《三国:征战汉末》 第1章 中山甄家 微风,细雨,泥巴路。 残阳,少年,破驴车。 王弋这十四年来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那么多人在看了几本小说之后就想要穿越? 王弋不想穿越,他还是个风华正茂的大学生,还有大把的青春没有挥霍,还有美好的生活没有享受。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戏弄人,十四年前他穿越到了一个婴儿的身体了。 更要命的是那一年的年号是建宁元年,说白了就是东汉末年,即将开始“千里无鸡鸣,万里无人烟。”的破世道,这叫他怎么可能开心? 不过现在王弋最需要担心的是自己的小命问题,天马上就要黑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这可不是在现代,跑出来个山猫老虎什么的以王弋现在的身体素质就算是给它们加餐了,跑都跑不了。 于是王弋拼命赶着自己的破车,希望倔驴兄给点面子,大晚上的不要买一送一才好。 显然,有同样想法的不止王弋一个人。 嘭! 车身发生了剧烈的晃动,还没等王弋回头查看,车子一歪,一旁的车轮倒是比王弋快上很多,骨碌碌的向大路尽头跑了过去。 “没长眼睛啊!是不是瞎!大路是你家的啊?”王弋还没发火,对方倒是嘴快,先他一步把他想说的都说了出来,顶的他有些发愣。 等王弋反应过来,看着眼前披着蓑衣车夫模样的人顿时火了:“怎么?难道大路是你家的?” 车夫瞧着王弋寒酸,讥讽道:“哼,在冀州地面上,大路就是我们老爷家的!” “你们老爷家姓刘?” 王弋勾起嘴角,眼中寒光闪过:“还是说你家老爷打算让冀州不姓刘?” “什么姓刘不姓刘?我家老爷……” “住嘴!退下!” 未等车夫说完,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响起:“公子和一个车夫计较什么?不过是一个下人而已,他哪懂得这些?若公子不弃,姜愿出万钱,为公子购得良驹一匹如何?” 王弋看了看对方没受什么伤害的马车说道:“我也不要你的宝马良驹,不要你那一万钱。就把你拉车的马给我如何?” “公子为何如此咄咄逼人?我已答应赔付……”车里的人显然有些生气,觉得王弋是在无理取闹。 王弋也被气笑了,呛声说道:“这荒郊野外,天色渐晚。我是在这里等你把马送来,还是等你过来给我收尸啊?” 对方显然被问蒙了:“我……我……你想怎样!” 车窗帘被一把掀开,一名少女双眼噙着泪水咬牙死死盯着王弋。 王弋见对方是个小女孩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无奈的说:“耗在这里大家都有危险,带我一段吧。等到了城镇,赔辆驴车就行。” “那……那……你上来吧。”少女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主要是王弋实在是太瘦了,可能连她都打不过。 王弋从车上拿出自己的行李,就是一个小包,两步三步钻进了车厢。 少女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咬着牙吩咐:“甄全,还不快走!” 甄全?甄家人?甄姜?哎呦,富婆啊,怪不得出手就是一万钱。 王弋上了马车就找了个角落闭目养神,他可不想和这些豪族扯上什么关系,他不相信古人是好相与的,特别是豪族中的女人。那个还未出生未来会名动天下的甄宓被称为闺中博士,她姐姐能差到哪去? 更何况王弋刚才给车夫下了个套,却被甄姜一眼看破,这份洞察力可不是盖的,王弋自认在自己这个年纪绝对不可能有这个小姑娘聪明。 然而甄姜却不想放过他:“公子打算去往何处?” “……” “公子打算去哪?” “……” “公子……我在和你说话!” “呼噜……” 听到这声实在假的不能再假的呼噜声,甄姜实在是气不过,一脚踢在王弋的大腿上,对其怒目而视,心中不停的骂:无礼之徒,实在是无礼之徒!卑鄙俗人! 被踹了一脚王弋也不好在装,只得无奈的说:“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弄坏了我的车,带我一程顺便陪我的车,咱俩就两清了。别问我是谁,也别问我去哪,相忘于江湖不好吗?” 相忘于江湖?甄姜一愣问道:“公子是读书人?” 唉……王弋叹了口气:“是。” “那公子书读得不好,相忘于江湖不是……”甄姜捂嘴轻笑,打算给王弋解释一下。 “我知道。” 王弋无力的垂下头:“但你想让我说什么?赶紧还钱各奔东西?你要是愿意听也不是不行。” “你这人怎么这般无礼?我好心告诉你,你却……”甄姜委屈极了,眼睛里满是泪水,眼前这人实在是太坏了。 王弋有些慌,这个甄姜最多也就十岁左右的模样,精灵一般的小姑娘,哭起来真的让人心疼。 王弋心中感慨,要不是穿越了,自己的孩子说不定也差不多大了。 他也没多想,随手拍了拍甄姜脑袋:“行了行了,莫哭莫哭。我打算去幽州涿郡……” “登徒子!”甄姜抬手打掉头上作怪的手,不知从何处拔出一柄匕首,紧张的对着王弋。 马车骤然停下,车夫赶紧下来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弋的手僵在半空,随即哭笑不得。光顾着感慨世事如戏,他忘了自己这具身体只有十四岁,和眼前的甄姜差不多。 望着怒目而视恨不得吃了自己的车夫和一脸警惕的甄姜,王弋只得说道:“我去车外,我去车外!” 车夫眼神中划过一丝狠辣,王弋背对着没有发现,却被甄姜捕捉到了:“算了,你也不见得是我的对手,哼!” “小姐……”车夫欲言又止。 甄姜却吩咐他:“甄全,赶紧驾车,天快黑了。” “唉……”车夫叹了口气,回去继续驾车赶路。 王弋此时有些尴尬,只得继续缩在角落闭目养神。 “喂!你叫什么?”也不知是不是赶路无聊,过了一会儿甄姜又开始和王弋说话。 王弋一听,好家伙,连公子都不叫了。但为了缓和气氛回答:“在下王弋,打算去涿郡。” “去干什么?” “游学。” “你果然是个读书人,都看过什么书?” “看得多了。” “哦?那你一定很精通经学喽?说说。” “不瞒你说,我对经学无一精通。” “那就说说……什么?无一精通?” “对。” “那你看了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就是因为无一精通,所以才要游学。” “要不……你来我家?我让父亲收你做弟子如何?我姓甄,冀州的那个甄。家父……” “多谢甄小姐看重,不过还是算了。”王弋赶忙打断了甄姜的话,啧,不愧是豪门之女吗?这种为了家族拉拢人才的意识几乎已经刻在骨子里了吗? 甄姜见王弋拒绝有些不解:“为何?” 在甄姜看来这是一件很划算的事,自己父亲甄逸是上蔡令,甄家的关系遍布河北,在朝堂上也是很有人脉的,未来只要这个王弋有本事,谋个一官半职不是什么难事。 王弋却意有所指的说:“在下出自邯郸,陛下后宫有一位美人也出自邯郸,也姓王。” 美人……姓王?甄姜惊呼:“王美人?你是外戚!” 王弋笑了笑没有答话,算是默认了。 “那你为何……”甄姜有些不好意思说下去,这位外戚实在是太寒酸了些。 “穷?” 王弋笑着说:“陛下看中的是我姑姑,和我有什么关系?后宫本就危机重重,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不去给她找麻烦。” “那你就更应该拜我父亲为师了啊,有了我们甄家相助,她在外边也能有个助力。”甄姜说的斩钉截铁,在她看来这个王弋很值得投资,单单这个身份就足够回报甄家了。 王弋摇摇头,这丫头还是嫩了些,这里面的事哪有这么简单。如果是三年前他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可是如今嘛…… 为了彻底堵死甄姜的积极性,王弋跟她解释:“听说王美人得陛下宠幸,孕有龙子。然而何后善妒,你猜她还能活多久?” 这……甄姜闻言一惊,如果真像王弋所说,那他的身份简直就是一味毒药。何家在朝堂中话语权极大,这种事没人敢沾。 可是忽然,甄姜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忿的说:“你既然已经猜到,为何不……” “不去提醒她吗?” 王弋苦笑:“我能做什么?去送死吗?我不是什么大人物,我姑姑也不是,我们都是蝼蚁,大人物是不会在乎蝼蚁想法的。而大人物想要杀死蝼蚁,只要轻轻动一下手指。” “那你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啊!” “没错,所以我才要游学,只有成为大人物,才能和他们较量,才能不让她死的不明不白。” 甄姜紧紧盯着王弋,她没想到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居然有这般志向,此等城府。 甄姜忽然行了一礼,恭声说道:“姜诚邀公子移步中山无级甄家做客。” “算啦。” 王弋摆摆手无奈的说:“别怪我说话难听,甄家在冀州确实是数一数二的家族,但在天下最多是个豪商而已,在真正的大人物眼中不过是个强壮些的蝼蚁。我就不去了,别因为我惹得一身腥。他们按死我和甄家,区别在于用一根手指还是两根而已。” 甄姜开始时还有些不满,听到后面忽然眼珠一转,对着窗外喊道:“甄全,过来!” 马车停下,甄全在车外低声询问:“小姐何事?” 甄姜将车门打开,指着王弋说:“绑了,赶快回家。” “是,小姐。” 甄姜能放心和甄全一起赶路,这个甄全明显是会武的,而且武力值应该不低。即便甄全是个普通人,收拾王弋也和收拾小鸡子没什么区别。 王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甄全一把按住,绑了个四马倒攒蹄。 王弋懵了,这是要闹哪一出?这小丫头怎么刚才还彬彬有礼,现在就让人绑自己了?他要去涿郡,那里还有位猛将兄在等他,不要去什么中山无极县,无极县什么也没有! 看着甄姜得意的眼神,王弋只能在心中哀嚎:三哥!等我啊三哥!千万别和大耳朵结拜,没好处的!认了我这个小弟,保你寿终正寝啊!三哥一定要等我啊! 王弋和甄姜两人相遇的地方是巨鹿郡晋县郊外,这里离涿县并不远,但是离无极县更近…… 就这样,马车一路向北。为了不耽误时间,甄姜甚至命令甄全冒险深夜赶路,终于在第二天的午时左右马车到了无极,进了甄府。 本来甄俨在得知妹妹这么快回来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小女孩一人在外让他有些担心。 可当他看到甄全身上还扛着一个少年的时候神色便古怪起来,而且那个少年一脸衰相,自己的妹妹还特别兴奋。 甄俨赶忙将妹妹拉到一旁低声询问:“怎么这般快?你不会赶夜路回来的吧?那位少年郎是谁?” “可能是个大才,志向高远、才思敏捷,对时局见解独到。”甄姜有些得意,只要王弋进了甄府,想要出去可就不容易了。 甄俨闻言惊呼:“那你就把人给绑回来了?你……你……礼数呢?” 甄姜有些无奈:“他一心想去涿郡游学,没办法,我只能绑回来了。” 望着自己妹妹无辜的眼神,甄俨指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随后赶紧追上甄全,将王弋放了下来。 甄俨拱拱手说:“这位兄台,舍妹无状,冒犯兄台……” “别说了。” 王弋打断了甄俨的话:“水、饭、还有找个人来喂我。” 不是王弋矫情,是他真的没办法。被捆了好几个时辰,他现在四肢都是木的,只能瘫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甄俨见状赶忙找来家中医士并吩咐下人准备饭食。他从不怀疑自己妹妹的眼光,八岁管理家中产业,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或者说几乎没人能做到。 这时一个小丫头跑过来看着地上的王弋好奇的问:“你怎么躺在地上不起来?” 王弋笑笑:“天为被,地为床。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可是……地上硬啊!” “但是地上没有拘束啊。” 第2章 前往涿县 小丫头闻言也倒头躺下,还有模有样的学了王弋的姿势。 王弋见状不禁莞尔,谁知小丫头躺了一下便站起身来蹬蹬蹬的跑开了。 王弋也没有说什么,他纯粹就是起不来而已。 一旁甄俨品味了半晌王弋的那句诗,不由的赞叹:“兄台好文采,只是这般年纪……是不是暮陈了些。” 王弋苦笑,他有什么文采,不过是偷了句王维大佬的诗装装而已。 这个甄俨他倒是知道,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想来甄家的原因之一。这位在未来会被举孝廉,辟为大将军掾,何进何大将军。 不过好在现在是光和四年,离光和七年还有段日子,王弋也不是很着急。 就在王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小丫头又跑了回来,拿了两个垫子。一个放在王弋脑袋底下,一个放在地上自己躺了上去。 这个举动差点把王弋给笑翻了:“怎样?看出什么了吗?” “硬!” 小丫头皱了皱鼻子:“不过天似乎更蓝了,看着也更安稳了,就是院子有些小。兄长,我们把院子拆了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王弋心中一惊,感叹:不愧是世家大族么! 于是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 “为什么要问我叫什么?” 小丫头有些不解:“一起看天不好吗?” “当然好了,不过拆院子大可不必。” “可是我看不全啊。” “院子是束缚不了天空的,只能束缚你。” “那我怎么才能看全?” “心有多大,天空就有多大。想要看全,走出院子就好。” “这样吗?嘻嘻……你真有趣,不过以后不要再骗小孩子啦。” 小丫头站起来笑嘻嘻的将垫子放在王弋身上后说:“我叫甄道,你叫什么?” “王弋。”王弋忽然觉得,甄家这几个男丁倒是一般,甄俨最后不过是个曲梁长,治下的百姓还没有他父亲多。但这几个女子……能出皇后的家族真的都不是一般人啊! “我记住你啦。”小甄道拍了拍王弋胸口上的垫子,笑着跑开了。 甄俨在一旁拱拱手:“兄台……” “兄台,饭还没来吗?有点粥就行。” 王弋看着甄俨苦兮兮的说:“我真的要饿死了……” “就快了,就快了,兄台稍候……”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晃而过,王弋已经在甄府待了两年了。 不是王弋不想走,而是甄府的伙食是真的太好了,这两年他正在长身体,确实需要充足的补充,所以猛将兄只能再等等了。 期间甄逸回来见过王弋一面,问了王弋一些学术上的问题和看法,对他赞誉有加,不过却绝口不提收徒之事。 原因很简单,光和四年的时候美人王荣生下了皇子协,结果也没有任何意外,被何氏一杯毒酒结束了一生。 如今何家可谓是权倾朝野,而灵帝在立太子上又有些游移不定,没人敢沾染和刘协有任何关系的人。 但是今天王弋打算走了,准备去找他的猛将兄去。 前几天闲逛的时候看到几个头戴黄巾的人在满大街收徒他就知道不好,现在是光和六年六月,离汉末最大的一场聚众斗殴事件还有一年,王弋知道不能再拖了。 收拾好行囊辞别甄俨和甄道,在甄姜面前王弋却被一个问题弄得有些头疼。 “我就不明白,我们甄家是缺了你吃还是短了你穿?涿郡到底有哪里好让你这般执着?”甄姜这两年管理家族事务,虽然年仅十二,但已初露锋芒,周身气势初显。 王弋有些无奈,他确实觉得自己有些亏欠甄家。 这两年甄家好吃好喝供着他,想看什么书都尽量满足,也不让他做什么。 尽管甄家不缺这些,可不代表王弋可以坦然受之。 思考片刻,王弋沉声说道:“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那些话么?我准备去实现它。” “那你就更应该留下来了,我可以帮你。” “你帮不了,甄家给不了我想要的。” “你到底想要什么?” “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说。” 王弋没有告诉甄姜他想要的东西很多,不过归根结底也许只有一样。 身体里中年灵魂的最后倔强,大概就是想要什么也不顾的热血一把,尝试一下能不能将晋末那桩惨案直接按死在源头。 甄姜闻言有些愕然,她不明白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两年王弋在商业问题上给了她很多合理的意见,让她做出了足够多的成绩,这也是她为什么这么小就能掌控家族产业的原因,所以她不想让王弋走。 王弋看到甄姜复杂的面色笑着说:“都说离别是下一次更好的相逢,所以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临别在即,我也没什么给你的,在你家吃住了这么久,给你两条建议吧。第一,多招募些武士,家里备些武器甲胄,好好修一下府邸,最好能修成一个坞堡,小心那些头上带着黄巾的家伙。” “你什么意思?” 甄姜心中一惊:“你是说他们……” “那位张道爷到处施符救人、广收门徒,民心在彼而不在汉。”王弋撇撇嘴,现在虽然还没有苗头,但张角可是在巨鹿起的兵,巨鹿就在中山边上正南方向,而无极又是中山国的最南边。 “不可能吧……他有这样的野心?”甄姜的声音都在颤抖,难道兵祸真的要来了吗? 王弋笑了笑:“他有没有野心不重要,门徒多了什么人都有,只要他手下的人有野心,他就必须要有野心。至于他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没人在乎。” 甄姜有些担心:“那你怎么办?” “我?” 王弋好笑的说:“我可是去幽州啊,张道爷要是敢踏进幽州一步,那位白马将军可是会连他天灵盖都踩成灰的。而且我不是还有我的小伙伴儿吗?” 说罢,王弋指了指身后的门口,那里有一位和王弋年纪差不多的少年抱着一杆铁枪,听到王弋喊小伙伴白了他一眼。 这个少年是王弋这两年来最大的收获,去年的时候他抽空去了趟河间府鄚县,把正在家中习武的张合给忽悠了过来。当时真的是一通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得王弋自己都热血沸腾了。 少年张合也是内心澎湃连夜翘家,跟着王弋头也不回的离家出走,结果到了无极才发现,不过是从一个地方练武换到了另一个地方练武而已,气的张合差点就揍王弋一顿。 其实王弋心目中还有两个人想要拉拢过来,一个是大辽神张辽,不过此时的大辽神才十四,还在并州的雁门老家,他也没什么机会。 另一个就是干翻过吕布和二爷的三国平头哥乐进,还干翻过吕布两次。只是找乐进要过河,自从看到黄巾之后王弋就放弃过黄河的想法了,实在是太乱,拉拢乐进看来只能看缘分了。 这些暂且不提,甄姜看了看张合后放心不少,家中的护院武士都和这位少年比划过,没有一个是对手。她想了一下问道:“那第二个建议呢?” “第二个嘛……” 王弋挠挠头:“再见之时不知何日,想来你也会有心上人了。我的建议是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要过早成亲,能拖到十八之后最好。” “你……你……登徒子!”甄姜的脸瞬间就红了,指着王弋说不出话来。 王弋却表情严肃的说:“我没有和你玩笑,你可以去查一查,十六之前成亲并生子的人有多少死于难产,又有多少命悬一线?再去查查十八岁之后的,你就明白了。别在乎那些风言风语,生命只有一次,没道理不好好珍惜。” “出去!你不是要走吗?还在我这里作甚,走啊!快走!”甄姜已经羞得语无伦次,连推带攘将王弋弄了出去,然后坐在凳子上嘴里不停嘟囔,也不知到底在说些什么。 等缓和好了心情之后,甄姜心中有些失落,她吩咐道:“甄全,王公子刚才说的你都听见了吧,去查查到底如何。还有,准备两匹现在能找到最好的马……再加上一辆牛车吧,那家伙也不会骑马。两口宝剑,一匣金饼。要快,在王公子走之前准备好送过去。” “是,小姐。”甄全答应一声,嘴角轻笑。他能看出小姐对那位绑来的公子是有点意思的,只是那位王公子…… 那么王弋对甄姜有意思吗?那必然没有啊。作为一个正常人,他如今的实际年龄已经三十多岁马上奔四了,怎么可能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有兴趣?要是一个二十几岁的美女嘛……咳咳,想多了,说多了…… 回到住处拿好东西,王弋笑着对张合说:“合将军,走吧。” “别叫我合将军,我只是一介草民,被别人听到会出事的。”张合对这个称呼有些不满,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虽然他真的很想当一名将军。 “早晚的事,你的本事我还不了解吗?” 王弋语气忽然一沉:“也许不会太晚了,哼,黄巾啊黄巾!” 张合对王弋的想法有些不解:“你好像很讨厌黄巾,为什么?我看他们救了很多人。” “救人没错,但不管怎么救人都要付出代价,药草针石都是医士的本事。但他们付出了什么?一碗清水,一捧纸灰?”王弋脸上满是不屑。 张合反驳:“你怎么知道他们就没有付出代价?” 王弋撇撇嘴:“你不会真的相信有神力吧?要是真有变些米粮不是能救更多的人?还是说你愿意为陌生人付出生命?” “哼,你死了我都不会管,还陌生人?” 张合白了王弋一眼继续追问:“可是我真的看到有人喝了符水就好了啊。” “所以我相信有神力啊。” “你!找打是不是?” 见到张合想要动手,王弋赶忙解释:“这种东西很难跟你说明白,因为我也不是很清楚其中的原理。不过我推测很有可能是他们画符的时候在里面加了什么东西,能短暂压制病痛,让人感觉恢复如初。但只要过了这个时间,病人立刻就会死,就算是真的神仙也救不了。” 张合闻言一惊:“那不就是害人吗?原本有救,被生生拖到没救,这……” “是啊,但他们需要这种效果,需要让人 相信神迹,可世上哪有那么多神迹,有凭什么会落到你头上?走吧,合将军。按照这个样子发展,用不了多久你就是将军了。” “别叫我合将军!”张合瞪了王弋一眼,他很敬重读书人,要不然也不会听了王弋一席话当场拜服,连夜逃出家里追随王弋。可接触时间长了张合总觉得这个王弋有些不正经,对他的称呼充满了恶意。 甄全办事还是很麻利的,当两人来到甄府大门口的时候已经将东西准备的妥妥当当。 王弋见状也没推辞,带着张合,架着牛车向北而去。 一路上张合对甄家赠送的骏马赞不绝口,一个劲儿的嘟囔受之有愧什么的,要不是见他快要咧到后脑勺的嘴,王弋说不定就信了。 王弋实在是有些烦了,无奈的说:“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先去涿县看看,结识一位猛人。或者先去雁门郡的马邑县,那里也有个高手。” “真的假的?” 张合满脸狐疑:“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懂星相?” “不懂。” 王弋摇摇头:“我瞎猜的。” “某怎么就相信了你这种骗子!”张合气不打一处来,想要收拾一下王弋。 可王弋哪敢说懂啊,这东西比谋反还能挑动帝王的神经,传出去一个不好,祖坟掘了都是轻的。 当然张合也不会离开王弋,他是真的很佩服王弋的才学,甚至已经将王弋认定为主公了。 只是两人年纪相仿,王弋又时不时的有些不着调,张合说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更多的是劝谏,但年纪尚小,不懂其中的门道,王弋也乐得和自己这个小兄弟乐呵乐呵。 就这样,两人谈话间行走在去往涿县的道路上,而涿县离他们也不远了…… 第3章 山贼 无极县到涿县也就七百里左右,这点路要让张合一个人走,有甄家送的马在,两天就走完了,要是赶时间一天就行。 然而王弋的牛车实在是太慢,走走停停已经五天了,张合估摸着可能还没到一半。 张合终于对这种速度受不了了,抱怨道:“你就不能骑马吗?” “不会。”王弋回答的理所当然。他是真不会,君子六艺里面他能玩得转的只有两样。 第一样是数,当今天下王弋相信有比他数学好的,但绝对不会超过十个。 第二个就是射,这是个意外的发现,王弋的臂力非常好,视力也很不错。再加上前世学的那些提前量、风速测算以及一些数学知识,让教他的箭法老师惊为天人,连呼奇才。 其他的王弋一塌糊涂,现在他还记得小甄道骑马都比他溜。 一怒之下王弋也很想将马镫弄出来,但这东西实在是太简单了,一个不好晋末的那场灾难很可能提前到来。而且大汉也不是没有马镫,只是单边的而已,材质也是布的。 张合是真的被他这位未来的主公弄得没脾气了,说又说不过,打……又说不过。没办法,他是个讲理的人。 王弋看到张合那模样笑着说:“合将军,小心点吧。这里是幽冀边界,不法者活跃之地。” “哼,那正好!”张合冷哼一声,这几天被王弋说的有些烦躁,要是真有贼人正好拿他们开刀泄泄火! 所谓无巧不成书,两人刚说完,山上就飘下来一枚箭矢,落在两人面前。 突发情况让两人一愣,王弋看了看地上那枚箭矢,又看了看远处拉弓的人心道:好家伙,这弓可够破的啊!这么近都射不准? 张合火了,他就是说说而已,谁知道真有不长眼的敢朝他射箭啊。他看了那人一眼,打马就要去追。 “回来!” 王弋叫住张合:“两条腿怎么也跑不过四条腿,他敢站在那里就不怕你追。” “那怎么办?”张合急了,从身后取下弓箭就想要射回去。 “我来吧。”王弋说着,从牛车里取出一张弓,这张弓是甄姜找人特制的,拉力足有百斤,也就是一石左右。饶是王弋天赋异禀也只能射五箭,第五箭还非常勉强。 张合见了这张弓也呲了呲牙,这张弓他试过,能开,但射不准。 嗡! 箭如流星,一闪而逝。箭矢射进那人脚边土里。 张合见状有些疑惑:“怎么回事?你不会失手啊。” “莫急。”王弋笑笑,又一箭,再一箭,三枚箭矢将那人围在原地。 王弋对那人勾了勾手,那人四周看看,拉拢着脑袋走了过来。他也是会射箭的,很清楚别人是在戏耍他。 张合见那人过来,拿起长剑用剑鞘抽在那人腿上,把他打得一个趔趄。 “你干什么!怎么这么残忍!” 王弋不满的看了张合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啊?” “牛二。” “牛二啊,山上有多少人啊?在哪埋伏着?首领是谁啊?”王弋笑得很灿烂,尽量将声音放的平和一些。 “你……你在说什么啊?我……我……我在射兔子,不小心……” “算了。” 王弋脸上笑容一收:“张合,你去抽他吧,我不想知道这些了,抽死他。” 张合白了王弋一眼,刚刚是谁说他残忍来着?不过他手上却没闲着,拎着牛二的衣领便往路边草丛里拖。 牛二差点被吓死,哇哇叫着喊道:“我说!我说啊!” “用不着了!” 确实用不着了,前方路旁忽然窜出了十几个人,张合随手将牛二扔到一边,拿起自己的铁枪迎了上去。 王弋也将箭壶摆在身前,抬手一箭正中第一个人的脑袋。 王弋见到命中,大声喊道:“某这里有一壶箭,某倒要看看谁能近身。” 十几个贼人看了看打头那人的尸体心中有些慌乱,开始踌躇不前。 张合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去,长枪舞动宛若游龙,接连戳死三四个贼人。 这些山贼大多都是过不下去的农民,虚张声势还行,真要打起来只会逃跑。 嗖! 又是一箭射在了跑在最前面那人的脑袋。 “站住!”王弋大喊一声。 张合也吼道:“缴械不死!” 十来个贼人见状纷纷扔下手中长刀木矛,瑟瑟发抖呆立在原地。 王弋示意张合把人带过来,看了看自己正在颤抖的手,心中感叹:还得练啊…… “你们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牛二已经和我说了。不过我要测试一下你们诚不诚实,如果答案不一样我就杀你们一个人。” 王弋对这十几个人说完,又将牛二带过来:“牛二,如果他们骗我,你就去杀他们一个人。你不杀,就杀你,明白了吗?” “可……可是……”牛二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他就是个诱敌的,射一箭就跑,哪见过这场面。 “没有可是。” 王弋打断牛二:“你们有多少人啊?” “三百。”一人抢先回答。 王弋淡淡的说:“错。” 那人明显不服,争辩道:“没错啊!真的只有三百。” “我说错就错。” 王弋拾起一柄刀子放在牛二手里:“牛二,去杀了他。” “我……我不去……” “那你想替他去死?”王弋从箭壶中抽出一枚箭矢搭在弓上看着牛二。 “我……我不……想死。” “那就去。” “我……我……” “去不去!杀了他!” “我……去死啊!” 噗嗤。 刀子捅穿肉体,牛二满脸狰狞的看向剩下的人。 王弋很满意的说:“不错。现在我们换个方式,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可以捡起地上一柄武器。你们一共有多少人啊?” 一个人颤抖的回答:“三……三百,真的是三百。” “别紧张。” 王弋将一根木矛放进那人手里,转头对牛二诡异一笑:“牛二啊,快跑吧……” 两人明显一愣,王弋低声在那人耳边说:“你不想给你的同伴报仇吗?牛二杀死了你的同伴呦,你手上也有武器呦。” 牛二率先反应过来,转身掉头就跑。那人见牛二跑了也反应过来,拎着木矛就追了上去。 “现在是第二个问题,你们的首领是谁?” “程志远。” “第三个问题,手下还有谁比较能打?” “二首领邓茂。” “第四个问题,你们的山寨在什么地方?” “牛角山。” “第五个问题……” 王弋一共问了十几个问题,将这些人全都放了。 张合走过来说:“你们读书人的心可真黑,牛二不是已经答应说了吗?” “我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别看只是一伙山贼草寇,成了气候比军队的破坏力还大。心中压抑的黑暗一旦被释放出来,便是滔天的凶恶。”王弋随口回答了一句,他现在心有些乱,不太明白自己到底穿越到了一个什么地方。 程志远是罗贯中虚构出来的人啊,不存在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果这里是三国演义的世界,那诸葛亮岂不是真的能借东风?张角真的会太平要术?左慈那一帮子人真的是神人?这怎么可能? 张合见王弋面色不对急忙问道:“怎么回事?出了什么问题?” “没事。” 王弋摆摆手:“走吧,我们去把山寨给平了。” “就我们两个?”张合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王弋有些好笑的问:“怎么?对你自己的武艺不自信吗?” “当然不是。” 张合马上反驳,随即有些担心的说:“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打起来就护不住你了。” “乌合之众而已,要是连他们都解决不了,我怎么让你当将军?”王弋示意张合安心。 张合却不满的说:“别开这种玩笑,你我都是草民。” “我没开玩笑。” 王弋脸色一正:“去过马邑县,我们得下一站就是洛阳。” 张合有些诧异:“洛阳?去洛阳干什么?你有亲戚?” “有。” “谁啊?” “陛下。” “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说了我没有开玩笑。我的姑姑是已故的王美人,她诞下了皇子协,所以说陛下是我亲戚也不为过。” “你……你居然是外戚?我的天……” “哼,少见多怪。说了让你当将军就让你当将军。” 两人就这么一边聊天一边往牛角山走。王弋的想法很简单,由他解决掉哨岗,张合摸进去干掉程志远和邓茂,再一把火烧了牛角山一了百了。 想法虽然不错,但执行起来却出了问题,就在两人研究该把马和牛车藏在什么地方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队正规军将士,人也就百十来个,带队的事涿县县令邹靖。 邹靖对两人很客气,看到两人的装扮和马匹之后觉得他们是世家子,便劝他们赶快离开,这里有山贼出没。而他自己则是带队前来剿贼的。 王弋行了一礼,跟邹靖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邹县令,牛角山易守难攻,凭这一百来人恐怕很难攻破山寨。在下拙见,自古攻城拔寨最方便不过水火二字。邹县令只需派人守着后山小路,再扬言要放火烧山,牛角山上的贼子必定望风而降,贼首一定会从后山小径逃走。这样一来不费吹灰之力,牛角山定矣。” 邹靖思考了一下问道:“公子如何断定贼人不敢战?” “邹县令,牛角山上的贼人不过是一群活不下去的民众,真正凶恶的没有几个。若是担心敌众我寡被看破计谋,只需在树丛中派些人虚张声势,再让十几人前去搦战即可。我这位伙伴武艺不凡,可当此任。”王弋一边说,一边向邹靖推荐张合。 邹靖觉得这个计策可行,不过并不看好张合,于是说道:“公子计策甚妙,只是二位都是世家子,不宜轻易犯险,搦战之事便由我亲自做吧。” 王弋一听笑道:“既然邹县令已有定计,在下便不多言了。不过希望邹县令带上我二人,见见世面也好。” “战场上刀剑无眼,二位小心。” “如此,劳烦邹县令照拂了。” 邹忌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将手下士卒分成三队,一队人去后山守着,一队人在山腰下晃动树林制造声势,自己则带着王弋、张合以及十几个部下前往了牛角山山寨。 来到牛角山山寨门口,王弋发现这里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烂。所谓的哨岗不过是一棵树上钉了块板子,营寨也只是一些树枝围成的围栏,寒酸的不忍直视。 邹靖派人前去喊话:“山寨中的贼子听着,天兵已至速速受死,不然放火烧山一个不留!” 王弋听到这话捂住了双眼,这完全不给人活路的喊话是怎么说出口的啊…… “呔!” 这时山寨里一声大喝:“就这么点人也敢来你爷爷的牛角山,小的们开门,待我去会会那个狗官!” 邹靖闻言打马上前,准备和来人来上一场一对一真男人的较量。 山寨里冲出一人,见到骑马在前的邹靖,也不废话,大踏步走过去和邹靖站在一起。 王弋见状招来那些正在看热闹的士卒:“你们几个别在这里看着啊,弄点火把去直接吧山寨烧了。” “这……公子,这样不好吧……” “这是打仗,又不是比武,快去!” 王弋不耐烦的吩咐士卒们赶快去办,然后又对张合说:“上去,戳死他。” “不去。”张合果断拒绝。 王弋一脸懵:“为什么?” 张合却十分认真的说:“阵前挑战怎可以一敌二?” “你是不是傻?” 王弋怒了:“阵前搦战的唯一作用就是提升士气,可你看就这十几个人,提升个屁士气?快去,早打完早收工。” 张合不干了:“怎可如此不讲武德?” “武德你大爷。”王弋懒得再看他一眼,拿出长弓抬手就是一箭,正中那人面门。 邹靖被突如其来的的冷箭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己方的,他反应很快,一剑枭去对方首级。那十几个士卒也准备好火把,开始放火焚烧山寨。 王弋眼尖,看到山寨里的贼子要做鸟兽散连忙大喊:“将士们,与我拿下此寨,三千将士皆有封赏!” 山贼们一听这话跑的更快了。张合四处看看,发现周围三个人都没有啊,哪来的三千? 第4章 涿县张飞 这一战很快便结束了,都是一群农民,有一个跑就有一群跟着跑,山寨里的人散的散、降的降,最后他们十几个一共捉了一百多个俘虏,可惜贼首程志远见情况不对先跑了。 经过这一役……姑且算是一役吧,邹靖对王弋赞赏有加,准备举荐他为官。 不过王弋却拒绝了:“邹县令,在下二人年纪尚幼,不足以当此大任。听闻涿县有大儒卢子干,在下欲拜其门下,劳烦邹县令引荐。” “这可不巧,卢尚书已经不在涿县授课了,十几年前便被征召,现已在洛阳任尚书之职。”邹靖有些无奈,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这位怎么会不知道? 王弋有些遗憾的说:“既然如此,那便罢了。唉……” 邹靖似乎想到了什么,赶忙说道:“放心,卢尚书还是有很多学生在涿县的,到时我再修书一封,公子去洛阳拜师也可。” “这……” 王弋有些犹豫:“会不会过于麻烦邹县令了?” 邹靖却摆摆手:“无妨,公子本就有功,一封书信而已,算不得什么。” “如此便谢过邹县令了。”王弋行了一礼,以示感谢。 他当然知道卢植已经不在涿县了,不过想要见到卢植不可能贸然登门,必须有人引荐,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邹靖行伍出身,也不废话,带着一众俘虏下了牛角山,正巧在山下遇到了去后山埋伏的人。他们也有收获,程志远在逃跑的路上被逮了个正着。 三百人的小山寨真的没什么油水,甚至连粮食都不多,这些人不过是抱在一起聚众取暖而已,平时就在后山种些田地,有机会下山劫一把道都算是补贴家用了。 经过询问得知刚才被射死的那个倒霉蛋儿就是邓茂,王弋心中感慨:二爷的经验包已经被抓了,三哥的还被自己刷了,这命运还真是有趣。 王弋其实对杀戮早已无感了,他十二岁便离家出走,被甄姜绑到甄家前几乎什么事都做过,从一身布衣到一辆驴车可不是光靠赚钱能赚得到的。 一路跟随邹靖,王弋说了一些军事上和民生上的理论见解,这让邹靖更加确定王弋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只不过有些可惜还未完成学业,不愿出仕。 这也是王弋的小计策,他希望邹靖能给点力,让公孙瓒写封引荐信,毕竟邹靖和公孙瓒是有交情的,而此时公孙瓒的地位很高。 可让王弋万万没想到的是,邹靖确实找了个地位很高的人来给他些引荐信,只不过是未来地位很高罢了…… 回到涿县之后,邹靖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就带着王弋前往了一位卢植学生的住处。 只是越走王弋越奇怪,这个地方明显就是一个贫民窟,不太像名士居住的地方啊。 直到王弋见到邹靖介绍的人,当场就愣了。 看着眼前这位双手过膝、长耳垂肩的年轻人,王弋脸色一黑。 可当他看到旁边那位的时候脸色更黑了,此人豹头环眼,燕颌虎须,身高八尺着实威猛不凡。 这不是三哥吗?敢情两人早就认识? 王弋想了想,其实也对。 刘备虽然穷,但人格魅力很厉害,算是当地豪侠们的头头,和张飞认识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位是卢尚书的学生,刘备,字玄德。” 邹靖向王弋介绍刘备,随后又和刘备说:“这是我剿贼路上遇到的一位公子,姓王名弋,此次能如此顺利多亏他的奇谋。” 随即邹靖向刘备和张飞讲述了平贼经过,一时间两人也发出赞叹。 刘备说道:“果然英雄出少年,王公子智计超群,未来定有一番大作为。” “拙知末见而已,多亏邹县令愿意赏识。”王弋摆摆手,没有居功。 邹靖则笑道:“这可不是末见,真的很厉害。对了玄德,此次前来一是介绍一位少年俊杰与你认识。第二则是王公子想要拜卢尚书为师,我答应了引荐。但我一人着实有些不够分量,不知你能否修书一封代为引荐?” “当然可以。” 刘备答应的的很痛快:“只是备不甚乐读书,误了公子之事岂不可惜?” 嘿!王弋心中暗骂,果然是个人精啊。 不过既然遇见了就不能轻易放过:“无妨,兄台但书一封,若能见上一面便好。” 刘备点头答应,取出笔墨当即修书一封交给王弋。 王弋暗自感慨:果然能成事的人都是有门道的。 “多谢兄台引荐,如此便不做打扰了,求学心切,望诸位海涵。”王弋拱了拱手,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三哥是肯定拉拢不过来了,有那个时间去联络感情不如去找找别人更靠谱。 “等等!” 一声大喝响起,震得王弋耳朵有点麻。张飞大声说道:“你那两匹马不错,卖与我如何?” “住口。” 刘备立刻喝止,转头对王弋说:“我这朋友实在是有些莽撞,王公子莫要见怪。” 王弋摆了摆手:“无妨,我不骑马,送你一匹好了。” “使不得,使不得。”刘备赶忙拒绝。 张飞却有些不乐意了:“我们两个人,送一匹算什么?再说何须你送?我出不起银钱吗?” “匹夫你……”张合闻言大怒,准备动手收拾这个傻大个。 然而王弋却制止了他:“有道是君子成人之美,既然一匹不够分,那就都送你们了。不知壮士如何称呼?” “张飞,字翼德。” 张飞沉声说道:“这位公子,好意老张心领了,但老张还是有些银钱的,买卖而已,掺杂交情就不好了。” 王弋一乐,这张飞也就是莽了些,其余的都不错。 于是他说道:“既然你有钱,那我们就去你那里谈吧。能一下子买两匹马,不会连点产业也没有吧?” 既然捞不着刘备和张飞的人情,那和张飞套套近乎也可以。 “好。” 张飞答应一声,转身对刘备说:“兄长稍候,我去去便回。” 说罢,抬脚走出大门。 王弋也行礼告别邹靖和刘备,跟着张飞跨门而出。 路上张飞想上马试试,王弋却拍了拍牛车:“翼德兄,以后有的是时间骑,现在还是跟我坐车吧。” 张飞想了想也对,坐上了牛车,指挥二人向一处庄园驶去。 王弋没话找话:“翼德兄,刚刚听闻你称呼玄德兄为兄长,这是为何?” “兄长为人豪爽,善待他人,涿郡豪侠纷纷拜服,皆认其为兄长。” 张飞夸了刘备一句,接着不动声色的问:“王公子,既然已经单独出来了,不知你想和我说什么?” 王弋一愣,这张飞也不莽啊,人情世故熟练的很啊。 随即王弋便被自己愚蠢的想法给逗笑了,一个屠户能置办得起庄园,两匹战马说买就买,怎么可能真的莽撞? 于是王弋反问:“既然翼德兄看穿了我的想法,我能知道为何翼德兄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吗?” 张飞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某见你用兵有些门道,某想学些兵法。马我可以不要,钱也可以给你,只是希望你指点某一二。” “哈哈哈……”王弋笑了,笑得很开心。 不怕你有需求,就怕你没欲望呀! 张飞有些不解:“公子为何发笑?我可以多给些银钱,想要多少你说便是。” “无需如此……” 王弋摆摆手:“不过我不会在此过多停留,如果翼德兄想学,不如一起随我求学如何?” “这……”张飞很犹豫,他不想离开涿县,毕竟故土难离。 王弋见状决定再加一把火:“翼德兄,你且看这天下,宦官当道民不聊生,妖道四起蛊惑百姓,这太平日子不多了……男儿建功立业无非是文成武就而已,翼德兄,不是我轻视于你,你觉得自己文成的把握更大些,还是武就的把握更大些?” 张飞闻言眼神飘忽不定,明显有些心动了。 王弋继续说道:“翼德兄,钱是买不到兵法的,不然兵法也不会成为各家的不传之秘了。我是个读书人,你是个武人。我愿意教,你愿意学。机会难得啊……” 张飞清楚,这个机会确实很难得,只是王弋实在是太热情了,让他有些摸不准对方到底图什么。 毕竟看样子王弋也不像是缺钱的人,他想不出王弋能从他身上获得什么好处。 沉思半晌,张飞一咬牙,下车躬身一拜:“恩师在上,请受……” “诶!诶!不可,不可……” 王弋慌忙跳下车闪到一旁。 好家伙,我想认你当大哥,你却想给我做徒弟? 于是他赶忙说道:“翼德兄无需如此,你我二人兄弟相称便好。在如今这个世道,多一个人也多一分安全嘛。” 张飞确实是个痛快人,见状说道:“好!王弋老弟跟我回家,待我变卖家产就和你一同前去游学。” 王弋笑着说:“钱财我们都有,安顿好家人即可。” 张合在一旁直翻白眼,王弋实在是太能蛊惑人心了,这套说辞虽然和劝说自己的不同,但张合听了也想和他去游学。 王弋看到张合的表情笑着介绍:“这位也是我的兄弟,姓张名合,河间鄚县人,武艺不凡,翼德兄无事时可以和他切磋一二。” 张合对张飞拱了拱手,张飞也点了点头,两个武人之间的默契外人是不会理解的。 三人一路谈笑来到了张飞的庄园,这个庄园还真不小,前面住人,后面是一片桃园,景色相当雅致。 直到现在王弋都有些不真实感,张飞就这么被自己拐跑了?这……有些轻松了吧? 其实王弋实在是太低估这个时代知识对人的吸引力了,在这个看重信义的时代,钱或许可以买通爱财之人,但知识却可以收买绝大多数人。 张飞此时尚未娶妻,遣散了家中仆从留一老仆看家,拿了一根长槊后带着王弋和张合又回到了刘备家里。 刘备听到张飞的决定后也很替自己这位朋友高兴,此时的他还没有争霸天下的野心,身边也不缺像张飞这样的朋友。 要知道之所以二爷和三哥这么出名,不是因为二人最厉害,也不是因为忠义,而是因为最初追随刘备的豪侠们最后只有二爷和三哥活了下来,仅此而已。 在汉末活下来,简单而又艰难。 张飞将除了那个庄园以外的所有产业都赠予给刘备,刘备想要推辞却被王弋劝住:“玄德兄,翼德兄未来若能出人头地,也不会在乎这些。若是不能,说句难听的话,这些也带不走。收下吧,无论如何终归有个念想。” 王弋说完,拿出甄姜临行前赠予的那一匣金饼,分出一半赠予刘备。没其他意思,这位未来的雄主现在过得太惨了,破屋子四处漏风不说,家里连一套像样的桌椅都没有,比自己家还不如。王弋自己老家好歹还有几亩薄田可以耕种,刘备家就只有一屋子茅草。 刘备闻言想到了如今的世道,异族入侵、灾祸不断,不由仰天长叹:“大丈夫该报国,该报国啊!” 辞别刘备,王弋三人踏上了新的旅途,剩余的那匹马如今由张飞骑着,王弋默写了《孙子兵法》中的始计篇交给两人,既然要教就不能厚此薄彼不是? 张合有些诧异王弋居然这么大方,王弋没有解释,他总不能说自己就会背孙子兵法吧? 张飞出城不久对路线提出了质疑:“王弋老弟,这不是去洛阳的方向吧?” 王弋淡淡的说:“不是,我们要去一趟雁门马邑县。” 张飞不解:“去那里做什么?” 王弋没有解释,现在时间已经不多了,还有不到一年就要爆发黄巾起义,而他现在手里的实力比刘备还不如。为了在接下来的世道中存活下来,他必须尽快积蓄力量。 其实王弋很想把贾诩给弄过来,但那家伙离的实在是太远了。 那些三国时名震一时的谋士现在不是拉拢不到就是太小,自己不可能初期带着一群孩子征战天下。 这也是王弋想要前往洛阳的原因,一方面他希望在洛阳获得军事实力。 另一方面则是看看有没有机会结交荀攸,那位可是个真正的谋主,擅长军略的大家。 第5章 少年骑士 马邑县距离涿县也不是很远,大约和无极县到涿县的距离差不多,不过一路上的景色却差了很多。人明显要比冀州少,也更荒凉。 还是因为王弋牛车的原因,这一路依旧很慢。 这几天张飞和张合两人总会来询问王弋对《孙子兵法》的看法,这让只会背的王弋也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不得不说没有娱乐设施的古代,真是一个学习的好地方。 这期间张飞和张合两人也互相切磋了几次,张飞的武艺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好,甚至可以说不会什么招式。 但他天生神力,武学天赋惊人,开始的时候张合还能凭借招式压制,现在才十来天,就已经快要打不过了。 “不打了,不打了。”张合收马往回走,力气拼不过,招式又被破解了大半,这还怎么打? 张飞嘿嘿一笑,暗道果然走出来是对的。在涿县确实没什么敌手,但天下之大英豪辈出,眼前这个少年他都有些打不过。 王弋开始的时候还饶有兴趣的观看,现在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这段时间在研究《孙子兵法》的同时他也在考虑军队训练的问题,他没经历过战争,也不清楚军队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不知道按照小说里说的那些训练方式到底行不行。 三人距离马邑县已经不远了,最多不过十里。 就在张合打完回来,和王弋抱怨张飞欺负他年少力气不够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名少年骑士。 骑士倒没什么特别的,一袭布衣没穿甲胄,马也不是什么好马。 不过得胜钩上挂着的一柄造型怪异的长枪引起了王弋的注意,这柄枪枪头后面带着一截镰钩,可刺可割,有些像奇门兵器。 “那位兄台!过来一下,某有些事想问你。”王弋对着少年骑士招了招手。 少年狐疑的指了一下自己,见王弋点头便打马过来:“不知公子找我何事?” 王弋拱了拱手:“敢问这里是何方地界?” 少年老实回答:“这里属于雁门郡,前方就是马邑县。” “马邑县?” 王弋惊呼一声问道:“你可知马邑县里有个少年英雄姓张名辽吗?” 少年想了想,摇摇头:“不认识?” “不应该啊,张辽很有名的。”王弋皱着眉头,面露思索。 少年有些好笑的说:“我对马邑县很熟悉的,这里有名的人我都认识,没听说过有个叫张辽的啊。你们寻他做什么?我看看能不能帮你们找个更厉害的。” “没有啊,那算了。” 王弋摆摆手:“劳烦兄台了,我们就此别过。” 少年拱手说道:“请。” 少年说完,打马就走。 就在少年没走出两步时,王弋忽然喊道:“张辽,你去干什么去啊?” “我去投军……”少年话没说完就愣在当场。 王弋则一脸古怪的看着少年张辽,对他招了招手。 张辽走过来一脸紧张的问:“你们找我做什么?我又不认识你们。” “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我认识你就行了。” 王弋笑着说:“你要去投军?我正好也想投军,不如你跟我一起如何?” 然而张辽没有理会,只是追问:“找我做什么?再不说我就不客气了。” 王弋看了眼张合:“去试试。” 张合二话没说,提枪上马,举枪就刺。 张辽显然被王弋激怒了,想要先擒下王弋再说。 可是张合的攻击实在太过迅猛,让他有些应接不暇。 张合的攻击迅猛如电,一招一式都是一往无前,压制力十足。 张辽虽然接的有些勉强但丝毫不慌,枪若游龙总能在喘息间找到自己的机会,或是反手一枪,或是镰钩侧划。 两人你来我往了二十几回合,王弋有些好奇的问张飞:“翼德兄,你觉得谁会赢?” “那小子吧,张合现在虽然占尽优势,可再这么拖下去气势就没了,很容易出问题。张辽那小子不慌不忙,正在逐渐掌控局面。”张飞分析的十分认真,对张辽的武艺赞不绝口。 王弋笑着说:“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张飞低声说:“先生,要我去分开他们么?” “不用。” 王弋摆摆手,他有些遗憾,自从张飞看了《孙子兵法》之后就越来越少叫他王老弟了,大多时候都称先生。 抛去脑中杂念,王弋从牛车里拿出自己的长弓,弯弓搭箭。在对战中的两人错马较力之际,一箭射中两人的兵器之上。 张合、张辽两人一惊,纷纷拉开距离。 王弋这一手直接把张飞震住了,他没想到一个书生的箭法能这么好,臂力如此之强。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刘备是读书人中箭术最好的人,但刘备可开不了这等硬弓。 “别打了。” 王弋止住两人,对张辽招招手:“我们来聊聊。” 张辽将自己的镰钩枪挂在得胜钩上,下马来到牛车前。 这种箭术他自认是跑不了的,不过他留了个心眼,走到牛车边上才停住。因为他的靴内还有一柄短刀,随时可以暴起劫了这个书生。 “认识一下,在下姓王名弋,赵国邯郸人氏。” 王弋拱了拱手:“张辽,你是打算去投丁原丁并州对吗?” “是又如何。”张辽虽然回答了,但依旧在观察着四周的环境,随时准备逃走。 “别紧张。” 王弋摆摆手:“你去投军,目的是保境安民。但以你的本事不应该保一境之地,安一州之民。天下很大,日夜习武不就是为了守护天下苍生吗?” “你想说什么?”张辽有些不以为然,漂亮话谁不会说?他摸不透王弋想要做什么。 “这样吧,你且去投丁并州,以你的能力做个校尉不是什么问题。” 王弋的笑容有些高深,眼神变得深邃:“你且去,我在马邑县等你三个月。如果三月之内你当了校尉,我掉头就走,不再多言半句。如果没有,不如和我去洛阳如何?” 张辽皱着眉问:“你去洛阳做什么?” 王弋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示意张合和张飞向前走,直到牛车驶出几丈之后王弋才大笑着说:“安天下!” 张辽呆立在原地,虽然他有种冲动很想和王弋走,但他很有自知之明,现在他只是个少年,有什么本事安天下? 马邑县算是个大县,足有万户之多。 不过这里地处边陲,物价倒是不高,王弋花了点小钱便买了一个小院儿,三个男人就这样准备开启了为期三个月的边塞生活。 王弋其实不在乎这点钱,甄姜临行前给了很多,而且去洛阳之前他还要再回一趟甄家,只是到那个时候,两人可能就不再是朋友了。 每每想到这个王弋就有些头疼,他对甄姜几乎是控制型教学,强塞了很多东西给甄姜,王弋只希望到时候这个学生对自己下手轻一些吧。 话分两头,王弋虽然安顿了下来,但张辽却有些不开心了。 张辽一路奔波来到晋阳投军,展示武艺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个他打不过的人——吕布。 吕布最近很烦躁,他前不久来投靠丁原,丁原很喜欢他,当即便认他做了义子。 当时吕布很开心,一州刺史的义子,可以说是风光无限了。 可烦心事很快就来了,丁原准备让他当官,勇武过人的吕布没有等来心心念念的武职,却被丁原任命为了主簿。 吕布接到任命的时候当时就傻眼了,主簿是个什么东西?他可是要当将军的人,怎么可以当个文官? 再加上吕布虽然识字,但武人出身,同僚都嫌弃他粗鄙,整天拐弯抹角讽刺他攀附权贵,有的甚至问他:既然认了义父,为何不改叫丁布? 为了顾及颜面吕布没有和这些人动手,不过他的心情却是已经到达了爆发的边缘,有一点火星就会着。 好巧不巧吕布碰到了前来投军正在演示武艺的张辽,吕布也没多想,心道:收拾不了那些文官还收拾不了一个杂兵吗? 吕布连方天画戟都没拿,顺手抢过一杆长枪,跳上前去就和张辽打做一团。 张辽才十四啊,吕布都二十了。再加上先天的武艺差距,没多久就被吕布放翻在地。 心气儿好不容易顺了的吕布本想帮张辽说些好话,让他当个伍长什么的,毕竟张辽的武艺还是相当不错的。 结果一看张辽才十四,心情又不爽了。 凭什么这小子十四都能担任武职,而他现在只是个文职? 吕布瞥了张辽一眼,没好气的说:“哼,小孩子家家,毛都不齐还想上阵杀敌?你家大人都死绝了吗?滚吧!” 其实吕布也是好心,十四岁进入军伍实在是太小了,这小子武艺不错,再练几年再来投军,当个副将绰绰有余。但谁让他心情不好呢,自然说不出什么好话。 可是听到这话的张辽却不干了,他父亲战死在边疆,母亲几年前因病去世,可不就是家里没人了吗?守孝期满他就准备前来投军,戍守边疆为父报仇。 结果去不知道被哪里来的这么一个家伙连番羞辱,气得张辽跳起来就要拼命。 结果毫无悬念,张辽再次被吕布揍的满头包,这次吕布连话都懒得说了,直接让人将张辽丢了出去。 按照原来的剧情心灰意冷的张辽会先回老家待上几年,然后去雁门郡碰运气,在那里出任郡吏,直到后来丁原前往洛阳勤王时再次和吕布相遇。 然而现在命运的轨迹已经悄然发生改变,知晓全局的王弋来寻找了张辽,而张辽也做出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选择。 可当张辽出现在自己新家门口的时候王弋傻眼了,这个地方他才买下来几天,甚至还订了一套桌椅,张辽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张辽没有废话,很直接的问:“你凭什么说你能安天下?” 王弋觉得张辽这话问的有些奇怪,脑袋是被驴踢了吗?怎么会问出这么蠢的问题?于是他说道:“我现在就一介白身,手底下的人算上你才三个,凭什么安天下?安天下是要努力的,不然我去洛阳做什么?要是靠喊口号就能让天下安定,我天天再家里喊,让我怎么喊我怎么喊。” 张辽被王弋的话噎的直翻白眼,最终也不得不承认自己问的问题着实不妥。 最终他同意了王弋的邀请,和他一起去洛阳。不过张辽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王弋必须以安天下为己任,并且为之努力。 王弋也答应了张辽的要求,若违背初衷张辽来去自便。 就在王弋张罗着准备把这个小院儿卖出去的时候,张辽注意到了那辆牛车,想到雁门据洛阳何止千里,随即脸上一黑,这要走到什么时候去? 这位是个有主见的,趁王弋不注意拿着房契架着牛车就去了马邑县的市列。 张辽是地头蛇,对这里很熟,很快便将小院儿和牛车换成了两匹骏马和一架马车。 王弋看到马车的时候人都傻了,这是什么情况?他不要做马车啊!牛车多好,虽然慢了些但四平八稳的,这个时代又没有避震器,坐马车简直就是活受罪。 张辽不由分说,连人带东西一起扔进了马车,并示意张合、张飞二人急行军,快速前进。 其实不是张辽不尊重王弋,少年心性只是想报复一下王弋发泄心中的郁闷,毕竟任谁被人连揍两顿也不会开心。 就这样四人以极快的速度奔向了中山国无极县, 当马车停到甄府门口的时候,甄全正好从府中出来,他认识张合,便又回去通知了甄姜,说王公子回来了。 甄姜赶忙出门相迎,当她看到牛车变成马车的时候有些不悦。掀开门帘,又看到了王弋一脸苍白的斜靠在座位上。 见到王弋这幅样子,甄姜忍不住揶揄:“呦,这不是王公子吗?怎么一月不见牛车换了马车了?还是一架骈车,什么时候成为士了?” 王弋现在不想回答任何问题。两天,只用了两天!这三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就把他从马邑县弄到了无极县! 王弋现在感觉自己身上没有哪快骨头是完好的,他现在想死,是真的想死,太能折腾人了…… 第6章 交易与布局 足足缓了三天,王弋才从颠沛中恢复过来,他找上了甄姜,打算和甄姜谈一笔生意。 甄姜见到王弋前来,有些好笑的说:“出去了一个月,你找到你想要的了吗?” “找到了,虽然没有完全找到,但这次的收获已经很不错了,过两天我打算去洛阳。”王弋没有隐瞒什么,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洛阳?” 甄姜一惊:“你真要去那个地方?你知不知道那里意味着什么?会死的!” 王弋点了点头:“我知道,而且我比你更清楚那里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听说上个月陛下封何后的母亲为舞阳君,何家崛起已经势不可挡了。” “那你还要去?” 甄姜拍案而起大声说:“你的身份一旦被他们知道,你就死定了懂吗?死定了!我可以帮你,我真的可以帮你!但你不能莽撞!” 王弋摇了摇头:“你帮不了我。” “为什么!” “因为甄家你说的不算。” 甄姜沉默了,她确实掌管家族商业上的事务,但也仅此而已。 王弋忽然走近甄姜,将头贴在她的耳边。甄姜面色一红,然而王弋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呆立在原地,浑身颤抖。 “如今宦官势力已经不可控制,陛下需要有人来制衡他们,何家就是那把刀。然而不久之后太平道就会发起叛乱,这几年平乱用的都是外族,朝中无兵,根本解决不了。所以朝廷会将募兵的权力下放到各个州府,你应该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王弋的声音极低,只有甄姜能勉强听到。 甄姜颤抖着问:“他……他们会……会……会……” “不重要。” 王弋起身拍了拍甄姜的头:“只要有一个有那种心思,混乱在所难免。那道命令将是一把钥匙,开启所有人的野心。” “所以……你想做什么?”甄姜看着王弋的背影,她知道王弋的野心很大,但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大。 “我?” 王弋转过身笑了笑:“我要等那位张道爷开启这个乱世之后亲手终结它。” “为什么要等到乱世才终结?” 甄姜有些激动,但更多的是不解:“你就不能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平定他们吗?” 王弋脸色忽然有些阴沉:“可以,但是不行。” “为什么?” “因为祸乱的原因根本不在于张角,也不在于陛下,更和流民没有关系。真正危险的是世家,他们的掌控欲无与伦比,他们想要的不止是财富,他们不会站在权力之巅,但是他们会想办法控制站在巅峰的那个人。这就是世家,贪婪而又险恶。他们想获得好处,却又不想担负责任。” “我……我也是世家。”甄姜闻言有些惊慌,王弋眼中的杀机一闪而逝,却被她捕捉到了。那样浓烈且纯粹的杀意是甄姜从未见过的。 王弋找了一个椅子坐下,淡淡的说:“所以我来和你谈一笔交易,和甄家谈一笔交易。” 甄姜心中一凛,有些难过。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们连朋友都不是了,除非甄姜愿意脱离甄家,但这是不可能的,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她根本做不到,甄家是不会放她走的。 “你想和我谈什么生意?”甄姜沉下心来,准备应对王弋的攻势,这两年王弋教了她很多,所以她很清楚这家伙有多难缠。 谁知王弋却忽然笑了,慢悠悠的说道:“不急,买卖嘛,讲究的就是一个真诚。我先拿出我的诚意,这一次不要钱,不过下一次嘛,你们就要想个好价钱了。” 甄姜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说道:“你的诚意是什么?” “明年之内太平道会起事,到时天下大乱,何进会被任命为大将军。”王弋扔出了一个重磅消息,这个消息让外人知道绝对会惊掉下巴。 可甄姜却疑惑的问:“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听说你兄长甄俨被举孝廉了?” 王弋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略带邪恶的笑:“到时候他会被征辟为大将军掾,你说有没有关系?” “怎么可能?” 甄姜猛地站起来,不敢置信的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了。” 王弋一边走出房间一边说:“等到他成为大将军掾的那一天,你再来找我吧。” 甄姜见王弋要走,大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兵器甲胄、马匹箭矢、药材粮米、才俊匠人都可以开和我交易,我来者不拒,而且会要很多呦,甚至可能是你们甄家……” 甄姜一下子跌坐在座位上,王弋的话不停在她脑海中盘旋,勾动着她的心弦。如果王弋的话说的是真的,那么甄家将成为无可匹敌的存在,那是商人的终极梦想——买卖国运! 甄姜知道这件事的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将全家老小共赴黄泉。但商人只要拥有十倍的利益就敢铤而走险,更何况这种事如果成功了回报将万倍不止。所以她也不可能不动心,她也是个商人…… 上蔡令甄逸收到了一封家信,是甄家一个仆人快马加鞭送过来的。 也不知欣赏到底写了些什么,收到之后甄逸连夜回了无极县甄家。虽然属下对此有些疑惑,但也都没多说些什么。甄家是豪族,豪族中的破事总是很多。 甄逸回到甄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王弋邀请进一间密室,对此王弋没有任何意外。 不过王弋带上了张合,毕竟这里是甄家,要是被黑了就不好了。 甄逸倒是很有诚意,作陪的只有甄俨和甄姜。 见到王弋前来,甄逸笑着问:“王公子,近日过得如何?如果有什么不满的地方直接提出来,我们甄家在冀州还是有些能力的。” “没有,没有任何不满。” 王弋行了一礼坐下:“甄家对在下照顾有加,犹记得当时我来的时候瘦瘦小小,如今肚子上都快生出赘肉了。晚生多谢甄家多日以来的照拂。” 王弋心中暗笑,你不提是吧?你不提我也不提,拉家常么,我有的是。 甄逸不动声色,摆摆手说:“无妨,无妨。我甄家别的没有,钱还是不少的。说到银钱,老夫在这里还是要谢过王公子对小女的教导,让她长了不少本事。” 王弋赶忙推辞:“哪里哪里,这都是甄姜小姐聪慧伶俐,能从我那些拙知末见中找到些有用的东西,我能有什么功劳。” “王公子这么说就不对了,怎么能说是拙知末见呢?你的那些提议可有用的很呐……”甄逸眼神深邃的看着王弋,话语意味深长。 王弋却没有接,只是淡淡的说:“还是要分人的,你说它有用就有用,说它没用也没用。” “哦?” 甄逸笑眯眯的说:“那王公子说说,对什么人有用?对什么人没用?” “对想要进一步的人有用,对想要退一步的人来说嘛……呵,都是废话。”王弋盯着甄逸,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可惜甄逸没有露出一丝表情。 “这么说来王公子是知进退的了?” “我知进退重要吗?” “不重要吗?” “哈哈哈……真的重要吗?”王弋笑得很狂妄根本没把在场的人放在眼里。 然而却跟着笑起来:“哈哈,真的不重要。既然王公子已经把话说开了,不妨说说你想要些什么?” 甄俨和甄姜一脸懵,什么就说开了?说了什么? 王弋却不慌不忙的说:“我想要甄家。” “可以。” 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甄逸爽快答应,然而话锋一转:“买卖买卖,有买有卖。王公子能付出什么代价?” 王弋反问:“家主想要些什么?” 甄逸眼神一闪:“我蒙祖上余荫为上蔡令,公子拿出一州之地不过分吧?” “多久?” “十年如何?若十年之内公子能成为一州刺史,甄家你便拿去。” 王弋听到这话笑了,笑得很开心。大概只有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刺史将会多不值钱。 “既然家主都这么说了,我肯定不能拒绝,如此条件就定下来了。” 王弋一边轻敲桌面一边说:“家主说到了买卖,那我就再付一笔定金如何?巨鹿不是个好地方,祸之根源啊。” “公子确定吗?”甄逸闻言一脸凝重。 王弋脸上也没了笑容:“家主不妨去打听打听,张角是哪里人?” “明白了,公子他日若有所需,书信一封甄家定当全力支持。” 说罢,甄逸也站起来拱了拱手:“未来祝公子大展宏图,早日高升。” 王弋没有回礼,起身带着张合往房间外走,走到房门口的时候说了一句:“家主不妨辞官回来,豫州也不见得有多安全。” 甄逸闻言脸色大变,眼神中带着些许惊慌。 太大了,实在是太大了。 从上蔡回到无极他快马加鞭也足足用了十日,太平道这是要做什么?要知道冀州和豫州中间还夹着青、徐、兖以及司隶呢,说半个大汉都不为过! 甄俨不敢轻易相信王弋这句话,却不能坐以待毙毫无准备,一个上蔡令而已,甄家若是想要官职,买个郡守都不是什么大开销。 王弋回到自己住的地方便吩咐三位张姓大佬收拾东西,明天准备出发去洛阳了。 张飞和张合倒不是很急,毕竟一个等了一年多,一个主要是为了学兵法。 张辽却急了,询问为什么不现在就走,还不到中午,入夜之前走个二三百里路是没什么问题的。 “你想杀了我吗?要不然你给我个痛快吧,别再折腾了我行不行!”王弋十分不满,推推搡搡将张辽撵了出去。 王弋倒也不是今天不能走,只是他总不好说再等甄家人给他来送钱吧? 果然,入夜时分甄姜带着甄全来了。 甄姜的脸色很复杂,落座之后半晌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王弋内心叹了口气,玩味的说:“我知道我长得不错,但再看就要收钱了。” 王弋确实长得不错,虽然不能说是绝世美男,但面庞白皙、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剑眉星目,最难得的事眼神很清澈。这也难怪,毕竟他的姑姑是皇帝妃子,能被刘宏多次宠幸诞下龙子,打根上也不可能丑。 甄姜终于绷不住了,指着小院儿外恶狠狠的说:“外面有一车金饼,看你一晚够不够?今晚就看你!” 甄姜真的很喜欢看王弋的眼睛,真的是太干净了,纯净的犹如湖泊,看不到一丝波澜。 很难想象这么一双干净的眼睛居然长在王弋身上,甄姜很清楚王弋的心有多狠,说他杀人不眨眼都是轻的。 “大小姐,你是大家闺秀啊,矜持些如何?”王弋眼神中透着些许戏虐。 然而每次都会脸红的甄姜这次却有些难过的说道:“你……我可能真的帮不了你什么,前往洛阳凶险万分,我也不知道能为你做些什么,还好我钱多,外面那些金饼你带着吧。呵,我也只有这些金饼而已了。” 王弋站起身来到甄姜旁边,拍了拍她的头低声问:“想当官吗?” 甄姜一愣,不明所以的问:“你说什么?” 王弋重复了一遍:“想当官吗?” “我?你在开什么玩笑?”甄姜满脸不可置信。 王弋一字一顿:“想?还是不想?” “想,可是……” “没有可是。” 王弋打断了甄姜的话,淡淡的说道:“只要你想就足够了。” 一旁的甄全端着一个匣子战战兢兢,他现在恨不得自己就是一个聋子,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吗? 甄姜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我真的可以吗?” “我说行就行。” 王弋说的若无其事,仿佛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 但甄姜却信了,她相信王弋有这个本事。 “回去吧,很晚了。” “好。” 甄姜答应一声,点点头就要离开,忽然想到了什么,拿过甄全手上的那个盒子递给王弋:“这是我无意间收到的一柄宝剑,原本想着等你行冠礼的时候送给你,想来我可能是参加不了了,现在就给你吧。” 甄姜说完,带着兴奋回去了。女子为官,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如果真的能有那么一天,那她的名字会被载入史册。 王弋打开剑匣拿出了那柄宝剑仔细端详,剑长三尺有余,剑格是一枚虎首,做工精致。剑脊平直剑刃锋利,月光下居然散发着淡淡的青光。 看了半天,除了觉得这是一柄好剑以外王弋什么也没看出来。没办法,他不懂这些。 张合从附近一棵树上跳下来,有些惋惜的说:“好剑!真的是好剑!可惜给你用实在是浪费了。”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王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却还是将长剑挂在腰间。不会用没有关系,吓唬吓唬人也是不错的。 第7章 望家 翌日清晨,王弋等人辞别甄家向洛阳进发。 其实这么快前往洛阳是王弋也没想到的,他原本的设想是在涿县待上一年将张飞拉拢过来。 那时黄巾之乱已经爆发,卢植会来河北。王弋会带队平乱并想办法拜卢植为师。 平定黄巾之后王弋打算去并州任职,最好是雁门郡。 在那里天高皇帝远,既可以操练骑兵,又可以结识张辽。 等到丁原进京的时候王弋一定会跟随一同入京,那时何家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他再凭借自己的身份谋求一个官职,外放成为一方郡守。 然而现在因为张飞和张辽加入的太快,将王弋的计划全盘推翻。 就连计划中成为郡守之后才进行交易的甄家王弋也不得不提前接触,并且冒险说出了很多未来才发生的事。 王弋在赌,赌甄家会因为贪婪不去追究王弋的信息来源,因为震撼而倒向自己,他就是在空手套白狼。 同样的甄家也在赌,赌王弋说的话一旦成真,那甄家就真的赚大发了。 出了甄家之后王弋真的长舒了一口气,如果甄家不够贪婪,不想成为吕不韦那样的人物,那他只能靠着三位张姓猛人带着他从甄家杀出来并且亡命天涯了。 没有哪个君王会允许王弋这种不稳定的存在,到时举国之力平灭的就不是黄巾而是他王弋了。 这回张辽也不着急了,他很清楚王弋坐着的马车里到底装了什么,那可是能武装一整支军队的! 一路前行,王弋等人看到了越来越多的人往巨鹿赶,几人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心情也越来越压抑。 当然肯定有不长眼的打上了他们四个的主意,王弋的处理方法很简单,他一箭干掉喊话的,再一箭干掉领头的。 张飞冲进去一顿冲杀,张合负责支援,张辽则保护车子和王弋。 这一招简单有效,都是些毛贼,头领一死几乎没什么战斗力。 这一日,眼看就要走出巨鹿郡,王弋却在一个路口陷入了踌躇。 张飞和张辽有些奇怪,但张合是冀州人,他知道那条王弋看着的那条路一直走下去会前往赵国,最后到达邯郸。 “去看看吧。”张合来到王弋身边低声劝说。 犹豫良久,王弋终究顶不住心中那份孤独,驾车调头走了过去。 知道缘由后几人都有些感慨,张飞和张辽已经没有家人了。 王弋做事滴水不漏,出发去涿县之前便让甄姜秘密将张合的家人接到了无极。 只有王弋自己的家人他没有管,不知为何王弋平时几乎从不提及,就算聊到家人王弋也会岔开话题。 这里离邯郸并不远,不到一日几人就已经在邯郸郊外了。 王弋沉默着驾着车,带着三人来到一块田间地头,看到一个比王弋大一些的青年正在弯腰劳作。 青年显然也发现了他们,当他看到王弋的时候一怔,犹豫片刻大惊失色,想要惊呼出来。 王弋将食指放在唇边轻轻摇头,并且比出了几个手势。 青年一看手势,左右看了两眼,若无其事的弯下腰继续自己的工作,仿佛王弋几人不存在一般。 王弋带着三人来到一处破庙里,就这么静静的等着。 张飞最先沉不住气问道:“先生,刚刚那人是谁?” 王弋似乎在回想什么,忽然被张飞的声音打断,有些茫然的看向他。 片刻之后反应过来,王弋笑着说:“那人是我兄长,姓王名端。” 张飞有些好奇:“那先生为何不去相认?” “我的身份比较特殊,我家门口都是探子。” 王弋有些无奈的解释:“我的姑姑是已故的王美人,何氏的野心很大,何家在我家门周围安置了很多探子。陛下的几个皇子都早早夭折,很难说这里没有她的手脚。她担心如果她没生下皇子,何家一旦衰落,事发之后我们会成为她的催命符。所以一旦事情不对,我们家就必须要消失,同样后宫其他几位贵人家周围也是一样的。” 张飞顿时大怒:“妖后何敢如此?” “这很正常,都说政争残酷,抄家灭族时有发生。然而后宫争斗的激烈程度是政争的十倍,抄家灭族抄的也不是一家一族。”王弋的声音很平淡。 他很小的时候就发现周围街坊不对劲了,所以编了一套手语和王端用于秘密的通话。 王弋早早离家的原因也是如此,一共就两个孩子,总要有一个活下来以防万一吧。 黄昏时分,王端悄悄来到破庙,看到王弋之后有些欲言又止。 王弋示意无事,都是可信之人。 王端这才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出了什么事吗?他们是谁?” 王弋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说:“我准备去洛阳。” “不行!” 王端一口否决:“你疯了吗?想去做什么?告状?别想了,我们不可能赢的。” “我会拿回来我们应该得到的,你也别想太多,照顾好爹娘,如果我死了,你就带着爹娘逃到山里去,五年之后再出来,明白吗?”王弋语气平静,嘱托着自己的后事。 王端十分焦急的说:“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吗?这两年我也存了点钱,我想办法拿给你。” “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像是缺钱的吗?别想太多,你见过我做没把握的事吗?” 王弋好笑的拍了拍王端:“不过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记住,记得牢牢的,记死!无论如何都不要招惹黄巾道,沾都不要沾。” “这么严重?”王端一愣,表情瞬间凝重。 自己弟弟的本事他还是清楚的,能让王弋这么严肃的说出一件事,那么黄巾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嗯。” 王弋点点头吩咐:“你快回去吧,记得带些柴下山,别让人看出破绽。” 王端点头答应并且叮嘱:“你一定要小心,事不可为就走,千万不要逞强。” “这些事我不比你清楚?现在的野果不错,采些回去吃。” “明白。” 王端拍了拍王弋的肩膀示意保重,转身离去。他不能离开那些人视线太久,自从听说姑姑诞下一名皇子之后,自己偶遇街坊的次数越来越多。 张飞三人根本没想到王弋家居然是这种情况,张合想到了个破绽:“你兄长回去会不会有问题,一家公子拾柴回去,会不会太显眼了?” “哈哈……” 王弋闻言古怪的笑了笑:“你也去过玄德兄的家,你觉得怎么样?” 张合家境殷实,有些传承。他想了想说:“有些……寒酸。” “是有些寒酸吗?那就是穷的叮当响。” 王弋说话没留一点情面:“我家能比玄德兄家强点,有几亩薄田。除此之外,可能也就房子不漏风这点了,我离家之前还漏雨呢。” 张合一脸不可置信,惊呼:“怎么可能?你们家好歹也是外戚,现在外戚势大,怎么能这么……” “穷?当然穷了,我祖父穷到连官职都承袭不了。” 王弋摆了摆手说:“算啦,不说这些了。等以后成了事,什么样的房子都能住。走吧,这里不是一个好地方,闹狼。” 王弋示意几人快走,天色已经黑了,几人要是被狼给掏了可划不来。 驾着马车走在大路上,王弋回头看了一眼邯郸城。 那里有他这一世的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人。 虽然日子过的很苦,但气氛很温馨, 可惜,这些他现在都享受不到,未来可能也不会再有。 家,熟悉而又遥远的词汇。 王弋离开这个家已经四年多了。 而他离开上一个家已经足足十六年之久。 四人行走在漆黑的道路上,月光泼洒在大地,远处传来的几声狼嚎更显凄凉。 王弋撇去了心中的杂乱,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为在这个世界上活着而费心了,家只能是他休憩的港湾。 他现在担心的是国,五胡乱华的惨象他只在史书上见过,但已经足够震撼,他不想这一次亲眼目睹一回。 一夜小心行进,天明时分几人来到了梁期,这是一个大县,王弋打算在这里休息一天并规划一下接下来的路线。 找了一间客店休息,经过查阅地图再三讨论,王弋、张飞、张合认为走水路最合适,快而且安全。 但是张辽死活也不同意,原因无他,那三位水性都还不错,可是张辽出身雁门,根本不会水。 不过三比一,而且张辽年龄最小,所以反对是无效的。 对此张辽表示了抗议,而王弋听了他的抗议并选择了保留。 最终王弋定下了路线,由滏水到达斥章,经过平恩进入清河,再由清河进入黄河,一路直达洛阳。 休息一天之后四人再次踏上前往洛阳的路,走水路这个决定无疑是明智的,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一个贼寇,而且只用了十天时间。 张飞三人见到洛阳城之后不由发出赞叹,不愧是天下最大的城,巍峨雄浑、高大壮丽。 但见识过高楼大厦和经历过十一旅游、春运大潮的王弋对此表示无感。 王弋现在只想赶紧进城,赶紧找到卢植拜师。 然而事情往往在最后关头出现意外,进城时守城的士兵要求查验车辆。 这肯定是不行的,王弋马车里装了整整一车厢金饼,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当场可能就被咔嚓了。 就在王弋准备搬出卢植来吓唬人的时候,一个青年走过来揽住他的肩膀说:“兄台,让你等我你跑什么?害得我紧追慢赶的,累死我了。孙石,我朋友的车也要查吗?” 为首的士卒一见青年连忙摆手:“呦,这不是北部尉么,过,过!您朋友还查什么。也是下面的人不长眼。” “议郎,某现在是议郎。”青年揽着王弋就想往城里走。 王弋却摸出一吊钱递给孙石,低声说:“大热的天,你们在这里也不容易,我请大家吃碗酒。只是我和议郎还有事要说,就不作陪了,你们自便就好。” “这可不行,议郎的朋友,用不着这些。”孙石连忙抬手拒绝,看得出他很敬重青年。 王弋却没有将钱收回来,悄声说道:“人情能卖多久?趁着还值钱,来点实惠的吧。你应该是个头头,你不吃饭,你手底下的人也要吃饭的。” 孙石接过钱,示意手下放行。心中暗叹:不愧是议郎的朋友,真是会做人。 王弋几人进城之后将车子驶进一个无人的小巷后,便仔细打量起身边的青年。 青年也不年轻,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面色略黑,腮下一缕长髯,长得还算英俊只是身高一般,虽然不矮,但也就正常水平。 青年看了看周围的情况笑着说:“怎么?我帮了你,你却打算黑了我?” “没有。” 王弋摇摇头:“你想要什么?钱吗?多少。” “哼,难道某是贪财之辈?就不能是仗义出手?”青年有些不以为然。 王弋却无情拆穿:“你不是贪财之辈,但你现在确实需要钱,多少?” 青年无奈,只得说:“五贯吧,我现在只缺五贯。” 王弋转身从车上拿出一个金饼丢给青年,笑着说:“我这才是江湖救急。” 青年一愣,继而哈哈大笑。 半晌之后说道:“江湖救急!说的好!鄙人姓曹名操,字孟德,沛国焦县人氏,小兄弟如何称呼?” “王弋,赵国邯郸人。”王弋如实回答。 王弋听到曹操这个名字的时候嘴角勾起,没想到未来威震天下的曹老板竟然在这个地方遇到了。 只是王弋有些疑惑,曹操不应该缺钱啊。于是问道:“曹兄因何缺钱?若是急用,我这里还有。” “够了,够了。” 曹操摆摆手:“我曾经的一个手下得罪阉宦被下狱了,我准备去打点一番,让他在里面过得舒服些。对了,你是如何看出来我缺钱的?” 王弋笑笑,没有正面回答:“就像你看出来我有钱一样。” 曹操闻言觉得眼前这个王弋更有意思了,天下聪明的人不多,而他喜欢和聪明的人打交道…… 第8章 卢植 曹操是个极擅言辞的人,并且喜欢交朋友,他邀请王弋几人去自己的府邸暂居。 对此王弋欣然答应,不为别的,主要是这位胆子够大,没什么不敢干的事。 曹操虽然一人独居在洛阳,但府邸并不小。前太尉之子,虽然现在只是个议郎,该有的牌面还是不缺的。 曹操急着去去疏通关系,安置好几人后便匆匆离去。 曹操走后,王弋开始思考如何拜谒卢植的问题。 贸然前往是绝对不行的,这里是敌人的地盘,人多眼杂,如果被认出来那就死定了。 而且王弋要接触的人不止是卢植一个,比如董太后就是他的目标之一。不过这位相对来说容易些,董太后喜欢钱,而王弋有钱…… 最终王弋决定还是将办法放在曹操身上,毕竟那位是地头蛇。 想到这里王弋叫来张辽:“你去置办一桌酒菜带回来,多买些酒,翼德兄是个好酒的。” 见张辽点头而去,王弋便不再去理会这件事。张辽做事足够细心,有很多时候甚至比王弋还要精细许多,所以王弋对他很放心。 曹操回来的很快,张辽还没将酒菜带回来他便先回来了。去时神色焦急,回来的时候却满脸愁容。 王弋有些奇怪:“孟德兄,这是怎么了?事情不顺利吗?” “唉……” 曹操叹息:“见是见到了,但根本没用。我那个手下得罪了十常侍,没救了……这天下到底是怎么了?什么时候正直也是一种错?” 王弋却笑道:“正直没错,也不会有错,错就错在你那个手下在洛阳。” “此话怎讲?”曹操有些不解。 王弋淡淡的说:“当一滴水滴在墨里,水就是错的;当一束光照进黑暗,光就是错的;当一群装疯卖傻的人里有了个清醒的,那个清醒的……哼哼……” “唉……” 曹操随意坐下,仰天长叹:“大汉啊大汉,何时才能恢复那朗朗乾坤?乌云蔽日,天狗食月。遍地饿殍,怎无一人得见?” “这还不简单?” 王弋看着曹操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的说:“只要有人捅破了这个天,不就能看到阳光了吗?” “兄台慎言,怎会有如此想法。” 曹操一惊赶忙坐起制止王弋继续说下去,随即问道:“兄台此次来洛阳所为何事?” 王弋回道:“拜师求学。我欲拜卢尚书为师,前去涿县寻求未果,便来了洛阳。” 曹操闻言大笑:“求学何必如此麻烦?天下不止卢子干一个大儒,我师承蔡邕蔡先生,如今在吴会。我修书一封与你,你去拜他吧,离洛阳这个是非之地远些。” “蔡先生乃当世鸿儒,能拜在他门下确实是一件美事,不过孟德兄,我不是来学经学的。” 王弋摇头拒绝,刚好此时张辽带着酒水菜肴回来,王弋便张罗着大家一起喝酒聊天。 古代好吃的其实不少,虽然没有炒菜,但古人几乎将蒸、炸、烤等做到了极致。调味虽略有不足,可食材本身的味道体现的淋漓尽致。 曹操就对其中的鱼脍赞不绝口,然而王弋却一口没动。 就算在前世驱虫如此方便的情况下王弋也绝对不吃一口生的,何况是汉末? 曹操和王弋都是健谈的人,酒也喝了不少,慢慢的气氛变得火热。 几人天南海北、风俗人情、兵法武艺什么都聊,最后不知怎么话题又回到了王弋拜师这件事上。 曹操依旧劝说王弋:“洛阳真的不是一个好地方,被阉宦和外戚搞得乌烟瘴气。王弋老弟听我句劝,离开吧。” “离不开啦……” 王弋似乎喝的有些上头,摆摆手说:“离不离开又能如何?洛阳都这样天下又能好到哪里去?天下马上就要大乱了,还不如在这个混乱中心,坐观九州风云起,且看天下诡变生!” 曹操闻言瞬间清醒,若无其事的问:“老弟何出此言?如今虽然偶有外患,但还不至于要天下 大乱吧?” “不至于?不不不,太至于了。” 王弋指着东北方向,打着舌头说:“那里,巨鹿方向。越来越多的流民在向巨鹿聚集,他们想做什么?有道是得民心者得天下,现在天下苦汉久矣,而巨鹿却有一位施符救人的活神仙……” 曹操一惊,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深深看了王弋一眼,起身就要离去。 王弋见状问道:“孟德兄去哪里?” “我出去办些事情。”曹操的声音有些低沉。 “是想去通知朝廷吧?哈哈……” 王弋哈哈大笑,一边拍着身边的桌子一边说:“晚啦!回来吧,继续喝酒。” 曹操有些不悦:“不见得吧,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王弋却摇摇头:“晚,太晚。你凭什么抓人?妖道?惑乱天下?施符救人都是真的,他又没有公开叛乱。你抓了他,他的信众是不会答应的。那位张道爷说是有百万信众都是少的了!况且……孟德兄说的话有人愿意听吗?” 曹操脸色明显一僵。是啊,没人愿意听他的。 曹操书写治理天下的奏章都快写出火星子来了,但递上去十封,能有一封被看到都难,更别提采纳了。 刚刚燃起的报国之心瞬间被浇灭,曹操心灰意冷只得坐回座位低头往嘴里狂灌酒水。 王弋见状笑着说:“孟德兄,这难道不是一个机会吗?” 曹操猛地抬头,面色有些不善:“王弋老弟出自纵横一脉?这个机会的代价你就不考虑一下吗?” 王弋一口饮尽杯中酒水,再抬头时虽然有些醉态,但眼神异常清明。 王爷没有回答曹操的问题,而是反问:“孟德兄,以你的才学,请你告诉我,若真的发生叛乱,如何才是平定最快的方式。” 曹操沉吟良久,几次欲言又止。最终有些阴狠的说出三个字:“诛贼首!” “没错,但是大汉能做到么?”王弋看着曹操,意有所指。 “不能。” 曹操摇摇头,继而斩钉截铁的说:“但是我可以。” “你不行。” 王弋毫不留情的打击曹操:“任何人都不行。除了大汉,谁杀了张角,谁就是天下大乱的始作俑者。而大汉,不可能行刺杀之事。” 曹操一愣,瞬间想明白其中道理,有些不甘的说:“难道我们只能看着?看到天下大乱那一天吗?” 王弋忽然有些好笑的说:“孟德兄,我只是说说而已。天下怎么会乱?都是我的胡思乱想,别想太多。” 曹操显然不相信王弋的话,但他摸不准王弋到底在想些什么,也只能低头继续喝酒。 场面一时有些冷。 王弋想了想,对曹操说道:“孟德兄,送你一场造化你要不要?” “王弋老弟想说什么?”曹操现在对王弋有了些防备,不敢贸然答应。 “哈哈……” 王弋见状一笑,也没在意曹操的态度,只是问道:“孟德兄会用兵否?” “会。” “取得天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攻入洛阳,但大汉势大,洛阳城坚。若孟德兄为贼人首领,如何攻破洛阳?” “洛阳粮草充足,兵甲齐备,强攻肯定不是办法。只待各路勤王大军一到,只能灰飞烟灭。所以,最快的办法无疑是里应外合……” 说到这里曹操已经明白王弋的意思了,洛阳城中有内应。 只是他不明白这件事说出去就是大功一件,王弋为什么不自己去说? 于是曹操问道:“王弋老弟,你和我说这些,想要得到什么?” 王弋闻言就知道曹操很上道,于是淡淡的说:“我说了,我想拜卢尚书为师,需要有人引荐。” “就这个?我?” 曹操有些不敢置信,不过还是劝说:“王弋老弟,听我句劝,别在洛阳了,去吴会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孟德兄,我不是想学经学。” 王弋倒了杯酒,一饮为尽后说道:“经学拯救不了天下。” 曹操一拍桌案叹息:“罢了。明日……不,就现在,现在我就带你去如何?” “这……”王弋有些犹豫,自己现在满身酒气,实在是不甚雅致。 曹操心领神会笑着说:“想拜卢尚书为师无需金银礼物,这几坛酒你带上就足够了。卢尚书豪量,可饮酒一石!” 王弋拱拱手:“如此便劳烦孟德兄了。” 曹操也不再废话,带上几人便向卢植的府邸走去。 曹操曾任洛阳北部尉,对洛阳的情况了如指掌,很快几人便来到卢植府邸门前。 卢植在侧厅接见了几人,曹操说明来意,王弋将刘备的引荐信递了过去。 卢植看过之后说道:“既然你是玄德和曹议郎推荐,自可来我门下学习。” 王弋十分郑重的行了一礼说:“多谢卢师收留,学生当尽心竭力,不敢稍有懈怠。学生略备薄礼,望卢师笑纳。” 卢植脸色一沉,刚想训斥几句,却看到张飞扛着两大坛酒进来,边走边嚷嚷:“你们就不知道来帮帮忙吗?先生,这酒放哪?我能来两坛……阿不,来一坛喝吗?” “哈哈哈……你倒是伶俐。” 卢植大笑着指了指王弋,随即对张飞说:“但饮无妨,此酒入了我府便是我之酒水,可开怀畅饮。” 张飞放下酒坛挠挠头:“畅饮?不成,不成。畅饮我就喝完了。” “哦?” 卢植闻言来了兴致:“我可饮酒一石不醉,你与我对饮如何?” “那哪行,这是先生送你的,给我喝点就行。”张飞赶忙摇头拒绝。 王弋却笑着说:“翼德兄,卢师是当代兵法大师,此时不拜可就没机会喽。” “真的?” 张飞一愣,赶忙行了一礼:“在下姓张名飞字翼德,幽州涿县人氏。卢师在上,受学生一拜。” 卢植本来不想收,但一听 张飞是老乡心中有些松动。他已经很久没回涿县了,对故土甚是思念。 王弋在一旁低声说:“卢师,翼德兄是我见过武学天赋最好的人,可惜不懂谋略,不过难得他愿意求学。翼德兄在涿县也是小有产业,但为了和学生学习一些兵法皮毛散尽家财,与学生一同前来洛阳求学,望卢师明察。” 卢植一愣,愿意学习的士子书生他见多了,可愿意求学的武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再加上涿县老乡的身份,卢植动心了。 不过卢植没有马上答应,而是好笑的看着王弋问:“你也别再找机会了,那两个呢?” 王弋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和卢植介绍:“那两位都是我的朋友,大一些的名叫张合,河间人氏,没落小世家出身,在用兵之道上有独特的见解。小一些的名叫张辽,雁门人氏,父亲阵亡边疆,母亲病故,守孝期满便想投军。心思缜密,做事周详,胆大心细。他们二人武艺也是不凡,若是卢师愿意,嘿嘿……” “张飞、张合、张辽,三张。” 卢植笑着摇摇头:“罢了罢了了,都过来行礼吧。” 张合和张辽可比张飞机灵多了,闻言赶忙过来行了拜师礼,口称:“卢师在上,弟子拜谒。” 曹操见状也笑道:“一天收了四个弟子,卢尚书,这可是一桩美谈啊。恭喜卢尚书,王弋老弟可不是一般人。此地也没有我什么事了,那我便先走了。” 王弋闻言脸一黑,瞪了曹操一眼。 曹操同样对他挤眉弄眼,算是报复了一把。 卢植却不动声色的说:“曹议郎自去便是,我就不送了,美就在前。” “告辞,告辞!” 曹操四下拱拱手,转身离去。 卢植见曹操走了,看向王弋:“他们和我学兵法,你想和我学什么?” 王弋环顾四周,低声道:“不知可否……” “大丈夫生于天地,无不可与人言,你怕什么?”卢植没有随了王弋心意。 王弋治好说道:“我欲和卢师学救命之法。” 卢植似笑非笑的说:“我经学兵法都会一些,不过学救命之法应该去找医士才对。” 王弋没有接卢植的话,只是低声说:“卢师,您只知我叫王弋,不知我的底细吧?容我介绍一下,学生王弋,赵国邯郸人氏,曾祖王苞官拜五官中郎将……” “退下!” 卢植闻言大手一挥,屏退了周围的侍者。 第9章 刺杀 卢植的脸上阴晴不定,看向王弋的目光也十分不善。 最终,卢植不咸不淡的问:“你入我门下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王弋苦笑一声,语气凄凉:“卢师,我家穷的不忍直视,但我们从未和我姑姑张过口,往来书信也是报平安的话。可是卢师,人无伤虎心,虎有害人意啊!那位在我家门口放满了探子,我姑姑已经是牺牲品了,难道我们全家也要跟着陪葬吗?” 卢植闻言沉默不语,王美人其实是他很看好的一位妃子。 王美人为人不争不抢、贤良淑德,还有文化。如今外戚势大,难得王美人知分寸,从未向陛下求过官。 比卖官求货、干预朝政的董太后和嫉贤妒能的何后要好上太多。 可惜这个女人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生下皇子,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王弋见卢植没动静便加了把火:“卢师,我也不求复仇,那是陛下家事,容不得我们这些人琐碎。但我姑姑已故两年有余,连个守孝的都没有,我只求有个机会来告慰她在天之灵。” 卢植听到这话有些动容,汉朝注重孝道,眼前这个少年不畏生死来到洛阳,只为祭奠自己的亲人,实在是有些不容易。 “罢了。” 卢植叹息道:“既然入了我门下,便安心住在这里,我看看能否为你斡旋一二。” 王弋闻言大喜,一躬到地:“多谢卢师相助。” 卢植摆摆手:“唉……且去,书房有书,你自去读吧。” 王弋闻言恭声告退,他的目的达到了,只要和卢植扯上关系,就相当于变相获得了士族的认可。 不过王弋没有和卢植说任何关于黄巾的事,卢植和曹操不同,以曹操现在的身份什么事也成不了。 但卢植却可以,因为灵帝很器重他。 当然,王弋到洛阳不可能只见卢植,他还需要想办法去结识另一个人,未来的上军校尉、西园军的实际领导者、中常侍蹇硕。 这个人王弋倒是不着急,既然已经在洛阳了,那么机会有的是。 就这样,王弋在卢植府里过上了早六晚八的读书日子。 王弋很珍惜这段时间,因为他知道这样的时光已经不多了。 能有大儒认真讲解经史子集中那些晦涩的句子,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每日王弋过得充实且静谧,只是王弋没想到这种平静的时光会结束的这么早。 金秋十月,收获在即。 落叶将整个洛阳城染得金黄,秋风吹过斑斑点点,让一切事物看起来都丰腴了许多。 这大概是所有人都喜欢的日子,卢植也不例外,因为他的第三个儿子今天出生了。 卢植给孩子起名为毓,并告诉了几个知交好友一起来庆祝。 老师家添丁进口不是小事,作为学生王弋自然是忙前忙后。 卢植知道自己这个弟子办事能力很强,也放心将这些杂事交给王弋,自己去和好友聊天,乐得清闲。 王弋在忙活完后院和迎客之事后准备去伙房看看,卢植好酒,这下酒菜还是要准备好的。 王弋来到伙房扫了一圈,看向跟在一旁的管家卢安问:“丁厨没来吗?” “唉……” 卢安叹了口气回答:“没有。几天前就没来了,人没了。” “人没了?什么意思?”王弋有些不解。 卢安无奈的说:“就是人没了,找不到了,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这个是我新找来的庖人,手艺也是不错的。” 王弋闻言眉头一皱,走上前去问道:“你叫什么啊?” 那个厨子见状赶忙回道:“回这位公子,在下叫马三。” 王弋继续追问:“哪学的手艺啊?” 马三颇为自豪的说:“在下丰客居出身,手艺您放心。” “好。” 王弋点点头后叮嘱:“好好操办,请的都是贵客。办好了赏钱是不会少的,府中一份我一份。” 马三连忙拜谢:“那多谢公子赏赐了。” “好好干吧。” 王弋说完,转身就走。 卢安跟在一边抱怨:“王公子用不着这样,府中出一份就行了,不然会惯坏了这些人的。” 王弋目光中杀机一闪而逝,淡淡的说:“他一份也拿不走。” “啊?”卢安目瞪口呆,不明白为什么一份也拿不走。 王弋没有解释,前去将张飞、张辽、张合找了过来,并带去了后院。 来到后院王弋敲了敲门低声说:“师母,我是王弋。” 里面传来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王弋呀,有什么事吗?” 王弋问道:“师母房中有人吗?” 卢夫人回道:“只有我一人。” “卢毓在身边吗?” “在。” “师母,今日可能有变,我让张辽守在门外,除了我和卢师,任何人都不准进。师母请记住是任何人,贴身仆人也不行。” “怎……怎么回事?” “师母莫要多问,安心即可。” 王弋说罢,示意张辽守在门前,又让张合守在 内院门口,带着张飞去了库房。 卢植虽然是文人,但也是将领,而且汉人尚武,家中都有兵器。 王弋让张飞随便抱了一捆长剑,自己也背弓挎剑直奔正厅。 正厅里卢植正和几位友人谈论政事,见到王弋前来准备将王弋介绍给他们,对于这个弟子卢植还是很满意的。 然而王弋却先一步开口,他让张飞每人发了一柄剑,然后对卢植说道:“卢师,今日府中恐生变故,诸位小心应对吧。” 众人闻言脸色一变,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说道:“小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说清楚!” 卢植却没有责问王弋,而是沉声问道:“报官了没有?” “报不了,也来不及了。” 王弋摇摇头:“卢师放心,后院我让张合、张辽两人守着,师母和毓弟不会有任何问题。” 确实来不及了,有人已经将菜肴端了过来,而上菜的正是马三! “翼德兄,抓住他!” 王弋指着马三对张飞大喊。 张飞没有任何犹豫,伸出大手朝马三抓去。 马三先是一愣,接着从盘底抽出一柄短刀,将手中菜肴丢向张飞,闪身冲向卢植。 张飞伸手拨开菜肴大喝一声:“贼子尔敢!” 声音炸响,震得房屋簌簌。 马三被吓得一顿,张飞手持长槊反手一抡,直接将马三从正厅打了出去。 在场之人见状均发出赞叹,那个中年人更是双目放光。 然而马三只是开始,府内很快便传来了惨叫声,显然已经有贼人进府展开了杀戮。 在场中有几人开始变得慌张,王弋见状大喊一声:“镇定!善武者在前抵挡,卢师与我居中,其余人在后观察,发现贼子大声告知于我,倚背相抵,注意上方!” 那个中年人一步站到张飞身边,转头看向王弋也是双眼放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快,十几个人便冲进了房间,张飞长槊舞动一下一个。战至酣处,右手持槊左手握拳左右开弓,哈哈大笑。 中年人在他身边防备偷袭,偶尔用长剑砍死一人。 但是黑衣人不止这一波,这十几个人刚死的差不多,又有一批冲了上来。 而且这次不仅是正门,从后门也冲进来几人。 武艺不好的人有些惊慌,准备上前拼命。 王弋见状大喊:“都站在原地不要动,保持阵型!莫要惊慌,一群土鸡瓦狗而已!谁敢上前,众人乱剑砍死!” 黑衣人仿佛不怕死一般,不要命的冲了过来。 正面有张飞问题不大,但后面压力就大了。这时从后面走进一个贼人,提着一颗头颅大喊:“卢植,你夫人已经被我杀了,你也别抵抗啦!哈哈……呃!” 笑声戛然而止,王弋看都没看反手就是一箭,正中那人面门。 卢植被这一箭惊艳到,没想到这个弟子武艺也很不错。 他倒是不为自己夫人担心,已经教了三张一个月了,对他们的武艺都很了解,三人平时打得有来有回,要是那两人都守不住,自己死也认了。 “贼子!竟然暗箭伤人!”张飞大喝一声,舞动长槊挡住两枚射过来的箭矢。 王弋也看到院外有两个……不!是三个弓箭手,院子里站了两个,还有一个在院墙上,并且弯弓欲射。 嗖!嗖!嗖!嗖! 王弋连发四箭,前两箭射死院子里的弓箭手,第三箭射中墙上那个弓手射出来半空中的箭矢,第四箭直接将其射死。 这一手让中年人直接惊掉了下巴,难以置信的看向王弋。 同样也震得黑衣人们开始踌躇不前。 这时一个黑衣人大喊:“上!呃……” 箭矢穿胸而过,直接将钉在地上。 王弋看到黑衣人纷纷后退半步,大声说道:“翼德兄!掩杀过去!我在后为你掠阵!” “贼子受死!”张飞大吼一声,舞动长槊冲了上去。 剩余的黑衣人终于在这声大吼中丧失了所有勇气,纷纷向府外逃窜。 呼…… 王弋松了口气,看了看鲜血淋漓的手指考虑要不要做个撒放器一类的东西,这玩意儿太伤手指了。 而且第六箭也太勉强了,自己明明瞄准的是脑袋,这么近的距离居然只射中了胸口…… 王弋准备等张飞回来一起去检查一下尸体,毕竟自己的近战实力几乎为零,被人阴了就不好了。 那个中年人却在和卢植聊天:“子干兄,这两位是……” 卢植一脸骄傲,嘴上却不屑的说:“近日新收的弟子,资质愚钝,不堪大用。” 中年人撇撇嘴,资质愚钝?不堪大用?给我你舍得? 于是他说道:“如今军中正是用人之际,不如……”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卢植打断:“义真兄,这两人一个是粗鲁莽人,一个尚未完成学业,不堪大用。” 王弋听到这个字一愣,义真?皇甫嵩啊!大汉最后的名将,可惜了…… 卢植说完还不忘炫耀:“似翼德这般武艺的还有两人,心思也缜密很多。可惜尚未加冠,太小了,实在是太小了……” 还有两个?皇甫嵩瞪大了眼睛,这才想起王弋刚进来的时候还提到了两个,好像是叫张合?张辽?这卢子干到底什么运气?怎么收的这四个人? 皇甫嵩凑到卢植近前,声音略带讨好:“子干兄,你看你有四个,分我两个如何?一个也行!” “想都别想。” 卢植瞥了皇甫嵩一眼:“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他们在我这里是学兵法的,未来定会成为一军统帅,去你那里最多是个先锋。” 皇甫嵩闻言不干了:“卢子干,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就交不了兵法了?我的兵法就比你差了?在我那里接触行伍,学的更快!” “哼!” 卢植冷哼一声不再理会皇甫嵩,转头问王弋:“王弋,为何不遣人报官?” 王弋行礼一礼回道:“卢师,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任何从府中出去的人都会被截杀,没意义的。” “唉……” 卢植叹了口气,心道自己最近也没得罪谁啊,只是可惜了这些仆人,跟了自己好些年,却落得这个下场。 “先生,这还有个活的,要不要……”张飞追杀完回来,发现被王弋钉在地上那个还喘气,询问王弋要不要解决掉。 王弋摆摆手,随手捡起一柄刀,抵在那人脖子上说道:“我只说一遍,如果你将事情交代清楚我便找人给你治伤,能活。要是你咬死不说,我现在就砍了你。不过最近我看了些医书,对经络有些疑惑,所以你可能死的不会很痛快。你想死还是想活?” “想……想活……”那人有些虚弱,声音中夹杂这喘息。 王弋问道:“你叫什么?” “唐……唐周……” 轰! 听到这个名字王弋脑子直接炸开,这是什么鬼?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洛阳?现在才是光和六年十月,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光和七年二月进入了洛阳,然后将马元义给卖了。 见到王弋愣在原地,张飞问道:“先生,还问什么吗?快没气了,我去找地方给他们埋了?” 唐周闻言大惊失色,慌忙说道:“有,有,我还有气。你想问什么我都说!” 只是此时王弋无心询问,示意张飞去报官,顺便找个医士过来治一治唐周。 第10章 夜谈 卢植是朝中重臣,他遇刺可不是一件小事,执金吾袁滂亲自带人连夜赶了过来。 王弋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感觉头大不已,袁家啊……汉末最恐怖的世家没有之一,未来自己最强的对手。 特别是那个袁绍,拥四代之力厚积薄发,自导自演亲自下场准备终结掉大汉改朝换代,要不是群演董卓太过抢镜,那他就成功了。 但王弋是刺杀事件的发现者和亲历者,例行问询是跑不了的。 袁滂先是和卢植客套了几句,转头问王弋:“这位公子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啊?” “在下……” “这是我新收的弟子,唤他王弋便好,尚未加冠。”未等王弋说完,卢植直接将名字报了出来,不过却将王弋的籍贯带了过去。 袁滂也没有纠结此事,而是问道:“王公子是如何发现贼人的?” 王弋不疾不徐的解释:“今日卢师喜得贵子,由我负责府中杂事。 我发现府中以前的庖人丁中不见了,询问之后才知已经失踪数日。 询问新来庖人时我发现此人下盘稳健,上身健硕,虎口长有老茧。 这是一般庖人都有的特征,可出自丰客居的庖人,手上决计不会有伤口。 所以我推断此人虎口老茧应是习武造成的,那么一个身材壮硕的人就不是庖人,而是刺客。 刺客混入府中,虽成为庖人,但并未对菜肴下毒,那就只能是强杀了。” “王公子不愧是卢尚书高徒,才思敏捷,观察细致入微。” 袁滂夸赞一句,话锋一转:“本官也没什么好问的了,不知那位刺客可否让我带走?” “可以,不过……”王弋看着袁滂,眼神有些闪烁。 袁滂见状笑道:“王公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王弋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有一位友人,才思胜我十倍,我想举荐给袁中尉,不为别的,单单只是跟随此案。” 袁滂有些不解:“这是为何?莫非王公子不信任我等?” “不不不。” 王弋赶忙摆手:“袁中尉,我就有话直说了。您官府办案讲究的是证据确凿,但我们这些江湖散人不讲证据,若是有些您不方便动手的情况……卢师的仇是一定要报的。” “胡闹!”卢植看向王弋的眼神十分不满,出言训斥。 袁滂却摆摆手说:“无妨,无妨。不知王公子想要给我举荐谁?” “议郎,曹操曹孟德。”王弋说完行了一礼。 “哦?我知道他。王公子自去和他说,让他直接来寻我便是。” 袁滂倒是痛快答应,随后对卢植拱拱手:“天色已晚,我便不过多叨扰了。” 卢植回了一礼:“袁中尉慢走,我这府里……唉,就不送了。” “留步。” 袁滂说了一声,便招呼禁军收拾好地上的尸体,押着唐周走了。 直到卢植将几位友人送出府,带着王弋来到了书房。 两人坐定,卢植也没了愤怒的神色,有些奇怪的问王弋:“你似乎对袁中尉有些意见?这是为何?如此行事不像是你平日的作风啊。” 王弋没有回答,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卢植也不急,一边喝酒一边等待。 足有将近一个时辰,王弋才缓缓说道:“卢师,我能相信你吗?” 卢植不明所以,点头说:“自然。” “既然如此,卢师,弋有一事相询。” 王弋起身,将宝剑双手相托,举在身前问道:“敢问卢师是汉臣,还是袁臣?” “何为汉臣?何为袁臣?” 卢植显然更疑惑了:“汉臣怎讲?袁臣又怎讲?” 王弋没有抬头,沉声说道:“汉臣即大汉臣子,袁臣即袁家臣子。若卢师乃汉臣,弋则知无不言。若卢师为袁臣,请卢师杀我。” 卢植走上前拿起宝剑,利剑出鞘,卢植赞叹:“好剑!” 随即卢植将长剑放在王弋肩头,淡淡的说:“若我为袁臣该如何?” 王弋心中松了口气,但依旧镇定的说道:“请卢师杀我。” 卢植将长剑收回剑鞘,放到王弋手中说道:“说吧,我卢子干深受皇恩,自是汉臣。” “但袁隗却娶了令师马融之女。”王弋的声音很低,但足以让卢植听见。 卢植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你无须担心,为师知道怎么做。” 王弋又赌了一把,没办法,未来卢植会被袁绍拜为军师,他要知道卢植和袁绍到底是不是一条心。 不过现在看来卢植还没有完全倒向袁家,这是个好事情。 王弋神色凝重的说道:“袁家门生故旧遍布天下,天下一半官员都是袁门弟子,袁家声望如日中天。听闻袁家与阉宦关系密切,阉宦又与外戚斗得你死我活。如今军队都掌握在阉宦和外戚手里,若袁家再有人倒向外戚,到时从中谋划,兵权必然会被袁家所得。声望已有,兵马足背。下一步做什么,王莽已经做出示范了,并且我不觉得袁家会是霍光。” 王弋说完,这回轮到卢植盯着王弋看了,眼神中充满复杂。 沉吟良久,卢植叹息一声:“不用怀疑,袁家一定会倒向外戚的。” 这点王弋很清楚,用不了多久何进就会成为大将军,到时候袁绍会入职大将军府。 然而卢植接下来的话却是王弋没想到的,并且让他吓了一跳。 卢植缓缓说道:“你只说对了一半,袁家确实和阉宦关系密切,但外戚和阉宦的关系可是很好的。” “什么?”王弋惊呼出声,满脸不敢置信。 “你能看出这些已经很不错了,很好,真的很好。但还是年轻啊。” 卢植赞叹一声,随即给王弋解释:“董太后和阉宦关系密切,而何皇后之所以能成事,走的也是阉宦的门路。他们这些人本来就是一伙儿的。” 王弋傻了,呆呆的说:“难……难道……外戚不是陛下对付阉宦的一把刀吗?” “当然不是。” 卢植继续给王弋分析:“陛下是很宠信阉宦的,而阉宦和外戚的争斗不过是分赃不均而已,真正在对抗阉宦的是党人。” 王弋闻言手都在颤抖,话都说不清楚:“可……可是……党人不就是士人?士人不……不……不就是……” 卢植见到一向泰山崩于前亦面不改色的王弋如此模样,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没错,士人就是袁家。” 王弋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喃喃:“难道真的改变不了了吗?” 卢植苦笑,改变?谈何容易?朝中聪明的人有的是,要么是袁家计划的参与者,要么是想参与进去的人,即便不想也做不了什么。 和天下士人为敌,谁敢? 就在这时,卢植忽然听到王弋说了一句:“看来……老天都不想让袁家成事啊……” “你说什么!”卢植一愣,紧接着一把将王弋从地上拎到自己面前。 王弋脸色不停的在变幻,刚刚实在是过于惊恐,他说漏嘴了。 没办法,王弋其实心里已经做好了与全天下为敌的准备,但这个天下得姓刘,而不是姓袁。 最终王弋脸色有些凄惨的说:“卢师,那个唐周我认识。” “认识?你和他有旧?”卢植闻言眉头一皱,有些不明所以。要是有旧王弋下手也太狠了。 王弋摇摇头:“我听说过他,在巨鹿。他是那位号称大贤良师的张角的弟子……” 卢植有些疑惑:“张角?那个道人?他为什么要杀我?” “卢师,我路过巨鹿的时候发现无数流民正在往巨鹿赶,巨鹿是张角的老家。”王弋还是说了,没办法,袁家的消息给他带来的震撼太大,他得说点什么让卢植安心。 王弋心中忐忑,然而他忘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具身躯只有十六岁,拜卢植为师的原因是希望给自己姑姑王荣守孝。 卢植先入为主,不会觉得王弋在谋划什么,只会认为王弋年幼,思考的不够全面。 卢植听到王弋的话果然脸色一变,沉声问道:“这就是你所说的老天不让袁家成事?” “难道这还不够吗?”王弋诧异了,心道这卢植心也太大了,马上就要天下大乱了啊。 “唉……”卢植叹了口气,将王弋放下来,随意靠在一张小桌边坐在地上,并对王弋招招手,示意他坐过来。 王弋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坐了过去。 卢植轻声问道:“在我之前,你拜何人为师?” 王弋摇摇头:“没人教我,从家中逃出来后偶然结交甄家小姐,受邀在甄家住了两年,我在那里读了一些书。甄家行商天下,会将一些见闻告诉我,我也会为他们出谋划策。” “唉……若是你能在我讲学时便拜入门下该多好。可惜,可惜啊!”卢植知道王弋的一些经历,当得知王弋是自学之后更是有些难过。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已经来不及了。 王弋见状低声问道:“卢师……这是何意?” “唉。” 卢植轻叹一声说道:“如今阉宦和外戚内斗,只在利益无关生死。一旦天下大乱,双方必掌兵权,届时就真的要斗个你死我活了。袁家坐收渔利,轻松获得兵权,天下无人再能阻拦。” 王弋沉思片刻,凑到卢植跟前低声说:“或许还有机会……” “此话怎讲?”卢植看向王弋,他是心系大汉的,奈何在大势面前无法反抗。 “袁家可以两头下注,没道理我们就不行。”王弋说完,深深看了卢植一眼。 卢植惊呼:“你要结交阉宦?” 王弋沉声说道:“卢师,唯有稚童分对错,我等……只看利弊。” “不行。” 卢植摇头拒绝:“你怎有这种想法,太功利了些。” 王弋苦笑道:“卢师,袁家人已经不是想篡权夺位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已经要动手抢了。” 卢植脸色一沉,是啊,袁家人已经在动手抢了,哪还有什么选择。 于是卢植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谁知王弋却摇头苦笑:“卢师,我没有任何想法。” “为何?”卢植有些疑惑,明显不相信。 然而王弋却放声大笑,笑声中透着凄凉:“卢师,听闻陛下看重皇子协,不喜皇子辩?学生不能掺合进来,学生也劝卢师不要掺合进去。” 这人啊,最恐惧的是什么?不是失望,也不是绝望。而是绝望时看到希望,但希望却转瞬即逝。 卢植现在的心情大抵就是这样,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子肯定是有想法的,但王弋不能说,甚至在这些事中都不能出现王弋的身影。 要不然这件事就从政争变成了争嫡,大部分官员都要被迫站队,那时不知道将会有多少人被抄家灭族。 但是卢植不想放弃,好不容易才有了重铸大汉荣光的机会,他绝不能放弃。 于是卢植打算带王弋去见一个人,这个人足以改变王弋的命运。 只是想要见这个人,就需要经过周密的计划。 卢植看向王弋说道:“此事以后在府中不要再说了,人多口杂,隔墙有耳。你先回去休息吧。” “是。”王弋行了一礼,转身告退。 卢植盯着屋内的灯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卢植拿出笔墨写了一封信,并换好了自己的朝服。 时间已经不早了,再过不久就是上朝的时间了。 王弋回到住处之后同样也没睡,今天卢植给他好好上了一课。 王弋从来没有小看过古人,然而古人在计略上的谋算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今天他们就给了王弋一个大大的惊喜。不!应该说是惊吓! 想到这里王弋心中苦笑,后世那些什么狗屁成功学案例、什么pua、什么经典信息战、商战都是狗屁! 你就是再厉害也厉害不过这些每天都在算计的古人! 抛开脑中这些没什么用的感叹,王弋准备分析盘点一下今天得到的信息。 然而这一分析不要紧,差点把王弋给吓死。 王弋知道袁家很厉害,势力极为庞大,三国演义中前半段经常出现的一个词就是很好的证明。 四世三公。 可当王弋整理完信息之后才发现,袁家根本不是厉害,而是恐怖。 甚至王弋都不明白曹老板后来是怎么赢的,这种庞然大物真的是可以战胜的吗? 第11章 蹇硕 袁家是天下士人的首领,门徒遍布大汉。 而且袁家和宦官保持着十分密切的联系,这一点很恐怖。 要知道党锢之祸就是宦官和士人之间的斗争,袁家作为第一次党锢之祸的参与者,第二次党锢之祸士人的领袖之一。 非但屁事儿没有,还愈发壮大。 这合理吗? 王弋知道再过不久何进就会被任命为大将军,何家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成为最强的外戚之一。 可是何后能得宠走得是宦官的门路,也就是说不是何家与宦官对抗,而是宦官选择了何家与自己对抗。 这都是什么样的脑回路才能布的局? 更可怕的是这个局只是袁家全盘谋划的一小部分而已,一小部分!而已! 何进成为大将军之后不久,袁绍就会进入大将军府任职。 王弋原本以为这是袁家两头下注谋划军权的计策,毕竟后来袁绍成为了西园军的二把手,西园八校尉之一。 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啊! 宦官和何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后来之所以斗得你死我活,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袁绍!就是他从中挑拨的。 也就是说袁家在和宦官保持良好关系让自己做大做强的同时,还在算计宦官,想要将他们全都弄死。 狗屁何进是刘宏的刀子,何进是他娘的袁家的刀子! 想想也对,四世三公袁家未来的掌门人,天下士子的领袖,怎么可能会看上一个杀猪的?即便是大将军又如何? 想到这里王弋忽然想起他曾经和甄姜说过的一句话,他不过是蝼蚁而已,真正的大人物想要碾死他只需要动一动手指。 当时的王弋完全是靠幻想,现在接触到了才知道人家动手指可能都嫌费力,吹口气自己就没了。 深感无力的王弋这一夜失眠了,对手太强大而自己过于弱小。 但坐以待毙不是王弋的性格,他也不是没有优势,袁家也不是无法战胜。 曹操后来不就赢了吗?虽然曹丕最后妥协了,实行了九品中正制,但能赢就是有希望! 现在王弋迫切需要见蹇硕一面,这个执掌兵权的大宦官已经蹦跶不了几年了。 当刘宏将刘协托付给蹇硕的那一刻,蹇硕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在此之前,王弋需要利用完他最后的价值。 只是王弋绝对想不到,他和蹇硕马上就要见面了,虽然见面的方式有些不太友好…… 天色微亮,卢植便出了府门走向皇宫上朝。 可能是因为遭遇刺杀心中有些不安,亦或是昨晚没有休息好,走着走着忽然绊了一跤。 一旁的小黄门见状赶紧扶了一把:“卢尚书,您可……小心着点,没摔坏哪里吧?” 卢植瞥了小黄门一眼,有些嫌弃的将手抽了出来后便自顾自向前,眼神中满是不屑。 小黄门吃了个没趣有些委屈,走到一旁低头沉默不语,但袍袖中的手里却紧紧抓着一封信。 小黄门很清楚这封信不是给他的,而是给他身后之人的,如果这件差事办好了,赏赐绝对少不了。 朝会上汉灵帝刘宏对卢植很是关心,一阵嘘寒问暖,并下令严惩凶手。 卢植自是千恩万谢,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尚书府里出事了…… 在卢植出府不久,一名宦官带着一队禁军强行闯入了尚书府。 王弋一夜没睡,听到府内吵闹便出来查看。 那位宦官看见他之后问道:“你就是卢植的弟子王弋?” 王弋点了点头:“正是在下。” “带走。”宦官向左右示意,让禁军将王弋抓起来。 就在这时,一左一右忽然闪出两道身影,张飞和张合从两旁冲了出来,和禁军战作一团。 张飞大喝:“我看谁敢!” 他们倒是不敢真的弄死禁军,只是用枪杆将禁军打倒在地。 那名宦官倒是镇定,想要抬手抓住王弋,然而一杆镰钩枪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张辽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再动,就死。” 宦官笑了笑,不咸不淡的对王弋说:“哎呦,你可以啊。” 王弋却对他拱拱手问道:“这位宦官如何称呼?” “本人蹇硕。”蹇硕没有丝毫畏惧,甚至还用手拨了拨张辽的长枪。 王弋挥挥手,示意张辽将武器撤下去,然后笑着说:“原来是蹇常侍,找我何必兴师动众?您自己来就行,人来的再多好像也不顶什么事啊。里面请。” 说罢,王弋示意蹇硕跟随他走。 蹇硕回头瞥了一眼躺了一地的禁军,冷哼一声:“一群废物。” 来到王弋的住处,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快见到蹇硕,甚至一点准备都没有。 两人落座之后,王弋忽然抽出长剑架在蹇硕脖颈上,冷声说道:“蹇硕,你说我现在杀了你,天下人会不会弹冠相庆?” “会不会弹冠相庆我不知道,不过在这之前我要恭喜你,恭喜你成功开启了第三次党锢,这一次我们是有准备的一方。”蹇硕面色淡然,他身材健硕,武艺也很不错,根本没将王弋放在眼里。 “哈哈……” 王弋朗声一笑,长剑入鞘:“蹇常侍稍候,我去去就来。” 王弋说完站起身来,不多时从内屋拿出五个匣子放在蹇硕面前。 蹇硕见状随手打开一个,看了一眼匣中满满的金饼不屑一笑,随手扔在桌上。继而对王弋说:“你要真想贿赂我,那柄剑不错。你要是愿意让出来,今天的事我当没发生过。金饼?我倒给你五匣。” 王弋一愣,没想到蹇硕居然不是个爱财的。不过不喜欢钱,那就更好办了。 “蹇常侍见谅,这柄剑是友人所赠,不可能转让他人。不过……” 王弋摇头拒绝,接着话锋一转:“我这里倒是有个能救蹇常侍一命的消息,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听?” 蹇硕闻言有些好奇:“说来听听,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王弋问道:“蹇常侍,你和其他常侍的关系不好吧?” “就这?” 蹇硕闻言不屑一笑:“那让你失望了,我们关系好得很。” “不,你们关系不好。” 王弋否定了他的回答,低声说道:“即便现在很好,也马上就要不好了。” “你想说什么?”蹇硕眼中寒光一闪,声音冰冷。 然而王弋说话没有丝毫顾忌:“听说民间叫你们十常侍?说你们祸害乡里、残暴不仁。 其实也没说错,那些民众没有刨了你们的祖坟也算是你们祖上行善积德了。 就因为你们这种作为,天下已经民不聊生。 冀州妖道召集信徒将要图谋不轨,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但你们放纵自己的下属横征暴敛,必会导致天下响应者无数。 天下马上就要大乱了。 当然,这也威胁不到你们什么。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教唆陛下荒淫无度,想必此时陛下身体已经非常虚了吧? 天下大乱陛下定会注重军事,你现在统领禁军,未来必会委以重任。 这对你来说是件好事,但同样也是你的催命符,你活不了多久了。 你们捧起了何家,天下一旦混乱,何后为了权势必然会吹枕边风,让何进职位再进一步。 那会是什么?没错,就是大将军。 到了那个时候,你和那位大将军之间只有你死我活。 如今陛下在太子人选上游移不定,一旦他选中了皇子协,你就是皇子协未来的助力之一。 你别忘了我刚说过,你们捧起了何家,何家可是也有一位皇子的。 你说到时那些中常侍们觉得是一位站在他们对立面的同僚值钱呢,还是一位一手捧起来的大将军值钱呢? 没了陛下撑腰,你什么也不是,现在请蹇常侍告诉我,你后不后悔平日子教唆陛下那些荒唐的行为? 所以,你和何进之间没有你死我活。 只有你死,他活。因为所有人都想要你死。” 蹇硕没有插话,但脸色却变幻不定。 先是愤怒,然后是震惊,最后满脸都是恐惧。 蹇硕看着王弋,声音有些颤抖:“你说的不对,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天下会大乱,你凭什么说天下大乱?” “哈哈……” 王弋笑着说:“蹇常侍,你也是个知兵事的人,如今朝廷里还有几个能带兵出征的你比我清楚。蹇常侍来抓我不是为了卢师遇刺一案吗?我现在就告诉你答案,刺客就是冀州张角的门徒。这些人无缘无故来杀卢师做什么?吃得太饱么?” 噗通。 蹇硕直接摔倒在地,反应过来之后赶忙爬起来,对着王弋一躬到底,嘴里说道:“先……先生救我……” 王弋起身将蹇硕扶到座位上后说道:“其实蹇常侍不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 “先生找我何事?”蹇硕有些不明所以。 “唉……” 王弋长叹一声缓缓说道:“我算到了一切之后,便赶来了洛阳,就为了找你。因为你活着,皇子协才能活着,我姑姑的孩子才能活着。” 蹇硕一愣,随即双眼瞪大嘴巴张开,指着王弋:“你……你……你是……你是……” 王弋摆摆手,叹息道:“所以说蹇常侍,你和其他中常侍是同僚,和何家是敌人,与我才是一家人。” 望着蹇硕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王弋继续说道:“我们家虽然从未向朝廷要过什么,但我姑姑才思敏捷、文采不凡。你不会觉得其他的人是一群草包吧?要不是我姑姑被何后毒杀,我宁愿和我父兄在老家耕田读书,永远不来这是非之地。” “先生……” 蹇硕再次起身,对王弋行了一礼,声音低沉的问:“我们该如何灭了何家,杀了那群为祸人间的十常侍?” 王弋听到这话心中终于松了口气,总算是把蹇硕忽悠过来了,这样一来他就有机会接触到兵权。 那么蹇硕是傻子么?就被王弋这么忽悠? 蹇硕当然不是傻子,主要是王弋的话足够震撼,里面的内部消息太多太多。 虽然王弋的话语中漏洞很多,但有一个字打动了蹇硕,就是那个“算”真正击破了蹇硕的内心防线。 蹇硕笃定王弋是一位异人,真正能掐会算的大能。 这也是为什么王弋说话那么难听蹇硕却没有生气的原因,能人异士脾气皆怪异,骂他们两句也是应该的。 王弋想了想,笑着说:“蹇常侍,你不是来抓我的吗?劳烦你把我带走吧?” 蹇硕一惊,急忙说道:“先生莫要羞辱我了,硕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先生,还望先生海涵。” “我没开玩笑。” 王弋摆摆手:“蹇常侍,你有什么?禁军?有多少?我又有什么?你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我是一家人吗?我们已经慢了,所以要稳扎稳打,决不可操之过急。这种事情不是谁势力大谁就能赢的,胜负只在一夕之间。” 蹇硕恭声说道:“硕明白了,如此便委屈先生了。” “没什么可委屈的。蹇常侍,不要对其他中常侍露出破绽,好生伺候陛下。虽然我们晚了,但陛下还有时间。” “是,先生。” 见到王弋被骞硕带出来,三张有些蠢蠢欲动,看样子是打算下死手了。 王弋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不要想着去救他,他有办法保证无事。 张飞见状有些不高兴,但张合和张辽却是知进退的人,知道里面有不为他们所知的事情,就强拉着张飞回去了。 王弋没有叮嘱他们告诉卢植不要营救,原因很简单,卢植想要扶保大汉,王弋却不想。 而且王弋也不觉得自己是个什么大人物,不值得兴师动众的营救。 然而很快王弋就知道他可以是个大人物,即便他不想是,有人也要让他是。 因为王弋被蹇硕带走这件事被一个人看了个正着。 曹操听说昨晚有人到卢植府上行刺,有些担心王弋,便准备过来看看,刚好撞见了骞硕让禁军压着王弋从尚书府里走出来的场面。 深知宦官是个什么德行的曹操暗呼不妙,转身就走。 曹操是个够意思的人,所以他准备营救王弋。 前太尉之子在洛阳虽然只是个郎官,但曹操也是有朋友的,这个朋友很有能力,因为他叫袁绍。 第12章 监牢里的谈话 当卢植下朝回府得知王弋被骞硕带走之后勃然大怒,他早上刚下定决心和这帮宦官联手,结果还没下朝他的弟子就被抓走了。 卢植非常生气,大骂那些宦官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但弟子还是要救的,他准备和几个友人联名上书,参蹇硕一本。 一是为了将自己弟子捞出来,二则是让刘宏注意到王弋这个名字。 是的,卢植需要刘宏注意到王弋,袁家的布局让他恐惧,所以反击也要从布局开始。 其实就连卢植自己都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站在袁家对立面的。以前他虽不是袁氏门生,但也是故旧。仅仅过了一晚,卢植就已经以扳倒袁家为己任了…… 另一边。 曹操急急忙忙来到袁绍在洛阳的府邸,袁绍府邸前热闹的情况用车水马龙都不足以形容了。 为了见姿容甚伟、折节下士的袁本初一面,车队从门口排到了三条街以外。 无数或敬仰者、或投机者、或攀附者排着长队,心中打着自己小算盘,等待袁绍空闲的时候和他们聊两句。 千万不要觉得这是因为袁家的声望高。恰恰相反,这是袁绍在给自己刷声望。 袁绍当过濮阳令,后来因为母亲去世,又补服父丧,辞官足足服了六年丧。 服丧完毕之后这家伙没有接受朝廷征辟,反而跑来了洛阳隐居。 隐居是个好手段,洛阳是大汉的权力中枢,政治中心,袁绍跑到这里来“隐居”。要知道,袁绍可是出自汝南袁氏,汝南在豫州,离洛阳少说也有上千里路。 袁绍因为家世出众,却愿意结交江湖侠士、草莽英雄,所以很多人都想见他一面。 袁绍因为这些人也很头疼,甚至设置了接见门槛,非海内知名不得见。 不过显然曹操是不需要理会这个门槛的,两人幼时便是好友,袁绍家的大门他自然说进就进。 门房一见曹操前来也不阻拦,小跑着告知袁绍去了。 袁绍正和几个门客说着什么,听到通报赶忙起身迎了出去。 曹操一见袁绍也不废话,拉着他就走。 “孟德,孟德!你要带我去做什么啊?”袁绍有些奇怪,拉住了曹操。 曹操急声说道:“赶紧走,去帮我救一个人。” “孟德,我说了,他得罪的是十常侍,我拿那些人也没办法,我救不了所有人。”袁绍一口拒绝,面上甚至带着些委屈。 “袁本初!” 曹操怒了:“我手下是个小吏,不值得你救,好!但这次是个士子你总要救了吧?他可是卢尚书的弟子!” “唉……” 袁绍叹了口气:“你要是真要想救,我只能带你去见公路。我现在只是一白身,能有什么作为?” “袁本初啊袁本初!你现在一点儿义气都没有了吗?”曹操指着袁绍,有些失望。 袁绍也有些生气了,对曹操说道:“这怎么没有义气?叔父乃是三公,我去找他出手不也是一样的吗?义气有什么用?想救人要有能力!” “哼!”曹操转身就走,他现在对这个幼时伙伴太失望了,完全没了当年那种气量。 袁绍看着曹操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真的不想救王弋吗? 当然不是,袁绍不仅要救,还要大张旗鼓的救。 卢植虽然是马融的弟子,但还没有旗帜鲜明的站在袁氏这一边,这是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袁绍回到房内写了一封书信交给仆从,让他去送到叔父袁隗府上。 再说曹操,憋了一肚子气的曹操弄了点钱来到洛阳狱门口,打算打点一番进去看看。 然而这次贿赂没有成功,守门的禁军没要钱,反而把曹操给扣住了。 原因很简单,蹇硕还在里面,正在和王弋说话。 洛阳狱真的不是个好地方,脏乱差到了极点,气味比之污水沟还要浓上几分。 蹇硕让人给王弋收拾了一间单独的牢房,准备拿几床被褥过来,却被王弋拒绝了,让他弄些干草就行。 王弋和蹇硕非常详细的讲了昨晚发生的事情,甚至还让禁军还原了刺杀的场景,并让蹇硕详细记录下来。 最后王弋对蹇硕说道:“卢师知道我被抓,必定会弹劾你。你将这份口供交给陛下,只需这般如此……记住,只有陛下是你最大的依仗,活命的资本。” “是,先生。” 蹇硕点头答应,并叫来了一个人跟王弋介绍:“先生,他是我的干儿子,叫蹇丰。有什么需要您吩咐他就行。” 王弋表示明白,蹇硕也不再废话,他得赶紧回宫汇报这件事。 蹇硕深知刘宏是个什么尿性,搞不好自己可能就没了。 就在这时看门的禁军来报,曹操希望来探望王弋。 蹇硕看向王弋,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王弋想了想,便让禁军带曹操进来,并且示意蹇硕赶紧走,两人不要遇见。 很快曹操便来到监牢前,看到王弋没受什么刑罚顿时松了口气。 “孟德兄,你这消息有些灵通啊。我刚被抓进来,你就知道了?”王弋一边说,一边推开了牢门示意曹操进来。 曹操见状傻眼了,指着牢门结结巴巴:“这……这……” 王弋见状笑道:“蹇硕不过是想捞点功劳,提前将这些消息告诉陛下,我也很配合,所以他就没有为难我。你也知道我挺有钱的吧,哈哈……” 曹操当然知道王弋有钱,那日他见到王弋马车的车辙印极深,马匹拉动都有些费力,就知道里面装的一定是贵重之物,看来王弋是贿赂了蹇硕才有了这样的待遇。 于是曹操有些无奈的说:“亏我还担心你,去找了袁本初想要把你捞出来。” “你找了谁!”王弋一听这个名字脑子嗡的一声,袁绍要掺合进来了? “袁绍,袁本初啊。” 曹操见王弋这幅神色有些诧异,以为王弋觉得他花费了巨大的代价,便笑着说:“王弋老弟无需担心,我和本初从小便是伙伴,不需要花费什么。只是现在本初……唉……” 王弋面色极为复杂,他是怕花费代价吗?他是不想和袁绍扯上关系。 这一刻王弋真的绝望了,如果让袁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他只会被袁氏囚禁起来,利用完之后无情抛弃。 史书上对他也只会一笔带过,只会写王美人的族人挑起了汉末夺嫡的戏码,最后被人识破,结局就是弃尸于菜市口,牵连者无数,遭世人唾弃。 王弋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曹操:“孟德兄,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的底细了?” “什么?” 曹操还在感慨物是人非没反应过来,有些疑惑的说:“什么底细?不就是卢尚书的弟子吗?” 噗通。 王弋跌坐在干草堆上,大口喘着粗气。 还好,还好。万幸,万幸。 王弋的表现让曹操更狐疑了,沉声问道:“王弋老弟,你究竟是什么身份?难道是待罪之身?” 人一旦有了好奇心就喜欢刨根问底,曹操也不例外,他更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才能让王弋怕成这样。 王弋盯着曹操看了良久,脑海中飞速运转,回想着前世对曹操的各种评价和政治立场。 最终王弋缓缓说道:“我不是待罪之身,我是外戚。我来洛阳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我姑姑守孝。” 曹操的好奇心得到满足瞬间觉得索然无味,嘴里揶揄:“我还以为是什么,外戚多了,丢块砖头都能砸死几个,王弋老弟你慌什么?” 慌什么?王弋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的姑姑是王美人,她诞下了皇子协,你说我慌什么!” 看着王弋咬牙切齿的表情曹操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双眼差点瞪出来。 王弋准备吓唬吓唬曹操:“我不害怕何氏,也不担心骂名。但是,孟德兄你身在局中,看不出袁家想要干什么吗?” 曹操有些好笑的说:“袁家想要干什么?他家四世三公位极人臣,门生旧故遍天下,能干……” 说着说着曹操说不下去了,袁家都已经有这等荣耀了,还这么拼命,究竟想要干什么? 曹操不敢想,他心里的想法实在是太疯狂了,在这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年代,有这种想法都是大逆不道。 然而一旦有了猜疑,信任便荡然无存。 曹操越是不愿思考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就越像野草一般在他心头疯狂滋生。 曹操现在虽然官儿不大,但政治这项天赋天生就是点满的,光靠技能被动就足以让他明白这里面的门道了。 所以曹操现在看向王弋的眼神有些不知所措,他原本是想将王弋捞出来的,但现在很可能直接将王弋给弄死。 王弋见状苦笑:“孟德兄,你可是将我给害死了啊……” “我……我……相信……本初,不会……不会……” 曹操自己都说不下去了,最后一咬牙说道:“王弋老弟,你跑吧,我给你顶罪如何?” 这回轮到王弋笑了,他的眼神中满是戏虐:“跑?能往哪里跑?你也说了袁氏门生故吏遍天下。说句不好听的话,陛下想要抓谁可能很难,袁氏想要找一个人不要太容易了。” “唉……” 曹操满脸懊恼,嘴里嘟囔:“都怪我,都怪我啊!” 王弋见气氛差不多了,示意曹操稍安勿躁:“而且我也不会跑,我说了要为姑姑守孝就一定要为她守孝。况且袁家不是还没知道我的身份吗?” 曹操却不同意王弋的想法:“这不是办法,我们不能将希望寄托在袁家没有查清你底细这件事上,守孝难道比你的命还重要?” “对,比命还重要!这就是我来洛阳的目的。”王弋点点头,回答的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 曹操闻言为之动容!天下早已礼乐崩坏,即便大汉注重孝道,依旧有很多父子反目、兄弟阋墙的戏码,难得王弋居然为了自己姑姑这般拼命。 “我的身份不是不能暴露,但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王弋盯着曹操,目光中满是恳切:“孟德兄,昨日卢师府中发生刺杀,袁中尉来调查,我向他推荐了你,让你随同一起调查,借口是私下为卢师报仇。那个活下来的刺客我知道,名叫唐周,是张角的弟子。天下大乱已经无可更改,而我能不能活下来的就要看是天下大乱在前,还是袁氏先调查到我身份在前了。孟德兄,我之性命在于你手,望孟德兄保我一命。” 曹操有些为难,他是真的很为难,一面是效忠的古老帝国,一面是因为自己很可能枉死的朋友。 曹操很清楚里面的门道,一旦天下大乱,卢植必会出征,到时候王弋随军同行,袁家也没有办法。 但这个刺客很重要,审讯时间拖的越长,他们知道的事情就越多,大汉说不定可以不经历这场灾难,即便叛乱发生,也可以将威胁降到最低程度。 王弋决定加上一把火:“孟德兄,还记得我要送你一场造化吗?那个唐周就是关键。” “你道我是贪图富贵之人?”曹操闻言明显有些不悦。 王弋却苦笑:“你不是也得是,不然我就死定了。到时候就不止是天下大乱这么简单了。你想一想,一旦我的身份被利用,袁家的谋划得逞,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这还用想吗?袁家是天下士人的领袖,袁隗又娶了马融的女儿,舆论上就站在了制高点,想要篡权夺位不会有任何阻拦。 但是这个阻拦仅限于洛阳,天下间是有一批人不在乎士人的影响和舆论的压制的,这些人就是武将。 各地忠于大汉的军事领袖会起兵勤王,诛杀逆贼。到时候天下又是一场大乱。 大汉已经很孱弱了,经不起这种连番的动荡。 曹操沉吟良久,最终说道:“王弋,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这个天下。” “我不需要你为了我,我也不想你为了谁。” 王弋摆摆手说:“我的想法很简单,服完丧之后我就会回老家种田,不再参与这些。只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我还能有命服丧。” 曹操看了王弋一眼,没有接话,转身离去。他还需要去找中尉袁滂,要尽快查出来那些太平道想要在洛阳做什么,逼他们提前造反。 曹操其实不是很相信王弋的话,主要是王弋实在是太小了,才十六岁而已。而且王弋的眼神实在是太具有欺骗性了,干净到让人看不出任何杂念。 望着曹操离去的背影王弋笑了,反袁阵营再添一名猛将,这样会让局势更乱。 乱点好啊,只有在混乱中王弋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所以他觉得洛阳还不够乱。 第13章 一场交易 蹇硕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当他见到刘宏的时候,卢植已经在问候他八辈儿祖宗了,大有掘了他祖坟的意思。 见到这种情况蹇硕松了口气,心道先生果然算无遗策。 噗通! 蹇硕没有任何犹豫,在大殿门口就跪在了地上,并且一步一步跪走到刘宏面前。 蹇硕这一举动不光是刘宏,就连卢植也吓了一跳,心道这是要闹哪一出? “陛下!我确实是带走了卢尚书的弟子,但我一没打二没骂,是客客气气请走的啊!” 蹇硕眼神坚毅,语气也是毫不畏惧,从袖中拿出一本奏折说道:“陛下,这是我记录下来昨日尚书府内行刺之事的记录,事无巨细都在其中。若是陛下不信,可以让卢尚书看看是不是这般。若卢尚书担心我严刑逼供,可以自行去狱中探望自己弟子,看看受没受半点委屈。我特意命人打扫了一间牢房,连门都没有上锁。” 刘宏让人把奏折拿来直接交给卢植,他没看奏折,因为没有必要,蹇硕本来就是他十分信任的人。 但是为了刚刚被行刺的卢植,他还是要稍微公正些的。 卢植拿过奏折看了一遍,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里面还真就是昨晚行刺的经过。 这让卢植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心想这帮宦官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这样显得他很…… 刘宏也是个人精,一看卢植脸色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他能怎么办?毕竟卢植也是受害者。 于是刘宏说道:“看来这里面是有误会啊,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了,那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蹇硕,你起来吧。” 蹇硕却没有起来,反而直接趴在地上,十分委屈的说:“陛下,我冤枉啊。我等残废之人处处被士人名流看不起,四处说我们惑乱朝纲。我们受些委屈没什么,但这不是质疑陛下您用人不明吗?如此,硕请死!” 卢植闻言脸色一黑,这帮子宦官果然狗改不了吃屎,有个机会就要打压士人,真是一群该被天诛地灭的东西。 刘宏当然知道蹇硕想要干什么,他也很烦这些士人天天在自己耳边絮叨。 但是党锢才过不久,而且近年来各地总是发生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他需要士人给他歌功颂德,所以刘宏只能委屈一下自己的身边人了。 “蹇硕,卢尚书乃是国之栋梁,大汉砥柱。他说你们的不是,一定是你们做的不够好,莫要再说了,赶紧起来。” 刘宏瞥了蹇硕一眼,那意思就是你差不多得了,士人我这里还用得着,等以后再说。 蹇硕心领神会,爬起来委委屈屈站在一边,不再言语。 刘宏对卢植说道:“卢卿,既然误会已除,你便去将弟子带回去即可。” 卢植也想赶紧离开这个让他尴尬的地方,听到刘宏的话刚准备谢恩离开,然而搅局的人赶到了。 小黄门进来禀报,说是太傅袁隗求见,要状告蹇硕无故监禁士子。 刘宏闻言看向卢植,眼神中全是不满。他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在质问卢植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还没完没了了?非得弄死一个是吧? 卢植也懵了,他没找过袁家,也不可能找袁家。他的弟子被抓只是一件小事,怎么就能让袁家知道了呢? 现在最快的解决办法就是卢植赶紧谢恩去洛阳狱,将王弋给接出来。 但卢植不能走,自己一旦离开刘宏身边,谁知道袁家会借着自己的身份到底捅出些什么篓子。 “宣。”刘宏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声,他现在有点烦,自己还没有逛完街,被拉来已经很不爽了,现在还回不去了。 袁隗走进大殿也没废话,直接细数了蹇硕十条罪状,每一件砍脑袋都是轻的,加在一起九族死一遍都不够,得死两遍。 刘宏听完看了一眼卢植问:“卢卿,你怎么看?” “陛下。” 卢植行了一礼:“既然误会已经解除,请陛下下旨将臣的弟子放了即可。” 袁隗是什么人,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来晚了。 不过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于是说道:“陛下,臣建议将卢尚书的弟子招来,问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圣君不宜只听一家之言。” 袁隗已经想好了,借这个机会弄死蹇硕,逼迫卢植站到自己的阵营里。 反正袁隗不怕蹇硕,他老袁家的关系也不在蹇硕身上,袁家在宦官中也是有人的。 要知道曾经的中常侍袁赦可是汝南袁氏的宗族成员,虽然现在人已经没了,关系可还在呢。 蹇硕被袁隗弄得有些措手不及,王弋告诉他怎么应对卢植的方法很有效,但是没告诉他会来个袁隗啊。 不过蹇硕倒也不害怕,因为他确实没将王弋怎么样,带来就带来,能有什么的? 卢植却有些坐不住了,他很清楚袁隗这是在逼他站队。 如果不借着这个机会干掉蹇硕,那就是辜负了天下士子,他卢植的名声……也就只剩下骂名了。 可如果真的扳倒蹇硕,那他卢植就成为袁氏一族的人了,将和宦官们形成不死不休的局面。 卢植清楚此时绝对不能做出任何选择,但局势已经不受他控制了,袁家人开始接手并进行操盘。 “将那个王弋带来。”刘宏双眼微眯,他倒要看看今天这件事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又得死多少人。 旁边侍候的小黄门得到命令,出门就要去洛阳狱将王弋带过来。 然而他走出殿门刚一转弯,就被一个宦官拉到一边,捂住嘴死死按在墙上。 从转角阴影处走出来一人,看着小黄门问道:“陛下让你去做什么?” 小黄门见到此人眼睛差点瞪出来,示意按着自己的人松手,低声说道:“赵常侍,陛下让我将卢子干的弟子带来。” 赵常侍又问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小黄门赶紧将里面的事讲了一遍。 赵常侍瞥了小黄门一眼:“在这候着,别被人发现了。” “是是。”小黄门连忙答应。 谁是赵常侍呢?在皇宫中能够被这样称呼的人就只能是赵忠。 没错,就是灵帝话里张让是我父,赵忠是我母的那个赵忠。 王弋在牢房里躺着,思考着自己的计划。 然而不知何时门外出现了一个人,盯着他看了许久。 不过王弋思考的实在是过于认真,并没有发现。 “咳咳。” 一声咳嗽打断了王弋的思考,那人推开牢房门走进来细声细气的说:“这是谁啊?待遇这么好?牢门都不锁的吗?” 王弋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个阉人,于是笑着问:“这位宦官高姓大名?” “高姓大名?你倒是有趣,读书人还有喜欢我们这些阉人的吗?” 那人神色古怪的说道:“本人赵忠。” 赵忠?他怎么会来? 王弋有些不解,不过还是起身行了一礼:“原来是赵常侍,这人好与坏不在乎下面有没有,阉人就没有义士了吗?” “不愧是读书人,说话就是好听。” 赵忠指了指王弋说:“走吧,陛下要见你。” 刘宏要见自己?出了什么事?身份暴露了? 王弋心中一惊,面上不动声色,心中不停的在盘算。 不对,应该不是暴露了。按照卢植所说宦官和何进是一伙儿的,如果自己身份暴露,那赵忠只能是来杀他的。 可为什么刘宏要见自己呢? 虽然王弋也不清楚,但还是要去的。于是说道:“劳烦赵常侍引路了。” 赵忠挥手示意王弋跟上,自己走在了前面。 赵忠为什么会管这件事呢?原因就在卢植早上的那封信里。 卢植借着早朝的机会将一封信交给了小黄门,那封信是让张让看的。信的内容是找机会谈一件关乎于双方性命的大事。 张让看到信不敢怠慢,卢植是海内大儒,一向看不起宦官。如果他都说是关乎性命的大事,那就一定不小。 谁知道张让刚看完信,就有小黄门来告诉他卢植进宫告状了,状告蹇硕无故抓了他的弟子。 张让不用猜都知道这事儿肯定是蹇硕着急立功办的,他立刻找来赵忠,两人一商量,赵忠决定亲自来看看,看能不能把这件事给遮过去,别耽误了真正的大事。 这才发生了赵忠亲自来洛阳狱提人这件事。 赵忠带着王弋上了马车,对王弋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老师为了救你,在陛下面前竭尽诋毁蹇常侍啊?” 赵忠的想法很简单,他准备先吓唬住王弋,然后让王弋按照自己吩咐的说,别让宦官们的利益受损,也别让卢植下不来台。 赵忠的想法很好,毕竟王弋是个少年,再加上他身居高位,气场强大,内心笃定能唬得住王弋。 然而王弋怎么可能被他唬住,他可是敢空手套白狼套甄家和蹇硕的人。 于是王弋笑着说:“原来如此,想必是陛下招我问询我被抓的经过吧。既然如此,赵常侍不妨先送我回一趟卢师的府邸,正巧顺路不是么?” 赵忠闻言一愣,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根本不吃他那一套。而且顺路个屁啊,洛阳狱在南边,尚书府在北边…… “你想跑?”赵忠斜了王弋一眼。 “不。” 王弋摇摇头:“赵常侍可见过谁要跑还和人说的吗?劳烦赵常侍亲自跑一趟,吃杯酒总是要的,只是我却不能陪酒了,有些遗憾啊。” “哼。” 赵忠当然知道王弋话里的意思,淡淡的说:“这一次我是为陛下办事。” “赵常侍哪次不是为陛下办事?不过有道是皇帝不差饿兵,喝酒还是得有些下酒菜的。”王弋依旧话里有话。 张让、赵忠这些人和蹇硕不一样,蹇硕本身就有武艺,喜欢的是权力和兵器。 赵忠这些人那是真的贪,贪婪的有些疯狂。 于是赵忠便让人将马车驾到卢植府上,也不管刘宏急着想见王弋了。 来到尚书府,三张看到王弋回来有些高兴,然而王弋只是打了个招呼,便从屋内拿了足足十匣金饼就又出去了,让三人感到莫名其妙。 王弋将金饼放在马车里,笑着说:“些许酒水钱,赵常侍笑纳。” “没想到王公子是个有钱人啊。” 赵忠说话也客气了很多:“那我便和你讲讲今日殿中发生的事吧。” 赵忠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问道:“王公子可有对策?” 谁知王弋却拒绝了,低声说道:“这个不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已经猜到大概了。我要和赵常侍说的事另一件事,赵常侍可知道民间对各位宦官是如何称呼的吗?” 赵忠的脸马上就黑了下来,冷冷的说:“王公子在消遣我?” “消遣?不不不。” 王弋摆摆手:“诸位常侍的名声在民间并不好,说你们横征暴敛,放纵百姓鱼肉乡里。赵常侍,你别怪我说话难听,诸位的名声就是如此。不过在我看来诸位的手段真是差了些,简直就是抱着金饭碗在讨饭。搜刮能搜出几个钱?收礼能收到什么好东西?得到的实惠少不说还败坏了名声。我有个建议,不知赵常侍想不想听听?” “说。”赵忠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他已经很生气了,如果王弋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就决定干掉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赵常侍,你看看那些豪门大族,他们的名声如何?但哪个不是富得流油?就比如说这个……” 王弋随手拿过一匣金饼打开,看着赵忠说:“这匣金饼是冀州甄家赠予我的,而且还赠了不少,他们的钱是哪来的?” 赵忠眉头一皱:“王公子的意思是让我们向他们索要?不行,不行。那些人影响极大,很容易……” “要?为什么要要?” 王弋打断赵忠的话说道:“这金饼是甄家做生意赚来的,他们能做生意,赵常侍你们就不能吗?” 赵忠沉思片刻,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可是他们没有门路也不会做生意啊。 于是他说道:“王公子,不瞒你说,我们也想做生意,可是没有人手啊。” 王弋笑着说:“赵常侍,所以你遇到了我。你们有权力,我有赚钱的方法,刚好我还认识甄家,他们有渠道!” 第14章 初见 说实话,赵忠听了王弋的话有些心动了。但他还是有些摸不准,毕竟王弋的年龄不大。 于是他问道:“王公子真的有办法说动甄家吗?” “我若说不动甄家,他们凭什么给我这么多金饼?” 王弋显得很自信:“赵常侍若心有疑虑也无妨,不如我们先试着做一单,利润二八分。” “这……” 赵忠有些犹豫的说:“二成是不是少了些,毕竟我们要分的人很多……” “二成?不不不!” 王弋摆摆手,有些好笑的说:“赵常侍,二成是甄家拿的,你们分八成。不过咱们有言在先,这只是第一单生意这么分,之后可是要五五的,毕竟甄家人也要吃饭,细水长流嘛……” 八成?赵忠心中一惊,他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能和世家分利,而且还是拿大头。 利令智昏虽然是个普遍现象,但对于这些见过大世面的宦官来说,他们还是很清楚小命和钱哪个重要的。 赵忠看着王弋,狐疑的问:“咱们三方都出了力,我们拿八成,甄家拿二成,王公子你……” 这也不能怪赵忠不放心,常年混迹在宫中,里面的大事小情实在是太复杂,让他不得不小心些。 王弋见状沉声说道:“我自然会从甄家那里拿走属于我的那一份。至于这一单嘛……我是免费送的,毕竟我不想结识赵常侍,我想结交赵常侍。” 赵忠心下恍然,原来王弋是这个打算。这样一来他更确定王弋是个干大事的人,很清楚人情和钱财到底哪个更重要。 于是赵忠笑着说:“既然如此,我们商量商量就给王公子答复如何?不过想来这件事应该能定下来,就按王公子说的办就好,五五分成,谁也不吃亏。” 继而赵忠话锋一转问道:“不知王公子对觐见之事可有对策,我可从中斡旋一二。” 王弋见赵忠愿意主动帮忙便放下心来,心道果然只有利益才是最牢靠的保障。 不过王弋是不会轻易用出这份人情的,他笑着说:“此乃小事,若我不能解决这件事,那还有什么资格和诸位合作?” “这还是小事?果然英雄出少年。” 赵忠赞叹了一句,忽然似乎想到什么,低声说:“王公子,令师想要和我们谈一件关乎性命的大事,不知……” 王弋心中一惊,没想到卢植这么快就开始联系宦官了,这是等不及了吗? 王弋心中在盘算,脸上却不动声色的说:“卢师要和诸位谈什么我这个弟子怎能妄言?只是赵常侍,我有句话要叮嘱你,卢师是海内大儒,我们之间的交易就不要和卢师说了,赚钱这种事嘛,我这个弟子做就好了。” 赵忠心下了然,卢植是要顾及名声的,肯定不会亲自下场和他们说这些,那么王弋自然就是卢植的代言人了。 两人谈话间马车已经来到了皇宫,赵忠对王弋很客气,若是以后真的能将生意铺起来,那就是座吃不完的金山,他们的名声也会好上很多。 那个小黄门都快急死了,看到赵忠和王弋终于来了,松了口气,急急忙忙将王弋带回宫殿。 王弋进了宫殿之后行了一礼,跪坐在地看着刘宏。 刘宏看到王弋的时候表情一愣,他在王弋的脸上看到了自己曾经非常宠爱的那个妃子的痕迹,他很想问一下,但现在明显不是时候。 刘宏看着王弋问:“你就是王弋?” “回陛下,草民王弋。”王弋一边回答,一边又行了一礼。 像,实在是太像了!无论是外貌还是礼节,亦或是那种淡然的气度…… 刘宏那句问话差点说出口。随即反应过来:“蹇硕将你带出尚书府,可曾怠慢你?” “回陛下,不曾。” 王弋脸上带着些歉然:“倒是草民不明所以,不慎打了蹇常侍一拳,好在蹇常侍武艺好,气度不凡,没有和草民计较。” 一旁袁隗插嘴:“王弋,你可要照实说,当时究竟是何情况?” 然而刘宏终于忍不住了,问道:“王弋,你乃何方人氏?为何要拜卢卿为师?家中还有何人?” “回陛下,草民赵国邯郸人氏,家中父母俱在,还有一位兄长。” 王弋轻轻摆了一下头,似乎是有蚊虫在侧,然后继续说道:“草民在冀州听闻涿县有大贤,便想前去求学。后来得知卢师已经来洛阳为官多年,就一路来到洛阳,幸得被卢师收入门下。” 刘宏已经坐不住了,他笃信王弋和王荣有关,马上就想问个清楚。可当他看到王弋那一下无意识的摆头之后心中一沉,现在他已经能确信王弋一定和王荣有关,只是王荣是被何氏毒死的,他不敢和自己相认。 刘宏其实不喜欢何氏,早年何氏得宠一是因为宦官不断在自己面前说何氏好话,二是何氏的业务能力确实非比寻常,让他有些流连忘返。问题是当时他还小啊,初次尝试肯定食髓知味,现在他早就经验丰富了,什么花活儿他没见过?有个气质母仪天下的伴侣才是他最想要的。 最关键的一点是刘宏真的很讨厌刘辩,问个什么话回答的都支支吾吾,对什么人都大气不敢喘,一点帝王气度都没有。 但是刘宏也不想想,这能怪的了谁呢?当初是他怕刘辩夭折,自己将刘辩送到道士家抚养的,一个道士能培养出合格的君主继承人? 爱屋及乌下的刘宏终于展现出了一位君王该有的才智,脸色一沉说道:“哼,你胆子倒是不小,区区一个乡野草民,也敢殴打官员?来人,押入大牢。” 刘宏突然的转变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就连王弋都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 蹇硕眼疾手快,两步上前一把拎起王弋就往外面拖,他主要担心那些侍卫手底下没个轻重,弄伤了王弋。 卢植赶忙向刘宏求情,希望刘宏看在王弋年纪小的份上饶他一回。 袁隗也低头不语,刘宏忽然的决定打乱了他所有的部署,之前铺垫那些全都白费了,心想看来现在还不是除掉宦官的好时机啊…… 看到蹇硕将王弋押了出来,不远处的赵忠心中一惊,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还是说王弋玩砸了? 想到这里赵忠赶忙上前询问,他可不想自己的钱袋子跑了,而且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要是这次将王弋救下,他还能多分点,以后生意中的话语权也能更多些。 “这是怎么了?”赵忠走上前询问蹇硕。 蹇硕叹了口气,将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赵忠却笑着说:“无妨,无妨。看来王公子吉人天相,这次劫难算是过了。” 王弋一愣,这怎么就算是过了呢? 赵忠继续说道:“王公子在狱中安心等待,用不了几日便会自由了,这是陛下在保护你,若是陛下真想追究,打了我们这些常侍,当场就能要了你的脑袋。” 王弋这才反应过来,我的天,这里面的弯弯绕可真多。 于是他也笑着说:“看来这次我得想个好主意,让诸位多赚些才好了,多谢赵常侍解惑。” “应该的,应该的。” 赵忠摆摆手:“我们一起赚嘛,哈哈……” 王弋拜别赵忠,和蹇硕一起又回了洛阳狱。 车上,蹇硕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几次欲言又止。 王弋见状问道:“蹇常侍,有什么话就说,不用这样。” “先生,硕有一事不解,望先生解惑。” 蹇硕行了一礼:“先生既然说我们是一家人,为何要和那赵忠有所勾结?” “哼。” 王弋冷哼一声:“不找机会勾结他们,把他们喂饱了,难道要等他们决定放弃你的时候再去勾结吗?我说了,我们是一家人,我不可能看着你去死。” 蹇硕闻言心中一颤,连忙说道:“硕无状了,望先生海涵。” “没什么海涵不海涵的,你活着我们才有机会。” 王弋摆摆手:“陛下已经认出我来了,做好准备吧……” 崇德殿内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了,刘宏拍案而起,早早离去。 袁隗也没有逗留,他需要将这件事告诉袁绍,为清除宦官夺得兵权做其他计划。 只有卢植没走多远便被小黄门拦下,带去了一座无人的宫殿。 没多久刘宏便信步走了进来,也不顾卢植行礼,冷冷的问:“卢卿,那个王弋到底是什么人?他是不是王美人的家人?” “这……”卢植心中一惊,没想到王弋的身份居然被刘宏看破了。 “说!”刘宏厉声大喝。 卢植只得无奈的说:“回陛下,王弋的父亲是王美人之兄长,王美人是王弋的姑姑。” 刘宏也不顾礼仪,一把抓起卢植的衣领问道:“那你为何不告诉朕!” 不告诉你?你还不清楚为什么不告诉你吗? 卢植在心中嘀咕,嘴上却说道:“陛下,王弋来洛阳并不是为了求官,也不是为了攀附。他来洛阳的目的是想给王美人守孝,也只是想给自己姑姑守孝,以尽孝道。他不想掺合宫廷纷争,所以若有机会守孝,完毕之后便会回到冀州,回家躬耕读书。” 刘宏愣住了,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他每天见到争权夺利的人太多太多,但像王弋这样的却太少太少。这让他再次想起了那个自己曾宠爱的女人,那个从来不争不抢,才思敏捷的女人。 他曾经做过两篇文章来怀念那个女人,可依旧觉得亏欠良多。不仅是王荣,还亏欠了自己儿子刘协,还有王荣的家人。 刘宏松开卢植,良久之后问道:“王家现在过的如何?” 卢植沉声说道:“据臣弟子所言,家中两亩薄田尚能糊口,陋屋可以遮风,但不避雨。” 居于深宫的刘宏根本不能想象这一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两亩薄田够干什么?漏雨的房子怎么能住人? 刘宏有些奇怪的问:“朕观王弋面色红润、身体健壮,不像是过苦日子的,这是为何?” “回陛下,臣弟子年十二便外出求学,十四得冀州甄氏看重,聘为客卿,为甄氏出谋划策。”卢植回答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些许骄傲。 刘宏懵了问道:“他今年多大?” “十六。” 卢植这回十分骄傲的回答:“臣弟子才学过人、谋略出众、胸有城府、见识不凡,是难得一见的栋梁之材,远超臣以往弟子。” 听到这个答案刘宏直接震惊了。 卢植是什么人?就是一块硬骨头,最纯粹了清流士人,总是上书官员应该禁止礼送往来的人。 有的时候刘宏都觉得卢植固执的可笑,官员是最需要人情世故的职业,居然禁止设宴请托,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然而这个王弋只有十六岁,十四岁就能成为冀州大族的客卿,还能得到卢植这番评价,简直就是天纵奇才了。 这一刻刘宏心动了,他相信了卢植的话,相信王弋就是个绝世天才,他想要让王弋做官。 不管之前党锢之乱中宦官和士人怎么闹,外戚捅了多大篓子。在皇帝心中,身边最值得信任的仍然是宦官和外戚,他们是皇帝最重要的守护力量。 有这等才学的王弋不应该在家乡隐居,而是应该站出来,站到自己身边,成为守护皇族的力量。 一旁的卢植很清楚刘宏在想什么,这也是他想见到的,他也想让王弋做官。 只有王弋有了力量他们才能对抗袁氏,才能撼动那个令人恐惧的庞然大物。 至于争嫡问题卢植根本不在乎,宦官们可以选择何家,自然可以放弃何家。无论让哪个皇子继位宦官们是不在乎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对抗他们共同的敌人。 而到底双方谁能在干掉袁氏之后活下来,那就要各凭本事了。 至于活下来之后会如何卢植也不是很在乎,他从来都看不起宦官,认为宦官就是导致天下百姓民不聊生的根源。以前如此,现在还是,未来依旧! 君臣互相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出了双方的想法,默契的没有再说些什么。 此时王弋还不知道,他马上就要迎来人生中第一个官职,而且还是高官。 跳过了举孝廉,跳过了郎官,成为了一名秩比两千石的高级军官——射声校尉。 第15章 射声校尉 有了心事的刘宏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总想见王弋一面。 然而他出不了皇宫,王弋也进不来。 没奈何,刘宏找来了蹇硕,将自己的心里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蹇硕听完眼珠乱转,低声献策:“陛下,您有什么要问的臣可以代劳啊。只要您将问题写下来,臣可以带到洛阳狱去。” 刘宏大喜,提笔写下了五个问题,让蹇硕带到洛阳狱交给王弋,并让王弋马上回答出来。 蹇硕领命而去,刘宏将自己关在宫殿里谁也不见,他有着自己的谋算。 这个世界上没人想要一辈子都是一个庸人,即便是平日里荒唐的刘宏也是如此。 其实刘宏是一个很悲催的人,在登上皇位之前他只继承了自己亲爹亭侯的爵位。 屁大点儿的封地能见过什么世面?而且当时他才十一岁。 随着年龄的增长和见识的累积,他也希望成为一位君临天下的帝王。 然而现实狠狠抽了刘宏一巴掌,并且告诉他在皇位上老实坐着,你什么也做不了。 确实,他什么也做不了。军权早早就被分了出去,天下大事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连了解详情的权力都没有。 决定天下走向的人是士大夫们,他们商议好对策之后只需要刘宏点头,并且刘宏也没有摇头的权力。 于是刘宏开始宠信宦官,希望凭借宦官来逐渐收回属于自己的权力。 宦官们也不负所托,和士大夫拼杀在政治斗争的第一线。只是同时,宦官们也干掉了他的皇后。 刘宏决定引入新的势力,他选中了让他过的很开心的何氏,希望外戚能成为他手中的力量。 只可惜刘宏不知道的是,同样选中何氏的,还有那些宦官。 而何氏没有选择刘宏…… 猛然惊醒的刘宏绝望了,完全放弃了治疗,开始信奉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然而行乐也是需要钱的,西宫的小金库遭不住他那么挥霍,于是他将目光盯上了朝廷。 想要爵位?他卖!祖宗做得,没道理他刘宏做不得。 想要做官?可以!一万钱一石,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只要有钱,三公都能做! 没钱还想做官?也行!按揭预售,利息公道,提前享受官宦生活。 有才华没钱?那不行,做官就得交钱,升迁调度交钱,任职委派交钱,继承官职更要交钱! 就这样刘宏疯狂的祸害着本就风雨飘摇的大汉,他却每天看着自己的小金库都能睡个安稳觉。 王弋的出现让刘宏再次燃起了希望,这个希望不是在他自己身上,而是在他儿子身上。 刘宏很清楚自己已经无药可救了,他现在连一点理政的念头都没有,可若是能给自己儿子找一个霍光…… 当然,这个儿子不是何氏所生的刘辩,那小子刘宏现在怎么看都不顺眼,他想要培养的是另一个孩子——刘协。 睡的正香的王弋在监牢里被蹇硕摇醒的时候有点懵,这都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 蹇硕见王弋醒了,轻声说道:“先生,陛下有旨。” “那……我该……怎么做?”王弋双眼朦胧,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蹇硕见王弋是这个状态,也不废话,将一张纸递给他说:“先生,陛下问了您五个问题,让您赶快回答。我这是一路跑来的,一会儿再跑回去,能给您争取些许思考时间。” 五个问题?王弋后顺手接过纸张,心中暗骂:这刘宏是不是有毛病?大晚上的玩儿脑筋急转弯儿? 王弋借着火光看了看纸上写着的五个问题,上面写道: 君权旁落该若何? 天子年幼,主弱仆强,当如何? 何以武备? 何以文治? 何以安天下? 王弋看到这五个问题之后又懵了,这是刘宏能问出来的问题吗?他有这种水平?我就是说了他能懂? 不过王弋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能不能懂和他没关系,但一定要写。 于是王弋要过笔墨,洒洒洋洋写了数千字之多。 其实通篇都是些废话,什么惩治贪腐、加强吏治、考核绩效、加强训练、选拔人才巴拉巴拉都是被人说烂了的东西。 唯一也是贯彻全篇的只有一点,那就是找个帮手,找个有能力的帮手,找个有能力而又忠诚的帮手。 蹇硕都快看傻了,这位先生的才思也太敏捷了,治国之策就这么被他在朦胧中写下来了?果然是个大才。 蹇硕来的快去得也快,见到王弋写完,吹干笔墨一溜烟儿跑回了皇宫,将王弋的答案交给了刘宏。 刘宏见到答案后也有些傻眼,他就随便问问,只要王弋能回答出来个大概他就很满足了,毕竟王弋才十六岁。 然而王弋给出来的答案明显超纲了,因为刘宏也看不懂,他又没治理过天下,哪知道到底对不对。 不过王弋回信中的潜台词刘宏倒是读懂了,就是建议他找个能力强而且忠诚的帮手。 看到这里刘宏陷入了沉默,他有些拿不准该用什么态度对待王弋。 这就是王弋高明的地方,他明明白白告诉刘宏自己是有才能的,但他不想做官。 这就让刘宏误以为不是王弋配不上他刘宏,而是他配不上王弋,人家没看上他。 这很正常,甚至都不能算是恃才傲物。 汉朝实行的是举荐制,不是谁想做官就能做的,也不是不想做官朝廷能逼迫得了的。 那么王弋真的有才吗?你可以说他有,后世的管理知识和军事知识是个人多多少少都了解一些。 你也可以说他没有,他的大学专业是水下机器人专业,要不是历史系的妹子着实养眼,他有事儿没事儿就去蹭课,他三国的知识了解的都不多。 其实王弋每天睡觉之前在心里都会对一位大神拜一拜,那位大神就是他当年蹭课时历史系的教授,要是没有那位教授,王弋可能都活不到这个时候。 看到刘宏陷入了两难,蹇硕有些着急了,自从他听信了王弋的话,就觉得周围谁都可疑,谁都能随时给他来上一剑,他迫切需要一个帮手,他需要王弋做官。 于是蹇硕想了想说:“陛下可是为那王弋发愁?” “是啊……” 刘宏叹了口气:“这个王弋……多多少少还是对我有些怨恨的。” 蹇硕急忙说道:“陛下,我听说施以恩惠可以收买人心,不如我们给他封个官,封个大一些的官如何?” 刘宏瞥了蹇硕一眼:“你知道他怕的是谁,封大官?让他去死吗?” 蹇硕却笑了:“陛下,臣没说要封文官啊,不知您看了那份口供没有?那个王公子武略也是很厉害的。” “哦?” 刘宏来了兴致,让蹇硕把口供找来,细细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刘宏心中一叹,这样的人要是在自己刚做皇帝的时候在他身边,自己也不会是现在这么荒唐的样子。 刘宏心里甚至有些埋怨王美人,既然家中的人有才能,为什么要藏着掖着?有了他们相助,你还会出事吗? 刘宏眼圈微微泛红,他是真的喜欢王荣,可惜斯人已逝。 轻轻吐了一口气,刘宏扫去心中哀愁,他已经有了想法。既然王弋善射,那北军的射声营……有了军队王弋以后也不用害怕何氏的报复了…… 笠日朝会,刘宏本想先将王弋放出来,再找个机会封他做射声校尉。 然而让刘宏没想到的是,他还没说话,群臣乌泱泱的开始为王弋求情,希望刘宏干掉罪魁祸首蹇硕。 这是王弋这个名字第一次走进大众的视野,然而这一次根本没掀起什么波澜。 这里为他求情的人根本不认识他是谁,也不在乎他是谁,杀了蹇硕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卢植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眼前这些人以他的弟子作为借口,没有征求过他任何意见。 他甚至不能拒绝,否则就是士人的叛徒。党锢还未正式结束,这些人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反击了。 曹操站在百官队末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出头的都是袁氏门人,而他们的领袖昨天刚刚拒绝了自己营救的请求。 面对诸位大臣的请求刘宏自然是不会答应,宦官们虽然有自己的小心思,但依旧是效忠他刘宏的,要是让这些士人得了势,他又要变回原来的点头虫。 朝会不欢而散,很多大臣对卢植的不作为有些不满。 卢植直接找上了袁隗,告诉他看在老师的面子上不要做的太过分,想让他做马前卒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袁隗有些讪讪,马融和郑玄很看好卢植,反而是他这个女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受重视。 这种情况一共持续了三天,刘宏实在是受不了了。 朝会的时候大臣哭,朝会完了宦官哭,回到西宫妃子哭,让他不胜其烦。 刘宏也不是个蠢……好吧,他确实不是很聪明,不过不妨碍他灵光一闪。 今年各地爆发的灾难很多,刘宏不想解决,也解决不了。但他有一个逃避责任万能的方法——大赦天下。 于是在第二天的朝会上,刘宏抢先一步,宣布了大赦天下的旨意。 这下轮到那些官员傻眼了,刘宏有些得意,你们要放的人我放了,想要杀的我肯定不能杀,各退一步得了。 刘宏这一手打了袁氏一个措手不及,这也没办法,大赦天下是向老天承认错误,他们也不能和老天较劲不是。 蹇硕朝会还没完就去了洛阳狱,将王弋秘密接了出来,并告诉王弋刘宏对他的封赏。 回卢植府邸这一路王弋一句话也没说,他真的快被这对君臣给蠢哭了,就这种水平怎么可能斗得过袁家。 到了尚书府,王弋示意蹇硕跟他进来,拿了些金饼交给他、 蹇硕连忙推辞:“先生,这……我肯定不能要啊。” “拿着吧,救命的。”王弋有些有气无力。 蹇硕说道:“不用,不用。硕颇有钱财……” 王弋差点没被这货给气死,没好气的说:“救我命的!你是疯了吗?向陛下为我求官?怕我死的慢吗?陛下继承大统以来封过几个人为官?凭什么封我?当初我真的应该一剑弄死你,也省的连累我!” 蹇硕闻言呆立在原地,这是他没想到的。是啊,刘宏什么时候封官不要钱了? 王弋见他那副模样就来气,指着金饼说:“你看看够不够两千万钱?够就赶紧带回去!别在这里烦我。” 蹇硕唯唯诺诺的将金饼搬上车,驾车而去。王弋正在气头上,他哪敢数到底够不够啊,不够就自己补上呗。 唉…… 王弋叹了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他就知道见刘宏不会有好事。 于是王弋找来三张对他们说:“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一个?” “无聊。”张合白了王弋一眼,这家伙刚从洛阳狱出来又开始不着调了。 张合不愧是跟着王弋最久的人,果然,王弋满脸遗憾的说:“唉……我们以后不能继续住在尚书府了。” 张飞和张辽心中一沉,王弋要是走的话他们肯定会追随的,只是可惜兵法还没学多久。 “好消息是什么?” 张合看着他冷冷的说:“你又买了个房子?钱多是吗?” 王弋脸一黑,马邑县那个院子张合嘲笑了他很久,是个过不去的坎。 不过现在不是和张合斗嘴皮子的时候,王弋沉声说道:“未来我注定是要征战天下的,如今我已经走出了第一步,陛下将封我为射声校尉,统领北军七百射声营,你们的选择呢?” 张合没有任何犹豫,他早就已经决定了,于是单膝跪地说道:“主公在上,合愿为主公征战天下。” 张飞和张辽看了对视一眼,也说道:“我等愿为主公征战天下。” 王弋将他们三个扶起来,看向东北方向,喃喃自语:“快了,就快了……” 不知是不是王弋的错觉,他总觉得冀州那边的天空微微有些发黄。 蹇硕一路奔回皇宫,此时刚刚下朝,刘洪受不了宦官的哭嚎,躲进了自己私人集市的一个小酒馆里。 当蹇硕将金饼和王弋的话带给刘宏之后,刘宏先是一阵愕然,接着便开开心心数钱去了,嘴来还说着:“没想到这次居然没亏,哈哈哈……” 第16章 饭与气 士人们在欢呼,这是他们的又一次胜利,从宦官手里再一次扳回一城,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宦官就不能再作威作福了。 宦官们也在窃喜,一群废物弹劾了好几天,连他们一根毛都没有伤到,看来未来士人也掀不起什么水花了。 刘宏也很高兴,大赦天下之后他就不需要再为那些各地灾情担心了,反正他已经向老天承认了错误,如果灾情不再好转那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袁氏的心情也很不错,这次营救是他们主导的,他们又收获了声望。至少他们是这样宣传的,卢植得承他们这个情。 只有卢植很不爽,不仅仅因为袁氏的逼迫,而且还因为王弋准备离开尚书府了。 这事儿他怨不了别人,王弋已经告诉卢植不要让他牵扯到这件事里了,卢植依然选择将王弋推到刘宏面前。 卢植是个忠诚的臣子,他愿意为大汉出生入死,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惜,他也希望自己身边的人也是这样。 可惜王弋不是,在王弋的规划中首先大汉就不能存在,这个古老的帝国实在是太腐朽了,唯有推倒重建才有新的希望。 不过王弋礼数还是很周到的,郑重其事的拜别了卢植,带着三张前往了射声营军营。 事已至此王弋也只能想办法随机应变了,他原本的计划是跟随卢植平乱获得一些军功,然后想办法从蹇硕那里搞一个西园八校尉之一的职位。 王弋是真的不想去北军,北军是大汉的常备军之一,是正规野战军。 这看起来很好,问题是一旦战事出现,北军将从属于大将军麾下。 现在大汉还没有大将军,不过再过几个月就有了,而且还是王弋现在比较头疼的何进。 一路无话,四人来到了北军射声营的营地。 到了营门口简直让王弋大跌眼镜,这就是正规军的军营?比牛角山山寨也强不到哪里去啊! 岗哨上空无一人,营门破破烂烂,大门早就没了。 王弋四人走进去居然没有任何人阻拦询问,士卒们有的在晒太阳,有的聚在一起赌钱,对王弋视若无睹。 三张见状大怒,这样的军队能有什么战斗力?带着他们出去打仗只会让自己死的更快。 王弋倒是没有生气,只是带着三人来到校场,让张飞擂鼓聚将。 不得不说这些人的基本素质还是有的,三通鼓未完,七百射声营已经在校场内集合完毕。 只是他们的阵型稀稀拉拉,三一群五一伙,看着王弋低声议论。 而且这些人的装备实在是太差了些,着甲者不到十分之一,披挂完整的只有三个。 王弋让张合将那三个披挂整齐的士卒喊过来,问道:“你们在军中担任什么职位?” “你是何人?” 其中一个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反问王弋:“为何要擂鼓聚将?” “我是新任的射声校尉。” 王弋看了那人一眼,淡淡的说:“这里是我的地头,将你们召集起来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回禀校尉,属下吴成,射声营军侯。”那人行了一礼,声音颇为恭敬。 可王弋却皱眉了,军侯怎么也是一个中级军官了,手底下也有两百人,怎么穿着士卒的甲胄? 于是王弋点了点他的甲胄问:“你是军侯。” 吴成苦笑,无奈的说:“回禀校尉,手底下的人也是要吃饭的,朝廷已经一年没拨给我们粮饷了。射声营还算好的,至少我们没把弓弩卖了,听说越骑那帮人连马都卖了。嘿,要是真打仗,战场上跑的两脚马也是壮观。” “其他员吏呢?只有你一个?”王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做生意去了……” 吴成叹息一声解释道:“他们都是商贾之家出身,脑子活泛些,为我们这些弟兄们找些吃的。校尉,我们这些人都是挺好的人,也想报国,武艺也都不错。但朝廷不给我们粮饷,我们又不敢光明正大的做生意,只能混到这种程度了。” 王弋听罢有些头疼,让他去要粮饷倒不是什么问题,问题是只能去太尉府和尚书台要,里面全是袁家人。 王弋无奈,只能拿出一匣金饼交给吴成,并告诉他:“把那些人都叫回来,然后买些粮食肉食,告诉手底下的人,你们从今天开始有粮了。” 吴成看了看金饼没有接,有些犹豫的说:“校尉,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这个……我们花不出去。一看您就是大族子弟,这种东西不是我们能用得起的。” “先吃顿饱的,等我换好了钱再买。”王弋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是真的服了刘宏,大汉被他这么折腾还没死,命也是真的硬。 吴成的表情更纠结了,为难的说:“校尉,我们没有存粮,下顿吃什么还要看弟兄们买什么回来。你也看到那些赌钱的了,赌本是石头,就打发时间用的。” 王弋闻言有些佩服这些人了,就这样还硬挺着不哗变也是了不起。 于是王弋吩咐张合去找蹇硕从禁军借些粮回来应急,然后对吴成说道:“去找人把那些人叫回来,军队怎么能做生意?太不像话了。既然我来了,就肯定能让你们吃饱。” “多谢校尉大人。”吴成行了一礼,他能看出来眼前这个校尉是真的想重建射声营。 王弋看了看校场上站的人又问:“司马呢?这里谁官职最高?不能都出去了吧?” “校尉大人,我们没有司马,甚至都没见过上一任校尉是谁。” 吴成的声音有些失落:“我就是这里官职最高的人,员吏大致有十几个,都出去了。屯长以上的职位大多都是空缺,呃……等待……陛下任命。” 我可去他妈等待陛下任命吧!王弋听完后差点就骂出声来,说得好听,还不是因为没卖出去? 王弋脸色极其阴沉,心道既然你刘宏这么给力,那我王弋要是再客气就不够意思了。 王弋示意吴成前面领路,参观了一圈营房,并且试了试那些弓弩。 弓弩保养的还不错,看起来这些人还知道不能将保命的家伙卖了。 回到校场,恰巧张合带着蹇硕和两车粮食回来。 王弋没有打招呼,让吴成先去带人做饭,让手下的人吃饱再说。 之后他才来到蹇硕身边,目光有些不善。 蹇硕也是个知兵事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陪笑着说:“先生,这北军不归我管啊,要不我劝劝陛下,让陛下给您换个职位?” “不用了。” 王弋摆摆手说:“你算一算,买下整个射声营需要多少钱,自己去车上拿。” 蹇硕差点被王弋的想法吓死,结结巴巴的说:“先生……这……这……不能买。” 王弋知道他想岔了,便跟他解释:“我说的是职位。我不想有人给我捣乱,也不想等我练好兵别人再拿了去。” 蹇硕松了口气:“先生,这没什么,我跟陛下说说,您自己招募下属就行。” 王弋心中一动,漫不经心的说:“也行吧,你记得说啊。还有,这人有点不够啊,二百人一曲,我再招一百凑够四曲行不行?” “当然可以,不过这种事您悄悄的做就好了,有人问就说是征调的民夫,不要大张旗鼓的。”蹇硕不光答应下来,还在为王弋出谋划策。 看着正在吃饭满脸感激的士卒,王弋有些感慨,原来一顿饱饭真的能让人心怀感激啊…… “蹇常侍,帮我换些钱吧。”王弋的声音有些低沉,这是他未来活命的本钱,肯定不能亏待了。 蹇硕一口答应:“先生放心,我这就去办。顺便再调拨些粮草,以后先生找我要粮草就行,也省的那些人层层克扣。” “如此,多谢蹇常侍。”王弋行了一礼,这是真心实意的,这样一来解决了他不少的麻烦。 蹇硕赶忙说道:“使不得,使不得。若先生没有其他吩咐,硕便去为先生换钱去了。” “有劳蹇常侍。” “留步。” 蹇硕匆匆离开了,换钱什么的都是小事,他得尽量多在刘宏身边,这才是要紧事。 王弋也不着急,一边思考,一边等待射声营吃完。 射声营将甲胄都卖了,他也不可能去申请一些。甲胄这东西可比刀剑危险多了,是明令禁止的违禁品,寻常人家有了基本就是死罪。 可是越危险的东西越是吸引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甲胄在黑市上是十分抢手的稀罕物,世家大族都喜欢收集一些。 离黄巾之乱还有不到四个月了,他需要在一百天之内将这些人训练好,并且把装备给他们配齐。 然而没想到的是,吃饱喝足的射声营将士给了王弋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些士卒对王弋感恩戴德,认为王弋是一个好官,是想着他们死活的。 于是他们在吃完之后自发排好阵势,等待王弋检阅。 虽然这个阵势只是简单的队列,服饰杂乱无章,也没有什么气势,但王弋依旧很欣慰,这些人至少是些淳朴的将士,而不是那些混日子的兵油子。 王弋让他们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演示平日里的训练。 看着这些人演练,开始的时候王弋觉得还行,渐渐的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这些人用的弓也不错,力气也够,可是中靶的怎么就稀稀拉拉几个? 王弋亲自下场,拿过一张士卒手里的弓,连发三箭。转头看着吴成疑惑的问:“这很难吗?” 吴成一脸惊诧,他没想到这位校尉的箭术这么好,不过还是说道:“校尉大人,像您这样还真挺难的。” “啊?”王弋有些不解,这有什么难的? 吴成见状也没废话,从箭壶中抽出两枚箭矢,嗖嗖两箭射出。 王弋看到那两枚箭矢,直接傻眼了。 第二枚箭矢直接从后部命中第一枚箭矢,甚至将箭头都射了个粉碎,然后命中靶心。 “校尉大人,像您这样用蛮力将箭术运用到这种程度的真的很少。” 吴成一脸认真的解释:“平时我们训练的都是射箭的感觉,并不在乎准不准,等到打仗的时候我们都会用气,箭矢自然又快又准。” “气?”王弋懵了,他现在有些不确定自己穿越的到底是汉末还是玄幻世界了。 “是的。” 吴成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诧异的问:“难道校尉大人不会用气?” 王弋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了一旁的三张。 然而这三位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张合更是在偷偷的笑。 王弋示意吴成带队继续练习,将那三人拉到一边,黑着脸问:“气是什么东西?赶紧说!” 张合家传渊源,知道的更为详细些,就对王弋解释:“气就是习武时的一种呼吸方式,你也可以理解成一种武学。所谓:吹嘘呼吸、吐故纳新、熊经鸟申、为寿而已矣。说的就是气。呼吸方式和武术招式相辅相成,作战的时候实力会增强很多,包括耐力、抗打等等……” 王弋了然,这不就是气功吗?这东西还能和射箭融合在一起?传说中的内外兼修? 想到这里,王弋忽然记起来前几天那场刺杀,张飞一槊将马三打飞十几米,这可不是单纯靠力量就能完成的。 于是王弋脸更黑了,有些阴沉的问:“你们都会?为什么不教我?” “哈哈哈……” 张合笑弯了腰,忽然想起眼前之人已经是他主公了,不能再这么放肆,只得强忍着解释:“武艺好一些的人大多都会,练武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就习惯某种属于自己的呼吸方式了,也清楚怎么呼吸才能让招式威力更大,你……主公,你在甄家他们没少给你准备武功秘籍,嘿嘿……” 要不是打不过王弋现在这的很想掐死张合,甄家当时是给他准备了不少武功秘籍,奈何也不知是先天原因还是后天反应,王弋死活也练不明白。 哪怕是他已经摆出了和秘籍上说的一模一样的姿势,但所有人都说他练得不对。 王弋本来还是很有信心的,认为勤能补拙,然而后来就不得不承认这东西要靠天赋了。 因为来找他玩儿的小甄道只是看了两遍,就可以骑在他腰上揍得他满头包了…… 第17章 收与授 王弋还是觉得有些神奇,于是问道:“按你这么说,要是会气那不是占了很大便宜吗?” “气只是一种呼吸方式。” 张合摇摇头给王弋解释:“武艺的强弱还是要看体力和反应速度,气只能起到辅助作用,没有谁会长时间保持那种呼吸方式,体力跟不上。” “有。” 一边的张辽忽然低声说道:“我就见过一个人,他无时无刻都保持着战斗时呼吸的方式,仿佛天生的一般。” 张合闻言有些错愕的说:“不可能!你那行气的方式就够夸张了,还能有人比你还夸张?” “嗯。” 张辽点点头说:“之前我去投丁原,被同一个人击败了两次。第一次切磋还好说,我没有用气,单纯比的武艺。第二次我已经在拼命了,可不论我怎么攻击,他接下来都十分轻松。我没有感觉到他用气,但这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说明他无时无刻都在用气。” “我的天,那这家伙几乎无人能敌了。”张合发出感叹,可还是有些不信,这也太夸张了。 王弋心中一沉,他还真知道丁原手底下有个能打的,义父灭杀专业户,吕布吕奉先嘛。 此时王弋已经可以确定这里不是真正的东汉末年了,要不然干翻过吕布两次的乐进岂不是得飞天遁地才行了? 但他现在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很多历史事件都对的上,人物也对的上,难道真的有三国演义的世界?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意义,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自己的小命保住。 于是王弋找来吴成问:“吴成,射声营这些人都会用气?其他的营的士卒呢?” “回禀校尉,我们射声营都会行气。” 吴成点点头说道:“若论战力射声营肯定是五营之首,其他四营会行气的并不多,因为他们不需要。射声营不光要箭术好,在射光箭矢或者前阵被突破之后我们必须上前近身肉搏,没有一身好武艺近身就是死。其他营只需要冲阵的人武艺好些就行了,越骑营甚至都不需要会用气,他们有马。” 嘶…… 王弋倒吸一口凉气,这些人不就是古代版的特种部队吗?让他们出现在军阵中实在是太浪费了……大汉家底果然还是厚啊。 这也难怪王弋这么惊讶,他也不想想,北军可是大汉为数不多的常备野战军,选拔的士卒怎么可能是些弱鸡? 王弋现在倒是有些感激刘宏了,给的人要比自己去找强得多,而且此时他心中诞生了一个疯狂的计划。 现在是光和六年,明年就会爆发黄巾起义,年底就会被平定。 王弋准备在这段时间里跟随卢植累积足够多的军功,顺便将家人从邯郸接出来。 然后暴露出自己的身份,辞官为王荣守孝。 守孝期间他可以做很多事,找很多人,聚拢很多人才。而且这段时间袁氏正式下场,何进和宦官斗得很欢,不会理会他这么一个边缘的小人物。 这样一来他所需要积蓄力量的时间和机会都有了,只要等待中平五年那个身怀野心又信奉天命的家伙上奏提出州牧制就好了。 那时王弋将会带着累积的军功和孝道加成,一州之地唾手可得。 这样他也能赶上中平六年那场瓜分天下权力的盛宴,因为在那一年,刘宏死了。 但实现这些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活下来,眼前这些人就是他不死的保障,那些宦官就是牵扯何进注意力的力量。 所以射声营必须要想办法控制在他自己手里,而那些宦官必须要喂饱,喂撑。 王弋下达了命令,任命张飞、张合、张辽、吴成为军侯,每人统领二百人,但他只给了吴成一百。 “吴成,我只给你一百人,剩下的一百人我需要你自己去招募。” 王弋看着吴成,十分诚恳的说:“不是我为难你,只有你知道射声营需要什么样的人,我相信你的眼光。” 吴成闻言有些犹豫:“校尉大人……现在就要吗?我们的粮饷……” “给!马上就给!” 王弋很大方:“朝廷不给你们钱,我给你们。朝廷不让你们吃饱,我让你们吃饱。不仅要吃饱,我还要让你们吃好!告诉手下的弟兄们,一会儿我把钱换好了就来领钱,一个月内,我会让你们每天都吃上肉!” 吴成两眼放光的将王弋的命令传达了下去,整个营地都沸腾了,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盯着那扇破烂没有门板的营门,等待着自己一年以来第一笔军饷。 没办法,他们很多人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王弋提笔写了一封信,让张合带到甄家。 信里面王弋向甄家提了很多要求,要钱、要肉食、要工匠等等,还要让甄姜亲自过来一趟。他相信甄家不会拒绝,毕竟此时他已经不是一个落魄士人了。 并且王弋叮嘱张合回来一定要走水路,千万要走水路,现在陆路太不安全。 张合还没来得及挑人就要远赴冀州,他表现的有些幽怨,再三央求王弋一定要给他留一些素质高的兵士,不然他可是会闹脾气的。 王弋白了张合一眼,心道这几百人他也领不了多久,至于这么宝贝吗…… 蹇硕的效率很高,带走的半车金饼很快就换成了一车车铜钱送了过来,由他的干儿子蹇丰亲自押送。 蹇丰很得蹇硕信任,几乎没有什么事瞒着他,所以蹇丰对王弋也很恭敬,而且蹇丰这个人比蹇硕聪明。 “先生,若再有这样的事直接找我就好。” 蹇丰行了一礼低声说:“不过请先生尽量提前一些,这样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我让人伪装成富商才得以从洛阳城内安全出来。丰觉得现在先生还是低调些为好。” 王弋诧异的看了蹇丰一眼,点点头算是答应。 蹇丰也没有计较,抬手行了一礼:“先生,若无其他事,丰告退。” “等等。” 王弋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问道:“蹇常侍手底下是不是有个叫郭隐的?” 蹇丰想了想摇头说:“没有。” “那你先去忙吧。”王弋摆摆手,他也要去忙,他得给射声营的士卒发钱。 蹇丰也没有继续追问,不过他却将这个名字记住了。 射声营的士卒们都快等不及了,一个个死死盯着那些装着钱的车子,这里面装的可能都是自己妻儿老小的命啊。 一名小吏将账本交给王弋,示意他查阅数目。 王弋一边看一边眉间微紧,疑惑的问:“怎么这么少?” “呃……” 小吏闻言一滞,随即解释:“校尉大人,这是这个月的。按规矩您只用发这个月的就行,以前的随上一任校尉都勾了。” “勾了?这是什么道理?” 王弋将账本甩给小吏,走到人群前大声说:“本校尉说给你们发,就给你们发。按例只需发一个月对吗?那是朝廷的例,不是我王弋的例。发一年!所有人按名册排好队领钱,但有骚乱者就地处死!” 射声营的将士们都傻了,搜刮克扣的见多了,这么大方的他们还是头一次见,一个个难以置信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王弋见状有些好笑:“等什么?等我亲自给你们送去吗?排队!发钱!” 众人赶忙排好队形,等待唱到自己的名字,王弋就坐在一边看着。 当第一个人拿到一大袋铜钱的时候,他抱着铜钱来到王弋身前,将钱放在一边单膝跪地大声说道:“愿为校尉效死!” 王弋摆摆手示意他一边去,因为第二个人已经来了。 在王弋看来这笔买卖简直不要太划算,几千万钱而已,就能获得这些人的忠心,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光靠钱肯定是不行的,虽然东汉的军法也很严,但王弋觉得还是不够。他想将传说中的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给弄出来,可惜他没记住几条。 此刻王弋觉得自己身边人才还是不够,光靠三张是不行的。 抱歉了公达,我可能等不到你来洛阳了。 王弋打算先把荀攸给弄过来,就在他考虑以什么借口前去的时候,吴成过来请求让他回家乡募兵。 王弋点头答应,随口问道:“你是何方人士。” 吴成行了一礼:“回禀主公,属下家在陈留圉县。” “陈留?” 王弋没有注意吴成改了称呼,想了想说:“陈留离颍阴不远,带几个人一起去,为我带回来一个人。” 吴成闻言低声说道:“主公请吩咐。” 王弋这才注意到吴成的称呼,笑着说:“颍川多才子,荀家更是世家大族,我要你去荀家绑一个人,你敢不敢。” “愿为主公效死。”吴成没有犹豫,回答的斩钉截铁。王弋相当于救了他们的命,自己没有什么敢不敢的。 王弋缓缓的说:“这个人叫荀攸,你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应该很有名。” “是,属下这就去办。”吴成领命而去,他准备挑几个身手好的一同回去,第一次为主公办事,不能砸了。 王弋倒是不担心这些人能不能成,一群会武的还绑不过来一个文人,那他要这些人也没什么用了。 王弋将自己司马的人选选好后,开始着手准备和宦官们的交易。 原本王弋打算弄点桌椅板凳一些小玩意儿,毕竟他已经在甄家弄出来了,反响还不错。 不过考虑到这个时代人们对礼的执着,椅子这种东西可能并不会流通很广。 所以王弋准备玩儿一把大的,既然宦官贪,那就让他们贪个够,让他们得到的财富令世家眼红,眼红到必须你死我活才行。 王弋选择了盐,这个是人都需要的东西,他准备把晒盐的方式给弄出来。 这个时代人食盐的来源是井盐与海盐,但两者采集制作都很繁琐,井盐要开采,海盐要蒸煮,所以成本很高。 晒盐的方法很简单,学过基础物理的基本都会,而且这种方法几乎没有任何成本,只需要人力。在这个时代,人力是最低级的成本。 等待是漫长的,王弋需要等甄姜和荀攸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 在这期间王弋弄出了不少东西,比如说一些后世甲胄的样式、特种匕首的样式、更便携的弩以及拉力更强的弓等等,甚至还改正了一些射声营将士的箭术技巧以及教会这些人抛射。 而且王弋还让士卒们修缮了营房,练习潜入和近身搏杀。 终于在十几天后,甄姜先一步到来。 这次和甄姜一起前来的还有甄俨和甄道。 甄逸在得知王弋成为射声校尉后希望让自己儿子在射声营谋个官职,而甄道单纯的只是想来找王弋玩儿。 王弋看过甄逸的信之后没有让甄俨留下来,而是让他去拜会袁绍,时间不多了,他需要一个内应。 甄俨也一口答应下来,初出茅庐甄俨很想干上一番大事业,在王弋给他分析了未来局势之后他觉得自己能成为名垂青史的人。 对此甄姜表示无所谓,因为她手里还拿着另一封信,这封信她要在没人的时候才能交给王弋。 当王弋将晒盐的方法说给甄姜时甄姜差点疯了,如果这种方法有效,那么就是一本万利的事情,她相信王弋不会骗她,同时也庆幸自己前些日做的选择。 不过王弋却和甄姜说:“这单生意你去找人做实验,和你们甄家合作的是宦官,最有权势的那一批。所以你们只能拿两成,最多也就拿两成。别太贪,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甄姜面色十分复杂,她吩咐甄全亲自去试验可行性,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报告自己。 随后甄姜杏眼一瞪,将甄俨和甄道给吓了出去。 王弋有些莫名其妙,这丫头是什么意思? 甄姜也没废话,直接将信递给王弋。 王弋打开信,发现里面只有一串生辰年月,随即脸上一黑问道:“这是甄族长给我的?” “不是。” 甄姜摇摇头:“这是我给你的。” 王弋蹭的一下蹿起来,沉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忽然想明白你要做什么了。” 甄姜眼神中透着诡异,笑着说:“什么是我给不了你的?什么是甄家给不了你的?十年之内一州刺史,你居然还想要甄家?为什么你要的都是战争用的东西?也许我年纪还小,但并不妨碍我先把位置占上!” 甄姜说得掷地有声,王弋人都傻了,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 第18章 司马与护卫 王弋现在很后悔打开这封信,别以为这是个好东西,首先他自己心理这一关就过不去。 甄姜在他眼里就是个小孩子,虽然实际年龄两人只相差四岁,可是王弋的心理年龄可不止十六。 其次涉及到他想做的事,失败了还好说,大不了一死了之。可一旦成功了,里面牵扯的利益关系错综复杂,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甄姜看到了王弋脸色不对劲,有些不满的说:“我已经和家里划清界限了,付出了我能付出的一切。” “都有啥?”王弋有些懵,什么叫付出了一切? 甄姜白了他一眼说:“你教我的那些东西,我都告诉他们了,还有我自己打通的所有商路,你养鸡的方法和你画的那些船。” “就这点东西?”王弋有些不敢置信,他教甄姜的无非就是后世烂大街的商业理论,养鸡的方法也是他随口一说,如何能让鸡长得快,如何多下鸡蛋啥的,都是些理论,只是没想到甄姜实验出来了而已。至于那些船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是几艘宝船和一艘克拉克帆船的外貌,其他的数据啥也没有,王弋也不懂数据。 “你还想要怎样?这已经是很贵重的东西了!”甄姜据理力争,她让工匠看过,那些船完全是可行的,能造出一艘都是宝物! “好吧,好吧。” 王弋摆摆手,无奈的说:“那你现在怎么办?军营里不能有女子,你和甄道得找个地方住啊。” “我怎么知道,我一个人无依无靠,孤苦伶仃……”说着说着,甄姜眼圈就红了。 王弋拿这个小丫头真的有些没办法,无依无靠?孤苦伶仃?要不是亲眼看到上百车的东西,他真就信了。 但王弋也没什么办法,他在洛阳认识的人没有一个靠谱的,没奈何他只能找了蹇硕。 蹇硕也被这庞大的车队吓了一跳,详细问完之后才说道:“先生,您是想让我为这位小姐提供保护吗?这没问题,我可以安排禁军……” “不需要。” 王弋摆摆手:“护卫人员我会亲自安排,你帮我找一个宅子,和我们两人都没有关系的。” “明白。”蹇硕点点头,又将这件事交给了蹇丰,这对他来说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甄姜的办事能力非常强,仅仅几天时间就已经在洛阳开起了铺子,并且凭着甄家人的身份开始接触世家了。 王弋知道后将肥皂的制作方法送给了甄姜,穿越者必备嘛,他也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卖出去,反正做起来很简单就是了。 主要是王弋想烧水泥,可惜他只知道烧水泥要石灰石,烧石灰石要一千多度高温煅烧,其他啥也不知道。 好在这次甄姜带来的匠人够多,什么种类都有,还有几个瓷器匠人,王弋就将这件事交给了他们,慢慢试,不着急。 现在王弋在研究的是怎么给射声营配备更优质的武器,他只知道山西产煤,可露天煤矿在什么地方他不知道,现在只能靠在洛阳收的一点点石炭进行实验。 也就在这个时候,吴成带着自己招募的一百人回来了,而且还带来了他想要的人,只是人数有点不对…… 王弋望着眼前高中低三个人有些懵,为首的是个九尺大汉,面相凶恶膀大腰圆,只是看那个神色有点憨。 王弋看向吴成,吴成赶忙介绍:“这位壮士是我在陈留发现的,勇武过人,我们都不是对手。嗯……加在一起也不行。姓典名韦。他听说咱们这里管饭,他就来从军了。” 王弋挠挠头,他当然知道典韦,只是不清楚这位现在到底是不是逃犯。 于是王弋问道:“你杀人了吧?” “杀了,那个狗县令让我杀了。”典韦闷声闷气,一脸不在乎。 得!这会儿那个倒霉李永看来已经死了。 王弋继续追问:“你会射箭吗?” “不会。” 典韦摇摇头说:“但我会杀人。” “唉……”王弋叹了口气,不是他不喜欢典韦,猛将兄有谁能不喜欢呢?关键是他不知道自己能给典韦安排个什么官职,自己这屁大点儿地方,几百个人,能留得住谁?荀攸他都要靠绑的。 “你想要个什么官?” 王弋指了指四周说:“你看你能干点啥?亲卫干吗?” “管饱吗?”典韦的目的很明确,能吃饭就行。 王弋大喜过望,急忙说道:“管,当然管了。只是平时不能喝酒。” 管饱对典韦来说还是很有诱惑力的,只是不能喝酒……先吃饱再说! “行!”典韦答应一声,自顾自站到王弋身后,恶狠狠的盯着眼前几人。 王弋哭笑不得,对中间那个脸色有些木讷的年轻人拱了拱手说:“公达稍后,请你来的方式过于失礼,还望海涵。” 荀攸没想到绑自己来的是个少年,看起来还是个不小的官,他也没在意,随意挥了挥手。 王弋指着眼前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问吴成:“这位又是谁?” “不知道。” 吴成摇摇头解释:“我们找了个大袋子,将荀攸装了进去,休息的时候他自己钻进去的,我让他离开,他说不带他走他就报官。没奈何……” 王弋看向了少年,少年却指着吴成和典韦说:“你让他们退出去,我就和你说。” 王弋见状挥了挥手,典韦倒是恪尽职守,拎着吴成就出去了,也不理吴成反抗。 “现在可以说了吧?”王弋有些无奈,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疯了,居然和一个小孩子玩儿这些。 “你想谋反是吧?带上我吧!”少年语出惊人,差点把王弋吓死。 然而少年反而无所谓的说:“我叫郭嘉,我知道你想谋反,我早就看出来大汉不行了,你带上我一起吧,我很聪明的。你要是不带上我,我就报官!” 王弋古怪的问:“你就不怕走不出我这里?” 郭嘉嘿嘿一笑:“那你杀吧,你看我死了你的阴谋能不能得逞?” 王弋看着郭嘉,缓缓的说:“我把你和荀公达一起杀了,你觉得如何?” “杀就杀呗,我怕你啊……哎呦!” 郭嘉话没说完,就被荀攸敲了一下。 荀攸看向王弋:“公子真要谋反?” 王弋伸手拍了拍郭嘉的头说:“你的小伙伴儿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吗?” 荀攸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只是淡淡的问了两个字:“为何?” 王弋却沉默了,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荀攸,总不能将还没有发生的历史说出来。 荀攸也不急,良久之后王弋才缓缓的说道:“为了阻止一场灾难。” “我不认为公子是个无私之人,什么样的灾难才能让你铤而走险?”荀攸的语气非常平静,脸色依旧木讷,就这么静静看着王弋。 唉…… 王弋叹息道:“公达知道刘焉么?听闻有相士告诉他巴蜀之地有皇气,刘焉这个人……再告诉公达另一件事,冀州已经聚集了数十万信奉太平道的流民,战争快要开始了。” “公子推测最坏的结局是什么?”荀攸闻言终于露出了一丝凝重。 王弋有些哀伤的说:“十室九空,一州之大幸。” 荀攸眼睛豁然睁大,惊呼:“当真如此?公子凭什么这么说。” “你我认识吗?为何我知道你,你却不知道我?” 王弋打算忽悠蒙一下荀攸:“公达,我算到了你的才能,可我能将我算的都说出来吗?” 荀攸听到这话很是震惊,一旁的郭嘉却问:“既然你已经算到了一切,为什么还要找我们?” 王弋瞥了他一眼说道:“我能算到,那是因为局中没有我。我既已入局,便窥不得天机了。医者不自医,相者不自相。” “那你为何不保大汉,想要造反?”郭嘉显然不想放过王弋。 王弋在他耳边低声说:“如果你是帝王,你会先问我什么问题,然后如何处置我?” “寿数几何,灭九族。”回答的是荀攸,这一刻他退去了脸上的木讷,满眼全是精明。 “公达可愿助我?”王弋说完,十分真诚的行了一礼。 荀攸却问了个似乎无关紧要的问题:“巴蜀到底有没有皇气?” “有。” 王弋点点头,沉声说道:“可惜不属于他刘焉。” 荀攸成为了王弋的司马,他确实被王弋的话震撼到了,但他不完全相信王弋,他要等待一个验证的机会,如果王弋说错了,他会亲手为王弋送葬。 小郭嘉很兴奋,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然而王弋并不打算让他多开心,勒令他每日读书不许懈怠。 对此郭嘉很是不服,他可是一眼看出王弋想要造反的人,已经很有能力了。 王弋有些好奇的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不简单?” 郭嘉一脸骄傲:“你的军队虽然人少,但是我见过最精锐的。他们训练的都是一些搏击刺杀之术,军队里不需要这些,这些人都是你的死士。而且你还不远千里将公达绑过来,你想做什么?哼,豢养死士的人没有一个心里是干净的。” “那你为什么自己钻进来?” “他们绑了公达之后路过我家,公达在颍阴名声不显,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他很厉害,我当然要看看是谁这么胆大包天?” “我胆大包天?” 王弋指着自己笑着说:“胆大的是你吧?你就是小孩子心性,好奇而已。” “你看不起小孩子?你又比我大多少?”郭嘉看起来有些生气,对王弋瞪着眼睛。 “我不比你大多少。” 王弋脸上笑容一收:“只是你没和我说实话。如果我没猜错,你现在的想法是怎么干掉我对吧?” 郭嘉脸色一滞:“你怎么知道?” 王弋后背冷汗刷的一下,他怎么可能知道?他只是诈一下而已,刚才他说郭嘉是小孩子心性,如果郭嘉真的想和他一起造反,就不应该生气,而是要反驳他。 不过王弋表面不动声色的问:“为什么要杀我?告发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郭嘉脸上露出一抹不屑:“你说的好听,为了阻止灾难。但你现在不就是在创造灾难吗?大汉就是亡在你这种人手里,不杀你杀谁?” 王弋没想到郭嘉居然这样想,他没有生气,反而开始给郭嘉介绍朝内各方势力。最后王弋问道:“你还觉得大汉会亡在我手里吗?” 郭嘉沉默了,半晌之后问道:“你为什么不扶保大汉?你是外戚啊,比其他人更有优势。” “你可能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公达也不知道吧?我只是让你出任司马,究竟是什么司马都不清楚吧?” 王弋看着两人,颇有些凄凉的说:“这里是北军的射声营,没错,就是五营之一的射声。我用了几车钱将这里买了下来,陛下对此很高兴。” 荀攸闻言满脸失望,郭嘉更是惊掉了下巴。大汉真的没救了,就连保命的军队都能卖,真的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王弋无奈的说:“我也不是一定要谋反,看未来吧,如果我那个弟弟能成为一个好皇帝值得效忠,重塑大汉荣光我也是愿意的。” 荀攸叹了口气,他现在倒是真的有点想让王弋谋反了,不破不立,这种朝廷没什么意思。 “我能做什么?”郭嘉的声音有些失落,他虽然算得上是世家子弟,可已经没落很久了,和寒门没什么区别,读书的目的也是想为天下百姓做些事。 “读书吧。” 王弋拍了拍小郭嘉的脑袋说:“天下很大,靠我一个人是不行的。中原很小,不过天下一隅罢了。” 荀攸和郭嘉闻言浑身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王弋。 王弋没有解释,世家是杀不完的,也不可能杀完。他们出生的速度要比消灭的速度快得多,而王弋已经为他们找好了出路。 甄姜的府邸内,甄全已经回来了。他将一个小包放在甄姜面前,甄姜的双眼有些呆滞。 小包不大,里面装着一些白色的粉末。 甄姜已经从甄全口中得知王弋晒盐的方法是可行的,对此甄姜并不感到意外。 只是这东西实在是太疯狂了,和收获比起来投入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只要给甄姜十年时间,她相信以她的本事赚的钱足以买下整个大汉…… 第19章 谈生意 将荀攸和郭嘉安抚好,王弋开始和他们商量军规的问题。 王弋的想法很简单,军规一定要严,甚至要苛刻。但军规中同样也要做到赏罚分明,不偏不倚,没有特权。 对此两人表示十分赞同,一支军队的强弱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军规是否严厉,能否执行。 王弋是个半吊子,但荀攸和郭嘉都是专业人士,别看郭嘉小,聪明才智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于是王弋很愉快的做了甩手掌柜,将这个问题交给了他们,王弋现在要见一个人,甄姜来了。 甄姜将一个小包丢在王弋怀里,撇撇嘴:“你成功了,这个盐的品质非常好,是上品中的上品,即便在洛阳也是有价无市。” 王弋弄了点尝了尝,有点苦,杂质还有些多,不过比平时吃的要好很多。 “那就开始生产吧,你让人另开一个池子,将里面产出的盐水多过滤几遍再煮出来,平时咱们自己吃。” 王弋揉了揉甄姜的头说道:“走吧,带你去见几个人。” 甄姜脸色微红,王弋的话让她心中有些窃喜。 只是当王弋手落在她头上的时候脸色刷的一下沉了下来,她知道王弋这个习惯,在面对小孩子的时候总喜欢摸头,她不想当个小孩子。 心情不好的甄姜一路上没给王弋任何好脸色看,一句话都不说。 王弋也不知道哪里得罪这位了,不过既然甄姜不说话,他也乐得清闲。 通过蹇丰王弋在一间茶楼见到了赵忠,两人在茶楼里等了很久,甄姜很认真的为王弋烹茶,然而王弋却不想喝。没办法,这个时代的茶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 赵忠之所以这么慢只是因为他不在乎这单生意,在他看来二八分成的生意赚不了几个钱,这一次不过是展示一下双方的实力。 见到赵忠进来,王弋起身介绍:“这位是赵忠赵常侍,陛下的身边人,深得陛下信赖。这位是甄家嫡女……” 没等王弋说完甄姜起身行了一礼说道:“妾身甄姜,王校尉的夫人,我们已有婚约。” 王弋脸色一黑,有个屁的婚约,小屁孩儿一个懂什么叫婚约吗? 看着甄姜得意的神色王弋很想反驳,但现在不是解释这些的时候,只得狠狠瞪了甄姜一眼。 赵忠心下了然,怪不得王弋说自己能够说动甄家,原来是甄家的女婿,还是嫡女。 赵忠很自然的坐到了主位,笑着说:“坐,不用拘束。王公子……不,王校尉,我还未恭喜你呢,手头上也没带什么礼物,不如我们六四如何?那两成就算是我给王校尉做官的贺礼了。” “不不不。” 王弋赶忙拒绝,心道自己今天拿了这两成,明天就得让人嘎了。 王弋将小布包拿出来,递给赵忠后说道:“赵常侍,做生意嘛,就要一鸣惊人。这是我准备的货物,你看看?” 赵忠接过小包打开,看到白色粉末后有些不明所以。 王弋见状笑着说:“赵常侍尝尝,放心,绝对不是毒药。” 赵忠闻言哈哈一笑,随手沾了点放在嘴里,随即双眼差点突出来! “如何?赵常侍可满意我的货物?”王弋看到赵忠这幅表情就知道成了。 赵忠低声问道:“不知成本几何?” 王弋双眼一眯,淡淡的说:“成本不足万一,买多少我们就收多少。赵常侍,不知这笔生意我够不够义气?” “够!太够了!哈哈……”赵忠开心的哈哈大笑,这就是一座金山,只要有实力保住,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恰好他们很有实力。 “赵常侍,这种盐产出虽然没什么成本,但是需要时间,若是你觉得可以,我这便让人开始制作工具了。只是……”王弋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有些为难。 赵忠见状问道:“王校尉可是有难处?” 王弋沉声说道:“我们要开铺子自然需要打点一番,这倒没什么。只是我们买卖的东西定然会得罪当地豪商大族,这……” 赵忠眼神中杀机一闪,不屑的说:“王校尉打算在什么地方开铺子,知会我们一声就好。打点?我倒要看看,谁需要我来打点!” “如此便劳烦赵常侍了,这一小包东西赵常侍不妨带回去让诸位常侍尝尝,对咱们的生意多少心中有些底。”王弋对赵忠拱了拱手,他的目的达成了,他现在不需要钱,而是需要在这些宦官的庇护下将自己的情报网铺起来。 赵忠将小包放在袖内,笑着说:“王校尉,二八分成实在是有些多了,四六吧。就按我说的,那两成便是给王校尉的贺礼。” 王弋赶紧拒绝:“无需如此。赵常侍,买卖讲究的是个信义,说是二八就是二八。这只是第一笔生意,咱们不急,以后不是还有五五吗?多照拂照拂……内人便好。” 王弋在甄姜杀人的眼神中说出了那两个字,心满意足的甄姜浅笑着说:“赵常侍,我们虽然人多,但吃喝不过是一家而已。您的关系遍布天下,所耗银钱必定众多,这么分便是极好的。” “甄小姐,不,王夫人蕙质兰心,和王校尉乃是绝配,金童玉女啊。” 赵忠一边鼓掌一边夸赞:“待二位成亲,我等必会送上一份厚礼!” 甄姜赶忙行礼谢过,王弋一边笑眯眯的和赵忠拱手,一边暗自吐槽:还厚礼?厚礼谢?你们这帮阉人能活到那时候再说吧,嘁! 这笔生意双方都很满意,分拨离开了茶楼。 马车上心满意足的甄姜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只是王弋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之后,王弋吩咐甄全去射声营通知士卒们演练军阵,一会儿他要带一个人去观摩。 甄全领命而去,王弋则自己架着马车带着甄姜往卢植府上驶去,如今已经是十一月了,他需要让卢植了解一些事情。 走着走着,王弋忽然对甄姜说:“我需要你去帮我做一些事情。” “你说。” “卖盐所得你分给甄家多少看你心情,剩下的作为资本,我想让你帮我运营起来一个情报网。” “什么是情报网?如何运营?” “就是打探各类消息的机构,什么都打探。包括各地粮价、兵力部署、人才俊杰、政策言论等等都要。” “你要我在铺子里安插细作?” “不,我要你将铺子里所有人都变成细作。你也看到了,现在的射声营练的都是些什么,当我想要干掉谁的时候,把人派过去,就能得到行刺所需的一切,行刺之后还能安全撤走。” “太难了,这需要很长时间才行。” “我们现在不缺时间,五年之内司隶青冀布置好就行。不过人选一定要选择好,尽量避免叛徒。” “好。” 甄姜点头答应,内心有些沉重。从此刻开始她便要参与到王弋的计划中了,她有些担心,害怕完不成王弋交给她的事。 王弋看出甄姜紧张,伸手打算摸摸头安慰一下,却被甄姜眼疾手快一把打掉。 王弋有些愕然,甄姜却瞪着他说:“刚才你称呼我为什么?还想摸我头?找打是不?” 王弋见状有些好笑的说:“小屁孩儿,那是逢场作戏,还找打?你能打过谁?” “逢场作戏?我再给你重新说一遍的机会。” 甄姜眼中杀气四溢:“我是打不过你,但我指挥得动阿道。” “呃……”王弋一时无语,转过头专心驾车。 甄道那个小丫头就是个怪物呀,前两天王弋亲眼看到她放翻了吴成,虽然吴成放了水,但好歹也是个成年男人啊! “哼!”甄姜冷哼一声,如同一只得胜的孔雀,高贵而又骄傲。 不知不觉间两人来到了尚书府,卢安见到王弋有些惊讶,连忙将两人请了进来。 说实话卢植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这个弟子,在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人卖了,实在是有失风范。 不过王弋却没有任何不满,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并将甄姜介绍给卢植。 他是真的很尊敬卢植,不仅仅因为卢植教导过他,而且作为大汉为数不多的救命稻草之一,真的很值得尊敬。 恰好卢植的夫人也在场,这位是个见过世面的,知道王弋有事和自己夫君谈,便将甄姜拉到一边,说起了悄悄话。 “最近可还顺利?”卢植看向王弋,他在尚书台任职,却没有见到王弋索要粮草的文件。 “尚可。” “为何不见你来尚书台领粮?” “唉……” 王弋叹了口气,沉声说道:“卢师,这也是我今日前来的原因。粮食我从蹇常侍那里要了,他的身后站的是陛下,能省去不少麻烦。今日前来是想让卢师去我射声营看看训练成果。” 卢植眉间一紧有些不明所以,王弋训练士卒的方式他是见过并且探讨过的,很是不凡。 每一项都有专门的训练,包括力量、速度、攀越障碍等等,并不需要自己指点。 不过看到王弋的表情卢植就知道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于是说道:“带路吧,正好看看你训练方法到底行不行,若是可以,我也希望推广开来。” 王弋唤回甄姜,拜别师母卢夫人,带着卢植前往射声营。 只是甄姜的脸色有些难看,她已经得知了那场刺杀,现在她对王弋的安全非常不放心。 一路无话,进入射声营卢植对这一路观察所得很满意,明哨暗哨层出不穷防守森严,离营地五里便已经有暗哨盘问了。 再看到射声营将士们演练的军阵和射术卢植更是高兴,气势如虹训练刻苦,是一营精兵。 只是卢植有一点感到很奇怪,便问道:“为何将士们不着甲?” “没有。”王弋回答的很平淡,似乎理所应当一般。 卢植一愣:“为何没有?” “卖了换粮食了。” 王弋盯着卢植说道:“卢师,我来这里的时候这里残破不堪,营门比山贼的山寨还多有不如。战士们已经一年没有粮饷了,为了活命甲胄早已变卖。” 卢植惊呼:“怎会如此?尚书台每月都会拨发粮饷啊!粮饷去了何处?” “是啊,粮饷去了何处?” 王弋有些无奈的说:“我也想知道粮饷去了何处,这也是我找蹇硕的原因,他那里没人敢克扣。算了卢师,今天还有时间,我们不妨去长水、越骑等营去看看。” 卢植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跟着王弋在洛阳周边转了一圈,结果就是脸色越来越黑。 最后干脆连屯骑营也不去看了,黑着脸问王弋:“你这是在炫耀吗?证明你有能力?还是证明你有钱?” 王弋苦笑道:“卢师,这有什么可炫耀的。我只想告诉您,时间紧迫,天下大乱将至,您多少有些准备。别真到用这些人的时候再措手不及。” 卢植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我去拨些甲胄与你……” “卢师,我不需要。” 王弋摆摆手:“现在不是甲不甲的问题,您就是给我配满了,我这七百人也没什么大作为。您要想办法让朝廷有兵可用,而不是用的时候发现士卒都是些废物。” 卢植当然知道这一点,可他做不到。没人知道他内心的苦闷,因为朝廷没钱。 王弋将卢植送回府邸之后就又回了射声营,此时训练已经结束,铁匠带来了两幅甲胄让王弋查看。 一副是两当甲,这是这些匠人们参考了王弋画的那些图样合力讨论出来的结果。 想要让射声营八百人在明年二月前全员着甲,只有两当甲能赶上工期。 另一个则是一副步人甲,这幅中国历史上重甲的巅峰之作是这几十个匠人这些天共同努力的结果。 这幅甲的尺寸是按照典韦身高来的,这也是王弋对典韦未来的职业规划。 他希望典韦能成为一个冲阵型的猛将,而不是一个护卫。 相对典韦来说王弋更喜欢许褚当护卫,原因很简单,典韦喝酒,而许褚不喝。 得到新甲胄的典韦很开心,他本就天生神力,几十公斤的重甲在他身上跟穿了件布衣一样,几乎没什么感觉。穿着步人甲舞动双戟依旧虎虎生风。 这让三张很是羡慕,缠着王弋打算要上一副,大有不给不罢休的意思。 王弋无奈,没好气的说:“这么重的甲你们能扛住,你们的马能承受的住吗?还是说打仗了你们打算让对方先等等,等你穿好了再打?想什么呢?” 第20章 卢植的援助 三张最终还是在骑马和重甲上做出了妥协,在这个时代有马就是高人一等,他们舍不得自己的宝贝战马。 不过荀攸却对步人甲很感兴趣,他倒不是自己想穿,而是对王弋提议:“只要有五百这样的甲士,天下便没有攻不破的军阵。” 郭嘉也在一旁捂着脸说:“别说五百,三百就行。破开阵势大军趁势掩杀,基本就是百战百胜。” 王弋看了郭嘉一眼,好奇的问:“你怎么回事?捂着脸做什么?” 还未等郭嘉回答,荀攸古怪的说:“被人揍了呗,还能怎么回事?” “呦呵!” 王弋来了兴致问道:“谁这么大胆,还能揍你!” “哼!泼妇,不可理喻。”郭嘉一面破口大骂,一面心虚的观察着四周。 王弋明白了,甄道继承了甄家的优秀基因,年纪小小却很是漂亮。 郭嘉从小就是个浪荡性子,看到甄道自然口花花了几句。 然而甄道可不像他以前调戏过的小姑娘,聪明不说,那可是真能打,根本没惯着郭嘉,上去就是一顿狠揍。 要不是郭嘉的哀嚎被甄姜听见,甄道大有打断郭嘉狗腿的意思。 王弋还想嘲笑几句,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这小郭嘉有些记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黑他一下。 “唉……” 王弋叹了口气,看着比划的正起劲儿的典韦说:“五百肯定是不够,在我的规划中这样的甲士至少要有一千,还要有一千重甲骑兵,当然重甲骑兵一千足够了。我并不打算招募太多军队,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全国负责征战的军队最多不会超过十万。” “兵贵精而不贵多吗?” 荀攸喃喃自语,随即说道:“十万不少了,如今天下可能也没有十万之众。” “公达,你很快就会发现,十万真的不多,很快十万就会是一个很普通的数字了。” 王弋的话意有所指,缓缓说道:“交州以南气候温热,稻米一年两熟,我们要不要?鲜卑所属草原一望无际,天然马场,我们要不要?再往西是一片平原,土地肥沃,我们要不要?” 王弋在给两人画着大饼,荀攸眼神闪动,似乎想要去一探究竟。郭嘉更是直说:“要啊!当然要!好东西谁会嫌多?” “所以我们眼下要经营好手底下这几百人。” 王弋话锋一转询问:“我的计划你们也知道了,你们觉得有几成把握可行?” 荀攸摇头笑了笑:“你是真舍得啊,那种品质的盐,你说送就送。八成,足够天下世家疯狂了。只是你这射声营打算藏在什么地方?” 这也是王弋有些苦恼的问题,辞官就意味着失去射声营的统领,他不可能让射声营落在别人手里。 郭嘉想了想说:“洛阳如何?贼军势大,血战一场,射声营拼死抵挡所剩无几。你夫人做生意也是需要护卫的,我看着八百人就不错。” “就这么办。”王弋思考片刻,点头应下这个建议。 “唉……刚当了一天的司马,马上就丢官,也是前无古人啦。” 荀攸一边感叹,一边脸色变的木讷,最后淡淡的说道:“我认识一个人,很适合主公你,山阳昌邑人,叫满宠。主公啊,你最好说得是真的,要不然,呵呵……” 王弋听出了荀攸话里的意思,不过他没纠结这些,他当然说的是真的。 只是王弋有些奇怪:“你要做什么?不在我这干了?” 荀攸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一边说:“甄俨才智平庸,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还是要我亲自去的。未来见到我这个大将军府上的门客,王校尉手下留情啊。” 王弋闻言有些无语,这荀攸也太敢了吧?甄俨确实才智一般,但荀攸去了那就是高级幕僚,这要是被人发现,死都是轻的。 荀攸最终还是走了,他将一封信交给了王弋,是写给满宠的。他让王弋派人带着信去青州找满宠,满宠自然会来辅佐王弋。 王弋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张合,主要是张合足够机灵。 一夜无话。 第二天午时,军卒来报,营门外来了一列车队,领头的人说是要见王弋。 王弋有些好奇,这既没到发粮的日子,他也没向甄姜要什么,怎么忽然就有车队来找他? 来到营门王弋发现是个熟人,汉末名将皇甫嵩。 卢植这个老师还是相当的够意思,费尽心机给王弋弄了三百幅甲,而且还是防护相当到位的筩袖铠,由皇甫嵩亲自押送过来。 显然这两位老爷子昨晚通过气,皇甫嵩参观了射声营演练,对三段射和抛射很感兴趣。 王弋也没有藏私,大大方方的让他看了个仔细。 这些东西没什么难度,只要看一遍基本上都会。 三段射讲究的是速度快以及箭矢连绵不绝,大多数情况用在敌人贴脸的时候,要求士卒必须勇敢,不能害怕。 抛射更简单,找个角度往天上射就行,难点在于如何计算角度和距离。 这些王弋没有告诉皇甫嵩,皇甫嵩觉得这可能涉及到家传隐秘,他也很识趣的没问。 紧接着皇甫嵩又对典韦身上的步人甲有了兴趣,其实他对典韦更有兴趣,但他可以跟卢植要人,却不能和王弋这个孩子要人。 于是皇甫嵩好奇的问:“这个甲……很厉害啊。” 王弋内心告罪一声,随后恬不知耻的回答:“嗯,这是我闲来无事设计的,主要是典韦天生神力,如果再穿上这身甲胄,冲阵几乎无人能敌。” “甲重几何?可防兵利?弩几远?”皇甫嵩果然是大家,一切问题都在关键点上。 王弋无奈笑:“甲重一石,能防的住长矛捅刺,弩没试过,不过五十斤弓二十步内射不穿。” 甲真的是好甲,但皇甫嵩听完脸色一黑,实在是太重了,一般人穿上根本不能自由行动。而且一看做工就知道一定很贵,他造不起。 皇甫嵩叹了口气,跟着王弋来到了他的住所。 皇甫嵩打量了一下,笑着说:“怎么样?军营挺苦的吧?” “还行,比我家里强上不少。”王弋表示无所谓,苦日子又不是没过过。 皇甫嵩眼中闪过一丝赞叹,忽然问道:“你恨不恨卢子干?毕竟他将你推了出来。” “为何要恨?” 王弋想了想说:“本来目的都差不多,我要是不为官,也不可能为我姑姑守孝。早一些晚一些而已,没什么的。天下间值得恨的事情太多了,这种小事还是免了吧。” 皇甫嵩点点头:“卢子干已经将事情和我说了,你让他联系宦官对抗袁氏这点我也是认同的。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吗?听说当天你没和卢子干说,现在和我说说吧。” “皇甫将军,和宦官联手只是一时妥协,并不是长久之举。” 王弋沉声说道:“想要对抗袁氏,还是需要士人出面。袁氏聚集士人靠的是声望,其实我们也可以。只要在一个恰当的机会,联合宦官彻底解除党锢,那在士人中的声望将无人能及,到时候我们可以联合到很多人。” 皇甫嵩思考片刻,慨叹:“看了你的军阵,我想让你当将军。见识了你的权谋,我又想让你当文官。可惜啊,你自己却不想做官。唉……大汉啊大汉……” 皇甫嵩很清楚,劝说王弋这种人报效国家没什么用,如果这个国家真的值得辅佐,王弋是不会这么抗拒做官的。 王弋也很无奈,他有个屁的权谋啊,党锢不就是你皇甫嵩和宦官吕强上书解除的吗。 想到吕强,王弋其实很想见一见这位汉末不多心向大汉的宦官,结局可惜了…… 皇甫嵩没有逗留很久,他是一方太守,往来一次很不容易,现在还要赶回北地。 有了卢植支援的三百幅甲胄,工匠们轻松了很多,并且还给了王弋一个惊喜。 有个喜欢铸刀的铁匠按照王弋的要求打造出了一柄长刀,经过测试完全符合了王弋的标准。 这柄刀是按照王弋画的苗刀样式打造的,刀身狭长,带有刀镡,刀柄也不短。 由于王弋给这些铁匠搞来了煤,使得刀身硬度进一步加强,已经可以称之为钢刀了。 只是这个刀身实在是太长了一些,王弋量了一下,差不多都有一米八了,一般人根本用不了。 王弋准备让铁匠将刀身缩短一些,这东西不太适合大规模列阵,武艺差的根本玩不明白。 原本王弋是想能不能试着将陌刀弄出来,虽然谁也不知道陌刀长什么样,不是还有斩马刀可以参考吗? 而且汉朝已经有斩马剑了,想做出来应该不是很难。 王弋觉得武器的造型其实也就那样儿,主要还是得看材质,材质好了那才是真的厉害。 但工匠们却不这么认为,一把好的武器不光材质要好,造型也要好,必须都得好。 王弋实在是弄不明白,制式列装的东西,要那么好看有什么用。不过他拗不过工匠,其他的工匠都可以听他的,只有这个不行。 王弋看不上这柄加长版的苗刀,有一个人却看上了。 甄道窜出来指着苗刀说:“姐夫,给我嘛,我想要那个。” 这些天甄道白天来军营找王弋,晚上被王弋安排人送回去,天天如此。王弋也没管她,也不知她具体在玩儿什么,反正乐此不疲。 王弋被甄道实在是磨的烦了,随口说道:“你能搬得动就拿走。” 可马上王弋就后悔了,因为甄道真的能拿的动。 任谁也没法想象一个一米二的八岁小豆丁,扛着一柄两米多大刀招摇过市的样子。 王弋现在很迷,看着拔刀都费劲的甄道在校场上有模有样的舞动着大刀,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甄道是个极有灵性的小姑娘,至少王弋是这么认为的。在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甄道便一语道破王弋当时在逗她玩儿,那一年甄道才六岁。 甄道现在依旧灵气十足,思维非常缜密,看待事物的角度也很独特,王弋一度尝试想将甄道培养成一个情报分析师或是断案高手。 然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接触到武功之后甄道便一发不可收拾,对学武的兴致极为浓厚,关键是她天资极佳。 就比如说现在,没人教过甄道刀法,但甄道自己就是知道这柄大刀该如何使用。 王弋此时也不得不感叹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有些人天生就是废物,比如他自己。有些人老天爷追着喂饭吃,就像眼前的甄道。 观看甄道表演的不止王弋一个人,张辽和郭嘉也在看。两人年纪相仿,张辽心思沉稳,很得郭嘉看重,两人成为了不错的朋友。 两人边走边聊,正好看到王弋,来到王弋身边张辽赞叹:“主公,这位甄家小姐天赋真的很强。” 王弋脸色一沉,没好气的说:“光会打人有什么用,要有脑子。” 可张辽却提出了不同意见:“主公,光会打人当然没用,但甄道小姐天赋辽平生仅见。如果非要说有谁能比得上的,那就只有并州那个变态了。” 王弋脸色更黑了,自己手底下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啊,自己到底改变了这个世界多少啊! 三哥整天抱着本兵法书足不出户,想要从中看出一朵花来。 典韦没了原本的流浪经历,在军营里见饭就咽,居然有二次发育的趋势,肉眼可见壮了不少。这才两三天吧?还是人吗? 郭嘉就是个熊孩子,整天调皮捣蛋,想着出去调戏小姑娘。熊孩子并不可怕,但这个熊孩子智商一百五以上,根本没人能治得了他。 被王弋寄予厚望的张合就是个碎嘴,吐出来的字个顶个扎心窝子,能把人噎死。 还有就是甄道,八岁能舞得动几十斤的大刀,这正常吗? 再就是荀攸,怎么看都是个老实人,但王弋可以保证,将荀攸的心掏出来,每一根肌肉纤维都是黑的。 不光是这些人,自从王弋讲述了一些营救、刺杀、暗杀、潜伏的知识后,射声营里的军卒一个个也有些不对劲,仿佛被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整天研究着怎么以最快的速度干掉敌人。 也只有张辽是最为正常的那一个,问题是他现在整天和郭嘉厮混在一起,没人知道以张辽的武艺、郭嘉的智慧,他们俩会捅出什么幺蛾子。毕竟这两个人一个主意正,一个胆子大。 王弋现在迫切需要一个能镇得住这帮家伙的人,反正王弋觉得他自己不行。 第21章 王越与满宠 王弋的帮手很快就来了,五天之后军营里来了新的客人,而且还是两个。 第一位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手里拿着一柄剑,上门来求见王弋。 王弋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不过这个老头干翻了射声营所有的岗哨,自己硬闯进来。 不幸的是这老头被典韦放翻在地,要不是王弋及时制止,典韦就将老头给剁了。 王弋打量了一番老头,这老头身体倒是健硕,皮肤保养的也不错,除了须发有些斑白,其他看起来很有活力的样子,只是王弋不认识他。 “老人家如何称呼?”王弋很客气,毕竟能干翻射声营那帮子人肯定不是一般人。 老头很好说话:“王校尉,本人王越,曾经担任过虎贲中郎将。不过那都是从前的事了,说出来只是和你套套关系,哈哈。” “剑圣王越?”王弋都没经过大脑,脱口而出。 王越却赶忙说道:“不敢当,不敢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个圣字我是当不得的。叫我一声剑师就好。” 王越真的打不过典韦吗?那必然是打不过的。 抛开年龄不谈,王越都不敢接典韦单戟一招,那力量实在是太大了,这就是重武器的优势。 如果给典韦一柄剑,典韦可能真就玩不过王越。 “不知王越先生来我这里所为何事?”王弋有些奇怪,这位历史上虽然有,但也是传说中的人物,据说和童渊是一个级别的,这个世界别不是真有童渊吧? “我闲来无事在洛阳闲逛,看到一个小姑娘扛着一柄大……刀?进了这个营盘,想来见见她。”王越一边说一边还比划了两下,不过甄道那柄大刀实在是太大,他也不确定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王弋心中一动,心想一个女孩子家家,练剑总比练大刀要强。于是伸手说道:“剑师请随我来。” 甄道很喜欢手里这柄大刀,攻击力足够强,而且她还自创了借势与借力,可以凭借惯性使用出威力更强的招式。 见到王弋过来,甄道小孩子兴起,抡起大刀画了个圆,自己则借着这股力量飞在空中。落地之后顺势朝半空抡出一个弧线,接着往怀里一收一带。 将大刀扛在肩上,甄姜开心的问:“姐夫,你看我这招怎么样?先斩马腿,再砍人!一个都跑不了。” 王弋简直没眼看,连忙给她介绍:“过来!这位是剑师王越,有剑圣之称,天下最会用剑的人。” 王越笑了笑,看着甄道说:“小姑娘,想不想和我学剑?” 王弋本想着剑圣的名头总能唬得住甄道了,谁知甄道却问:“剑太小了,我不喜欢。你会其他的吗?” “哈哈……” 不知为何王越显得很开心,耐心和甄姜解释:“一通则百通,剑术从不拘泥于招式,学会了我的剑道,你自然什么都会了。” “真的吗?我不信。” 甄道有些狐疑的看着王越,将手中大刀向前一递:“你用用这个试试。” 王越接过大刀看了看,赞叹:“真是一柄好刀,材质极佳。” 说罢,王越舞动大刀,开始给甄道演示。大刀或如流水,连绵不绝。或如闪电,横空一闪。或如鬼魅,影影绰绰…… 甄道越看眼睛越大,最终说道:“我要学,我要学!师傅!只是……我还是想用大刀……” 王越将大刀还给甄道,笑眯眯的说:“你用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喜欢就行,你要学的是道,而不是招。” 看到甄道心悦诚服的样子,王弋终于松了口气,可算有人能制得住这个丫头了。 “主公!主公!属下做出来啦!” 一名匠人屁颠屁颠跑过来,献宝一般说道:“主公请看,斩马剑!按照您的要求,剑身五尺,剑柄四尺。按照您教我们的,力达到了平衡,重心在前,挥砍手感极佳。而且材质坚硬锋利,绝对是神兵利器……” “拿回去!” 哐当! “姐夫,我要这个,给我嘛,我喜欢这个……我肯定拿得动!” 甄道扯着王弋的衣袖,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而刚刚还宝贝得不行的大刀被甄道丢在地上,似乎有些碍眼…… 最终这柄斩马剑还是被甄道给要走了。 没办法,甄道大有王弋不给她就哭出来的意思。 王弋心中那个有头脑美少女剑客的幻想破灭了,他现在只希望以后甄道不要太莽才好。 甄道当然不会莽,她拜师之前和王越提了几个要求:第一,她只会在这里学习,不会跟王越走。第二,王越不能干涉她个人的意志,不能用她当作谋取利益的筹码。第三,也是王弋最惊讶的一条,甄道居然和王越说他们只是剑道师徒,江湖有难自然可以拼死援助,但有关政见之争她绝不参与。 王越瞪大了双眼看向王弋,王弋也是这幅表情看向王越,并且摇了摇头,示意这些不是他教的。 王越见王弋摇头松了口气,做过虎贲中郎将的王越很清楚洛阳是个什么地方,洛阳里的人都是些什么揍性。 王越开始也有些担心自己这个新弟子不够聪明被人利用,现在看来别人不备她利用就谢天谢地了。 就这样,甄道开始了自己的习剑生活。 王越在剑道上非常严厉,稍有差错就会用树枝抽甄道,一点也没有平时温和的样子。 不过王弋对此却视而不见,严师出高徒嘛,也省的甄道平时自己研究伤了自己。 下午的时候张合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位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看来这位就是满宠了。 王弋很客气,起身相迎说道:“多谢先生不远千里前来助我,先生暂居司马一职,自我之下接听先生安排。我若犯错,先生亦可按律处置。” 然而满宠更客气,行了一礼恭声说道:“宠多谢主公看重,宠出自法家,善于律法。只是不知主公谋反,该当何罪。” 王弋闻言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怎么是个人都知道他要造反? 谁知满宠却继续说道:“公达已在信中与我言明,若主公当真以天下为先,宠自当肝脑涂地。若主公为一己私利,宠当行专诸之事。” 王弋松了口气,心道只要你不现在举报我,怎么都行。 于是说道:“先生且看我日后作为吧。” “不可!” 满宠面无表情的说:“主公不可称我为先生,当呼我官职。若显亲近,唤我表字亦可。身为人主,怎可事他人为先生?宠字伯宁。” 王弋听到这话脑子都疼,他知道满宠以执法严苛着名,但谁能想到是这样的人啊,一点都不惯毛病啊。 没奈何王弋只得拿出军规说:“伯宁,这是我和公达制定的军规,你看有什么改进的地方。” 满宠没客气,拿起军规看了看,提笔就在上面改了起来,严厉程度看得王弋眼角直抽抽。 满宠从来不是个理想派,而是个行动派。因为第二天满宠新改的军规就生效了,品尝这份军规的人还是个熟人——三哥,张飞张翼德。 张飞因为要学习兵法,每天都在尽可能多的看书。除了正常点卯,其他基础训练他是不参加的,也用不着参加,他的身体素质不需要这种基础训练。 然而张飞不想参加不要紧,满宠觉得张飞想参加。 抓到看书的张飞满宠也没客气,扒了衣服吊起来抽了三十鞭,并且要求全营观看,甚至工匠都要过来看。 这三十鞭看得王弋直咂舌,把张飞抽的血肉模糊,都快看不出人样了,换做其他人估计直接就抽死了。 张飞倒是硬气,愣是一声都没出。不过盯着满宠的眼神就有些不善了,里面杀机四溢。 作为第一个品尝了这份军规甜美的人,王弋还是需要去安抚张飞一下的。 “翼德,你服吗?”王弋瞥了一眼正在床上上药的张飞,有些好笑。这货是真的结实,医士下手很重,但张飞跟没感觉一样。 张飞倒是看得开,闷声说道:“有啥不服的,错了就是错了,孙子云: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还行。” 王弋笑了笑:“这是看进去了啊,不错。但我怎么看你想弄死他呢?” “他抽我,还不让我弄死他?”张飞不干了,挨揍了不还手不是他的性格。 “他没抽你,是我抽你。” 王弋声音一沉:“射声营是我们现在保命的唯一手段,如果不能令行禁止,那我现在还不如去何后面前让她砍死我,也省的死在某个角落里窝囊。” “行……行吧。那……那我……我不弄死他了。”张飞有点小情绪,但为了王弋着想,还是忍了。 王弋见状摸出了一个小瓶递给张飞。 张飞接过有些不解:“主公,这是啥?” “药,涂在伤口上能防止脓疮。我建议你留着以后用,而不是喝了。”王弋撇撇嘴,走出了房间。 张飞有些莫名其妙,打开小瓶闻了闻,眼睛瞬间就亮了,一股酒香飘了出来。 三哥想也没想,一口将瓶中的酒给闷了,感叹一声:“好酒!就是有点少……” 小瓶里确实是好酒,五六十度纯粮食酿造能不好么? 这是王弋进行的一次尝试,蒸馏出高度数的烈酒。 这也不是为了喝,现在是东汉末年,哪有那么多粮食供烈酒糟蹋。 王弋很清楚古代的士卒折损大部分不是因为直接死亡,而是因为受伤之后的间接死亡,所以酒精这种杀菌利器就必须弄出来。 王弋确实成功了,但也失败了。受限于设备的原因,他只能弄出来五六十度的烈酒,酒精什么的也就只能想想。 这种既成功又失败的事情王弋做了很多,比如说玻璃。 王弋只知道玻璃是沙子烧的,但什么沙子能烧、该怎么烧完全不知道。 他经过数次实验,成功烧出来了一块满是气泡的玻璃板砖,而且什么颜色都有,就是没有想要的透明。 直到那个时候王弋才意识到一个问题,铁匠能造出钢刀不是因为王弋找到了煤,而是汉朝累积的技术已经达到了这种水平,缺的只是一个质变的诱因而已。 想要弄出玻璃,没有几十人数十年不间断的努力,王弋简直是痴心妄想。 正巧伙房腌咸菜过冬,王弋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随手将大板砖丢到了咸菜缸里,这玩意儿当个压缸石还是不错的。 王弋甚至弄出了火药,这种东西对于理科生来说不要太简单,百分之七十五的硝、百分之十的木炭和百分之十五的硫磺嘛。 问题是这东西做出来有什么用?除了装神弄鬼以外,最多也就是放个大呲花。 而且这东西现在也不是没有,早就有了啊,只是一直没用在军事上而已。 关键是也用不到,战场上扔个土地雷?能不能把敌人炸死不知道,反正是能把自己人给吓死。 王弋有的时候也很无奈,说好的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呢?他好歹也是重本高材生啊!现在只能凭借前世的一些兴趣爱好来武装自己的队伍。 不过王弋这种无力感很快就被驱散掉了,满伯宁同学真的很给力,不到一天的功夫就将射声营管理的井井有条,甚至他已经在规划工匠的作息时间和行事准则了。 王弋看着有些忙碌的满宠,忽然又想到了张飞那个凄惨的模样,这种抽鞭子的刑罚太残忍了,而且还影响士卒的战斗力。 于是王弋将禁闭室的想法告诉了满宠,让他建几个试试。 满宠对王弋的想法有些嗤之以鼻,将人关起来能有什么惩罚效果?碍于王弋是主公,他还是让人搭了几个出来,并且第一个进去实验了一下。 满宠是个狠人,硬生生在禁闭室里待了三天。 第三天的时候禁闭室大门被他一脚踹开,脸色阴鸷的走回自己房间,又开始重新修订军规。 不仅仅是修订军规,满宠还将禁闭室做了改进,改成了全封闭没有窗户,还进行了加固,尤其是大门。 满宠有些丧心病狂的让典韦试了试,直到典韦说可以,他才停止加固。 王弋懵了,他是想要惩罚犯错的,不是想要培养神经病啊…… 第22章 酒宴 如今已经进入了十二月了,年关将近。不止是王弋,所有人都在忙。 有的在为元会做准备。 有的在清算一年的收获。 有的则在阴谋算计着其他人。 阴谋是不会照顾其他人心情的,也不在乎什么时间,只要它需要就一定会找到你。 就好像现在,唐周被人从洛阳狱里放了出来。 唐周知道的情报其实很有限,只知道洛阳城里有不少内应,但具体都有谁没人知道。 袁滂很痛快,问完之后就要砍了唐周,之所以唐周到现在没有死,还被放了出来完全是曹操据理力争的结果。 为了抗衡袁滂,曹操不得不将自己老子搬出来,联络了很多人,甚至多次上门拜访袁绍。 最终袁绍看在发小以及上次营救王弋很失败的面上答应了曹操的要求,让唐周出狱,作为曹操的探子去刺探张角的情报。 唐周现在很茫然,他这一支队伍里的人都死完了,他也不知道该去联系谁,漫无目的走在洛阳街头,好在有人找上了他。 走过一个街口,唐周被人一把拉进小巷,一柄尖刀顶在唐周腹部,一个声音低沉的问:“你是怎么出来的,你出卖了谁才得以活命?” “我出卖了谁?” 唐周有些呆滞,随即破口大骂:“我他妈出卖谁了?我谁也没出卖!你看看!你们自己看看!我要是出卖了谁会落得现在这个样子?咳咳……” 唐周很激动,也不管肚子上的刀子和天气寒冷,扯开衣服指着浑身的伤口。 袁滂没有对唐周客气,抽的他遍体鳞伤,之前王弋那一箭的伤口现在已经腐烂发臭了,掀开衣服便是阵阵恶臭。 来人有些发愣,没想到唐周居然是这副样子。他被命令逼问出唐周将谁供了出来,曹操为什么要放他出来。 “说!我给你个痛快。要不然我就将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喂狗。”那人声音阴鸷,刀子也往前送了送。 “我说什么?我什么也没说啊!我本来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说?我……” 咔嚓。 唐周瞪大了双眼,因为眼前之人脑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旋转,下巴朝天,头顶向地。 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从那人身后走了出来,看了唐周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扭头示意唐周快跑。 唐周都快吓死了,胡乱过着衣服连滚带爬跑向了小巷深处。 待唐周不见了,曹操从一片阴影中走出来,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少年却有些不满的对曹操说:“大兄,这种事你找子廉兄长好了,实在不行找我兄长也行,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你懂规矩。” 曹操揉了揉少年的脸颊笑着说:“走吧,大兄带你去见一个人,一个少年才俊。” 少年眼前一亮,有些惊喜的问:“是谁?可是那名满洛阳的杨修吗?” “杨修?一个聪明的小娃娃而已,这位你比年长三岁,便已经是秩比两千石的校尉了。”曹操一边说,一边拉着少年走出了洛阳城。 当王弋得知曹操求见的时候有些意外,这家伙已经查了一个多月了,难道才查出来什么? 起身将曹操迎入房内,王弋有些奇怪的问:“孟德兄此来所为何事?难道是那件事有进展了吗?” “没有。” 曹操摇摇头无奈的说:“朝中的聪明人不止你我,已经有不少人看出那位张角心怀不轨了,也有人上书了几次,可惜不是被贬官就是被调任。唉……” 王弋对此也没办法,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刘宏就是这么任性。 谁知曹操话锋一转:“不过你可能安全了很多。” “哦?这是为何?”王弋有些不解,最近他没怎么关注洛阳城里的事,为了给射声营的军卒配备近身武器,他和工匠以及武侯吵的焦头烂额。 曹操微微一笑:“最近洛阳城里都知道冀州中山出了一位才子,得甄氏看重,年纪轻轻便成了射声校尉,你说这还不够安全吗?” 王弋闻言撇撇嘴:“那我将这射声校尉让与孟德兄如何?” 曹操脸色一僵,随即摇摇头。都是明白人,说这些实在是有些没意思了。 “孟德兄既然来了,那就说说吧,是谁看中了我这个位置?或者说是看上了我?”王弋眉毛一挑,语气有些玩味。他能猜到是谁,只是没想到这些人现在就想染指兵权吗? “除了袁氏还能有谁?唉……” 曹操叹息一声:“今日我将唐周放了,临放走之前我和他单独呆了一段时间,结果唐周还没走出一里路就遭到了刺杀。” “唐周遭到刺杀你来找我做什么?你不会是……”说到这里王弋脸色一沉,看向曹操的眼神十分不善。 “是啊。” 曹操一脸无所谓的说:“放了唐周我是要还人情的,我这不就是来还人情了吗?” 王弋有些不满:“这么说来我还要找时间拜会他袁本初喽?” “不然你还想让四世三公袁本初来找你不成?” “典韦,揍他!” 典韦大踏步走去,大手抓向曹操。 曹操身边的少年不干了,起身想要反抗。 然而甄道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斩马剑剑柄一下打在少年肚子上,将他顶翻在地,随后剑刃架在少年脖间。 “别动手,别动手!”曹操看到典韦那身形赶忙向后退。 可是典韦哪会给他逃走的机会,左手抓住衣襟,右拳挥出直接让曹操来了个睡眠不足后遗症。 就在典韦准备第二拳的时候,王弋喊道:“住手。” 曹操已经蒙了,眼前满天繁星,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 王弋上去就给了曹操一巴掌,没好气的问:“什么时候?” 曹操晃了晃脑袋说:“现在。” 王弋和曹操坐上了前往洛阳城的马车,随行的有典韦、甄道以及那个少年。 王弋和曹操谁都没有说话,宴无好宴,他们都在推测袁绍究竟想做什么,应该如何应对。 说实话王弋有些紧张,在他看来袁绍要比曹操厉害太多。 由于曹操的出身,年少时候为祸乡里,身上多少沾了些江湖义气。 但袁绍不同,他从小的生活环境以及自身经历注定他只会关心一件事,那就是利益。 纵观历史就会发现曹家前期出了不少厉害的人物,袁绍身边却没有几个姓袁的,哪怕是袁术身边也不多。 两兄弟的地盘几乎都是自己拼出来的,这很不容易。 王弋和曹操虽然没有说话,那两个小家伙互相看着不顺眼。 最终还是甄道没沉住气,瞪着少年说:“看什么看?揍你啊!” “女子舞刀弄枪,哼!有违妇道。”少年毫不畏惧,他不觉得自己打不过甄道,只是当时甄道抢了先机。 甄道没有骂回去,而是从腰间摸出一柄匕首看向了曹操,似乎在挑选下手的位置。她解决问题向来喜欢从源头下手,解决掉曹操这个少年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匕首在甄道手里舞若灿花,点点寒芒看得少年眼神直跳。 王弋注意到了这个情况,拍了拍甄道的头,对着少年说:“她不是我的下属,若是以其他身份我也不会管她,所以你最好不要挑衅她。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曹纯。” 曹纯行了一礼,和王弋争辩:“校尉,既然她是你的亲族,那就更应该管管,女子这般,不成体统。” 甄道火了,起身准备把这兄弟俩一起弄死。 王弋却按住她淡淡的说:“女子不能习武吗?还是说女子不能读书?亦或是女子不能领兵?古有妇好上马征战天下,下马治理百姓。比之你如何?” 曹纯愣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 曹操见状摇摇头,心道这小子还是太嫩啊。不过他也没管,长长教训也好,曹纯什么都好,文武双全。就是太过循规蹈矩,什么事都要按照规矩来,有些看不清形势。 有了这个插曲,车上的气氛稍微活跃了一些。 当王弋看到袁绍门前那夸张车队的时候不由感叹:“这可比找张让求官的场面壮观多了。” 曹操嗤之以鼻,有些不屑的说:“谁不想要个好名声呢?” 来到袁绍府邸,袁绍似乎对王弋很重视,亲自出门迎接。 王弋受宠若惊,点头哈腰的说:“怎劳本初如此,有事知会一声便好,太过隆重了。” 袁绍哈哈一笑,忽然看到典韦,有些疑惑的问王弋:“王弋老弟来我这里还要带护卫吗?是信不过我袁本初啊。” “哪有,哪有。” 王弋赶忙解释:“唉……这不是上次那件事怕了吗,万一再被人抓了去可怎么脱身啊。对了!还未谢过本初兄,多谢本初兄搭救之恩。” “来来来,进来说,”袁绍很热情,将王弋向府中引。 来到正厅,酒宴已经摆好。分宾主落座,袁绍示意舞姬表演。 王弋算是知道为什么古人那么喜欢看舞蹈了,舞姬舞姿飘渺如仙,身形柔若无骨,一颦一笑都摄人心魄。 王弋看得口水直流,好几次都没有顾得上袁绍的问话。袁绍也不怪罪,连说王弋是性情中人。 一旁小甄道见状眼珠一转,将食物和美酒直接送到王弋嘴里,也不需要他自己动手,让他专心去看舞姬跳舞。 数轮酒过,家常也拉得差不多了,王弋眼神中明显带着些迷醉,身体也有了些醉态。 袁绍挥了挥手,示意舞姬下去,看向王弋说道:“王弋老弟,还未恭喜你荣任射声校尉,恭喜啊!” “嗨……” 王弋摆摆手,大着舌头说:“主要还是……有钱!哈哈……秩比……两千石,两千万钱!一枚都不少!” “唉……如今这大汉啊……王弋老弟,我又一事相求,不知……”袁绍的表情有些哀伤,似乎是在感叹大汉朝命途多舛一般。 王弋却笑着说:“本初兄,你救过我的命,乃是过命的交情,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好了。” “我想向你打听个人。” 袁绍眼神一闪,淡淡的说:“你可知道陛下曾有一个名叫王荣的宠妃吗?” 曹操闻言心中一紧,他没想到袁绍居然查到了! 然而王弋却有些茫然的看着袁绍:“听说过啊……不就是另一个皇子的生母吗?据说……据说是被……皇后给……” “禁声!” 袁绍低喝一声,随即小声问道:“王弋老弟,我怎么听说她兄长也有个儿子,同样也叫王弋,而且也在冀州。” “哦?还有这等事?哈哈……” 王弋乐得摇头晃脑,随后点了点袁绍说:“本初兄……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放心,冀州是甄家的地盘,也是我的地盘!我回去就给甄家写信,让他们把那个王弋给抓来。我也想……看……看,那个王弋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怎能如此?” 袁绍摆了摆手,轻声说道:“为兄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成为那个王弋?那个王家不重要……” “啥不重要……本初兄你在说啥?” 王弋已经坐不住了,脑袋一栽一栽。含糊的回答:“我有爹娘……不能……以后哭错……坟吧……” 噗通! 王弋一头栽进了汤碗里,好在甄道眼疾手快将他捞出来,不然可能就死在里面了。 袁绍看了看,也确实喝了不少,每个人至少都喝了两坛,至少三四斤。 曹操有些无奈的说:“本初,我把他送回去。你也不要再想那些了,你想引起夺嫡之争吗?” “不然怎么办!孟德,你说怎么办!” 袁绍有些不耐烦:“宦官的势力越来越大,我们根本无法抗衡,再这样下去士人永无出头之日!孟德,难道要眼看着大汉毁在宦官手里吗?” “唉……”曹操叹息一声,将王弋扛起来走出府邸,甄道也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像个小侍女一般。她的大剑典韦背着,此刻甄道异常乖巧。 袁绍没有送曹操,而是注视着几人离去。 不久后一个中年人从房间里面转了出来,在袁绍身边说:“太冒险了些吧,若是陛下查起来,我们不好交代啊。” 中年人面上无须,说话尖声尖气的,明显是个宦官。 袁绍没有看他,而是端起酒杯一饮为尽,意味深长的说道:“他想查到什么?他能查到什么?黄巾啊……可真是好用……嘿!” 第23章 失败的行刺 马车驶出了几条街,曹操催促了好几次,王弋都没有醒来。 曹操有些疑惑,他可是见识过王弋的酒量,别说两小坛,就是两大坛也不会醉成这样。 直到甄道拍了拍王弋轻声说:“姐夫,可以了。” 王弋这才一跃而起,脱掉自己外衣擦了擦脸上的污秽,将外衣塞到车底,顺手从里面抽出两把长刀丢给曹操和曹纯。 两人接过长刀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王弋这是什么意思。 王弋一边组装长弓一边说:“我是被陛下大赦天下放出来的。所谓恩威并施,袁家的恩还不够,威还未显。准备吧,杀手应该快要来了。” 王弋将甄道送回了甄姜的住处,甄道对此非常不爽,这将是她扬名的一战,王弋居然不让她参加! 王弋当然不能让甄道参加,她还只是个孩子,应该有个完美的童年,而不是和自己一样勾心斗角,双手沾满鲜血。 甄道确实是被留在府中了,因为她害怕甄姜,甄家这一代的人上到甄俨,下到还在喝奶的甄宓都怕甄姜,简直是血脉压制。 不过甄道下车了甄姜却上来了,王弋没有阻拦,因为甄姜把匕首顶在自己脖子上说:“和你一起死,还是我现在死在你面前。” 王弋也没辙了,脱掉衬衣将最里面穿着的一件背心模样的衣服套在甄姜身上。 这是他保命道具之一,一套简易的锁子甲。王弋可是很怕死的,让人做了一套类似防防弹背心样式的锁子甲穿在最里面。 甄姜有些害羞,不时偷瞄着王弋赤裸的上身,任由王弋摆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马车驶出洛阳,还没走出五里,道路两边就窜出数十人,直奔王弋的车架。 典韦见状哈哈一笑,舞动双戟迎了上去。犹如旋风过境,双戟可及之处寸草不生。 但是典韦只有一个人,对方总会找到漏洞。 一个刺客刚掀开马车帘还没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就被一箭爆头。 曹纯身形一闪冲出马车,挥刀和刺客战作一团。 一个刺客见有人出来,一个力劈华山打算砍死再说。 曹纯举刀格挡,只感觉到些许阻拦,便将那个刺客连人带刀斩成两截。 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手中长刀,曹纯忽然咧嘴一笑,有这等宝刀还怕个球,贼子受死吧! 曹操在车窗里看到刚才的情景,拔出手中长刀赞叹:“果然是好刀,送我如何?” “能活过今天,送你十柄。”王弋头也没回,这东西都是工匠做出来的淘汰品,虽然足够锋利,但不符合王弋的需求,他想让射声营装备苗刀一类的长刀,而不是这种刀身只有一米左右的刀。 曹操闻言却不淡定了,惊呼:“这种宝刀你能量产?” 王弋没有理他,射声营旁边有条河,是洛水的支流,水流还算不错。他准备搞一个水力锻造房出来,这样说不定在黄巾之乱前还能做出几套步人甲。 杀戮还在继续,这些人明显是死士,即便见到强如典韦的人也毫不畏惧。 王弋现在用的弓不是原先那个,所以也不担心自己力竭的问题,他已经射出半壶箭矢了。 “典韦!我快没箭了!别玩儿了!”王弋有些担忧的冲典韦大喊。他当然不会没箭,身边还放着两壶呢。只是曹纯毕竟是个孩子,已经开始体力不支了,他需要将注意力吸引过来。 典韦哪知道这些,他是真以为王弋要没箭了。这个主公对他相当不错,饭管饱不说,每天还有两斤肉,这种日子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他肯定不能让自己的饭票死了。 于是典韦怒了,王弋也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巅峰战力到底有多恐怖。 典韦看了一眼人最多的地方,猛然跳起足有两三米,重重落下,直接将几人震飞,王弋甚至感觉大地都跟着一颤。 然而这还没完,发疯的典韦舞动双戟,几乎是沾到就死,碰到就亡。 夸张到王弋亲眼看见典韦一戟将三个人打断了,是的,就是活生生的打成两截,不是砍成两截。 典韦眼前的人越来越少,没人愿意和他作对手,纷纷将目标转成马车。 那么问题来了,典韦面前人杀完了,他就会去找刺客,而不是待在原地发愣。 刺客们又不想和典韦交手,只能围着马车绕圈圈。 有趣的一幕就这样出现,典韦追着一群刺客绕着马车转圈跑,追上之后就砍死两个。王弋在车窗里一箭一箭将典韦没追上的刺客一一射死。 终于有个刺客忍不住了,对着王弋大骂:“你他妈不是说要没箭了吗?怎么还……”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王弋送去了往生,曹操在车中翻白眼,说没箭就没箭啊,都是些什么脑子。 在典韦追上最后一个刺客将他一分为二之后,远处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王弋没有任何犹豫,将长弓往曹操怀里一塞,自己拿出外套往脸上一蒙,拉过甄姜搂在怀里靠着车厢装死。 来的人是中尉袁滂,他还带了两百禁军。他以为自己已经来的很快了,但还是没想到刺客已经死完了。 看着浑身是血,双戟上还挂着身体零部件的典韦,袁滂也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曹操黑着一张脸下车行礼:“袁中尉,你来的似乎晚一些吧。要不是我曹某人箭术好以及这位护卫武艺高强,你可能就要将我拼起来了。” 曹纯在一旁低头撇嘴,心道大兄你真的不嫌羞臊。这里边除了甄姜一位女子以外就你没动手,还箭术好? 袁滂眼中精光一闪,来到马车边说:“曹议郎好武艺,不知王校尉如何?” 说着袁滂就要掀开车帘。 曹操脚下一动,挡住他说:“尚未醒酒。” “当真如此?” “袁中尉不信我?” “我还是看看吧。” “多有不便。” “有什么不便的,我也是担心王校尉的安全。” 袁滂说罢,一把挑开车帘,结果目瞪口呆。 一位衣着华丽的少女躺在王弋怀中,看着袁滂眉间蕴含薄怒轻喝:“你是何人!” 袁滂有些尴尬,这种事被撞破了终究不太好,于是赶忙放下车帘。 曹操在一旁揶揄:“这位是王校尉的夫人,甄家嫡女大小姐。袁中尉,惹了她……甄家是不会开心的。” 袁滂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说:“既然王校尉无事,那我便放心了。孟德,闲暇时来寻我饮茶啊。” “叔父慢走,本官就不送了。”曹操行了一礼,心中暗骂:老东西,居然拿辈分压我! 袁滂来得快,去得也不慢,尸体都不收拾便走了。 曹操见袁滂离开视线,对车里说道:“王弋老弟,走了。” 王弋闻言起身下车,开始查看尸体,几乎每个尸体都搜了一遍,结果搜出了一把黄符。 “回营之后烧了,烧干净。” 王弋将黄符递给典韦,转头对曹操说:“走吧,去我那里坐坐,唉……” 马车再次出发,车厢里陷入了沉寂。没有人想说话,特别是甄姜。 被王弋抱着原本她应该很高兴,但是现在只有愤怒。 这些人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行刺,而且目的就是为杀了王弋来的。 甄姜现在对王弋的安全很不放心,在她看来只有一个典韦根本不够,典韦这样的至少还要有三个! 行商多年甄姜很清楚这个世道的规则,最贵重的就是人命,士为一诺可以舍生忘死。最卑贱的同样也是人命,只要有钱,她就可以买来她需要的人。而恰恰甄姜很有钱。 回到营房,王弋特意去和满宠说明了情况,才将甄姜安排到自己房间住下。 随后带着曹操来到校场,两人席地而坐。 王弋摸出了一坛酒,是他烈酒计划的残次品,只有三四十度的样子。 没办法,这天实在是太冷了,王弋又不想隔墙有耳,只能出此下策。 曹操喝了一口,不动声色的将酒坛顺势放在自己身后,笑着说:“王弋老弟,你今天这出戏演得可真不错。”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王弋白了曹操一眼,又拿出一坛,边喝边说:“你猜……袁家的手到底伸得有多长?” “我也是蠢,在大汉这片天底下造反,怎么可能不被察觉?就算是几十万头猪地方上那些人也应该有所反应了,不可能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曹操有些懊恼,亏得唐周什么都不知道,不然很可能就要死在洛阳狱里。让反贼去审问反贼,他也是想瞎了心。 曹操现在想想,之前杀唐周的那个人应该也是袁家派的,他们需要知道自己和唐周独处时说了什么。 而且这一次袁绍这一招很高明,王弋死不死对袁家都有利。 王弋要是死了,他们就可以找人来接替王弋的位置。 如果王弋没死,就会对前来支援的袁滂感恩戴德,完全投靠袁家,进而帮助袁家实行争嫡计划。 至于王家人,绝对会在王弋答应的第一时间被灭口,毕竟马上就要天下大乱了嘛,死几个人还不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袁绍千算万算没有料到典韦和王弋的战斗力居然这么强,能在短时间内干掉所有刺客。 现在让曹操非常不爽的一点就是他也在马车里啊,袁绍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啊,想连他一起干掉吗? 看到曹操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王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袁绍怎么可能留情面,曹操只是袁绍的发小而已,在未来那位本初兄可是连家人都扔了,老袁家骨干还在洛阳,他就敢起兵反董卓,一个发小算个屁啊。 两人对坐相顾无言,袁绍只是随意一出手就差点干掉他们,要是真在朝堂上争起来,他们没有任何胜算。 王弋也很识趣没有问曹操让唐周去干什么了,他是真的不想掺合这件事。 最终还是曹操打破了宁静,他对王弋说:“王弋老弟,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能和袁家抗衡,我希望我们能结成盟友。”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王弋喝了口酒:“我只希望顺顺利利的为我姑姑守孝,然后回家。” “不,你为王美人守孝我信,但你会回家我不信。别忘了你给我的那柄刀,我也是做过北部尉的人,破案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曹操双眼中闪烁着精光,他有种预感,早晚有一天他会和王弋对上,而那将是巅峰对决! 王弋随手将半坛酒放在曹操面前,撇嘴道:“拿着你的酒,滚!随便找个没人的营房睡吧,懒得理你。” “哈哈哈……”曹操闻言放生大笑,笑得很放肆,笑得很豪迈。 曹操很开心,他知道在这一刻他和王弋成为了朋友。即便未来会刀剑相向,但有这一刻便足够了。 曹操开心了,可甄姜却很不开心。 她在等王弋回来一起休息,不过很显然今晚王弋是不会回到自己房间了。 甄姜很是气恼,她不明白到底是自己不够美,还是自己的能力不够强?为什么那个可恶的家伙总将她当成一个小孩子? 王弋去了郭嘉的房间,打算找郭嘉对付一晚。 结果刚进房间脸色就一黑,郭嘉手里抱着个酒坛睡得正香,那个酒坛和他给曹操的一模一样。 郭嘉的胆子是大的没边儿了,这种酒和消毒用的烈酒是放在一起的,王弋不相信以郭嘉的尿性没去尝尝那个。 前世对于郭嘉的死有人说是天妒英才,有人说是嗜酒放荡。但不论哪一种那都是因为郭嘉死的太早,让人惋惜。 王弋想试试自己到底能不能更改一些人的命运,而他手头上正好有一个现成的试验对象。 郭奉孝……哦,现在还得叫你郭嘉。 郭嘉,迎接你的新生命吧,就从戒毒、戒酒开始。 什么五石散,想都不要想。 什么烈酒佳酿,最多弄点黄酒让你咂么咂么味儿得了。 什么流连妓馆,等你成年就给你找个厉害的老婆,敢去那种地方腿给你打断! 睡得正香的郭嘉似有所感,浑身一个激灵,抱紧了酒坛露出开心的笑。 王弋看到这个笑容他也笑了。 你看,我不是没有征求你的意见,你自己都答应了,而且还很开心呢! 第24章 反击 曹操回去将那一坛半的酒都给喝了,这也导致他宿醉到第二天中午。 他是被一阵吵闹声吵醒的,走出房门发现王弋正在和工匠争论着什么。 “主公,这真不行!” 一个年轻工匠抱着一柄斩马剑据理力争:“这东西实在是太大了,就算是我们做得出来,他们按着也不方便啊。况且我们也做不完,还有那么多甲没做呢。” “我会想办法让你们做完的,就这几天。锻造房那边不是已经开工了吗?等建好了你们就知道有多方便了。但我要求全员必须配备斩马剑,我已经妥协了!”王弋也是面红耳赤,他确实妥协了,将苗刀换成了斩马剑。没办法,苗刀那种东西整个射声营也没几个能玩儿的明白。 工匠依旧不服:“就算是我们能做出来,可有什么用啊?咱们是射声营,只管射箭就好了。” “你怎么这么多事儿?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得了!” 王弋有些不满:“你叫什么?话这么多?” “小人浦沅。” 浦沅行了一礼:“校尉大人,您是个好人,对我们这些工匠很重视,我们都甘心为您卖命。可是您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打磨一柄斩马剑的外形就需要很长时间。” 好吧,这又是一个大佬。只是王弋有些不明白,这家伙不是蜀国的吗?怎么会出现在冀州?难道一直是跟在大耳朵队伍里活到最后的? 不过即便浦沅是大佬,王弋也不可能因为他而改变自己的战略。 于是说道:“我不需要好看!我只需要好用!你要明白一点,你现在打造的东西就是将士们征战时能否活下来的关键,我也不需要他们一直用,以后这些斩马剑肯定要交给别人用。但最近我们得敌人是一些没有甲胄但数量众多的人,他们也没有什么士气战法可言,只要将士们能打出足够震撼的场面,就能把那些人给吓死,懂吗?” 浦沅懂吗?浦沅不懂。他就是个打铁的,哪懂得战法这些东西? 不过浦沅能看出来王弋现在很着急,于是咬咬牙说:“主公,我们可以不在乎外形,但希望主公和满司马说说,放宽一下时间,我们就是白天黑夜一直打,也要将您需要的东西给造出来。” “用不着。” 王弋 摆摆手:“我说了你们很快就不用这么累了,只要你们别和我唱反调就行。” 曹操在旁边听了半天了,只是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注意力完全在那柄斩马剑身上。 对于这个除了武力之外天赋基本全都点满的家伙来说,这柄斩马剑实在是太震撼了,要是能组成一支军队,他敢和任何人正面硬刚。 “王弋老弟,嘿嘿……” 曹操搓着手腆着脸说:“这个大宝贝给我怎么样?我也不要你那十柄宝刀了。如何?” “不给。”王弋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现在急需斩马剑,哪有多余的当礼物? 说着,王弋去找了十柄刀塞到曹操怀里说:“不多不少,十柄你收好。” 见到了好东西曹操怎么可能还看得上这些,不停的缠着王弋打算换。 王弋也不理他,自顾自干着自己的事情。 路过校场的时候曹操又盯上了甄道,这才发现这个小姑娘的武艺这么好。 昨晚甄道的表现曹操可是看在眼里,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一个局已经非常厉害了,居然还懂得配合。 于是他眼珠一转跟王弋说:“我有一子,名叫曹昂,文韬武略都很不错。这个小姑娘是你的家人吧?不如我们结个亲如何?” “滚!你在想什么?” 王弋脸一黑,转身说道:“她是甄姜的妹妹。” “呃……”曹操一时语塞,又将目光放到了典韦身上。 “王老弟,要不这种甲你给我几套吧?两柄刀换一副甲,你不亏吧?要不然三柄也行,我吃点亏,要你三幅没问题吧?”曹操脸上笑嘻嘻,一副很大度的样子。 王弋没好气的说:“你怎么什么都想要?典韦你要不要?” 曹操闻言大喜:“王弋老弟愿意割爱?” “我割了你好不好?滚滚滚,别在这里烦我。”王弋真的无力吐槽,曹操怎么这样?见到好东西就想往自己口袋里划拉。 “王弋老弟……” 噌! 曹操话没说完,一柄斩马剑从天而降,贴着他的鼻子插在地上。 甄道跑过来,一手将斩马剑提起,面无表情的说:“抱歉,手滑了。” 这一下差点没把曹操吓死,连退三四步。 王弋见状笑着对甄道说:“给你个任务,你没事儿的时候去看着郭嘉,他要是敢再喝酒或者碰那些丹药,你就揍他。只要不打死打残,随便走。” “好的,姐夫。”甄道咧嘴一笑。 她今天的心情本来就不怎么好,昨天的事她已经知道了,没能参与让她很不开心。现在既然得到可以揍郭嘉的命令…… 王弋根本想不到这个命令给郭嘉带来了什么样的体验,真的就是从活着揍到死…… 曹操最后还是抱着那十柄刀走了,他也不亏了,在要下去王弋真的就毛了。 送走曹操,王弋打算给袁家找点事儿做,这一次是袁绍小看了王弋,但世家的谋算从来不会只有一步。在袁绍没反应过来之前,王弋需要让他顾不上自己。 王弋的想法很好,但实行起来其实很困难。 困难的地方并不在于王弋没有势力,而是刘宏这个皇帝根本无心朝政,他就是有力也使不出。 为了抑制袁绍王弋想了很多办法,最终他将目标放在了董太后身上。 董太后确实没什么脑子,每天除了在后宫与何氏舞舞喳喳以外就知道敛财。 不过这都没什么关系,关键在于现在的五官中郎将是董太后的侄子董重。 虽然禁军名义上是由执金吾袁滂统领,但实际的领导人却是蹇硕、虎贲中郎将和五官中郎将。其中蹇硕是刘宏的亲信,虎贲中郎将和五官中郎将则是袁滂的下属。 王弋想让董重和袁滂闹起来,原因很简单,现在袁家在洛阳只有袁滂手上这一点兵力,肯定会非常珍视。 而且现在袁滂还没有完全控制禁军,王弋虽然不知道现任虎贲中郎将是谁,但下一任他是知道的,就是那袁绍袁本初。 趁着党锢还没有解除,王弋准备动手了。 茶馆里,甄俨收到了他卧底生涯的第一份任务,确认两个人是否在袁绍府内。 这并不难,虽然甄家现在支持王弋,可王弋毕竟是个外人,即便甄姜真的嫁给了王弋,也比不上嫡子甄俨的地位。 甄家有钱,而袁绍也想要钱支持他未来的活动,所以甄俨成为袁府座上客可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仅仅用了一天,甄俨就将消息传到了王弋手里。现在许攸正在袁绍府内,而何顒已经在两天前返回汝南了。 王弋笑了,只要在就好办。 王弋悄悄进入洛阳找到了蹇丰,让蹇丰通知蹇硕来茶楼见上一面。 蹇硕来的很匆忙,他正在和刘宏逛市场,听到王弋有事找他找了个借口急忙出来。 “蹇常侍,坐。”王弋示意蹇硕坐下来详谈。 然而蹇硕哪有功夫坐啊,急促的说:“先生,您有事就直说,我借口军中有要务才出来的,一会儿还要回去。” 王弋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也不卖关子:“这些天蹇常侍帮了我不少,我也给你一个功劳。党人许攸现在正在袁绍府中和他策划什么行动,不过这都不要紧,我知道了何顒的下落。” 蹇硕闻言也不着急了,坐下来压低声音:“先生详细说说?” 何顒与陈蕃、李膺的关系非常好,是第二次党锢中士人的领袖之一,在宦官们的必杀榜单上。 王弋见蹇硕不着急了,他也不急,缓缓说道:“蹇常侍,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控制了洛阳,却让那么多党人跑了?” 蹇硕有些犹豫的回答:“这……因为洛阳实在太大了……” “不。” 王弋摇摇头:“是因为洛阳城里有人在帮他们。你仔细想想,都是党人,为什么有的世家被抄家灭族了,有的反而安然无恙?” “安然无恙?” 蹇硕一愣,随口而出:“袁家……” “就是如此。袁家作为党锢中党人的领袖之一,什么事都没发生。何顒现在就在汝南,虽然改了姓名,但汝南是谁家的地盘就不用我多说了吧?蹇常侍,天下马上就要乱了,党锢持续不了多久,终有一天会被解开,诸位的时间不多了。到时候被你们压制的士人会怎么反击,你能想象得到吗?” 王弋说完喝了口茶,砸了砸嘴。这茶真难喝,他要弄炒茶。 蹇硕有些慌了,宦官们说得好听是权倾朝野,但这种权势十分脆弱,没有一点根基,说没就没。党锢就是他们权力的保障,也是唯一的保障。 “先生,我该怎么做?我,我派人去抓何顒?”蹇硕有些慌乱,他不想丢掉现在的权势,丢了就意味着死。 “蹇常侍啊,目光放得长远些,何顒算什么?他一个人能做得了什么?你们要铲除的是这股势力,袁家在洛阳的势力。” 王弋一边说一边死死盯着蹇硕,给他施加压力。 见到蹇硕眉角已经开始流汗,便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这件事你们不能动,谁出手谁死,你们得找个局外人来打破这里的平衡。袁家在朝堂上一家独大,但在兵权上却是没有多少优势。没人不喜欢兵权,你说董太后会不会喜欢执金吾这个位置?” 蹇硕却有些泄气的说:“不可能,现在董重已经是五官中郎将了,董太后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尝到点甜头她就满意了。” “些许小利或许能让董太后满足,但若是恨呢?仇恨总不会被她放下吧?”王弋眼神中透露着诡异的神色,清澈的眼眸几乎快眯得看不见了。 “恨?什……什么恨?”蹇硕显然没有听明白。 王弋凑近了蹇硕低声说道:“袁滂现在是执金吾,我听说上一任执金吾是董太后的董宠?假传太后谕旨有所请托?这也是个罪名?朝堂上这点事儿啊,杀人的不一定是仇人,获利的一定不是自己人……” 蹇硕悟了。 他们这些宦官确实动不了袁家,但董太后却能,因为她和袁家有仇。当然,不管到底有没有,现在都必须有。 借着董太后收拾袁家的动作,他们可以解决掉一大批党人,用来巩固解除党锢之后自己的权势。 可一个新问题摆在了蹇硕面前,袁家和宦官们的关系也不错,虽然和自己不好,但是和封谞、徐奉等人的关系非常不错,他们是不会同意动袁家的。 于是蹇硕问道:“先生,您的计策虽然巧妙,可我们这里执行不了啊。袁家和封谞、徐奉、吕强等常侍的关系非同一般,那都是上一任中常侍袁赦留下来的关系,我人微言轻,说话根本不管用。” “封谞?徐奉?吕强?” 王弋闻言眉头紧锁,这三个名字他太知道了,前两个是张角想联络的宦官,后一个则是解除党锢的上书者之一。 王弋有些慨然,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个吕强与其说是个宦官,倒不如说是个士人。想想也对,细数中国宦官史,能有几个宦官是有字的呢? 而且既然封谞和徐奉都和袁家有联系,那么说不定黄巾起义也是袁家一手策划的。 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仔细思索却没有任何违和。 马元义奉命来洛阳联络宦官和部分禁军做内应,这里面信息量很大。 宦官还好说,有钱就行。可是禁军怎么联络?凭借太平道的信仰么?开什么玩笑? 若是黄巾军真的攻破洛阳灭了大汉,他们懂得怎么治理天下吗?一群农夫还是不需要士人的帮助?袁家想要篡权会比面对大汉要容易得多,而且还占据着大义! 也就是说袁家现在已经忍不住诱惑,准备行动了。 蹇硕见状也很无奈,先生的计策真的是好计策,只可惜自己这边心不齐,唉…… 王弋听到蹇硕的叹息反应过来,想了想说:“蹇常侍,听说张让张常侍对袁绍养士颇有微词?这件事你不需要告诉所有常侍,告诉最有权力的那位就可以了……” 第25章 吕强 蹇硕心满意足的走了,这一次来见先生实在是太值了,一个计策就能够解决自己这帮人的心腹大患。 但王弋却走不了了,蹇硕刚出去没一会儿,一个人手持利剑从窗户翻进来挟持了他。 “王校尉真的是智计百出啊,有此等计谋为何不为朝廷效力?”那人一边说,一边将长剑往前递了少许。 王弋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长剑划破了自己的脖颈,心中暗骂能不能小心点?会破伤风的好吧? 不过王弋嘴上却十分淡然的问:“这位壮士如何称呼?既然已经撞破了,没有将我拿去报官,这剑就不用放在这里了吧?坐下来聊聊?” “鄙人吕强。” 吕强收回长剑找了个地方坐下,不咸不淡的说道:“王校尉派去的探子可真不高明,打听人都打听到我头上了。那个甄俨就是个富家公子哥儿,王校尉还是换个人吧。” 王弋闻言一阵头疼,他真的就不该对甄俨抱有什么幻想。只是他不明白,这吕强明明是袁家的人,为什么不杀了自己? “王校尉可是在疑惑我为何不杀你?” 吕强有些古怪的说:“王校尉可知我曾经侍奉的妃子是谁?没错,就是王美人。只不过你的姑姑一心为大汉,就算临死前还告诉我要忠于大汉,劝戒陛下。至于你嘛……哼!” 王弋恍然,心中的一个疑惑也解开了。 解除党锢其实是对袁家非常不利的一件事,王弋之前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身为袁家党羽的吕强也会上书。现在看来吕强不是袁家的党羽,而是大汉的爪牙。 见王弋一直不说话,吕强有些好笑的问:“怎么?被我撞破了计谋内心慌乱?想着如何杀掉我?那你还是想想吧,前两天你遭遇刺杀我也在场,你们有谁发现我了吗?” 王弋起身十分恭敬的行了一礼,不为别的,这位宦官虽然是个阉人,但他的所作所为足够伟大,只可惜效忠的皇帝是刘宏。 吕强对王弋的举动有些费解,王弋行完礼之后却说道:“吕常侍是担心袁家谋反才投靠过去,准备亲自探听情报的对吗?” “你知道?”吕强有些惊讶,没想到王弋居然看穿了自己的计划。 王弋当然知道,如果吕强真的是袁家的党羽,也不会在明年上书解除党锢不久就死了。 “吕常侍不用怀疑,袁家就是要谋反,这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事了。” 王弋没有理会吕强的惊讶,而是自顾自的说:“前两天您看我没危险就走了对吧?那么想必您不知道我在刺客身上搜出不少太平道符篆这件事吧?袁家和太平道张角也是有瓜葛的。” “我知道。” 吕强沉声说道:“那天酒宴我就在当场,袁本初亲口承认和太平道有瓜葛。要不是我曾经派人保护过你们家,保护过你,知道你是真的王弋,我可能当场就会杀了你。” 王弋愣在当场,有些不知所措:“您……您……” 吕强冷哼一声:“哼!何家派人监视你们,我就不会派人了吗?你以为王美人不担心你们吗?你以为就凭你那小胳膊小腿儿,早年做的那些龌龊事不会引来报复吗?” “多谢吕常侍护卫之恩。”王弋起身一躬到底,他真是没想到居然会这样。 “行啦。” 吕强瞥了他一眼说道:“你们王家在洛阳也不是没有人脉的,只是你不知道罢了。王越去你那里了对吧?找个机会和他挑明身份,他是你曾祖王苞的族弟,会帮着你的。” 王弋愣在当场,谁能想到事情绕到了这种程度。 吕强见状叹息道:“唉……小子,我也不是个聪明人,能得王美人看中第一就是这身功夫,第二可能就是这倔脾气了。我也看了你那个射声营训练的东西,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你能不能答应我别让大汉毁在你手里?至少你要保住皇子协吧?” “如果我不答应您会杀了我吗?”王弋沉吟良久,问出了自己最担心的问题。没办法,吕强要杀他他防不住。 “不会。” 吕强摇摇头:“你是王美人的侄子,我怎么可能杀你?这只是一个老奴的请求罢了。” “好,我答应。” 王弋没有犹豫:“如果大汉还有救,我会尽力的。” 吕强脸上闪过一丝欣慰,沉声问道:“既然你会尽力,那你说说现在该怎么救吧?我相信你是有办法的。” 这回王弋沉默了,他确实有办法,但这个办法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吕强看到王弋的神色,起身来到王弋面前,将手中长剑一丢,噗通一下跪在王弋面前。 王弋见状赶紧起身想要扶起吕强,却被吕强一把推开。 “王校尉,救救大汉,救救你姑姑心心念念的大汉吧……”吕强热泪盈眶,他永远忘不了王美人临死前对他的嘱托,永远忘不了那张痛苦却欣慰的面容。 “唉……” 王弋叹了口气,闪身坐到一边,缓缓说道:“我有上中下三策,但哪一策都不是什么好计策。” 吕强神情一振,急忙说道:“王校尉请说!” “上策是陛下下令抓捕张角就地正法,再派军队围剿乱贼。这是解决眼下危机的最好办法,但也只能解决眼下的危机,袁家不会有任何损伤。 中策是借着党锢的名义彻底除掉袁家,可这势必会引起天下士人的反弹,对朝廷威望极为不利。不过这个计策是目前最好的办法,袁家现在没有军队,不担心他们的反抗。世人总是善忘的,过个几十年袁家只会成为历史的尘埃。 下策……唉……下策是找人上书解除党锢,到时士人就不会再以袁家为尊,各种世家层出不穷,总会有人嫉妒袁家的地位。在声望上这个计策对朝廷影响最小,可是结合眼下的局势天下必然会大乱,而且上书解除党锢的人必死无疑。” 王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实上中下三策结合起来使用就能解决目前大汉的一切问题,但现在的大汉实在是太孱弱了,任何一个计策的代价都是伤筋动骨。 吕强听罢对王弋赞叹不已,双目中满是欣赏之色。 可惜这么好的计策他却没有选择的余地,上中虽好他也只能选择下策,因为他不得势…… 吕强对着王弋一叩首,嘴里说道:“王校尉,皇子协就托付给您了,若……若真有那么一天,希望您善待他。” “吕常侍,您不必如此。说不定未来会出现转机……”王弋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未来有个屁转机,这种情况没有谁能解决大汉眼下的问题。他也知道吕强的处境,清楚他想要做什么。 吕强却哈哈一笑,起身说道:“王校尉不用为我担心,阉人亦可为大丈夫!” 吕强走了,似乎是在王弋这里得到了最终的答案一般,没有任何犹豫,不带一丝牵挂,只留下王弋一人瘫坐在地上。 王弋理解吕强,他真的理解吕强。 士就是这个样子的,在一千年之后的大明,有一位士人喊出了:国家养士百五十年,仗义死节,就在今日! 大明那时候才多少年,之前还被元朝霍霍成那个样子,更何况养了四百年士的大汉呢? 只是王弋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人都是一群边缘人物?如果吕强有张让的权势,他愿意拼尽全力去拯救大汉,那样的大汉值得。 可如今的大汉是个什么模样?风雨飘摇,残破不堪! 就因为出了个不靠谱的皇帝,即便有志者再努力挽救,终究也是无力回天。他刘宏就不配! 王弋想到了另一个人,一个三国时期的名人——荀彧。 荀彧也是这样的士,他也是这样的一个边缘人物,耗尽了一身才华试图拯救大汉,可惜最后曹操却背叛了他。 荀彧不过也是个小人物而已,只是荀家布局中的一颗棋子,即便才华横溢,也左右不了局势,最终以一个空食盒收场。 这也是王弋不太喜欢曹操的原因,或许他真的没想颠覆大汉,可他的做法和颠覆了大汉有什么区别?只是保全了自己的名声,让后辈得到了实惠,大汉最后还是亡在他曹家手里。 想当伪君子就再虚伪些,就像刘备那样,用先辈的身份直接将自己定义成正统。 想当真小人就再纯粹些,就像孙权那样,血统都是狗屁,有了地盘有了实力我就是皇帝。 王弋从未有过如这一刻一般想让一个人活下来,他不希望吕强死,吕强不该死,他应该活下来为天下百姓做些什么,而不是死在那可笑的政争上面。 王弋觉得自己还有机会,他去找了卢植。 原本汉末的时候卢植是会倒向袁家的,但现在绝对不会。 王弋要让吕强拥有外援,虽然这股援助并不强大,至少也是一份力量。 卢植听完自己弟子的讲述良久无言,最终仰天长叹一声。 卢植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弟子并不看好大汉,要不然也不会将自己从对抗袁家的计划中摘出去。 卢植同样知道自己弟子是个杀伐果断的人,下人的生命在他眼中一文不值,甚至连卢植的命老友也是如此。 能让王弋如此求自己,卢植就知道这个吕强一定值得他去救,值得他拼尽全力。 只是这个忙他不能白帮,卢植对王弋说道:“你有个师兄,一直在经略辽东。几日前他带了些礼物与我拜年,同时还有一封信,你看看吧。” 说着,卢植拿出一封信交给王弋。 王弋打开看了一遍,写信的人是公孙瓒,最近丘力居给他的压力很大,他希望卢植能帮忙说说,让朝廷派些援兵过去。 “卢师,你想让我带队前去支援?” 王弋略一思考,皱着眉说道:“可是我没有朝廷调令,而且隶属北军,拱卫京师,想要派我出去不太容易吧?” “你会有的,这几天你就在营中等候,我会帮你要来圣旨的。” 卢植意有所指的说:“万一冀州民变起,我虽然会出征,但统帅哪支兵马却不一定,你不能留在洛阳,太危险了。” 王弋想想也是,虽然他知道卢植最终会率领北军,可现在袁家已经在打自己主意了。而且洛阳马上就要因为他的谋划乱了,现在待在洛阳并不是个好选择。 于是王弋说道:“卢师的意思是让我在幽州等候,到时……” “嗯。” 卢植点点头,师徒二人心照不宣。卢植需要王弋射声营的战斗力,王弋也需要暂时离开洛阳这个大漩涡。 王弋离开卢植的尚书府之后去了甄姜的府邸,告诉她做好准备最近要出发去幽州。 洛阳毕竟是袁家第二个大本营,王弋很担心自己走了之后甄姜这里会出什么问题。 然而甄姜的注意力并不在幽州上,她看着王弋脖颈上的伤口一言不发,这个伤口很新,而且一定不是王弋自己弄的,她现在已经十分不信任典韦的护卫能力了。 王弋也发现了甄姜视线关注的地方,他没有解释,临走前叮嘱甄姜告诉甄俨,不要再打探什么情报了,安全的活着才是他现在最应该做的事。 回去的路上王弋异常沉默,他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了解的还是太少,或者说对这个时代的人没有认同感。 士,这个从上古便传承下来的称呼包含了太多王弋不理解的东西。这次王弋不再排斥古代这些东西,而是打算尝试去理解,让自己感同身受。 一路无话,好在典韦也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让王弋省去不少尴尬。 回到射声营,甄道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郭嘉的哀嚎声响彻军营,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王弋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赶忙过去查看,结果甄道跟献宝一样将一堆瓶瓶罐罐交给王弋,王弋看完脸黑的和锅底一样。 好家伙!郭嘉的收藏还真不少。 五石散就不用说了,什么金仙丹、银环丸、清露丸、九转丹,零零散散总共有十几种之多。 王弋可以感觉到这些所谓的丹药有的明显很重,很压手。有的上面则有很浓烈的火药烧灼后遗留下来的的味道。 “你打了他多久了?”王弋沉着一张脸,寒声询问着甄道。 甄道有些委屈的说:“没打几下,就三五下他就这样了。姐夫,你不是说……” “三五下?三五下怎么够?这么多东西,怎么着也要抽他一刻吧?”王弋打断了甄道的话,黑着脸走向冶炼的地方,准备销毁这些真的能让人升仙的东西。 甄道听到王弋说的话先是一愣,看向郭嘉的眼神诡异而又兴奋…… 第26章 爱钱的天子 “搜,给我仔细的搜!一个角落也别放过。” 董重带着一群禁军闯入了袁绍的府邸,门房根本拦不住,也不敢拦。 袁绍急急忙忙走出来,对那名将军说道:“董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袁公子,抱歉。” 董重皮笑肉不笑的说:“我也是接到了上头的命令,希望你配合一些。放心,道理我都懂,也就意思一下。” 袁绍满脸晦气,你这是意思一下?翻箱倒柜不说,都有要拆墙的意思啦! 但他又不能发作,他的家世显赫不代表他的地位显赫,只能看着禁军将府里闹得鸡飞狗跳。 袁绍的府邸虽然不小,但也架不住禁军人多,不多时就已经搜查完毕了。 董重没有找到想要的人有些遗憾,不过军卒们却翻出了几幅盔甲。 “董将军,这就不必了吧?谁家还没点私藏啊?” 袁绍见董重看着铠甲眼珠乱转就知道不好,急忙解释着盔甲的来历:“这都是古董,我家祖上留下来的,就是个念想。” 董重嘿嘿一笑:“袁公子恕罪,我也是奉命行事。听说有党人潜藏在您府中,所以我就带人来抓了。我来总比让蹇硕来要好得多,你说对吧?” “既然没有,那就恕我不远送了,哼!”袁绍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董重也带着人走出了袁家,他不着急,时间有的是,早晚有一天会让袁家为他叔叔陪葬。 董重这边刚走,袁绍就派人去找袁滂了。袁绍府邸里党人很多,这要被搜出来不久完蛋了? 而且袁绍最近在谋划一件大事,如果这件事成功了,将会为袁家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收入。 袁绍盯上了王弋手里晒盐的技术。 知道这件事的不少,宦官那里人多嘴杂,王弋和他们的交易难免被透露出去。 而且正是因为这件事,宦官那里也吵得不可开交,就连一向共同进退的张让和赵忠也出现了分歧。 赵忠的意思很明确,盐这个生意很烫手,他准备第一批盐二八分,以后都是五五分。 他确实贪,但是他并不疯狂。 王弋出手不凡,做人做事也够敞亮,该让的利益还是要让的,这样以后有大生意人家才愿意带着自己玩儿。 张让却不这么认为,他根本就没有将王弋放在眼里。张让打算做掉王弋,直接将晒盐的技术全部拿到自己手中。什么二八、五五?全都是他自己的。 其实这也不能怪张让,出身社会底层本来就没什么见识,骤然获得庞大的权力让他空前膨胀,这些年没什么对手也在不断刺激着他野心的生长。 蹇硕在一旁沉默不语,心道先生这次可是有失计较了。 蹇硕虽然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降低,还是有人注意到了他,赵忠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 宦官们的会议不欢而散,由于没有达成共识,王弋侥幸躲过一劫。 赵忠此时心中有一个疯狂的想法,并且准备实行这个计划。 他找到蹇硕,让他弄了一套禁军的衣服,胆大包天的赵忠居然打算将刘宏偷偷带出皇宫,让刘宏和王弋谈一谈。 他准备让刘宏拿大头,自己和王弋再分剩下的。张让?哼,让张让喝风去吧!没有脑子的东西。 无论从什么角度蹇硕都不能答应这个要求,然而赵忠却拿他挑唆张让去找董太后对付袁家为由,不听从就告发他。 蹇硕没办法,只得听从赵忠的安排,两人蛊惑刘宏微服私访。 刘宏也是浪催的,受不得宦官的撺掇,很痛快就跟着赵忠蹇硕两人走了。 蹇硕藏了个心眼儿,他也不知道王弋将射声营练到什么程度了,于是带着刘宏先去其他四营溜达了一圈,命令蹇丰赶紧去向王弋报告,就是装也要装的威武一些。 出了宫门刘宏对任何事物都感觉新奇,看到什么都想去问一问。 赵忠哪能让刘宏在这里浪费时间,示意蹇硕加快速度,正事要紧。 蹇硕心领神会,带着刘宏逛了一圈北军。 刘宏的脸色十分难看,即便是他也知道这样的军队根本打不了仗,已经很想回去了。 “陛下,还有一营是新任王校尉的射声营,我们不去看看?”蹇硕一语双关,他相信刘宏能听得明白。 刘宏也确实听明白了,示意蹇硕带他去看看,要是王弋的射声营也是这种程度,那就说明大汉军队的根已经烂了,他准备着手创建新军。 原本刘宏以为射声营和其他营都差不多,直接就能进去。结果还有相距很远的时候他们就被一队手持弓弩的士卒拦住。 “站住!军营重地,闲人免进。退回去。”伍长手持劲弩指着蹇硕,示意他们回去。 赵忠见状摸出一吊钱说:“我们是王校尉的亲属,小兄弟拿着,让我们过去。” “站住!站在这里不要动!” 伍长后退一步喊道:“孙四,你去回大营汇报声问问该怎么处理。” “是。”一名军卒答应一声,收起弓箭跑开了。 蹇硕松了口气,看来先生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就很不错。 可马上他就不这么认为了,因为他在路上看到自己干儿子蹇丰骑马狂奔而来。 蹇丰也是有苦说不出,他接到蹇硕的指示刚准备出发,执金吾袁滂不知道抽什么风,召集了所有禁军统领一顿狠骂,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邪火。 王弋正在和王越攀亲戚,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没说对,反正王越哭的是老泪纵横,止都止不住。 听到军卒来报说外面来了自己的亲属,如蒙大赦般跑了出来,带着典韦亲自过来查看。 当王弋看到蹇硕和赵忠的时候就知道不好,再看车窗口刘宏那张脸心道晦气。 刘宏招手直接让王弋上车,笑着对他说:“最近过得如何?” “陛下……” “无需唤我陛下,叫我姑父就好。” 刘宏打断了王弋:“军营很苦吧,唉……我也是没办法,等我找个机会让你出任尚书,到那时住在洛阳城里就好多了。” 王弋简直要疯了,只要别让我和你扯上关系,狗窝我都愿意住啊! 然而刘宏似乎很想关照王弋,继续说道:“让我看看你兵练得怎么样,要是差不多这也是功劳一件,足够我让你升官了。” “陛下……姑父……” 王弋盯着刘宏的双眼,沉声说道:“姑父,您可以去检阅一下射声营的士卒。若您真想给我升官,请您让我去幽州。” 王弋也是没招了,卢植已经几次上书让他驰援幽州,结果刘宏硬是没同意。 现在刘宏还是不同意,不满的说:“怎么?你担心有人说你闲话吗?还是说我这个姑父不如你的老师亲?” “并不是这样的。” 王弋有些头疼的说:“姑父,幽州是国之大门,万万不能有失。我说句僭越的话,昔日冠军侯可以驱除胡虏,难道我们刘家男儿就不行了吗?” 刘宏闻言愣在当场,半晌之后感慨:“看来我真是个昏君啊……罢了,若你的射声营真的可以一战,让你去也无妨。只是七百人实在是有些少,我将北军全都交给你。” 刘宏的内心很复杂,王弋几乎已经把我看不上你按在他脸上了。但他又不能拒绝王弋,文治武功哪个皇帝不喜欢? 王弋肯定不会要北军,那些破烂儿还是留给刘宏自己玩儿去吧。 眼珠一转,王弋诚恳的说:“姑父,想必北军是什么样您还不知道,您有空可以去看看。姑父……不,陛下!臣请求您给予臣自行募兵的权力” 刘宏脸色一沉,他刚去看完,当然知道北军是个什么德行。可自行募兵这个口子不好开,他还是有脑子的,担心万一王弋自立就麻烦了。 王弋也清楚刘宏在想什么,沉声说道:“姑父,您先去看看射声营战力到底如何,如果您觉得合适我只募两千三百人,凑够三千而已。” 刘宏点点头,告诉蹇硕快点。 赵忠在车外差点就吓死了,他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谁能想到王弋是这个身份啊,说是他们的主子也不为过。 几人来到射声营,王弋擂鼓聚将,按照平时演练阵列的方式给刘宏演示了一遍。 也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就是些齐步走、正步走、预备射之类的。 在这个时代能做到阵型整齐就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当射声营表演了几个队形转换之后,刘宏发出了惊叹。 “王弋啊,不错,真的不错。募兵三千对吧?朕准了。”刘宏很高兴,大手一挥答应了王弋的要求。 满宠听到刘宏的话心中一动,看了一眼自己的执法队。 这队人是他挑出来武艺最好的十几个军卒组成的,平时操练也不曾懈怠,这是一个机会…… 小郭嘉看到满宠眼中杀机一闪,赶忙拉住他摇摇头。这确实是个机会,但皇帝死在自己的地盘说不清啊。 满宠也知道自己冲动了,随即跟着几人去了王弋办公的地方。 刚进房间,赵忠一下子就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说:“王校尉……不……王公子……不……王少爷……我是猪油蒙了心啊,我怎敢和您做生意……” “哦?你们做了什么生意?” 刘宏玩味的看着赵忠:“说出来听听,看看朕能不能参上一股。” “您不知道?” 王弋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一脚将赵忠踹翻在地破口大骂:“你们他妈要疯啊!那种生意你们居然不告知陛下?我分了你们八成啊!八成啊!你们居然想独吞?” 王弋一边说一边给赵忠使眼色。 赵忠是什么人?马上明白王弋的意思,匍匐到刘宏身边说道:“陛下,奴婢这不正要告诉您嘛。王校尉和我们做的是食盐生意,让利给我们八成。我们哪敢拿那么多啊,就想着将大头都给您,可……可……是张让不想给,还想……还想……” 刘宏冷冷的问:“还想什么?” “陛下!张让不是人呐,他居然想干掉王校尉,将食盐生意独吞!”赵忠是豁出去了,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张让都要掘他祖坟了,他干掉张让不过分吧? “些许食盐生意就像杀王弋?” 刘宏的声音有些阴冷:“你们是不是活得太滋润了?” “姑父,不是些许食盐生意。” 王弋低声在刘宏身边说:“除去前期投入,成本不足万一,可以说是制出多少就赚多少的生意,而且品质极佳。” 刘宏双眼豁然睁开,不可置信般看着王弋。 赵忠此时也补充说:“陛下,品质真的很好,不比御盐差啊。” 刘宏急忙问王弋:“这么好?产出几何?” 王弋胡扯道:“这要看产地,我研究出来的方法只要有海水就能有盐。若是在青徐二州制作,一月即可得一州一年之用。我将这件事交给了甄家,甄家只能在冀州制作,半年得一州一年之用不成问题。” “赵忠啊赵忠,你们是真该死啊!” 刘宏也踹了赵忠两脚,恶狠狠的说:“这么赚钱的事你们为何不告知于朕?朕是短过你们什么吗?朕拿五成,王弋拿五成,你们一个铜钱也别想要!” “是是是,老奴错了啊……”赵忠嚎啕大哭,捶胸不止。 “王弋啊,真的有那么赚钱吗?”刘宏没有理会赵忠,而是看向了王弋。 王弋点点头。 刘宏见状哈哈大笑,半晌之后说道:“以后赚了钱你直接交给蹇硕,让蹇硕带给我就行了。” “好的。姑父,我去幽州的事……正好顺路我也去看看施工进度。”王弋趁热打铁,希望赶紧把这件事定下来。 “对对对!” 刘宏一脚踹翻赵忠骂道:“狗才还不快起来,耽误了朕赚钱,朕砍了你!” 刘宏急匆匆的走了。 郭嘉破口大骂:“娘的,早知道就让满伯宁弄死这个混蛋得了!” 满宠也在一旁暗自伤神,刚才他全凭一股义气想要刺架,现在他真的绝望了。 天子亲自下场与民争利,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王弋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贪婪的种子已经种下了,到时候他会得到青州牧呢?还是徐州牧呢? 第27章 报复 刘宏这次来访让王弋很开心,但他很快就不开心了。 一名武士和甄全护送着甄姜闯进了射声营警戒范围,追杀他们的杀手十分嚣张,竟然敢对射声营的军卒下手。 王弋接到报告后大惊失色,急忙前去查看情况。 见到甄姜一把拉过来,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伤口才松了口气。 甄姜红着脸,扭捏的说:“你要的人,我给你找来了。” “什么人?你疯了吗?” 王弋火了:“我不是让你待在洛阳不要乱走吗?找什么人你和我说不就行了?需要你亲自去?张辽,张辽!那些杀手是谁的人?让我看看谁把手都伸到我头上来了?” 一旁张辽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都是些死士,不能脱身的全部自尽了,他没抓到活口。 甄姜皱起小鼻子,有些委屈的说:“还不是那个傻大个儿没用?让你又受伤了?我以前听你说过,找什么张辽乐进。张辽你自己找到了,乐进我给你带来了。你看看是不是他,比我高不了多少,倒是挺能打。” 王弋没接这茬,看向甄全问:“对方是什么人?” 甄全摇摇头:“不知,但他们并不是想杀掉我们,似乎想抓住我们。” 王弋又看向那个比自己还矮的武士:“你是乐进,乐文谦?” “是。” “敢玩儿命吗?” “就怕玩儿的不够痛快!” “替我做件事,办好了我让你统兵五百,为先锋。” “干了!” “跟我来。张合,选五十人便装,一会儿随我去洛阳。” 王弋说完,留下面面相觑的几人,带着乐进去了已经拆的差不多的作坊中。 郭嘉见状笑着对张合说:“选五十个厉害的,袁绍家那帮江湖中人可不简单。” 甄姜反应过来,追杀自己的是袁绍?王弋要去给自己报仇?这可不行! 然而她却被郭嘉拦了下来:“夫人,听我句劝。主公平时很好说话,但定下来的事从不改变。” 张合急急忙忙去选人了,没多一会儿,王弋带着乐进也走了过来,乐进还抱着一个大瓦罐。 “伯宁,以陛下的脾气旨意很快就会下来,你接到旨意之后马上带着人去幽州辽东郡襄平县,我会追上你们的。” 王弋说完便带着甄姜等人向洛阳进发,既然袁绍这么贪,那就送他一份大礼! 路上王弋看到了前去传旨的宦官,不过他就当没看见,放下窗帘静静坐在这里。 甄姜不知道王弋想要做什么,但她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王弋,面无表情注视着某个物体一动不动,眸子里散发着纯粹无比的杀意。 马车一路驶向皇宫,乐进在半路中下车了,也不知是去做什么去了。 当刘宏得知王弋求见的时候有些奇怪,他前脚刚到皇宫,王弋怎么后脚就找来了? 见到刘宏王弋没有任何犹豫,将晒盐的方法拍在了刘宏面前。 “陛下,这个东西我不要了,钱我也不要了,您要是想赚就自己赚吧。” 王弋的语气非常不客气:“我姑姑死在您的后宫里,我不想死在您的军营里,更不想我夫人死在为您行商的路上。” 刘宏脸色一下子就黑了,王荣的死几乎就是禁忌,是皇室的丑闻,如今王弋赤裸裸的将伤疤揭开,简直就是嫌命长了。 他都没有仔细听王弋后面说什么,冰冷的说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您当然敢,我现在死还能落得一个清流士子的美名。” 王弋毫不畏惧的注视着刘宏,缓缓说道:“总好过为了帮您赚钱,死了之后还要为您背负骂名好吧?食盐的生意我只和您与诸位常侍说了,可如今食盐还没制出来,已经有人盯上我夫人了,派出的死士都敢在射声营里杀人,下一个杀的是谁?我死之后他们会不会眼红您的利益?您又能活多久?” 哐当! 刘宏一脚踹翻桌案,指着王弋大骂:“胆大包天,你太放肆了,来人!押下去!” “用不着!” 王弋一个闪身躲过侍卫,随手抽出侍卫的长剑扔在刘宏面前:“你自己来吧!杀啊!亲自动手杀了我!正好我去告诉我姑姑,她心心念念的夫君是如何一步一步将他侄子亲手推进火坑的!她的夫君是如何被自己宠信的人骗得团团转,帮着外人杀自己人的!” 帮着外人杀自己人? 刘宏反应过来,大喝一声:“住手!我让你住手!住手!” 王弋没有反抗,任凭侍卫抓住自己。 刘宏见状捡起长剑一下一下抽打着侍卫,直到侍卫放开,他才问王弋:“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还不够清楚吗?食盐生意只有你我和宦官知道,已经有人要抓我夫人要挟我了,谁透露出去的还用问吗?这么大笔的生意,那些人凭什么让你独吞?那种收益必须是大汉的,可惜大汉不是你的!又能有多少落入大汉的府库?层层盘剥,百不存一!等到真正用钱的时候,你依旧要掏自己的钱,你依旧是个昏君。他们赚得盆满钵满,你能得到什么?而且还失去了自己的亲人……” “别说了!” 刘宏暴怒般大喊一声,不停的喘着粗气。 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敢说话,都将自己的头埋入胸口,生怕成为刘宏发泄的对象。 良久之后,刘宏将那张纸交给王弋,自己没有看一眼。 “你现在回军营收拾一下就去幽州吧,之前我们怎么说的,你就怎么做,没人敢动你,没人敢动我刘宏的侄子。” 刘宏眯起双眼,示意王弋自行离去。 王弋行了一礼,带着甄姜走出皇宫。 甄姜差点被吓死,王弋也太疯狂了,居然敢对陛下如此说话。 “你……你有没有……考虑过后果?”甄姜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她毕竟也才十二,虽然平时很强势,但在面对大汉真正掌控者的时候还是心存畏惧的。 王弋随手将那张纸交给甄姜,有些好笑的说:“我要是连这么一个废物都摆弄不明白,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甄姜愕然,她真的没想到王弋居然这么狂妄,居然说皇帝是个废物。 更让她惊恐的还在后面,甄姜打开了那张王弋写给刘宏的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两个字——废物! 甄姜的手都在抖,如果刘宏打开了这张纸,那他们所有人都会死,而且死的异常凄惨。 王弋见状说道:“你以为他真的在乎我?在他心里,有人动大汉,可以。有人动我,也可以。但是有人敢动他的钱,绝对不行。” “这……这……” 甄姜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后憋出来一句:“他是皇帝啊!” “那又怎么样?他很会算账的,我能开发出食盐,就能开发出别的。我就是他的钱,所以没人动得了我,就连他自己也不会。”王弋的语气极为不屑,他早已看穿了一切,对那个所谓的姑父不抱任何希望。 咚! “谁!” 一道人影钻入马车,驾车的张合勒住马匹转身就要进来,王弋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吕强。 “跟我走。”吕强瞥了一眼张合,示意路边的一个人过来驾车。 王弋示意张合无事,转头说道:“您怎么来了?” “唉……” 吕强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你怎么能和那位做生意呢?而且怎么还和那些中常侍做生意呢?太危险了,以后不要这样。” “我需要让他们为我完成一些事,我还是太弱小了,不足以对抗袁家那样的庞然大物。”王弋也很无奈,他现在是个秩比两千石的高级军官,可再过两年那真是将军遍地走,校尉不如狗啊。 吕强有些懊恼,他为了劝诫刘宏封赏要按照功劳来封,以身作则并没有接受中常侍的职位,他现在也帮不了王弋什么。 马车来到了一个院子,吕强带着王弋下车走了进去,里面站着七八个年纪和王弋差不多的宦官。 “都是我的干儿子,我从小养到大的,你都带走吧。” 吕强指着几人,声音中有些伤感:“我估计也等不到他们为我养老送终了,让他们去侍奉那个小丫头你也能安心。走吧,走吧……短时间内别回来了。” “您……您无需如此……”王弋真的说不出什么来了,吕强是在托孤,同样也是在想办法保护他。 “哈哈……” 吕强笑了笑,说道:“王美人托付给我的事我也要去做,不能因为会死就退却,那样活着比死了更羞耻。” 王弋忍不住了,他终于还是说出了杨慎的那句名言:“国家养士四百年,仗义死节,就在今日。” “对!对对对!” 吕强闻言笑得更开心了,他要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世人,什么才是士!告诉后世的宦官,卑贱的阉人也可以做到国士无双,心怀天下! 王弋捂住了嘴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院子,不敢多看一眼。 王弋怕自己忍不住告诉吕强他什么也改变不了,甚至在历史上都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在接下来天下英豪辈出,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年代,没多少人记得有他这样的一个宦官。 可惜王弋不能说,他现在的力量实在是太弱小了,不足以对抗整个大汉,不足以改变其他人的命运。 而且吕强也不会听王弋的,在吕强的认知里,大汉即最珍视之物,为了守护大汉,他可以付出一切! 马车里,一众小宦官眼圈通红,王弋也是如此。 这时一个小宦官问道:“主……主公,干爹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叫父亲!以后你们是要为他守孝祭奠的!” 王弋瞪了那个小宦官一眼,低声说道:“纵观天下英豪无人可及汉盛先生万一,天下士人皆应俯首,同朝宦官皆为虫豸,同殿君臣都是鼠辈,唯汉盛先生堪称柱石!” 王弋知道,这可能是他和吕强的最后一面。 今日之后,一位士将踏上属于他的征途,一名豪杰将步入自己的最终归宿,没有籍籍无名死在床榻上,而是为了天下站到了众生面前! 吕强,字汉盛。 多么高远的字,却在当下的时节充满了讽刺。汉盛先生对得起他的字,大汉却辜负了汉盛先生。 袁绍,希望你能喜欢我送你的礼物! 马车不疾不徐走在洛阳的街道上,王弋看着一队队禁军向袁绍府邸跑去,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微笑中透着些许残忍与诡异。 王弋命人将马车停在了一个巷子深处,带着甄姜走下马车。他在等,等待夜幕笼罩大地之时。 很快,黑夜出期而至,禁军们似乎完成了他们的任务,在袁绍门前列好队伍准备回去。 也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巨响,袁府大门被直接掀飞,数名禁军被爆炸产生的气浪吹到了天上。 剧烈的爆炸震撼到了所有人,禁军如 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马匹也被刺激得横冲直撞。 附近的府邸里响起了孩子的哭嚎,仆人的惊呼,守门犬狂吠不止,护卫们纷纷出来查看。 王弋满意了,他本就没想炸死袁绍,也没那个机会,他只是吩咐乐进将罐子藏在袁绍府中,点燃引信后能跑多快跑多快,炸到什么全凭缘分,能搞爆破了袁绍的大门已经很不容易了。 甄姜却慌了,她死死抱着王弋,没有了往日的害羞,满眼都是惊恐。在这个年代人们都信奉鬼神,甄姜觉得自己刚刚见证了鬼神降下愤怒的场景。 “痛快了吗?”王弋有些好笑般揉了揉甄姜的脑袋,其实爆炸声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和礼炮的声音差不多,比过年时的烟花秀差远了。只是现在夜深人静,声音被无限放大。 甄姜难以置信的看着王弋,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会……鬼神之术?” “什么鬼神之术,根本就没有鬼神。要是真有,天下也不会这个样子。”王弋一边说一边拉着甄姜回到了马车,他还要在这里接应乐进,这是他们约定好的地点。 甄姜显然不相信王弋的话,她现在内心笃定王弋就是鬼神转世,要不然怎么会预知到那么多事情,刚才那个爆炸又怎么解释? 甄姜已经想好了,绝不能让王弋跑出自己的手掌心,甄家也不行,王弋传授的那么多东西说不定都是仙术,怎么能白白便宜了甄家?都是她的! 第28章 初见公孙瓒 这一夜洛阳很乱,无数流言四起,妖魔鬼怪、牛鬼蛇神都跑出来鼓吹各种各样的言论。 一切的始作俑者王弋却在甄姜的府邸中睡了一个安稳觉。他很清楚凭这些坑蒙拐骗、恫吓威吓是成不了事的,就好像那位在巨鹿忙碌的张神使,早晚有一天会被戳穿真面目。 第二天一早王弋便带着小队出发了,他现在全部的家底都已经搬往了襄平,这是他已经计划好的。 襄平这个古地名知道的人或许不多,那里是幽州辽东郡的治府所在,是抗击乌桓、鲜卑的前沿指挥所,是公孙瓒屯兵驻扎的城市。 不过这些在王弋眼中都不重要,在离襄平几十里的荒地上未来会有一座城市建造起来,那座城市便是鞍山,中国的钢都。 那里有王弋武装军队所需的一切,铁矿、马匹、彪悍的民众。 想到这里王弋就忍不住吐槽,拥有这些条件的公孙瓒是怎么被袁绍给弄死的。他已经对自己这个师兄不抱什么希望了,外战不内行,内战也不内行,政治头脑也不清醒,居然疯狂到干掉了刘虞全家,要知道那位可是差一点就当皇帝的人。 一路北上,王弋在次日追上了自己的队伍。 这一次王弋依旧选择走水路。没办法,现在的冀州已经全是喊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人了,冀州就是个火药桶,王弋不想成为点燃它的火星。 晃晃悠悠,飘飘摇摇。原本后世只需要几小时就能走完的路这一千人硬是走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王弋看到了很多,有烧杀抢掠的强盗,有歌舞升平的巨富,但更多的却是有面黄肌瘦、啃草食土的饥民。 王弋在那些饥民眼中看不到任何希望,有的只是木然。 王弋也终于明白张角为什么能成功,到过洛阳之后才让他真正清楚,只要给这些人一些活下去的希望,他们会爆发出多大的潜力。 王弋曾试图去拯救这些人,却被满宠劝住了。理由也很简单,王弋现在什么也改变不了,依旧不过是个小人物而已…… 公孙瓒盼他这个师弟已经快望穿秋水了,这个月乌桓人又来劫掠了三次,可他只挡住了一次。 其实这也不能怪公孙瓒,幽州实在是太穷了,除了人什么也没有,就算是人也不多,他却要依靠为数不多的部队防守巨长无比的边境线。 往往都是受到乌桓或鲜卑人侵扰的郡县向公孙瓒求援,但等他到了人早就走了。 所以王弋受到了规格极高的迎接,公孙瓒亲自出城相迎。 对于这位师兄王弋的第一印象就是帅,袁绍他也见过,但绝对没有公孙瓒这么帅。王弋甚至在想,英武、伟岸这一类的词汇大概就是参照公孙瓒而构想出来的。 “师弟啊,你可算来了。”公孙瓒看到马车后下马相迎,卢植已经在信中说了,想要解决幽州的问题,就得靠王弋。公孙瓒对自己老师还是很信任的。 王弋被公孙瓒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愣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师兄,我们进城再说吧?” 这也不能怪王弋,公孙瓒为了表示亲近一直拉着王弋的手。一个英武的大帅哥拉着一个俊俏少年书生的手,这个画面…… 反正王弋自己是不敢想,握握手就得了呗,拉着不放你是想干点啥? 公孙瓒倒是没怪罪,只是关切的问:“师弟这一路可还顺利?” “还不错,我走的是水路,没遇到什么麻烦。” 王弋一边回答一边观察四周,随即问道:“师兄,这里好歹也是一郡治所,怎么这般破败?” “没钱。不仅没钱,我还没粮,没人,没武器,什么都没有,倒是有些马。但这些马都不是驽马,我也卖不出去。”公孙瓒很光棍,回答的异常痛快。现在还没到割据的年代,这些人对朝廷的法律看得还很重。 王弋叹了口气,边上就是个巨大无比的铁矿,你天天睡在上面却没武器,想想也是醉了。 “师兄,幽州这么大,多少人都填不满。我也不瞒你,我一共就带了八百人,再加上你手底下的,防御乌桓根本不现实,更何况还有鲜卑?” 王弋一边走一边给公孙瓒分析:“想要解决乌桓有两个方法,第一就是派人直接干翻他们。第二就是安抚住,和他们做生意。” 公孙瓒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那就干翻他们,师弟有什么计划?乌桓的老巢在白狼山,若师弟能帮我守住幽州,我愿领军前去。” 王弋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无奈的说:“打不了,要什么没什么,去送死吗?” “可是……” 公孙瓒有些犹豫的说:“老师说你有办法啊。” “我有办法我也变不出来粮食,我又不是神仙!” 王弋有些气急败坏,最后叹息一声:“唉……先缓一缓吧,师兄应该能召集乌桓各部的首领吧?见个面商量一下,先把生意给搭建起来,让幽州缓一缓,再这么下去幽州就完了。” 幽州确实快要完了,前往县令府衙的路上王弋就没见到一座超过两层的建筑。 进城的时候王弋顺手拍了拍城墙,直往下掉渣子,这还打个屁啊。 更让王弋头疼的是公孙瓒招待他的宴席就是肉,也只有肉,水煮羊肉、烤羊肉,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吃了两口王弋就腻的不行,调料就不提了,盐也是黑不溜秋的,他都害怕自己重金属中毒。 “师兄,一路颠簸我也吃不下多少,地图拿来我看看,最好是有周边势力的那种。”王弋打算看看周围都是什么情况,这里在后世属于辽宁,再往北不就是是吉林和黑龙江?守着东三省跟我说你没有粮食?简直就是搞笑一样。 公孙瓒也不废话,拿出一张羊皮地图给王弋介绍:“这里就是心腹大患乌桓,这里是鲜卑,这是高句丽,这是夫余……” “就它了!” 王弋指着夫余说:“夫余的首领是谁?找来谈一谈。” “这……夫余其实挺老实的,很少有叩关的情况,我们还是不要四面树敌的好吧?” 公孙瓒有些犹豫,他现在面对乌桓已经捉襟见肘了。 王弋头疼的厉害,这公孙瓒是战争狂人吗?怎么看谁都想打啊? “把他们找来聊一聊,老打也不是个事儿。” 王弋一边回想着附近的资源分布,一边劝说:“最好的办法不是我们去打,而是让他们自己打自己,最后再坐收渔利。” 公孙瓒显然不是很认同王弋的想法,摇摇头说:“师弟,你不知道这些人的脾气,不把这些狗崽子们打服、打死,是不行的。只有死了的胡人才是好胡人。” “但是你能打得起吗?” 王弋毛了,拍着桌子大声说:“现在幽州有什么?粮草全靠青冀周济,你拿什么打?近些年青冀二州连年灾祸,民怨四起。一旦出了什么事,你拿什么抗衡乌桓?挡不住乌桓你以为只有幽州会遭灾吗?” 王弋不能不毛,离黄巾之乱开始也就只剩一个多月了,再不解决乌桓的问题等到张角起事,丘力居甚至都敢越过黄河劫掠。 看到公孙瓒变了脸色,王弋也知道自己语气冲了,缓缓说道:“师兄,别怪我生气。你现在就是小打小闹。等咱们聚集好了力量,兵马足备之后,彻底解决乌桓还难吗?到时候可是开疆拓土的功劳啊。封侯拜将光耀门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公孙瓒心动了,他这么执着于打击外族一部分原因是他仇恨胡人,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他自己的身份。 公孙瓒出身高贵但地位低贱,想要翻身就必须立功,立军功,立大军功。 王弋最后的话简直说到了公孙瓒的心坎里,有了开疆拓土的功劳他必然会扬名天下! “好……好吧……只是师弟,我也不会和他们做生意啊……”公孙瓒有些苦恼,打仗他没得说,身边有几个人他就敢冲锋。可是做生意他是真的不行。 “没事儿,你去把他们找来,我会不就行了吗?” 王弋有些心不在焉,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辽宁哪有煤矿,于是随口问道:“师兄,你知道附近哪里产石炭吗?” 原本王弋也不抱什么希望,在他贫瘠的地理知识里,除了世界上那几个有名的露天矿以外,其他的都应该在地底下。 然而公孙瓒却给了王弋一个惊喜,他指着一个地方说:“这里就有石炭,这一片到处都是,随便捡。” 王弋顺着公孙瓒的手指看去,那里属于辽西郡,地处大汉与乌桓的边界。 那里就是一片荒野,什么也没有。王弋并不知道那里就是后世的阜新市,那里存在着亚洲最大的大型露天煤矿,海州露天煤矿。 观察了一会儿地图,王弋说道:“见面的地点就安排在高显县城外,要求双方各带五十人。师兄,可否让我的兵马驻扎在这里?” 王弋将手指指向了辽队县,辽队离襄平不远,离煤矿也不是特别远,而且旁边就是大辽水和小辽水,很方便他打造武器。 公孙瓒没有在意这些,既然已经将休养计划定下来,王弋的军队驻扎在什么地方都无所谓。他大手一挥答应下来,甚至还给王弋拨了一百匹马。 王弋对此千恩万谢,并约定五日之后便一同启程前往高显。 在襄平休息了一天,王弋带着队伍又前往了辽队,到了之后王弋傻眼了。 辽队根本不是一座城而是半座,半边城墙已经没了,八扇城门只剩下一扇,城里面完整的房子三条街才能看到一座。 “让让,让让。”一个壮汉扛着两个袋子,看到王弋的队伍也不害怕,示意他们不要挡路。 王弋杀人的心都有了,你可以贪,现在大汉的官员就没有几个不贪的,但你不能贪成这样吧? 于是王弋拦住大汉问:“你们县令呢?” 大汉有气无力的说:“死了” “县尉呢?” “这儿呢。” 大汉说罢,将身上一个袋子拿下来打开,从里面拎出了一具残破的尸体:“孙县尉在这,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王弋身边的侍卫大惊,急忙拔剑护住了他。 王弋推开他们继续追问:“这是怎么回事?城里的人都哪去了?” “死了……辽队原来有两千户,前两天乌桓人过来劫掠,只剩下四十几户了……” 大汉将孙县尉的尸体装回去扛在肩上,缓缓说道:“辽队已经没钱了,你要是想捞点什么去别的地方吧。别挡路,我还要把他们都埋了。” 四十几户?这够干什么的? 王弋示意军卒让开,并问大汉:“你叫什么名字?” “范方。” “安置好县尉之后来县衙找我,你一个人要埋到什么时候去?” 范方没有回答,看了王弋一眼,转身向城外走去。 王弋带人找到了差不多被夷为平地的县衙,他命人将这里收拾出来,自己找了块石头坐下。 辽队离襄平很近,最多不过百里,轻骑最多一天就到,公孙瓒为什么不救呢? 还是说他公孙瓒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地方?幽州都破败成这个样子了,那家伙为什么还想着杀胡人?疯了吗? 王弋现在对这个师兄已经不抱什么好感了,他以前还挺喜欢公孙瓒的,毕竟公孙瓒一直在抗击外敌,现在看来…… 这时,王弋看到两三个小脑袋从街角露了出来,看向军队的眼神好奇且充满畏惧。 王弋招了招手,他们一下子就缩了回去。 “张辽。” 王弋指着街角说:“去把那几个孩子带过来,如果有大人一并带来。” 张辽领命而去,没一会儿便带来了五个孩子三个成年人和一个老人。 王弋示意几人不要紧张,沉声问道:“老人家,辽队被攻击是什么时候的事?” “十日前吧。” “为何不去襄平求救?” “去了,三日前有人带兵来这里看过,见到辽队这个样子就又走了。” “他们没管?” “怎么管?那些当兵的能干什么?有管我们得工夫还不如去其他地方看看,说不定还能杀几个胡人为乡亲们报仇。胡人中流传着一句话,汉人如韭叶,一茬又一茬……” 第29章 历史的车轮 王弋从未像现在这么愤怒过,他已经从范方嘴里了解到了辽队被围攻的经过。 这座城根本守不住,守卫部队加起来总共只有一百,而他们面对的乌桓人马足有一万。 县令想要投降保全民众,出去谈条件的时候被乌桓人砍了。县尉带着一百兵马死守城池,城里有能力的都参加了,却也只守住了两天。 城破之后就是现在这幅样子,乌桓人将能带走的都带走了,这四十几户是运气好没被搜出来。 范方是因为反抗的时候被打晕了,乌桓人以为他已经死了才侥幸逃过一劫。 “张合!带着你手底下的人以伍为单位出去侦查,五十里内但有风吹草动我都要知道。” “张飞,找五十个马术好的在城外巡视,收拢流民,清剿匪患和野兽。” “张辽,你带一百人整理出一块地方来供军卒和百姓暂时居住。” “吴成,你带着其余人和所有青壮将城中尸体掩埋好。” “满宠,制定一部临时律法,先将秩序恢复起来。” “甄全,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二十日之内我要看见三千石粮。” 王弋一条一条下达着命令,既然这里没人管那就他来管。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是准备凭借食盐谋取青州牧或者徐州牧的,毕竟青州有兵力,徐州产粮食。 现在王弋完全推翻了自己的想法,狗屁青州徐州,就要幽州,先把乌桓按死再说! 众人领命而去,王弋又对甄姜说:“先想办法在幽州把生意和情报网铺开,我会给予你一些便利,但不会太多。生意不能一家独大,有竞争才能有发展,不能一家独大。” 甄姜闻言点点头,做生意她倒是轻车熟路,但是情报她没做过,不懂。 王弋看向吕强托付给他的那几个小宦官,小宦官一共有八个,最大的今年十七,最小的只有十岁,武艺都十分了得。 吕强给他们按照年龄取名礼、行、义、信、守、刑、正、邪,出自《春秋》,目的是让他们记得侍奉君主应该知晓什么,同时也能让君主看到他们的名字之后时时刻刻警示自己。 王弋打算将他们交给甄姜,让他们帮助甄姜建立情报网。 然而在得知王弋的打算之后,最大的吕礼却将最小的吕邪推了出来。 吕礼跟王弋建议:“主公,奴婢希望您将吕邪带在身边。他的武艺最好,关键时刻能护您周权。” “你们不是奴婢,你们要像你们父亲吕强那样,做一个士。” 王弋纠正了吕礼的说法,随后问道:“他这么小,可以吗?” 这也怪不得王弋怀疑,吕邪看起来有些木讷,而且才十岁,瘦瘦小小的不像是武艺很好的样子。 “可以的,比试的时候吕邪不是我们的对手,但要是真打起来,他能将我们都杀了。吕邪,真的很邪。”吕礼的眼中闪烁着忌惮,看得出他们这些兄弟都不是很喜欢吕邪。 王弋对吕邪招招手:“你会什么?” “杀人。”吕邪的回答言简意赅。 王弋看向王越说:“叔公您试试?” 王越也跟着王弋来了,一方面他要教导自己的弟子甄道,另一方面王家出了王弋这么一个大才,他也不想王弋死在幽州。 “好。”王越点了点头。 谁知王越刚点头,吕邪就像一阵青烟一般消失在王弋面前,下一刻出现在王越身后,手持短剑踩着王越的腰割向他的喉咙。 王越是宗师,身手可以说是整个天下最好的几人之一。侧头躲过短剑,左手顺手抓住吕邪的脚踝将他丢了出去。 在王弋惊讶的目光中,吕邪做出了人类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动作。他在半空中将自己扭转过来,借着飞出去的力道贴着地面再一次攻向王越,目标是王越的小腿。 王越见招拆招,躲过这一击转身又将吕邪踢了出去。 两人打了十几回合,王弋终于忍不住了,喝到:“行了!回来吧。” 王弋不能再不阻止了,吕邪都开始吐血了。 吕邪接到命令擦拭掉嘴角鲜血,默默走回王弋身边。 王弋有些不满的抱怨:“叔公,他还是个孩子。” “叔公还是个老头儿呢!” 王越更不满,大声嚷道:“我也想收力,可是收了我就废了。这小子招招都是杀招,我能有什么办法?放心吧,没什么大伤,休养几天就好了,我知道分寸。唉,可惜了……” “叔公为什么这么说?”王弋闻言有些不解。 王越叹息道:“吕强和我的实力差不多,只不过注重的方向不同。我比较注重道,他比较看重术。这孩子将吕强剑术中的杀招都学了去,却也只会杀招,杀心太重了,难得善终。” 王弋无奈一笑,善终?在接下来的世道里能有几个人得善终?他自己过的都是有今天没明日的日子…… 王弋挥去心中杂念,将其他七个小宦官交给甄姜,将郭嘉带到了一旁隐秘的地方。 “我需要你给我介绍几个信得过的人,这里将是我们未来的大本营,我信得过你,你靠谱一些。”王弋盯着郭嘉,眼神中透着凝重。 郭嘉却狐疑的问:“这里?幽州?你疯了吧?这里有什么好的?” 王弋凑近郭嘉耳边低声说:“这里当然好,非常好!襄平南面就是整片的铁矿山,大到你都不敢想象,全挖出来盖几座纯铁的洛阳都够了。炼铁需要石炭,这里也有,还是不用深挖直接就能用的那种。鲜卑。乌桓产马,鲜卑那里有一片望不到边的草原,都可以放牧,牛马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最关键的是夫余占据着一大片平原,是种田的绝佳场所,土地非常肥沃,据说土里面都能攥出油!” “你确定?”郭嘉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双眼看着王弋。 王弋轻轻点了点头。 郭嘉见状咬着牙说道:“都得死!乌桓得死,鲜卑得死,夫余得死,公孙瓒也得死。占了我们地盘的人都得死!我写几封信你让人带到颍川去寻人,别看我年龄小,说话好还是管用的。你也值得他们效忠。” 郭嘉都要疯了,这种地方简直就是为了打天下创造的,再加上王弋那种可以轻易获得高品质食盐的方法和民风剽悍的民众,这里几乎什么都不缺,绝不能拱手让人。 郭嘉刷刷点点写完几封信交给王弋之后,行了一礼沉声说道:“主公,勿要用我们为祸天下,切记,切记!” 王弋沉吟良久,最终留下了一句让郭嘉瞠目结舌的话:“干掉鲜卑,那场灾难就会消弱三成。” 王弋找人送信去了,而郭嘉却站在原地看向北方,他没有露出一丝杀意,但这个浪荡子眼神中却透着凌厉。他不高兴了,所以有人就要倒霉,而且还是倒大霉。 乌桓人似乎也知道这里已经没什么油水了,这几天还算安静。 在张飞以及城中老人的多方努力下,终于拉来了几十户人家,勉强让辽队凑够了一百户。 吴成带着人在第四天才把城中尸体清理干净,要不是现在是冬天,可能就要爆发瘟疫了。 王弋出发去襄平前甄全回来了,他没有带回来粮食,却回来了两石食盐。 这些年甄全也是被王弋训得服服帖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狗眼看人低的车夫了,而是一个合格的管家。甄全对王弋也很服气,有时想到王弋当初给他下的套能把他给吓死。 “粮食呢?”王弋看了看甄全身后,并没有看到车队。 甄全将食盐放在王弋面前说:“老爷,粮食还要些日子,不过肯定能按时到。我想着您不是要去和胡人谈生意吗?我给您送点本钱来,嘿嘿……” 王弋翻了个白眼,示意甄全将食盐搬上车。对于老爷这个称呼他真的是够了,甄姜命令她手底下的仆从都喊王弋老爷,喊她自己为夫人。王弋说了她几次,甄姜就是不改。 装好食盐,王弋带着五十名士卒以及甄姜去了襄平,统领士卒的是张合,其他人要留下来守城。 相对于其他人来说,目前王弋在军事上最放心的反而是张飞。 三哥这段时间经过勤奋的学习兵法水平精进迅速,已经可以和郭嘉过招了。 虽然郭嘉现在还是一个孩子,而且每次都能把三哥收拾的灰头土脸,但王弋还是足够信任三哥,因为郭嘉同时收拾张合和张辽两人都有功夫溜号…… 一路无惊无险,王弋来到襄平的时候发现公孙瓒已经在城门口等他了,身后还跟着五十个骑士。 对此王弋有些头疼,不是他看不起公孙瓒手底下的人,这五十个骑士可能真就打不过他的射声营。 公孙瓒的想法也差不多,久居幽州的他并不看好步兵,他提出了比试一下的想法。 王弋真对这个师兄感到无语,不管谁输谁赢都不会有一个好结局。最终他做出了妥协,自己带了一什人充当近身护卫,其他的工作全都交给了公孙瓒。 前往高显的路上王弋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荒凉,有条破路那都是好的,眼前全是积雪,这种地方对于现在的大汉来说真的没有多大开发价值,难怪幽州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就在王弋赞叹北国风光瑰丽壮阔的时候,洛阳也发生了不小的动荡。 那天乐进按照王弋的指示溜进袁绍府邸,伪装成了一个下人,点燃火药罐扔到大门那里。 这种土制黑火药威力其实很有限,能炸毁大门已经超出王弋的预期了,那几个禁军只是意外的赠品。 但王弋绝对想不到,爆炸发生的时候有个倒霉蛋儿正在大门外低声诅咒袁绍,很不巧的被炸得血肉模糊,当场横死。 那个倒霉蛋儿就是董太后的侄子,五官中郎将董重。 董太后因为死了侄子天天去刘宏那里哭诉,想要讨回公道。 然而刘宏的关注点根本就不在死了谁上面,而是为什么会死,怎么死的。到底是天罚还是袁绍掌握了某种可怕的神力? 袁绍毫无悬念被抓进了洛阳狱,袁氏疯了一般向西宫送钱,一车又一车排成长队,非常壮观。 不仅给刘宏,张让、赵忠、何氏、董太后,只要能和刘宏沾上关系的人他们都送,就是为了保住袁绍。 在这种滔天钱海的攻势下刘宏终于相信了那是上天在惩罚董重,袁绍也被他们从洛阳狱里弄了出来。 这一波让袁氏元气大伤,可这还没完,唐周告诉了曹操一个消息,张角打算组织起义,派马元义来洛阳收买宦官和禁军作为内应。 唐周经历了差点被人灭口之后就跑出了洛阳城,一路北上去到巨鹿找张角,跟张角编造了一个受到残忍刑罚宁死不屈,最后大赦天下侥幸逃命的故事。 张角大为感动,派遣唐周作为联络使去辅助马元义,结果唐周想都没想就去了洛阳向曹操告密。 曹操调动了所有的关系,见了刘宏一面,并且将自己知道的情报一股脑说了出来。 刚经历了爆炸危机的刘宏本来就心神不稳,差点没被吓死,升了曹操的官,让他负责抓捕马元义。 曹操的办事能力不用怀疑,没几天就将马元义个抓住送到刘宏面前。 刘宏没有客气,将马元义判处车裂,其他涉案人员统统问斩。 一时间洛阳城内所有信奉太平道的人全部被抓了起来押往菜市口,问都不问直接斩首。 当天侍候刘宏的是封谞,他听到刘宏给曹操的旨意之后拼了老命回家将太平道所有的东西都烧了,想要保住自己的小命。 可惜这次查案的是曹操,他早就看十常侍不爽了,正好徐奉和封谞撞到了枪口上,怎么可能饶了他们?抓起来丢进洛阳狱就是一顿拷问,希望能把张让、赵忠也给牵扯进去。 曹操的动作已经够快了,可还是输在权势不够上面,张让出手让徐奉和封谞死在了洛阳狱里。 并且张让开始了反击,他撺掇刘宏给曹操升了骑都尉,让他带队去平灭黄巾乱贼,把他从这件案子中抽了出来。 想这么干的不仅是宦官,袁家因为害怕事情暴露开始和宦官联手施压,一时间朝堂和后宫将曹操说成了世间无两的名将,平灭黄巾非他不可。 这一手非常狠,且不说一个骑都尉能带多少兵,真要是平定了也是理当如此,一旦失败曹操必死无疑。 可曹操也没办法,硬着头皮接下了任命,准备领兵送死。 就在这个时候张角反而救了曹操一命,从洛阳逃出去的黄巾教众回到冀州将唐周反叛的消息告诉张角,张角知道后大惊失色,急匆匆开启了他一统天下的美梦。 天下苦汉久矣,可能连张角都没想到响应的人能有这么多,一时间青、冀、豫、兖、徐、扬各州纷纷竖起黄巾的旗号,公然叛乱。 张角顿时信心大增,朝廷却战战兢兢,刘宏收缩防御,在洛阳所有的入口都布置了兵马,并任命何进为大将军,下诏命令各州郡自行训练士卒,招募义兵。 袁氏正在为不能参与其中感到惋惜的时候,吕强给了他们一记狠的,他和皇甫嵩联名上书要求接触党锢,理由是担心党人和叛军联合,到时大汉将无力回天。 刘宏准了,第二次党锢终于结束了。 袁氏想要反击的时候发现如今他们的力量已经不再像从前那般强大,而对手也不再弱小,因为同时上书的还有卢植、王允等等十数位刘宏看重的官员。 历史的车轮无情的碾过大汉这条残破的道路,催命的警钟在刘宏耳边响起。只是他还未意识到大汉终将结束,接下来将是英豪辈出、群魔乱舞的时代。 或许刘宏知道,只是他不愿意去想而已…… 第30章 闹翻 王弋这个如尘埃一般的小人物终于改变了历史的轨迹。 封谞和董重提前领了盒饭,退出了属于自己的舞台。 张让也因为食盐生意的原因,和刘宏产生了一定的信任危机。 吕强被刘宏升做中常侍,这一次他答应了,并向刘宏提出了数条廉政建议。只可惜吕强的建议注定不会被采纳,因为刘宏就是大汉最能贪的人。 刘宏虽然贪,却也能分清楚轻重缓急,他拿出了西宫大量的钱财马匹用于武装军队保护自己上面,并任命卢植、皇甫嵩、朱儁等人去平定叛乱。 骤然拿出这么多钱刘宏非常肉疼,这让他想起了王弋临行前的话,朝廷果然向他伸手要钱了。 为了缓解这份肉疼,刘宏居然秘密派人前往幽州,准备和王弋商量能不能将他的分成提高一些,换成三七分,四六是他的底线。 此时王弋并不知道他那个姑父荒唐的举动,他现在正在和乌桓首领丘力居以及夫余王子尉仇台谈判。 谈判进行的很不顺利,倒不是因为乌桓和夫余狮子大开口,而是公孙瓒搅局搅的厉害。 丘力居其实比较亲汉,听到王弋的要求之后很痛快就答应了互市,甚至愿意将最近劫掠走的民众还回来。 他也是没办法,夹在大汉和鲜卑中间两头受气,要不是因为这些年公孙瓒打得太狠,他也不至于有事没事就来幽州抢一把。 尉仇台更是个聪明人,虽然总是和大汉有摩擦,但绝不踏过玄菟郡。他要防着高句丽,大汉是牵制高句丽必不可少的一环。 王弋已经将价格压得很低了,一石食盐换两匹马或三头牛或十几张皮裘,他都感觉自己正在抢。 奈何公孙瓒是一点便宜都不想让胡人占,他将胡人看做奴隶,毫无底线的压榨,提出的要求离谱的过分。 开始的时候公孙瓒还和王弋商量,现在已经开始命令王弋按照他的要求来了,根本不考虑合不合常理。甚至说出了“我不管你如何达成我的要求,若达不成我就治你的罪”这种话。 王弋终于明白为什么公孙瓒和刘虞最后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这货可以和任何弱者打成一片,但只要发现某一方面比他强,那就是他的仇人。 王弋已经不止一次想要做掉这个混蛋,赶紧和乌桓、夫余谈完。算算日子黄巾起义已经开始,他没工夫在这里和公孙瓒耗着。 啪啪啪…… 迷迷糊糊的丘力居感觉有人在扇自己巴掌,他还以为是做梦睡蒙了,挥了挥手打算换个梦。 啪! 这回这人没客气,一巴掌给丘力居扇醒,看着茫然的丘力居低声说:“跟我来,校尉要见你。” 丘力居感觉脖颈一凉,低头看去瞬间清醒,雪亮的匕首架在他脖子上,而对方什么时候进到的大帐他根本不清楚。 “你想做什么?”丘力居尽量将声音放的平稳,生怕刺激到对方手滑,自己再交代在这里。 那人古怪一笑:“睡得可真够死。走吧,校尉大人要见你一面。快点!” 丘力居胡乱裹了几件衣服,那人还拿了柄刀子让丘力居带着,两人走出了大帐。 大帐外守夜人依旧在那里兢兢业业的警戒着,丘力居一阵头大,内心不停的在猜测对方是如何进入自己大帐的。 “带两个侍卫,回来的时候别被狼给叼了,坏了校尉的事。”那人收起刀子,推了推丘力居示意他去叫人。 丘力居也明白对方不是想杀他,于是随便找了两个人跟着那人离开了营地。 同样的事情也在尉仇台的帐篷里发生,不过他的警觉性好些,代价就是手臂上被射声营的军卒来了一刀。 丘力居和尉仇台相遇的时候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这种水平的刺杀他们根本防不住。 两人被带到了一处篝火边上,王弋在篝火旁冻得和狗一样瑟瑟发抖,东北实在是太冷,他真的要顶不住了。 尉仇台眼色极佳,看到王弋这副样子十分狗腿,脱下自己的皮裘给王弋披上,腆着脸坐到王弋身边不停嘘寒问暖。 丘力居慢了一步,只能悻悻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王弋没理会尉仇台的殷勤,对两人说道:“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将互市的事情定下来,你们也忙我也忙。” 尉仇台和丘力居面面相觑,他们没有看到公孙瓒,这就意味着这次的交易绕过了辽东最高军事长官。 王弋看穿了他们的心思,沉声说:“公孙将军那里我会处理,现在我需要知道你们的决定。” “王校尉,如果你能安抚公孙将军,互市我们当然是愿意的,只是公孙将军的价格我们真的不能接受。”丘力居一脸为难,公孙瓒想要一石盐换二十匹马,虽然盐的品质很好,可二十匹马谁受得了啊。 “我知道,所以我来和你们谈了。” 王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知道为什么我只找了你们两个来吗?你们互相就是敌人,乌桓要抗衡鲜卑,夫余还要提防高句丽,大汉和你们同样是敌人,不过我们都有一个相同的敌人。幽州需要休养生息,你们同样也需要。我们最大的麻烦都是鲜卑,如果你们再和大汉耗下去,你猜在解决鲜卑之前,大汉会先解决谁?” 两人也很清楚这一点,这些年大汉最大的麻烦就是羌氐,要是等大汉解决了羌氐回头清算的时候,他们一个也跑不了。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想和大汉友好互市的原因,毕竟大汉讲理,而鲜卑却不讲。 “布匹、食盐、粮食等等都可以成为互市的条件,到时候我会派人和你们制定相应的税收,所得银钱三家平分。” 王弋一边说,一边拿出两个小酒坛递了过去:“这种酒只有我有,产量非常少,所以我只会和你们两个亲信的人交易,这是我们的私人交易。” 丘力居和尉仇台打开酒坛闻了闻,喝了一口瞬间双眼放光,丘力居低声说:“不知王校尉打算作价几何?” “我也不瞒你们,这种酒很珍贵,陛下都没有喝过。你们现在手里拿的是半个月的产量,算我送你们的,且喝且珍惜吧。” 王弋一边拿出四个小碗一边接着忽悠:“我要马,好马。我要皮裘,最上等的皮裘。我要人参,年份越高的越好。我从不相信什么口头契约,立誓吧。” 王弋说完将一个小碗里倒满酒,拿出刀子在手上划了个口子,将血液滴在酒里。 两人不明所以,但有样学样。 王弋将血酒搅了搅,分作三碗递给他们,沉声说道:“我王弋愿意遵循互市律法,绝不破坏互市秩序,立下血誓,以告上苍。” 其他两人也立下誓言,三人一碰碗,将酒水一饮而尽。 王弋当然不会喝这个东西,他顺手就给泼到脑后,且不说这杯酒的安全问题,夫余和乌桓的地盘他志在必得,怎么可能不在互市上动手脚? “具体价格我就不谈了,物价每年都不一样,我们让商人自己去竞争就好。互市的地点就定在高显,离我们三方都很近,三方共同派兵驻守,最多不可超过两千人。谁敢对高显动手,谁就是其他两方的敌人。” 王弋迅速说出了他的要求,他要快一些,毕竟武力威慑的时间不会持久,不能给两人反应的时间。 丘力居和尉仇台也没多想,互市只是他们体面臣服的一个手段而已,双方有个台阶下,等处理好手头上的问题该打还是要打的。 王弋也不着急,现在他还太弱小,等他研究出怎么把羊毛纺成毛线,那时候才是他动手的时候。到时候别说乌桓,鲜卑都得死。 三人各怀心思,似乎都心满意足。 分别之际丘力居答应会将最近掳掠走的汉民还回来,王弋直接让他送到辽队去。 现在互市的问题解决了,就剩下那不知好歹的公孙瓒了。 王弋已经为公孙瓒选好了去处,不是喜欢打胡人吗?那就去凉州玩儿去吧,未来几年凉州乱的真就成了一锅粥,马腾、韩遂、董卓、公孙瓒,嘿!刚好一桌麻将。 第二天一早,公孙瓒来找王弋准备继续去谈,他还要去展示自己的雄风,绝不向胡人低头。 然而王弋却说:“师兄,我已经和他们谈完了,可以回去了。” “你说什么?” 公孙瓒拍案而起勃然大怒:“谁给你的权力?我不允许你就敢私自行事?你还有没有上下尊卑?来人……” 哐当! 王弋直接将一柄长刀扔在公孙瓒面前,沉声说道:“是你写信给卢师求着我来的,不是我想要来的。如果你真的想耍威风那就杀了我,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和卢师交代。” “你道我不敢?” 公孙瓒弯腰拾起长刀,却没有直起身。 四把劲弩出现在他面前,敢动他就得死。 “你想要造反?”公孙瓒死死盯着王弋。 王弋没有说话,而是指了指公孙瓒身后,示意他去看看。 门外公孙瓒带来的四十个骑士被绑做一排,臊眉耷眼的站着。 “师兄,我劝你一句,如果扫平胡人的代价是幽州所有人,那你就不是英雄,而是一个屠夫,双手沾满汉人鲜血的屠夫。” 王弋拍了拍公孙瓒的肩膀低声说:“我驻扎在辽队,我去的时候那里两千户只剩下四十户,是你杀了他们,你亲自拿着胡人的刀杀了自己的同胞。结果你不以为耻而已为荣,将他们鲜血铸成的功勋记录在自己的功劳簿上,你真就不怕有一天他们从功劳簿上爬出来,一口一口咬死你吗?” “是我保护了幽州……” “你保护了个屁!” 王弋一巴掌扇在公孙瓒脸上,扯着他的衣襟大吼:“你保护的幽州人口越来越少,你保护的幽州经济越来越穷!土地倒是肥沃了,那是你保护下的幽州民众用自己的血肉肥了大地,你想让谁去在上面耕种?辽队城里的尸体我埋了四天,五百人埋了整整四天!” 战争就不能细算,如果没达到战略目标,每一场战役都是亏的,不论你从什么角度,总能找到亏损的地方。 战争也不能细想,只要战争发生在自己的领地上,每死一个平民都会让人心怀愧疚。 所以将领绝对不能有妇人之仁,可以仁慈,充满怜悯,但绝对要果断。 王弋就是在唤醒公孙瓒心中最初的那点愧疚,他要用这份愧疚让公孙瓒自我抹杀自己全部的功劳,让公孙瓒废掉。 如果公孙瓒这么容易解决,就不会成为汉末群雄之一了,更不会和袁绍斗得你死我活。 虽然王弋近在咫尺,但公孙瓒却不能杀他,他不想背负残杀同门的罪名,机会有的是。 “哼!” 公孙瓒冷哼一声,将手中长刀一扔说道:“看在同门的份上,今天不杀你,立刻从哪来回哪去吧,幽州容不下你。” 说罢,公孙瓒也不理会身前的劲弩,转身而去。 王弋的眼神中闪烁着不屑,既然和公孙瓒的仇结下了就没有缓和的余地,幽州来了他也不会走。 互市嘛,没道理皇帝陛下不掺一脚。 可以说王弋和公孙瓒现在是势同水火,来的时候开开心心,回去时却形同陌路。 公孙瓒没有等王弋,带着骑兵一溜烟儿走了。 王弋也没有进襄平,现在他看到公孙瓒就烦。 只是公孙瓒骑马快,王弋是步兵,自然要慢上很多。等王弋到了辽队之后收到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幽州刺史郭勋、太守刘卫被黄巾军干掉了,公孙瓒下达军令,命他带人去平定幽州黄巾。 王弋没有拒绝,反正他也要去找卢植,怎么着都要去冀州一趟。 不过这次王弋将满宠留了下来,暂时出任县长一职,接收乌桓从回来的百姓以及修缮城墙,建造辽队。 为了不让公孙瓒拖后腿,王弋先怂了,写了一封十分恳切的信,大意是我们师兄弟之间的恩怨不要波及百姓,等处理完手头上的是再到老师面前说清楚。 王弋的话还是让公孙瓒有了些许触动,探明王弋在辽队的所作所为之后,公孙瓒勉强答应了。 王弋接到公孙瓒回信之后带着自己的八百人赶赴广阳郡,现在已经是三月末,道路要好走很多。 一路上王弋看着窗外的景色,心中不由感叹:东汉末年分三国,三国,我来了…… 第31章 首战 幽州本来就没有多少黄巾,也就两三万人而已。 郭勋和刘卫之所以这么倒霉也是黄巾军没什么见识,认为杀了官员就等于占领了土地。 广阳郡被伪装成平民的黄巾军晚上打开城门,里应外合给破了。 除了广阳,黄巾军并没有占据其他城池。只是广阳城中的百姓倒了霉,基本上被洗劫一空。 王弋率队来到广阳城下的时候发现城门都没关,头戴黄巾的人进进出出、比比皆是。 就这种凝聚力王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仗还是要打的。 他派了五十人伪装成黄巾军将城门夺下来,随后带队就进了广阳。 不得不说有些人是真的想造反,看见官兵想也没想就冲过来拼杀。 然而王弋的士卒都是弓弩手,怎么可能让这些零散的杂兵靠近。 终于有聪明人拿着破木盾成群结队的开始冲锋,王弋命令弩兵居中,着甲的弓手手持长刀在外面砍杀。 黄巾军这些人都是些农夫,打仗全凭一股勇气。一旦进攻受挫外加带头的一死,基本上就没什么战斗力了,跑的跑、降的降。 王弋命令张辽带领五十人收拢降兵,自己带着队伍朝刺史府杀去。 临近刺史府的时候,终于有个骑着马挥舞大刀的人带着数千人挡住了路。 那人还在那儿来将通名呢,王弋根本不想理会,一箭射死,命令张飞、张合趁势掩杀。 这位手底下的士卒还不错,没有一触即溃,至少坚持了半刻时间,死了几十个才一哄而散。 就这样,王弋的首战以这种滑稽的方式收场了。 一打听才知道,王弋射死的那位就是率军攻打广阳的大方渠帅。 这次黄巾军兵犯幽州一共来了两位渠帅,一位打广阳,一位打涿郡。 王弋一听,得!估计那位已经成二爷的经验包了。 现在恢复广阳的秩序才是最重要的,既然贼首已经死了,这些黄巾估计也没什么战斗力了。 王弋直接派人拿着那位渠帅的脑袋满城收拢残余的黄巾,告诉他们缴械不死。 看到官军这么勇猛,一天之内就解决了叛军,那些不想反叛的百姓欢呼雀跃,敲锣打鼓喜迎王师。 王弋一面派人去冀州联系卢植,一面派人去涿郡联系邹靖。 让王弋没想到的是,那位渠帅的脑袋实在是太管用了,天还没黑,足足收拢过来三四千投降的黄巾军。 这些人放在广阳肯定不行,他们都和广阳百姓有仇,迟早会发生民变。 于是王弋让张辽将这三四千人全都弄到辽队去,有满宠在相信这些人也翻不出什么水花。 看着远去的队伍,王弋命人张贴告示,投降的黄巾贼人已经被他发配到辽东干苦力去了。 并且王弋还下令全城军管,士卒不可侵扰百姓,否则斩首示众。 这一下民心更是高涨,王弋干脆在这里竖起了募兵大旗,准备先招募三千士卒再说。 如果黄巾军只杀贪官还好说,可这些人不光杀官吏,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这也正是王弋所担忧的,一旦小民从众,将恶行视为行事准则,那天下必将生灵涂炭。 也正是这个原因,王弋很轻松就募集到了三千兵马。 没错,就是兵马。一些富户豪商凑在一起足足给王弋捐了一千匹马,这可是个天文数字,甚至还有很多铁矿与工匠。 王弋这一次直接赚翻,他让张合悄悄将六百射声营带回辽队,算上张辽手上那些正好七百,只留下一百人负责训练新招募的士卒,等待各方消息。 最先回报的是邹靖,他亲自来到了广阳,看到曾经的少年郎如今已是秩比两千石的校尉,有些不胜唏嘘。 涿郡的黄巾不出所料已经解决了,虽然少了三哥,但二爷依旧如砍瓜切菜一般剁了那位渠帅。 毕竟是刘大耳朵阵营中武略最高的一位,也让邹靖体验了一把开局即得巅峰名将的快感。 这一次刘备和关羽也和邹靖一起前来,见到自己曾经的兄弟已经是武侯,刘备很开心,并将自己结义的兄弟关羽介绍给诸人。 王弋也没有端什么架子,设了宴席邀请几人落座,商讨下一步的计划。 邹靖叹息道:“唉……王校尉,听说卢植将军那里的情况并不好,我打算派人驰援,你的意思呢?” 刘备也在一旁帮腔:“是啊王校尉,卢师那里真的很危急,贼兵势大,还是要速速救援的好。” “玄德兄,哦不,师兄,我已经拜卢师为师,不必如此客套。” 王弋冲刘备拱了拱手,有些无奈的说:“我也想救,要不然我招募这些人做什么?正如你说,现在贼兵势大,有十数万之多,我们这点人扔进去根本没什么作用。既然要打,我们就要直击要害,这也是为什么卢师让我来幽州的原因。我已经派人去联系卢师了,只要得到卢师的动向,我们就立刻出兵,争取毕其功于一役。” “这……能行吗?王校尉……哦,师弟。据说卢师只有几万人,兵力差距太大了。”刘备忧心忡忡,他在老家除了卖草鞋就是混黑道,义气十足。 “师兄,我们必须如此。” 王弋开始给刘备分析:“黄巾人多,但大多数都是民众,没有什么战斗力。这场战争拖的越久,对大汉的威胁就越大,如果等这些民众习惯了战场,成为合格的军卒我们就危险了。而且你也看到了,单单民众破坏力就如此强悍,如果等他们习惯了烧杀抢掠,百姓还能活下来多少?” “好吧。” 刘备勉强答应,随即问道:“如今刺史遇害,谁来主持幽州大局?不如将公孙师兄请来如何?” 王弋听到这个名字一阵头大,按理说应该把公孙瓒找来,或者让涿郡太守出面暂时管理幽州。 可涿郡太守是公孙瓒的老丈人,王弋真的不想再和公孙瓒有牵扯了。 于是他叹了口气:“上表吧。师兄,不瞒你说,我和公孙师兄最近闹得很不愉快,他很想打胡人。但你可能不知道,再按照他那种打法,幽州人就打没了,右北平现在就是十室九空。如今民乱四起,青冀二州没法接济幽州,哪还有财力供他挥霍。” 刘备闻言试探性的问:“需不需要我从中说和一二?” “说和?” 王弋啪的一声将一柄匕首拍在桌案上,摇着头说:“已经动刀子啦!唉,算了。等见了卢师再说吧。我们都没错,只是时机不对。希望卢师能劝劝公孙师兄吧。” 刘备大惊失色,也不知说什么好。邹靖见状连忙岔开话题,询问王弋在洛阳的生活。 这不提还好,一提更沉默了。得知王弋这个校尉是买来的时候,刘备眼睛差点瞪出来。 刘备倒不是看不起王弋,毕竟王弋的本事在那里摆着呢,他也想买官,可惜没钱。 老刘这个人绝对够义气,张飞赠予他的财产他一分都没动,所有收益都被他收好和王弋给他的金饼放在了一起,想着等哪天还给两人,以至于现在依旧天天卖草鞋。 要不是这次黄巾之乱爆发,刘备将钱拿出来武装了队伍,他可能真的会一直存下去。 因为兴致不高,酒宴很快就散了。接下来一个月王弋都在治理民生、恢复生产、训练士卒以及剿灭周围的贼寇中度过。 关羽有事儿没事儿就来观看王弋训练士卒,王弋也没有阻拦,兴致来了还会教他两手。 王弋对关羽倒是没什么想法,和刘备拜了把子的二爷基本上不可能挖得动。 至于后世说什么曹老板不舍得杜氏才没留下关羽,王弋看来纯粹扯淡。曹操是什么人?要是杜氏真的能留得住关羽,十个杜氏他都愿意给,问题是根本留不住好么?总不能赔了将军又赔人妻吧?毕竟曹老板……咳咳……对吧? 几人就这么等啊等,终于等来了卢植的信,同时也等来了青州太守龚景的求援牒文。 卢植真的很猛,差不多已经将巨鹿郡给平了,现在张角正在向广宗撤退。 王弋知道这个地方,他将几人召集过来商量了一下,让邹靖带着刘备关羽去支援青州,这本就是他们的功劳。 王弋给出的理由也很充足,他现在已经是校尉了,而师兄只是个白身,自家师兄弟还是要多照顾的。他自己则准备带队突袭广宗,直接断了张角的退路。 刘备千恩万谢和邹靖领命而去,这年头有点军功不容易,至少做官能不用花钱。 这也是王弋计划好的,卖个人情给刘备,到时候和卢植说起公孙瓒的时候多少有个助力。 只是让王弋没想到由于他的出现,让卢植在战法上得到一些启发,等王弋带人星夜赶到广宗的时候,卢植已经开始围城了。 没奈何王弋只好带人与卢植合兵一处,想办法破了广宗再说。 拜谒了卢植之后,王弋有些疑惑的问:“卢师,广宗虽然是个大县,可想要攻破并不难吧?要不让我的人试试?” “没用。” 卢植摆了摆手,有些无奈:“张角会妖法,我们攻不进去。” “什么?”王弋简直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妖法?怎么可能?如果张角真的会妖法,那自己看到冀州天空上这些昏黄的气息就不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是的,王弋自从去了洛阳之后就总会看到冀州方向上飘着一团时大时小的云团,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出现的错觉! 卢植并不知道这件事,以为王弋不相信,解释说:“确实如此,每次攻城都是乌云密布、狂风漫天,吹的将士们根本睁不开眼睛。我尝试过四面同时攻城,但四面同时都有狂风。” 王弋一阵头大,他总不能当场敲出来几千幅护目镜啊。可是他不甘心:“那地下呢?挖条通道过去总没问题了吧?” “试过。” 卢植摇摇头:“广宗城墙向下延伸了数丈,根本挖不穿。” 王弋一时也犯难了,他不是没有办法解决广宗,炸药、投石机什么的一安排,分分钟破给你看。问题是这玩意儿他不能用啊,刚炸了袁绍府邸,他肯定不能暴露。 “卢师,要不我带人先把下曲阳给打下来吧。” 王弋想了想,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黄巾贼就这么几个城市,打下来一个少一个。攻下下曲阳杀了张宝,必然会让广宗的黄巾军心生畏惧。到时候我放几个活口出来,宣称缴械可以不死,张角军心一定会动摇。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和他玩儿命的,只要有人生出二心,您再放开一道口子,他们一定有人会逃跑,有人会投降,有人会出战。我们先将张角勾出来,兖州和豫州还有黄巾残部,张角绝对不会固守广宗。他不守广宗,那就死定了。” “攻心为上吗?也是个办法。”卢植想了想问道:“你有多大把握打下下曲阳?” “张宝总不会妖术了吧?只要他不会,我就有十成。”王弋信心满满的回答。 他也确实有信心,晚上派遣射声营潜入抢了城门,士卒冲进去一顿砍杀就完了。都是些农民,能组织起什么有效的防御措施? 卢植却有些不悦的告诫王弋:“不可大意。这样吧,我让巨鹿太守郭典带三千人与你一起,尽快破了下曲阳,将张宝的人头带回来。” “是。”王弋行了一礼,领命而去。 郭典也带着三千人和王弋合兵一处,向下曲阳进军。 郭典对王弋还是很客气的,少年英才,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而且还是卢植的弟子,身份也足够他结交一番。 一路上郭典和王弋讨论攻城的方法,郭典觉得下曲阳城内粮草不多,只要围住等到粮草耗尽就行了。 可王弋等不了啊,他需要累积足够多的军功,解决完张角、张宝之后他准备去豫州支援朱儁,顺便在颍川捞几个人才。 于是王弋提出了夜袭,两段式夜袭。 第一次郭典带人先上,如果能攻下来就继续打,攻不下来就撤。第二次王弋再派人上。 郭典想了想,觉得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计策,如果是他守城他肯定防不住,也就答应了下来。 第32章 下曲阳攻防战 王弋和郭典的想法很好,白天修筑营地,迷惑张宝。找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伺机偷城。 结果两人刚到下曲阳,张宝反而派人前来搦战,整的还有模有样的。 王弋觉得张宝这货是要疯啊,准备弯弓搭箭弄死这个前来搦战的。 郭典却劝阻王弋:“王校尉,此乃两军交锋,败一败他们的士气也好。” 王弋想想也是,找来张飞:“翼德,去!弄死他!来几个弄几个,杀到不敢派人为止。” 张飞嘿嘿一笑,拎着自己的长矛就出去了。现在他已经不用家里带的长槊了,那个是木杆的不够重,王弋给他弄了个钢制长矛,绝对够结实。 “我乃……” “别废话,要打就打。” 张飞根本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提马冲向对方。 两马交错,张飞拨开对方的砍刀回手就是一矛,直接将黄巾将领打落下马。 兜转马蹄,张飞补了一矛,对着城墙大喊:“下来几个能打的!” 城上几个黄巾军将领见状勃然大怒,纷纷下城前来挑战。 “看见没有,这就是我不喜欢阵前搦战的原因。” 王弋一边观看一边教导张辽:“阵前搦战赢了,将领自己暴露在对方弓弩之下。输了,极度影响己方士气。不是说不能搦战冲阵,但需要对对手有足够的了解,这么无脑的……等等……” 王弋止住了话头,这种方式确实太无脑了,说话的功夫张飞已经戳死三四个了,按理说能当上人公将军的张宝不应该这么短智啊。 “郭太守,带着你的人守住左翼,小心山上下来人。” 王弋指了指西面,那里有座山,现在已经是春季了,山上枝繁叶茂看不清山体。 接着王弋对乐进说道:“文谦,带着你的人绕到山后面去,小心一些,不要被发现。如果日落之前没听到喊杀声就回来,要是听到我这里有喊杀声你就上山抄了那个山寨。” 乐进领命,带着自己手底下五百人去了。王弋说话算话,在广阳招募了三千兵马之后立即分出五百人交给了乐进统帅。 王弋看着逐渐向山后偏移的夕阳,嘴中有些不屑的说:“还给我玩儿背对阳光冲锋这一套,想的倒是挺花花,哼。” 张辽有些不敢置信,他不明白王弋是怎么看出来那座山上有埋伏的。平时也不见王弋读什么兵书,这用兵也太厉害了。 王弋会用兵吗?那必然是不怎么会。古代真正的用兵高手会将一切都计算在内,天文、季节、天气、地形、地势等等都是他们手中的利器。 王弋不是很懂这些,不过王弋懂人心。如果一个人忽然变蠢,那绝对不是真蠢,而是在谋划着什么。 王弋相信张宝不蠢。 张宝确实不蠢,他现在就埋伏在山上,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他在等待王弋攻城或者安营扎寨的时候再发动攻击,他手里有着这支黄巾军最宝贵的兵种,三百骑兵。 机会很快就来了,王弋估摸着乐进快到了的时候下达了新的命令:“张合,带五百人去攻城。张辽,带着你的骑兵,随时准备截住其他方向支援的兵马。” 张合领命而去,张辽有些担心的问:“主公,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这里不还有一千人吗?看看有没有机会,这次就解决掉下曲阳。” 王弋示意张辽放心,下令其余士卒开始修建营寨。 张宝看到张合带人攻城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计策成功了,他对攻城部队毫无兴趣,只有解决掉这支军队的主帅才能解除下曲阳的危机。 要是他知道这是王弋给他兜的口袋,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 一声炮响,张宝带着三百骑兵从山上杀了下来。 这一幕让王弋感觉到很震撼,骑兵借着山势俯冲而至,马蹄将大地踏得隆隆作响。 这让王弋想起了前世他看过的一个电影《指环王》的片段,不过那只是在电视里,现在亲身感受真的是撼动人心,胆小的人说不定现在已经懵了。 郭典见状暗道一声侥幸,幸亏王弋看穿了对方的计划。可即便看穿了影响也不是很大,战马带着骑士轻易撕裂了只有三千人的防线。 张宝手下都是轻骑兵,没有重骑兵那种摧枯拉朽般破阵的能力,虽然撕开了一道口子,但速度大减。 当张宝冲开人群之后有些绝望,眼前是一排弓手,闪烁着寒光的箭头在夕阳的映射下异常耀眼。 “放!” 王弋没有丝毫犹豫,示意弓箭手放箭。这次他用的是射声营剩下来的一百人,没办法,新招募的那些箭法有些拉垮,太容易误伤。即便是射声营还是有误伤的,不过要少很多。 张宝一咬牙,高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伴随着口号带着身边的骑士发起了亡命冲锋。 吴成撇撇嘴,下令转换阵型,开始三段射。 张宝身边的骑士一个又一个倒下,不过他的武艺不错,拨开箭矢眼看就要冲到王弋面前。 王弋下令让射声营让开,不要造成无谓的死伤,随后拍了拍典韦的头盔说:“抓住他,要活的。” 典韦将右手短戟丢在地上,大踏步来到张宝面前,左手短戟拨开张宝的长刀,挥拳一拳打在战马脖子上,将奔跑的战马打翻在地,张宝也被压在战马身下。 典韦掀开战马,一脚踹在张宝肚子上,将他踢飞三四丈。随后走上前去拎起一条腿,拖死狗般将张宝拖了回来。 城上的黄巾见到张宝被擒,打开城门准备将主帅抢回来。 张合是个有灵性的人,见到黄巾出城也不去攻城了,带着自己的手下来到城门口,开始顶着黄巾往里杀。 王弋命人通知郭典,让他清理完骑兵之后带人尝试去进攻城门,不必强攻,打不进去就回来。 城上的黄巾守将看到王弋阵型变换,下令让人从东门出城接应。 张辽早就等着这一刻呢,见到有人出来,招呼骑兵朝对方冲去。 也不知黄巾的守将到底是谁,反正王弋挺想见见的,够果断,也够有魄力。 见到南门冲不出去,反而有被官军反攻的危险,直接下令关闭城门,也不管外面那些黄巾士卒的死活。 看到这一幕王弋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不记得黄巾中有这么一位人物啊,居然可以对战场形势判断的这么准确。 眼见天色渐黑,王弋下令鸣金收兵,今天已经打的差不多了,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他们也攻不破城池,黄巾也救不走张宝。 趁着安营扎寨的功夫,郭典来到王弋面前说道:“王校尉真的是神机妙算,要不是你看穿了对方的计策,这次我们可能要吃大亏。” 郭典现在对王弋很服气,别看对方年纪小,本事可是实打实的。 王弋客气了两句,心中却有些无奈。 张宝其实已经很厉害了,王弋自己这边可是全明星阵容,差点就被张宝骑脸,有个屁的神机妙算。 王弋忽然意识到广阳轻松的胜利让他多少有些松懈,心中不自觉就看轻了这些大汉底层民众。 王弋确实松懈了,他正在和郭典谋划夜袭的细节,可他不知道的是,黄巾守将也在谋划他。 子时,黑夜至暗之时。 郭典按照王弋的命令带着五百士卒悄悄来到城墙下,其余两千多已经做好准备,只待他成功拿下城门。 这次王弋选择的是南门,南门虽然正对官军营寨,防守力量最强。可他要进行的是两次夜袭,正是因为南门力量最强,也最容易产生疏忽。 郭典的运气相当不错,一片云朵刚好挡住了月光,让他得以安全到达城墙下。 郭典也是够倒霉的,他让士卒蚁附城墙而上,结果打头的那个刚爬到城头,月亮就漏出来了。 巧的是那里刚好站着一个黄巾,两人脸对脸四目相对,含情脉脉……咳咳,都很震惊。 那个官军脑子也是不灵光,你说你直接干掉对方不就完了?结果他大喝一声:“贼子受死!” 也不知是为了给自己壮胆还是什么,反正郭典这次夜袭算是毁在这声“贼子受死”上了。 守城的黄巾一面高呼夜袭,一面组织人手防御。 郭典尝试了一波强攻,结果被滚木礌石砸了个灰头土脸。 王弋见状一面下令抛射支援,一面命人鸣金收兵。 转头王弋对自己手底下这些武侯说:“你们谁手底下要是出了这种士卒我不会罚他,你就看我抽不抽你们就完了。乐进!一个时辰之后你带着人上。” 郭典带着人臊眉耷眼的回来了,他是真的不好意思见王弋。 王弋已经很够意思了,虽然第一次夜袭失败的几率很大,可要是成了便是首功,写在履历上会是很漂亮的一笔。 眼看就要成功了,结果被一个二愣子给破坏了,郭典掘了那小子祖坟的心思都有了。 王弋也没辙,看着面脸委屈的郭典只能安慰:“不急,郭太守咱们不急。打下下曲阳之后功劳有的是,我也不是贪功之人,到时候怎么分还不是咱们俩说的算?” 王弋怎么可能不是贪功之人?但该分还是要分的,人情世故嘛,该懂都得懂。 丑时,人一天之中最疲劳的时刻,享受梦乡最关键的节点。 乐进带着人悄悄来到了城墙边,他有王弋的黑科技,裹了布的飞虎爪和绳梯,爬起城来容易很多。 用劲弩将飞虎爪射到城头,乐进一马当先爬了上去。 只是现在王弋这边所有人都不知道,在乐进登上城头的同时,下曲阳东门悄悄打开了一个口子,一队人马趁着夜色走了出来,目标直指官军营寨。 有了之前的教训,乐进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放下绳梯,让下面的人快速爬到城头。 这些人都是射声营里的老人,装备也是一等一的。虽然王弋没时间给他们人手装备一柄斩马剑,不过他给每人都配了一柄德国堑壕刀。 这种小型刀具可捅刺、可切割,比短剑要方便的多。主要是造起来简单,作为冷兵器爱好者,王弋也想弄点杀人利器,可工匠们没那个功夫伺候他。王弋倒是让人打造了十几柄费尔白恩-希克莱斯战术匕首,但都被甄道拿走当飞镖玩儿了。 两人一组,捂嘴割喉、接住兵器、抬走尸体,动作干净利落,给乐进看的直呲牙,这些射声营的老人实在是太狠了。 这次没有出现丝毫以外,城门缓缓打开,王弋下令全军进城,守住四面城门活捉匪首。 官军们悄然无声的走向城池,就在前军将要迈进城门的时候,周围忽然响起喊杀声,黑暗中似乎有无数人影朝队伍袭来。 王弋一惊,大喊道:“郭典,带着你的人速速进城!其余人就地列阵防御!” 官军的反应速度很快,王弋部下军卒后队变前队,结成圆阵防守黑暗中未知的袭击。 即便如此还是慢了一步,一道刀光闪过,直接将最前面的士卒砍死,刀影闪耀间已经突破了数排军卒,其后跟随的袭击者们也趁势杀了进来。 “张飞!带人去城头支援乐进,不要让贼人上城墙!” “张合!带骑兵以最快速度突袭县衙,找到守城将领干掉,告诉郭典分兵守住城门,不要让贼人走脱!” “张辽!去给我干掉那个带头冲阵的!” 王弋拼命让自己冷静,尽量做到临危不乱,下达着一条条命令。 这个时代将领就是士卒的榜样,王弋拼命告诉自己冷静、不要害怕。 王弋的部署其实已经很好了,他的部队张飞打头,张合随后,自己局中,张辽殿后。按照这个顺序王弋几乎已经做到了最好的安排。 但是黄巾袭击的时机实在是太好了,挑在了官军进城前最松懈的那一刻,而且由于他们离城足够近,城内的黄巾反应过来之后前后包夹之下王弋必死无疑。 王弋心里跳着脚的骂:布置这次偷袭的家伙到底是谁?你他妈是timing侠吗! 第33章 孙福与孙青 张飞和乐进很给力,带着队伍一人一头以城门楼为起点往城墙两侧杀,强悍的武力值让他们面前根本无一合之将。 张合也很猛,带着骑兵在城里横冲直撞,看到骑马的黄巾直接干掉。 郭典的表现也是不凡,或许为了弥补第一次夜袭的过失,他带人硬生生守住了其他三座城门,面对十倍于己的黄巾不退半步。 张辽也……唉,张辽这里出了问题。 王弋四周现在已经火光大亮,城门方向典韦一人站在那里,面甲一放谁都不爱,没人想来挑战这个包了铁的肉山,刚刚典韦为了震慑黄巾,随手抓了一个,将脑袋生生按进腔子里。 吴成也带人解决掉了后面的袭击者,他们人数不多,只有几百。小部分被射死,大部分都投降了。 只有张辽,面对冲阵的这位两人已经打了半天了,硬是没拿下。 王弋爬到了车顶盘腿坐下,一手掐腰,一手拄着脑袋观看,弓箭就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周围的士卒围了一圈,将两人围在中间,张辽和一个手持长柄砍刀的少女斗得难分难舍。 少女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相貌一般,农家女孩儿颇有种邻家小妹的感觉。 可这个邻家小妹出手一点都不温柔,招式凌厉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 王弋已经烦了,他不止一次想要射死对方,最不济让人上去乱刀砍死也行。 然而少年张辽却扯着变声期的公鸭嗓大喊谁也不许插手,他非要亲手活捉了对方不可。 天光渐亮,张辽和少女都已经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王弋看到两人拿着兵器的手都在颤抖。 张合第二圈都已经杀回来了,拎着一堆脑袋看向两人古怪的问王弋:“主公,这还没打完呢?张辽想要干啥?把对方累倒了好让他为所欲为?” “哼,谁知道呢。” 王弋摇摇头撇嘴说道:“你瞅他那样儿,就算是把对方累趴下,他还能上去干点啥?” “嘿!这可说不定。主公你不知道,张辽的武学很有意思,他的气息极为绵长,说不定还留了力呢。嘿嘿……” 张合一阵坏笑,随即面色一正:“主公,我们有麻烦了,我们现在还有不到五千人,但我们的俘虏有五万多,怎么办?要不要……” 张合隐晦的在颈间比了一下。 王弋瞥了一眼摇摇头,他要为未来做打算,人口是必须的。 思考片刻王弋说道:“我派你去做一件事,我家你还记得吧?和吕邪一起带射声营剩下的人把我父母接过来,我让吴成星夜去辽队带五百射声营过来,然后你把我父母和俘虏全都运到辽队去,单人回来去广宗找我。” “明白。” 张合点点头低声说:“那我现在就去了。” “脑袋留下!像什么样子?”王弋白了张合一眼,看着那一顿脑袋有些犯恶心。 张合嘿嘿一笑,随手将人头丢在一边。吕邪轻轻一跃跳到他马背上,颇有些高人风范。 王弋实在是没工夫和张辽耗下去,起身拿起长弓,瞄准了少女。 “将军住手!” 蹲在一边的俘虏眼尖,看到王弋的举动急忙站起身来对少女说道:“青儿啊,降了吧……” “哥!都是这些狗官……” 嘭! 箭矢钉在刀柄,长刀脱手而出,少女不敢置信的看着双手。 “绑了!” 王弋招呼左右将少女抓住,指了指那个俘虏说:“过来,你是谁啊?” “启禀将军,小人孙福,这是舍妹孙青,小人乃是这座城的守将。”孙福的语气不卑不亢,没有愤怒也不见祈求。 孙福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不像是个士子,反而像个老农,很难想象居然有那么高军事素养。 “你就是黄巾守将?” 王弋乐了,拍了拍车子说:“来来来,我们聊聊。” 孙福有些踌躇,王弋跳上车子,对典韦挥了挥手,典韦也不管孙福挣扎,一把将他塞进车子里。 通过交谈王弋算是知道了这个孙福,他不得不感叹孙福的爹妈真的会起名字,这个福啊…… 按照王弋的说法,孙福就是个锦鲤附体的人。 年少时砍柴遇到老虎,不慎摔下山涧后被一个道人救起,传授了他一身功夫,教会了他读书识字。 然而这货不是练武的材料,虽然记得招式,但身手差强人意。 反而是比自己小五岁的妹妹孙青武学天赋极佳,十五岁那年他便将一身本事教给了孙青。 也正是这一年发洪水很多人都淹死了,兄妹两人靠着一块门板和孙福随手就能捞到鱼的本事活了下来。 两人一路漂到山里,发现了一处破草庐。 草庐的主人已经作古多年,两人将他埋了,发现草庐里遗留了几卷兵法残篇。 兄妹二人在草庐里生活了一年,出来之后莫名其妙加入了太平道,又莫名其妙得到赏识一路成为了一方渠帅。 后来两人跟随张宝进攻下曲阳,毫无功勋的孙福被张宝任命为下曲阳守将,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直到王弋带人来进攻下曲阳,张宝带人出城迎敌,孙福才使用出自己自学的兵法,差点让王弋栽跟头。 王弋听完孙福的讲述之后目瞪口呆,这种人不就是小说里的主角,大气运之子,洪福齐天之人吗? 这要是让他一路走下去,那最后不得成仙啊? 不过孙福的好运似乎也就止于下曲阳了,汉末英豪壮士何其多,王弋没有听过孙福的名字。 这也给王弋提了个醒,史上有名的也就数千人,但天下人茫茫多,不可能都是普通人,不要只盯着那些名人。就像眼前这个孙福,就像他手底下的吴成,都是没听说过的,可能力都不错。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跟我,成为我的手下。要么把你送到洛阳,咔嚓掉。”王弋比了一个砍头的手势后拍了拍孙福的肩膀,他相信孙福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孙福当然不想死,所以很痛快的就认了王弋当主公,甚至表示愿意说服自己的妹妹。 王弋想了想,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张辽那小子才多大,就对人家黄花大闺女心怀不轨,撮合撮合他们也行。 孙青看起来要比张辽大上一两岁,等他们到了成婚的年纪也不用担心生育风险,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不知道这两个猛人生出来的张虎会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况且王弋其实也很看好孙青,甄道那个小东西天天舞刀弄枪,长大了肯定想要带兵打仗,有孙青在旁辅助也能让人放心。 最关键的是甄姜写信告诉他郭嘉最近很乖,但甄道已经开始钓鱼执法了…… 下曲阳被黄巾祸害的不成样子,到处都是战战兢兢的百姓,尸体也随处可见,民居更是破败不堪。 王弋和郭典商量了一下,眼看着就要入夏了,不把下曲阳治理好肯定会爆发瘟疫,干脆驻军在此先把下曲阳拾掇好再说。 郭典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武略上有自己独到的看法,治理民生上更是得心应手。 王弋也不需要操心什么,安心负责处理城市卫生,集中用石灰掩埋尸体、寻找干净的水源、普及饮用沸水、及时清理伤兵伤口等等。 这一忙活就是小半个月,王弋已经和郭典说好,俘虏的黄巾全部发配到辽东当苦力,为此他付出了不少军功。 郭典也乐得如此,一来他没有那么多口粮管这些俘虏,二来他也听说了辽东的惨状,对王弋的决定没有任何意见。 只是渐渐的两人都发现不对了,派去和卢植汇报的人城破第二天就走了,怎么现在还没个回音? 两人一合计,决定让王弋带着自己的人去广宗看看什么情况,顺便将俘虏和缴获带回去,郭典则留下来继续收拾这个烂摊子,毕竟他是巨鹿太守,下曲阳是他的属地。 王弋带人急行军来到广宗,发现卢植不见了。走的时候好好的,回来师傅没了?这找谁说理去? 命人一打听才知道刘宏将卢植召了回去,还定了个罪,贻误军机。 王弋这才想起来黄巾之乱后期卢植根本就没参加,他因为小黄门索贿未遂被刘宏给免职了。 王弋都要疯了,怎么就忘了那个狗东西呢?卢植走了,接替他的是董卓,那能行? 董卓也就算了,以卢植现在得罪袁家的程度,回到洛阳就得被刘宏宰了,这绝不是王弋想要看到的,卢植他还有用啊! 看了看囚车里的张宝,王弋点齐兵马就追了上去。 见到王弋这种反应,副将宗员差点没吓死,策马追上王弋后飞身下马直接躺在地上。 “宗将军,你这是干什么?”王弋被宗员这一手吓了一跳,赶紧从车上下来扶人,心道怎么汉朝就有碰瓷儿的啦? 宗员很光棍儿,转身躲过王弋的手趴在地上说:“王校尉,只要你跟我回去我就起来。我也为卢中郎感到冤枉,但是这囚车真的不能劫呀!” 王弋哭笑不得,他还不至于蠢到去劫囚车啊。 于是只得无奈的说:“宗将军先起来,我不会去劫囚车的,我是将张宝送到洛阳,看看能不能救卢师一命。” “真的?”宗员满眼不信。 在这个年代学生为了老师而赴死的比比皆是,头脑一热劫个囚车什么的都是小意思。 王弋没招儿了,示意典韦将宗员拎到马上:“宗将军,虽然我只是个校尉,在洛阳也名声不显。但只要我想,随时可以见到陛下,你懂了吧?” 宗员一惊,他懂了吗?他懂个屁啊。不过皇帝陛下在他眼里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能随时见到皇帝那得多有权势?肯定不是他能比拟的。 “唉……” 宗员叹息道:“王校尉,我相信你的话,望你能成功将卢中郎救出来,他不应该有如此结局。” “放心吧,一切有我。”王弋挥了挥手,走上马车,示意队伍继续前进。 王弋在黄河边上追上了押送卢植的队伍。站在车顶,王弋一箭射中带头宦官的帽子。 宦官当场就尿了,骑在马上不知所措。 王弋带人将队伍抱住对那个宦官说道:“把人给我放了。” “王弋,不可无礼!”卢植在囚车里看到这一幕急忙出声阻止,他不想连累自己的弟子。 “你……你……你……是……谁啊?”宦官后知后觉开口询问,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王弋也没回答,三根手指弯弓搭箭缓缓说道:“给你两个选择,你不是喜欢钱吗?我现在就用钱活埋了你。或者现在把人给我放了。我只数到三。” “王弋,你要做什么!”卢植大声呵斥,这个弟子是要疯啊,囚车也敢劫? “一。” 王弋松开了无名指。 “二。” 王弋松开了食指。 “放!放!放人!” 宦官终于反应过来,连滚带爬跑向囚车,死命的拉车锁链大声嚎叫着:“赶紧打开!给我放了!放了!” 一旁的禁军赶紧打开锁链,就在准备打开镣铐的时候却被王弋制止了,他只是将卢植请上了自己的马车。 卢植是忠臣,他需要有面对君主问责时的态度。王弋是学生,他也需要有面对老师受辱时的态度。 这个度很重要,不能过。不然反而会害了卢植。 王弋来到宦官身前,上去就是一巴掌,冷冷的说:“卢师乃是海内大儒、天下名流。你居然让他坐囚车?像什么样子!你是谁的手下?” “我……我……” “算了,我不想知道你是谁的手下。” 王弋转身边走边说:“回头我和蹇硕说一声,把你找个地方埋了得了。” 噗通 宦官当场就给这位爷跪了,蹇硕是什么人?刘宏的亲信宦官,有兵权的那种!弄死他这么一个蝼蚁,眼睛都不需要眨一下。 回头看了一眼二次开闸的宦官,王弋有些头疼,指着囚车对一名禁军说:“塞里面,继续前进。” 王弋亲自驾车,带着队伍向洛阳进发。 卢植望着窗外的景色有些感慨,王弋大概是自己弟子中最聪明的人了,明白自己的苦衷,也理解自己的难处。尤其是在王弋并不看好大汉的情况下能做到这一点,真的很不容易。 第34章 辞官 再一次回到洛阳这个天下纷争的中心,王弋没有任何感觉,他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做。 王弋先是将马车交给禁军的头头,告诉他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但是要客气一些。 然后就以最快的速度去找了蹇硕,当然不是为了那个宦官,他需要尽快见刘宏一面,不然自己老师能不能保得住就两说了。 由于王弋说的事正在逐渐应验,蹇硕对他也愈发客气,答应马上就安排他和刘宏见面。 可王弋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从蹇硕口中得到一个消息,吕强还是死了。 自尽,就和历史上的一样。 吕强明白王弋的用意,他这一次选择接受权势,成为了中常侍。他也扛住了张让对自己的陷害,没有因为害怕自己名声受损而自暴自弃。 但这一次不同,袁绍出手了。 世家公子的手段常人难以想象,那润物细无声的招式令人毛骨悚然。 党锢结束朝堂上下一片欢腾,文人士子高呼圣明。 而这一切的发起者,那个不起眼的宦官也走进了士人的眼中,成为正直高洁的人士。 朝野内外的士人们开始结交吕强,都希望和他成为朋友。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越来越多的官员开始在刘宏面前夸赞吕强,所用的词汇甚至有些阿谀奉承。 当吕强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张让为这场阴谋画上了最后一笔,他只对刘宏说了一句话:“陛下如此亲近吕强,吕强又那么亲近士人。等陛下像信任我们一样信任吕强,想必陛下也会像信任我们一样信任士人吧。” 通篇没有任何讽刺与诋毁,轻描淡写的一句感叹,却勾起了刘宏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他迷恋现在的生活,迷恋这种天下我有的感觉,哪怕这种感觉都出不了洛阳城,仅限于这小小的宫闱之中。 他不想做回原来那样的点头虫了,他害怕被人支配。 于是刘宏召来了吕强问他:“在你心中我和士人谁更亲近一些?” 听到这话吕强就知道自己完了,这个问题没有正确答案,无论怎么回答都是错。 为了保住那些心向大汉的士人,为了维护刘宏最后的体面,吕强选择了自尽。 以死明志来告诉刘宏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吕强成功了吗?不知道。 或许在某一个瞬间刘宏真的有所感悟,可他现在依旧在心疼因为平叛自己掏出去的那些钱。 所以当蹇硕告诉刘宏王弋回来想要见上一面的时候,刘宏都不需要蹇硕劝说便很开心的答应了。 王弋收拾好心情,来到刘宏面前,行了一礼口称:“陛下。” “幽州很苦吧?哈哈……” 刘宏表现得很热情:“怎么样?要不我给你调回来做个尚书好了。” 王弋内心已经无力吐槽,在外的将官私自回京不应该治罪吗? “陛下,这次回来我是为了辞官的。” “什么!” 刘宏拍案而起:“怎么回事?有人又欺负你了?” “没有。” 王弋摇摇头:“望陛下恕罪。姑父,眼瞅着皇子协一天天长大,如果为姑姑守孝这件事再拖下去,我的身份就有些不好说了。这是您的家事,但总有外臣想要干涉您的家事,我不能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被他们利用。” 刘宏沉默了,他现在看刘辩越来越烦,看何氏也越来越恶心,整天不是求官就是哭诉,再不就是和董太后勾心斗角。他几次想要废后,只是那些宦官给的实在是太多。 在刘宏心里皇后不过也是个职位,买卖嘛,给钱就行。此时的刘宏完全忘了曾经在何氏身上运动的有多么开心。 不过王弋的话却提醒了刘宏,想要让刘协继位就必须让他有帮手,守孝这件事拖得越晚越麻烦。只是他现在不能让王弋辞官啊,刚出了一笔血,他得想办法找补回来。 “王弋啊,我也能理解你的难处,只是我也有自己的难处啊……”刘宏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向自己侄儿要钱这种事……好说不好听啊。 王弋心里正在骂娘:我他妈给你媳妇儿守孝,你他妈理解我什么难处? 他肯定不能将心里话说出来,只得装作一副很好奇的样子询问:“姑父?您遇到什么难处了?其他的倒不好说,要是短了些什么……” “对对对!就是缺……咳咳……” 刘宏瞬间双眼放光,随后察觉到有些不对,唉声叹气的说:“唉……这次平叛所费巨糜,西宫府库内最近有些入不敷出了……” 缺钱就直说,真是费劲。王弋心中暗自吐槽,这刘宏真是撞到枪口上啊,他正好要和刘宏谈生意。 “陛下可是缺……咳咳。” 也不知王弋是不是故意的,说了半句之后话锋一转:“姑父可是担心西宫财政短缺,不能及时为太后尽孝?诸位妃子过得困苦?” “是!就是这样!唉……西宫不能没钱啊,没了钱母后的日子可怎么过,诸位妃子的日子可怎么过。我倒是没什么,可不能苦了母后啊……”刘宏说着说着眼圈开始发红,似乎真的是为了难以尽孝而感到难过。 “姑父,我正好也有一桩生意要和您说说,不知您了乌桓和夫余吗?”王弋一边压下自己心中想打人的冲动,一边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核善些。嗯……和善? “一群化外蛮夷而已,提他们做什么?还是想想如何才能充实西宫府库吧?”刘宏有些不明所以,他想要赶紧谈钱。 王弋将自己互市的想法说了一遍,低声说道:“姑父,一石盐在大汉能卖多少钱?放到互市,翻二十倍不止。最近食盐已经开始产出了,我一直存着没买,就是为了和您说这件事。” “这……这不好吧?” 刘宏还算有点脑子:“食盐流入外邦,对大汉大不利啊。” “姑父,你不能这么想啊。大汉现在也没有我那海盐,日子不也是照样过?那些盐拿去和乌桓做生意,得来的可全都是牛马。牛能耕田,马能作战,食盐吃完了就吃完了。食盐最终会被乌桓人吃完,可牛马却实打实落在我们手里。您说谁更占便宜一些?” 王弋一边说一边祈求老天不要劈了自己,他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个十恶不赦的佞臣,挫骨扬灰都是轻的。 然而刘宏信了,只是他有些不明白:“王弋啊,就算是互市我能得到什么?税收也到不了我手里啊?” 王弋闻言差点没被憋死,这位提钱不是挺灵性的吗?怎么这会儿反而不明白了? “姑父,税金才几个钱?朝廷想要就拿去!咱们不稀罕那点散碎银钱。” 王弋为了让刘宏赚钱也是苦口婆心:“姑父,您在我这里有五成的份子,只要拿了这些盐去互市上卖了,买回牛马来再卖给汉人,钱不都是您的吗?您想想,这一倒手您得赚多少?” 刘宏愣在原地,继而双眼开始发亮,甚至有变形的趋势。 可马上刘宏就泄气了,无奈的说:“王弋啊,我不会做生意啊……” “您不会不要紧,我会就行了。” 王弋赶忙说道:“只要您派个信得过的人跟着不就行了吗?我看赵常侍就不错,他比张常侍要老实得多,至少不想吞了我的生意,还主动跟您说了。” “赵忠?赵忠呐?赵忠呐?赵忠!赵忠!” 刘宏站起身来,不停在屋内走动,大声说道:“来人,把赵忠给我叫来!” 王弋松了口气,互市这件事算是成了。当然这只算是成了一半,还有一半是把公孙瓒给弄走。 “姑父,还有一件事我要跟您说。” 王弋尽量装作忧心忡忡:“如果想在幽州做生意,咱们就不能再和胡人打了,现在经略辽东的是我师兄公孙瓒,我也不避讳什么,他太能打了,打得胡人都不敢来做生意了。” “嗯?” 刘宏眉头一拧,沉声说道:“蹇硕,让人拟一道旨意,把那个公孙瓒召进洛阳问罪。” “且慢!姑父,这可不行!” 王弋差点没吓死,动了你的钱就想要杀人是什么鬼?平复了一下心情他说道:“姑父,我师兄不好的地方我对您直言不讳,好的地方我也要告诉您。我师兄很能打,带领骑兵作战天下无人能及。最近羌氐不是老发生叛乱吗?我想着将他调过去做个中郎将,我们钱也赚了,西北也太平了,一举两得啊。” “真这么能打?”刘宏明显不信。 “真的。” 王弋十分确信的说:“我亲眼看到我师兄带着十几骑就敢冲击鲜卑人的大部队,鲜卑人无人敢与之为战。” “行,我这就起草诏令,将他调往凉州。”刘宏有些兴奋,鲜卑是大汉的劲敌,要是有这么一位将军镇守西北,也是极好的。 “姑父,我还有一事相求。” “有什么你就一起说,别一件一件的。” “是是是。” 王弋赶忙认怂,低声说:“姑父,这幽州是您未来的钱袋子,您得找个信得过的人看着啊。我举荐一人不知您觉得如何?” “谁?”刘宏眼神一闪,他不确定王弋打算做什么。 “我举荐宗正刘虞刘伯安出任幽州刺史,他是宗室,其他的我就不用多说了吧?想必您比我要了解他。” 王弋说完行了一礼,语气十分诚恳。现在他需要刘虞,需要有人给他安抚幽州边上的那些胡人。 刘宏松了口气,如果王弋举荐别人那么刘宏可能就不再信任王弋了,如果是刘虞的话,他还是很放心的,只是有一点他不太确定刘虞会站在他这一边。 “宗正吗?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会不会……”刘宏一边说一边看向了王弋。 王弋就当没看到,他确实有把握说动刘虞,但他不能提出来。 “王弋啊,你有没有办法去确认一下?”刘宏相信王弋是懂自己意思的。 王弋确实懂,点点头说:“有。” “那你就……” “姑父,我不行,我何德何能,什么辈分?我老师可以,但我不知道该不该推荐他。” “卢尚书?卢尚书有什么不能……呃……这次你和他一起回来的?” “是。” “所以你埋怨朕?” “没有,错就是错。查案讲究证据,恰好我有证据。陛下,作为广宗战事的亲历者,我能为卢师作证。如果不行的话,我带回来了反贼张角的弟弟张宝。是卢师命令我去攻打下曲阳的,行军记录皆可查。” “你是说朕错了?” “陛下没错,但陛下的人错了。卢师和臣不一样,卢师素来不喜钱财。” “蹇硕。” 刘宏眯着眼睛说:“你去问问左丰,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陛下。”蹇硕答应一声出了大门,他已经想好了,不管左丰错没错,他都必须畏罪自尽。 王弋将身子往前凑了凑,用极低的声音说:“陛下,张角会妖法。能呼风,也能将城墙向下延伸。” “你说什么?” 刘宏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亲眼看到了?” 王弋摇摇头:“没有,但卢师看到了,这也是卢师让我去打下曲阳的原因。陛下,我们能管住将士们的嘴却管不住黄巾的嘴,这也是为什么卢师一直没有主动进攻而是选择围困。有的时候难免有漏网之鱼,若是都饿死了,也就什么都没了。” 张角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妖术终于崩断了刘宏的神经,他一眨不眨的打量着王弋,就连赵忠想要求见都拒绝了。 等蹇硕回来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之后,刘宏才淡淡的问:“王弋。不,王卿。你觉得该如何处置张角?” “活的,一把火烧了。死的,斩首戮尸,头颅带回来一把火烧了。他不是号称黄巾是火德吗?那就让他归于火焰好了,看看他的火焰会不会把他化成灰,让他看清楚火焰也是大汉的火焰,他不配。” 王弋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他佩服张角敢为天下先的为人,但黄巾的所作所为让他恶心。当淳朴的民众变成了野心家的棋子,再高洁的理想也充满了污垢。 王弋很理解这种充满了污秽的理想,因为他也在操纵着其他人的理想为自己牟利,他也是个野心家。 第35章 封侯 刘宏对王弋的回答很满意,特别是最后那句“他不配”,真的说到了刘宏心坎儿里。 “王弋啊。” 刘宏嘴角露出笑容:“你是想用张宝将的功劳换卢植平安吗?” “为什么?” 王弋表现的异常不解:“姑父,这我就不愿意听了。张宝是我抓住的,卢师本来就没有罪,为什么要两者相抵?” 刘宏有些肉疼,立了功劳就意味着要封官,他不想封官啊,那可都是钱啊。 随即他又想到王弋想要辞官,可立了功又不能不封赏,索性破罐子破摔:“你想要怎么样,只要不太过分,姑父我就答应了。” 之前铺垫了那么多,王弋终于露出了他最终的目的:“姑父,我想要个爵位。” “那好说。” 刘宏松了口气,爵位有的是,随便王弋提。于是说道:“你想要个什么爵位?” “县侯吧,这次我抚慰异族展开互市,带兵攻克广阳郡,平定了广阳郡的乱贼,抓住了张角的弟弟张宝,还和巨鹿太守一起攻克了下曲阳。” 王弋一件一件细数着自己的功劳,忽然脸色变得有些哀伤,缓缓说道:“姑父,我在幽州驻扎在辽队,那里被乌桓攻击,两千户只剩下四十户。我想为他们做些什么,就要个辽队县侯可以吗?” 按照王弋的功劳肯定当不上县侯,但东汉末年爵位乱的不行,是人是鬼都能混个侯,后来侯都不是侯了,是猴儿! “行!” 刘宏大手一挥答应下来,明君体验卡耗时完毕,现在他最关心的是自己的钱,只听他大声说道:“赵忠呢?叫进来,叫进来!” 赵忠最近很憋屈,他阴了张让一把,本来想着食盐的生意给刘宏五成,自己和王弋分另外五成。 结果王弋拍拍屁股不见了!他自己却被张让处处针对,各种穿小鞋。 赵忠让刘宏参股其实是个昏招,弄不好真的能掉脑袋,幸亏王弋机灵帮了他一把。 想到王弋这么仗义赵忠觉得可能真的有事耽搁了,于是处处忍让,平日里都躲着张让走。 这回看到王弋回来,刘宏又这么兴奋找自己,赵忠就知道自己发达的日子来了,心想果然没有看错王公子。 刘宏对赵忠很信任,将互市的事情说了一遍,并且告诉赵忠:“你以后就跟着甄家为朕管账,不许给朕少一个子儿,听见没有?” 赵忠傻眼了,他不想离开洛阳,不想离开刘宏,离了刘宏他什么都没有了。 一旁的王弋却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单独再谈。 赵忠见状只得叩首谢恩,准备和王弋一起告退。 临出门的时候刘宏似乎想到了什么,叫住王弋:“王弋啊,我一直计划着想要盖座新宫殿,你这个功劳好像也不是很够县侯。我那个分成是不是……啊?” 王弋脸上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姑父,您是一国之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海水也是您的海水,是您在分给我利润,您觉得分给我三成如何?” “好!好好好!” 刘宏闻言哈哈大笑:“不愧是我刘宏的侄儿,哈哈……” 王弋也跟着笑得见眉不见眼,拉着赵忠离开了这个……从天空到泥土没有一处不操蛋的皇宫。 马车上,赵忠再也忍不住了,埋怨道:“王公子,你可害死我了,我怎么能离开洛阳,离开陛下啊。” “你知道个屁!” 王弋被刘宏恶心的没有一点儿好脾气:“想要有钱还活着,你就不能在洛阳待着了。我很快就要将身份公诸于众了,到时候何后必然会让陛下尽快立皇子辩为太子。十常侍,真的没有说屈你们,都是一群蠢货。你们抬起了何家,现在怎么样?砸在脚面上疼不疼?” 赵忠闻言脸上变得五光十色,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了大将军以后何进处处和他们作对,丝毫不顾忌往日的情面。 王弋看到赵忠的脸色终于开心了一些,他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袁绍进大将军府了呗! 王弋在心里暗笑:不光是袁绍,荀攸入大将军府成了黄门侍郎,甄俨入大将军府成了大将军掾。不仅如此,何进还听从了袁绍的建议征辟了很多党人,许攸、何顒等人都在大将军府里任职。何进何大将军,您这个大将军府……可真是一言难尽呦! “王公子,您可是要为我指一条明路?”赵忠试探性询问,心想这位王公子到底想干什么? 王弋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互市流过的钱,只能用流水来形容,五年之内多到可以填满整个洛阳。你掌管着陛下的钱袋子,以陛下的性子,以后离了你你觉得行吗?” “嘶……” 赵忠倒吸一口凉气,随即谄笑道:“那我就多谢王公子提携啦。” “不用谢我。” 王弋有些没好气儿的说:“听说你在邺城有个宅子?赶紧拆了。等人发现了,脑袋还想保得住?你想干嘛?住宅的排场和皇宫一样大?” “拆拆拆,这就拆,我现在就去找人拆。” 赵忠的脸色一变,但马上却正色说道:“拆什么拆?不能拆!” 王弋看向赵忠的眼神十分诡异,他觉得赵忠疯了,这是精神分裂吗? 哪知道赵忠却义正言辞的说:“我在邺城哪有什么宅子?完全没有的事儿!那是我的宅子吗?那是我和王校尉一同给陛下修的北巡休憩的宫殿!那是陛下的财产!一群鼠辈,哪知我和王校尉的良苦用心?我一会儿……不,现在,现在就去告诉陛下!我和王校尉修了一座北巡的宫殿送给他!” 王弋人都傻了,这是什么境界才能修炼出的反应能力?他现在只能给赵忠竖了个大拇指。赵忠,你可真是好样的! 赵忠赶紧命人停车一溜烟儿跑回了皇宫,虽然他不知道王弋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但他明白这次他做对了。 赵忠下车之后王弋的什么忽然变得阴鸷,张让啊张让,你和袁绍联手杀了吕强,到要看你还能笑得了多久,先将赵忠从你身边拆出来,最后看看还有谁站在你身边! 王弋带着刘宏释放卢植的手谕来到了诏狱,这里和洛阳狱不同,毕竟是皇帝亲自过问的案子,环境要好上不少。 卢植没有想到王弋这么快就将自己捞了出来,心中一沉,低声问:“花了不少钱吧。” “没有。” 王弋一叹,苦笑道:“卢师先出来,车上说吧。” 来到车上,王弋一股脑将和刘宏的所有交易都说了出来,包括食盐、互市、辞官、封爵以及如何将他捞出来。 卢植听完没有生气,只是有些伤心,他的关注点全在王弋辞官这件事上。 卢植希望王弋当官,王弋这样的人无论是权谋还是军略都不应该年纪轻轻就隐退,可惜自己的弟子看不上大汉,对此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所以我接下来要怎么做?”卢植的声音有些低沉,弟子布了一个天大的局,不管目的是什么,接下来三年他都要守孝,而这个局现在交到了卢植手上。 “我要和刘虞谈一谈,商量一下幽州未来的规划。幽州未来就是一座巨大的金矿,一定要抓在自己手上,至少要抓在刘氏手上,绝不能让袁氏插手。” 王弋看着卢植,尽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说:“您的势力实在是太小了,必须要拉拢更多的人,拉拢更多的士族。士族不像您这种清流,他们只会向钱看、与权齐。幽州的互市就是一个很好的利益交汇处,接下来三年我会让何氏宦官的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能做多少就要看您的了。能不能积攒下来对抗袁氏的实力,就看接下来三年的成果了。” “唉……你一定要和陛下做生意吗?”卢植有些担忧,和刘宏做生意不是一个好选择,以那位的贪婪很可能落得人财两空。 “必须如此。这三年我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这桩生意了,只要赚的足够,陛下就会保住我。” 王弋说出了自己的用意,并且继续叮嘱卢植:“卢师,您一定要将互市的税收抓在自己手里。虽然我和陛下说做生意更赚钱,但我不可能只让甄氏去互市,去的世家越多越好。只要几年功夫,互市的税金将会是个天文数字,大汉能不能崛起,就在这串数字上面。” 卢植嘭的敲了一下车厢,大声说:“那样你就危险了,那位不会放过你的!” “我不需要他放过,我给他赚了那么多钱,不是让他存着的,而且他也很懂怎么花钱享乐。” 王弋忽然眯起双眼,有些玩味的说:“等他能活到想要收拾我那一天再说吧。” “你!你……”卢植瞪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王弋的话。王弋这是在行刺,虽然动手的是刘宏自己。 卢植半晌之后才将情绪缓和下来,有些颤抖的说:“你就这么不看好他吗?” “不看好?我都没正眼看过他。” 王弋在卢植面前没有任何隐藏,直言不讳的说:“除了最开始他那么快认出了我之外,他所做的和我有关的一切都是我引导的,也都在我的预料当中,我需要看好他吗?有指望他能成事儿的功夫,还不如去培养个新的。至少培养出来的新的会将大汉看成自己的东西。” 这一刻,王弋终于在卢植面前露出了自己的獠牙,锋利而又恐怖。 卢植忽然意识到这位还不到十七岁的弟子是何等狂妄的存在,居然敢将一国之君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且他还成功了。 “你想得到什么?”卢植眉头紧锁,他现在已经看不穿王弋了。 “不知道。” 王弋的双眼有些茫然:“都说时势造英雄。时势将我推到了这里,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许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了,至少我可以为我姑姑守孝了,我不清楚是不是还想要更多。” 卢植信了,这是一个少年应该有的样子,即便权谋经天纬地,却也只是个少年。 卢植觉得自己弟子已经站在了命运的岔路口,虽然危险但还没有走上歧途,还有救。 那么王弋的想法是什么呢? 多赢从来不是一个人赢很多次,更不是很多人一起赢,而是每个人在这件事中都觉得自己赢了,最终却是一个局外人获利。那个局外人所获得的成就,就是多赢。 王弋守孝的这三年最终目的是希望从卢植身上获得一样东西,为此他可以付出一切。 这个东西叫做无限开火权,舆论上的无限开火权。 众所周知这个时代的舆论掌握在士人手里,想要在舆论上占据制高点,在东汉末年有两个绝对绕不开的人。一个是郑玄,另一个是马融。 郑玄,字康成,是卢植的同门。他能拜马融为师是卢植引荐的。郑玄的弟子有数千人之多,这些人都是士人,都是同一个老师,师出同门就会异常团结,对外的目标也只会有一个。 马融,字季长,是卢植的老师。虽然现在已经死了,但学生遍布天下。每一个都是经学大家,士人领袖。马融极为看好卢植,对他毫不吝惜夸赞之言、赞誉有加,所以天下士人很多都非常敬佩卢植。这也是为什么袁隗娶了马融的女儿,也不敢在卢植面前造次的原因。如果卢植愿意,他随时可以号召士人喷死袁隗。 王弋师从卢植。卢植和蔡邕、马日磾等人关系极好,曾一起在东观修过书。 这便是王弋想要的,他需要一个自己在士林当中一呼百应、无人能及的名头。当然,东观的书籍典藏也是王弋想要得到的,甚至可以说志在必得。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王弋不介意将自己谋划的一部分拿出来与他人分享。 就好像现在,刘宏和卢植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未来刘虞也会得到。而互市的发起人王弋却从这件事里消失了,还失去了官职。 王弋做法是和袁绍学的,汉朝和后面的其他朝代不同,即便不做官只要影响的范围够大,也可以谋划很多事情。想要做官只要有人举荐就可以了。 袁绍就是这样,王弋也有样学样,准备先将自己的名望搭建起来再说。 王弋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随波逐流、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的小人物了。 虽然依旧需要仰视袁氏这个庞然大物,可他如今抡起胳膊跳起来也能打到对方的脚踝。 这很可笑,但并不好笑。 第36章 陨落 昏黄暗淡的烛火,坚硬冰冷的床榻。 这里似乎很安静,仿佛可以听到烛光摇曳的声音。 房间内弥散的烟雾宛若仙境,却和光线极其不搭。 “咳咳……” 咳嗽声传来,老人在角落里晃动的一下身体,证明自己还有些生机。 枯瘦的手想端起眼前水碗,但那只手实在是太瘦了,就像是竹竿上蒙了一层人皮,骨骼纹路清晰可见。 他已经端不动水碗了,仅仅是伸出手就让他气喘吁吁。 随手摸了一把头顶,老人看着掌中枯白的长发露出了笑容。 没人能读懂他到底在笑什么,不甘?嘲讽?不舍?欣慰…… 似乎都没有,又似乎全都有。 浑浊的眼珠没有任何神色,可就是有一种让人陷入其中深邃的魔力,看一眼就会让人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他想死,也想活。 这很矛盾,却也不矛盾。 他快不行了,他想赶紧死掉,结束这痛苦的余生。 他想让同伴活下来,反抗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能活下来就是最好的结局。 可惜命运让他走上这条道路却没有给他指明方向。 想死的人死不了,想活的人恐怕也活不长了。 屋外的喊杀声震天动地,鼓声累累、号角隆隆。 双方人马拼杀在一起,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杀死对方,反正就是要杀死对方。 能用上的武器都用上了,有兵器的就用兵器,没有的就用拳头打、用脚踹,手脚断了就用牙咬,用尽所有方式都不能让对方活下来。 鲜血将城墙涂成了红褐色,满墙满地都是能叫出名字或者叫不出名字的身体零部件。没人愿意踩上去,不是因为恶心,而是害怕滑倒摔上一跤。 这一次守城的一方赢了,他们打退了敌人,他们获得了胜利,他们守护住了…… 奇怪,他们想要守护什么?他们这么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最后又能获得什么? 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不过好在这些人都没什么文化,他们也不想思考,不愿意思考。 拼命的理由很简单,杀人有饭吃,种地会饿死。 “大哥,大哥!守下来了,我们守住了。”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头戴红巾满身鲜血,随手将大砍刀扔在门外,走进了这间昏暗的房间。 老人已经朝他笑了笑,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牙齿。他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了,这是他能展现出来最好的一面。 仔细看会发现年轻人的头巾并不是红色的,原本那应该是黄色的,现在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了,上面还挂着半截手指。 “大哥!你怎么下来了!”年轻人看到老人之后一惊,赶忙抱起老人将他小心放在床上。 老人喘了好久,最终从喉咙中挤出一句话:“我们……错了吗?” 年轻人一怔,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家里面一直都是大哥主事,三兄弟也一直都以大哥马首是瞻。如今大哥成了这副样子,三弟也…… “唉!” 年轻人叹了口气别过头去,大哥只比他大两岁,可现在看起来就像大了两百岁一样。 年轻人眼眶发红,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做这种事到底有什么意义,死了这么多人,却什么也没得到。 老人抬手想要为自己兄弟擦拭一下眼角,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绝不流泪。 但那只手最终也没有到达目的地,而是重重落在了床面。 老人没有遗憾,虽然没有为自己兄弟擦干泪水,可他的心愿已经达到了。 他快要死了,马上就要死了。 弥留之际回想起自己的一生,小山村里走出来的少年得获神书,开启了自己波澜壮阔的旅途。 施符救人,创立道派。 开坛传法,聚众造反。 搅动天下风云,左右九州变化!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野心的呢?又是谁勾动了自己的野心呢? 算了,这都不重要。他不想去想,也没时间去想了。 他现在只能祈求上苍,既然满足了他求死的愿望,能否满足他让教众活下去的心愿? 或许是老天爷很忙,一次只能满足一个祈求。 围城的军队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年轻人也没有什么投降的想法。 后面的事老人就不需要知道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就交给野心家们表演了。 老人的名字叫张角,大贤良师、天公将军那个张角。 张角死的很平静,没有掀起任何波澜,甚至知道的人都不多。 死的时候也没有电闪雷鸣、狂风呼啸。 更没有斩断大汉气运,咆哮问苍天那种豪迈。 只是静静的死在了床榻上,不知什么原因,也不知年岁几何。和他的那些豪言壮语、鬼魅妖术、神秘传说一起死在了床榻上,安安静静…… 与此同时。 洛阳被一则消息震得惶恐不安,魑魅魍魉都出来希望从中谋划些什么。 射声校尉王弋上表辞官,准备回家守孝。 这倒没什么,也没人在乎一个小小的校尉想干什么。 只是王弋并不是为自己父母守孝,而是代替皇子刘协为已故的王美人守孝。 这个问题就大了,首先这不合礼制,刘协的年龄是小了点,但不是死了,你一个侄子来凑什么热闹? 其次就是你一个外戚不好好在家待着跑到洛阳来干什么?看到刘协长大坐不住了?想要掌权?你也配? 最后则是陛下为什么会答应?难道真的想立刘协为太子吗?卢植为什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难道支持的是皇子刘协吗? 何氏很恐慌,找来何进商量对策,何进则打算问问自己的幕僚袁绍。 袁绍知道这个消息后无奈的笑了笑,本想弄个假的,谁知道找到了真的头上? 袁绍只能告诉何进:“太晚了,如果提前一天知道我们都不会这么被动,有的是方法弄死他。现在太晚了……” 确实晚了,王弋闭门谢客,在洛阳过起了守孝的日子。 只不过王弋玩儿了个心眼,他袁本初可以来洛阳隐居,那他也可以将甄姜的府邸赠予卢植,在卢植的新府邸中守孝。 卢植人虽然从诏狱中捞出来了,可官职却被一撸到底,自然住不了尚书府。那么弟子送老师一个宅子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吗? 袁绍当然不会毫无动作,第二天的时候刘宏下旨封了王弋为辽队县后,他在其中看到了机会。 袁绍自然不会蠢到去质疑王弋的功劳,以刘宏的脾气,这个县侯里面有多少含金量谁能说得清?他看重的是辽队县这个地方。 袁绍找了好久的地图才知道辽队到底在什么地方,看到远在幽州的辽队他嘴角露出了笑容。 想让王弋死在洛阳是基本不可能的,一旦王弋在洛阳出了问题,所有的目光都会集中在何进身上。 袁绍的想法简单实用,县侯大人,既然光宗耀祖了,那就回你的封地去玩儿泥巴去吧?这回去的路上遇到个山匪劫道那就只能说你倒霉了。 甚至袁绍已经将人选定下来了,死士他可以出,带队的必须是甄俨。 世家两头下注这种事在汉末来说基本上就是潜规则,没人会在意这些。不过想要获得重用就必须证明自己是真心投靠,弄死个妹夫也不是什么不能做的事。 第三天早朝,御史台开火了。 各路大神引经据典、口若悬河,从上古说到当下,从经典说到常例,核心思想只有一个,王弋守孝就回封地去守,守陵就去文昭陵,在洛阳待着算怎么回事? 更有甚者直接就说王弋心不诚,就是在敷衍博取名声,说不定是为了攀附权贵。 其实不用怀疑,他们说的都对,可问题在于不能说出来啊。 这人啊,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要,越是失去的就越会珍惜。 王弋不出现还好,随着时间推移刘宏可能会将对王荣的思念转换到刘协身上。 现在王弋的出现让刘宏越来越怀念王美人,越来越觉得惋惜。 刘宏是个喜欢诗词歌赋的人,恰好王荣很擅长这些,这就给了刘宏一个懂他的人离他而去的错觉。 朝会不欢而散,御史们也不着急,在朝堂上想要弄死一个人从来不是一天两天完成的,需要循序渐进,到时候他们会将王弋的祖坟一起扬了。 这就是袁绍的谋划,他到现在也没将王弋当成对手,想着能在朝堂上弄死你就弄死,弄不是就让你在回封地的路上死,反正不能活着。 简单粗暴,但非常有效。 对此王弋肯定是要还击的,所以他需要一个代言人,刘虞就是他选中的代言人。 当晚卢植就将刘虞请进了府邸,三人围着火炉涮牛肉,边吃边谈。 刘虞和卢植没人什么交情,这位是个工作狂,以一名曹吏起家,地方上干到了幽州刺史,中央又干到了宗正。 政务能力在当代刘氏中无人能及,也就后来的刘晔和刘巴能掰掰手腕。 卢植为了请他也算是苦口婆心劝了又劝,好话坏话说尽了,结果刘虞不为所动。 没办法卢植只好拿出王弋临行前给他的纸条,只是他没好意思念出来,而是递给刘虞自己看。 刘虞看完当场就不淡定了,起身拉着卢植就往外走。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幽州百姓快死完了,你来不来聊聊? 王弋看到刘虞前来,赶忙引入座位,笑着说:“刚好杀了牛,涮火锅啊涮火锅。” “你说什么?” 刘虞当场不淡定了,大声训斥:“你好大胆子,居然敢杀牛!” “坐坐坐,刘宗正先坐下,这牛又耕不了田,不吃肉留着干什么?” 王弋摆了摆手:“我要是杀了耕牛,老师都能打死我。” 刘虞想想也是,卢植什么脾气他还是听说过的,不可能这么胡闹,也就坐下学着王弋涮肉。 啧!你还别说,牛肉就是好吃! “县侯,你那张纸条是什么意思?与我说明,我还有事情要做。”刘虞吃了两口就放下了,他个人不喜欢享受,吃饱穿暖就行了。 “字面上的意思。”王弋也放下筷子,将自己在幽州的见闻和互市的想法说了出来。 卢植低头吃肉喝酒不说话,自己弟子说今晚有好酒,果然没有骗他。 刘虞是个明白人,幽州什么德行他一清二楚,仔细算了一下,虽然刘宏做生意这一点让他很不爽,但想想税金他还是忍了。 只是刘虞还有些事情不太明白,于是问道:“县侯,你的想法很好,我也支持。只是为什么要和胡人平分税金?这是大汉给他们的恩赐,他们应该来朝贡才对。而且地点为什么要放在高显?太远了,上谷郡不好吗?” 王弋有些失神,他没想到刘虞这么专业,迟疑片刻解释道:“刘宗正,我先回答你为什么将互市放在高显。辽东实在是太穷了,那里荒无人烟。但不代表那里的土地不能耕种,产不出粮食。我需要让辽东繁荣起来,人口达到正常州郡的水平,整个幽州的粮食实现自给自足。” 刘虞想想也对,幽州东西两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西边有几十个县,东边只有几个县。 这个答案刘虞算是认可了,他在等待王弋回答第一个问题,朝廷的威严需要维护。 “刘宗正,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乌桓。夫余这些异族臣服,我也不需要让他们纳贡称臣。其实我和师兄公孙瓒的本质是一样的,我要将他们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王弋的话让刘虞吓了一跳,他以为王弋是个怀柔派,没想到这么激进。 王弋喝了口酒,低声说道:“刘宗正,欲要取之必先予之,不给他们点好处他们是不会放松警惕的。我也有和公孙师兄不同的地方,他是想杀光胡人,在种族上灭绝他们。我不想,我准备让胡汉杂居,让他们学习我们的文化,习惯我们得常识,分散他们的血统,逐渐将他们的血脉融汇到汉人之中。到时候就不会有什么乌桓、夫余了,只会有一群外貌与中原略有不同的边民。” 刘虞被震撼得无以复加,他和胡人的关系好不代表他看得起胡人,政治需要而已。他看不上公孙瓒也是因为公孙瓒的想法太不靠谱了,胡人根本杀不完。 但王弋这个计划是可行的,只要时间足够,都不需要征战,乌桓的领土就会自动属于大汉。 卢植在一旁笑了,这酒果然是好酒,下酒菜也很不错,不过他不太喜欢这个牛肉,有点塞牙。 第37章 刘虞 此时刘虞开始正视王弋,在他看来王弋是一个很有能力且忠诚的臣子,一心为大汉着想,他开始和王弋商讨一些互市的细节。 “县侯,既然互市就要有买卖,我们是否要在某些方面进行限制?”刘虞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已经准备给那些胡人挖坑了。 这很正常,刘虞以怀柔政策出名只是因为他擅长怀柔而已,这位杀起人来一点儿都不手软,不能说是杀伐果断,但干净利落的程度不需要怀疑。 王弋思考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刘宗正,我的想法是我们从乌桓尽量多收购一些马和牛。 买马是为了改良我们大汉马匹的血统,尽量培育出我们需要的马匹,而且马还能组建骑兵,鲜卑才是我们得心腹大患,未来一定要打。 牛也是如此,草原的牛不能耕种,就想办法让它们学会耕种,学不会就杀了吃肉,尽量改善幽州民众的体制,到时候我们就从幽州征兵,征出来的将全部都是精锐。 夫余的话就交易一些珍贵药材和皮草,这些东西收集起来都有一定危险,所以……” “哈哈,老夫有个坏毛病,就是喜欢看别人冒险。” 刘虞哈哈一笑,随即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县侯,若是鲜卑和高句丽的人想要交易怎么办?商人和胡人私下交易怎么办?” “鲜卑和高句丽人想要互市一概拒绝,让他们自己去乌桓和夫余去想办法。狗咬狗嘛,有谁不喜欢看?” 王弋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我的想法是将高显建造成一座专门用来做生意的城市,里面尽量多建造商铺,我们给每一个租赁商铺的人发合法交易的凭证,即便没有凭证在高显县内交易也行,得加税。如果在高显县县城外交易,那就是违法。刘宗正,对于违法之徒你觉得没收财物杀头好一些,还是没收财物干苦力好一些?” 刘虞的眼神种也透着异色,笑着说:“这就是我回去需要考虑的了,毕竟我才是幽州刺史嘛。老夫还有一事不明,商铺为什么是租赁而不是买卖?” “买卖能得来多少钱?幽州的建造需要财政支持,你觉得陛下会拨款吗?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如果允许买卖的话豪族一掷千金对互市非常不利。不说其他人,我就能买下一条街,刘宗正想要看到一条街上都开着甄家的买卖吗?” 王弋看向刘虞古怪一笑,随后接着说:“租赁嘛,一年一租,租金我们可以慢慢涨,毕竟幽州也不是一天能建成的。” 刘虞想了想,点点头算是认同了。以他在幽州的人脉、声望、地位,想要将互市开起来非常容易。只要他在,胡人就不会下来劫掠。 只是刘虞还有一个问题,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得提:“县侯,互市我没什么问题了。只是你的师兄还在幽州,若是发生了什么冲突,还望卢尚书和县侯斡旋一二。” “用不着。” 王弋摆摆手:“既然我要在幽州互市,所有的麻烦我都会解决。公孙师兄会被调往凉州任中郎将,调任的旨意已经在路上了。刘宗正,我能为你做的都做完了,关于互市的事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知你能否为我做些事?” “县侯但说无妨,不过老夫能力有限,只要能做到都会答应。”刘虞心中松了口气,这才对嘛,不要点好处他都不放心。 王弋没有客气,堪称狮子大开口:“第一,虽然我不会要高显的一条街,但半条街我还是要的,地契直接写在我夫人甄姜的名下。而且地方我要优先挑选,毕竟我还要为陛下做生意。 第二,我封地的官员我希望自己任命,当然肯定会向你报备,但决定权我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第三,大辽水的入海口很适合建港口,我要在那里建造一个港口,所得收益我和幽州三七分,我七。 第四,高显县内每族都有两千驻军,我要五百名额。半条街的铺子,很难让人不眼红。” 这些对于刘虞来说其实不算什么,现在他还没意识到互市所带来的收益,也不觉得王弋有多过分。 除了第二条有些犹豫以外,其他的刘虞一口答应,毕竟求财而已。 然而王弋的这些条件可不仅仅是为了求财,养兵需要钱,他不可能一直管甄家要钱。 港口则是他未来出兵冀、青、徐、扬等州的重要输送通道。 那五百人则是一旦事情有变,他强行接管互市的手段。 相反第二条王弋并不怎么看重,他只是不想有人给他捣乱罢了。县长而已,说杀就杀,顶个屁用。 刘虞答应回去考虑考虑第二条后就告辞了,官员任命这种事他说了不算。 王弋也没有强求,十分客气的将刘虞送出了门外,卢植看起来已经喝蒙了。 自始至终王弋都没提让刘虞帮忙说话这件事,他已经向刘虞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他相信刘氏需要他这种人才。 明天的朝会可又热闹喽…… “小滑头啊小滑头。” 卢植坐起来点了点自己弟子笑着说:“这酒不错,还有没有?多给为师备些。” 王弋苦笑,果然自己的小算计还是被看穿了吗?看穿倒也没什么,但这酒他是备不了啊。 “卢师,这种酒我如果酿出来尽量多分您一些。” 王弋行了一礼,无奈的说:“这东西我都当作药的,它的酿造成本是普通酒水的十倍不止,优质的一些用来清理伤口能防止伤口溃烂,让士卒的伤亡率大大降低,算是以前射声营中禁止买卖的东西之一。只有一些劣质的才能用来饮用,造价太贵,喝不起。” 卢植一怔,这么说来这种酒就是军需物资,需要严格管制才行。可惜王弋都造不起,估计天下也没几个人能造得起。 虽然卢植想是这么想,但喉咙还是不自觉的动了动。作为能豪饮一石的酒鬼,他想尝尝那些优质的。 王弋见状哪还不知道卢植的想法,随手从身上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瓶笑着说:“卢师尝尝吧,虽然不多,尝尝滋味还是可以的。不过我还是建议您留着应急擦拭伤口。” 王弋也喜欢喝酒,他不喜欢高度数的蒸馏酒,大汉的酒水就非常符合他的胃口。度数不高,酸酸甜甜的米酒,很适合当饮料喝。 卢植接过小瓶有些犹豫,这东西等到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救命。 可他转念一想,自己赋闲在家哪有机会受伤?现在就是救命的关键时刻! 拔开瓶塞一饮为尽,一股热流从卢植腹部升起直冲天灵。 “好酒!” 卢植长叹一声,将小瓶还给王弋。酒确实是好酒,不过这东西毕竟是军备物资,尝尝就得了,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的。嗯……大概是分得清吧…… 师徒二人也没有在聊什么,卢植已经喝大了,王弋将他送回房内自己也就睡了,他也喝了不少。 第二天朝会。 同前日一样,御史们继续无差别火力覆盖,反正王弋不在朝堂,怎么说都是他们说了算。 可今天和昨天不同,御史们还没说两句就被刘虞给顶了回去:“陛下,臣有话说。既然他们觉得王县侯守孝是攀附权贵、目的不纯,那臣有个想法。先帝故去多年,若诸位臣工愿意为先帝守孝三年,想必陛下也愿意封他们一个不小的官职吧?” “放肆!刘伯安!你敢有辱先帝?” “怎么?让你们去守孝是有辱先帝?你们是耻辱啊?还是先帝是耻辱啊?” “你!刘伯安你欺人太甚!” “我是宗正,管理皇室宗族大大小小一切事务。” “我们……我们又不是先帝子侄。” “是吗?那我可要好好说说了。你们不都说自己是先帝的忠臣走狗吗?守个孝难为你们了?还是说你们对先帝的忠诚只是说说而已?” 刘虞一顿操作把御史们都怼懵了,御史台出的是言官,对皇帝不忠诚他们以后还要不要混了? 其实刘虞的手段并不高明,之所以有这样的效果一是打了御史们一个措手不及,二是他搬出来的人实在是尊大神,谁敢对先帝不敬? 御史们也恨得牙痒痒,心道刘虞你以后还要不要在官场上玩儿了?这种手段都用的出来?以后别人还怎么看你? 事实也去是如此,绝大部分官员看向刘虞的眼神都不是很好。 和御史们斗嘴几乎是当官的必修课,你可以引经据典通过学问驳斥,也可以利用逻辑来辨白,唯独不能拿皇权压人。 这不是政争,老刘家的人利用皇权也是要有限度的。 然而刘虞根本就没管这些,心想老子马上就要去幽州任职了,以后就死在幽州,你们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刘宏也很有眼力价,原本他昨天想说这件事来着,结果被御史喷的找不着北。 现在时机正好,当场宣布:“传朕旨意,幽州刺史惨遭叛军毒手,令人不胜唏嘘。现命宗正刘虞出任幽州刺史一职,立即出发。退朝!” 刘宏是真的急了,宦官喊的退朝他直接自己喊了出来,然后一溜烟儿跑回了西宫。 想到西宫刘宏依旧很头疼,那里还有一个哭天怆地想要将刘辩立为太子的泼妇在等他。 皇帝都跑了,朝会也只能到这儿了,御史们也只得做罢。 至于让王弋回封地这件事也到此为止,不然以后刘宏用刘虞的话刺激他们谁都下不来台。 虽然先帝不是刘宏的亲老子,但刘宏可以随便拿来说事儿。 当袁绍知道这件事之后便将王弋摆在了正确的位置,不过他现在也不着急,既然是旗鼓相当的对手自然不能用那些小手段。 况且袁绍现在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要利用何进实现他们老袁家的最终目标,坐到刘宏的位置上。 王弋现在也有事情要做,他打算捞一捞蔡邕。 他倒不是对蔡二小姐有什么想法,时间不等人,他得赶紧把自己的名望给建立起来。 “卢师,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王弋拿着一张纸来到卢植面前,上面圈圈点点一大堆,后面还有注释。 “这是什么?” 卢植接过纸张看了看,很快便问道:“你想用它们来注释经学?” “是。”王弋点点头,他拿的正是后世的标点符号。 “不行!” 卢植一口回绝,随即耐心解释:“你的想法很好,但这样是不行的。经学绝不可以被这些条条框框束缚住,只有不同的理解才能出现不同的思想。你这样的做法只适合奴役别人的想法,不利于经学散播。” 王弋却摇摇头:“卢师,现在经学真的自由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何解?” “当然是……”卢植当然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他不能说,董仲舒已经把这话给堵死了。 “您明白了吧?” 王弋苦笑一声:“这些东西确实可以束缚别人的思想,可经学不就是让人更明白先贤说了什么吗?我们不能完全理解圣人的思想,但我们可以束缚住自己的理解。让后人,让那些不如您的人更容易明白您的想法。到时候再对照圣人学说会容易很多。” 说实话卢植心动了,标点这个东西无论对儒学还是其他学说都很不利,很影响阅读者对其中内容的理解,唯独对经学很有帮助。 经学就是一门让人明白先贤想法的学问,如果被曲解就会失去意义。 但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万一有人胆大包天开始定义先贤书籍,那…… 卢植准备找人谈谈,找一些其他经学大家讨论一下。 王弋偷偷露出一抹笑容,标点这个东西是必须存在的。 如果像卢植这样的大家自然不需要,他们分析事物的角度堪称完美,不同角度都有不同的见解。 可如果是一般的学子,先贤那些书籍光靠猜根本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学到死也学不明白什么。 就好像后期的科举,考官无题可出之下将两个本应该断句的字组成一个词汇为题,这谁能答得出来? 世间聪明的人不多,庸人却遍地都是,王弋不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 第38章 郑玄 如今党锢已经解除,卢植最先想到的人就是师弟郑玄。 面对卢植的邀请,郑玄欣然接受。 没办法,他家的门槛都快被人踩烂了,什么人都想邀请他出仕。 王弋也终于见到了这个他一直想要争取的大教育家。 郑玄看了看王弋那张注释了标点的纸后陷入了沉思。 他和卢植不同,卢植的教育方针就是散养。 在涿郡的时候卢植就带着自己的弟子满郡跑,随便找个山头就开始讲课,弟子不明白的地方问了他就回答,不问他也不说。 郑玄一生教导了数千名弟子,很清楚寓教于悦、因材施教这一套。 于是郑玄思考完毕之后笑眯眯的问王弋:“小子,你为什么要弄出这么一套东西?” “因为有很多书籍我看不懂。” 王弋回答的相当诚恳:“在卢师这里我读了很多书,大多数都看不懂,很多东西都是要靠猜的。” “猜,不好吗?”郑玄也不着急,似乎在考校王弋。 王弋摇摇头:“不好,我的资质如何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当不了卢师那样的大儒,我也不配去猜先贤的想法,我只想知道先贤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 郑玄闻言大笑,对卢植说道:“子干,你在收徒方面可是超过我了啊。” 卢植也笑着说:“哪里哪里,小聪明罢了。文采拙劣,做个文章比要他命都难。” “不不不!这可不是小聪明,这是真聪明。” 郑玄看着王弋意有所指的说:“武略我不懂,文采嘛,这小子的水平还不如我家的下人。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这小子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总会知道别人想要什么。” 王弋听到这话差点给跪了,他不知道郑玄是不是真的看穿了他,但这确实是他目前的行事准则。 一直以来王弋都是遵循“欲要取之必先予之”这个准则,通过自己知道的后世知识让其他人先获利,然后他再从对方身上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王弋站在一旁不言不语,可袖袍里的手都在抖,郑玄这种直击本质的思考方式实在是太吓人了,要是从其他事中推断,不难猜出王弋最终想要做什么。 “不错,不错。” 郑玄看到王弋那有些紧张的神色后,似乎也不再想去调戏他了,而是对卢植说道:“这个标点的想法很不错,甚至可以用于先贤的言论中。这小子说的很对,不是所有人都有我们的本事,那些人也不可能达到我们这种高度。让他们快速理解正确的道理,不做恶事,就是我们教导有功了。不过我们还是要在找些人讨论一下,小子,你有什么人推荐吗?” 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了? 王弋不动声色的看了笑眯眯的郑玄一眼,知道这老小子绝对看穿了他的想法。可是被人看穿了能怎么办?放弃计划吗? 放弃是不能放弃的,于是王弋硬着头皮说:“听闻蔡邕蔡先生也是海内大儒,如今居住在吴会……” “蔡伯喈吗?不错,不错。” 郑玄点点头,对卢植说道:“子干,你写信给伯喈让他回来吧,实在不行大家给他凑点钱,老在吴会待着干什么?顺便再联系一下翁叔、文举、子鱼、景升他们。我写信看看能不能让管幼安过来一趟。” 卢植开始还没觉得什么,听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脸一黑:“你让我找子鱼,你又写信给幼安,打起来你拉架吗?” “哼!” 郑玄冷哼一声,撇撇嘴说:“一个隐世隐的脑子都不灵光了,一个就是喜欢做官而已。两人本来性格就不和,有什么好打的?敢闹事老夫打死他们俩!” 王弋一阵恶寒,心道汉朝这帮文人果然是猛,难怪那么多士子都能做将官,说不服你就打服你,这谁受得了啊…… 卢植似乎习以为常,写信找人去了。郑玄更是个实干家,已经去书房开始尝试用标点进行注释。 王弋一个人傻傻站在庭院,心想谁来管管他…… 接下来一段时间卢植府上很热闹,院内灯火通明,往来宾客络绎不绝。 王弋这个名字算是正式走进了士人的眼中,对于他提出的标点文人们也是褒贬不一。 不过这些人对王弋的态度倒还不错,主要是王弋的态度很好,这些人一句话里面能有八个心眼儿,自然有不少人都看出了王弋的打算。 他们对此并不排斥,刷名望嘛很正常的一件事,大家都刷。招揽士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王弋已经是县侯了,跟着他也不亏。 关键是王弋的表现让这些人觉得很舒服,绝口不提招揽与赞扬,也不讨论时政要闻,一门心思研究经学注释。 都是文化人,做事讲究的是含蓄,这些人就喜欢王弋这种含蓄。 标点这件事在士林其实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就连刘宏都亲自前来过问了一番。 如果说刘宏这个昏君除了钱以外还有什么喜欢的,那就只能是诗词歌赋这些了。 他现在越看王弋越满意,觉得这小子真的太对他胃口了,而且刘虞临行前和他说过互市未来会非常赚钱,幽州以后绝对会给他源源不断的银钱。 再加上何氏最近烦刘宏烦的有些过分,他觉得差不多该将立太子的事提上日程了。 王弋不知道刘宏在想什么,恭恭敬敬的迎进来,客客气气的送走,心里直骂娘。好不容易弄了点声望被刘宏这一趟分了一半。 荀攸也出现在卢植的府邸里,他是奉命前来打探消息的。 “公达,你认真告诉我,之前你是不是在逗我玩儿?”王弋掐着荀攸的脖子来回晃荡,最近和士人接触的一段时间王弋明白自己最初将荀攸绑过来的决定到底有多蠢。 “主公……晕啦……攸真的晕啦……” 荀攸拍掉王弋的手,古怪一笑:“一个小小校尉不自量力想要造反,还绑了一个数百里之外大族子弟想要让其出谋划策,这是多蠢的人才能想出来的主意?” “你!” 王弋瞪着眼睛,没好气的说:“你那个时候不是很认真吗?我都信你了!” “主公,你凭什么信我?我有什么值得你相信的?我又凭什么信你?” 荀攸极为促狭的拍了拍王弋的肩膀,随即面色一正,行了一礼说道:“主公,尔虞我诈不是说说而已,您又气量不代表不需要防范。那日我说走就走,若我出了射声营后检举您,您已经死了。” “多谢公达教诲。”王弋回了一礼,这是真心实意的,荀攸真的在为他着想。 荀攸真的挺看好王弋的,志向远大的人他见多了,但只有王弋是真的在做,而且还做的不错。 这也是荀攸愿意追随王弋的原因,王弋的话正在逐渐应验,在没有出仕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认真推算,几乎将所有的因素都考虑了进去,得出了一个非常恐怖的结论——王弋说的话可能是真的。 荀攸和王弋不一样,王弋知道后面的历史所以可以信口胡诌。 荀攸将政治、人文、环境、疫病、人口增长等等因素都带了进去,发现天下大乱是必然,诸侯割据在所难免,大汉终会衰落,中原大地人口锐减。 在这种情形下胡人一旦入侵中原,王弋给出的预言就不是预言了,而是事实。 最可悲的是荀攸发现这种情况无法阻止,皇帝在忙着赚钱,大将军在忙着争权,士人首领袁家在忙着篡位…… 反正所有人都在各忙各的,只有王弋愿意整合天下,至少只有他说了出来。 “主公,辽队到底有什么?为什么要把封地放在那里?”荀攸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那里离中原太远,远到容易错过太多的机会。 王弋拿出一幅地图,一个个给荀攸指明自己的部署:“这里有铁矿,这里有石炭,这里产马,这里未来产粮,这里建造一个港口,无论是出兵中原还是运送补给都和你方便。辽队确实没有多少人口,但这次平叛我送过去了六万黄巾俘虏。冀州人口众多,我在高显县设立了互市,一旦互市繁荣,幽州就不会缺人,兵源也就有了。” 荀攸看着地图陷入了沉思。 王弋的计划非常完善,将能想到的几乎都想到了,可这个计划依旧有一个漏洞。 “主公,您打算多久将一切都准备好?” “五年之内吧。” “为什么是五年?” “五年之内……”王弋没有说完,伸出手指指了指上面,又摇了摇手指。 荀攸瞳孔骤缩,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变故将比他预想的要提前很多。 太紧了,时间根本不够。 荀攸低声说道:“主公,我给您推荐一个人吧,我有一个小叔,姓荀名彧字……” “公达,你应该清楚我们在干什么!”王弋打断了荀攸的话,荀彧他确实很馋,可是他要做的事,荀彧未来的结局不会比历史上更好。吕强已经成为他现在的一个心结了,他不想再有士落得这种下场。王弋宁愿等天下一统之后再去征召。 王弋缓缓说道:“我能算到你,算不到荀文若吗?” 荀攸也有些头疼,揉了揉眉心说:“那就换一个,我还有个叔叔,唉……你应该也知道吧?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算了,我不问了,我不信鬼神之说。” “荀友若吗……公达,我问你一个问题。” 王弋的表情很严肃:“这是你个人的决定,还是你们荀家的布局?” “当然是……” “公达!回去问一下吧。我不想你为难,也不想荀家为难,更不想以后我下手的时候自己为难。” 王弋再次打断荀攸的话,看向荀攸的目光很诚挚。这次没有丝毫伪装,他心里确实很诚挚。 自从接触了那些士人之后王弋发现自己的见识真的很少,别看他算计袁绍,玩弄皇帝,空手套来了甄家,将宦官摆弄得明明白白。 可这些都是别人没拿他当个对手,投机取巧来的。 世家在大汉根深蒂固,想要抗衡必须借力打力。 王弋清楚自己的眼界太狭隘了,他需要真正的大佬支持。 荀攸看了王弋很久,面色十分复杂。最终一躬到底说道:“多谢主公体谅,我定劝说叔父全力相助!” 嘭! 房门被一脚踢开,一个二十出头留着两撇小胡子的青年肩膀上看着被困成一团的吕邪闯了进来。 王弋和荀攸一惊,荀攸上前一步挡住青年,王弋准备去内室拿弓箭。 吕邪的身手有多高王弋很清楚,能被这个青年悄然无声放倒那青年得多厉害? 青年随手将吕邪放在地上笑着说:“想要造反呐,我帮你啊!” “你是什么人?”王弋脸色凝重,看来这个青年已经听了很长时间了。 “先别问我是谁,你能给我个什么职位?”青年一边说一边从身后抽出一柄短剑,扔到了王弋身旁,挡住他去内室的路。 王弋皱着眉问:“你想要个什么职位?” “你的部署我都知道了。很好,很符合我的想法。” 青年托着下巴思考片刻说道:“你给我求个襄平令如何?或者高显长也行,不过这个应该不太可能。” “好,就襄平令。你能为我做什么?”王弋眼中闪烁着精光,他觉得这个青年不一般。襄平很重要,但现在他插不上手。 “您现在去不了辽东,但我可以啊。” 青年扫去脸上轻浮之色,行了一礼说:“在下刘晔刘子扬,淮南成德人,阜陵王刘延之后。不知主公可还敢用我?” 荀攸闻言大惊,指着刘晔说:“你……你是宗室?” 王弋却松了口气,刘晔他可太知道了,老刘家的造反专业户么。 这家伙根本不在乎谁做皇帝,也不在乎天下到底是姓刘还是姓张王李赵,他只想发挥自己的才学。 王弋勾起嘴角,玩味的说:“听说你会相人?” “当然了,我要是不会,主公您觉得您现在还能活着吗?” 说着刘晔拍了拍吕邪的脑袋说:“小家伙武艺不错,就是经验差了些,被我偷袭得手。” “所以你大概也没想到我的护卫不止他一个人吧?”王弋说完指了指刘晔身后。 刘晔忽然觉得周围的光线有些暗淡,回头看去,一张大丑脸出现在他身后…… 第39章 杀心骤起 没有任何意外,刘晔被典韦一顿狠揍。 荀攸还即兴赋了一首打油诗来嘲讽他,让他脸上很是挂不住。 其实刘晔的功夫不错,但也只是不错,根本比不了典韦这种纯粹的武将。 士人中不少人的功夫都不错,毕竟那时候文人讲究君子六艺,很少有王弋这种弱鸡。 王越曾评价过王弋的身手,十步之外王弋的实力能排进天下前十,十步之内都打不过一个孩子。 王弋没有观看典韦虐待刘晔的残忍画面,他写了一封信交给刘晔,让他去幽州找刘虞。 信没有封口,王弋示意刘晔看一眼。 刘晔打开看了一遍,发现是举荐他出任高显长的信,心中了然。 大家是第一次见面,总要表现出些过人之处。王弋很明确的告诉刘晔他有举荐人做官的能力,至于能不能当上襄平令就要看刘晔自己的本事了。 刘晔欣然接受了这个挑战,主公第一考,很适合秀一下自己的能力。 看着刘晔满心欢喜的离开,荀攸有些担忧:“主公,这家伙值得信任吗?” 也不怪荀攸担心,他刚和王弋说过不要太轻易相信别人。 王弋却叹息道:“刘氏的能人很多,可惜朝廷选用的大多都是口号喊得最响亮的那些,挺悲哀的。” 荀攸也没有再说什么,有时候忠诚比能力更重要,可惜喊口号和忠诚并不是一回事。 被刘晔这一搅合两人也没了什么谈性,荀攸拜别而去,他还要抽空去一趟颍川,听说家里人最近打算去冀州避祸,他得快点回去一趟才行。 王弋则准备弄点设计图什么的,看看工匠们能不能弄出来。最近没人给他捣乱,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有些事儿就经不起念叨,王弋刚在感叹没人捣乱的时候,捣乱的人已经来了。 前去凉州赴任的公孙瓒来到了卢植的府邸,他准备在自己老师面前告王弋一状。 公孙瓒很委屈,因为王弋这小子实在是太不地道了。 两人起了纷争之后,王弋说师兄弟之间的冲突不要涉及平民,公孙瓒答应了。 可谁能想到王弋回到洛阳之后,转头就把他调到凉州去了啊? 公孙瓒觉得这已经不是师兄弟之间的较量了,这是政治倾轧,王弋他就不是个好人,没有一点君子风度。 此时公孙瓒完全忘了是他先出手让王弋去平定幽州黄巾的,当时王弋手底下只有八百人,八百对一万,也亏他想的出来,王弋没直接弄死他已经很给卢植面子了。 所以卢植见到公孙瓒的时候脸色一直都不怎么好看,他也没想到公孙瓒是这样一个记过忘善的人。 出于同门援护的理念,卢植决定将王弋叫过来说说,都是同门师兄弟,不要闹得那么僵。 王弋见到公孙瓒的时候就一阵头大,心道这货怎么来了? “卢师,您找我有何吩咐?”王弋行了一礼,也不看在一旁瞪着他的公孙瓒。 卢植轻声问道:“王弋啊,你和伯圭之间有什么矛盾?说出来为师听听,不要闹到同门相残的地步。” “误会而已。” 王弋沉声回答:“我和公孙师兄的战略不同,导致了些许分歧。不过我依旧坚持我的想法,幽州不能再打下去了。” 王弋已经很给公孙瓒留面子了,要不是公孙瓒能打,他已经准备干掉公孙瓒了。 未来几年凉州会非常乱,他需要有一个人去搅局,尽量拖延董卓崛起的可能。 公孙瓒听到王弋的话却不乐意了,大声说道:“黄口小儿,你知道什么?你知不知道那是一次多么不容易的机会,只要我激怒他们,他们就会行刺我。到时候我在干点丘力居和尉仇台,乌桓和夫余会群龙无首,幽州一样有休养生息的机会。你坏了我的大事。” 唰! 寒光闪过,一柄长剑朝公孙瓒飞去。 王弋一点儿没惯这毛病,当着卢植的面抽出长剑就丢了过去。 他这一手别说公孙瓒了,就是卢植都没反应过来。 可惜王弋身手实在是太呲,被公孙瓒轻易躲过。 公孙瓒也不是易与之辈,拔出长剑就要砍死王弋。 “放肆!” 卢植大喝一声说道:“公孙伯圭!你想做什么!” “卢师!是他先要杀我的!”公孙瓒一脸不敢置信,卢植就是在拉偏架啊。 “公孙瓒!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 王弋死死盯着公孙瓒,周身散发着强烈的杀意,低声吼道:“你他妈有没有考虑过也在那里!甄姜也在那里!你是不是觉得你很机灵!你考虑事情不过脑子吗?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不敢杀你是不是?” “够了!” 卢植拍案而起:“你们闹够了没有!王弋,回去。伯圭,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速速去上任。” 卢植是想保护公孙瓒的,王弋这家伙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如果他真想杀公孙瓒的话,公孙瓒走不出洛阳。 但王弋丝毫没有给卢植面子,不屑的说:“卢师,已经晚了,准备给他收尸吧。” 说罢,王弋走出房间,穿过庭院,径直出了府邸…… 卢植面露痛苦之色,他知道公孙瓒已经保不住了,同门相残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 公孙瓒面色阴沉,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在老师家里动手,毕竟这种事传出去不好听。 “唉……还是要老夫出手啊……” 一个小老头儿从转角走出来撇撇嘴,看向卢植的眼神满是揶揄。 “伯喈?你……”卢植看到小老头儿明显一愣,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此人正是蔡邕蔡伯喈,他应卢植之邀前来商讨标点一事。 蔡邕也没说话,只是指了指门口。 没一会儿王弋就被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子领了回来。女子相貌并不艳丽,只能说是清秀,但气质极为出众。 王弋此时皱着眉头满眼无奈,年轻女子是蔡邕的二女儿蔡琰,是个非常难缠的家伙。 一直以来王弋都觉得蔡琰是一个专精诗词的才女,可接触了之后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这个女人的智商绝对有一百五以上,对形势判断准确的可怕,更要命的是她很清楚该用什么样的方法对付什么样的人。 就好像刚才,蔡琰挡住了王弋的路,就硬挡。如果王弋想要强冲,她就准备跪下。 其实这也没什么,但在王弋下意识想要去扶她的时候,蔡琰低声说了一句话:“你现在正在守孝,出了这个府邸,你所有的谋划都可能暴露,你想让刘宏杀了你吗?” 如果换个地方王弋绝对会让吕邪当场干掉蔡文姬,可这里是洛阳,而且还是洛阳的大街上,他现在还没有这个权势。 一句话就给王弋干沉默了,老老实实跟着蔡文姬回到了府邸。 没办法,比起公孙瓒他更关心蔡琰,他需要知道蔡琰究竟知道多少,然后再想办法除掉这个不稳定的因素。 卢植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可随即便苦笑起来。 虽然公孙瓒现在不用死了,可以后呢?两人最终只能成为仇寇。 对此没人有办法,就连蔡文姬也只得感叹:这是个死局,无解。 最终还是王弋对公孙瓒说道:“我给你一次机会,滚!” 公孙瓒杀心骤起,宝剑从剑鞘中出了一寸。 “快走!待在凉州别回来了!”卢植大声呵斥公孙瓒,并且隐晦的使了一个眼色。 公孙瓒愣住了,那个眼神中没有愤怒,也没有失望,只有催促。 公孙瓒豁然惊醒,之前自己被愤怒冲昏了头,王弋能够将自己调到凉州说明他根本就不是一般人。 深深看了王弋一眼,公孙瓒掉头就走。 王弋也没理会公孙瓒,他的杀心早就起来了,只不过比起公孙瓒他更忌惮蔡琰。 “你想杀我?”蔡琰看着王弋,说出了他心中的想法,丝毫没有顾忌惊讶的卢植和有些惶恐的蔡邕。 而王弋也直言不讳的说:“对,不想死就给我一个理由,我并不好说话。” 蔡琰淡淡一笑:“若我奉你为主公,你愿意给我一个官职吗?” “抱歉,这个理由并不能让我信服。”王弋挥了挥手,吕邪如鬼魅般出现在蔡琰身上,抱着她的身子,短剑顶在她脖颈。 卢植和蔡邕根本就没发现吕邪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骤然紧张的气氛让两人都有些不淡定。 然而蔡琰却不慌不忙的说:“若我真要害你就没必要拦着你。小家伙儿,我比你更懂世家。” 吕邪在等待王弋的命令,卢植和蔡邕根本不敢劝,生怕刺激到吕邪。 王弋却沉默了,蔡琰看到的比他想象中的要多很多…… “为什么选择我?” “再找一个喜欢的人吧。嗨……” 蔡琰笑了笑,笑容中有些凄苦:“我们这些女人能做什么呢?呵,唯一的心愿就是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可惜,我喜欢的人没有等我一起老去……我有种预感,跟在你身边我能再找到一个喜欢的人……” “不,跟在我身边你能解决掉河东卫氏。” 王弋打断了蔡琰的话:“我说的对吗?” “你还真是没有小孩子那种该有的可爱,心照不宣不行吗?说破了多不好?” 蔡琰没有理会蔡邕那黑如锅底的脸色,而是郑重的行了一礼:“主公,可愿收我入麾下?” 王弋现在非常犹豫,他十分不想收下蔡文姬。可以看得出来蔡文姬是一个非常偏执的女人,她和河东卫氏之间绝对有历史上不曾记载的秘密。 但蔡文姬那句话非常能打动王弋,她说的没错,她比王弋更懂世家。 “你想要个什么官?” “不着急……” “还是着急点好。” “以后官职有的是,我可以先帮你对付袁家,怎么样?” 蔡琰的话挑动着王弋的神经,这里面信息量很大,而且王弋敢肯定蔡文姬知道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你赢了。”王弋有些无奈,一旦放下对蔡琰的杀心,他觉得自己治不了这个女人。 蔡琰却笑着说:“这叫双赢。” 王弋撇撇嘴:“你是指你赢了两次吗?” “哦!那就是三赢了。” 蔡琰说完转身对蔡邕说道:“父亲,江南美景我已经倦了,过几年我们去看看塞北风光如何?” 蔡邕闻言苦笑,自己就这么被女儿卖了当人质。可他也没办法,是他给女儿选的卫仲道。虽然蔡琰自己也同意了,可年轻守寡终究是他欠了自己女儿的。 卢植在对话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他觉得王弋在计划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卢植并没有往太过分的方面去想,他认为王弋想要扶持刘协,毕竟王弋曾说过辅佐现在这个还不如去教导一个新的。 他在考虑要不要帮助自己的弟子,毕竟在臣子眼中皇位上坐着的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稳定。 刘辩虽然懦弱,也不是不能教导成才。 刘协现在太小了,仅仅四岁而已,没人知道未来会成长成什么模样。要是成了刘宏第二,那大汉可真就完了。 王弋如果想要扶持刘协,未来他必定会是一个权臣。 这也不是卢植想要见到的,他想让王弋成为一个忠臣。 大将军府内。 荀攸已经回来禀报了他所看到的事情。王弋醉心经学,无心时政。 这对于何进来说是个好消息,对于袁绍来说却不怎么好。 他可太熟悉这一套了,都是他袁绍玩儿剩下的东西,袁绍很清楚王弋想要做什么。 所以在何进想他询问该如何应对的时候,袁绍给了何进两条建议。 “大将军,如今想要解决王弋只有两个办法。第一是派死士去杀了他。第二就是不管。等皇子辩当上了太子,他再怎么蹦跶也无济于事。” 袁绍说得十分诚恳,何进也听得十分认真,并且相当赞同。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么? 想要解决王弋办法多得是,袁绍还不至于这么缺心眼儿说出两条最烂的。 但王弋绝不能由何进解决,这样的话何进就由可能掌控改变袁绍计划的力量。 王弋必须由他袁绍来解决,这才符合他袁家的利益。 不过在这之前袁绍还要做一件事,因为爆炸的原因袁家彻底失去了兵权,执金吾袁滂被刘宏一撸到底,在家赋闲。 他需要把兵权拿回来,以一个客卿的身份待在何进府里也不是个事,他准备当个官,虎贲中郎将这个职位就不错。 第40章 措手不及 何进的脑子有多灵光? 袁绍会告诉你,何进杀的猪都比他脑子聪明。 袁绍说出那两条办法的本意是希望何进打消对付王弋的念头。 哪知道何进转个弯儿就进宫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妹妹。 何氏现在正在发脾气,四岁的刘协当着刘宏和她的面把刘辩一顿喷,斥责刘辩举止不端。 对此刘宏居然还很高兴,当众夸赞了刘协。 这一下子何氏的危机感爆棚,听到自己哥哥的建议之后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出来。 想让自己儿子当上太子其实很简单,只要刘宏只有一个儿子就可以了。 于是何氏买通了御厨,在刘协喜欢吃的食物里做了手脚。 何氏也不聪明,杀人的方法千千万,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偏爱下毒,而且还是剧毒。 其实那盘点心要是被刘协吃了事情也不会闹得很大,刘宏死儿子都快死习惯了。 要命的是点心被正在哄孙子开心的董太后给吃了…… 自从董重死后董太后对刘协宝贝的不行,她未来能不能有权势就看这个孙子够不够给力,将刘协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现在可好,真就比自己命重要了,她替刘协死了一回! 事情是晚上发生的,刘宏得知后暴怒无比,命令蹇硕将所有的御厨都抓起来进行拷问。 皇宫之内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何氏似乎也终于聪明了一把,她啥也没说带着刘辩就去刘宏面前请罪。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次行刺的目标是刘协,而最恨刘协的就是何氏。所以何氏很光棍,赤着双脚、披头散发跪在刘宏面前,希望刘宏把她关起来,如果没找到凶手就请将她视作凶手杀了。 这一招很高明,看似是在维护皇室颜面,其实却是让刘宏在主观上将何氏排除在凶手之外。 这真是何氏能想出的办法吗?当然不是。何进还没有蠢到家,回去将自己妹妹的计划告诉了袁绍。 袁绍听完人都要傻了,不禁怀疑这么白痴的计策真的是由一个人类想出来的?有点儿脑子的都不会这么干吧? 袁绍难得一见的毛了,对着何进破口大骂。想让刘辩当上太子的办法有的是,你倒是问啊! 骂归骂,屁股还是要擦干净的。袁绍让何进赶紧进宫,将知道这件事的厨子和宦官全部处理掉,务必处理的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并且他还给何氏出了这条计策,先别想着当太子了,把何氏自己和刘辩从这件事里摘出去再说吧…… 刘宏看到何氏的表现也感到很疑惑,他都已经在写废后诏书了,可这么看来这婆娘似乎真的不是凶手? 刘宏真的为死了老娘而愤怒吗?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老娘已经不是当初在小地方一起患难时候的老娘了,对权势疯狂的迷恋给刘宏前期掌权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娘俩的矛盾也不小。 刘宏的愤怒点在于有人想杀刘协。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虽然以前老死儿子,可那也是有儿子啊。自从王美人死后他连儿子都生不出来了,在后宫他觉得自己挺勤劳的呀! 而且刘宏很看好刘协,小小年纪有帝王气度这很不错,至少比他这个老子强。 刘宏这次的做法也很简单,虽然很疑惑何氏的表现,不过居然真的让人将何氏关了起来。 既然有人愿意背黑锅那再好不过,顺便他还能把何氏和刘辩彻底从自己眼前弄走。 要是刘宏真的能把何氏弄走,袁绍也就不是袁绍了。 这一夜禁军在宫里忙活,何家与袁绍在宫外忙活。 一车车金银珠宝从何家运了出去,一个个朝廷官员悄悄走进了何家。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刘宏命人宣读了自己的诏书:太后殡天,凶手何氏认罪。何氏被废除皇后,赐死。 这本是刘宏的家事,他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媳妇儿毒死老娘肯定要赔命。 可惜刘宏是皇帝,有些事他要和臣子们商量。 刘宏已经做好臣子分成两拨的准备了,他下定决心只要有人同意他的决定,他就帮着那些人往死里整反对的。 结果却让刘宏很绝望,臣子们确实分成了两拨,只不过一拨是反对的,一拨是对此不发表意见的。 刘宏废后的计划又失败了,反对的臣子们要求查明真凶,要求见到确凿的证据,要求为董太后报仇,要求刘宏严惩凶手,要求刘宏不能废后。 而且何氏愿意以死来遮掩皇室丑闻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就传了出去,一时间何氏名声大噪,不少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居然认为何氏是个贤后。 这一刻刘宏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草草结束朝会,他下令召了三个人入宫。前太尉杨赐,太常刘焉以及太傅袁隗。 杨赐卧病在家实在走不动,还以为刘宏打算继续征他为官,推辞了刘宏的召见,也断了大汉存活的最后一点儿可能。 在刘焉的野心和袁隗的阴谋之下,刘宏提前拿出了魔盒的钥匙,亲手打开了覆灭大汉的潘多拉之匣…… 王弋此时还在慨叹袁绍的应变能力实在是太快,只要晚上一天何氏就会帮他省去很多麻烦,那样他会轻松很多,说不定他还能保着这个皇朝不死。 一道圣旨却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刘宏命令他立刻结束守孝,以最快的速度前去幽州出任幽州牧,负责经略辽东。 王弋懵了,这是什么情况?自己还没开始谋划刘宏就给了?到底他是穿越者还是刘宏是穿越者啊?这是要干嘛? 然而紧接着他就反应过来一个问题,旨意上写的是出任州牧而不是刺史! 王弋心中一沉,刘宏这是要发什么疯?是谁提出来的州牧?刘焉吗?不应该啊,现在才光和七年,离中平五年还有一段时间呢。 但是很快王弋便知道就是刘焉无疑了,而且这里面袁家人绝对有参与。 因为接到任命的不止王弋一个人,刘虞迁任冀州牧治理被黄巾破坏的冀州,刘焉迁任益州牧平定五斗米教张修的叛乱,郑泰升迁为执金吾,袁绍被举荐为虎贲中郎将,袁术被举荐为五官中郎将,袁滂复起为北海太守,袁基被举荐为汝南太守,卢植复起为扬州刺史,孔融被任命为青州刺史…… 这一次可谓是官场震动,无数人被调进调出,大部分人都觉得这是刘宏在对今日早朝之事的反击。 事实也确实如此,刘宏觉得自己手中的权力实在得不到保障,他需要信任的人来帮他镇守一方。 然而细心的人却会发现一个问题,虽然各个势力的人都有外调去地方任职的情况,可总体看袁氏牢牢占据着中央,而反对袁氏的人大部分都被调离到尽可能远一些的地方。作为和刘协有关系的外戚,王弋更是直接被扔到了幽州。 袁隗还顺手破了王弋的计划,将郑玄等人一部分调到了东观修书,一部分调出洛阳。 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可这也来的太早了,王弋根本没有任何准备。 马日磾、孔融、郑玄、刘表等等这些大儒全都有了新的职位,只有黑户蔡邕能跟着他一起去幽州,可是一个蔡邕根本不够。 王弋有些绝望,这怎么破?所有反对袁氏的势力可以说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别以为卢植他们当了一州刺史是件好事,他们和王弋不一样,他们不想造反。 而且这些人身边或多或少都有袁氏的故旧,意味着什么不要太明显。 王弋所在的幽州倒是没有,袁氏也不打算派人去幽州看着王弋。 他们不在乎王弋在幽州做什么,因为他们就没打算让王弋活,前往鲜卑联络的人他们已经定好,就等王弋上任了。 直到袁氏这座大山压下来的时候王弋才明白自己曾经的反击是多么可笑。 不过这样也好,囚龙入水、困虎归山。 既然离刘宏死亡还有那么久,王弋决定就用这五年时间让袁氏感受到放走他是多么愚蠢的决定。 刘宏很急,非常急,特别是对王弋。 一方面刘宏希望王弋未来成为刘协的助力,洛阳已经不灵了,他都玩不明白王弋估计也不太行。 当然,最重要的是让王弋保住他的钱,他缺钱,他需要钱! 刘宏没有因为臣子们集体反对他而愤怒,他已经完全放弃治疗了,现在只关心如何享受。 既然诸位朝臣不让他废了何氏那就算了,以后只要不见就好了。 就在刚刚刘宏想出了个好点子,他打算在西宫建立一个裸游馆,那种场面他想想就……吸溜……嘿嘿…… 王弋也很急,随便收拾了一下就辞别卢植带着人启程了。 他得在刘虞去冀州上任之前让刘虞为他介绍一些胡人首领,没了刘虞的幽州并不安全。 当然刘宏也不是完全信任王弋,和王弋一起出发的还有新任的护乌桓校尉徐荣。 徐荣在历史上也是有名有姓的一号人物,是干翻过曹老板和孙坚的猛人。 王弋想着既然这位都能臣服董卓,没道理自己不能拉拢入麾下。 结果经过交谈之后王弋才发现了一个问题,徐荣根本不效忠于谁,他效忠的是大汉,谁是大汉的掌权者他就听谁的。 王弋没有试探就绝了拉拢徐荣的念头,没有任何意义。 不管你和他关系有多好,到时候朝廷一道旨意这家伙说反就反,都不带有一点儿犹豫的。 何氏吹了一口气形成一道清风,这道清风继而在后宫中形成恐怖的龙卷,龙卷刮过朝堂进化成骇人的风暴。 现在早已没人在乎董太后是怎么死的,何氏的下场会是如何了。 这道风暴到底会吹散笼罩在大汉头顶上的阴云,还是将大汉这座破屋吹得房倒屋塌没人知道。 王弋却在不停的提醒自己,他改变了世界,改变了历史,他的优势已经不大了,切莫小看任何人! 刘虞大概是这个时代为数不多实干的人,他在耐心等待王弋过来和他交接政务。 刘虞真的很看好王弋的计策,可惜他不能参与其中了,冀州的百姓也是百姓,都是大汉的子民。 为了给王弋铺平道路,刘虞将附近鲜卑、乌桓的首领都招了过来在城门口一起迎接王弋,以展示他对王弋的重视。 而当那些首领们看到王弋的时候,都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大汉已经不行啦,一个娃娃都能当上州牧了。 刘虞虽然没察觉到异样,但王弋却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而且他还发现这群人中有一个青年看向他的眼神十分忌惮。 丘力居也在,不过他将自己隐藏在了人群之中,刻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丘力居是和王弋打过交道的,很清楚王弋的性格。所以他决定不去提醒那些人,等王弋出手干掉那些人之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接受他们的部族了。 “王幽州,一路辛苦。我已备下宴席,我们畅饮一番。”刘虞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就是为了让那些胡人明白王弋不好惹。 明白刘虞用意的人却很少,原因无他,乌桓和鲜卑在这方面实在有些不灵光。 王弋一路和刘虞进了蓟县刺史府,宴会在刘虞的主持下开场很热闹……也就开场很热闹…… 就在刘虞给王弋介绍一众首领的时候,一个叫朋朗求的鲜卑首领大声嚷道:“刘虞大人,我们就信任你,不信任其他人。要是换了其他人统领幽州,我们是不会信服的!” “放肆!”刘虞大怒拍案而起,这家伙也太不给自己面子了,他可是和王弋保证过不会有胡人侵扰幽州互市的,明晃晃的打脸啊。 “刘冀州勿要动怒。” 王弋摆了摆手,笑着问:“你不服我呀?” 朋朗求撇撇嘴:“不服。” 王弋继续追问:“怎么才能服?” “怎么都不服!” “那就好办了。” 王弋挥了挥手:“典韦,打断腿。” 典韦大踏步走上前就要去抓朋朗求,有人上前阻拦却被典韦一脚踹飞数丈。 场面顿时大乱,有人将目标放在了王弋身上,向他扑来。 结果房间外忽然射进一枚箭矢,精确命中那人的脑袋。 王弋眼前一亮,这人箭术可以啊!起身寻找时却发现甄姜站在门口冲他边笑边摆手,身后还站着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在弯弓搭箭。 第章 关于女官的一点想法 这些东西本来想以后水在字数里的,后来想想还是算了,那么做实在有点过分。 有朋友看到女官就不想看了,其实老北对此有一点自己的想法,分享出来大家一起聊聊。 汉朝大概是女人能名正言顺当官的最后一个时代了,哪怕后世的盛唐也多有诟病。 汉朝是一个很关键的节点,处于董仲舒曲解儒学的初期,那时候治国的方针其实还在摇摆,有的时候是儒家君主至上,有的时候是道家顺应自然。 汉朝儒学强调更多的是君臣伦理,男尊女卑反而不多。 后宫政治在汉朝简直是一大特色,几个女人关起门来商量一下换个皇帝这种事也不是没有。 个人认为当时的女人分为三个阶层:名流、普通、女奴。 名流大家都应该了解,像蔡文姬啊、大小乔啊、黄月英这些她们的出身高贵,才名都很高。 普通的就是一般人家里的女人。 女奴则是世家大族中庄户的妻女。 其实汉朝并不能说是一个纯粹的封建制度王朝,它还有大量奴隶制度的残余。 那个时候的名流大小姐们没有做官个人认为是没什么必要,她们凭借自己的身份干涉政事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汉末那些贤妻良母们左右政治走向的事并不少,就像羊徽瑜、辛宪英和在东吴疯狂搞事的孙鲁班。 普通女人生活过的也还不错,没有过多的压榨和男女之防,可以正常交流交往,也可以主动提出和离,权利同样有保障。 女奴则占了汉朝女子人口的绝大多数,她们是没有任何权力保障的,主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主要是当时土地兼并的问题,大量人口流入了世家。 蜀汉后期的在册人口只有一百万,吴魏的在册人口同样不多。 老北觉得看待女子社会地位这件事从道德上出发应该看最下限,而从成就上出发应该看最上限。 老北之所以将女官写出来,还有一点理由。 汉末统治社会的主体思想是儒学,可世家大族传承下来的学说不胜枚举,不是所有人都提倡男尊女卑那一套的。 在世家遭到毁灭性打击之前,汉末大概是百家争鸣的最后阶段了,各类学术言论还有所保留,还可以畅所欲言。 这得益于汉朝实行的是举荐制而不是科举制选拔人才,等科举出来之后基本上就没有其他学术什么事儿了。 最后老北要说的是这是小说嘛,你有你的喜好,我有我的看法,这很正常。 老北写小说也不是为了给人科普历史的,我也没那个本事,大家看完之后一乐儿就行了,小说能有多少是真的。 当然,如果有什么常识性错误和逻辑错误大家可以提,虽然我不会每条评论都回复,但尽量做到每条评论都看。 骂我或者骂书都没关系,只要你说的对,我还得谢谢你。哈哈…… 最后的最后,天气转冷大家做好保暖。 祝愿各位心想事成,身体健康,无灾无病,万事顺意。 扫去昨日的遗憾,迎接今日的光辉,畅想明日的美好。 诸位评论区见! 第41章 太史慈 “哈!” 典韦大喝一声,甩开周围的人群拎着哀嚎的朋朗求来到王弋身边说:“主公,腿已经打断了。” 现场忽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一方面典韦实在太猛,一人单挑了十几个首领。另一方面外面那个年轻人对他们的威胁也很大,王弋面前已经躺了仨了,箭箭爆头。 “扔那。” 王弋随意一指,招呼甄姜过来,然后对那些首领说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他们的领地如果你们想要抢占我会出兵干涉。不过嘛……” 王弋走上前拍了拍朋朗求的脸说:“他的领地你们随意,谁想要就上来给他一刀,你们占了多少都是你们的。如果因为他的领地出了矛盾,我可以为你们调停,保证公平公正。谁先来第一刀?” 十几位首领面面相觑,似乎都没反应过来。 丘力居见状嘿嘿一阵怪笑,走上前问道:“州牧大人,砍哪里都行吗?” “见血就行。” 噗呲! 丘力居没有任何犹豫,一刀捅进朋朗求的大腿,抬头问王弋:“州牧大人,我不想要他的土地,我去抢一把行吗?” “抢多少都是你的合法财产。” 王弋说完随即看向剩余的人:“谁还想要?快死啦,捅尸体我这里可不算啊。” “你们不要过来!别过来!不是你们说……”朋朗求大惊失色,他看到了同伴眼中的贪婪。 噗呲! 朋朗求再也没有能力说话了,第二个上来的人割掉了他的舌头,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朋朗求的部族应该不小,这些人也没想着独吞,所有人都动了刀子,人人有份。 “恭喜诸位白捡了一个便宜。” 王弋起身从甄姜身后年轻人手中拿过弓箭,看也不看随手一箭将还在抽搐的朋朗求射死,淡淡的说:“现在我们来谈谈互市的问题,想必你们都听刘冀州说了吧?” 一提到互市鲜卑人顿时就不爽了,不过碍于王弋的手段还是有人小心问道:“州牧大人,为什么我们鲜卑不能进行互市啊?” “因为我信不过你们,你们全部。” 王弋说的相当直白,啪啪打脸。可随即话锋一转:“当然,你们也不是没有机会,这家伙的地盘似乎不小啊,你们谁占了最大的那一份,我就给谁一份互市的文书。” “不可以!”还未等首领们反应过来,人群后忽然传出了一声大喝。 众人望去,王弋发现那个看他十分忌惮的年轻鲜卑人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显然刚才是他喊的。 见到众人看过来,年轻人只得硬着头皮说:“州牧大人,请恕我无礼。但您这样的处置方式不是让我们内乱吗?” 呦呵!还真有明白人啊。 王弋有些好奇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行了一礼恭声说:“小人名叫轲比能,是一个小部族的首领。” 原来是这位,以后也是个大佬,怪不得这么聪明。 于是王弋有些好笑的说道:“你们不会换个思路吗?内部讨论一下,谁占最大的那一块不就好了?” “这……这……”轲比能一时语塞,王弋似乎说的很有道理,但好像又什么也没说。 王弋哪能让他想明白自己的废话文学,指着地上的尸体说:“你们分一份,去把这三个倒霉蛋儿的后人叫来,他们三个分一份。互市,我们只和有文书的人做生意。” 这时又有人问道:“那为什么不让我们经过幽州去高显?而是要过丘力居的地盘?这样我们不是很危险吗?” “我说了我信不过你们。” 王弋的眼神逐渐有些冰冷,沉声说道:“我不是刘冀州,你们之间的交情和我没关系,若是今天没有这一出说不定我还会让你们走。现在嘛,等你们取得我的信任再说罢。” 王弋没有把话说绝,刘虞却知道他绝对会把事做绝。不过他也没提醒,因为他也想把事情做绝。 丘力居闻言开心的不行,早认识王幽州果然是有好处的,抢劫这种事他们可太熟练了。 “行啦,都别在我眼前碍眼了。” 王弋挥挥手示意这些首领可以离开了,有些惋惜的说:“酒是好酒,菜也是好菜。可惜请来的人都太煞风景,白白浪费了刘冀州一片心意。” 说罢,王弋就带着甄姜几人离开了。 刘虞心中好笑,一帮蛮夷怎么可能玩儿的过卢植的高徒,威也立了,恩也留了口子,就看这些人谁能把握得住了。 王弋走到大门口忽然察觉,以后刺史府就是他家,他要往哪走? 王弋脸一黑,转头刚好看到甄姜在捂嘴偷笑。 “笑什么笑!” 王弋脸色更黑了,转头问道:“这位壮士高姓大名,箭法当真不错。” “不敢当,不敢当。” 年轻人赶忙行了一礼说道:“某乃东莱太史慈,字子义。州牧箭法想必也很了得吧?不知可否赐教一二?” 太史慈说完就后悔了,眼前这位可是州牧,一州的最高长官,哪有工夫陪他这个贱民切磋? “给你新招的护卫。” 甄姜看了一眼太史慈说:“怎么样?你应该喜欢吧?你们箭术都很厉害。” 王弋却有些不淡定了,他承认穿越有气运加成,但眼前这个状况也太扯了。绑一送二来的典韦郭嘉,护卫招来的太史慈?跟做梦一样。 王弋哪能想到此时的太史慈还真就在辽东,当年太史慈帮着太守劫了刺史的书信之后就是跑到辽东来避祸的。 辽东日子不好过,恰好甄姜正在帮王弋招兵大把撒钱,只要有能力钱不是问题。 太史慈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一眼被甄姜看中,直接任命他为王弋的亲卫。当他要求将钱寄回老家的时候甄姜问明缘由,二话不说直接将他老娘接了过来,分房、分田、分牛,安排的明明白白。 太史慈现在也很不淡定,他就以为给个富商当护卫,谁能想到护卫的人居然是州牧啊! 现在他有点慌,以他的身手足以看出那个大汉不是一般人,州牧似乎并不需要他护卫。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最终还是王弋先开口:“啊……哈哈……切磋是吧?可以!没问题!” 王弋拿过太史慈的长弓,从箭壶中抽出三枚箭矢,有些无奈的说:“我不会用气,所以连珠箭什么的我射不出来,准确度倒还算不错。” 说罢王弋唰唰唰射出三箭,两箭抛射一箭平射。三支箭在空中的某一点同时交汇,箭簇相撞啪的一下在空中散开。 王弋甩了甩手暗道侥幸,这是他装逼最强的一招了,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而且太史慈这张弓非常硬,比甄姜送他的还硬,连发三箭让他手臂负荷不小。 太史慈却吸了口凉气,他是箭术高手,很清楚王弋这一手难度有多大。要是能用气太史慈比这玩儿的花,问题是王弋没用气还用他的弓连发三箭,这几乎是一般武士的极限了。 王弋看出了太史慈的纠结,将弓递过去笑着说:“我也想用气,但就是学不会。你露一手让我开开眼如何?” 太史慈松了口气,以他的武学水平不用气几乎是不可能的,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拿出五支箭,太史慈以极快的速度射了出去,目标是刺史府另一面的院墙。 王弋看了之后摇头苦笑,五支箭后一个贯穿前一个钉在同一个点上,他自认做不到。 王弋和太史慈的比试那些胡人首领都看到了,看得直嘬牙花子。他们还以为朝廷派了个孩子,结果这个孩子想要射死他们不要太简单。 刘虞看到这一幕松了口气,这些胡人说桀骜不驯都是在夸他们,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但硬不能像公孙瓒那样不给活路,刘虞最开始当幽州刺史的时候可没少杀胡人。 刘虞让人将胡人都撵出去,来到王弋身边说:“王幽州……” “可别再这么叫了,您就叫我王弋好了,我称您为叔父如何?” 王弋摆摆手打断刘虞,一口一个王幽州他真觉得别扭。 “好,那老夫便托大称你王弋贤侄了。” 刘虞笑了笑随即认真说道:“王弋贤侄,高显我已经去过,幽州的农事我也已经安排妥当,到时你让属官查阅典册即可。不过你要尽快招募属官,冀州被黄巾祸害的很惨,我要尽快过去。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你应该上表让朝廷任命一个度辽将军。上一任度辽将军是李膺李元礼,他调任之后下属军卒都由护乌桓校尉统帅。一个校尉手底下有几万人,不是一件好事。” “多谢叔父提点,这些事我会尽快办的。”王弋深以为然,真心实意对刘虞行了一礼。 这次他来的非常匆忙,也没来得及找属官。 而且度辽军这的是个麻烦事,之前一直由公孙瓒统帅,那货估计没对自己手下人说过王弋什么好话。 刘虞也是点到即止,提醒完王弋之后就离开了刺史府。这里已经不是他的府邸了,他也相信王弋有处理好政务的本事。 王弋一时有些感慨,自己手下的人还是太少,他现在正在考虑要不要从事老本行再绑一票回来,这次的目标要选择谁呢…… 甄姜看着王弋满眼笑意。一年,仅仅只用了一年,王弋就已经拥有了一州之地。 甄姜觉得这是自己一生中最成功的一次投资,虽然代价是她自己,那也是赚翻了好么。当官什么的都去见鬼去吧,当官哪有那个位置好! 甄姜虽然不想当官了,可有一个人却想当。 蔡琰走过来问:“主公,你打算给我一个什么官职?” 蔡琰的出现让甄姜产生了危机感,以为王弋找了个喜欢的人。 可随即甄姜的危机感却暴涨,她很熟悉王弋,此时她在王弋身上感受到了戒备。眼前这个女人不简单,要防备她搞事。 甄姜的感觉是对的,蔡琰确实想要搞事。 袁氏的所作所为让蔡琰很不爽,一晚上的谋划付诸东流的感觉没人愿意感受,她需要一个发泄对象。 “高显县丞如何?”王弋思考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任命。 高显的重要程度自不必说,关键是高显在玄菟郡,那里是公孙家的地盘,王弋需要有个人去让他们老实一些。 同时王弋还要给高显安排一个县尉,他准备让张合去。 至于县长是谁不重要,这些人都是朝廷安排的,如果县长和县丞、县尉一起赴任,王弋会让他们一起死于意外。 原本王弋是想捡个现成的幽州,现在他才发现当官不是一件容易事,特别是一切都要从零开始。 郭嘉倒是给他帮了大忙,找来的几个人虽然都不是历史上有名的人,可这些人能被郭嘉看重能力也毋庸置疑。 忙忙活活小半个月,王弋终于勉强交接完任务,让刘虞能前往冀州。 这一刻王弋不禁感叹,这就是一步登天的后果,权力过大却根基不稳,很难将收益达到最大化。 现在他手底下的人除了典韦和远在高显的张合以外全部都是文职。 张飞做了督邮,负责幽州的廉政问题。 张辽现在是书佐,心思细腻的他负责帮助王弋筛选文书。 吴成被任命为将作掾,成了幽州的包工头。 太史慈身兼仓曹、法曹、漕曹、贼曹,主管幽州的物流系统。 乐进则身兼户曹、田曹,管理户籍和垦荒。 郭嘉从颍川找来的四个人中三个被王弋放到了辽队辅佐满宠,孙福和孙青一个是辽队县丞一个是县尉,那里是王弋的大本营,老家自然要小心经营。 还有一个叫陈满的人被王弋任命为主簿,他出身于颍川陈氏,虽然是旁系,但大家族出身见识不凡。 郭嘉则被王弋放在了蔡邕身边,他现在还需要学习。 就连范方也没闲着,被派去看守铁矿。 其实幽州的人才很多,不少背了官司或者想避世的人都会将幽州作为自己的选择。 只是这些人并不好招募,愿意出来任职的大多都是只会打仗的武人,可现在王弋不缺能打的…… 王弋就这样一边发动着幽州这台破机器,一边急急忙忙打补丁,磕磕绊绊来到了年底,可谓焦头烂额。 光和七年是个忙碌的一年,发生了很多很多事,即便如今黄巾已经平定,各个州郡都在休养生息,年底还是发生了一些对王弋影响很大的事。 年底幽州下了雪,年底刘宏改了元,年底颍川荀氏决定举族迁徙到冀州避祸,颍川又要闹黄巾了。 年底公孙家的人托徐荣来找王弋求情,他们表示自己已经躺平了,要么就让蔡琰那个女魔头痛快点弄死他们,要么就给他们下命令,他们服了还不行吗? 年底轲比能也收获了让自己部族崛起的希望…… 第42章 蔡琰的手段 轲比能劫了一个车队,说是一个商队,可怎么看也不像是来做生意的,出手实在是太大方了。 还没等轲比能动手,对方居然主动送出了很多金银,要求放过他们。 轲比能是个聪明人,至少在鲜卑人中他很聪明。 于是他问了几个关于马匹牛羊的问题,结果对方就是在胡诌,什么动不懂。 轲比能将他们抓了起来,一顿拷打之后问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新任的幽州牧王弋在洛阳得罪了大人物,这些人就是去买通鲜卑大部族袭杀王弋的。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轲比能陷入了纠结,他不知道洛阳的大人物到底有多强,但他知道王弋有多狠。 所有参加那场宴会的部族现在都在打仗,就连那三个死了首领的也在打,没人想放弃到手的领地,也没人想将互市的权力让出来。 鲜卑这些人不懂得团结,他们只想让自己的部族成为最厉害的那一个。 思前想后,作为出身小部族却是为数不多有脑子的人,轲比能觉得还是抱个大腿靠谱点。 就这样轲比能将这些人带到了王弋面前,对方的财务他分文未动,甚至自己还搭了一匹好马当作见面礼。 “你想要什么?”王弋看着一屋子的金银珠宝,不动声色的询问。 轲比能的智慧有些出乎他意料了,虽然这家伙未来会很厉害,但现在就这么聪明的吗? 轲比能表现的十分谦恭,单膝跪地低声说道:“您给予我们什么,我们就要什么。” “那我要什么都不给呢?” “感谢您赐予我们恩德。” “哈哈哈……” 王弋哈哈大笑,他不能不笑。他都有些惊了,这种反应要是没在官场混过十几年,根本没有这个脑子。 “好,很好!” 王弋拍了拍轲比能的肩膀说道:“去给我带一份鲜卑的地图来,越详细越好,越大越好。” 轲比能一愣,没明白王弋的意思。 王弋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没有地图,我怎么将那些人的地盘划给你?” 轲比能眼神骤缩,有些颤抖的问:“州牧大人,我……我的部族打不过他们……” “没关系,你打不过不要紧,我打得过就行了。” 王弋将轲比能掺起来笑着说:“走,听说你还送了我一匹好马?那我们就一起去选选给你回点什么。” 两人走出房间来到庭院看到了那匹马,马确实是好马,通体幽黑皮毛油亮,蹄宽腿长肌肉感十足,王弋这种门外汉都能看出来真的很不错。 可惜王弋的马术有些不堪入目,不然肯定要骑两圈试试,毕竟眼前的马是这个时代的超跑。 王弋耐心听着轲比能的马的介绍,时不时赞叹两句。 谈话间主簿陈满一个长条木匣过来,王弋示意轲比能打开,里面是两柄战刀。 两柄刀都是大汉制式外形,轲比能拔出战刀后却发现了不同,刀身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显得极为锋利。 “喜欢吗?这就是我的回礼了。” 王弋拍了拍可不能的肩膀笑着说:“互市上也不是没有这种东西,只要你有资格互市。” 轲比能摸着刀有些兴奋,闻言焦急的问:“州牧大人,如何才有互市的资格?” “首先你要足够强大,其次要让我足够信任。毕竟这种东西不多,我不可能卖给所有人。”王弋就像是个魔鬼,用手中甜美的果实诱惑着轲比能。 轲比能双眼放光,他想一口吞下这甜美的果实,可他不知道这个果实里是有毒的。 轲比能是鲜卑中少有的聪明人,王弋不喜欢胡人中有聪明人,就像他不喜欢丘力居和尉仇台一样。胡人嘛,专注于打打杀杀多好,为什么要会动脑子呢? 王弋吩咐陈满将轲比能送走,顺便找个地方把那个叫袁阳的倒霉蛋儿给埋了。 袁家已经对他出手了,可他现在却还不了手。还是不够出名啊,得找人来吹一吹自己的名声了。 想要涨名望就得找名士,现在这片天下增加曝光率最快的活动就是月旦评,但王弋是绝对不会去的。 主持月旦评的人是许邵,许邵是汝南人,这个月旦评到底是谁弄出来的就不用多说了吧?王弋还没蠢到跑到别人老家去送人头。 不过许邵有个堂兄叫许靖,也是个名士,王弋想着找机会接触一下。 其实这个事儿蔡邕也能办,只是王弋有更大的野心。他任命蔡邕为学官,主管幽州教育问题,自己培养士人,方便以后对抗世家。 一边思考让自己扬名的方法王弋一边往书房走,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得赶紧把来年农事的政策定下来,幽州地有的是,能耕种的也很多,就是人少。 然而刚到门口王弋就被人堵住了,蔡琰脸色铁青的将他堵在门外,甄姜则在一旁偷笑。 蔡琰拦住王弋的去路,丝毫不客气的质问:“主公,为何将我调离高显?我还没处理好公孙家的事。” “唉……你可别处理了,再处理整个公孙家都得被你逼得跳海。” 王弋揉了揉眉角,头疼的说:“徐荣亲自带着公孙家的两个嫡子过来,直言要是不放心就把那两个扣下,再不放心就让我派人把他们都砍死。” 也怪不得王弋这么头疼,蔡琰的手段连铁血军人徐荣都看不下去了,太狠了。 几个月前蔡琰上任之前向王弋要他最精锐一支部队的指挥权。 当时王弋想了想自己手头上没什么部队,由于在幽州招募的射声营都被他留在了洛阳,除了原来那八百射声营以外,只有后来甄姜花大价钱组建的那二百卫士了。 那二百卫士是甄姜听从郭嘉的建议打造的步人甲重步兵。 因为有鞍山铁矿的原因,工匠们将洛阳制造好但没安装的水力锻造房建了起来,使得步人甲和斩马剑的制造速度很快。 只有二百人的原因是经过大范围招募和筛选,就找到二百多个能全身披挂行动自如的人。 其实蔡琰只想要张合手下那两百射声营老人的指挥权,哪知王弋居然给了她这么一支部队。 有了这二百卫士蔡琰可就彻底放开了,天天带人去查公孙家,有的时候一天查两次。 东汉末年土地兼并问题十分严重,基本上所有世家都存在这个问题,公孙家自然也不例外。 蔡琰对里面的内幕门儿清,也不查土地,就查公孙家的在册人口。 而且蔡琰还丧心病狂的一个一个查,挨家挨户的问。 那些不在册的人口其实算得上是公孙家的奴隶,是私有财产。但那年头儿为了土地兼并谁家没动点手段?哪有几个手上是干净的? 蔡琰就找人把庄门一堵,也不让去上工,也不让去耕作,誓要将公孙家每一块田地怎么得来的问个明白。 开始的时候公孙家还想和她耗着,毕竟公孙家地大了去了,蔡琰肯定查不完。 地是查不完,人却可以杀完。 蔡琰查出一桩冤案就没收一块土地,随即挑选一个公孙家倒霉的管事干掉。 公孙家的人受不了,派人去找徐荣帮忙,希望徐荣能将蔡琰抓起来,最不济派兵挡住也好。 徐荣出身辽东,和公孙家的关系非常不错,接到求救之后带着五百士卒就来了。 结果看到那二百卫士之后掉头就走,给他一千他徐荣都敢杀上白狼山,根本打不赢。 公孙家后来换了个思路,派人去襄平告状,希望辽东郡太守能帮他们主持公道。 辽东接到求援之后倒是派人来了,十几个小吏加入了蔡琰的队伍帮着她一起清算公孙家。 没办法,现在辽东郡守已经没什么权力了,如今整个辽东郡刘晔说了算。 公孙家服了,管事的真不够杀,蔡琰在被调走之前已经将目光看向公孙家族人的脖颈了。 就这样,公孙家给王弋交出了四万户人口以及大片的土地外加两个嫡子。 不给不行啊,蔡琰下手是真的狠,往人家根儿上刨。 最终王弋让刘晔接收了大部分人口和全部的土地,登记造册,分发土地组织耕种。将工匠什么的全都送到了辽队,进行制造和科研。 辽队现在的人口其实不多,别看送过去了大批黄巾,满宠那个丧心病狂的让他们全都去挖矿,实行十十零工作制。 这个十十零可和后世的九九六不同,它是指十个人为一组,每天工作十个时辰,有一个跑了全组都别活。 所以现在辽队还是很缺人口补充的。 扯远了,蔡琰现在对王弋很不满,她很讨厌这种谋划实行到一半被打断的感觉,现在掐死王弋的心都有。 王弋也没办法,收了人家的好处总不能再整死人家,不然以后哪还有世家来投靠他? 看着蔡琰不善的眼神,王弋只能劝说:“差不多就收手吧,我是让你去收服他们的,不是让你去弄死他们的。” 蔡琰却眉头皱起,低声问道:“若以后河东卫氏来投靠你呢?” 这个问题王弋没法回答,怎么回答蔡琰都不会满意。 回答拒绝就是否定了蔡琰现在的做法,回答收留则是否定蔡琰辅助他的初衷。 沉思良久,王弋缓缓说道:“我会收留他们,但他们死不死就看你的本事了。我不会给你冤枉他们的机会,同样也不会包庇他们。” 没错,王弋就是在鼓励手下人进行政治斗争。这种事情根本无法避免,现在他手底下就这么点儿人,还没什么世家,就已经有分派系的苗头了。 王弋很清楚他不可能让所有人目标都一致,与其暗戳戳的互相针对,不如将这件事摆在明面上,至少他不用担心做决定的时候被手下人互相扯后腿。 蔡琰没想到王弋会这么说,她从中读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王弋的意思是只要河东卫氏还没有投靠他,蔡琰就可以借助王弋的力量去干掉他们。 一旦双方达成合作,那一切就必须按规矩来。 蔡琰对王弋的回答还算满意,有一点她很清楚,王弋是她的主公,可她不是王弋唯一的部下。 想到这里蔡琰行了一礼问:“主公,如今我已不是高显县丞,接下来我应该做什么?” “去辅佐你父亲做个学官吧,我打算开一些书院。幽州也没有几个世家供你折腾,等有了新目标我会找你的。” 王弋摆了摆手,其实他想让蔡琰当书佐,张辽有些力不从心了。可他不确定蔡琰会不会将某些情报隐瞒下来,或是篡改自己公文的意思,他相信这种事这个女人干的出来。 蔡琰点头答应,拉着甄姜就走了。 这次她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述职而已,总要和自己主公交流一下。 和自己主子交流的不止是蔡琰,还有赵忠。 赵忠将今年做生意的收益摆在了刘宏面前,刘宏看着手上的书简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按照赵忠的说法,互市才张罗起来,铺子也没有几家,前来交易的胡人也只有几个部落。 王弋和他说过,等高显开满商铺,往来胡人络绎不绝,那时候他们的盐产量也起来了,就能卖个高价。 今年的收益其实不多,刘宏却已经很欣慰了。 他现在很兴奋,什么也没付出,却得到了一大笔钱,简直赚翻了。 以至于赵忠之后说王弋希望将互市的消息延后一年告知天下都一口答应。 赵忠也被王弋喂得很饱,趁着刘宏的兴奋劲儿提出让刘宏任命幽州别驾和长史的要求,顺便王弋还举荐刘晔出任辽东太守。 最开始刘宏还有些在意人选,可听到王弋举荐刘晔之后彻底放心了,让王弋自己任命就行。 在他心中王弋是可以信任的,你看这不就举荐了一个宗室出任辽东太守吗?王弋是自己人! 王弋是不是刘宏的自己人不清楚,刘晔肯定不是。 自从他架空了太守之后目光就盯上了徐荣,幽州是王弋的幽州,没道理幽州的兵不是。 第43章 中平二年 光和七年结束,中平二年到来。 王弋本想着回辽队去和这一世的父母过一个年会,可实在是太忙了,而且一忙就是一年。 在春季来临之前,王弋终于在手下群策群力中定下幽州未来的垦荒计划。 凡开垦荒地者前两年无需纳税,第三年开始实行刘虞定下的十税一。千万不要觉得这很低,刘秀他老人家定下的是十五税一,东汉中期更低,达到了二十甚至三十税一的程度。 当然现在是汉末,十税一这种政策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了,王弋相信将来会有很多流民前来幽州定居。 垦荒计划只是农事中的一步,王弋还鼓励农户养鸡、养鸭,官府会进行统一收购。 本来还想养猪,就连敲猪的老太监他都找好了,可手下给王弋找来的种猪嘴上还有獠牙,生猛的拱倒城墙似乎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王弋就知道古代中国最有名的应该是太湖猪,可太湖猪是什么猪,长啥样他完全不知道,只能等那几个老太监慢慢养、慢慢培育。 另一项重要的决策就是幽州的基础设施建设了,要想富先修路嘛,这个王弋懂。 满宠从辽队县长调任将作掾,吴成给他当副手,负责将幽州的主干道先给建起来。 蔡琰接替的张飞做督邮,张飞则出任贼曹,清剿幽州境内所有山贼土匪,抓住全都发配到满宠手下干苦力。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辽队那些黄巾表现好的一部分被编成了军队,一部分成了辽队在册的居民。 现在满宠很缺人,为了保障幽州粮食自给自足,王弋也不打算征发徭役。 这是荀彧和田丰给王弋定下来的计策,王弋觉得非常不错。 荀彧的到来是因为荀攸说动了荀家投资王弋,只是王弋也不知道荀家咋想的,将荀彧派了过来,而荀谌则继续在家读书。 能得到荀彧王弋非常兴奋,想也没想就给了个幽州别驾,民生政事这种东西他不擅长,出主意还行,亲自上手那是真不行,没经历过的人根本不明白这些东西有多麻烦。 田丰则是王弋的老战友钜鹿太守郭典推荐来的,王弋见到田丰后也是大为惊喜,直接任命他当了主簿。 原因无他,王弋做错事的时候田丰是真喷啊,一点儿都不惯毛病。 陈满则被王弋调回辽队当了县长。 王弋自己在幽州也招募了些人才,最大的收获却是刘虞将新招来的审配送给了他。 不送不行啊,王弋都将招聘广告贴到刘虞家门口了…… 不过王弋没有给审配太高的职位,让他身兼了辞曹和决曹。 审氏是冀州大族,人事任命上他还要看审配的态度。 顺便说一句,自从荀彧来了之后蔡琰看他的眼神就不对,也不知是因为荀家这个大世家兴奋,还是因为人美声甜……呸!才高人帅的荀令君而兴奋。谁知道呢? 民政方面年初就已经制定好计划,有这一帮子大佬在王弋也能安心当个甩手掌柜,不需要怎么操心。 军政方面最先有所建树的是刘晔,他在宗室内部一顿操作,将度辽将军的职位搞到了手,顺利收编了李膺遗留下来的部队。 其次给王弋带来惊喜的居然是他那八竿子打不着的叔公王越,王越回了一趟并州老家,给王弋带来了三个人:王正、王奇、赵云。 王越能找来赵云是因为这个世界上真有童渊,王越还认识童渊…… 现在王弋身边是没有护卫高手的,太史慈现在是幽州物流大总管,典韦被王弋派回辽队训练步人甲卫士去了,王弋身边只剩下一个吕邪。 吕邪年龄太小,王越有些不放心,便去找了童渊想让他兼职个护卫。结果老的没找来,勾搭回来一个小的。 王正和王奇则是王家人,按辈分两人是王弋的堂兄。 据王越所说他们王家祖上是秦国大将王翦,在并州很有势力。 对此王弋表示半信半疑,山西十个姓王的里面有八个说自己祖宗是王翦,谁知道是真是假。 不过王家在并州有势力应该是真的,除了王正和王奇以外,王越身后还跟着五千所谓的庄户。 这些庄户身体健硕,手中武器高度统一,两千拿刀盾、三千拿双锤…… 王正、王奇的年龄和赵云差不多,都是二十左右,只是两人的名字王弋觉得应该倒过来好些。 王正字子远,他一点儿也不正,身材有些瘦削,双眼机灵、眼珠乱转,一看就知道没想好事。 王奇字子应,他倒是很正直,膀大腰圆、面相憨厚,说话瓮声瓮气,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两人对王弋很佩服,这几代王家人做到头也就是个中郎将,能出一个一方大员让整个王家都欢欣鼓舞。 他们只是排头兵,负责探探王弋的口风,要是王弋答应,王家会倾尽全力相助。 王弋肯定不会答应,他在王家是孙子辈儿的,把那些人整来干嘛?分权吗? 现在幽州没什么战事,王弋也不需要养太多士卒,他将这五千人放到了渔阳。那里是幽州的战略重镇,不可有失。 虽然由于互市开放南下劫掠的胡人少了不少,但不是没有,乌桓和鲜卑闹得很不愉快,有些胆大包天的家伙抢完商队还想抢一把幽州。 说到互市参与进来的人已经不少了,甄家自不必说,荀家和公孙家也参与了其中,只是公孙家的竞争力有些拉垮。 甄家在王弋还是个骗子四处忽悠的时候就下了血本,荀家也是出人出力,只有公孙家是被蔡琰收拾了一顿,因为表现好才获得的资格。 为了能在王弋面前挺起腰杆,公孙家拿出了他们的秘密武器——船匠。 王弋也没有想到公孙家居然会造海船,虽然很小,而且只能在近海游弋,可那也是海船! 王弋征用了公孙家所有的造船工匠,代价是高显县一间永久店铺和一个县长。 这个代价并不低,公孙家要的是乐浪郡占蝉县长,地理位置和辽队很像,就出海口而言甚至更好一些。 世家,进退有度,学习能力可见一斑。 虽然王弋有了船匠,可海船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是个遥不可及的梦。 他现在急需两样东西,木材和药材。 王弋是一个信奉火力覆盖的人,他觉得秦朝的战术算是最优秀的冷兵器战术之一,没有什么是一轮箭雨解决不了的,要是有就再来两轮。 为了达到这种效果他需要大量的羽箭,制作羽箭则需要木材和羽毛。羽毛好弄,鼓励养鸡养鸭的政策下这东西不会少,可木材却很难。按理说辽东不缺木头,可是他缺人。 药材也是王弋想要存储的战略物资,虽然有商贾专门帮他收,还是不够。 王弋记得汉末三国发生了好几场大疫,他不仅缺药材,还缺医士。 他想找到华佗,可华佗似乎并不想见他,王弋翻遍了整个河北也没找到。 现在王弋只能一面招一面找,一切随缘。 除了这些政务上的麻烦,王弋最头疼的一个人就是赵云。 赵云很听话,说干保镖就干保镖,给他官也不做。 作为一个合格的护卫,赵云指出了王弋一个致命的弱点,不会骑马。 王弋其实会骑马,虽然马术懒到只能用丢人现眼来形容,可坐在马背上让马驮着跑能有什么难的? 要命的是他心理有问题,对大型生物很排斥,甚至可以说是恐惧。 无论是跟他最久的张合还是最熟悉他的甄姜都不知道这件事,但赵云看出来了。 赵云做事周详,挑了一匹温顺的母马让王弋尝试,可看到王弋在马上腿都在抖就知道不成,这事儿还得想办法。 接下来的时间赵云想了很多办法,包括让王弋单独和马待一段时间,让王弋骑牛,甚至是骑驴,结果收效甚微。 这很麻烦,赵云有信心保着人从万军丛中杀出去,但他没信心保着人从万军丛中走出去。哪怕骑条狗,也比人两条腿走的快。 难得的,赵云因为这件事抱怨了两句。这倒也没什么,要命的是这件事被来找王弋玩儿的甄道听到了。 于是……王弋会骑马了…… 为了和王弋交易那不多的烈酒,丘力居和尉仇台送了王弋不少好东西,其中被甄道一眼相中并挑走的是一头白老虎。 当然不是一头成年老虎,而是一头还没睁眼在吃奶的小老虎。小老虎软软糯糯很可爱,王弋也想要,奈何只有一头。 如今小老虎已经是一头半大小虎,虽然没啥杀伤力,个头已经不小。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甄道带着小老虎小黑和一匹马来到了王弋房间外,然后把小黑放了进去…… 王弋发誓他会轻功,他会飞!那天晚上他被一条湿答答的舌头舔醒,睁眼就看到一个白花花的东西瞪着一双绿眼看着他。 王弋掀开被子两步蹿出房间,一步蹿上马,无师自通驾着马跑出了州牧府。 甄道在一旁笑得直打滚,赵云察觉到不对拎着银枪来查探情况,这还没上战场,主公就在自己眼皮底下丢了可还行?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王弋被赵云找到带回了州牧府,王弋没有责备甄道只是瞪了她一眼。小孩子而已,没必要置气。 不过王弋决定让甄道提前两千年感受一下家庭作业的爱…… 甄姜知道这件事后异常暴怒,将甄道带回了辽队,一起走的还有当晚州牧府所有当值的卫兵。 这些人已经不可信了,能被甄道收买就能被其他人收买,甄姜以搜集情报的名义直接将他们发配到凉州吃沙子。 中平二年的凉州可不是好地方,北宫伯玉胁迫边章、韩遂和皇甫嵩、公孙瓒打得非常厉害。 原本皇甫嵩是平定不了这场叛乱的,不过有了公孙瓒的加入两边倒是打得有来有回。 唯一让皇甫嵩不满的就是公孙瓒的杀性太强了,只要是胡人不论好坏,投降与否都会杀死。 这回没了赵忠的豪宅危机,原本皇甫嵩是可以平定叛乱的,奈何公孙瓒杀得太狠,导致羌人不敢投降,只能硬着头皮反抗。 皇甫嵩也是倒霉,躲过了赵忠没躲过张让。 这次张让没管他要钱,他打算要命。 也不知道张让从谁那里得到的消息,居然让他知道了阎忠曾劝说皇甫嵩称帝这件事。 刘宏几乎可以容忍一切,唯独这件事他忍不了。 皇甫嵩被召回、下狱、罢官、夺爵,判处死刑秋后问斩。 代替皇甫嵩的是张温以及董卓。 董卓本来不应该这么快就登场,本应是副将的袁滂现在是北海太守,董卓提前出场了。 张温手下也不是没有能人,孙坚现在就在张温麾下。 奈何张温人情世故的能力比智力要强上很多,没有听从孙坚的劝告干掉董卓,使得董卓和公孙瓒两个屠夫一见如故,战事也被一直拖着。 洛阳这边,很多人都上书求情,无论是功勋还是态度皇甫嵩都不应该死。 王弋没有上书,他想救皇甫嵩,可惜救不了。 王弋觉得他不光改变了一些人的命运和事情的走向,还改变了一些人的决策。他有种预感,张让和袁绍联手了。 他预感的没错,袁绍改变了自己的策略,如今洛阳已经没有能够威胁到袁氏的力量了,他开始一步步剪除刘氏的拥护者。 没有什么是比让刘宏自己忠于他的臣子更好的方法,到时刘氏离心离德,天下万民奋起,袁氏取而代之名正言顺! 名望最高的皇甫嵩就是他的第一个目标,下一个就是在士人中影响力比袁家还大的卢植。 第44章 袁氏动荡 谋略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袁绍的想法非常好,除了蹇硕手上的禁军,洛阳周边所有的部队都在他手里。背靠何进,他随时能以大将军的名义调动其他军队。地利在手。 士人大多以袁家马首是瞻,只要卢植不出面,舆论的话语权就掌握在袁隗手里。如今洛阳只有刘宏一个光杆司令,官员有六成是他袁氏旧故。人和已得。 袁绍唯一缺少的就是时间,是天时。这一次老天没有站在袁氏这一边。 十月,皇甫嵩问斩,天下哗然,很多士人都对刘宏口诛笔伐。 袁绍开心的看着这一切,他的计划正在一步步实现,他要代表袁氏登上天下最高的宝座。 十一月,洛阳死了一个人,这个人差一点点就让袁氏全军覆没,杨赐死了。 杨赐死的很正常,年龄加疾病让他没有挺过这个冬天。 问题是他死在了任上,死前杨赐的官职是司空。 杨赐的一生可谓官运亨通,能做的高官他几乎做了个遍,司徒、太尉、司空都做过。 关键是杨赐做官是不用花钱的,人家有真本事。 作为早早预言了黄巾之乱的人,刘宏对杨赐非常信任,虽然这份信任对杨赐来说已经时日无多,但还不算太晚。 说到杨赐就不得不提及弘农杨氏,这个家族或许没有汝南袁氏这么有名,官场上却不比袁氏实力差。 汝南袁氏在袁绍之前达成了四世三公的成就,而弘农杨氏在杨赐这里也做到了三世太尉。 这位东汉重臣在临死之前留给刘宏一封信,信的内容大多是劝谏刘宏不要宠信宦官,不要不理朝政,不要征收过重的赋税之类的话。 只是在信的末尾杨赐让刘宏抑制一下袁氏的势力,现在袁氏在朝中的势力实在太大,不利于天子掌权。 或许杨赐这么说只是为了给他儿子杨彪铺路,或许只是单纯的希望刘宏重新执掌权柄。 可人都已经死了,真正的含义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看到这句话的人怎么理解。 去年被黄巾搞得焦头烂额的刘宏神经骤然绷紧,他相信这是杨赐的另一个预言,他觉得袁氏要对他不利。 人如果对一件事产生了怀疑,那么不信任的情绪会被无限放大。 刘宏没有证据证明袁氏在搞阴谋,也没有人来告发袁氏心怀不轨,他只能自己防范。 想要保命军队是必不可少的,刘宏对北军不抱任何希望,于是他提前组建了西园军,任命蹇硕为上军校尉。 为了组建这支关键时刻保命的军队,刘宏需要慎之又慎,他准备找人商量一下领军校尉的具体人选。 这本是一个十分正确的选择,奈何刘宏信任的人是宦官,找宦官商量就绕不开张让。 于是西园军就成了各个势力瓜分的蛋糕,是人是鬼都想来咬一口。 组建新军肯定是要在朝会上商议,拖拖拉拉了两个月,结果就是刘宏非常不满。 贪婪的朝臣们连口汤都不想给刘宏喝,举荐的名单里面没有一个宦官的名字。 刘宏干脆将组建新军这件事昭告了天下,让各州郡举荐人才。 既然朝臣们不想让他刘宏吃肉,那干脆谁也别喝汤,他把锅给砸了。 就连王弋也举荐了四个人,曹操、刘备、孙坚以及臧洪。 平定完黄巾之后曹操心灰意冷,辞官回家看书。 刘备则相对好些,虽然朝廷依旧发布了平定黄巾的军功不记做功劳,可他被刘虞看上了,依旧成了个县尉。 孙坚现在还在和羌人较劲,这件事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谁也不知道。 臧洪现在则在张超手下功曹。 其实王弋是不想理会西园军这件事的,反正他现在也不需要西园军了。 可转念一想,自己结识汉末这些英雄枭雄不就是为了对抗袁家吗?索性都扔到洛阳闹去算了,人脑子打成狗脑子也没什么,跟他王弋又没关系。 刘宏这一手确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可他刘宏只是洛阳的天子,而袁氏则是天下的袁氏。 最终在刘宏强势的压力下,西园八校尉的名单出炉了。 上军校尉蹇硕、中军校尉袁绍、下军校尉鲍鸿、典军校尉曹操、助军左校尉刘备、助军右校尉冯芳、左校尉夏牟、右校尉淳于琼。 这份名单少了赵融却多了刘备,原因是王弋和刘虞商量了一下,两人共同举荐了刘备。 名单上的这些人其实很讲究,蹇硕、刘备和冯芳算是刘宏钦点的自己人,蹇硕是宦官,刘备是宗室,冯芳是曹节的女婿。 除了鲍鸿身后站着关西武人集团以外,剩下的可以说都是士人集团的人,就连曹操也是袁绍想要拉拢的对象。 刘宏已经妥协了,你们士人想要拿大头就拿吧,袁绍、夏牟、淳于琼,随便你们了。 但袁氏一个很扯淡的举动终于激怒了刘宏,以至于袁逢、袁隗同时丢官,袁家在政治中枢差点全军覆没。 袁隗举荐袁术接任虎贲中郎将的职位,而五官中郎将他举荐了自己的儿子袁胤。 刘宏毛了,心道你们老袁家到底想要干什么啊?我防的就是你们,结果你们还想军政两把抓? 当时刘宏就想让人抄了袁氏一家,多亏了张让劝阻才没让袁家全军覆没。 张让告诉刘宏袁家这一代想必是武略都很好,想往军队方面发展,所以才让自己的子侄领兵。 是个人都不会相信这种说辞,刘宏却信了,他相信张让…… 没了袁逢和袁隗在朝中袁氏很伤,袁绍想要解决卢植的计划也成了废案,他们终于可以消停一会儿了。 然而给他们休息的时间不多了,西北已经有了结果,董卓和公孙瓒打赢了。 两人年初的时候以督战不力的名头将张温弄了回去,当时朝中正忙着西园军的问题,也没多想就答应下来。 弄走张温之后两人兵分两路,董卓带人攻打榆中,公孙瓒带人绕路穿越陇西郡抄后。 公孙瓒确实很猛,一路上干翻了羌人和匈奴人,最后绕到榆中后面彻底断了叛军的后路。 没了补给的榆中在两人的猛攻之下没有坚持一个月就被攻破了,董卓下达了屠城的命令。 北宫伯玉当场战死,李文侯则被抓获送往了洛阳。 韩遂和边章运气比较好,因为是汉人,还是被胁迫的,也只是送到了洛阳问罪。 自此西北平定。 因为军功公孙瓒获封北地太守,接替了皇甫嵩曾经的职位。 董卓则成了并州刺史,和王弋做了邻居。原先的并州刺史丁原则被调到了中枢洛阳,成了五官中郎将。 这是曹操的建议,他准备一点点削弱袁氏的影响力。 刘宏也认同他的想法,外面咬人的让你们得了,看大门的总不能也用你老袁家的人吧? 中平三年洛阳中的权力斗争终于告一段落,不会再有新的开始,因为旧的还未结束,只是时机未到。 王弋也迎来了自己的新邻居——董卓。 他也为自己曾经空手套白狼的忽悠行为付出了代价,曹操给他写信让他帮忙看着点董卓。 曹操觉得董卓这个人野心不小,至少在他搞定袁绍之前,让董卓老老实实待在并州。 王弋看了信之后简直就要骂娘啊,知道董卓有野心还把他放到并州这种民风彪悍的地方?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其实王弋就是在无能狂怒,这也怪不着曹操。董卓和袁隗可是有关系的,他连袁绍都搞不定,再来个董卓可就别提了。 王弋也没办法,谁让当时自己只是一个小渣渣呢?自己吹出去的牛含泪也要自己咽了,他现在可是汉室忠臣。 董卓而已,看着呗。反正老王家在并州,有什么不对肯定会有人来通知的,爱咋咋地吧。 王弋最近也在忙,工匠们按照他的要求给他弄出了几个好东西,让他有些兴奋。 第一件就是一柄连弩。作为一个水下机器人专业的学生,虽然王弋不能手搓个机器人出来,但搞点机械结构还是没问题的。 想要在古代达到火力覆盖的效果,一个是投石机,另一个就是连弩了,所以这东西王弋志在必得。 连弩的诞生很不顺利,这个东西王弋很早就提上日程了,可他开始的时候有些异想天开,居然想制造一个齿轮传动的连弩。 没有任何意外王弋失败了,好在那些被发配到凉州的侍卫顺路将马均绑了回来,才真正把连弩弄出来。 连弩虽然没有普通劲弩那样的射程和威力,但速度得到了一致好评,就连荀彧和田丰都建议尽快组建连弩部队。 对此王弋没什么异议,如今他手下的人才已经不少了,太史慈从物流总管的位置上退下负责组建弓箭部队,他的位置由全家搬到幽州的审配顶上。 第二件算是王弋的玩具复合弓。他将滑轮的理念和马均说了后,两人共同研制出来了复合弓。虽然卖相很烂,效果却十分不错。 太史慈很馋复合弓,想要用它大规模武装部队。奈何王弋跟他说想想得了,根本造不起。 相较于备受好评的玩具复合弓,王弋十分喜欢的蝴蝶刀却受尽了这个时代武人的白眼。 这把蝴蝶刀他可是磨了浦沅好久才弄出来的,王弋当然不甘心,当众表演了一套花式刀法。 结果就是田丰走上前在王弋眼花缭乱的刀影中将蝴蝶刀一把夺下,并且训斥道:“主公,不可玩物丧志!” 也不是没人喜欢蝴蝶刀,射声营那些老人就十分喜欢。主要是这种刀够小,携带起来足够方便。 原先的射声营老人现在都被召了回来,负责州牧府的安全,暂时由赵云统帅。这帮人成天钻研的都是近身搏击以及暗杀技巧,对这种小巧的刀具十分看好,如果没有第四件新装备的话…… 第四件新装备是王弋参考由美国蝴蝶公司生产的375sn战术直刀简化而来的一种类似匕首一样的刀具。 由于拥有水里锻造室的原因,王弋想搞些钢板不是一件难事,只是上面的锯齿实在不好弄,王弋将其去掉改成了一部分开刃的样子。 这种刀具收到了所有人的青睐,刀刃弧度涉及更方便切割,整个刀都是扁平的更方便携带,也更方便使用者将其当飞刀扔出去。 不过王弋并不打算大规模生产,打算当个技术积累而已。现在辽队生产力都是次要的,主要解决的问题是技术从无到有的问题。 目前王弋也不能高喊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冲过去把刘宏干掉自己做皇帝,那样的话他可能还没出幽州人就没了。 现在能积累的只有物资,比如羽箭、粮食、药材这一类的东西。 所以王弋和尉仇台提出互市交易木材,东北树多,让尉仇台先帮忙开开荒也是好的。 说到互市,中平二年的时候刘宏派来了一个县长,是个老头儿。 王弋有些摸不准他的想法,因为他叫荀爽。 党锢之后曾将蛰伏的士人陆续被举荐,荀爽也是其中之一。这位在来的路上就干掉了县尉和县丞,将两人的头颅交给王弋,并且高显的一切规划都以王弋为准。 这看起来似乎很好,而且荀氏也投资了王弋。 可王弋能从荀爽眼神中看出来对方已经知晓了他的谋划。 荀爽也暗示过王弋,他知道王弋想要做什么,他不说只是因为他不想说。 这让王弋很难办,你说杀吧,和荀氏马上就会爆发冲突。不杀吧,荀爽又是个不稳定因素。 还好王弋是有背景的,他写信问了卢植。 卢植则回信告诉他荀彧是荀氏的投资,而荀爽则是荀氏的监察人员,考察王弋适不适合继续投资。 看完卢植信的那一刻王弋才意识到荀攸可能在荀家为他干了一件了不得的事,要不然荀氏不会这么重视他。 第45章 刘协之死 刘宏今日很开心。 平日里因为要带着刘协,最近的荒唐事他少做了许多。 今天不一样,今天他的裸游馆建成了。 刘宏打算开心一下,毕竟已经期待了许久。 不过裸游馆肯定是不能让刘协跟着的,刘宏还指望他做个明君呢,这种混帐事就由刘宏代劳好了。 为了防止意外,刘宏派了蹇硕跟随刘协,何氏还在后宫,他不想让刘协出什么意外。 然而…… “父亲,今日陛下不是找您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蹇丰看到正在批阅公文的蹇硕有些茫然。 蹇硕却笑着说:“无妨,陛下只是让我看着皇子协而已。最近组建新军事物众多,我让司马郭隐守在皇子协身边也是一样的。” “谁!” 蹇丰大惊失色,急忙说道:“不好!父亲速去!先生曾询问过我您手下是否有一个叫郭隐的人,当时我没有在意,只是将此人记下了。您为何让他做司马?” 蹇硕心中也是一沉,不过他没有慌,而是解释:“此人乃是陛下安排,你怀疑他要于我不利?” “小心为上!”蹇丰建议:“父亲您还是去看看吧。” “这……好吧。” 蹇硕点点头,起身向皇宫走去。可当他找到皇子协的时候眼睛差点瞪出来,刘协正在一口井边玩耍,周围没有一个人。 蹇硕不敢声张,慢慢走过去生怕惊吓到刘协。不过和他表现相同的还有树丛里藏着的一只豹子。 这只豹子是从刘宏百兽园中跑出来的,没人知道它是如何出来的,但它比蹇硕的速度要快。 猎物就在眼前,它已经潜伏很久,是时候品尝美食了。 一道黄影闪过,蹇硕见状大喊:“殿下小心啊!” 嗷呜…… 蹇硕的喊声和豹子的嘶吼几乎同时响起,刘协被两个声音吓得一激灵,不自觉向旁边躲闪,而他旁边是口井…… 噗通! 刘协一头栽进了井里,蹇硕也跟着跳了进去,他得想办法把刘协给弄出来。 皇宫的建造要求十分严苛,井壁上根本没有缝隙。 就在蹇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还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味。 刘协强忍的泪水终于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蹇硕赶忙安慰:“殿下莫怕,老奴一定将您平安送上去。莫怕,莫怕。” 刘协一边抽泣一边问蹇硕:“蹇硕……你……你……真能……救我……吗?” 看到刘协逐渐平静下来,蹇硕有些欣慰,这才是人君该有的气度。 于是他有些豪迈的说:“殿下放心,老奴可是带兵打仗的!” “那倒是让你的兵来救你啊。” 一张丑脸出现在井口,张让探头说道:“蹇硕,你说你……唉……会什么不好?偏要会带兵?上军校尉啊……” “张常侍救我!”蹇硕仿佛看到了希望,大声喊道:“张常侍速速将殿下救出……” 话说一半蹇硕就闭嘴了,他见到张让一点儿都不着急,反而笑眯眯的盯着自己。 “盖上!盖上!” 张让没有再理会蹇硕,而是让人搬来一块大石头堵住了井口。 蹇硕在井下破口大骂:“张让你疯了吗!你知道不知道在做什么?你敢行刺殿下!你就不怕被诛九族吗!” 可惜根本没人听到他的喝骂,水井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张让此时已经在一处宫殿内,一边喝茶一边吩咐手下:“去拟一道圣旨,让赵忠回来,问问他最近都在做什么。还有,去将西域进贡的香给陛下点上。享乐嘛,就要痛快一些!” 手下答应一声纷纷离去。 张让翘起嘴角低声喃喃:“曹节啊曹节!嘿嘿嘿嘿……” 两天之后,刘宏从裸游馆里走了出来,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是觉得很舒爽,很累…… 又足足休息了一天,刘宏这才想起平日里跟在自己身边的儿子不见了,同样不见的还有蹇硕。 开始的时候刘宏还没察觉不对,等到找遍了皇宫都没找到之后他开始慌了。 刘宏怀疑刘协出了意外,而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何氏! 他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前去问罪,何氏满脸茫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让人有些意外的是平日里懦弱的刘辩这一次却挡在了自己母亲面前,对何氏竭尽维护。 刘宏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当场宣布废后,就连刘辩也要一起赶出皇宫。 这是刘宏最硬气的一回,但这次的硬气也将要了他的命! 张让在一旁劝说刘宏:“陛下莫要动怒,说不定蹇硕带着皇子协去军营中了呢?先去新殿休息一下,老奴这就派人前去询问!” 刘宏看着何氏就烦,他听从了张让的建议,再次回到了裸游馆。 裸游馆内雾气渺渺,宫女嫔妃们或着薄纱,或一丝不挂,在雾气的衬托下若隐若现,勾人心弦。 张让命人焚起了香,刘宏感觉自己体内有一股力量在躁动…… 刘宏脱去一件件衣服,走向了水池,走向了他的佳人们。 不知何时,何氏出现在了门口。她命人抬进来一个巨大的香炉,里面装满了一种香味奇特的香料。 点燃之后何氏走出裸游馆,亲手将这座宫殿的大门锁死。 她和张让对视一眼,分头离去。 不过在他们没注意的草丛里,一个宦官捂着嘴一声也不敢吭,死死趴在地上。 宦官叫江什,是个老实本分的宦官,他的经历说起来也挺惊险的。 江什进宫之后不争名夺利,也不贪财害人,他就是个边缘人物,根本没那个本事。 光和七年的时候他的事业迎来了一次转机,重臣卢植犯错,他奉命将卢植押解回京。 当时江什以为自己的事业迎来了新的起点,哪知那根本就是一个坑。 以卢植的名望这次传旨的人很可能被愤怒的将士们剁成肉泥,其他宦官都不愿意去,所以才轮到了江什头上。 江什确实差一点就死了,当时一个年轻的将领虽然没杀他,但将领说要找蹇硕弄死自己。 回来之后江什战战兢兢的等死,可很久之后蹇硕也没来找他麻烦。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那个将领叫王弋,也是个他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江什暗道侥幸,对方当时只是吓唬吓唬他,根本没想拿他怎么样。 对此江什很感激王弋的不杀之恩,也感激蹇硕,更感激刘宏。因为自那之后他的地位明显高了不少。 江什就是这么一个老好人,只要不对他不好,那就是对他好,他都感激。 上天似乎并不青睐老好人,前两天他好死不死的目睹了张让盖井盖的经过,今天又看到了何氏锁大门的全程。 江什觉得自己不能在皇宫继续待下去了,不然老好人就得变成死好人。 一直趴到深夜,江什才从一个狗洞钻出皇宫,一路跑到了蹇丰的府邸,一股脑将见到的全都说了出来。 “蹇统领,跑吧,快跑吧!”江什一边磕头一边说:“求您带着我一起跑吧,我不想死……求您了!” 蹇丰信了江什的话,这几天自己义父一直没回来他就察觉不对了,可惜他不能跑,也跑不了。 他是个孤儿,小时候被蹇硕捡来当儿子养。 这些年蹇硕将蹇丰看作亲儿子,蹇丰也参与了蹇硕所做的每一件伤天害理的的事中,没少将人整的家破人亡。 其实蹇丰比蹇硕更狠,他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绝对会遭报应,所以平时害起人来根本不留余地,如今报应终于来了。 死是可以死的,蹇丰也早有准备,但他绝不能让张让活的痛快。 于是他派了两个自己最信任的手下,让他们秘密将江什带到幽州找王弋,让江什说出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他自己则在洛阳拖住张让。 这倒不是蹇丰好心,既然自己和义父都要死,那么就要有人陪葬。只要王弋造反,死在战争中的人都会是他们的殉葬者! 不得不说蹇丰够狠,而且他也成功了。 袁绍这两天发现何进很开心,问什么也不说,直到今晚他将何进灌醉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胆大包天的何进居然干掉了刘协,甚至想将刘宏一起干掉。 得知这个计划之后袁绍心神惶恐,这个计划非常周详,实行起来绝对没有什么问题。让他最恐惧的是何进居然和张让联手了,这根本不可能。 按照常理来说确实不可能,毕竟现在袁术和张让的关系很好,有事儿没事儿就在张让面前挑唆和何进的关系。 同样这么做的还有袁绍,只不过袁绍是在何进面前骂张让。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两个水火不容的人怎么会忽然联手? 经过了苦思冥想以及各种线索推测,袁绍将嫌疑放在了两个人身上,一个是荀攸,另一个是许攸。 袁绍先找到了荀攸,荀攸这个人他一直有些看不明白。 说他没才学吧,交给他的所有事都办的井井有条。 可若说他有才学,却没提出过任何建议。不过由于办事能力强,何进对他非常信任,几乎所有的会议都会参与。 最关键的一点,荀攸是黄门侍郎,这个位置能知道很多皇帝的情况。 “公达,今日陛下那里可有什么变故?”袁绍来到荀攸的房间,开始了自己的试探。 “没有什么特别之事。”荀攸摇摇头,想了想说:“最近陛下新殿落成,一直在嬉戏。” “唉……” 袁绍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听说荀文若出任了幽州别驾?怎么不举荐来洛阳做官?慈明公这么看好洛阳那位?” 荀攸眨了眨眼,沉声说道:“不知。荀家如今全族都在冀州,迁徙前我曾回去过一次,叔公没有和我说家族的决定。若袁校尉想要征辟荀家人,可需要我去游说一二?” “不用不用。”袁绍摆摆手:“我就随便问问,天色不早公达早休息,唤某本初便好。” 荀攸行了一礼说道:“袁校尉慢走。” 袁绍走出了荀攸的房间,他基本上可以排除荀攸在谋划这件事了,荀攸不会蠢到谋划了这件事还把人送到王弋身边。刘协一死,刘宏最先想要除掉的外戚就是王弋。 袁绍对自己的判断很自信,世家公子一向如此。 可当他来到许攸房门口的时候却不淡定了,因为他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这个人袁绍认识,冀州别驾王芬,党人、八厨之一。 “王文祖,你怎么会在这里?”袁绍大惊失色,王芬原本是冀州刺史,后来刘宏一顿操作,让刘虞当了冀州牧,王芬成了刘虞的二把手,冀州别驾。这样的外官则怎么会出现在大将军府里? “本初啊。”王芬笑笑说:“正和子远说准备去找你呢,来得正好。来来来,进来谈。” 袁绍一头雾水的进去了,不久之后他就很后悔没有带把刀子进去! 许攸和袁绍讲了一个秘密,一个让袁绍想要杀人的秘密。 这次事件的策划者就是许攸,他的帮手则是冀州别驾王芬、前太傅陈蕃之子陈逸以及沛国豪侠周旌。 这些人凑在一起居然想要废了刘宏,改立合肥侯为帝! “许子远!你是不是疯了!”袁绍暴跳如雷,指着许攸的鼻子破口大骂。 许攸脸色一变,冷冷的说:“如今天下这般模样,党人多有死伤,难道不都是他刘宏的错吗?这样的人还配做皇帝?还要等到下一次党锢才反抗吗?” “等到下一次?不需要等了,现在就是了!” 袁绍愤怒的咆哮着:“你知不知道何家那两头猪到底有多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都说高他们了!为了能让刘辩当上太子,他们什么都敢做!” “我就没指望他们做什么。张让这么好用的棋子你为什么不用呢?本初,你太令我失望了。”许攸瞥了袁绍一眼,眼中带着些许不屑。 袁绍一愣,喃喃道:“你利用我……” 许攸确实是在利用袁绍,或者说是在利用袁家。不仅是袁家,何进、何氏都他利用的对象。 他利用了袁绍接近何进,又利用何氏认识了刘辩,再利用何氏结识了张让,最终让他将自己的谋划得以展示出来。 只要何氏杀掉刘协,刘宏暴怒之下必然会废掉何氏。 为了彻底铲除刘宏这一脉,许攸没有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何氏,而是告诉了刘辩一部分,并且叮嘱他一定要维护自己的母亲,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的母亲。 到时候就会有人以废后不吉的原因来大肆宣扬刘宏的过失。 许攸再伪造一份何进的命令,北军控制住洛阳,废了刘宏轻而易举。 那时候他许攸就是国之重臣,天下将还是士人的天下,他许攸会被所有人称颂! 可惜许攸现在还不知道何氏有多疯狂,杀刘协算什么?她还想要杀刘宏! 第46章 帝国之殇 刘宏最终也没有死在裸游馆里,却也已经差不多了。 连续数日不上朝终于引起了朝臣们的不满,要求刘宏出来见一面。 刘宏被何氏命人从裸游馆里抬了出来,此时他眼眶乌黑,气息虚弱,脸色惨白,双眼紧闭连睁开都费劲。 何氏面无表情,只有那略微勾起的嘴角似乎透露着不屑。她让人将刘宏抬到了嘉德殿,自己则拿起那枚象征着大汉最高权力的印玺发号施令。 一道道旨意从后宫传出,众臣哗然! 皇帝陛下偶得恶疾不能理政,需要休养; 皇子刘辩才思敏捷、德行高尚,立为太子,代理朝政; 大将军何进忠君爱国,加官录尚书事,皇后何氏辅政; 中常侍张让忠心耿耿,谋略出众,任上军校尉; 幽州牧王弋勾结乌桓图谋不轨,乃是乱臣贼子,天下共讨之…… 无数条人事任命从西宫发了出去,所有人都知道大汉要变天了。 当天西园军就进了洛阳,负责戍卫皇宫。 曹操反应最快,丢了部下独自一人逃往老家。 张让都能当上军校尉了,这朝廷基本上已经没救了。 和曹操同时出洛阳的还有一个人,这个人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一介家丁而已。 可他是董家的家丁,奉车都尉 董旻那个董。 受到这些旨意影响的不仅仅是洛阳,天下都为之震动。 刘虞接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去了幽州,他要找王弋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弋没有回答,他将刘虞带到了校场。 校场的旗杆上吊着一具具插满羽箭的尸体,在刘虞错愕的目光中王弋将一份旨意交给了刘虞。 刘虞看完之后怅然若失,旨意上说的是让王弋回洛阳请罪。 “叔父,这位想必你也认识,他叫宋典,中常侍之一。” 王弋指着箭矢最多的一具尸体说道:“赵忠死了,张让知道了互市,他们要来接管互市。不仅如此,他们还想接管幽州。宋典来我这里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我要一亿钱的赎罪钱,让我以州牧的身份下达将赋税提到十税七。” “那你也不能违背圣命啊!”刘虞有些难过,但还是劝说:“放心,我会联系宗室将你保下来的。” “保不下来。”王弋摇摇头,将刘虞带到一个宦官面前说道:“叔父,你若想知道洛阳皇宫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自己问吧,我的心情不好,就不陪您在这里受这份恶心了。” 王弋的心情确实很糟糕,校场上挂着的尸体一部分是宦官,一部分是禁军,他们身上的每一箭都是王弋亲自射上去的。 从江什口中得到事情真相后王弋没事儿就在做这个,刘宏怎么样刘协死不死他都不关心,但他辜负了吕强,这让他很难过。 可日子再难过也得过,王弋任命张飞为一路主帅、审配为副手,带领王正、王奇以及五千兵马驻扎在高柳,防止并州对自己的突袭。 任命太史慈为另一路主帅、田丰为副手,带领张辽和刚征募不久的弓弩兵驻扎在涿县,防备刘虞的不理智行为。 任命乐进带领从辽东调集来的一万兵马驻守蓟县,随时准备攻入并州或者冀州。 任命满宠为都尉回到辽队负责监督兵器制造和物资调配,王弋现在需要弓弩,大量的弓弩,他要守住至少两年才行。 最后命令刘晔带着辽东剩余的部队将徐荣堵在军营里,要吃给吃,要喝给喝,但绝不能出门一步。 王弋的兵力部署刘虞是知道一部分的,毕竟来蓟县就要路过涿郡,他又不瞎。 不过刘虞倒没有怪罪王弋,一个还不到二十的少年郎过激反应不会让人觉得过分。 而且他还打算为王弋博取一线生机,这两年幽州的变化他看在眼里,这样的英才没道理死于政治斗争。 刘虞没有辞别王弋,带着江什的口供回到了冀州,他将政事交给了沮授和阎柔,将兵事托付给田豫,带着少量的部下前往洛阳。 这是一个疯狂的决定,刘虞这么做是为了展示自己的诚意,可惜对方不在乎他的诚意。 这位汉室最后的实干家最终没有从洛阳出来,他死在了洛阳,死于一场兵事。 刘虞进入洛阳之后找很多宗室成员,希望得到他们的支持,作为曾经的下属刘备自然会参与其中。 刘虞信任刘氏,可刘氏之人并不信任他,有人告密了。 张让以谋反的罪名派人逮捕刘虞,仗义的刘备自然不可能让人以这种罪名逮捕老上级,带着自己手下的人护着刘虞往洛阳城外杀。 关二爷很猛,面前几乎没有一合之将,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人都是土鸡瓦狗。 奈何猛的只有二爷,当刘备射出最后一支羽箭后发现周围只剩下十几个人城门却遥遥无期就知道自己出不去了。 刘备交给自己二弟一个任务,他的母亲还在涿县,老人家年事已高,他希望关羽能为自己母亲养老送终。 至于未来关羽想投谁都可以,刘备建议他去投扬州的卢植或幽州的王弋,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师弟,刘备都比较放心。 关羽不想走,认了刘备当大哥,两人情同手足,说好了同生共死,如今刘备却要他苟活于世。 “走吧,云长……” 一位士卒拍了拍关羽笑着说:“这些人里只有你的武艺能有机会活下去,不仅是玄德大哥的母亲,涿县三百豪杰追随玄德大哥无愧于天地,我们得家小就靠你了。” 一向杀人不眨眼的关羽此时双眼通红,这些人都是一起从涿县出来的,却不能一起回去…… “河东关云长在此,贼人受死!” 关羽舞动大刀,一个箭步冲了出去,那个方向是洛阳的市列,地形错综复杂。 他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他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回去和弟兄们死在一起。 第一次,关羽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如此之重…… “玄德……你……不如……投降吧……”刘虞胸口中了一箭,说话都有些不清楚。他拍了拍刘备,示意不要跟着他一起死。 刘备咧嘴一笑说道:“伯安公,你我皆是宗室,难道只因我家世衰败就不可为国效死了吗?儿郎们!留名青史就在今日!他日史官必书我等三百志士诛杀阉宦失败,死战报国!杀!” 这是一场必输无疑的战斗,在他们面前有几百人,张让也不需要活口。 可刘备冲的却一往无前,身为宗室他报了国恩,身为属下他报了知遇之恩,身为儿子他报了养育之恩,身为兄弟他报了结识之恩。 长剑贯穿肉体,皮肉的撕裂和骨骼的折断声不绝于耳。 盾牌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刘备单手执剑,斩断了眼前一名士卒的头颅,冷漠的看向眼前之人。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王弋,想起王弋带着张飞学兵法时对他说的话。 “玄德兄,翼德兄未来若是出人头地也不会在乎这些。若是不能,那些产业也带不走。终归是个念想。” 当日王弋和张飞将财产留给他做了个念想,今日他刘玄德就将自己的生命留在这里,为后世之人留下一个念想! “窃国之贼人人得而诛之!今日我为天下先,来日就是尔等覆灭之时!”刘备舞动长剑,独自一人冲了上去,他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刘虞不知道刘备最后如何了,他躺在地上早已没了行动能力,现在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生命的最后时刻,刘虞想到了一个问题,王弋从一个孝廉都不是的少年,做到州牧只用了一年时间,似乎所有接触过他的人都对他很信任,卢植如此、刘宏如此、刘虞自己也是如此。 可这份信任到底是从何而来?他和王弋明明之前都不认识,仅仅一顿酒的功夫他已经将王弋看做了自家子侄。 刘虞不相信亲和力能做到如此程度,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些人都是王弋的目标,他早就谋划好了一切,付出的利益让自己无法拒绝。 望着将自己围拢的士卒,刘虞惨笑一声,用尽最后的力气喃喃道:“你们放出了一个恶魔,而这个恶魔本应是大汉的爪牙……” 没人知道刘虞的话是什么意思,想问也问不了了,刘虞死于失血过多。 这一夜大汉失去了翻盘最后的希望。 王弋为了对抗袁氏做了很多不明智的决定,举荐了大量人才给朝廷,很大程度上削弱了宦官和袁氏。 只要刘宏有一点点的上进心,只要一点点!他就能复兴汉室,再次让这个古老的帝国重获生机。 刘宏亲手葬送了这一切。 曹操、刘备、刘虞、孙坚、臧洪甚至是刘协以及郑玄招来的那些士人,他们完全可以组成一个完整的班底, 刘宏却将他们亲手丢进垃圾桶,自己也跳了进去,顺手还盖上了盖子。 刘虞身边微弱的火光仿佛这个帝国最后的生命,孱弱到了极点却倔强得不肯熄灭。那轻柔的清风就像它的低语,夹杂的血腥气宣告着时日无多…… 其实刘虞他们只要再坚持一会儿,最多只要一个时辰就好。 只要再有一个时辰,董卓就带着人进城了。 董卓进入洛阳的过程可谓是千难万阻,原本他要去并州赴任,可他弟弟董旻却告诉他洛阳将乱,这次是个让董氏飞黄腾达的机会。 董卓不明白什么意思,细问之下才知道,作为刘宏车夫的董旻发现有外臣勾结后宫,正在进行某种阴谋。 于是董卓在洛阳耗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在刘宏的催促下踏上了前往并州的路,此时董旻也告诉他有人想要勾结何氏刺杀刘协。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董卓其实是想向刘宏揭发的,可手下谋士李儒却问他是将军的权势大,还是三公的权势大? 这根本就不需要思考,作为袁氏故吏董卓很清楚袁家这份权势到底是怎么来的。 为了拖延时间,董卓便命令军队今天走五里,明天走三里,慢慢磨。 终于得到董旻的传讯:后宫有变,速来洛阳。 董卓以最快的速度带人杀到洛阳城下,却没能进城。 西园军左校尉夏牟挡住了他,大家都是袁氏故吏,夏牟代表袁氏通知董卓不可进城。 董卓还真就被他唬住了,直到今晚刘备带人在洛阳闹起来,夏牟接到命令前去清剿后,董卓才犹豫了很久进了洛阳。 如今洛阳城里可是真热闹,袁家人打算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势,袁绍和张让同时盯上了西园军的指挥权,何进忙着巩固权力正在想办法干掉那些宦官,董卓又插了一脚。 洛阳此时就是个巨大的火药桶,有点儿火星就会爆炸。 这个火星马上就来了,第二天一早宫内传来消息,刘宏驾崩。 由于昨日的动乱和何氏、张让的封锁,刘宏连见一眼自己心中托孤之臣的机会都没有就咽气了。 这份重要的旨意真的是何氏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权利的更迭必然会影响到大量世家生死,可何氏万万不该听从董旻的建议,为了那两万人将董卓的名字写在录尚书事上。 事实证明董卓不止两万人,他也不满足于一个录尚书事的职位。 当公孙瓒带着十万大军开进洛阳的时候,洛阳只剩下了一个声音,董卓的声音。 刘备的死让王弋不胜唏嘘,本应成为一代雄主的人就此落寞不能不让人感叹世事无常。 人只有在被逼到那个份上的时候才能了解自己到底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刘备如此,刘虞如此,他王弋也是如此。 王弋其实很了解这种感觉,从一个怀揣着不切实际梦想的骗子到如今一方州牧,没人能比他更清楚时势究竟能造就出何等英雄,能将人改变成哪般模样。 他没有征召关羽,而是给予了那三百豪杰家人们足够自己自足的土地。 关羽提出在王弋手下任职以报答王弋的恩情,却被王弋拒绝了。 逐渐融入这个时代的王弋对自己曾经的想法产生了动摇,他开始认同士的理念,理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弋对关羽说等他为刘备的母亲养老送终之后若依旧想出人头地、征战沙场可以来找他。若不想,赋闲在家也没什么关系。 关羽敏锐的察觉到了眼前这位少年……不,青年的野心,他没有说振兴汉室,却说了征战沙场,这就让关羽不得不仔细思考一下自己的未来。 送走关羽之后王弋派人找来了沮授和田豫,并将刘虞已经死亡的消息告诉了二人。 如今朝廷的公文还还没有下达,关羽星夜赶路才将这个消息带了过来,两人听完之后大惊失色。 王弋想要接收冀州,如果能将幽并冀三州收入囊中的话他会实力大增,或许不需要防守两年时间来累积足够的军需物资就能剑指洛阳。 但这个前提必须是和平接管而不是武力征服,不然他可能在和冀州的交战中被整个中原拖死。 沮授和田豫同时提出了反对。 他们倒不是反对王弋,沮授死了上司让他对朝廷很失望,田豫死了好友对朝廷同样不抱什么好感。 沮授给出了理由是冀州民心尚不稳定,黄巾时有出没。王弋手下并没有那么多人才来管理,很容易出事。 田豫的想法也差不多,他的意思是一旦冀州成为战场,光是叛乱就会让王弋不胜其烦,若是战略要地反叛后果不堪设想。 王弋却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只要动作够快他有信心消化掉整个冀州。 然而一件事打消了王弋的念头,甄姜传来消息,甄逸病逝,作为王弋后勤大主管的甄姜需要回家奔丧。 第47章 卢植之死 卢植病了,他是真的病了,一日之内吐血数升。 开始的时候看到弟子王弋勾结乌桓叛国的时候他是不信的,那小子都要绝乌桓人的种,怎么可能叛国? 于是卢植写了数封信差人送去幽州,质问王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刚将信送走的时候接到了皇帝刘宏驾崩的消息,这让卢植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一个月之后,卢植没有等来王弋的回信,却先等来了师弟郑玄的信。 郑玄告诉卢植皇子协失踪,先帝刘宏死因蹊跷,他的另一个弟子刘备和冀州牧刘虞意图谋反在洛阳当场被杀。 卢植的火气一下子上升到了最顶点,要说这里面没有阴谋打死他都不信。刘备他很了解,刘虞更是心向大汉,怎么可能谋反? 没多久郑玄又写了一封信给卢植,告诉卢植他的另一位弟子公孙瓒带着十万兵马进驻洛阳,支持太尉董卓。 和这封信一起到达的还有王弋的信,以及一个宦官。 看过王弋的信件以及详细询问了这名叫做江什的宦官之后卢植当场昏厥,醒来之后呕血不止。 王弋派来送信的人是吴成,吴成将江什拎到卢植面前,摸出一柄匕首顶在江什脖颈上说:“卢刺史,主公说过,您若为了大汉颜面,这个人我们可以妥善处理。” 这回江什没尿,他忍住了。 “为什么……要……要杀我?我……做错了什么?”这个老好人也想硬气一回,可惜说出来的话满是颤抖。 卢植苦涩一笑,无力的摆了摆手。 如果杀了眼前这个人,他卢植的弟子注定一辈子都是反贼。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弟子的谋划,反贼不反贼的根本不重要,王弋根本不在乎这个名头。 “幽州的百姓过得怎么样?”卢植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吴成有些自豪的回答:“边关胡人不敢犯境,百姓安居,垦荒两年无税,两年之后十税一。” “高了。”卢植闭上了双眼。 确实是高了,光武皇帝定下来的是十五税一,现在天下却是在十税六。 “将他留下来,你回去吧。”卢植挥了挥手,他不想见到和王弋有关的任何人。 “是。” 吴成放开江什后行了一礼,低声询问:“卢刺史,侯太守和公孙瓒的家人我们也带来了,您看是不是……” 卢植猛然睁开双眼,良久之后低声说:“你回去吧,他们留下。” “末将告退。”吴成转身离去,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幽州还有很多事等着他,不能再耽搁了。 吴成快马加鞭返回幽州,顺便还为王弋带回一个消息,冀州牧的人选已经确定了,居然是刘虞前一任冀州刺史王芬。 王弋看到这条情报有些懵逼,对于这个王芬他就知道想和许攸一起废了刘宏,其他一无所知。 打听了一圈之后荀彧给出了建议:“主公,朝廷现在根本不想打我们。这个王芬政务能力不错,智慧却不高。加强涿县防御维持原定计划,两年之后我们就可以接收一个富饶的冀州了。” 王弋对此表示怀疑,打仗怎么可能越打越富? 荀彧却断言:“一定会,王芬这个人名望很高,世家大族都会给他面子,这样就方便了他聚集冀州的力量全力发展。可惜他的武略实在太低,必然会对我们发起进攻。如今我们缺粮,他正好会给我送粮,只要我们拖住他就行。不过我们似乎没有特别优秀的骑兵将领,主公可有人选?” “有啊!怎么没有?”王弋指了指身后,理所当然的说:“这不就有一个?” 这回荀彧有些怀疑了,他看着赵云问道:“主公您确定子龙可以胜任?” 赵云自己都陷入了自我怀疑,王弋却一口咬定:“当然可以,不信我们去试试?” “既然如此,不如让子龙招募一些骑兵先训练一下?”荀彧想了想便答应下来,他觉得王弋相人挺厉害的。 “就这么办。”王弋对赵云说道:“马咱们有的是,你可以自行招募骑兵,人数……暂时别超过一千吧,我们现在养不起那么多。” 其实王弋还有一个人选,那就是护乌桓校尉徐荣。可这家伙实在是太硬了,王弋几次派人前去劝说都没用,徐荣只接受洛阳下达的军令。 赵云是不想任职的,师傅让他做个护卫,现在王弋又是个反贼,和他的价值观有冲突。 虽然赵云也知道王弋被逼反的内幕,可作为汉臣反叛这种事太不应该了。 迷茫的赵云选择相信王弋,他将自己难处讲给了王弋。王弋没有为他解惑,而是让他去找了荀彧,荀彧曾经也面临着和赵云一样的问题,却在去了一趟高显后得以解决。王弋有的是诡变能说服赵云,但他不想辜负了赵云对他这份信任。 荀彧听完赵云的问题对他说:“我和叔父争论了很久,最终却被一个胡人说服了。那个胡人告诉我如果主公不来幽州,他现在正在抢掠幽州的百姓。那样的生活他经历过,大汉的子民活不过他们部族的劫掠,而他们部族依旧要为如何过冬不死人而殚精竭虑。这就是我的理由,汉,或许不应该只是个朝代。” 赵云没有被完全说服,他打算自己去看看。这些年一直在山上和师傅学枪,他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正好家乡常山离幽州不远,招募些子弟兵更容易领导。 于是赵云答应了王弋为官的要求,前提是同意他回常山招兵。 有同样要求的还有乐进,乐进提出回老家阳平郡招些人来。幽州这地方虽然冷了一些,可地方大呀,能耕种的土地也多,王弋收的税还少,这么好的事没道理不让乡亲们一起享受。 王弋答应了,但是嘱咐二人动作一定要快,募兵加上训练需要的时间不短。 赵云点头答应,他只想看看乡亲们过得如何,乐进眼中却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他准备偷偷吓王弋一跳。 不提王弋这边,朝廷对王弋有想法的人不多,除了何家以外就连公孙瓒都没什么想法。 开始的时候公孙瓒确实很想在用兵上会一会自己这个师弟,可王弋给他写了封信告诉他,他的家小已经送到老师卢植那里了,想要分生死无需顾虑,尽管出招便是。 这反而让公孙瓒放弃了攻打王弋的念头,别以为他是感恩,他就是这样的人,用不了多久就会忘记其他人的好。 不过王弋也不在乎,他只是为了拖延朝廷出兵的时间,付出公孙家一家老小不亏,还能赚个好名声。 朝廷现在主要的矛盾在于董卓的野心已经不藏了,他就是想控制懦弱的刘辩,完成自己的野心。 董卓最大的依仗来源于手下十几万西凉兵。可朝廷也有兵,何进控制着北军,袁绍控制着一部分西园军和禁军。 这几个势力肯定不能在洛阳打一架来分出胜负,万一刘辩再有个好歹那就完了,谁都别想好。 所以这些人成天拉拢朝廷官员,在朝堂上吵个不停。巧的是出任录尚书事的三个人正是董卓、何进以及袁隗。 现在的朝堂可比三国热闹多了。 董卓借着袁氏故吏的身份和十万大军拉拢以前的同僚。 袁家在尽可能的帮助何进对抗董卓,同时袁绍对北军和西园军都很感兴趣。 何进不仅对董卓不满,对宦官也不爽很久了,总想找机会干掉对方。 何后凭借何进的地位稳固住了权势却和宦官们勾结在一起,尽力压制着何进的不满。 张让则看上了袁绍手中剩余的西园军,处处和他作对,大有不死不休的态度。 在这种局面下朝堂仿佛是一锅热油,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表面风平浪静,底部却暗流汹涌。 现在只要一滴清水就能打破这所有的平衡,让这锅油瞬间炸开,将铁锅炸的四分五裂。 而此时这地清水已经到洛阳门口了! 卢植一袭白衣架着一辆牛车停在洛阳城门口,他看了看身边的江什问:“怕死吗?” “怕……怕……”江什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回答:“卢刺史……非要这样吗?为什么所有人都想让我死?” “没人想让你死。蹇丰让你活下来将自己搭了进去,王弋让你活下来把你送给了我,至于我……有我和你一起死还不够吗?放心,我已经让我夫人带话给王弋,他日若能收殓我尸骨,你就进我卢氏祖坟,葬在我旁边。” 卢植拍了拍江什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老天让某些人活着,就是为了让他完成更重要的事,名留青史还是苟活于世都是个人的选择,我更希望后人记得我,我也希望后人记得你。” “好……好吧。”江什攥了攥拳头,鼓起勇气说道:“卢刺史我们走吧,我江什不要做无名小卒!” 卢植有些难过,心中叹了口气。他素来看不起宦官,可到最后却要蒙骗这个善良的宦官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或许宦官没有错,错的只有人心中永远填不满的欲壑…… 卢植进了洛阳城,递了辞表,命人将公孙瓒的家小送过去。他自己去了东观找到郑玄,两人合力写了一篇文章,由郑玄负责分发,卢植则带着江什在第二天朝会上走进了皇宫。 董卓与何进都不知道卢植想要做什么,卢植却让江什当着朝臣和新皇刘辩的面说出了所看到的一切。 何进听到一半大声命令:“来人,砍死他!砍死他!” “继续说,你死之前我会先死!”卢植一把抱住江什催他赶紧说完。 侍卫们有些犹豫,以卢植的名声,他们砍死卢植全家都会被士人骂到上吊。 何进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亲自上前准备干掉卢植。 结果数名大臣张开双臂将他挡住,大声说道:“想杀卢子干,必先杀了我等!” “奴婢亲眼看见何皇后与中常侍张让命人将一大炉西域催情香搬进了新殿,何皇后亲手锁上了新殿的大门!” 江什说完了,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卢植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两人相互行了一礼,将瓶中液体一饮而尽! “大汉不会死,大汉永存!哈哈哈哈……” 这是卢植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便摇摇晃晃跌坐在地,渐渐没了生息。 皇权纷争死个皇子、皇帝什么的不要太正常,可这种事不能说出来,大家心照不宣就好,不能放在阳光底下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卢植一把掀开了这块遮羞布,否定了刘辩皇位的合法性,将他们定性为谋逆,还将王弋谋反的罪名清洗干净。 看起来这是卢植在用生命为自己弟子洗刷冤屈。其实不然,这只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他计划的重点在郑玄分发出去的那篇文章上。 那片文章记述了何家的罪行,同时也用了大量词汇将王弋描述成了一位汉室忠臣,并且将这个身份坐死了。 那篇文章有卢植绝笔的加成分量重得难以想象,如果王弋想要得到天下士人的支持,就必须成为一个汉室忠臣,扶植新皇重塑大汉。 这就是卢植的谋划,他给了王弋想从他身上获得的一切,同时也用自己作为枷锁锁住王弋的野心。 卢植甚至将家小都送到了幽州老家,就是为了告诉世人他的弟子王弋将会继承他的遗志。 大汉不死,大汉永存。 这句话不是卢植随便说的,遗言即遗志。 卢植亲手将这乱世开启,却不知何人能将其终结…… 第48章 乱世终至 杀戮,无休止的杀戮,漫无目的的杀戮。 这一夜洛阳刀兵四起,所有百姓战战兢兢。 没人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但手上有兵权的人都动手了。 张让挟持着刘辩与何后冲出洛阳杀向了长安,在那里他们还能继续拥有自己的权势。 何进则带着手下拼命追杀,希望将妹妹和侄子抢回来。 袁家篡位的阴谋彻底失败,索性不装了。袁绍带人去了青州投靠袁滂。袁术带人向扬州急行军,准备占据那里后再打下徐州。那样就可以和袁绍、袁基连成一片,大汉江山袁氏可得半壁。 董卓则相对粗暴一些,随便找了个宗室放在那个位子上然后挨家挨户敲朝臣的门,同意他当丞相的活,不同意的死。 卢植的遗书还要时间发酵,所有人都在尽快掠夺能获得的一切,王弋也是如此。 当甄氏商会的人将看到卢植家眷北上的情报传递给王弋的时候他就知道要遭,卢植绝对会玩一把大的。 收复冀州已经来不及了,王弋和荀彧商量了一下,果断让张飞出兵,先把并州占住再说。 王弋的运气真的很好,张飞进攻雁门郡的同时,派遣王正王奇回上党老家联络王氏族人准备起事。 就在张飞刚刚攻下阴馆的时候,太原郡晋阳县和上党郡长子县同时被王氏接管,此时丁原已经摆脱董卓出了洛阳城,他也打算将并州收到自己手里。 张飞马不停蹄赶往上党郡,在长子城下和吕布打了一架。 两人点到即止,丁原也不想和王弋撕破脸皮,自领了西河太守,将上郡、朔方郡、五原郡、云中郡划到了自己手里,把雁门郡、定襄郡、太原郡和上党郡分给王弋。 看起来丁原很赚,没费多大力气就得到了五郡之地。事实上两人都差不多,丁原地大、王弋人多。 对于这种分法王弋没有拒绝,幽州他还没摆弄明白,得了一半并州已经很不错了。 就在王弋和丁原将并州一分为二的时候,卢植的遗书终于发挥了作用。一时间天下哗然,群雄并起。 有野心的、没野心的、保皇的、篡位的,是人是鬼全都站了出来。 西凉马腾、韩遂、边章同时起兵,拥兵五万屯于安定,兵锋直指长安,誓要诛杀篡位逆贼。 益州牧刘焉称帝,自命汉室正统,要求中原俯首称臣。 袁术在扬州起兵,袁基在豫州起兵,袁绍将孔融赶回洛阳自领青州牧同样起兵,他们拥立合肥侯刘坚,打出了恢复汉室的名头要求徐州和兖州归降。 然而曹操却在老家谯县起兵,带着自家兄弟一路北上干到了濮阳,自领了兖州牧就要和自己的发小死磕到底。 河东卫氏找上了曹操,成为了他的天使投资人,泰山令鲍信更是对袁绍骑脸输出,找来当代最强键盘侠陈琳,一起对袁绍喷了个痛快。 董卓倒是很安静,派董旻带着樊稠和张济守住潼关,李傕、郭汜、华雄守住虎牢关,派公孙瓒回到北地郡作为后方支援,派杨定攻取了陈留。 董卓不着急,谁做皇帝都无所谓,因为在刘辩逃走之前,董旻将玉玺给偷了出来。现在董卓发的所有公文都是合法的。 何进最终在何后的劝说下与宦官达成了和解,屯兵高陵防备董卓。 最安静的当属刘表,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没发表任何意见,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安安静静待在荆州。 刘表的举动很奇怪,因为就连王芬都拉出来一个皇帝,宣布光复汉室了。 这些都只是开始,没了权力中枢之后很多人都想在乱世分上一杯羹,只不过有的人现在就出头了,有的人还在找机会。 王弋的幽州也有一位皇帝,他现在正在为怎么干掉这个皇帝而头疼。 自从鲍信接任了泰山令之后泰山太守张举基本上就没什么权力了,一气之下张举干脆辞官回了渔阳老家,准备享受生活。 谁知道王弋谋反的事情爆发,张举便联络到同郡的张纯准备杀掉王弋向朝廷表功。 王弋并不好杀,渔阳的兵马虽然被调走了,可蓟县还有上万人,再加上胡人现在不支持他们,两人只得等待时机。 时机没等到反而等到了王弋被平反的消息以及卢植的遗书,两人一合计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干脆直接当皇帝算了。 张举家是渔阳豪族,平时很老实,王弋也没有在意,结果却蹦跶出来了一个皇帝,还煞有介事的让王弋称臣,表他为大将军。 王弋都要哭了,一个郡里出来的土皇帝居然想要一个州牧投诚,他真要这么做不得被人笑死? 正好田豫因为王芬的排挤过来投他,王弋索性给了他五千人让他去解决这两个神经病,顺便驻守渔阳,防备鲜卑人趁着中原内乱搞事情。 鲜卑人想搞事情吗?当然不想!从商人口中得到幽州有人反叛的各个鲜卑首领在幽州边境划好了区域,每个部族守一块儿。要是张举死在幽州那没话说,要是跑出来了谁抓到算谁走运。 他们馋高显的商铺已经很久了,一个小部族年初的时候在高显获得了鲜卑人第一个商铺,细问这个部族首领轲比能之后才得知他抓到了一个想要对王弋不利的家伙,王弋不仅给予了他店铺,还卖给他一些兵器。 王弋的狠辣他们已经见识过了,轲比能的遭遇让这些不喜欢动脑子的鲜卑人相信,只要自己表现得顺从并且获得功劳,中原的好东西不需要付出人命也能得到。 而且王弋确实做到了当初承诺过的事情,并没有因为和乌桓更亲近就偏袒对方,只要胡人部族之间发生冲突找到他,他就能做到不偏不倚的判决,让所有人都信服。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王弋在胡人心中的地位很高。 刘虞的死让这些胡人们很伤心,他们自发在塞外为刘虞盖了寺庙,竖立雕像,按照中原的时节按时祭拜,甚至有人在刘虞寺庙前自杀为他殉葬。 好在刘虞的继任者王弋也能让他们心悦诚服,体验过秩序的人很难再向往混乱,很多胡人都不希望王弋出现什么意外。 不提在幽州境外翘首以盼的胡人,田豫这一路上走的很小心。五千人实在是太少了,想要平定一郡叛乱根本不够。 可是等他到达渔阳的时候却看见了安乐县令郭合正在组织军队攻城。 郭合看到田豫大喜过望,拉着他的手说:“原来州牧真的派人来支援了啊。放心,只是一个世家作乱而已,再过两天我定能攻破渔阳,还幽州一个朗朗乾坤!” 田豫人都傻了,他在大概看了一下,很想问问眼前这个安乐县令,为什么整个幽州中心蓟县只有一万多兵马,你却能组织出来两万多人攻打渔阳?而且是谁给你的命令攻打渔阳? 辽东小世家出身的郭合没什么大志向,要是王弋不来幽州他可能一辈子就陪着十几个庄户种地,闲暇的时候看看几本祖上传下来的书籍。 王弋派蔡琰收拾公孙家的时候蔡琰的手段都给他看傻了,让他切实明白人外有人是什么意思。 蔡琰走后王弋在辽东颁布了法令,只要世家愿意交出侵占的土地和庄户,以前的一切都既往不咎。 有公孙家在前做表率辽东的士族很痛快,将手头上能交的都交了出去。 王弋也很够意思,交了你就有资格在高显租铺子,不然就只能在街边摆摊。同时王弋也从这些世家中征辟了一些人,放在幽州各处任命县令县丞什么的。 郭合就是这么被安排到安乐县当了县令,开始他也不是没想过搜刮一下百姓,可当看到督邮是蔡琰的时候魂儿都吓飞了,老老实实治理安乐。 听说渔阳有人造反后郭合在安乐县现场招了五千人打算去平一下,世家造反在辽东那个破地方年年都有,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郭合一路上扯着虎皮拉大旗竟然被他捡了两万多人愿意一起和他去平叛,这些人大多都是从渔阳逃出来的,张举称帝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修建宫殿、充实后宫,搞得不少人家破人亡。 田豫了解了情况之后让郭合带着安乐县来的五千人先回去,将渔阳本地人留下并且答应了攻下渔阳之后给他报功。 一方县令没有命令私自征兵可不是一件小事,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接下来几天田豫将张纯钓了出来,再加上渔阳内部的反抗,基本没费什么力气就解决了这两个不自量力的家伙。 一面安抚百姓,田豫一面将战报传递给王弋,并且为郭合求了情。 王弋下令将安乐县那五千人划给田豫,让他在渔阳边屯田边防备鲜卑,该发给将士们的奖励按功劳发,安乐县的也不能落下,最后命人抽了郭合一顿算是让他长个教训。 王弋现在没功夫理会这些,赵云在常山募得了一千人,还带来一个叫夏侯兰的作为副手。 乐进确实吓了王弋一跳,拖家带口整来了十几万人,男女老少什么人都有,他从中选了三千敢和他玩儿命的之后就不管了。 无奈之下王弋只得将这些人送到了辽队,最近满宠说打算建造海港,辽队依旧很缺人。 当然这些人不能像黄巾那样压榨,王弋答应他们分房分田,建设辽队还能拿工钱。 幽州的小骚乱算是平定了,可这种骚乱天下各处均有发生。 就好比曹操,一路从谯县打到濮阳,所过郡县打完就扔下不管,他现在连东郡都没完全掌握,没了官府管辖一些山贼都敢占据郡县为祸一方。 豪族聚集庄户打破城池之后,自领将军太守的人比比皆是,区星、严白虎、郭石之流各州都有。 黄巾也有死灰复燃,什么黑山、白波、黄龙、青牛角、张白骑等等不胜枚举,林林总总几十个。 诡异的是刘氏集团一夜间销声匿迹了,除了刘表、刘焉,只有一个刘繇在扬州和袁术较劲。 袁家现在就和治下的黄巾斗智斗勇,特别是袁绍,青州有几十万黄巾,他有些打不过…… 王芬也被黑山黄巾搞得很头疼。 张燕打了一圈,被张飞和太史慈收拾的有点惨,转过头来发现还是冀州这个好欺负,把王芬整的灰头土脸,完全占据了赵郡和魏郡。 为了抑制张燕,王芬向王弋低头了,他用十万石粮换了两千匹战马,并且将扣押的甄家送还给了王弋。 王弋笑眯眯的送出去了两千匹战马,接收了十万石粮食。等使者走后脸上一片冰冷,眼神欲择人而噬。 现在王弋还没有对冀州动手就是因为王芬扣住了甄家,甄家没有搬到幽州一是因为冀州收粮方便,第二则是甄逸病了很久不方便长途迁徙。 甄姜这次回去除了奔丧就是准备将甄家迁到幽州。可是甄家很大,王芬也很不讲究,上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扣住甄家。 王弋不着急,寒冬已至,不宜出兵。 既然甄家正在往幽州迁徙,那他在幽州外面也没什么好忌惮的了。 一年时间已经过去,明年秋收之后第一笔垦荒的赋税就能收上来,到那时王芬就自求多福吧! 第49章 战略部署 中平三年是动乱的一年。哦!或许不能再用这个年号了,毕竟刘宏已经死了。 公元186年始于北宫伯玉的叛乱被平定,却终于整个天下一片动乱。 这片大地上已经不知道发生多少次这样的动乱了。它从不会抱怨,也不会干涉,只会为身上这些爬虫们的行为感到疑惑和鄙夷。 不过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这场动乱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喊打喊杀,它以为会和以前一样很快就会尸横遍野、瘟疫横行。 然而这次这些人口号都喊得响亮,结果却没有几个人真的动刀动枪,都在埋头做着自己的事。 这让它有些疑惑,它准备继续看下去,看看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187年年会结束的第三天,王弋召集了他所有的幕僚和将领,就连远在高显的张合以及并州的张飞、审配都召了回来。 如今王弋已经是一方诸侯了,甚至可能是天下最强的诸侯之一,无数人跟在他身后混饭吃,每一步行动都要谨慎。 王弋信奉谋定而后动,接下来的一年里整个幽州都要为来年攻取冀州服务,计划必须周密。 开年刘晔就给了王弋一个好消息,徐荣被他带来了。 这一年徐荣过的跟做梦一样,他也确实是在做梦,整天在军营里睡大觉,结果睡着睡着大汉睡没了…… 眼下没有个正统的朝廷他也不知道听谁的,最终被刘晔说动率队归顺。 得到徐荣王弋很高兴,赵云的统帅能力有多强没人清楚,徐荣那是绝对没问题。 等了十余日人员终于到齐,王弋在州牧府里展开了会议。 “如今大汉……唉……大汉啊……我们幽州的方针一共只有九个字:高筑墙、广积粮、缓进位。” 王弋拿出了老朱的那一套开始和属下们商讨:“冀州一定要打,但不能太快。冀州是大州,地域辽阔人口众多,世家势力错综复杂。我不想今天打完,明天平叛。所以不能着急,一定要打到哪里便治理到哪里,最重要的一点是军纪,军纪,还是军纪!无论如何我不希望看到屠城的事情发生,一旦发生我从统帅往下杀,一个也跑不了!” 王弋说完,冷冷的看着那些将领。虽不及弱冠,此时的他早已不是连射声营几百人都镇不住的少年了,一州州牧的气势尽显,所有将领都不敢反驳。 “刘子扬,你继续担任辽东太守,过段时间我会下令撤销玄菟郡,将其并入辽东郡,你明白我的意思吧?”王弋深深看了一眼刘晔。 刘晔嘴角诡异一笑,起身问道:“主公,我有多长时间?” “五年。”王弋眼神一冷,淡淡的说:“五年之后那两个地方就是我要攻略的重点。” “晔领命。”刘晔行了一礼坐回座位。 王弋走到公孙度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说道:“公孙升济,我任命你为乐浪郡太守,我要水军。” 公孙度眼神闪烁,没有回答王弋,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王弋的意思很明显,这件事干好了公孙家在乐浪郡的权势将无人能及,做不好以后可能就没有公孙家了。 “赵云、徐荣你二人在上谷郡练兵。去年得到的十万石粮食我拨给你们五万,年底我要一支五千人的轻骑和五百人的重骑。” “邹靖任渔阳太守,鲜于辅任右北平太守,田豫任辽西太守,我不想看在幽州看到一个下来掠夺的胡人。” “田元皓,我命你总督并州事宜,将张辽、孙福、孙青、王……派给你,不要让丁原有机可乘。” “张合、审正南,你们去代郡训练两万步卒。” “太史子义、张翼德,你们去涿郡募兵两万,我要弓弩手。” “吴成,你负责物资调度。满伯宁,我命你严查各郡县贪腐之事。马德衡,加快辽队的兵甲打造,明年我不想看到有将士不着甲去杀敌。” 王弋布置着自己的战略部署,荀彧则根据其兵力多寡补充着相应的民政安排,众位将领也根据自己所需面对的形势提出各自的意见,幽州的战争机器开动了…… 就在会议将要结束的时候,王弋发现张飞一直在沉思,整场会议很少说话。 “翼德,有什么不对吗?”王弋有些奇怪,张飞不是这种性格。 张飞抬起头,眼神有些凝重:“主公,其他没什么问题,并州可能有些不妥。” “为何?” “我在并州和一个叫吕奉先的人交过手,虽然只是过了几招,但我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不是对手,张辽恐怕……”张飞没有说下去,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王弋也是有些头疼,现在他算是明白了,乐进能干翻吕布两次是在统兵上战胜,而不是个人武力。 想要在个人武力上打赢吕布他这里有很多人选,张飞、赵云、典韦、太史慈,还有个赋闲在家的关羽,吕布就是八只手也不可能打赢这些人的围攻。 可这些人王弋有用,不可能将他们全都放在并州防一个从脑子往外长肌肉的莽夫。 难道真要把二爷请出来吗? 王弋陷入了纠结,说他不馋关羽那是扯淡,问题是胁恩强迫别人很败好感。他想要个听话的关羽,而不是曹丞相单骑追赶、挥泪惜别的云长。 一直闭口不言的王正来到王弋身边,低声说了两句。 王弋脸色一变,直接将典韦和卫士营派给了田丰。这算是他现在能拿得出手的最强底牌了,卫士营只有五百,典韦为正、范方为副,王弋现在也只养得起五百。 田丰一怔,随即看向了王氏兄弟。王奇那憨厚的脸上满是苦涩,王正也是一脸无奈。 能不无奈吗?王家人让他们问问王弋能不能将并州让出来,让给他们王家。王正都不知道那些老东西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宁静,所有人都看到王弋脸色很差。 荀彧快速说完人事任命之后示意大家离开,王弋现在的产业确实很让人眼红,家族出来干涉也不是不可能。 “文若留下。”王弋看了一眼荀彧,家族之争他不懂,前世和现在加起来他也没经历过,他得找个懂的人帮忙。 见人都走完了,王弋看向王正问:“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是什么意思?” 刚刚他想将王正和王奇派到并州,可王正却对他隐晦的摇了摇头。 “还能怎么回事?你王弋姓王,他王芬也姓王呗。”王正见到没外人了也没个正形,双脚搭在桌子上满脸晦气的说道:“往上数八代,总能扯上一点儿联系。再加上太原和上党是他们帮你拿下来的,就觉得自己行了呗。” 王正有些烦躁,王家好不容易出了个大腿,老老实实抱着不就完了?非得整出来点幺蛾子死几个才开心? 王奇在一旁一本正经的解释:“小弟,王家上一代有才能的人基本上都死了,现在掌权的都是些曾经的边缘人物。他们并不看好你,王芬手上至少还有个皇帝。” “你们呢?”王弋看向两人,想知道他们的态度。 “我们当然愿意跟你啊!不仅是我们,年轻这一代都大多都想来跟你混,从无到有白手起家打天下多带劲儿!” 王正 坐直身体难得郑重的说:“小弟……不,主公。实话和你说,王家不缺人才,那个你忌惮的吕布只要大哥出手绝对能解决,大哥的武艺比张翼德要高很多,武略更是这一代翘楚。可惜我们说了不算,我们两个是叔公提着剑在祠堂里帮你要来的,太原和上党也是我们这些小辈私自拿下来的,王家人根本不看好你。” 王弋有些惊讶了,堂堂幽州牧居然没人看好?于是问道:“整个幽州他们都不放在眼里?还有大哥是谁?” 嘭! “你是旁系,还是一直在外面穷困潦倒的一支。你这样的人都能有如此成就不显得他们很无能吗?”王正一脚踹翻桌子,骂骂咧咧:“一群脑子都是胺臜之物的人,没有一点本事却仗着族老的身份为非作歹。咱们这一代的大哥姓王名世字安世,他的魂儿我不知道在哪,人却知道在地下。” “什么意思?”王弋一时没明白王正的话。 “还能什么意思,偶得恶疾呗。” 王正眼神中逸散着杀气缓缓的说:“皇帝老子不也偶得恶疾?” 王弋心中一沉,这就是世家内部的争斗吗?可是这也太……王世这么有才能的人说死就死? “文若,这件事你怎么看?放心说,没什么的。”王弋眯起了双眼,他总觉得里面似乎并不简单。 这里面的事情确实不简单,荀彧也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主公,彧有一事不明。”荀彧行了一礼问道:“上党王氏声名不显,为何能指挥得动晋阳王氏和杞县王氏?” 就是这个! 王弋一拍桌子,他总觉得哪里不对,王越能当上虎贲中郎将靠得是自己的曾祖父,再就没有其他人出仕了。那两个王氏可不一样,都有子弟在朝中任职,特别是祁县那个! 王允,这次会是你的手笔吗?那么你到底想做什么呢?你的背后又是谁呢? 王弋陷入了沉思,荀彧示意王家两兄弟跟自己出去,不要打扰到王弋。 世家啊世家,王弋有些头疼,这不是他擅长的东西,他需要一个帮手。 王弋遇到的麻烦其实还好,毕竟王氏之中支持他的也大有人在,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曹操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就要得头风了,河东卫氏的人出人、出钱、出粮,除了要了两个都尉以外再没提其他要求。 曹操很慌,卫氏提要求他还能讨价还价,不提他心里没底啊。 相较于曹操,刘表更慌。朝廷还在的时候他压制荆州的世家都有些勉强,现在快要压不住了。 韩遂、马腾等人则要面对平时不见人影的关西士族。 袁术更是直接摆烂了,要职位给职位,要联姻就联姻。没办法,扬州的世家实在是太多了,他连名字都记不全。 董卓的做法简单粗暴,要么活着听话,要么死去骂娘,二选一多公平。 当然也不是没有比王弋好的,王芬的冀州就很平静,他的名望很高,足够让世家们俯首称臣。或许……是俯首称臣吧,至少冀州世家是这么表现的。 情况最好的是青州,袁绍登高一呼,四方响应。青州世家大族们都拜服在他的麾下,就连汝南都没有这么顺利。 可拜服了又能怎么样呢?他手底下能打的就淳于琼和高干两个,他倒是看上了孔融的部将武安国,奈何武安国看不上他。 袁绍排挤走孔融的时候,武安国也拎着小包跟孔融走了。 新年伊始,大家都在进行着战略部署。 曹操准备今年拿下东郡和济北国与泰山的鲍信连成一片。 袁绍想要平定青州境内的黄巾。 袁术想要拿下徐州。 董卓准备享受他为新皇帝选好的后宫。 马腾需要解决自己部队的吃饭问题。 刘辩和何后在思考如何活下来。 所有人都觉得今年不会有什么大的战乱,可偏偏有一个人出手了。 三月,袁基任命张勋为主帅,桥蕤为副将,纪灵为先锋。 兵出汝南,目标——庐江! 没人会想到187年的第一场大战居然是袁家兄弟间的内斗…… 第50章 新年第一战 四月,清风徐徐,溪水潺潺。 江北的绿荫已经连成片,空气中的温度也在提醒着生灵酷暑已然不远。 鸟儿们……抱歉,没有鸟。六安城下五万大军足够吓跑任何有好奇心的生物,就连六安城里的人也心惊胆战。 一个月下五城,这样的战绩足够傲人。 但这支部队的统帅张勋却没有一点儿开心的意思,阳泉、萝县、安丰、雩娄、博安,这一路走开都是在赶路,没有遭遇到任何抵抗,可以说是一路急行军至此。 他总觉得有些不对,根据情报说庐江太守是刘勋。这个人张勋知道,暴躁易怒、贪财好色,为将者所有不应该有的习惯他都有。 就是这么一个人,为什么会挡在六安这个地方?难道他知道了什么?不应该啊…… 已经没有时间给张勋思考了,他需要尽快到达指定的位置。 “传我将令,攻城!十日之内,拿下六安。” 张勋将一支小旗交给纪灵,不多时营寨外面就响起了隆隆的鼓声。 三千士卒排成队列,有的扛着梯子、有的推着冲车,开始向六安城逼近。 城墙上,刘勋看着城外张勋的士卒眼中露出诡异的光芒。 “放箭!” 一声令下,箭矢如雨,泼洒在大地上。 一声声哀嚎连成一片,响彻战场。 但是很快,这些哀嚎声就不再刺耳了,纪灵又投入了三千人,喊着号子冲向城墙, 一时间张勋一方士气大震。 城墙上的武侯们指挥着手下士卒还击:“放箭,放箭!滚木,丢滚木!礌石,礌石!砍断梯子!推倒!推倒!” 一时间爬城的士卒遭到重创,没有一个人能登到一半。 尸体在城墙下逐渐叠成了堆,后面想要爬梯子的人需要踏着同伴的尸体才行。 “放箭,逼退他们!” 纪灵三尖刀向前一指,身后漫天箭矢向城墙飞去,刘勋的士卒被射得根本不敢露头。 桥蕤站在一座箭楼上看的眉头直皱,这样打不行,这才多久,已经填进去一千人了,士气都快没了。 他快步走下箭楼来到中军大帐:“张帅,强攻不行。对面准备的非常充分。要不我带人去东城试试?” “有多少死伤?” “我来的时候已经过千了。” “让纪灵回来,休息两天讨阵吧。”张勋将一枚小旗交给桥蕤。 他当然不是真的打算休息两天,这次也不过是佯攻而已。六安城四处透着诡异,虽然是个大县,可这种防守也太完备了。 鸣金的锣声响起,士卒们掉头就跑,后悔爹妈没给多生两只脚。 实在是太可怕了,原来战场就是这个样子,募兵的时候也没说要拼命啊! 纪灵等到所有士卒都回到营寨后才走回去,他要防备对方趁势掩杀,不过这次显然不会。 刘勋并不想出城追杀。 “陈帅。”纪灵走进营帐行了一礼,将令旗交还后说道:“我估计六安至少有一万人,除非他刘勋疯了将所有人都调到南城,否则不可能这么轻松阻挡我们得攻势。” “明日休整一天,后日你去讨阵,能阵斩了他不要犹豫。”张勋一边吩咐纪灵一边思考,他有些忐忑,觉得这是个圈套。 不知为什么,张勋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看着他,让他不寒而栗。 张勋是对的,不仅有双眼睛在看着他,而且已经打算对他动手了。 这一次参与瓜分天下的袁氏族人比较多,袁术没有选择寿春作为老巢而是选择了吴县。 这也是被逼无奈之举,因为袁基在汝南起兵很大程度上削弱了他的班底,他只能想办法从江东士族身上找回来。 不过袁术也不蠢,他在寿春放了一个足以镇守一方的人——吕笵。 再配合上李丰和梁纲,袁术相信没人能攻破九江郡,他将有大把的时间收服江东士族。 九江富庶,庐江贫瘠。只要有脑子的人一般都会选择先打九江,庐江随便打打就下来了。 袁术也没将庐江当回事儿,九江郡光寿春他就放了三万人马,后娘养的庐江郡总共只有四千。 袁基的计划很聪明,从正面他根本就打不进九江郡,于是他干脆让主力去打庐江。 打下雩娄之后拐个弯儿就去打六安,若是能打下六安张勋的下一站就是合肥、成德、寿春。 若这个计划能得以实施,到时候袁基带人攻破下蔡两军合围之下,寿春不可能守得住。 这是一个很好的计划,可惜被吕笵看穿了。 袁基用兵之道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兵贵神速。只要够快,他相信没有谁能够阻挡自己的脚步。 但是想要快, 靠两条人腿是不行的,他需要马,大量的战马。 身处中原腹地想要获得战马只有三个途径,凉州、并州、幽州。 可以现在的形势根本去不了,就算买到了马也运不回来,不管路过谁的地盘都会被抢。 直到有个商人从幽州带回来二十匹战马,走的是水路。通过长江沿着海岸走就可以去幽州,水路的贼人还不多,比起陆路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袁基心动了,什么九江庐江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想要长江!这也是他为什么出兵打袁术的原因,他不光要打袁术还要打广陵,这样才能控制制江权。 也活该袁基倒霉,年会结束之后王弋深感人手不足,他给很多自己知道的名人写了招募信,详细介绍了幽州未来的前景,吕笵就是收到信的其中之一。 吕笵还在犹豫要不要去的时候探子报告袁基出兵了,目标是庐江郡。 庐江有什么好打的?除了山就是水。 仔细研究过地图以后想到了王弋的信,忽然灵光一闪,亲自带了两万人来到六安,命令刘勋收缩防御积极募兵。 也就是说六安城里不是一万人,而是三万人。现在出城和张勋正面硬刚也是不怂的。 吕笵不是刘勋,办事儿不可能不过脑子,他带了一万人埋伏在安风。 如今吕笵眼前有五座县城供他驻扎,随便他断了张勋的后路。不过他也不着急,连续胜利会滋长敌军的骄傲,骤然受阻必定会让人产生厌战等不理智的情绪。只要刘勋将敌军拖住一个月,他就能将这五万人全部吃掉。 吕笵的计划堪称完美,这就是战略家与将军的差别。他并没有将胜负放在六安或者寿春上,而是将对决的战场上升到了袁术和袁基。 天下大乱刚开始没多久,袁基手上的兵马一定不多,撑死也就十万。只要吃掉这五万人,袁基就会元气大伤,数年不会有力量再犯。 奈何有句老话说得好,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吕笵就不该相信刘勋是个有脑子的人。他在安风等到第七天就察觉不对劲了,探子告诉他今日没有运粮车经过。 这种情况持续到第十天,吕笵心中一动,带着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六安,结果看到的就是一座被洗劫一空的城池,以及一具吊在城门口的尸体。 都是叫勋,姓张还是姓刘是有差距的。张勋这几天白天让纪灵搦战,晚上让桥蕤夜袭偷城,把刘勋烦的不行。 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还未等纪灵将辱骂对象上升到刘勋的父母,刘勋就出城了。 事实证明战斗力和官职没什么关系,刘太守不到五回合就被纪将军削掉了脑袋。 大军顺势一波,六安拿下! 吕笵人都要傻了,两万守五万,他还带来了大量的箭矢,猪都能守得住好吧! 现在也没时间研究刘勋是怎么输的了,吕笵带着人抄近道走水路,只比张勋快了一步赶到成德。 这回一路顺风顺水的张勋终于遇到对手了,两军在成德僵持了一个多月,他的粮草支撑不住了,于是写信将情况汇报给袁基。 袁基没有达到战略目的很失望,他命纪灵带一万兵马驻守合肥,任命张勋为庐江太守将庐江郡控制住,把桥蕤调了回去。 既然水路走不通那就只能尝试走陆路了,袁基给叔父袁隗写了一封信,希望能从董卓那里买些马匹,同时号召汝南的商人去辽东买马,他大量收。 这一仗除了袁基和袁术,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战争只持续了短短三个月,要知道在那个年代一场战争不打个一两年根本结束不了。 两个人说打就打,说停就停,连正常的檄文骂战都没有,就跟闹着玩儿一样。 不过这场战争还是有意义的,它打破了很多潜规则。 比如说募兵不再需要朝廷同意,发动战争不需要请示朝廷等等。 虽然也没人真的遵守这些法令,但洛阳可是还有一个手握玉玺的皇帝呢。 当然,我不是说那个小的,而是后宫里正在与妃子们做游戏的土皇帝。 既然有人开了第一枪,那么人人都开枪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这场战争的关注度很高,可惜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在袁氏兄弟身上,而是看向了洛阳的董卓,他们想看看董卓会有什么反应。 董卓就是个矛盾的集合体,这一点李儒深有体会。 你说他淫乱后宫吧?他还就晚上去,该享受享受,该干嘛干嘛,白天依旧处理政务。 你说他残暴无道吧?他净杀一些反对他的朝臣,对一些名士还真就礼敬有加。 你说他穷兵黩武吧?他不想武力统一天下,成天想着怎么用权谋将各方诸侯聚拢在一起。 对此李儒很头疼,如果拥有绝对实力你跟谁讲道理都会听,问题你董卓不是没有吗? 李儒曾经建议董卓联合西凉马腾先把何家给解决了,保证自己立的皇帝是正统。 顺势再将马腾干掉,凭借他的人望整合西凉,兵进中原。 只要派一员大将守住陈留,一员大将守住荣阳,派驻少量部队驻守洛阳八关,天下诸侯根本动不了洛阳分毫,时间足够。 收拾好后院之后董卓就会是天下间最强的势力,到时候想干什么都行。 可也不知道听了谁的建议,董卓居然派人拿着圣旨出面调停,试图让两人和解…… 李儒气呼呼的一脚踹开房门,拿着水壶一顿猛灌。 “文优啊,下次推门就好,我家房门还是挺好开的。”一个中年文士看了一眼李儒,笑着摇了摇头。 “文和,你是不知道,我都要气死了。”李儒放下水壶,骂骂咧咧:“也不知道是哪个蠢货给主公提出调停这种馊主意,谁会理会这道圣旨?” 中年文士正是贾诩,他放下手中书卷笑着说:“正是我这个蠢货啊。” “什么?”李儒惊得直接跳起来,一边指着贾诩一件绕圈圈,最后低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能行吗?” “试试呗,反正也没什么损失。”贾诩摆摆手示意李儒坐下,缓缓说道:“让我们看看这些人对玉玺还有几分认同。” 李儒坐在桌边以水代酒敬了贾诩一杯,揶揄道:“心狠手辣贾文和,手辣不辣不知道,但心是真的狠。哈哈……” 贾诩没理他,抬起书卷继续阅读起来。 贾诩到底做了什么能让李儒这般表现? 李儒是看过那几道旨意的,他之所以觉得献策的人是蠢货,因为拿到旨意任命袁基为九江太守,袁术为庐江太守,刘繇为扬州刺史,袁绍为徐州刺史。 这样的话袁家人的地盘就连成一片了,极大增强了袁氏的力量。 可这个主意是贾诩出的那就不一样了,这条计策真的很毒。 现在大汉还没有正式覆灭,趁着玉玺还有一定的影响力,贾诩设计了一场兄弟反目的戏码。 袁基不是想要九江吗?给你。 袁术不是丢了庐江吗?给你。 袁家人不是想聚拢在一起吗?徐州也给你们,陶谦都被调回洛阳了。 这里面刘繇才是关键。 袁术不可能放弃扬州去庐江待着,但有了正式任命的刘繇为了自己的领地必然会和袁术不死不休。 袁基的九江郡掌握在袁术手里,袁术的庐江郡掌握在袁基手里。这是朝廷承认了的合法领地,拿回来的理由光明正大! 贾诩根本就不是让人去调停的,而是想让袁基与袁术接着打,理由和借口都帮他们找好了。 至于袁绍也别想好过,今天之前还有一道旨意是发往东郡的,那就是任命曹操为青州牧。 袁家人确实是连成一片了,只不过连成了一片死地。为了各自的利益绝对会斗得你死我活。 你说贾诩为什么会这么肯定他们不会联手?很简单,袁基是三兄弟中血缘上的老大,掌握的地盘却是最小的。袁绍是三兄弟中出身最卑微的,如今却是袁氏新一代的领袖。袁术是三兄弟中最狂傲的,现在却要两头受气,最不受家族待见。 他们不打谁打?兄弟阋墙啊……呵呵…… 贾诩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若是成了目前来说董卓最大的麻烦袁氏的问题就解决了。 如果不成也没关系,正好让董卓死心,告诉他玉玺屁用没有,还是好好打天下实在一些。 这大概就是贾诩,在敌人同心协力的时候他会制造矛盾。当敌人内部有矛盾的时候,他会直接让对方死于内斗…… 第51章 支援青州 贾文和的计划成功了,不是袁家兄弟对玉玺真的有多敬畏,而是袁绍有些遭不住了。 袁绍在政争庙算上非常厉害,奈何武略实在不怎么行。 正面阵地站袁绍自信自己绝对没问题,可青州的黄巾跟他打游击。 军队一去平叛,黄巾就躲进山里。军队走了再出来劫掠攻占城池。 徐州就徐州吧,也不是不行,至少徐州富庶。 借着圣旨正好顺坡下驴,也没丢什么面子。 不过在走之前袁绍给曹操来了个狠的,组织了一场大迁徙,拐走了几十万青壮劳力不说,一个兵都没给他留,所有郡县的士卒全部带走,守门的都没剩下。 曹操哪能想到发小这么狠,看到袁绍撤往徐州后屁颠颠的就去上任了,他觉得再怎么样青州也比东郡好,毕竟是一个州。 可到了以后就傻眼了,库房里除了老鼠在撒欢儿以外什么也没有。 更要命的是除了北海郡哪都不太平,济南、齐国、乐安正在闹黄巾,东莱正在闹海贼和黄巾,平原郡他还管不着。平原县在河北,挨着王芬的地盘,王芬顺势就接管了,和他划河而治。 这一刻曹操想回家,他不想玩儿了。什么狗屁振兴汉室,打个鬼的袁家反贼?两手空空拿什么打? 好在鲍信够意思,出兵出粮帮曹操平叛。 河东卫氏的人也在往外掏家底儿,青州这种状况在他们看来非常好,有足够多的机会能占据大片土地,所以他们投资的一点儿也不小气。 关键时刻曹操想起了王弋,那位在幽州可是个大户,自己上了贼船还是被王弋拉上去的,没道理他不出一份力。 于是曹操派曹仁带着自己弟弟曹纯去幽州找王弋帮忙,他是真没办法了,堂堂一州州牧到达任上的第一顿饭居然是老乡接济的,这谁受得了? 王弋这段时间过得还不错,年初的招募信有了回音,很多人都比较给他面子……吧?就当是给他面子吧,反正大多数都是荀彧领去的。 荀彧帮王弋找来了不少人,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戏志才和杜畿了。由于知道了王氏那点儿破事儿的原因,他没有举荐陈群。 满宠举荐了曾经的同僚毛玠,这两位一个清廉公正,一个刑罚严厉,堪称绝配。 其实王弋有些天真了,他的招募信能找到的非常有限,大多都石沉大海了无音讯,收到的并不多,给他回信的也只有两个。 一个是少年鲁肃,回信说有时间会去幽州看看。 另一个就是孔融,他给王弋推荐了一个很能打的神棍——虞翻。 王弋一直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绝对天才,所谓能文能武说的大概是文韬武略而不是武艺,虞翻算是给王弋上了一课。 虞家是会稽大族,王弋的人想要找到他很容易。 虞翻已经收到了孔融的信,见过来找他的人之后,身为家主的虞翻一个人拎着一杆大枪就和王弋的人去幽州了。 到了幽州之后虞翻没有先去见王弋,而是去找了蔡邕。 姗姗来迟的王弋被两人辩论经学的场面都给看傻了,蔡邕跳着脚指着虞翻一顿输出,虞翻也不尊老爱幼,讽刺的话刀子一般扎在蔡邕心尖上。 辩论完之后虞翻又用枪术放翻了暂时充当护卫的王正和王奇。 最后跟王弋侃了一下午星相卜算…… 王弋觉得这位就是个神人,当代需要掌握的知识就没有他不会的,甚至连医术都会。 听完王弋的一些基础防疫理念和缝合处清洗理伤口的猜想之后,虞翻向王弋举荐了华佗,并且答应留下来任职。 王弋也想找华佗,问题是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根本找不到…… 王弋其实并不缺人支持,特别是士人。 有卢植遗言的加成很多士人都想去投王弋,但却被一个人压住了,那个人就是郑玄。 郑玄和卢植的想法不同,卢植大概想不到天下会因为自己变成这幅模样,郑玄却亲眼见到了。 他知道现在王弋很缺人才,却不缺擅长经史子集的人才,或者说不需要这种人才。 郑玄早早就看穿了王弋的行事本质,所以一直在帮他筛选,选出王弋真正需要的人。 原本郑玄还想在等等,等到多凑出几个人来一起给王弋送去,可一个偶然间听闻的消息却让他等不了了,王允似乎对幽州有想法。 郑玄派出自己的弟子崔琰去辅佐王弋。 这个人选是有讲究的,首先崔琰出身冀州大族崔氏,这个崔氏就是后世有名的清河崔氏的前身,对世家内部争斗的门道一清二楚。 其次崔琰这个人剑术很好,关键时刻能帮助王弋抵挡刺杀。 最关键的是崔琰刚正不阿,是非对错分的很清楚,敢于冒死劝谏。 选中崔琰是郑玄最后的一点儿私心,师兄卢植惨死,这算是他为卢植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而且选中崔琰还是郑玄和孔融讨论过的结果,举荐的人要能文能武、人品过硬、敢于劝谏以及家世显赫,虞翻也不是孔融随意想到的人选。 看完崔琰交给自己的信之后王弋一时无言,不愧是弟子数千的大教育家吗?这份洞察世事的本领真的无人能及。 崔琰也给王弋举荐了人才,他举荐了常林。常林举荐了一位王弋很需要的人才——梁习,农政的大佬。 只是让王弋没想到这位大佬居然很快就派上用场了,有人告诉他外面有个叫曹仁的带着曹操的信前来求援。 王弋不认识曹仁,却认识他的弟弟曹纯。 王弋亲自迎了出来,看到当年那个被甄道揍得满头包的少年如今居然有了些气度,于是笑着问:“怎么?这回练好武艺来找场子了?” 曹纯有些尴尬,行了一礼说道:“王幽州莫要嘲笑我了,当年年轻气盛……这是我长兄,姓曹名仁字子孝,我们是来求援的。” “还当年年轻气盛,现在你是有多大?死板的跟个老头子一样。”王弋揽住曹纯的肩膀对曹仁说道:“子孝,里边请。” 曹仁赶忙行了一礼示意王弋先请,同时心中也松了口气。他有些担心王弋少年得志并不好相与,现在看来和自己弟弟的关系好像不错。 王弋其实挺喜欢曹纯的,当年的刺杀事件帮他拼过命之后曹纯特意找了个机会跟王弋道歉,曹纯觉得那件事是自己兄长曹操的不对,是曹操将王弋引到局中去的。 “坐,坐。”王弋坐在主位,示意两人不要拘谨,开门见山的说道:“废话也不多说了,曹孟德能求到我头上估计情况不怎么好吧?” “确实如此。”曹仁将青州的情况说了一遍,随后说道:“望王幽州看在当年的情分上助孟德一臂之力,他日但有差遣,在下万死不辞。” “用不着万死不辞。这样吧,我派人带兵帮你们平定叛乱,你们出粮即可。不过话说在前面,这个忙我不白帮,抓到多少黄巾俘虏我就要多少。”王弋摆了摆手,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曹仁。 “这……”曹仁有些犹豫,按照惯例友军相助不是这样的啊。 王弋咧嘴一笑,像恶魔般诱惑道:“我出四万人,里面有两千骑兵呦!再私人送孟德两百匹军马。战马呀,有价无市的那种!” “好吧。” 曹仁点点头,问道:“不知王幽州何时出兵?” “马上。来人!令:徐荣为统帅,张飞、审配为副将,戏志才为军师。率领张合、太史慈,统兵两万步卒,两万弓弩手。赵云为先锋,率领两千骑兵,兵发青州。”王弋命令发布的干净利落。 曹仁都看蒙了,幻想着某一天能和王弋一样指挥这么多军卒。 王弋转头对曹仁说道:“大军出征要调配的东西非常多,二位先回驿馆休息,等准备好了我便通知二位。事务繁多,我就不送了。” 曹仁和曹纯赶忙行礼离开,能这么轻松借到这么多兵是他们没想到的,更不敢打扰。 等到两人离开王弋一脸苦闷。 崔琰见状问道:“主公何事烦心?可是因为借兵之事?” 当然是因为借兵之事。王弋想借吗?他当然不想!现在曹操死活跟他有半毛钱关系?不借不行啊。 首先就是幽州的人口问题,即便王弋出台的政策十分优渥,可辽东自古就是苦寒之地,愿意来的人并不多。要是现在冀州在手里,王弋直接就出兵把曹操给平了。 没了人口就意味着没粮食,没兵源。 王弋手头上的兵不少,林林总总加起来足有十几万,其中光是骑兵就有两万多。 但那些士卒大多都是以前度辽将军的手下,被公孙瓒操练的十分嗜血,杀人成性,动辄灭族。这些人王弋不想在内战中使用,他让刘晔好好养着,等攻略鲜卑乌桓那一天这些人就是主力。 还有一点很关键,现在的黄巾已经不是当年的黄巾了。 当年王弋可以让俘虏的黄巾统统去辽队做苦力,在辽队和阜新的矿坑里,满宠为王弋至少埋了三万具尸体。 现在的黄巾经过连年战乱,早已习惯了杀人,已经是这个时代合格的兵卒了。 这样的人能把袁绍打得找不着北,王弋绝不能将他们留给曹操。 要是再让曹操弄出来个名震天下的青州兵,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很快几名将领就相继前来报到,王弋任命徐荣为统帅也是有讲究的,一是拉拢人心,体现他这个主公的信任。二是这些人里只有徐荣有指挥大兵团作战的经验,王弋让其他几人多看、多学、少说话。 并且这次王弋还让戏志才带上了郭嘉,乱世已至,他没时间让郭嘉先学习再实践了,边打边学吧。 最后王弋着重强调,俘虏能抓多少抓多少,几十万他要,上百万最好! 公孙家停了贸易,将所有的大船全部派过来运输士卒。只能走水路,王芬肯定是不让过的。 这些人王弋从答应曹仁到全部运到青州花了足足一个月,最后一船士卒下船的时候,太史慈已经把自己老家东莱郡清理的差不多了。 这里面还有一个比较有意思的小插曲,海贼管承看到一艘艘吃水极深的船只动了邪念,打算干一票大的。 结果跳上一艘船队边缘的船只后居然没人害怕他。 那艘船的船长下令投降,让管承自己去船舱里拿货物。 管承带着手下进去之后再一次出现在阳光下面是船队到达青州的时候。 那时他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士卒了。 没办法,航海太无聊,将士们将平时张合训练他们那一套套在了管承身上,人人过了一把当将军的瘾。 第一次接触王弋手下军队的戏志才有些疑惑,他不明白这样的军队王弋还有什么不满,为什么还要天天让这些人继续训练。 这些人令行禁止到可怕,所有人举盾的高度、挥刀的角度、弓箭瞄准的角度几乎都是一致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让做的多一步都不走。 戏志才觉得给他这样一支军队他能从北到南打穿大汉再打回去。 这也不怪戏志才感慨,王弋也是被逼得没办法才这么练兵。 他对这个时代的阵法一窍不通,除了方阵以外就会个圆阵,所以练兵的终极目的就是方便他指挥的时候可以平推过去。 王弋练兵将领们教授什么样的武艺、训练强度如何他根本不管,只有两个硬性要求。 一个是纪律,服从命令高于一切。 另一个就是忠诚,他派了一些文人天天在士卒面前们讲幽州的赋税如何,外面的赋税如何。幽州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外面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这一切都是州牧王弋的功劳,想要继续过 这种日子就要让王弋活着,王弋死了他们就得继续饿肚子。 王弋的想法很简单,将自己的小命和最底层的士卒们联系在一起。这样哪怕是有人反叛也要问一问他手下的士卒答不答应。 不得不说,王弋有邪教头子的潜质…… 第52章 收服黄巾 “戏先生,为何要这么做啊?”曹操有些不解,既然王弋的援军已经全倒了,为什么还要将济南、乐安、齐国的百姓迁走,眼看就要到秋收了,这时候迁走百姓来年吃什么? “曹州牧,你可知为何那袁本初屡战屡败?”戏志才一脸凝重的解释:“就是因为这些黄巾官军来了就走,官军走了再出来劫掠。如今我们放弃这些城池,黄巾就会进去,他们就跑不了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曹操却有些犹豫:“可是……戏先生,秋收快到了啊……” “长痛不如短痛啊!”戏志才痛心疾首的说道:“曹州牧,咱们快点儿解决,还能赶上来年春种。要是再这么拖下去,袁绍能被封到徐州,您能被封到什么地方?” “好……吧。”曹操点点头勉强答应,这也是个办法。解决了黄巾之后再慢慢整合呗,他自信自己三五年时间就能恢复青州本来富庶的样子。 这确实是个办法,但绝不是一个好办法。 戏志才的决绝办法有不少,但这一个看起来效率很高,代价也是最大的,反正青州不是王弋的,烂不烂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已经算好了,平定完青州黄巾之后冀州攻略就要开始了。 两三年打下来冀州,两三年治理冀州。 等到完全掌握冀州之后,刚刚好把恢复过来的青州收入囊中。 戏志才几乎已经将剧本帮曹操都写好了,为了恢复生产必然不会大量征兵,赋税也不会太高。 三五年之后正好是青州好转,兵力却不足的时间。 曹孟德除了投降没有任何办法。 曹操其实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他并不担心。 主要原因是王芬在冀州,这家伙再蠢能拖住王弋好几年,毕竟冀州那么大。 他就没想过王芬能赢,看了王弋的士卒之后曹操对王芬不抱任何希望。 不过话说回来,王弋手下这些兵卒们的伙食是真的好,居然有肉干!他都没有呢…… “唉……什么时候我的士卒们能吃上这些啊……”曹操闻着肉香发出了感慨,这是王弋士卒们最后一顿肉食了,往后的粮食就需要他来提供,他可提供不起这些,只有粟米…… 嘴上说的是肉,其实曹操更馋的是这些士卒和将领。 士卒自不必说,光打饭就能看出来是非常厉害的精锐。 所有人都排的整整齐齐,打好之后回到统一区域等待,武侯下令吃饭才开始无声进食,连对话的都没有。 不像他手下那些人,打个饭慢了半步就只能刮锅底,吃饭的时候也吵吵嚷嚷,打架事件时有发生。 更让曹操头疼的是将领的问题,自家兄弟确实能打,可也确实容易上头。 打起来总是冲在最前面,经常和部队脱节。别人骂两句就受不了,撸胳膊挽袖子的要去拼命,完全不思考会不会有埋伏。 王弋手下这些将领则不同,其他人还未出手不清楚,那个叫太史慈的算是给曹操开眼了。 以粮草诱敌是个很常见的计谋,大多数人都会用一些石块沙子杂草之类的东西,可这个太史慈却坚持用粮食。 曹操当时有些不解,用粮食诱敌多亏啊,弄不好还容易被烧了。 太史慈却告诉曹操他自信自己的士卒能守到大军前来合围,但是他不确定那些黄巾贼会不会被拖住。 如果用杂物黄巾贼察觉不对跑到山里去他们也找不到,必须有足够的利益让他们忘记恐惧才行,实打实的粮食就能做到这一点。 所谓一招鲜吃遍天,太史慈成功了。 他只用这一条计策就将东莱郡的海贼、黄巾抓了个干净。 开始的时候曹操还以为这个太史慈是个智将,用兵之道谋略大于勇武。哪知他箭术居然能和夏侯渊一较高下,和夏侯惇打得也是有来有回。 这种人怎么看都是个帅才吧?王弋居然只当他是个偏将? 曹操当时打起了歪心思,现在他缺这种人才,想问问太史慈能不能过来帮他,只要来了就是一军统帅。 汉末是个神奇的年代,在这个士散发最后光辉的年代里,士们会为主公效死,哪怕是主公死了也会亡命复仇。 同样的,如果主公和自己的想法有出入,并且不听从正确的劝告,士会毫不犹豫的背离自己的主公。 孙策和郭嘉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许贡有什么好追随的?袁绍不是一代雄主吗? 曹操在私底下和太史慈说了招揽的想法,太史慈没有拒绝,但自此以后他便不带着曹操的兵马出战了,见到曹操也绕路走…… 曹操很尴尬,却也没什么办法,人家是来帮忙的,没有指着鼻子骂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戏志才的战略很成功,原本在大山中的黄巾都被吸引出来进驻了城池,只要攻下城池解决黄巾是迟早的事。 其实收服黄巾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眼下这些人的组织性还没有张角那时候好,称呼也是五花八门,有叫将军的、有叫大王的、还有叫统领、头领的。 这些人其实就是规模大一点儿的山贼而已,领头的死了基本上就没什么战斗力了。 更多的时候是和曹操的智囊程昱与王必斗智斗勇,这两位看穿了王弋的谋划,想着法儿的扣押黄巾俘虏。 更麻烦的是还有个王修在,这家伙治理民政很有一手,很轻松就能获得那些俘虏的认可。 戏志才已经不止一次向曹操反应这种事了,然而曹操是什么人?不占便宜就是吃亏的主,根本不接茬。 为此戏志才很头疼,他和审配、郭嘉商量了很久也没想出个解决方案。 郭嘉的想法很简单,干掉那个姓曹的霸占了青州,什么事都解决了。 审配却不同意他的想法,占了就要治理,隔着冀州治理青州非常不方便,而且青州四面皆是敌人,现在占领只会是个累赘。 戏志才比较同意审配的观点,郭嘉现在是年少轻狂的年纪,想的都是一往无前,考虑事物还不是很周到。 问题是这么被偷下去也不是办法。 拿过地图看了看,如今乐安的青州已经被平的差不多了。 可这样今日下一城,明天下两城要打到什么时候去?打完要被程昱那家伙偷走多少? 戏志才其实可以求援,只要王弋派人来专门管理黄巾俘虏就好。 但这是戏志才出山的第一战,打些贼人都要求援,以后怎么可能被委以重任? 一时间戏志才有些苦恼,他以武略见长,这种谋算对于他来说是弱项。 戏志才虽然没有求援,王弋却发现了不对,最近接收的黄巾俘虏人数明显少了不少,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曹操在使小手段。 行吧! 王弋没话说了,既然曹操先出手坑他了以后就别哭。正巧他手下有两个人最近比较清闲,派过去解决一下友军之间的小矛盾还是可以的。 九月,毛玠和满宠风尘仆仆的来到了博昌县,这里是王弋军的临时指挥所,南面是齐国,西面是济南国,方便徐荣指挥部队。 两人带来了王弋的信,上面没有责怪戏志才,只是以后让他注意一些,在他手下办事要各司其职,解决不了的问题要赶紧上报。 毛玠了解过情况之后便去找了曹操,他把这件事直接说开了,既然曹州牧也想要黄巾,那不如谁抓到算谁的,不要再做那些龌龊的偷盗之事。 满宠也表示自己会担负统计和分配的工作,保证分到的俘虏不偏不倚,甚至可以签署书面文书。 满宠在青州是个名人,很多人都知道他公正的名声,曹操打听了之后也算信服。 可惜满宠确实很公正,徐荣却不怎么公正。 自从文书签署的那一刻起,徐荣就不带曹家军玩儿了,所有军事例会都不允许曹操的将领参与。 曹操肯定不服啊,带着人去理论。 结果就是徐荣派出了自己这方知名不讲理型辩论选手——张飞。 张飞只给了曹操两个选择,要么大家一起打黄巾,打完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要么他就带人打曹操和黄巾,到时候什么你的我的,都是我的! 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曹操万万没想到在自己家的屋檐下也要低头。 他又不能用粮草威胁,惹急了王弋不管这件事那他的麻烦才大。如今青州一半的城池都在黄巾手里,王弋的人拍拍屁股走了,他哪有那个实力去攻城?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黄巾自己就帮他解决了眼下的困境。 十月。 黄巾主帅彭脱写了封信,指名道姓要和曹操会战于广县。 为什么彭脱敢于正面挑战曹操呢?原因很简单,徐州的黄巾都被袁绍赶到了青州,如今两拨黄巾汇合在一起,足有上百万之多。 暴涨的人数让彭脱的自信心膨胀,自认为可以称霸一州,就像黑山的张燕占据魏郡和赵郡,白波的李乐占据河东郡一样。 收到信后曹操脸一黑,要是他能打得过还找王弋做什么?可他又不能没了气度,大笔一挥十日后决战。 曹操本不想通知徐荣,作为一州州牧看别人脸色这种事也太没面儿了。 鲍信却提出了反对:“孟德,你觉得不和徐荣说徐荣就不知道了吗?你自己看过他们军队的人员构成吗?我是研究过的,他们步军中也有马,那些马是给斥候用的,足有两千匹,也就是说他们有差不多五千的斥候。这是什么概念?只要徐荣愿意,青州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双眼。” “那就认栽啦?”夏侯惇在一旁不忿的说道:“这些人欺人太甚,都是青州的百姓,凭什么要送到幽州去?”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程昱摇摇头,叹息道:“还是我们太弱了,如果我们能有这样的实力,没人能在我们面前说三道四。” 曹操也很清楚这一点,人家是来帮忙的,也没有为祸一方。 “王必,你去为某走一趟吧。”曹操看向王必,这是一个非常忠诚的人,这种事交给他曹操也放心。 王必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曹操本想调兵遣将,结果发现自己手下将倒是不少,兵只有一万出头,也没什么可调的。 叹了口气,他驱散众人,开始为自己将来做打算。 曹操一直觉得王弋很强,至少应该很有钱。互市天下闻名,无数世家豪族争相前去交易,光赋税就是一个令人眼红的数字。 谁能想到王弋不声不响之间在幽州发展到这种程度?恐怕连董卓和袁氏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如今青州人口被袁绍带走一些,又被王弋抢走小半,想要恢复生产就得从兖州迁徙百姓。 一时间曹操竟然将去互市看看,想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能让世家趋之若鹜,想从中分一杯羹…… 盯上互市的人很多,只是现在还没腾出手来,就连董卓都是派使者前去安抚,只有远在巴蜀的刘焉要求王弋向他纳贡。 也怪不得刘焉会这么膨胀,术士告诉他巴蜀有皇气,他就真的做了皇帝。 后来他又找了个术士为他卜算,那个术士估计不太灵,说他能一统天下。 刘焉还就真信了…… 第53章 广县之战 十日之期已到,双方在广县摆开了阵势。 相较于其他人来说,彭脱还是有些军事素养的,广县是他深思熟虑之后挑中的地方。 这里东南两方是昧水,西面是妫山和高山,打不过随时可以跑。 而且彭脱也不认为自己打不过,毕竟手头上有几十万兵马,撒泡尿都能淹死对面。 彭脱这么着急决战也是有原因的,骤然增长的部下让本就拮据的青州黄巾粮食已经不够过冬了。 他的想法很简单,官府总是有粮的,剥削了这么多年库房里说不定都快装不下了。 要是彭脱知道曹操的库房里能跑老鼠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不过现在他没时间哭笑,对面的阵势已经摆开,他需要干掉对方。 官军这次的指挥者依旧是徐荣,他将曹操的部队放在了左翼。 说是左翼,其实离他的军阵有好几里远。 徐荣的意思很明显,开打的时候你们想干嘛干嘛,别给我惹麻烦就行。 “令:前军张飞部进攻。”徐荣下达了将令。 在他面前是至少三十万的黄巾士卒,但这些人没有丝毫阵型可言,聚在一起团成一团就算是个阵列了。 在徐荣看来不过是些草芥而已,只要前军推进,对方绝对会被自己气势所迫士气大降。没了士气黄巾能有什么战斗力? 双方军阵相隔一里,张飞领着一万前军迈着整齐的步伐一步步逼近黄巾。 一时间天地间只剩下踏步声和铠甲的摩擦声。 如果俯瞰的话这其实是一个很搞笑的场面,一支人数很少的部队正在向面前汪洋一般的人海进军。 可这在黄巾士卒眼中就不一样了,这种压迫力非常直观的展现在了每一个黄巾士卒眼中,让他们惊惧不已。 “管亥,前去搦战!”彭脱也发现了不对劲,在这么下去没打就会出现逃兵,于是他派出了己方战力除他以外最强的一位。 “是!”管亥答应一声,拎着自己的大刀骑上战马来到了阵前大声喊道:“吾乃大将管亥,谁敢与我一战!” 管亥的出现确实很提气,有人发泄一般大吼出声,为自己壮胆。 这种行为是会传染的,一个人发出吼声,接着就是一群,然后是一片,最终三十万黄巾士卒齐齐发出吼声。 声浪一浪盖过一浪,震得官军有些心神不稳。 张飞见状打马上前,大吼一声:“吾乃燕人张翼德!贼子受死!” 张飞其实不想出战,他也砍了不少黄巾,里面一个能打的都没有,阵前交战这种事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可现在不出战不行,黄巾的士气实在是太高了,己方人少,不能被压制住,必须来个快刀斩乱麻,将这道上升的势头给压住,压死! 两马交错,互换一招。 管亥心里一沉,张飞招式势大力沉,震得他虎口有些发麻。 张飞有些错愕,眼前这个黄巾的武艺似乎不错啊。 凝神提气,张飞不想耗下去。 掉转马头,张飞再次向管亥发起了冲锋。 单手持矛,张飞仗着自己力大,左手横扫管亥。 管亥见状双手举刀格挡,他觉得对方轻敌了,若这一招能挡下,他就能一个反撩,顺势削死对手。 管亥的想法很好,可惜他低估了张飞的力量,这一招他只能勉强挡下。 管亥有些勉强,张飞却一点儿也不勉强,错身之际右手拔出长剑,反身就朝管亥背后丢了过去。 这一招非常阴,算的上是偷袭。 管亥根本没有防备,长剑从后背贯胸而出。 张飞立刻提马反身将管亥一枪戳死,尸体被他戳在长矛上单手举起。 “还有谁来受死!” 张飞大吼一声,管亥的鲜血让他半边身体被染的通红,再配上那豹头环眼和震耳的吼声,异常狰狞。 徐荣见状留下赵云和骑兵,下令全军进攻。 彭脱也知道不能再拖了,不然士气只会越来越低,同样下令所有人进攻,他要用人海淹死对方。 三十万对三万多,想要淹死确实不难。 官军这面很快就被黄巾军包围起来,徐荣下令结成圆阵,刀盾在前弓弩居中,一点点向广县方向推进。 此时的徐荣就像大海中的一叶扁舟,狂风巨浪汹涌而来,看起来有些风雨飘摇。 奈何这艘小船是石头做的,外面还包着铁壳长着刺,任凭风吹雨打不动分毫。 喊杀声震天撼地,这些黄巾和以前遇到的不同,他们无惧生死,不要命的朝徐荣军阵挤压。 彭脱很清楚,只要破坏了对方的阵型,这些人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关键时刻王弋为自己士卒装备的钢刀发挥了决定性作用,往往会连人带兵器一起斩断,黄巾的损失非常大。 徐荣的损失其实也不小,外围的刀盾兵都已经开始由斥候们顶上了,死伤已有数千。 这是一场意志力的比拼,一旦有一方泄气,迎接他们的将是全面溃败。 武侯的喊声声嘶力竭,有些武侯的声带早已撕裂,依旧用着沙哑的声音指挥着自己的手下。 弓手的手都在抖,弩手的双腿也快拉不动弩弦了。 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人墙外的黄巾犹如割麦子般成片倒下,却又和海浪一样再一次汹涌而来。 半个多时辰过去,刀盾手手中钢刀已经卷刃,他们的眼神也从最初的兴奋到慌张,再到嗜血,变成了如今的木然。 杀人而已,听起来似乎是一件可怕的事。可当杀人成了习惯,那便与喝水一样普通,没什么大不了的。 曹操一直没动,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一锤定音的机会。 眼前这些人都不是他的人,谁死了都不心疼。 他需要达成自己的战略目的,这可是几十万人,算上家眷至少上百万,曹操是不会拱手让给王弋的。 终于,黄巾坚持不住了。 不是他们胆怯了,而是彭脱死了。 在三十万人中想要找到彭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别是黄巾乱糟糟的阵型,让彭脱很难被人发现。 曹操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站在高处找到了彭脱,下令让夏侯兄弟以最快的速度突进去干掉彭脱,凭借着彭脱的脑袋降服这些人。 然而有个人几乎和他同时发现彭脱,戏志才也看到了那个骑在马上头顶着一块儿破黄布的家伙。 之所以两人能确定是因为彭脱着了甲,黄巾士卒几乎没有甲胄,多几层衣服大概就是防护了。 这是徐荣和戏志才商量好的,他带着中军负责吸引对方的攻击,找到对方首领之后赵云率领骑兵冲入敌阵,斩杀彭脱。 王弋的要求是尽量多活捉黄巾,徐荣是个职业军人,服从命令是他的天职。 就在戏志才和曹操同时下令的时候,曹操见到了毕生难忘的画面。 “子龙,准备出战。”戏志才伸手一指说道:“彭脱就在那个方向。要快!曹孟德的兵马也动了。” 赵云深深看了一个方向一眼,没有指挥自己的部队,单人匹马就冲了出去。 戏志才见状大惊,想要让身边的骑兵跟上,然而骑兵的两个都尉却拒绝出战。 赵云在战前已经和他们说好,这一次他要单人出击,其他人不许跟随。 这是没办法的事,赵云不是莽夫,他在开打前和两个都尉仔细推算了几遍,得出的结论都是不能及时斩杀对方。 在几十万大军的军阵中突袭非常危险,在高处或许很容易分辨方向,可是在军阵中放眼望去全是人,东南西北一般人根本辨别不了。 几次推算的结果也都是因为部下的拖累导致赵云不能及时到达指定位置,彭脱可以逃出生天。 曹操张着大嘴看到平时那位沉默寡言的白袍小将冲了出去,一头扎进黄巾军阵中。 一路犹如无人之境般,长枪周身飞舞,点、刺、撩、拨,动作迅速,招式华丽。 华丽的招式在生死搏杀中其实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可不知如何做到的,赵云那华丽的动作似乎能预判到对方出招一样,闪躲时迅捷优雅,没有一点儿狼狈之相。 赵云几乎无人能挡,飞马上前,找上了彭脱。 彭脱见到居然有人能杀到自己面前,十分惊讶。 但他的武艺不错,比管亥还要好上一些。所以也不害怕,舞起长枪迎向赵云。 两马交错互换一招,彭脱早有防备,挡下赵云这一击很是轻松。 然而赵云的杀招根本不是这个,只见他也不回头,手中长枪随意往身后一刺,枪尾小枝直接贯穿了彭脱的头颅。 双腿夹紧马腹,战马生生被他停住掉转马头。 抽出长剑割下头颅,赵云骑马举着彭脱的脑袋四处大喊:“彭脱已死,降者不杀!彭脱已死,降者不杀……” 黄巾的士气崩了,这些由农民转变过来的杀手没了统领之后再也坚持不住,纷纷放下武器,就地投降。 徐荣松了口气,命令手下将领赶紧制止手下的杀戮。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朝夕相处的伙伴上一刻刚刚惨死,下一刻居然要放过杀人凶手,一般人很难做到这一点。 而且说到底这些人都还是新兵,没有经历过惨烈大战的人陡然经过漫长的杀戮,思想根本转变不过来,动作要比脑子快上很多。 有数名武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自己人下意识所伤,甚至有两个当场死了。 好在王弋平时一直强调纪律,兵卒们终于反应过来,有的长舒了口气,有的干脆瘫倒在地。 结束了,这恐怖的杀戮终于结束了。 曹操呆愣在原地,看着那名名叫赵云的小将不知所措。 可紧接着双眼中就爆发出了炙热的光芒,他想拥有这个人,他想得到这个人,他愿意付出一切。 这不能怪曹操,任何人见到赵云的表演都会想要将其据为己有。 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说起来很唬人,其实不过是句玩笑,因为没人能做到。 赵云做到了,所以曹操对他垂涎不已…… 收拢降卒这种事肯定不需要徐荣手下的战兵来做,他们平时吃最好的伙食,领最高的粮饷,家中分最多的土地,就是为了拼杀在第一线的。 戏志才对王弋这一手就很满意,这次支援曹操的是四万兵马,其实来了五万,除了两千骑兵以外还有八千后勤部队,专门负责生火做饭、运送粮草、押解俘虏等杂事的。 看到赵云回来,戏志才的目光中透着诡异。这位可了不得,他已经从那两个校尉口中得知了赵云的推算结果,很明显赵云的智慧非常不错,武艺还这么好,未来会在王弋手底下成为军方的领军人物。 戏志才觉得他应该好好结交一下赵云,他的身体一向不怎么好,未来得给后人留下些门路。 而且赵云还不是什么暴戾的性子,平时表现得很温和,很多时候甚至会有点儿小害羞,是个值得投资的人。 王弋并不禁止手下拉帮结伙,但他讲明了不许耽误正事,否则从严从重处理。 不是没人想挑战王弋的底线,幽州那些曾经的太守们都哪里去了?除了涿郡太守被王弋送给公孙瓒以外,大多数都带着老婆孩子在菜市口升天了。 从重从严,在王弋的理解里就是一家老小共赴黄泉。 既然黄巾主力已经归降,那他们距离开青州的时日也就不远了。 剩下的事和他们这种常备兵没什么关系,扯皮分利益这种事后面自然有人会接管。 曹操最终也没见到心心念念的赵云。开玩笑,戏志才怎么可能让曹操接触到王弋未来麾下重臣?骑兵部队第一时间就上船回幽州了。 和赵云一起回去的还有戏志才和郭嘉,郭嘉算是观察人员,就是来熟悉学习的。戏志才则需要将作战报告带回去,这是王弋下令必须要求写的,打完必须第一时间交上去。 在船上,戏志才也问出了他一直疑惑的问题:“郭嘉,你说主公有这样的军队为什么要等到明年才打冀州?给我我一年就能将冀州扫平。” “呵。”郭嘉古怪一笑,无奈的说:“主公的武略天下无人能及,却又幼稚可笑。就和他的武艺一样,是两个极端……” 第54章 年前 戏志才一时间没弄明白郭嘉是什么意思,他本是用兵的高手,不太理解什么叫天下无人能及和幼稚的厉害,这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郭嘉见状笑着解释:“主公用兵一共就会两招,正面碾压、背后偷袭。” “不不。”戏志才思考片刻说道:“诸子兵法我都看过,对敌不过就只是正面碾压和背后偷袭,这没什么不对。” “你可能没明白,主公只会这两种,单纯的这两种战法。主公想要练出一支无惧水火、坚韧不拔、顽强不屈、令行禁止、纪律严明的军队用来正面迎敌。你才来幽州没多久,有机会你看看卫士营、玄骑营和射声营这三营人马你就明白了。” 郭嘉解释到这里忽然嘴角露出些许苦涩说道:“谁能想到,我郭嘉也有被打服的一天。” “你是说……怎么可能?”戏志才满脸不敢置信:“你被打服?主公这么厉害?” “厉害,也不厉害。”郭嘉苦笑摇摇头说:“城池攻守、两军对垒我一次没胜过,但两军遭遇、攻伐州郡主公表现的一塌糊涂。我们学兵法时最先学的土势、火势、水势、势势主公都不懂……” 戏志才了然:“主公不善奇谋?” 郭嘉继续摇头:“不,按照主公的话说他擅长战术而不擅长战略。你想象吗?在主公眼中攻取冀州要一个城一个城的打,全部都要打一遍。” “这要打到什么时候去?”戏志才目瞪口呆,要是一个一个的打,一辈子都走不出河北,还争什么天下? “唉……要命的是主公的想法居然是可行的。”郭嘉眼神中透着诡异说道:“你就不好奇这次为什么带了这么多弓弩手吗?按照主公的理解,开战之前先放箭,射光所有的箭矢后步卒在上去解决剩下的人。我曾和主公推演过一场双方十万人的阵战,主公破阵的方法就是一个时辰之内射了上百万的箭,这种程度的箭雨什么军阵都剩不下……” “这……这得花费多少银钱?”戏志才说话都有些结巴,这种战争谁打得起? 郭嘉却似有所指的说:“一直这么打谁也打不起,不过以现在幽州的力量,打上一两场还是没问题的……” 郭嘉没有说错,王弋要是掏空家底儿却是打得起这种消耗的战争。 刘晔已经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忠诚,王弋却将他放在辽东这个苦寒之地很屈才,除非辽东有必须要刘晔这种级别的人镇守的东西才能说得通。 辽东有这样的东西吗?答案是:有! 辽阳县,这个在地图上被王弋刻意抹除了的县城中现在没有一个原住民。 所有辽阳的人全部被迁到了襄平,这里经过大量的改造,除了工匠的生活区域就是工坊,城墙被满宠改造成了数丈高、能跑马的纯石墙。 要知道王弋在幽州这两年一共就改造过三座城池,互市的高显、幽州门户涿县以及辽阳县。 他连自己的老巢辽队都没怎么建设,只是将城墙补全了而已。 辽阳县就是他的武器生产基地,浦沅带着一些资深老匠人在辽队负责研发,辽阳则由王端坐镇。 王弋这个亲哥哥没什么大本事,文不成武不就的,唯一的有点就是做事认真负责。 老爹王斌对时局的分析很独到,他直接就看穿了王弋的目的,很不赞同他的做法。 王斌觉得王弋应该忠于汉室而不是割据一方,他认为王弋应该想办法去洛阳营救天子而不是未来自己称孤道寡。 但是为了孩子的出路,他还是让王弋给王端找了个职位。 他跟王弋说的很明白,以王端的才能最多就是个功曹掾吏,绝对不能超过县长,不然就是害人了。 王弋对那次谈话记忆犹新,他认为自己老爹绝对是个人才,是大才!问题是老爹有些看不上他,明里暗里讽刺他是个乱臣贼子。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不?老爹找人捎话让他有时间回辽队一趟,有事情和他说。 临近年节,王弋想着好几年没回家了,这次干脆回家过个新年,采买了些东西带着两百射声营就准备回辽队,然而临出发却被甄姜堵在了房里…… “你带他也不带我!”甄姜很是不忿,平时拿她当小孩子也就算了,回家过年这种事王弋居然宁愿带着赵云都没叫她! 看着王弋拉拢个脑袋坐在一旁,甄姜更是来气:“说话呀!你平时不是很能说的吗?” 王弋能说什么?他要是带个女人回家甄姜骂他也就认了,问题是他带个大老爷们儿啊!难道要告诉甄姜他回家是去挨骂的? “走!”甄姜起身直接为王弋做了决定:“让我看看你都带了什么?初次见公婆可不能太寒酸。” 王弋臊眉耷眼的就跟了出去,他也是想明白了,收了人家的生辰八字就要对人家负责。自己虽然心理年龄很大,可生理上也才十八。他拿甄姜能怎么办?养着呗,养到十八九自己就从了呗。 甄姜很得意,她觉得天下间恐怕没有哪个女人能对自己夫君这么放肆。当然这种放肆的程度她把握的很好,这种事只会发生在两人之间,任何和政事有关的她从不多嘴。 甄姜也很清楚她这么任性完全是王弋放养的结果,王弋用手中的权势支持她的事业,她再用自己的事业供给整个幽州,有时候她像个臣子多过像个夫人。 想到夫人甄姜俏脸微红,这份害羞她肯定不能表现出来,刚刚自己还生气呢!哼! 于是王弋采买的那些东西可就遭了殃了。 王弋能买什么好东西?随便买点吃的用的就得了呗。辽队是他的老巢,缺了谁也不可能缺了他爹娘。 结果被甄姜这顿数落,全都给扔了。 甄姜亲自去库房挑了一大堆珍奇物件,什么玛瑙翡翠、貂皮狐裘、白玉琉璃等等…… 王弋也不知道自己老爹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只能在一旁逗自己的宠物大花。 大花是尉仇台送给王弋的一个礼物,是一只紫貂,小巧可爱、聪明伶俐,没事儿就喜欢缩在王弋袖子里睡觉。 本来尉仇台还想送个老虎,却被王弋严词拒绝! 王弋再也不想见老虎了,看见老虎他就恶心。 “看看!大秦来的琉璃!好看吧……”甄姜拿着一块儿五彩斑斓的石头向王弋炫耀。 “嗯嗯嗯,好看,好看……”王弋十分敷衍,随便瞄了一眼。 结果就是这一眼,差点儿眼睛都直了! 什么见鬼的大秦琉璃?他喵的不就是自己烧出来的五彩大玻璃吗?只是这块小东西里面没有气泡而已啊。 “等会儿!”王弋一把抢过来看了看,转身往后院儿走,边走边喊:“老吴,老吴!” 甄姜有些莫名其妙,跟在王弋身后打算看看出了什么事。 “主公,您找我。”后厨中走出来了一个彪形大汉,足有两米多,看来他就是老吴。 老吴是吴成的哥哥,名叫吴泉,很厉害的一个人。虽然武艺一般,但在力量上能和典韦抗衡。 奈何这位天生神力者唯一的爱好就是做饭,成了一个庖人,后来自己开了一间店铺。 吴成从军之后吴泉将店铺变卖给他买了个武侯的职位,自己也进了射声营的伙房。 王弋去射声营的时候见他手艺很好,便将他留在身边,自己人也放心。 王弋看到吴泉急声询问:“洛阳里腌菜的大缸带回幽州了吗?” “带回来啦。”吴泉点点头指着墙角说:“在那儿呢。” 王弋走过去伸手从中摸出来一块儿污迹斑斑的石头,拿水洗净后指着石头问甄姜:“大秦琉璃,很值钱?” 甄姜眼睛差点儿瞪出来,自家后院儿里有这等宝贝,她居然不知道! “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大一块儿?”甄姜接过来看了看,还别说,真就是琉璃,只是里面有很多气泡。 “嗯……”王弋略一犹豫说道:“如果我告诉你这种东西我扔了好多,这块儿还留着的原因是够大,正好能当压缸石,你会不会打我?” 甄姜当然不会打他,她可是大家闺秀,名门之女,怎么会打人? 不过还是有些心疼的白了王弋一眼问道:“你哪来的?都扔哪去了?” “扔河沟里了。”王弋挠挠头说:“这东西不值钱,还没那个大缸值钱,沙子烧出来的。” “啊?” 甄姜人都傻了,瞬间便没了兴趣,随手准备将五彩大玻璃扔回缸里。 可手到缸边却停住了,这东西不值钱她现在知道了,可别人不知道啊,若是…… 想到这甄姜双眼放光,她准备弄个作坊。沙子就能烧出来,那不是赚大了? 王弋这时候也反应过来。大秦?那不就是罗马? 罗马可是有不少好技术的,他们在纺织业上很有一手,似乎已经会毛纺织了。 罗马人又很喜欢丝绸,这样的话是不是能弄点工匠过来? 抢! 这对夫妇脑海中同时想到了这个字! 甄姜的想法是琉璃这东西简直就是抢钱,只要有了制作方法她就能迅速累积大量的财富,王弋也不需要为那些重甲骑士头疼了。 王弋则在考虑派谁出去抢一票大的,罗马实在是太远了,远到横跨两个大帝国,安息和贵霜。 罗马管大汉也叫大秦,两个大秦之间的关系很友好,友好到了进行商业胡吹的地步,都说对方是自己一样伟大的存在……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都小心翼翼的收起了眼中的贪婪。 片刻之后,甄姜先开口了:“我……礼物似乎……今天选不完……” “巧了么这不?”王弋心有灵犀:“我刚好也有一件紧急事务要去处理。嗯……找点烧陶瓷的工匠。” “好。” 甄姜点了点头,两人分开各忙各的去了。 王弋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他需要一个精通西域各国语言、武力值够高、脑子足够灵活的人。 毕竟丝绸之路上这些个国家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特别是安息和贵霜,两个中间商因为左手倒右手这种事儿没少被罗马打。 问了一圈最后关羽给王弋介绍了一个人,虽然这个人不会大秦的话,但武艺不错,为人也相当机敏。 关羽是张飞找来的,他没有在王弋麾下任职,只是挂了个客卿的名头。 张飞比较担心并州那个吕布,临出征前给关羽写了封信,让他来帮一下忙,如果吕布来犯,希望关羽能前去支援。 对于此事关羽一口答应,因为张飞没有将自己的产业收回来,而是告诉关羽用这些赚来的钱奉养刘备的母亲,算是自己替曾经的兄弟尽一点孝道。 而关羽推荐的人是完成学业来找刘备的牵招。 刘备不愧是幽冀一带的黑社会头子,他和牵招打小就认识,两人是刎颈之交,相约学成之后共同报效朝廷。 牵招没想到自己学成之后刘备已经故去,伤心难过之余便和关羽一起侍奉刘备老母。 这一次就是关羽来帮王弋,牵招留下看家。 现在王弋远征的大军已经陆续回来,关羽准备辞去客卿回去看家,让牵招出来闯荡一番事业。 王弋考虑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刚到幽州的时候他是武将多文人少,如今武将一个罗卜一个坑,实在抽不出武艺特别好的人。 什么?你说乐进? 他现在正在蔡邕手底下当书童。 没办法,这货实在是太莽了。 王弋经常组织将领操演或者推演战事,其他人都有一两条独特的想法和计策,只有乐进没有。 他对打仗的理念只有一个,玩儿命!会的战术也只有一个,冲锋! 这样的人当个先锋其实也挺好,敢打敢拼还听话,关键是乐进从不抱怨,是他的工作他做,不是他的工作他抢着做,是老板最喜欢的打工人。 让王弋真正下定决心让乐进去学习的原因是有一次推演战事,乐进给他来了一手城池冲锋,攻破城池之后乐进带人来来回回在城里冲了四遍,都给王弋看傻了…… 第55章 父与子 关羽将牵招从涿县带来之后就离开了,王弋也没有挽留。 像关羽这样的人若是臣服便会跟随一辈子,若是不愿意搭理你费再大的心思也没用,在这个年代诚意不代表金钱。 王弋将自己的想法和牵招说了一遍,他当然不是想动刀子抢。 在罗马丝绸是最上流的奢侈品,这东西王弋刚好不缺,苏锦蜀锦什么的他有很多,关键是怎么用这些东西换取最大的利益。 这段时间王弋查阅了很多史料,丝绸之路西汉就有了,结果罗马的使者第一次达到汉朝的时间居然是延熹九年。 这是什么概念?两年之后的初平元年王弋出生了…… 牵招不是很理解王弋为什么想要对方的技术,但他看得出来王弋是真的很想要,因为王弋做了很周密的计划。 这次出使的团队王弋计划了高达五百人,骡马数千匹,甚至将他手中最精锐的射声营都分出了一半充当护卫,其余一百人里有工匠、文人、学者、商人等等,连甄全都被安排成为牵招的副手,负责商业交流。 看到射声营将士的身手牵招就知道这件差事不好办,他让王弋给他一年时间准备,这期间他需要了解一些西域诸国的事情。 王弋一口答应下来,并承诺要人给人、要钱给钱,需要什么东西就去找甄全,需要查阅资料可以去洛阳找郑玄,东观的藏书随便看。 牵招心中一动,告退离去。他正巧想去洛阳一趟,看看能不能将刘备的尸首带回老家安葬。 这一耽搁就是七八天时间,甄姜也没催促,毕竟王弋现在的任何决策关乎无数人生死,她不能瞎掺合。 终于,在牵招走后回家的马车踏上了路程。 一路上王弋对去往辽东的道路赞不绝口,虽然不是柏油马路,可这最普通的土路好歹也是路。 对此甄姜表示不屑一顾,这条路是由人命堆出来的,没什么好骄傲的。她也是世家,也剥削那些庄户。但那个满伯宁实在是太狠了,拿人都不当牲口,而是当物件儿使用,用坏了就随手扔了,简直丧心病狂。 回到阔别已久的辽队,王弋敲开了自家大门。 他家建造的并不华丽,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小院儿,还没州牧府的偏院儿大。这是王弋老爹王斌要求的,说什么时候等城里人都过上好日子了,什么时候再让王弋大兴土木,那时候他绝对不管,现在也绝对不行。 院门打开,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是个小丫头,四五岁的模样。 小丫头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些人问:“你们是谁呀?” 王弋也跟着重复:“你们是谁呀?” “不要学我说话!你们是谁呀?” “不要学我说话!你们是谁呀?” “你是个坏人!哇……”小丫头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这时一个中年文人打扮的人走了过来,抱起小丫头斜了王弋一眼,冷哼:“哼,没个正形!” “哈哈……”王弋挠挠头,行了一礼。跟着中年人走进了小院儿。 中年人就是王弋的父亲王斌,那个小丫头是王弋的妹妹,名字叫王泫,是王弋离家出走之后出生的。这两年王弋一直很忙,她根本就没见过王弋,不过王弋却知道她。 王斌看了一眼甄姜,示意她去后屋找王弋的母亲。这个小院儿当时是甄姜一手操办的,王斌认识这个准儿媳妇。 “怎么?回趟家还怕被人行刺吗?”王斌看了看王弋身边的护卫和赵云,揶揄道:“也对,以你的所作所为,想杀你的志士估计不少。” 王弋则相当犀利的反击道:“行啦,行啦。要杀我也是灭门,你也跑不了。” 王斌怎么可能惯着这个臭小子,大义凛然的说:“我当引颈就戮,就当为诛国贼出一份力了。” “啊对对对,我是国贼,也不知我这国贼是谁养出来的。”王弋坐在桌边一边摆弄茶具一边反讽。 王斌则从房内拿出茶叶放在桌上,最后不忘说一句:“早知你今日如此,当初就该将你溺死。” “你俩够了!年节下死什么死?”王端从旁边的屋子走出来大声喝止二人,随即语气一下子就软下来说道:“爹,您不要和二弟吵了。二弟你也是……” “有你什么事儿?” “有你什么事儿?” 父子二人仿佛同时找到了发泄对象,都在怒视王端。 王端一怔,掉头就回了屋子。既然没我什么事儿你俩就死去吧?嘁……欺负老实人啊? 赵云都傻了,这辈子他反应不过来的情况只有两次。一次是师傅童渊使出那一招杀招百鸟朝凤的时候,另一次就是现在。 天下间哪有父子是这样的?不都应该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吗? 平日里主公王弋也是个谦谦君子,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吗? “哼,孽障。你要死了知道吗?”王斌一边说一边抢过茶具,王弋他是怎么看都不顺眼,好好的茶不正经喝,非要用滚水冲一下,有辱斯文。 “怎么说?” 王弋肯定不会喝那种加了各种佐料的调料汤,美滋滋的喝着自己的开水泡树叶。现在他没时间,等有功夫了将炒茶和搪瓷缸子弄出来,那才叫一个美。 王斌撇撇嘴:“没看出来吗?见识浅薄。” 王弋很想反驳,你一个种地的老农说州牧见识浅薄?你见识能有多高?奈何这个老农是自己老子,打他都不敢还手的那种。 “唉……请王老先生赐教……”王弋放下茶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然而王斌却不想放过他,十分不屑的说道:“你不是说自己师从卢子干吗?就这点儿本事?” “你够了啊!”王弋起身对自己老子怒目而视:“你赶紧说。” 王斌笑了,这场争斗他赢了,谁生气谁就输了,而自己这个不肖子输得一败涂地…… “洛阳还是有高人的。”王斌面色一正,沉声说道:“听说袁家那几位都接受了圣旨,应下了封官?哼,出这个主意的人心思十分歹毒,想让袁氏兄弟阋墙,亡于内斗。这和你没什么关系,不过用不了多久应该就有关系了。” 王弋心中一沉,低声问道:“为何?” “袁氏坐拥半壁江山,合肥王也在他们手里,却遵从了洛阳的旨意,这是在打自己的脸吗?这种做法会让袁氏声名扫地。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士林领袖袁氏一族如今的主事者也不过如此。” 王斌语气非常不屑,随即话锋一转:“或许很多人看不到这一层,但那三个蠢货这么做,就暗示了圣旨还有用,玉玺还有用。到时候我不相信那位出了这个计谋的人不拿玉玺做文章。一群败类!国之神器也敢拿来付诸权谋!端的是不当人子!” 王弋陷入了沉思,这件事可不是小事,现在还没什么,万一等自己打下冀州之后董卓将他定为冀州牧,派人执掌幽州那就麻烦了。 若是服从就要丢老家,若是不从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国贼…… 他马上找出纸笔开始写信,这件事要通知荀彧,做好防范措施和对策。 “老先生明断秋毫,琰拜服。”一旁崔琰对王斌行了一礼,看来这世上能人真的很多,只是不出名而已。 王斌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何人?” 崔琰赶忙答道:“在下清河崔季珪,师从郑玄。” “清河崔氏吗?郑玄的弟子?”王斌思考片刻,缓缓说道:“我没见过郑玄,不过年轻的时候见过马季长一面。他的经学不错,也只是经学不错。” 王弋闻言目瞪口呆,这是什么神展开?大佬竟是我老子?搞笑吗这是? 但他也没时间惊讶,写完之后赶紧交给赵云说道:“辛苦子龙,将信交给文若,让他小心提防。” “喏。”赵云接过信,转身就要出去。 “放下,回来。”王斌出言制止,白了自己儿子一眼说:“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王弋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老爹问道:“还有?” “当然。唉……我是造了什么孽,生出来的儿子怎么都这般愚钝?”王斌似乎很苦恼,连连摇头。 王弋咬牙接住了这一记来自老父亲的不屑,十分乖巧的问:“父亲~还有什么您就一起说出来吧~求求~” “令人作呕!”王斌扭过头,看向了大汉知名帅哥崔琰说道:“听说你拿下并州的时候找王家人帮忙了?还顺利吗?” 嘭! 王弋一脚踢翻桌子,大声骂道:“王允,当日在老师府中我对你也是恭敬有加,你他妈居然要掘老子的根!你他妈也配!” 王弋真的是要气疯了,他只是觉得王允想要谋划一下并州的那几个郡。 经过王斌的提醒,他反应过来。王允哪是想要什么并州啊,他想要的是上党王氏,继而以圣旨和宗族的名义接管王弋的全部势力! 幽州可是王弋辛苦多年打拼出来的成果,如果说董卓想要夺取幽州他还不会这么生气,毕竟董卓也是一方霸主,双方互相算计很正常。 可王允算什么?一个文官居然想用坑蒙拐骗来盗取自己的劳动成果?接下来会是什么?美人计?连环计? 也不能怪王弋这么生气,这大概就是同行是赤裸裸的冤家。王弋同样也是靠权谋和唬人起家的,深知这种手段有多么卑劣,对此深恶痛绝。 王斌没有责怪王弋鲁莽的行为,年轻气盛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其实很看好王弋,权谋政事和自己年轻的时候很像,可惜这小子对大汉不够忠诚,这点让他非常不爽。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沉寂。 王弋缓了很久才平复下心情,低头继续写信。他确实不擅长家族争斗,不过这都没关系,王允不是喜欢玩儿阴的吗?那他就送给王允一个大礼包好了!满宠、荀彧加虞翻,这下王允应该能满足了吧? 上党王氏,既然那么喜欢吃里爬外,就让你们感受一下满宠的铁面无私吧! 王斌轻微摇了摇头,他有自己的人脉,好友子侄辈的年轻人都很不错,很适合辅佐儿子成就一番大业。 可这番大业不能是篡权,只能是光复汉室。 王泫的小脑袋忽然出现在门口,大声说道:“爹爹,吃饭啦。” “来啦,来啦。”王斌起身示意崔琰、赵云跟他走,也不理会奋笔疾书的儿子。 大花似乎也闻到了饭菜的问道,从王弋袖口溜出来跳到赵云身上,一头扎进小姑娘怀里。 王泫吓了一跳,刚想扔出去,赵云却说道:“这是主公的宠物,不咬人的。” “哼!玩物丧志!”王斌随手从女儿手里将大花拎起来,自己抱着一顿撸。 “爹爹……”王泫看着眼馋,伸着手要:“我也想摸摸,给我摸摸呗……” 王弋终于将信写完,走进饭堂的时候发现自己妹妹和大花玩儿的开心,伸手想要拿过来。 他倒不是不想给王泫玩儿,紫貂毕竟是个吃肉的野兽,小孩子下手没轻重,他担心紫貂咬到王泫。 “干什么!”王斌见状却瞪起了双眼说道:“你一个大人和幼妹抢东西?教养呢!这个小兽留给你妹妹玩儿你还心疼吗?” 王弋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说自己的宠物又没了? 奇怪? 为什么是又? 第56章 辽队县工坊区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铁锤敲击在铁砧上的声音富有节奏和力量感。 光从声音判断就知道这里是男人的世界,肌肉与烈火、捶打与锻造,精雕细琢下的作品中每一寸都充满了嗜血的渴望。 今天这里却来了一个少女。 少女名叫徐君,十七八岁的年纪,没什么名气 ,瘦瘦弱弱的似乎和这里没有一点联系。 但这里上到耄耋老人,下到总角稚童没有一个人敢小看她。 因为她有一个令这里所有人都敬若神明的先祖——徐夫人。 徐君确实打不了铁,她是个女子,没有先祖那样的力量。 有时候四下无人时她也会难过,徐夫人膝下无子只有一女。 女子继承不了父亲的技艺,真的是身怀屠龙之术却无从施展。 或许真的是那柄匕首的诅咒,徐家人虽然没有断绝,可代代都只有一个女子。 上天似乎都不想让那种匕首再次出现在人前,没有斩尽杀绝却断了所有的希望。 徐家人早就已经放弃了,甘心俯首于天命。 但徐君不信天,她只信自己。 于是她嫁给了一个铁匠,她准备教自己夫君如何打出世上最锋利的匕首。 然而老天却逼着她相信天命,成亲那天醉酒的夫君非要为乡亲打一把菜刀,结果跌入火炉烈焰焚身而死。 徐君成了寡妇,她有些绝望了。 那时一个比她还小的女孩儿找到了她,希望请她出山。 看到少女的穿着徐君本来没有抱什么希望,以为只是大户人家听信传言来找她,抱着被人打死的心态跟着女孩儿来到了辽东。 到了这里之后徐君才知道请她的不是大户人家,而是军队。 凭借着祖上的技艺和细腻的心思,徐君完成了一个又一个似乎不可能完成的设计。她探索出了好几种锻造的方法,来满足上面那近乎疯狂的需求。 随之而来的是地位水涨船高,徐君一路从一个她不明白什么意思的研究员成为了副工长。这片区域的管事者是工长,一个叫做浦沅的爱笑的傻子,在铸剑的天赋上却无人能及! 在这里徐君也学到了很多,有专门的铁匠研究如何让更硬却不脆,也有专门的铁匠研究如何将两种不同的钢铁结合在一起改变武器整体的质量,有的在研究淬火,有的在研究覆土等等…… 徐君明白祖先的技艺已经有些落后了,好在她还年轻,她有的是时间让徐家再次回到铸剑师的名单中,再次站在那至高无上的顶点上。 徐君今天来这里是为了取一件样品,一柄叫做三棱刺刀的样品。 她和浦沅用模具固定锻打的方式将那个东西弄了出来。很麻烦,想要量产很不容易。但光凭外形就知道这是一柄杀人利器。 今日那个给这里人下达了无数变态命令的州牧要来,她想要拿着那柄匕首问问那个州牧,这东西捅刺确实非常厉害,可除了捅刺以外基本上没什么用,他想要这东西做什么?以为这里的人时间很多,很清闲是吗? 王弋带着甄姜来视察他领地中的科研部门,他多少有点儿兴奋。 理工男嘛,在他眼前放个美女或许兴趣不是很大,但放个会动的变形机器人,十个里面有九个会想研究研究是怎么动的。 他先找到了马均,马均正在帮他设计三种武器,投石机、床弩以及两人操作的小型床弩。 这几种武器其实都不是什么新鲜武器,先秦留下来的古籍上都有所记载,据说前朝太尉陈球就用过床弩。 很可惜王弋并没有找到实物,而且他要求的也不是粗糙的早期产物。 王弋想要的是配重投石机和精准度较高的床弩以及两人就可以操作的小型多发床弩。 需要配重投石机的原因是这东西算得上是纯机械结构,投射距离好计算。王弋配出来了火药,搞枪炮什么的虽然不可能,但搞个土炸弹来攻坚还是可以的。 小型床弩是给射声营配备的,他们需要这种装备压制或者刺杀。 至于精度高的大型床弩嘛……完全就是王弋惜命。 为了测试他穿越来的这个世界到底正不正经,王弋让张飞和典韦火力全开打了一架。 两人都是力量型选手,虽然没出现什么玄幻的一幕,但对战的两三丈以内武力一般的人根本靠近不了,余波飞溅的石子直接洞穿了一名侍卫的身体。 这东西王弋是给那种冲阵型武将准备的,他身边这些人可以说是三国中最顶尖的战斗力,未来都是要独当一面的人,不可能一直给他当个护卫。 王弋记得以前看过一个电视剧,将床弩安装在马车上,想用的时候组装一下就行。 投石机其实王弋自己就能搞定,只是他没时间。床弩却不行,这玩意儿的弩机非常复杂,一般人真就摆弄不明白。 好在马均很给力,虽然那种指哪打哪的大型组装床弩还没弄出来,但能三连发的小型床弩已经成型了,只要王弋拍板就可以量产。 射声营王弋身边就有,于是他让人实验了一下。 这帮人都以杀人为职业,很清楚手中家伙的好坏。 对于这种床弩射声营的人很喜欢,唯一有些不满意的就是拿着不是很方便,他们也希望是能够快速组装的,携带更方便一些。 马均表示明白,有空他会去改的。 这东西不是刚需,马均现在职位虽然很高,却是被绑来的。他现在之所以愿意留在这里,就是因为王弋更多的是让他设计农具改善民生,而不是设计武器施展杀戮。 武器肯定也要做,但王弋比那些满脑子只知道杀戮的西凉人强太多了。 这时侍卫低声在王弋身边说了两句,王弋示意马均注意休息,这些东西都不着急之后便离开了。 来到公署衙门,王弋看到了一位少女在等他。 王弋一愣,不是说副工长找他吗?人呢?这位又是谁? 甄姜看到少女眼前一亮,笑着说道:“我来介绍一下。夫君,这位是铸剑大师徐夫人的后人,姓徐名君。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的。” 徐君也有些发愣,她知道幽州牧很年轻,但这有些年轻过分了吧?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一方州牧?老家那些年轻人都在干什么?调戏小姑娘? “原来是名家之后,久仰久仰。”王弋先反应过来,抬手行了一礼。 这是他应该做的,和身份没什么关系。这个时代遇到人才你就得礼敬有加,皇帝也要陪笑脸的。 徐君赶忙一闪,欠身一礼说道:“副工长徐君,拜见主公。主公,您要的东西我和工长浦沅做出来了。” “我要的东西?”王弋有些茫然,他要啥了?好像最近没给浦沅发布什么硬性要求的任务吧? 然而紧接着他就被徐君手中托盘里的东西给惊讶到了。 托盘上面放着两柄匕首,一柄是螺纹三棱军刺,一柄爪子刀。 爪子刀还好说,这东西的难点在于如何让刀身弯曲。但三棱军刺不一样啊,这东西王弋就是画着玩儿的,根本没想到这个时代有人能做出来。 王弋将三棱军刺拿在手中看了又看,半晌后才问道:“这是你做出来的?不愧为名家之后,果然名不虚传。” 徐君却摇摇头说:“这是属下的想法,浦沅工长打造的。” “那也很厉害了。”王弋掂量了一下问身后的侍卫:“怎么样?捅进身体后血液会迅速流干,这种伤口是止不住的。” 侍卫看了看说:“启禀主公,属下认为这把兵器确实不错,不过直的更好,更方便清理携带。” 这些人是行家,一眼看出了优缺点。 徐君却脸一黑,心道喵的你要直的早说啊,我还费那个劲干嘛? 王弋问道:“如果是直的能量产吗?” “能!”徐君脸更黑了,有些没好气的说:“只是产量不高,这种外形打造起来并不容易。” “能量产就行,一年之内能打造出八百吗?”王弋并没有在意徐君的语气,他也不可能大规模装备三棱军刺,事实证明这玩意儿并不比匕首好用多少。 王弋准备将这个看作身份的象征,每个射声营的人都发一柄,就当个身份证明了。 聊到正事徐君也不再发小脾气,想了想辽阳县的生产力后回答:“一年八百应该没问题,现在要将工艺发到辽阳吗?” “嗯。”王弋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追问道:“如果我想在刀柄上刻上名字,需要将名册发到辽阳吗?这些名字比较隐秘。” 徐君不动声色的看了王弋身后侍卫一眼说道:“不需要,交给浦沅工长就行。” 王弋松了口气,射声营这八百人的名册在洛阳的备份已经被王弋烧了,现在他们都是不存在的人,未来死在什么地方可能都不会有人知道。 君臣一场,王弋除了给这些人一场富贵以外,也就只能用这种方法证明这些人存在过了。 徐君又拿起爪子刀问道:“主公,这柄匕首也要打造吗?” “不需要。”王弋摇摇头说:“技术留存吧。” 技术留存?这是个新名词,但这里的人都知道。所谓技术留存就是你开发出来的技艺很有用,但现在却用不着,先封存起来,等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徐君的小脾气又上来了:“主公,既然技术留存您为何还要我们打造?我们平时的事务也是很多的。” “我没让你们打呀。这几个都是我画着玩儿的,根本没想到要用。”王弋有些茫然,他现在对匕首没什么需求,除了堑壕刀和375sn战术直刀以外就没让人制作过其他的。而且这些都是小规模装备,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徐君怔在当场,随即猛然想到了什么。傻子就是傻子,除了铸剑以外什么都不行。浦沅那个不靠谱的,估计又是将图纸拿错了,这种事儿那家伙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 腾地一下徐君脸色变得通红,拿袖子挡住脸直直冲了出去。 太丢人了,第一次见主公就出现这种事以后哪还有脸混下去? 王弋有些莫名其妙,技术累积也很不错啊,谁知道以后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撇撇嘴,王弋放弃了思考徐君跑出去的原因,带着甄姜继续在辽队里闲逛。 他帮甄姜找到了当初给他烧制玻璃砖头的工匠,不过这位工匠似乎有点儿小厉害,烧出来的白瓷让王弋爱不释手。 瓷体轻薄透亮,从外面还能隐约看到茶汤的颜色,是王弋见过最好的瓷器了。 和土包子王弋不同,甄姜是见过大世面的,她拿在手里看了看也觉得很不错,虽达不到御品的级别,也是上上等的。 这种工匠烧玻璃肯定是浪费,听说了王弋的来意之后工匠却邀请他们去自己家里坐坐。 王弋二人不明所以,等到了之后有些傻眼。 好家伙!一屋子的玻璃器皿。 工匠和王弋解释:“主公,这琉璃和瓷器一样,都是化腐朽为神奇的技艺。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便自己试着烧了些。” 王弋见状干脆让工匠自己选择:“现在有两条路,第一是你继续在这里烧瓷器,工钱照领,发的土地也照旧。第二是你跟着甄姜走,去了甄家你就是甄家的工匠了,工钱会多,土地却没了。” 哪知工匠嘿嘿一笑,给王弋上了一课什么叫小民的智慧。 “主公,我选去甄家。”工匠笑眯眯的说道:“我记得我们这些工匠是有举荐人的权力的,我的位子我举荐我女婿接任。您放心,当着您的面您随意考核,技术指定比我好。” 哎呦!可以啊!王弋看着眼前这个小老头儿也笑了,薅羊毛居然薅到他头上了。 不过他并不反感这些,只要是技术够硬,你越薅王弋越开心。 “主公,我还有一个宝贝献给您。”说着,老头儿走进内屋拿出一个匣子呈在王弋面前。 王弋打开一看愣在当场,匣子里面的物件居然是他烧玻璃的初衷——望远镜。 第57章 中毒 王弋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能真正拥有一只望远镜,他以为自己有生之年根本就见不到了。 于是王弋赶忙问道:“这个镜片是你烧出来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怪王弋这么激动,普通无色透明的玻璃能否当镜片使用他不清楚,这简直是划时代的产物。 然而老工匠却摇摇头说:“主公,这不是我烧出来的,这个镜片是我找人打磨的,您不是说想要透明的吗?我用几件琉璃器皿换了一包水晶,您看是不是您想要的东西?” “能量产吗?”王弋看向老工匠,这才是他关心的问题,以后斥候带上一个,那效率可就提升太多了。 “很难。”老人想了想说道:“我将那名工匠叫来您自己问吧……” 最终王弋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想要用水晶做望远镜太难了,不仅对水晶品质要求极高,废品率也高的离谱。 不过王弋还是让那个工匠继续尝试,能做出一个是一个,在这个年代望远镜的用处还是很大的。 接下来几天王弋去了一趟辽阳,当场写下一封公文给陈满,命令辽队县取水不许在用小辽水的河水,辽阳的污染实在是太严重了。 如今王弋在高显县,这是他此次来辽东的最后一站,了解完这里的情况之后他就要回蓟县为攻取冀州做准备了, 刚进高显王弋就感觉非常不爽,这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即便年节也挡不住商人们赚钱的热情。 只是为什么最繁华的一条街上都挂着王氏商会的名头?他记得规定过每家商会店铺不可超过三间啊! “这个王氏商会背后到底是什么人?”王弋非常不满的问甄姜:“多大的来头居然敢占一条街?这种违反规则的行为谁同意的?” “你有没有想过……”甄姜的脸色变得非常古怪,玩味的说道:“这个王家就是你家?” “我家?你开什么玩笑?我都没有派人来。”王弋一脸不可置信,他要钱有什么用?他要的是税收。 甄姜脸色一沉,瞪着王弋说道:“我不是人呐!” “呃……”王弋一时语塞,随即问道:“你不是应该开甄氏商会吗?”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一个小官儿?秩比两千石的校尉,我借他们的名头是给他们面子。现在我是州牧夫人,带着甄家一起做生意是看得起他们。” 甄姜对王弋的态度有很不满,忽然有些哀伤的说:“爹爹去世之后家里那些人吵的厉害,很多人都想让我帮他们在你手下谋个位子,完全不记得我说要离开甄家时他们有多贪婪。我对他们的能力很了解,可他们自己却看不清。我好担心有一天要亲手毁了自己家,唉……” 对此王弋也不好说些什么,世家其实就是一群人以血缘关系为纽带,共同让一个家庭变得强大的共同体。 可一旦这个共同体中人才凋敝或是利益目标不再一致,他们瓦解的速度和内斗的凶狠程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荀爽和荀彧曾就世家问题和王弋聊过,老人家见过各种世面,身负上古传承。坦言世家对于统治者来说就是毒瘤,但却无法避免,因为你杀不完,老的世家死去,新的就如雨后春笋般诞生。 荀爽的一个比喻让王弋记忆犹新,世家于君王就如门客于主君,他们可以是死士,也可以是刺客,就要看主君如何掌控和使用了。 在世家的问题上王弋给不了甄姜答案,他可能还没有甄姜了解世家。 不过安抚还是要做的,王弋从座位下面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甄姜笑着说:“别哭丧个脸。来,送你个东西开心开心。” “你以为我是小猫小狗?给口吃的就摇尾巴?哼!” 甄姜白了王弋一眼,但还是毫不犹豫接过盒子。 打开之后甄姜目瞪口呆的问道:“你就送我这个?” 也难怪甄姜这幅表情,盒子里装着一把巴掌大的小弩,弩上挂着三枚箭矢,做工十分精巧。 问题是送女子东西送个梳子、簪子什么都好啊,送个弩是什么意思? 王弋却理所当然的说道:“怎么了?这东西你不喜欢吗?防身利器啊。别看它小,弩弦是纯牛筋的,里面还有滑轮结构,上弦很轻松,威力惊人。” “行吧。”甄姜撇撇嘴,她能怎么办呢?自己挑中的人,还能气不过打一顿不成? 抛去杂念,甄姜开始为王弋介绍街边店铺买卖的东西。 高显县可以说是大汉商贾最为密集的地方,除了时鲜买不到以外,几乎应有尽有。 从最上等的云锦到便宜的土布,从南海的咸鱼到漠北的牛羊,从做饭的铁锅到精美的兵器,从填饱肚子的粟米到救人一命的老参,可以说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所需要的一切都可以在这里找到。 有利可图就意味着坑蒙拐骗,这里的律法非常严苛,敢偷东西第一次剁手,第二次砍头。 以好充次、以假乱真,三方监察的官员抽十鞭。先打官员,违法商户再由监察官员自行处理。 类似的律法非常多,不是王弋想维持市场的稳定,而是高显是他目前维护军队的主要收益来源,容不得半点马虎。 高显的县令目前是周平,他是郭嘉推荐过来几个人中的一个,师承法家,是个狠人。 王弋这一行并没有刻意隐瞒,却也告诉他不要大张旗鼓的迎接。 周平只得在衙门门口等待王弋的到来。 税收高的地方就是不一样,走进衙门王弋发现这里虽然地处东北,可比他州牧府雅致多了。 王弋随口询问了一下周平有没有难处,没想到周平真的给出了建议。 “主公,平认为应该将高显改建成买卖文书而不是实物。高显实在太小了,装不下这么多的货物,扩建又十分麻烦。不如买卖货物清单,让商人们自己发货送货。” 嘶…… 王弋听得倒吸凉气,这玩意儿是不是传说中的期货啊?他也不懂这些啊。不过他倒是听说过有不少玩儿期货的人跳楼,也不敢开这个口子。 沉思片刻后王弋说道:“这种东西造假的成本太低,监察起来十分不方便。扩建吧,以后高显城的商铺中只摆放样品,单独建一座城来存放货物,正好还能扩充一下城池内部商铺的数量。” “这……好吧。”周平勉强答应,随后又说道:“主公,我们是不是应该换个地方?高显离中原太远了,很多东西在中原明明很便宜,到了高显便十倍不止……” “我倒是想!”王弋没好气的说道:“我想改建洛阳,你去带兵给我打下来吗?” 周平被王弋噎的直翻白眼,他只是个文官,打架他不怂,打仗他不行啊。 但他还有一件事不得不说,于是周平行了一礼朗声说道:“主公,平还有一事。请主公以后不要穿白狐裘了。” “为什么?”王弋不解,自己穿什么这家伙也管? 周平却说道:“主公,即便是在高显,一张白狐裘也能换十张红狐裘,此皆因主公喜欢白狐裘,人人争相效仿,如当年齐桓公一般。” 这事儿还真就说到王弋心坎儿里去了,他倒不是多喜欢白狐,主要是甄姜喜欢,给他置办的衣物都是白狐裘,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效果。 王弋其实也想做类似的事,这个时代的人都比较喜欢用青瓷,高贵一些的直接就用青铜,而更精致的白瓷虽然有,却看不到什么人使用。 王弋想凭借自己的身份将白瓷推广出去,好看又好用,没道理只能当个摆设。 关于这个问题王弋需要回去和荀彧他们研究研究,关乎于税收不能不小心一些。 点头答应下周平,王弋表示自己会注意后就准备离开高显了,他来这里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看看胡人的动向,大战在即,不能不小心谨慎。 回去的路上王弋叮嘱队伍尽量加快速度,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解决掉王芬了,以冀州的人力物力居然连张燕都打不过,简直是浪费资源。 然而当王弋一行人走到徒河的时候却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这人穿的破破烂烂跟个乞丐一样,双手张开挡在队伍前,差一点儿就被射声营的人给干掉。 王弋下令将人带过来,有些疑惑的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可是有冤屈?” 难怪王弋会疑惑,像眼前这个人这样的幽州几乎已经没有了。 在幽州只要愿意种地,获得土地很轻松,没有出去讨饭的必要。 “是您写信给我的啊!”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有些激动的说道:“您不是辟我为从事吗?我是黄权黄公衡啊!” 王弋接过信看了看,还真就是他写的招募信。那么问题来了,他去年年初写的招募信,这位怎么今年才来? “公衡先生,你这是……走了一年?”王弋指了指黄权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很是纳闷儿。 黄权叹息道:“您是不知道啊,我这一路到底有多难走。漫山遍野全是贼徒,山贼、水贼、宗贼,光我见到的就有上百了。唉……” 王弋更疑惑了,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和给你送信的人一起过来啊?” “啊?”黄权愣在原地,弱弱的问了一句:“还能和他们一起走吗?我以为他们只是送信的,拿到信我就让他们回去了……” 得!王弋算是知道为什么刘璋都投降了,这位还在坚守。黄权聪明是够聪明,但不伶俐啊。 带着黄权返回徒河给他拾掇了一番,一个二十来岁的精神小伙儿出现在王弋面前。 黄权不禁有些感慨:“鄙人一路从天府之国穿越中原来到这塞北幽州,遇到贼人无数,没想到被称为最荒凉的幽州却是最安宁的,唉……” “公衡啊,赶紧吃饭。”王弋指了指桌上的菜肴说道:“吃饱喝足我们要赶紧回蓟县,别耽误了正事。” 正事?黄权有些不明所以,忽然看向了南面冀州的方向。 这打脸来的太快了吧?他刚说幽州安宁呢!确实不闹贼,可是要打仗啊! 埋头干饭,黄权也不敢多问,自己连正式任命都没有,打听这种事不是找死吗? 你还别说,黄权还真就不是不伶俐,这不就反应很快吗! 等王弋回到蓟县的时候,荀彧非常隐晦的朝他点了点头。 荀彧的意思是已经通知田丰注意王氏的动向,小心防范。 他这个人比较正直,更愿意用堂堂正正的手段击溃对手。 但田丰和荀彧不一样,不管什么手段,只要能解决问题就是好手段。 接到荀彧的信后田丰就在着手准备灭掉晋阳王氏和祁县王氏了。 田丰不知道在他准备灭掉王氏的时候,王氏也在想要干掉他,并且已经出手了。 正和幕僚们讨论冀州攻略计划的王弋忽然觉得腹中一阵剧痛,脸色煞白嘴唇乌青,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众人大惊失色,虞翻见状赶忙上前查看,摸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粒药丸送到王弋嘴里。 “中毒。”虞翻低声说了一句,但在场的人几乎都听到了。 吴成风一样跑进内院儿厨房,在自己兄长耳边细声耳语。 吴泉脸色一变,立刻集合厨房内的所有人,发现有两个人不见了。 吴成跑回去将这个情况报告给荀彧,荀彧眼中杀机一闪,他不喜欢玩儿阴的不代表不会玩儿。 “子龙,封锁州牧府,将那两个人找出来。” “正南,州牧府内一切事务照旧,不能让人看出破绽。” “子义、文姬,劳你二人去并州一趟,这件事我做主了,将来主公要是怪罪,我会将这件事揽下来。” 荀彧的眼神阴沉的厉害,幽州从贫瘠到富庶他是亲眼见证的,若是王弋死了,不论换谁来,都会变得比以前更为破败。 “吴成,你带一百射声营去洛阳找荀公达。他是在外面野习惯了吗?不想回来了?告诉他赶紧回来,顺便将王允也带回来。” 荀彧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众人按照他的吩咐各行其事。 他早就知道平日里充当护卫的射声营是王弋豢养的一群杀手,而且还是这天下最顶尖的一批杀手。 不过荀彧很赞成王弋说过的一句话:杀手行刺对方的将领以取得战争胜利这无可厚非,但若想用暗杀来一统天下,那这天下不争也罢! 第58章 叛乱 有人说活着在于折腾,然而有的人却认为折腾并不是全部,如何将自己折腾死才是生命的意义。 当背叛的第一缕萌芽出现在脑海中的时候,人就不再是一个纯粹的人了,信义毫无可言,忠诚廉价无比。 上党王氏大抵就是如此,他们看不得一个野孩子能当上州牧,看不得当年出走之人的后代有如此成就,能打下诺大的家业。 他们是贪婪吗?不,王弋获得的一切都可以和他们分享。 他们是嫉妒吗?不,一脉相承,同一个氏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们是见不得人好吗?同样不是,王家是上党有名的良善之家,修桥补路不计其数,灾年放粮非常大方。 他们这么做只是因为那脆弱的自尊心经不起王弋的撩拨,如果王弋是从上党王氏老宅里走出去的,那他们会为王弋付出一切。 但是现在,他们只想毁了王弋。 在这些人的理解里,高高在上的他们赐予了王弋臣服的机会,然而王弋却视若不见,那就不要怪他们不留情面。 田丰并不知道在太原城守城的人是王越从王氏中要来的,信息不对等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危机,因为有人下令让那些士卒在深夜里打开城门。 老天往往不会眷顾阴谋者,阴谋者在成功的同时便已经注定了未来会失败。 王氏成功了,算上叛变的守城士卒他们足足有一万人,他们自信田丰不可能挡得住。 王氏也失败了,并州三家王氏叛变的同时,有人也背叛了他们。 只是任谁也没想到,背叛的人居然是王允的儿子王景。 王景是祁县王氏中不多的练武之才,不能说有多厉害,至少在全是文人的家族里最能打。 他这次回老家是为了做一件事,却没想到被家人裹挟着领了一支步卒前去造反。 凭借对晋阳成的熟悉,王景深夜进了城之后扔下部队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府衙,翻墙进了后院儿。 结果刚跳进去就被人按住,卫士营巡夜的卫士们拎小鸡一样拎到了田丰面前。 田丰睡得正香,听有人报告称抓住了刺客,拎着柄剑就出来了,他倒要看看谁扰他清梦。 “你是何人?”田丰借着火光一看,发现是个小年轻,二十岁出头,自己不认识。 王景却反问道:“你又是何人?” “本官总领并州事务,田丰田元皓。” “你是王弋……不!王幽州的手下?” “是啊。” “快跑吧!”王景见田丰答应,赶忙说道:“三家王氏造反,聚集了一万多人打开城门正朝这里来呢!” “此话当真?”田丰神色一凝,如果真是一万多人那麻烦就大了。 王景见田丰不信,急忙自证:“当然了!我就是从里面跑出来的,骗你干什么?” “你也是叛军?”田丰眼中杀机一闪,他在怀疑这是个阴谋。 “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王景是真急了:“我就是来找王幽州救我父亲的!快走,快走!” 田丰一怔,心道看来这里面有故事啊。他找来范方问道:“范统领,一万人你们能打赢么。” 范方仔细询问了一下后说道:“打赢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杀不完。一旦被拖住我们没有任何援助,这还是在他们的地盘。田主簿,撤吧。” “唉……通知府里的人,撤吧。”田丰叹了口气,谁能想到第一次为主公守城就要弃城逃走呢?耻辱啊…… “晚了,他们来了。”王景不忿的说道:“早让你走你不走,完了吧!” 王景很愤怒,他已经听到府外传来的呼喝声了。 田丰眼神中透露着不屑,这些人大概是不清楚王弋花重金养出来的卫士营到底有何种战斗力是吧?这些人顿顿都要吃肉,每天除了休息和执勤就是在训练,要是打不赢一帮庄户组成的军队以后还是不要争天下了。 典韦手执双戟走过来瓮声瓮气的说:“田主簿,我带两百人开路,范方带两百人断后,剩下一百人你指挥用来保护你们这些文官。我们往哪里杀?” “走北城门去楼烦,张辽在那里驻守。” “是,小的们,往北城杀!” 三家王氏的主要成员都在太守府正门,他们没有着急进攻,而是在等冲车运过来。 忽然一道巨大的黑影从院门上方飞了出来,重重砸在地上。 这些人只看到一个人形黑影,还没分辨出是谁,黑影犹如旋风般舞动着兵器撞进人群。 紧接着院门打开,一群身披重甲手持巨型斩马剑的士卒涌了出来,开始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王氏的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浓烈的血腥味便充斥着鼻腔。 手下士卒想要反击的时候,同样绝望的发现手中兵器除了砍出点点火星以外不会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 典韦领着手下犹如一台碾路机,碾平敢阻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切蝼蚁,只给后面的人留下一条赤红的血路。 传说中人马俱碎的场面没有看到,这些重甲战士根本不需要将对手砍碎,一刀两断即可。 这一刻他们在典韦的领导下犹如深渊爬出来的鬼神,无惧任何伤害,疯狂屠戮着眼前每一个还活着的对手。 王氏的士卒士气终于坚持不住了,所有人都没命的往城里跑,生怕慢一步被这些人追上砍死。 其实典韦他们根本追不上,几十斤的重甲穿在身上怎么可能追的上轻步兵? 一触即溃的场面虽然没有发生,但当田丰等人出府的时候,除了滑腻的地面和堆满道路的尸体以外再无其他。 范方也不考虑断后的问题了,保护着文士们向北城走去。 不是他不想打,范方虽然不是智慧型将领,不过至少在卫士营里智商是拔尖儿的。他考虑问题很周到,如果他们这五百人被拖住一夜,天亮的时候只能等死。那时候估计除了典韦以外,没人还有体力杀敌了。 “呵……就这?一群土鸡瓦狗。一点儿本事没有还想造反?” 黑暗中,太守府对面的建筑上传来了一道极其讽刺的声音,一位二十出头的少年抱着长剑走出黑暗满脸的哭笑不得。他有些不明白,王氏这种战斗力和组织能力是怎么敢造反的? “你还想要他们怎么样?都说了是一群废物了。”在年轻人身后传来了一道柔媚的女声:“走吧,去幽州看看那个堂弟,振兴王家还得看咱们这三房。你也别大意了,主要是王旗和王动没出手,不然这些人想要走也不容易。” 房下的院落里,十几个年轻人或坐或站,有武士模样的,有书生打扮的,还有富家千金模样的女子,形象不一而足,眼神中都泛着光芒。 这些人就是上党王氏年轻一代中的一部分,他们的父辈死的早,在家族中受尽了排挤。 也正是因为排挤让他们发奋图强,他们能活下来的原因就是王世足够强,王世死后这些人只能抱团苟活下来。 这些王氏子弟心里多少都有些问题,虽然都有本事,却不敢反抗。 在王弋身边的王正王奇也是如此,童年的阴影让他们从内心深处惧怕族老,没了王世他们只能祈求王弋为他们出头,因为王弋不害怕家族中的那些人。 不提这群可悲的人,田丰能从晋阳逃出来是因为有卫士营。 上党太守就没这么幸运了,太守府里没留下一个活口。 不过杀他们的不是王氏族人,而是一群黄巾军,领头的人正是白波黄巾的首领李乐。 另一方面,九原人吕布凭借着对五原郡的熟悉,带着拿着丁原的手令说降了骆县县长,带兵将善无县团团围住。 吕布的军队路过中陵县的时候被猎户发现,提前告知了县长。 县长将这个情报传递到了善无县,善无的守将是孙福,早有准备的他将夜袭的吕布揍得满头包。 虽然善无没有破城,但武成县和中陵县却投降了。这两个县没什么兵力,丁原后续带了四万大军,根本挡不住。 一时间除了雁门郡以外并州全部沦陷,危在旦夕。 张辽是在看到田丰的同时接到孙福的来信,一时间他也有些为难,不知道该坚守还是支援。 整个雁门郡他能调动的兵力只有一万,镇守娄烦他带了四千,还有六千由孙青带领驻守阴馆县。 田丰看过信之后主张去救援,善无县丢不丢无所谓,定襄郡就只剩下那么一座城了,但孙福要救出来。 于公于私张辽也觉得应该去救,可正当二人调兵遣将时,孙青居然派人来告诉他不要轻动,孙福弃城跑了。 孙福也是没办法,善无县的城墙是土墙。矮不说,还脆。 自从他看到吕布全力一击打得城门都直颤就知道自己根本守不住。 于是孙福和吕布谈了谈,只要吕布愿意后撤三十里,他就带人撤回幽州。 吕布很想在丁原面前证明自己的实力,他已经不想当主簿了。 可他暂时攻不破善无,眼看丁原就要带着大部队到了,便答应了孙福的要求。 吕布暂退之后,孙福十分痛快,带着部队和百姓一溜烟儿的往东撤。 退回幽州是不可能的,他要去马邑县驻守,定襄郡没了不能让雁门郡再丢失。 而且孙福还为吕布和丁原留了一份大礼,这份大礼足够让丁原和吕布毕生难忘。 丁原的野心可不小,他不仅想要定襄郡,还想要雁门郡,甚至是整个幽州。要不然他也不会带四万大军前来攻城了。 由于孙福撤走了百姓,丁原直接命大军进城休息,也省得建造军营。 然而丁原却没有注意,冬季的并州西北风呼啸,吹得人心惶惶。 深夜,善无城隐蔽的地方地面上打开了一个又一个盖子,几个士卒为一组从中钻了出来,月光下露出了邪恶的笑…… “走水啦!走水啦……” “敌袭!敌袭……” 一声声大喊在城中响起。 最先起火的是马厩,那里堆积丁原部队马匹的草料,紧接着是民居,最后根本分不清是哪里起火,整个善无城被烧得一片通红! 火光照亮了夜空,这本是带个人温暖的火焰却烧的丁原透心凉。 完了,全完了。 火光下丁原新招募的士卒发生了炸营,漫无目的的砍杀,准备杀光眼前一切活物。 这场大火烧干净的不止是善无县城,还有丁原的野心。 这些人可以说是丁原目前的全部家当,南匈奴因为被公孙瓒打得太狠,想要劫掠只能进并州,也正是这个原因,丁原觊觎幽州已经很久了。 现在的丁原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吕布够机灵将他扔到马上拉着就跑,至于那些士卒就自生自灭看各人造化吧。 几十里外孙福望着被火光映红的天空嘴角露出笑容,他从未想过守住定襄郡,贫瘠的西北有什么好守的?破败的城墙连加固的价值都没有,自从他镇守善无以来就一直在做一件事,那就是准备有一天一把火烧了善无,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看了两眼之后孙福便不在关注善无,警戒要紧。西北狼多,别让那些畜生伤了百姓。 并州的麻烦算是告一段落,白波黄巾终于完成了和黑山黄巾的汇合,三家王氏也占据到梦寐以求的太原郡,丁原虽然一败涂地,但也不是没有机会,凭借他的人望还可以从匈奴借兵,寇掠中原。 西北人得到了满足河北人却没有,王芬正在调集粮草整备军队,想要在开春的时候入侵幽州。 这件事里透着诡异,整个黄河以北似乎在一夜之间都在针对王弋。 要说这件事里没有阴谋是不可能的,可阴谋是什么呢? 又是谁设下这次的局呢? 王允又在里面担任了什么样的角色? 丁原为何突然撕破脸? 王斌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说? 第59章 误会 深夜,一道黑影翻进了蓟县的州牧府,小心躲开一个又一个守卫,朝内院儿走去。 嗖! 破空之声从脑后响起,黑影反应迅速,一个翻滚就往内院儿窜,他被发现了。 黑影其实早就被发现了,刚跳进院墙就被射声营的人察觉,只是那个暗哨势单力薄,现在又是特殊时刻王弋还没有醒过来,他们想要抓活口。 一路招呼到足够多的伙伴并通知了赵云之后,射声营准备行动了。 第一支弩箭只是试探,之后十几枚弩箭漫天乱射,目的就是要将黑影逼到死角方便捕捉。 但这家伙武艺有些超纲,光靠弩箭似乎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几名射声营士卒拔出长刀匕首准备近身,先拖住再说。 “退下。”赵云一身月白长衫,倒提自己的长枪出现在黑影面前,摆摆手示意射声营士卒不要冲动。 黑影人都傻了,月光下他看到十几个端着劲弩的士卒从黑暗中走出来,这些人居然跟了他一路! “你是什么人?擅闯州牧府是死罪!”赵云没有急着动手,他怕一会儿收不住力就没机会问了。 没错,现在赵云很愤怒,他不明白像王弋这样的人为什么会遭到暗杀,让更多的人过上好日子难道也是错吗? “呦呵!他手底下还真有不少武将啊。”黑影古怪一笑,继续说道:“那就让我试试你到底有多少斤两吧!” 黑影很嚣张,下一刻他就后悔了。 “找死。”赵云失了耐心,举枪便刺。 但就是这平平无奇的一枪,在黑影眼里一分二、二分四、四化漫天枪影。 “子龙!枪下留人!”一个和赵云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也拎着枪跑了过来大声喝止赵云出手。 然而已经晚了,赵云虽然收枪,可黑影一瞬间便成了红影,全身鲜血喷涌。 “王克呀王克,你就作吧你!”一个长相娇媚的女子急匆匆跑过来,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倒霉蛋儿,对赵云行了一礼说道:“小女子王芷见过将军,舍弟无状冒犯将军还请恕罪。将军,他没死吧?” 王芷的声音很柔媚,但语气中却满是无奈。 他们这群王氏子弟一路来到幽州投王弋,今天刚到蓟县。正想着如何自荐身份的时候,王芷看到了小时候的玩伴夏侯兰。 回到客店一商量,准备让夏侯兰来引荐一下。哪知道半夜有人找到王芷说王克拿着剑出去了。 王芷是这些人里智谋最高的一个,略一思索就知道这货是去干什么去了,赶紧连夜来找夏侯兰,生怕出什么误会。 赵云没有理会王芷,而是问夏侯兰:“阿兰,他们是谁?为何会出现在主公府邸?” 夏侯兰有些尴尬,这让他怎么解释?说这些人是老王家的人?赵云能提着枪把这些人一个个都戳死。 “唉……”叹了口气,夏侯兰无奈的说道:“把他抬着,我们去和文若先生说吧。这些都算得上是主公的家人,没有文若先生的命令,我们还是不要擅自动手了。” 赵云皱眉看了一眼夏侯兰,吩咐两个射声营士卒抬着倒霉的黑影,一马当先去找荀彧。 荀彧得知情况后和王芷谈了谈,随后命夏侯兰将王家那些人带来暂时囚禁在州牧府里,王弋还没有醒,虞翻说是去找华佗,十来天了也没个音讯。 并州的情况他已经知道了,孙福做的很对,现在必须要收缩防御,留下一个和幽州相邻的雁门郡是个非常正确的选择。 而让他囚禁这些人的原因也是因为并州,这些人明明知道要发生叛乱却不及时提醒,荀彧不清楚他们有多少真心。 只是让荀彧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早上,那个被赵云戳得满身是洞的家伙居然活蹦乱跳的跑了出来,嚷嚷着要见王弋一面。 赵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他在考虑要不要再来一枪,昨晚可能收力有些及时,没造成重伤。 荀彧了解情况之后犹豫良久,最终还是将王弋中毒昏迷的事告诉了王芷。 王芷惊讶之余将族妹王玟带来交给荀彧,并告诉他王玟专攻医术,可以让她去看看王弋。 笑眯眯的将荀彧送走,王芷回身就给了弟弟王克一巴掌。清脆响亮,王家十几个人都看傻了。 “姐,你打我干什么?”王克捂着脸不敢置信,他就是那天抱着剑站在房顶上的那个年轻人。 王芷从说话声音判断就是那个柔媚声音的主人,见到王克还敢顶嘴,王芷又是一巴掌。 啪! “打你?我都想打死你!”王芷罕见的异常暴怒,指着王克的鼻子说道:“你知不知道差一点儿我们就因为你鲁莽的行为全完了!全完了懂吗?全都死翘翘!” 王克有些茫然,王芷也懒得再搭理他。 她现在只能祈求王玟能看得懂自己那个眼神,将王弋给救过来。要不然那就真的搞笑了,没被族老们整死,却要被堂弟的手下给干掉。没人会喜欢前来夺权的人,特别还是王克这种翻墙的贼。 王玟看懂王芷的眼神了吗?或许看懂了吧,不过那都不要紧,作为王家为数不多天性善良的人,她对待每一个病人都一样,都会尽自己全力去医治。 王玟的医术很不错,通过她的调理第五天的时候王弋短暂醒来了片刻。 又过了三天,虞翻终于将华佗从青州绑了过来。 不绑不行啊,青州有了瘟疫的苗头,在一位州牧和一方百姓面前华佗从来不会选州牧。 华佗到来的第二天就把王弋给治好了,虽然王弋还需要进行长时间的休养来排除身体中的毒素,但确实已经清醒了。 见到王弋转醒后华佗二话不说就要去青州,天气马上就要热了,再不敢进去救治百姓苗头就会转变成大疫。 王弋见状了解了情况之后对华佗说道:“华神医且住,您在此地稍后几日,我写一张条子去高显,调一批药材过来您带走。” 华佗一怔,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州牧仁心,可您能将药材直接送到青州吗?我先动身,随后您让人去找我……” “神医还是等等吧。”王弋苦笑摇摇头:“我的车队过不了冀州。” “唉……”华佗轻叹一声,他就是个医士,诸侯之间的纷争他根本管不了。 但下一刻华佗就不淡定了,因为王弋居然想要下床出门。 “王州牧,你要干什么!”华佗赶紧按住王弋,身体刚调理好就想下地?疯了吧? 王弋也不想走动,问题是没办法啊。布局的人设的是连环套,王弋中毒身亡的消息在幽州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他得出去安抚一下民众。 这段时间满宠收获颇丰,都抓住几十个奸细了。 “华神医,您觉得幽州和青州比如何?” 王弋没等华佗回答继续说道:“要是不想让幽州变成青州那样,我就必须要出门,您善医人,我善医心。” 王弋的话让华佗无法反驳,只得请求和王弋一起出行。 王弋欣然接受,毕竟谁也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儿开玩笑。 找了一辆敞篷的马车,王弋叫上荀彧和赵云便走出了州牧府。 州牧在公众视野中消失了二十几天早就让蓟县百姓人心惶惶,好日子来之不易,谁也不想再次做回苦哈哈。 再次见到王弋之后蓟县民众欢呼雀跃,明眼人都能看出王弋现在很虚弱,很多百姓都上前询问王弋的情况。 王弋没有隐瞒,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中毒昏迷了许久,现在已经解毒,休养些时日就能痊愈。 有时候真话比谎言更有力量,众人奔走相告,年老者大声斥责那些卑鄙的贼子,年轻人则想着参军杀敌,为州牧报仇。 邀买人心其实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有时候甚至都不需要付出真心,只要你平时做的足够好,大难不死之后民心自然就来了。 绕城逛了一圈王弋就回府了,他现在就只有这点儿体力,作秀也只能点到为止。 回府之后荀彧让人将王景带到王弋面前,这家伙嘴很硬,不见到王弋什么也不说。 还没等王弋询问,王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梆梆磕头。 是真的磕,地上石板都被他额头鲜血染红了。 “行了。”王弋摆摆手问道:“你想说什么?” 王景以面抢地哭嚎着说:“王州牧,看在洛阳您和家父的交情上救救我父亲吧,求您了!” “哼。”王弋冷哼一声:“我没现在杀你就是看在那份交情上了。” “事情不是您想得那样的!您误会家父了!”王景抬起头赶紧将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王弋还真就误会了王允,这老小子虽然有野心,不过只是想成为一位万古流芳的能臣。 于是在那混乱的一夜,王允在洛阳和长安中做出了选择,他决定留在洛阳,心向长安。 王允的决定很难说对错,毕竟刘辩是刘宏的亲儿子,哪怕是篡位登基,在礼法上他也是真正的继承者。 去年年初王允得到了来自长安的第一份命令,联合并州王氏,伺机夺回洛阳。 对此王允欣然受命,只是渐渐的他发现有些不对劲。 作为中间人他成功将三家王氏联合在一起,可不知什么原因王氏的目标逐渐从对抗洛阳转变成了夺取幽州。 王允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已经没有能力组织王氏的行动了。 他只能将事情十分隐晦的透露出去,希望有人能给王弋提个醒,让他小心一些。 但也正是因为这次泄露情报,王允被人秘密囚禁起来。 王允的儿子王盖和王景身为联络人员起初并没有发现这一点,依旧帮助自己父亲往并州老家送信。 直到今年年底的时候王盖在一封信上注意到了王允的暗语,兄弟两人以商量,让王景以送信的名义前往并州看看具体情况。 结果就发生了之前那一幕,王景被家人裹挟着参与了反叛。 王弋听完之后陷入了沉思,他已经有了幕后真凶的人选,只是他还没想明白那家伙到底想要图什么。 吩咐王景先去休息之后,王弋和荀彧讨论了很久,却没讨论出什么结果。 王弋猜测这应该是袁绍的手笔,荀彧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两人的领地隔着十万八千里,袁绍现在要他的幽州有什么用? 这个问题王弋想不通,好在两天之后有人就给出了这个答案。 王弋的老爹王斌听说儿子中毒之后从辽队赶了过来,年会的时候他已经很隐晦的提示王弋了,没有明说是因为他想让王弋明白造反没有前途,光复汉室才是正事。 只是王斌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嚣张,居然敢下毒行刺,那就别怪他这个老家伙心狠手辣了。 “怎么样?”王斌看了看王弋,发现这小子脸色蜡黄,情况很是不好。 “还行。”王弋笑着挠挠头说:“没什么大事,就是腹泻的厉害,哈哈……” “哼。” 王斌冷哼一声说道:“吃亏了吧?我早就和你说过了,愚不可及!” 王弋也是感慨一句:“唉……还是太嫩啊。” 随即王弋便想王允的情况和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然而王斌并不惊讶。 “你理解错了一件事,袁家是士人的领袖没错,但不是所有士人都愿意服从袁氏的安排。” 王斌坐在儿子身边缓缓说道:“囚禁王允的不一定就是袁家。虽然已经时过境迁,你就不好奇何后到底是听了谁的计划才敢行刺陛下的吗?” “您是说……”王弋的念头瞬间通达。 老爹说的没错啊,袁氏根本不需要刘宏去死。王弋一直以为刘宏死了天下大乱,那场宫廷纷争就彻底结束了。 现在看来只不过是又一个开始而已…… 第60章 出兵 通过老父亲的提示王弋确实想明白了很多问题,可想明白了并没有什么用。既不知道具体的凶手是谁,也不可能去徐州干掉袁绍。 在王斌的建议下,王弋下达了进攻冀州的命令。 老爹这次是真的火了,他还指望着儿子能光复汉室,结果一帮阴沟里的老鼠却搞偷袭,那就谁也别想好! 王弋不知道自己父亲的想法,这次他派出了三路人马。 张飞为第一路统帅,戏志才为军师,率领步弓两万,出涿郡过中山,向南进军。 另一路徐荣为主帅,赵云为副将,率领五千骑兵,绕道常山打巨鹿。无需攻城,就是要断了王芬的粮道。 第三路则是由太史慈统领一万弓弩手,乐进率领三千步卒,坐船去打平原郡。这个地方很重要,绝对不能给曹操插一脚的机会。 五百玄骑营王弋交给了张合,让他跟随张飞一起进攻正面。 这一次王弋不光是要打王芬,管你是黑山还是白波,统统都要滚出河北。 与此同时,王芬也做好了进攻幽州的准备。 冀州不愧是地缘辽阔、人口稠密,这两年王芬在冀州着实招揽了不少厉害的将领。 颜良文丑自不必说,韩猛、麴义、高览、朱灵等人也被收入麾下。 而且这一次王芬为了攻取幽州准备了十五万军队,这些人和黄巾乱贼可不一样,都是合格的军卒而不是一群流寇。 拥有这种阵容的王芬并不比拥有全明星阵容的 王弋差,甚至可以说是更强,他的谋士团队也同样强大。 沮授、郭图、逢纪、田畴、阎柔,甚至王芬还因为和世家关系和睦征辟到了董承。 可谓兵精粮足,傲视天下。 王芬做的一切,招募到了谁、几时出兵、行军路线、粮草存放、用兵将领乃至所用计谋王弋知道得一清二楚。 不提沮授和阎柔这两位知名卧底,就连田畴也亲自找过王弋想要做内应。 不怪这些人不忠心,王芬他将刘和捧到了皇帝的位子,田畴剐了他的心都有。 不过王弋还是安抚住这几个人不要轻举妄动,要相信他的能力,别损伤了自身的名声。 王弋这么做也不是好心,他有自己的情报来源,甄姜的商队遍布长江以北,广受各州信任。 这不是甄姜的能力强,事实上甄姜在幽州以外的名声并不好,很多人都觉得她是一个贪婪到最终会害死王弋的祸害。 天下都知道幽州有最上等的兵器和最好的战马,这些战略物资放在谁手里都会是宝贝,但却可以从甄姜的商队里买到。 虽然量不多,而且是价格很高,但只要给钱他们就卖。 很多人都走这支商队的门路来打听幽州的情报,在他们眼中这支商队除了不收外人以外几乎是拥有无限潜力的商队,早晚有一天幽州会毁在这支商队上。 然而他们大概不清楚,情报学也是很有讲究的,王弋就挖掘出了一位情报学的天才——简雍。 简雍是老刘留给王弋的遗产,当时刘备上任西园校尉他刚好生病,留在家中休养。 他来投王弋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平了长安何氏,将张让交给他处理。 简雍认为刺探情报是相互的,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 通过释放一些无用的情报或者假情报来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才是一个细作应该做的事。 甄姜外出行商的商队中绝大多数都是从军中招募来的士卒,他们和甄姜没有任何关系,领导者是简雍。 那些马匹和兵器全都是王弋和简雍商议之后让甄姜商队出售的,以此来推测对方的将领以及军队的动向。 就像这次王芬入侵,简雍就告诉王弋这里面长安和袁绍绝对插手了。 王芬手下谋士中有两个人引起了简雍的注意,一个是逢纪,另一个则是左灵。 逢纪在洛阳的时候就已经是袁绍的手下,这个人不太可能弃袁绍而转投王芬。 要么逢纪是袁绍的卧底,要么就是袁绍派过来帮助王芬的。 左灵则更有意思,他原本是大汉司徒。他这个三公之位和能力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是用钱买来的。 按理说左灵是名士,来投王芬很正常。可左灵这个司徒没做几天刘宏就死了,掏出去的钱还没回本,不太可能抛弃现成的地位而去屈居于一个刺史之下。 简雍的想法是长安和徐州的情况应该不太好,双方都想转战冀州。 这可不是无的放矢,现在各方势力表现得都很平静,万众瞩目的袁氏内斗也没有发生。这种情况要么是袁家解决的内部矛盾,要么就是有高人指点让袁家一致对外。 由于中毒后遗症的原因,王弋的思维不能时刻保持清晰,华佗给他开的药方中绝对有助眠的药物,总是让他昏昏沉沉的。 所以他在做决策的时候就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大脑外部挂件,这个挂件就是郭嘉。 郭嘉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为了保证攻略冀州的时候不被打扰,他做了三件事。 第一,郭嘉派人去刺杀合肥侯。 第二,郭嘉派人联系了吕布。 第三,郭嘉准备去一趟凉州,找一个叫栾提于夫罗的人。 郭嘉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不想幽州好,那大家就都别好。 不提郭嘉的谋划,张飞带着两万兵马徐徐向冀州进军。 这一次肯定是要先守,守住王芬的攻势之后再进攻。 张飞和戏志才两人研究了很久,并没有将战场放在城高墙坚的涿县,而是准备在范阳和王芬展开对决。 范阳城前一马平川,王芬想要摆开阵势很容易,想要攻下有一万弓弩手的城池却不容易。 二人将胜负的关键放在了范阳前的易水上。 现在还未化冻,想过易水很轻松,可耗上几个月想回去可就难了。 范阳城前有进攻方安营扎寨所有的便利条件,临近水源方便将士取水,河道相连方便运送粮草。 但这是两人精心设下的套,只要王芬决定倚水建营,那么他注定会失败。 两万人和十五万人根本不是一个量级,人多固然很强大,消耗的却也更多。 同样多的粮食张飞手下的幽州兵可以消耗很久,王芬的冀州兵却不行。 所以为了方便运输,王芬一定会将囤积粮草的地点选在卢奴,因为无论是陆路还是水路卢奴都十分方便。 张飞不是孤军作战,只要赵云断了王芬的粮,王芬的军队要么饿死,要么被淹死,没有第三种选择。 有人会说只要攻下范阳什么计划都不会实现。 不存在的,张飞二月份进驻的范阳,等斥候发现王芬的军队出现在易水边已经是三月了。 这一个月张飞只干了两件事,加固城池和囤积足够多的防御器械,就等着王芬来了。 张合则领着一千兵马被戏志才派到了故安,他的任务是开河之后在易水上游筑堤坝,等待反攻的命令。 得知王芬进入冀州后徐荣和赵云也从涿县出发了,这个时间要把握好,可以晚却不能早,不然从幽州奇兵断粮传变成冀州剿匪记那才搞笑。 虽然不是第一次为帅张飞依旧有些紧张,以前的任务都是王弋交代好目标他上去打下来就行,这次却要用手上的人攻下整个冀州,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戏志才看出了张飞的紧张,提出建议:“翼德将军,能做的我们都做了,尽人事听天命就好,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聪明人,但他王芬绝对不是。” 王芬确实不是聪明人,大军停在易水边,他正在升帐议事。 望着麾下的文武王芬很得意,他不觉得王弋能赢,更不觉得自己会输,可有人觉得他会输。 “诸君,范阳在前。听闻贼将在此已筑城月余,诸位可有破敌良策?”王芬看向了众人,声音有些凝重:“幽州兵马毕竟不是黄巾,若有良计诸位可畅所欲言。” 然而帐中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他们能有什么良策?不打就是最好的良策。 冀州的黄巾还没弄明白,治府邺县还在黄巾手里,也不知王芬这么着急做什么。 真正支持这场战争的只有两个人,逢纪和左灵。他们都是带着任务来的,谁死了他们都开心,而且两人武略真的不行。 最终武将里走出来一个人提出建议:“主公,可令颜良文丑为先锋渡河扎营,高览将军领前军推进,朱灵将军领左军援护,麴义将军领右军接应。某不才,愿领后军为主公以督粮草。” 王芬手下可以说是群英荟萃,也不缺能人,就比如发言的这位。 可有能人就注定有废物,马上就有人出言反驳:“蒋义渠,你将我兄弟二人放在何处?尽用一些校尉都尉,颜良文丑是什么人?还是个军侯吧?” “就是,你让一群小兵领兵?他们懂吗?”另外一个和他长得相似的人转身对王芬说道:“主公,我兄弟二人愿各领一军前去攻城。幽州贼子能有多少人马?在我等大军之下注定灰飞烟灭。” 蒋义渠骂娘的心都有了,这两个货要是真有用他至于提都不提吗?还是不是因为两人投王芬投的早,混了个杂号将军,有个屁的本事。 “吕旷,吕翔!”蒋义渠大喝一声问道:“你二人知范阳城兵马多少?粮草几何?守将谁人?武艺如何?城池多高?箭矢多少?如何攻城?多少云梯?多少井阑?可有冲车?可有木幔?大军是来攻取幽州的,用人命填能填几座城?” 吕氏兄弟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但他们清楚绝对不能被问住。这两年王芬虽然立了刘和为皇帝,却没有大肆封官,原因就是功劳不足,封了说出去不好听。名士就是别扭,二人还想着当大将军呢。 “蒋义渠,你休要胡言乱语扰乱军心!”吕旷呛声说道:“涿郡是幽州的门户,范阳是涿郡的门户,那个王弋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孩子,能有什么本事?只要打下范阳我们就能长驱直入,如此啰啰嗦嗦难道要等他们准备好再打吗?岂不闻兵贵神速?主公大军所过,乱臣贼子皆为齑粉!” “我神你大爷!”文化人蒋义渠终于憋不住了,大声骂道:“动动你们的猪脑子想一想,十八九岁的州牧是何等恐怖的存在?比我们要厉害……” “蒋义渠!”王芬打断了他的话,他这人最听不得别人比他强,要知道他可是自比霍光的人,手中的军队给他了无穷的自信。 “吕旷、吕翔听令,你二人各领一万人马前去攻城。”王芬拿出调兵用的小旗下达了命令。 蒋义渠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急声说道:“主公三思啊,对方早有准备,冒然攻城必会损失惨重!” “退下。”王芬挥了挥手,他不喜欢别人替他做决定。 “主公三思啊!” “拖出去!” “主公!即便先行也应当安营扎寨啊!主公……” 望着被军卒拉走的蒋义渠,众位将领更不想说话了。 朱灵拉着高览往后缩了缩,他打算溜了。 去年王弋帮着青州牧曹操平定黄巾的事很多人都听说了,四万破百万肯定有夸张的成分,但破个二三十万应该是有的。 这得是什么样的将领和士卒才能打出来的战绩? 在看看自己这边,老家都被黄巾偷了还在这研究怎么打赢幽州兵呢,做梦赢吧。 朱灵觉得王弋肯定知人善用才能打出这样的战果,所以他准备去幽州看看,在那边做个校尉也好过在王芬手底下当将军啊。 他和高览的关系还行,打算拉着高览一起去,大家都是武将,战死总比被坑死强。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朱灵一个,刚刚被拖出去蒋义渠也很失望。 望着营中两个大汉他竟有些无语凝噎。 “将军,怎样?”其中一个大汉有些激动的询问,终于能打仗了,他还指望军功封妻荫子呢。 蒋义渠却摇摇头说:“颜良文丑啊,你们两个在我帐下算是屈才了。我向主公举荐你们二人为先锋,可是他没答应。” 两个壮汉傻了,两人从小就一起玩儿,受到的教育是学好武艺投效主公,封侯拜将。 可初出茅庐的双杰没学过主公不行该怎么办啊…… 第61章 范阳攻防战(一) 没人能回答颜良文丑主公不行该如何,蒋义渠也不能,他打算给颜良文丑两人找个下家。 蒋义渠觉得自己才能一般,只能以全忠义。但这两位都是难得的猛将,以后应该站在群雄逐鹿的舞台上,而不是死在某一场攻城之中。 蒋义渠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颜良、文丑,听闻徐州袁本初英武不凡、雄才大略,是位难得的雄主。你二人投他去吧。” “这……这……将军……”两人闻言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文丑低声说道:“不若将军与我们一起?”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当为王公效死。”蒋义渠摇摇头,他主意已定,准备再去劝说王芬不要莽撞行事。 “某不走。”颜良一口回绝:“要走就和将军一起走,将军视我等如兄弟,我等当视将军如手足!” “唉……” 蒋义渠叹了口气,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会儿不走可能就走不了了…… 且不说三人将何去何从,吕旷、吕翔两兄弟带着两万军卒一路疾行来到了范阳城下。 张飞、戏志才二人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不过此时两人却陷入了自我怀疑。 “军师,你说……这会不会有诈啊?”张飞有些不确定,诺大冀州出来的两位先锋将军既不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也不刺探敌情安营扎寨,反而直勾勾的冲过来搦战,这是想要干嘛? 戏志才也有些摸不准,出征前王弋已经将冀州将军的名单给他看过了,他不记得有这么两个需要注意的人啊。 “翼德将军,要不……你去试试?”戏志才的语气有些犹豫。 你说这两个是来攻城的吧,连个梯子都没有。你说是来诱敌的吧,带两万人来诱敌,他们这是打算从范阳钓出多少人来?十万吗? 张飞想了想,打算去试试。他对自己的武艺很有自信,他也不相信哪个矮子都是乐文谦。 “大帅,要不让我去吧。”张飞手下一员裨将自告奋勇,第一场就要统帅出战那要他们这些人还有什么用? 张飞闻言点点头道:“小心些,若是不敌就撤回来,我们是打仗,不是打架。” “末将遵令。”裨将行了一礼,拎着长槊便走下城池备马迎战。 吕旷见有人出来,大声喊道:“来将通名,本将手下不死无名之鬼。” “赶紧打,赶紧打!废话真多。”裨将不想理他,这就是个病句,都是无名之鬼了还怎么死?这人估计就是个棒槌。 裨将名叫冯水,真要论起来他和东汉的开国元勋冯异有些关系,虽然那血缘已经薄到看不见的程度了。 尽管如此冯水依旧有些家学,要不然也用不起马槊。文韬武略都懂,武艺也能瞧。张合和审配在代郡练兵的时候他来投的军,经过青州一役如今也做到了裨将军的职位。 吕旷见到冯水如此狂妄大为愤怒,拍马举枪和他战作一团。 二人你来我往之间当真是险象环生,命悬一线。 城墙上的张飞脸色却有些不对劲,这先锋也太弱了,他一只手就能打爆这两个,还是同时打爆。 张飞很想下去戳死这两个没用的先锋,奈何事涉武将尊严,他也不好帮忙。 二将连连激战了五十几回合也没分出个胜负,虽然看起来招式都很精妙,挑刺撩拨样样精通,可杀招两人是一个也不会啊。 “鸣金,鸣金。”戏志才也算是看出门道来了,招呼军卒敲响撤退的铜锣,让冯水赶紧回来,别浪费这个时间了。 听到锣声冯水有些尴尬,他的武艺也只是能瞧,下来想的就是能捞一把就捞一把功劳,捞不到就当为主帅试探对方实力了。 见到冯水头也不回的跑了,吕旷很是耀武扬威了一番。 张飞见状有些气不过,要是王弋或者太史慈在估计这家伙早就死了。 吕家兄弟难得聪明一回,没有下令攻城,而是退到易水边指挥军卒安营扎寨。 对岸王芬听到大胜敌军的消息很是开心,他觉得虽然没有斩获,也足够振奋军心了。 他当即下令全军过河,趁着易水没有解冻迅速突进,拿下范阳。 看见王芬这幅神色高览将朱灵拉到一旁低声说道:“我觉得你说的对,咱俩找个机会跑吧。先锋未胜就是败了呀,这有什么可开心的?” 朱灵却看着河面沉默不语,易水的冰面虽然可以让大军通行,却也已经不紧实了。 良久之后朱灵才缓缓说道:“或许……我们才是需要防守的一方。” “你说什么?”高览一怔,见到朱灵指了指冰面,又跺了跺脚,似乎想到什么,随即瞪大双眼说道:“不会吧……” “你又不是没学过兵法,地势篇中说的清清楚楚,还要我重复吗?”朱灵的脸色很难看,要跑就得赶紧跑,不然可能就跑不了了。 两人心怀鬼胎,谁也没有和王芬说这件事,自始至终王芬也没有搭桥意图,他可能觉得易水永远也不会开化。 十五万大军安营扎寨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虽然有行军帐篷,但这里是幽州,军营需要围栏。 而且为了攻城方便还要建造攻城器械,这就需要海量的木材。 人多的优势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仅仅一下午王芬就建好了营寨的雏形。 黄昏十分,看着对方造饭升腾起的遮天烟尘戏志才嘴角露出笑容。 想吃饭啊?想想吧…… 他让张飞带五百人去冲阵,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往后的日子大多数时间只能防守。 五百人击溃十五万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天下间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做到,玄骑营也不行,至少张飞戏志才两人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不知道未来会有一篇张八百和孙十万的故事,但张飞听从了戏志才的建议,带着玄骑营冲到易水边再冲回来,这个他还是能做到的。 重骑出击其实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装配马甲、摆好阵型、选择方向等等都需要考虑。 而且他们战斗的时间很短,来回这么一趟人还能受得了,马是肯定不成了。 为了提高让玄骑营的战斗力王弋也是煞费苦心,马匹经过严格筛选保证耐力和负重能力,人也尽量挑一些力气大的而不是长得壮的。 护具也很有讲究,一些不重要的部位王弋选用了牛皮,重要的部位王弋则在里面垫了一层锁子甲。 武器的选择是大刀而非骑枪,这样骑士只要端着刀坐在马上跑就行,不用担心骑枪被卡住导致的阵型紊乱。 大地开始有规律的震颤,张飞一马当先,五百骑紧随其后,硬生生跑出了千军万马的感觉。 王芬不相信幽州兵敢出城迎战,所以连斥候都没安排。等到放哨士卒看到这摧枯拉朽的阵势时已经晚了…… 张飞在距离营门还有十几丈的时候从马背上高高跃起,挥动铁矛凌空劈下。 木质营门犹如薄纸一般,被这一击打得碎片横飞。 一个箭步跳上自己的坐骑,张飞长矛一指,杀戮就此开始。 王芬前军军营瞬间大乱,没吃饭的干了一天活没什么力气,吃过饭的刚刚吃饱不想动,很难组成什么有效的防线。 况且防线也挡不住这些铁包肉的杀戮机器,王芬军中将士的甲胄并不全,一刀两断不要太轻松。 其实玄骑营造成的杀伤很有限,虽然几乎没人能挡得住他们,但不挡不就完了么,闪到一旁这些重骑兵们也没办法进行追杀。 张飞打算试一试能不能直接斩了王芬,这样冀州不用打就能拿下。 然而王芬多精明,一边命人前去阻挡,一边往左军跑,还换了套士卒的衣服跑。 精明的不止是王芬,蒋义渠等人在发现弓弩无效后命人让开了一条道路。 冲就冲吧,他们还真就不信跑起来的重骑还能转弯。 不得不说王芬真的很拉垮,可他手下这些将领们统兵的能力真是没得说。 朱灵、高览、麴义、蒋义渠等人将混乱的兵势收拢好,紧紧盯着这一小队重骑,根本不想反抗。 几人打定主意避其锋芒,你往哪冲,我就将哪里让出来,只要不死人就行。 张飞一来一回斩获不多,心中同时升起了浓浓的忌惮。 冀州军队中肯定有能人,那两个先锋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将情况告知戏志才之后,戏志才也皱起了眉。这可不是好事,万一王芬反应过来任用有能力的将领,范阳还真就不好守。 “翼德将军,我的想法是离间。”戏志才思考片刻建议道:“我们没有多少骑兵,想要出城突袭不太现实。若是能让王芬自己将这些有能力的人干掉那就最好不过了。” 张飞和戏志才的想法不谋而合,只不过他的想法没有戏志才那么高深,他打算耍个小聪明。 “军师,离间所耗时日太久了,万一王芬不中计反而会坏了我们的事。不如这样,等他们攻城的时候若是那两个先锋来我们反击的弱一些,若是其他人来我们反击的狠一些如何?” 张飞在征求戏志才的意见,这是王弋和他说过的所谓心理暗示,最高明的骗术不是你告诉对方怎么样,而是对方自己觉得会怎样。 戏志才闻言一愣,他知道张飞是王弋手下的大将,可以说是智勇双全,没想到聪明到这种地步。 他听说王弋最看重的将领就是早年跟随王弋的三张,如今张飞独领一军为主帅,张辽镇守并州边境,张合他还没看出来,想来应该不是一般角色…… “军师,军师。”张飞推了推戏志才。 “啊?哦。”戏志才反应过来沉声说道:“翼德将军,你这个想法很好,却也有个漏洞,且看我谋划一二,为你将这个漏洞补上。” 两人开始自己研究如何坑王芬,而王芬这里气氛则有些暴躁。 张飞确实没杀多少人,不过实打实的挫了一大波士气,营中所有士卒都臊眉耷眼的,对日后的战斗没抱太大希望。 “为何不反击?为何不反击!”王芬指着朱灵几人的鼻子破口大骂:“一群酒囊饭袋妄为武将,胆小如鼠之辈有何面目苟活于世?来人!将几人拖出去以正军法!” 高览现在看王芬怎么都不对劲,立刻想要出言反驳:“主公,我们……” “主公!我们错了,求您饶过我们这一回。”朱灵打断了高览的话,低声下气的祈求:“主公,是我们不对,误会了您的意思。我们光想着保存实力了,心中胆怯一时竟忘了迎敌。看在我们平日里尽心尽力的份上请您饶过我们吧,来日我等定然奋勇杀敌,每战必先!” 朱灵最后说得斩钉截铁,咬牙切齿似乎真的下了很大决心一般。 王芬当然不可能将这些人都杀了,毕竟开战第一天就干掉一半高级将领这种事他都觉得很蠢。 他只想要一个态度以来展示自己的绝对权威。 “哼!”王芬冷哼一声,十分大度的说道:“虽然法不容情,但现今是用人之际,削去尔等官职,着你们戴罪立功。” “多谢主公开恩,多谢主公开恩。”朱灵一边行礼一边千恩万谢,顺手还拍了拍高览,让他赶紧跟着一起。 高览也变成了点头虫,王芬见状命令他们连夜修补营寨,明日寅时造饭,卯时出战。 朱灵等人感恩戴德的离开帅帐,各自回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真的就是在忙自己的事,朱灵带着自己五百亲兵准备开溜,他一刻都不想待了。 以前他担心自己被王芬坑死,如今却在担心自己会被王芬愚蠢的干掉。 高览的动作比他更快,连士卒都没带,收拾好自己的铺盖卷就来寻朱灵一起投敌。 现在的情况谁受得了啊,保住士卒不是功劳反而是过错,王芬居然要咔嚓了他。 这种主公谁爱伺候谁伺候吧,反正他高览不伺候了。 王芬从来没有思考过,他这种所谓的大度到底是对是错。当手底下的人不再提意见,变成一味的阿谀奉承,那不是一个主公有多聪明,而是手下都变心了。 纵观汉末名士高人何其多,真正成就一方霸业的名士却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一代权谋大师,一人单挑整个荆州的刘表。 王芬?给刘表提鞋都不配。 第62章 范阳攻防战(二) “朱灵将军?”一位文士在大营门口看到朱灵和高览带着人往外走有些好奇的问:“二位这是要去哪里啊?” 朱灵还未答话,高览却抢先回答:“原来是逄从事,主公命我等外出刺探敌情。” 朱灵闻言脸色一沉,逄纪却笑眯眯的说道:“二位小心啊。” 说罢逄纪转身就走,速度惊人。 朱灵瞪了高览一眼,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军卒低声说道:“快走,我们被发现了。” “不会吧……”高览有些不相信,他觉得自己挺机智的。 然而朱灵却拉着他说:“别废话,快走。” 他们确实被逄纪发现了端倪,刺探敌情哪有带行李的?况且人也太多了,肯定是要投敌。 朱灵带着自己手下走出哨岗的视野之后,命令所有人轻装简行,只带武器迅速向范阳行进。 原本他还想着保住手下那点儿老婆本儿。现在可好,要么丢钱,要么丢命,唉…… 范阳距离王芬大营并不远,也就二三十里,急行军半个时辰都用不了。 可两条腿再快也快不过四条腿,眼看就要到范阳他们被追上了。 追赶他们的是王芬骑兵统帅张南和焦触,这两人点了一千骑兵后发先至,誓要杀死背主之人。 打又打不过,朱灵只得下令让 手下军卒没命的跑,谁能活下来全凭造化。 张飞不像王芬,他的斥候一天十二个时辰从不间断,这边的动静早就将有人报告了回去。 就连戏志才也被惊动了,二人来到城墙,借着夕阳的最后一点儿余晖仔细观瞧,就看到一群骑兵跟撵狗一样将数百步卒追到了范阳城下。 为首一个黑大汉对着城墙大声喊道:“快开城门!我们是来投降的!” “夯货!”另外一个人照着黑大汉的脑袋就是一下,对着城上的人喊道:“莫要开城门!放箭!射死他们!” 张飞和戏志才对视一眼,心道那能怎么办?放吧!反正死的不是自己手下,谁死了都不心疼。 张飞一声令下,城墙上撒箭如雨。张南和焦触不好继续纠缠,带着活下来的七八百手下一溜烟儿跑了。 戏志才命人将城外的士卒放进瓮城,出声询问:“城下何人?” “我乃朱灵,身边这位是高览。我二人本是王芬的部将。”朱灵双手抱拳,大声回答:“王芬实乃小人也,非但不重用我等,还将罪责推与我等身上。我二人实在气不过,特来投效将军,投效幽州牧。” “让你的手下人交出兵器,你二人上来吧。”戏志才很痛快,让两人上来详谈。 倒不是戏志才有多信任他们,而是他本身就有些武艺,打不过武将跑肯定没问题。他相信如果对方暴起伤人,张飞能把这两人给捏死。 好在这两位投降是真的,张飞不像二爷那样喜欢带五百校刀手,他就二十个亲兵,每个都配备了连弩。对方要是敢图谋不轨都用不着他出手,瞬间就会被射成刺猬。 将朱灵和高览带到议事的正厅,戏志才语气平淡的说道:“自古以来都是弱者投降强者,还没有哪个强者向弱者投降。二位次来真的是为了投效王幽州吗?” “当然。军势强弱从无定式,谁又能说得准哪方一定强,哪方一定弱呢?凭借兵力多少吗?”朱灵在戏志才面前侃侃而谈,投降从来不是一件光彩的事,特别这种事发生在武将身上。如果不能让眼前的人满意,他和高览今天可能走不出这间房间。 “不凭兵力凭什么?”戏志才有些好笑的摇摇头说:“以弱胜强的事确实不少,但耳熟能详的就已经是全部了,更多时候是恃强凌弱。” “先生,无需如此试探。”朱灵起身行了一礼说道:“将军勇力过人可当十万,先生智计超群亦可当十万,如此算来幽州兵马可是比冀州要多很多呢。先生恐怕早就派人守在易水上游了吧?我等男儿不应妄做鱼虾。” 张飞和戏志才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讶,他们没想到这人居然看破了他们的计谋。 这时高览说道:“二位放心,我们并没有跟王芬说,也没什么好说的。王芬实乃志大才疏之辈,我们不屑与之为伍。听闻王幽州曾派徐荣、戏志才在青州以四万破百万,有一位赵子龙更是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这些人我等从前都没听说过,想必那位王幽州定是知人善用,这样的主公我等也愿意为其效死!” “哈哈哈……”张飞爽朗一笑,对戏志才说道:“四万破百万,军师出名了啊。” 戏志才却苦笑摆摆手说:“翼德将军莫要笑我,当时你也在场,场面你也知道。倒是子龙将军未来可期。” 朱灵和高览闻言面面相觑,谁能想吹牛奉承吹到正主身上了? 朱灵赶忙问道:“敢问先生可是那戏军师?” “不才正是在下。”戏志才点点头说道:“那一战并非四万破百万,贼人虽然势大,不过二三十万而已,能胜皆因将士勇武,子龙将军武艺超群。” 此时戏志才基本上已经信了,他和张飞给王芬布的是死局,这两人虽然没有看到全部,能看破一点却没有和王芬说已经证明二人的诚心。 接下来戏志才又详细询问了王芬的兵力部署,这些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主要是进行最后的试探。 四人谈至深夜,对彼此都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朱灵和高览感慨王弋手下的猛人真多,而且各司其职井井有条。这才是他想要的人生啊,官职大小都不是问题,关键主公要知人善用,只能说不愧是天下最年轻的州牧吗? 张飞对两人很感兴趣,朱灵自不必说,是个全能的将才,镇守一方绰绰有余。 真正让张飞感到惊喜的是高览,别看这家伙长得傻大黑粗,智商武略可一点儿也不低,不比朱灵差多少,不明所以的人很容易被他这种外表迷惑。 张飞当即任命高览为副将,至于朱灵他则准备交予张合。 小老弟儿还是光杆司令呢,怎么着也得把人给他配齐吧? 当然这些他都要写信跟王弋商量,不过张飞相信王弋会理解自己的,他手下这些人是真不行啊。 戏志才却打起了王芬另一个部将的主意,他敏锐的发现了幽州军队致命的短板,王弋手下猛将确实很多,但平庸且稳定的人却很少。 无论是三张还是赵云、太史慈,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将,就连乐进的统兵能力也不弱,可他们副手的能力却差的太多。 以冯水的水准,戏志才让他独领一军在外超过一千都不放心。 他看上了蒋义渠,既然王芬不识货,那不如自己收了。 直到有人来告诉他们朱灵带来的人想要闹事,那些士卒怀疑朱灵被人黑掉了,几人才察觉时间已经过了许久。 朱灵赶忙告罪一声,起身前去安抚,张飞也命人煮了些饭食热汤送了过去。 看到幽州兵的伙食朱灵傻眼了,这种伙食别说冀州的士卒,他这个裨将都比不上啊。 “张将军不必如此。”朱灵制止了手下进食,对着张飞说道:“我等寸功未立,食这等饭食心有不安啊。” 士卒们没有怪罪朱灵,他们心里真的不安。这顿饭有咸鱼有干肉,汤也是咸味十足,一看就知道放了不少好盐,这怕不是断头饭吧? “无须担心,但吃无妨。”张飞示意不要紧张,笑着说道:“这就是我幽州士卒的饭食,你道为何幽州兵马不多?若不能以一当十,如何破得了数十万黄巾?” 张飞没吹牛,却也没说实话。干肉不可能天天吃,幽州士卒主要的肉食来源还是咸鱼。 幽州靠海,海捕十分方便。王弋甚至组织了专门的军队进行大规模作业,负责的是公孙度的儿子公孙康。这小子也是个活宝,自号咸鱼将军,有事儿没事儿就和鲜于辅瞪眼。 然而张飞的话却让朱灵有些心惊,幽州兵以少胜多干翻了黄巾,冀州兵却连黄巾都打不过。原来双方的兵马在本质上就有差别吗? 吃肉能让身体强壮,吃盐能让身体更有力量,以一当十虽然夸张了些,可只要一个能打两三个冀州就完了,士气一崩人再多也没用。 朱灵在感慨自己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王芬却在大骂朱灵是个叛徒。 他已经骂很久了,文章之华丽、辞藻之优雅当世少有能及。 只是诸位将领有些不太明白,想骂你就骂呗,把他们叫过来干什么?眼瞅着就要到子时,明天难道不要打仗了? 仗肯定要打,冥冥之中不知是天意正在矫正历史,还是实在受不了王芬的唠叨,季雍对王芬提出了不如绑架朱灵家人将其干掉的想法。 “主公,末将与朱灵乃是同乡,他家就在清河鄃县……”季雍站起身来,说出了他的想法。 还没等他说完,王芬便冷冷的问:“怎么?你也想随他而去?” “不不不。”季雍赶紧摇头说道:“末将的意思是不若将其家小拿来,逼他为我们做内应如何?” 季雍周围的将领齐齐朝一旁挪了挪,好像生怕沾染上什么晦气一般。不在他身边的人也是满眼鄙夷,祸不及妻儿这种事他们这些大字不识的武夫都懂。 “住口!”王芬大喝一声,愤怒的呵斥道:“尔欲使我身败名裂?如此作为和贼子有何区别?” 王芬不是公孙瓒,不论是爱惜羽毛还是仁至义尽,他将目标从朱灵高览转到了季雍身上。 诸位将领如蒙大赦,反正季雍平日里人缘也一般,将他推到王芬面前之后集体告退。 死道友不死贫道,季雍啊!为了大家的利益你就忍了吧…… 王芬手下没有明白人吗?当然有,而且这个明白人的统兵能力其实还算可以。 郭图,因为王芬的名声和冀州的富庶前来投奔王芬的人。 只是这位智计百出的公则先生如今却一言不发,尽量减少着自己的存在感。 原因无他,接触时间长了郭图发现跟着王芬实在是没什么前途,这段时间他和逄纪走的很近,越来越觉得跟着王芬不会有什么好结局。面对逄纪的拉拢,他心动了。 王芬这驾大汉最强之一的马车不知不觉见已经开始四处松动,然而他还不知道,即便是在冀州本土,同样有想要反叛他的人。 自从张燕的黑山黄巾占了赵郡和魏郡之后,王芬就将冀州的治所搬到了巨鹿。 这本是件好事,巨鹿毕竟是抗击黄巾乱贼的第一线,刺史镇守在此绝对能安抚民心。 可这样一来原本的巨鹿太守郭典身份就尴尬了,他能文能武确实不假,问题是治理民生他比不过王芬,带兵打仗又不是那些武将的对手,所有的事情基本都绕过了他这个太守,郭典现在不过有名无实罢了。 好在郭典很有自知之明,才能不如别人他也认了,安安心心当个小透明挺好。 王芬却不想放过郭典,总是拿两人治理前后的巨鹿郡做比较,脸打得很有节奏感。 夜深人静的时候郭典时常会想起那个和他一起光复巨鹿的少年,那位如今已经是一方州牧,肯定要比自己有才能,可当时两人在治理下曲阳的时候少年从来不会插嘴。 不忿的心情在心底慢慢滋生,时间久了便能成长为一棵苍天大树。 郭典不想跟王芬玩儿了。 不想和王芬玩儿的不止有郭典,清河崔氏中崔琰的哥哥崔林也有这种想法。 在得知弟弟是王弋的书佐之后,崔林就已经开始布局了。他在等消息,一旦得知幽州兵马进入冀州,他就会立即带领族人反叛,一举拿下甘陵,响应幽州军队。 崔林的选择和王芬没什么关系,王芬没有对不起崔家,更没有对不起崔林,曾数次征辟他出来为官。 奈何崔林在心动之前知道了崔琰的地位,至此之后他便对王芬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了。 书佐不是个官职,甚至连社会地位都不高,一般的书佐老百姓都不会高看一眼。 但崔琰不同,他是州牧的书佐。省长的秘书,亲信之人,未来会差吗? 况且王弋这个省长和王芬这个省长是不同的。 按照法律,王弋招兵买马是为了保一方平安,招的越多只会让人觉得越安全。 王芬征募军队则是犯法的,死罪! 第63章 范阳攻防战(三) 笠日,王芬命令蒋义渠率领后军督造攻城器械,自己则带着其余的部队倾巢而出,将范阳围了个水泄不通。 戏志才见状内心毫无波澜,要不是四门都被围住,他现在很想派人一把火将王芬大营给烧了。这是什么样的脑回路才能想到全军上下围一座城?围城也不是这么围的啊。 当然也不能说王芬是个十足的蠢货,他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道理。 有道是人数过万,无边无沿。十几万大军呈现在眼前,光是那种压迫感就让人心生畏惧。 果然,王芬的下一步计划就是劝降,他派使者来到城下深明大义的讲述了如今天下大势,又说了刘和是多么英明,最后他希望张飞和戏志才不要不识好歹助纣为虐,早早投降尚可保全身家性命,否则大兵过境鸡犬不留! 张飞都懒得搭理这货,戏志才更是直接回房休息。昨晚没睡好,他准备补个回笼觉。 这下轮到王芬傻眼了,他已经做好和对方辩论一番的准备,结果对方鸟都不鸟他。 郭图终于没忍住给王芬提了一条建议,他不想死在这场战争之中。 “主公,既然大军要围城那不如直接将营寨搬过来,这样少了许多麻烦。”郭图的建议很诚恳,卯时全军出营,午时才堪堪摆好阵型,天天这么折腾谁都受不了。 然而平时言听计从的王芬这次却拒绝了郭图的建议,坚持要将大营设在易水边,美其名曰靠近水源,方便士卒取水。 郭图闻言都想骂人了,易水是水,范阳边上的巨马水不是水吗?易水是特别甜啊还是巨马水是粉红色的呀?让你这么抗拒? 其实王芬这么做是有理由的,只是不太好说出口。 昨天张飞带着那五百重骑冲阵的场面实在是太过震撼了,那么多人都挡不住,他担心分兵之后更挡不住。 若是自己不小心死了,他王芬找谁说理去? 可这种胆怯的话自然不能说出口,只能找个借口搪塞。 就这么耗了半天,就在王芬想要撤退的时候,戏志才睡醒了。 睡醒之后戏志才让张飞带人去冲一次阵,目标则是吕氏兄统帅的阵盘。 “翼德将军,这一次只许败不许胜,败的怂一些。”戏志才在张飞临行前小声叮嘱,既然要让对方产生错觉,假象不妨做得真一点。 张飞心领神会,两人不怀好意的相视一笑后,他带着五百人出城了。 吕旷和吕翔没想到临走居然有人出来,仔细一瞧发现只有五百人,这不妥妥的送功劳?于是二话没说带兵就迎了上去。 张飞见状一阵头大,心道你可别动啊,你这一动我是让城上的弓弩手射你还是不射你? 不过没时间给他考虑了,两军已经正式交锋。 吕旷和吕翔是见过张飞身手的,他们自认身体没有营寨大门结实,就没想着单挑,而是下令想将张飞这些人围住。 “放箭。”城头戏志才对身边武侯下令。 武侯领命准备在军事面前秀一把箭术,让自己手下的兵卒们也长长脸。 戏志才却叫住了两眼放光的武侯说道:“随便放两箭就行,别把人射死了。” “啊?” “啊什么啊?去啊!” “哦……哦哦!” 武侯满眼兴奋的来,一眼懵逼的走。他不理解作为一个武将杀敌难道不是第一位吗?放过敌人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城下的张飞更过分,瞅准了一个机会,一脑袋撞向对方士卒的长矛,见头盔被打落后大声喊道:“敌将端的厉害,撤!” 而他麾下士卒看着满地的尸体陷入了茫然,他们很想告诉张飞,对面真的不厉害,给他们点儿时间打穿敌阵没有任何问题,最多死伤一半而已。 张飞肯定不会和手下解释自己的谋划,这两万人可得宝贝着用,尽量不要在守城中出现什么损失。他还得靠着他们去攻取冀州呢。 吕氏兄弟得了张飞的头盔非常兴奋,火急火燎的去找王芬报功。 这也助涨了王芬轻敌的情绪,他认为昨天的狼狈完全是兵种克制的太厉害,他不觉得昨天失利是他的错。 要知道重骑兵在那个年代基本上就是神兵,没什么人能挡得住,他王芬挡不住不是很正常吗? 得胜一回王芬心满意足的收兵了,再不回去天就黑了,行军多有不便。 朱灵在城墙上目睹了全过程,感到浑身发冷。 按理说主帅头盔被击落是一件很挫士气的事,幽州兵现在的气氛确实不怎么活跃,却也不见低落,就像往常一样。 朱灵在两军对垒的时候才发现一个问题,这些幽州兵似乎没什么感情,也不存在士气的问题,赢了不会多高兴,输了也不会多难过,犹如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这太恐怖了,是人就都会有感情,眼前这些幽州兵不太像人,更像是一台机器,只知道服从命令的机器。 其实并不是所有的幽州兵都是如此,主要是这些士卒都是张飞和张合训练的,他们深得王弋练兵的真传,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两人十分强调纪律,在这个拿人不当人的年代,这些士卒被他们训练的或多或少都有些 心理问题。 与之相对的就是乐进,他从老家人里面挑出来的三千士卒日子过的就很欢乐,军营里每天嘻嘻哈哈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不少人都和王弋说过这件事,希望王弋能出面训斥一下乐进,约束好自己手下的士卒。 只是不知为何王弋从来没有过问过,提到此事他总会流露出淡淡的哀伤。 太史慈就是提出意见的人之一,他和乐进没有任何矛盾,甚至相当钦佩乐进。 他觉得乐进哪里都好,勤勉肯干、任劳任怨。 特别是初到幽州之时,他虽然身兼四职,可破败的幽州能有什么好运送的?那时候他的日子算是过得最清闲的。 乐进却不同,整理户籍、规划田地,每天天还没亮就起来办公,天黑透了依旧挑灯核对资料,堪称当时王弋手下最勤勉的人。 乐进管理士卒的方法太史慈却不敢苟同,实在太散漫了,完全违背主公王弋的宗旨。 虽然没有聚众闹事,但每天嘻嘻哈哈的像什么样子? 直到今天攻克平原,太史慈才明白乐进为什么会这样带兵。 经过漫长的航行和周密的计划,太史慈决定从入海口进入黄河直达平原。先将平原攻克,挡住任何可能入主冀州的人。 这个想法很简单,实施起来却很麻烦。王芬也不是傻子,为了防备进攻幽州时有人偷老家,在平原县足足放了一万人马,三员将领。 因而太史慈做了非常详尽的进攻计划,包括强攻诱敌、半夜骚扰、粮草诱敌、挖地道偷袭、派兵威胁青州等等…… 乐进也很赞同太史慈的做法,甚至还一起商讨了细节,补全了他的计划。 然而打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只用了一个时辰,太史慈这面还没将自己的士卒从船上卸下来,乐进那面便派人回报称平原县拿下来了。 这是什么操作?太史慈不可思议的带着兵马进驻平原,乐进连战斗报告都写好了。 太史慈看完战斗报告后发现只有一句话,末将率全军三千人带头冲锋,士卒勇烈不畏生死,平原立克。 一万对三千?还是防守一方人多?立克? 太史慈当然不信,细问之后才了解到乐进攻下平原的真相。 不得不说乐进那句士卒勇烈不畏生死说的没错,乐进麾下那三千人根本不是什么先锋营,而是死士营。 这些人根本不在乎死活,在乐进的带领下连云梯都没有,扛着普通梯子玩儿命往城墙上爬,就算死也要想办法拉一个做垫背的。 如此攻势之下对方士气很快就遭不住了,那三员镇守的将领见势不妙纷纷逃跑。 马延和张顗动作快,成功逃了出去。苏由的运气可就没那么好了,当场被乐进砍死。 “乐将军,你这样子攻城不行的。”太史慈了解完情况之后马上找到乐进,苦口婆心的劝说:“这一战你损失了八百多士卒,虽然拿下了平原,可万一平原守将挡住了你的攻势,这三千人可能全都要葬送在城下了。” “我知道。”乐进点点头解释道:“我也是发现城中守军士气不足,正好是个机会,我才会下令冲锋的。” 太史慈当然不满意这种回答,含着怒气说:“不管什么机会,没有这么打仗的。硬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你这次是赢了,万一没赢呢!” 乐进没有说话,乐进的副将却笑着解释:“将军,有道是当兵吃粮,吃什么粮打什么仗。主公给我们吃的那么好,每家也都发了土地,那我们自然要为主公打玩儿命的仗。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今天是他,明天说不定就是我。反正一家老小吃喝不愁,死了还有丰厚的抚恤,怕什么?有什么不敢打的?” 太史慈被怼得无言以对,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每次谈到这个话题王弋都是那副表情了,乐进手下的士卒就和乐进一样,根本不把生命当回事儿!不论对方是谁,都敢上去拼命。 这样勇猛的士卒不应该被消耗在攻城这种事情上,太史慈没有继续争论,他下定决心要给王弋写信,一定要约束乐进的士卒,不能这么胡闹下去。 乐进也清楚这一点,可是他改不了这些人的想法。 这些人都是他的乡党,最淳朴的乡亲百姓。 乐进回乡招他们的时候答应他们去了幽州能吃饱饭,王弋做到了这一点,甚至超额完成任务。 淳朴的乡亲们认为高高在上的州牧大人是不会图他们这些穷苦小民什么的,人家愿意对自己好,那么投桃报李他们只能豁出性命为州牧作战,以此来报效州牧的恩情。 乐进也不想看到乡亲们死,可是他也不会什么特别的战术,除了一往无前的冲锋以外别无他法。 乐进能看得出王弋和很看重自己,不然也不会交给自己那么多工作,所以办公时他任劳任怨,作战时他无惧生死,就是为了报答王弋的知遇之恩。 那个时代的人就是这么好笑,他们很聪明,随手布的局普通人一辈子都难以理解。 他们同样又很愚蠢,为了一口吃的就愿意付诸生命。 好笑吗? 很好笑,不过却唯有苦笑。 面对这种纯良的民众又又多少人能狠下心不去管他们的死活呢? 王弋悲哀的不是这些人和可能会全都死在战场,而是他觉得自己可能无法接受这种最直白的交换。 慈不掌兵的道理王弋比谁都懂,所以他从来没想过让这些百姓不当兵回家老实种田。 然而每一次想到这些士卒的时候,他都会暗暗发誓让治下的百姓过得更好些,让天下的百姓过得更好些。 王弋是个野心家吗?毫无疑问他是。在面对各路诸侯时他只谈利益,没有任何交情。 来高显做生意的诸侯并不少,王弋从来没有拒绝过,但在货物里面动手脚他早已轻车熟路了。 那么王弋是个优秀的领导者吗?现在还不确定。 幽州毕竟还太小,小到难以承载他全部的理想。 第64章 范阳攻防战(四) 一场战斗或许只要赢了对方便万事大吉,一场战争却从来不会发生在一城一地之间。 很显然王芬就将范阳之战当成了一场有些困难的战斗,但王弋却认为这是一场战争,可以牵动天下人心的战争。 郭嘉派出的使者终于艰难的找到了吕布,这一路可谓是千辛万苦,十分不易。 使者本来以为吕布会在五原,到了之后才发现兵败之后丁原确实短暂在五原停留过,后来又回到了西河郡的治所离石县。 从五原到离石可不好走,并州不仅是大汉的并州,同样也是南匈奴的并州。 打家劫舍在这帮人眼中是消遣的手段,杀人放火则是娱乐项目。 再加上公孙瓒这个疯子有了董卓的支援之后疯狂压榨这些边民的生存空间,于是凉州和并州就出现了一个非常恶劣的恶性循环。 公孙瓒有了兵马去打胡人,胡人没法生存只能劫掠汉人,汉人被劫掠了只能去当兵,兵一多公孙瓒打胡人就更来劲了…… 公孙瓒在幽州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只是当时没人支持他,都是些小打小闹。 现在可好,凉州和并州被祸害的不成样子,使者能活着从五原走到离石运气占了很大一部分。 当然这位使者不仅仅是运气好,论才智也是卓绝之辈。虽然眼下这个年轻人籍籍无名,可在真正的历史轨迹中蜀汉阵营里他可算是大名鼎鼎。 他就是和费祎、蒋琬等人并列的蜀国重臣陈震。 陈震来投王弋完全是因为那场短暂的标点活动,他当时从荆州老家去洛阳本想投奔袁绍,机缘巧合下参加了王弋组织的那场集会。 后来大汉分崩离析,陈震也回乡读了一段时间的书。 当他在家乡遇到甄姜商队的时候想起了那位在众人之中侃侃而谈的少年,打听了一下幽州的情况后,他便随着商队北上幽州。 陈震到了幽州并没有去找王弋,而是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做了一名小吏。直到简雍注意到他的才能,将他招入自己麾下。 这次郭嘉决定劝说吕布自立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任务,简雍原本想自己去,陈震却自告奋勇愿意担任这个使节。 出于对陈震口才的信任,简雍答应了陈震。陈震也没有辜负简雍,经历千难万险,他成功见到了吕布。 “你是何人?找我何事?”吕布不认识眼前之人,更不清楚他找自己做什么。 不过吕布在接到通传后还是见了陈震,来找他还这么有礼貌的文人可真是少之又少。 陈震看了一眼眼前的壮汉不禁心中一颤,心道果然不愧是主公口中天下第一勇武吗?光凭这比张飞都大一圈的体格,武力想来就不会差。 然而陈震并不害怕吕布,主要是吕布的威慑力太强。于是他笑着说道:“吕将军,鄙人陈震,字孝起。如今在幽州牧手下听用。此来正是为救吕将军性命而来。” “放肆!”吕布拍案而起,大声说道:“你好大的胆子,王弋小儿使诈烧了我数万大军,你还敢来!欺我宝剑不利?” 看着那四分五裂的桌子,陈震毫无惧色,针锋相对道:“大胆!尔乃何人?是何官职?竟敢直呼州牧大名!是觉得吾主兵锋不盛吗?” “好好好。”吕布被陈震的的态度整笑了,唤来左右指着他说道:“拖出去剁碎了喂狗!” “哈哈哈……吕布匹夫,枉吾主称你为天下第一勇武,既然要动手何不亲自杀我?”陈震被士卒架着却犹自嘲笑吕布:“吾主可怜尔等性命,不想见你死于乱军之下,特命我来救你。罢了罢了,我且先去,尔等无头之魂随后便至!” “住手!”吕布急忙喝止手下,出声问道:“那王弋……不,王州牧知我姓名?” “哼!” 陈震甩开士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十分不屑的说:“吕将军因何前据而后恭?速速杀我便是!” “这……” 吕布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现在的吕布还不是那个傲视天下的温侯,看得起他的人不多。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文士,看起来像是来帮他的,也不好得罪狠了。 这时边上一员将领来到陈震身边行了一礼说道:“先生,我等乃是边州武夫,不通礼数,若是惊扰到先生,先生责骂我等亦可,还请先生恕罪。某听闻先生说来救吾等性命,不知先生所谓何事?” “你是何人?”陈震有些好奇,这员将领很会说话啊,而且也不是不同礼数,礼数很周到。 “末将乃是丁刺史麾下校尉高顺。”高顺再次行了一礼,沉声问道:“还请先生赐教。” 陈震闻言心中一动,王弋和他说过这个人,据说是员难得的大将。 从王弋的字里行间中陈震能听得出王弋对高顺的喜爱,若是能说降他,也算是同时断了吕布和丁原一臂。 想到这里陈震没有回答高顺的问题,而是缓缓走到吕布身侧,忽然一个箭步窜到吕布身后,指着高顺喊道:“吕将军,将其速速拿下!” 陈震这一手弄得全场错愕,然而陈震是什么人,说客最擅长的就是抓住机会。 “尔等还在等什么?还不拿下所有非吕将军麾下的将官?尔等不想活命了吗?” 陈震藏在吕布身后,开始接管全场节奏:“吕将军,要尔等性命的非是旁人,正是丁原丁刺史!” “你胡说!”高顺拔出宝剑指着陈震说道:“丁刺史乃吕主簿义父,怎会残害吕主簿?” “义父?义有多重?”陈震的声音仿佛恶魔的低语在吕布耳边响起:“听闻丁刺史在攻打我幽州的时候可是派了吕将军为先锋,我们一直以为吕将军是员大将,原来只是主簿吗?文不掌兵啊,这义父在怕什么呢?怕义子造反吗?” “奸细,休要离间刺史父子!”高顺提剑便刺,誓要杀了眼前这个狗贼。 叮! 高顺的长剑在半空中被吕布挡下,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没想到吕布居然会护着一位挑拨离间的奸细。 然而高顺却不知道,陈震正好戳中了吕布心中的痛点,他渴望成为武将,成为大将,甚至励志成为大将军! 丁原却在埋没他的才华,主簿是个什么东西?说好听点执掌郡县内各种文书。说难听的主簿就是刺史的管家,他现在连个官职都没有,还不如高顺的职位高。 眼高于顶的吕布自然不甘心如此,特别是一州州牧居然承认他是天下第一的时候,他的内心动摇了。 陈震很清楚此时必须乘胜追击,不能让对方反应过来。而身为一名顶级说客,运用信息差来制造矛盾是最基础的手段。 “诸位恐怕还不知道吧,丁刺史……哦不,是丁原骗了你们,他根本就是不是什么刺史。” 陈震大声说道:“丁原根本没有朝廷任命的文书,他正在带着你们造反!吾主乃是先帝钦命的州牧,尔等攻打吾主和攻打朝廷有什么区别?有朝一日若将此事公之于众,尔等都是反贼!” “将他们拿下,关起来!”吕布对着几人使了个颜色,几员将领守住门窗,大量士卒走进来按住了几个似乎是丁原手下的将领。 “奉先!莫要听他胡言!”高顺大声说道:“此乃王弋小儿的奸计啊!奉先醒醒,莫要被其诓骗了!” 吕布没有回话,只是示意士卒将几人带下去。他还算讲义气,没有对往日同僚下手。 转头看向陈震,吕布沉声问道:“先生,我等接下来该如何?去投王幽州吗?” “不。”陈震摆摆手笑着说:“我主觉得将军乃是当世英豪,必不会久居人下。我主愿意与将军相约会战中原,一世男儿当展不世雄风,留名青史,生死各安天命。” 陈震这几句话说的很有水准,忽悠这些智力不高的武人简直说到心坎儿上。不仅是吕布,就连他手下的将官也都热血沸腾。 然而吕布并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追问:“先生,既然王幽州愿与我等会猎中原,可我该如何有自己的势力?” 欲望的匣子一旦被打开只会越开越大,永远无法关闭,陈震等的就是吕布这个问题。 “吕将军,天下早就没有合法的天子了,这天下可以姓任何姓氏,就看你愿不愿意去争。”陈震说得高深莫测,他相信没人能拒绝这份诱惑。 吕布当然也不能拒绝,他很清楚陈震想要他做什么,他多少有些于心不忍,毕竟丁原对他还不错,只是现在已经骑虎拿下了。 丁原当然对吕布不错,拿他可真是当亲儿子那么养。 深知武力解决不了一切的丁原让吕布当主簿,就是想让他多读书,不求成为当世鸿儒,至少不能在文人身上吃亏。 后来为了培养吕布,丁原接到洛阳调令的时候都没有带着他,生怕吕布在洛阳被人欺负,继而酿成大祸。 丁原对吕布可谓是尽心尽力,当一个接班人一样培养。 奈何他忽略了一个问题,吕布不仅仅是他儿子,还是一个武将。武将最基本的诉求就是杀敌立功,封妻荫子。 陈震在吕布眼中看出了犹豫,他怎么可能让吕布犹豫,也不允许吕布犹豫。 “吕将军,既然吾主的话已经带到,那我便不多留了。”陈震行了一礼抬腿就走。 临到门口时忽然转身,对吕布说道:“吕将军,我观你是一位人杰,出于个人我给你一个建议。有句老话说的好,书生造反十年不成,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何?”吕布傻傻反问,他不知道这和将要做的事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们这些文人啊,总喜欢考虑。做事瞻前顾后犹犹豫豫,难成大事啊……” “魏越、魏续、郝萌、侯成!你等点齐人马随我来!”吕布双眼中透露着冷漠,他将在场的几员将领全部召集起来准备去找丁原。 望着火急火燎出门的几人,被晾在一旁的陈震嘴角露出了不屑,就这种货色有什么资格争天下?他一个外人,就被这么留在了府里? 不过正好,陈震自顾自走向了后院儿,那里还有一个他想要策反的人呢。 一路上也没人理会,陈震在马棚里见到了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高顺。 他将高顺嘴里的布条扯出来,高顺立刻大骂:“贼子!你对奉先说了什么!他做什么去了!狗贼!恨不能生啖尔肉!” “高将军,我确实是个狗贼。我是个说客,你可知吾主对说客的评价是什么?” 陈震没有理会高顺的喝骂,而是自顾自的说道:“吾主说我们这些说客是天下最卑劣的人,凭借一双口舌便能挑动天下纷争,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同时主公还说说客是天下最高贵的人,以言止戈化解一国危情。高将军,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就是一个卑鄙小人!”高顺怒斥道:“你挑动父子反目,残害并州百姓,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小人!” “挑唆父子反目我承认,可残害百姓我可没做。不要觉得我让他们二人反目百姓就会死,没有我他们也活不了多久了。” 陈震慢悠悠的和高顺分享着自己的见闻:“我一个文人,从五原来到离石,其中艰辛常人难以想象。或许你可能不知道,南匈奴有些小部族为了活下去已经开始绑架并州百姓养着了。” 高顺神色一滞,低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回幽州一路艰辛,将军送我回去如何?”陈震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确实是在拉拢将军,不过吾主从不强人所难。幽州曾经比并州还贫苦,你和我回去看看,此时的幽州是否还是你印象中的模样?若是不想在吾主帐下听用,学些治理的手段回来治理一方百姓也是好的。” 说罢,陈震摸出一柄匕首,将高顺身上的绳索割断。 高顺揉了揉手腕,神色阴沉问:“你就不怕我杀了你,然后去劝阻二人?” “将军何故自欺欺人?”陈震笑了笑说道:“算算时间,那吕布早就已经到了刺史府吧……” 第65章 范阳攻防战(五) 郭嘉的计划很成功,他也用自身证明了,擅长权谋的人军略不一定好,但擅长军略的人玩弄起权谋来很是得心应手。 毕竟都是布局找对手,远交近攻,利益互换而已,他熟悉的很。 当然军略不是指武略,而是指战略。 郭嘉的终极目的其实就是死三个人,然后让天下大乱。 是真正的天下大乱,不顾朝廷礼法,诸侯互相攻伐的时代正式开启了。 这一切原因只是因为死了一个不合法的帝王,一个同样不合法的边州刺史,一个边军的小卒。 死的帝王是袁家所立的合肥侯刘坚,他的死状很凄惨,脑袋被人拧了整整一圈。 并且吴县开始流传一则童谣:一横一竖,国之泱泱。十者偏上,当为帝王。 一横一竖是什么?或许其他人不清楚,但扬州百姓却都知道,袁术被刘坚封为了恒侯。 恒侯,袁术。横竖,国之泱泱。 什么是十者偏上?不是一,也不是五。袁家这几位有能力的人中,袁术有长兄袁基、庶兄袁绍、堂兄袁遗…… 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了袁术,可这真的说的事袁术吗? 不。一些真正聪明的人会发现,这句童谣其实很模糊,只是否定了礼法上最有继承权的袁基而已。 豫州、扬州、徐州的形势瞬间紧绷到了极点,三袁同时开始整备军队,给出的理由都很充分。 袁基需要彻底平灭豫州的黄巾和宗贼,豫州挨着荆州,宗贼这种东西是会传染的。 袁绍则准备攻打下邳,张邈虽然也是党人,但他弟弟张超根本就不服袁绍,占着广陵不走了。 袁术更简单,知名反袁份子刘繇就在会稽,只要是能让他袁术不痛快的事刘繇干起来都痛快。 说是这么说,但真动手的一个没有,江南江北此时犹如一汪春水,只待清风拂过,搅起波澜。 死的刺史是自封的并州刺史丁原,他的下场同样不怎么好,被自己的义子吕布一戟戳死。 杀死义父的吕布自领了并州刺史,并派人向董卓的朝廷写下顺表,表示臣服。 紧接着他便亲自率军攻入太原,占领了晋阳。 原本吕布不想打晋阳的,王家人和王弋有关系,他派人客客气气的劝说王家人,希望对方能搬到幽州去。 毕竟幽州那个才是真大腿,吕布这里只是个小破庙。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是陈震,王家人也不都和王弋有关系。 狂妄的三家王氏根本就没将吕布放在眼里,他们觉得连王弋都能被他们打跑了,吕布算是个什么东西。 吕布确实不算什么东西,他用事实证明王弋至少讲道理,而他吕布不讲。 疯狂杀戮之后三家王氏终于屈服,他们居然跟着上党王氏回到了上党郡,可耻的对黄巾投降了。 凭白得到一大块地盘董卓本来应该很高兴,但他现在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公孙瓒和马腾打起来了,原因竟是因为一个小卒。 小卒是个无名氏,没人知道他姓甚名谁,家在何方。 他只是倒霉到某一天出城被胡人干掉了,正巧被人看到干掉他的人拿着马腾的旗帜,正巧这些人还分辨出这伙胡人出自南匈奴栾提于夫罗部。 得知这个消息后,看着马腾和长安狗咬狗正起劲儿的公孙瓒瞬间暴怒,他允许手下被人杀死,但决不允许手下被胡人杀死。 于夫罗正帮助马腾打长安,那没什么好说的,打马腾就对了。 被攻击后于夫罗很委屈,这段时间他可是老实本分的很,前段时间来了个贵客,是幽州方面的特使,来询问他们想不想来互市做生意。 于夫罗当然想了,幽州周边的胡人只有他们南匈奴没和幽州达成共识,其他的什么鲜卑、乌桓、夫余、高句丽都能在高显开店,只有他们南匈奴摆摊都被人骂。 遇到天上掉馅饼这种事于夫罗不会觉得馅饼有毒,而是决定一口吃掉。 特使是三个人,一个老头、一个少年、和一个小女娃。这些天于夫罗天天好好招待,生怕对方不同意。 可就在和特使准备签署文书的时候,倒霉催的公孙瓒打上门来,说要讨公道。 特使当场拒绝签署文书,认为南匈奴这条商路非常不安全,会影响到互市的口碑。 于夫罗怒了,他招谁惹谁了?想做个生意怎么就这么难?他还没讨公道,公孙瓒讨你大爷的公道! 为了展示自己有保护商队的武装力量,于夫罗当即给特使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匈奴轻骑,天下无敌。 一时间公孙瓒都被打懵了。不过懵归懵,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公孙瓒带着残余的兵马回到北地郡后,点起所有兵马浩浩荡荡来找马腾分个高下。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除了在益州收拾宗贼的刘焉和偏安一隅的士燮以外,所有诸侯都动了起来,纷纷调兵遣将,大有一决生死之势。 什么?你说还有荆州的刘表和青州的曹操? 不好意思,这两位也没闲着。 刘表似乎因为刘坚的死对袁氏很不满,集结了三万人马屯于江夏,两万人马屯于南阳。虽然没有出兵,可目的昭然若揭。 曹操也一样,趁着王芬进攻幽州的间隙,他集结了两万人准备将平原拿回来。 结果被太史慈揍得灰头土脸,只得掉头去兖州剿贼去了。 这一次曹操见识到了什么叫财大气粗,太史慈也不跟他墨迹,打仗全程箭雨覆盖。 三次交手太史慈一共射了几十万支箭,弄得曹操想要收尸顺便顺走点儿箭矢都不行。 当然,尽管现在局势非常紧张,万众瞩目之战依旧在范阳,那里的大战将会决出北方的霸主。 到底是新一代的王弋更胜一筹,还是老一辈的王芬老而弥坚,一切尚未可知。 如果这些诸侯知道眼前的这种局面完全是郭嘉为了服务于范阳之战而一手策划的,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郭嘉比王弋还要小两岁,如今才仅仅十七,和他的主公王弋一样都没有行冠礼。 就是这两个加起来还没有四十的小家伙儿一手搅动天下风云,到底是年少有为呢?还是时势造英雄呢? 没人知道,因为没有人看穿两个人的谋划。 天纵英才郭奉孝,初露峥嵘! 抱歉,应该是三个人,那场会议简雍也参加了,不过也只是参加了。 现在已经进入了五月,春暖花开之时,真是劳作的好天气!百姓们纷纷拿起农具开始为明年的温饱忙碌。 五月,也是……打仗好天气,王芬终于造好了所需的攻城器械。 其实他早就造好了,只是他手下的士卒被他折腾得病倒了一片。 冀州士卒也是皮实,被王芬来来回回足足折腾了大半个月才终于开始生病。 其实不过是流感而已,可在那个时代流感就是要命的病。 也不知王芬差还是运气好,华佗老先生听说之后从青州赶来治好了。 虽不能说是药到病不除,至少是治好了,没死多少人。 王芬不禁感叹果然天命在他而不在王弋,伤寒这种疾病他都能战胜。 天命在谁这种事不好说,不过王弋偷家的部队已经在冀州了。 赵云和徐荣其实到达冀州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只是两人在常山赵家待了足足一个多月。 赵云可不是什么寒门子弟,历史上他被常山郡举荐带义兵相助公孙瓒,怎么可能是一般人家? 只是让徐荣没想到赵家这么大,供着五千骑兵人吃马嚼的眉头都没皱一下。 但这拖的实在是太久了,要不是因为赵云曾经是王弋的近卫,徐荣已经上军法了。 “子龙,我们是时候出发了吧。”徐荣叫来赵云询问,话虽然是询问,可语气却不容置疑。 然而赵云却说道:“徐将军稍候,再等等,就快了。” 再等等?什么意思? 徐荣一怔,疑惑的问:“难道……主公有密令?” “没有。”赵云摇摇头解释道:“军师和翼德将军的计划您也看过,主公想要个完整的冀州而不是残破的冀州,劫掠冀州各地只会让百姓畏惧我们。我们断了王芬的粮草,以王芬的为人要么会大军回救,要么会疯狂攻城。不论哪种选择,他都不会讨到便宜。” 说罢,赵云拿出地图,开始解释自己的谋划:“我们拿下常山,然后用常山太守的印信诈开卢奴,这样王芬兵败之后只能走高阳。如此一来我们不用担心被围剿,王芬的军士多大是步卒,我们可以随意突袭。” “计划是个好计划,问题是我们怎么拿到常山太守的印信?我们二人乔装去元氏干掉那个太守吗?”徐荣对赵云的计划提出了质疑,他们只有五千骑兵,攻不了城。 赵云没有解释,只是说道:“再等等,应该就快了……来了!” 赵云耳朵忽然一动,不多时赵云的兄长托着一个木盒走进来笑着说:“二位都在呢,子龙啊,不负所托。咳咳……” 赵云赶忙走上前说道:“兄长,不如你去幽州吧,主公身边有很多医士,医术都很高明。” “不可!子龙你要记住,侍奉主公不可恃宠而骄,不可以权谋私,当尽心竭力辅佐王幽州!”兄长训斥赵云的语气很严厉,随即话锋一转拍了拍他说道:“赵家只有你我二人,你去做了将军,总要有个人看家吧。放心,我故去之后这些都是你的老婆本儿,哈哈……” “兄长!”赵云有些羞恼,他确实是大龄未娶青年,可他主公不也一样吗?这有什么好催的? 兄长没有继续和他开玩笑,而是脸色一沉说道:“常山太守印信在此,还不速速行军!更待何时?” “兄长……”赵云看着脸色蜡黄的兄长,一咬牙接过印玺之后交给徐荣说道:“徐将军,常山太守印信在此,请下令吧。” “赵云听令!集合人马,随我兵发卢奴!” 徐荣面色一正,指挥赵云去集合兵马。见赵云离开,徐荣对他兄长说道:“赵家主。您还是去幽州看看吧,主公很看重子龙的。” “不了,故土难离啊……”兄长摆摆手,行了一礼后径直走出了房间。 徐荣和赵云带着人马走出庄子的时候发现兄长就坐在庄子门口晒太阳,两人没有多说什么,兄长挥了挥手,赵云也只是点了点头。 望着离去的人马,兄长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嘴里喃喃道:“子龙啊……子龙,不错,很好。月啊,子龙也算是有所成了,我就要去与你相见了,快了……就快了……” 行军途中,徐荣终于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的好奇:“子龙,你家应该是冀州大族吧?难道常山太守是赵家人。” “不是,我家曾经是大族,如今已经没落很久了,现在只有我兄弟二人。”赵云摇摇头,神色有些哀伤的说:“常山太守不是赵家人,是我兄长的岳父。嫂嫂早亡,兄长也没有续弦,这些天他一直在劝说太守向主公投降。兄长才能胜云十倍,只是不曾为官。” “为何?”徐荣脱口而出,随即便意识到问错话了,以赵云兄长的身体,为官只会让他活的更短。 赵云没有回答,气氛忽然有些沉闷。徐荣也不是个善言辞的人,只得一路低头行军。 等到了卢奴天色已黑,赵云用印信骗开城门直接将这里接管。过程非常轻松,兵不血刃根本没费什么力气。 两人带着卢奴守将吕威璜来到粮仓后瞠目结舌,这粮食也太多了吧?足够幽州用一年的,而且是整个幽州所有人! “王芬赋税几何?”赵云阴沉着脸,踢了一脚吕威璜。 吕威璜赶忙说道:“主公……哦哦,王芬定下的赋税是十税四。” 十税四并不低,可在那个年代王芬可以称得上是圣人。 天下间除了两位姓王的和刘表以外,其他地方的赋税高得离谱,有些地方甚至不降反升,比如曹操的青州,居然达到了恐怖的十税八! 不是曹操不给活路,关键是袁绍刮的太干净了,他得保障军队的基本需求…… 第66章 范阳攻防战(六) 王芬很恼火,真的很恼火,嘴上的起了燎泡。 十几万人两个月没攻下一座城,这种事儿搁谁身上都不会好受。 王芬给自己找好了理由,伤寒发作让他无兵可用。 但他却不允许自己部下将领找理由,有事儿没事儿就拉过来训斥一顿。 这种情况惹得那些暴躁的武将很不爽利,有几个看他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如果因为这种事说王芬是个傻子其实大可不必,他在民政上的能力少有能及,将大汉所有人都算上从上往下数,王芬也是排在最顶尖的那一批。 问题是这世间之事最怕的就是外行指挥内行,特别是在军事方面。 军人本来脾气就直,这个年代的将领别说文化程度了,就连识字率都要对半开,自然看不上王芬文人名士的那套做派。 将帅不和的后果就是王芬下达的命令真正听从的人并不多,军营里的人各怀心思,打着自己的小九九。 王芬也能感觉出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错了,这种错误可能会将自己葬送在这里。 他想要改变,即便已经为时已晚,他还想要试试。 输了也不怕,他还有冀州,还有卷土重来的希望。 有人说战争是转移内部矛盾最好的手段,王芬下达了作战指令。 “令:吕旷、吕翔为先锋,蒋义渠督前军携带攻城器械,全力攻打范阳。” “令:麴义督右军,率领所有弓弩援护蒋义渠。” “令:张南焦触督左军,率领所有骑兵以为援护。” “明日寅时造饭,卯时出营,誓与范阳贼人一绝生死!” 王芬的神色很冷漠,他将目光扫向了在场的所有人,逄纪和左灵甚至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这一刻一州主官的气势尽显。 蒋义渠双眼都在放光,主公还是有气量的,单凭这种气量就足够他尽忠了。 或许只有直面自己的错误才会让人成长,诸将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王芬,纷纷大声领命而去。 郭图张口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放弃了,他已经陷得太深,注定扯不出这泥潭。 翌日,仅仅一个时辰,王芬十几万大军便将范阳围住。 戏志才算了一下时间心中一沉,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冀州军队怎么会如此迅速? “攻城。”王芬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蒋义渠却犹如接到圣旨一般,领了将令后来到前军,指挥着众位将官推出一台台攻城器械,向范阳城逼近。 “终于来了吗。”张飞面色凝重,也开始了调兵遣将:“高览守西城,军师守东城,冯水守北城,没有我的将令不可互相援助。” “喏。”众将行了一礼,领命而去。 朱灵略一犹豫,开口问道:“将军,我当如何?” “你跟在我身边。”张飞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道:“你的任务比他们都重要,你可能就是我们活命最后的机会。” 朱灵一怔,略一思考便清楚张飞想要做什么。深吸一口气,朱灵低声说道:“如此,末将便不出战了。” “嗯。”张飞点点头,不再理会朱灵,对方登城的部队已经靠近了。 作为先登的部队大抵分为三种,第一种是无惧生死的勇士,就像乐进手下那些人。 第二种是身负重罪的亡命之徒,就像传说秦时的黥面军。 第三种则是全地形部分可回收再利用的非一次性消耗品,简称炮灰。 王芬派来先登的部队就是这种人,他们都是身份地位最卑贱的农奴,连个正式身份都没有,是王芬花钱半买半送从世家手中得到的。 这些人只有一套蝉衣,一把破刀,活命的唯一机会就是冲上城墙杀死对方。督战队砍得最多的就是他们这些人。 “冲……冲……冲啊……冲啊!” 也不知是谁畏畏缩缩的喊了一声,这群用来消耗敌方箭矢的炮灰一窝蜂似的冲向范阳。 张飞看到眼前这种情况心中有些不忍,王弋之所以将军队练得这么强悍,武器装备配发的这么齐全,为的就是解救这些人,这些最底层的人。 “放箭。” 心中不忍和行动没有任何关系,这是你死我活的战场,张飞必须果断。 “第一营,五十步,放!” “第二营,五十步,放!” “第三营,五十步,放!” “……” 一道道号令声响起,朱灵看着空中划过的一片片黑影。 每一片都有五百支羽箭,每道号令之间都有片刻间隙,保证弓箭手最大程度的杀伤。 即便是运气好跑过这片箭雨地带,也会被城上的弩手一一射杀。 幽州的军队整齐划一,令行一致,肃穆而又高效。 但这根本就是一场屠杀,没有丝毫怜悯的屠杀。 一个个先登士卒被羽箭钉在地上,死了还算好的。还没死的发出哀嚎,却转瞬即逝。不是被后来者踩死,就是被新的羽箭射死。 所有的幽州士卒眼中毫无波动,他们采用了一种朱灵没见过的射箭方式,将羽箭射向高空,靠着羽箭下坠之力杀敌。 朱灵甚至觉得这些人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杀了多少人,杀的是谁。 侥幸跑到城下的人松了口气,这里是死角,只要等到攻城器械过来,他们就有机会活下来了。 可攻城器械真的能到达城墙下吗?蒋义渠表示怀疑,他看到范阳城中生气了道道青烟。 张飞对着身边的武侯说道:“换火箭。” “主帅有令,换火箭!主帅有令,换火箭!” 弓手们听到命令后从身侧拉过来另一个箭壶,顺手从背包中摸出一个铁腕和一个油纸包。 用火镰点燃油纸包,里面木屑石炭逐渐开始燃烧。 从箭壶中抽出特制的火箭后,各营都尉开始下达命令。 “第一营,正南五十步,放!” “第二营,东南四十步,放!” “第三营,西南五十步,放!” “……” 随着命令发出,一支支火箭将蓝色的天空点缀上了星星点点的亮黄色。 然而就是这些亮黄色让蒋义渠心中一颤,大声喊道:“来人,来人!去取水!将攻城器械上覆水!去问问麴义为什么不向城上放箭!” 蒋义渠这个问题很蠢,麴义其实放了,而且还放了不少。 问题是他手下的士卒不会幽州兵那种射法,只会平射。 平射一点儿意义都没有,站在城头上的只有步卒,那些步卒人人着甲还佩戴着盾牌,除了运气极好从缝隙中穿过射到后面的倒霉蛋儿以外,根本造成不了多少杀伤。 蒋义渠也明白这一点,但他需要一个发泄的借口,必须将心中的怒火和恐慌发泄出来才能冷静的思考。 这时一只手拍了拍蒋义渠的肩膀,低声说道:“全军压上。” “谁!”蒋义渠蓦然回首,看到来人时有些结巴的说:“主……主公……” “来人!令各部人马全力攻城!” 王芬将一枚小旗交给传令兵,传令兵领命后骑马飞奔而去。 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如果再不补充兵力,所有的攻城器械都会被幽州兵一一点燃。 到时候没的就不止这些器械了,冀州的士气就完了。 王芬的武略确实很糟糕,但他读过《左传》,看过一鼓作气的故事。 然而这又是个愚蠢的决定,范阳不是一座大城,虽然可能容纳十几万人,可范阳城下绝对展不开王芬所有的部队。 王芬不知道这一点吗?没人清楚他现在的想法。 蒋义渠却看出了这个问题,但是他没有说。 最近的风言风语非常多,能够组织一次像样的进攻不容易。 他对己方的战斗力不抱任何希望,他认为冀州获胜的唯一可能就是凭借人数优势一举摧垮对方的士气。 朱灵在城墙上看的心都在颤。 太震撼了,实在是太震撼了! 密密麻麻的人群组成了一片汪洋向范阳城中汹涌而来,脚下的大地都因为跑动声而颤抖,阳光在各种喊杀声中也会黯淡无光…… “将军!我出去试试吧!”朱灵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大声向张飞请命。 他不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范阳城能守下来,是时候通知上游的将领挖开堤坝放水了。 张飞没有答应朱灵的请求,在他看来这种情况还不是最危急的时刻。 水攻的效果固然好,可万一王芬跑了,等水退去再进攻冀州将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 纵观世界历史,胶着的攻防战总是让人津津乐道、反复研究。 真的是因为够精彩吗? 不,只是每个人心中都都潜藏着极度暴力的因子。而胶着的攻防战能满足人们心中这种欲望,因为它足够残酷。 泼洒鲜血?不,城下的士卒觉得有人正在城墙上倾倒鲜血,一桶一桶不停的往下倒。 粘稠的红褐色液体沾满了士卒全身,不知名的器官四处乱飞,残破的身躯从城墙上落下被人踩进泥土里,踏成肉泥。 城墙上的幽州兵早己经不在乎眼前出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了,在他们脑海中只有三个动作在往复循环:格挡、捅刺、劈砍。 此时幽州兵只思考一个问题,不管上来的到底是什么,你我之间必须死一个。 这些人眼中没有胆怯,在训练的时候早就不知道胆怯是什么了。 训练营的军规,胆怯者第一次三十鞭,第二次吊死与营门,供全营人观看。 朱灵怀疑这些人根本就没有人性…… 箭雨已经停下,弩手们正在专心对付井阑。 弓箭手则没动,他们在等待自己的装备运过来。 不多时,一辆辆马车驶来,专管后勤的士卒抱出一捆捆斩马剑分发给弓箭手。 是的,王弋最终还是实现了他那近乎疯狂的想法,给弓箭手装备斩马剑。 这其实是个正确的选择,王弋的战兵很少,所以几乎都是精锐。 这是优势,同样也是劣势。 为了压榨出这群古代特种部队的全部价值,斩马剑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拿到斩马剑后弓箭手将长弓背在身后,登上城墙组成了最后一道防线,任何突破步卒防御的人都会被他们砍成碎肉。 战争还在继续,鲜血激发出所有人身体中的凶性,双方士气几乎都达到了顶风,就看谁先耗不住了。 绞肉机?哼! 不,这里就是一个血肉制造工厂,原料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产品则是一块块无名的碎尸…… 星河黯淡、日月无光?哼! 没人在乎这些,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游戏,所有人都想着你死,我活! 终于……终于! 天色暗了下来…… 但王芬没有停手,也不能停手! 鸣金,就死! 什么攻城器械,早就被毁了。 冲车是第一批被点燃的器械,还没接近城门就被弓箭手一一点燃。 井阑烧的只剩下残骸,别说火光,就连青烟都已消散。 云梯早就承受不住那么多次踩踏,没有一架还是完好的。 不过没关系,城下的尸体已经为攻城者铺好了道路,他们踩着往日同僚走上去就行。 城门被冀州兵用血肉撞出了一个窟窿,却被幽州兵用尸体填了回去。 朱灵自始至终都没有动手,他在等张飞的命令,和他一起的还有那五百玄骑营。 然而最终他没有等到,当阳光收回自己最后一缕视线,王芬鸣金了…… 铜锣其实敲了好一会儿冀州兵才从城墙上退下来,热血过后紧接着就是恐惧,无边的恐惧! 回营的路上无数人倒地不起,或是低声痛哭,或是大声悲号…… 下令鸣金的不是王芬,而是蒋义渠。 王芬……此时已经说不了话了。 他现在躺在马车上双目紧闭,满脸惨白。 王芬没有受伤,可他现在比利箭射穿心脏还要难受。 他见到了一个人,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卢奴守将——吕威璜。 蒋义渠严密封锁了这个消息,回到大营统计军报时不禁潸然泪下。 五万,整整五万! 一天时间他们在范阳扔下了五万具尸体。 如今卢奴已失,是时候考虑退路了。 然而张飞会给他退路吗? 当然不会。 范阳城南门不知何时已经被清理出来,一队骑兵缓缓从中走出。 月色下, 甲胄沉沉, 刀光熠熠…… 第67章 范阳攻防战(终) 这一战张飞损失同样不小。 冀州兵这么能打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范阳守军这一次足足阵亡了两千人。 这种战损比初看之下或许很扯,但如果再加上三十万支箭,所有的滚木礌石等防守器械,半面城墙倒塌以及超过三千的伤兵呢? 张飞手下光裨将就死了两个,都尉死了十几个,武侯曲长什么的那就多了去了。 冯水断了一只手,失血过多现在还在昏迷。 东城由于高阶战力不足,攻城的人中又有颜良文丑,城墙被打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要不是张飞把亲卫提前派给了戏志才,他差点就挂了。 面对王芬忽然退兵众人一开始都很不解,只要再坚持下去胜负难料。 戏志才沉思片刻忽然说道:“应该是徐荣将军和赵云将军得手了,只是为何会这么慢?他们已经出去很久了,子龙将军还是常山本地人,不应该出现迷路的现象吧?” “等等!赵云赵子龙将军是常山本地人吗?”高览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不确定的说:“常山郡有一个赵姓豪族,家中据说只有兄弟二人。子龙将军会不会是……” “你是说子龙将军将常山打下来了?不可能吧?他们只有五千骑兵!”戏志才满脸错愕,五千骑兵打下一郡之地,简直就可以称之为战神了! “不不不!”高览急忙解释说:“那个赵姓豪族的家主很有才华,早年被常山太守看中结了姻亲,收做女婿!” “地图,地图!”戏志才越听双眼越亮,抢过地图之后细细观瞧,口中喃喃道:“常山……卢奴……高阳……看来子龙将军已经将决战的地方为我们选好了啊,就是这里!” 戏志才抬起头笑着说道:“啧啧啧……什么是统帅之才?这便是统帅之才!饶阳?饶阳!饶阳好啊,就和范阳一样,前面有条河——泒水。如此便让王芬领教一下我们的攻守之道吧!不过在此之前……翼德将军,有件事还需要麻烦你亲自去一下。” 看到戏志才对赵云毫不吝惜夸赞之词,张飞就知道赵云这次的谋划可能真的很厉害。 他对戏志才很了解,两人是酒友,知道这位平时虽然好说话但眼高于顶,看得起的人不多。 “好!那我再出阵一次吧,城中琐事便劳烦军师了。” 张飞和戏志才两人相处已久配合默契,很清楚对方在想些什么。 说罢,张飞套上头盔起身便走。 打了一天就连后勤兵都上城墙丢石头了,那些骄傲的玄骑营估计心里都憋着火呢。 戏志才安排了高览巡城,朱灵去各营统计具体损失后,自己走向了伤兵营。 后勤兵里有很多医士,这里受伤呻吟的人并不多,浓烈的酒香和刺鼻的血腥夹杂在一起很是怪异。 伤兵们却很喜欢这种味道,这意味着他们可能不会因为受伤而死去。 作为两个资深酒鬼,张飞和戏志才没少打这里所谓药物的主意。 但这一次即便酒香如此醇厚戏志才也不想喝。 这些没脑子的武夫终究是自己手下的武夫,他不想因为自己贪杯毁去对方生的希望。 戏志才的怜悯仅限于自己人,他让张飞夜袭就是奔着直接弄死王芬去的。 不过这一次张飞的夜袭很不顺利,军营中的领导者已经不是王芬了,而是蒋义渠。 还没到王芬大营张飞已经被发现了,而且两员战将打马而出,准备和张飞分个高下。 张飞和身边的玄骑都尉低声说了两句,拍马迎战二人。 来的人正是颜良文丑,在三人兵刃接触的一瞬间张飞就知道这两人不简单,如果真是阵战一打二他可能赢不了,还好不是阵战…… 颜良文丑哪有那么多心思,见张飞出招并不强势以为只是试探,拨转马头准备继续对战。 然而两人转身之后傻了,张飞根本没有掉头的意思,反而更迅速的冲向了营门。 两人身后玄骑营的人齐齐端起了挂在马腹旁的弩箭…… 高手就是高手,一瞬间的杀气被颜良捕捉到,只见他从马上暴起,抱住文丑几个翻滚一溜烟儿消失在黑暗之中。 玄骑都尉有些错愕,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敏锐,感知如同野兽一般! 不过没关系,两个敌将而已,再值钱也没有王芬值钱。 放下弩箭,都尉示意自己手下开始冲锋。 此时张飞故技重施,一招将大门劈碎,一马当先杀进了敌营。 乱,非常乱…… 只有这个词能形容此时王芬军被突袭后的表现。 士气本就非常低迷,陡然遇袭更是伤上加伤。 军卒们也不顾自己的统帅了,或是拉着好友,或是独自一人冲向了未知的黑暗中。 黑暗总是让人恐惧,却又能给人带来安全感。 这些人相信只要对方看不见自己,自己就能活下来。 事实却是张飞根本不想理会这些士卒,他找好方向带着人直奔中军大帐。 好运气不会总是眷顾一个人,王芬不在大帐里,张飞扑了个空。 依旧是蒋义渠,他担心王芬被人偷偷黑掉,所以根本就没将他带回大帐,而是去了右军麴义的营帐内。 现在他正在训斥眼前的文士:“郭公则!你竟然想背叛主公!” “将军此言差矣。”郭图笑眯眯的说道:“王芬志大才疏不值得追随,不如和我一起去投袁本初,日后封侯拜将不失为一件美事。所谓良禽……” “住口!无耻小人!看剑!”蒋义渠拔出长剑就要砍死眼前的郭图。 然而两个黑影忽然窜进来,一把将他打晕,扛着就要走。 “二位这是去何处?”郭图赶紧叫住两人。开玩笑,蒋义渠的本事他看在眼里,还想着到了袁绍的地头在军中有个照应呢! 来人正是颜良文丑,王芬大军大势已去,留在这里没什么前途了。 两人又不想看着蒋义渠送死,于是准备打晕他带走。 “我们要去投袁绍,怎地?你想阻拦?”颜良恶狠狠的盯着郭图,文丑也暗暗抽出宝剑。 “当然不是。”郭图大喜过望,笑着说:“我也准备去徐州投袁本初,不如我们一起?” “哼!小人!”文丑十分不屑的说道:“枉主公如此看重你,不怕死就跟着吧!” 郭图笑眯眯的领着两人去找逄纪,心中却杀心骤起。 两个山野武夫居然敢这么看轻他?找死! 同样在拉拢人准备跑路的还有左灵,不过他可没有逄纪郭图的眼光好,他拉拢的四位是吕旷、吕翔、张南、焦触。 再怎么说刘辩也是刘宏的唯一后人,封官许愿一出,这四个屁颠颠儿的跟着左灵跑了。 张飞带人冲杀了一阵,实在找不到王芬,看着有些体力不支的马匹只得带人回了范阳。 他们倒也不是没有斩获,推倒帅帐的时候玄骑顺脚踩死了一个将领。 张飞也不知道到那货是谁,反正坐在主帅位子上把玩着印玺十分开心。 回到范阳后张飞将战果告诉了戏志才。 虽然没有干掉王芬,但范阳之围算是解了,接下来就要开始攻略冀州。 王芬这面能主事的只剩下麴义了,他是个当机立断的人,带着王芬和其他几员武将趁着夜色撒腿就跑。 一路上能收拢多少败兵就收拢多少败兵,准备先去安国,再回巨鹿。 可惜这条道不是很太平,他们被徐荣和赵云撵到了饶阳。 赵云和徐荣原本想着和范阳配合来个前后夹击,却没想到王芬败得那么快。 两人只得将五千兵马分成了五十队,每百人为一队,搜索溃兵的下落。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麴义没有认真搜罗,依旧收拢了将近四万人马。 凭借着他过人的指挥能力,竟然利用弓箭挡住了幽州骑兵的突袭,最终平安到达了饶阳。 进饶阳容易,出去可就难了。 饶阳城外每天十二个时辰都有幽州骑兵监视,麴义也不敢出城,他娘的谁见过敢在三千弓箭手的箭雨中冲阵还毫发无伤的将领? 幽州目前的直接麻烦正式结束,只待有人将这份惊人的战报传出去,张飞戏志才二人必定名动天下! 可惜即便传出去了也不会达到这个效果,此时一个更劲爆的消息正在这片大地上传播,不论是谁做了什么都不可能盖过这件事的风头。 刘焉死了…… 刘焉死的很憋屈,他死在了一个女人手上。 他死的又一点儿也不憋屈,活该他死在女人手上! 刘焉笃信玄学,入蜀之后他召见了张鲁的母亲卢氏问道。 卢氏据说是一个很有本事和手腕的女人,为了能让自己丈夫的事业合法化,她也想和刘焉合作。 可惜现在的刘焉不是益州牧,而是大汉天子。虽然这个天子是自封的。 由于卢氏驻颜有术,他笃信卢氏会一些仙术鬼道一类的东西。 没有哪个帝王愿意看到有人在自己地盘上装神弄鬼,尤其是大汉这个信奉巫蛊的年代。 刘焉给了卢氏两个选择,要么交出术法秘策,要么成为他的后宫。 其实这根本没得选,一旦真的交出术法秘策,卢氏将要面对的是全族死绝,包括她心爱的儿子们。刘焉不会留下任何活口。 可卢氏想要进行的只是利益交换,经常出没刘焉的后宫也是为了方便那些妃子帮她吹枕头风,毕竟没人不喜欢青春永驻。 如果刘焉是个州牧说不定卢氏真的能考虑一下,但他现在是个帝王,皇室纷争从来都是斩尽杀绝,而卢氏还有儿子呢。 而且卢氏为刘焉把过脉,很清楚刘焉已经活不长了,最多也就只有几年的寿命。 她没有那个自信几年时间将益州拿下,也没有那个自信出兵陇西一统天下。 为了自己和儿子不死,卢氏只能让刘焉死。 她成功了,只不过这么做的后果有点儿大,让她始料未及。 益州成了真正的不法之地,刘焉没杀干净的宗族们纷纷自立,老刘家在益州这一支无人幸免。 最后董胖子补了刀,将留在洛阳包括刘璋在内刘焉的三个儿子两个孙子全都给他送了过去。 这是李儒的建议。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留下后患不是他的性格。 董卓对于刘焉一直保持安抚的态度,他担心刘焉和马腾联手偷他屁股。 这同样也是李儒的建议,对于大汉东北和西南两路军阀,李儒的建议是安抚好,其他的全部弄死。 如果是贾诩的话就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这两路人马虽然很强,但想要出来并不容易,这里面有很多文章可以做,特别是刘焉现在还死了。 但贾诩失踪了,将印信挂在房梁之后整个人就从洛阳蒸发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贾诩失踪的原因却是有迹可循的。 初出茅庐第一计郭嘉完成的很漂亮,贾诩是为数不多对此产生怀疑的人。 他在袁家兄弟的事件中闻到了同类的味道。 他是对的,袁家的剧本是王弋亲自设计的,王弋也喜欢操纵人心…… 不过这些都不是贾诩失踪的最直接原因,或许董卓的一个决定才是。 为了西南安定,董胖子任命孙坚为益州刺史,关键是他并没有扣下孙坚的家小为人质。 这是一个无比愚蠢的决定,孙坚当初可是要干掉他的人! 但这个决定真的愚蠢吗?经过探讨王弋和荀彧等人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董卓想要称帝了。 无论董卓如何都不重要,这是上天赐予的机会,不把握住那才是真的蠢。 王弋孤注一掷般将守卫蓟县的五千人全部派给了张飞,让他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冀州,绝对不能在冀州易主的消息爆发前给其他诸侯任何反应的机会! 王弋的做法很对,谋求冀州的并不只有他,袁绍和长安同时将目光放在了冀州。 逄纪根本就不是来帮王芬的,而是来杀王芬的。 在一个合适的机会解决掉王芬,然后立下遗嘱,将冀州交给士人领袖袁氏最有为的年轻一代袁绍。 世家公子的谋划大气无比,他要的也不是冀州,而是整个河北。 挑拨王氏那敏感的神经,让整个幽州陷入利益分配的内乱中,让他能有足够多的时间接手冀州,继而出兵一举拿下幽州。 这个计划只需要死一个人,那就是王弋。只要王弋死了,袁绍的计划就成功了。 长安同样也有高人,用夺回洛阳的名义以王允为基点挑动整个王家,让王家集体对抗王弋,攻下并州牵制住王弋,从而长安就会有机会入主冀州。 这真的是可以实现的,因为长安和白波黄巾达成了和解,现在的白波黄巾已经不能称之为黄巾了,他们都是刘辩朝廷的正规军,主官就是曾经的首领李乐和杨奉。 第68章 麻烦 张合很生气,非常生气!后果……嗯……其实也没什么后果。 但张合生气是认真的。 想他张合不说是一员大将吧,好歹也是一员战将。 结果范阳打得那叫一个热闹,他却在几十里外故安挖坑。 张合挖的那叫一个勤勤恳恳、认认真真、辛辛苦苦、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最后到头来一场惊世大战连郭嘉都出谋划策了,他就得了个谢谢参与! 张合在闹,王弋也知道张合会闹。 于是他让带兵前来的高顺带去了一纸文书,将张合和朱灵打发到了并州,把张辽、孙福、孙青换回来。 王弋也没办法,关键就是他的兵不够。 去年从青州抢回来的人现在还在练,这次郭嘉表现的很突出,练好了肯定要让他接手。 按照王弋一个统帅一个军师带一路兵马的想法,既然郭嘉出任青州兵的军师,那他的小伙伴儿张辽肯定要调回来。 至于张合嘛……再忍忍吧,王弋也是囊中羞涩。 张合看过文书之后更不开心了,他仗没打过、官没小过,这次王弋让他出任并州刺史,田丰为并州别驾,共同处理并州事务。 虽然并州现在只有雁门郡,可作为一个有志青年他不想这样,他不想自己升官是因为跟着王弋最久的原因,他想展现出自己的能力。 我们的小张同学此时还不知道,明年他就要抱怨这仗打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了。 好在现在还不是明年,他还有时间体验最后的休闲时光。 不提带着满心郁闷上路的张合,张飞和戏志才对眼前这位领兵的将领产生了兴趣。 这个叫高顺的将领他们两人没见过,张飞没想到王弋会让一个新人领兵。 而且高顺麾下的士卒装备和他们也不一样,胸前不再是甲片,而是两块大大的铁板,肩膀也做了优化,更贴身,防护性更高。 这是王弋让辽阳参照明光甲弄出来的样式,虽然有些四不像,但足够结实了。 王弋穷啊,真的很穷。 至今为止他的弓弩手们还是没有甲胄的裸奔状态,步卒虽然人人都着了甲,可那个代价超乎想象。 不是花了多少钱,守着鞍山铁矿王弋不愁没材料,而是没人。 步卒身上每一套装备的代价至少要两条人命,早期那些黄巾的死忠分子和山贼土匪早就死干净了。 在满宠的疯狂压榨之下,才能完成王弋的需求。 如今在铁矿干活的人已经不叫服刑了而是叫上工,王弋是要给钱的,每天工作的时间也只有四个时辰而已。 当初支援青州的时候满宠和毛玠差点儿就和曹操打起来,满宠甚至带兵围了曹操的州牧府,就是因为甲胄的问题。 那货是真偷啊,最后一战打完清点遗体的时候发现少了上百具,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甲胄也是为什么范阳之战幽冀两州战损差距那么大的原因之一,幽州的步卒人人着甲,冀州的则少之又少。 高顺手下这些人也是打过青州之战的老兵,他们只是第一批换装的人,王弋也就能凑出这么多套。 王弋打算五年之内消化掉冀州,并创建两支常备军团。 第一支就是现在张飞和戏志才手上这个以幽州人为主的军团。 第二支则是张辽和郭嘉领导的以青徐黄巾筛选出来的人为主的军团。 两支军团的人数都不会超过三万。 五年之内能将这两支军团完全装备好,王弋就谢天谢地烧高香了。 第一支部队人员算是补齐了,主将张飞,司马戏志才,副将高顺、高览,军正由高顺兼任。 这两个大酒鬼必须有人管的住才行,高顺就是不错的人选。郭嘉那边王弋安排了夏侯兰,专门就是为了盯着郭嘉的。 效果也是立竿见影,高顺直接动手没收了两个人的水囊,当着两人的面将水囊里的酒全倒了。 “军中不可饮酒。”高顺语气极为平淡,将水囊还回去后开始检查周围的容器。 “不是……你……不……啊!”张飞都被气的语无伦次了,他弄点酒容易吗?就这么没了? 张飞没想到高顺的身手那么好,被偷袭之下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口粮就没了。 戏志才没有说话,嘴角却很是抽了抽。 大将领军在外君主最担心的就是兵权问题,王弋显然不担心这个问题,派来的军正是个铁面无私的性格。 戏志才反应有多快!马上就想到这是王弋在针对他和张飞。 戏志才很喜欢张飞,他能喝张飞也能喝,俩人能聊到一块儿去。 看来以后想没事儿整两口怕是难喽!好在他还有存货…… “主公令:着我仔细检查诸位军帐。”高顺检查完议事的大厅后,下一句话直接打碎了戏志才的所有幻想。 “什么玩意儿!”戏志才也不淡定了,站起来点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我是军司马,军司马你懂吗?这里除了翼德将军我最大!” 高顺不咸不淡的回道:“军律方面,军正最大。军师,带路吧。” “我房内都是些书籍!” “顺会小心些的。” “小心有什么用?有些都是孤本!孤本懂吗?” “不会,我已仔细阅读过军规。军队所有携带文书除特别情报外都有备份,包括各位将帅的私人书籍。” “我……我……我私藏的,我怎么会将所有的书都备份?” “不可能,我在古今学堂查阅过,您已经将家中藏书全部录入文库,甚至包括您个人的心得。” “扯淡!古今学堂在辽东!” “如今已搬到蓟县。” “高将军……给条活路吧……” “军令如山。” “山你个鬼的山,我不干了行不行!主公不是在组建新军吗?我这就上书调去那里。” “可以,我会跟您一起调任。” “为什么?” “主公有令,军正在无特殊任务时负责保护军师。每一位都会有专门的军正跟随,跟随您的是我,跟随郭军师的是夏侯将军。” “……” 戏志才无言以对,王弋这手太狠了,玩儿绑定谁受得了啊。 张飞也不生气了,在一旁憋的很辛苦。 最终他还是没忍住说道:“老戏啊,调走,调走!我支持你调走!哈哈……” “想得美!”戏志才瞪了一眼,恶狠狠的说道:“我喝不着你也别想好,哼!” 发完脾气,处理好内务,张飞率军离开了范阳,是时候去和王芬做个了断了。 这不能怪王弋下手很,他手底下这些擅长军略的人没几个活得长的。 按照郭嘉以前的尿性,三十八就挂了,王弋都不确定二十年能不能平定这个天下。 所以他必须让这几个疯狂作死的家伙生活规律、饮食健康。 王弋想要在冀州拖五年的原因有一部分也是因为戏志才,王弋准备把华佗请过来给这家伙好好调理调理,这货也特喵的爱嗑药。 说到谋士荀攸终于从洛阳回来了,吴成找了小半年也没找到王允,最终接到命令将荀攸带回来即可。 荀攸在洛阳的任务也以失败告终,他一直待在洛阳一是为了给王弋打掩护,第二则是帮王弋看着一个人——贾诩。 然而贾诩消失的太突然,荀攸没看住。 四周无人的房内,荀攸有些狐疑的问王弋:“主公,那个贾文和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我没发现他有过人之处啊。” “他有将这个天下玩儿没了的本事。”王弋苦笑,他从没考虑过将贾诩绑到幽州来。 因为他摸不准贾诩的心思,王弋担心贾诩把自己给黑了。 荀攸却惊讶的问:“本事这么厉害?” “厉害?不不不。”王弋摇摇头说:“他能将天下玩儿没的本事不厉害,我相信你也可以,郭嘉也行。问题是你们敢吗?他敢!” 荀攸面色一滞,这让他怎么接?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平定天下在努力,祸乱天下?疯了吗?真就一点儿也不怕遭报应? “唉……” 王弋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去年董卓曾下了一道旨意,给袁家那三位封了官,我猜大概就是贾诩的手笔了。” 荀攸眉间微蹙,这件事他知道,但因为没什么后续,他便没有过多关注,只是以为当时董卓就是恶心恶心袁家。 如果那个贾文和真的很有本事,那么这件事就不简单了啊…… 荀攸眉头越皱越紧,良久后十分狐疑的看向王弋。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但不是很确定。 王弋却点了点头,证实荀攸心中的猜想,贾诩就是想让袁家那三位内讧。 荀攸瞪大双眼惊呼:“主公既然看穿了对方的谋划为何不插手?不对!前些时日合肥侯遇刺应该是射声营的手段吧?可……可这也太晚了……” “这事儿哪有那么简单啊。我什么也没看出来,有人看出来了。”王弋满脸郁闷的解释:“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当时袁家有高人,硬生生将贾诩的谋划给破了。最近并州、凉州和袁家这些事是我和郭嘉谋划的,贾诩的计谋我们是一点儿也没利用上。” “何人?”荀攸急忙问道:“何人看穿贾文和的计谋?主公可曾征辟?” 征辟?说到这个王弋都想撞墙。 他要是敢征辟,那位都敢活劈了他。 前些时日王弋算是见识到他老爹的人脉了,一个刘坚也配刘表大动干戈?刘表愿意出兵那是老头子去施压了! 王斌虽然人在北方,可关系全在长江流域。 他跟黄承彦是挚友,早年游学时经常跟庞德公、司马徽一起玩儿。 后来得知妹妹被选入宫中得刘宏青睐,王斌为了不给自己妹妹找麻烦便断了联系回老家务农当隐士去了。 为了给自己儿子找场子,王斌给黄承彦写了封信,让黄承彦给刘表施压让他在江夏和南阳屯兵,牵制袁基。 玩儿脏的还是得看老头子,袁家不是有个高人吗?也被王斌打听出来了,就是张纮,袁基征辟他做了主簿。 也不知王斌是怎么运作的,反正张纮辞官回广陵读书了。 老爹倔得很,让王弋清清楚楚看到自己的人脉有多厉害,想要人才他这里有的是,想要名望他随便刷,只要王弋愿意匡扶大汉,一切都好说! 王弋馋啊,他怎么可能不馋。只是他的小伎俩没有把握骗过王斌,也不想去骗。 王弋偏了很多人,就连他的老师卢植他都骗了一把狠的,可以说王弋是导致卢植死亡的直接原因。 但王弋不想去骗自己的家人了,他也能感受到王斌正在努力制止这种行为。 简单和荀攸解释了一下,王弋无奈说道:“老头子我是说不动了,还是想想怎么应对接下来的麻烦吧。以后还是得靠我们自己,不指望他,哼!” 荀攸没有打断王弋的小傲娇,家里的老人总是麻烦些,荀爽也是一样。 在荀爽的暗示下,荀谌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选了曹操,理由是青州百姓过得太苦了。 这就是王弋所说的麻烦之一。 荀谌并不看好曹操,他同样看好王弋。 但家族毕竟是家族,这一次轮到他成为家族的弃子,王弋的试金石。 同样是弃子的还有荀衍荀休若,他去了徐州投袁绍。 与此同时荀爽又将侄子荀悦和儿子荀棐放在王弋身边,以表心意。 这既是荀家未来的规划,若王弋败了至少还有其他的选择。 也是荀爽的托付,他看好王弋,所以将儿子交给王弋。 王弋对此很烦,却无可奈何。荀家上上下下少说也有上千口人,不能再他一棵树上吊死。 他不理解,但是能接受。 可另外一个麻烦他有点儿接受不了,董卓是疯了吗?把老孙家扔到益州去? 不回老家谁来弄死孙坚?这货那么能打! 不回老家谁来弄死孙策?这小东西人格魅力那么高! 要是老孙家在益州做大做强,那得多麻烦? 王弋并不知道老孙家这次去益州对于他来说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 好消息是因为他的出现孙坚一家早早搬到了洛阳,孙策错过了和周瑜认识。 坏消息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小孙策认识了贾诩,并且拜他为师,现在贾诩就在老孙家前往益州的队伍里…… 第69章 联姻 王弋和荀攸没来得及讨论怎么对付荀攸的那两个叔叔和老孙家,有人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射声营士卒来报,关羽求见。 二爷王弋还是需要见一见的,不论关羽是走是留,这个忠义之人都值得尊重。 王弋运气不错,关羽是来投效的,他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刘备的母亲去世了。 “云长,一切应用之物可齐备?”王弋有些哀伤,老刘死的有些突然,也没留个后。 “多谢使君关心。”关羽行了一礼说道:“我等已发丧完毕,羽此次前来特来投效使君。” “等三年吧。”在关羽不解的目光中王弋缓缓说道:“等你为替玄德守了孝再来。我敬仰玄德,却不能为他做些什么。哼,说起来我也是这祸乱天下的罪魁祸首之一,要是当年我不举荐玄德,说不定……唉……” 关羽瞬间眼眶发红,沉声说道:“使君安心,德然愿替我守孝。使君,羽已想好,或许平定这乱世才是兄长所望。” 王弋却没有立即答应,缓缓说道:“你真的想好了吗?我和玄德的理想可不一样。” 关羽却摇摇头说:“殊途同归罢了,兄长未必不知道使君想做什么,但他临终前依旧让我来投使君。既然兄长信任使君,云长自当以使君马首是瞻。” “先做个副将吧,如今我手下人马不多,委屈云长去并州走一趟。那里有个我需要防的人。吕布,天下第一勇武。” 王弋正为吕布发愁,谁能想到吕布居然投降董卓了,绕不开的历史吗? 他相信有田丰和张合在,吕布又没有陈宫,两人收拾吕布问题不大。 可万一吕布开个无双,典韦又是步将,没人能挡得住啊。 关羽来的正好,刚好填补了并州高端骑将的空缺。 别看关羽对王弋客客气气的,那是因为王弋对刘备真的很不错。自从王弋到了幽州,逢年过节对刘备老娘的孝敬就没断过。 但关羽是个自视极高的人,听到天下第一勇武的时候就有些不开心了。 王弋看到二爷双眼微眯就知道不好,赶紧提醒道:“云长,莫要冲动。我不会行气,不太了解你们武者行气的理念。张辽告诉我吕布无时无刻不在行气,我想你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无时无刻?”关羽闻言脸色一沉,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两人之间胜负还尚未可知…… 王弋并没有和关羽说他手底下也有一个这样的人,那就是赵云。 但按照张辽的说法赵云和吕布不同,赵云速度快,招式精妙,再加上天赋异禀几乎无人能敌。 吕布则是不仅速度快,力量还大,除了招式粗糙以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 张辽很认同王弋的说法,他也认为吕布是天下第一勇武,因为到了那个层次招式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两人又聊了些其他的,关羽数次向王弋举荐刘德然,却都被王弋找话题岔了过去。 王弋不想让刘德然出山吗?他当然想,而且早就想了,甚至亲自去请过。 奈何刘德然看穿了王弋的把戏,直接将王弋打了出去。 要不是王弋对卢植的家小照顾有加,他都要行刺杀之事了。 王弋挨揍了也无可奈何,师兄打师弟,自己还有错在先,谁都不好说什么。 刘德然不知道卢植的死更多的是时势使然吗?怎么可能不知道,要不然他也不会劝关羽来投王弋了。 只是刘德然需要一个发泄心中哀伤的借口,王弋就是那个倒霉的出气筒。 关羽最终带着任命和物资去了并州,马均前两天送来两具大型床弩,王弋干脆让关羽一起带过去防务并州。 吕布现在就是个没有脑子的,头盖骨里长的全是肱二头肌,谁知道这个家伙心血来潮会干点儿什么? 要是陈宫在还好,王弋他们还能预测一下吕布的动向。 现在?怎么防备都不多。 送走关羽后王弋也没了继续谈下去的兴致,他想去一趟涿县,去祭拜一下刘备的老娘。 也不知牵招得手了没有,吴成撤出洛阳的时候和牵招碰了一面,王弋让他给牵招留下了二十个射声营。 想到就去做,王弋起身准备带人前往涿县,荀攸却拦住了他。 荀攸行了一礼说道:“主公,攸有一事要说。” “说呗。”王弋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有事儿就直说,干嘛这么正式? 然而荀攸说道:“主公,听闻之前您遇刺中毒,您也快要行冠礼了,是时候考虑一下自己家室的问题了。若您有了后,我们这些臣下也会安心许多。” “什么意思?”王弋一愣,随即摇头说道:“不行,不行。甄姜太小了,才十五。” 荀攸有些不解的问:“这有什么问题吗?这个年龄不是刚刚合适么?” “不行,年纪太小成亲生子会出人命的,至少要十八。”王弋继续拒绝。 荀攸沉吟片刻,忽然说道:“主公,成亲生子本来就是要出人命的啊。” 王弋闻言双眼差点瞪出来,他很想问问荀攸是不是老乡,来了多少年了? “别闹!”王弋苦笑不得的说道:“我说了十八就十八,现在我已经很注意了,吃的喝的都是吴泉亲自弄的,平时出门侍卫都带一百个,放心吧。” “既然主公觉得甄氏大小姐年龄尚幼,我这里倒有个人选。”荀攸依旧不想放弃:“攸此前在洛阳结交了一位友人,此人姓吴,他有一侄女与主公年纪相仿。” 王弋此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无所谓的说道:“姓什么也没用,我要是娶肯定也先娶甄姜。” 荀攸却面色凝重的说:“此女大不同,主公还是见见为好。” “有什么……靠!”王弋没忍住爆了粗口,他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传说中有大贵之相的吴苋。 王弋很想吐槽我这还在了这里怀念老刘呢,那边就要翘了他的媳妇儿?搞笑么这不是? 况且王弋也不相信什么大贵之相,他目睹过甄宓出生,屁的异象也没有,刚出生时也跟个皱巴巴的小猴子一样。 但王弋的举动在荀攸眼中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他可以说是和王弋交往最深的人,知道王弋能看穿一些还没有发生的事。 王弋能有这种表现,说明这个吴姓女子真的有大贵之相,那么王弋就必须娶她。 这和王弋的喜好没有任何关系,甚至王弋自己都不能决定。 王弋不是孤家寡人,在他身后是无数个利益群体组成的一个集团。 虽然他们的主线任务是平定天下,但并不妨碍其他人做一些支线任务。 王弋想要收获忠诚就必须要付出,娶那个吴姓女子就是他要付出的。 他娶回来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臣下们的野心。 “主公,看来攸并没有找错人。”荀攸勾起了嘴角,既然已经确认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王弋却有些阴沉的看着荀攸,因为未来想要做的事他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不然甄家会被自己的手下撕成碎片,就连甄姜都不会幸免。 但王弋绝对不能让甄姜排在其他人后面,无论对方是什么人,什么命数都不行。 娶其他人最多是为了利益交换,但甄姜却是最纯粹的感情。 “你疯了吗?”王弋声音极低的说道:“我知道有大贵之相的女人多了,难到都要娶回来?” “主公果然知道她。”荀攸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道:“都娶回来未尝不可,这样我们也会安心许多。主公,刘焉果然没有帝王之命呢。” 荀攸虽然在笑,可说出去的话却是赤裸裸的威胁,他在逼宫。 “荀公达!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王弋周身散发着强烈的气势,冷冷的盯着荀攸,手按在了宝剑上。 荀攸躬身行礼,口中说道:“请主公娶那吴氏之女。” 嗡! 宝剑出鞘,直逼荀攸脖颈。 “我拒绝!”王弋没有丝毫犹豫,长剑挥下…… “住手!” “住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声清脆,一声低沉。 如果是其他人王弋绝对不会理会,但这两个人不同,一个是王斌,另一个是甄姜。 “呼……” 荀攸一屁股坐在地上,长长舒了口气。 这是一场测试,一场关于很多方面的测试。 找上荀攸的是甄姜,制定计划的却是王斌。 这也是为什么荀攸在得知看穿贾诩计划的人是王斌后并不惊讶的原因。 在这场测试中王斌想要看看儿子到底是不是一心想要造反。 王弋没有答应娶吴苋,但王斌却知道儿子真的一心想要造反,谁也改变不了。 荀攸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想看一看王弋因为某些利益被世家利用。 帝王是不可以被臣子操纵的,哪怕是跟着王弋时间最长,知道秘密最多的自己也不行。 甄姜……甄姜不想进行什么测试,王弋娶谁不娶谁跟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只要娶她就行了。 但王斌找上了她,她无法拒绝。 王弋看到从门口进来的两人后立即察觉到这是一个局,局的作用是什么他不清楚。 既然不清楚,那肯定是出自自己父亲的手笔。 王弋抬脚踢了荀攸一脚:“起来,刚才不挺硬气的吗?别怂啊!” “嘿嘿……”荀攸尴尬一笑,拍拍屁股起身站在王弋身后。 王弋走到老父亲面前,看着他满面失望的表情不禁嘲讽:“你想测试什么?失败了吧?嘿!活该!” “大汉到底哪里对不起你!”王斌瞬间暴怒,大声吼道:“大汉给了你高官厚禄,给了你广袤的土地,给了你无尽的财富,给了你荣耀的爵位!大汉究竟哪里不好?你为什么一定要反它!” “大汉没有对不起我!” 王弋也大声顶了回去,随即声音一轻,低声说道:“但大汉对不起这天下的百姓。百姓不止有你我,不止有世家,不止有寒门也不止有富豪。大汉是千千万万民众组成的,用他们的双手从土里刨食供养我们这些人,不能因为我们自己锦衣玉食就拿他们当牲口。世家大族看不起那些最底层的百姓很正常,我改变不了,也不想改变。但他们也是人,我不能让他们变得高贵,也做不到人人平等,但我至少要让他们活下来吧?黄巾哪来的?还不是因为民众活不下去?” 王斌一时无言以对,文士们天天都再说忧国忧民,可忧的是什么国?忧的事谁的民?儿子从未和自己说过类似的大道理,可他已经在做了。 王斌有些恍惚,他不清楚究竟是他错了还是王弋错了。 大汉真的没救了吗?刘氏那么多人真就找不出一个有才能的人当天子吗? 王斌不相信没有,但他清楚王弋不相信有…… “父亲,二十年前我们也是从土里刨食的贱民,别太看得起自己,你心里有王家,王家心里可没有我们。” 王弋已经不想和父亲争论什么了,爱咋咋地吧。老保皇党了,要是能凭自己几句话说动,那才是真的有问题呢。 来到甄姜身前,王弋拍了拍她的脑袋笑着说:“小屁孩儿,大人的事儿以后少掺合。那老头子坑人能坑死你,离她远点。” “噗嗤。” 甄姜原本在默默流泪,她本就不想进行什么测试,以为王弋会因此疏远她。 谁知王弋竟然这么说,这让甄姜安心不少,破涕为笑。 然而完心情骤然变幻,原本充斥着泪水的鼻腔一道清涕喷了出来…… 王弋收回手,有些嫌弃的发出一声:“咦……” “啊!!!” 甄姜有所察觉,脸色腾地一下通红,袖袍一挡跑了出去,速度惊人。 王弋没有再理会呆立在原地的老父亲,而是带着荀攸走出了房间。 出来之后,王弋低声问道:“这个局你们到底想要什么?你最好和我说清楚!” “主公,其他人我不知道,至于攸……”荀攸一顿,缓缓说道:“攸追随主公已有数年,见面不过三五次吧?攸担心主公为世家所困。” 王弋有些不解,继续追问:“你们荀家不也是世家?” 荀攸却诡异一笑,淡淡的说:“荀家可以不是。” 王弋心中一惊,脱口而出:“当初你回颍川究竟做了什么?” “此乃我家事,主公莫问了。”荀攸在笑,笑得有些高深莫测,笑得有些高傲。 王弋心痒不已,哪知荀攸话锋一转:“主公真不考虑一下那吴氏之女吗?人我都带来了。” “荀公达!你是真不想活了啊!”王弋转身一脚踹在荀攸屁股上,黑着脸说道:“相比吴苋,我对她那两个兄弟更感兴趣!” “巧了么这不是?”荀攸闪身一躲,笑着说道:“这两位我也带来了!嘿嘿……” “收起你的贱样!以前那么憨的荀公达哪去了!” 第70章 王芬的终局 “咳咳……咳咳咳……这里……是什么地方?” “主公,这里是饶阳。” “饶阳?怎么会在饶阳?” “我们败了。” “我们败了吗?咳咳……只有你吗?” “不,尹楷将军、吕威璜将军和韩猛校尉都在。” “只有你们吗?” “能统兵的就只有我们了。” “他们都投了那王弋对吗?呵,也不错。至少幽州百姓过得好……” “没有……有人看到郭图和逄纪向南走了,吕旷吕翔和左灵则向西去了。” “咳咳……咳咳咳!那王弋来了没有?去叫他,咳咳!去叫他来!咳咳咳!噗……” 王芬终于从昏迷中苏醒,但是没和身边的麴义多说两句,便一口鲜血喷出,似是急火攻心。 麴义见状赶忙为王芬顺气,却被他一把推开。 “开城门!我要见王弋!袁本初……啊哈……哈……许攸,许攸!” 王芬话语中夹杂着大量的粗喘,麴义别过头,他知道王芬就要活不长了…… 饶阳城外幽州军营内,张飞和戏志才有些头疼。 这屁大点儿的饶阳他们已经攻了几次了,但对方有个弓箭玩儿的很不错的将领,数次都将他们打退回去。 而且饶阳的守将很倔,戏志才尝试了数种方式想将饶阳守军勾出来,结果对方宁愿啃树皮也不愿意冒险出来截粮车。 当然两人只是有些郁闷而已,冀州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就在他们刚到饶阳的时候,冀州在王芬手中的几个郡有一半派来了使者宣称归附。 常山国自不必说,印玺都在他们手里。 清河国崔氏拿下了甘陵,崔林亲自前来请降。 中山国的治府卢奴被赵云和徐荣拿下后其他的县也都降了。 巨鹿郡里郭典本想干掉沮授、田畴、刘和几人,结果刘和比他的动作快多了,当场宣布自己是个伪帝,以最快的速度退位将自己关起来,等着王弋来审判。 直到此时郭典才惊讶的发现,留在巨鹿这几个人都和王弋有一腿,沮授、田畴、阎柔自不必说,刘和是刘虞的儿子,刘虞还活着的时候对王弋可比对刘和好多了,审判个鬼呦! 除了那个死脑筋董承以外,人家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只是没想带郭典玩儿罢了。 接见这些使者的时候戏志才是愕然的,拿过地图仔细研究,他一时竟分不清王弋将太史慈派到平原,是因为早就知晓了这一切,还是阴错阳差的巧合。 这就是争霸天下时的变数,你永远不知道哪座城池会开城投降,也不知道哪座城池会拼尽全力死守。 就比如说现在,饶阳城门开了,一个使者来到大营要求见王弋。 张飞差点被气笑了,你当王弋是王芬吗?打个王芬还用得着王弋亲自动手?那不是显得他们这些人很无能? 可使者接下来的话却让张飞不得不派人快马跑回幽州,将王弋请过来。 “我主不愿再造过多杀戮,愿与幽州牧议降。” 议降,而不是议和。 若王芬投降,冀州就可以和平接管,还能借着王芬的名望做很多事情,省去很多麻烦。 可不要小看王芬,王芬败了完全是因为他武略一言难尽和扯淡的用将态度,与他本身的名望和民政才能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张飞也留了个心眼儿,要求进驻饶阳接手防务。 使者回去问了王芬之后回复可以让张飞进城,但他们要管饭,饶阳守军最近都没正经吃过什么。 这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张飞带人浩浩荡荡进了饶阳城,还见到了那个名叫麴义的守将。 当王弋得知消息后带着卫队星夜赶路,最终在第三天的时候来到饶阳见到了王芬。 王芬此时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奄奄一息满头白发,显然快不成了。 “文祖先生,不知你换我来何事?”王弋没有用官职来称呼王芬,他还是挺敬重王芬的,当年黄巾之乱他也有参与,冀州打成什么破烂样他一清二楚。 王芬睁开了浑浊的双眼,见到眼前的青年后忽然闪烁起了精光。 “你便是王弋?” “是。” “可有表字?” “没有,尚未加冠。” “中和如何?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 “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 “你是士子?忘了,忘了。你的老师是卢植。唉……天下士人何多,可为何偏偏要参与这天下之争。” “你不也一样么?” “所以我败了。不要以士子争天下,机关算尽终是阴谋诡计,上不得台面。” 王弋没有接话,他不明白王芬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以士子争天下,是告诫他不要用太多的阴谋诡计还是什么? “我命不久矣,都说将死之人能看清世事,古人诚不欺我啊。”王芬咧嘴一笑问道:“这个局你明白多少?” 王弋想了想回答:“你我都是棋子,执棋者是袁绍和长安对吗?” “你知道!”王芬惊呼一声,随即笑容逐渐苦涩:“哈哈……难怪我会输,我到死才看清这一切,你却早早知道了。去吧,照顾好冀州的百姓,就像对待幽州百姓那样。” 望着将双眼闭上的王芬,王弋有些无奈。 就为了和他说这个?还莫名其妙的的给他取了个字? 中和?不偏不倚吗?倒也还行。 就在王弋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王芬忽然问道:“你可知你最大的敌人是谁?” “谁?”王弋有些疑惑的问道:“袁绍?或者说是袁氏一族?” “不,是许攸。”王芬没有睁开双眼,而是淡淡的说出了一生中最后的一句话:“或许那些宦官是对的,我们这些党人就是祸乱天下的根源……” 王弋心中咯噔一下,这句话的信息量可太大了! 党人是祸乱天下的根源吗?那必然不是。 党人的才能到底有多厉害?其他人不知道,王弋见过的那几个可是一个比一个猛,什么郑玄、刘表、王芬,就连张邈的弟弟张超在广陵不也是和袁绍打得有来有回吗? 那为什么说党人是祸乱天下的根源?王芬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王弋很想骂娘,这么重要的事你不说清楚,屁话废话倒是一堆。 他很想问问王芬到底知道些什么,然而王芬已经不能回答他了。 王芬呼出了他生命中最后一口气,不再理会这纷扰的世事了。 有个贼惦记让王弋很不爽,可他也没有办法,许攸在什么地方他也不知道。 许攸肯定在长安,但长安那么多人,到哪找去? 防着呗,还能怎么办? 王弋现在也没时间管许攸。 王芬死了,冀州算是打下来一半,他得赶紧安排人管理一下才行。 而且仗还没打完,王芬的烂摊子他还得收拾一下,赵郡和魏郡还在黄巾手里。 得到的土地越大就意味着防线越长,常山挨着太原,也得守。 一不做二不休,王弋任命赵云为常山太守,带着五千骑兵直接回了老家。 张飞和戏志才带着部队在巨鹿驻守,同时防备黄巾、长安和并州。 来吧,吕布。手底下这些人能打的全在你边上,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手段。 不怪王弋反应这么巨大,见过赵云表演后王弋真的害怕吕布开个无双瞎搞事。 他不害怕吕布,但是并州如果出兵的话很烦。 说实话王弋现在真的很想找到陈宫给吕布打包送过去,不至于让吕布变成既是没头脑,又是不高兴。 当然他也就是想想,要是真找到陈宫,王弋会瞬间忘记吕布是谁…… 吕布都是小问题,王弋现在面临的大问题有两个。 第一个是既然冀州拿下了,治所肯定要搬过来。 蓟县算是个边境城镇,对未来战略发展很不利。 那么选择什么地方就很重要了,王弋也没什么好的目标,这事儿还得回去和荀彧他们商量。 主要是这一般里面牵扯着各个方面的利益,那些世家大族不必说,蔡老先生估计会和他玩儿命。 王弋让蔡邕创办的古今学院才从辽队搬过来,现在又要般?玩儿他是吗? 而且冀州的世家可不是幽州能比的,搬迁治所冀州的世家肯定热烈欢迎,幽州世家必定极力反对。 换个地方王弋很乐意看一出两地世家互相撕逼的大戏,但冀州和幽州两者实力根本不对等,幽州没有任何获胜的希望,凭白消耗没有任何意义。 这里就要提一句王弋新成立的衙门明镜司了。 那些来投靠他的王家人实在不好安排,不论放在什么地方他都不安心,以后这些人肯定会在宗正府里任职,现在他还是个州牧而已,搞宗正府那是在玩火。 于是王弋便专门成立了一个负责廉政的衙门,明镜司便应运而生。 原本王弋想参考一下宋朝的皇城司,但他懂个屁的皇城司,皇城司干啥的他知道的都不多。 探听情报这种事肯定不能交给这些人,刨除这个权力这下好了,王弋对皇城司的了解就只剩个名字。 好在王弋自己总结出来了一套行事准则,正事不明问荀彧,旁事不明找荀攸。 闷骚的荀攸对这里面的门道门儿清。 荀攸和王弋商量了半天,最终定下明镜司下设立一个正卿,三个少卿,司丞主簿都尉若干,下辖十几名员吏和三百兵马。有抓捕刑讯的权力,却没有审判的权力。 正卿是满宠满伯宁,少卿则是蔡邕的女儿蔡琰、王弋的堂姐王芷以及毛玠,统领兵马的是王弋的堂兄王克。 这两个女人一个谋略过人,一个心狠手辣,王克的武艺也很不错,要不是作死他还是能和赵云过两招的。 满宠和毛玠则是遏制这两个神经病的手段,毛玠虽然也是少卿,但所有的涉案人员都需要经过他最终确认,交到衙门前都需要满宠最终批示。 王弋和荀攸搅在一起就憋不出什么好屁,表面上看这个明镜司是针对官员廉政的。再瞅瞅他用的那些人,明镜司就是他对付世家的刀子,毕竟世家不贪的可不多。 冀州初下,明镜司先行。不过有个人比明镜司行动更快,那就是荀爽。 别看荀家是冀州的外来户,但在大汉的地面儿上没人敢不给荀老爷子面子, 荀爽的目的也很简单,那就是帮助王弋筛选出哪些是想要闹事儿的世家,方便后面的明镜司动手。 王弋其实很不想让老头儿出手,老爷子今年六十二了,身体还不好,患着病呢。 荀爽却有些不屑的问王弋,王弋手底下有谁有他这般名望? 得!一句话直接点了王弋的死穴。 为了不让王弋成为众矢之的,郑玄在洛阳死死压着王弋的名望,就怕那些别扭的人才看王弋不爽去投了他的对手。 名望这种东西是个双刃剑,能为你吸引大量的人才,也能让一些人才对你心存恨意。 这种恨意是没有缘由的,就是看你不爽。 就像历史轨迹上的曹老板一样,绑架了皇帝之后很多人就认为他是个贼,人人得而诛之。 这些人根本不管皇帝到底顶不顶事。虽然刘协可能真的很不错,能成为一个好皇帝,但曹老板没放权啊…… 郑老先生和王弋约定,等王弋完全掌控冀州,有了应对所有麻烦的实力,他就会火力全开帮王弋使劲吹。至于现在嘛,还是消停点儿的好。 第二个问题就是如何应对董卓,毕竟那家伙有玉玺,袁氏三兄弟那一通倒霉催的操作让玉玺依旧占据着大义。 为了应对这个麻烦王弋任命田畴为冀州刺史,沮授为别驾。先搪塞过去,王弋自己则不动。 手上没有皇帝的弊端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名义上王弋依旧是汉臣,受拥有玉玺朝廷的节制。 虽然这个节制屁用没有,但是恶心人啊。 安排好所有前期问题后,王弋独自一个人陷入了沉思。 在他的计划中他会和王芬在冀州进行残酷而又漫长的拉扯,王芬会依靠冀州庞大的物力来对抗他精锐的士卒。 然而没想到王芬就这样死了,死的很憋屈。 王弋不禁在想自己会不会有一天像王芬一样死去,在未完成自己愿望之前。 如果那样他给这个世界带来的到底是和平还是更大的动乱? 王弋有点儿看不透王芬这个人,按理说立了皇帝就应该大肆封官,董卓现在是丞相,袁绍是大将军,袁术是骠骑将军,袁基是车骑将军,就连马腾都自称一心为国的大将军了。 王芬却没有,他没有封超过他职权范围内任何人的官,也没有让刘和封任何人的官。 他到底是真正的忠诚还是虚伪的正义? 不论是哪一样,王弋给王芬安排了符合刺史规格的葬礼,王弋猜想这大概是他想要的吧…… 第71章 董卓的谋划 冀州易主天下震动。 一时间王弋入主冀州的消息竟然盖过了对刘焉死亡的讨论。 很多势力都没能及时反应,没来得及从中分一杯羹。 董卓也没想到王芬会死的这么快,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他急招李儒入相府议事。 李儒受到召唤后很是兴奋,董卓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招他议事了,这段时间连政事都不怎么爱处理,一直在后宫厮混。 李儒下定决心这一次一定要好好劝谏一下。想当初董卓是多么英武的一位枭雄?怎么到了洛阳就变成这样了? 李儒相信董卓,他不觉得这是董卓的问题,他甚至怀疑皇宫的风水有问题,都怪刘宏盖了那么多违章建筑,有机会李儒准备一把火给烧了。 现在李儒更觉得自己没有想错了,你看,董卓不是这就招他了吗?说明董卓还是那个枭雄,只是皇宫不对劲。 “文优啊,文和还没找到吗?”董卓的眼眶有些发黑,身子有些发虚。不过他对属下还是很关心的,特别是手下的重臣。 “启禀主公,文和……我等并未寻到文和。”李儒似乎知道些什么,只是犹豫了一下,却没有说。 董卓心里也明白,无奈的叹到:“唉……看来我真的是让文和失望了,如此决绝弃我而去。文优啊,你不会也弃我而去吧?” “怎么可能?”李儒起身大声说道:“儒怎么弃主公而去?若主公不相信我,请杀我!” “不至于,不至于。”董卓赶紧摆摆手叹息:“唉……若文优想弃我而去,记得提前知会与我。” 李儒脸色大变,他不知道董卓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变得这么窝囊了。 “主公,最近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李儒盯着董卓眉头紧蹙,他觉得有必要解决一下董卓的心理问题。 “前些时日我梦见黑龙……”董卓话到嘴边,却看到李儒目光如炬,便缓缓说道:“唉……算了,算了。你可知我为何想称帝?后宫有位妃子已有身孕……” “哪一位。”李儒双眼一眯,低声说道:“儒可代主公动手,一切罪责推于我身上便可,主公无需多虑。” 这不能怪李儒这么狠,关键是皇帝现在不行,不能行房事。 和生理没有一点儿关系,皇帝现在才四岁,每天能玩儿会儿泥巴就是最大的乐趣了,怎么可能让后宫怀有身孕? 有些事能做却不能说,李儒为了保全董卓的名声,只能这么做了。 然而一向言听计从的董卓这一次却拒绝了李儒:“文优啊,你说我真的不能做皇帝吗?我不想杀她。” “能。”李儒眼神一闪,沉声说道:“只要我们实力足够强,主公就可以做皇帝!” 说到实力董卓更没有精神了,原本他还有凉州,现在只剩下洛阳周边几个郡,凉州的郡县全部被马腾抢走了。 “文优啊,最近那个王弋打下了冀州你听说了吧?我们是应该安抚他,还是应该派人去接管冀州?”碍于王弋的实力,董卓也没什么好办法。王弋拿下冀州就离洛阳不远了,那家伙一直没有表明心迹,既没有拥立皇帝,也没有自立为王,挂着个州牧官职让人有些摸不清楚。 李儒却惊呼道:“主公怎有如此想法?安抚王弋便让他坐实了冀州所属,派人接管只会徒增死伤,得不偿失。” 董卓有些委屈,他现在没办法啊。 于是问道:“那我们怎么办?不管?” 李儒见状开始给董卓分析:“主公,若想称帝我们现在有两条路。第一条是安抚中原,平定凉州,放弃陈留,封死虎牢关。平定凉州和长安之后您就可以称帝了,等积蓄了足够的实力一举平定整个中原。这第二条路嘛……” 李儒没有继续往下说,第一条路相对容易一些,但收益不高,而且拖的时间太久。最关键的一点是董卓很有可能迷失在温柔乡中,这不是李儒想看到的, 第二条路很危险,不过他有把握将董卓引回正轨,只是必须要勾起董卓的兴趣。 “第二条路是什么?”董卓果然来了兴致。 “第二条路便是兵出并州,打下幽州,收服冀州,拿下整个河北,一代霸业可成!”李儒说得掷地有声,他觉得董卓应该会感兴趣。 可现在的董卓已经不是以前的董卓了,他有些兴趣缺缺的说道:“王弋不好打吧?我们没机会吧?” “主公为何这么说?”李儒一看不好赶紧解释道:“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没打过怎么会知道打不过?况且我们兵多将广、粮草足备,打上两三年都不是什么问题!拿下幽州和冀州,所有的损失我们都会补回来,甚至能得到更多!那个王弋绝对是个人才,若是能被主公驱策,定然让主公的势力一飞冲天。若是不能,杀了他也算是除去一个心头大患!” “那……”董卓没发现自己掉入了李儒的套里,有些犹豫的问道:“该如何调兵遣将?谁为先锋?谁为主帅?谁来策应?谁来督粮?该派多少人马?从何处出兵?” 虽然董卓治国不行,但说道打仗那真的是专业对口了。 李儒闻言露出了笑容,这才对嘛,这才是他应该效忠的主公。 他的主公可以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这没什么关系,他都懂,他都会。 但主公不能没有志气,要打就打最难的,抢最大的。 不过面对王弋,李儒也不敢掉以轻心。 沉思良久,一条计策呈现在心头。 不得不说,李儒的才华是横溢的,智谋是高绝的,眼光和战略也是玄妙的。 只是他的计策有些糙,这一点他不像贾诩。 贾诩玩儿的是人心,操纵的都是些细腻的细节。 李儒的计策却是选好一个目的,然后不择手段。 这么看来李儒反而像是个西北人,贾诩则像是生在司隶从小接触官场的官宦子弟。 “主公,我们可以如此这般……” 须臾之间,一条能置王弋于死地的计策就在董卓面前展现出来。 先说出兵方向。李儒打算从晋阳出兵,先打下雁门郡,继而攻陷代郡,入主幽州。 是的,他就是想先打幽州。理由也很简单,王弋刚打下冀州,还要处理黑山黄巾张燕的问题,大部分兵力一定都在冀州。 再说将领人选。董卓别的不多,能打仗的将领那是真的多,多到用都用不完。 先锋的人选定为华雄、李蒙、雷叙,前军统帅张济,左军统帅李傕,右军统帅郭汜,后军统帅董旻,中军主帅则是公孙瓒。 这个人选李儒是有考量的,华雄、李蒙、雷叙都是比较能打的人,李傕郭汜擅长统帅骑兵,董旻作为董卓的弟弟能起到监视作用,至于公孙瓒嘛…… 公孙瓒师从卢植,是王弋的师兄,对卢植的兵法多少了解一些。最重要的公孙瓒久居幽州,在幽州很有名望,到时候他振臂一呼说不定幽州会纷纷响应。 援护的任务李儒准备让吕布担任,这次出击也是以吕布夺回雁门郡为借口的行动。 这样既有了出兵理由,又不会损失董卓的声望。 最后则是战略。想要打王弋,首先要做的就是与马腾议和,将公孙瓒从凉州那些破事儿中抽出来。 然后则是跟张燕和曹操联合,让两人先给冀州施加压力,从而给他们攻取幽州创造条件。 最麻烦的事粮草问题,要么经过白波黄巾的地盘河东郡和上党郡直接往北走,这样的好处是快,能直接送到晋阳。坏处是会被白波黄巾劫。 另一条线路则是顺着黄河走左冯翊到蔺县,再运到晋阳。这样的好处是虽然同样会被劫,何进的麻烦比白波黄巾要小很多。坏处则是太慢。 讨论良久最终董卓决定走左冯翊,白波黄巾听说和长安有些关系,他们注定和长安走不到一起去。 说干就干,董卓这一下子来了精神,命令女婿牛辅将华雄、李傕、郭汜从虎牢关中换回来,派了李肃去和马腾议和,将鲍信的弟弟鲍韬放回青州,以示诚意,派胡轸前去魏郡联络张燕。 不仅如此,为了让王弋掉以轻心,董卓连美人计都用上了。 他派华歆前往幽州,准备说和他的孙女董白和王弋成亲。 这单纯就是个圈套,李儒很清楚无论如何王弋都不会答应这桩婚事。董卓的身份太脏了,没人愿意沾染。 即便王弋答应了也无所谓,不让董白去就好了。 反正华歆这么一来一回的时间他们早就准备完毕,随时可以进攻幽州了。 事实证明李儒算的很准,王弋真的将大部分主力军队都放在了冀州。 黄巾其实问题不大,连甲胄和兵器都不全的部队能有多少作战能力? 王弋主要担心的是三个人,张燕、徐晃、张白骑。 张燕能拉起百万人的队伍本身就很厉害,有了魏郡和赵郡更是如虎添翼。 徐晃就不用说了吧,这人能被曹操称作周亚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至于那个张白骑……王弋有点儿拿不准。 这货传说很厉害,正史上又没什么记载,老教授当时拿神话传说来讲给他们听的。 但王弋又不能不防,毕竟这个世界居然还有童渊这种传说中的人物,谁知道张白骑是不是真的很牛。 王弋幽州的兵不多,并州也同样存在着问题。 自从王弋遇刺之后田丰已经写了好几摞信了,都是劝谏他的话。你没看错,已经不是封了,而是摞。 为了保证王弋的安全,田丰请求在并州招募五千兵马后直接将卫士营和典韦送回幽州,生怕有人下毒不成改为刺杀。 田丰是个合格的老妈妈,只要你按照他理念中的主公性子来,他能将你照顾的很好,方方面面都能俱到。 这也是为什么王弋没有拒绝让卫士营回来的原因,田丰会写信,会写很多信。你不看真的会觉得有点对不起他,但你看了吧,就得都看。王弋哪有那个时间。 而且仔细看看王弋身边确实也没有能打的嫡系将领了,前两天王弋刚把吴懿和吴班派给张飞,让他们几个研究研究山战的问题, 毕竟在王弋的构想里黄巾已经蹦跶不了几天了,因为他打算弄点儿大杀器过去,辽队县的天才马终于抽时间将配重投石机给做出来了。 配重投石机的实验效果不错,实战效果嘛,王弋只能请黄巾帮忙检验一下。 董卓在谋划着怎么吞并河北,王弋在谋划着怎么消化冀州,只是这天下不止是他们两个人的,所有人都在谋划事情。 老孙家停在了汉中郡南郑县,面对益州错综复杂的局面孙坚一时有些头疼。 好在他的好大儿孙策有个老师叫贾诩,贾诩在面对人类时不存在丝毫感情,给孙坚的建议就是提起他家祖传那柄古锭刀,从益州北一路砍到益州南,不服的统统砍死。 这个建议简单粗暴,却是目前最有效的方式。 那些宗族都是乱贼,和他们讲道理就是最不讲道理的一件事。 把闹事儿的都干掉,剩下那些贾诩能陪他们慢慢玩儿。 唉……一帮可怜的家伙们,让贾诩慢慢玩儿还不如让孙坚给个痛快好些。 另一处热闹的地方就是徐、扬、豫三州。 没了张纮统筹袁氏三兄弟果然成了一盘散沙,谁也不服谁,谁都看谁不顺眼。 究其原因就是大哥不服二弟,老二看不上老三,老三觉得他上面那两个都很碍眼。 其实看不上也没什么,顶多就是斗斗嘴,老死不相往来罢了。毕竟这个时候袁家的老一辈儿还没有因为袁绍而被死亡,这三位有在高的气焰也得憋着。 千不该,万不该。袁基就不该平定什么宗贼。 他派纪灵去沛国平定宗贼,结果纪灵先是去了一个好地方,又在那个好地方抓了一群有意思的人。 这个好地方叫谯县,那群有意思的人领头的叫曹嵩。 于是袁基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72章 二袁的诡计 袁绍最近过得不太舒坦,他不理解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展开方式。 船和兵他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只等逄纪遣人送信来通知他。 可为什么逄纪自己带着几个人回来了?虽然这几个人才能非常不错,可冀州呢?自己那个大个儿的冀州哪里去了? 当然这还不是让他最郁闷的事情,谋划而已,砸了就砸了,未知的变量太多,以后继续谋划就好,他也没损失什么。 让他最不爽的一件事是他连张超都搞不定。 自从那个合肥侯死了以后,袁绍就开始和自己的兄弟闹别扭。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觉得自己事事不顺。 刚开始还好,收复广陵一路高歌,几乎没遇到什么麻烦。 现在张超手底下就只剩下两座城了,一个是广陵郡的治所广陵县,另一个则是沿江小城江都县。 结果死活打不下来,这两座城里似乎藏着吃不完的粮和射不尽的箭。 其实不用猜都知道这些物资是谁送去的,斥候早就看到有船顺着长江将一船船的东西运往广陵和江都。 江都南面就是扬州。 只是袁绍不明白自己这两个兄弟到底要干嘛? 张超必败无疑,他得到广陵只是时间问题,这个时候袁基和袁术支持张超有什么意义?只为恶心恶心他? 这件事在本质上其实不难理解,战略的根本就是联合弱者对抗强者。 在二袁眼中他们就是弱者,而袁绍则是那个需要联合起来解决掉的强者。 这事儿啊,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一个月前。 袁基得到自己平叛部队从前线送回来的报告,纪灵称清扫完谯县附近的宗贼收复谯县之后再城里遇到了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家资颇多,背景也十分深厚,他询问袁基应该如何处理。 袁基根本就没当回事儿,家资多能比他有钱?背景深能比汝南袁氏的背景深? 随手将报告扔到一旁,袁基就去忙别的事去了,这种小事根本不需要他耗费精力。 奈何这户人家确实不一般,纪灵真的不好处理,只能带着他们回了汝南请袁基作定夺。 袁基没想到纪灵抓到……遇到的居然是曹家,他认识曹嵩,寒暄两句两人便进了房内详谈。 “曹叔父,没想到居然是您啊。”袁基行了一礼有些歉然的说:“纪灵没有伤到您吧?” “无妨,无妨。”曹嵩很是大度的说道:“不打紧的。唉……这兵乱四起,我准备去青州投我儿曹操,士纪贤侄不知可否派一二兵士护送我等老小一程?” “方便,方便。”袁基满口答应:“曹叔父且先在我这里住些时日,待我平定沛国贼乱之后就让纪灵亲自送您去青州如何?这样您也能安心许多,沛国和泰山之间就夹着一个鲁国,很近的。” “既然如此……好吧。那就劳烦士纪贤侄了。”曹嵩略一沉吟便答应了下来,主要是他这次带着全部家资去帮儿子打天下,万一被劫了就不好了。 袁基和曹嵩闲聊几句之后忽然想到什么,忙前忙后的张罗着酒宴,命人收拾别院,很是热情。 曹嵩大为感动,一个劲儿的夸袁氏下一代掌舵人非袁基莫属,听得袁基也是心花怒放。 这是一副宾主尽欢的场面,但这的是这样吗?袁基真的热情吗?曹嵩真的愿意住在这里吗? 交锋从第一刻就开始了,宾主尽欢之下是两人各怀鬼胎,针锋相对。 袁基在告诫曹嵩现在是阶下囚,曹嵩则回击他儿子在青州也是有势力的。 袁基的反应堪称凶狠,明明白白告诉曹嵩他平定完沛国之后和曹操就隔着一个鲁国了,他想要动手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曹嵩怂了,无奈之下只得住进袁基为他热情张罗的牢房里。不过最后不忘讽刺袁基还是不是掌舵人,老袁家还是要卖他曹嵩的面子的。 殊不知这正中袁基下怀,现在不是袁家首领没问题。想办法是不就行了吗?曹嵩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袁基找来了自己的谋士阎象和杨弘,想二人阐述了自己的想法。 这两位不是很支持袁基的谋划,虽然袁绍是实力最强的,也是名望最高的,但同时也是压力最大的。 北有青州,西有兖州,南面则需要防备豫扬二州,徐州并不是一个好地方。 当然豫州同样也好不到哪去,被荆州、扬州、徐州、兖州包围。 不过豫州有徐州不具备的外交优势,董卓在陈留按兵不动,荆州刘表还没弄明白自己地盘里的世家,兖州刺史金尚跟他们关系又不错。 所以阎象建议不要和袁术结盟,而是先搞定袁术,让自己的东方没有任何顾虑再说。 两人的战略眼光一般,能看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只是袁基也有自己的想法,他的战法只有兵贵神速,迫切需要一个出海口去和幽州做交易。 打袁术消耗的时间太长不说,还不一定能打得过。眼前有一个解决袁绍的机会,他不想放弃。 没奈何最终阎象作为联络特使,袁基和袁术见了一面,两人结成同盟,制定了平灭袁绍的计划。 有句老话说得好叫母凭子贵。 其实这句话说得更多的帝王家,在世家大族当中则是子以母贵。 袁绍本是袁逢和侍女一次深夜谈工作后的意外产物,不出意外他未来只能成为袁术的一个跟班书童一类的人。 袁绍能有今天不出意外看来还是出意外了,袁逢的二哥袁成早逝,也没个子嗣,袁绍就被过继过去成了袁成的儿子。 这一过继可要命了,袁家上一代老大袁平早夭,袁绍从狗都不会抬头看一眼的庶子摇身一变,成为了袁氏嫡长子,在礼法上是袁家年轻一代的第一顺位。 一个体内流淌这卑贱血脉的家伙居然骑到了拥有高贵血脉的袁氏嫡子头上,而且不光骑,袁绍还来了一泡…… 袁成虽然没有儿子,可不代表他那一支没有族人。袁绍也确实争气,在自我标榜和全力运作之下,袁绍几乎就是全天下年轻一代的第一人,袁基和袁术反而成了那个狗都不远多看一眼的小透明了。 这种心里落差没人能接受,所以见面之后两人一拍即合,誓要将这个贱种给弄死。 袁基的计划不算小,为表诚意他先将庐江还给了袁术。 作为回应,袁术答应全力支持张超拖住袁绍,帮袁基争取时间。 接下来就是袁基的时间了。 他先让纪灵带着兵马去平定萧县的动乱,这看起来是一个很迷惑的操作,沛国治府相县的动乱不去平定,却舍近求远去平定萧县。 然后他有派人去给曹操送了一封信,信写得很文雅,说是曹叔父在汝南做客,一切安好。最后提了一句他邀请曹操共击袁绍,事成之后平分徐州。 潜台词简单明了,就是你全家包括老子都在我手上,想要活命就乖乖听话,到时候给你根骨头咂么咂么味儿。 当然袁基实际的安排要比这详细很多,他告诉曹操愿意将鲁国让出来,并且事成之后曹操能得到琅琊国。 袁基自己则能分到彭城国和东海郡,这样一来他就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出海口。 袁术则出兵攻打下邳国和广陵郡,进而控制长江两岸,让他有更多的机会出兵中原。 这个计划很好很周详,若是能实现袁绍必死无疑。 东海郡南面就是下邳和广陵,太大了放不下。 可惜袁基不应该拿曹操家人威胁他,如果只是利益交换,说不定会提前很多下场领盒饭。 袁基的使者带着信件来到曹操大本营北海剧县,将信件成给了曹操。 曹操看过之后当着堂下文武的面离开桌案,笑着走过去拍了拍使者的肩膀。 转身之际曹操忽然拔出佩剑一剑枭去对方首级,面色阴沉的十分骇人。 就算是枭首曹操犹不满意,疯狂劈砍着对方的尸体。 “孟德!” “孟德!” “主公!” 一旁的文武不知所措,夏侯惇和曹仁反应过来,赶紧将曹操抱住,扯着他远离了那堆碎肉。 众人十分不解,曹操十分平易近人,一般不会动怒。那些文士们别扭的性格劝谏曹操的时候没少讥讽他,曹操也笑眯眯的接受,今天这是怎么了? 然而今天的曹操毫无理智,将长剑掷向尸体后大声喊道:“来人,来人!集合所有兵马兵发汝南!我要灭了袁氏一族满门!” 荀谌随手拾起那封信看了看,随后摇头嗤笑袁基。天下争霸手段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可这种手段只能用在对方身上,不能用在对方家人身上。 大家都是士,总要保持一点最后的尊严吧?你玩儿的脏可以,但不能玩儿的这么脏,恶心谁呢? 一时间荀谌有些怀念王弋,王弋的战略在荀谌看来很简单,就是累积实力然后正面碾死。很蠢,很无解,也很干净。 怀念归怀念,荀谌现在是曹操的谋士,还是要给他想办法的。 挥手示意夏侯惇和曹仁放开曹操,荀谌行了一礼说道:“主公想要家人还是想要天下?” “当然是家人!”曹操愤怒的咆哮:“没了家人我要这天下有何用?” “可以。”荀谌点点头追问:“主公不想要天下吗?” 曹操一滞,皱眉问道:“你想说什么?” “主公不想要天下吗?” “我家人天下都要!” “可以,不过主公你要冷静下来听我说。” 荀谌扯过地图,开始给众人讲解:“如今我们占据青州和东郡,地盘并不小。虽然兖州刺史金尚和我们关系不睦,可有乔元伟镇守东郡,我们高枕无忧。我们不缺土地,却的是人……” 荀谌缓缓说出了自己的建议,而他这条计策堪称恐怖。 “主公,袁氏三人本是兄弟,为何会互相攻伐? 有所动必有所求,袁基想要彭城国和东海郡,甚至愿意为此付出鲁国,这就说明他不想进军兖州,他的目的还是袁氏内部的矛盾。 彭城国和豫州相连这不用说,可东海郡有什么?除了靠海什么也没有。 但也正是靠海,他想要的就是海。 我从冀州来,自是去过幽州的。所以我推测他想要马,在幽州能买到马,甚至能买到一些劣质的甲胄。 那些甲胄在王弋看来都是残次品,不适合装备幽州的军队,可这些甲胄在我们眼里就是个宝贝。 虽然只会流出一两件,那也足够了。 知道了袁基的目的,我们就可以实行对策。 既然袁基想要东海郡,那我们便打下来东海郡,以此换回主公的家人。 袁绍兵精粮足,想要打下东海郡十分不易,我认为我们可以兵分两路。 一路出北海进琅琊,一路出泰山进东海。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要做一件事,那就是让袁绍知道袁基的计划,但这个计划不能从我们这里泄漏,而是要从其他地方让其无意中知道。 若袁绍知道这个计划,必会以此来要挟主公帮他防守二袁,否则就会告诉二袁是主公出卖了他们。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名正言顺的带兵进入东海而不遭受袁绍的攻击,两郡之地兵不血刃即可拿下。” “不行,不行。”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小曹纯却摇头说道:“如果若此行事,不论我们出不出兵,伯父都会被袁基害死。” 荀谌没想到这小子反应这么快,微微一笑说道:“这便是此计的关键了。不论我们从哪个方向出兵,都不能快速攻击到袁基。向南袁绍会挡路,向西金尚会挡路,我们拿袁基根本没有办法。不过兵事上没有办法,谋略上却可以。只要我们派一个人去汝南,在我们得到二郡之后,袁基谋害主公一家之前,将交换人质的想法告诉袁基,主公的家人便保下来了。”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荀谌的计划理解起来其实很容易,就是打了个信息差。 问题是想要想出这个计划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对军略,战略甚至人心的把控极高才行,弯弯绕绕之间不仅解救了曹操的家人,还让曹操获得了最大的利益。 曹操听完大为叹服,行了一礼说道:“友若高才,有友若助我,我等必会平定天下。” 荀谌暗暗苦笑,心道我是高才没错,可像我这样的高才幽州有好几个,你曹孟德先平了青州再说吧,平原还在王弋手里呢。 没人想死,荀谌也不想,荀家的战略不容违背,与其自怨自艾不如帮曹操拼一把,万一赢了那就赚大了。 “王修。”曹操对身边的一位文士说道:“此次劳烦叔治走一趟,帮我拿下袁基,救我一家老小出来。” “修领命。”王修行了一礼,转身出去准备去了。 对于曹操这个人选没人有意见,王修不论才智还是能力都是上上之选 ,从任何方面来看都是极好的人选。 然而众人都不知道这是一个致命的人选,因为王修并不效忠于曹操,至少目前不效忠于曹操。 他是袁氏之臣,他效忠的人是袁绍。 王修,就是袁绍埋在青州的一枚钉子…… 第73章 烦心事 上到尊贵无比的帝王,下至没有身份的农奴,如果问他们最终极的梦想是什么?他们只会给出一个答案。 无忧无虑。 简简单单四个字,可无论你是身怀万亿的巨贾,还是权势滔天的重臣,都没有办法做到无忧无虑。 原因只有一个,得到的越多便越想得到,掠夺的越多便越怕失去…… 王弋最近就有烦心事儿,因为治所的原因他已经和臣下们吵了不知道多少架了,甚至有人当着他的面演起了全武行。 汉朝和其他朝代可不一样,往后的朝代文官注重的是修养,是文化,是底蕴。虽然聚众斗殴也是屡见不鲜,但打死人的不多。 汉朝要想当个文官可比武将难多了,最基本的条件就是必须得是智和政突出的六边形战士,不光是处理政务,打仗也得是一把好手。 虞翻就是一把好手,他几乎摆平了所有和他争论的人,无论是思想上还是物理上都被他摆平了。 不过几乎就是几乎,并不是全部,崔琰他就摆不平。 两人在王弋面前已经交过几次手了,听说私下里双方还讨教过剑术和枪术。 其实王弋只要强制下令停手也没这么多事,问题是他的选择和这两个人的选择都不同,而且支持王弋的人几乎没有。 按理来说这个治所对王弋来说应该是国都一般的存在,是他目前的政治中心。 王弋却并不怎么重视这些,这才哪到哪?以后还要打下更多的地盘,还得搬。 他觉得安平国的治所信都就不错,地理位置不远不近刚刚好。 这个时代讲究依山傍水,信都……唉……啥也木有。 虞翻建议定在邺城,虽然邺县还没收复,但不妨碍虞翻将那里定为王弋的治所。 他的理由只有一个,那里风水好。 就这么一个扯淡的理由居然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就连荀攸都觉得很好。 崔琰就务实了许多,他认为巨鹿郡的治所廮陶就很好,那里不仅依山傍水,不论从政治、经济、文化等等各种角度来说都是不错的选择。 而且邺县太危险,离司隶太近了,总不能一打开大门就直面敌人吧? 崔琰的支持者是以荀彧为首的一群民政大佬,搞笑的是崔琰的哥哥崔林对自己弟弟的选择不屑一顾,他支持虞翻。 无奈之下这事儿只能暂时搁置,议事的时候就不能提,不然没完没了。 只能等这帮人私下辩论明白再说了,王弋对此没有任何想法,他又不懂这些,瞎说净是添乱。 当然这还不是王弋心烦的全部,华歆来了。 遇到从洛阳来的老熟人王弋十分高兴,然而华歆却不怎么高兴,他是带着任务来的。 华歆和王弋讲述了董卓的想法,王弋都傻了,怎么最近被催婚催的这么厉害?还有董白是谁? 也不能怪别人催婚,王弋算得上是大汉这个地面上最闪耀的那个王老五,不少世家都想和他联姻,只是没有门路罢了。 王弋不知道董白也很正常,董白算得上是大名鼎鼎却被人知之甚少。 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被董卓高高捧起,又被王允狠狠摔下,除了死于192年以外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 这事儿王弋肯定不能答应,来的要不是华歆,他刨了对方祖坟的心都有。 让他认董卓当爷爷?疯了吧?这是哪个白痴才能想出来的主意? 此时王弋并不知道哪个白痴叫李儒,而且在不久的将来会让他在床上躺了半年,并且再次麻烦华老爷子前来保他狗命。 心烦的并不只是王弋,曹操现在也很烦,董卓将自己好兄弟鲍信的弟弟放了回来,并给自己带了封信。 世事就是这么无常,没机会的时候望穿秋水也没用,可是机会来了就会让你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董卓希望曹操出兵平原,攻取冀州。并约定事成之后平分冀州。 鬼才相信董卓的话,到时候不平分青州就谢天谢地了,还平分冀州? 一个掌握着玉玺的朝廷给他下旨曹操多少还能有点信任,可写信是闹哪样? 然而着并不妨碍曹操对冀州的觊觎,要是没有袁基那件破事儿的话! 王修是一名十分合格的信使,为了达成曹操的目的来来回回在汝南和北海两头跑。 正是有他的存在让双方的关系比较平和,不至于袁绍还没打,两人先打起来。 当然,作为一个卧底他更是尽职尽责。 王修先是让袁绍的探子无意间知道了袁基的计划,接着便开始实行自己的计划,那就是让袁基知道曹操的谋划,全部谋划! 是的,王修一直就没想将这份情报告诉袁绍,没有任何意义,袁绍知道了也破不了这个局。 王修准备让袁基干掉曹操一家老小,直接让他们两人反目成仇,这个局便不攻自破。 他成功了,一次酒后王修从衣袖里掉落了一封信,醉酒的他十分紧张的捡起来揣了回去。 这封信引起了袁基的注意,并在晚上派人偷了出来。 于是袁基知道了曹操所有的计划。 王修也失败了,袁基没有想象中的那种魄力,他不敢杀曹家老小…… 袁基虽然不敢杀曹家老小,但杀王修却没什么问题,他打算给曹操一个教训,让曹操老实点听话。 只可惜王修比他有魄力,王修比他更果决,王修比他更快、更狠,王修……一把火点了曹家老小住的别院儿! 火光中,王修的眼神闪烁着诡异的神色,说不出的高深莫测。 在他对面袁基死死盯着他一言不发,这种眼神他见过,而且见过无数次。 那时还是在洛阳,在他好弟弟袁绍的府邸里,慕名而来成为袁绍死士的豪侠们都是这种眼神。 袁基是幸运的,曹家人很多,一个别院儿根本住不下,这次没死几个。 袁基是不幸的,曹嵩死了…… 袁基现在很烦,烦的直想撞墙,他所有的谋划都被这个家伙付之一炬。 他失败了,出海口没了,干掉那个贱种的机会也没了,一切的一切都要重新开始,甚至还要背上这口杀死曹嵩的黑锅。 为了缓和与曹操的关系,无奈之下袁基只能让阎象带着剩下的曹家人去青州解释这一切。 如今他倒是真有魄力杀掉这些人了,可杀了他们没有任何用处,反而会让自己的名声恶劣无比。 袁家的崛起靠的就是名望,同样也被名望束缚着,有些事他不能做,除非袁家他做主。 再老袁家袁基确实做不了主,头顶上还有个袁隗呢。 不过有一个人却想要做主了,袁术背弃了盟约,准备联手刘表干一票大的,把自己老家夺回来。 以袁术的智慧根本想不到这个计划,不是他不聪明,而是世家公子的跋扈性格让他习惯于先做再想。 不过没关系,他的好朋友帮他想出了这个计谋,当袁基出兵之后,和刘表一起夺取豫州,袁术要汝南和沛国,其他的都归刘表。 给他出这个主意的事陈珪,陈珪断定刘表会答应袁术。 原因无他,刘表也很有野心,作为目前大汉刘氏中最有能力的人,只要他能掌握玉玺,他就是皇帝,就能号令天下! 所以他要去打董卓。 刘表也确实答应了,前段时间他娶了蔡氏,解决了荆州世家的大部分麻烦,只要平灭荆州的宗贼,他就可以聚集荆州之力窥伺中原。 刘表甚至都规划好了进军路线,长江给了他极大的便利,只要逆着长江的支流走,司隶的大门就为他敞开着。 答应袁术则是刘表看中了两个地方,一个是颍川,另一个是陈留。 人才什么的他不缺,他需要新的世家加入自己麾下,来制衡荆州世家。 帝王就要中庸,从现在开始刘表要熟悉帝王之术。 此时除了袁基以外这些人还不知道曹嵩死了。 无论是袁基、袁术、袁绍、刘表、董卓还是无辜躺枪的金尚,完全没有意识到一个发飙了的曹老板到底有多恐怖,一个火力全开了的荀谌到底有多吓人。 不急,不急。 现在所有人都有烦心事儿,等到明年就不会有人有了。 隆隆的战鼓由远及近,很快就要响彻这片大地。 到时候王弋不会再有时间处理冀州的黄巾。 董卓也不再理会虎牢关和潼关之外的土地。 袁绍将不再搭理张超。 袁术则要和袁基刘繇同时作战。 袁基一面教训自己不听话的弟弟,一面阻挡刘表偷他屁股。 刘表为了自己的大业拼尽全力。 曹操则如疯狗一般逮谁咬谁,他最终的目的是咬死所有袁家人。 什么?你说凉州和益州还很平静? 抱歉,一点儿也不平静,孙坚现在已经和马腾打起来了。 有人会问孙坚不是准备平定益州的宗贼吗?怎么会和马腾打起来? 呵,这就是一场意气之争导致的。 三个小孩子打了一架,有一个被打死了,于是这场战争就开始了。 在这个年代死个小孩儿不是什么大事,问题是打架的这三个名字叫马超、孙策、孙翊,孙翊不幸被马超失手打死。 唉……当今天下两个武略最强的诸侯一个死了爹,一个死了儿。呵呵,你还想要太平? 作为大汉最后的净土,士老先生坐看中原风云变幻,淡定的喝着茶。 他在等,等一个最大的诸侯出现,然后投过去。只要能保住他交州刺史的地位,投谁他都无所谓。 天下间大部分人都在为自己的贪婪而奔波,但总有一些人不在乎这些,他们安于现在的生活,满足所获得的一切,感恩惊喜却不抱怨灾祸。 洛阳里就有这么一个人,是个十二三岁唇红齿白的小姑娘,她平时过得就是无忧无虑的日子。 只是最近她也有些心烦,爷爷打算把她嫁出去。 虽然对方是北方一路很强大的诸侯,可她都不认识,也没见过。再说她现在还这么小,怎么嫁人嘛…… 小姑娘并不知道诸侯是什么,不过不妨碍她见过一些世面,自己爷爷据说就是个诸侯,爷爷手下那些大官儿都是些老头子,想来北方那个诸侯年纪也很大了吧。 小姑娘打算去幽州看看,她拿出了平时积攒下来的钱,买通了一个幽州商队的伙计,准备去幽州见一见那个自己要嫁的人。 如果真是个老头子她打死也不会嫁的,要是爷爷逼她,她……她……她就……她就哭! 成功出了洛阳城后小董白很开心,她为自己的行为感到骄傲。 她不知道这次她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很多很多人的命运。 无数的人因为她而死,但更多的却因为她而活了下来…… 第74章 计划和预判 曹操彻底陷入了暴怒,目光欲择人而噬。 不过这次他没有丧失理智,在得知父亲身死的一瞬间,袁家老小埋在什么地方他都想好了。 荀谌的计策没错,王修的才能也不容置疑,只能说他选错了人,这能怪得了谁? 荀谌来到来到阎象身前沉声说道:“你且回去,告诉那袁基洗净脖颈等着吧,我们的利刃就快到了。” 阎象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这里所有人都对他怒目而视,他知道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阎象转身边走,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离开了这个让他心惊胆战的地方。 他前脚刚走,荀谌后脚就将计划制定出来了。 打是一定要打的,还得往死里打。 今年剩下的小半年时间筹集物资、征募士卒,明年开春就动手! “主公,我们首先要做的是安抚好北方。平原县不是在王弋手里吗?那我们干脆将河南的高唐、漯阴、祝阿三县都给他,再将董卓要打他的消息告诉他,让他没有时间打我们的主意。” 荀谌拿过地图开始给曹操分析:“我们不能先打袁绍,即便打下来也会损失惨重。我们要先打兖州,继而攻打豫州。有了这三州之地,任何人都不会是我们得对手。” “不。”曹操否定了荀谌的想法,他已经等不及了。 “现在就出兵,出泰山,走小沛,直击汝南。我现在就要袁基死!” 曹操从泰山郡奉高画了一条直线到汝南郡平舆。 这是最快的行军路线,理论上讲半月之内就能到达平舆。 但这是不可能的,即便不去管这一路上的大亭小县,各郡国的治所总要拿下吧? 而且他们还都是步卒,孤军深入哪怕是就食于敌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袁基的兵力比他们要多,一旦被包了饺子就是毁灭性的结局。 “主公,拿下兖州,豫州唾手可得。如果现在出兵,袁绍必会偷袭……”荀衍据理力争。 曹操却铁了心现在就要打:“那我青州便不要了,不能为父报仇枉为人子!” 荀谌被顶的一点脾气没有,不当人子这种话都出来了,这让他怎么接? 不少人都看出曹操的计划是不行的,都在苦口婆心的劝。 曹操火气腾的一下上来,抽出长剑厉喝:“再有他说者,杀……” “孟德!”曹仁大喝一声,缓缓走向了曹操。 他边走边解下身上铠甲,来到曹操身边将长剑置于颈上说道:“我亦要劝,活着才能报叔父之仇,死了只是个寻仇的莽夫。来日攻袁基我愿为先锋,先登平舆。” 堂内一片安静,兄弟二人成为了目光的焦点。 曹仁无所畏惧,目光平静的看着眼前的曹操。 曹操心里憋着火,但终究下不去屠戮兄弟的手。 最终,曹操近乎于歇斯底里的喊道:“荀友若!来日进军汝南,你有几成把握!” “十成。”荀谌松了口气,行礼说道:“主公兄弟齐心,袁氏兄弟阋墙,此必胜。 主公果决善断,袁基软弱畏缩,此必胜。 主公人才众多,袁基将寡谋少,此必胜。 主公兵卒精锐,袁基只求人多,此必胜。 有此四胜,再加兖州粮草充足。主公携复仇之势,所过之处无人能挡。” “曹仁、王必、曹纯,你三人驻守高密就地募兵,防备袁绍偷袭。” 愤怒而又冷静的曹操开始布置战略:“夏侯渊、史涣,你二人领五千兵马屯兵梁甫。夏侯惇、孙观、李干,你三人率领一万兵马屯兵无盐。程昱、荀谌、曹休留守剧县,鲍信负责督运粮草,其他人随我出征。” 曹操的安排看起来有些简陋。没办法,他一共只有三万兵马,不是征不到,而是养不起。 拿下定陶,来年他就有足够的粮草出兵豫州。 曹操所谓的出征并不是去打袁基,而是去打兖州的金尚。 虽然兖州刺史金尚手下只有济阴郡、任城国和山阳郡三郡,但这两年他将三郡治理的非常好,路不拾遗有些夸张,家家有余粮饿不死人却是真的。 所以曹操这次出征的第一目标其实是黑山黄巾。 曹操的地盘其实不小,青州加上大半个兖州,可以说是大汉第一个拥有一州半土地的军阀。 可尴尬的是这些地方他只能控制黄河以南,黄河以北那些地方都不在他手里。东郡的一部分属于黄巾,另一部分则属于王芬。 由于王芬被王弋击败,那些地盘现在属于王弋。 曹操打算用河南的平原郡换取王弋手中河北的东郡。 对于王弋来说无所谓,他只是需要一个进攻河南的跳板,至于跳板放在哪里无所谓。 但这对曹操却关系重大,一旦有了一个完整的东郡,他就可以将濮阳和青州连起来,让自己成为一个完整的势力。 曹操将这件事交给了王必,他信任王必。他也信任荀谌和程昱,两人便留在了他现在的治所打扫卫生…… 王必领命前往幽州去找王弋,而王弋此时……遇到了麻烦。 王弋在蓟县的州牧府接见了两员将领,一位叫叫严纲,另一位叫单经,二人来自辽东。 他们是公孙瓒的老手下,公孙瓒去凉州之后没有将二人带走。 就在前些天,两人收到了一封曾经同僚田恺的来信。 “主公,我……我……”单经很紧张,八尺的辽东汉子在王弋面前有些手足无措。 王弋久居上位气势已经不弱,单经和梁纲两人在公孙瓒时期就不是什么核心人物。 他们两人除了会练兵以外没什么特长,被公孙瓒的臣下们边缘化许久了。 王弋一直表现得不是很在意度辽将军手下那些兵卒,他们也不确定王弋是什么态度。 王弋一边思考手指不自觉的在敲着桌子,这就是一封叙旧的信,唯一值得注意的是最后一句话:来日相会,与两位兄弟把酒言欢。 公孙瓒和王弋的矛盾在这些老幽州兵里面人尽皆知,不然梁纲和单经也不能来找他。 王弋不知道他们两人看明白没有,但王弋却读出了潜台词。 来日想要把酒言欢,他和公孙瓒必须死一个才行。 此时王弋正在思考公孙瓒想要做什么,或者说董卓想要做什么? 忽然被单经打断思路,王弋回过神问道:“单将军有何见教?” “不敢,不敢。”单经赶忙行了一礼说道:“主公,经斗胆。敢问主公您是不是……不喜欢我们辽东军?” “何出此言?”王弋有些疑惑,他对辽东那帮人挺好的啊,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虽然伙食比不上他的战兵,可至少吃饱是没问题的。 单经急忙问道:“那主公为何不令我等出战?难道嫌弃我们不够勇武吗?” 面对这个问题王弋沉默了,辽东军很能打,但军纪也很拉垮。 这和辽东军其实没什么关系,整个大汉的军卒几乎都这样,不违反军规就可以随便抢。 更何况辽东军面对的都是凶狠的胡人,没有投降这么一说,过得是有今天没明日的生活。 劫掠能给他们带来快感和收益。 “单将军。”王弋想了想沉声问道:“我若用辽东兵,你能保证他们不劫掠百姓吗?你能保证他们不贱淫女子吗?你能保证他们不见财起意吗?” 王弋的灵魂三问轮到单经沉默了,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汉子,玩儿个女人抢个劫算得了什么? 而且辽东军大部分都是大龄未娶男青年,平日里的精力根本无处发泄。 “这样吧,我给你们一道手令,你二人去巨鹿看一看。” 王弋见两人未回答,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不要求你们练成他们那样,也不需要。辽东兵就是要狂野,就是要一往无前,就是要那种狠劲儿。但你们不能祸害大汉的子民,你们能吃饱全靠他们。” “喏。”二人行了一礼拿着手令便离开了。 他们其实不是很认同王弋的思想,一群贱民而已,死了这一批早晚会生出下一批,有什么可在意的?他们这些人守护的是土地,是大汉的土地! 单经和严纲走后,王弋叫来了荀攸和简雍。 “公达、宪和,你们说董卓想要干什么?”王弋将信交给两人传阅。 董卓要干什么?肯定是要打呀!问题是从哪里打。 王弋能想到的就是从河内郡经过魏郡打巨鹿郡,或者随着黄河顺流而下打清河郡。 这是最快的方法,不仅能保证兵力输送和粮草运输,还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毕竟冀州还没完全收服。 王弋觉得打清河的可能性大一些,毕竟曹操名义上归那个朝廷管辖。 荀攸还在思考,这些年他一直待在洛阳,很清楚里面高人很多,很难判断对方具体的想法。 简雍则很疑惑,既然洛阳要开战,那么必定会有大量人员物资调动,可他没有接收到任何异常的情报。 王弋的情报网没成立几年,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尽量铺开,里面的成员擅长分析的不多。 他们看到成车的粮食从洛阳往西运送并没有在意,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公孙瓒正在和马腾打仗,经常向洛阳要粮。 就是这条情报上的失误,差点断送了王弋的一切。 三人简单讨论之后,将荀彧、黄权、虞翻等人招了过来,开了一次集体例会。 经过众人分析得出了一致的结论,洛阳的攻击方向应该是清河。因为只有进攻清河才能出兵最快,粮道最安全。 不是没有人考虑其他方向,荀攸就曾在并州和清河之间犹豫了很久,最终他选择清河的原因是娄烦真的很难打。 别看娄烦是个小县,但长城几乎将它包裹起来,想要从并州进攻只能走太原。可是走太原的话,那漫长的补给线能将董卓活活拖死。 如果对方的统帅是公孙瓒的话荀攸说不定还会据理力争,公孙瓒擅长指挥骑兵。现在公孙瓒正在和马腾打仗,不可能临阵换帅吧? 而且镇守娄烦的人还是张合和田丰以及一万士卒,打并州只能让他们头破血流。 最终王弋将郭嘉和张辽调到了清河郡甘陵县,一边驻守一边练兵。这些人虽然没有甲胄,可打仗绝对没问题,只是伤亡会大一些。 所有人都没想到李儒真的让公孙瓒出手了,洛阳和马腾的关系成功缓和,因为马腾现在要和孙坚分个生死。 是真的分生死。现在马腾和孙坚必须死一个,不然这事儿没完。 这事儿发展成这个样子已经很难说清谁对谁错了。 马腾在得知马超失手杀了孙翊后连忙带着礼物去赔礼道歉。 可惜还是晚了,孙坚是会接受赔礼道歉的人吗?他在得知儿子死讯后第一时间带着部曲去了趟扶风茂陵。 诶嘿!三命偿一命,这回马腾也死儿子了,马休、马铁以及马腾的老婆被孙坚一锅端。 走到半路得知这个消息后马腾差点儿被气死,立刻回去调兵就要弄死老孙家全家。 正面打肯定打不过,孙坚算上刚招募的也不过五千人。 孙坚一合计,给了祖茂和韩当两千人驻守白水关,自己带着全家老小和三千兵马驻守安阳关(阳平关),就跟马腾耗上了。 自古蜀中一条道,这两个关隘一被拿下,任马腾再怎么绕也绕不进汉中。 马腾也没想绕,就是打算和孙坚死磕。 然而这地方要是真那么好打,刘焉也不会选择这里了。 安阳关下,马腾撞了个满头包…… 这一年就在曹操大胜黑山黄巾和孙坚干掉了韩遂的部将马玩与梁兴中过去了。 王必的到来和曹操的胜利让王弋更相信自己的判断,直到二月份牵招带回来一份情报,王弋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这份情报的代价非常大,牵招只有孤身一人返回,那二十名射声营士卒全部留在了洛阳。 这件事还要从一个人说起,那个人牵招见过,在来去洛阳路过虎牢关时听到了他人的议论。 那个人叫李傕,是董卓的爱将,虎牢关的镇守大将。 只是李傕为什么会出现在洛阳? 第75章 夜幕下的行动 189年一月,洛阳。 洛阳的冬季是真的很冷,既冻皮又冻骨,没几个人愿意清晨在这种环境中外出。 牵招就是那几个人中的一个,他现在早已放弃将刘备尸骨带回去的想法。 原因无他,实在找不到。 据说那晚乱贼的尸体全部被丢入黄河喂了鱼鳖,这让牵招伤神许久。 现在牵招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尽快去东观将剩余几部介绍西域的书籍看完,回去完成王弋交给自己的任务。 走过一条街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一位将官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队士卒在大街上疾行。 这让牵招有些疑惑,现在可还没到开城门的时间,这群人风尘仆仆显然是刚入城,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仔细观瞧那员将领牵招还见过,正是虎牢关守将李傕。 不过这个疑惑在牵招脑海中转瞬即逝,大概是正常军务调动吧,和他又没什么关系。 让过李傕的队伍,牵招再次踏上前往郑玄府邸的路。 他现在无官无职,想要进东观必须由郑玄引领。 来到郑玄府上,郑玄见到牵招很高兴,每次都很高兴。 这孩子极有灵性,他很喜欢。 而且牵招还是老友乐隐的弟子,无论是看在王弋还是乐隐的面上,他都要好好照顾。 闲聊几句,两人一起去了东观。 东观位于洛阳南宫,占地面积巨大,可以说是一座宫殿群。 夏日这里的景色极好,清新怡人。即便是现在,冬景也很不错。 这里可以说是天下学子的梦乡,任何人几乎能在里面找到所有想要的书籍。 郑玄和牵招研究的东西不同,牵招行礼过后便和郑玄拜别,独自一人走向那个人少的角落。 这里愿意研究西域的人几乎没有,牵招可以随意翻阅,不担心有人打扰。 然而今天这个角落里却来了两个人,可能是四周无人,两人谈论的十分放肆。 “听说了吗?那个美人儿又回来了。啧啧,那身段儿,那容貌。可惜啊……嫁给了一个匹夫。” “哪一个?洛阳的美人儿可多了。” “还能是哪一个?张济那匹夫的夫人呗。嘿!真是白瞎了那美人儿。一个匹夫懂得什么?还不如找我……嘿嘿……” 原本牵招是想打断两人的,在背后论人夫人实在是一件可耻的事,可当他听到居然是张济夫人时便停下了脚步。 张济的夫人回来了,是不是意味着张济也回来了? 张济他可是听说过的,是潼关的镇守大将。潼关和虎牢关对于董卓来说是十分重要的战略要地,这两个地方的镇守大将为什么会同时调回来? 牵招赶忙藏身树后,准备继续探听一些情报。 然而之后两人就各种污言秽语,做梦想着怎么侮辱一位大将之妻。 终于在牵招快受不了的时候听到了一句有用的话:“最近调回来的武夫可不少,听说那个公孙瓒也要调回来,说是可能要出兵打仗。” “打仗?打什么地方?” “那我哪知道啊……我也是听说。” “唉……” 听到这里牵招心中咯噔一声,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次董卓的动作应该十分巨大。 他也不再继续听下去了,转身就往东观外面走。 牵招准备去打听一些消息,以防自己担心的事发生。 一边走,牵招在一边思考。 公孙瓒要回来,说明他不准备和马腾打了。 潼关的张济回来,说明这次董卓的目标不是长安。 虎牢关的李傕回来,说明目标不是曹操或者袁家。 那就只剩下荆州了,董卓要打刘表? 不对,不对。董卓打刘表不应该用公孙瓒啊。 江淮多河湖,公孙瓒擅长的是骑兵。 那他到底想要打谁? 想要知道这个问题很简单,只要去问问孔符就可以了。 孔符是洛阳本地人,家里有个小小的铺面,明面儿上平时以卖点儿木梳羹匙一类的木制品过活。 他的生意很不好,因为做工都很糙,事实上他也不靠这种买卖过日子。 孔符有固定的军饷,非常非常高。因为他另一个身份是射声营的一名什长,王弋很大方,射声营的军饷一年就足够卖他的命了。 砰砰砰,砰砰砰! 伴随着敲门声,房内传来了一句极其不耐烦的声音:“谁啊?大清早的?我这是卖勺的,急着去吃谁的席啊?” 房门打开,里面露出了一个极其懒散的面孔,正揉着惺忪的睡眼往外看。 此人正是孔符。 当孔符看到来人之后余光迅速扫了一下四周,闪开半个身位将牵招让了进来后关上房门。 “你怎么来了?出什么问题了吗?”孔符此时脸上毫无睡意,一脸的精明强干。 牵招看到孔符熟练的将手中匕首插回靴子,心道看来刚刚如果是个探子,此时已经死了。 “我想问你个问题。”牵招没有犹豫,开门见山的问道:“你知道最近董卓要出兵打谁吗?” “知道啊。”孔符点点头,理所应当的说道:“打咱们啊。” “什么!” 牵招腾的一下站起来质问:“那你为何不回报?” 孔符却满不在乎的回答:“我的任务是辅助你,其他的不归我管。放心吧,上头早就知道了,有专人负责。” 呼…… 牵招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是多虑了。 然而当他准备离开继续回去查阅资料的时候,孔符的一句话差点把他吓死。 “你也别多想,无论是洛阳城还是虎牢关都有人盯着,只要那些人敢下黄河,会有人第一时间报告的。” “黄河?什么黄河?你在说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走黄河?”牵招一把揪住孔符的衣领大声质问,董卓打幽州和黄河有什么关系? 孔符赶紧示意他别激动,没办法,牵招的武力值还是相当不错的。 “经过上面的研究,一致认为他们会顺着黄河攻打清河……” “错了!不对!有没有地图?拿地图给我!” 牵招的反应相当剧烈,孔符见状估计事情真的有些不对,干他们这一行的什么事都要宁可信其有,于是赶忙取出一份地图。 牵招向孔符说了今早得到的情报,两人研究了半天,也没得到一个合适的答案。 最终孔符想到了一个计划,董卓想要出兵,以他现在的身份必须下旨。 若能偷到那份圣旨…… 可是一个堪称疯狂的计划,李傕、张济、公孙瓒,不论哪一个本身就是十分厉害的高手,亲卫肯定也是武艺不凡。 想要从这三个人的府中盗取圣旨就是一项自杀行动。 但他们已经没时间了,若是等到对方出兵再回去报告,王弋根本来不及准备。况且公孙瓒还擅长骑兵作战,一旦让他在幽冀两州肆虐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他们已经没时间了,无论士卒还是粮草都已经运送完毕。 士卒是由公孙瓒的凉州军和并州吕布的部队组成的,粮草也不会继续运送。 根据作战计划,晋阳囤积的粮草只会供给围攻娄烦和阴馆的士卒使用,进攻幽州的骑兵则以幽州囤积的粮草为补给。 这是一个非常绝的想法,幽州现在是有名的富庶之地,王弋的税率极低,维持官府运转的费用大多来源于商税,囤积的粮草大多也是由商税购买的。 所以幽州的百姓大多家里都很富余,这也是为什么董卓还没出兵的原因之一,既然幽州不缺粮,那等那些贱民们春种完毕之后再进攻最好不过。 来年既可以有收成直接征税,部队又饿不着。 还有一个原因则是董卓需要将所有将领招回来,详细研究一下进攻部署。 言归正传,既然要行动,那就不可能是牵招和孔符两个人,他们将另一个什长李良也找了过来一同商议。然而最终,他们给自己定下了一个送死的计划。 经过两天的分析和观察,他们觉得公孙瓒武艺最高,李傕身边的护卫最多。 于是他们将目标定在了即没什么护卫,武艺也相对一般的张济身上。 但是他们不知道,张济没什么护卫是不需要护卫,因为他有一个侄子叫张绣,是世外高人的弟子。 既然定下了计划,那就没牵招什么事儿了,倒也不是嫌弃牵招,牵招比他们都厉害,可行动的时候不熟悉他们的方式,只会成为他们的累赘。 射声营这帮人可以说是如今天下最顶尖的杀手集团,他们在理念和战术上就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他们的计划就是……调包。 圣旨这种东西拿回家一般都是供着的,没人会闲着没事儿去看一看。 孔符通过甄姜的商队,用了十来天的时间搞到了一张假的圣旨。 在这个没有监控设备的年代,凭借王弋装备的加持,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孔符和李良带着手下来到了张济家的墙外。 羊肉、毒药,轻松解决掉院墙周围徘徊的狗子,孔符带头抛出抓钩,三两下翻进了院内。 当孔符查看死狗的时候就知道要遭,心中咯噔一声。 原来张济和羌人的关系还算不错,他们给张济弄了一些很大的狗看家护院。 之前射声营扔进来的羊肉都被一条狗吃了,孔符不相信这么大一个府邸内只有一条狗。 没多久,殿后而来的李良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两人对视一眼,催促手下快速行动。 凭借自身素质和从仆役那里套出来的情报,他们顺利来到了供放圣旨的房间,成功将圣旨替换掉。 既然得手那更不能拖延,几人按照计划开始徐徐撤退。 然而当他们走到一处树丛的时候,里面忽然窜出了一道身影。张着大嘴咬向一名士卒的喉咙。 互相掩护的人反应极快,手中小弩瞄准黑影就射了一箭。 嗷呜呜呜呜…… 凄厉的呻吟声在寂静的院落中炸开,紧接着数声狗叫响起,由远及近。 几人也顾不上队形撒腿就跑,一名士卒飞身想要越过院墙时,一道寒光后发先至,一杆铁枪直直将他钉在了墙上。 “你们是什么人?来此偷取何物?”一名身着玄色武士服的汉子缓缓朝他们走来,丝毫不惧闪烁着寒光的弩箭。 什么人?白痴才会回答你是什么人。 几乎在同一时间,几人射出弩箭后同时飞身上墙,准备逃出这里。 这就是他们任务失败后的撤退战术,同时跳出去,依靠外面同伴的掩护分头跑。 可惊悚的一幕出现在眼前,本应躲避弩箭的汉子比他们更快一步到达院墙上,抬脚将两名士卒提了回去,举枪又是一串三! 要不是外面的同伴用弓弩掩护,孔符和李良都跑不出来。 两人落地之后根本没犹豫,拿着圣旨的孔符撒腿就跑,李良组织剩余的人开始为他争取时间。 但那个汉子的战斗力实在太恐怖了,孔符刚转过街角,想要最后看同伴们一眼。谁知他看到的竟然是那个汉子将李良挑在枪尖,目光冷冷的盯着自己! 这还是人吗?孔符开始不顾一切的亡命奔逃,他必须将这份情报交给牵招,让牵招把情报带回去。 孔符不知道那个汉子就是张绣,张绣师从童渊,不过他是童渊最不喜欢的弟子。 原因无他,童渊认为张绣走上了邪路。 其实也不是什么邪路,只是武学理念不同而已。 童渊认为武学应该是气息绵长,进可攻退可守,寻找破绽击杀敌人。 张绣则认为武技既然是杀人技,那就要讲究一瞬间的爆发,达到先发制人的效果。 张绣私自篡改了童渊教授的行气方式,让他的爆发力增强很多,却也因此被童渊逐出师门。 现在他有点后悔不听童渊的话了,孔符已经跑出很远,他短时间内追不上…… 不过追不上不要紧,能看到就行。 两步窜上房顶,张绣在不同宅邸上空穿梭跳跃,目光死死盯着孔符。 孔符现在都想哭出来,这个破地方啊,住的全是达官显贵,道路宽阔,院墙高耸,连个让他躲藏的地方都没有。 不过很快他便不用藏了,张绣手中长枪已经瞄准了他,准备来个飞枪击杀。 破空声响起,奔跑中的孔符硬生生往左偏了偏身体,人心在左边,被击穿右胸他还有机会。 孔符的运气比较好,长枪并没有穿胸而过,却将他的右臂整个撕下。 孔符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断臂没什么,流出的血液会暴露他的位置。 好在牵招的府邸就在眼前,孔符一咬牙翻了进去,直奔牵招卧房。 牵招武艺相当不错,听到动静后起身出来查看,正好看到断了一臂的孔符向自己跑来。 孔符没有犹豫,拿出圣旨塞到牵招袖内,从靴底摸出匕首,狠狠刺向牵招胸膛。 牵招几乎是下意识抵挡,这时一道大喝传来:“贼子住手!” 牵招闻言一愣,结果胸口直接被孔符划了一刀。 紧接着寒光一闪,孔符的头颅冲天而起…… 第76章 兵变 孔符的尸体被张绣带走,牵招在五天之后摆脱了嫌疑,宣称惊吓过度回老家休养。 等他出了洛阳快马加鞭赶到王弋面前时已经是二月了。 王弋对这份情报非常重视,立即召集身边所有智囊展开商讨。 其实圣旨上没写什么特别有用的东西,只是封了张济为右将军。 可当牵招说出洛阳的遭遇后,荀攸立刻断定董卓要打并州,而且目标还是幽州。 张济和公孙瓒同时回洛阳,张济封了官,公孙瓒一定也封了。 公孙瓒的老家就是幽州,所以董卓的目标只有一个。 既然得出了结论那就要赶紧行动,王弋立即做出了布置。 他先是给田丰去了一封信,叮嘱田丰张合注意防御。 接着给所有郡县下令,严防春种时公孙瓒骑兵突袭。 这个时间点董卓把握的太好了,在这个年代王弋可以强制暂停所有的事,唯一不行的就是春种。 然后将张飞和戏志才的部队从巨鹿调往代郡的北平邑驻防,让郭嘉和张辽驻守巨鹿,和吴懿吴班防备黄巾。 最后他给赵云下了一道命令。进入太原,解决掉董卓所有的运输部队。 被动挨打不是王弋的性格,打起来之后,他要让太原和雁门之间的联系彻底断绝。 军事上的应对王弋已经得心应手,可以说毫无破绽。但人事任命上他出现了犹豫。 邹靖,这个老相识他有些摸不准。 这一刻王弋深深体会到曹操这么一个多疑嗜杀的人为什么会被称作雄。 才能什么的不论,单单那份用人的气量,王弋觉得曹操能甩他八条街。 最终王弋选择相信邹靖,接触大汉上层人士久了,王弋觉得古人虽然很倔,但他们更认同你的手段和做出来的成绩。 至于邹靖嘛……接到王弋的命令后做出来的操作让人很疑惑,他将渔阳所有的防务任务全都交给了自己的长史,自己一个人跑去了辽东。 不跑不行啊,还得快马加鞭的跑。 在没当涿县县令前,邹靖是军方的破虏校尉,曾在公孙瓒手下任职。 他很清楚辽东军中公孙瓒有多大威望,只要公孙瓒一句话,那些人会义无反顾的追随公孙瓒。 现在通知王弋着手处理已经来不及了,邹靖只希望这两年刘晔统御有方,再加上他的声望,将这次兵变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然而邹靖还是慢了一步,李儒和贾诩相识多年,虽然学不会贾诩那套玩弄人心的手段,但学点儿小计谋还是没问题的。 当邹靖来到辽东军营前,只见营门紧闭,里面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来者何人?”守门的士卒看到一骑飞马而来厉声喝止。 “快开营门,吾乃邹靖。”邹靖放缓速度,示意士卒开门。 “邹……邹校尉……”士卒是认识邹靖的,看到他后有些犹豫的说道:“这……没有命令……” “开门!”邹靖大喝一声,咆哮道:“王方!你当我不识得你吗?当上都伯就敢与我放肆!” “呃……唉嗨嗨……”王方挠了挠头,一脚踹在身边士卒腿上大骂:“还不赶紧给邹校尉开门?这是我们辽东军的老上官!没点眼力!” 营门打开,王方屁颠颠过来给邹靖牵马。 邹靖柠眉问道:“怎么回事?军营为何如此吵闹?” “这个……”王方想要搪塞,却被邹靖狠狠瞪了一眼。邹靖做了那么久的太守,气势根本不是一个都伯能比的。 王方赶忙解释:“听说公孙将军要回来继续统领幽州,我们这些平日里爹不亲娘不爱的人寻思着还是跟着公孙将军快活,哪像现在?出个门都费劲。” “糊涂!”邹靖厉声骂道:“狗才,用不着你们那是天下太平,太平不好吗?非要打打杀杀?” 王方闻言不敢大声反驳,低声嘟囔:“也没太平啊,听说天下都在打仗,大汉都没啦。” 啪! 邹靖没有任何犹豫,一鞭子抽在了王方脸上大声质问:“谁告诉你的!” 不能怪邹靖这么激动,在当世绝大多数将领心中,士卒是不需要思考的,也不能思考。 他们就是自己手中杀戮的兵器,兵器不能有头脑,让他砍谁就得砍谁。 只是邹靖没有注意,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王方却注意到了,他在声音中听出了恐惧。 王方没有因为这一鞭子愤怒,而是感到愕然。 他也算是辽东军资历极老的人了,当年公孙瓒救援邹靖的时候,他就是其中一员。 那时候的邹靖他可是见识过的,身边只有十来个人,面对千百倍的胡人,犹敢发起冲锋,那是种什么胆略? 怎么现在…… 交谈间两人来到了校场,发现两拨人正在对峙,地面上已经躺了上百具尸体。 堵着校场门的一方人数较少,一员将领在苦口婆心的劝说:“你们想一想,公孙瓒给幽州带来了什么?幽州在他的治下越来越穷,胡人劫掠的次数越来越多……” “放屁!”对方领头的将领大声打断后说道:“当时确实穷,可我们守住了大汉的土地,守住了边军的荣耀!现在呢?那个狗屁王弋净想着和胡人妥协,和胡人做生意。这叫资敌你懂不懂!胡人是不可信的!早晚有一天他们会让整个幽州覆灭!你懂个屁,只有跟着公孙将军杀光胡人才是正确的选择!” “你怎么知道王州牧没杀?没让你杀就是没杀吗?”邹靖撞开人群走进中央,大声说道:“想必你们很多人都认识我是谁吧?我告诉你们,公孙瓒在的时候幽州边境鲜卑的部落从最初的一百增加到了一百四十个。如今在州牧的治理下这一百四十个只剩下七十余个了,所有不亲汉的鲜卑,全都被他们自己灭了!” “你骗人!邹靖啊邹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是渔阳太守。”支持公孙瓒那方的将领阴狠的说道:“那王弋给了你高官厚禄,你自然帮他说话。叛徒,你就是我们辽东军的叛徒!弟兄们!杀叛徒,迎接公孙将军啊!” 场面再次进入混乱,邹靖拔出长剑却不忍下手,这些都是他往日的同僚,生死相依、敢于背靠背的兄弟…… 噗嗤。 刀子捅入皮肉的声音响起。 邹靖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身后的王方,他不明白王方为什么要杀他。 王方此时泪流面面,同样十分痛苦的说道:“邹校尉,他们说得对。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将军了,现在你只是个官员,是个和那些让我们妻离子散的贪官!” “你错了。”邹靖有头脑有些眩晕,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王方说道:“骑着我的马出去看看,看看王州牧治理下的幽州,看看胡人们臣服后那低贱的模样,看看百姓收获时那安心的笑容,看看……” 邹靖的话没有说完便一头栽倒进王方怀里,王方是久经沙场的老卒,很清楚如何才能一刀毙命。 抱着邹靖的尸体,王方陷入了迷茫,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是对是错?为什么会出手? 茫然间,王方最终选择了邹靖的建议,牵着那匹有些受惊的马,带着邹靖的尸体独自一人走出了营门。 辽东军总共有五万多接近六万人,虽然这个军营中只有一万,但王方不过是沧海一粟,在这种混乱的场合下惹不起任何人的关注。 双方还在拼杀,昔日最好的兄弟现在成了最恨的仇寇,誓要将对方斩尽杀绝。 支持公孙瓒一方的首领叫孙宁,他是一个谋略相当不错的人,指挥有度、调度有方。 孙宁本应成为抵御外敌的利刃,可他仇恨胡人,他全家满门上百口除了一个弟弟以外尽数被胡人杀死,所以他支持公孙瓒,想要将胡人灭绝。 而他那个活下来的弟弟叫孙承,此时正在对面支持王弋的队伍中,指挥着军卒抵御他的进攻。 孙承和孙宁不同,孙宁早年从军,家里的事知道的不多。 孙承则是自家覆灭的亲历者,他很清楚王弋做的一切究竟给幽州带来了什么。 在忠诚和亲情之间,孙承选择了前者,他不想自己家的惨剧再次在这片大地上上演。 然而支持孙承的人太少,他已经派人将这里发生的事向襄平报告了,现在他正在用自己的生命拖时间。 一千人自然不可能是九千人的对手,一个时辰之后,孙宁来到了满身血污的弟弟面前。 “为什么!”孙宁不明白。 长兄如父,更何况孙家就只剩他们这两个人了,弟弟居然背叛了他。 孙宁在决定反叛后第一时间联系了孙承,谁曾想孙承表面答应,暗地里却带人堵住了校场大门。 “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孙承拄着长刀,有气无力的说道:“破家时你又不在,你知道那有多惨?” 听到这话孙宁更是愤怒,大声吼道:“所以我才会迎接公孙将军!只有公孙将军能防止那种事发生!” 孙承有些不屑的说:“他防止了吗?当时公孙瓒不就在幽州?咱们家不还是没了?” “你根本不懂!公孙将军才是对的!”孙宁大声反驳:“现在那个王弋正在给胡人投食,等到胡人壮大了,别说孙家,整个幽州!乃至整个大汉都要遭殃!胡人狼子野心,只有将他们杀死,杀绝才能免除后患。” “那你又懂什么呢?自以为看到全部天空的鱼啊,等你跃出水面才会发现,之前不过是在缸里游弋。获得食物的方法,也不过是人们为了养肥你的手而已。等你看到全部的天空就会发现你再也回不去了,因为你够肥了,可以做脍了。废话就此打住,出招吧!” 孙承此时的目光中满是怜悯,他不可怜自己的兄长,也不可怜自己的结局,只是有些惋惜那个在辽东还算有影响力的小家族孙氏将就此陨灭,不会再有任何希望。 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啊…… 孙宁最终没有亲自动手,而是下令放箭,他觉得自己没错,在忠诚和亲情之间他也选择了忠诚…… 刘晔的动作很快,亲自去了离襄平最近的三座大营,王弋对胡人的谋划掰开揉碎和那些将官们解释清楚。 可另外三座离襄平较远,他鞭长莫及。 一边给王弋去信让他有所准备,刘晔一边开始着手平叛。 将近三万的叛军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些人和动辄几十万的黄巾可不是一回事,职业军人优秀的执行力能让他们产生无以伦比的破坏能力,刘晔需要借兵。 丘力居是个好选择,奈何刘晔却不能借助任何胡人的力量。 于是他去信给公孙度,希望公孙度能派人来增援。 两天之后,公孙度的士卒没等来,孙宁却已经策反了其他两营的将士,并且制定好了目标。 孙宁的目标是辽队,王弋全家都在辽队,而且辽队的城墙很烂。 抓住他们,孙宁就有了和王弋谈判的筹码,就有了在公孙瓒面前晋升的功劳。 三万大军兵临辽队,而辽队只有五千刘晔派过去的辽东军。 大战一触即发…… 第77章 平叛(上) 王弋应对董卓的策略堪称完美,代郡的治所高柳城高池坚,周围还有长城环绕。 只要张飞的部队按时到达北平邑,董卓将一点儿机会也没有。 公孙瓒在幽州的声望确实很高,可他在胡人中的声望堪称恶劣,想从鲜卑绕路进军幽州腹地根本不可能。 但是张飞的部队需要时间,他得等张辽来和他换防。 张辽同样需要时间,他得等太史慈来跟他换防。 太史慈依旧需要时间,因为他手底下没人,乐进被他派到黄河对岸去了。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王弋启用了那几个冀州的降将,任命沮授为清河太守,带着麴义韩猛几人驻守清河,顺便将新征辟的俆邈派到黄河对岸,辅助乐进组织生产。 不是王弋之前不想用这些人,关键是冀州丢了两个人,平原之前的守将马延和张顗弃城后不见了,他担心这些人联合在一起闹事。 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邹靖的事让他一阵头大,王弋不知道这货脑子是怎么想的,一个人去平叛? 渔阳太守的位子王弋让黄权去顶上,下令急招单经和严纲。 孙宁几乎凭借一己之力将这场大战生生提前了一个多月,不仅是王弋这边,就连董卓这边也不得不打乱之前的计划提前进攻并州。 公孙瓒收到孙宁的信之后就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他不能再等了。 于是他立即下令兵分两路,一路他亲自率领沿汾水而行攻打娄烦,另一路则是李傕郭汜的左右军攻下原平,绕过阴馆,直插幽州。 王弋的军队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军队中拥有大量的斥候,即便并州军队严格意义上讲并不是正规军,张合依旧训练了很多。 这些斥候侦查到了公孙瓒军队的动向,张合果断派关羽前去拦截李傕郭汜。 然而关羽刚行军到一半就被张合派人叫回去了。 公孙瓒派出来的先锋是吕布,张合下城和吕布打了一架,差点被揍死。 要不是之前王弋送来的那两台床弩,他人就没了。 吕布对于当先锋是一点好心情都没有,即便你中央派过来的统帅权力再大,也不能拿他这个刺史当小兵使唤,真拿豆包不当干粮啊? 最让吕布受不了的是他投降董卓为的是名分,大家心照不宣就好,他吕布也不怕董卓,可董卓却拿他当狗使唤。 这让吕布很郁闷,吕布郁闷有人就要倒霉,张合就是那个倒霉蛋儿。 吕布那是没日没夜的攻城啊,完全没有理智的发泄。 按理说董卓攻打并州应该是一件大事,能引得天下关注,然而这件事并没有掀起多大水花。 现在天下都在讨论一个人的名字,这个名字就是陈宫。 其实今年最先动手的两个势力并不是董卓和王弋,就连马腾和孙坚都在休战期。 最先动手的是曹操,牵招从洛阳到幽州这么慢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没有人比曹操更心急。 曹操的战略部署同样周密,他让夏侯惇屯兵无盐,自己则在东郡清理黄巾。 这些都是假象,一月还未过半曹操就让夏侯惇出兵昌邑,自己则带兵随时准备进攻定陶。 这是一个很好的计策,昌邑被围定陶必然出兵救援。 兖州刺史金尚手下又没什么将领,都是一群文官,声东击西之下兖州必然一战而下。 只是曹操忽略了一个问题,他的谋主荀谌也是一个文官,就连他自己也不是一个纯粹的武将。 金尚手下有个文官叫陈宫,陈宫不仅派出了援兵,还将定陶所有兵力都派到了昌邑,百姓迁到了成武,自己留下断后。 待曹操攻克离狐,进驻定陶之后。陈宫通过预留的密道一把火点了定陶,将曹操辛辛苦苦攒来的将近三万部队烧了个干干净净。 唉……老曹家的人堪称吸火体制,夏侯惇第一战没吃到大火,这不老天赶紧就给曹操补上了。 当时曹操被熏得满脸黢黑,陈宫也差不多,他本想着混在曹操的败兵中溜出去,结果被曹操识破抓了起来。 这一战让陈宫这个不起眼的名字名动天下,同时也让曹操备受世人瞩目。 因为曹操抓住陈宫之后没有杀他,而是将他聘为从事。 曹操的做法比任何招揽人才的口号都管用,一时间金尚苦心经营的半个兖州众叛亲离,只剩一个昌邑在苦苦支撑。 大量人才来投,曹操虽然损失了军队,但依旧赚得盆满钵满。 有兵的带兵,没兵的给钱,没钱的献出自己的智慧。 曹操成为了这乱世之中十分有潜力的一股投资,就连颍川陈家也对他抛出了橄榄枝,陈群被征辟为长史。 不仅如此,曹操儿子们争抢的遗产许褚也率领一众豪侠从老家谯县一路来到定陶投效。 看到许褚,曹操想起了王弋身边的那个典韦,赞叹道:“真乃虎士。”许褚的命运也发生了改变,他不在是单纯的侍卫,而是一跃成为了都尉。 而且曹操的好运还没有终结,等他攻打汝南的时候惊喜还在继续。 这些都是后话,王弋也听说了义释陈宫的故事,他身边很多人都在提醒王弋小心他这个朋友,因为曹操用人生冷不忌。 生冷不忌这个词是荀彧说出来的,能将温文尔雅的令君逼到差点爆粗口,可见其对曹操的忌惮。 王弋会防备曹操吗?当然会了。此时大说客陈震已经坐着船漂洋过海去徐州了。 既然要打,那就热闹一点,你袁本初坐在徐州看着有什么劲?打青州啊! 袁绍只是王弋随手布下的一步棋,打了他占便宜,不打也不吃亏。 现在他需要解决的是李傕和郭汜以及他们手上那一万五的骑兵。 这些骑兵哪都打不下来,可一旦让他们肆虐开就是无边的祸患。 王弋决定从雁门郡抽调兵马,下令让朱灵抢在李傕他们之前进入北平邑,张飞部急行军前往代县驻扎,形成一道完整的防御阵线。 王弋敢下这个命令是因为公孙瓒办了一件蠢事,他久居辽东,对并州和幽州之间的地形了解不多。 李傕和郭汜那条路山连山,山套山,大山带小山。 要不是因为事发突然,王弋绝对会将那些骑兵全弄死在大山里。 王弋现在在等,等辽东给他一个结果。 他知道孙宁很不错,是个有才华的人。 不错这次王弋给他挑了个对手,名字叫做田豫,王弋希望他能喜欢。 田豫接到命令后带着几个侍卫就走了,他招募的士卒都是步卒还没有甲,根本打不赢辽东军,他也没想打赢辽东军。 他想把辽东叛军统统打死! 田豫一路畅通无阻来到襄平和刘晔汇合。 能这么顺利完全是因为孙宁急功近利,想要一举拿下辽队。 可辽队是王弋的大本营,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拿下? 就好像现在,孙宁在城下扯着嗓子喊:“城上辽东军的弟兄们!你们就甘心为那王弋小儿卖命吗?想想公孙将军在的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 “吃不上饭的日子!”城墙上忽然传来一声怪叫,讽刺道:“孙宁,你先把从王幽州那里偷来的粮食还回来,别吃着人家的还打人家,要脸吗?” “何人答话!”孙宁被顶的一滞,愤怒的询问。 然而对方并不想理他,依旧是古怪的大声问道:“孙宁!孙承呢?你算是把你老孙家灭门了啊!要不你给你自己那活儿来一刀,灭个彻底些?” 还未等孙宁回话,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哎呦~你可别这么说我们。阉人怎么了?我们阉人还知道善待家人,忠君侍长呢!我们是断了自己的根,可我们没断家里的根啊!哪像某些人~哼!” 这句话直接按在了孙宁伤口上大力揉搓,差点没把他气死。 “攻城!给我杀尽这些贼种!迎接公孙将军!”孙宁是真的生气了,完全丧失了理智。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攻城了,但辽队城墙虽然破,就是攻不进去。 天空中时不时飞过一块儿巨石,被擦中的人会瞬间失去那个部位,被砸中只能用铲子将尸饼从土里铲出来。 将领们根本不敢带头冲锋,城墙上数架床弩,谁穿铠甲就射谁。 好不容易冲到城下面临的是箭雨洗地,连弩的射速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 孙宁还没死的原因是陈满没想让他死,这家伙活着能将辽东叛军聚集在一起,万一弄死了孙宁,辽东叛军没了首领,那祸害才大。 孙宁怎么可能攻进去,辽队虽然不大,城内却住着大发明家马均,大铸造师浦沅,甚至连王弋都不知道,大科学家黄承彦现在也在辽队。 黄承彦是来找自己小伙伴儿的,好不容易知道了王斌的下落,肯定要来叙旧一番,他甚至还带上了家人,准备多住一段时日。 哪曾想几句话两人就谈崩了,黄承彦觉得王斌脑子有问题,妹妹王荣死了,外甥刘协死了,就连儿子差点儿也死了,现在他效忠的大汉正在打他儿子,王斌竟然无动于衷!黄承彦怀疑这些年王斌隐居隐傻了。 王斌给出的理由也很正当,要是王弋一开始就抱着忠君爱国的理念大汉不至于这样。 黄承彦都懒得再继续说下去,带着家人离开了王家。 神经病,一开始抱着忠君爱国的理念你儿子早特么就死了。 黄承彦对王斌没了兴趣,对辽队却兴趣十足。 他对辽队这个氛围实在是太喜欢了,在这里你想研究什么都可以,上到星相卜算,下到喂猪养鸡,只要你有个固定的目标,并且是可以实现的,那么县长陈满就都会给予一笔钱让你研究。 打听了一圈之后黄承彦更是大为叹息,古今学堂已经搬走了,蔡邕在的时候那才是真的热闹,蔡邕做到了让知识不分阶层,什么人想来古今学堂听课都可以,对任何一句先贤之说有理解不论什么身份都能在学堂里说。 黄承彦觉得他应该做点什么,王斌是没救了,但王斌这个儿子……野心大的有些超乎想象。 黄老先生活得有多明白?他一眼看出王弋并不只是想当皇帝,这种将知识散播出去的做法针对的是谁就不用多说了。 黄承彦准备把司马徽和庞德公也给弄来,他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楚,向他们这种人说得好听是隐世高人,说得不好听点儿就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以这些人的学识世间能让他们感兴趣的已经不多了,挑战世家这种事想想就带劲,有王弋做马前卒没道理不玩一票大的,反正最后失败了死的又不是他们。 不过此时黄承彦正在帮忙守城,他指挥着军卒将一栋栋民房拆除,石料木料全部运到城墙上当做防守工具。 他这可不是在瞎拆,既然以后要拿王弋挡枪,那么前期的好处一定要给足。 黄承彦准备将辽队改建一下,城墙改成八边形,用建筑物布置一个八门金锁阵,让这座城市真正意义上达到固若金汤。 黄承彦甚至要谢谢孙宁,正是孙宁的到来才让他有动手的机会,废弃材料再利用,真不错。 此时孙宁还不知道他已经被很多人盯上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明知辽队打不下来孙宁是蠢货吗还不跑? 他可能真的是个蠢货,他在等援军,等待那个拯救幽州于危难之中的公孙将军…… 为了能让胡人死绝,孙宁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孙宁确实即将付出他的所有,第一波援军已经到了,可惜不是他的。 咸鱼将军公孙康率领一万水军来到大辽水的入海口等待命令。他才不会冒然轻进,手下人都是水军,步卒都打不过何况是辽东的骑兵? 不过没关系,水军拼命确实不行,但优点是箭射得准。 田豫也准备出手了,他已经为孙宁选好了墓地。 辽队以北,乌桓以南有一片地方,那里是一片荒地,别的不多,沼泽遍地…… 第78章 平叛(下) 田豫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他对治下百姓极好,深受百姓爱戴和周边胡人的敬仰。 所以在制定好围剿策略之后他便带着人回去了,这两万多人不会有任何一个活下来,他不想背负这件事。 好吧,开玩笑的。 田豫回去的理由是他要领兵去驻守昌平,他给孙宁留下了一条活路,不想被沼泽淹死就去乌桓人的地盘。 刘晔将从襄平出兵两万兵分两路,一路去辽队支援,一路驻守安市堵截溃军。 公孙康被安排在汶县,挡住孙宁东去的路。 辽东不像中原,中原总有一些道路供人通行。甚至和益州不一样,在益州打不过还能躲在山里。 辽东非常荒凉,还是个大平原,而且多水多河,这就意味着如果不顺着路走,你踏进草垫子后下一步是生是死全凭老天心情。 最可怕的一点是辽东的荒凉仅仅局限于人类,平时走在路上都会被猛兽袭击,更何况进了它们的地盘? 孙宁似乎有了某种预感,辽队久攻不下不是个办法,最好能占据一座城池据守待援。 现在摆在孙宁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险渎,一条是辽阳。 险渎虽然名字带险却无险可守,辽阳周边有大河,孙宁认为还有机会。 不是孙宁不想往东走,只是公孙瓒和公孙家的人不怎么对付,他担心公孙家会收拾他。 然而他没有必要担心这些,因为他必须做出选择了。 一天下午大地的尽头忽然响起了马蹄声,孙宁匆忙之下集结队伍准备抵抗。 可惜他没什么抵抗的机会,对方也是辽东兵,双方实力没有任何区别。 对方的将领却不是孙宁能比的,刘晔派出了徐荣。 徐荣在攻略完冀州后就回了辽东,不过他没有继续统帅辽东军,而是作为王弋的使节去了一趟夫余。 一方面是大略了解一下风土人情,另一方面是为吕义打掩护,方便他在夫余建立情报站。 由于辽东军很长时间都是被徐荣统帅,孙宁的士卒其实都很惧怕徐荣,根本没什么斗志,很多都就地投降了。 孙宁见大势已去,无奈只得带队前往辽阳。 这一路走的非常惊险,徐荣不停的在后面追赶。 由于辽东所有地图上几乎都没有辽阳,在只知道大概方向的情况下孙宁最终被赶入了田豫设计好的口袋。 这大概就是将官和将领的区别,顺风仗谁都会打,可一遇到逆风孙宁就慌了。 他现在之所以没死是以因为刘晔想要抓活的。 立功是人人都希望的事情,刘晔守着辽东这么多年心中早就蠢蠢欲动了。 一肚子坏水儿的刘晔需要孙宁,确切的说是需要孙宁的笔迹。 在无虑撞了满头包,又逃亡了两天一夜之后,孙宁打算带人冒险进入荒野。 此时孙宁身边只剩下不到五百人了,虽然都是骑兵,可骑兵面对沼泽也没什么用。 只是没想到他误打误撞居然找到了辽阳。 奈何辽阳的防御比辽队还要恐怖,最终孙宁被徐荣活捉在辽阳城下。 徐荣是个最纯粹的将领,他全程参与了计划制定,很清楚刘晔想要做什么。 这位纯粹的将领为了能让孙宁屈服,他当着孙宁的面,将效忠孙宁的手下全部赶入沼泽,并且让孙宁眼睁睁看他们淹死。 徐荣平时虽然沉默寡言,但他对敌人非常残忍,当初要不是赵云拦着,他在卢奴可能直接就将吕威璜给活煮了。 而这一次仅仅是个开始,徐荣从某个不知名的张姓名合的将军那里听说了王弋当初偶遇打劫的事,似乎有了些自己的想法。 他将孙宁带回襄平,在俘虏的人中挑出来十个,让孙宁将他们活活剥了。 如果孙宁不干,每剩一个人徐荣就杀十个。 随着地三百人倒下,孙宁终于动手了…… 当他将第十个人剥完之后,解脱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没有死,魂却已经不在了,犹如行尸走肉一般任人摆布,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刘晔对徐荣赞不绝口,他觉得徐荣真的是太棒了,他都想不出这种方法。 两位站在大汉顶尖阶层的人似乎都对这种方法比较感兴趣,至于那些被杀死的人根本不在他们眼中,那些人好像还没有一只秋末的蝴蝶值得关注。 好吧,徐荣做了局,而刘晔收获了他想要的功劳。 他让孙宁给公孙瓒写了一封信,信上说自己情况危急,需要得到辽东士族的支持,询问公孙瓒那些世家是可信的。 这就是刘晔的想法,前线帮不上忙,帮助主公打扫打扫后院儿还是没问题的。 辽东的世家即将迎来腥风血雨,世家就是这样,如果你和他们在规则内玩儿,他们会竭尽全力和你周旋,甚至对你不屑一顾。 可或许很多人都不知道,整个大汉至于一个世家是合法的,那就是刘氏。 刘晔这回不想和他们在规则内玩耍,这次辽东军叛变让他很没面子,那些世家不老实听话那就死,他不在乎。只要静悄悄的死绝就好…… 关于刘晔是什么想法王弋不在乎,他也不关心,也没空关心。 现在幽州危机四伏,因为高柳被突破了。 这是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公孙瓒还在并州和张合打生打死,二爷时不时和吕布交交手,谁能想到雁门郡没事儿,代郡反而崩了? 李傕和郭汜的骑兵突入上谷开始大肆破坏,无数村落被烧毁,良田被踩踏,百姓被掠夺杀害。一时间幽州风声鹤唳,不少百姓甚至连春种都不敢进行。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高柳的守将叛变,将李傕和郭汜放了进来。 而这个守将是王弋非常信任的一个人,他的名字叫审配。 王弋根本不相信审配会叛变,审配是一个青史留名的人物,其他才能不论,最让人称道的就是他的忠诚。 王弋自认从未对不起审配,甚至将审氏全族都安置在高柳,就是为了让审配放心。 谁知道审配居然给了王弋致命一击。 如今整个广阳郡王弋都搜罗不出两千人马。没办法,他从渔阳调了五千兵马,带着五百卫士营亲自镇守军都。 这是一个非常愚蠢的决定,守住军都就意味着王弋放弃了进攻,放弃了围剿,放弃了上谷郡和代郡。 但这又是现在王弋唯一可行的办法,守住军都就意味着守住了幽州其他的地方,他现在手头上真的没有能打仗的兵了。 只要赵云彻底断了太原和娄烦的联系,就能逼公孙瓒退兵。到那时就是他反攻的机会。 辽东那些人他根本不敢用,公孙瓒一纸书信就能闹得那么大动静,要是公孙瓒亲临,那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 就地募兵也不现实,那完全就是让人去送死,搞不好还会托夸自己的士气。 好在王弋需要防守的面积并不大,而且他已经召唤田豫来协助了。 公孙瓒非常高兴,用不了多久他心爱的幽州就会回到自己手中,他那个嚣张的师弟只会跪在他面前低声哀求不要杀死自己。 到了那个时候,他会拒绝。 与此同时,太原郡境内,赵云在一处山坡上看着眼前的车队陷入了沉思。 类似的车队他已经烧毁好几个了,但眼前这个不同,他们身后跟着埋伏。 三千突骑的埋伏对于赵云来讲不是什么问题,他现在正在思考如何连这三千人一起吃掉。 这不是两军对垒,骑兵不需要冲来冲去,优先考虑的是如何更快速的击杀而不是冲散阵型, 凉州的骑兵和幽州的又有些不太一样,他们更擅长突袭近身战,幽州骑兵骑射更强一些。 思虑片刻,赵云有了想法,他将五千骑兵分成了五队,四名都尉各领一队负责之后的计划,他亲自带领一队负责烧毁粮草。 下达好命令,四名都尉领命而去,赵云带着自己那队人马出发了。 运粮队的士卒应该是全军战斗力最弱的了,而且这个看似庞大的队伍中大多数都是民夫,士卒们防备的都是土匪嘛匪的劫掠。 面对赵云的骑兵,这些人连斗志都欠奉。虽然看到时已经晚了,但他们依旧丢掉手中的兵器,该跑的跑,该投降投降。 赵云也没难为他们,抵抗的干掉,逃跑的也不追,磨磨蹭蹭开始焚烧粮草。 赵云在等,等待对方埋伏出现。 果然没多一会儿,大地的尽头响起了马蹄声,看来逃兵已经将这里的事汇报给对方了。 赵云立即下令上马,以他为矛头,锋矢阵型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这就是赵云的计划,突骑的爆发力高,幽州马在这方面不如凉州马,想要靠骑射拖死对方不现实,必须要有诱饵。 以己之短攻彼之长,这个诱饵存活下来的几率不大。这么危险的任务赵云必须亲自带队才不会让他心存愧疚。 双方都是骑兵,速度非常快,转瞬之间便已经面对面了。 长刀拿到最顺手的位置,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怯,毫不犹豫一头撞了上去。 骑兵高速对冲听到的不是什么皮肉撕裂的声音,而是骨骼碎裂的怪响。 这种状态下马匹根本来不及躲闪,人被惯性的在天空中飞来飞去十分正常,能不能活下来完全看马术够不够强。 赵云的马术不用怀疑,长枪飞舞在人缝中犹如穿针引线,将一个个凉州兵挑下马。 根本用不着击杀,不论是谁在这种情况下掉下坐骑就是死,赵云可能都不例外。 双方人马搅在一起,幽州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但赵云的目的达到了,他成功拖住了这三千突骑,下面就看那四个都尉的了。 都尉没有让赵云失望,第一名都尉带着一千人疾驰而来,绕着这一团混乱的骑兵边跑边放箭。 他收到的命令是如果敌人不分兵攻击他就放箭,分兵追击他就跑。 果然,对让将领对这种骚扰有些烦,让一名军侯带着五百人前期冲散对方。 赵云的计策成功了,都尉带着军侯撒腿就跑。 反正他们一直处于奔跑状态,肯定比对方现提速要快得多。 接着是第二队,第三队,第四队。 终于引开对方两千人马之后,赵云这边还有百余骑,凉州兵这边还有七八百。 不过这些在赵云看来都不是问题,只要干掉对方的将领,再多小兵都没什么战斗力,自己那四个都尉运用骑射足可以将对方耗死。 然而赵云失算了,他那四个都尉的状态现在都不怎么好,凉州这帮人实在太疯狂了。 中箭?中箭就中箭,只要没死我就要冲死你。 追上敌人后凉州兵拼命砍杀,有的甚至疯狂到从马背上跳起来抱着一个幽州兵一起死。 这一刻西北人的彪悍嗜血展现的淋漓尽致…… 可惜长手优势就是长手优势,幽州兵这边还占着人数的便宜,在每支队伍阵亡两三百人后,他们终于将这些执着的凉州突骑打散。 是的,打散,打败,没打死。 四名都尉都有些懊恼,垂头丧气的来找赵云。 赵云这里……同样不是很顺利,他也陷入了苦战。 双方士卒已经不打了,分开阵营仔细观瞧己方将领大战。 能让赵云陷入苦战的人不多,赵云也不是打不赢对方,只是有点不好下手,他总觉得对放的招式中有自己的影子。 可对方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他才多大|? 两马交错互换一招,赵云长枪一摆问道:“来将何人?” “张绣。”张绣也没下死手,对方虽然没出招,可行气的方式他可太熟悉了,心道这可别是那倒霉老头儿新收的弟子。 想到这里张绣问道:“童渊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师。” 得! 张绣捉摸着这还打个屁,真要伤了眼前这小子,那老头儿非得过来戳死他不可。 “罢了罢了。”张绣有些无奈的说道:“回去吧,回去伺候那老家伙,兵荒马乱的打什么仗,唉……” 赵云倒是没有动气,他听说过自己有个师兄,只是那个倒霉师兄让师傅很恼火,成天骂骂咧咧说他师兄不走正道,临下山前师傅对他是有交代的…… “某姓赵名云字子龙。师兄,师傅嘱咐我见了你之后出一招……” 第79章 董卓称帝 枪出如龙,漫天寒光。 张绣根本就没敢接这一招,挂在马肚子上就跑了。 娘的,感情放水的不止是他一个人。这种招式谁能接?都快跟那个死老头儿差不多了。 两马分开,张绣很是吃瘪。 “师弟,来而不往非礼也,该我了吧?”张绣说完略一带马,长枪横扫而来。 拿着小棍儿抽过风的人都知道,但凡横扫必会有破空之声。 然而张绣这一击却没有,看似普普通通,对时机、角度的把控堪称完美。 赵云睁着秀气的大眼睛满脸好奇,甚至还歪了歪头,这是他没见过的路数,有点儿意思啊。 张绣哪知道赵云在想什么?看到他发呆立即想要收招。 但赵云比他还快,举起长枪来了一个劈斩。 两枪交汇之处,赵云的长枪诡异的弯了一个弧度,他借着那个弧度忽然反向发力,直接挑飞了张绣的长枪。 张绣人都傻了,他玩儿枪讲究的就是速度、力量、角度,争取临敌一击必杀。 老家伙到底收了一个什么怪物?看了一遍就会了?似乎还有创新? 能不是怪物吗?目前已知天下唯二能全天候行气的人,百万分之一的天赋不是开玩笑的。 赵云没有杀张绣,而是放这些人离开。 这是他的私心,赵云已经准备好向王弋请罪了。无论王弋会下达什么样的惩罚,他都会担下来。 或许是天意如此,张绣想离开董卓了。 他倒不是想要去投王弋,只是赵云给他的压迫力实在是太强了。师傅也许是对的,他不应该走上这一条路。 有些郁闷的回营之后,他遇到了因为打不下娄烦而被剥夺了兵权的吕布。 吕布正在晒太阳,思考未来何去何从。 张绣就是个武痴,一边低头捉摸赵云的招式,一边瞎比划,也没注意到吕布。 吕布瞄了一眼张绣不屑的说道:“你不成。” “什么?”张绣一愣,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吕布撇撇嘴:“这个招式对肉体掌控力要求极高,你是用不出来的。” 张绣不乐意了:“你瞧不起我?” “嘁。”吕布起身拿过张绣的长枪一挥一挑,复刻出了刚刚赵云的招式。 “我看过你练枪,别看这招也是势大力沉,但跟你练得那种东西根本不是一回事儿。”吕布随手将长枪丢了回去,继续晒太阳,他已经教的够多了,人要有自知之明。 哪知张绣却双眼放光的说道:“教我!呃……请吕刺史传授我此招。” “你可拉到吧。”吕布摆摆手:“就你这种,娄烦那个叫关羽的大红脸都能随便砍死,你接不住他第二刀。” 吕布现在野心很大,他可算是开了眼了。 以前在并州净打一些小喽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厉不厉害。 最近接触过这些从洛阳来的大将后发现一个比一个矬,看来那个王弋没骗自己啊,他果然是天下第一勇武。 既然是天下第一……为什么非要给这些垃圾卖命? 然而张绣没给他思考的时间,缠着他非要学。 吕布没好气的说道:“我现在还是一个没实权的刺史呢,教你做什么?好让你去立功啊?” 没实权?这好说啊。 张绣心中大定,权力这种东西对他来说不要太简单,他叔叔可是张济,董卓身边最老的一批人,真正的亲信。 张绣没有再纠缠吕布,提到跟武学有关的东西他就会变得非常聪明,他准备想办法先帮吕布弄到更大的权力。 于是他回到营帐中写了一封信,这封信则以张济的名义送到了董卓面前。 董卓这几个月来都很暴躁,孙女的失踪让他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说,开始独断专行,开始不再理会政事,开始对那个位子跃跃欲试。 董卓看过信后随意批示了一句,封吕布为镇东将军在张济手下听用,也别当什么并州刺史了。 其实这件事很严重,涉及到将帅不和,地方中央不和的问题,弄不好并州就没了。 但此时董卓根本不想思考这些,他想要做皇帝!他就要做皇帝!!他一定要做皇帝!!! 董卓的权力虽然和皇帝一样,可架不住名义上后宫不是他的。丞相老而弥坚,后宫又有喜讯了…… 擦屁股专业户李儒对此很头疼,计划才进行到一半,现在做皇帝不合适啊。 他一直在试图压制董卓这种想法,可最近董卓看他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对了,平日朝会董卓难得来一次,反而更愿意听袁隗的建议。 这不,董卓又招他议事了,而这一次议事袁隗也在其中。要知道以前这种待遇只能他独享! 没人知道这三位究竟说了什么,反正李儒出了丞相府门后盯着那驾袁氏的马车杀机四溢,这老东西没安好心。 袁隗确实没安好心,袁家的事业还没完成,小辈们还在互相计较,只能靠他这个老家伙亲自动手了。 既然董卓野心这么大,那就让他得偿所愿,正好借董卓的手断了刘氏的国运。 光断国运还不行,他得让这份国运姓袁而不姓董。 若董卓称帝,大汉可能就只剩下长安刘辩这最后一支了。 不过他们没有玉玺,而袁隗看上的就是玉玺。 只要董卓称帝必定会引得天下人来围攻,人心涣散之下董卓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这正是袁隗想要看到的,等董卓死后他就让那三个小子进入洛阳,这回既有兵又有权,还有玉玺傍身。 大势所趋之下他也能做两年皇帝享享福了。 是的,袁隗也有野心。 你说他不害怕兵乱吗? 当然不害怕,累积了四代的名望就是为了阻挡那些当兵的贱民伤害自己的。 不得不说袁氏真的很擅长权谋,任何人当政他们都能混得如鱼得水。 嗯……或许也有不是很擅长的,袁术就对目前董卓的动向无感,因为他老哥袁绍在揍他。 陈震这次出使失败了,袁绍毕竟不是吕布,没那么好忽悠。 不过袁绍现在也没闲着,他要收拾那个不听话的弟弟。 没办法,袁术给张超送粮草,送羽箭他忍了。可你袁术送人是几个意思?真当他袁绍脾气好呢? 送其他人袁绍其实也不会那么生气,袁术送的是丹阳精兵啊,这是想让他袁绍死啊! 天下不止王弋手上有精兵,董卓、袁绍、袁术手上都有。 袁绍来到徐州从曹豹手中接管了丹阳兵后就发现了他们的厉害之处,当时打起黄巾来不要太简单。 为了能得到更多的丹阳兵,袁绍向袁术低头了,他低声下气的恳求袁术帮帮自己,迁徙些民众过来补充徐州人口。 袁术的虚荣心得到满足,大手一挥给了袁绍不少人口,袁绍本着就近原则从丹阳郡将人迁徙过来,回头就组织了一支五千人精锐。 也正是这些精锐才能让袁绍打黄巾打得那么舒服,差点儿把曹老板坑死。 如今袁术居然将这些人往广陵派?这是想要弄死他吗? 袁绍干脆连张超都不打了,直接跳过广陵抽袁术,为了能打赢,他甚至联合了刘繇。 袁术必然会反抗,奈何想抽他的人不止袁绍一个,袁基也想抽一段袁术。 这事儿的起因在袁基那个没完成的谋划中,原本袁基会和袁术一起出兵打袁绍,结果袁术又联系了刘表一起打他。 刘表等啊等,瞪了好久也没见袁术又动静,他哪知道袁基的谋划失败,袁术不想打了?实在不耐烦之下刘表干脆自己打,想着袁术凭借约定从后方出兵。 为了黑袁术一手,刘表直接和袁基摊牌了,讲了他和袁术的联盟。 这下可好,袁基一下子就毛了,派人挡住刘表后亲自带兵要去收拾袁术。 天下完全乱了套,西北、西南那两个就别说了,他们现在没功夫理会中原如何。 就连黄巾也来凑了一会热闹,出兵巨鹿打算捞点儿便宜。 可惜他们面对的是郭嘉和张辽,兵力悬殊巨大的情况下依旧被打得有点儿狼狈。 如今大汉知名人物曹操则在独自舔舐伤口,等待痊愈的时间。 不过说实话,正在战斗这些人都是菜鸡互啄,真正能打的都在僵持。 安阳关孙坚和马腾在僵持,并州公孙瓒和张合田丰在僵持,只有张飞和戏志才没在僵持,他们分出了一部分兵力清剿李傕和郭汜。 就这样在打打闹闹之间时间来到了六月。 六月春暖花开,一则消息震惊了天下,董卓废了小皇帝,称帝了。 董卓手握玉玺,称帝自然不会含糊。定下国号为凉,都城为洛阳,年号天平。 紧接着就是大肆封赏,加官进爵。 跟着他的手下统统封了侯,公孙瓒甚至被封为大将军。 称帝之后董卓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毕竟现在天下是自己的家底,他要好好照看着。 也正是因为这种心态,董卓下达了一个命令,让公孙瓒率军回洛阳。 他不想打王弋了,他想要打刘辩。天下不能有两个皇帝,特别是家门口就有一个碍眼的。 远在并州的公孙瓒接到圣旨后谢了恩,却没有调动兵马。 就在接到圣旨的一瞬间他已经准备好叛变了,大汉的荣耀如今和刘氏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但公孙瓒不能接受自己背负着一个凉国将军的名号。 想要抗衡董卓并州不是个好地方,所以他现在更迫切的需要打下幽州作为自己的大本营。 谢恩是为了让人放松警惕,而那位朝廷来传旨的太监没能走出公孙瓒的营帐。 张合、田丰压力骤增。 天下各路诸侯都做出了反应,纷纷反叛。 曹操是第一个反的,带着自己不多的士卒也不管金尚了,直接堵住虎牢关。说实话,如今天下各路诸侯真正忠心刘氏大汉的可能就他一个了。 老袁家更热闹,袁绍拎出来了一个天子,打着复国的名头死命走袁术。 袁术和袁基好歹还顾忌一下洛阳的老一辈儿,袁绍他是真的不管啊。 王弋也听说了董卓建立凉国的事,他觉得有些好笑,不知道董卓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次怕不是真的要凉了。 爱凉不凉吧,反正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刘晔在辽东杀的是腥风血雨,王弋现在也有自己需要应对的危机,凉州突骑是真的猛。 这帮凉州人算是把突骑玩儿明白了,张飞带了两千人围剿一千突骑,结果这帮破盔烂甲的凉州人愣是打出了一比二的战损,他们一。 这些人怎么处理王弋也很头疼,抓不着,打不过。 更要命的是公孙瓒将张济也派到了幽州,现在就在军都城下…… 第1章 一些想说的话 过三十万了,在诸位看官的爱抬和鞭策中这个月就请假了一天。 难得这么专注于一件事感觉也还不错。 感谢诸位的打赏、催更、评论以及各种建议与意见。 每条评论我基本都看,但逐条回复肯定做不到,还请诸位见谅。 说点和书有关的吧。 我对女官的想法之前那篇废话已经说了,有个朋友说的很对,在汉末这个年代女性当官看得是才能、身份而不是性别,我肯定不会去追求什么噱头而刻意组建女性官府。 其次就是开局毒点那个问题。好吧,其实前几章和后面根本就不是一部小说。 这本书原本应该叫《三国:在江湖中浪荡的日子》写的是一个穿越来的人在汉末三国时期游走于各个世家和势力之间的故事,和争霸没有半毛钱关系。 单纯是个日常搞笑文,大纲我都写好了。 后来改成写争霸的原因是灵感火花的一次激荡,在汉末那个混乱的后宫中那位清澈纯净的王美人和忠君爱国的吕强要是产生出一些联系会是怎么样的?会不会改变一些什么? 一位宦官和妃子肯定不会有什么爱情,那么忠诚就是唯一解。以忠诚为媒介加入穿越者这个催化剂的反应一定会有不错的效果。 所以这篇争霸文就诞生了。 再说说刘宏这个人,个人认为刘宏是一个手段很强的皇帝,他的政治手腕而对外战争都值得称道,可这两个和明君没什么关系。 他在位二十二年,大赦天下二十次,其中有一半是因为天灾。 或许他运气真的不好,那段时间真的天灾不断,易子而食其实在汉末就已经发生了,而且发生在相对富庶的冀州、青州和兖州。 一个贤明的君主首先要贤,刘宏肯定是不贤的,其次就是明。 我认为刘宏也不明,窦武是个什么身份就不谈了,新皇帝想要收权,他无论好坏都得死。一众朋党跟着倒霉也没什么。 宦官作为刘宏的工具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政治权力的纷争很难分辨谁对谁错。 但刘宏最终并没有将宦官当作工具,而是当作信任的亲人。 这就间接导致了很多真正有能力却不愿意付出好处的官员死亡。 也正是因为宦官的攻击力,引出了下一个问题:刘宏到底有没有平衡朝局? 我相信刘宏是想要平衡的,不然也不会想着收权。 可他平灭了外戚这个怪物却扶植起了宦官新怪物。 汉末世家的谋划庞大而又繁琐,宦官不仅仅是刘宏的刀,也是世家的刀。 这柄刀很好用,以至于出了汝南袁氏的四世三公和弘农杨氏的三朝太尉。 袁家很恐怖的,在洛阳流血夜那晚你光听官职就明白了。 袁隗是录尚书事,录尚书事是霍光开发出来的词汇,负责在皇帝太小不能理政时总览朝廷政务。 袁绍是西园军校尉,直接掌管兵权。重点来了,大将军何进对他言听计从。听从到什么程度?袁绍建议何进绑架自己的妹妹来获得权势,何进答应了。袁绍甚至能不经过何进的允许调动北军。 最后一个人是袁术,他当时的官职是虎贲中郎将,统领禁军。 这就是袁家的布局,袁绍负责搞阴谋让宦官弄死何进,因为何进必须死,何进也是录尚书事。 何进死了袁隗负责总览朝政,一切安排的明明白白。 袁术的任务则是负责打扫战场,何家当时还有男人掌权,何苗。 何苗和何后是亲近宦官的,袁术就带着禁军以为大将军报仇的名义干掉了何苗。 这就是袁氏的计划。 袁氏都有这样的计划,同样在宣传三朝太尉的杨氏能没有?没来得及罢了。 所以说刘宏没有平衡朝局,而是汝南袁氏和弘农杨氏这种超级世家平衡了朝局,平衡到一切利益都向他们倾斜。 我甚至怀疑党锢都是他们的手笔,很多大士族都在那一场动乱中覆灭,就连颍川荀氏的荀爽也被党锢了…… 扯远了,所以说我认为刘宏不值得同情,他甚至加剧了土地兼并,汉末兼并最厉害的除了士族就是宦官。就别提他卖官和号称后宫博尔特这种事了。 这里面的问题想要理清其实很容易,只要记住一点,在大汉,除了刘氏家族是合法的,其他所有世家都是违法组织,无论他们的外衣有多么光鲜。 接下来说一说内容的问题,不少人都觉得主角一会儿聪明一会儿不聪明,其实这很正常,前期聪明那是因为他知道历史,现在历史轨迹已经完全转变,主角已经没多少优势了。 还有一点就是感觉我跳的很快,内容不连贯。肯定不是很连贯,很多事情我都一笔带过了,不然说多了就是水字数,没啥意义。就像上一章三袁之战,我水个十几章问题不大吧?整个汉末的地图我都有,一座城一座城的打呗。 一城打一章我能水上千章,再加上一件新装备水一章,收服一个厉害的谋士将领水一章,哪个名人名士死了我再水几章前因后果,这本小说写个六七百万字,写上两三年没什么问题吧? 另一个问题就是谋士的问题,真正意义上来讲,三国前期的谋士只有那个求贤若渴的曹老板和刘皇叔,因为他真正经历过战争,大战。 两人都是善于思考的人,谋略肯定不错。 群星耀眼的时代其实已经是前中期了,该打的都打了,该经历的都经历了,所以才能成长成那种傲视天下的人才。 他们那么厉害聪明是肯定的,最关键的一点个人认为是善于总结思考,看待事物透着,思考内容有深度。这些人研究了一些案例,从中得到灵感与启发,才能有那种程度。 最后一点就是我个人写作的一些习惯,我不太擅长写这种文,有时候会表达的不是很清晰,我不太喜欢把一些深意直观的表达出来,而是习惯于用一条非常长的线索在最后揭晓答案。 奈何现在网文真的不允许我这种写法的存在,看我的资料们会发现我写了三部书。 第一本整部书都是一个局,只有一个局。从不同视角,不同任务,不同线索最终归拢出这个局的答案。嗯……我没写完就凉了。 第二部我不死心,打算尝试用多个主角来描述一个局中各个势力的不同阴谋,那一本我准备写至少六百万字,还是凉了。因为五十万字主角才接触到阴谋的边缘,铺垫太长没什么人看,我目前的经济条件也不支持我硬耗。五十万字我就切了。 所以有的时候我不自觉就想布一条长线,在我没更新出来会让人看得很迷,唉……诸位多担待吧。(最近几章会出现一个开头露过脸的人,猜猜是谁?) 最后,我写的其实不是三国,而是汉末,这点我很清楚。三国嘛……蹭个热度……勿怪! 最后的最后,听说三十万字以后能书册?作为起名困难户诸位帮忙想想办法呗……人名我能自己想到很好听的,书名嘛……章节名我都是乱起的…… 最后的最后的最后,天气转冷,是真的冷了。大家注意保暖啊,特别是南方的小伙伴儿。 第80章 董白的冒险日志 嗯……谁能告诉我今天是几月几日?算了,这些都不重要,反正我出来啦!从洛阳出来啦!哈哈…… 第一日 原来洛阳城外是这个样子的,那朵红色的鲜花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好漂亮。 第三日 今日遇到一群饥民,他们来向我们讨饭,我没有。不过我有钱!我想给,阿丙不让。嗯……为什么? 第四日 今日过黄河,黄河真的好宽,好长!都望不到边!坐船好有趣,晃晃悠悠,飘飘摇摇。嘿嘿…… 第五日 今日到了冀州?不对,不对。这里是青州,平原郡。不过平原门口守城的士卒好凶,有点害怕。 第七日 平原真有趣,比洛阳还要干净。可是为什么这里城头的旗子上要写个王呢?难道不应该写董吗?不会……是不会写吧? 第八日 又出发啦!哇!冀州有好多田地呀!麦苗青青……青青麦苗?嗯……要写一句词吗? 第九日 无聊……到处都是田地,不好玩儿。 第十日 我买下了阿丙和车子,还有一头驴子。我想要马,为什么不卖我马? 第十一日 阿丙说他们去坐船了,坐船去高显县,世间最大的市列。我也想坐船,我也想逛市列…… 第十五日 哇!我看到了什么?好威武的士卒!他们的步子都一样长短,好厉害。 第十八日 啊啊啊……讨厌驴车,好慢…… 第十九日 哦吼吼……涿县!我们到幽州啦!阿丙说在幽州能吃到好的,有牛肉夹热饼。我想尝尝,嘿嘿…… 第二十日 幽州的饭菜真好吃,这叫什么……炒?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真厉害。应该赏他一口金锅。 第三十日 不能再吃了,不能再吃了。我还要去蓟县看看那个州牧呢。可是……我还想吃那个大螃蟹,还有那种黄黄的鱼。啊……真好吃。 第三十二日 唉……一个坏消息。大家都说那个州牧是神仙下凡,让他们过上了好日子,简直就是活神仙。可是活神仙都是老头子,唉……怎么办呀……今天就吃两顿饭吧,心情郁郁吃不下。 第三十三日 我的天!我看到了什么?一队甲士,是真正的甲士!全身都包裹在铠甲中,连手和脸都看不见。好威武! 第三十四日 今日阿丙帮我置办了院子!只是蓟县的院子好贵…… 第三十五日 今日去逛了蓟县的市列,买到一种香香的东西。叫什么……香皂?那是什么?不过沐浴时候涂在身上可香啦! 第三十六日 蓟县的市列上有好多新奇的玩意儿,还有皮裘!毛茸茸、软乎乎……咸鱼不好吃! 第四十日 遇到了一个阿姊,似乎是个大人物,他身后的侍卫超凶!不过阿姊人很好,我们一起开了一家铺子,卖香香的香皂,嘻嘻…… 第六十日 啊……开铺子好麻烦啊…… 第六十二日 阿姊问我许没许人家?嗯……我说没有,我不想嫁给老头子。我不是有意骗阿姊的! 第六十五日 今日看到了秋收!阿丙告诉我那叫麦子,能磨出白白的面粉,做成好吃的饼子。 第七十日 哼!那个州牧果然不是好人,居然强行要走其他人的粮食!坏人!只是……为什么那些人会很高兴?还有人自愿去送? 第八十日 好冷,幽州入冬好早,还好我卖了皮裘。我真聪明! 第八十七日 开铺子好累,要算好多东西,好麻烦……钱不都是从府库里搬出来的吗?为什么要这么费力去赚? 第九十五日 哇!我赚到钱啦!好多好多的钱!阿姊说这个叫分红,我每年都有这么多!好开心! 第一百三十日 听说辽东有人反叛了,死了好多人,有个叫太守的大官也死了。好可怕…… 第一百五十日 我见到那个州牧了,不是个老头子,好年轻。 第一百五十五日 听说爷爷来打他了,为什么?不是要我嫁给他吗?为什么要打? 第一百六十日 王弋开始征兵了,为什么不多征一些?为什么要说刀剑无眼,未经训练者不得应征? 第一百八十日 王弋败了,他没能守住军都,现在退守蓟县。蓟县城门已经关闭了,爷爷的将士就在外面。我不想让他们进来,这些人都是好人,那些士卒来了他们会死的。 第一百九十日 写点什么呢……这几日攻城的声音好可怕…… “小姐,小姐。”一个三十多岁面相憨厚的男人跑过来说道:“甄氏的小姐来了,就再前厅。” “嗯,我这就去。” 少女合上了本子,迈步来到前厅。 “甄姜阿姊……” “拿下。”甄姜挥了挥手,一名侍卫按住了阿丙,另一名将长刀架在董白脖子上。 董白有些茫然的问:“甄姜阿姊,你这是做什么?” “幽州不容有失,他不能有事。要怪就怪我吧,董白。带走!” 第81章 公孙瓒的败亡(一) 给你一个选择,如果让你在忠义和前途面前选择一个,你会选择什么? 别急,这份忠义注定了死亡,前途也不见光明。 若是这份忠义夹杂了野心,而前途却只能苟且活着呢? 身边的将士在义无反顾的向前冲锋,那道不算高耸的城墙似乎随时可以倒塌。 可这面城墙在眼前已经四个月了,依旧巍然不动。 公孙瓒最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那个问题,带来的六万大军已经在这里四个月了,从凛冬风雪打到春暖花开再打到如今的夏日炎炎。 现在支撑他唯一的动力就是心中那份忠义,尽管早已不再纯粹,尽管包含着私人恩怨,尽管现在死伤惨重,他都不想放弃。 那两架能给将领带来威胁的床弩早已哑火,也不知是没了箭矢还是整个都坏了。 但这并不能阻止手下将领阵亡,因为这里有一个他永远无法逾越的杀戮机器。 除了那个令他十分厌恶的并州刺史……哦不,应该是前将军了,只不过那家伙还不知道罢了。除了那个令他厌恶的前将军以外,没人能承受那位红脸汉子三刀。 华雄前两日已经折了。呵,李蒙,雷叙早就折了,斗将这种事公孙瓒已经放弃了,没有意义。 他相信自己人够多,绝对不会输给自己那愚蠢师弟的手下。 而且他的时间……不多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别说张合和田丰了,关羽都快被打吐了。 对方攻城比点卯还要准时,每天天亮就来,天黑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张合有的时候是真的佩服这些并州和凉州人,脾气真是倔,城下足足死了两万多,居然还能保持士气死战不退。 娄烦城中的士卒也是并州人,他们也悍不畏死,甚至愿意抱着敌人同归于尽。 这些桀骜不驯的西北人着实给张合开了眼,太悍勇了,这些人真不应该死在这里。 奈何他觉得自己可能都要死在这里了,娄烦城中的箭矢已经见底,他们没有后援。 想当初还抱怨没立功就能做高官,还很不忿的找人理论,现在看来是多么幼稚可笑。 张合不止一次想冲出去跟公孙瓒拼个你死我活,他有把握赢。 但田丰只问了他一个问题,有没有把握必胜。 张合思虑良久,给出的答案是没有。 没有就不能轻动,娄烦是军事要地,绝不能有失。 望着从一万打到三千的士卒,张合决定征兵。 张合很清楚,现在征来的兵完全就是炮灰,就是送死的。因为娄烦连大石头都没了,半城的屋顶都拆干净了。 可是他没办法,不征兵只能等死,娄烦一破幽州必败无疑。 张合找来田丰和关羽,在极度挣扎的眼神中签下了那份文书,所有娄烦适龄男子全部上城墙。 张合写完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拿起来去张贴。 最终关羽深吸一口气,拿起文书往外就走。 “刺史,刺史!”一位文士气喘吁吁跑进来大声说道:“军情……紧急军情。” 张合一步窜了过去打开查阅,上面只有一句话。 令:张合部所有兵马放弃雁门郡,全军向冀州广昌县进军,驻守广昌。 张合觉得莫名其妙,雁门郡为什么要放弃?放弃的话幽州就暴露在公孙瓒眼前,这太危险了,他还能守。 田丰一言不发看了看军令,顺手交给关羽,自己则来到地图前。 关羽也觉得不明所以,他现在经历的战事不多,也还没有开始读《春秋》,很多事情都想不到。 关羽没读张合却读过,在卢植家卢植很喜欢他们,教了他们很多。 张合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瞪大双眼,来到地图前指着一个地方说道:“不……不会吧……怎……怎么可能?” 田丰却忧心忡忡的说道:“很有可能,也只有这种可能。” 关羽看向了张合手指的地方,那里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蓟县。 也就是说王弋招他们回去是因为蓟县将要失守! 蓟县真的要失守了吗?还没有,不过也快了。 高柳的叛徒背叛的很彻底,他们带着李傕和郭汜翻越了军都山,围住了昌平。 原本互相援护的军都和昌平瞬间变成两座孤立无援的城池,田豫那边还好些,王弋则需要面对张济、张绣和……吕布。 张济的兵马其实不多,只有八千。王弋忌惮的是吕布,因为他看到吕布身后背着一张弓。 辕门射戟的吕布吗?呼…… 王弋默默回去拿出了自己的弓,他也不是不行。 “攻!” 张济长枪一指,一队士卒扛着梯子开始冲锋。 王弋算好了距离,轻声说道:“放。” “放箭!” 身边牵招大声命令,军侯们得到指令开始指挥手下士卒向城下射箭。 王弋随即露出苦笑,这可怜的命中率啊,还是平射…… 这不能怪这些士卒,两天之前他们还都是刀盾手,从来没摸过弓箭,能有这种程度已经相当不错了。 好在王弋不准备守住军都多久,三天,三天足够了。 只要守上三天,军都的百姓就能撤到蓟县,那样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至于昌平的田豫?用不着王弋操心,人家玩儿军阵可比他溜多了。 攻城还在继续,第一次攻城张济取不到什么好成绩,守军的守城器械充足,这次只是试探。 摸清了防守力量之后,张济果断鸣金收兵,军都山就在旁边,他找棵大树做个攻城锥明天再战。 吕布却不想就此结束,拿过大弓唰唰唰三箭。 该怎么评价这三箭呢? 快,非常快。王弋只看到了三道虚影。 远,特别远。吕布离城墙足有两百步。 准,异常准。三箭三名军侯毙命,箭箭穿心。 杀伤力都是其次的,吕布这一手非常打击士气。 王弋手下这些都是邹靖为了守城练的兵,素质其实非常一般,和正常诸侯手下那些主力比都有些差距。 看到畏畏缩缩的士卒王弋也无可奈何。 其他的都好说,两百步是他遥不可及的距离。 不过没关系,王弋的计策已经开始了,就等夜幕降临十分。 军都城内有一千弓箭手,王弋守城只用了五百。 张济、张绣、吕布?呵,脑子加起来能有一百吗? 随着太阳西斜,王弋派出了他伏击的队伍。 他的计谋并不高明,十几个骑兵带着一面铜锣,等夜色黑下来之后便去骚扰,敲了就跑,每过半个时辰一次。 疲敌之计,不是什么高明的策略。 但这只是开始。 当当当当…… 营门口一阵锣响,守夜的士卒立刻吹起了集结的号角。 张济集合迅速集结人马防备夜袭。 然而他什么也没等到…… 张济也算是带兵多年,知道这是疲敌之计,便吩咐士卒们安心休息,无需理会锣声。 真的不需要理会吗? 半个时辰之后锣声准时在营门口响起,伴随着锣声而来的还有黑暗中数不清的羽箭。 哨岗上守夜的士卒赶忙找到掩体,又吹响了号角。 可是箭雨射了一阵就退走了…… 张济检查了一下尸体,咬了咬呀干脆不睡了! 他下令张绣和吕布带着五千士卒安心休息,他非要看看军都守将能玩儿出什么花样。 半个时辰后锣声再次响起。 张济二话不说带人冲了出去。 可就是开门耽误的那一点点儿时间,敲锣的幽州兵跑没影了。 这次他干脆带人守在营外,他就不信了! 张济相信的不错,幽州兵确实来了。只是敲锣的士卒还没有开始就发现立于营门口的张济。 得!这次不需要敲锣了。 弓箭手对着张济就是一顿输出,射完一轮就跑。 张济拨开箭雨,粗略估计一下不由发出冷笑。 这个军都的守将也是个棒槌,将所有弓箭手都派了出来。 既然肉的送到嘴边了,没道理不吃,正好还能省去明日攻城时的麻烦。 “攻!” 张济长枪一指,带头冲了出去,他不相信对方两条腿能跑过四条腿。 幽州兵也确实跑不过,尽管他们拼了命再跑,依旧被追上砍杀。 眼看军都城就在眼前,人的潜能爆发到了极限。 军都城也给出回应,打开城门迎接他们,城墙上的军侯还在大声喊道:“快!快呀!” 这道打开的城门在张济眼中就是意外之喜,没想到被夜袭也能夺得城池!这也太简单了。 于是他下令放弃那些弓箭手,所有人全力向城门冲去。 城墙上的军侯一见不妙,赶紧下令关闭城门。 张济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快马加鞭第一个冲进城池。 然而这个城门真的是不小心打开的吗? 进城之后张济有些不确定,因为预料中的慌乱景象并没有出现在眼前,城内的街道静谧而诡异。 轰轰轰轰! 一阵阵整齐的脚步传来,接到转角处走出一队重甲士卒,他们武装到了牙齿,甚至还带着面甲,手中斩马剑更是寒光凛冽。 “埋伏!撤!” 张济见状就知道不好,要是被这些人近身自己这些轻骑根本没有活路。 可惜已经撤不了了,张济足足带了两千轻骑,小小一个城门洞怎么可能施展得开? 外面没有接到命令的骑兵在往里面簇拥,里面接到命令的骑兵在往外挤压。 一时间城门之中推推搡搡,坠马者络绎不绝。 一声锣响,城墙上出现了五百弓箭手,开始疯狂朝他们放箭。 下面一大片人,根本不需要瞄准,就连那些被当作弃子诱饵的弓箭手也在外面放箭,想要拉几个垫背的。 张济对弓箭手没有任何想法,因为那队重甲士卒已经近在咫尺,当前一位手持双戟的壮汉高高跃起,朝他重重的劈了下去…… 这便是王弋的全部计划,疲兵之计加诱敌深入加反空城计。 前两个不用多说,空城计这种计谋对于聪明人是有用的,而对于莽夫则什么用没有,恰好敌军中就有三个莽夫。 想要勾引出张济军并不容易,王弋这个局从攻城就开始了。 张济是攻城一方,他无法拒绝敌方全部弓箭手这种诱惑。 于是他上钩了,一头撞进了王弋给他布下的埋伏。 说实话王弋没想到能干掉张济,他以为来的会是吕布或者张绣。 他也没想着真的能杀死对方将领,他正么做主要就是为了拖时间,让张济对军都产生忌惮。 没想到随意下的饵居然钓上来一条大鱼。 王弋下令命人迅速清理尸体,关闭城门。 两千骑兵他根本杀不完,早就有见情况不对回去求援的人了。 张绣知道情况后一场愤怒,他父母早亡,一直跟着叔叔过活,叔侄两人什么苦都吃过,张济对他一直不离不弃,直到现在。 这种仇不可能不报,张绣点齐兵马,杀奔军都。 这回王弋可以火力全开了,他也就剩下五百多弓箭手了。 可是夜晚攻城简直就是送死,弓箭手们看哪里有火光便射哪里就好。 苦战到天明,张绣依旧命人继续攻击,吕布看在眼里知道不能再这样了,他亲眼看到一个士卒在他眼前站着睡着,伤亡太大了。 好说歹说将张绣劝回去,张济带来的八千兵马已经折损了将近一半。 要不是这些凉州人都是亡命之徒,士气早就崩了。 王弋看着离去的背影松了口气,今天算是消停了,真正的战斗在明天。 明天张绣和吕布一定会亲自攻城,那将是最危险的时刻。 不过没关系,王弋的援军估计快到了。 他早早派人去找了赵云,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从冀州赶回来了。 有了那几千骑兵,张绣和吕布一个也别想跑! 第82章 公孙瓒的败亡(二) 黄昏时分,军都城下来了数千骑兵。 王弋脸色却一黑,来的不是赵云,而是郭汜。 郭汜在城下耀武扬威了一番朝着张绣的军营去了。 昨晚军都打的昏天暗地,他派人询问后才知道张济死了。 李傕和郭汜虽然与张济的关系一般,可都是老战友了,就这么死了有些让人唏嘘感叹。 两人合计了一下,分出三千兵马送给张绣,让他知道在叔叔辈里他还有个依靠。 张绣在痛苦之下给董卓去了一封信,交代了张济的死因。 这是郭汜的主意,董卓对自己人很不错,虽然成立新朝没有给他们加官进爵,可张济既然已经战死了,那么让他的爵位再进一层也是好的,在洛阳的婶婶邹氏也能有底气。 张绣写完信后一夜无眠,翌日清晨便早早擂鼓聚将兵发军都,誓要为自己叔叔报仇。 看着城下气势如虹的敌军,说实话王弋其他挺慌的。 他其实没打过多少仗,而且打的都是顺风仗。 不过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前路就注定危机重重。 “传令:杀一人者升一级,杀五人者升三级,杀十人我直接让他做将军。战死者抚恤十倍,伤者田亩永不收税。” 欲望往往是刺激人进步的最大动力,王弋的封赏不可谓不重,一时间城墙上的士卒们看向凉州兵的眼神都在放光。 那就不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而是一锭锭闪烁着光芒的金银。 咚咚咚…… 鼓声响起,战斗开始了。 一队队士兵扛着梯子拼命往城下冲,城墙上的士卒则用箭矢回敬。 一时间惨叫声和咒骂声充斥着全场,中间还夹杂着军侯们歇斯底里的命令声。 “砍断梯子,砍断!快!” “放火!放火!” “将滚木抬过来,往下扔!” “石头,石头!砸死这些贱种!” 双方打得很卖力,奈何士兵素质导致王弋守城并不容易,已经有凉州兵登上城头了。 王弋随手射死一个凉州兵,指着城下一处喊道:“典韦!带着你的人去烧了它!” 典韦领命下城,命令士卒打开城门。 在他眼前不远处就是张绣连夜命人造的攻城槌。 城门打开对于凉州兵来说本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可等他们看到从里面走出的怪物后撒腿逃跑。 他们身上都是一件蝉衣,对方却是厚实的铠甲,这怎么打? 张绣见状也皱起了眉,他已经听说军都城中有甲士了,只是没想到这个甲士武装的这么严密。 “我来!”吕布一带胯下战马朝卫士营冲去,他有种预感,这里面有他的猎物。 吕布的预感没错,还未等他靠近,典韦那如同野兽般的直觉便让他瞬间提高警惕。 “范方,你带人烧了它,我去会会来将。” 说完典韦大踏步迎了上去。 吕布见状咧嘴一笑,单手持戟就是一个大力劈砍。 典韦是双戟,他准备左手格挡,右手戳死吕布。 哪知这次他判断失误了,兵器相交的一瞬间典韦就知道这个人不简单。 左手从格挡变成卸力,典韦迅速闪身躲开这一击。 吕布调转马头带住缰绳问道:“你乃何人?” 不能不问,这个人让他感到了兴奋,濒临死亡的兴奋,就像他硬接关羽第三刀时那样。 典韦没回答,他在思考怎么把对方从马上弄下来,刚才那一击他接不住就是因为对方借了马力。 右手将短戟往地上一插,典韦单手叉腰说道:“爷爷叫……着吧!” 当一个信奉武力的人开始思考,别犹豫,肯定没想什么好事。 典韦就是如此,他腰后插着数枚小戟,借着叉腰的姿势抽出一枚就丢了过去。 典韦的飞刀技术一点儿也不厉害,架不住他力道大啊,小戟比飞刀也要大很多,更何况马的目标也大。 吕布也是没防备,小戟飞过马脖子,直接将其打断。 范方在不远处看得直想骂娘,你扔人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扔马?他找你打架你就一定要打?这是什么逻辑? “贼子!”吕布大骂一声,翻下马背。 他好心和别人通个姓名,谁知眼前这货竟然偷袭,吕布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 典韦哪管这些,挥舞着双戟就冲了过去,想要借这个机会击杀吕布。 吕布是什么人,调整好姿势同样挥戟相应。 角力是最愚蠢的搏杀方式,更何况这里还是战场。 两人招式都是大开大合,叮叮当当兵器相撞的声音响彻战场。 他们的战斗范围十丈之内没有一个活物,有个不长眼的士卒想要偷袭,结果被活活震死。 开始的时候典韦仗着双戟灵活还占了上风,可三十招后逐渐便有了压力,吕布对他的招式已经很熟悉了…… 第五十招后,吕布向后一跃,咧嘴说道:“你值得我出手。” 话音刚落,吕布周身气势瞬间变得阴森,双目中更是透着嗜血的光芒。 典韦面甲下的脸忽然变得凝重,看来这回真的要拼命了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中怪物…… “啊……”典韦咆哮一声,气势陡然拔高数分,如同疯魔一般冲向了吕布。 他现在的招式毫无章法,完全是在凭借本能战斗,可是力道却比之前更大。 吕布也不着急,一下一下的格挡,只要挺过这段时间那他就赢了。 “放箭。”王弋朝吕布那里一指,命令所有弓箭手朝吕布射击。 反正典韦的甲厚,也伤不着他,火力覆盖即可。 但要命的是普通弓弩射出来的箭根本到不了两人面前,在不到两尺的地方就被震飞了。 “嘶……” 王弋吸了口气,这两个变态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吗…… 这不能怪士卒不行,他们的弓都是赶制的劣质品,拉力很小,能射死人已经非常不错了。 王弋拿出三枚羽箭开始找机会,吕布必须要死,不然军都今天都守不住。 正面战场因为没了弓箭的压制压力大增,不少凉州兵爬上了城墙。 吕邪从暗处闪了出来,一剑一个收割着生命,让王弋保持专注的态度。 但他的出现也引得了张绣的注意…… 王弋深知穿的越华丽目标越明显这个道理,他就套了一件普通军侯的铠甲,很不起眼。 可吕邪高超的身手让张绣觉得这个人不简单,不然不会有高手保护,他开始留心了。 吕布和典韦还在对战,典韦气势越来越猛,招式力量越来越大。吕布却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胜了,只要挨过这个家伙最强一击就行。 也正在这时,王弋找到了想要的机会。 那是吕布被典韦逼到背对城墙的一霎那,唰唰唰三箭品字形射出。 然而吕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就在王弋拉弓的一霎那同时转身格挡。 王弋成功了,吕布虽然有反应却没料到居然会是三枚羽箭,仓促之下只挡住两枚。 可惜这一箭命中了吕布的手臂,而不是后心。 典韦抓住机会双戟交叉横扫,想要将吕布斩成两截。 吕布也顾不得形象了,就地翻滚躲过这一击,倒提着画戟朝张绣那边跑去。 不得不说临阵斗将真的是有用的,一时间军都守军气势如虹,死死的将凉州兵压制住。 张绣知道今日攻城已然失利,便鸣金收兵了。只是在临走之前他给吕布指了一个方向,吕布也看到了王弋…… 收兵好啊,收兵是真的好。 王弋松了口气,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今晚他就会撤出军都退守蓟县。 军都是个小县,城墙不高,防守起来非常不便,回到蓟县会方便很多。 而且王弋想要做的也不是防守,久守必失这个道理他懂,他要的是进攻。 作为王弋的谋主,荀攸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场了,他此时在常山郡上艾县,而他的目标则是晋阳。 公孙瓒现在就在晋阳,他来这里是为了杀一个人,董卓的弟弟董旻。 董旻手里还有两万步卒和大量的粮草,这些是公孙瓒必须要得到的。 公孙瓒以议事的名义召见了董旻,拿下娄烦取得了进展,总要商量一下下一步对策。 “董将军,如今拿下娄烦,乃一次大胜。只是我手上将士伤亡惨重,不知可否从后军调动一些?”公孙瓒的态度很温和,似乎在和董旻商量。 也应该商量,毕竟董旻是董卓的弟弟。 董旻心中却冷哼一声,恭声回道:“将军您是主帅,部队如何调动皆以您的将令为准。” “好!” 公孙瓒赞赏一声继续说道:“那粮草……” “一切皆由将领为准。” “我还想向董将军借一件事物。” “将军但说无妨。” “借你头颅一用!来人!” 公孙瓒大喝一声,屋外响起了嘈杂的声音,却不是士卒闯进房屋的声音,而是喊杀声。 “呵。”董旻不屑一笑说道:“公孙瓒,你这个叛国之徒,想杀我?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是的,董旻也想杀公孙瓒。他很早之前就觉得不对劲了,按理说兄长称帝不可能不进行封赏,怎么公孙瓒没有召集他们。 董旻其实也没多想,他一直以为是军情紧急,没有时间。 可今天的事让他骤然警惕,打下娄烦主帅不进入 娄烦,回晋阳干什么?商讨军情也应该招自己啊。 于是董旻留了个心眼儿,这次前来是带了卫队的,而且还带了很多,毕竟晋阳目前是他的地盘。 果不其然,当公孙瓒非常和气的和他说话董旻就知道事情不对,他以前可是刘宏的车夫,什么场面没见过?他的卫队长以前也是宫里的侍卫,为人非常机灵。 一见事情不对,立即想要接管这里,最终就和公孙瓒的卫队打了起来。 董旻的卫队很厉害,打得公孙瓒手下节节败退,伤亡惨重。 可惜,董旻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公孙瓒也很能打。 当公孙瓒提着董旻的头颅走出房间后,董旻卫队的士气大减,再加上闻声赶来的巡城士卒,很快就被剿灭了。 公孙瓒来到军营,以董旻叛乱为由接管了他的部队。 为了鼓舞士气,公孙瓒下达了一个非常疯狂的命令,纵兵劫掠晋阳。 他要告诉这些士卒,跟着他公孙瓒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但要自己动手去抢。 所谓天灾人祸,人祸虽然排在天灾后面,可破坏力往往比天灾更大,因为你不知道人心能有多贪婪。 当抢掠中出现第一个死亡的时候,杀人也不在被忌惮,而且还会传染。 劫掠变成了屠杀…… 最终这场狂欢持续了两天,公孙瓒带着士气高涨的士卒们开赴前线,只留下一座残破的晋阳。 等荀攸带着新招募的五千士卒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他根本不相信眼前的一切,什么人才会如此疯狂到在自己的领地里进行屠城?以后不想统治这里了吗? 荀攸这些士卒都是从青州黄巾那些人里招来的,他们都是最低贱的苦出身,见到这种场景都非常愤怒,他们曾经也经历过类似的情景。 派人查看粮仓后发现粮食大多已经被运走,荀攸叹了口气,他还是晚了一步。 无奈之下荀攸只得组织救援,毕竟战略目标已经达成了,晋阳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第83章 公孙瓒的败亡(三) “正南啊,这是一次机会,只要抓住我们审氏将一飞冲天!如今代郡、上党已失,那个王弋没活路了。” 监牢里虫蚁横行,蚊蝇乱飞。刺鼻的恶臭熏得人双眼都那一睁开,满地污水便溺恶心至极。 一位老者说完话之后盯着一处监牢,等待里面人的回答。 监牢火光的阴影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男人此时一言不发,似乎是未听见一般。 这人居然是代郡太守,已经叛变的审配审正南。 老者终于怒了,忍不住大声说道:“正南!你要为审氏一族想想!区区一个稚童何值得你去辅佐!审家有机会成就自己的一方霸业!” “你们……也配?嘿嘿……” 审配冷笑一声十分不屑的说:“主公以士待我,我自以士报之。主公从未亏欠审氏分毫,想去高显行商也未曾阻拦,你们就是这么报答主公的?” “就是因为高显!”老者沉声说道:“你不知高显一日进账几何?往来金银不计其数。他王弋何德何能敢拥有此等好处?一个破落外戚也敢占据两州之地?是他不配!他才不配!” “哈哈哈哈!冀州那么大,你们倒是去打啊。高显就在那里,你们倒是去夺啊。荀氏都低头了,你们多些什么?” 审配觉得可笑至极,初来幽州他也看不上王弋,可现在王弋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才能,而且王弋的出身不低,上党王氏比他们家的传承还要久,还要有名。 老者却阴阳怪气的说道:“你这么忠心他,可他看得上你吗?你看看跟着他的那些人,还未加冠的郭嘉和张辽都领军在外了,你还只是个代郡太守。代郡太守……呵,正南你可别忘了,你是曾经追随过陈太尉的人。” 审配不再说话,他确实追随过陈球,可那又怎么样呢?陈球现在连骨头渣子都没了,还能帮他们?帮了又能如何?就算陈球活过来,能解决眼下的危局? 见审配不说话,老者挥挥手招来两人。 其中一人笑着说道:“正南兄,好久不见。可还认得我?” “是你!” 审配面色大变,这个人他当然认识,正是陈球之子陈瑀,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正南兄,我来为你引荐一位贤良。这位便是故太傅陈蕃陈太傅之子,陈逸。”陈瑀介绍完脸色忽然有些黯淡的说道:“正南,大汉亡了。” 审配死死盯着二人没有说话,这两个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 很快他就知道这两人想要干什么了,陈瑀有些哀伤的说:“董卓篡位占据洛阳,建立凉国。此等国贼人人得而诛之。好在长安尚有帝嗣,我们辅佐他成就一番大业,光复天下如何?” 审配盯着二人良久,终于露出笑容说道:“我知道你们想要做什么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杀了我吧,我审正南不是背主之人!” “正南兄,那王弋有何本事窃居二州?有了幽冀二州为何不去长安迎接帝驾?可见他也是个乱臣贼子。正南兄何必为了一个乱臣贼子伤了性命?三思啊!” 可无论陈膺如何劝说,审配就是发笑,被问急了也不过回答道:“速速杀我,速速杀我!” “审正南!”陈瑀终于怒了,他家的一个故吏居然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于是他阴冷的说道:“你道我真不敢杀你吗?” 审配闻言却不笑了,十分端庄的跪坐在地上沉声说道:“配将引颈就戮,有死而已,来日方长。” 陈瑀面色一变,低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这回审配连理都不想理了,双眼一闭等待刀斧加身。 陈逸这时忽然说道:“审正南,你可能不知道吧?你的主子王弋现在被困蓟县,很快就会命丧黄泉了。” “我知道你,我也知道王芬,我还知道你和王芬的关系很好。”审配闭着眼笑眯眯的说道:“你想知道为什么王芬将冀州交予吾主而没有交给党人吗?我知道,但是我不说。” “你找死!”陈逸瞬间气急败坏。 这是他内心最深处的痛,不知为何昔日好友王芬拥立刘和之后并未封官。 他们很多党人都在等待王芬的封赏,好有明目去助他一臂之力。 可王芬最终临死前也没有启用他们这些党人,甚至连冀州都没有交给他们,而是交给了自己的对手王弋。 很多人对王芬非常不满,以至于王芬现在的名声很差,甚至连他想要废了刘宏的事都被扒了出来。 几人知道劝不降审配,都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审配似乎知道一般,大声说道:“你们何不去求那郑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群竖子。” 待这些人走远了,审配才缓缓睁开双眼,满眼尽是痛苦。 自己一世清名便被这些人毁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可王弋将来必杀审氏全族。 王弋的手段他很清楚,王弋是个很大度的人,从不轻易杀人。 要杀就杀全家,男女老幼、鸡鸭鹅狗一个不留。 审配无法面对审氏将来会死在自己主公手里这种事,但他也绝对不会背叛王弋,因为这件事不是王弋的错。 两难的抉择,无解的问题。 审配现在没有任何办法去解决这件事,他现在只有一件事能做。 既然家族想背叛,那就背叛的更彻底一些。 既然王弋想杀审氏,那就不要有丝毫顾虑。 撕拉…… 审配扯下身上的衣服撕成布条在牢门上系紧,起身对东南方向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嘴里喃喃道:“主公,配尽忠了。” 审配转身将脖子套入绳套,身体骤然放松,紧接着有瞬间紧绷。 窒息的感觉传入大脑,人下意识的求生机能让审配伸出右手想要将自己从绳套中放出来,他不想死。 然而他的左手却一把抓住右手并且死死按住,他想死,这是他能为王弋做的最后一件事,他不得不死…… 审配的做法无论怎么看都是百害而无一利,是个十分愚蠢、愚忠的决定。 可这是汉末,有志之士们大多不做选择,只讲忠义。 王弋通过了审配的考核,所以审配只和王弋讲忠义。 弥留之际,一滴浊泪滑出眼眶,审配最后的想法就是:“传承百年的审氏最终也逃不过灭亡的命运,看来永恒的世家也不一定真的永恒……” 审氏大宅中,族人们焦急的讨论着审氏的未来。 这真的是一幢大宅子,用几进几出已经不能形容了,大宅中套着小宅,小宅里还有着院落,光面积就占了高柳的二十分之一。 院墙修的比城墙还坚固,房舍的华丽程度与皇宫相差无几。 这些其实都不是审家的,真正要论起来其实都是审配一个人赚的,属于审配个人。 审氏来幽州的时候带来了大量的农奴,王弋不允许幽州世家有农奴,想要钱可以做生意去赚。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王弋和审家做了交易,用高显的铺子和他们交换了庄户。 甚至王弋还单独给了审配一家铺子,因为审配虽然很有才能,但是他贪。 审配知道王弋这么做是什么意思,这既是赏赐,也是警告。 可他明白,他的族人却不明白,甚至不想明白。 由于初次接触生意,他们的经营不是很好,于是本性发作,购买土地的想法再次萌生。 这些人以家族的名义用审配赚来的钱加上他太守的名头修建了这个宅邸。 对此审配也不好说什么,他只是家族的一员,不是审家的家主。 这些人现在正在进行激烈的争辩,不少人觉得应该投奔长安,他们都是士子,觉得就应该成为陈蕃、陈球那样的人。 更多的人想要自立为王,理由同样充分,天下已经这般模样了,谁登上大位不是登?王弋起家的时候不也是什么都没有吗?最初不也是一个种地的贱民? 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不过没关系,他们的时间很充裕,现在他们拥有高柳,谁都不怕。 或许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公孙瓒带着大军走进了这座边塞大城…… 张飞和戏志才在第一时间得知了公孙瓒进入幽州的情报,两人经过简单的商量,张飞带着高览立即点齐一万兵马出了城。 公孙瓒的速度非常快,想要达到这种速度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除了娄烦,公孙瓒绕过了所有城池。 按照原定的计划,张飞的目标就是娄烦,打下娄烦之后顺势进攻太原郡,接替荀攸的防务。 如果要说一个王弋手下最疯狂的谋士,那一定就是荀攸。 他给王弋制定了一个无比疯狂的战略,那就是这次不是董卓打幽州,而是王弋打并州。 按照这个战略,娄烦是阻挡公孙瓒的大门,再由北平邑和高柳这道防线阻挡李傕和郭汜,将二人消灭再幽冀边境。 解决完两人后张飞和戏志才会去支援娄烦,等荀攸募完兵后带着王正王奇偷袭晋阳,将公孙瓒全部兵马消灭在雁门郡和太原郡,顺势拿下整个并州。 然而高柳的叛变让王弋不得不临时变更计划,北平邑和代县防的不是公孙瓒,而是防止李傕和郭汜去和公孙瓒汇合。 张飞和戏志才一直在代县没动也是这个原因,娄烦在当时的情况下不能有失。荀攸的计划也不得不先搁置在一边。 随着战局的变化这个计划再次提上了日程,只不过这次王弋更贪婪,在经过多次商榷讨论后,这次不仅要拿下并州,还要收回赵郡和魏郡。 荀攸这次的任务也不再是断公孙瓒的后路,而是等待时机进攻魏郡。 张合田丰他们去广昌也是为了这个计划,在广昌王弋给他们准备了装备,他们负责配合郭嘉进攻赵郡。 至于公孙瓒嘛……王弋守军都也是有理由的。 军都是蓟县的大门,但蓟县的大门不止军都一个。 为了防备公孙瓒去打涿郡或者跑回辽东跟他打游击,他需要让公孙瓒拥有一个直接威胁到他的地方。 王弋相信以公孙瓒的为人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所以公孙瓒必然会进攻蓟县。与此同时王弋还写了封信给轲比能,他需要轲比能一点小小的帮助。 王弋赌对了,经过简单的休整之后,公孙瓒果然带着大军朝军都进发,一路上绕开了所有城池。 这些城池在公孙瓒眼中什么也不是,他坚信只要王弋死了,他就能掌控整个幽州,甚至是冀州。 至于王弋这个疯狂的计划能不能成就要看他在蓟县能坚持多久了,他得等戏志才和赵云来救他。 代县距离军都要比高柳近的多,戏志才需要把握好时间才行,不能比公诉赞先到。 他们兵少,必须出奇制胜才行。 说到赵云嘛……传令兵陷入了茫然,常山和太原辣么大,五千人扔在里面连点儿水花都没有,还是游骑,让他到哪里去找赵云? 第84章 公孙瓒的败亡(四) 嘭! 一名士卒破门而出。 他是飞出来的,准确的说他是被踹飞出来的。 张合拎着他的大铁枪走出房门大声喊道:“来人!擂鼓!聚将!” “张刺史!”田丰急急忙忙从房里跑出来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张合语气冰冷的回答:“去蓟县。” “去蓟县做什么?主公让我们去攻打赵国。”田丰赶紧重复了一下刚刚得到的军令。 “去你娘的赵国!”张合腾的一下爆发了,大声吼道:“蓟县就没有一个战兵!全是守城的士卒!你指望他们打赢公孙瓒?主公就在蓟县,我不去蓟县去哪?你不去就滚开,别拦着我!” “你这样会坏了主公的大事……” “滚!主公都要没了,屁的大事!” “张刺史……” “田元皓!天下诸侯你都知道,我且问你,主公死了,你去效忠哪一个!” 田丰被张合怼得哑口无言,效忠哪一个?效忠哪一个都不行啊!不论回答哪一个,都会被暴怒的张合当场干掉,理由就是通敌,见死不救。 “张刺史,你的责任重大,不可轻易离去。”这时关羽插话了:“不若让我带一千士卒前去吧。我的武艺你也能放心。” “云长……云长兄!”张合双手抱拳,极为庄重的行了一礼说道:“主公安危就拜托你了!主公善赌运术,切勿让他犯险。” 关羽赶忙回礼说道:“张刺史放心。” 张合哪能放心,急急忙忙去校场亲自挑人去了。 田丰松了口气说道:“多谢关将军解围……” “并非如此。”关羽打断田丰的话,摇摇头说道:“张刺史忠义,我亦心向往之。”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张飞身上,不过他比张合冷静许多,并没有十分激动的想回去营救。 只是在打娄烦的时候亲自登城作战,几乎一个冲锋就拿下了一千人驻守的娄烦。 相比于这两个,张辽就显得非常平淡,除了在外人时总是走来走去…… 郭嘉看着自己小伙伴儿这种表现有些头疼,无奈的说道:“哎呀,你行了不要走了,烦不烦啊……” 张辽闻言倒是听话,找了个地方坐下,手指却不停的敲打膝盖。 “要不……”郭嘉忽然有些揶揄般说道:“我与你三千兵马,你去驰援蓟县?” “此话当真?”张辽腾的一下站起来,双眼都在放光。 “当然是假的。”郭嘉嘿嘿一笑,接着安慰道:“你放心吧,主公没你想的那么弱。用主公的话说,我们玩儿的都是高端局,对上你们这种低端局那是降维打击。” “我知道,但你们讲的都是战略,现在是守城,要将战术的!”张辽垂头丧气的坐在一边,十分不满的嘟囔着。 郭嘉却撇撇嘴:“知道我们为什么不说战术吗?因为我们早就跳过那个阶段了。你们还得学啊,看看那个张翼德,那个赵子龙。看看他们在冀州的表现。辽啊,你还是年轻呦……” 那么王弋打得真的像郭嘉说的那么轻松吗?并没有,他已经守了三天了,这一次公孙瓒堪称无所不用其极。 第一天公孙瓒就用了一个非常脏的战术,他抓了数千平民,驱赶他们进入蓟县。 王弋根本就没犹豫,直接下令放箭,他带头第一个放箭。 现在但凡有一丝怜悯,就是对蓟县内的百姓多砍一刀。 烂好人这种事需要分时候,该舍弃就得舍弃,他救不了所有人。 第二天更绝,没开打前吕布秀了一手箭术,连发十几箭,直接将城头大旗射断。 这一天是最胶着的,从早打到晚,饭都没吃。 王弋也不惯着毛病,当场让厨子在城头煮肉分给士卒们吃,实实在在恶心了公孙瓒一回。 第三天……第三天公孙瓒的攻城器械造好了,要不是典韦的卫士营给力,城门差一点儿就破了。 这一次卫士营也出现了伤亡,有十几名甲士死了,活活累死了…… 今天是第四天,王弋不准备打了,他身边现在站着一个小女孩儿,小女孩儿不大,四五岁的样子。 王弋想要和吕布谈谈。 还未等公孙瓒排开阵势,典韦扯着大嗓门喊道:“吕布吕奉先!出来答话!” 吕布有些茫然,这正准备打架呢,叫他做什么?劝降?开玩笑的吧? “唤某何事!”不得不说,丁原这几年的培养让吕布的教养好了不少。唉…… 王弋带着小女孩儿来到城头大声说道:“吕布,你可认识她是谁?” “玲绮?狗贼!纳命来!”吕布双眼瞬间通红,直直朝城门奔去,强大的气势王弋在城头都能感觉到! “站住。” 王弋终于有机会修一把蝴蝶刀了,只见蝴蝶刀在吕玲绮眼前上下翻飞,而他则说道:“只要你不参与攻城,我就不会拿他怎么样。” 吕布抬手按在战马头上,硬生生将战马按住,阴冷的问道:“我妻严氏呢!” “在我别院儿。”王弋指了指身后无奈的说:“她受了些伤,不方便来见你,不过不论输赢我都不会伤害他们。” “无耻小人……” “不是我伤的,也不是我手下伤的,是我救了她,不信你问你女儿!”王弋不用想都知道吕布误会了,可他也没说实话,因为严氏已经死了,死的很凄惨…… 王弋说得很模糊,吕玲绮以为说救了她,只是弱弱的点了点头。 吕布则以为他们母女平安,也放下心来。 为了告诉吕布自己会讲信义,王弋将蝴蝶刀折好,放进了吕玲绮手里,又对吕布点了点头。 不是他不想告诉吕布是公孙瓒纵容手下士卒干的那些恶心事,能让吕布信服他手上只有吕玲绮这么一个证人,荀攸就给他送来了这么一个人。 可小家伙实在是太小了,说其他的还好,让她说公孙瓒屠了晋阳估计吕布会以为王弋是强迫吕玲绮这么说的。 屠城不是小事儿,况且晋阳还是公孙瓒的后勤基地,王弋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 至于说收服吕布王弋没想过,吕布这个人英明的时候很听劝,问题是谁劝他都听,不管是敌是友。 摆烂的时候又什么都听不进去,完全放飞自我。 将这么一个武力值爆表,性格却十分别扭的人放在身边,王弋真的很没有安全感。 况且吕布心眼儿也不大,历史上徐荣不就是因为他和胡轸闹别扭么…… 吕布和王弋虽然告一段落,可公孙瓒看吕布的眼神就不对了,他需要解决这个麻烦。 于是他下令回营,今天不打了。 凭借吕玲绮,王弋又守住了一天。 而且他的运气非常不错,傍晚十分,关羽带着一千凉州兵的支援到了。 听了关羽的叙述,王弋对张合的反应并不意外。既没责罚,也没赞扬。 关羽有些疑惑,他开始替张合打抱不平:“主公,张刺史如此心焦,您不应该嘉奖他吗?” “需要吗?”王弋哈哈一笑说道:“在我萌生第一缕理想的时候,张合就在我身边。我一直都知道他的能力非常强,但我给他升官不是因为他能力有多强。” 关羽一愣脱口而出:“那是因为什么?” “没特别的理由,只是因为他是张合。”王弋拍了拍关羽的手臂说道:“回去休息吧,明日估计会是苦战。” 王弋有些郁闷,他也不算矮,肯定有一米七五了,可是面对关羽……唉…… 关羽行了一礼准备回去,王弋忽然叫住了他。 在关羽疑惑的目光中王弋将几卷书卷笑着说:“没事儿回去看吧,权当消遣。” 关羽开始也没当回事儿,就当是话本一类的东西了。 等他回到营帐一翻却吓了一跳,《孙子》、《春秋》、《左传》、《公羊传》…… 这……这是兵法啊…… 这确实是兵法,但不全是。 王弋也是突发奇想,既然张飞的性格都能有所改变,那么关羽的性格能不能变一变?能不能不要那么傲气? 王弋的想法很好,可惜如果不傲气那就不是关羽了…… 一夜无话。 翌日,吕布依旧出现在公孙瓒的军阵中,不过他的神色有些不对,看向蓟县的眼神异常阴森。 王弋察觉有些不对劲,昨晚应该发生了什么,今天估计会有变故。 果然,公孙瓒没有着急攻城,而是打马出来说道:“师弟,下城来我们聊聊如何?” “如何?不如何。你想说什么?”王弋不动声色的靠近城墙。 近了,公孙瓒已经非常近了,只要再靠近一点点,他就有把握干掉这家伙。 也不知是否是天意如此,公孙瓒恰好停在王弋有绝对把握的距离边缘。 “你我同门,何必打生打死?”公孙瓒十分大度的说道:“交出幽州,你自领冀州牧去吧。” “凭什么?”王弋都被气笑了:“就因为你手上有这点儿人?那你来打嘛!” 公孙瓒打马又走了两步,忽然大声说道:“就凭你会死!” 好机会! 好机会! 王弋拉弓瞬间射出两箭,这两箭有讲究,第一箭要比第二箭慢一点,他相信公孙瓒绝对躲不开。 而和他想法相同的还有吕布,这种距离吕布有把握一箭必杀! 噗! 叮! 箭矢钻入皮肉的声音和被打飞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只不过中箭的事公孙瓒,王弋却安然无恙。 距离还是有些远了,王弋一箭射中了公孙瓒的肩膀。 但吕布射出来的一箭却被关羽手下的一个小卒用箭在半空中击落了! 王弋朝那个方向瞄了一眼,大声对吕布说道:“怎么?你不想要你女儿了?还是说我公孙师兄对你说了什么?公孙师兄!将你对吕布说的大声讲出来嘛!大伙儿一起听听!晋阳到底怎么了?” 公孙瓒捂着伤口跑回了军阵中,今天的攻势又泡汤了。 他更不可能说,那些都是谎言,骗骗吕布这种官场新手还可以,像李傕郭汜这种虽然智商不高,可多疑一点儿也不少。 事实上李傕和郭汜已经有所怀疑了,公孙瓒说董旻回洛阳了,可董旻的作用是监军,回洛阳干什么? 在几人狐疑的眼神中公孙瓒领兵回营了,王弋则找上了那个射箭的士卒。 “你叫什么?” “小人曹性。” “因和从军?” “家园被毁,田别驾在并州募兵,我便从军了。” “为何是我军而不是吕布军?” “……” 曹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到要说他是先看到田丰募兵的? 王弋哈哈一笑说道:“跟着我吧。” “啊?”曹性有些茫然的喃喃:“我这是升官了?” “没有,你还是个小兵。” “啊……啊?” “哈哈哈……” 看到曹性这个样子,关羽都有些沉不住了,无奈的说道:“蠢才!还不快跟上,那是你的造化。” 第85章 公孙瓒的败亡(五) 公孙瓒已经打了六天了,可王弋的援军还没来,这就很有问题了,这只是在幽州啊,又不是跨州征战,人哪去了呢? 赵云已经在拼命往回赶了,他昨日刚收到消息,温和如他也差点将传令兵吊起来抽,太耽误事了。 而戏志才……戏志才在军都,而且已经在军都待了两天了。 这家伙非常阴险,他先让人在城门口埋伏防止有人跑出来,然后让高顺用并州人的口音诈开城门。 按理说烧了粮草公孙瓒也就败了,可是戏志才偏不,他让人换上了公孙瓒士卒的衣服,粮草该往前线发就往前线发,军令该执行就执行。 这种做法要么是愚蠢,要么是所图甚大。 戏志才不蠢,戏志才要的是毕其功于一役。凉州突骑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他不想以后再费力清剿。 机会很快就来了,斥候报告说李傕和郭汜不知为何关闭了营门,做出了防御警戒的姿态,他们防的居然是公孙瓒。 将帅不和!大不和! 这是戏志才脑中的第一个想法,那么他的攻势就可以开始了。 刷刷点点写了封信,戏志才说道:“来人,将这封信交到昌平田豫田太守那里,再将高顺将军叫来。” 卫兵领命而去,不多时高顺来到屋内。 “军师各有命令?” “高将军,你现在就去准备,子时进攻公孙瓒大营。我会让玄骑营为你们开路,直击公孙瓒大帐,不要理会其他。击杀公孙瓒之后不要停留径直冲过去,去蓟县驰援主公。” “可是……”高顺有些犹豫:“军师,我若带兵走,你这里便只剩下四千弓弩手了。” 戏志才摆摆手说道:“无妨,我不是还有军都城吗?” “喏。”高顺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等等。”戏志才忽然叫住高顺:“走之前把那些降卒都处理掉,不要让他们给我惹麻烦。” 这次高顺没有回答,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不知道这个军师是怎么回事,下手非常绝,谋划的路数都是以全歼敌军进行的。自古有杀降不祥啊!唉…… 戏志才不知道这一点吗?他当然知道,但他需要亢奋,需要天马行空的的思维。 房间内,戏志才摸出了一枚丹丸放进嘴里。又偷偷拿出一个小葫芦打开,用其中液体将丹丸送入腹中。 小葫芦里面装的是高度酒,能杀菌的高度酒,是他好不容易偷来的。 服用完后戏志才长长舒了口气,就是这种感觉…… 呵,铅丸配白酒,戏志才啊戏志才……唉! 午夜时分。 重骑摧枯拉朽般摧毁营门,直奔公孙瓒帅帐。 高顺也紧随其后,带领着士卒们中了进来。 然而事实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样,大营中空无一人。 空营?埋伏! “御!” 高顺立即命令士卒稳住阵型,防备偷袭。 可等他们来到大帐前是也没有发现一个人,真是空营? 玄骑校尉倒是有发现,他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拎到高顺面前。 高顺鼻子一皱,好重的尿骚味。 高顺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战战兢兢话都说不利索:“我……我……” “说!”高顺拔出长剑,架在对方脖颈上。 有了长剑威胁,说话果然利索了很多:“我是一个小黄门我来传旨责问公孙瓒为何不撤军回洛阳而是继续攻击幽州是不是要背叛陛下。” 一口气说完小黄门立刻软倒在地哭嚎:“我就是个传话的……将军别杀我……” 高顺却面色一变,打幽州不是董卓的意思,是公孙瓒自作主张? “全军出发,速速去蓟县!” 高顺赶紧带人往蓟县跑,这应该是最后一战了,公孙瓒要狗急跳墙,所以一定是去夜战了! 高顺料想的不错,随着不断接近蓟县,喊杀声不绝于耳。他立刻整理好阵型,带人冲了过去。 公孙瓒确实急了,当他看到小黄门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事情败露,他必须赶紧拿下蓟县。 可蓟县城墙高大,短时间根本打不下来。 无奈之下他决定故技重施,继续让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吕布实施暗杀。 天黑之后他便组织了人进行攻城,这一次他选择全军压上。 蓟县城头的压力非常大,不光是关羽和王弋亲自动手,王弋已经开始让荀彧招募蓟县内的勇武之士协助防守了。 公孙瓒的损失更大,但他人多,他耗得起。他在等一个机会,这次他绝不会让王弋再次躲开的机会。 机会终于来了,由于减员严重,王弋不得不临近城墙协助防守。 别说王弋了,虞翻、崔琰等只要能拿的动家伙的都在城墙上,就连荀彧是拎着宝剑在组织物资和人员运输,要不是射声营和卫士营足够给力,蓟县早就破了。 “张绣、吕布动手!那日在军都杀死张济的就是他!”公孙瓒对身边两人大喝一声。 张绣早就想动手了,当他前两日看到吕邪时就知道该找谁报仇。 在火光边缘,张绣使足浑身力气将铁枪掷了出去,目标正是在射箭的王弋。 “张绣你找死!” 另一支银枪忽然从黑暗中飞出,异常精准的将张绣铁枪击飞,一员白袍将军骑着白马忽然从黑暗中窜了出来,手持长剑目眦欲裂。 关键时刻,赵云终于来了…… 赵云真是要疯了,他是一个人来的,其他的骑兵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马也比不了他的宝马。 因为对自己武艺的绝对自信,赵云没想着进城,直接打马打算来一波斩首行动,哪知刚到这里就看到了张绣投枪这一幕。 赵云虽然挡住了张绣的长枪,却没有挡住吕布紧随其后的那一支暗箭。 公孙瓒见状大喝一声:“王弋已死!杀呀!” 而在他身后,高顺目光冰冷,低喝一声:“杀!” 王弋看着胸口的那一支羽箭有些茫然,他……这是要死了吗?又一次要死了吗? 他没有恐惧,而是产生了一个诡异的想法。 想想上辈子,似乎也是这个年纪啊…… 罢了罢了,看来他是迈不过去二十这个坎儿了,天命如此啊…… 嘿!临了临了信了回天命! 王弋被人抬回了府邸,虞翻当即上马去找华佗,他一直和华佗有联系,万幸这次华佗离的不远,就在范阳。 甄姜闻讯赶来,与平常不同,这次她带了一柄剑。 小姑娘走进房间抽出长剑,劈头盖脸就在典韦身上抽。 “废物,废物!要你何用!我就知道你不顶用!废物,废物!呜呜……” 哐当。 甄姜丢下长剑,缓缓走到王弋面前,嘴唇鲜血直流。 她在不停的告诫自己要冷静,王弋还没死,需要有人主持大局,她就是那一个。 “荀彧,总督幽州事。崔琰,上城墙督战,告诉关羽但又反叛者杀无赦。让射声营撤下来保护州牧府,盯紧城内所有世家,包括甄家。但又异动者,杀!还不快去!” 甄姜死死盯着眼前众人,她知道现在必须要强势,必须要镇得住这些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喏。”荀彧最先做出表态,甄姜的表现他很满意,接下来就是他的时间了。 首先就是要解决公孙瓒的问题! 其实不用解决,公孙瓒已经跑了,独自一人跑了。 疯狂的赵云根本没人能挡得住,一剑砍死张绣之后就准备要弄死他。 好在吕布将赵云缠住,公孙瓒见到后面也有伏兵,找了个方向就开始往辽东跑,在辽东他还有兵,还有一直和他保持联系的孙宁。 吕布也跑了,他不是打不过赵云,但他不想和疯子玩儿命。而且赵云那匹马绝对有问题,居然知道如何配合赵云发力,这还怎么打? 赵云也没有去追,而是返回蓟县找王弋。他来到王弋身边的明目可是护卫,保护的目标死了那他还要不要混了? 这一夜蓟县城内城外大乱,唯一安静的地方就是李傕郭汜的军营,他们被田豫牵制在了军营里。 黎明时分,幽州的地面上终于恢复了平静,州牧府内蓟县各个豪族的家主战战兢兢。 昨晚一向温和的荀令君终于展示出了强势的一面,他以最快的速度将所有家主“请”进了州牧府,并告知全城主公中箭受伤,性命无忧。号召百姓防御贼兵,为主公报一箭之仇。 有些事越隐瞒越遭人猜忌,假话是很容易被戳穿的,只有在真话中夹杂着假话才能达到真正欺骗的效果。 王弋没有死让城头的士兵士气大震,再一次压制住了凉州兵。 再加上高顺的加入和公孙瓒逃往,群龙无首之下凉州士卒开始了大面积投降。 幽州的麻烦终于结束了…… 也不是完全结束,吕布跑到了李傕郭汜的军中,二人手里还有一万多骑兵。他们也不准备投降,而是准备冲出去,冲回洛阳。 这股力量真要冲出去那方向可就多了,无论是渔阳还是涿县他们都有机会。 直到两个小姑娘和一个宦官的到来,李傕、郭汜和吕布表示愿意交出兵权,前提是将他们安全送回洛阳。 这两个小姑娘一个叫董白,一个叫吕玲绮, 李傕和郭汜想着能将董白带回去至少不会受到处罚,毕竟他们家人还在洛阳。 吕布听到吕玲绮讲述后差点想要上吊,他现在恨不得活吃了公孙瓒,都不想蘸酱油的。 最终荀彧答应了放人,一方面是现在的麻烦能少一个是一个,第二嘛……荀彧对王弋的一个决策产生了质疑,精兵路线固然好,可对于现在的王弋来说真的合适吗?凉州突骑的战斗力他是见识过的,这些人最好还是留在自己手里。 荀彧敢这么做的原因是王弋真的死不了,华佗硬生生将王弋给救了回来。 只是现在华佗有一个疑问,虽然王弋被射中的是右胸,可按理说应该死了,为什么没死呢? 第86章 公孙瓒的败亡(终) 戏志才被荀彧叫回来臭骂了一顿,两人本就相熟,说话根本没什么顾忌。 荀彧直言戏志才要是再敢玩儿这种计谋,那就找个地方种地去吧。 不仅如此,荀彧还以长辈的身份去信给了荀攸,词锋相当严厉,再设这种奇计就等着挨抽吧。 郭嘉比较幸运,制定计谋的时候他不在,所以逃过了一劫。 能看得出来这次荀彧非常生气,王弋醒来之后荀彧就一直絮叨。 他一直以为王弋是用兵以正的人,因为王弋推演时的战略就是一路平推。 哪知道王弋赌性这么大? 之前荀攸提出计划时他是反对的,太冒险了,堂堂正正打一仗又不是打不过。 后来因为高柳的背叛王弋将这个计划搁置了,荀彧才放下心来。 谁知不知什么时候王弋居然绕过他悄悄实行了更冒险的计划。 荀彧真的很生气,这就是不信任他,要不是荀爽的叮嘱他都要一走了之了。 王弋也是活该自找的,低声下气各种保证才勉强将荀彧安抚住。 其实他也是有苦难言,并州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他根本没有考虑后果。 最终他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了代价。 “文若,你说……我能终结这世道吗?”王弋有些茫然,他觉得自己的战略没错,占领并州他就有三州之地了,大汉一共才几个州? 荀彧却皱眉问道:“主公可是失去了志向?” “不不不,是我问的不对。”王弋赶紧解释说:“我本想着早点终结乱世,尽量少死些人。可我发现死在我手上的人却是最多的。” 荀彧终于明白王弋为什么这么冒险了,他缓缓说道:“主公,欲速则不达呀。您慢慢平定反而是在救他们,不顾一切追寻速度,只会让我们越来越虚弱。” “是啊……唉,以后真的不能再这样了。定下策略吧,拿下并州和赵国、魏郡后便休养生息,一步一步的来。文若有什么意见吗?” “招贤纳士,屯田练兵。”荀彧松了口气,他就怕王弋嘴上说的好,心里却还想着冒险。 王弋想了想,决定听听荀彧的具体的意见:“文若详细说说。” “主公,屯田我们一直都在做,可我们得赋税实在太低了。您不征人头税,一直靠高显的商税和您自家商队收益维持财政。高显虽然财富众多,但那点儿商税最多能维持幽州使用。这点我们必须改变,屯田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就是练兵。我很赞同您兵贵精的想法,可是就如这次之事,若敌人多方攻击,您的士卒再精锐也不行,所以大量募兵也是必须要做的。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招募人才,您的名望不足,人才不会自己来投,我们就必须要招。 主公,士族不是您所需要忌惮的,士族的贪婪才是。只要我们能喂饱他们,他们就是主公基业的最大主力。” 荀彧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在王弋手里的其实是一副烂摊子,别看地方不小,哪哪都有问题。 王弋略一沉吟问道:“要是……喂不饱呢?” 荀彧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主公,在安抚世家之前,您不是还募兵了吗?” 了然! 王弋一直陷入了一个误区,大汉能驾驭那么多世家,不是因为大汉向世家妥协了,而是世家对大汉有诉求,大汉拿捏着他们的命脉。 王弋对三国的历史很熟悉,可除了三国对其他的历史其实不熟,而穿越者最容易陷入的误区就是自以为熟知了一切大事和走向就能掌控整个时代。 大事件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个亮点,无论多么炽热明亮,它始终只是一个点而不是整条河流。 荀彧的话给王弋带来了大量的启发,想到这里王弋忽然说道:“我有个想法,这么做了财政绝对不是问题,只是……” “主公请说。”荀彧一愣,王弋的想法通常都很有参考价值,虽然有的有些天马行空不切实际。 王弋沉声说道:“你还记得我请你们吃的那顿饭吗?就是我亲自做的那顿炒菜,秘密就在炒菜里。” 荀彧歪了歪头很不理解,心道你还好意思提?堂堂一位主公亲自去下厨?找抽是不是? “呃……哈哈……”王弋有些尴尬,那顿饭其实都没吃好。荀彧还算是比较有涵养的,魏攸(就是魏攸,不是荀攸)当场就掀桌子了,引经据典对着王弋一顿喷,把他骂的服服帖帖。 “咳咳!文若,聊正事。炒菜若能推广开来,铁锅就是家家必备之物。因为炒菜更快,味道更好,关键是要比煮声调料,关键是省盐。” “不!”荀彧立即反驳:“不省,相反用的更多,煮熟的东西能吃很久,您只算了一次,没算总量。” 王弋却笑着说:“百姓不这么认为啊,他们只会算一次。” “主公到底想说什么?”荀彧被王弋弄糊涂了,怎么聊到做菜上了? “我撑得起幽州财政主要就是靠卖盐,我可以卖的很便宜,便宜到家家户户都能吃得起,我还有的赚” “嘶……” 荀彧有些不淡定了,他明白王弋想说什么了,只是这样的话,不知多少世家会因此而死。 见到荀彧这个表情王弋苦笑,估计这件事是办不成了,阻力太大。 谁知荀彧却缓缓说道:“主公且容我们谋划一二,盐铁官营不是小事,里面涉及到的利益太大了。不过若能收回这两项权力,别说数州,就是整个天下也能支撑得起。且容我们谋划一二……”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王弋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我们还可以将一些贵重的装饰品加税,那些只为彰显富贵的东西我们都可以加税,加很高的税。有钱人不会在意那些东西的价格到底有多高,穷人再便宜也买不起。” 对于这点荀彧很是赞同,这样多少能整改一些风气,最好能让廉洁成为时尚。 关于人才的问题王弋又询问了一些,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老郑说他现在还不行,容易木秀于林。 可他又不能真的去弄个什么科举出来,不然不用干别的了,天天平叛吧。 真贴个招贤令?那还不如让郑玄火力全开呢,传播的更快,更有说服力。 荀彧却说道:“主公,蔡先生就在您麾下为何不用?” “蔡老头……呃,蔡先生能行?” “当然了,以蔡先生的名望,只要将古今学堂宣传出去,人才将取之不尽!您创办古今学堂不是为了这个吗?” 是为了这个吗?王弋有些茫然,他创建古今学堂就是为了培养点儿未来听话的手下而已…… “是,当然是了。只不过这不是没有好机会嘛。” 王弋有些高深莫测,荀彧很尴尬,他真的不好意思拆穿王弋,但王弋演得太假了。 难道真的没有人才来投奔王弋吗?你还别说还真有! 王弋的身份地位其实很高,不少人和陈震的想法差不多,打算从小吏坐起,一边观察王弋,一边等待做出成绩得到赏识。 而且现在蓟县城外就有一个,是个超级人才,不过他现在有些犹豫,听说王弋受伤了,他现在去求官是不是会不受待见啊…… 长时间交谈让王弋有些疲劳,荀彧见状准备告退了。 这是王弋问了一个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文若,公孙瓒呢?” “公孙瓒……” 公孙瓒现在正在辽东,处境非常凄惨。 蓬头垢面满身泥污,身上还散发着恶臭。 他的箭疮溃烂了,每每看到这个他内心就极度愤怒,恨不得生撕了王弋泄愤。 擅长玩儿恶性循环的他这次也切身体验了一把,生气就会上火,上火就会发炎,发炎就会疼,疼就想到王弋,想到王弋就生气…… 公孙瓒现在需要找到孙宁,只要找到孙宁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他相信辽东世家是支持他的。 “公孙将军!”一声惊呼打断了公孙瓒的思考,一名骑士从后面追上来仔细看了看他问道:“您可是公孙将军?” 公孙瓒缓缓将手放在宝剑上低声问道:“你是何人?” “是我啊!我是王方啊!您还记得我吗?” 来人居然是杀死邹靖的王方,他将邹靖埋葬以后骑着马漫无目的的在辽东瞎走。没钱了就当两天护院,攒够了就继续走。 这一路他看到了很多,以前遍地的马匪山贼几乎已经没了,荒袤的土地也逐渐变成了良田,甚至有一些小型胡人部族前来定居,建造起一个个小型村落,和周围的百姓学习耕种。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场景,以前他觉得胡人和汉人之间不是在动刀子就是在找刀子准备动刀子。 他终于明白原来自己错的那么离谱,辽东军那么愚蠢。 原本这次他想去辽西看看,再去广阳、冀州看看,最后回蓟县去领罪。 可偶然间擦肩而过的一个人让他绝对方很眼熟,辨认了好久惊愕的发现对方居然是公孙瓒! 公孙瓒哪还记得王方是谁,故作熟悉的说道:“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唉……”王方叹了口气无奈的说:“自从孙宁兵变之后我就从辽东军里出来了,四处走走,四处看看。” “你知道孙宁在哪吗?”公孙瓒听到孙宁的名字瞬间兴奋,那家伙可让他找的好苦。 王方却愣住了,孙宁?他当然知道,孙宁兵败不是死了吗?不对……公孙瓒不是来打幽州的吗?怎么会这么一副样子? “知……知道……” 公孙瓒闻言大喜过望说道:“快带我去见他。” “公孙将军……他们是叛军……” “他们才是幽州的有志之士,其他人才是叛徒!那些人都是王弋的走狗!只有我能救大汉,只要找到孙宁我就能拯救整个大汉。到时候我就是万中无一的那个人!我!就是大汉!” 王方听到这话都疯了,什么叫他就是大汉?他是大汉那皇帝是谁? 仔细观瞧,王方忽然发现,公孙瓒虽然满脸污秽,但脸色却不正常的红润,双眼也是通红的,这别不是发了热病吧? 王方猜对了,公孙瓒因为伤口发炎已经发高烧了,此时思想有些糊涂,但执念一直在支撑着他。 噌。 长剑出鞘,公孙瓒将宝剑架在王方脖子上说道:“快走!快带我去!你若能带我找到孙宁,我封你做大将军。” 王方更能确定公孙瓒脑子已经不正常了,但为了自己的小命王方只能带他去襄平,那里城门上悬挂着孙宁的头颅。 “公孙将军,您为何要夺取幽州?幽州的百姓生活的不好吗?”王方有些不解,他不懂这些英雄豪杰们互相征伐到底是为了什么。 公孙瓒却无所谓的说道:“那些贱民们好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要的是荣耀,要的是大汉无敌的荣耀。大汉不可以向胡人低头,胡人只配做狗!不,狗都不配!他们只配去死!” 王方则追问:“可是公孙将军,您带着我们去打胡人,幽州越打越穷。为什么王州牧没有打胡人,幽州却越来越富呢?而且胡人也向我们低头……” “住口!”公孙瓒现在听不得王弋的名字,大声呵斥:“不要提那个人!凭什么是他让幽州富庶?凭什么是他让胡人低头?凭什么是他受卢师的赏识?凭什么是他出任幽州牧?这本应是属于我的一切!我也是卢师的弟子!我也是掌控过幽州!我也打得胡人不敢南下!互市的时候我也在场!为什么天下人提到幽州只知道王弋不识我公孙瓒?” 王方嘴快,提出了一个他最不该提的问题:“可是王州牧让幽州百姓过上了好日子啊。” 噗嗤。 长剑划过手臂,王方被公孙瓒斩落一只手掌。 “贱民!贱民!都是一群贱民!”公孙瓒宛若癫狂般吼道:“一群贱民有什么好值得说的?他们的死活有何干系?都是这群乱嚼舌根的贱民,就是他们让天下人忘记了我公孙瓒的大名,只记得那个杂种!” 王方不说话了,他依旧不明白公孙瓒统治和王弋统治的根本区别是什么,不过他已经似有所感,可惜却说不出来。 不经意间,前进的路线发生了改变。 眼前的路不再是宽阔的官道,而是杂草丛生的小路,逐渐的连小路都没有了,周围全是荒草。 公孙瓒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拎着王方的脖子大声问道:“孙宁呢?孙宁在哪?” “就在您面前,再走不远就是他最后的部队死亡的地方。”王方脸色苍白,他已经不成了,手腕上的伤口让他头晕眼花。 他也不知道将公孙瓒带到了什么地方,反正这里应该不是什么好地方。 公孙瓒将王方一把推开,长剑划过一剑枭首。 “贱民,你也是个贱民!” 公孙瓒胡乱劈砍了几下那无头的尸体,开始找寻方向。 然而一望无际的平原哪那么好找寻?他也是头晕眼花,随便找了个方向就走了过去,只是脚下越来越沉…… 直到他完全走不动的时候才发现此时已经陷入了沼泽,公孙瓒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是无尽的无奈,他要死了。 伸手从身边弄了些泥水擦了擦脸,冷水让他短暂的获得了清醒。 此时他没有怪任何人,也不想怪任何人,泥沼已经没过胸口,公孙瓒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自己从军的初衷是什么来着? 好像是驱除鞑虏,让幽州百姓过上好日子吧? 算了,太久了,记不清了。 不过从一开始他就驻守在这漫长的边境上,现在又回到了边境。 大概是天意如此吧,那就让他一直驻守在边境上吧。 公孙瓒奋力扭了扭身躯,发现动不了后不顾身体疼痛,奋力将头扭向了北方。 他要注视着给他带来荣耀的边境,死也要注视着…… 第87章 气运 “嘶……怎……怎么会是他?”一个头顶黄巾的人蹲在树上,看着不远处的将领浑身颤抖。 虽然已经过去数年,但那两张脸他永远也忘不掉。 很多年前,他还是个山贼只配做打劫的诱饵时,在他身上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改变了他的一生,让他成长了许多。 可那两个人却成了他最恐惧的梦魇,挥之不去。 深夜时分,他总会被那句“牛二啊,快跑吧……”吓得从睡梦中惊醒! 没人知道他之后的一个月是怎么过的,他在大山里兜兜转转,杀掉了那些追杀他的人,甚至把他们吃掉了。 后来他成为了一个黄巾,后来他杀人如麻,后来他成为张燕手下最敢拼命的大将! 他以为自己无所畏惧,可再次看到那两人之一时,他发现自己错的离谱,他的便意都有些忍不住了…… 张合最近有些烦躁,他想找个人抽一顿,是谁无所谓,不过最好是田丰。 就是因为田丰,张合觉得如果让自己回去,王弋绝对不会中那一箭。 奈何这个田丰端的是狡猾,做事滴水不漏,让张合实在没有理由抽他一顿。 抽不了田丰,张合只能想办法抽别人,还好他们已经进入赵国了,抽黄巾总没问题吧? 其实说来也是好笑,黄巾根本招揽不到什么人才,愿意跟他们干的大多是些大字不识的农民,赵国和魏郡中的城池根本没人管理。 而且黄巾还是非法武装,所有人都是反贼,连上门做生意的都不多。 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两个郡达到了一种奇怪的平静程度。 不打仗的时候黄巾就找地方种田,打仗的时候在操刀子上。 这种无政府状态居然让人人都能吃上饭,虽然其他的东西要随缘,可这两年居然没饿死人。 张燕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喜好奢侈的人,更不需要养兵,所以连税收都没有,自己吃饭全靠百姓孝敬。 人都是向往平静的,时间久了他们习惯了这种生活,张合的部队进入赵国后居然没有受到到阻拦,有些人甚至愿意拿出存粮给他们当军粮。 张合对此非常不解,田丰跟他解释:“张刺史,这些人都是待罪之身,如果我们收了他们的粮食,就相当于承认了他们的身份,他们就能从反贼变成良民。” “这是什么逻辑?我们是敌对的啊,我们是来杀他们的啊。”张合更懵了,给敌人送吃的就会得到敌人的怜悯吗? “是啊,可他们又做错了什么?”牛二终于战胜了恐惧,从树上跳了下来,只是双腿还是有些发抖。 “什么人!” 周围的士卒瞬间警戒,而道路两边的树丛中也窸窸窣窣走出来不少黄巾。 张合长枪一摆,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你不记得我了?”牛二一愣,忽然自嘲一笑:“也对,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而已,看样子你已经是将军了。” 张合仔细思索也没想到这个人是谁。他当然想不到,当年的牛二瘦的根个棍一样,现在身体早就吃的很壮实了。 “数年前,牛角山。”牛二给出了提示。 张合想了想,忽然睁大双眼说道:“牛二?没想到你还活着?怎么?想来报仇吗?” “不。”牛二摇摇头说道:“我想给手下的弟兄找个出路。我得谢谢你们当年下的狠手,让我长了很多见识。对了,那个后生呢?不会死了吧?” “呵。”张合古怪一笑,问道:“你们想投降是吧?” 牛二点点头:“是。” 嘭! 张合长枪一扫,直接打断一颗碗口粗细的树,破口大骂:“你们这帮贱骨头!为什么不早点说!早点说会死吗?会死吗?” 牛二一听赶紧戒备,这特么不会让他说中了吧? “张刺史!”田丰赶紧安抚住张合,转身对牛二说道:“这位壮士,你能做得了这黑山黄巾的主吗?” “不能。”牛二摇摇头说:“不过我大哥可以,够胆就跟我来吧。” 张合深吸了一口气,混蛋,混蛋啊!投降为什么不早点投?他也好去蓟县救援,张辽也不用一直守在巨鹿。 经过两天一夜的跋涉,他们来到了邯郸城下,只是此时邯郸的状况有些不好,易阳已经失守,郭嘉和张合也在邯郸,他们在商量如何攻城。 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其他地方还好说,邯郸毕竟是王弋老家,赢的要漂亮一些,总不能将邯郸给打烂了。 与张辽汇合之后,张合向他们介绍了牛二,所有人这一刻都满脸苦涩。 早知道这样,何必费心费力去防备黑山黄巾? 他们以牛二部下为人质,将牛二放回了邯郸城,牛二此时也终于知道,原来当初收拾他们的那两个孩子一个叫张合,另一个叫王弋。张合现在是并州的刺史,而北方最大的军阀就是王弋。 “大牛,这是怎么回事?”张燕见到牛二之后急忙问道:“你怎么从官军营寨中出来了?” “大哥,我认识他们领兵的人。”牛二摇头苦笑:“我甚至还认识幽州刺史……” 此话一出张燕目瞪口呆。幽州刺史是什么身份?派出一支军队揍他们就跟打孩子一样,他现在都在考虑召集人马回山里了。牛二一个山贼出身的人怎么可能认识这种大人物? 当牛二将当初的经历讲了一遍之后张燕都惊了,这是什么传奇经历?是人能达成的吗? “大哥,那个州牧很狡诈,我不信任他。但我们的身份始终是个贼,总一天会被剿灭。你和张帅说过,董卓也是个贼,幽州牧是个不错的人。我信任你们,所以我想去幽州跟他谈谈。”牛二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张合的军队他见过了,人人带甲,刀剑锋利。他自认是打不过,他得为自己手下想想。 “我去吧。”这时一个身材足有九尺的大汉走过来说道:“我去见一见他,若有什么意外,我也有办法逃出来。” 大汉虽然身披铠甲,却给人一种淡淡的书卷气。 张燕沉思片刻说道:“也好,一直造反不是办法,白骑兄小心行事。” 大汉正是王弋非常忌惮的张白骑,他点点头,跟着牛二走下了城墙。 郭嘉几人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就由张合亲自带队前往蓟县,顺便看看王弋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路上张白骑比较沉默寡言,他主要是在观察百姓在田间劳作的情景和城内生活的质量。 得出的结论让他话语更少,这样的势力他们根本打不过。 待到蓟县见了王弋,张合还没说什么,张白骑却面色大变,直接惊呼出声:“你!你……你为何没有死!” “放肆!”赵云大怒,宝剑出鞘直指张白骑。 王弋却有些好笑的问:“为什么说我要死?” “没……没什么。我瞎说的。”张白骑赶忙平复心中的不安,但说话漏洞百出,有些语无伦次。 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双目忽然瞪圆,身形犹如鬼魅般闪过了赵云的长剑来到王弋面前,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 赵云反应迅速,举剑便削。 王弋却抬手示意无事,有些疑惑的看着拧眉深思的张白骑。 “不对……不对……你应该死了……可是你的脉搏……怎么会?”张白骑似乎想到什么理解不了的事,在一旁喃喃自语。 王弋却错愕的看到张白骑头顶有几根头发正在诡异的变成白色…… “退下。”王弋摆了摆手。 赵云有些不解,王弋却摇摇头让他出去。 没办法,赵云只得带着屋内众人离开。 这时王弋才低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张白骑这才发现自己的动作,连忙松手行了一礼说道:“小人张白骑,师从大贤良师。乡野贱民不懂礼数,还望州牧勿怪。” “你是张角的弟子?”王弋一惊,他听说这个张白骑很神秘,没想到居然是张角的弟子。 王弋沉声说道:“说说吧,你到底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你将要说的话直接影响到未来黑山黄巾的待遇。” “我……”张白骑看起来很为难,沉吟良久后才说道:“州牧大人,您是不是遇见过什么隐世高人?或者说您是否遇见过异人?” “异人?”王弋想了想问道:“你是指左慈、南华、紫虚这种?” 张白骑松了口气:“您果然遇到过,难怪……” 然而下一刻王弋便说道:“没有。” “没有?怎么可能?没人给您改命您怎么可能活下来?”张白骑都要傻了。 然而王弋更傻了:“真能改命?你没有开玩笑吗?这么玄幻的吗?你能做到吗?” “不能,就连我师傅也不能。”张白骑呆愣愣的摇头说道:“也许就连我师傅的师傅也不能。听说只有修行及高深的人付出极大代价才行。” 王弋一阵沉默,思虑良久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我问你一件事。”王弋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我曾在冀州上空看见过一团昏黄犹如雾气的云团,别人都看不见,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噗通! 壮硕的张白骑直接跌坐在地,浑身都在颤抖。 赵云听到声音立即破门而入,见到这幅场景有些不知所措。 “子龙留下,其他人出去!”王弋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他觉得张白骑接下来说的事将颠覆他的三观,他需要一个高手保证他周围绝对安全。 “那是气运。” 缓了好久,张白骑才有些畏缩的说出了答案。 这一下王弋更茫然了,问道:“气运?你的意思是说那团土黄色的东西是大汉的气运?大汉属土,张角断了大汉的气运?” “不,气运从不归属于谁,那只是单纯的气运,保佑这片大地的气运。”张白骑走进王弋用同样压低声音说道:“我师傅是不会断送气运的,他也没那个本事,没人有那个本事。胆敢打气运的主意,反噬的效果难以想象!” “那为什么你所说的气运没了?” “什么?没了?” “对啊,差不多是黄巾败亡广宗的时候吧,那团东西我便看不见了。” “是谁?到底是谁?是谁想亡了这片大地上的所有人?” “你再说什么?难道不是张角?” “当然不是!我师傅护住气运还来不及!气运不是一直都是那么多的,这片大地上人越多、越兴盛,气运便越多。我师傅当然想让气运多,那样百姓才能活得好。可现在气运没了,这片大地将生灵涂炭!” “不对啊!”王弋虽然很震惊,却依旧找到了漏洞:“你说的那么玄,你们看不到吗?” “看不到。”张白骑的眼神十分复杂,缓缓说道:“我们都是凡夫俗子,我们都是受气运庇护的人,怎么可能看得到?” 王弋心头巨震,他似乎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还想发问,忽然胸前一痛。 掀开衣服王弋发现自己的伤口裂开了,于是只能无奈的说道:“子龙,将华老先生找来,我的伤口裂开了。” 赵云急忙领命而去。 王弋看向张白骑问:“你们这些异人都会些什么?飞天遁地?预测未来?” 这不能不让王弋产生疑惑,如果异人真会这种东西,那对未来的时局影响实在太大了。 张白骑苦笑一声说道:“我们也是人,也是普通人。要是真会那些,我师傅也不至于死在广宗,我也不会来向您投降。我们也要吃饭,被捅了也会死。只是我们会一些……练气之术,活的能比别人久一些,会点障眼法罢了。” 说罢,张白骑抬手一挥,身后凭空出现了一个比他还要大两号的巨型大汉,脸上还贴了一张黄符。 大汉一拳挥出,地板瞬间四分五裂。 “黄巾力士!”王弋惊讶的不行,真有这东西? 张白骑又是一挥手,无奈的说道:“假的,您觉得地板真的被打坏了吗?” “没有吗?”王弋指着那块粉碎的石板反问。 张白骑却挥了一下手,粉碎的石板忽然变回了完好的模样。 “这只是您觉得碎了,换个人来看,碎的形状都不一样。”张白骑脸色忽然有些黯淡的说道:“若这都是真的,师傅他老人家也不会在广宗如此憋屈的死去……” ps:一些废话,总有人说穿越了还不相信玄幻,这本书里一直都有玄幻,只是这是一条非常长,非常深的线。玄幻这条线不会影响任何局势,也不会对主角争霸天下有什么帮助,只会在未来关系到一个大人物的生死和一些隐秘的事。老毛病发作,不自觉布了这么一条线,莫慌,见谅吧,我是有写作计划的。 还有,牛二出场了,想不到吧,哈哈…… 第88章 殉葬 华佗来给王弋瞧了伤口,包好后仔细叮嘱他千万不要动气。 做完这一切华佗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蓟县城外死了那么多人,王弋处理的办法虽然很好,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一定要亲自盯着才行。 不仅是蓟县,公孙瓒打过的这一路他都要去。军都、娄烦、晋阳…… 老先生有时候真的想和这些诸侯们好好说说,打什么打?好好活着不行吗? 其实张白骑的医术也很高明,不是弄符水,而是真正的医术。 只是他是一个外人,不好直接上手。 王弋又和张白骑聊了聊,发现这个人可以说是虞翻的超级加强版。 除了政治不敏感以外,文学素养居然很高,武艺、医术、玄学都比虞翻还要强。 特别是武艺,王弋感觉张白骑有些深不可测。 张白骑闻言却笑笑说:“州牧大人,我的武艺确实不错,可不一定有那位子龙将军好。武艺是武艺,战场搏杀是要看行气的,我做不到像那位子龙将军那样一直行气。” “你居然能看出行气?”王弋有些惊讶了,在他手下只有张辽能感觉到对方行气的变化,那还必须和张辽交手才行。 “怎么可能?气是身体的变化,就像道家讲究精气神一样,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张白骑摆摆手解释:“我能感知到是因为我已经足够强了,高手之间的互相感应罢了。” 他说的这些王弋根本不懂,不过王弋依旧不死心的追问:“你们这些异人真的不会飞天遁地之类的吗?” “当然不会。说起来刚才那位老先生也是一位异人,他的武艺也不弱呢,您觉得他会飞天遁地吗?”张白骑觉得有些好笑,不过想想也是,玄学这种东西在统治者眼中就是禁忌。 王弋顿时没了兴趣,华佗要是真会飞天遁地,也不至于天天找他要药草了。 想到这里王弋转换了话题:“你们黑山黄巾想要什么待遇?要兵权?还是想要自治?” “都不要。”张白骑摇摇头说:“我见过您治下的百姓,过得比我们可好多了。我们不是擅长治理的人,要那些没什么用。若您觉得我们有些才能征辟我们为将也是可以的,只是希望您对我们这些黄巾出身的人能一视同仁,不要让他们在其他百姓中受欺压。” 王弋哈哈一笑:“这没问题。我收的黄巾可能比你见过的都要多。别看你是一方渠帅,你见过百万黄巾吗?前两年在青州作妖的那些人,现在全在右北平和辽西生活呢。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去看看他们,投降总不会比俘虏过的差。不过我肯定会把你们打散的。” 张白骑表示理解,不理解也没办法,不把他们拆了,闹矛盾难道还要再来一次起义?开玩笑呢么不是? 王弋招来了荀彧,让他代为书信一封,并让牛二带给张燕。 他已经想好了,不是要扩充军队吗?那就大刀阔斧的扩。 王弋准备将乐进召回来,组建一支山地部队。 将领他都选好了,就是乐进、吴懿、吴班、张燕。 至于配的军师嘛……王弋还在犹豫。 原本审配是个好选择,可是一言难尽啊…… 轲比能还没给他回信,估计用不了多久朱灵那边就有消息了,他真的很想问问审配,他王弋到底哪里亏待他了? 张白骑王弋则没有想好怎么安排他,便想着留在身边,有个懂玄学的也很不错。 想到这王弋忽然问道:“我想将治所从蓟县搬出去,你觉得哪里比较好?” 张白骑想都没想,直接吐出两个字:“邺县。” “为什么?” “风水好。” 得!这是能和虞翻玩儿到一块儿的人…… 牛二接到信后没有着急出城,而是找了间驿馆换了条裤子,他可耻的尿了。 但牛二却觉得这没什么好羞耻的,如果一个人在大山里过一个月和他一样的日子,牛二不相信那人在见到王弋之后会不尿。他不是不恨王弋,是不敢恨。 现在牛二心中的一块大石也落地了,再也不用考虑那个恶魔会在某一天干掉自己,这种感觉真的很舒适。 一路飞奔,牛二将王弋的信交给了张燕。 张燕看过信之后十分坦然的打开了城门,正式宣布黑山黄巾投降幽州。 对此有些人其实是不乐意的,比如说于毒和白绕就不是很想投降,他们觉得官军不可信。 眭固却劝说两人再看看,要是真不行就反了呗,反正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轻车熟路。 郭嘉怎么可能让他们有机会反?打包将他们全都送到了蓟县,要是这些人在蓟县还有机会造反,那他郭嘉是真没话说了。 得到消息的荀攸也从晋阳带兵赶了过来,只是他现在有点儿不想回蓟县,家叔凶猛,不好惹啊。 不想回也得回,王弋的公函上写明了让荀攸回去。不过暂时荀攸不需要担心荀彧的问题,他正在劝王弋不要下床轻动。 “主公,此事由彧代劳不行吗?绝对不会出任何差池,您好好养伤吧……”荀彧真的是苦口婆心。 奈何王弋根本不听,他要出城,他要去城门口迎接一个人,一个死人——审配。 前两日高柳城已经有结果了,朱灵不负所望攻占了高柳,轲比能在长城外面将外逃的审家人一锅端。 朱灵在监牢中发现了已经烂的不成样子的审配,仔细询问后将实情写信告诉了王弋。 幽州的百姓看到王弋无恙都很高兴,奈何今天王弋不想理会他们,也没时间理会。 他已经命人给审配挑好了墓地,坑都已经挖完了,就等着他去了。 不多时王弋便来到了郊外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这里景色很美,甚至还有一道小瀑布。 可一群衣着华贵却蓬头垢面的人却与这里格格不入。 这一路他想了很多说辞,但到了审配棺椁前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唉……下辈子找个不用你做选择的吧。正南,走好……” 王弋拍了拍棺椁,转身对着那群审家人说道:“我不想和你们多说什么了,看在正南的面上我饶你们不死。” 一群人如释重负,纷纷感恩戴德。 然而王弋却没有理会继续说道:“想必你们有很多话想和正南说吧,我送你们过去,和他好好聊聊。” 审家人声音一顿,王弋却挥了挥手。 如虎似狼般的士卒根本不管哀嚎求饶的人,将这些人一一推下深坑,胆敢反抗的就地砍死扔了下去。 等到将审配的棺椁放入墓穴后,王弋强忍着疼痛往大坑里扔了第一把土。 之后的事情王弋就没有再管了,他相信自己的士卒能够完美完成他交付的任务。 现在他还有其他的事,还要出席另一场葬礼。 相较于审配葬礼的吵闹,这里却极为安静,这是一场无声的葬礼。 全场不仅悄无声息,就连墓碑上也没有名字,甚至很多棺椁中连尸体都没有,只有一支箭尾系了块木牌的羽箭。 无声不代表没人,数百名士卒穿戴整齐,注视着眼前那道无字的石碑。 这块儿石碑下面会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王弋现在有些顶不住了,大脑昏沉随时可能会晕过去。 这次他连马车都没下,挥挥手招来吴成,让他将一堆小木盒搬进来。 随手拿起一个打开,里面只有一个刻着名字的三棱匕首,上面的名字王弋不认识,叫孔符。 “你会死,不出意外的话你们都会死,我也会……”王弋强打精神,拍了拍木盒低声说道:“我死之后这些会是我的随葬品,唯一的随葬品。到时还需要你们为我操劳啊……” 马车走远了,带走了一些又留下了一些。 葬礼结束之后吴成将王弋的话告之于众人,没人因为得到主公肯定而兴奋,也没人因为不能留下姓名而难过。 曾经他们有一个辉煌的名字,叫射声营。 在决定追随王弋那一刻,他们也只能叫射声营。 作为一个殉葬者,或许这是他们能得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帝起于阡陌,于都洛阳得猛士八百,名曰射声。射声护帝之左右。 不知为何,吴成忽然想到了这么一句话,他觉得这是一句不错的评价,对于所有人都不错…… 华佗暴怒,他才说完不要动气啊,这家伙就这么搞? “虞仲翔,我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华佗指着虞翻的鼻子说道:“他要是再作死,就不要来找我。我只救想活命的人,找死的我救不了!” 华老先生气哼哼的走了,虞翻被喷的有些茫然,王弋作死跟他有什么关系啊?他也是不同意的好吧? 可华佗能怎么办?他就是个医士,王弋虽然对他很客气,那也是一方诸侯,对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说杀他就杀他的人,他只能跟虞翻发发牢骚。 此时王弋很虚弱,在这个时代受伤只能靠自身硬养着,他的伤口早就裂开了,这回差点死于失血过多。 王弋却觉得很值,能见审配最后一面一切都是值当的,审配担得起他这么拼命。 不过接下来真的要好好休养了,等待一个时机,屯粮、屯兵、屯人才,然后一飞冲天! 和王弋有相同想法的人在如今大汉这片大地上……有,但没人真的实施。 董卓在懊恼自己的大军毁于一旦,并州也拱手让人。 如今他损兵折将只剩下洛阳附近这一片区域了,想要翻身真的有些难,更何况虎牢关外面还有个疯狗一样的曹操。 曹操是真的疯了,连父仇都不报了,就要弄死董卓。 偷袭、绕后、渗透、威慑,反正能想到的他都用了,陈留守将杨定被他在虎牢关活活烧死,杨定的妾也被他当众剁碎了喂狗。 老曹同志是真拼命了啊…… 曹操在为了自己的志向拼命,可原本应该拼命的人却达成何解收兵了。 孙坚和西凉军不打了。 你没看错,就是和西凉军不打了,而不是和马腾不打了。 这事儿还要从韩遂八部将死了一半说起。 为了支持马腾,韩遂也是拼了命。奈何手底下的人和孙坚差距太大,接二连三的折损。 毒贾诩用出了他的离间计,不过这次信没有涂涂改改,而是大大方方送到了韩遂军营。 原本这种事没人会信,奈何死的将领都是韩遂的,韩遂虽然不信,但真的耗不起了。 这就是贾诩的谋划,信不信不重要,就是为了勾起你那退兵的想法,到时候绝对会和马腾起矛盾。 事实就像他所预料的那样,韩遂本来不是很想退兵,可面对马腾的质问他也有了火气,也就不想管马腾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一方面退兵而已,马腾也不是没人。奈何脾气火爆的马超给了韩遂一剑…… 这下可好,马腾和韩遂原地开战,韩遂八部将即便减员一半,马腾也没打赢,只得带着不多的部队开启流浪生涯。 至于为什么死的都是韩遂的人嘛…… 贾诩会告诉你:巧合,这一切都是巧合。 孙坚也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开始处理益州的诸多事宜。 说实话孙坚现在很茫然,他现在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大汉没了,皇帝也没了,效忠的对象已经成为历史,自己这个刺史没有半点说服力。 他曾去问过贾诩,可惜贾诩却没有给他任何答案。 好在老伙计程普比较靠谱,将他的野心从心中释放了出来。 在群策群力中孙坚制定了自己的计划,平定益州,出兵荆扬,继而一统天下。 既然制定了计划,那就要实施。 孙坚提起了血迹尚未干涸的刀子,将目光瞄向了益州的世家。 猛虎腹饥,意欲择人啊…… 但这些都不是真正值得关注的事情,小打小闹罢了。 真正精彩的部分在长江,那里存在着这片天下最大世家的内斗。 袁家用自己向世人展示了什么叫相亲相爱与兄弟阋墙无缝衔接…… 第89章 袁氏的快乐生活 有人说历史就是由数件大事组成的,也有人说历史是由无数小人物谱写的。 如果这个问题问袁术,袁术会告诉你都是狗屁,书写历史的人就是自己,因为他袁术有大气运! 袁术有没有大气运我们不得而知,不过确实有大运气。 这段时间中箭的不止王弋一个,袁绍在一次战斗中不幸身中流矢,回下邳养伤去了。 不仅如此,他的心腹大患刘繇也死了,被手下笮融、妫览、戴员暗杀。 这三位如今占据了秣陵,而刘繇麾下武将张英、樊能、陈横、薛礼则投奔了袁术。 现在袁术空前膨胀,任何势力他都没有放在眼里,因为他认为自己有老天庇佑,终会成就一番大业。 至于会稽太守王朗?一个文士顶个屁用?会稽那么大,只有几个县,兵都征不出多少。 袁术是对的,会稽郡有吴郡的四倍大,可县城却还没有吴郡多,那里生活的汉人不多,更多的则是桀骜不驯的山越。 而且这些山越什么人都有,潘临、彭绮、金奇、毛甘等等乱糟糟一大片。 他袁术都被这些人搅得不胜其烦,更别提王朗了。 袁术现在要干一件大事,他要夺回属于自己的荣耀,属于自己的一切。 豫州,必须要姓他袁术的袁! 有道是上面张张嘴,下面跑断腿。 吕范看到这一只命令想要撞墙,打豫州没问题,你倒是给人啊,你倒是给粮啊,你倒是派将啊! 他成天在那防袁基都防不过来,怎么反打豫州? 吕范再怎么吐槽也没用,他根本不是袁术计划的关键。 因为袁术不想打豫州,而是想将豫州夺到自己的手中。 这个嚣张跋扈的家伙居然胆大包天的回了汝南,回了袁氏老宅。 他在赌,赌袁基没有掌控整个袁氏,赌袁基还要服从袁氏的命令。 那么他赌赢了吗? 豫州,汝南郡,汝阳县。 这里离荆州不远,离陈留更近。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刘表和曹操都没有选择进攻这里,老袁家在汝阳生活得还是好好的。 今日一驾马车驶入了汝阳,马车围的很严实,却毫无阻拦进入了袁家祖宅。 见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人之后,所有袁家人都有些惊慌失措,那个煞星回来了,他是怎么敢回来的? 煞星就是袁术,他在袁家内部就十分出名,因为他够嚣张。 “都是死人吗?”袁术冷眼看了一圈人群,不屑的问道:“如今家里谁主事?出来见我!” 谁主事?洛阳袁隗主事。平舆袁基主事。汝阳?没人主事。 “公路,你怎么敢回来?你不知道士纪……” “别和我说他!”袁术打断族老,冰冷的说道:“这次我回来,就是为了将他从袁家除名。” “什……什么?”族老一脸不敢置信,他觉得袁术疯了,袁基手上可是有军队的啊! 袁术当然不会疯,他敢来就有必胜的把握,因为他有人支持。 支持袁术的人正是袁隗,别以为袁隗好心,袁家现在有出息的三位都不是他的儿子。 为了完成他的大业,他需要一个听话且好除掉的人,而这个人袁隗选择了袁术。 袁隗在董卓称帝之后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袁绍的,上面写着让他拉起反董的大旗,号召各路诸侯前来征讨董卓,消耗诸侯和董卓的实力。 另一封则是给袁术的,叮嘱他加入联军为袁氏谋求利益。 正所谓世间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袁隗慢了一步,袁绍受伤了,而袁术却向他提出了条件。 袁术的条件是将袁基从家中除名,将豫州划到自己治下。 袁隗答应了。 当袁术拿出袁隗的信后袁家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可家主说话他们不能不听。 一夜之间,整个汝南的风向就变了。 先是许邵开枪,给了袁基一个“乱世恶贼”的评语。 紧接着各种风言风语开始在汝南流传,什么勾引父亲的小妾啊、征税征的民不聊生啊、逼迫豫州刺史孔伷意欲谋反啊巴拉巴拉一大堆。 正在进攻下蔡的袁基立即发现不对,然而为时已晚。 平舆、细阳、汝阴等大县纷纷反水,就连他囤积粮草的慎县也对他紧闭大门。 他被袁家除名的消息不胫而走。 袁基知道自己完了,污蔑他的事他一件都没做过,孔伷和他甚至还是好友。 可他有口难辩,整个豫州没有一个士人愿意为他说话,他必须硬硬实实喝下这盆脏水,并将对方递过来的黑锅扣在自己脑袋上。 他手上虽然还有五万大军,可没了军粮军心涣散。 更可怕的是,不仅仅是豫州,袁隗在洛阳也发布了声明,袁基不再是一个袁家人。 袁基没了名望士气更加低落,他觉得他就要死了,士卒们已经不愿意跟他去攻打慎县了,他们觉得袁基不值得追随。 “阎象,纪灵。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袁基慌了,陡然从万众瞩目的世家公子变成臭水沟中的老鼠,这种落差让他无法接受。 纪灵斩钉截铁般说道:“主公勿攸,待我打下一座城池,先有个安身立命的根本再说。” “没用。”阎象苦涩的摇摇头说道:“纪将军,我们现在的敌人不是袁术,是士人,天下所有的士人。没人会待见我们的,即便打下城池士族也会想尽办法背叛。” “住口!”纪灵大喝一声拔出长剑:“难道你想背弃主公?” 阎象却十分坦然的回答:“是啊,我想。可我这不是没走吗?纪将军,现在任何人打我们都会得到士子和百姓的支持。我们到了哪里都是人们厌恶的对象。我不会走,不过纪将军且看,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剩不下谁了。” 纪灵有些不耐烦的询问:“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主公等死吧?” “没办法。”阎象苦笑:“我的建议是你我二人保着主公去当隐士,这样主公至少能活下来。” 袁基现在脑中一片混乱,他没有任何想法。他不甘,可借用名望的红利起家,他十分清楚名望的伤害到底有多大。 或是天见可怜,或是另有图谋,袁绍向他伸出了援手,星夜派人将袁基接到下邳,顺便还接收了他五万的军队。 袁基对袁绍真的是感激涕零,他没想到自己最看不上的人居然在最危难的时刻拯救了自己。 那袁绍真的想救袁基吗? 不想,通过袁隗的信袁绍看穿了袁隗的计划,他要下杀手了。 袁绍能容忍老一辈在他身边指手画脚,只要他不听就好了。 但他无法容忍那些老东西搞阴谋搞到他身上,他才是新生代袁氏骄傲的掌舵人,老一辈的家伙们进入历史尘埃就好。 想要达成目的,袁绍需要做几件事。想要这几件事成功,袁基是不可或缺的那一环。 “显思,你亲自去一趟,通知仲简撤出广陵,撤出整个广陵郡。” 袁绍召集了文武群臣,开始布置自己的计划。 “通知完后你直接去广陵为质,彰显我们得诚意。” 袁谭闻言行了一礼,沉声说道:“我知道了父亲。” “阴夔,你去一趟北方,联络那个王弋。告诉他出兵联合讨董。” “喏。” “元图,你去联合公路。” “喏。” “公则,你去联合金尚。” “喏。” “王楷,你去……” 随着一道道命令发出,文士们带着自己的任务前往各地联络诸侯。 这时,袁绍对袁基说道:“士纪,麻烦你一件事,写信给孔伷,让他和我们一起讨贼。” “好。”袁基点了点头,当即提笔写了一封书信。 拿到这封书信袁绍松了口气,袁基的价值已经发挥出一半,至于另一半,就要等到讨董联盟上再说了。 袁绍只是伤了手臂,身体并无大碍。 他一面安抚袁基一面吩咐人设宴,和嫡出的大哥聊的那叫一个欢天喜地,甚至对他保证要为他打下一块儿地盘,助他东山再起。 袁基真的有被感动到,患难见真情啊。 自己嫡出的弟弟在背后阴自己,庶出的弟弟却拼命在支持他。 “士纪,我将琅琊借给你,你且先去安顿。”袁绍十分大度的说道:“等你安顿好了,便可攻取青州,到时再将琅琊还我便是。” “这……”袁基有些犹豫,打曹操?不太好吧? 袁绍却劝说道:“士纪,你且想想,这天下最大的诸侯便是王弋,他占据了整个河北。 其次便是曹操,也占据了青兖二州。 两人必定互相提防,这就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待你拿下青州,立即向王弋示好,我们就有机会灭掉那曹孟德。 你若担心和王弋没有交情也无妨,蔡先生如今就在幽州,公熙叔父乃是蔡先生的舅舅,倒是让曜卿前往请蔡先生出面即可。” 袁基咬了咬牙,他感受到了袁绍可能不怀好意,可他也没办法,寄人篱下早晚被吃得连渣滓都不剩。 “好!”袁基点点头:“只要本初愿意助我,我便攻打青州。” 袁绍哈哈一笑说道:“如今已是秋收,琅琊所得粮草皆由你自行调配,若是缺统兵大将,我亦可以派遣几员。” “有粮草便够了。”袁基哪敢让袁绍派人加入他的军队,急忙说道:“谋士将领我都有,本初且听我的好消息吧!” “哈哈哈……杜举!” “杜举!” 双方都很满意对方的表现,酒宴正酣…… 袁绍说的公熙便是袁滂,袁滂出自陈郡袁氏,按照辈分是袁绍的叔父。蔡邕的母亲是袁滂的族妹,袁滂是蔡邕的舅舅。 曜卿则是袁滂的儿子袁涣,如今在袁绍手下任职。 袁涣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不过他在袁绍手下不得重用。 因为他有点不待见袁绍,或者说他不待见整个汝南袁氏。 袁滂参与了袁家大部分的密谋,所以袁涣对整个汝南袁氏很没好感。 倒不是他对大汉有多忠诚,而是他觉得靠阴谋诡计这种手段有些下三滥,即便得手了也长久不了。 他一直想做个隐士,哪怕做不了也得找个值得辅佐得主公,袁绍?你可别逗了。 再说袁绍,曹操现在堵在虎牢关,想要讨董绕不开曹操,袁绍为什么要让袁基去打青州呢? 因为他想要青州,只有得到了青州,才有资格成为讨董联盟的盟主,才能干掉洛阳那个糟老头子。 如今秋收就要开始了,今年该打的仗也打得差不多了,想要讨董只能等到明年。 为了缓和与曹操的关系,袁绍得给他送一份大礼,这个礼物就是袁基。 但袁基不能现在送,必须要等到诸侯会盟的时候再送,那时才能展现出他的诚意,才能更方便接手袁基遗留下来的青州。 为此袁绍冒了很大的风险,就连自己长子袁谭他都放在张超身边当人质了。 袁绍虽然有名望,但他需要张超。张超的哥哥张邈现在在刘表手下听用,是南阳太守。 这个听用只是名义上的,事实上刘表根本管不到张邈。他们都是党人,两人属于合作关系,只是张邈比较听话而已。 袁绍当下最大的麻烦是如何将袁术拉入伙,他这个有些神经质的弟弟可不好对付…… 不过袁术有个弱点,只要愿意向他低头,一切就都好说。 第90章 王弋的谋划 王弋躺在床上脸色非常古怪,他以为这个世界不再会出现讨董联盟,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应该是讨王联盟才对。 谁知袁绍还真弄出来一个讨董联盟?他想要做什么? “阴使者。”王弋很是无奈的说道:“你看我这个样子也不像是能出战的吧?诸侯会盟本人不参加说不过去啊,总不好派个代表去。” 阴夔行了一礼说道:“王幽州,您身体不适不去也无妨,可遣一员大将前去。幽冀富庶,支援一些粮草甲胄也是好的。” “你的意思是我出人出粮却什么也得不到?” “怎可如此说?州牧难道不是在光复汉室吗?难道不是为了天下万民吗?大义之举怎可计较利益?” 这是一顶大帽子,都给王弋说笑了。 “也不是不行……” “主公!”王弋话没说完,荀彧赶忙说道:“现在正是幽冀危难时刻,怎可轻易出兵?” 阴夔急忙说道:“荀文若,枉你出身名门,怎无一点儿高尚情操?大义之举怎能计较个人得失?” 荀彧刚想和他争辩,王弋却说道:“行了。阴使者,你想让我出人出钱出粮没问题,不过你回去告诉袁绍,我要总督后勤粮饷之职。而且也不能让我一家出,幽冀再富庶也撑不起所有人的消耗。” “这个……”阴夔有些不知所措,总督后勤这个职位他保证不了。 事实上在袁绍接袁基之前已经和臣下将计谋制定好了。 袁绍针对王弋的策略就是在王弋受伤这段时间将所有的职位都规划好,白嫖这路天下最大的诸侯。 “这个……也不是不行。”阴夔转了转眼睛说道:“既然州牧愿意出粮,想要总督后勤自然没有问题。待我向吾主说明……” “好!”王弋根本不想听阴夔接下来说什么,直接了当的说:“你且回去告诉袁绍,为了保证粮草安全,我会派遣数员大将以及最精锐的士卒作为联军的运粮部队。将后勤诸事交予我,袁本初放心便是。” 阴夔都傻了,他想说的不是这个,他想说此事回去由诸位诸侯商议再定。 王弋哪能让他的小计划得逞?想要架空他?门儿都没有。论白嫖,他才是祖宗。他现在这份基业,都是白嫖来的。 荀攸在一旁觉得有些好笑,这阴夔也是想瞎了心,以王弋的性子不捡钱就算丢,他愿意给你好处,你赔的更多。 场面一时陷入了尴尬,阴夔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最终他只得沉声说道:“此事待我回禀吾主再议。” 阴夔走后,荀彧皱眉说道:“主公,出兵确实可得名望,但是天子……” 是啊,天子是个麻烦。 面对这种量级的联军董卓不会有任何胜算,可这事儿是袁绍牵头,未来立天子必定会立袁绍手里那个。 到时候势力分化可就不好说喽…… 可不去的话这种白捡的便宜就没了,很亏。 现在主要是得弄明白袁绍想要干什么,是真想干掉董卓,还是有其他的谋划。 干想不是办法,王弋召集文武,对此展开了讨论。 大部分人都觉得袁绍这是想刷名望,并且干掉董卓拥立天子占据大义。 这是一个很主流的想法,天子在手袁绍想打谁就打谁,毕竟董卓只是个窃贼。 不过有两个人却不同意这个观点,一个是刘和,一个是辛毗。 做过皇帝之后刘和很清楚那个位置到底有多么吸引人,即便是个傀儡也很难让人把持得住。 要不是因为自己父亲,刘和真的不舍得从那个位置上退下来。 “主公,袁绍想要的或许不是辅政大臣。”刘和沉声说道:“我觉得袁氏狼子野心,他们或许想得到天下大位。”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寂静,这些人都知道王弋是不想保汉的,因为王弋的身份很尴尬,他是刘协的外戚,不论谁继承皇位都会除掉他。 只是很多人都没想到袁氏居然想谋权篡位,袁氏的表现根本就不像啊,想要篡位袁氏为什么拉出一个又一个的皇帝? 沉吟良久,王弋觉得和麾下的人摊牌,他看向了荀攸点了点头。 荀攸将王弋在洛阳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要是没有主公,这天下早就姓袁了。” 杜畿有些疑惑的问:“主公何不将此事昭告天下?” 随即他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袁基的事大家都当个热闹看,可是袁家坑袁基的手法一点儿也不热闹,堪称恐怖。 看到杜畿有些尴尬的面色,王弋转换话题说道:“我们现在的问题是弄清楚袁氏想要做什么。” 辛毗出列行了一礼说:“主公,或许我能有办法知道。” “哦?佐治何以见教?”王弋打起了精神,难道要行间? 辛毗才来不久,是荀彧举荐的颍川老乡。王弋知道他有个哥哥叫辛评,是袁绍手下的谋士。 辛毗确实想要行间,只是行间之人不是他。 “主公可曾听说过泰山羊氏?”辛毗说出了他的人选,他也有自己的目的。王弋是个很有潜力的诸侯,可他麾下世家不多,不能让荀氏一家独大。 泰山羊氏?王弋仔细想了想,是出羊祜那个? “可是蔡先生之女……” “对,昭姬小姐正是嫁给了羊氏第二子羊衜。”辛毗解释说:“我与羊耽关系不错,能说他助我们一臂之力。” 王弋陷入了沉思,羊耽他知道,未来会娶辛毗还未出生的女儿,应该是个有能力的人。 但是……王弋有些疑惑的问:“羊耽今年多大,会不会过于年幼了?” “主公,羊耽并不小,今年已经十八了。”荀彧在一旁说道:“只是羊耽可能当不得此任,羊续老大人今年病故了。” 羊续死了?羊续可以说是大汉最清廉的官员之一了,顶级大清官,居然死了…… 王弋有些感慨,可惜了…… 见王弋没有说话,荀彧继续说道:“主公,佐治的计策非常不错,我也有个人选。主公可听说过陈郡袁氏?” 王弋没有回答,等待着荀彧继续说。这天下只要是同姓的扯一扯总会有些关系,他寻思着总不能让老袁家的人来给他做内应吧? 还别说荀彧就是这个打算,他盯上的人就是袁涣。 “主公,你可知袁滂有一子名曰袁涣?”荀彧也没卖关子:“彧以为,蔡先生可说此人。” “蔡先生吗?”王弋懵了,蔡邕怎么又和袁氏扯上关系了? 荀彧解释说:“蔡先生之母乃是袁滂族妹,有此关系只需书信一封,定然可将袁涣说服,让其为我所用。” 王弋一阵头大,这里面的弯弯绕也太多了,以前他只是觉得同姓之人容易拉上关系,感情大汉所有的高端世家都有关系啊? “也罢。”王弋叹了口气说道:“文若你……算了。还是我自己亲自和蔡老……先生说吧。” 现在王弋也只能这样了,他和袁绍之间隔着曹操,也不好直接打过去。 而且袁绍的情报系统虽然没他那么先进,却一点儿也不弱,到现在王弋也没有成功在袁绍的体系中安插一个自己人。 袁绍这件事告一段落了,之后如何处理还需要时间,荀彧却还有事要跟王弋提。 “主公,彧还有一事……” “不娶。”王弋脸色一黑,荀攸为了甩锅,将吴苋的身份说了出来,结果荀彧就盯着不放了,三天两头进言。 荀彧却不慌不忙的说道:“如此,彧就有两件事了。主公,彧建议联系会稽王朗,在宗族上和王朗有些关系。” “为何?”王弋有些不解:“你的意思是琅琊王氏?那不用那么麻烦,直接找王氏的人不就行了吗?” “不。”荀彧摇摇头说道:“王朗是前太尉杨赐的弟子,想要在名望上抗衡袁氏,就必须将弘农杨氏拉进我们得阵营之中。如今家主杨彪在长安,我们需要一个人引荐。” 王弋脸色一沉,他明白荀彧说的是什么意思。 荀彧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则是许攸实在是太能搞事了,现在是关键时刻,未来能不能一飞冲天就得看这几年得积累。 许攸必须死。 杀人的第一步就是剪除党羽,袁家的做法给荀彧提供了思路,想要解决许攸,就得将他名士的外壳剥去,让世家大族出手最为方便,而长安的大世家又以弘农杨氏最又掌控力。 世家的本性是发展壮大,发展壮大的手段是兼并土地,而兼并土地依靠的则是学术的权威。 世人熟知的大世家袁氏、杨氏、荀氏等等在经学的某一方面都有权威的着作,这才是他们名扬四海的根本,才是他们掌控舆论的根本。 这也是为什么所有人几乎都知道王弋在造反,却没人提出来的原因。 郑玄说王弋不是反贼,那他就不是反贼。除非有人想引起士人的内部战争,但没人会这么做。 对这种经学大家的质疑就相当于对整个经学的质疑,对所有这种大世家的质疑。 荀彧就打算让许攸对《欧阳尚书》的准确性提出质疑。 许攸绝对不会蠢到去对这种东西提出质疑,不过没关系,有人说他质疑了那他就必须质疑了。 这个人叫张昶,是张奂的季子,荀彧已经派人去寻找了。 要么怎么说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荀令君不是不擅长阴谋,只是不喜欢这种手段而已。 《尚书》欧阳学派的创始人是西汉的欧阳生,经过历代学生相传,东汉初期时便以桓荣最为有名。 桓荣的儿子恒郁同样教授弟子《欧阳尚书》,他有两个很有名的弟子一个叫杨震,一个叫朱宠。 杨震便是弘农杨氏三世太尉的开始,杨家上一代家主杨赐是杨震的孙子,这一代家主杨彪则是杨赐的儿子。 朱宠有个弟子叫张奂,就是张昶父亲那个张奂,《欧阳尚书》的传人之一。 所以只要张昶说许攸有问题,许攸就一定有问题。 现在的问题是许攸这货到底在什么地方,王弋的探子将长安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硬是没发现那货。 搞定许攸是一件机密的事,自然不能当众去说,所以王弋只是让荀彧自己安排便好。 荀彧答应之后也自然而然的说出了让王弋娶妻这件事。 是的,荀彧就是让王弋娶妻,在他眼中甄家什么也不是,即便甄姜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不过也只是一个有能力的女子,远远比不上有大贵之相的吴苋。 关于面相这种传言王弋根本没办法解释,甄宓不也没什么异象吗? 可这次荀彧是有备而来,他联名的王弋麾下多位重臣,一起写奏疏劝说王弋。 “呵,文若。”王弋目光有些阴冷的说道:“你们这么做没考虑过后……罢了,那吴苋便为妾吧。” 王弋妥协了,不是因为荀彧他们这次的联合,而是那封奏疏上王弋看到了一个名字——魏攸。 这位自田丰去了并州后接任王弋主簿的人虽然能力不及田丰,但严厉程度丝毫不逊于田丰,多次规劝王弋改变散漫的行事风格。 有一次为了规劝王弋不要玩物丧志,甚至将长剑架到了自己脖子上,明明白白告诉王弋,玩具和魏攸,只能选一个。 这位一切事务以王弋为先的臣下今年年初便病倒了,一病不起华佗也无力回天。魏攸这个病拖的时间太久,他也没办法。 魏攸能拖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面对这样的臣下,王弋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他甚至不太理解这世上怎么会有吕强魏攸这样的人。 王弋觉得在魏攸还没有离世之前多听一听他的话对他来说应该也是一种慰籍。 荀彧对于吴苋是妻是妾其实并不关心,荀攸已经和他说了,这世上有很多这种面相的女子,找到之后全扔到王弋身边就好了,无所谓妻妾。 既然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他也没什么其他需要和王弋沟通的了,他还有别的事要忙。 王弋现在也不想待见这些人,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 荀彧临到门口,忽然听到王弋说:“文若,再有下次,就没下次了。” “喏。”荀彧转身行了一礼,躬身而退。 州牧府别院,一位面色蜡黄的文士躺在床上,得知王弋决定纳妾后欣慰的笑了笑,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第91章 蔡琰与唐氏 当下人来告知魏攸的死讯后王弋非常难过,即便他经历过不少次这样的事他依旧很难过。 王弋招来了荀悦,让他为魏攸写了一篇祭文,聊表自己的思念,并且嘱托魏攸的儿子魏顺好好在家守孝,一应所需皆从州牧府支取。 做完这一切王弋已经非常疲劳了,虽然不愿,但只得睡去。 笠日,王弋让人请来了蔡邕,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来的不仅是蔡邕,蔡琰和荀爽也跟着一起来了。 “你们这是……”王弋有些茫然,这几个人看起来都是气呼呼的。 荀爽仗着人老辈分大也没客气,直接将族谱甩到王弋面前不忿的说道:“王州牧,你想要杀谁直接在上面划名字,无需你动手,老夫亲自掐死他!” “慈明公,何至于此啊?”王弋纳闷,这老头怎么这么气? 荀爽没好气的指了指蔡琰说道:“你问她!” 王弋扭过头看向蔡琰,蔡琰撇撇嘴说:“我就让他解释一下荀谌荀友若和荀衍荀休若是怎么回事……” 得!王弋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于是王弋说道:“此事到此为止,不会再有任何波折。荀家的安排我也懂,那个人我是不会让人动的。” 荀爽一改暴躁,十分玩味的看了看王弋,最终哈哈一笑说道:“不错,不错。很好,你很好!放心,不论你做什么,文若他们几个都会支持你的。咳咳……” 荀爽说完忽然咳嗽了几下,王弋赶忙说道:“慈明公,请医士来看看吧……” “无妨无妨。”荀爽摆摆手起身就走,边走边笑着说:“哈哈哈……王弋,你很不错,难怪郑玄那么看重你。好!” “唉……” 王弋叹了口气,随即黑着脸对蔡琰说道:“蔡先生是我长辈,我称呼你阿姊,文姬阿姊!别闹了,你是想查荀谌和荀衍吗?我都不好意思拆穿你!” “当然是了!”蔡琰还在嘴硬:“他们荀家三方下注,这就是对你不信任!你叫我阿姊,我当然要管你。而且我还是明镜司少卿……” “胡扯!”王弋打断蔡琰的话无奈的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终的目的就是唐氏。文姬阿姊,自家人咱们关上门来说,你要是愿意做小,不管文若答不答应,抬我也给你抬进荀家。你要是不愿意,你看上了谁你直说,绑我也给你绑来。但是那个唐氏不能动!” 蔡琰有些不屑的说道:“哼,一个宦官之女罢了,有什么不能动的?” “就是因为宦官之女我们才不能动!”王弋急的直挠头:“文姬阿姊,怎么到了儿女情长这里你就想不明白了呢?唐氏,唐衡之女,中常侍唐衡。” 蔡文姬当然明白这里面的门道,世家大族的布局手段非常隐秘,以荀彧的名望,娶了一个中常侍的女儿本就是一件不正常的事,而且这个唐氏要比荀彧大很多。 在那个宫廷皇权混乱的年代,荀家或许不想更进一步,但要说不想从中分杯羹……哼哼! 只是蔡琰觉得唐氏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死不死根本无所谓。 王弋却不这么看,唐氏的身后是宦官集团,也是荀家和刘家联系的最后纽带,这个人在荀家看来绝对不能出事。 场面一时很是尴尬,最终王弋无奈的问:“说罢,还有谁在你的候选名单里,我来作保。” 蔡琰忽然笑笑说:“若阿姊看上你了呢?” “嘁。”王弋撇撇嘴:“你看上谁都不会看上我,即便看上我也不会选择我。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别闹。” 事实确实如此,蔡琰还真就没看上王弋,因为王弋听不懂她的琴声。 跟王弋接触时间久了蔡琰发现王弋的杀心其实不重,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只要不去挑战他的底线,和他开开玩笑也不会生气。 “唉……算啦。”蔡琰有些凄苦的说:“一切随缘吧……” 王弋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问道:“文姬阿姊,你觉得崔琰怎么样?长得那么英俊,文采又出众,剑术还好,人品更是没得说!” 哪知蔡琰摇摇头说:“那个闷葫芦,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才不要呢。” 王弋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鬼才能听懂蔡琰的琴声呦!叮叮咚咚他连个调调都听不懂。 不过王弋还真知道有个人能听懂,只是那位也是个名门望族,祖上也是出过三公的。而且还能文能武,是当地的地头蛇,他可能绑不来啊…… 见王弋不说话,蔡琰起身告退。她在这个时代是大龄剩女,王弋又很惯着她,一切真的只能随缘了。 蔡邕在女儿走后说道:“州牧啊,你不能再娇惯文姬了,这不像话啊。” “蔡老头!那是你女儿,你管不住怪我啊?”王弋非常不爽,明明是蔡邕自己觉得亏欠女儿,非要赖到他身上? 蔡邕却施施然的说:“我已给文姬找了人家,可她却用身为官员,嫁娶之事当自己做主为由拒绝了,你作何解释?” “那道命令不是蔡文姬哭着求你,你心软了来找我要的吗?你现在反过来怨我?” “嗯?老夫怎么不记得有此事?” “老家伙!你是不是觉得我打不了你?” “是。” “我……”王弋差点喊人过来揍这个老头,深吸口气说道:“算了,懒得和你扯这些。帮我写封信,袁涣你知道吧?” 蔡邕闻言苦笑,他不想管这种事,不想掺合进争霸之中,只想好好修订书籍。 奈何身在局中,任何人都无法幸免。 蔡邕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劝他来投你吗?” “不。”王弋十分郑重的说道:“我需要他帮我搞清楚袁绍到底想要做什么,这一点非常重要。” “太危险了。”蔡邕有些不忍。 “我知道,可我没有其他人选了。” “唉……好吧。我会亲自去一趟的。” “不行。”王弋断然拒绝:“你不能去,写封信就好了。” 蔡邕却说:“写信有什么用?谁知真假?” “那也写信。”王弋的语气不容质疑:“明年我会找人来和你一起编纂汉史,你不能有事。” “主公……”蔡邕想要劝劝王弋,汉史这种事物不应该作为争霸的筹码。 王弋却没有让蔡邕把话说出口:“伯喈先生,不论袁绍什么阴谋,我都有把握打死他。可你要是出事了,谁来编纂汉史?你比袁绍更重要。” “唉……多谢主公看重。”蔡邕行了一礼说道:“如此我便去写信了。” 蔡邕无可奈何,只得行礼离去。 汉史,汉史! 只有后朝的人才会给前朝修史,王弋让他编纂汉史,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一阵争吵过后,王弋也没什么心思去处理其他事了。 他现在精力有限,还是小命儿排在第一位。 躺在床上,王弋不由自主的想到:周瑜啊周瑜,你说我要不要将你绑过来呢? 说来好笑,王弋心心念念的周瑜现在就在蓟县,只不过周瑜不是来投王弋的,而是来找好友鲁肃的。 “子敬,你说你从下邳跑到这寒冷的幽州到底是为了什么?就为了当个小吏?” 酒馆内,一个俊俏的少年一边吃东西一边和一个青年闲聊:“那王弋也不待见你啊,你来投他有什么意义?” 鲁肃却笑笑说:“我没有去找州牧,当个小吏也好,多了解了解幽州的情况嘛。” “你还别说,幽州的吃食确实不错。”周瑜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问道:“这是什么肉?” “牛肉。” “我去!你们这么疯狂的吗?牛肉就敢这么吃?” 这时一旁的伙计解释道:“这些牛都是胡人那里来的,这种牛不会耕种,州牧大人已经再想办法驯服了,客官吃的都是怎么都驯服不好的笨牛。” “嘿!”周瑜揶揄道:“吃笨牛会不会变笨啊?” 鲁肃一听说道:“那你别吃啊,哈哈……” “哈哈哈……只有笨人才不吃!”说完,周瑜又吃了一大口。 鲁肃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你是一个人来的?” “不是,我是和桥家人来的。”周瑜咽下口中食物说道:“我才多大,即便想独自出来家里也不让啊。” 鲁肃有些奇怪的问:“桥家人?桥公家人?为什么来幽州?不是应该去东郡投桥瑁吗?” “桥公死后桥家过得不怎么样,没有能挑大梁的啊。”周瑜叹息道:“桥瑁虽然是东郡太守,可也只是族人,不是桥公后人。再说幽冀安定啊,不像其他地方都在打仗,我都想搬来了。” “幽冀安定?两年两场大战,怎么看都不安定吧?” “那王弋赢了啊,这就足够了。” “唉……投机啊……” “不然能怎么办?天下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吗?不仅是桥家,很多世家都在往幽冀搬。” “怎么不去长安?” “子敬你不要说笑,要是你你会去长安吗?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去吧?等着被灭族吗?” “唉……喝酒,喝酒。” 两人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聊了很多。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落山,月色开始笼罩大地。 周瑜有些奇怪的问:“咦?这里不宵禁吗?怎么这些人还在闲逛?” “不宵禁。”鲁肃摇摇头:“蓟县只闭门,不宵禁。” 周瑜更好奇了:“不怕有盗匪吗?” “不知,这是上头的命令……最上头。”鲁肃指了指天空,意思是那是王弋要求的。 别说周瑜不理解,很多人都不理解,在这个时代不实行宵禁其实是一件很蠢的事。 王弋不蠢,那么他在干什么呢?答案就是他在治病。 王弋想要治疗的不是自己,而是他麾下那些士卒。 经过几次大战,他手上有不少因为断肢而退出军队的老卒,经过了张合和张飞那变态的训练以及恐怖如修罗场般的战斗,这些人很多已经很难融入正常生活了。 不少郡县都在抱怨这些受伤回乡的老卒,他们习惯用刀子解决问题,就不再想讲道理。 这些人对王弋忠心耿耿,王弋不可能亏待了他们,但也不可能放任他们不管。 王弋不懂心理学,不懂怎么让这些人融入正常生活。 他只能将这些人放在眼皮底下,放在防卫最严的蓟县,取消宵禁制度,让这些人逐渐习惯普通生活。 王弋不是圣母婊,他下令杀的人很难数过来了。 但他同样也不是一个纯粹的古人,做不到将这些上不了战场的士卒说丢弃就丢弃。 王弋本想学着小说里将这些人组建成警察部队或者守城部队。 后来发现根本不可能,这些人的犯罪率比盗贼还要高,根本不理解法律,他们只服从军令…… 为此王弋特意征召了那些上过战场心理却相对正常的士卒组成了一支夜晚巡逻的部队,就是为了防备那些人出现突然伤人的情况发生,这支部队的领导者就是张飞当年的裨将冯水。 这是一个笨办法,治标不治本,甚至可能引发骚乱。 可王弋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他只是个穿越者,不是神仙,做不到全知全能…… 第92章 袁涣的回信 收获的时节总是喜悦的,而喜悦的时间又总是短暂的,转眼过去秋天只剩下了一个尾巴。 所有人都在忙着秋收,厮杀征伐之事少了许多,就连曹操也变得安静。 袁绍发现自己在中了一箭后曾经的运气又回来了,联络的诸侯都答应会联盟讨董,就连王弋都没有张口要盟主的位置。 这让他很高兴,说明他的计策没有被人看穿,说明成功了。 当然也有让他不太高兴的事,袁涣最近不知道抽什么风,总是在打听一些机密,让他多少有些警惕。 好在袁涣也打听不着,最核心的机密都在自己的脑海里,他谁也没告诉。 现在袁绍正忙着另外一件事,想要让自己看起来很强大,就要获得名望,他不仅仅要让自己有名望,还准备鼓吹一下自己的手下。 四庭柱的徐州迷你版新鲜出炉,这四位分别是颜良、文丑、臧霸和淳于琼。 臧霸原本在陶谦麾下听用,后来陶谦被调走,他自然而然被袁绍收服。 淳于琼作为西园八校尉之一一直跟随袁绍,说实话这位除了爱喝酒真没什么大毛病,治军有方、统兵有度,武艺也相当不错。 有了四庭柱自然不会缺少四大谋士,而且因为王弋的原因,世人终于不用为四大谋士为什么是六个人感到疑惑了。 这四位分别是荀衍、郭图、逄纪以及辛评。 这些人的真实水平到底有多少不好说,毕竟袁绍虽然也经历过连番大战,但取得的成绩并不理想,最多也就是和袁术那几个虾兵蟹将打得有来有回。 如今天下最有名的将军就只有赵云了,曹老板整个就是一云吹,见谁都说赵云如何在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巴拉巴拉…… 这就整得赵云虽然人在幽州,可迷弟迷妹遍天下,不少女子的梦想就是嫁给赵云。 袁绍看穿了这件事的本质,赵云能被人传颂都是因为曹操卖力。 他不觉得赵云有多厉害,所以他也要吹自己手下的将领。 袁绍这一点就是袁涣最烦的地方,袁涣是个务实的人,他觉得吹没什么问题,但至少要有差不多匹配的能力吧? 而且袁绍这个人说好听点是心高气傲,说不好听点就是目空一切。 得势之后谁也不放在眼里,他不要你以为,他只要他自己以为。 所以收到蔡邕的信之后袁涣想都没想就愉快的叛变了,尽心尽力为王弋搜集情报。 他不是什么专业的情报人员,根本打听不到想要的东西。 不过没关系,袁涣从不相信自己是天下最聪明的人,他觉得王弋身边绝对有厉害人物。 在一次袁绍对他进行试探之后,袁涣将自己藏在箱子里作为回信打包送到了幽州…… 袁涣的到来冲散了王弋身边欢乐的气氛,他正在和人讨论袁绍的四庭柱和四大谋士,对比了战绩之后大家笑得都很开心。 开心归开心,轻敌这种事绝对不能有。 袁涣一到,王弋立即召见了他,并且命令所有高级幕僚都要到场。 袁涣被这个场面吓了一跳,他觉得至少应该有个接风宴吧?上来就谈的吗? “曜卿勿怪。”王弋有些歉然的说道:“此事关系重大,还是尽早解决的好。” 袁涣表示理解,缓缓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这一下可给王弋这些人整蒙了,袁绍到底想要干什么? 通过袁基部队的调动王弋可以肯定袁绍想要打青州,可是让他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前一刻还在互咬的三兄弟现在忽然变得这么和睦了? 就连同是世家大族的荀彧荀攸也有些不理解,现今这世道要么讲究兄友弟恭,要么讲究各为其主,老袁家这三位到底在闹哪样? 最后还是荀攸给出了解题思路:“主公,我举荐一个人吧,说不定能看出袁绍的想法。” “谁?”王弋有些好奇,你都看不出来还有谁能看出来? 荀攸却有些尴尬的说出两个字:“王芷。” 焯!王弋想要骂娘。荀攸的意思很明显,这种破事儿在你们老王家也发生过,能看出端倪的也只有你们老王家的人。 无奈之下王弋将王芷招了过来,王芷也没让他失望,给出了一条关键的线索,有矛盾的不止三兄弟,洛阳的袁隗应该和几人也有矛盾。 有时候答案和真相只隔着薄薄一张纸,听到这条线索之后荀攸在下一秒就说出了事实真相。 “主公,袁绍想要杀袁隗!” 是的,袁绍想要杀袁隗,那么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阻止吗?不,不能阻止。 趁机占领青州吗?也不行,意义不大。 那就只有…… 王弋抬起了头,正好对上荀彧那双明亮的双眼。 “主公。”荀彧行了一礼说道:“或许……玉玺……” 王弋沉声问道:“文若,你说……那东西在我们得手里好,还是在其他人的手里好?” 荀彧一怔,察觉自己有些急了,玉玺虽然非常重要,可同时也是众人都想拥有的,得到的人必定成为集火目标。 “主公,只要不在袁本初手里都好。”荀彧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继而话锋一转:“不过另外有一件东西我们必须得到。” “什么?”王弋有些疑惑,玉玺不是第一需要争取的还有什么? “陛下以及皇子协。” 荀彧看着盯着王弋,他相信王弋理解自己的想法。 王弋确实理解了,用不了多久张飞就会从并州回来,是时候为大汉下定最终结论了。 这也是必须的,随着王弋的地盘越来越大,手下的人才也越来越多,他手上的职位已经有些不够了,有些人甚至挂在他爵位的属官之下。 是时候前进一步了! 再一阵密谋声中,王弋开始了新的一轮人事任命。 首先王弋取消了治下所有的郡国,将所有刘氏族人全部迁到了邯郸。 王弋卸任了幽州牧自领冀州牧。 田畴被任命为幽州刺史。 梁习被任命为并州刺史。 阎柔被任命为辽东太守。 俆邈被任命为平原太守。 满宠被任命为广阳太守。 毛玠被任命为魏郡太守。 郭嘉和戏志才卸任军司马,任从事。 乐进、吴懿、吴班、张燕、于毒、白绕、眭固等人在并州募兵,组建一支步卒。 太史慈、麴义、曹性等人在冀州募兵组建一支弓弩手。 张合、田豫等人负责整编那一万多凉州降兵。 徐荣、单经等人负责统御辽东军。 玄骑营拨给了赵云,朱灵被派去配合梁习,张辽带兵镇守平原。 最后一件事则是将治所搬到邺县。 王弋现在几乎将自己麾下所有的精华全部都聚集在了一起,就是为了配合袁绍的表演。 袁绍啊袁绍,你千万不要掉链子啊…… 搬迁治所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河北冬天寒冷,在这个时候搬不是一个好选择。 不过风声已经传出来了,蓟县很多人都知道这里将不再是王弋的政治中心。 周瑜得知这个消息后和鲁肃告别准备回庐江,未来会不会再来他不清楚,不过这一趟幽冀之行却让他印象深刻。 北方的实力还真是雄厚,动辄十几万人的战斗让他有些热血纷腾,关键是这种程度的战斗不会让州郡伤筋动骨,这才是真的厉害。 而且这段时间他去了传说中的高显,在辽东也逛了一圈,他对王弋还是很有好感的,觉得是一位值得投资的诸侯。 当然只是值得投资,想让他追随还不一定,王弋身边能人不少,他去了很有可能不是那个唯一的选择。 带着两个家仆,周瑜在泉州上了回庐江的船。 临上船之前闲逛的时候,周瑜在海边看到了一位女子正在抚琴。 女子穿着一件白色皮裘坐在岩石上,戴着兜帽看不清面容,只余几缕青丝露在外面。 琴音时而空灵,时而悠长。 北风卷起的雪晶盘旋在女子周围,场景有些凄美。 周瑜看了两眼撇撇嘴心道:这是哪家的怨妇在这里自怜自艾?这种天气在海边弹琴不嫌冷吗? 没错,周瑜听懂了琴声。 琴声里没有哀怨,没有惆怅,只有对未来无尽的茫然。 周瑜觉得这女子的音律是真好,不过脑子怕不是有问题。 有什么好茫然的?这个年龄的女子孩子都能满地跑了?相夫教子呗,茫然个啥? 周瑜没有多做逗留,转身去了港口。他确实喜欢音律,但更喜欢在船舱里暖暖和和的弹琴。 一曲作罢,女子掀开了兜帽,蔡琰那张清秀的面容露了出来。 她现在确实有些迷茫,在这个年代女子能做的一切她算是做到头了。 名门闺秀、实权官员让她有了足够嚣张的资本。 可她现在想要的是有人能来降服这份嚣张,会是谁呢? 第93章 桓典 荀彧很忙,他要忙着给王弋搬家。 搬迁治所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需要考虑的东西很多。 然而一大批世家依旧不厌其烦的托关系来找他。 幽州本地世家希望荀彧劝阻一下王弋,不要将治所搬走。 荀彧都懒得理他们,这帮人是不想王弋走吗?他们想像公孙家那样,成为一方割据势力。 这简直是异想天开的事,公孙见拿出了王弋无法拒绝的筹码,而且乐浪郡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王弋也不在乎。 可这些世家居然想在幽州画地,简直在挑战王弋的底线。 还有一群新来的世家,这些人在研究如何能在幽冀买地。 荀彧不是没给他们生存条件,可这些人买的太多了,有些豪族甚至张口就要半县之地,这不是开玩笑吗? 然而今天荀彧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事见一见,因为今天来了一个重量级人物,陈纪来了。 “元方公,何劳您亲自来一趟,有什么事书信一封就好。”荀彧行了一礼,将陈纪迎到署衙内。 陈纪跟随荀彧入内坐定,似笑非笑的说道:“文若啊,长文与你是好友,怎不见你书信一封于他?做了冀州别驾就忘了旧友吗?” 荀彧闻言有些尴尬,他是想举荐陈群的,可当时王弋被老王家背刺,对世家极度不信任,要不是荀爽辞了高显县令待在蓟县,荀家什么下场都不好说。 “元方公,此事……唉……” 所谓君子欺之以方,荀彧只得无奈说道:“此事乃我之错,彧也有不得已的理由,还望元方公见谅。” “罢了。”陈纪摆摆手说道:“颍川战乱连绵,不少人都来到这幽冀,果然相当富庶啊,这个州牧做得不错。只是为何将购买土地的要求提的那么高?前三年垦荒免税,之后要收归官府,这不合适吧?” 陈纪是明白人,荀彧也就不再隐瞒了,解释说:“元方公,你可知吾主初到幽州时幽州有多少人口?不到百万。您可知一年之后有多少人口?呵呵,三百万。幽州素以荒凉着称,可幽州地面上藏了足足一百多万人。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不会安心吧?” 对此陈纪也没辙,百姓看天吃饭,年节不好再加上重税活不下去只能去给世家豪族当庄农,世家豪族不想交税就将庄农隐瞒下来,久而久之就成了现在这副局面。 “文若啊,你给那些人还会嫌少,更何况从他们手里夺呢?这条路……下方是深渊啊。”陈纪有些感慨,现在这群年轻人是什么都敢干,不服老不行了。 荀彧也是有苦难言,不这么办怎么办?难道真要等着敌人勾结叛乱吗?如今高显的生意已经趋于饱和,幽冀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元方公,不仅如此啊。吾主以平定天下为最高目标,可是有些人……”荀彧的话点到为止,很多事不能多说。 陈纪当然知道荀彧所说的有些人是什么揍性,一切以家族利益为准嘛,完全是在作死。 陈纪沉思片刻问道:“文若啊,那冀州牧是什么想法。” “元方公,吾主麾下世家出身并不少。”荀彧不太明白陈纪想问些什么。 “文若,你应该知道,单凭志向是不能绑住世家的。”陈纪缓缓说道:“通说冀州牧尚未娶妻?” 荀彧更糊涂了,娶不娶妻跟你们陈家有什么关系?你们陈家又没有待嫁之女。王弋也不可能娶掌控权势的世家大族之女。 陈纪人老成精,通过荀彧眼中闪过的一丝疑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笑着说:“我不是来牵线拉媒的,只是告诉你,来幽冀的世家中抱着这个目的的可不少,慎重选择啊。” 荀彧一怔,躬身行礼道:“多谢元方公指点。” “唉……我能指点你什么呢?”陈纪摇头说道:“你的德行在颍川就是出了名的,我也就有点德行的贤明罢了。走啦,我去找慈明聊聊,哈哈……” 陈纪站起来就走,荀攸赶忙跟上将他送出门外。 走到门口陈纪忽然说道:“我之前看到了桓典,你要小心些。” “桓典?桓家人?”荀彧送走陈纪,在署衙内喃喃自语,他们来这里做什么?避难? 不能怪荀彧疑惑,桓典是桓荣的后人,家学渊博。 问题是桓典也是袁隗的故吏,这层身份就很难不让人怀疑了。 只是还没等他搞清楚,王弋 便让人喊他过去。 进了州牧府,荀彧万万没想到桓典居然和王弋相谈甚欢,两人似乎是多面不见的好友。 王弋见荀彧过来,笑着说道:“文若来了?可是有事?” 荀彧从袖中摸出一卷竹简说道:“主公,需要调度的事物已经统计完成,请您过目。” “既然州牧有政事,我这个闲人便不打扰了,他日再聊。”桓典很是识趣,行了一礼准备离开。 王弋起身相送说道:“公雅先生慢走,有空小子还有请教一二的。” “哈哈哈……”桓典开怀大笑,说道:“难得州牧愿意学我这家学,但有所闻,典知无不言。” 王弋没有回答,将桓典送出去后问荀彧:“文若,你知道他吗?” “知道。”荀彧点点头:“桓典,桓荣之后,袁隗的故吏。” “不仅如此……文若可知他这次来所为何事?”王弋也没有卖关子:“桓典想举荐一个人,他的儿子桓范。代价了不小,他愿意将所有《欧阳尚书》都交出来,甚至愿意在古今学堂授业。” 荀彧疑惑的问道:“主公,为了儿子的前途,真的需要这么大的代价吗?” “当然不需要了,他要是愿意出仕,别管是不是袁氏故吏,我都会用,我信得过宪和的能力。问题是这位老先生打得可不是我的主意啊。” 王弋无奈笑笑,说道:“桓典在来的路上收了个弟子,卢毓。你说你们世家,布个局至于这么弯弯绕吗?我现在还没儿子呢,这就打起主意来了?” 荀彧无言以对,世家做事从来就这样,于是对王弋说道:“主公,可是需要我去试探一下?” “不是,要是桓典真能将卢毓教出名堂来,我也是愿意见到的,毕竟桓家是文化世家,他们注重的是权势不是财富,有能力我也愿意用。” 王弋说罢,指了指旁边一个房间说道:“那里边有个认识你的,蔡先生送来的,你不管我可就弄死了啊。” 荀彧很是纳闷,这都是什么关联?他认识的,蔡邕送来的,王弋要弄死的。 有这样的人? 荀彧打开房门,看到一个文士五花大绑被丢在墙角,嘴里还塞着块破布。 文士见到荀彧很是兴奋,呜呜呜嘴里说个不停。 荀彧见状赶忙将破布拿下来问道:“元常怎会如此?” “呃……”文士本想说什么,见荀彧这么问忽然语塞。 王弋在一旁说道:“还能干什么?偷东西呗。” “怎能说是偷!”文士有些不忿的说道:“我只是借些书贴临摹……” “钟元常!有辱斯文!” 钟元常就是钟繇,荀彧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家伙很迷蔡邕的书法,只是没想到居然胆大包天去偷! 钟繇很尴尬,他原本只是想去看看,结果越看越上瘾,看哪个都好看,不自觉就顺了几本书卷。 王弋拍了拍荀彧说道:“赶紧领走,以后就在你手底下干活吧。” 荀彧千恩万谢带着钟繇走了,王弋顺手将蔡邕写的东西塞给他,给钟繇乐得不行。 两人走后,荀攸施施然从一个角落里走出来,来到王弋身边低声说道:“主公,您说桓典真的是来举荐的吗?” “你问我啊?”王弋白了他一眼说道:“慈明公差不多将荀家人都放在我身边了,怎么不见他将家学送来?” 荀攸笑着说:“说不定正在准备呢?” “嘿!巧了么这不是?”王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正好我求学心切,不若公达去帮我催催?” “主公莫闹,攸会被打死的。”荀攸有些尴尬,家学这种东西谁敢乱动? 王弋也不在开玩笑,问道:“你觉得会是谁?” “刘表吧。”荀攸玩味的说道:“如今只要刘表得到玉玺,那他就是下一个光武。” 王弋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龙亢到底在什么地方?” 荀攸想了想回答:“在谯县附近。” “谯县?离荆州不远啊。”王弋低喃一句话锋一转:“公达,我能有今天其实起到最关键作用的是两个人,刘虞和王芬。刘表……能这么快吗?” “荆北可能快一些,荆南那些宗贼可不简单……不是他吗?” “不知道啊。”王弋叹了口气:“能把家学拿出来,我觉得刘表可能不值这个价,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我去查查看。”荀攸行了一礼转身告退。 王弋没有阻拦,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比如说牵招该出发了。 牵招确实快要出发了,这是一趟非常危险的旅途,无论他做了多少准备王弋都说不够,而且多次提醒他一定要小心谨慎,没到大秦之前任何外邦人都不值得信任。 他准备了不少货物,包括最好的丝绸,白瓷黑陶,兵器茶叶等等,这些都是样品,未来若是有可能真的达成两国商贸,那才大头。 而且牵招很清楚这次出使意味着什么,只要成功必定名留青史,还是重重的一笔。 王弋没什么能支援牵招的东西,他分出了四百射声营交给牵招,并且叮嘱那些工匠多听、多看、多学、少说、少教,最好别教。 其实牵招还是有点心慌的,射声营的战斗力他非常清楚,在洛阳没少打交道,蓟县防御战的时候那些人表现的更直观。 王弋一次给了一半,道阻且长啊…… “主公放心,招必不辱使命!” “一切小心,待君凯旋。” ps:我真是服了,现在还有人搞学阀垄断?以前查资料的那个网址被举报下架了,忙活了一宿找回来一些。先看着吧,我去睡了。等睡醒了码一章。 第94章 会盟 新年才过不久,如今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袁基偷了曹操老家青州。 人们津津乐道是因为袁基够快,年前年后两个多月,青州就只剩下高密一座孤城。 其实这也怪不到别人,曹老板为了自身安全,征的税实在太高了,袁绍临走之前刮的太狠,这几年根本缓不过来。 袁基基本上就是走了个过场,来到城下振臂一呼,百姓自己就出城迎接了。 高密袁基是一点办法没有,曹仁还是猛,顶着防守压力硬是砍死了俞涉。 这些跟王弋没什么关系,唯一和他有点关系的是袁基还想顺势将平原拿下,张辽立即带兵过河,双方小战一场,袁基断了要平原的念想。 真正让王弋觉得有趣的是袁绍派人来传信,诸侯会盟的地点这次居然选在了曹操领地兖州白马。 袁绍邀请众位诸侯集结部队,六月在白马造坛盟誓,共讨董卓。 这些诸侯王弋觉得挺有意思的,袁绍、袁术、袁基、曹操、张邈、刘表、张超、金尚、王朗、孔伷和马腾。 历史上的讨董联盟诸侯还没有撕破脸,大家都在各忙各的。 可是如今……这里面的死敌可不少,马腾是怎么和袁绍搅到一起去的? 曹操又是怎么会同意将地点定在白马的?失了青州还能这么大度? 张邈和刘表分开邀请? 王朗怎么从袁术的驻地过? 都是问题。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会盟嘛,肯定不能带着大部队过去,不然不说别人,曹操就得当场发飙。 趁着这段短暂的和平期,王弋将治所搬到了邺县。 处理好繁杂琐事,时间刚刚好。带着甲士,王弋前往了白马。 等到了之后他才发现,来的人已经不少了。 除了袁氏三兄弟,就连王朗都已经来了。 曹操的气色很差,黑眼圈非常严重,面色也阴郁了许多。 看到王弋前来,曹操勉强笑笑说道:“王弋,许久不见。唉……我是让你看笑话了。” “孟德兄何出此言?时势造英雄嘛,你的势说不定还没到。”王弋扫了一圈问道:“袁家那几个呢?” “还没来,估计是想用声势压服众人吧。”曹操目光一闪,忽然问道:“王弋,你还想匡扶汉室吗?” “孟德兄,在场所有人都能匡扶汉室,成了必定光宗耀祖。只有我,唯有我……”王弋苦涩一笑,无奈摇了摇头。 曹操也明白,王弋能来肯定不是为了汉室。 看来……这次过后他们就是真正的敌人了。 王弋也不想聊这个话题,笑着说:“对了孟德,我行了冠礼,表字中和,还是王芬起的。哈哈……” 曹操也笑道:“没想到那王文祖最后还干了一件好事,你也是大度。对了,子龙将军没来吗?” “孟德,你不要老想着我的手下行不行?”王弋似笑非笑的说:“有这个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对付那三位,前一刻他们还打生打死呢。” 所谓打人不打脸,王弋揭开了曹操的伤疤,曹操脸色一黑,岔开话题说道:“来来来,我带你去认识一下天下间的英雄人物。” 说罢,曹操将王弋引到帐中。 帐内这些人一直在等王弋,毕竟他的势力现在最大,话语权应该也是最大。 “这位,八厨之一,张邈张孟卓,豪爽好客。” “这位,豫州刺史孔伷孔公绪,德才兼备。” “这位,广陵太守张超张孟高,孟卓之弟。” “这位……” 王弋跟着曹操一路行李,众位诸侯也是面色复杂,特别是刘表,王弋能从他眼神种读到贪婪…… 随便找了一个位子坐下,示意自己没有争权的想法,王弋在等一个挑头的先说话。 果然,在短暂的沉默后张邈先开口了:“董卓无道,妄想覆灭汉室……” 一大段忆往昔以及谩骂后,诸侯们都是悲哭哀号,大骂董卓。 王弋听到这些一点营养价值都没有的话,心道果然哪个时代都一样,干大事之前斗得先来上这么一段。 只是让王弋没想到的是,这一段在汉朝实在有些长,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从天亮说道傍晚才纷纷散去。 王弋甚至觉得他们可能是哭饿了,要不然得挑灯夜哭。 回到营帐,王弋陷入了沉思,他现在非常怀疑这样的联盟到底能不能打赢董卓。 这不能不怀疑,毕竟董卓也没闲着。 根据情报显示,洛阳与长安之间这段时间的往来非常密切。 董卓甚至派人来找过王弋,希望玩儿一把合纵连横,到时平分天下。 当时王弋没答应,现在看来答应其实也不错,至少董卓是办实事的。 就在这时,赵云来报称曹操来访。 王弋起身相迎,进了大帐,曹操满脸憋屈的坐在一旁。 “孟德,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你们这段时间就干了这个?计划呢?战略呢?成天哭能把董卓哭死?”王弋看到曹操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现在怎么这样了。 曹操却苦涩的说:“那有什么办法?袁氏又没人来。今日本想着你会挑头,谁知你却坐到了末席,大家都以为你服了袁绍……” “感情你们在等我?”王弋十分诧异的说道:“我不来你们就这么耗着啦?” “不然怎么办?谁有能力独自一人攻打董卓?我又不是没打过,还不是在虎牢关前不得寸进?”曹操似乎也有些火气,声音逐渐放大。 王弋只得无奈的说:“我和袁绍说好,我负责后勤。你也知道我的处境,我要是挑大梁,多少人会阴我一手?” “那也不能……” “不能怎样?我还没说你,袁氏给了你什么好处?青州都没了,你还帮他们跑前跑后?” “此乃大义!” “但我没有!也不能有!” 听到王弋的回答曹操一时语塞,最终摇头告辞离去。 王弋望着曹操的背影若有所思,这里似乎是个套啊,曹操也不知是顾念旧情还是不慎泄露,让王弋发现这些人里面针对他的可不少。 唉……看来争霸天下真的是不能有朋友的啊,诸侯中唯一这么一个关系好的现在也没了。 好在王弋很早就做好了准备,既然大家都在搞阴谋,那就来吧! 现实要比王弋想象的平静许多,之后的小半个月除了偶尔聚在一起哭一哭外,没发生什么大事。 直到袁绍来了。 袁绍的气场非常强,一来就以领导者的姿态坐在了首位上,他的下首是袁基和袁术,丝毫不顾忌喧宾夺主。 追忆往昔之后,袁绍开启了那个有趣的话题,谁来当盟主。 经过一番推测谦让,一位王弋没想到的人当选了,而这个人居然是刘表,理由则是大汉皇族血脉。 刘表当选盟主的第一件事就是和稀泥,劝诸位诸侯放下成见,借道让友军通过,粮草运输统一调配等等 而负责统筹粮饷的人居然是袁绍。 这一刻,王弋看到了袁绍阴谋得逞的眼神。 行吧,世间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所有事不可能都按照王弋的剧本来,会盟之后王弋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魏郡整备兵马。 按照刘表的任命,他的任务是攻打河内郡,白马也被作为联军囤积粮草的地方。 这场仗且要打很长一段时间,王弋也不准备去打河内,他只是做做样子罢了,为的就是争取时间。 现在王弋又有了新的任务,他要搞清楚袁绍到底答应了多少条件才换得现在这个局面。 别看会盟惊天动地、热热闹闹,会盟过后真动手的反而没几个。 最先发动的是张邈,他派出两万兵马顺水而上,日夜攻打武关。 刘表作为盟主也有表现,率军屯兵在了颍川,在轩辕管和胡轸对峙。 袁术屯兵陈留,袁绍袁基屯兵白马,看似是在给董卓压力,实则动也不动。 直到秋收结束,一则消息传到了王弋耳中,袁基死了。 袁基的死疑点非常多,传说是董卓一员大将突袭了白马,乱军从中袁基为保粮草力战而死。 但是这个消息在王弋看来很靠不住,董卓手下有本事突袭白马的只有吕布,可是吕布是如何绕开曹操施展突袭的? 而且袁基的谋臣部将在战斗中不是死亡就是失踪,这么大的折损,袁绍屁事儿没有不说,白马也安然无恙。 这合理吗? 第95章 进击的袁氏(一) 这场联盟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有的王弋找到了答案,就像刘表能和袁绍联盟,因为袁绍找的那位皇帝已经六十多了,却没有子嗣。 比如马腾流浪到了刘表手下,刘表将武陵送给了他。 比如曹操愿意答应会盟因为袁基再一次抓住了曹操的家小,袁绍作保进行了某种利益互换。 但袁基这件事疑点重重,王弋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董卓出的手。 接下来袁绍回答了这个问题,他顺理成章接收了袁基遗留下来的的所有遗产,包括青州和士卒。 不仅如此,张超也被他大度的从广陵郡放到了南阳郡,让两人兄弟团聚。 袁术和刘表依旧没有动静,只有曹操每日在虎牢关外象征性的攻城。 这一年就这么过去了,相比联盟时众人激昂慷慨的样子,有些虎头蛇尾。 袁绍成为了最大的赢家,有了地盘和人,还掌控着粮草,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当中,直到曹操出手了…… 会盟之后这段时间,曹操一共就只干了两件事,第一件每天带着夏侯惇攻打虎牢关。 他这个攻打就是去走个排场,列队过一遍,象征性射几支箭就完了。 第二件事就厉害了,曹操命夏侯渊和许褚带领他最精锐的五千士卒从陈留出发,耗时半年来到了武关后面。 这一路两人将这辈子能吃的苦都吃了,昼伏夜出不说,翻山越岭只敢走小路,没有小路就砍出一条小路,粮草更是全靠劫掠。 硬生生穿越了河南尹和弘农郡,到达武关和张邈汇合,五千精兵也只剩下三千不到了。 得到消息后张邈拼尽全力攻关,最终拿下武关并斩杀了守将李傕。 这个消息一出诸侯哗然,袁绍第一时间停了曹操和张邈的粮草,赶往荣阳质问曹操。 两位儿时的玩伴在荣阳城上下对峙,袁绍十分气愤的喊道:“孟德,你何故私自出兵?为何不与盟主商议?你眼里还有这个联盟吗?” “当然有了。”曹操也不动气,笑眯眯说道:“我观诸位战事艰难,便自己寻其弱点,怎么能说没这个联盟呢?” “那你为何不与我等商量?” “商量有什么用?你带了五万兵马,为何不见你攻关?” “当然是整顿兵卒,如今我已整备完毕,孟德打开荣阳城门,速速让我入城。” “好啊。只是我手下士卒疲惫,就劳烦本初攻城了。开门!” 曹操说完便走下城墙,袁绍看到东门没开,南门却开了 曹操从南门退了出来,向荣阳边的陇城方向走去。 曹操手上足有一万士卒,袁绍身后不过数千,不过曹操却没有打,而是头也不回向陇城走去。 袁绍恨的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进城之后他写了三封信,一封写给白马守将让他带人支援,一封写给王弋催促出兵河内郡,最后一封则是写给袁术的。 正是因为这三封信,曹操从州牧变成了太守,董卓开始了反击,袁氏达到了他们所能企及的巅峰。 陈留郡,陈留县。 袁术坐在署衙内喝着喜爱的蜜水,思考着一件事情。 在和自己兄长交手过后袁术忽然发现他手上没什么猛将,这是个硬伤。 有时候阵前搦战还是很有用的,至少可以打击敌方士气。 不过好在现在没什么关系,因为他的对手也没什么猛将,他自信手下那些将领目前来说没什么问题,因为他的对手不是董卓。 这时,一个传令兵打断了他的思路:“主公,袁本初来信了。” “现在?这个时候?”袁术莫名其妙问出两个问题,随手将信拿了过来细细阅读。 “来人,传令!”袁术起身说道:“全军集结,兵发阳城。” 传令兵愣在当场,疑惑的问道:“主公,阳……阳城?” 袁术瞥了一眼传令兵问道:“怎么?你可是在质疑将令?” “没有没有!”传令兵赶紧跑去传令去了。 不怪传令兵疑惑,打董卓的话水路可以走浚仪,陆路可以走开封,为什么要去阳城? 阳城不在陈留郡,而在颍川郡,是刘表和胡轸对峙的地方。 但这是将令,不允许任何人提出质疑。 大军缓缓开拔,十日之后,袁术带着自己一众文武和三万部队来到了刘表面前。 刘表对于袁术的到来很疑惑,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公路,你为何来此?”刘表紧紧盯着袁术问道:“你不是应该在陈留吗?还有,本初为何没有遣人运粮过来?” 袁术行了一礼说道:“启禀盟主,本初已经得到荣阳,他遣我来帮助盟主攻打轘辕关,防备曹孟德先入洛阳,顺路将粮草送来。” 刘表并未多想,这本就是他和袁氏的计划之一,他们打算用董卓坑死曹操,袁绍再进入荣阳,两路夹击,使董卓首尾不得相顾。 如今既然袁绍已经得手,那么袁术的到来也没什么可怀疑的。 分好驻地,接收粮草,刘表准备让袁术先攻关。 他已经在这里很长时间了,一直没有攻打轘辕关就是因为他的老毛病拖延症又犯了,总是在顾忌折损太多打不下洛阳该怎么办。 袁术接到命令后抽了传令兵一顿,才不情不愿的派乐就引三千兵马前去攻关。 刘表得知这个消息非常愤怒,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然而蒯良却劝道:“主公,袁公路本就嚣张跋扈,如此行事正是他的风格,若真老老实实那才要小心。” 刘表想了想觉得也是,随即有些担忧的问:“子柔,你说袁公路真的能打下轘辕关吗?若他打下来了,我等当如何?” “主公,您是盟主,袁公路打下来和您打下来没什么区别。到时只要论功行赏压住其他人的嘴就行了。” “不!为什么要压住别人的嘴?” 一旁的蒯越提出了不同意见:“主公,轘辕关后面还有大谷关,还有伊阙关。就让袁公路一路打下去,最后直接让袁公路闭嘴好了。” 作为同族,蒯良和蒯越所学的东西是不同的,若是治世刘表更喜欢蒯良多一些,现在嘛……汝南和扬州他也很想要。 定下计策,刘表没有去催促袁术,而是派人将那个传令兵又抽了一顿,送到袁术的军营,顺便问问需要些什么。 这下子算是给足了袁术面子,袁术也来劲了,又派了三千人过去。 刘表看着一波波冲锋的士卒嘴角露出笑容,心里笑道:打吧,打吧。后面还有的是要打的呢。 就这么一天天的耗下来,第四天的时候,终于在袁术气急败坏的叫骂声中,胡轸坚持不住,在一个夜晚退兵了。 “盟主,轘辕关已下。”袁术过来交还将令,不过态度十分恶劣。 刘表急忙安抚道:“公路啊,干得不错,我已将你的功劳记下了。而且还准备了一些肉食,给你的士卒们好好饱餐一顿。” “哼!” 袁术冷哼一声说道:“下次还是由盟主麾下士卒食比较好。” “话不能这么说,公路勇猛,又做过虎贲中郎将。我麾下将领都是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怎么能与公路相提并论?” 刘表打着哈哈:“公路放心,我是不会亏待他们的,等攻下洛阳,公路你就是头功,麾下将士皆有厚赏!” 袁术阴阳怪气的说道:“那就希望盟主不要失信与我了,若无他事,我便告辞了。” 袁术说完也不等刘表回话,径直走出帅帐。 刘表不屑一笑,就这样的人也就只配被人利用。 想到这里,刘表召集文武,准备进驻轘辕关。 可袁术真的这么不堪吗?或许他是,但他麾下的谋士绝对不是。 回到营地之后,袁术挑了一只羊,其他的肉食全部分给了部下。 有得吃就吃,反正是别人给的,不吃白不吃。 吃饱喝足休息一晚。 第二天清晨刘表便派人传令开拔,目标就是轘辕关后不远的大谷关。 只要再打下大谷关和伊阙关,洛阳近在眼前了! 走了大半日,终于来到大谷关前。 刘表故技重施,准备继续让袁术攻关。 袁术也是相当配合,没多久便开始集结部队。 只是这一次,有人却看出了不对。 “主公,有些不对劲啊。”蔡瑁盯着袁术的部队皱眉说道:“这大谷关如此狭小,为何袁术要集合全军?” 还未等刘表反应过来,蒯越脸色大变,急忙问道:“德珪将军你确定吗?他集合了全军?” 蔡瑁有看了一阵,才十分肯定的说:“对,他就是在集合全军。” “不好!”蒯越急忙对刘表说道:“主公,情况有变,袁公路怕是要反水,主公多加提防。” 蒯越是对的,袁术确实反水了,他正在整备军卒准备向刘表发起攻击,可惜蒯越发现的晚了。 刘表也没问为什么,赶紧让蔡瑁调度兵马,防止袁术偷袭。 刘表这次来带了两万人,与其他诸侯比起来不多,但排开阵势却是不少。 就在阵型转换之际,大谷关忽然打开大门,千余骑从中奔出,直突刘表中军。 与此同时,袁术也带兵向刘表军阵杀了过来。 没有有效的阵型抵挡,荆州士卒如一窝蜂般乱糟糟的任人宰割。 眼见董卓的骑兵马上就要突破军阵来到刘表面前了,一员中年将领单人独骑打马而来,冲向那队骑兵。 只一合,骑兵的带队将领便被斩于刀下。 将领犹不满足,舞动达到左突右冲,生生将那队骑兵杀散。 无奈袁术将要杀到,刘表只得带人往轘辕关撤退。 只要到了轘辕关,守住关隘就不怕他袁术。 望着撤退的刘表,袁术没有追击,却露出一丝冷笑。 想去轘辕关?还是想想吧! 一路奔波已经入夜,轘辕关城头灯火下,原本的刘字大旗已经被替换成了袁字大旗。 这是一个阴谋! 见到如此场景,刘表心中一热,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原来全都是计划好的,轘辕关前的战斗是袁术和胡轸演得一出戏,真正的目的是将刘表困在两关之间。 这里东面是嵩高山,从西面走会被活活饿死,自己死定了。 这是刘表现在脑中唯一的想法,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为了演这么一出戏,袁术居然用上万人作为代价,值得吗? 刘表不知道,要是上万人肯定不值,但袁术的损失真的没多大。 由于害怕被误伤,刘表每次观战都离得很远,而且看一会儿就走了,有的时候根本就不看。 所以这些天激烈的攻关战也只有那么一会儿是真打,其他的时候袁术的士卒一部分负责制造声势,一部分直接倒地装死,等待夜晚进入轘辕关。 袁术的计策成功了…… 哦,应该说是陈珪的计策成功了,这些人进入轘辕关前门,从后门出去藏在附近,等刘表的军队过去之后,诈开轘辕关占领了这里,将刘表死死堵住。 负责这件事的正是前两天战死的乐就。 此时乐就看到刘表前来,战在城头不屑的喊道:“刘景升,你已是瓮中之鳖,现在投降留你个全尸!” 其实刘表军队的士气已经非常低了,再加上忽然吐血,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这种士卒不可能短时间攻下关隘。 但以刘表的高傲,绝对不允许他向这种小卒子低头。 “汉升,射死他!”刘表颤巍巍伸出了手指,指向轘辕关上得意的乐就。 “末将领命。” 那员中年将领从背后摘下一柄巨弓,真的是巨弓,足有一个人那么大,顺手又从箭壶中抽出一支三指粗细犹如短矛般的巨箭。 弓如满月,箭似流星! 乐就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被直直钉在了墙上…… 汉升,黄汉升,汉末第一弓手恐怖如斯。 黄忠将巨弓背在身后大喝一声:“何人下来受死!” 太震撼了,实在是太震撼了。 在军队中武力永远是第一位的,只一瞬间,刘表一方的士气如虹。 轘辕关没了守将,军卒们也不知道该听谁的,慌乱之中有人碍于黄忠的武力,打开关门逃了。 不过更多的则直接投降。 他们都是小兵,除了会杀人以外只会服从命令,如今他们服从了自己心中活下来的命令,使得刘表可以逃出升天…… 第96章 进击的袁氏(二) 袁术和董卓联手这件事目前其他人还不知道,刘表选择回荆州养病,然而这次却是他离洛阳最近的一次…… 王弋也收到了袁绍的信,只是他根本没当回事,看完后团吧团吧就扔了。 主要是袁绍太嚣张了,直接以下达命令的形式来通知王弋而不是商量。 现在的袁绍已经上了王弋征信的黑名单,是真不敢信啊,袁基就这么被玩儿没了,谁敢和他合作? 告知王弋事实真相的是阎象,不过他将事情经过告诉完后就挂了。 当日突袭白马的人不是董卓而是曹操,在袁绍的默许下曹操干掉了袁基。 不仅如此,兖州其实已经不是曹操的了。 青州百姓的背刺要比想象中严重很多,袁基当时抓住的不仅是曹操家人,还有他那一大堆文武和文武的家人。 袁绍提出用这些人和高密守军换兖州,曹操同意了。 两人当着袁基的面进行了交易,袁基差点当场气死。 当时纪灵为了掩护袁基逃走拼死抵挡,阎象假扮袁基分头跑路。 结果就是袁基的运气太差,最终被曹操杀了。 阎象的运气也好不到哪去,中了一箭逃到王弋这里,说完袁绍的阴谋就死了。 如今袁绍拥有三州之地,只要给他一些时间,他就能和王弋分庭抗礼。 只要这次他能拿下洛阳,整个中原就都属于袁氏了。 这种情况是王弋不愿意看到的,虽然扔了袁绍的信,可该遏制还是要想办法遏制。 王弋现在主要面临的问题是后勤跟不上,现在全天下都在打仗,粮食不好买。前两年那两次大战,王弋的存粮已经见底。 这也是他为什么想总督后勤的原因,别人的抢过来就是自己的,多好! 河内郡一定要打,问题是从朝歌打到洛阳一路上十几二十个县,这得打到什么时候,还得防备长安的偷袭。 无奈之下王弋只能想一些歪门邪道了。 如今的河内太守是王匡,他能成为河内太守完全是巧合。 当时何进和宦官斗得如火如荼,王匡被何进派回老家招募兵马。 等王匡招来人后,何进跑了董卓上位了,迎接王匡的是董卓的两个条件。 要么投降给个官做,要么先行一步给何进去地底下探路。 由于王匡不知道接收他部队的是董重,很多人都以为他背叛了何进。 无奈之下王匡只得从了董卓,和从事韩浩一起在河内老老实实种田。 这次会盟袁绍没找他,原因就是王匡乃背主之人袁绍有些看不上。 袁绍看不上不要紧,王弋看得上啊。 询问了一大圈之后,终于又在蔡老头那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两人年轻时关系非常好。 于是王弋便让蔡邕和王匡进行拉扯,试一试能不能将王匡忽悠过来。 王匡其实对联军非常不满,怎么说他也是个名士,那么大个河内郡,都打到虎牢关了,居然不来拉拢他? 要知道他一兵一卒都没往黄河对岸派,这样的暗示还不够明显吗? 王弋让蔡邕给他写信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什么意思了,奈何他有点看不上王弋,因为王弋的名声不行,他喜欢袁绍。 这就形成了一个怪圈,王弋想舔王匡,王匡想舔袁绍,袁绍想舔王弋……属于是个闭环了。 不过最终这三个人都失败了,经过长达一个月的拉扯,曹操把王匡舔走了。 收到曹操满是得意的信件,王弋差点没被气死。 也行吧,至少能派兵去洛阳了。 为了报复曹操,王弋让赵云先行一步去温县,将那里姓司马的来了个一锅端,全给请去了邺城。 反正现在曹操也不知道这些人的厉害,绑了再说。 后发先至,曹操带兵一万五驻守河阳,王弋带兵两万驻守温县,与洛阳隔河相望。 也正是这个时候,袁术背叛的消息传了出来。 袁绍也撕下了他的伪装,派人突袭昌邑杀掉了金尚。 几乎在同一时间,袁术命人将正在筹粮的孔伷杀死,吞下了一个完整的豫州。 直到这时世人才看到袁绍谋划的一部分,青徐兖在袁绍手上,豫扬在袁术手上,袁氏终于达成了合兵一处的想法,称霸整个中原。 再加上白马的粮草,此时袁绍可以说是兵精粮足。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杀掉袁隗攻下洛阳,继而平定四方。 但袁绍发现这个目标似乎不太好实现,因为董卓的反击也开始了。 不知什么时候,袁绍忽然看到虎牢关上有一些穿着袁术军卒服饰的士卒,他心中咯噔一声。 袁绍在攻打虎牢关的时候其实是占优势的,虽然他的四庭柱搞不定吕布,可他的人多啊。 董卓吃亏就吃亏在人少上,袁绍相信只要不惜生命,总有一天他能搞定虎牢关。 而张邈和夏侯渊的联军还要再等,因为他们还要面对函谷关。 可如果袁术支持董卓那就不一样了,袁术有兵,董卓有将,打下去将非常艰难。 袁绍意识到这是一个局中局,在自己布的局中还有一个局,那就是董卓和袁术也有交易。 事实也确实如此,古代传递信息不像现在打个电话就行,全靠书信和口耳相传。 袁绍和袁术的计划是攻下轘辕关之后袁术负责击败刘表,扼守轘辕关,等待和他一起会师洛阳。 凑巧的是袁术和董卓的交易中也有击败刘表这一条,袁术干了一件事却完成了两个任务。 其实袁绍从董卓一直没有杀袁隗就应该猜到一些事情,可曹操的计谋实在太突然,后面的事情发生的又太顺,袁绍根本就没多想。 曹操也有自己的规划,他早早就和张邈结成同盟,为的就是防备袁氏施展阴谋,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凭借声望和亲自上门的诚意,曹操又打动了王匡,现在的局面就有意思了。 讨董联盟被组织者亲手瓦解,盟主被气的卧床不起,而洛阳则变成了董卓联盟、曹王联盟和袁绍三方对峙的地点。 鹿死谁手真的尚未可知,大战只欠缺一个契机…… 第97章 进击的袁氏(三) 黄河汹涌,水流滔滔。 虽不及大海壮阔,却在流动中向人述说着自己的哲理。 此情此景不说吟诗一首至少也应该携美同游,和女伴说上两句富有哲理的话,引得对方对你刮目相看才好。 然而此时两个男人在河边无聊的打水漂,他们身后不远处两个壮汉正在对打。 呃……抱歉。应该是一个揍,一个被揍。 王弋和曹操相约黄河边闲聊,王弋带了关羽,曹操带了曹洪。 世家子自然看不上野路子,曹洪各种挑衅。 王弋没有惯着毛病,曹操也想瞧个热闹,曹洪就悲剧了。 或许是看单方面挨揍有些无聊,两人来到了河边,一边打水漂,一边闲聊。 “中和,你说你这是图个什么呢?”曹操有些好奇,他不太理解王弋为什么要加入那个联盟。 王弋没有隐瞒:“刘宏和刘协。” “放……呃……两个死人?”曹操本想呵斥王弋无礼,反应过来无不无礼都无所谓了,于是问道:“你要他们干什么?没什么意义啊……” “一个是我姑父,一个是我小弟,看着他们无人收殓?”王弋白了曹操一眼。 “我不信。”曹操表示怀疑。 这次王弋没有解释,反问道:“你这么拼命又是为了什么?” 曹操沉默片刻沉声说道:“如果我说我是为了重塑大汉,你信吗?” “信……”王弋拖了好长一个尾音。 曹操有些不爽的说:“我没开玩笑!” “我知道,我也没开玩笑。” “那你为何……” “为何如此轻浮?”王弋打断曹操的说无奈的说:“不然我能怎么样?惊讶还是拜服?我和你不一样,你有理想我没有,我就想活下来罢了。” 曹操却不相信王弋的理想是活下来,不过还是转换了话题:“中和,你说我们应该如何攻破洛阳?” “硬打呗,不然还能怎么办?”王弋撇撇嘴,董卓现在没退路的。 硬打?曹操很是头疼,洛阳粮草充沛,硬打就算是加上袁本初也打不下来啊。 洛阳真的是个大问题,城高池深只是一句形容。 内城外城、瓮城女墙什么都有,虽然城门多但不意味着不好守,可谓是及当时防御建筑学大成之作。 有了袁术兵力上的支援,董卓完全有能力耗个一年半载。 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探讨这个问题了,一直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 王弋也没有好办法,没了王司徒的连环计,只能硬打。 以前他还觉得古城也就那么回事,现在看来洛阳不要太雄伟…… “中和,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募兵。”曹操开始喂鸡汤:“只要人够多,什么城打不下来?粮草问题无需担心,你若能募得五十万兵力,我曹孟德就是自己不吃,也要让你手下士卒填饱肚子!” 王弋眼神古怪的看着曹操,嘴里揶揄道:“不如换一换?你若募得三十万兵,我王中和给你提供粮草,甚至还能给你提供咸鱼,你干不干?”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若是能募得三十万兵马还用你一起来攻打洛阳?”曹操很是不满王弋的态度,王弋坐拥三州却只肯出区区两万人,凭白在这里耗时间。 王弋没好气的说道:“感情不是你治下的百姓?抚恤你出?民怨你平?五十万?说的好听,你当士卒是消耗品吗?用完就扔?” 曹操对王弋的话有些不解,士卒难道不是消耗品吗?哪怕是再精锐的士卒,不用做消耗那还有什么意义?争天下这点狠心都下不去? 这一刻曹操忽然觉得王弋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心慈手软或许是他最大的弱点。 王弋哪知道曹操再想什么,他其实有不少解决洛阳的方法,土炸弹或者投石车都可以,实在不行两者加在一起,王弋相信这天下就没有他攻不破的城池。 问题是这土炸弹这种东西王弋不想用,这是一个双刃剑,还是十分锋利的双刃剑,一旦用出来只会有三种结果。 第一,天下人联合征讨的目标从董卓变成了王弋自己。 第二,想要破城那火药的使用量将极为巨大,就必须用到工匠调配。攻破洛阳之后王弋也不用干别的了,天天防着别人惦记吧。王弋很难保证有人不会想着将火药的配方偷出来,然后往他床底下塞上一包。 第三则是王弋最担忧的一点,火药这种东西很有可能被有心人利用,在这个信奉巫蛊的时代,如果王弋不能将自己鼓吹成神仙,那他注定会成为恶鬼。一旦有人通过舆论制造出这种声势,王弋不会有任何翻身的可能,就连治下的百姓也会离他而去。 这并不是王弋杞人忧天,要知道刘备在三国鼎立之时,也被人恶意造谣成了一个吃人心肝的恶鬼。 刘备还没干什么呢,就被人污蔑成这样,凭什么他王弋就能幸免? 而且王弋也不着急打洛阳。耗着呗,反正粮草是王匡出的,他不着急。 现在王弋最担心的不是洛阳而是长安,根据情报董胖子可没少往长安派人,没道理长安还能如此消停。 “孟德,听说你有个好朋友。”王弋眼珠一转问道:“听说你曾经和许攸许子远的关系非常好?和我说说他呗。” “说他干什么?好久没有听到关于他的消息了,也不知现在还活着没有。”曹操有些疑惑,这不是再说打洛阳吗?怎么扯到许攸身上了? 王弋却不动声色的说:“王文祖在临死前和我说了一个秘密,其实谋杀刘宏的人不是何后,也不是张让,而是许攸。” “你说什么?”曹操面色大变:“不可能,许攸何德何能?他怎敢谋害先帝?” “很难说呦。王文祖说当时他们在谋划废立之事,你想不到吧?”王弋的脸色非常古怪,看着曹操惊恐的表情差点笑出来。 王弋憋的真的很辛苦,他哪知道事情真相,他只是知道王芬和许攸曾经想要废过刘宏,这么说只是诈曹操的。 谁曾想居然被他蒙中了,曹操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因为他收到过许攸的信,上面曾十分隐晦的提及想要废了刘宏。 曹操此时心情非常慌乱,嘴里却说道:“我……我也不知道许攸如今在什么地方,不过我记得他曾经就任大将军府属官,想来应该在长安吧……” 靠! 王弋暗骂一声,灯下黑啊! 他派人翻遍了整个长安,除了皇宫以外其他地方都找过了,完全没发觉许攸的影子,感情那货在何进那里藏着呢。 说起来何进也是无奈,身上挂着大将军的职位,可连长安都没进去过,一来他担心自己被张让黑了,二来担心强攻的话自己妹妹和外甥被张让黑了。 没办法,他就一直驻扎在左冯翊的治府高陵当个土皇帝。 王弋一直都没在意过何进,就他手底下那两个烂土豆真不够王弋麾下大将收拾的,派张飞过去分分钟就能解决。 谁能想到! 而且经过分析,王弋等人认为消失已久的王允很有可能就在许攸手上,很可能还没有死,毕竟三家王氏在白波黄巾那里过的相当不错。 嘭! 两人正聊着,一道人影从头顶飞过,跌到河里。 定睛一看,发现正是曹洪,看来关羽是不想玩儿了。 曹操脸一黑有些挂不住,王弋却笑着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嘛,下次再来,哈哈!” 曹洪扑腾上来,心道下次还来个鬼呦! 经过曹洪这么一干预,两人也没了什么谈性,约定五日后渡河围攻洛阳,便挥手告别。 临分别前,曹操忽然笑着说道:“中和,这次联盟你出了粮,却什么也没得到,亏了吧?胜败乃兵家常事嘛,哈哈……” “是啊!亏喽……亏喽……”王弋没回头,摆摆手打马走了。 没走多远,关羽有些气不过的说:“主公,那曹孟德不是更亏?青州兖州都没了,还好意思说我们?” “他亏了吗?哈哈……云长,他可不亏。”王弋虽然在笑,但脸色有些阴沉的说:“以两州之地,换臣下的家眷,这种魄力不是什么人都有的。要是没有绝对的自信,这次他将一无所有。用两州之地,换取臣下感恩戴德,绝对忠诚。这种买卖要是我我也做。” “曹孟德这么做是在邀买人心?”关羽惊呼,这手笔也太大了。 王弋却摇摇头解释:“不,青兖二州他是实打实的丢了,当他答应袁绍在白马会盟的时候就已经不属于他了。他用青兖二州的名分换臣下的家人那才是邀买人心。” “哼,卑鄙小人。”关羽冷哼一声说道:“不若我去斩了他们,让羽为您除去心腹之患!” “不用。被人嘲讽两句就生气没有任何意义,我们这两年尽量不打仗,等曹孟德将各路诸侯打没了我们收拾他一个就好了。”王弋笑了笑,似有所指的说:“再说了,我们真亏了吗?” 王弋就是属貔貅的,怎么可能干吃亏的事? 他给白马送了很多粮,想要让这些粮草通过黄河光靠船只和人工搬运太慢了,为了方便,他派人在黎阳的浅滩造了一座桥。 这座桥后来被袁绍拆了一半,不过没关系,剩下这一半也就够了。 王弋现在还没有动白马,就是因为他在等一个人,一个未来的水军大将——甘宁。 想要从益州往冀州绑人是一件很困难的事,特别还是要在益州那种环境中找到水贼甘宁,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去年这个时候王弋就已经派人去了,好在绑人不一定要非要用武力,陈震前些天传回来消息,他们已经进入长江,准备绕一大圈走海路回来。 算算时间,差不多应该已经到青州了。 这也是无奈之举,猛虎虽然不在江东,可吃起人来毫不留情,已经咬死不少益州士族了。 甘宁这两年过得很苦逼,他水战是厉害,奈何孙坚手下人水战也不弱啊! 甘宁手底下都是一帮贼寇,再怎么能打也打不过正规军。 而且孙坚收拾起这些宗贼根本就没想着收降这么一说,就是奔着弄死去的。 甘宁不是没想过投降,可孙坚根本不理会。 不是甘宁不够猛,孙坚收降的目标只有士族,像甘宁这种虽然出身不错,一旦挂上了贼的名头,无论是宗贼还是土贼,孙坚一律处死。 孙坚这么干是贾诩的建议,一时间孙坚的军队得到了蜀中百姓们的全力支持,因为受这些贼众祸害最多的就是这些百姓。 甘宁被孙坚揍的抱头鼠窜,陈震跟着他在益州兜兜转换了半年,才从孙坚的围剿中跑出来,这段经历当真惊心动魄。 甘宁也没了锦帆贼众的心气儿,有个能收留他的人他巴不得去投靠,更别说北方的大诸侯了。 只是让甘宁有些疑惑,为什么他这个无名小卒会被王弋看中?自己名头这么响亮了吗? 没人能回答甘宁的问题,就连陈震也不清楚王弋为什么让他不远万里找这么一个人,他不觉得这个粗鲁的家伙到底有哪里好。 不过他是个认真负责的人,既然王弋下令了他就绝对会将事情办好,上次没有说动袁绍的事让他很自责,这次必须让主公满意。 王弋满不满意现在还不知道,和关羽返回温县后他见到了一个人,荀彧终于将张昶从凉州弄过来了,不容易啊。 见到张昶后王弋松了口气,许攸许子远,受死吧! 第98章 进击的袁氏(四) 想要说服张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尽管张氏兄弟对家学并不精通,而是醉心于书法。 但在这个世道上,没有人愿意拿家学开玩笑,更别说付诸于一场阴谋。 这也是为什么荀彧拖到现在才将张昶从凉州接过来,而且接的不是他一个人,而是张家全家。 为此王弋还付出了一个县令,张昶的弟弟张猛被任命为乐成县令。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张昶动笔书写,桓典构思署名,两人将一封回应许攸对《欧阳尚书》质疑的信以私人名义送进了长安,送到了杨彪手上。 将信交给杨彪两人的理由是只知道许攸在长安,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希望杨彪能代为转呈,也希望同为《欧阳尚书》传人的杨彪给出一些建议。 这就是荀彧的计划,之后的事杨彪会帮他们搞定。 至于许攸到底提没提出质疑根本不重要,这两个人的身份足以让杨彪认定许攸提了。 其实许攸也不重要,王弋想要解决的是跟在许攸身边以何顒为首的那些党人。 朱灵在高柳已经审讯过审家人了,得知了陈瑀和陈逸曾经在高柳出现过,王弋认为那些人才是真的麻烦。 同行之间一致对外时往往是最团结的,但内斗的时候同样也是最残忍的。 王弋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找到许攸,然后不经意间将许攸的行踪透露给杨彪就行。 找许攸这件事王弋交给了吴成,现在他要为另一件事头疼,斥候刚刚来报,袁绍攻破了虎牢关。 王弋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老曹家那么多猛将都搞不定虎牢关,袁绍凭借阉割版四庭柱就搞的定? 事实上袁绍还真搞不定,他都不想打了。 虽然没有发生三英战吕布这种情节,但虎牢关前却发生了四庭柱大战吕奉先的桥段。 结局就是左先峰颜良在围攻中被吕布当场给剁了,另外三个人凭借颜良用生命制造的机会互相掩护,淳于琼捅了吕布一剑。 吕布受伤后跑回虎牢关,按理说以他和牛辅的组合,即便受伤守关还是没问题的,怎么就破了呢? 不管袁绍是怎么办到的,破了就是破了,在他面前洛阳已经无险可守,而王弋他们却要想办法攻破平阴。 河阳和温县的位置其实很尴尬,两座城的面前是黄河,黄河挨着北芒山,想要从河内郡进攻洛阳只能走北芒山西边的平阴。 平阴也是险要之地,半渡而击的道理谁都懂,很不好打。 王弋点了一万五千兵马前去河阳找曹操汇合,剩下五千王弋留给了乐进防守。 曹操显然也得到了消息,正在整顿兵马。虎牢关是昨晚被破的,他们还有时间。 休息一晚,第二天王弋早早架起了投石机,开始在河对岸对平阴进行轰击。 对于这种高科技产品曹操很是新奇,同样他对王弋非常不满。 他亲自跑到王弋军中询问王弋:“中和,你有此等利器为何不早早用来?非要到这个节骨眼才用吗?” “唉……孟德有所不知啊。”王弋很是歉然的解释:“昨天刚运过来,我回营的时候才知道。你看!这不拿到手我便来找你攻城了吗?” “你确定?”曹操明显不相信王弋说的话,狐疑的问:“你确定是才运过来而不是为了消耗我麾下士卒?” “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们是盟友啊,我怎么可能坑盟友?你以为我是袁本初?”王弋十分不满,似乎承受了天大的冤枉。 我信你才是有鬼! 曹操很清楚王弋就是在刻意消耗自己的士卒,可这也没办法,王弋是曹操现在唯一能联手的人,张邈还在弘农郡不知什么地方呢。 曹操没想错,王弋确实在坑曹操。要不是袁绍忽然取得进展,王弋都不想用投石机。 耗着呗,反正幽冀有荀彧他们,民政只会越来越好。 自己手下士卒吃饭又不用他王弋出,要是能在平阴攻防战中耗死一两个曹操的将领,王弋就赚大了。 其实投石机的杀伤力真的很一般,而且还隔着黄河,命中完全靠信仰。 五台投石机王弋扔了小半天,一共仅有三发打中平阴。 不过他的运气非常不错,第一发和第三发虽然扔进城里不知道造成什么杀伤,第二发却命中了城门,整块大石头都嵌在城门上了。 这下轮到守城的将军尴尬了,想要半渡而击就要开城门,开了城门石头掉下来就是个大洞,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的部队渡河。 从别的门绕也不行,达不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守将很光棍,直接开门投降了。 平阴的守将是任俊,王弋开开心心去受降,结果人家根本就不鸟他,而是选择了曹操。 在任俊看来王弋用的手段很不光彩,曹操能在他防守之下数次攻城,那才是真厉害。 对此王弋非常不爽,攻城器械怎么就成了不光彩的手段? 细问之下才知道,投石机还是起到了关键的作用,虽然命中率低的可怜,但造成的心理压力却是实打实的。 任俊投降的直接原因也不是那块大石头,而是守城的士卒士气崩了,任谁也扛不住一块块巨石满天乱飞。 行吧,反正平阴是拿下来了,洛阳就在眼前,他们终究比袁绍更快一步。 只是两人现在都不怎么开心,他们都在担心同一件事。 曹操再次找上王弋:“中和,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在黄河这边留下一些兵马?万一河东郡……” 王弋也在担心这个问题,白波里有个很难搞的徐晃,不防不行啊。 于是他说道:“我在温县留了五千防守上党,你在这里留下两千守河东如何?” “两千?五千?真要这么多吗?”曹操有些不敢置信,打个黄巾还需要七千人分守两方? 王弋却皱着眉说:“无劝你不要放松警惕,白波黄巾的首领是李乐和杨奉,他们现在一个是后将军,一个是征东将军。” “后将军?征东将军?谁封的?” “还能有谁?长安呗。” “伪帝?他会和黄巾合作?会和董卓合作?” “为什么不会?董卓要是败了,下一个就轮到他了。” 曹操闻言沉默了,或许刘辩不是一个有用的皇帝,看不清什么形势。可长安还是有不少明白人的,不可能看不清形势,开来真的要好好防守了。 “任俊、李乾,你二人引两千兵马驻扎在湛城,防备河东偷袭。”曹操招来一员将领吩咐:“此次任俊为正,李乾为副。” 王弋撇撇嘴,心道曹操的胆子是大的没边了,任俊刚招来就敢让他把守要地。不过安排的倒是稳妥,任俊为正,带的却全是李乾的手下,平阴降卒全部被曹操带走,收买的一手好人心。 王弋这种表现就是乌鸦笑猪黑,他也好不到哪里去,白波黄巾中最有价值的一个人王弋提都没提,在想什么就不用多解释了。 而且王弋不仅盯上了徐晃,甚至连李乾都盯上了。 李家真的很有意思,一家人堪称各会各的。 李乾的气概相当不凡,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英雄。 儿子李整很能打,历史上跟着曹老板平定兖州一路上屡立战功。 侄子李典就不用说了,五边形战士,老曹的金牌运输大队长。 还有个相当神秘的李进,这家伙带着庄客硬生生干翻了吕布的正规军。 王弋想忽悠李乾不太容易,毕竟当时李乾是带着几千人主动投的曹操,算是主要合伙人之一。 他的目标是在李家的那个李进,这不就是一路军师合适的人选吗? 前往洛阳一路上王弋都在研究该如何忽悠……啊呸,如何劝说李进出仕。 这个时代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很多非常有本事的人学习不是为了学以致用,单纯就是为了学习,做官对他们几乎没什么诱惑力。 直到…… 直到洛阳城下,王弋见到了袁术,同时还见到那个给他胸口留下伤疤的男人——吕布。 荀攸在洛阳多年,他盯着城墙上的人看了许久后,在王弋耳边低声说道:“主公,有个不太好的消息,董卓可能已经死了……” 第99章 进击的袁氏(五) 王弋不明白荀攸是如何判断的,荀攸指着两个人说道:“那位是黄琬黄子琰,身边那人叫士孙瑞士孙君荣。他们都是很忠诚的汉臣,如果董卓没有篡权,他们还能出仕。可董卓既然已经称帝,这些人绝对不会听命于他。” “只是因为这些吗?”王弋觉得荀攸的话没有太大说服力。 荀攸却坚持自己的想法,极为认真的说:“主公,这没什么不可能的。黄琬出身江夏黄氏,据说和蔡氏有姻亲关系,蔡氏又支持刘表……” “可刘表不是已经败了吗?” “主公,刘表只是败了,不是死了。”荀攸详细跟王弋解释:“这些人对刘氏有着超乎想象的忠诚,为了刘氏江山,他们愿意付出一切。不是仅仅因为刘氏对他们友好,而且还因为刘氏的统治符合他们自身的利益。在世家看来,稳定才是第一位的,我们家不也有个后手吗?” “是啊,你们家那个老爷子……” 王弋说的老爷子是荀爽,去年的时候荀爽终于没有挺过来去世了。荀爽临终前只见了荀彧一面,就是在告诉王弋荀彧会效忠王弋,但不要断绝荀氏和其他势力的联系。 对此王弋不好多说什么,还是那句话,他接受但不理解。 荀爽在王弋脑海中划过,他忽然反应过来:“不对不对,怎么说到你们家了?我们不是在说董卓吗?公达,单凭这两个人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判断董卓已经死了。如果董卓死了洛阳一定会乱,现在看来洛阳非常平静。退一万步说,刘表根本就不符合他们的利益,找一个好控制的皇帝才是他们应该做的。” “不。”荀攸果断否定了王弋的想法说道:“在世道还没有乱的时候他们需要一个方便控制的,现在他们需要一个实力强大的刘氏。洛阳到底乱不乱我们并不清楚,不过我认为大军压境只会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分崩离析彻底混乱,另一种则是暂时摒弃矛盾团结起来。我觉得我们这么快包围洛阳似乎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威胁促进团结吗?”王弋眯起了双眼,他有些动摇了。 可荀攸的猜测完全是基于董卓死了的前提,问题是王弋质疑的就是这个前提,他得想办法试探出来。 仔细观瞧城头上站的那些人,袁术、吕布、黄琬、陶谦、士孙瑞……似乎真的没有董卓一系的人。 “那个人是谁?”王弋指着士孙瑞身边一个身着甲胄的人询问荀攸。 荀攸仔细辨认了一下说道:“此人名叫杨儒,出自弘农杨氏。” “弘农杨氏?”王弋眉头一皱喃喃自语:“这里面还有长安的手笔吗?” “不会,杨儒只是杨氏族人,他和士孙瑞的关系不错,应该只是杨氏的一个选择。”荀攸不认为长安有资格参与进这件事里。 说到杨氏,王弋忽然想到了一个被忽略的人,袁绍攻打洛阳的根本原因是为了杀袁隗,袁隗现在怎么样了? “云长。”王弋招来关羽说道:“前去搦战,随便打。” “喏。”关羽答应一声,打马来到洛阳城前搦战。 下来的人倒有些出乎意料,一个用斧子一个用锤。 通名之后王弋直道好家伙!这两位就是和上将邢道荣齐名的潘凤和武安国啊?看起来倒是挺凶的。 关羽现在还是个无名小卒,知道他厉害的只有吕布一个人,潘凤先上前迎战,结果被关羽一刀就斩了。 这一手直接震慑住了全场,武安国和潘凤较量过,自知自己也不是敌手,调转马头便回了城里。 吕布看得直皱眉头,他觉得关羽又强了。不过没关系,他也变强了。他得了一匹宝马,有这匹马在他相信天下没人是他的对手。 二爷必然变强了,以前跟着刘备四处流浪,武艺全靠自己摸索。 现在不同了,王弋身边有各种各样的人,他又提倡在交流中互相进步,这就使关羽很系统的学了一些武学知识。 王弋试探出他想要的结果后便鸣金唤回关羽,按理说阵前对战应该派手上最强的战力,即便吕布不出战也不应该派这么两个啊。 而且武安国和潘凤属于孔融和韩馥的私人追随者,怎么轮也轮不到他们出战,看来洛阳是真的出问题了。 出了问题就有利用的机会,王弋不相信这些人真的能做到众志成城。 他自己的臣下算得上是精挑细选,都不能保证里面没有二心之人,董承现在不还在邺城的大牢里吗?更何况是鱼龙混杂的洛阳?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叛徒。 王弋打算退守平阴,给这些人留足内斗的空间。一旦威胁消失,这些人撕咬起对方来不会保留任何情面。 王弋的打算还算不错,但曹操却不这么想,洛阳已经近在咫尺,只要拿下就有了重塑汉室的希望, 于是他过来再次找到王弋建议:“中和,攻城吧。你若是担忧士卒损耗过大,我可命人先登。” “孟德,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董卓。”王弋打算劝一下:“袁氏才是威胁最大的,如今袁绍就要到洛阳了,为何不让他们狗咬狗?” “那万一他们不咬呢?你可曾想过若是袁本初和袁公路联合我们怎么办?那样我们将没有一丝机会。”曹操有些着急,王弋必然得不到洛阳,这里对于王弋来说就是快飞地,曹操却不能等了。 王弋没有立即回答,他在考虑要不要将自己的发现说出来,他和曹操的想法差不多,要是能在洛阳坑曹操一把,她也是愿意看到的。 “曹使君,在下建议还是等等袁绍。”一直没有发言的戏志才说道:“不论我们现在能否打下洛阳,袁绍兵多是不争的事实。打下来我们会被围困,打不下来容易遭受前后夹击。” 这次出兵王弋带的是张飞和乐进的人马,戏志才又被任命为军司马同行。谋士方面王弋带了荀攸和田丰,只是妈妈桑老田不放心王弋的安全,一直在监督士卒们安营扎寨。 曹操认识戏志才,他说话也不再顾忌什么,直言不讳的说道:“戏军师,打下洛阳我们至少能有个防守的地方,总比这样要强吧?” 戏志才却不这么认为:“曹使君,我们如何快速攻下洛阳?洛阳城高池深……” 还未等戏志才说完曹操说道:“中和不是有抛石机吗?有那个足矣。” “不行。”王弋插嘴:“抛石机威力确实大,可洛阳城墙被破坏了对我们来说同样是麻烦,问题的关键还是要解决洛阳成里的人。” 曹操非常不满王弋的态度,大声说道:“中和,做事怎可如此瞻前顾后?能成什么大事?” “曹孟德!”王弋也有点火了,低喝一声说:“你冷静些行不行?我这两万人都死在这里对我来说也没什么,但你的人死了你就什么都没了!” “那又如何?我还可以再招募……” “你招个屁。”王弋根本没惯着曹操,讽刺道:“你用青兖换了手下的忠诚,可你换了王匡的忠诚吗?再者说青兖的名头能让你得到多少忠诚?再死下去,你手下的人都比你多,你凭什么统御他们?” 曹操脸色一变,有些阴沉的问:“中和,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质疑谁?” “你觉得我在挑拨离间?你想得美。”王弋有些不屑的说道:“就凭你手下那些人,有谁值得我挑拨?嘁……” 曹操有些尴尬,事实确实如此,他手下那些人还不是王弋的对手。 没奈何曹操只能陪着笑脸说:“中和,我不是那个意思。但咱们亦敌亦友,你这么帮我……” “唉……这大概是你我最后一次友好的合作了,算是我将你拉进这件事的补偿吧,总不能让你死得不明不白。”王弋的神色很是难过,似乎是在为即将失去朋友而忧心。 “是是是。”曹操赶紧借坡下驴问道:“那中和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王弋脸色一沉说道:“等。我们等袁绍过来,他这次讨董的目的可不单纯,袁氏他说得还不算,想要袁氏成为他的一言堂,有个人必须死。” “袁隗……袁本初还真的下得去手啊。”曹操脸色很难看,世家内斗的时候很多,但对外的时候很忌讳这个,家族不就是为了能更好的抱团取暖嘛。 王弋撇撇嘴,心道这有什么下不去手的?袁本初连别人祖坟都刨啊,未来你不是也一样?挖坟掘墓的事没少干,杀个长辈怎么了? 两人没有再继续讨论这件事,曹操闲聊两句便告辞了,他自然不能听王弋的话,这事儿还要回去和谋士商量。 荀攸见曹操走远了,有些无奈的对王弋说:“主公,您这一次的计谋可不甚高明,小叔会看出来的。若是真相离间曹操麾下之人,我等好好设计一番便是,您这一计……” “有些糙吗?”王弋笑笑:“我说错了吗?公达,看不看得出来无所谓,我确实没有荀友若那个本事,不过对付曹操足够了。我不需要他相信我,只要他怀疑臣下就足够了。只是看来我们不能撤回平阴了……” “主公,其实我们可以去打河南或是谷城。”戏志才提出了建议:“那样我们就能断了洛阳的退路,他们只会更惊慌,同时还能阶段函谷关方向的援兵,所有的援兵。” 王弋想了想摇摇头说:“不需要,就算是张邈来了,对我们的影响也不大。我们最好能拿下平阴,我担心的是退路。” 戏志才依旧担心的问:“主公,那袁绍怎么办?我建议拿下巩县,依托北芒山,给我五千士卒,我有信心击溃袁绍那五万人马。” “还是不用。”王弋笑着说:“你不是一直想突袭白马吗?我也让你做了突袭的计划,对付袁绍我们有的是办法,现在得等他过来,不然没人唱戏,这个戏台子不久白搭了吗?” “主公决定突袭白马了?”戏志才大喜,他早就提出想要突袭白马,只是王弋一直没给个准确的答复。 王弋点点头说:“我也想着突袭白马,不过一直在等一个人过来,突袭白马不是最终目的,安全从洛阳撤出去才是。我们缺个水军将领啊……” 戏志才疑惑的问:“公孙家那些人不行吗?” “不行。”王弋摇头说道:“海战和在江河湖泊中的水战不同,海上风高浪急,公孙家的人习惯用大船撞翻小船。水战拼的是箭术以及士卒跳帮时的悍勇,这点公孙家不行。” 戏志才叹了口气,忽然想到什么,苦笑道:“主公可是不信任我?这等事情为何不与我等商议?” “我自然相信你们,但我不相信我自己。”王弋也很无奈的说:“当年我写了很多招募信,结果因为招募信而来投效我的只有黄权一人。我也给你写了,你是被谁叫到的身边的就不用说了吧?志才,我现在没什么名望……” 戏志才瞬间尴尬,他确实收到了王弋的招募信,而且招募信还是纸的,只不过被他用来引火了。 当时他根本看不上王弋,那么年轻的一个州牧,能有什么能力? 后来还是荀彧找到他,他才答应去幽州试试的…… 王弋倒是看得很开,他示意戏志才不要多想,人才择主事件很正常的事。 虽然王弋没有经历过,但古人好歹还讲究些含蓄,后世那些面试官问的问题真就使劲往肺管子上戳,那才是真尴尬。 而在这个时代,人才往往才是面试官,人主更多的时候是应试者。 好在田丰处理好了安营之事,前来唤王弋去休息。 田妈妈依旧是那么稳健且尽职,卸任并州别驾后又回到王弋手下当了主簿,王弋被他管的死死的。 曹操回到自己军中,招来荀谌和陈宫问计。 他将王弋的话大概复述了一遍,询问该如何应对。 果不其然,荀谌察觉到了王弋的阴谋,只是他不确定王弋是不是在坑曹操,朋友是这世上最简单又最复杂的关系,很难凭借常理来推断对方的想法。 对于这件事荀谌不太好下结论,不过王弋提到了另一件事让荀谌提高了警惕。 如果真的按王弋所说,袁绍伐董的目的是借刀杀人,那他早就应该成功了才对,荀谌可不相信因为袁术的投靠董卓会不动袁隗。 袁隗若是死了那必然是一件人尽皆知的事,既然现在没传出风声,那就只能说明袁隗没有死,所以说…… “主公。”荀谌皱眉说道:“王中和一定对您隐瞒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他肯定知道袁隗为何安然无恙,但他却绝口不提,那么一定不是一件小事。” 陈宫也在一旁附和:“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主公,您有没有发现,我们现在正逐渐被王中和牵着鼻子走,似乎他在不知不觉间就让我们成为了他的下属,这有些不对。” 曹操闻言一愣,随即面色一沉。 经过陈宫的提示他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这让他开始思考自己是如何跟发小袁绍闹到这一步的。 当时……他和王弋偶遇,偶遇之后没多久就成了知己好友,接着就完全和袁绍闹掰了。 问题是他凭什么相信一个陌生人而去质疑自己的好友? 王弋骗了他吗?显然没有。 不光没有,甚至还将袁绍的野心说轻了。 曹操心中咯噔一下,他知道以后王弋的话是不能信了,因为你没办法去分辨真伪。 最让曹操恐惧的是,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开始怀疑自己臣下的忠心程度,而且之中怀疑到现在还没有停下来。就像是柳絮飞过,越搔越痒。 “友若,公台。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独自攻城肯定不行,但是和王中和合作我更不放心。”曹操脸色铁青,他觉得王弋一直在坑自己,而且还坑了好多年,这种事儿简直太糟心了。 荀谌也没什么好办法,他对王弋了解的要多一些,对幽冀了解的也要多一些,很清楚一个有这等实力的诸侯暗戳戳的玩儿阴谋到底是件的么恐怖的事情。 陈宫倒是想试一试:“主公,宫愿前去说服那王中和,让他攻打洛阳。” “哦?”曹操有些惊讶:“公台,你准备用什么打动他?” “主公,任何人做事都有目的,我相信王中和也不例外。”陈宫自信满满的说道:“如今王中和兵强马壮,他若想坐到那个位子上只是一念之间罢了,我不相信他没有这个心思。我认为他现在之所以没有上位,一方面是他老师卢植的约束,另一方面则是他还缺少一样东西。只是不知道主公舍不舍得付出了。” “没什么舍不得的。”荀谌抢先一步说道:“玉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公台,你理解错了一件事,王中和确实想要篡权,可他的心思比你想的要深沉很多,他不着急的……” “怎么可能?没人能拒绝那个位子的诱惑!”陈宫明显不信。 荀谌苦笑道:“这就是他厉害的地方,能人所不能啊……这大概也是叔父看重他的原因吧。” “友若……”曹操很想劝一劝荀谌,得到荀谌他很高兴,不过他也知道荀谌尴尬的处境,弃子而已。 荀谌却收起苦笑,一本正经的说道:“主公,荀氏放弃了我,但我没有。我自信凭我荀友若的才学,拼杀出一片天地绰绰有余!只是不知道主公敢不敢搏上一搏?” “哈哈哈……”曹操闻言大笑,豪迈的说道:“这天下彼可得,我亦可得!天下当有我曹孟德之名,亦应有荀友若之名,应有陈公台之名!哈哈哈……” 荀谌的话很提气,冲散了曹操对王弋的恐惧。 曹操也是豪气冲天,想想也对,人死鸟朝天,不死就是干,有什么可怕的? 三人畅谈着对外来的畅想,一时间非常开心。 所谓庸碌之辈和有志之士的差别就在于庸碌之辈的畅想真的就只是想想而已,有志之士却能将畅想转化成现实。 荀谌就曹操目前的状况给他规划出了未来的战略走向,占据河内郡和河南尹以图司隶,联合韩遂平定西北,继而兵出豫州一统中原。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想法,司隶在这个年代唯一的威胁就是性格多变的西北,只要有人能镇得住凉州,那么从哪里出兵都没问题,打谁全凭曹操心情。 陈宫也补充了一些,司隶乃是大汉经济政治中心,人才众多。若曹操能不拘一格降人才,不出数年,必定一飞冲天。 曹老板就这点好,大五边形战士让他能够很清楚什么建议是对的,什么是不对的。所以他愉快的接受了这个建议,并且一起补充着荀谌的计划。 天色渐晚,三人犹自谈性不减。 不提着三位君臣,王弋反正是早早休息了,可惜没有能够达成一夜无话的成就。 半夜时分,王弋被吵醒,戏志才在喷高顺,闹得动静非常大。 王弋迷迷糊糊很是茫然,细问之下才知道戏忠同学又偷酒喝了,还被高顺抓了个现行。 原本王弋想着大事化小得了,老酒鬼戏志才不偷才是问题,结果高顺的一句话让王弋瞬间清醒,并且引起了他高度重视。 “戏司马,你不可以再吃那些丹药了,即便要吃也不能饮烈酒服下,会出事的。”高顺没有在意戏志才骂他,他早就习惯了戏志才吃完丹药有些疯疯癫癫的情形。 “你懂什么?”戏志才十分不满的大声说道:“酒乃粮食之精,粮食乃天地之精,我这是……” “你是你大爷!”王弋三步并两步来到戏志才身边抬腿就是一脚,直接将戏志才踹翻在地。 这一脚太突然了,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就连戏志才也忘记起身,看着王弋有些不知所措。 王弋一把揪住戏志才的衣领,一边摇晃一边说道:“你特么还敢吃丹药?我不是不让你吃了吗?你知道那些丹药是什么吗?都是铅!只会让你死得更快,便得更蠢!会影响心智的懂不懂?会让你思维变得迟钝的懂不懂?吞金自杀懂不懂?铅比金还要毒!剧毒!你在作死吗?你在作死吗?啊?” 第100章 进击的袁氏(六) 王弋很生气,非常生气! 他早已明令禁止臣下服用丹药这种行为了,为了让这些喜欢作死的谋士们不把他们的狗命自己玩儿没了,王弋堪称无所不用其极。 高顺和夏侯兰的作用自不必说,王弋甚至以求长生的名义让蔡琰大肆招揽一批术士关起来,防止那些谋士们嗑药的行为。 就连鱼脍王弋都禁了,想吃一口鲜的去辽东,咸鱼将军那里大海鲜有的是,十来斤的大黄鱼都拿来晒咸鱼了,没必要为一口河鲜玩儿命。 在他的强硬态度以及甄道多次钓鱼执法下,嗑药达人郭嘉算是将这个爱好给戒了。 王弋本以为郭嘉作为一个孩子都能自律,其他人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哪曾想成年人戏志才玩儿的这么疯?烈酒配铅丸,神仙也玩完啊! 根本不听解释与哀嚎,王弋让高顺连夜将戏志才打包回了邺城。那里有人能治得了这货,荀彧整风的手段相当了得。 被戏志才这么一折腾,王弋也没了睡觉的心情,他写了一封手令交给高顺,让他刘晔带过来。 戏志才回去接受改造,王弋身边总得有个懂战阵的,刘晔对攻城这一项天赋异禀,特别是投石机这类器械玩儿的特别溜。 随手拿了本书耗到天亮,迟来的疲倦终于让王弋有了些睡意。 奈何老天似乎并不想让他休息,斥候来报,曹操军营出现兵力调动。 这让他觉得有些奇怪,曹操一个人根本打不下洛阳,现在调兵是为了什么?吓唬人吗? 召集文武,王弋几人开始讨论曹操的意图。 很快,斥候再次来报,曹操亲率五千兵马前往洛阳西城驻扎。 这个操作简直给王弋整蒙了,人少还分兵?疯了吧? “你们觉得……曹孟德的打算是什么?攻打谷城或是河南吗?”王弋看向众人寻求意见。 谷城县和河南县在洛阳西侧,昨天戏志才也建议王弋打下来,堵住洛阳的退路。 王弋却一点也不想打,在这个地方无论打下哪里都只会便宜曹操,得不偿失。 荀攸看了看地图沉思片刻说道:“主公,不妨再往西些……” “函谷关?”张飞顺着荀攸的手指看去,看到那个位置惊呼出来。 王弋脸色一沉,原来如此吗?张邈和夏侯渊到了! 这对于王弋来说不是个好消息,夏侯渊偷袭去偷袭武关时过的很苦逼,但回来就不一样了,南阳富庶,肯定饿不着他。 “主公,不若我去……”张飞手指点在了弘农郡,那意思很明显,他可以去断了夏侯渊的粮。 王弋思考片刻摇了摇头,现在搞死夏侯渊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将曹操往死里得罪。 再调兵过来也不成,王匡以一郡之力供给这些人就已经很困难了,万一逼出一个民变那才热闹。 一时间众人陷入了僵局…… 沉默片刻,田丰忽然问了一个问题:“主公,丰有一事不明。那曹孟德为何在偷袭了武关后将此事宣扬出来?按理说这是对他百害而无一利的做法,他应该不会是为了炫耀功劳吧?” “元皓,你的意思是说他针对我们?”王弋皱起了眉头,看来曹老板不好忽悠了啊。 “不,至少不全是为了针对我们。”荀攸似乎想到了什么,解释说:“小叔用计,计在周权。我觉得他可能是想逼袁绍出兵,趁机将兖州夺……不对!他想要颍川!” “详细说说。” “主公,曹孟德的目的就是为了逼迫所有人出兵,让自己从虎牢关抽身。只有这样他才能重新获得土地。袁本初逼迫他让出荣阳的时候,我记得他车箱了陇城。” 荀攸在地图上一边比划必变说道:“撤向陇城袁本初必定会有所防备,同样的刘景升一定会疏于防备。这样曹孟德就有机会绕路以盟军的名义出轘辕关拿下颍川了。” “不对啊。”张飞挠挠头说:“那夏侯渊你怎么解释?他偷袭武关不就是为了攻打洛阳吗?” “如果不是呢?”荀攸有些诡异的说:“如果夏侯渊的作用不是偷袭洛阳,而是接应张邈呢?如果张邈攻打武关不是为了洛阳,而是为了阻截刘表呢?如果曹操最初的目的就是颍川呢?” “不可能。”王弋听完最先否定了荀攸的想法:“曹孟德这个人我了解,他不会为了一块地盘放弃自己的底线。为了汉室他可是连父仇都能放下的人。” “主公,这并不冲突啊。”荀攸继续解释:“只要拿下轘辕关,曹操拿下颍川后同样可以拿下洛阳。他确实想要复兴汉室,但绝不是刘表的汉室。” 真的是这样吗? 王弋陷入了沉思。 他忽然想到一个细节,之前闲聊的时候曹操曾对他说过撤出荣阳的原因是士卒疲惫。 疲惫个屁!天天射几箭有什么可疲惫的? 曹孟德让出荣阳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笃信既然他都打不下虎牢关,那么袁绍同样也打不下! 为了减少损失,他曹孟德将荣阳让了出来。 看来……荀攸说的可能是真的。 那么夏侯渊攻打函谷关的原因也就有了。 刘表败了,轘辕关现在在袁术手里,不能依靠身份诈取轘辕关。而且曹操现在也不需要颍川了,他有了河内郡,足够他现阶段发展所需。 荀谌这一手玩儿的漂亮啊,要是真让曹操占了颍川击败刘表,那下一步他的目的就是荆州了。王弋相信曹操是绝对不会让刘表活着回到荆州的…… 想到这里王弋苦笑,他都不知道该感叹曹操运气不好,还是该谢谢袁术提前偷袭了刘表。 而且知道曹操的计划没用,还得想办法应对,也不知函谷关的守将是谁,能否拖住曹操…… “报……”传令兵在帐外喊道:“启禀主公,营门口有人求见。” 突如其来的汇报打断了王弋的思路,他有些不耐烦的问:“是谁?” “不认识,他不说,只是要求见您一面。”传令兵忽然有些犹豫的说:“那个人……很邋遢……不过他说他家主子有间香皂铺子在幽州,什么是香皂?” 这说的是什么玩意儿? 王弋听得云里雾里,刚想让人把人赶走,话到嘴边却停住了。 香皂铺子?那不是只有甄姜开了一间吗?那东西几乎没什么产量,属于王弋为了多交税开的奢侈品商铺。 等等……好像之前甄姜说过,那间铺子是她和其他人合伙来着?和谁?董白! “将人带过来!”王弋吩咐了一声,转头对张飞说:“翼德,你派人拿我手令,去幽州将太史子义唤来。” 张飞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王弋也是没办法,自从中了一箭后他才深刻明白气在对决中起到什么作用。 如果没记错的话夏侯渊的箭术非同一般,而且吕布还在洛阳,这就要小心些了。 荀攸有些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等他问,王弋便说道:“洛阳来人了。” 不多时一个满身污秽的人大步走进营帐,营帐中的人都捂住了鼻子,实在是太臭了,那人脑袋上甚至还顶着一坨粪便。 “你是何人?”王弋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并不认识此人。 那人看了王弋一眼,不屑的撇撇嘴:“我道你是哪般厉害的人物,不过一黄口小儿罢了……” “放肆!” 田丰手按长剑,对那人怒目而视。 “我道是谁呢。”荀攸忽然笑着说:“这不是司空李儒李文优吗?怎么如此落魄?啧啧……” 李儒? 王弋心中一惊,李儒是董卓的心腹谋士,怎么会这幅样子?洛阳到底发生了什么? “荀攸?原来如此。”李儒看着荀攸说道:“我说怎么征辟你你不愿意呢,原来早就有了主?你在洛阳是当细作?呵呵……净干一些下三滥的勾当。王弋啊王弋,你怕是难成大事。” 噌! 田丰长剑出鞘。 主辱臣死,这个李儒太放肆了。 “元皓,莫要动气。”王弋制止主田丰的动作,笑着对李儒说道:“你是说我派人去张济家里偷了董卓那道圣旨的事吧?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愿意用暗杀来解决问题,董卓都等不到现在,他早就死了!”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李儒面色大变,他不明白王弋为什么知道董卓死了的消息。 王弋哪知道董卓死没死,这些都是分析出来的,没有确凿证据。 不过看到李儒这副样子王弋多少心中有了底,故意诈他的。 “来人!带文优先生去洗漱一番。”王弋没有回答,而是招来侍卫吩咐:“一方贤士,怎能遭如此轻贱?好生伺候着。” 侍卫忍着恶臭来到李儒身边,李儒深深看了王弋一眼,转身跟着侍卫走了出去。 “公达呀,看来你猜对了。”王弋看着荀攸苦笑摇头,无奈的说:“看来董卓确实死了,不如再猜猜他是怎么死的?” 荀攸有些古怪的说:“主公,此事攸不是靠猜的。” “我觉得还是靠猜的比较好。”王弋笑得更苦涩了。 荀攸闻言一怔,露出和王弋同样的表情说道:“是啊……还是靠猜的比较好……唉……” 其他人都不明白这两位到底在说些什么,他们也不想解释。这就是聪明人的悲哀,世间之事总是逃不过他们的双眼,但知道的越多就越痛苦。 气氛陷入了沉闷,良久之后李儒才打着嗝走回来。 看到他这幅样子,王弋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吃了两块肥皂。不过他这时候才发现,李儒的一个眼睛已经不见了,一道狰狞的空洞印在脸上。 李儒倒是很痛快,将董卓的死因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袁隗动手了。 自从袁隗撺掇董卓称帝,李儒就像找机会干掉他,结果袁隗却先他一步。 好色的性格让董卓没有逃过命运,再一次死在了一个女人手上。不过这次虽然是美人计却不是连环计,也不是大孝子动的手,而是那个女人亲自动的手。 袁隗为了显示自己的忠诚,从袁氏挑了一个女人送进宫里。这个女人虽然不是嫡出,但身份同样高贵,只是母亲的身份是个侍妾而已。 身为袁氏故吏,董卓有一天能骑上袁家的女人自然身心舒爽。或许是那个女人的专业对口,或许是虚荣心作祟,反正董卓经常去临幸她。 女人也是尽心竭力的服侍,让董卓十分满意。 但在前两天董卓云雨过后,女人展现出了惊人的身手,她趁董卓不备,用一块碎陶隔断了董卓的喉咙。 几乎在同一时间,袁隗拉起了诛杀董贼,恢复汉室的大旗。 有心算无心,即便李儒防备的很好,还是慢了一步。 董卓的族人差点被屠戮殆尽,李儒只来得及救下董璜和董白。 袁隗几乎买通了城中所有将领,李儒费尽心机才将两人藏好,自己则从洛阳的污水渠游出来,找到了王弋。 找王弋是董白的想法,经历过幽州之战小姑娘成长了许多,虽然仍有些天真烂漫,却早就不是那个无知的少女。 董白认为天下能保住他们的只有王弋,因为王弋欠了她一个人情。当时要不是她,李傕和郭汜很有可能会狠狠祸害幽州一番。 李儒思考一番觉得王弋目前似乎也是最优解,双方至少没有切实的利益冲突。 最后李儒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如果王弋在攻入洛阳后庇护董氏族人,他就愿意为王弋效命。 如果王弋能将袁隗交给他,他就愿意为王弋玩儿命! 沉思片刻王弋答应了李儒的要求,这位是抗袁急先锋,他未来势必会和袁氏对上,有了李儒自己会轻松很多。 而且李儒的才能也是一流,洛阳要不是有李儒扛着,董卓早就崩了。 在大致了解王弋的计划之后,李儒同样也不着急,他也认为应该等袁绍过来再做计较。 只是与此同时不应该干等着,李儒要比戏志才激进很多,甚至可以说是疯狂。 他建议王弋派兵突袭袁绍,让其收尾不能兼顾。 李儒想要突袭的目标不是白马,而是下邳。 他想干掉袁绍全家,从根儿上断了袁绍的希望。再利用青兖二州民心不稳,挑动当地人作乱,彻底废掉袁绍。 到时候无论曹孟德还是袁公路,都会觊觎青兖徐三州,两人必定会有一场大战,王弋只需坐收渔利即可。 对于李儒的计策王弋不置可否,其实类似的计策也有人和他提过。 郭嘉曾私下建议王弋将中原的水搅浑,这一方面争取时间壮大自己,另一方面削弱对手。 但王弋并不赞同这种想法,这么做固然会是自己的优势变大,同样也会滋养出无数野心家,到时历史又会回到原本的轨迹,大量人口损失导致无力抵挡四方蛮夷,这不是王弋想要看到的。 见到王弋这幅表情李儒有些不高兴,董卓就不爱听他的,现在王弋还是不爱听他的,这些人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弋自然不会和他去解释什么,只是叮嘱他赶紧去治伤,不然可能都挺不到手刃袁隗那一天。 李儒无可奈何只得退去,他也明白刚来就想获得信任根本不可能。 看着李儒离开,王弋问道:“你们说袁家想不想做一做皇帝??”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不过大多数人都在笑。 想不想不清楚,但是一定会做。 此时的袁氏就和曾经的黄巾差不多,不论他们想不想,他们的臣下一定有人会想,到时候做不做可就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即便袁氏想要做霍光、伊尹那样的权臣都不可能,天下形势不一样,他们没办法通过权谋来整合势力。 问题的关键在于到底谁来做这个皇帝。 虽然老话说皇帝轮流做,但绝不可能真的轮流做,享有那份独一无二的只能是一个人。 袁术,或是袁绍,会是谁呢? 反正不管是谁,两人必定会势同水火,斗得你死我活。 二选一,永远是最有趣的选择,不是绝对正确,就是绝对错误。 此时王弋他们还不知道,袁家其实还有第三种选择,袁隗那老小子快要按捺不住那颗躁动的心了。 袁隗虽然成功做掉了董卓,自领丞相。可收买的那些人不太愿意吃他画的饼,更想吃看得到的肉。 而且那些忠于刘氏的人为了不再次出现董卓这种情况,用名望作为约束,以最快的速度分化了他手中的兵权。 这一次袁隗深深认识到一个问题,想要做皇帝,光靠名望是不行的,必须还要有武力支持,平日里看不起的武夫现在也需要尽可能拉拢了。 所以也是时候收取胜利的果实了,袁术必须死。他将目标目标定在了吕布身上。 “袁丞相,不知找某有何贵干?”吕布收到召唤来到丞相府见袁隗,他有些莫名其妙。 他现在虽然是个后将军,可有名无实啊。 董卓本来兵力就不多,除了保卫自己以外还要分给他的亲信。 吕布虽然得了董卓赐予的赤兔马,可他不是董卓的亲信。 事实也证明他确实不是亲信,要不是见机得当迅速投靠袁术干掉了牛辅,他现在也会被定做董卓一党。 只是袁隗找他做什么? 袁隗倒是很好说话,他笑眯眯的对吕布说道:“吕将军,以你的武艺不领兵实在是屈才了啊,不知可否有统兵的意向?” “呃……”吕布有些懵,犹豫的说:“只是丞相,现在洛阳无兵啊。” “有,怎么没有。”袁隗笑容更甚:“袁公路手上不是还有上万士卒吗?” 吕布没明白什么意思,疑惑的问:“可那都是有主的部队啊,我怎么可能统帅?” “哈哈哈……吕将军,我袁家四世三公,我又做到了丞相。汉室危急,外有乱贼,内有贼党。此乃生死存亡之时,我愿收将军你为义子,不知将军可否愿意与我一同匡扶汉室?”袁隗没有没有回答吕布的问题,而是想要先认个儿子。 好嘛!董卓因为当了皇帝没有认吕布为干儿子,上天马上就找了个给他补上了。 吕布就很郁闷了,怎么老有人想当他爹? “丞相,这……” “怎么?吕将军觉得我袁氏门楣配不上你吗?” “不不不。”吕布赶紧否定,四世三公肯定配得上他这个并州武夫,可同殿为臣却要给人当儿子,好说不好听啊。 犹豫片刻,吕布最终被袁隗的身份吸引,咬了咬牙说道:“既然袁丞相看得起我,义父在上,且受孩儿一拜……” 袁隗满心欢喜受了这一拜,心道武夫就是武夫,三言两语便骗过来了。 吕布更郁闷了,他就是想意思意思客气一下,寻思着袁隗会来扶他,大家都有个台阶下。 哪知袁隗硬生生受了! 这让他很不爽,太不给面子了。 “奉先啊。”袁隗没有一点自觉,施施然道:“为父找你来是有一件事让你做,想当初先帝斩白蛇……” 从刘邦开始袁隗一直絮絮叨叨到了刘宏,就在吕布不耐烦的时候才说道:“……攘外必先安内啊,如今最大的内患便是袁术袁公路。此子仗着手下兵卒众多嚣张跋扈,早晚有一天会成为董卓那样的人,不知奉先可愿助我一臂之力除杀此獠?事成之后袁术兵马尽皆由你统率。” “这……不好吧……”吕布终于明白袁隗找他来做什么了,感情是为了内斗啊。 只是他有些犹豫,虽然后将军臣服州牧有些难听,但总好过不出三天便干掉新主公来的好一些吧? “奉先!家国大事啊!怎可犹疑不定?” “义父……不管怎么说袁公路都是您侄子,自家相残……” “哼!”袁隗冷哼一声说道:“自家子侄?光复汉室乃是吾辈理想,自家子侄犯错难道就要宽恕吗?” “那也不用杀了啊。”吕布还想劝劝,毕竟袁术进洛阳是帮袁隗撑腰的,卸磨杀驴太败人品。 然而袁隗下一句话让吕布彻底心寒:“奉先,大义面前,没有人是不能牺牲的。” “喏。” 吕布马上答应下来,在慢一会他担心袁隗连他都要算计。 不过吕布现在虽有杀心,但并不想杀袁术,他想干掉袁隗。 这老梆子实在是太危险了,杀死自家子侄来都毫不手软,更何况他这个假子?利用完多半会被处理掉。 袁隗不知道吕布在想什么,还以为自己镇住了吕布。 他得意洋洋的为自己棺材钉上了钉子:“奉先,做好这件事,我将族女嫁与你。此女乃是国色!” “多谢义父。”吕布大喜,开心的答应下来。 只是他心中却在暗骂:老东西果然是想弄死他! 不怪吕布这么想,他是知道董卓死因的,谁特么敢要袁隗的族女?为了下半身不想活了吗? 第101章 进击的袁氏(七) 有道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吕布不是一个有远见的人,但自从他被公孙瓒坑了一把狠的之后对大部分事情都保持怀疑的态度。 这就导致了吕布一旦不信任袁隗就永远也改变不了。 不过吕布倒是很信任袁术,他将袁隗计划告诉了袁术,希望袁术能有所防范。 “呵呵呵……哈哈哈……” 袁术听完吕布的话之后放肆的大笑着,半晌后才缓缓说道:“奉先,既然你想统兵,说就是了。拿着虎符,我 麾下士卒皆由你统帅。去,干掉袁隗,将丞相之职为我取来。不!我们直接进皇宫!遮遮掩掩、犹豫不决,一群无胆鼠辈,能成什么大事?” “是。” 吕布答应一声接过虎符,心道袁隗果然没有说错,袁公路野心真的非常大。 可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是杀人的那个,只要负责杀人就好了。 调兵遣将,吕布兵分两路。一路杀奔袁隗府邸,一路由魏续带领前去占据皇宫。 其实说起来吕布更信任陈珪一些,当时就是陈珪劝他投袁术的,陈先生讲话条理分明、有理有据,将他说得服服帖帖。 不过陈珪现在却不怎么想说话了,他来帮袁术完全是因为和袁术关系好,袁术也够意思,没拿他当手下。 谁能想到袁术的野心这么大,他可不想当官,一旦当官就会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中,陈家还在徐州袁绍的治下,万一两人打起来殃及到陈家怎么办? 他准备开溜,只是开溜需要一个借口,用什么借口好呢…… 陈珪在思考对策,袁术看到他纠结的样子有些奇怪的问道:“汉瑜,怎么如此表情?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难事?你就是我最大的难事! 陈珪在心中暗骂,嘴上却说道:“公路,你可是想……我劝你不要这么做。” “为何?”袁术有些不高兴的问:“你难道不看好我吗?” “董卓这么做成了众矢之的,前车之鉴啊。公路,洛阳不是一个好地方,四面皆敌。你若真的有心,不如撤回江南。” 陈珪忽然侃侃而谈,他现在想到回去的办法了,于是劝袁术:“刘氏如何能得大位?皆因战将勇猛,谋士果决。如今公路得吕奉先,战将无忧。只需寻得张良便可。在哪里得大位都一样,主要是那枚印玺……” 袁术沉默片刻,盯着陈珪忽然大笑:“哈哈……汉瑜,你便是吾之子房!” “不敢,不敢。”陈珪赶紧否认:“我怎配和留侯相提并论?公路,洛阳真的不是久留之地啊。若是等袁本初来……” 这不能怪陈珪怂,其实他一点儿也不怂,不然也不会单人匹马去劝降吕布了。 像他这种一心为了家族的人在汉末很多,但他这样完全是因为自身的经历。 下邳陈氏乃是当地大族,但真正显赫的时候却在汉末,当时陈家出了一个太尉——陈球。 按理来说陈球只要好好当官,陈氏必然会崛起为汉末有数的大世家,甚至能比肩颍川那个同姓,要知道陈球第一次出任三公之职可是司空。 奈何陈球运气实在不怎么样,上任时遇到了地震和日食,就没在三公之位上待多久。 当时面对这种自然灾害的情况皇帝必须要向上天请求宽恕,再找个倒霉蛋儿背锅。 很不幸,陈球就是那个倒霉蛋儿。 其实陈球也不用这么倒霉,只要他疏通一下关系,走一下宦官的门路,仕途必然畅通无阻。 可惜他并不想这样,到后来甚至准备干掉那些宦官。 陈球的结局有些悲催,他们诛杀宦官的计划不出意外还是出意外了,因为走漏风声他被处死。 陈球死后陈家迎来了动荡,他的两个儿子陈瑀和陈琮整天和党人搅在一起。特别是陈瑀十分看不惯路中悍鬼袁公路。 作为两人的族兄,陈珪和袁术的关系相当不错,所以几人的关系并不好。 因为家族内部矛盾,再加上目睹了陈球的死亡,造就了陈珪一切以家族为先的性格。 这次他愿意出山辅佐袁术完全是看在私人关系上,一切以家族为大的陈珪不可能让私人关系影响到家族的存亡。 可袁术却不这么想,他觉得陈珪是他的手下,于是再思考片刻后,他决定听从陈珪的意见,拿到玉玺之后他就退守汝南。 袁术要向家族中的那些人证明,能完成袁氏大业的人只有他袁公路,其他那些阿猫阿狗名望再高也没用,都是虚的。 他……成功了,至少目前来说成功了。 方天画戟之下没有一个义父是活着的,吕布不负所托,几乎解决掉了袁隗一家。 除了被安排在长安的袁胤以外无人生还。 更意外的是吕布居然在袁隗家找到了玉玺,看到玉玺的那一刻,即便吕布再蠢也明白袁隗想要做什么。 于是他财物特不要了,二话不说带着玉玺找到了袁术。 袁术也是相当痛快,召回和禁军对峙的魏续,打开南门迅速撤向轘辕关。 袁术搞出来的动静可不小,王弋和曹操都察觉了。 由于事发突然,两人想也没想,马上点兵攻城,一刻都不拖延。 现在攻城与否已经完全没必要了,诺大的洛阳守军不足四千,城墙都站不满,几乎被两人的军队一波冲锋拿下。 曹操和王弋几乎同时进城,曹老板目标明确,他派人以最快的速度接管皇宫。 而王弋这边就麻烦了许多,可以说是天大的麻烦,主要他想要的东西太多了…… “公达,你带人立即去东观,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天黑之前我要看到东观中所有的书籍全部运出洛阳。 翼德,你亲自带兵去接郑玄,务必保证他的安全。 文优,我给你一千兵马先将董璜和董白接过来,然后你自行去找袁隗吧。 元皓,随我入宫,我们……去捞尸体。” 王弋下达着一条条的命令,时间太紧了,他都没有准备。 果不其然,王弋在门口被夏侯惇堵住,理由是皇宫重地闲人免进。 这可给王弋气得够呛,指着夏侯惇骂道:“夏侯元让,我和你哥坑人的时候你还在蹲大牢呢!你有什么资格拦我?” 夏侯惇没想到王弋会直接开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些倨傲的说:“王中和,你以为你是谁?这里是皇……” “揍他!” 没等夏侯惇说完,王弋命人先一步动手。 典韦拎着双戟直奔夏侯惇,他已经好久没打人了,这一次要揍个痛快。 而且蓟县那次就连他这个铁憨憨也觉得太丢脸了,主公在身边受伤,那就是他的耻辱,当时他被甄姜骂的都有心理阴影了,这回正好发泄一番。 夏侯惇虽然很嚣张,但他可不蠢,明白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 眼见典韦大手抓来,他一个闪身躲过这一击,向王弋冲了过来。 可当他看到站在王弋身后眯着丹凤眼的二爷和大刀的时候,很识趣的有抛了回去。 毕竟关羽一刀斩将的表现实在是唬人,夏侯惇看不出他的深浅。 前后都是虎背熊腰的大汉,夏侯惇心中没底,果断选择了群殴。 “来人!” “范方!” 见夏侯惇喊人,王弋果断让卫士营出阵,他可不相信这些连甲胄都没有的步卒能放翻武装到牙齿的卫士营。 事实也确实如此,看到卫士营那一身装甲,夏侯惇的手下有些畏缩。 不过他们到没有退却,王弋身边只有这五百卫士营和二爷的八百校刀手,数量差距不小。 “住手!住手!”曹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过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元让,你放肆了!” “得了吧。”王弋没有留情面:“你要不是再一旁看着,我王字倒过来写!” “呃……中和啊,你先让这位猛将停下如何?元让要断气了。”曹操气势一顿开始哀求。 夏侯惇的处境确实不怎么样,他是马上战将,互相斗殴有不能用兵器,所以他很吃亏。 “让开。”王弋的声音有些发冷,沉声说道:“你知道我要什么。” “中和……”曹操也有些不高兴了。 “让开!” 王弋大喝一声说道:“曹孟德,我没时间和你废话,等袁本初来了,你一也要没时间了。” 看到王弋不顾忌情面曹操就知道两人彻底决裂了,他脸色铁青的挥了挥手,示意士卒让路。 形势不如人,自己虽然人多,但战斗力和王弋的人比不了。 况且王弋说的没错,他目前主要的精力要放在布防上,毕竟洛阳和虎牢关之间就几个县,根本指望不上那些人能挡住袁绍。 王弋带人来到江什提过的那个水井边,发现巨石依旧盖在上面。 推开石头,从中打捞出一大一小两具尸体。 确切的说是两具骸骨,肉早就烂没了,只剩下白森森的骨骼。 王弋叹息一声,蹇硕如何他不在乎,只是这位未来的帝王死的着实有些憋屈。 他曾答应吕强保护这个孩子,可惜他失约了…… 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王弋命人收敛好,找来两个老宦官询问刘宏的尸首在什么地方。 老宦官战战兢兢的回答了王弋的问题,只是答案有些出乎意料。 刘宏没有被董胖子一把火烧了,而是被装殓以来停放在一间没人居住的宫殿里。 王弋命人将刘宏抬走,看了看曹操派来监视的人,转身出了皇宫。 他说话算话,说是要这两句尸体就要这两具尸体。再者说现在的他面临最大问题已经不是能得到什么了,而是该如何从洛阳安全退回冀州,他可不相信曹操会那么好心放他离开。 王弋想的没错,曹操一边命人接收布防,一边研究怎么坑王弋一把。 坑死王弋肯定不行,曹操没把握解决王弋那些疯狂的追随者,但绝不能让王弋这么痛快。 就在王弋快要出城的时候,洛阳城门忽然关闭,曹操带人将王弋团团围住。 “中和,交出来吧,你要那东西没什么用。”曹操阴沉着一张脸,向王弋伸手讨要。 王弋有些疑惑:“交什么?你想要什么?” “当然是玉玺!”曹操大声说道:“我本是好意让你收敛先帝圣体,没想到你居然敢偷窃国之神器?” “曹孟德,你真的想死吗?”王弋双眼一眯,他觉得曹操是故意的。 曹操当然是故意的,他派人全程盯着王弋,自然知道王弋没有去存放玉玺的宫殿,只是现在玉玺没了,那王弋就是最好的背锅侠。 而且王弋的名声一直都很好,虽然本人没什么名望,可幽州和冀州确实少有的平和之地。 再让王弋发展下去,他的名望绝对会暴涨,到时候会有无数人才臣服他。 曹操不想看到这一点,发现玉玺不见了的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个泼脏水的计策。 王弋也不是好相与的,淡淡的说:“说我拿了就放出证据,不然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说罢,他做了个手势。 一直跟着的马车边忽然跳上去几个人,七手八脚迅速将马车拆开,一台床弩漏了出来,长矛般的箭矢上闪烁着危险的气息,目标就是曹操。 曹操心中一沉,他没想到王弋居然有这种东西,看来这次他要吃亏了…… 沉默片刻,曹操咬着牙示意放行。 王弋却得寸进尺,让关羽带人迅速抢占了城门。 “王中和!”曹操指着王弋的鼻子说道:“你想做什么?想要做过一场吗?” “我无所谓,打就打呗。”王弋耸耸肩,他也没办法,荀攸和张飞还没弄完,曹操敢关一次门就敢关第二次。 看着五百卫士营,曹操带人掉头就走。 他不是什么输不起的人,来日方长嘛…… 不过他在心中暗暗发誓,自己有一天身边的甲士一定要比王弋更多!更强! 东观内的藏书是海量的,而且搬运的时候要十分小心。王弋说是要天黑前运走,荀攸却足足搬了一天。 张飞的情况也差不多,在洛阳中居住的文人大多家中富庶,需要搬运的东西很多。即便他已经强行下令轻装简行了,可财物能舍弃,书籍是万万不能丢的。 张飞素来尊敬文士,深知知识的重要性,只能耐着性子等这些人整理好。 王弋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东西,能征用的车架全都征用了,士卒身上依旧大包小包挂满,变得异常臃肿。 而且他还得知了一个坏消息,坊间传闻王弋偷走了玉玺,意图篡汉。 这件事就连郑玄都亲自过来过问了,王弋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满肚子坏水的曹操散布的谣言。 对此他无可奈何,手头上的事情太多,他管不了这些了。 刘晔在傍晚的时候已经来了,同时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甘宁到了,可以接应他们从水路回冀州。 坏消息是王弋附近唯一一支机动支援部队,赵云和他麾下的五千骑兵暂时用不了了。 荀彧让刘晔给王弋带了一封信,信上说赵云的兄长在前些时日病故,需要赵云回去处理丧事。 王弋看完后一阵头大,处理丧事什么的都是小事,问题是赵家在常山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如今家主病故,作为唯一的亲人赵云必须回家服丧,这一去就得是三年。 对此王弋还不能隐瞒,必须尽快联系到在黄河对岸埋伏白马的赵云卸任回家。 四百年孝道统治根深蒂固,王弋以后若是想一直拥有赵云,就必须让他尽快回去。 饮鸩止渴这种事万万做不得,他让张飞派人去联系了赵云。 但是这件事所带来的连锁反应就是突袭白马的计划必须更改,需要调动的人员非常多。 有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刚刚将书籍装上船,乐进派人来报,上党郡的杨奉出兵了。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长安在这个时候选择动手,很有可能是得知了董卓死亡的消息,想来试试有没有机会夺回长安。 王弋派人回信让乐进撤回冀州,司隶这个破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待了。 其实司隶对王弋还是很好的,他起家就在洛阳,而且洛阳对他也非常照顾,因为就在甘宁来接应他的第三天,袁绍终于突破了成牟和巩县,兵临洛阳城下和曹操对峙。 此时王弋刚刚下船往邺城走,他对洛阳是什么情况一点儿也不关心,因为他现在的情况不怎么好。 听闻王弋班师回城周边村镇的百姓自发前来迎接,热情高涨不说还带了许多粮食劳军。 看着这些衣着简陋的人王弋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以前看小说时总觉得穿越者再异世界称王称霸多么威风凛凛,现在才知道这份权力背后的责任沉重得难以想象,压得他都有些想要逃走。 说来也好笑,王弋在以荀彧为首的一帮古代大佬的辅佐下兢兢业业治理治下领土,结果忙碌了好几年得到的结果却是仅仅让冀州百姓都有一件衣服穿。 真的只是只有一件衣服穿,而不是有一件新衣服穿。只能做到小丫头不至于赤裸着身子,百姓不需要去扒死人的衣服。 这还仅仅是幽冀二州,并州还达不到这种情况。那帮脑回路清奇的南匈奴能把老好人梁习逼到动刀子砍人,也算是有本事了。 而且并州还有饿死人的情况,百姓别说衣服,吃饭都是问题。 一面和百姓打招呼,一面拒绝着百姓们的好意,王弋是缺粮,但也不能用这种方法募集,也募集不了多少。 独自一人的时候王弋偶尔会抱怨,既然让他穿越了为啥不给个系统?唰唰唰从里面变出玉米、红薯、马铃薯时间多爽的事情! 当然着就是他的意淫,也只能想想。 有些烦躁的一路回到邺城,还未等休息,虞翻又找上门了。 虞翻来的目的只有一个,他要劝王弋修墓,王弋自己的墓。 在他看来幽冀的民生已经相当不错了,饿不死人是世家对百姓的最高标准,显然这个标准已经达到,王弋是时候为自己的身后事做准备了,毕竟修建一座配得上王弋日后成就的目的少说也要十几二十年,幽冀的财政现在也负担的起。 “你信不信我现在挖个坑就把你给埋了?”王弋脸色黢黑,他还在考虑怎么让民众生活更好,结果刚回家就有人建议他干些劳民伤财的事。 虞翻却理所当然的说:“主公,您未来必登大位,这种事宜早不宜迟啊,有备无患。” “张白骑,张白骑!”王弋大声叫来他手下的首席神棍大声说道:“你带着虞仲翔去找一个风水好的地方,风水非常好的地方。我私人出钱给你,你在那里盖一座宫殿。不要装饰也无需华丽,规划好里面的布局,我死之后棺椁就停在里面,无需下葬也不要任何陪葬品,早个台子放棺椁就行。去吧!让他别在这里烦我!” “主公不可!”虞翻当即反对:“《葬经》有云……” “滚!妈的再废话我现在就把你葬了!”王弋暴跳如雷,大有虞翻在说一句就埋了的意思。 张白骑见状拉着虞翻赶紧走了,人主是不在乎他人生死的,像虞翻这种作死的行为还是少干为好。 一旁的荀彧见两人走后沉默片刻说道:“主公,我也不建议您这个做。太过潦草了,不和礼制。” “唉……”王弋叹了口气说:“文若,你说礼制重要还是民生重要?我想让百姓能吃上肉,但他们现在只能吃草。礼制带来的墓葬习惯让历代君主大肆建造墓地,导致民间有样学样,墓葬奢靡成风。我是不相信人死后能享受什么的,若真能我也不在乎,该享受的我活着的时候会享受个遍,不需要死了再去享受。若我这么做能为幽冀财政省出来一些也是极好的,清廉之风从我这里开始也不错。” 荀彧愣在当场,他没听过这种言论,即便贤者如荀彧也信奉人生而不平等,有些东西就该是高高在上之人的特权,比如开山而建的墓穴,比如奢华无比的陪藏民。 就连荀彧也不会反对这些东西的存在,但是他没想到王弋为了百姓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彧了解了。”荀彧深深行了一礼说道:“既然主公有如此想法,不知在主公棺椁边可否将彧的位置留出来?” 荀彧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清楚这种做法没有几个人会认同,也改变不了多少习俗。 不过既然王弋有这种志向,愿意为百姓做到如此程度,他荀彧没道理不去追随。 这无关忠诚与否,只是在单纯追随一些高尚的东西。 王弋闻言一愣,古怪的说道:“你?行啊。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做邻居,我觉得以你的本事不至于让咱们两个死后连饭都吃不上吧?哈哈……” 第102章 进击的袁氏(终) 辉煌注定不会永恒,但对于袁氏来说却过于短暂了。 如果袁术不杀袁隗,那么袁氏将获得大汉的六成土地,再加上玉玺的加持将会无人能敌。 可惜如果只是如果,团结一致说的总是那么容易,大多数联盟却终会亡于内斗。 无数人以自身为代价证明了这一点是多么愚蠢,可后来者依旧乐此不疲。 袁绍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他如今在洛阳城下,正在打造攻城器械,准备和自己的发小一决生死。 曹操的想法和他差不多,也在研究怎么用有限的兵力将自己的好兄弟搞死。 两人的准备其实都不充足,袁绍的后方堪称一片混乱。 可怜的青州提前体验到了晋末大裁员,汉末连年灾祸青州都是受害者,再加上黄巾、袁绍、曹操、袁基的统治,几经易主后已经是十室九空了,剩下的那个还进山当了山贼。 兖州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相对富庶一些,可人心不在袁绍身上,兖州人都怀念金尚的统治。 曹操的情况也没多好,他本想着抵御完袁绍后找个刘氏的族人立为皇帝,皇帝在手慢慢平定天下。 结果那些京官根本看不上他,拿他当狗使唤不说,玩儿命催着他找玉玺,好像城外袁绍的大军进城后不会杀他们一样。 那些人的想法就是一定要先将自己的地位确定下来。 他们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无论是谁来统治洛阳,为了维持朝廷正常运转,都需要大量的中层官员。他们相对来说是安全的,见风使舵做个墙头草即可。 现在洛阳的形势就是这样,反正双方状况频出。 曹操多次举起宝剑想要弄死京官却被劝住,袁绍为了平定后方叛乱甚至将谋主荀衍都派回青州了。 不过两人都知道他们胜负的关键不在于自身,而在于那个家伙会不会偷袭白马。 那个家伙就是王弋,王弋给出的答案是一定会偷袭白马,他现在正为这件事做准备。 “兴霸,我目前手上没有水军,能派给你的只有柳毅和管承。这次的任务很危险,你需要将那座桥修好,方便大军渡河。修桥一定会被袁绍士卒发现,你能扛住吗?” 王弋看向甘宁认真询问,这个西南汉子没有想象中的凶恶,长相甚至有点萌萌哒。不过从被肌肉撑起来的衣服就知道这位一定不好惹。 “主公放心,说句难听话我们都是亡命之徒,最不怕的就是危险。只是……”甘宁犹豫了一下说道:“主公若是想要打造水军您得找一个会训练的人,我练出来的兵只能是……水贼……” 甘宁有点尴尬,可他说的却是事实。王弋对他很够意思,不仅没有剥夺兵权,相反还委以重任,丝毫没有看不起他。他觉得自己是个讲义气的人,不能坑了王弋。 王弋对此也很纠结,公孙家弄出来的那些士卒王弋让甘宁看了,根本不行。 首先就是水性不行,倒不是说那些士卒水性不好,但河湖作战有时候要在水中搏杀,这些人只懂怎么在水里捞人和捞鱼。 其次就是夜袭,习惯了大船重桨和风浪搏命的汉子们根本玩不转小船,摇桨的声音大得惊人。 最后就是进攻手段,江河中没有那么大空间给你摆出阵型,一切都以速度优先。缠上去、弄死他就是最好的进攻方式。 甘宁对着那一船做演练水军指指点点,批得一无是处。 当然他也不是看不起对方,一直在湖泊中打转的甘宁这次见识过大海之后深深意识到那里才是男儿该拼搏的地方,与天地搏斗才能展现出英雄真正的本色,对方一手操船术让他惊为天人。 但现在不是要打水战么,一切战事以达到目的优先这点甘宁还是明白的。 对此王弋也很头疼,想了很多应对的办法,包括先用船将士卒运过去建立阵地。 然而这次守卫白马的不是淳于琼,酒仙儿和荀衍去青州平叛了,白马守将是武略一般,组织能力却极为出众的蒋义渠。 蒋义渠为了给袁绍争取攻下洛阳的时间,布防的相当严密,黄河边明哨暗哨一大堆,那座桥更是监视重点。 要命的是甘宁手下就百十来人,坚持不了多久…… 黄河呀黄河,你为啥那么宽! 王弋心里在咆哮,脸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水军的问题我会解决,我现在要知道你需要多久才能将桥梁修好,需要我给你准备些什么?” “用不着准备什么,修桥很容易。只要提前制造好木板放在船上,船上多放点压舱石,桥都不用修,排成一排就是一座桥。”甘宁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后有些郁闷的解释:“主公,桥从来不是问题,问题是我们怎么守住那座桥。就我那点人,对方一冲就没了。” 王弋一怔,心道这甘宁可以啊,也不是一昧的只知道莽穿对方。 “这你无须担心,我为你准备好了支援的队伍。麴义,你负责带人支援兴霸。” 王弋看了看站在角落里的麴义,麴义答应了一声嘴角露出冷笑。 也是时候该他出头了,若白马守军敢来,他就敢让那些人有来无回。 对此他有绝对的信心,因为他手下一千人装备的是连弩! 麴义是和太史慈一起过来的,他们一直在辽东练兵,因为王弋对弓箭手的要求非常高,他们用的弓箭和以往的不同,所以现在还没有成军。 这回太史慈听说能和吕布交手,早就按捺不住了。 自从听说吕布射了王弋一箭他就一直想和吕布交交手,为王弋报那一箭之仇。 得到将令之后太史慈二话不说留下曹性看家,自己带着麴义和全部的一千连弩往洛阳敢。 结果还没去成,半路被人叫回邺城…… 太史慈和麴义心中都有点窝火,早就想找个不开眼的干上一架了。 麴义得到将令很高兴,太史慈就有些不爽了,他才是主将,这种机会不是应该由他出面吗? 犹豫片刻太史慈想要争取一下,平时训练太无聊了,想练成王弋需要的弓箭手没个三五年是不成的,可一个人能有多少三五年? “主公……” “子义别急,你的任务不在那里。”王弋打断太史慈,摆了摆手后说道:“我予你一万兵马,渡河之后麴义和甘宁皆由你统帅,负责攻打白马。记住,优先攻打城外粮仓,不要给对方烧毁的机会。” “喏。”太史慈高兴了。 “子义将军,”荀攸在一旁对太史慈说道:“有件事你要注意一下,攻打白马一定要快。白马遇袭濮阳必会出兵救援,若是有机会,濮阳……” “荀公达!”荀彧忽然大喝道:“你还要涉险?” 荀攸有些无奈的解释:“这不算是涉险吧……东郡一部分就在河北,留给袁本初也没什么意义,隔河而治岂不是一件美事?我们帮他治理东郡,都算是便宜他了。” “不妥。”刘晔否定了荀攸的想法:“我觉得应该将那些线留给袁本初。他想要过河治理必然会建造桥梁,相反我们若是拿下以后攻打袁本初桥梁就是个大问题,那点土地对战机来说一文不值。” 荀攸想了想也对,他本就是突发奇想,根本没仔细考虑。 然而荀彧却有着不同的看法:“河北之地可以不要,但濮阳最好拿在手里。濮阳乃是战略要地,不能留给袁绍。” 荀彧反对的事荀攸冒险的行为,但他却不反对荀攸的战略,若能拿下濮阳,便相当于拿下整个东郡,到时无论是进是退对他们都极为有利。 “既然如此……”王弋沉思片刻说道:“翼德,你领一万兵马在濮阳对岸修建浮桥,佯攻濮阳,最好将濮阳守军骗出来。高顺,你领本部兵马和子义一起攻打白马,打下来之后你不要进城,直接进攻濮阳。子义,你统筹好白马粮草将其全部运到濮阳。” 王弋定下了进军策略,诱敌,双重诱敌。如今王弋轻易不愿冒险,尽量做到稳扎稳打。 “翼德,我任命你为濮阳县令。打下濮阳后你率领所有兵马就在濮阳驻扎下来,同时威慑曹操和袁绍。子义,运完粮后你将兵马留给翼德就好,无需带回来。白马直接废弃,无需留人驻守。”王弋一边安排人事任命,一边不停在心中告诫自己:别贪,别贪,别贪…… 新加入的李儒看到这幅情景有些感慨,一群智者群策群力为了一件事努力的样子在董卓身边是看不到的,难怪王弋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成就。 这虽然是李儒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可还是有些跃跃欲试。 可惜没什么机会了,这次会议也将是他最后一次参与,安排好董璜和董白后李儒生无可恋,准备去地下继续追随旧主,因为王弋明显已经在排斥他了。 王弋哪是排斥李儒啊,完全就是厌恶李儒。 这也不能怪王弋,李儒这个神经病太丧心病狂了。 袁隗被吕布一戟拍到了墙上,都粘在墙面上了。 李儒却将他扣下来剁吧剁吧给炖了!炖完之后还给吃了! 这给王弋恶心的不行,没直接砍了李儒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诸君。”王弋站起身来拔出长剑说道:“愿天下安详。必胜!” “愿天下安详!必胜!” 喊完口号众人散去各自准备,这次的战斗是突袭,必须将所有事情都安排的周详。 在王弋策划自己战略的时候其他人也没闲着,袁绍凭借手上现有的器械不断试探着曹操的布防,希望找出薄弱点。 这种战术安排很高明。 袁绍人多,一旦被发现了破绽洛阳定会陷落。 只是现在袁绍有些不耐烦,迟迟没有进展让他对这个策略有所怀疑。 原因无他,这个策略不是袁绍想出来的。 别看袁绍布局谋划很厉害,其实袁绍的军略非常一般,甚至可以说就是个弱鸡。 想出这个策略的人是周昂,原本侍奉王朗的周昂。 有一点你不得不佩服袁绍,他的布局一直都很周详,王朗虽然就参加了一个会盟和送了些粮草,可依旧被袁绍盯上了。 王朗在会稽能和山越打得有来有回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全靠手下人给力。 他先后征辟了五个人,第一个是与当地士族拉关系时认识的贺家人贺齐。 贺齐是个文武全才,而且还是个超级全才,唯一的毛病就是喜欢奢华。 可这在王朗眼中根本不算个事儿,世家子弟爱好奢华不是很正常吗? 第二位是会稽当地的豪族家主——董袭。 董袭是自己来投的,当时王朗作了一个大死,贺齐外出平乱的时候他砍了几个闹事的山越,于是被山越围城,多亏董袭相助才解了围。 另外三人则是当地世家周家的三兄弟,周昕、周昂。周喁。 这三位能力都很不错,要脑子有脑子,要身手有身手。 可就是因为能力不错,兄弟三人不怎么看好偏安一隅的王朗,也看不上嚣张跋扈的袁术,反而对袁绍青睐有加。 原本袁绍打算派人策反王朗的部将干掉王朗,这正好与三兄弟一拍即合。 奈何贺齐凶猛、董袭悍勇,防御反击硬生生将三兄弟打出会稽郡。 三人一路辗转来到袁绍麾下,周昂以一手漂亮的箭术和出众的统兵能力得到了袁绍的认可。 不过紧紧也只是认可,袁绍这个人有一个很大的毛病,那就是不听劝,对自己的想法异常坚持。 这种坚持如果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中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优秀品质,但袁绍是全方位的不听劝,哪怕自己不擅长的军略袁绍也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 终于,在数日无功而返之后袁绍爆发了。 “周昂!”袁绍拍着桌子大声说道:“你攻城数日不见所得,损兵折将要你何用?来人!斩了!” 周昂懵了,试探攻城这件事不是你袁绍同意的吗?为什么要杀自己? 老部下逄纪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知道袁绍又犯病了。 在周昂还没有被拉下去之前赶紧说道:“且慢!主公,洛阳城高池深,周将军没有进展实数正常。看在周将军不曾懈怠的份上,就饶他一回吧。” “元图,你要为他求情?”袁绍双眼微眯,上下打量着逄纪,不知是什么意思。 逄纪赶忙低声解释:“主公,用人之际啊……” “罢了,看在元图的面上……” 听到袁绍这么说周昂松了口气,谁知袁绍话锋一转:“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重责四十,免去官职入监!” “主公!主公……”周昂赶紧解释这事儿和他没什么关系,但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士卒哪能等他解释?拎胳膊拎腿儿就将他拖走。 见到袁绍气还没有消,郭图赶紧说道:“主公,攻城器械马上准备完毕,只需主公明日亲临,洛阳立破!” 袁绍听到这话心情终于顺畅了一些,挥手示意众人离开,自己一个人开始思考进入洛阳后的对策。 说起来也挺搞笑的,作为知道历史的王弋都不敢独自思考战略,二把刀袁绍居然不想听取他人的意见。 唉……袁本初啊袁本初,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我不要你以为,我只要我以为。 挨了一顿毒打后周昂被人抬到帐中,周昕和周喁一直再等他。 “唉……”周昂叹了口气,有些不忿的说:“四世三公袁本初就这等水平?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会稽,至少王朗不会肆意责罚我等!” 周昕和周喁也是一样的心情,他们都不打算和袁绍玩儿了,这种思维谁受得了啊! 这三位居然还有脸骂别人,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袁绍擅长的是谋算,这就意味着他十分看重情报和密探。 昨天袁绍得知了一个情报,周昕在晚上见了一个人,这个人袁绍不仅认识,还很熟。 昨夜周昕见的人叫陈逸,和袁绍有数面之缘。 陈逸不是一个有名的人,不过他的父亲却很有名望,旧太尉陈蕃,历任太傅、录尚书事。 袁绍在党人中也有眼线,知道陈逸是党人一党,如今在为长安伪帝刘辩效命。 这就不能不让他怀疑周昕和长安有关系了。 搞阴谋的人总会以最阴险的思维去审视目标,既然怀疑了周昕,那就要动手解决掉,掌握兵权的周昂就是他的第一步。 那么陈逸真的是来拉拢周昕的吗? 其实不是,周昕是陈蕃的弟子,陈逸和周昕关系不错,他正好路过,顺道过来叙叙旧而已。 不过他路过洛阳就有意思了,因为他刚刚从冀州回来。 看来王弋的地盘里很快就要不太平了啊……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袁绍便调兵遣将,准备一鼓作气干掉曹操。 大军来到洛阳城外,袁绍派人搦战,希望能够先声夺人。 他这边上场的是文丑,而曹操则派出了夏侯惇。 二将通明过后瞬间战作一团,夏侯惇的武艺无需怀疑,文丑和他也是半斤八两。 相交四五十合后见段时间难以取胜,曹老板便开始动起了歪心思。 他吩咐身边的曹洪说道:“瞄准那将,射一箭。” 曹洪领命,弯弓搭箭射了出去。 可惜曹和夏侯虽然有关系,可妙才的神射曹洪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冷箭被文丑轻松格挡。 “卑鄙小人!”文丑大喝一声,越战越勇。 眼见自己的计划失败,曹操下令鸣金,折了好兄弟可不行。 与此同时袁绍也登上大车,亲自擂鼓助威,下令全军进攻。 曹操等的就是这个时机,洛阳城门忽然再次打开,一队士卒拼尽全力冲向袁绍的井阑。 井阑十分脆弱,袁绍也派重兵把守。 然而风水轮流转,这次曹老板阔绰了一回,那些士卒身上还穿了甲。 甲在战争中的作用无需多言,顶着攻击砍瓜切菜般杀到井阑旁开始放火焚烧。 袁绍气不过,鼓声更加急促,为的就是一举攻下洛阳。 可洛阳巨大无比,三四万人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在滚木礌石的加持下袁绍的士气终于扛不住了。 这回轮到袁绍收兵,今天可谓是损失惨重。 即便手下将领已经颇有微词,袁绍就是不低头,下令好好休息明日继续。 就这样连续攻打了数日,虽然折损剥夺,可曹操已经是轻弩之末了,城头的士卒越来越少。 看到这种场景袁绍果断下达拼命的命令,自己甚至冒着危险顶着箭雨来前线和士卒并肩作战。 曹操咬着牙在拼死抵抗,他早就亲自动手了,甚至连禁军都用上糙勉强守住。 如今曹操并不恨袁绍,他倒是对王弋感到十分愤怒。 他已经争取这么长时间了,王弋那边怎么还没有动静?以前两人可是很默契的! 若论心黑天下比王弋更黑的人可不多,他也在等,等待曹操袁绍二人元气大伤的时候。 如今这个机会终于到了,前两日斥候回报说曹操快顶不住了。 传令兵从邺城四散而出,接到命令之后将领们提起精神准备大干一场,就等夜晚来临了! 夜晚也终于如期而至…… ps:说一个书中有争议的人——蔡琰。 个人认为蔡琰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她只是运气不好罢了。 从她给崔琰求情和拒绝曹操的书佐这两件事里面就能看出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可谓是将曹老板的心思捏得死死的。 崔琰是曹操十分喜欢的人,王思因为承认错误反而升了官,崔琰没道理因为一件小事要被处死。然而蔡琰却能凭借薄衣裸足将崔琰救下来,而且时机和话语说的恰到好处,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只会诗词歌赋的才女那么简单。 拒绝书佐就更有意思了,崔琰最终因为魏王事件被处死后,蔡琰寡居在家。曹老板问蔡琰还记不记得家中藏书,希望她默写下来,并且提供书佐辅助。 蔡琰没有拒绝写书,却拒绝了书佐,理由是男女授受不亲。 这和授受不亲根本扯不上边,蔡琰什么风浪没见过,默写个书就能授受不亲了?个人认为蔡琰是看穿了曹老板的心思,委婉的拒绝了。 曹老板的爱好大家都懂,但蔡琰身份特殊,作为大家闺秀和师妹自然不能像普通人那样直接抬回去做妾,肯定要先试探一番。 所以我个人认为蔡琰很不简单,我看历史的习惯就是在文字缝隙中去思考历史的轨迹,而不是直接在字面上尝试理解。 个人想法,不喜见谅。 第103章 闹剧 “将军,要不……我们试试攻城吧?” 黄河岸边,高览看着近在咫尺的濮阳试探性询问张飞。 此时两个壮汉正在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一时间谁都没个结论。 原本的命令是张飞负责佯攻濮阳,给高顺制造机会。 可张飞又是声势浩大的修桥,又是大张旗鼓的行军,濮阳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让他们不能不产生疑问,毕竟濮阳就在眼前,傻子都知道需要布置防御,濮阳的守将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难道说这里有埋伏? 张飞不敢大意,十分谨慎的说:“先派人四处查探一番吧,万一遇到埋伏损兵折将事小,坏了主公的谋划可就麻烦了。” 高览想想也是,立即派出数十组斥候前去四周探查。要是没有埋伏他们可以尝试一下攻城,功劳就在眼前,不拿反而是矫情了。 只是这个结果嘛……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没多久,有个斥候便回来报告,称他们那一队人诈开了城门,等待大军入城! 对于这种话张飞一个字都不信,他甚至怀疑斥候变节了,准备让人处死这个叛徒。 然而斥候却赌咒发誓绝无半句虚言,濮阳确确实实被他们诈开了。 对于这个信奉鬼神的年代,誓言是十分具有可信度的保证,于是张飞便仔细询问了事情经过。 细问之下才知道这就是一场闹剧,濮阳现在连个镇守的将军都没有。 这队斥候被分配到去濮阳城附近侦查,但是靠的太近有人被发现了。 面对城墙上的质问队长灵机一动,称自己是袁绍的信使,要求对方开门。 这就是张飞最怀疑的地方,按理说不管是谁的信使,只要是人都不可能随意开城门。 结果濮阳守军居然真就把城门打开了,难道濮阳守将是条狗不成? 濮阳守将当然不是狗,不仅不是,还是统兵能力相当不错的高干。 高干是袁绍的外甥,濮阳乃是军事重地,袁绍必须安排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镇守。 高干的能力相当不错,属于治军治民皆可的文武之才,虽不突出,胜在稳健全面。 王弋早就知道高干是守将,才费了这么多波折攻打濮阳,谁能想到居然是这种结局。 世间之事想要取得成功,决策者和执行者的意见就必须统一。 濮阳能有这种反应,可以说是洛阳袁绍的错、青州淳于琼的错、白马蒋义渠的错,反正和高干没有太大关系。 淳于琼去青州平叛的时候路过濮阳,袁绍只给了他和荀衍三千兵马,而青州的情况又十分危急。 无奈之下只能从高干手里抽了一千,并且千叮咛万嘱咐,无论谁求援都不予理会,濮阳不容有失。 出于和袁绍的关系,淳于琼也算是相当爱护高干了,可惜亲舅舅袁绍却不怎么爱护。 在洛阳输得急头白脸的袁绍四处搜罗能调动的兵马,最终将目光放在了濮阳。 他从濮阳抽调了三千兵马支援自己,仅仅给高干留了一千人。 一千人守濮阳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事,前两天蒋义渠还来信,希望得到支援。 蒋义渠这个人组织能力在汉末绝对属于顶流,统兵能力也说得过去,奈何他有个致命的缺点,武艺真的很呲。 和王弋打过交到的他深深明白北方那个庞然大物手下的将领都是些什么水准,于是他写信询问高干能不能提供几员武力不错的战将。 高干看完信后简直崩溃,瞅了瞅自己手下那几个歪瓜裂枣,心道能怎么办?只能自己上了呗…… 他带了五百人和自己手下全部的高级将领去白马支援蒋义渠,只给濮阳留下了五百人和两个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军侯。 做出这个决定高干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在他看来濮阳丢了洛阳还能打。但是白马若丢了自己舅舅可能就要死在洛阳了。 张飞哭笑不得的接收了濮阳,进城之后发现那个斥候队长还在和负责城防的军侯吹牛胡侃,说自己在袁绍面前多么多么得势。 “要不要我把你送过去?还是说在我麾下你觉得屈才了?”张飞黑着一张脸,心道这家伙怎么这么能扯? 斥候队长一间张飞,立马软了,讨好般说道:“将军……卑下错了……” 那名军侯倒是很奇怪,这位将军是谁?他似乎没见过啊。 他当然没见过,张飞报出自己名号的时候差点把他吓死,敌军居然这么堂而皇之的入城了? 张飞没有理会军侯的恐惧,而是问道:“你没有查验身份,为何要为他开门?” “回……回禀将军……这位……这位将军着甲了啊。”军侯战战兢兢,说话都结巴。他觉得自己很机智,他都没有甲,着甲的肯定是个大人物啊。 面对这种回答张飞没有再继续说什么,他准备将这个军户发配去种田,这种智力真的没什么用处。 然而张飞也不想想,他的部队是王弋手下最精锐的野战军,几乎做到了人人着甲,其他诸侯怎么可能和他们一样? 待所有部队进入濮阳后,张飞开始布置防务,戒严街道。既然已经拿下濮阳,就不可能在吐出来。 相较于濮阳的轻松,白马就艰难了许多,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惨烈。 蒋义渠的防守非常严密,即便依托夜色掩护,甘宁的手下在刚上岸的时候就被发现了。 几乎一个照面,从益州带来的百十来个手下就只剩下十几个了。 要不是麴义见机得快,一边行军渡河一边掩护射击,甘宁本人都有可能死在对方这一次的冲锋中。 这主要是因为对方人太多,桥是蒋义渠重点盯防对象,在那附近他足足埋伏了两千人。 见到对方已经稳住了滩头阵地,蒋义渠也不做纠缠,立即命令军卒撤回白马。 太史慈见状下令全军快速渡河,高顺负责攻打城外粮仓,他自己则去攻打白马,互相为对方拉扯空间。 他的想法很对,高顺进行的也非常顺利,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拦便来到了粮仓附近。 可是太史慈的运气就着实有些差了,可以说是五步一道梁、三步一条沟、一步一个坎儿。 这完全归功于高干的战斗部署以及蒋义渠出色的统筹能力。 白马因为是袁绍的粮仓,所以他在这里留下了很多部队,足足八千之多。 高干分了一千去防守粮仓,两千埋伏在桥头,自己留了五百守城,其余五千全部分散到白马周围,阻击袭扰太史慈的部队。 想要打赢几乎不可能,太史慈的部队从张飞手中调过来的,战斗力惊人。 高干的目的就是拖延时间,他下达的命令是骚扰完就撤,尽量拖延太史慈的脚步,等待袁绍派大将回防。 黑灯瞎火之下太史慈吃尽了苦头,最后完全是靠强悍的兵员素质硬杀到了白马城下。 太史慈十分清楚这件事绝对不能拖,于是也没有让部队休息,直接下令攻城。 王弋的战争策略终于在这一个展现出了威力,黑暗中无数箭矢下雨一般落在城头,对白马守军形成了火力压制。 不过蒋义渠倒信心十足,他进攻的手段确实不行,当初指挥王芬的军队就能看出来。可防御是他的强项,守城拼的就是组织能力,这一点他自信不输任何人。 这就导致了战况非常胶着,太史慈的士卒凭借箭矢压制冲到城下,蒋义渠却能带人顶着箭雨将冲上来的士卒打退。 其实这一战太史慈是吃亏的,为了渡河方便,他根本就没带什么攻城器械,唯一的辅助手段就是那些破梯子。 相反蒋义渠在适应了箭雨洗地后越打越顺手,甚至想到了如何有效应对全身甲胄士卒的方法。 面对这种刀剑很难造成有效杀伤的士卒,蒋义渠直接命人用大枪将对方推下去,活活摔死。 胶着的攻防战打倒了天色渐亮,直到高顺到来才改变了太史慈被动的局面。 高顺是一个几乎拥有完美将领模版的人,沉默寡言、忠诚可靠、头脑冷静、武艺不凡,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当完成任务为信条。 他唯一的缺点就是性子有些过于执拗,但也正是这种执拗赋予了他成为名将的可能。 俗话说什么样的将军带出什么样的士兵,高顺的士卒将他视为偶像,不自觉间进行着模仿。 这也就导致了他麾下士卒和他的性格差不多,从而造成这些士卒变成了一个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杀戮机器。 王弋不喜欢这样的人,可他却需要这样的人。 他给着五千人装备了非常精良的装备,不仅甲胄坚固、刀剑锋利,每人甚至还配备了一支小弩。 王弋没有陷阵营,但他相信这支部队绝对不会比陷阵营差,只会比陷阵营更强。 高顺对王弋的做法很满意,他也没有为这支部队起名字,他们只是张飞麾下军团中的一个营而已。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没有名号的营,却颠覆了太史慈的认知! “攻!” 随着高顺一声令下,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彻战场,第一批次攻城的一千人举着盾牌一步一步走向城墙,缓慢而又坚定。 这些人非常奇怪,按理说攻城就要快速接近城墙,可他们却一点也不着急。 哪怕是被箭矢射中射死,后来人也只会夸过那具尸体,尽量不去破坏阵型。 “高将军,为何不让士卒们跑步行进?”太史慈有些疑惑,这不是在送人头吗? 高顺却沉声说道:“一味的悍勇更适合突破搏杀,并不适合这种阵战。保持阵型不便一方面会给对方非常大的压力,另一方面则能保证攀爬城墙时我们会有尽可能多的士卒同时出现在城墙上。” 太史慈依旧有不同意见:“可是高将军,跑步也不会扰乱阵型啊,你这样损耗会很大的。” “体力。”高顺继续解释:“我们这身甲胄的重量并不低,必须要保证士卒在登上城墙之后有足够的体力拼杀才行。” 太史慈有些佩服高顺了,他也练兵带兵,却没有高顺想得那么周道。 “太史将军,为将者应通阴阳、晓五行、知天地、识阵法。你是主公看重的大将,勿要辜负主公的栽培。太阳就要出来了,这也是我选择这面城墙的原因。攻!” 高顺对太史慈劝谏了一番,随即下达了第二道将令,自己也带上头盔加入阵型,和第二批次的士卒一起去攻城。 先登的部队已经在城头站稳了脚跟,他要带人上去扩大战果,争取一举将城池拿下。 城头的拼杀非常惨烈,双方早已不在乎自己杀死的是个长什么样的人,残肢断臂到处都是,稍不留神就会被粘稠的血液滑到。 蒋义渠非常疲惫,他的嗓子已经喊哑了,完全是凭借着意志在指挥战斗。 王弋的士卒太强,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同样疲惫的还有高干,他根本就不理解那个王弋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弄来这么多甲,如何将士卒训练成这个样子的。 然而当初晨的第一缕阳光映入两人眼眸时两人身躯同时一震,他们要败了,因为他们面对着阳光…… “高干将军,你先走吧。”蒋义渠操着嘶哑的声音对高干说道:“白马干系甚大,我们守不住了。你是主公外甥,主公是不会责罚你的。” 高干看向蒋义渠的眼神非常古怪,最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丢了白马?不,我们应该连濮阳都丢了。这一夜的杀伐甚是痛快!蒋将军,能与你并肩而战实属荣幸!且战,且战!哈哈哈……” 高干大笑一声,转身继续战斗。这一次进攻的人和之前明显不同,他们更注重配合,杀起来有些麻烦。 蒋义渠痛苦的闭上双眼,片刻之后再睁开,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和高干一起战斗。 可惜士卒的素质相差太多,将领水平差距同样不小,白马最终还是被高顺顺利拿下了。 高干拼死抵抗,最终战死在了城头。 蒋义渠因为武艺太差,非常幸运的被士卒活捉。 至此,袁绍损兵折将,军事重地濮阳和屯粮之地白马被破,元气大伤。 当然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依旧在为如何搞死曹操而头疼。 王弋是在中午得到战报的,他按照相应的功劳进行了赏赐,并将甘宁、太史慈、麴义召回。 太史慈和麴义要继续回幽州练兵,那支弓箭部队将是王弋未来致胜的关键一环。 甘宁则被他调去了辽队。 事实证明海船在江河中作战的效果并不理想,辽队有专门的船匠,王弋让甘宁自己去参与水战战船的制造。 说道辽队王弋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就连行冠礼的时候也是在邺城草草举办了一下。 主要是王斌住在辽队,现在父子二人的关系几乎降到了冰点,行冠礼时王斌也不过是露了一面后匆匆离去,甚至连字都没有给王弋取。 两人关系之所以成为现在这样是因为荀攸一年多以前查到了一个要命的线索,桓典年轻时和庞德公、司马徽的关系似乎非常不错。 王弋也算是家大业大,想请一个名士来冀州根本不需要考虑对方的感受,只要派出两什射声营即可。 只是没想到射声营没出发庞德公却先来了,细聊之后王弋才知道自己父亲的人脉到底深到什么程度,也清楚了原来黄承彦一直都在辽队。 冀州事务繁忙,王弋没有时间去辽队拜访黄承彦,只能让人将他请过来,希望他能出仕。 对于出仕这件事黄尘烟倒是没什么抵触,欣然答应。 不过黄承彦同时告诉了王弋一件事,让他小心自己的父亲。 王弋当时还没有意识到桓典和王斌有关系,直到司马徽也来到邺城,偶遇桓典相聊甚欢后和黄承彦说这件事,黄承彦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黄承彦将他的发现告诉王弋后,王弋非常苦恼,他不清楚王斌到底想要干嘛?未来老老实实当个太上皇不好吗?光宗耀祖、荣耀门楣不好吗?刘邦的天下不也是抢来的?这有什么可算计的? 可另一个人的到来让王弋陷入了危机敢,王弋的兄长王斌来告诉他,父亲最近若有若无的再刺探辽阳的情报。 王弋简直都要疯了,他扛过了一无所有,扛过了穿胸一箭,现在却要被自己的亲人捅刀子? 最关键的问题是这两个人一个都不能杀,王斌不必说,那是他父亲。 桓典也不能杀,桓氏的影响力非常大,如果王弋干掉了桓典,整个荆扬豫徐的文士会对他群起而攻之,到时候袁氏肯定会插手。 最终王弋选择了摊牌,他直接质问桓典到底想要做什么?和自己的父亲到底有什么交易。 桓典没有隐瞒,告诉王弋他老子王斌想要找机会废掉王弋,迎刘辩来冀州。 桓典能这么痛快其实跟王弋一点关系也没有,真正让他对王弋坦诚的是司马徽三人。 如果连这三位都不看好王斌,那么王斌一定有不对的地方。 桓典也告诉了王弋他父亲看他不爽的原因,那就是桓典得知了一个情报,刘辩和黄巾联手了,所以桓典不想和王斌玩儿了。 桓典是个非常有魄力的人,为了恢复汉室统治他愿意拿出自己整个家族做赌本,搏一搏那飘渺的生机。 同样的当他得知刘辩和黄巾联手后对长安大失所望,导致他严重怀疑王斌的眼光,现在还留在冀州其实是想考察一下王弋。如果王弋不行他会毫不犹豫的离开,寻找能给天下带来稳定的人。 王弋对此无可奈何,这个年代的人就这种德行,为了自己的理想他们能不顾一切效忠一个疯子,也能毫不犹豫抛弃昔日旧友。 他甚至都不能理解这到底是一种极度自私的表现,还是一种心怀天下的豪迈。 不过他不理解不代表不做出反应,王端被他调回了中枢邺城,并且派人将王泫接到自己身边。 王斌对此非常不满,写信质问王弋到底想干什么。 王弋看都没看,让人将信带回辽队,当着王斌的面给烧了。 自此以后父子二人几乎形同陌路,非必要场合都不会见上一面,见了也不会说上哪怕一句话。 黄承彦还要继续他的辽队改造计划,他答应王弋会帮着王弋看住王斌,不让王斌乱来。 司马徽和庞德公则对古今学堂很感兴趣,留在邺城开始公开授课。 这就是王弋去年的糟心事。 当然,这件事对于王弋现在来说依旧很糟心,只是他不愿意多想罢了。 他能怎么样?干掉自己老子吗? 而且糟心事儿经常发生,就比如现在,桥氏族长桥羽来报,说是有人想要造反。 王弋都麻了,好好的日子不过这些人到底想要干啥? 询问之后才知道因为王弋对世家的态度实在是说不上好,有人想要对他行刺。 王弋将桥羽和这件事一起交给了荀攸,他相信荀攸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桥羽其实也很无奈,自己的老父亲桥玄为人非常刚烈,嫉恶如仇、刚正不阿。 这固然能给他赢得好名声,却也为他带来了大量的敌人。 好在桥玄够生猛,在他生前没人能摆平他。 问题是桥玄现在已经死了,桥羽做过最高的官职也不过是个任城相而已,根本抗不住来自敌对家族的攻击,这也是为什么桥氏一族越来越弱的原因。 所以他先是从梁国搬到了人烟稀少的庐江郡,之后干脆从庐江搬到北方,就是为了躲避以前的所有人际关系。 谁能想到他官都不做了,带着全家跑路还能有人找来。 来人是他父亲旧友的儿子,他准备刺杀王弋,希望得到桥氏的支持。 桥羽觉得那家伙是疯了吗?居然想杀王弋?作死不要连累自己啊! 不过对方的准备似乎非常周密,什么话都没套出来。 桥羽只能假装答应,将对方送走后转身就跑来告密了。 那家伙死不死跟他一个铜钱的关系都没有,桥家一家老小可都在幽州呢?谁敢陪他这么玩儿? ps:说一下蒋义渠。 这个蒋义渠个人认为应该是个很有能力的人,袁绍官渡之战失败后能挺到自然死亡,全都是因为将兵事交给了一个叫蒋奇的人,蒋奇很有可能就是蒋义渠,不过蒋义渠是演义里出现的名字,后汉书中对蒋奇的描述非常少,我这里就用蒋义渠这个名字了。 原本在官渡之战后是曹操扩大自己战果最好的时机,结果袁绍虽然重病,可兵势却没有削弱多少,足见这个蒋奇的组织能力到底有多恐怖。而当袁绍死后三个儿子根本挡不住曹操的情况来看,蒋奇的统兵能力应该很一般。 这个人名声不显,似乎就是个路人甲。他和另一个同样很有能力的人情况差不多,那个人相对来说名气还算大些,那个人叫霍俊,是个统兵很厉害的大佬。 个人观点,不惜见谅。 第104章 营救 人们都说战争是残酷的,可战争到底有多残酷呢?王允曾经不知道。 他经历过战争,平定黄巾时皇甫嵩的军中就有他的身影。 小时候家中先生教导过他战争的可怕,可即便他亲眼见到皇甫嵩堪称屠杀般的战略也不觉得有什么,一群泥腿子而已,就像韭菜一样,死了一茬就会有新的一茬,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当战事发生在他身上后,他才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残酷。 王家没了,而王允什么也做不了。 兵祸来临,对方只会考虑怎么干掉你,而不会去在意要不要干掉你。 世家大族没有任何幸免的特权,还会因为家大业大成为对方优先攻击的对象。 王允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无药可救的大蠢货,乱世来临不想着如何自保,反而去参与权力纷争,死全家真的是罪有应得。 最可悲的是他想从宦官手里为士人争取权力,但囚禁他的正是他想要帮助的党人。 当真是心如死灰,可笑至极。 如此心境之下王允如同行尸走肉,在高陵城里四处游荡。 这让他养成了一个习惯,观察百姓们各自的生活。 起初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当乐子看,慢慢的他觉得这些下等人的生活越来越有意思。 王允的才华毋庸置疑,经过长时间的观察,他发现了一个恐怖的问题,那就是大汉的子民过得并不好,甚至可以说只能苟且的活着。 这似乎是一个很愚蠢的结论,过得好不好一眼就能看出来,还用得着长时间观察吗? 答案是肯定的,有才能的人从来不会只发现问题,而是在发现问题的同时想办法解决问题。 王允发现了这个问题,但让他感到恐惧的是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问题,谁也解决不了。 他认为自己是第一个发现百姓生活困顿的人,可他半辈子都在朝堂之上,泱泱大汉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出来。 绝大多数人都在报喜不报忧,皇帝对皇宫外面的事情一点也不了解。 除非遇到灾年,才会有人提出调粮赈灾。 曾经王允觉得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决定,只要有粮百姓就有饭吃,就能活。 然而现实并不是有粮就能活,因为很可能皇帝拨了粮,百姓却吃不上,就更别提赈灾所需要的物资消耗了。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只调拨粮食肯定不行,可朝堂上真的就只调拨粮食。 活不下去的灾民就只能去逃荒,或者……卖儿卖女,甚至卖自己。 朝廷拨下来的粮食让官员们赚得盆满钵满,世家也紧随其后,将灾民收为己有。 土地兼并……无法逆转。 就连王允自己也干过这种事,当时他可笑的认为自己在救助灾民,让那些灾民们活下来。 他真的是这么认为的,要不然当初刚出仕任郡吏的时候就头铁去硬刚小黄门。 结果现实给他好好的上了一课,高陵在何进的领导下大家一起贪。 何进需要粮食和物资养军队,疯狂搜刮能刮到的一切。 士族们就跟在他身后捡土地,整个左冯翊全部都陷入了这场分赃的狂欢中不可自拔。 如此情况之下百姓只有三天路可以走,要么逃荒去外地、要么做庄农、要么去当兵抢其他人。 王允不止一次想要面见何进告诉他治民不能这样,这都不是杀鸡取卵了,这是敲骨吸髓。 可他无论怎么要求都不会得到理会,而绑架他的主谋许攸却能堂而皇之出入何大将军的府邸。 王允只得承认自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逐渐开始自暴自弃,过上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 直到……今天一个人找上了他。 食肆内,王允依旧在饮酒。 “父亲。” 一道极低的声音传来,王允根本就没在意,依旧醉眼朦胧的豪饮。 罪过,罪过。 背后一个带着斗笠的络腮胡子难心中告罪一声,再次说道:“王子师!” 王允扭过头去看了半晌,忽然酒醒大半,冷汗瞬间从额角留下。 转过头,王允一边喝酒一边问:“景儿,你怎么会在此地?” “我来就您出去。” 男人正是王允的二儿子王景,他见了王弋之后王弋也没管他,随便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最终王景看上了射声营,凭借武艺和还算活络的脑子经过层层选拔成功入选。 由于蓟县保卫战时表现出色,如今已是一名什长。 这次吴成特地带他来高陵执行任务,就是为了查探王允到底在不在高陵。 谁曾想才混进成没多久,王景就在食肆里看到了自己颓废的老父亲。 王允的状态让王景十分担忧,曾经意气风发的父亲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就你一个人吗?”王允有些紧张,许攸能让他满高陵乱逛就不怕他跑了,他身边一直有高手盯梢。 王景沉声说道:“父亲,这是机密。您知道许攸在不在这里吗?” “你……也罢。”王允没有追问,立即回答:“许攸就在高陵,而且就住在何进的府邸。” “确定吗?” “当然!”王允有些疑惑,这儿子是怎么回事?怎么还质疑起他来了。 “既然这样的话……”王景话说一半,换了个话题说道:“父亲,您今夜去城门等候,我们会将你带出去。” 王允闻言苦笑,他要是能晚上出门还用得着别人来救?他又不是不会武功,晚上能出门他早就自己跑了。 “不行。”王允无奈的说:“许攸找了一个很厉害的剑手晚上守在我房门前,我出不去。对了,家里人怎么样了?” “大哥和三弟已经去冀州了,他们并无大碍。只是……族中那些人我太清楚,上党不在主公手里,而且他们死不死……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了,祁县王氏有我们就够了。”王景一边回答父亲的问话,一边思考着对策。 王允都觉得很厉害的剑手,他们估计在武艺上硬拼不太行,得想办法来个偷梁换柱。 “我会再联系您的。”王景没有等王允回答,自顾自喊来伙计说道:“会账,剩下的爷赏了。” 瞄了一眼走出食肆的儿子,王允发现自己已经不了解他了。 原本的世家公子现在却成了一个江湖豪侠,机密……可不是江湖豪侠该说出来的话。 回到落脚的地方王景卸去伪装,和吴成汇报了自己的发现。 吴成听完都愣了:“你的意思是你见到你父亲了?而且还知道了许攸的下落?这么巧?刚来就知道了?” “运气吧,我父亲……状态不怎么好。”王景早已褪去曾经的青涩,眉眼间全是精明强干。他沉思片刻说道:“算了,不说他了。将军,我有个想法……” “你说。”吴成没有阻拦,王景是世家公子,和他们这些人的思维不一样,想法很有参考价值。 王景沉声说道:“主公不是让我们想办法将许攸的消息带到长安吗?我父亲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只要我们救下他,将他送去长安,弘农杨氏的人肯定会有办法从他嘴里知道许攸的下落。” “这……合适吗?”吴成有些怀疑,利用自己父亲这也太狠了。 “没什么不合适的。”王景摇摇头解释:“回长安我父亲反而不会有事,世家之间就是这样,有利益的时候谈利益,没利益的时候将交情。王氏和杨氏还是有点交情的。” “行吧,那就按你说的办。既然定下计策那就一定要快,今夜我们就去营救你父亲如何?”吴成也不好多说,毕竟人家才是父子俩。 王景却否定了吴成的想法:“不行,我父亲说他身边有许攸派的高手,我父亲说是高手那身手一定不凡,我们得从长计议。” “你确定?”吴成有些不太相信。 “嗯。”王景却点点头说:“别看我父亲是个文士,身上也是有武艺的。我觉得不如我们来个李代桃僵,找人将我父亲换出来。” 吴成想了想说:“也是个办法,可是仓促间我们没有人选啊,现找可能需要很久。” “不用,有现成的,我和父亲身形差不多,我去就好。”王景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行!”吴成立即否决:“太危险了,替身十死无生。一旦你被发现,必然会遭到拷问,你要清楚,我们是不存在的。” “将军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生我者父母,养我者父母,为其赴死本就是子女应该做的,怎么能假以他人?”王景非常坚持:“况且我们也没有时间寻找其他人了,主公烦恼荀攸已久,我们必须赶紧行动,杨氏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动手呢,时间耽误不得。” “你没机会的,懂吗!”吴成有些懊恼,这些世家子就是这点不好,认定的事总是不好改变。 “这就是机会。”王景笑笑说:“明日我联系父亲,后日开始行动。到时我必会被人捕获,我的身份也能让他们减轻怀疑。” “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确定吗?”吴成紧皱眉头,十分认真的说:“主公是知道你的,同时也很看好你,你很可能接替我的位置,或者重新领导另一支军队。” “多谢主公看重,景不慎惶恐。”王景对冀州方向行了一礼说道:“吴将军,我的才能自己知道,现在这样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可我父亲不同,若他能为主公所用,将来主公治下定会国泰民安。” “好吧,既然你坚持如此,还有什么要我带的吗?”吴成深深看了王景一眼,自己这种泥腿子真的不能和世家子弟想必。 王景愿意让自己父亲做细作是为尽忠,用自己换王允是为尽孝。 自古忠孝难两全,而他却用生命维持住了全部,真是很让人敬佩。 王景却摇摇头说:“没什么……对了,这次和我兄弟一起回邺县的还有我父亲的一个义女,此女生的国色天香,是我父亲从小养大的。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父亲将此女献给主公,记得让主公千万要小心,那就说明我父亲一定再谋划什么,但绝不是对主公有好处的事。” “你什么意思?”吴成没明白王景在说啥。 王景缓缓说道:“此女名叫貂蝉,是我见过天赋最好的人。能歌善舞不说,诗词歌赋也有一定涉猎,再加上她的容貌,很具有欺骗性。吴将军,貂蝉名义上是我父亲的义女,平日里多以舞女的身份活动,但是她是一个刺客,非常厉害的刺客。” 吴成双眼眯起,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不如……” 见到吴成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段,王景却说道:“无需如此,既然她能是我父亲的刺客,便能使主公的刺客。貂蝉真的很厉害,值得主公收服。” “好吧。”吴成叹息道:“我会将你的话带到的,还有什么吗?” “请您告诉我的兄弟好好侍奉主公,不要有二心,未来王氏必会有所收获。”王景起身十分庄重的行了一礼。 他这么做算是胁恩要挟了,付出自己的生命,让王盖和王定得到王弋的重视,手段相当决绝。 吴成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他会将这件事原原本本汇报给王弋,至于王弋怎么处理就不是他能参与的了。 王景见状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将军,如今你们在高陵已经没有任务了,现在请您带着诸位同僚撤出高陵吧,别被我连累。” “你父亲怎么办?”吴成有些不解:“我们走了谁接应。” “不需要。”王景摇头说道:“做戏做全套,没人接应我父亲才不会起疑心。” “你……尽量活下来吧……唉……” “哈哈,我尽量。” 吴成带人离开了,藏身地只剩下王景一人,他在化妆,尽量将自己伪装了年老一些。 笠日,王景带着斗笠再次来到了食肆,只是声音压得苍老了许多。 王允早早就来等自己儿子了,一开始还没有认出来。 直到王景喊他王允才反应过来,有些惊讶的问:“你怎么这副样子?” “父亲,您做好准备,明日还是这个地方,我会和你互换身份,到时你自行出城便好。”王景没有回答,而是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王允一怔立即拒绝:“不行,你若被发现会死的。” “无妨。”王景无所谓的说道:“我有办法脱身,伙伴会接应我的。” “你到底在做些什么?伙伴都是谁?在谁麾下任职?”王允快速询问。 王景低声回答:“我在幽州牧手下任职,这次来是为了调查许攸是否在这里,他给我们带来了不少麻烦。不说了,您做好准备吧。” 说罢,王景将一张纸条递给王允,起身招呼结账。 王允捏着纸条回到住处,发现上面是告诉他明天该穿什么样式的衣服,也仅此而已。 抱着忐忑的心情,王允第二天换好了衣服前去赴约。 王景今天到的非常早,王允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父亲,多喝些酒然后装醉,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王景今天直说了一句话,便不在言语,只是闷头喝酒。 王允也是听话,喝了很久之后却不见王景又什么动静。 忽然,王景起身喊伙计结账,结果一个站立不稳直接滚到了王允身上。 两人立即滚做一团,在一个视线死角王景将斗笠和蓑衣按在王允身上,自己则起身骂骂咧咧的说:“大胆!你可知我是谁?我乃祁县王子师!瞎了你的狗眼!” 王允立即会意,拉了拉斗笠再三赔罪后交钱离去,晃晃悠悠走出城门,待远离守城士卒后迅速向长安方向跑去,他要去向陛下告发许攸,告发何进的恶行。 王景则在食肆中喝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开始在高陵满城乱转。 直到天黑宵禁的时候他被一名壮汉拦住去路,壮汉沉声说道:“王先生,该回府了。” 王景也不说话,栽栽楞楞向府邸走去。 然而刚进门他就发现许攸竟然在等他。 “子师,多日不见近来可好?”许攸笑眯眯走到王景面前说道:“近两日饮酒你和你身后那人……不对!你是何人!” 许攸借着灯光发现了不对劲,立即拔出长剑。 王景的反应比他还快,许攸话没说完长剑已经在手,准备当场剁了许攸。 然而他身后那名壮汉速度更快,长剑破空寒光一闪,王景右手应声而落。 王景忍着疼痛索性不装了,大声说道:“许子远,你囚禁我父意欲如何?狗贼纳命来!” 说罢他便朝许攸扑了过去。 “先生小心!”壮汉一边提醒一边再次出剑。 长剑贯胸而出,许攸阴沉着脸说道:“你到是个孝子,单枪匹马就敢来救你父亲。可惜啊,你觉得王子师有救吗?” 王景没有回答,他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了,只能恶狠狠的盯着许攸。 那么王允有救吗? 答案是就快没了。 长安在高陵的西南方不远,不过为了不备发现,他一直向西行进,准备绕路去长安。 而且斗笠和蓑衣早就被他扔了,外衣也被他撕成了布条,还在泥水里滚了两圈,就是为了迷惑他人。 结果就是这样还差点被人发现,数名骑士在他身边匆匆而过,十分警惕的注视着行人。 直到王允到达长陵时才发现此路不同,长陵已经戒严,守城士卒仔细盘查着每一个人。 最终王允咬咬牙决定不去长安了,他要去邺县,看看能不能通过外交手段返回长安。 长陵距离邺城可有点远,这一路盗匪横行不说,还很有可能被野兽吃掉,可谓九死一生,王允博得就是那一线生机。 不提苦逼的王允,还有一个和他同样苦逼的人,那就是袁绍。 袁绍如今已经得知了白马和濮阳的事,正在大发雷霆。 “高干误我,高干误我啊!”袁绍用力拍着桌子叫骂,他真的都快气疯了。 逄纪在一旁劝说:“主公,如今我们后方已失,撤军保存实力吧。” “撤军?逄元图,你竟敢祸乱军心?”袁绍根本就是在找出气筒,他大声说道:“来人,拖出去斩了。” “用不着!”逄纪拔出佩剑插在地上说道:“主公,元图跟随您已有十数年之久,兢兢业业不敢懈怠。如今元图愿以命相谏,撤军吧,我们败了……” 望着逄纪有些悲苦的神色,袁绍怔在当场,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我们真败了?” “败了。” 噗…… 一口鲜血喷出,袁绍急火攻心,当场昏厥! 第105章 袁绍的动向 当王弋收到吴成的汇报时非常无语,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在他看来王允根本就不值一个射声营的什长,更别提王景他是真的很看好。 头脑清晰,身手也还可以,是个不错的领导者。 对于王景的结局王弋只能说可惜了。 而且看看人家父子,王弋也愿意为王斌拼命,但危险的来源不能是王斌吧? 至于貂蝉这个人王弋并不在意,他早就料到貂蝉实力应该不弱。 有张白骑在身边王弋现在算是对气有很深的了解了,所谓的气说白了就是打人时憋着的那口气。 职业练气士张白骑研究的是如何运用这种气延年益寿,而武将们研究的则是如何在这口气的持续时间内打出更多的攻击。 人人都会憋气打拳,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掌握运用气的方法。 这跟思维天赋其实没什么关系,主要在于身体天赋,王弋就属于身体天赋不行选手。 专业人士张白骑曾经为王弋编了一套狗都能学会的练气法门,最终得出的结论是王弋真的不行。 别笑,狗要是能识字并且天赋允许真的能学会,就像赵云的那匹马就会行气配合赵云攻击。 不过王弋虽然不能行气,却一直坚持练习。那套法门其实和华佗的五禽戏差不多,都是用来强身健体的,只是学五禽戏要会行气,这个则不用。 正是因为练了这套法门,王弋的身体素质获得了很大的加强,搞得他现在时常都要禁欲。 没办法,吴苋受不了他的驰骋,他又不想去找别人。 这就是王弋推测貂蝉会武的原因,而且武艺应该相当高明,没有点先天条件根本着不住吕布的祸祸。 当然王弋是不想收貂蝉的,他的身份特殊,如果未来皇宫中有这么一个武艺极高的人在,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后宫的战争从来都是没有硝烟却充满血腥。 王弋不觉得自己能让所有女人都保持理智,没人可以保证。 不仅仅是女人,人类想要保持理智都是一件困难的事,王弋现在就在分析一份情报。 袁绍从洛阳撤军了。 白马的收益超乎王弋的想象,大半个大汉囤积一年的粮食即便被袁绍用了许多,依旧足够王弋打一场战争。 袁绍失去了整个后勤系统,就连青州平叛的荀衍都受到了影响,不撤军才是问题。 可让人诧异的是,从表面上看这件事对袁绍的影响似乎并不大,军队行军有条不紊,士气甚至有所回升。 曹操派人进行了追击,结果反而被打得灰头土脸。 王弋可不相信袁绍的脾气能那么好,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为了解决这个疑问,他将所有的谋士都招了过来,毕竟一人智短众人计长。 “主公,我觉得这可能不是出自袁绍的手笔。”荀彧算是文臣首领,先发言道:“袁绍此人胸有城府却疏于军略,志大计短。白马遇袭他应该暴怒攻城才对,不应该这么果断。” “不一定。”袁涣说出了他的想法:“袁本初其实……待人非常宽厚,所以他很得人心。如今这个局面大多是他刚愎自用的结果,如果有人能劝住他,以他的名望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郭嘉闻言有些狐疑的问:“你是说袁绍宅心仁厚但听不进劝?” “不,他可不宅心仁厚,而且阴毒的很。”袁涣摇摇头说:“袁绍的用人准则是只要手下人不触及他的底线,那么有些过失是可以接受的。袁绍麾下那些人其实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有的贪财,有的贪色。但袁绍基本不会管这些,甚至是杀平民这种事只要性质不恶劣,基本上不会有任何麻烦。” 郭嘉继续追问:“他的底线是什么?” “唉……他的底线……”袁涣叹息一声说:“他的底线就是你进谏的想法必须和他想的一样才行,如果不一样他是不会用的,刚愎自用得非常厉害。” “那岂不是说他治下的土地都是由他自己治理?”刘晔都惊了,哪有人会有这种精力? 然而袁涣却点点头说:“是的,所有的大事都由他亲自决断,谋士的作用只是为他的计划补充细节。” “你的意思是这一次袁绍听劝了?听从了谋士的想法?”郭嘉皱起了眉头,要是让袁绍保持冷静,那他们的麻烦才真的大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这只是我的猜测。”袁涣也拿不准,他不确定袁绍会不会发生改变,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很有可能就是凑巧。 郭嘉想了想说道:“袁绍的撤退路线很有意思,看方向应该是想从梁国回下邳,可袁术会这么轻易让他回去吗?” 刘晔的想法和郭嘉差不多:“我觉得他们之间会有一战,双方关系本来就不好,袁术这次又背叛了袁绍,应该不会放他过去。”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的想法,争辩良久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一直没说话的王弋忽然问道:“你们说玉玺会不会真的丢了?曹孟德手里可能真的没有玉玺,玉玺在袁术手里?” “主公,玉玺必然在袁术手里。”荀彧沉声说道:“在主公攻入洛阳之前,洛阳就已经发生过叛乱了,袁术不是杀了袁隗吗?袁术仓促撤兵应该不是害怕,而是得到了什么东西,这件东西足够让他放弃整个洛阳。能有这种价值的也只有玉玺了。” “或许他们不会打。”辛毗在一旁小声说:“若袁术没有得到玉玺还好说,要是真得到了,那么袁氏计划的所有条件他们都达成了。土地、名望、印信、军队,他们应有尽有,两人很有可能再次联手。” 我滴妈呀,还联…… 王弋心中哀嚎一声,袁家这两位人脑子都打成狗脑子了,居然还能联手,这就是一切以利益为先的世界吗?一点仇恨都没有的? 就在王弋不知道该怎么吐槽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这场讨论荀攸一句话都没说,于是奇怪的问:“公达,你是什么想法?怎么不发一言?” 荀攸似乎在思考什么,见到王弋问他,猛然惊醒沉思片刻说道:“主公,有一路人马的存在感特别低,但他们的实力可不小,而且也参与了这次的战事,只是被我们刻意忽略了。” “长安,刘辩!”刘晔反应迅速惊呼出声。 是啊,长安的表现非常奇怪,要知道董卓和他们的来往非常密切,可他们却只是试探性攻打了河内郡,见事不可为就撤军了。 王弋脸色一沉:“你是说袁绍和长安联手了?可他们联手有什么用?” “不会,如今天下诸侯是没人会和长安联手的。”荀攸摇头说道:“和长安联手会让他们失去初衷,名望将大打折扣。我觉得袁绍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才会这么痛快的撤军。而且他不一定是真的撤军,袁绍确实擅长权谋弱于军略,可若是将军队当成一个人,再付诸于权谋,领兵不是一件难事。” “不能吧……”王弋有些不太相信:“最简单的一个问题,袁绍的粮草……艹!” 王弋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有那家伙在袁绍其实不缺粮草,至少短时间内不缺。 “你确定张邈会倒向袁绍吗?”王弋盯着荀攸,希望得到否定的答案。 然而荀攸让他失望了:“主公,和袁本初关系最好的就是党人,张邈就是党人。” 这下很多人都明白袁绍想要做什么了,难怪袁绍撤退的井然有序,那根本就不是撤军,而是换一个地方打。 袁绍也不想和袁术结盟,他想要揍袁术,他想要颍川。 只要拿到颍川,袁绍就的地盘能和张邈张邈的地盘连在一起,到时候南阳郡的物资将会源源不断送到袁绍军中。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长安想要夺回洛阳,袁绍要坐收渔利。 王弋果断下达了将令:“来人!传令。令:张飞出兵陈留,张辽出兵东平陵。以最短的时间拿下陈留和青州,断了袁绍所有的可能!” “主公且慢!”荀攸出声制止:“主公,我们现在不能出兵。” “为何?”王弋闻言脸色阴沉。 荀攸无奈苦笑:“主公,我已经查明那件事了。那人欺骗了桥羽,根本就没人行刺。所有牵扯到的世家要么已经不在冀州,要么根本就是虚构的。” “假的?” “假的,至少对您的刺杀是假的。” 王弋的脸色更难看了,他不怕人来行刺,但总是被人惦记可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行刺也就罢了,还有个防备的方向。如果行刺是假的,那么对方谋划的事情一定比干掉他这一方诸侯要大得多。 “传令:外放的所有太守和刺史严加防范行刺,务必杜绝此类事件发生。吴成,你亲率二什射声营去并州,保护梁习的安全。你们也一样,不要觉得在邺城就是安全的,出门的时候带好护卫。”王弋盯着眼前这帮谋士语气十分严重,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肝宝贝儿,绝对不能有事。 众人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其实有人想干掉他们还好说,若是偷袭干掉一两个太守什么的那才是真麻烦。 太守一死,那些贼子必定会煽动叛乱,平叛这种事真的很伤。 历史上曹操没有一统天下很大程度上就是耗在平叛上了,赤壁虽然让他元气大伤,可后来缓过来以后威势不弱从前。 奈何他搞出来的屯田制实在太狠,稍微煽动一下就会有人跟着造反,得陇望蜀其实就是老曹被人偷了老家。 这个时代百姓都是愚蠢的,王允当年想裁撤凉州,就被人造谣想要杀光凉州人,搞得李傕和郭汜手下凉州兵人心惶惶。 裁撤凉州事件中肯定有权谋争斗,但对谣言没有一点判断力却是不争的事实。 别说汉朝了,就算是现代也是如此,国家早就实行义务教育了,不依旧有很多睿智对谣言深信不疑嘛。 王弋对此真的深有体会,他听过一个真实案例,七八十年代江浙一带有一个谣言,传说苏联造原子弹需要男子的蛋蛋,有特务来国内专门干这种事。 谣言越传越广,甚至还出现了割蛋党和受害者。江浙这种文化底蕴深厚的地区都如此,就别提其他地方了。 所以王弋根本不敢搞民屯,他让梁习实施的一直都是军屯,而且未来军屯肯定也会撤销,这也是为什么王弋人多地多粮却不多的主要原因。 就在王弋思考怎么防备叛乱的时候,角落里一个小吏服饰的高壮年轻人忽然站出来说道:“主公,臣有事要禀。” “你是……” 王弋有些奇怪,这个人他不认识,一直以为是谁带来的随从工作人员,就没多想。 “主公,此人乃我发现的大才。”荀彧难得露出笑容说道:“此人姓鲁名肃字子敬,下邳人氏……” “谁?鲁肃?” 王弋腾的一下站起来问道:“你就是鲁子敬?” 鲁肃行了一礼说道:“正是在下。” “你怎么穿这么一身衣服?还当了个小吏?我不是给你写信了吗?丢了?你直接来找我不就行了?”王弋一顿连珠炮式发问,不怪他这样,他都以为鲁肃不鸟他不来了。 鲁肃砸了砸嘴,别驾直属掾吏也算是小吏吗?大汉所有官员刚出道能当个掾吏都要庆幸自己得赏识的,更何况他还是别驾的掾吏? 别驾是省二把手,荀彧这个别驾更特殊,可以说是王弋整个势力的二把手。 别看在外面那些县令太守风光无比,鲁肃要是真愿意换,无数人都会来跟他换。 毕竟只要王弋能成事,未来鲁肃妥妥就是京官,都不用怀疑的。 “主公,您的信肃并未丢失。”鲁肃沉声说道:“只是当初我来的时候刚好赶上您受伤,便没有多做打扰,先做个小吏学习一下也是应该的。” “受伤?”王弋一怔,想了想后立即爆粗:“我靠!你那个时候就来了?我受伤又不是死了!你担心什么?” “呃……” 鲁肃有点尴尬,他总不能说不好意思去求官吧? 于是他岔开了话题:“主公,当时您应该多修养,不能被杂事分心,臣有一事容禀。您是时候该进一步了。” ps:这几天在调整作息时间,以前都是晚上写,现在太冷晚上写不了,明天应该可以恢复两章。 第106章 王弋的策略 王弋有的时候不得不感慨有才华的人思维总是相通的。 就在不久之前荀彧也和他提出了进位的建议,称公为时尚早,但加个将军还是很有必要的。 打了这么多场仗,手下能封的官职基本上已经封的差不多了。 诚然,有很多人追随王弋的想法单纯的只是想要为这支离破碎的世界做些什么。 就比如郭嘉、荀攸,他们只是出于道义。 可他们不要不代表王弋可以不给。 功名利禄说到底其实就只是一件事,脑袋上顶着的那个名头,就是全部。 鲁肃提出这条建议是因为他出色的眼光,还因为江东有不少小伙伴儿值得抢救一下,别跟着袁术去玩儿命,不值得。 不过他并不清楚这件事王弋已经在做了,只是做得比较隐晦而已。 所谓众望所归并不需要太众,只要下属那个小圈子里的人觉得认可其实就可以了,因为敌人无论如何都不会认可你。 但师出有名就一定要堵住所有人的嘴,即便这个借口很拙劣,也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况且王弋的借口并不拙劣,而他曾经向卢植索取的东西,如今郑玄也正式交于他手,是时候收取自己的名望了。 名望这种东西想要获得其实非常简单,只要你做得好并且有人吹,名望自己会来找你的。 很显然这两年王弋做得足够好,郑玄考察过民生之后对他的作为非常满意。 于是郑玄写了篇文章怀念卢植,上面说如果卢植看到自己家乡如今如此繁荣,一定会高兴的。 文章通篇都是对老友的思念,就连幽冀现在的生活面貌都没怎么提,就更别提王弋了。 然而自这篇文章开始,郑玄似乎写上了隐,各种思念旧友,各种感叹世道混乱。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郑玄想要干什么,怎么到王弋的地盘就开始多愁善感了? 直到另一篇纪念卢植的文章出炉,郑玄描述了几件同门师兄弟一起做学问的事,感慨那时的时光是多么美好。 里面最后一件事是洛阳的标点之争,而王弋的名字也第一次出现在郑玄的文章中。 这篇文章据说是郑玄酒后有感而发,说到动情处当真是悲惨戚戚,闻者无不伤心落泪。 有意思的来了,郑玄宴请的客人非常有讲究,虽然都是士林人士,但学派、籍贯各有不同,比如张氏兄弟张芝和张昶,比如蔡邕和舔狗钟繇,比如幽州名士崔烈。 这篇文章的影响力比郑玄之前所有的文章都大,不仅内容感人,而且书法还漂亮。 草圣、飞白创始人、“崔杜”中崔瑗的族人,这些名头加持下不被广为流传才是问题。 文章还需要时间发酵,老郑的做法十分含蓄,目的却异常宏远。 他准备将王弋全方位无死角的捧起来,四世三公袁本初算是么?郑玄要的是一世帝王王中和。 改朝换代总是伴随着痛苦的,新一代帝王的出现必须不凡,只有这样人们才会相信你是天命之子,你注定成为人上人。 这还只是开始,郑玄的计划十分庞大,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不得不说郑玄的手段真是给王弋开了眼,在他的理解里吹声望只是逢人便介绍一下这是谁谁谁,有过什么成就,未来我很看好之类的,谁能想到是这样的操作? 王弋一直觉得像郑玄这种专注于学问的鸿儒在乱世中没什么本事,只有盛世才能体现出他们的价值。 现在看来名望这种东西还得专门有人来帮他经营才行,就像袁绍是志向恢弘,袁术是路中悍鬼,袁基则更像是个可有可无的路人甲,根本没什么存在感。 有了郑玄,王弋基本上不需要在操心名望的问题,而他再进一步的契机就在刘宏和刘协身上。 他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埋葬两人,继而彻底斩断自己和大汉的联系,成为一个独立的势力。 这是曾经荀爽给他出的主意,卢植那一手太狠了,想要破解必须剑走偏锋。 王弋简单的和鲁肃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计划,这没什么可以隐瞒的,图穷匕见这种事是针对外人的,能通过荀彧的考察鲁肃就不是个外人。 而且鲁肃现在已经从别驾掾吏当场升职成州牧高级幕僚,他现在的官位是从事。他的长处在于胆识以及战略眼光,想要完全发挥出他的才能这种事就不能隐瞒。 鲁肃听完后在心底暗自佩服老一辈士人的能力,谋划布局、见招拆招的能力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不过他也不会服输,虽然不会再出现“榻上策”这种神论,但他依旧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主公,以肃愚见,如今我们最大的敌人既不是占据洛阳的曹孟德,也不是坐拥五州的袁氏,而是在荆州的刘景升。” 鲁肃行了一礼侃侃而谈:“青州贫瘠、兖州破败,洛阳更是所有人都想得到的地方,袁氏兄弟反目徐州必定会成为新的战场。刘景升这次虽然败了,可荆州没有伤筋动骨。以他的能力想要恢复过来轻而易举。臣以为应将荆州拖入战局,消耗荆州的实力才行。” “提前布局吗?”王弋喃喃一句,陷入了思考。 鲁肃的话给王弋提了个醒,这段时间光顾着研究袁家去了,荆州竟然被他忽视了。 荆州人才济济不是一句玩笑话,由于刘表之前的智熄操作让很多世家将避难的地方选择在冀州。 可王弋对世家兼并土地不妥协的态度让不少人认为他不甚友好,所以又搬到荆州去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作为人主王弋不能向世家妥协,一步退步步退,妥协一次就意味着以后都要妥协。 而且荆州也不缺乏猛将,黄忠魏延这种不必多说,文聘蔡瑁同样不能小觑,甚至就连黄祖也不是什么弱鸡。 再加上马家的加入,补全了荆州只有步卒和水军这个缺点。 所谓“外行讲战略,内行看后勤。”荆州同样非常富庶,地大人多、潜力十足。 除了没有马以外,荆州其实是一个非常适合起家的地方。 前提是有人能解决荆襄那些势力庞大的士族,理顺好盘根错节的关系。 “提前布局没什么问题,但我不希望将荆州拖入中原战局。”王弋的想法有些异想天开,但他有这么做的理由:“我们距离刘景升足够远,以他的性格只会想办法结交我们,而不是去攻伐我们。子敬,孙坚这个人你了解吗?” “孙坚孙文台?”鲁肃想了想说道:“我倒是知道一些,孙家在吴郡的名声不小,可这和荆州有什么关系吗?您怀疑他会在益州做大做强?不可能吧,以益州的形势没有十几年根本不能成事。十几年时间中原都打完了。” 鲁肃很自信,巴蜀虽然号称天府之国,但现在就是块儿破地方,有着和荆州相同的麻烦——世家宗族。 王弋苦笑道:“孙文台和刘景升不同,刘景升会杀掉一部分不听话的来震慑其他人。孙文台则会杀光他觉得不会听话的人。” “如此暴虐?”鲁肃闻言大惊道:“可这么杀下去他以后用什么人啊?” 话虽这么说,鲁肃还是有点佩服那位的,这是解决宗贼稳定益州最快的办法,就是代价有些大。 和鲁肃持相同看法的人不少,刘晔劝说王弋:“主公,大可不必太过担忧益州。即便那孙文台能迅速统合益州,他想要出兵也非常困难。益州天险固然能保护他不被外敌侵扰,同样也能制约他出兵的方向。况且益州也不是很安生,我听说那里蛮族颇多,足够他处理很长时间了。” 就连荀彧也不看好王弋的想法,说道:“主公,我们应该着重于眼前,益州对我们来说过于遥远,重点关注即可,无需过于分散精力。” 王弋有点着急,这些人不清楚孙坚到底有多猛,万一真让他成事儿了就是个大麻烦。 于是他说道:“若他拿下荆州呢?退一步来讲,他若和刘表联手呢?益州确实不容易出兵,但在益州种田就够了,支援刘表和我们打持久战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鲁肃试探的问道:“所以主公的意思是让他们先斗起来?” “对。”王弋点点头:“不能让他们闲着,一旦我们在中原拿到优势,其他人一定会联合起来。联合讨董是为了名望,若有一天联合讨王,那必定是因为恐惧。而这种恐惧一定会出现,因为他们当了我的路!” “主公,攸有二计可解主公烦恼。”荀攸笑眯眯的插嘴:“两方联合想要取得信任,无外乎姻亲与质子。” “详细说说。”王弋皱起眉头,他觉得荀攸的想法可操作性不强。 荀攸缓缓说道:“听说袁公路有一女,孙文台之子应该也到了适婚的年龄,这便是姻亲。至于质子嘛……袁术得了玉玺肯定会有所动作,只要操作得当,让孙坚亲自送儿子去扬州也不是一件办不到的事。刘表和袁术,两人注定不会走到一起,不论什么理由都不会。” 王弋懂了,其实所有人都懂了。 荀攸的计策归根结底只有一条,那就是促成孙袁联盟,共同抗击刘表。 刘表自认为是汉室的拯救者,不可能和偷窃玉玺的人联手,而且玉玺近在咫尺,他不去拿才是问题。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如何促成孙袁联盟,这种事外人根本干涉不了。 然而王弋身边这几个主要谋士双眼中都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联盟好啊,为了对抗外敌,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才是最优选择。 就好像袁绍和张邈的联盟,刘辩和白波的联盟,亦或者王弋和刘表的联盟…… 一旦北方最大的诸侯和南方最强的势力联合起来,其他人必然会自动寻找盟友,孙袁联盟无需他们插手。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取得刘表的信任,就像荀攸说的那样,双方同盟的纽带无非是姻亲和质子。 奈何互遣人质这种事双方都不会做,王弋身边又没有适龄女子,只能让刘表嫁人过来。 可思虑良久,众人也想到刘表身边有哪个适龄女子能便宜王弋,一时间这个问题陷入了僵持。 其实也不是没有,刘表的小老婆王弋也不是不能接受,不过王弋估计刘表应该不怎么能接受…… 这个问题最终简雍给出了解决办法,他有些为难的说:“主公,刘表身边不是没有待嫁女子,只是……” “说!有什么好犹豫的?”王弋有些懊恼,他不太喜欢这种政治联姻。 简雍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只得咬咬牙说道:“刘景升身边确实有适龄女子,只是据说十分丑陋,外人诸多耻笑。要不还是算了吧,如此女子配不上主公的身份。” “就她了。”王弋直接下了定论。 政治联姻主要看重的就是关系,有什么可挑三拣四的?能达成目的就行了呗。 一瞬间,所有投向王弋的目光除了敬佩只有怜悯。 为了整个势力发展,王弋不惜牺牲自己,实在是太拼了。 王弋却被这种眼神整毛了,大声说道:“有什么好看的?你们这些人懂个屁,刘表姿容伟岸,他妹妹能差?哼,以讹传讹的不实之言罢了。” 别说这事儿还真让王弋说着了,刘表的妹妹并不丑,不能说美绝人寰,但也是上等容貌。 毕竟刘表可是大汉知名帅哥,亲妹妹肯定不会差。 问题是刘表身高一米九,她妹妹的身高也不差,足有一米八。 再加上有些健康的小麦肤色,这种压迫感在这个时代没人会觉得她是个美人。 当然王弋并不知道这件事,等他娶回来发现对方高他半头后他也很无奈。 他现在正在喷人…… “荀文若!你为什么也是这个眼神?你什么意思?”王弋非常愤怒,荀彧也好意思这么看自己? 不过王弋很清楚这种事最好赶紧划过去,不然只会越说越乱。 于是他话锋一转问道:“不提这些有的没的了,文若,那件事你办的如何了?” “主公恕罪,那件事彧尚未有进展。”荀彧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ps:万分抱歉今天只有一章,感冒了差点没吓死我,以为阳了。去了一趟医院耽搁了大半天,万幸只是普通感冒。 第107章 盐铁官营 那件事指的是盐铁专卖,荀彧为了满足财政脸都不要了,甚至放下身段亲自去求。 然而想要完成这件事最大的拦路虎不是世家,而是王弋。 更确切的说荀彧搞不定的人是甄姜。 甄姜没有难为他,而是将他带到了一间屋子里,里面摆满了账本。 这些账本都是王弋补贴政府财政所有的支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盐铁买卖。 甄姜很清楚既然荀彧找上她,那就意味着王弋同意了这件事,那她也没什么好说的,铁矿和盐田她免费送给了荀彧。 只是王弋补贴的钱必须还回来,这些都是她用自己的嫁妆做本为王弋赚的,属于她和王弋自己的钱,她还需要这些钱去做其他生意。 说实话荀彧很佩服甄姜,铁矿和盐田都是王弋的私产,说给就给没有一点犹豫。 但荀彧却不能要,他随便打开过一个账本,上面的数目让他咋舌。 这两年幽冀都在建设,花钱如流水都是少说了,应该是花钱如海啸。 特别是幽州,从无到有可以说完全是由甄姜一个人花钱造好的。 这笔钱荀彧还不起,幽冀的财政也还不起。 甄姜的态度很明确,只要钱到位,铁矿盐田马上就交割。 有得必有失,这些家族中几乎都有人在王弋的行政系统中任职。 荀彧还不能和王弋去谈这件事,甄姜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如果幽冀是属于王弋一个人的,让她出多少钱都可以。 可王弋只是人主,公家和个人不是一回事。 况且王弋平时自己的开销并不多,饮食起居大多都自行处理,仆从也很少。 像王弋这种整个府邸中还不到十个仆人的状态荀彧愿意称之为寒酸,他不止一次建议王弋重视一下自己的排场。 面对这种主公,荀彧真的不好意思开口。 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和世家谈条件,希望对方双方达成一个都满意的结局。 不过他的耐心已经不多了,如果那些人再提一些不靠谱的要求,那他就只能达成让己方满意的一个结局,毕竟他手里是有刀子的。 这回见王弋问起,荀彧其实有些尴尬,虽然他不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但这事已经拖了很久了。 “有什么困难吗?”王弋有些奇怪,荀彧办事他一向很放心,这次怎么这么为难? 荀彧想了想说道:“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没人有能力掌管这件事,以前主导盐铁的都是甄氏的小姐,我一直在物色合适的人选。” 王弋明白了,自己手下没有特别出色的经济人才,盐铁专卖是国之根本,交给一般人很容易就搞砸了。 甄姜明年就会嫁给自己,那时候甄姜就不适合继续掌控整个势力的财政了,他得找个替代的人才行。 “我会帮你物色人选的,还有什么困难吗?”王弋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三个人的名字,王朗、糜竺、刘巴。 这三个都是搞经济的好手,只要想办法弄来就行。 “主公,如果没谈拢的话……”荀彧面色有些阴沉,他需要一支部队的授权。 王弋同样脸色一沉,淡淡的说:“去找乐文谦,最近治安需要好好整治一下了,总是出现灭门惨案怎么行?” 荀彧听完脸色完全黑了,他不是那个意思。 他一向主张王道统治,也致力于将王弋的领地打造成王道统治的典范,这种动不动就灭门的事怎么可以出现? 而却乐进的部队是什么成分?基本都是由黄巾贼中最悍勇的那一批人组成的,他们懂个屁的查案? “主公,我不是那个意思……”荀彧想要解释。 王弋却嘿嘿一笑说:“我懂,我懂。放心吧,我会给乐进打招呼的,保证给你找的那些人都是不存在的。” 荀彧心道你懂个锤子啊你懂?有什么事堂堂正正解决不好吗? “主公,我的意思是说能否将明镜司下的部队借调给我。”荀彧耐着性子解释:“那些人手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不干净的地方,只要查出几家严重的没收财产就好,其他人会乖乖就范的。” “呃……” 这回轮到王弋尴尬了,只能无奈的问:“当然可以。不过文若,既然你已经有了办法直接实行不久好了?怎么拖了这么久?” 一旁憋笑看着两人互尬的荀攸赶紧解释:“主公,明镜司一直都很忙的。我们拿下冀州后明镜司就一直在平衡冀州世家,后来大量外地世家进入幽冀明镜司就更忙了。” “世家很不老实?”王弋皱起了眉头,要是世家敢闹事,他就准备制造一场人为天灾灭掉一些,毕竟化学在这个时代还属于神迹,他有的是手段。 “不,正相反。世家对于您来说相当老实。”荀攸无不讽刺的说道:“但世家与世家之间的龌龊就很多了,眼前的资源就这么多,有人能吃到有人就吃不到。吃得到的人想要吃更多,吃不到的想要吃到,争斗是在所难免的。” 王弋沉声问道:“需要我们进行干涉吗?” “不需要,蔡小姐和王小姐的做法很好,让他们不停争斗没时间考虑怎么从我们这里偷东西吃就是最好的办法。” 荀攸对蔡琰和王芷的做法表示了肯定,不过看到自己叔叔为难的样子,他索性将荀彧最大的麻烦给说了出来:“主公,别驾现在难以解决的问题是您,您是天下最大的盐铁商人……” “荀公达!”荀彧直接就毛了:“住嘴!你是没尝试过家法吗?” “说下去。”王弋没有理会荀彧的抗议,双眼盯着荀攸。 荀攸无奈的说道:“主公,甄家小姐愿意将手中的铁矿盐田交给我们,可是我们需要将这些年的账给清了。” “有多少?”王弋有些疑惑,清账而已,怎么就最大的麻烦了? “呵……”荀攸苦涩一笑:“海量。大概……卖了几个冀州就能还干净吧……” “这么多?”王弋都惊了,可想想也是,之前他一穷二白的时候只知道伸手要钱,从未考虑过钱是哪里来的,但甄姜从不会短了他。 “这样吧……” “主公!”荀彧打断了王弋的话,十分认真的说:“主公,甄氏小姐的做法很对,您的钱就是您的钱,州里的钱就是州里的钱。这点不能乱,这个口子也不能开,前车之鉴啊。” 王弋愣住了。 是啊,前车之鉴啊。 刘宏不就是个明晃晃的例子吗? 公私的财政必须分清楚,甚至王弋私人的财产必须加以限制,不然后世出个财迷那才要命。 “分期支付吧。”问题还是要解决的,王弋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我去和甄姜商量一下,利息就免了。文若,我以后就要算俸禄了,这件事优先落实一下,早分清楚早利索。” “喏。”荀彧也是这个想法,既然未来注定要成立新的朝廷,那干脆现在开始就立规矩,省的以后再改的时候有人会以常例反驳。 这次例会到这里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其他的一些小事不需要王弋过问,在座的才能比他之强不弱,没必要事事躬亲。 王弋交代了几句后让众人多留意举荐人才,便结束了例会。 待众人离去后,王弋有些懊恼,人才也是个大问题,光靠举荐肯定不行。 而且汉朝的举荐制弊端非常大,基本上什么人都能举荐,举荐的人也鱼龙混杂,必须有个完善的制度才行。 然而这个王弋现在更不敢碰,举荐可比盐铁专卖刺激多了,没有绝对实力冒然提出来只能是死。 一时间他也没什么好办法,索性将这件事抛于脑后,准本找甄姜聊聊。 甄姜就住在州牧府里,她早就自封为女主人了,对州牧府后院儿有绝对的掌控权。 王弋也默认了这一点,这是她应得的。 此时甄姜正在为自己绣嫁衣,见到王弋过来还展示一下,没有丝毫羞涩。 “怎么样?好看么?”甄姜笑得见眉不见眼,明年就能穿上它完成自己的心愿了,这让甄姜非常高兴。 王弋看了看那繁杂的纹路揶揄:“只会数钱的手能绣出什么好图案?嘿嘿……” 话虽这么说但王弋觉得甄姜有点厉害,大红喜服上绣着换团锦簇,缕缕金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甄姜也不以为意,笑着说:“你懂什么,我绣的可好看了,老绣娘都夸我心灵手巧。哼!” “对对对,心灵手巧。”王弋也跟着笑了,紧接着说道:“过段时间可能需要和刘表联姻,他有个妹妹,我打算娶过来。” “那女子很美吗?”甄姜一怔,忽然发现王弋面无表情才反应过来:“为了局势?” “嗯。”王弋点了点头,承认这是一场政治联姻。 “唉……”甄姜叹息:“你说她做错了什么?要经历这样的事情?要成为争霸天下的牺牲品?” 甄姜忽然有些伤感,那真是个可怜的女子,未来王弋一定会灭掉刘表,而那个女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看着自己的夫君干掉自己的哥哥,什么也做不了。 对此王弋也没什么好想法,一切都是实力问题,要是孙坚愿意给他时间,他也不想搞什么政治联姻。 于是他只能转换话题说道:“还有一件事,关于盐田铁矿的。” “你不想让我收回那些钱?倒也没什么问题,反正我也不缺那个钱。一个幽州而已,很快就赚回来了。”甄姜倒是没什么不满,在王弋面前也不用隐藏什么,那些生意都是王弋教她的,现在王弋要收回,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王弋却摇头说道:“为什么要放弃?咱们做生意该交税交税,该赚钱赚钱。只要钱的来路是干净的,并且没有压榨百姓,该是我们的就是我们的。” 然而甄姜听了并没有多高兴,聪慧如她立即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未来领地的建设不需要她投资了。 “你……不会被他们架空了吧?”甄姜有些担心,她害怕王弋手下那些人抢走了王弋的权力。 “你在想什么?”王弋伸手敲了一下甄姜的脑袋,笑着说:“谁能架空我?光典韦那五百卫士就没人能搞的定。” 甄姜闻言倒是有些不解了:“那为什么不用我出钱了?州府的账上没有多少税收吧?” “主要是我想要将私人的和公家的分开,为以后作打算。”王弋的话有些意味深长,不过他点到为止不再提及,反而说道:“你先将铁矿和盐田交割出去,方便文若促成盐铁官营。至于之前的投入,我让州府分期给你。” “这倒没什么,不给也行,我也不缺那点。”甄姜放下心来解释道:“主要是我担心没了我的支持你统治的会不牢靠。” 甄姜也没有去纠结王弋说的那是什么意思,反正她早就知道王弋会那么干了。 从一个稚嫩少女熬到现在这样的大龄剩女,她为的不就是那个位子吗? 王弋却注意到甄姜说了几次不缺钱,于是好奇的问:“你到底有多少钱?听公达说那些钱买下几个冀州都够了。” “我能有多少钱?就一点嫁妆罢了。”甄姜撇撇嘴:“那是你有钱,如果你将手上的财富悉数变卖,买下整个大汉都不是问题。像我这样的贤内助你到哪里去找?哼!对了,既然要公私分明,那我以后还要不要继续收购鲜卑的部落?” “是是是……贤内……什么玩意儿?”王弋被甄姜的后半句惊住了,有些失神的问:“收购鲜卑的部落?什么意思?我没听错吧?” “稳重些,一方霸主怎能大呼小叫?”甄姜劝说了一下王弋,解释说道:“你以前不是说开放互市的最终目的是将那些异族转换成汉民吗?我见你这几年都在忙着对付其余诸侯,便自作主张买了些活不下去的小部落,将他们迁到了幽州,慢慢同化。怎么?打乱你的计划了?” “没有……” 王弋摇摇头,有些木然的问道:“你买了多少?” 甄姜想了想说:“没多少吧……大大小小一共几十个,能凑出来十几二十万人口的样子?” “我靠!”王弋爆了粗:“你怎么不和我说?” “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买了些奴隶罢了。”甄姜一副理所当然,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王弋却不淡定了:“你怎么处理他们的?让那些人当庄户?” 甄姜点点头:“是啊,都是一些农奴,不当庄户当什么?还能让他们成为平民吗?他们也配?” 不得不说民族自豪感在大汉真的很普遍,刘彻用一辈子的时间和一代人的困顿硬生生打出了上千年的自豪感。 就连甄姜都不觉得那些异族人是个人,在她的认知里,那些人就是一群猴子,穿着衣服的猴子而已。 “对了。”甄姜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那些人中有不少骑术不错的,而且还有些会骑射,你要不要收编他们给赵将军当个辅兵?” “这事儿我会去和文若说,到时候你将那些人也交割一下。我现在正着重整改藏民的问题,最好不要在咱们身上出纰漏。” 王弋没有答应甄姜的意见,鲜卑人当辅兵不是一个好选择。 原因无他,因为看不上。 不是他们战斗力弱,而是汉人在这个时代根本看不上那些蛮夷。蛮夷也是这么想的,别看这些人时不时寇边,可真要和汉人部队打起来先天气势就弱一些。 这就是为什么公孙瓒敢十几个人追着成百上千乌桓骑兵满草原跑的原因,刘彻实在是太猛了,打得那些异族几百年抬不起头。 其实这种威势现在已经弱了很多,而且大汉也没达到真正的巅峰。 等后世贞观、开元时期,唐人看所有汉人以外的族群全都是猴子,就连普通人的认知也是如此。 甄姜也没过坚持,反正她也看不上,都是些小事罢了。 不过甄姜还真有一件事要和王弋商量:“还有一件事,我兄长已经守孝完毕了,他想让我帮他某个官职。我没答应,只是说和你商量一下。我兄长的才能还算可以,比甄家其他人要强不少,你觉得他干个什么合适?” 甄俨吗? 王弋想了想,这个大舅哥究竟有多少才能他其实并不了解,上一次他派甄俨当卧底,结果第一个任务就被吕强发现了。 见王弋没有说话,甄姜疑惑的问:“怎么?很为难吗?你现在手下不是缺人吗?” “为难到不至于,只是……”王弋略以犹豫,还是将洛阳那件事说了出来。 甄姜听完撇撇嘴:“那我去回绝他,干啥啥不行,当个什么官。” “也不能这么说。”王弋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我不是打算和刘表联姻吗?让他担任使者出使这趟任务怎么样?” “你够了啊!”甄姜嘟着嘴:“纳妾还让我兄长给你抬回来?过分了!” 谁知王弋却无所谓的说:“那算了,让他在家继续读书吧。” “别呀!”甄姜白了一眼,立即反驳:“好歹有点事情做,要不然等我嫁给你,甄家连个顶用的都没有。” 甄姜才不管王弋娶谁呢,她只是想放肆的撒撒娇罢了,她很享受这种放肆的感觉。 而且她也知道王弋在女色这方面其实很克制,以王弋现在的身份什么女人得不到? 由于王弋没有子嗣,那帮臣下老是想着给王弋送女人,好在都被王弋拒绝了,让她安心不少。 最关键的一点是甄姜为了维护王弋后院的和平,刻意结交吴苋,两人成了闺中密友。 两个闺蜜说悄悄话的时候吴苋提过让甄姜早点嫁,她有些承受不住。 王弋哪知道甄姜在想什么,表情忽然一正,沉声说道:“联姻这件事都是次要的,想要达成根本没什么难度。主要的事我希望甄俨能帮我去荆州找一个人,这个人对我很重要。” “谁?”谈到正事甄姜的神色也严肃起来:“要不还是我去吧,找人我已经轻车熟路了。” “老老实实的在家绣你的衣服吧,这一来一回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王弋揉了揉甄姜的头说道:“我想找的人叫刘巴,字子初,零陵烝阳人。他是来接替你的位置的。” “啊?”甄姜懵了,连王弋作怪的手都没有在意,反问道:“你……你对男人……有兴趣?” “哈?” 王弋抬手就给了甄姜一下,笑骂:“你才对男人有兴趣,他来接替你主官经济的。” “哦哦。”甄姜揉了揉头,忽然笑眯眯的说:“我本来就对你这个男人有兴趣啊!哈哈哈……” “矜持一点!”王弋还想敲,结果被甄姜嘿嘿一笑,抱着衣服躲开了。 她得去和甄全说一声,既然王弋有要求,那就得赶紧去办。 王弋看着甄姜离去的身影也是莞尔一笑,两人实在太熟了,吴苋就不敢和自己这样说话,做什么都是战战兢兢,尊礼守规的。 不提王弋,荀彧回到署衙后开启了自己的计划。 这事儿得布个局,世家中的刺头不少,最好能将不服管理的人一网打尽才好。 荀彧以别驾的身份召见了蔡琰和王芷,向二人讲述了自己的计划。 “二位,此乃机密公务。我希望二位能调查一下这几家的生意,特别是铁矿和盐田。”荀彧将一张纸放在两女面前继续说道:“顺便查一下他们的人脉,如果能牵扯到南面某些人就更好了,若是生意能牵扯到那是最好。” 蔡琰看了看上面的名字,忽然古怪的问:“南面?哪个都行吗?” 荀彧点点头:“可以,不过二位务必小心,他们很可能豢养了不少死士。” “这倒没什么。”王芷莞尔一笑说道:“荀别驾希望查到什么程度?” 荀彧沉思片刻,缓缓的说:“前三家若是罪孽深重可以一个都不用跑。王少卿,我只你明镜司行事风格,我需要的是证据确凿、实事求是。” 王芷没有回答,而是撇撇嘴隐晦的看了蔡琰一眼,她实在想不明白蔡琰是怎么看上这家伙的。 和不择手段的王芷不同,蔡琰就喜欢这种堂堂正正的谋划,再她看来阴谋诡计都是些旁门左道,没什么意思。只有堂堂正正击败对方,才是真的有成就感。 不过如今蔡琰对荀彧已经没什么兴趣了,她又不愿意做小,荀彧也不可能休妻。 三人聊了几句细节之后两女便告辞离去,这件事是王弋要求的,得办得漂亮些。 而且蔡琰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这是一个机会,是时候让那个倒霉催的卫氏付出些代价了。 两人走后没多久甄全便到了,他将署好名字的一应文书交给荀彧,并和荀彧商讨了分期的细节。 甄全走后荀彧揉了揉眉心,王弋给他的权力很大,大到总领三州政事。 可他有是一个非常认真的人,认为得到这么大的权利就因该做出相应的政绩。 郭嘉有些不着调,成天不理政事满街乱窜。 戏志才又因为嗑药的原因被他强行送去调养身体。 刘晔人在冀州,心却在辽东。 大侄子荀攸整天神神秘秘的,也不知他在和王弋研究些什么。 族兄在家守孝,帮不上什么忙、 新发掘的鲁肃又被王弋直接要走了。 王弋的信任让荀彧有些疲劳,他决定抽时间挖掘一些人才辅助自己,要不然非得英年早逝不可。 孩子们的才能都很平庸,荀氏不能没有他。 盐铁官营。破天荒的,荀彧有些焦急…… ps:一章,但是七千。 第108章 王芷的计策 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句话大概说的是我们这种普通凡人。 像荀彧这样的人一旦着急,他是不会想吃热豆腐的,他只会请别人吃热刀子。 十月,冀州颁布了一项法令,官府将为百姓免费更换破损的农具。 眼下正是秋收,这道法令一出百姓欢呼雀跃,纷纷称赞州牧仁慈。 欢呼雀跃的不止是百姓,铁矿商人们同时也在庆祝。 这是一个 千载难逢的机会,官府采购数量必定庞大至极,只要屯住矿石,不久之后铁价必定暴涨。 这些人已经听说了,体量最大的甄氏没有和州府谈拢,是不会将铁矿让出来的,所以他们也不怕。 只要坚持不出货,州府只会求着他们,到时候州府将被他们随意拿捏。 吕不韦离他们太远,但甄姜却近在眼前。 在这些人眼中,即便是强如王弋也要向背后的金主低头,不得不娶甄姜为妻。 王弋迟迟没有娶甄姜在他们看来就是王弋不乐意,双方在不停的博弈,换取最大的利益。 至于爱情?别开玩笑了,他们这种层次的人没有爱情。 也正是这种习惯的思维让这些人认为甄氏的地位是可以取代的,只要自身对州府的影响力足够就可以了。 给百姓免费更换农具是个很愚蠢的决定,货源没有掌握在手中就敢这么做,看来王弋为了名望是着急了。 什么?你说荀彧?荀彧是个什么东西? 在利益面前他们自己都可以不是东西,出卖灵魂?别搞笑了。 只要收益足够,哪怕就是玷污他们的灵魂,他们也会摆出一个妖娆的姿势认你施为。完事儿之后还要问你爽不爽,要不要换个姿势。 荀彧是不是东西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王芷确实不是个东西。 这个妖娆的女人去年嫁给了夏侯兰,最近因为有了身孕性格异常暴躁,王克见了她都绕道走。 这次的任务她是主导者,要命的是她从未想过为还未出世的孩子积德这种事。 “他们开始收了吗?”王芷坐在暑衙主位,手中团扇不停旋转,声音冰冷的询问着下属。 下属赶紧回道:“您让我们盯着的十四家中已经有九家开始大量收购矿石了,另外五家是幽冀本地世家,家中铁矿也在全力开采。” “你去告诉荀别驾,半月之后让他宴请这些人。”王芷说罢摆了摆手示意手下出去,这很有可能是她最后一个任务了,未来是相夫教子还是继续任职还不一定,所以有些烦躁。 下属犹豫一下问道:“少卿,就这么说吗?没有别的了?” “蠢货!你也为荀彧和你一样吗?”王芷的火气腾地一下上来了:“别废话,让你去就去。你要是有那种能力,你还能当个小吏?滚!不然杀了你。” “是是是。”下属赶紧行礼离去,心道自己也是瞎了心,本身王芷就不好说话,这个时候居然还瞎问。 荀彧得知这个消息后揉了揉太阳穴,这个王芷心态有些问题,太狠了。 原本计划不是现在这样的,荀彧最初只是打算通过草菅人命将那些人拉下水,没收几家财产杀鸡儆猴。 然而经过调查之后王芷建议更改计划,那些本地有矿山的世家手上的人命根本数不清,他们使唤庄户的方法和王弋最初那批消耗品差不多。 当然王芷不在乎那些贱民的生死,最主要的事那些人逃税。 通过将人累死在矿坑里隐瞒产出,从而少交一些赋税。 这点王芷无论如何也忍不了,这是在挑战她的权威。 不仅如此,其余铁矿商人跟当地世家和一些官员勾结在一起,疯狂逃税。 所以如今这件事的重点已经不是盐铁官营了,而是廉政问题。 对此荀彧也没办法,在政务系统中明镜司调查的案件优先于一切事物。 半个月转瞬即逝。 这一天荀彧将十几个世家主事之人交到了暑衙,商议收购铁矿之事。 酒过三巡,荀彧找了个由头顺势说道:“诸位,此次邀请诸位前来为的是铁矿一事,现在幽冀的铁价涨了四倍之多,这让官府很难办啊。” 众家主互相对视一眼,也不做声闷头继续喝酒,现在就是要齐心协力让官府服软才行。 荀彧眼神一闪,直接点名:“周家主,不知能否将铁价降下来一些?我们官府也好方便采买。” “这……”周姓家主有些为难的说道:“荀别驾,这价格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啊。您看啊,矿石少铁就少,铁少了铁器价格就高,采矿需要铁器,铁器贵了我们成本就高,我也是没办法啊,我也不想涨价。” 荀彧诧异的问:“是我误会了诸位吗?我还以为是诸位想要哄抬物价呢。” “怎么可能?我们为冀州出力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做这种龌龊的事情?这样如何,我个人出二百斤上等好铁赠予州府,荀别驾您可满意?”周家主拍着胸脯和荀彧保证,甚至还十分豪气的拿出了态度。 众人见状纷纷效仿,你一百我五十的慷慨解囊。 荀彧有些想笑,这点铁够干什么的?能打造几幅犁?几柄锄? “不用,不用。”他摆了摆手说:“怎么能让诸位破费?还是州府收购比较好,只是这个价格……” “这是我们应该的,应该的……” “是啊,是啊。” “荀别驾放心便是,我们也是河北人氏,自然要为河北出力的……” 一时间酒宴从捐赠现场变成了表忠心大会,是个人就要说两句漂亮话,但绝口不提降价二字。 “唉……诸位有所不知啊。”荀彧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前段时间为百姓更换农具的政令诸位都知道了吧?其实这是主公的命令,明年我们要有大动作了,要保证后方稳定才行。” 众人心中一惊,这句话的信息量可不小。 大动作?要打仗了? 这些人心中几乎同时冒出一个想法,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介入州府的机会。 打仗需要最基本的东西是什么?士卒、粮草、兵器。 如今他们手里的矿石说得上是奇货可居,一旦战事开启,那就是硬通货。 所以他们更不能降价了,不仅不能降反而要涨,涨得越高越好。 周氏家主更是在心中感慨,这个荀彧还是年轻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敢往外说。 这次他不仅要狠狠赚冀州一笔,还要通过其他渠道将这个消息卖出去,赚其他人一笔。 而且他也不打算将铁矿卖给冀州州府了,这里才能卖几个钱?他要卖给其他诸侯,然后从其他诸侯那里买粮再卖给冀州,这样才赚钱! 荀彧真的年轻吗?答案是肯定的,荀彧真的很年轻,二十几岁的副省长即便是乱世说句年少有为不过分。 那么他是说漏嘴了吗?必然没有。王弋休养生息的计划是五年,这才哪到哪,怎么可能有大动作。 在一顿太极推手中宴会结束了,荀彧望着这些将死之人离去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 这些家伙已经疯了,连战争财都敢发,不死才是没天理。 果然,这次宴会后铁价再一次迎来暴涨,作为最大的盐铁商人甄氏首先有了行动,他们铺子中铁价由之前的价格翻了一倍,并且大量出货。 甄氏的动作堪称诡异,因为之前的宴会他们并没有参加。 不是没人怀疑这里面有阴谋,但甄氏的第一批货被州府全都吃下了。 这下子贪婪的欲火完全被点燃,当甄氏将第二批铁矿运过来的时候,州府根本就没有机会购买,全部被这些世家高价买下。 紧接着是第三批、第四批,等到第五批的时候有人发现不对劲了,这甄家出的也太多了,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不过了吗? 甄氏当然不过了,襄平矿山早就交割完毕了,如今不过是在清库存而已。 配合州府行动还能大赚一笔,何乐而不为呢? 第五批已经是甄氏全部的库存了,售罄之后他们直接关停了店铺。 几乎同一时间,州府颁布了铁器铁矿禁制售卖到其他势力和休养生息劝农耕种的法令。 世家不是傻子,瞬间清楚这是一个局,他们的矿石烂在手里了。 这些人快要疯了,他们没有娶找荀彧,而是找上了甄家,叛徒往往比对手更遭人恨。 甄姜十分大度的接见了他们,十几个世家族长的眼神能撕碎甄姜,然而他们却连大声说话都做不到,因为这里是州牧府。 “甄氏小姐,你这么做有些不合规矩吧?”周家家主先开口了,他吃的最多,也最着急。 甄姜却淡淡的说道:“我是强买强卖了?还是乘势压价了?” 压价?呵,倒是没有,但你涨了,而且涨的太狠了! 周家主在心中暗骂,嘴上却说:“大家都是做这一行的,你这样有违道义啊。” “道义?周家主不是第一天行商了,商人之间不讲道义这一点周家主到现在还没明白吗?”甄姜的眼神玩味,她倒要看看这家伙准备怎么对付她。 然而周家主做人显然没有做生意这么那么高明,有些着急的说:“你这样将我们全都坑死有什么好处?” “掌嘴。” 还未等甄姜回答,屏风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王弋施施然走出来,示意侍卫抽这个家伙。 周氏家主都懵了,完全没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别人他了,在场所有人包括甄姜都不明白王弋为什么这么做。 但是侍卫不会管明不明白,他们只会服从命令。 啪啪啪…… 大手抽在周氏家主脸上几十下,知道满口牙齿掉落鲜血淋漓王弋才喊停。 “你你你,你什么你。”王弋走过去不屑的瞥了一眼,冷声说道:“一个世家家主就这点教养?我的夫人你也敢称呼你?” 甄姜闻言莞尔一笑,心道这家伙平日里老是说她,结果却不让别人有半点不敬,真是个别扭的家伙。 王弋没理会偷笑的甄姜,而是扫了一圈众位家主说道:“将所有偷欠的税补齐了,铁价调回正常状态,滚!” 家主们如蒙大赦,从王弋的态度看似乎并不想深究这件事。 不深究就好,这次就当赔本好了,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带着已经昏厥过去的周氏家主众人迅速离去,甄姜有些奇怪的问:“这不是你的行事风格啊,你动了杀心,却没有杀他们,想干嘛?” “还动了杀心?”王弋走过去敲了一下甄姜的头说道:“我的心我自己都看不见,你还能看见?” “再敲咬你啊!”甄姜躲过王弋的手继续追问:“肯定能啊,认识你这么多年了,我又不是个傻子。我没耽误你什么事吧?” “没有……”王弋没和甄姜解释,这里面的事情有些复杂,他没想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居然出现官商勾结的事。 甄姜想的没错,王弋确实动了杀心,那十几个世家注定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只是现在他们还有用,鱼儿尚未咬钩,不能先将鱼饵扔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几天里铁价开始逐渐回落,那些人也一车车的往衙门里拉钱。 明镜司的人偷偷记录着他们宴客的情况,试图查出潜藏在州府内的鱼。 只是让王弋没想到的是,撒下香饵上钩的可能不止是金鳌,也有可能是一只大鲨鱼。 周氏家主自认为自己死定了,为了保全家小,他找上王芷,提供了一条线索。 这两年一直有人通过他的渠道秘密为一个势力从冀州输送物资,具体是哪个势力不清楚,只知道对方每次都要求他在扬州附近的海岛上交易,物资大多是些兵器粮草之类的东西。 周氏家主本以为自己坦白从宽,即便不能回家过年最多也就牢底坐穿。 然而他遇到了王芷,好言好语榨干了最后一点利用价值之后,王芷将他全家都送进了牢房。 当然不是为了恕罪,王芷也会钓鱼,而且她荤素不忌,活饵死饵都可以…… ps:一章,四千。淦!两道杠了,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十个小时憋出四千字。诸位小伙伴儿,一定一定,千万千万要保护好自己,我就昨天出门买了个蔡,唉…… 第109章 目标:王朗。 王芷开启了钓鱼模式,周家人算是暂时活了下来。 不过其他的世家运气就不怎么样了,全家老小送到菜市口升了天。 王弋看到调查结果也是服气的,两个太守十几个县令涉案。 这乱世才刚开始啊,还没到贪的时候就敢这样,要是等一切平定还不知道什么样子呢。 周家提供的情报也给他提了个醒,别老觉得手下人才众多,事事一帆风顺就能放松警惕,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没人知道结果是什么。 对于那个神秘的势力王弋没有什么好想法,有出海条件的不需要,需要的没有出海条件,总不能是士燮老爷子吧? 这事儿他让王芷继续跟进,自己则找来了蔡琰询问一些事情。 “文姬阿姊,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王弋将一张纸放在蔡琰面前询问:“你想解决掉卫氏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你要做就做得干净一些,只是没收了铺子却把人放回去了有什么意义?” 不怪王弋这般,蔡琰借着这次查案的名义将卫氏所有的商铺封了,将人全部赶出冀州放回洛阳。 他的行事风格是斩尽杀绝,不太明白蔡琰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蔡琰没想到王弋居然会问这件事,反问道:“这种小事你也要亲自过问吗?” “一点儿也不小。”王弋无奈,只得解释:“曹孟德治理青兖的时候就是我们最大的客户,如今到了洛阳后对于牛羊等物资消耗的更多。卫氏是曹操的钱袋子,你将他们赶出去就相当于正式和曹操宣战了。既然要你死我活,那就直接让他们死在冀州好了。” “原来如此,是我欠考虑了。”蔡琰行了一礼,十分歉然的说道:“主公,我的本意是解决掉卫氏,你也看到我在里面安排了自己人。这是我的问题,主公放心,我会补救的。” 王弋摆了摆手:“算了,反正早晚要打,也不差那么几个人。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就是问一问。” 然而蔡琰却不这么想,询问了一下还有没有其他事情之后,她第一时间回到了自己家,脱下官服换上便装,整理好行囊带着几个手下驾车一路向洛阳而去。 王弋并不知道这件事,等他发现蔡琰不见已经是很久之后了。 等那时候他费了老大劲才将蔡琰从洛阳弄出来,而曹操已经被蔡琰折腾的快要卖裤子了…… 这些都是后话,王弋将蔡琰送走后开始思考另一件事情,他在考虑如何将王朗弄过来。 有些人注定是无双猛将,征战沙场无人能挡。 有些人注定是不世天才,权谋计略天马行空。 有些人注定是一方父母,治理百姓保境安民。 很可惜,以上这些王朗勉强算是一个合格的父母官,前提是他治理的那片土地不能打仗。 王朗治理百姓很有一套,他师从杨赐,经学造诣很高,很擅长解读各种经史子集。 这就意味着王朗辩论的技巧十分出色,很容易通过讲道理来建立威信。 有了威信后他会大力发展经济建设,很懂要想富先修路的理念。 在会稽这段时间,他一边挨揍一边居然将十几个主要县城的路给修通了。 关键是他打的一手好推手,会稽的世家被他玩儿的明明白白。 会稽世家以虞、孔、魏、谢四姓最为强大,他们互相扶持的同时也相互制约,王朗将这种制约发挥到了极致。 虞翻因为在王弋手下任职,王朗没有再征辟虞家人,而是给予了他们最优渥的发展条件,只要他们不杀人,想干什么王朗都睁只眼闭只眼。 魏家上一任家主魏朗因为党锢而死,魏家现任家主还没成年,王朗破格征辟他为功曹,主掌人事大权。 孔氏和谢氏因为人员较为完整,王朗擢用了他们之中有才能的人管理民政。 这么看来似乎是王朗一直在讨好会稽四姓。 其实不然,因为他将会稽的兵权交给了贺齐和董袭。 会稽是个有趣的地方,四大世家拼命维持着最顶级的规模,这就导致了他们不仅要互相提防,对其他世家的态度也是相当恶劣。 贺家作为仅次于他们的世家,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不爽很久了。 这一点和隔壁吴郡截然相反,吴郡四姓互相通婚已久,对比他们弱的世家也多有扶持,他们在当地的名声非常好。 会稽这四个名声非常不好,历史上虞翻也是因为被人造谣才郁郁而终的。 王朗凭借出色的政治手腕,让会稽的世家疯狂献媚,都希望借着王朗的东风让自己再进一步。 就这样会稽的权利达到了一个诡异的平衡。听说过幽州的富庶后王朗有样学样,跟着王弋学习同样也开展了互市。 只不过他的互市有点惨,没有强大的武力支撑时不时就会被山越抢上一票。 即便如此,会稽依旧过得不错,有足够的钱粮支撑贺齐组建两万部队四处征战。 王弋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王朗既然有本事将会稽那个破地方建设到这种程度,搞一搞幽冀的经济应该没什么问题。 只是想要将他拉到自己阵营中有些麻烦,王朗再怎么样如今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诸侯,屈居人下这种事不是谁都愿意的。 而且因为那个着名的“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的梗,王弋还特意了解过王朗。 当然历史上诸葛亮没有骂过王朗,不过有一段历史很有意思,王朗曾经辞官为老师杨赐守孝,还成了一段佳话。 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这家伙在名声的名声非常不错。而且弘农杨氏也承他这个情。 想要收服王朗就必须从杨氏入手。 说实话王弋非常讨厌这种绕来绕去的关系,有什么事就不能直来直去的谈吗?我馋你才能,你馋我地位双方一拍即合多好。 非要讲什么师承、道义、志向…… 然而这不正是这个时代精彩的地方吗?当万事万物的度量衡不再是利益,社会将迸发出无限的精彩。 言归正传,尽管王弋感觉非常麻烦,但规矩就是规矩,必须按照现在的社会习俗来。 他准备派人接触一下杨彪,弘农杨氏是个庞然大物,要小心不被反噬才行。 人选王弋手头上就有,桓典就是最好的选择,况且他还想问问杨彪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到现在了还没有将许攸做掉。 现在王弋最大的麻烦是如何派人去长安,现在长安和洛阳正在打仗,也不知刘辩付出了什么代价,居然说动了大汉最后的名将朱儁统兵。 朱儁接管兵权没多久便在白波黄巾中发掘出了徐晃,两人的组合虽然不能让曹操手忙脚乱,却也要打起精神来应付。 毕竟老曹的兵实在是太少,张邈又背刺了一波,现在他只能防守。 正是因为双方在打仗,想要去长安非常困难。曹操手下士卒是出了名的军纪差,朱儁的更甚,直接是黄巾改编,冒然前往风险极大。 想要绕路也不行,从并州绕路一来一回得小半年,黄花菜都凉了。 而且并州也不平静,南匈奴没有鲜卑和乌桓那么听话,给了互市的机会犹不满足,经常骚扰汉民的村镇。 很显然于夫罗喜欢韩遂多过喜欢王弋,而且于夫罗也很光棍,每次梁习去问责他都会派兵辅助围剿,杀起自己人来毫不手软,根本不给王弋抽他的理由。 这是一个王弋目前无法解决的问题,所谓四夷臣服的重点不是服。 那些蛮夷根本就不会服,他们信奉的是生死凭天、不服就干。经常降了再反,反了再降。那些人的首领还频繁更迭,很难确定新上来的是不是对你亲近的人。 除非王弋学习绝世大狠人段颖那一套,这位护羌中郎将很有可能亲手砍了五位数的羌人,一年三百六十天中有三百天在打羌人,剩下六十天的研究怎么打羌人。 其实王弋很想将南匈奴清理干净,实在是太烦人了,可惜不行。 公孙瓒虽然挂了,可他儿子还活着呢,北地郡也没人打。 一旦和南匈奴开战就等同于和韩遂开战,双方联合凭借广袤的战略纵深凉州很轻松就能将王弋拖入战争泥潭。 既然长安走不了,没奈何最终王弋准备玩儿一点邪门歪道。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派人去了东海,准备将东海王氏来个打包回。 这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甚至比去长安的难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东海郡在徐州,袁绍经营徐州已久,想从他的地盘上偷人可不容易。 更何况徐州和冀州之间还隔着一个青州,荀衍和酒仙儿淳于琼正在青州平叛,稍有不慎包括王家人在内的所有人都可能被荀衍给埋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袁绍现在并不在徐州,他正在颍川拉关系,忙得没有时间理会自己老家。 说到袁绍就不得不先说一下颍川。 颍川可是可好地方,山清水秀、人杰地灵。 能孕育出改变国家的政治集团足以看出这里不凡。 然而这些年颍川真的很倒霉,从闹黄巾开始到现在足有六七年了,年年都在打仗,从来没消停过。 有能力和远见的世家早早迁走避祸,就比如说荀氏。 没走的原因各不相同,有的是穷得走不起,有的是自视甚高不觉得兵乱能将他们如何,更多的则是不想走,毕竟故土难离。 袁绍算是捡了一个大便宜,为了能获得更多人的支持,当年在洛阳不可一世的袁公路如今也放下身段亲自登门拜访。 世家们就吃这一套,再加上他麾下也有不少颍川人氏,这次他可赚翻了。 不过此时袁绍没有一丝好心情,他还没有从丢失白马的烦躁中走出来。 没人的时候不用压抑自己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可他一闭上双眼脑海中便浮现出当初撤兵时所知的一切。 当初袁绍在得知白马失守原本是想继续打的,结果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从兄袁遗在他帐中疯狂干饭。 袁遗是袁家里为数不多既有才能又看得起袁绍的人,袁绍跟他的关系非常好。 也正是因为如此,袁绍感觉非常疑惑,袁遗不是应该和袁隗在洛阳任职吗?怎么跑到自己这里来了?当说客? 袁遗见袁绍醒来之后向他讲述了洛阳发生的一切,包括玉玺的下落。 袁遗也不知是倒霉还是幸运,吕布杀袁隗全家的时候他刚好在署衙里忙公务,侥幸躲过一劫。 得知玉玺丢了之后他就知道不好,肯定是被袁术拿走了。因为他是黄门侍郎,玉玺正是他亲自交给袁隗保管的。 后来他找到了个机会买通曹操的一个都尉,才得以从洛阳逃脱跑到袁绍这里。 袁绍得知洛阳发生的事以后第一个反应是不知所措,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袁术会这么做?袁术凭什么?怎么敢? 百年袁氏、众望所归应该是他袁本初才对!一个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竟然能得到玉玺? 其实袁绍这么想不过是心理不平衡罢了,他为了所谓的袁氏大计劳心劳力、费时费神,却没有得到相应的结果。 平时吊儿郎当的袁术却机缘巧合之下窃取了本应该属于他的胜利果实,所以他恨! 恨袁隗当初不选他,恨董卓霸占洛阳,恨曹操对他穷追不舍,恨袁术不劳而获,甚至恨王弋当初没有成为他的棋子。 然而紧接着袁绍开始恐惧,根据袁遗所说吕布跟袁术走了。 吕布的强大袁绍亲眼所见,再加上陈珪的智谋,袁公路说不定能成事! 这已经不是你死我活了,很可能成为我死你活。 必须做出应对! 若论军略袁绍……能力有限,但若论阴谋算计他能在这个时代排在最顶尖那一梯队。 几乎在一瞬间他就想好了应对方法,既然袁术有了新人才,他必须拥有个多才行。全军开拔向颍川进军,与此同时袁遗去南阳联系张超,让张邈反水来帮助自己。 传令让淳于琼镇守青州,荀衍秘密回徐州为他做一件事。他需要荀衍代他征辟陈登,并且将陈珪的二儿子陈应在陈登不知情的情况下送到袁术手上。 袁绍很了解这些名士,他和张邈的关系非常好,自信一封书信就能让张邈倒戈,所以干脆在还未联盟的时候便命令部队向颍川行进。 唯一麻烦的是张邈的弟弟张超,两人打了许久。 不过没关系,张超和他关系不好,但是和袁遗的关系非常好。 陈珪他看得更透彻,很清楚对方压根儿就不在乎袁术,也不在乎什么官职,陈珪只在乎陈家。 陈应去了扬州之后以袁术仗义的性格封官是必然的,但长子陈登和整个陈家都在他袁绍手里,陈珪必会弃袁术而去。 没了谋士,即便吕布的武力再出众也不过是匹夫罢了。 不得不说袁绍对于这些事看得十分透彻,可惜他看明白了所有事,唯独看不清自己…… ps:好消息是还活着,坏消息是仅仅还活着…… 本来这一章都写不动,但看到了一个非常扯淡的消息,爬起来硬写的。 最近网上流传一种叫能阳早阳这种智熄理论,看完之后我大呼卧槽!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估计是自身免疫系统清理病毒的时候顺手将那家伙的脑干也给清理出去了,什么弱智的话都能说出口。 小伙伴儿们千万别信,保护好自己,能不阳千万别阳。 其他高烧症状就不说了,我只说一点,我现在打字手指头都疼,三天憋出四千字,写的时候读了很多遍。上一刻写出来的东西一下秒可能就忘了。 我说几条个人建议吧,希望有能帮到你们的地方。 1、戴好口罩,做好消杀,能不阳千万别阳。 2、中招的小伙伴吃药的同时一定要多喝水,使劲喝,哪怕喝不动也要喝。 3、没中招的最近尽量多吃一点肉,多运动。药只是辅助作用,免疫系统才是你们的大爹。 4、独居的小伙伴儿一定要设置好紧急联系人,要不是房东来收租我可能就挂了。 诸君,此一役无人能置身事外。 内有倒卖者为一己私利,无视他人生死。 外有阴谋者大放阙词,妄图混淆视听。 生活已然不易,切莫因小失大。留有用之身,扬名天下、护国安家。 诸君,共勉。 第110章 三件喜事 总有人在逆境的时候喜欢说我命由我不由天。 可是在王弋看来这种事更多的时候是由天不由我。 上天没有任何公平可言,众生平等只是一句笑话。 很多人都理解错了一个问题,众生平等不是所有人出生的时候就都是一样的。而是在上天面前,所有人都是它的玩物。 老天爷凭借自己无常的喜怒对天下苍生施加这奖励或者惩罚,从这一方面来讲众生确实是平等的。 在这个靠天吃饭的年代,王弋一直做的是将自己表现得更突出一些,让老天爷更容易发现他一些,选择到他的几率更大一些。尽量避免惩罚,从而获得奖励。 他管这种事叫做准备,为拼命的战士们准备好上等的武器甲胄,为辛劳的百姓们准备好更加方便快捷的农具,为学子们准备好书籍,为武士们准备好了前途。 上天总是会眷顾那些有准备的人,他也终于迎来了属于他的回报。 临近年关,几乎在同一时间王弋迎来了三件喜事。 第一件事是人才。 袁术回到扬州之后一直在谋划称帝这件事,有了陈珪的支持,这次他不再头脑一热便想登大位,而是进行了多方准备。 被其扰得不胜其烦的周瑜终于受不了,举家搬到了冀州。仅仅只用了不到两个月,堪称一路火花带闪电。 不要觉得这个时间长,周瑜那个死鬼老哥每次出行前至少都要数十辆车驾,像周家这种大家族能这么快,周瑜真的是在玩儿命了。 其实真正打动周瑜的是鲁肃的一句话:欲平天下,水军无可或缺。奈何河北无可主事者,望公瑾三思。 周瑜以前就很看好王弋,但他不是很不想投王弋。 大抵是有才能的人都是孤傲的,为了能最大限度发挥自己的才学,他希望成为不可替代的那个一。 然而去过冀州之后周瑜无奈的发现,以自己的水平别说成为不可替代的一,能不能排在权力第一梯队都是个问题。 出于个人意愿周瑜当然想在王弋手下听用,毕竟没有谁能拒绝在一群聪明人身边工作。真正强者的格局就是有竞争才能进步,获胜之后才更有成就感。 问题是周瑜的兄长已经死了,他得扛起周家的大旗。想要恢复祖上的荣光,光靠硬实力是不够的。 上一次周瑜去冀州的时候就敏锐的察觉到荀氏在王弋手下的重要作用,他可以预见未来王弋的三公中至少有两个会是荀氏族人,其他所有人去竞争那一个位置实在太过残酷。 这就让一个尴尬的局面摆在周瑜面前,他看上的不一定能看得上他,看上他的他都不想多瞧一眼。嗯……我没有说某袁姓字公路的诸侯!大概吧…… 好在这并未打击到周瑜,反而为他制定了未来的方向。 不论是跟着王弋干,还是对抗王弋,想要再次让周家腾飞,成为一个文臣注定没有多大出路。 于是他回家之后开始将主要的精力放在兵法上面,甚至做好了要么打死王弋,要么被王弋打死的心理准备。 鲁肃的信来得正是时候,在周瑜看来文臣的巅峰是三公,武将的巅峰就是大将军。 按照汉朝的惯例,大将军并不是一个常设的职位,所以在武将系统中四方将军便是能和三公平齐的职位了。 四方将军的竞争压力就要小很多,而且周瑜有足够的自信拿到一个。 他唯一担忧的便是自己年纪太小,不过十六快要十七而已,王弋可能不太待见自己一个小孩儿。 虽然王弋起家的时候和他差不多大,但王弋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算得上是个传奇。尽管王弋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依旧有无数年轻人将王弋视作偶像,人生过得就应该像王弋那样精彩,曾经就连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结果到了冀州后才发现王弋对他很重视,还带他去巡视了一次军营。 这次巡视的军营是在平原的青州军,王弋攒了好几年才攒出足够给青州军换装的甲胄,还是半身甲。 当然这么一支半身甲的两万人军队在这个时代已经足够震撼了,没人不想统帅这么一支军队,周瑜也想。 检阅完成之后周瑜觉得大概只有财大气粗的王弋才能给军队装备得起甲胄,这种军队的战斗力毋庸置疑,只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支部队的统帅和他同样年轻。 张辽,这个从未在王弋各场大战中出现过的身影,如今确实这么一支强军的统帅。 与此同时他还注意到了一个吊儿郎当的家伙,细问之下才知道那个目无军纪的家伙居然是这支部队的军司马。 周瑜不服啊,张辽还能说得过去,一看身形就知道是个能力不错的武将,毕竟周瑜文武全才可不只是说说,高手之间总会有些莫名其妙的感应。 可那家伙凭什么?凭长得好看吗?那他周瑜也不差啊! 一场意气之争就在莫名其妙的情绪中,由周瑜单方面宣布开始了。 这场争斗持续了很久,久到王弋登位后依旧在继续。 这场争斗同样波及得非常广泛,最后甚至演变成水陆之争,双方如非必要几乎老死不相往来。 这些都是后话,王弋还不知道他手下两个军事天才未来会作什么妖,此时他正在为得到周瑜和为部队换装而开心。 换装真的不容易啊,他现在也体会到小说中那种攒家底的痛苦了。 当然他痛并快乐着,不仅是青州兵,幽州兵也完成了自己的换装,那些弓箭部队再也不用裸奔了。 而且张飞手下幽州军团终于迎来了满编制,最初那四万老兵几经消耗,如今只剩下三万出头,还有不少是当初太史慈带去守平原的,如今全部归队。 现在周瑜来了,建造水军也要提上日程,毕竟甘宁还在辽队研究战舰,到时候可别船有了却没人驾驭。 不光是周瑜,诸葛亮也被兄长诸葛瑾寄存在古今学堂,可惜的是诸葛瑾并不想在冀州任职,他推脱了征辟游学去了。 王弋因为诸葛亮还特意去古今学堂看了一眼,只是如今的亮亮还未从失去父亲的痛苦中走出来,小小年纪显得非常木讷,与周围热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相比之下司马懿就欢脱许多,虽然来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已经成为了十岁左右的孩子王,嚣张跋扈。 看着欠儿欠儿的司马懿,王弋有种预感。 复姓大战很可能提前到来,再看看亮亮的身板,这回司马懿可能在物理程度上被揍得很惨…… 对于诸葛亮,王弋对他的好奇多过对他的欣赏。 诸葛亮的才能毋庸置疑,可王弋觉得以他现在的进度,可能等不到亮亮出山了。 出不出山其实并不重要,只要诸葛亮不在其他人那边出山,王弋都能接受。 第二件喜事是甄家提前支付了甄姜的嫁妆。 嗯……应该说是甄姜去甄家将自己的嫁妆要了过来。 甄姜虽然曾经脱离了甄家,也从甄家带走了非常多的物资给王弋当作前期的启动资金。 可后来甄家死皮赖脸贴上来了,那他们就要付出代价。 这回甄姜下手可不轻,甄家根据王弋的那些涂鸦,自己摸索居然造出来了一艘小了好几号的克拉克帆船。 虽然和正经的克拉克帆船没法比,这么多年也就造出来了一艘,可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庞然大物了。 甄姜没有客气,回到甄家之后点名就要带走船匠。 族老们当场就给跪了,表示如果甄姜想要船匠,那他们就拉着老婆孩子集体上吊。 甄姜满眼不屑,带着帆船走了。 张氏在知道这件事后差点将那些族老们给掐死,也不知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让她这辈子遇到这么一些人。 自从夫君甄逸死了之后,尽管她勉励支撑,可甄氏越来越衰败。 甄姜要的是船匠吗?王弋如今再缺东西也不会缺他甄家这点,甄姜要的是个态度,一个让甄氏回到她身边的态度。 当初王弋刚到幽州的时候甄逸为什么拼了老命也要支持?当真是要钱给钱,要粮给粮。 还不是因为甄逸在王弋身上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一个让甄氏摆脱商人身份,一举成为顶尖贵族的希望。 付出一个女儿让整个家族都获得晋升,这是这个时代是个人都会的选择题。 况且王弋也对得起甄氏的付出,这么多年没有娶妻等的是谁就不用多说了吧? 甄姜能给甄家一个台阶下也是有自己考虑的,临近婚期她需要一些帮手。 吴苋的叔叔和兄长都在军中任职,而她目前来说只有自己一个人,嫁给王弋之后她需要一些外在的助力。 结果这些脑瘫玩意儿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硬生生将甄姜从甄家身边推了出去。 张氏都不知道这些家伙是怎么想的,以她大女儿果决的性子,凭什么这帮人会认为以后甄姜会照顾他们? 其实张氏的担心很有必要,王弋很喜欢甄道这个极为有灵性的小姑娘,爱屋及乌之下甄姜对甄道比其他人都要照顾很多。 然而即便甄道现在武艺在王弋阵营中也算得上是顶尖的一批,却依旧害怕甄姜。 不仅害怕甄姜,而且还害怕的厉害。 还记得甄道十分喜爱的宠物小黑吗?小黑早就已是昨日黄花了,甄道现在只有一件虎皮袄。 不得不说女人疯狂起来真的没有男人什么事,当初甄道为了帮助王弋骑马而搞出那件恶作剧之后,暴怒的甄姜将甄道叫回辽队,逼着甄道亲自动手做的那件皮袄。 好在甄姜还有点人性,没有逼迫甄道去穿那件皮袄。 可每当甄道看到的时候,都不禁浑身颤抖。 张氏也知道这件事,所以她对自己族人犯二这种事感到崩溃。 为了弥补过失,张氏拼着脸面不要,急急忙忙追上了甄姜的队伍,希望得到谅解,船匠什么的她都带来了,马上就能领走。 甄姜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以后再说,便没了下文。 这件事王弋并不知道,只是当他看到克拉克帆船的时候差点惊掉下巴。 有了这个东西,出海探索一番,啥问题都能解决了。 可惜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也就只能想想。 由于前世专业的原因,王弋对航海了解的还算不少,很清楚这里面有多大的困难。 首先就是天文的问题,最最基础的北斗辨认方向大多数人都会,可是再高深一些的整个大汉也只有几个人知道。 不是王弋不愿意交,他倒是愿意,可没人愿意学。 原因无他,在这个年代星相算是一门禁忌的学问,绝大多数都和命理挂钩,而想要挑战天命的人几乎没有。 虞翻他们倒是愿意,但是二十八星宿和王弋学的星座差了十万八千里。 一个星座是由数颗行星组成的,而二十八星宿每一个最少都有好几颗行星,王弋光记住它们都非常勉强,更别提和自己所学的对照了。 其次就是补给问题。 如今绝大多数海洋都处于尚未探索的状态,很可能在海上航行数个月都得不到饮水补充,到时后一死就死一船。 战争年代人命是最轻贱的,同样也是最宝贵的,在没有完成统一之前,王弋不准备浪费任何一条生命在探索未知上。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问题——运气。 是的,就是运气。 风帆船时代进行海洋探索,最重要的不是食物和水源,而是运气。 大海不只有惊涛骇浪,还有安静如画。 一旦风帆船驶入无风地带,等待死亡就是船员们的最终宿命。 不过现在不进行探索不代表王弋不重视,既然克拉克帆船都有了,大明的宝船还会远吗? 先在附近的海域一点一点往外走呗,迟早有一天庞大的远洋舰队会为他带回无尽的财富,这一点他不比坚信。 最后一件喜事也不知该不该称作喜事,经过数月的跋涉,王允终于活着来到了邺县。 只是他的形象非常不好,瘦骨嶙峋衣衫褴褛跟个骷髅架子一般。 这些都没什么,只是王允到邺城找到自己儿子,拾掇干净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貂蝉来拜谒王弋。 然而王弋在看到王允之后差点就剁了他…… ps:这特么是人是狗都特么能出来bb两句了? 居然专家宣传发烧是好事?发烧能烧死癌细胞? 癌症为什么是不治之症?发个烧就能解决的问题还需要广大科研人员拼命吗? 不过他说的倒也没错,发烧确实能烧死癌细胞,只是要烧到六十度才行。 六十摄氏度癌细胞死不死我不清楚,反正我肯定是抗不到那个时候。 妈的说出这种话的人简直就是狗脑子,专家脑子里真就是砖头儿呗! 他喵的气死我了,写这一章就是为了吐槽一下。 小伙伴儿们都是聪明人,肯定不会相信这种言论,但凡事就怕万一,所以万事相信国家即可,国家也不会谋图我们这些小屁民啥东西。 最后还是那句话,保护好自己,别觉得新奇而感受这份痛苦,代价是以后不愿提及的痛苦。 第111章 王允与貂蝉 王弋在看到王允的一瞬间人都傻了,他不明白王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还等着王允去长安解决许攸呢,这家伙怎么带着个女人跑到自己这里来了?想要解决自己? 王允没了曾经在洛阳时的那份高傲,而是十分谦卑的说道:“王州牧,俗话说美人配英雄。我有一义女,国色天香……” “停停停!”王弋打断了他的话,十分古怪的问:“王子师,你家人在我这没错,但那是我看在王景的面上从洛阳接过来的。如果你想要带走,现在就可以收拾收拾走人了,我绝不阻拦。” “州牧此言差矣。”王允直接摇头说道:“州牧雄踞四州之地,乃天下群雄之首。麾下更是猛将如云、良臣似海,加之年少有为,此等美人只得州牧拥有。州牧且瞧……” 说着,王允示意身边女子摘下面纱。 说实话王允说得没错,貂蝉确实是国色天香,几乎将所有完美的器官都聚集在了一起,而且年龄还不大,只有十七八的样子。最难得的是她的姿态,妩媚却不妖娆、清纯却不青涩,几乎在一瞬间便勾起了王弋内心深处的欲望。 王弋早就不是一个雏了,起了生理反应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只是有个人比他的反应更大、更快,吕邪几乎在貂蝉摘下面纱的一瞬间便冲了过去,手中短剑直指对方咽喉。 吕邪的举动似乎吓了两人一跳,王允愣在当场,貂蝉则十分惊慌的踉跄后退。 可下一刻貂蝉就知道自己装不下去了,她妩媚一笑,顺势矮身蹲下,左手柔若无骨般穿过吕邪的剑影,扣住了吕邪的咽喉。 貂蝉也是被逼无奈,不还手不行啊。崔琰后发先至,长剑已经顶在她的咽喉上了。 和王弋一样,崔琰也没有行气的天赋,但王越曾说单论剑术崔琰和他是伯仲之间。 貂蝉是个明白人,一眼就看出来这两个家伙就是奔着干掉自己来的,不还手只能死。 吕邪却根本不管咽喉上的手越收越紧,反握短剑就向自己身后刺去,拼的就是一个同归于尽。 貂蝉怎么可能和他同归于尽,柔软的身躯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闪过两人的兵器,脚下发力冲向王弋,擒贼先擒王这种事是个人都懂。 可随即貂蝉俏脸一黑,一个手持双戟的高大甲士如蛮牛般冲了过来,挡在王弋身前。 貂蝉绝望了,说好听点她是王允的义女,说不好听的她只是一个从小被收养的舞女罢了。同一批的姐妹早就被王允送人了,有的成为了玩物,有的早就被玩死了,运气好的能成为一个以色侍人的侍妾。 要不是她被人看出天赋出众,被王允培养成了一个细作、一个杀手、一个魅惑众生的舞姬,她的命运不会比其他人更好。 可是像她这样的人不怕剑术高超的剑士,也不怕身形诡异的刺客,唯独对这种甲士没有一点办法,根本打不赢。 貂蝉闭上双眼停在典韦面前等死,典韦也没有客气,准备来个一分为二。 “行啦。”王弋探头从典韦身后看了一眼两人的动作出言阻止,他倒不是可怜貂蝉香消玉殒,而是对貂蝉的身手很感兴趣,毕竟能在吕邪和崔琰的截杀中活着跑出来真的有点厉害。 貂蝉确实很美,可大汉那么大,世家的势力又大的离谱,找几个和她差不多的美人还是很容易的。 像貂蝉这样的已经有好几个世家进献过了,曾经还有家族给王弋送过一对三胞胎,各个妩媚动人,都是世间绝色。 真的是一对哦!两组一共六个人,不过都被王弋拒绝了。 不是王弋有多清高,他和清高一点边都不沾,看着那六个人口水都要流下来。 而且因为他没有子嗣,他的手下多次劝谏王弋娶妻纳妾,甚至其中有一组三胞胎就是田丰找来的。 问题也正出在王弋不清高这件事上,他很清楚自己的弱点,并且有十成的把握认为自己一定会沉迷酒色不可自拔。 所以为了断绝这种可能,王弋干脆就不打算拥有绝世美人。 享受的时间还没到,以后他有的是机会。 这一点王弋拎得很清。 “王子师、王先生、王尚书!”王弋斜眼瞧了瞧王允,有些不屑的说:“这就是你进献的美人?可是够杀伐果断的啊。” “大……大胆!”王允都吓傻了,指着貂蝉的手不自觉的颤抖,这个贱婢是要让他全家死绝啊! 然而王弋却不想轻易放过他,沉声说出了一个可怕的阴谋:“你是不是觉得我没见过什么美人,少年轻狂精力旺盛,会被她迷的深陷其中?到时候你再提出一个奉天子以讨不臣的说法,她再吹吹枕边风,让我将长安的刘辩接过来?等刘辩来到冀州之后,你再让她与我麾下将领来个私通。英雄难过美人关,总会有人为了她来干掉我,到时候刘辩就能获得我整个势力,对吗?” 噗通! 王允当场跌坐在地。 王弋话中后半的连环计他没想过,也不敢想。毕竟王弋年少有为,长相也相当不错,他不确定貂蝉会不会就此爱上王弋,从而将他的谋划全盘托出。 但前半部分王弋真的说对了,他就是打算以貂蝉为敲门砖,在王弋手下谋个高级职位,进而劝说王弋将刘辩从长安接出来。 长安的情况已经十分危急,许攸的所作所为让他担心刘辩的处境,想要解决眼前的困局必须引入新的变量,王弋就是王允看中的新变量。 “王允啊王允,呵……”王弋摇摇头,古怪的说:“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王景已经死了,代替你死在了高陵。” “什……什么!” 王允腾地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根本不顾恐惧,大声质问:“你不是说过会派人接应他吗?你竟然言而无信!卑鄙!” “放肆!” 崔琰长剑转动,抵在王允颈间。 “放肆?”王景的死让王允心态崩溃,一把拨开长剑指着王弋大骂:“这就是你的统御之道?草菅人命将手下当作弃子?卑鄙小儿,还我儿命来!” 不仅骂,王允还打算动手。 临近年关,王弋手下非地方官员文武大多都回来述职,所以王弋下首坐了不少人。 看到王允三步并两步走上前,这些人并没有阻拦,像张合这种老资历甚至开始和身边的人赌王允会被典韦踹飞多远。 让人没想到的是拦住王允的并不是典韦,而是在一旁等死的貂蝉。 貂蝉挡在王允面前沉声问道:“义父,真的是他说得那样吗?” “贱婢,滚开!呃……”王允大骂一声,结果话音尚未落地,自己便被貂蝉掐着脖子拎了起来。 貂蝉知道王允的心思可能被王弋说中了,她的命运终究还是被安排了。王允没有马上就死,完全是因为貂蝉想着养育之恩有些下不去手。 貂蝉在犹豫,却架不住王弋在一边拱火:“哎呦呦,恼羞成怒了吧?图穷匕见了吧?暗杀不成改明着来了吧?气不气啊?气你倒是说话啊!” 王允生吃了王弋的心都有了,他要是能说话早就说了。屁的恼羞成怒,谋划被人看破而已,还不至于让他这样。可他儿子死了!那可是亲儿子啊,不是一个义女能比的! 此时的貂蝉还不是那个身居连环计中身不由己的舞女,她还有的选,至少能体面的去死。随即心下一横,她的手开始逐渐发力。 王弋一边拱火一边从田丰手里接过一张弓,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力气和对箭术的感悟越来越深。可随着势力的强大,能出手的机会越来越少。 貂蝉手臂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小,再不出手干涉,王允很有可能挂掉。 且射且珍惜,王弋心中默念:貂蝉妹妹,安心的去吧。 “主公且慢!” “荀公达!你最好给我一个不把你吊起来抽的理由!” 王弋很愤怒,这种机会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非常少,错过了便错过了。 而且貂蝉很机灵,听到有人阻止直接将王允扔到一旁,自己直挺挺跪在地上。 荀攸很茫然,他没有理由,这么做唯一的原因就是自己叔叔荀彧狂给他使眼色。 能将荀彧逼到这份上肯定是大事,他能怎么办?出声阻止呗。 可当他目光看到装死的荀彧人都懵了,事情不该是这样的,自己阴了一辈子人,到头来反而被自己叔叔给阴了?不应该啊,以前那个憨厚蠢萌的叔叔哪去了? 荀彧当然不是为了阴荀攸,他这么做有充足的理由,只是这种事不好当众说。 而且论亲疏关系,荀彧的权力虽然更大,但真正受王弋信任的却是荀攸,从王弋说的话中就能听出来,只是些不满的抱怨而已。 所以荀彧只能出此下策,让荀攸背这口黑锅。 事已至此,王弋肯定不能再一箭射死貂蝉,而是转头跟王允说道:“你知道吗?相较于王景,我更希望死在高陵的那个人是你,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作为一个儿子他尽了孝,作为一个臣下他尽了忠。我比你还想救他,但想要你活,他只能死。你以为我会害怕刘辩?害怕许攸?害怕在高陵留下把柄?他若不一个人死去,将救援你当成个人恩怨,你也就不出来!” 王弋这是纯纯的诡变,射声营的能力不说,他派人去高陵的目的却决口不提,完全将王景的死归咎在王允自己身上。 然而王允却信了。是他的智慧不足吗?并不是。 现在王允满怀愧疚,内心充斥着丧子之痛,认为自己就是杀了儿子的元凶。 王允坐在地上不顾形象涕泪横流,王弋却不会给他任何机会,他有必须去完成的使命。 于是王弋十分讽刺的说道:“王子师,你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失败吗?因为你总喜欢将所有的事都付诸于谋划,总是思虑再三才行动。王家覆灭是因为你,王景的死是因为你,如今你们父女决裂依旧是因为你。作为王景的遗物,我告诉你一个消息,既然已经找到许攸我就准备动手了,杀手已经在路上,到时候我会让你祭奠你儿子在天之灵的。” “不需要!” 王允大吼一声,站起身来满眼怒火。 什么叫作为自己儿子的遗物?什么叫你会动手?祭奠自己儿子凭什么需要你怜悯? 王允狠狠瞪了王弋一眼,转身就要离去。 王弋却玩味的说:“王子师,你觉得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你想怎样!杀了我?”王允头也不回,大踏步的往前走。 有人想要斥责捉拿,却被王弋抬手止住。 “王尚书!看在往日洛阳的面上我让你自行离去。”王弋对着王允的背影大声说道:“你去告诉刘辩,我将先帝的遗骸从洛阳要了回来,等我攻克洛阳之后会将先帝葬在文陵,到时候让他有空去祭拜一下。逃跑的时候连自己老子的尸骨都顾不上,这是有多怕死?” 王允闻言脚下一顿,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王弋撇了撇嘴,看向了今日麻烦的焦点——貂蝉。 “荀公达!”王弋没好气的说道:“这是你让我放的,赏你了,自己抱着回家玩儿去吧。” 荀攸马上就不乐意了,这个女子美则美矣,下手太狠了,他可不想闹个家宅不宁。 于是荀攸想也没想就把荀彧给卖了:“主公,喊停的虽然是卑下,可让卑下喊停的是荀文若!” “哦?”王弋来了兴致,还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百年铁树开花了啊?荀彧居然看上了貂蝉? 荀彧白了荀攸一眼,好家伙,别说长辈敬语了,就连官职都不喊了,看来这次是真的将大侄子给得罪毛了。 不过荀彧确实有理由,只见他缓缓说道:“主公,此女我是为了甄夫人保下的。” “甄夫人?哪个甄夫人?”王弋先是一愣,随即脸色一黑,还能是哪个甄夫人?甄姜呗!最后这个女人还要落到自己头上? 王弋有些不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该有的时候我会有的。” “主公,现在就该有了。”荀彧不疾不徐,似乎在和王弋打哑谜。 王弋的脸色却一下子阴沉下来,冷声说道:“荀文若,你就这么着急去站队吗?你们就这么着急去站队吗?” 场面的温度一下子就降到了冰点,荀彧赶紧起身行了一礼说道:“主公,并非如此。若主公有子嗣,也能安我等臣子之心啊!” 荀彧担忧的是两方面,这个时代的人多多少少有些迷信,既然吴苋被认定为大贵之人,那么她诞下的子嗣一定会让整个势力走向辉煌。 至于另一个方面嘛,荀彧察觉最近的人心有些不稳,因为王弋的行事风格,不少人觉得王弋难成大事。 第112章 沮授的杀心 荀彧的担忧是正确的,对于这场算是闹剧的事王弋处理的并不好。 许多人看向王弋的眼神有些不对,这种表现可不像是一个人主该有的表现。 王允如此傲慢无礼,就应该当场杀了他,这才是人主应有的作为,王弋这样跟认怂没什么区别。 王弋注意到了那些闪烁的眼神,不过他却没有和臣下解释,也不需要和这些人解释。 自己的战略意图只要最核心的一些人知道就可以了,其他人还不够这个资格。 其实王弋也很尴尬,幽冀光鲜的外表下财政真的很要命,他总不能和别人说现在他连一场正经的大战都打不起了吧? 有人会说不对啊!王弋不是缴获了白马的粮草吗?怎么会打不起一场战争? 那是以前,刚刚攻陷白马的时候王弋确实打得起,但是现在不行。 为了得到荀氏效忠,王弋默许了荀氏多方下注的做法,这就让同出荀氏的荀衍也很清楚王弋的税率和政策。 有道是:存人失地,人地两得。 但这种说法也要看情景,荀氏之中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家伙。 青州已经废了,彻彻底底的废了,如果不从其他地方迁徙百姓,青州就是个永远也收拾不好的烂摊子。 可想要迁徙百姓最大的麻烦不是路途上百姓的死亡,也不是其他地方的百姓来了要吃什么,而是青州这些遗留下来的百姓。 能在这种破世道活下来的人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一旦新的百姓迁徙过来,必定会和这些人因为习俗、语言、文化等各种原因爆发冲突。 到时候但凡有个有心人煽动,新一轮的叛乱必将再次席卷整个青州。 看穿了事情本质的荀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这些青州人赶到平原郡和濮阳。愿意走的赶紧收拾包袱快滚,走慢了的人只会成为淳于琼麾下士卒的军功。 这一手存地失人玩儿的相当漂亮,直接逼得王弋紧急从濮阳往平原调粮。 王弋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因为冀州的存粮也不多,他还要靠这些粮草维持数量庞大的军队运营,轻易不能调动。 其实王弋的赋税真正论起来也不低,只要人活着就要社交,就要做生意。 庞大且繁杂的商税波及到了他治下的每一个百姓,而且每个人交得还不少。 然而这个时代饿怕了的百姓宁愿抠抠搜搜从身上扣出那几枚少的可怜的铜板,也不愿意将到手的余粮折成税金交上去。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真的不是说说而已,存粮基本上已经成了印刻在每一个底层人民骨头缝里的常识。 王弋又不想搞曹操屯田那一套,曹老板的屯田确实直接解决了他所有的后勤问题,可听起来十分美好的屯田制真相却异常恐怖。已经不能用杀人不见血来形容了,而是趴在屯民身上世世代代吸他们的血液。 民屯的本质是官府出地、出农具,屯民负责耕种,收获的时候和官府分成。 这似乎没什么问题,可一旦成为屯民,世世代代都将是屯民,不会有机会恢复成自由民。 这些屯民甚至不能凭借自己意愿出行,出了规定的区域之后只能死路一条,而且还是全家死绝的那种死路一条。 更要命的是屯民不仅需要种田,还要负责各种无偿的徭役。无论是曹操征战时候的军需徭役,还是修建各种堤坝水渠的民政徭役,大多都是由这些屯民来完成的。 不要觉得徭役只是无偿劳动这么简单,满宠是怎么使用王弋最初抓的那一批黄巾的,那些屯民就是被怎么使用的。 只要累不死,就往死里累。累死了再换下一批。 这就是曹操屯田的真相。 王弋很清楚,自己的想法和这个世道格格不入,很多时候很难得到上层势力的支持。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王弋想到的办法就是将自己的生命和最下层人民绑定在一起。 比如说他制定的一些商税本质上就是在剥削民众,可这个税的名目是商税而不是农税,百姓就会对他感恩戴德,就会觉得他是在为种地之人着想。 就好像他制定的十税一这种政策,这里面也是有套路的。十税一的操作空间很大,每年都会有一些贪婪的人去贪一些不属于他们的东西,王弋只需要将这些人找出来一部分当众杀掉,百姓们就会觉得他是一个青天明镜,是天上下凡救苦救难的神仙。 再比如王弋一直坚持派人去军队中宣传士卒们不是在为他王弋而战,而是在为自己和家人的美好生活而战。但可笑的是,是人都知道这种好日子是王弋带给他们的,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为了王弋而战,想要保住家人的生活就得为他王弋拼命。 这种做法固然让王弋避免了很多次可能发生的叛乱,可绑定了下层人民就意味着舍弃上层的世家。 在王弋手下任职的士族子弟大多数只是为了躲避战乱在幽冀讨生活,而不是为了舒展抱负。 不是每个世家都姓荀,也不是每个世家都有荀氏这种眼光。 荀氏算得上是一个神奇的家族,他们家政治家和战略家层出不穷,可玩儿战术的却寥寥无几。 这就意味着一旦乱世开启,他们没有多少自保能力。 但是可怕的一件事来了,不提五姓七望中一些借着晋朝东风后崛起的名门望族,汉末最顶级的世家中,只有荀氏做到了一直延续且越活越滋润。 这是何等恐怖的投资眼光!所以高傲的荀氏所谓折节下士只是给你面子。 说起来荀彧算得上是荀氏的一个异类,他十分愿意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尽可能发挥出所有人的才能。 然而这件事如果让荀攸或是荀谌、荀衍来处理,多半就是诱惑对方叛变,最后砍了了事。 有才能能有多有才能?比他们还强?呵……扯淡! 所以当荀攸听完荀彧和王弋的对话后一阵头大,心道自己这个小叔叔到底是要搞毛?王弋的战略思想他看得起的那些人大多都知道,剩下那些废物爱死死去呗,何必顾忌他们的想法?真要敢挑事儿不过是多砍一个少砍一个的问题,纠结个啥? 荀攸在心中暗自吐槽,可有一个人已经起了杀心。 沮授,这个在王弋麾下存在感并不强的人。 沮授在王弋这里存在感不强,不是因为他的能力不够。正相反,沮授无论是战略眼光,还是战术思路,亦或是民生政策都相当厉害。 但沮授的职务却只是个从事,因为王弋不太喜欢他。 沮授论才能哪方面都好,和荀氏族人掰掰手腕也没有任何问题,可他的性格有着极大的缺陷。 历史上因为袁绍没有采纳他的建议,在官渡大战前夕四处宣扬袁绍必败这种事足以证明他有些自负且别扭的性格。 袁绍没有立即杀了他真的是袁绍宅心仁厚了。 深知这一点的王弋曾经因为一些其他的事和沮授谈过,虽然王弋只是希望沮授改一改他那别扭的性格,明明愿意为对方效死却不分场合的表示自己不满。王弋坦言自己很难保证在一些特殊情况下不会错杀了他,希望沮授能尽量克制一下。 沮授对此却大为感动,他认为王弋身为人主愿意正视自己的错误,并且愿意规劝臣下不为自己的错误买单是一件很难得的品质,更是爱护臣下的表现。 即便以他的能力成为一方刺史绰绰有余,如今只是一个从事是主君在磨练他的性子,对此他甚至感恩戴德。 这就导致了在王弋不知情的情况下沮授成为了他一个狂热的追随者,而狂热追随者的核心思路就是他们追随的人不会错,错的是整个世界。 况且王弋的战略本身就没有错,在制定战略的时候沮授也是参加并发表了意见的,王弋不怕统一天下的时间拖得很久,但他不希望打完之后中原大地上变得十室九空。 最初沮授并不同意这种观点,快刀斩乱麻是结束乱世的最好方式。 然而王弋的一套理论说服了他,双方对峙互相发展民生,都争取毕其功于一役这种事是可以接受的,这样的战争死上多少人都没关系。 可是依靠兵力互相消耗却完全接受不了,没兵了就去募兵,募完兵后继续消耗,消耗完了继续募兵,这种方式对民生的损耗实在太大,没有人能保证自己永远不败,最终所有人都会走向穷兵黩武。 沮授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不出错,在他看来能够优先考虑民生问题的人才是有远见的君主,毕竟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而那些质疑王弋眼光的人注定是一些短视的庸才,庸才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只会拖累自身的发展,就是一块毒瘤。 毒瘤就要被去除,所以在沮授眼中那些人已经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其实沮授的想法很极端,王弋和大部分世家的矛盾在于所需的东西不同。 王弋需要的是一个和谐稳定的社会,而世家们需要的是滋养自身家族发展的温床。 可沮授哪管这些,他暗自记下了几个眼神不对自身却很有势力的人,准备找个机会动刀子了。 沮授是个文化人,文化人杀人从来不会让刀子握在自己手里,而且没有人比王弋手里的刀更锋利。 想要挑起一个人的杀心,最简单的方式是挑战对方的底线。 沮授虽然是王弋狂热的追随者,却不代表他不会利用王弋达成自己为了王弋好的目的。 王弋的婚期将至,为了甄姜他已经等待了好几年,这种深情是不可以被人质疑的。 沮授要利用的就是这一点,甄姜虽然出身冀州有名的家族甄氏,可这种出身在他们这些世家中真的很低,低到遇见了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程度。 王弋或许不会在乎这种出身,毕竟只要成为了他的夫人,身份自然水涨船高。 可有一件事王弋一定会在乎,那就是质疑甄姜是否配得上王弋夫人的地位。 谣言是可怕的,沮授都不需要刻意去编造什么,只要稍加引导,自然会有一些喜欢嚼舌头的人编造出各种各样的言论。 到时候王弋必然会大开杀戒,这一点全程观看过将铁矿买卖收归公有的沮授十分确定。 而那些让王弋大开杀戒的言论沮授可以保证每一条都会出自在场这些心思不定的家族之中,他有这个本事。 王弋还在和荀彧怄气,他还不知道有人已经为他解决了一些隐患,他也没想得那么深。 人主的麻烦就在于此,你的私生活也不仅仅是自己的私生活,必须公开在人前,成为各方势力博弈的地盘。 王弋清楚荀彧不是想要站队,可他真的很抗拒貂蝉。 貂蝉实在是太危险了,王弋不觉得自己有征服这个女人的实力。 在这个时代将美女爱英雄体现的淋漓尽致,很多女人宁愿颠簸一生,也希望嫁给一个盖世英豪,就像甄姜的另外两个妹妹甄脱和甄荣一样,当初他在甄家的时候两个小丫头对张合青睐有加,对他却不假辞色。 荀彧却很坚持,理由也很充分。 他并没有给王弋充实后宫,而是在为甄姜挑选护卫人员,成了夫人之后甄姜总不能到哪里都带着一大堆侍卫吧?这有毛病吗?没毛病啊! ps:活过来了,状态还是有些欠佳,浑身依旧酸疼,不过至少不发烧了。 两章,每章四千。 第113章 荀彧的教导 “行了,今日便到这里吧。文若留下,你……”王弋看了看貂蝉,皱着眉说道:“你也留下。” 王弋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由于之前荀彧曾经联名请求王弋纳吴苋,导致如今荀彧在子嗣这件事上虽然多有提及,但从不坚持。 今日荀彧的表现非常反常,不像是要说子嗣问题。 臣下们一个个走出议事的正厅神色各异,有幸灾乐祸想要看荀彧出丑的,有若有所思试图找到荀彧目的的,同样也有暗含杀机不知想要做些什么的。 这次王弋清人清得很干净,只留下了典韦和吕邪,就连作为书佐的崔琰都打发了出去。 “文若,你究竟想要说什么?”王弋神色凝重,他不清楚荀彧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让他纳貂蝉。 王弋抗拒貂蝉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不信任,他内心猜测荀彧的想法可能和自己不同。 按照这个时代人们的理解,像貂蝉这样的女人纳了也就纳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没什么身份的女人而已。 可事关自己小命,王弋不得不慎之又慎,毕竟董胖子的前车之鉴才过去没两年。 然而荀彧的想法和王弋现在思考的问题根本不一样,他连甄姜都看不上,一个小小的舞女怎么可能让他大费周章?更不可能为甄姜去找什么护卫,那根本就不是他能掺合的,那么说不过是搪塞众人的借口罢了。 对于貂蝉的美色荀彧一点想法也没有,和王弋相同的是荀彧也看上了貂蝉的本事。 “主公,您相信我吗?”荀彧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王弋一头雾水,有些疑惑的说:“当然了。” 荀彧继续追问:“凭什么?” “自你投我以来兢兢业业,我们一起走过了最艰苦的岁月,我不相信你相信谁?”王弋被搞懵了,不明白荀彧为什么这么问。 “不,您不相信。”荀彧摇摇头,沉声说道:“即便您相信也不能相信,不该相信。君主是不能信任臣下的,您应该信任的是我们的能力,而不是我们的为人。即便在您麾下的荀氏一族也是一样,我们绝对不会背叛您,但您不能信任我们。” 荀彧的话王弋听懂了,所谓君王是没有朋友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可懂了是一回事,如何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荀彧不希望王弋因为感情因素导致拥有被操控的可能。 但王弋是个人,不是个机器,不可能做到毫无情感。 “文若……”王弋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你可是担心世家会通过我的信任达成他们的目的?” 荀彧点点,十分肯定的说:“对,但不仅仅是世家,任何人都有可能通过您的信任祸乱世间。纵观古今,这种事发生过无数次。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几乎所有人都对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充满了渴望。而您,必须察觉到这份渴望,并且将其灭杀。” 荀彧的建议对于王弋来说已经超纲了,已经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他也不清楚该如何做。 说实话,所谓天生的王者王弋是不相信的。在这个时代他见证了无数英雄枭雄,甚至这个词都被套在了他的身上。 可没有人让他觉得这个人天生就是一位王,高高在上、遥不可及、权威傍身、睥睨众生的王。 王弋走到荀彧身边,随意坐在地上。 拍了拍身边,示意荀彧坐过来,王弋有些无奈的问道:“这就是所谓的帝王之术吗?可是文若,如果一个人连感情都不能拥有,那还能拥有什么呢?” “天下。”荀彧坐在王弋身边,十分认真的说道:“主公,这天下没有谁都可以,文若不重要,您也不重要,任何人都不重要,只有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才重要。人确实不能没有感情,可您想要坐到那个位置,您就不能是一个人,必须成为没有感情的神,掌控一切的神。这是获得天下的代价。”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还不够格?”王弋摇头苦笑,想想也是,他现在可能连刘宏都不如,当初在洛阳时刘宏那限时明君体验卡可让他记忆犹新。 荀彧耐着性子给王弋解释:“主公,您作为一方诸侯肯定是够资格的,作为一州州牧更是绰绰有余。但您最终的目的不是诸侯,也不是州牧。您不能等坐到那个位置的时候再发生改变,那时已经晚了。” “多谢文若教诲。”王弋起身行了一礼,继而疑惑的问:“为什么这个时候和我说这些?” 荀彧赶忙起身回礼,随后十分凝重的说道:“主公,之前我说的并没有问题。子嗣之事或许不是很急,但安抚人心却已然迫在眉睫。” 王弋心中一沉,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主公,我等知晓您的计划,可很多人并不知晓。在那些人看来您优柔软弱、妇人之仁,不是一个值得侍奉的明主。若是有人起了异心,就绝不是一个两个。”荀彧说的很直白,却没有任何夸大的成分。 王弋知道这个情况,只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严重。可他也没什么好的应对办法,杀伐果断说得简单,可杀一个人就要考虑到这个人身后所有的关系,你不清楚这个人死了之后会产生什么后果,不是只有你有社交的,其他人的社交不会比你弱多少。 杀伐果断不是滥杀,果断是为了达成目的。 这也是为什么王弋总喜欢灭族的原因,后面牵扯的事情太麻烦,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才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朱元璋就是这种做法的忠实拥趸,为什么明朝那些所谓谋反案杀人动辄上万?还不是老朱将所有沾边的都干掉,为了以绝后患么。 “有多少?”王弋有些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他这一刀下去,估计上万都是少说。他到不在乎杀的那些人,只是这段时间郑玄为他苦心经营的名望估计要毁于一旦了。 荀彧明白王弋的意思,但他却不赞成王弋的做法,于是苦笑着说:“主公,杀,解决不了问题。” “靠!”王弋瞬间恼火起来,起身找了张桌子一脚踹翻,嘴里骂骂咧咧:“感情背黑锅的不是他们是吧?挨骂的不是他们是吧?娘的!我死了再找个人效忠也是一样的对吧?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别人不脏他们还不乐意?这他娘的就是双标啊,自己做不到就用这种标准去要求别人?恶不恶心?屁都不知道还他娘的净瞎猜,要我说干脆全宰了算了!” 对于暴走的王弋,荀彧无可奈何。 因为王弋说的没错,那些人就是这样的,用不符合实际的标准去约束别人,却从不看看自身。 发生这种事归根结底就是这些人对王弋并不忠心,在王弋麾下为官只是职业,而不是意愿。 不过荀彧还是想要抢救一下那些家伙,毕竟是有一些才学的人,还是有用武之地的。 “主公,这就是我为什么让您信任我等的才能,却不要信任我等为人的原因。”荀彧眼神闪烁,低声说道:“我们需要一个对内的监察机构。” 王弋瞬间瞪大了双眼,他甚至有些怀疑荀彧被荀攸那个腹黑的家伙附体了,这可不像是荀令君能提出来的建议。 其实王弋是有监察机构的,明镜司就是。只是明镜司现在充其量是个廉政公署,荀彧想要的却是锦衣卫。 这和明镜司的人员构成有关,明镜司大多数都是王家人,王弋不可能让这些人接触到太大的权力。 荀彧这么想也是被逼无奈,王弋中枢的民政事务有一半都压在他身上,不少人都是出工不出力。 他确实想要团结所有人,可他精力有限,如果有人不团结,他只能让他们团结起来。 造成这种原因不是王弋手下没有民政大佬,是有的。只是这些人都被王弋分散到各地治理一方,只有这样王弋才能以更快的速度累积出更大的优势。 因为要面对各方压力,现在王弋身边主要的谋士都是战略高手,做好了随时打仗的准备。 “我……考虑一下吧。”王弋非常犹豫,锦衣卫这种对内的特务机构他早有想法,但要不要开一直很纠结。 一方面明镜司在针对世家上非常好用,可另一方面这种机构很容易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很可能他们自身就会成为一个很难掌控的势力。 王弋正在拧眉思考,忽然看到了直挺挺跪在一边的貂蝉,这才想起来今天的主角是这个女人。 于是他询问荀彧:“文若,你让我留下她做什么?” 貂蝉泪流满面,她真的哭了。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害怕。 她都听到了什么?天呐!这以后还有活着的可能吗? 荀彧看到王弋询问,解释道:“主公,我看她武艺相当不凡。身为舞女,舞姿应该也很不错……” “说重点。”王弋脸一黑,心道荀彧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就将貂蝉赐给荀彧,哼! “主公,舞女是每一个世家必备之物,无论老牌世家还是新晋贵族,无论迎客还是自赏都十分需要。臣以为让她训练舞女,让主公用来赏赐臣下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荀彧终于说出了貂蝉的用处。 王弋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那些会武艺的舞女……” “对。”荀彧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说道:“赏赐舞女仆从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既能体现主公大方 ,又方便了我们收集想要的情报,舞女总能接触到宴会,一举两得。” 这个时代宴请客人是一项十分重要的社交活动,很多谋划都是在宴会上完成的。荀彧也不是真的要让这些舞女探听到什么重要的情报,只要知道宴请的是谁就可以了,让那些舞女学武艺也是为了关键时刻方便逃跑或者自尽。 但荀彧有个关键的问题和王弋有冲突,王弋十分无奈的说:“文若,你的想法不错,可我根本就不信任她。” 荀彧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王弋想岔了,于是解释:“主公,我需要的只是她训练舞女,而不是去领导舞女。统领这种机密之事,必然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臣也不相信她。” 貂蝉都要跳脚了,不相信她就别用她呀,在自己眼前这么说真的合适吗? 然而貂蝉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她的身份在王弋和荀彧眼中不值一提,即便是生命也如此,没人会在意她的想法。 貂蝉不想死,她在冀州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也听说过蔡琰和王芷的故事。 对于那两位的情况貂蝉十分羡慕,可惜即便她有些才能,在她面前却有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她不是名门之后和大家之女,她只是一个随时随地可能被送出去的卑贱舞女。 但人性是贪婪的,一旦有了更好的出路,绝大多数人都会嫉妒的同时却又拼命的去追寻,哪怕根本没有一丝希望。 “州牧大人,我……”貂蝉转过身,直接匍匐在地,希望王弋能听她说两句。 然而她的话却被王弋无情打断:“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一瞬间貂蝉心如死灰,这一刻她深深感受到了身份带来的差距。 王弋有些焦躁,他正在权衡利弊,被貂蝉打断思路让他有些恼火。 他手下武功不错的女子有不少,不提孙青和甄道,明镜司里就有几个武功不错的王家女子。 但那些人都是专精武学,像貂蝉这种却一个都没有。 沉吟良久,最终王弋答应了荀彧的建议。 类似锦衣卫这种组织肯定要搞,但具体的统帅人选必须认真思量。而且如何制约这股力量也是要思考的问题。 对此荀彧没有任何意见,也没有其他的建议。毕竟他也是受监察的目标之一,肯定不能参与其中。 至于貂蝉的问题王弋选择了任用她,让她暂时挂在明镜司麾下。 当然王弋对貂蝉依旧不信任,他给貂蝉找了个副手——甄道。 王弋选择甄道是有原因的,首先甄道十分机敏,以貂蝉的智慧不可能玩儿得过甄道。 其次甄道的武艺走的是将领路线,武艺高低不论,路数十分克制。 甄道与其说是貂蝉的副手,不如说就是貂蝉的保险,一旦貂蝉有异动,甄道可以无需请示,当场击杀。 而且甄道的武艺也不低,如今她已经处于半出师的状态,王越已经没什么可教的了。 最近王越去了塞外云游,准备给甄道找一匹好马。 他和童渊顶了一辈子,两人你做官我就隐世、你练枪我就练剑、你的小徒弟有一匹宝马,我的就必须有一匹更好的! 这两个老家伙!呵,也是有意思…… ps:没好利索,又三十八度了,淦…… 第114章 董承 典韦护送着荀彧,押着貂蝉离开了。 一时间偌大的议政厅空荡荡只剩下王弋和吕邪两人。 王弋忽然觉得后世将孤家寡人理解成孤独的人并非没有道理,荀彧给他上了一课,而这一刻让他印象深刻。 “吕邪……”王弋走回座位,似乎是在询问:“你说……孤独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吕邪没有回答,而是木讷的侍立在一旁,脸上看不见一丝表情。 王弋见状苦笑,吕邪是个武痴,除了武学以外他不对任何事物感兴趣,怎么可能回答这个问题。 然而下一刻吕邪却颠覆了王弋对他的认知,只见他忽然说道:“主公,奴婢不知道孤独是什么感觉。但奴婢知道,若不想被孤独吞噬,就要尝试去享受孤独。” 吕邪的声音很难听,不像是一个阉人般尖细,反而像两块破木头在来回摩擦。 王弋对吕邪的理论感到震惊,他没想到吕邪也有这等智慧。 随即他便反应过来,从第一次见吕邪到现在已经有数年之久,吕邪也从一个孩子成长为一位少年,可是吕邪常年跟随在自己身边,两人加起来也没说过十句话。 这世上若有人真的了解孤独,那非吕邪莫属。 这时王弋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出言问道:“吕邪,若是我让你去建立一个监察机构,你愿意去吗?” “主公若是需要,奴婢万死不辞。”吕邪没有拒绝,但同样没有接受:“只是奴婢并不是一个好人选,希望主公三思。” “这是为何?”王弋觉得有些诧异,他相信吕邪应该明白那份职务的权力。 吕邪的解释让王弋措手不及:“回主公,因为奴婢真的很想去。” 王弋了然,吕邪的意思是他渴望那份权力,甚至生出了非分之想。 王弋心中一沉,看来荀彧说的没错,权力的诱惑大的恐怖,想要抵挡非常困难,即便如吕邪也不行。 不过他心中倒是有个不错的人选,只是这个人想要说服有些困难。 “你可想好了,我就当你什么都没说过,只要你愿意,依旧可以去任职。”王弋紧紧盯着吕邪,说实话他希望吕邪答应,至少他清楚吕邪的底细。 吕邪眼中却闪过一丝坚定,摇摇头说道:“主公,当奴婢心中生出邪念的那一刻,目的就不再纯粹了。” 对于吕邪这么说王弋也无可奈何,吕强这几个义子和他的脾气一样,都倔得要死。 “走吧,你不答应,这件事总要有人去做。”王弋叹了口气,向屋外走去。 吕邪依旧像往常一样,亦步亦趋跟在王弋身后,小心侍奉。 马车来到了邺城的大牢,狱卒见到王弋亲临吓了一跳,牢头赶紧出来迎接。 王弋随意问了几个问题,便一马当先的走了进去。 天下间所有的牢房都一样,又脏又臭。 来到大牢最深处的牢门前,王弋示意狱卒去忙自己的事情,不要来打搅他后,看向了牢房中的人。 这间牢房还算干净,至少有张床,还又床被褥。 里面的人正在借着一盏油灯的光亮读书,神情专注,根本没注意到王弋几人的出现。 “董承,你倒是惬意啊。”王弋见状撇了撇嘴,无力的吐槽。 此人正是王芬的旧臣董承,这货自从被俘虏之后就安心待在牢房里,也不投降。 这家伙贼轴,王弋派人几次劝降都被他推三阻四给挡了回去,为了消磨时间,董承还写了一些民政上的建议,从而换了几本书来读。 董承闻言一惊,转头看到王弋的时候叹了口气,起身行礼说道:“看来我是到时间了,劳烦州牧亲自前来相送,承不胜荣幸。只是可否稍后片刻,承尚有一卷时策没有完成,马上就写,还望州牧海涵。” “我不是来杀你的。”王弋没好气的说道:“你有的是时间去写,我再问你一遍,你降不降?我可亲自来了。” “那恐怕就要让州牧失望了,所谓忠臣不事二主,我主王文祖已故,承不愿再侍奉他人。若州牧觉得承浪费粮食、有碍观瞻,稍后不妨杀了便是。”董承又行了一礼,目光灼灼的盯着王弋。 王弋人都要麻了:“刘辩不是还没死吗?要不我放你去长安对了。不想搭理我,侍奉大汉总没问题了吧?” “有劳州牧关心,但承不想侍奉任何人。”董承断然拒绝,有些哀伤的说:“承蒙先帝厚爱,承却不能为先帝和姑母报仇,实在是枉为人子,就此死去也好。” 董承对长安的态度让王弋很满意。 在王弋看来,想要成为监察机构的长官,必须满足两个条件。 第一就是为人要正直,而董承就是一个正直的人。 第二则是一旦成为了监察机构的长官,这个人注定是个孤臣,董承同样符合这个条件。放眼望去,整个天下全是董承的仇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王弋也是董承的仇人。 只有这样的人才不用担心被其他势力拉拢,至于会不会拉帮结派,那就要看王弋怎么使用了。 “董承,你也知道自己是愚忠。我就不和你说那些大道理了,我只问你一句。”王弋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缓缓说道:“你真的想死吗?” 董承苦涩一笑,他怎么可能想死,要是想死他也不会找书看打发时间了,随便撞死在牢里还是不是轻而易举? “没有人想死,承自然也不想。”董承深吸口气,极为坚定的说道:“但承可以死,如果需要的话。” “愚蠢。”王弋骂了一声,十分不满的说:“谁需要?王芬需要?还是大汉需要?都不需要,只有你自己需要,你的名声需要。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四处宣扬我能拿下冀州,全凭你董承的功劳,你给了我地图,你给了我王芬出兵的情报,王芬暴死军中也是你动的手。麴义如今在我麾下任校尉,我让他怎么说他就会怎么说!” 董承人都傻了,心道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要不要这么恶劣?杀人诛心了属于是。 王弋却不打算放过他,继续说道:“王芬临终前只有我在场,你也应该知道,我的字就是王芬取的,所有人都会觉得我们惺惺相惜,王芬对我照顾有加。到时候关于你的事,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州牧怎可如此恶毒!”董承受不了了,大声说道:“我不求财富、不图权贵,只想求个好名声罢了。州牧麾下人才济济,何苦为了我这么一个庸才劳心费力?若州牧实在是为难,就让我烂死在这大牢中如何?” “我拒绝。”王弋态度十分高傲的说道:“我凭什么要成人之美?你想烂死在大牢里?想都别想!你想让后世传颂你忠诚的事迹?想让我背负囚杀你的罪名?做梦!最后问你一句,降还是不降?不降我现在就找文士去写文章,你可能不知道,郑康成如今在我麾下,到时文章上有他的署名,你永世都不能翻身!” “王中和!”董承一把抓住牢门,看向王弋的眼神中全是愤怒。 片刻后他察觉到了自己的激动,无力的坐倒在地,低声说:“州牧容我考虑考虑,我……我……” 董承我了半天也没我出来个什么,王弋也不想跟他这么耗着,吩咐狱卒打开牢门。 “走吧。”王弋示意董承跟上,边走边说:“名声这种东西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金贵,只要你愿意放弃,你会发现自己活得会轻松很多。” 直到王弋走出视线范围,董承才后知后觉般跟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上王弋的步伐,但是他知道如果他这一次再拒绝王弋,那么王弋绝对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抹黑他。 这一点他坚定不移,因为没有谁在被拒绝了那么多次之后还会有个好心情。 王弋对董承确实没什么耐心了,刘备请亮亮不过也只请了三次,他找人劝降都劝了十几次了,石头也该开花了。 要不是他实在是缺人,早就把这货给咔嚓了,也不知荀彧哪来的耐心,一遍一遍劝自己董承是个人才,希望收为己用。 回去的路上,王弋邀请董承共乘,并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董承听完之后摇头拒绝,这个差事对名声损伤的厉害,他现在也只剩下名声了,这种事他不想做。 然而王弋怎么可能让他如愿?监察机构乃是机密,听了就要付出代价,不想做也得做。 迫于王弋的淫威,董承准备答应下来。 可就在他想要答应的档口,车架来到了州牧府,几人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王正王奇领着一大帮邺城近卫军将州牧府团团围住,甚至还派人调来了两台床弩。 “你们想干什么!”王弋大喝一声,看着正在忙活的两人目光异常冰冷,难道这些家伙想要造反? 王正和王奇当然不想造反,只不过有个钦犯逃进了州牧府,钦犯身手十分了得,典韦正在里面追捕。 “闪开!”王弋拿出弓箭就往里面走,他到要看看到底是哪个毛贼敢这么嚣张,都跑到他头上来闹了? 可还未等他走进大门,一道倩影翻墙而出,正好看到王弋。倩影顺势来到他跟前跪下,对着他梆梆磕头。 嘭! 大门被典韦直接撞碎,只见典韦手持双戟大喝一声:“妖女受死!” “住手!”王弋喝止住典韦,看着正在磕头的貂蝉问道:“怎么回事!” “州牧大人!妾身是冤枉的!”貂蝉抬起头,不顾额头青肿急忙说道:“我真的什么也没做,那位先生晕倒真的不关我的事!” “放屁!”典韦大吼道:“若不是你这个妖女暗下毒手,荀先生怎么晕倒?” 王弋闻言心中一惊,赶忙问道:“你说什么?荀彧晕倒了?发生了什么事?” 貂蝉虽然不聪明,但肯定比典韦机灵,抢先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那为荀先生不知为何忽然就晕倒了,我真的什么也没做,我不善使毒。” 王弋听到一半便跳上马车,催促吕邪赶紧往署衙赶。 貂蝉见状急忙跳到马车后缘,借着一块突出的地方稳定身形。 不跑不行啊,典韦真的能活劈了她。 这事儿也是她倒霉,荀彧为了保密让貂蝉和他一起乘坐马车回署衙,记过荀彧刚下车就晕倒了。 典韦当即认定是貂蝉动了手脚,不由分说就要砍死她。 貂蝉怎么可能是典韦的对手,她连一招都接不住,凭借自己身形优势没了命的往州牧府跑,想要和王弋解释这根本不关自己的事。 两人闹出来的动静很快便惊动了王正和王奇,他们带着大部队开始合围,最终将貂蝉逼到了州牧府。 貂蝉想着到了州牧府应该就没事了,结果她前脚刚翻进去典韦后脚就到了,再加上守卫州牧府的是射声营那帮杀才,连后院儿都没进去貂蝉差点就死在里面。 没办法她只能继续跑,翻墙出来正好见到王弋下车,立刻就过去解释。 她还年轻,她还不想死…… 来到署衙王弋看到王玟正在给荀彧把脉,他没有打扰,耐心等待王玟的诊断结果。 诊断结果让王弋松了口气,王玟十分淡然的说道:“荀别驾只是操劳过度,想要完全恢复过来,至少要调养一个月。” 操劳过度? 王弋脸一黑,顺手从侍卫腰间拔出长刀来到马车前,将刀子架在了董承脖颈上。 “我没时间跟你废话,答应能活,不答应就死。”王弋是真急了,手上的刀子已经划破董承的皮肤,一缕鲜血顺着刀身留了下来。 董承人都傻了,心道自己也没说不答应啊,怎么这就要死要活的了? 见到董承点头王弋算是放下心来,他命人找来吴成,拨了一百射声营连同吴成在内一同交给董承,让董承以最快的速度组建监察机构。 王弋做不到完全信任董承,他需要有个人来制约监视董承。 与此同时,荀彧这边也不能让他再继续这么玩儿命下去了。 王弋再次确定荀彧并无大碍之后,去了一趟古今学堂。 亮亮啊,没时间等你学完出山了,先给荀彧当个书佐吧! 放心,绝对不亏…… 第115章 文书院 所谓政治敏感性从来不是看到对方确切政策之后的迅速应对,这种事是个人都会,没什么好敏感的。 真正的政治高手看得往往都是细节,在官场上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四方震动,从而导致势力崛起以及人头落地。 荀彧晕倒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王弋的反应也早就被人传得沸沸扬扬。 但这件事在有心人眼中可不仅仅是一位主公对属下重臣关心这么简单,不少人在这件事中都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一个被臣下激怒的人主,两人私密的谈了一些事情,结果还未见动作,臣下便忽然晕倒了。 有些人认为荀彧晕倒其实就是动作,只是大家的想法都不相同。 一部分人认为荀彧失宠了,晕倒不过是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凭借病患逐渐淡出政治舞台。 也有一部分人认为荀彧这怎么做是为了缓解君臣之间的尴尬,毕竟即便君王无私事,后宫也是一个很忌讳的问题。 还有一部分的人比较极端,他们觉得王弋可能要整顿官场,将一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家伙都给清理出去。 不得不说世家中的能人不少,虽然他们的前提都是荀彧是装病,但还真有一部分人猜对了王弋的想法。 在年底最忙的时候,冀州却展现出了惊人的效率,即便是荀彧缺席,处理政务的速度也要比平时快上很多。 然而王弋身边的能人更多,他的想法是绝对不能轻易展现出来的。 事实和那些人想的完全不一样,年末最后一场例会,大部分人都在等待王弋宣布那件事的结果。 可这场万众瞩目的例会堪称潦草,最终只定下了崔琰因为文书众多处理不过来而申请成立了一个叫做文书院的机构。 没有人在意这个机构的权力有多大,因为这个机构的主官连个官职都没有,只是由马融的孙子马日磾担任院长,新降的董承担任副院长。 院长?也算是个官?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由于文书院内会存放一些机密消息,所以射声校尉吴成被派过去担任了护卫。 可也没人真的将其放在心上,不是他们看不起吴成,只是这个院长马日磾实在是让人有些看不上眼。 说好听点马日磾是个经学大家,博古通今。说不好听的他就是个只知道研究文章的纯粹文人。 不是每一个经学大家都叫卢植,马日磾?呵…… 王弋对那些人的态度相当满意,他和荀攸研究了很久,起了这么一个平淡的名字,又找了那么一个有迷惑性的人出任主官,为的就是在刚开始布局前不引人注意。 而且文书院这个名字也没有取错,确实是处理文书的地方。只是这个文书不仅仅是公文,还有对内对外的各种情报。 是的,王弋打算更进一步,直接将自己的情报系统进行了整合。 不过这件事需要一步一步来,不能着急。 他的第一步就是先将李儒扔到了简雍手下,等董承将对内监察的情报网铺开之后,不仅是简雍,就连明镜司也会划到文书院中,成为其下属的一个部门。 这是简雍的提议,做了这么多年情报工作,简雍对此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他认为将不同职能的情报部门单独出来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作为主君的耳目,由于其特殊性,很容易被人利用成为欺瞒主君的工具。 必须让所有部门都集中在一起,相互职能要有交集,这样才能达到互相制约的效果。 简雍的提议让王弋茅塞顿开,文书院既然兼顾了对内和对外所有的情报工作,肯定不能只服务于王弋一个人,那么另一个王弋一直犹豫的部门似乎也能顺理成章的成立了。 参谋部,这是王弋一直想却没有建立的机构。 参谋部的职能看起来并不复杂,人员构成也很简单,只要将懂得战略的人凑在一起议事似乎就可以了。 然而真的是如此吗?必然不是。 王弋手下有非常多、非常优秀的战略人才,年轻一代郭嘉周瑜这些人就不提了,年长些的如荀攸、沮授、田丰、田畴等人的眼光都非常毒辣。 可王弋一直没有组建参谋部,答案也很简单,建不了。 人人都知道参谋在战争中的重要性,所谓军师其实就是古代的参谋。 问题是打仗的时候毕竟是少数,分析敌人的动向和战略意图,预防可能遭遇的攻击,挨打的时候不至于慌乱并且还能有效反击才是军师们平时做的事。 那么这就有一个前提,光靠猜肯定不行,必须要有情报支持才能判断准确。 优秀的军师可以凭借少量情报分析出很多事情,可情报当然是越多越好。 王弋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四六不懂的小白了,当初他脑子一热让甄姜给他建立情报网这种事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在这个时代想要建立一个情报网难度不比上天容易多少,战乱四起的岁月商队最大的危机并不是土匪路霸,而是饥不择食的灾民。 土匪路霸给钱还能贿赂一二,可灾民们却不会管那么多,他们指向活下来,被他们盯上的商队基本上什么都不会剩下,就连伙计也不能。 而在其他势力范围内建立情报点更是痴人说梦,前几年倒还好些,大家都忙着平定自己领地内的叛乱,如今各方都有龌龊,店铺是其他人重点盯防对象。 再加之商人的地位本就轻贱,随便一个世家公子哥都能霸占了店铺,想要建立一个情报点非常困难。 甄姜确实是个有能力的人,她靠着一路疯狂砸钱还真的让她在一些城市中站住了脚跟,为简雍这几年搭建情报网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简雍的进展也不快,现在王弋的情报网只覆盖了兖州、青州以及一部分司隶地区,其他地方还要慢慢来才行。 这就是为什么王弋没有将参谋部提上日程的原因。 完全没有必要,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 这回王弋动心思是因为简雍提出将情报机构正规化,不在依托商队来进行活动,而是以各行各业密探的形式对情报进行刺探。 一方面是为了对情报进行汇总分析,情报都是有时效性的,特别是这个节奏缓慢年代,时效性是最难以保证的事情,因为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的变故。 另一方面是因为王弋忽然发现自己身边战略人才实在是太多了,这些人有一部分没事儿干就闲在那里,特别是某个已经订婚却总是想流连青楼的郭姓男子,有空闲逛却没空帮忙做事。 虽然还文书院还没有建成,但让这些人提前习惯一下参谋的工作也是不错的。 此时王弋正在荀彧家中,和他商量参谋部领导人选的问题。 嘘寒问暖一番后,王弋将话题引入正题,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文若,你觉得公达如何?” “主公,臣认为公达不慎妥当。”荀彧直接否定了王弋的想法:“虽然内聚不避亲,可公达喜欢涉险,我觉得稳定才是最重要的。” “公达确实喜欢涉险,可不能因为他喜欢涉险就否定了他的才能啊。无论是大局观亦或是战术决策,公达都是上上之选。”王弋的目标很明确,说到底他选荀攸的理由就是足够信任荀攸。 荀彧也知道王弋的想法,耐着性子解释:“主公,军略司很重要,确实找个值得信任的人。但我们未来打仗只会凭借优势兵力横推过去,公达的性格有些跳脱,并不适合这个职务。” “我不这么看。”王弋摇摇头说道:“公达外表虽然跳脱了一些,但没有把握的事他是不会做的。如今已经不是最初大家对行军打仗都不了解的日子了,已经过了想怎么打就怎么打的时间,公达也成长了许多。” 荀彧苦笑,他能不知道荀攸已经成长了吗?问题是荀攸在关键时刻敢赌,而王弋的赌性同样很大,这两个人在一起谁知道会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在他看来田丰才是一个足够好的人选,战略眼光足够独到,心思也异常沉稳。 奈何王弋来询问他更多的不是来征求意见,而是希望能得到自己的认同。 “主公……”荀彧内心必然不认同王弋的选择,想要再劝劝。 然而王弋却给出了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文若,想要平定这个乱世光靠才能相当不错是不够的,我必须要极致的能力,目前只有公达有这种能力。” 荀彧心中暗探一声,有这种能力的人不止是荀攸,他也有。 可荀彧看出来王弋在为每个人划分职能,未来王弋准备管理民政的人安心管理民政,制定军略的人专心制定军略,两种官员的身份不再能随时转变。 这种事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所有人都能更专心,坏处是这样很容易埋没人才。 目前看来是利大于弊,至于未来什么样谁也说不清楚。 “既然主公已有断决,那臣这就去办。”说着,荀彧打算起身整理名册,将他认为在民政上表现优异的人留下来。 王弋见状赶紧将他按在床上说道:“这件事不急,等你修养好了也不迟。” 荀彧想想也是,随即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有些无奈的对王弋说道:“主公,臣有一事相询,您可是希望我收那诸葛亮为弟子?” “啊?” 王弋懵了,荀彧这怎么就想要收诸葛亮为弟子了?于是解释说:“我让他来帮你啊,现在你身边人手不足,找个人来帮你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其实王弋也是想瞎了心,诸葛亮今年才十岁,即便聪慧过人,可荀彧是冀州别驾,处理的都是三州大事,十岁的孩子能帮的上什么忙? 名人效应导致王弋盲目迷信,诸葛亮确实是高手中的高手,大才中的大才,说是三国文臣第一人也不算过分。 毕竟文臣中没人能在保持忠诚的情况下达到诸葛亮的地位。 其他的不说,单单刘备打汉中的时候,以蜀国当时的局面诸葛亮敢让他随便浪,浪多久都行便可见一般。 至于他那让后人诟病的军事能力也只不过是将一些不是他的功绩安在他身上罢了,六出祁山、七擒孟获是说着玩儿的? 学霸考一百分是因为试卷满分只有一百,但学霸没考好不代表只考了个及格,很可能是考了九十五分而已,没有满分就是没考好。 问题是这些事情王弋知道但荀彧并不清楚,在荀彧看来王弋并不是给他找了个帮手,而是给他找了个负担。 要不是对王弋有足够的了解,荀彧都在考虑王弋是不是在找接替他的人了。 听完荀彧的理由,王弋非常尴尬。 想想也对,十岁的孩子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可是让他将诸葛亮送回古今学堂也不合适,当初他火急火燎将诸葛亮接出来,现在没几天就又送回去,亮亮不要脸面的吗? 干脆心一横,王弋将诸葛亮叫了进来,并说出了荀彧现在面临的困难和自己的顾忌。 “你又什么想法?”王弋看着有些木讷的诸葛亮心中有些感叹,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少年就要经受颠沛流离的生活。 诸葛亮想了想说道:“若州牧让我回去学习我便回去,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在那里也不认识什么人,没什么丢不丢脸的。” 王弋哪能按照他的想法来?这位未来肯定是要成为自己麾下核心人物的人,怎么能有污点? “这样吧,虽然让你成为文若的书佐不太可能了,毕竟文若公务繁忙,没时间照顾你。要不你来当我的书佐吧?也不需要你做什么,我那里藏书有的是,你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不懂的想问谁就问谁,我那里能人也比较多。如何?” 王弋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既不用麻烦荀彧,有不用让诸葛亮丢了面子。 诸葛亮这次没有犹豫,十分爽快的就答应了,却也没有多高兴。 王弋这么做完全是因为看到诸葛亮他想到了自己,当初他和诸葛亮一样,也是这般年纪,也是被迫离开家园到处漂泊。 自己淋过雨后给别人撑把伞也不错,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诸葛亮呢。 第116章 司隶风云 荀彧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王弋居然这么看重这个孩子。 要知道王弋所谓的能人可不是一般人,以自己为例,荀彧很清楚那些人到底有多厉害。 经学有郑玄,玄学有张白骑,算学王弋本身就是个大家,更别提战略、民政这些东西,会的人不要太多。 而且王弋还拥有整个东观的藏书供诸葛亮阅读,不要小看这些书籍,当时曹操但凡有一成获胜的可能,他都会为了这些书籍跟王弋拼命。 说到曹操,其实他对王弋搬书这件事真的是非常怨恨,他知道王弋从东观拿走了书籍,但他没想到王弋搬得那么干净,整个东观连个竹简纸片都没给他留下。 曹操有理由相信王弋想这么干不是一天两天了,要知道东观是一整片宫殿群,王弋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其搬空,洛阳绝对有内鬼把东观的地图给了王弋,而且王弋绝的事先演练过。 曹操甚至觉得当时自己尴尬的处境都是王弋安排好的,洛阳就是王弋丢给他的包袱,不然当时他怎么可能那么被动,为了处理洛阳中的杂事,一点制约王弋的手段都没有。 不过曹操虽然没了书籍,但他接手洛阳可是赚大了,相比丢失青兖来说,洛阳中的财富简直是叹为观止。 粮草足够支撑他耗上数年之久,马匹多得他做梦都能笑醒,更别提一个编制完整的禁军部队。 禁军部队那些人的战斗力曹操其实看不上,虽说他们武艺确实了得,可都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子,没什么拼命的胆识。 但是禁军的甲胄可是实打实的好东西,王弋的步人甲虽然恐怖,禁军的也不差。 而且禁军的全身甲有数千套之多,比步人甲还要轻便一些,对士卒的要求也没那么高。 正是有了这些甲胄,曹操才能扛得住朱儁的攻势。 要知道长安虽然很低调,但长安的实力并不弱。大汉军队最后的精华几乎全在长安,何进手下是经历过黄巾重新装备得北军,张让手下是后来组建的精锐西园军,长安本身还有南军。 刘辩一直按兵不动很可能并不是顾忌其他势力的实力,而是内部一直有着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让这几支部队互相形成了制约。 如今那个矛盾可能已经没了,长安也终于能腾出手来进行扩张了。 这一次朱儁打得很凶,而且根本不和曹操打阵地战斗将,一路凭借计谋打到了洛阳城下。 朱儁时机把握的非常好,他先是趁着曹操和袁绍拼命的时候偷掉了函谷关,又凭借自己的名望拿下了河南和谷城,打了曹操一个措手不及。 等曹操反应过来的时候朱儁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和白波黄巾合兵一处了。 在平阴驻守的李乾终究没有逃脱败亡的命运,被徐晃带队强袭,和儿子李整双双战死。 任俊带着年少的李典逃到了洛阳。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没了乐进的支援任俊想凭借千把人守住平阴完全是痴人说梦。再加上徐晃那明显超纲了的武艺和白波数万部队,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合兵一处之后朱儁命令李乐、杨奉出兵攻打怀县,限制住王匡。徐晃黄河附近游荡,切断河内郡和洛阳的联系。他自己则率领主力部队攻打洛阳。 这一手非常狠,朱儁将时机运用到了极致。 曹操虽然洛阳在手,可河南尹的大部分并不属于他,而是属于已经撤兵的袁绍的。 他根本就没有时间收拾那些地方,甚至没有多少时间整合洛阳周边的资源。 而且河南尹挨着弘农郡,弘农杨氏不是说说而已,杨彪暗戳戳的搞了很多事,极大削弱了曹操高涨的名望。 不仅是弘农杨氏,袁绍也没闲着。 袁隗虽然死在了袁术手上,可自家相残这种事绝对不能闹得沸沸扬扬,所以杀人凶手这口黑锅不出意外落在了曹操头上。 如今天下谣言满天乱飞,最主流的说法就是袁隗诛杀了国贼董卓,曹操和王弋暗害了袁隗,两人平分了洛阳和玉玺。 要不怎么说袁绍是玩儿阴谋的高手呢,他这一通谣言同时坑了三个人。 曹操成了杀害忠良的凶手,王弋成了窃取神器的国贼,而真正获得玉玺的袁术则必须要慎重考虑玉玺的使用方法了。 如果袁术使用玉玺称帝,那袁绍的谣言不攻自破。 可王弋是现今最强的势力,如果袁术想要抑制王弋,就必须让这个谣言成立。 可以说袁绍只用了一招便废掉了袁术手上的玉玺,而袁术又不能说什么,因为袁绍同时帮他摆脱了杀害袁隗的罪名。 这里面有两个人必须着重提一下,最开始袁绍搞这个谣言是趋于劣势的,因为曹操手上有个过于生猛的键盘侠——陈琳。 陈琳当真是文思如尿崩,把袁绍喷的都要找不着北了。 只差一点,陈琳就能将曹操从这件事中摘出去。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袁术招募了一个人让局势开始朝奇怪的方向发展,也不知道是谁的举荐,大汉最强喷子之一祢衡加入了袁绍的阵营。 一时间陈琳和祢衡棋逢对手,喷得是互有胜负。 趁着这个机会袁绍彻底掌握了颍川,颍川士族的加入开始让天平朝祢衡的方向倾斜,陈琳有些扛不住了。 就这样曹操又一次陷入了危局,从谯县起兵到如今占据洛阳,曹老板这一路可谓是一步一个坎,根据地换了又换。 这次他到底能不能扛住朱儁的进犯还是个未知数,好在现在是冬天,双方都罢兵休整去了。 朱儁其实不想休整,他的时间不多,长安也没有外人想象得那么好,甚至可以说长安城中凶险万分。 这次出兵收复洛阳完全是各方妥协的结果,理由也很简单,刘辩亲政了。 刘辩亲政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与其说亲政不如说从何后与张让的傀儡变成了党人的傀儡。 何后终究只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女人,张让同样也没有多少远见。 自从当年出了洛阳之后,张让虽然得到了兵权,但十常侍早已死得七七八八,后宫之中他几乎没什么帮手。 这些年他全靠着兵权维持着自己的威信,可随着刘辩的长大越来越不好糊弄,兵权逐渐不在是他的保命牌,反而成了他的催命符。 当刘辩有一次拒绝了他的要求之后,张让就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宦官的权势完全来自于君主对其的信任程度,当一个君主不在信任他,宦官们最终的结局只有被无情抛弃。 于是张让做了一个非常愚蠢的决定,他为了讨好刘辩,将一半的兵权交了出去。 这简直就是作大死的行为,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兵权是多么敏感的一种权势。 为了取得他人信任,要么将兵权完全交出去,安心赋闲养老,让对方看到自己的态度和顾忌曾经的感情放他一马。 要么就将兵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凭借武力威慑逼得对方信任自己,不得不对自己言听计从。 交一半是什么鬼?剩下那一半想干什么?留着造反吗? 很不幸刘辩就是这么想的,他收到了这部分兵权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削弱张让。 刘辩身后肯定有高人指点,他没有直接削弱张让的权势,毕竟还有一部分西园军在张让手中,这些人闹起来也不是一件小事。 他将兵权交给了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不仅仅是西园军的兵权,连掌握在党人手中的南军兵权也交给了这个人。 这个人就是朱儁,刘辩亲自劝说朱儁重新出仕,并且一上来就委以重任。 这个结果对于党人来说自然是千肯万肯,他们上交兵权的时候都没有任何犹豫,毕竟他们杀人也不是靠那些士卒的,皇帝重新取得权势才是这些人想要看到的事情。 只有刘辩取得了权势,在党人看来如眼中钉一般的宦官才能死无葬身之地,他们这些党人才有出头的机会。 也正是由于党人交权过于痛快,没怎么经历过政治斗争的刘辩很轻易的就被党人控制,对他们言听计从。 为了重新拾取刘氏的威信,刘辩命令朱儁收复洛阳。 但见过大风大浪的朱儁很清楚,这个举动实在是太危险了,大军全部出击稍有不慎自家后院可能就会燃起熊熊烈火。 奈何刘辩心意已决,根本不停劝说。 所以现在朱儁只想快,也只能快。 只要他够快,就能在张让和何进反应过来之前拿下洛阳,让刘辩重新得到军队的保护。 然而张让或许没有反应过来,可是何进真的没有察觉吗? 必然不是,何进可能真的看不清时局,毕竟为了诛杀宦官,他甚至提出了让年少的郎官进宫伺候自己妹妹这种脑残的想法。 可许攸不会反应不过来,毕竟以他的才智这么简单的局势分析起来不要太容易。 那为什么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何进却没有任何动作呢? 排除所有不可能,真相再怎么离谱也会是事实。 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许攸策划的,让刘辩身边失去防卫力量,进而完成自己的某些阴谋。 这种结论其实不难推敲,因为袁绍退兵了。 袁绍早退兵或者晚退兵都会让这件事变得复杂,可他偏偏在朱儁刚刚收复谷城的时候退兵了。 这就很有意思了。要知道朱儁手中的兵力可不比袁绍少,只要袁绍再坚持几天就能一举攻破洛阳,曹操将会在劫难逃。 可在这个节骨眼上退兵绝不是一种巧合,很有可能是袁绍和自己的老上级何进联手了。 没错,就是和何进联手,而不是和长安联手。 何进的目的同样也不单纯,他好好的一个大将军本应该权势滔天,结果却窝在高陵这么一个地方作威作福。 说何进没有志向那是假的,看看他历史上大将军府的属吏就知道何进是个有想法的人。 毕竟曹操、袁绍、荀攸等人都出自大将军府,卢植等一帮实力老臣也对何进马首是瞻。 他只是蠢,单纯的脑子不行而已。 其实也正是在高陵这段作威作福时间,让何进产生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我们的何大将军百无聊赖之际终于愿意读几本书来充实一下自身,好死不死的他读了有关霍光的书。 霍光是个贤臣这毋庸置疑,但何进却不想成为霍光那样的贤臣,他只想拥有霍光那样的权势。 有个人在他之前已经为他做了榜样,上一任大将军窦武就很符合何进对权力的认知。 想要成为另一个窦武靠他现在手中这点力量肯定不行。 老部下、大帅哥、名门之后袁本初就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而且何进已经受够了傲慢的许攸,他迫切需要一个新的外挂大脑帮助自己。 许攸在高陵确实很嚣张,仗着何进离不开他,没有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口无遮拦见谁都怼不说,他还有点不太好的小癖好,就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这种事在那个时代也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事,问题是许攸本身相貌一般,他看到美丽的女子都想占为己有。 在高陵这几年他已经收集了数十位美人,而随着他愈发不将何进放在眼里,他甚至打起了何进府里侍女的主意。 这一点让何进几乎想要抓狂,自己的东西不用那也是自己的,一个臣下居然妄图给予,真是反了天了。 就这样,司隶这片本应该是天下间最安全的土地,又一次成为了纷争的中心,周边势力都将手伸了进来。 什么?你说王弋没动手? 不好意思,王弋还没来得及动手,不过蔡琰已经到了偃师,里洛阳不过几十里的距离了…… 而且李儒整装待发,正在和董白告别,他这一次的目的地同样也是洛阳。 ps:前几天就是高烧,这两天就是上吐下泻,也是醉了…… 今天坐在马桶上的时候翻了翻评论,感觉又好气又好笑。 解释几个问题。 第一,东汉实行的是盐铁私营,设有铁官监管,着名的《盐铁论》讲的就是盐铁私营的问题。 第二,当时的东北不是一片冻土,耕种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小冰河时期是从十三世纪开始,十七世纪结束的。没有开发东北完全是因为当时的保暖技术不行,冬季人们很难在东北生存。再加上当时种植的作物和东北深山老林的环境,汉朝认为东北没什么开发价值。 第三,文臣武将不是想招就能招的,很多人的出道身份并不低,主角给不了他们更高的官职,就比如黄忠,总不能在刘表麾下是个中郎将,跑到王弋那里在去当个校尉吧?当时招募看利益的同时也要看志向,很明显黄忠不是一个有志向的人,他儿子就是他的命根子。但是主角和刘表隔着那么远,怎么可能拉拢到黄忠? 第四,古城和现代城市大多不在一个地方,比如着名的石家庄赵子龙,常山是个郡国,怎么可能用现在的地理位置测算当时两个城镇的距离?而且我文中的里用的都是汉里,说到现代度量单位我会用米和公里、千克这些。 我在这里解释就是为了告知还看这本书但前面有些不理解地方的朋友,很多人自认为看到了某个毒点喷了两句后就走了,你跟他解释也不回,说不定还会反手一个差评,我也懒得和他们说了。 第117章 离别 “你要去哪儿?”房间门口,董白看着正在收拾行囊的李儒,发出了灵魂拷问。 李儒没有回头,依旧忙碌着手上的活计,笑着说道:“外出公干。放心,很快就回来。” 然而董白却一语道破了李儒的目的地:“你是要去洛阳吧?” 李儒动作一顿,笑容不减的说:“怎么会?洛阳那个是非之地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去了。” “骗人!”董白根本不相信李儒的话,有些愤怒的说道:“家中是有仆从的,这些事根本不需要你亲自动手。而且你也不会去公干,能让你走出家门的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洛阳!” 李儒闻言心中苦笑。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董家唯二的两个幸存者中,董璜活得小心翼翼,生怕招来祸患。 董白则和甄姜关系要好,经常接触冀州的上流社会,如今这一家子全靠董白的生意过活。 养伤这段时间他仔细观察过董白的行事风格,机敏却不造作、豪气且不拘小节,和当年那个关西豪杰一模一样。 尽管依旧有些天真,但悉心培养不失为一位良才。 可惜了,她只是一名女子,而且还姓董,董卓的董。 “不去好不好。”董白见李儒没有回答,带着些许哀求说道:“你看,你连一个女孩子都骗不过,怎么可能骗得过洛阳那些坏人?你说过要看着我成亲的,如今我连人家都还没许。” 此话一出,阴狠如李儒者,都不禁有些眼眶发红。 董白真的很聪明,李儒当初安顿好她和董璜之后便一心求死,结果心态被董白看破,以长辈已故,需要有人为她主持婚事为由安抚住了李儒的死志。 李儒都能想到,等到董白成亲后,这套说辞会变成照顾孩子、教导孩子,直至他自然死亡。 “这是公务。”李儒终于想好了说辞:“当初为了安顿你们,我答应过王州牧要效忠他的。” 见李儒抬出了王弋,董白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她很清楚,李儒这一走便不会再回来了,自己最多只是李儒的一个牵挂,祖父董卓才是李儒心之所向。 但是董白不甘心,曾经一大家子人就剩下这么三个,李儒没有必要为已故的祖父陪葬。 “你去洛阳做什么?”董白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她祈求李儒没有接到一个危险的任务,最好只是去联络个旧部什么的。 董白猜的没错,李儒确实是去联络旧部,不过这个联络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这是机密,不能说。”李儒继续搪塞着董白。 董白一下子就爆发了:“机密?有什么可机密的?你就不能不去吗?争霸天下有什么好的?如今好吃好喝的活着不好吗?祖父已经死了,你非要和和他死在一起你才甘心?你死了谁来照顾我们?” “小姐,我观察了许久,你们已经不需要我照顾了,你能将自己和董璜照顾的很好。”李儒知道自己现在必须狠下心来,玩味着说:“小姐,你不是爱慕州牧吗?等我这次立下一个大功劳,到时便上门说亲……” “不需要!”董白根本不接这个茬,大声说道:“我确实可以照顾好我和叔叔,同样我也能照顾好你!你去了洛阳,谁来照顾你?” 李儒再一次露出笑容,笑着说:“小姐真是长大了。放心吧,这次我们去洛阳的人不少,会有人照顾好我的。” “那我就更不放心了!”董白依旧在咆哮:“我不懂你们争霸天下到底要做些什么,但是我懂人多力量大!什么事是你一个人都完不成的?那得有多危险!” 李儒愕然,他怎么样也没想到董白居然能推测出这些东西,先前说她长大了只是玩笑,现在看来真的是长大了。 董白不清楚她表现的越成熟、越聪明,李儒赴死的决心就越坚定。 见到李儒发愣的神情她以为李儒心思动摇了,于是低声哀求:“李叔,我可以去求甄姜阿姊,你不要去了好不好?” “小姐不可。”李儒摇摇头说道:“小姐要记住,你乃西凉豪杰董仲颖之孙,切莫让人看轻了你。” 董白一听差点没气死,对着李儒愤怒的说:“看不看轻又怎样!看轻我我能拥有家人,高看我一眼我却要失去家人!我只有叔叔和李叔你了……” 李儒想要告诉董白,任何时候都不要丢了志气,董氏族人必须高傲的活着! 可他刚刚张口还未说话,董白却低声说道:“李叔,你只有我们了……” 这句话比得上千言万语,李儒差一点点就准备答应董白不去洛阳,留在在冀州了。 但他选择的这条路注定没有儿女情长,只会是腥风血雨。 “小姐,州牧为人和其他人大不同。他骨子里是个非常骄傲的人,莫要让他看轻了你。只有这样你才能得偿所愿。” 李儒最终也没有回应董白的话,而是沉声叮嘱:“小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无需为我担心,州牧麾下的人都是精兵强将,护我周全轻松至极。此去洛阳若能将主……若能将仲颖的尸骨找到,我必将其带回,小姐放心便是。” 董白怎么可能放心?若是能将祖父的尸骨找到,李儒便回来。可若是找不到呢? 一时间两人陷入了沉寂,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都没有提找不到该如何。 当李儒收拾好行囊准备出门的时候,董白沉默的跟在他身后,将他一直送到大门口。 “李叔!”董白看着李儒即将走上马车的身影忽然喊住他说道:“你会回来参加我的亲事,对吧?” “小姐放心,我定不会错过!” 李儒笑着点了点头,抬腿走上马车。董白也转身走回院落。 两人背对彼此之际,董白便泪流满面。她知道李儒一定不会回来了,祖父已经死了那么久,洛阳兵荒马乱的怎么可能找得到! 与此同时李儒的脸色也异常冰冷,董白足够优秀,家中已无忧虑,是时候让那些朝三暮四、背后捅刀的东西付出代价了。 呵!有时候谋杀了纯真的并不只有时间,世事往往是最锋利的刀…… 马车骨碌碌行驶在热闹的大街上,李儒却透过车窗面色阴鸷的看着这一切。 不得不说河北确实富庶,但这和大汉唯一能扯上关系的大概只有刘虞和王芬那些安民的举措了。 王弋真的很可怕,随着对他了解得越深入,李儒就越感到恐惧。 没有来过这里的人根本无法想象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王弋养着比其他诸侯兵力总和还要多的军队,百姓在逢年过节居然能吃上肉,甚至能将一部分余粮卖钱或是酿酒。 李儒长年居住在洛阳,他很清楚即便是天下中心的洛阳也达不到这种水平,这样的势力一旦开始战争动员,横扫天下只在须臾之间。 而且在李儒眼中王弋是个很神秘的人,他总是觉得王弋似乎在担忧什么,顾忌的事情非常多,根本不像是想要争天下的样子。 可王弋的做法却是实打实的争天下,每一步都在为那个至高无上的的位子铺路。 面对这种情况李儒产生了好奇,他想要知道王弋的打算究竟是什么,所以当王弋让他去简雍麾下任职的时候他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然而刚去没多久,简雍便发布了一项任务,简雍打算往洛阳、长安、下邳、襄阳、平舆、成都等地派人,在那些地方建立情报站,收集情报。 几乎在一瞬间李儒便决定拿下去洛阳的资格,虽然他的眼睛在冀州的名医医治下已经好了,但不知为何总感觉身体越来越虚弱,恐怕将时日无多。 其实他感觉自己可能撑不到董白成亲的那一天了,所以趁着现在还有力气,他准备了解所有的恩怨。 当初他在洛阳投降王弋的时候,王弋并没有给他多少人和时间,只能让他勉强抠出袁隗和接走董白。 如今机会摆在眼前,不好好利用才是脑子不正常。 不知不觉间李儒来到了简雍的署衙,准备领取自己的人手然后出发。 然而简雍却出来和他见了一面。 “李文儒,我知道你想干什么。”简雍阴沉着一张脸说道:“你死不死我一点儿也不在乎,但你要是敢坏了主公的大事,我当着你的面,亲自剁了董家那两个!” 李儒的脸色同样也不好看,凭他对简雍的了解,这家伙漂亮话说得比谁都好听,办起事来下手比谁都狠,他相信简雍能干出这种事。 “你放心,不会耽误州牧之事的。你也用不着拿小姐来要挟我,孰轻孰重我很清楚。不过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的谋划不到最后很难看清楚,州牧又不是没吃过亏。”李儒的话语也是夹枪带棒。 简雍的脸色更难看了,他知道李儒说的是公孙瓒那件事。那件事对于王弋来说真的很伤,王弋受伤是小事,但李傕郭汜两人造成的破坏力实在是太大了,直到现在代郡和上谷郡都没有缓过来,更别提辽东军的损失了。孙宁的叛变直接导致王弋几年后用辽东军平定乌桓和夫余的计划打了水漂。 “哼。”简雍冷哼一声,没有回应,只是警告道:“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洛阳是重中之重,要不是主公点头,我是不会让你去的,即便是现在我依旧不信任你。” 说着,简雍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交给李儒继续说道:“这是主公给你的信,让你到了洛阳再看。” 李儒有些惊讶,接过信后也不再和简雍呛火,而是领了自己这次的随从之后便出发了。 说到随从李儒有些佩服简雍,这些人什么形象都有,从行脚小贩到世家贵公子一应俱全。 但李儒却知道这些人曾经都是佃农,是不在册的黑户,是不曾存在过的人。 简雍将这些人训练成了社会的各个阶层,每个人都像模像样,很难看出破绽。 拥有这种本事什么情报拿不到?以那个骑着马的世家公子为例,他去了洛阳很有可能成为一名官员,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出任要职。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想想就知道,这些人不需要担任太大的官职,只要能当个县长县令什么的就足够了。 一旦王弋大军压境,双方对峙的时候对方麾下数个郡县忽然叛变,那将是灭顶之灾。 而且王弋除了凉州那个混乱的地方以外,几乎每个势力都覆盖到了,就连远在益州的孙坚也没放过,甚至派了黄权亲自领队,陈震担任副手,随行人员多到上百。 不过这和李儒都没什么关系,他在考虑如何用这些人达成自己的目的,他也不相信简雍真的会对董白下手。 甄姜和董白的关系非常好,而且因为上次挟持董白的事让甄姜对她颇为内疚,李儒根本不担心董白的处境。 队伍刚走出城门,李儒便将王弋的信给拆了,他才不会傻到真的等到洛阳再看。 然而信上的内容却让李儒颇为动容,王弋要求李儒在曹操的朝廷中谋取三个职位,也仅仅是谋取三个职位。 而且王弋只对一个职位有要求,他需要一个自己人成为黄门侍郎,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剩下的人和洛阳城里王弋的一部分资源李儒可以随意使用,找到董卓的尸骸之后直接写信告诉王弋,王弋会派人接替他的职位。 王弋在信中坦言李儒吃掉袁隗的事情让他十分厌恶,可既然李儒来投了他,他就不能让李儒寒心。 只要找到董卓的尸骸,等到接替李儒的人到了洛阳,李儒就可以随时带着董卓的尸骸前往临洮县将其安葬,李儒也不必回来,留在临洮为董卓守墓即可。 李儒看完信后摇头苦笑,王弋已经看穿了他的想法。 董卓的尸骨根本找不到,那些人不过是王弋给他复仇用的筹码而已。 王弋的意思很明确,只要不耽误了他的正事,李儒想干什么随意。 而且王弋还将李儒的后事给安排好了,去临洮为董卓立个衣冠冢,李儒就在那里隐居便好。 一时间李儒有些感慨,此去洛阳他必定要报董卓的知遇之恩,可如此一来便是负了王弋的礼遇。 沉思片刻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李儒脑海,他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为何不闹个天翻地覆?也好让世人知晓他李文儒的大名! 如此忠义也能两全…… 第118章 刘巴的计策 李儒只是王弋的棋子之一,这样的棋子他还有很多,说李儒是弃子其实也不过分。 这一点双方都很清楚,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分工,想要让人成为弃子并不困难,只要抓住他的需求,即便是弃子对方也会心甘情愿。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王弋真的很契合这个时代。 他对忠义没有丝毫敬畏之心,利用起人来毫无愧疚之意,有些行为堪称卑劣。 如今新年已过,这个卑劣的人迎来了自己第二任小老婆,刘氏被张飞派人从濮阳送过来了。 刘氏名叫刘俚,王弋看到后都懵了,在这个男人一米七出头都算是高大的时代,一个女子是如何长到一米八的? 要知道刘表家境虽然不错,但早年他牵扯进党锢之中被逼得四处逃亡,他们家被他坑得很惨。 这样刘俚都能长到一米八,只能说不愧是山东人吗。 刘俚不知道王弋的想法,看到他栽愣愣的神色,以为对方嫌弃自己。 眼圈一红,抿嘴憋出来一句:“我……妾身回去便是。” 说罢刘俚转身上了马车,她原本就不想来,现在来了果然如此,真是自取其辱。 刘俚真的很委屈,新年已过她已经二十了,平常女子二十都已经年老色衰,更何况是她这种本就没有姿色的女人。 要不是自己哥哥是刘表,她早就已经被官府强制许配人家,对方是闲汉都有可能。 这次王弋去荆州求亲,她根本就不相信对方求的是自己,对方是什么身份,即便是作为妾室轮也轮不到她这么一个老女人。 后来得知这是一场政治联姻,刘俚也看开了,天下最年轻的诸侯怎么可能看得上自己,大不了孤独终老罢了。 然而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当她看到王弋那瞠目结舌的表情时到底没有扛住。 刘俚想要回家,回到那个无人打扰的绣楼里,逃避所有人的目光。 王弋这下子更懵了,这都哪跟哪啊?咋就要回去了? 但他又不好细问,只能找来吴苋,让她摆平这件事。 说起来刘俚来这一路称得上是传奇之旅,甄俨这次也没有让他失望,成功将刘巴给找了过来。 问题是刘巴确实是来冀州了,可甄俨却没回来,他被袁绍扣下做官了。 这事儿要从甄俨出使荆州说起。 王弋和刘表联姻,这种事根本瞒不住,毕竟双方都是有脸面的人,不能说大张旗鼓吧,也绝不能找辆车就将人拉回来。 这种事要是王弋遇见,高低会给搅和黄了。 但是在大汉,不动这种摆在明面上的谋划是一项潜规则。 那时候大家都讲究礼,都是要面子的,更何况是四世三公的袁家。 来回的时候袁术专门派人进行了护送,生怕有贼人搞事影响到他的脸面。 人们还真就吃这一套,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对袁术挑起了大拇指,赞叹一句:不愧是四世三公之家,办事就是大气。 可不对女方下手不代表不对人才下手,作为曾经的门客,甄俨还是被袁绍留下了。 袁绍甚至派了大将文丑将刘俚送到了濮阳,除了甄俨一个人都没少。 也幸亏刘俚机灵,见状不对将刘巴伪装成了送亲的族兄,才让刘巴逃过一劫。 扣留人才为己所用这种事在那个年代很常见,心大点的将人外放当个县长,谨慎的放在身边出谋划策,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历史上除了无所畏惧的孙策,这种事所有的诸侯都干过。 如今就连荀彧也在做,他明知道很多家族已经明确效忠袁绍,依旧大量给颍川的士族们写信,希望能够拉拢到一些。 不得不说汉末真是个有意思的年代,为了登顶有的时候所有人都无所不用其极,有的时候却死死卡住道德门槛,真是矛盾到了极点。 说回刘俚,她一辈子都没经历过这种情况,袁绍就跟打劫的一样四处翻箱倒柜,寻找可能被藏匿了的人才。 她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袁绍手里。 好在袁绍似乎没有找到目标,最后将甄俨拎走当了个添头。 接着她就到了濮阳,文丑一行有数千人之多,镇守濮阳的张飞以为袁绍打过来了,差点出兵剁了文丑,两人阵前大战一场后文丑才将刘俚交出来。 刘俚差点吓死,这要是双方真打起来,兵荒马乱的自己必死无疑。 当真是一路走得战战兢兢。 王弋得知一切后有种不祥的预感,看来那个时代终于还是来了。 那个“我降君敢用?君降必重用!”的时代……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未来的世道注定精彩纷呈,可王弋却一点也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况。 经历了最初的不适应,诸侯们的人格魅力开始逐渐展现,有志之士们也开始逐渐成长起来。 再加上历史的改变,王弋的先天优势只剩下对一些名人的性格了解。 然而性格是最难揣测的东西,时势造英雄就是这个道理,面临的场景转变,王弋也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做出和历史上相同的选择。 王弋无惧任何挑战,但他讨厌变数。 随着他的地位越来越高,王弋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有很多英明的领导者会做出一些看似愚蠢的决定。 稳才是一切的根本,拥有的越多害怕失去的就越多,诸葛亮六出祁山或许真的不是一个好选择,但他承担不起任何失败的可能。 胸口的伤疤总是会隐隐作痛,无时无刻不提醒着王弋冒险是要付出代价的。 于是王弋不在理会刘俚的事情,而是去接见了刘巴。 说起来刘巴的遭遇和甄俨差不多,历史上曹操派刘巴招降荆南三郡,结果被刘备抢先一步,几经辗转自己最终也被刘备得到。心向曹操,最终还是做到了蜀国的尚书令。 不过此时刘巴没有这段坎坷的经历,虽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但他少年扬名,很是自命不凡。 这次甄俨能说动刘巴主要是因为刘巴对幽冀之地也很感兴趣,刘表已经找过他很多次了,他都没答应出仕。 “子初,幽冀寒冷,多少有些不习惯吧。”王弋对刘巴很客气,甚至用上了最高礼节——青铜大锅炖羊肉。 刘巴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州牧关系,在下感觉天气尚可接受。能见识到各种从前不曾见过的风光,也不觉得有多么寒冷了。” 王弋乐了,心道这位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还真就和他谈天气。 于是他干脆也打起了太极:“既然如此,不如我找个人带你逛逛?” “不必如此。”刘巴拒绝道:“幽冀治安不错,我自己随便走走就好。” 接下来两人就各地的人文趣事聊的不亦乐乎,只字不提为何要请刘巴过来。 难道他们两个真的就不着急吗? 当然不可能不着急,幽冀作为其他人眼中天下最强的力量,致命的破绽绝不能从它的领导者口中说出来,否则不仅是这个领导者无能,他的臣下也都是一群废物。 王弋为了改善经济都要急死了,但是他不能先说。 这种话只能是问策时候的问题,却不能成为拉拢贤才的借口。 况且甄俨在面见刘巴的时候必然透露了一些幽冀面临的窘境,王弋想要让刘巴做什么他心知肚明。 王弋确实求贤若渴,但手下绝不能出现驾驭不了的人。 刘巴同样也在试探,他想要看看王弋有多看重他,毕竟搞经济的人都喜欢将待价而沽,更何况是他自己呢。 王弋没想到刘巴这么沉得住气,刘巴则觉得王弋对自己的需求并不是很大。 有趣的是,两人对彼此的想法心知肚明,却谁也不愿意迈出第一步。 最终,在酒宴即将结束,王弋准备松口的时候,刘巴先将问题引入了正题:“使君,我这一路观瞧,发现冀州果然富庶,百姓大多都有余粮,不知使君是如何做到的?” 听到刘巴换了称呼,王弋长舒一口气,心道还好平时荀彧他们教导的多,若是像以前那样一上来就将什么都抖出来那才真是丢人。 “原因无他。”王弋笑笑说道:“我收的农税很低,我对麾下官员的最低要求就是治下绝不能有一个饿死的人。” 刘巴闻言起身行了一礼道:“多谢使君体恤百姓,只是既然使君治下如此富庶,寻我来又是何意?” “唉……” 既然刘巴说开了,王弋也就不装了,叹息道:“百姓虽然富庶,但幽冀并不富庶。州府没有多少余钱,甚至……没有多少余粮。” 刘巴愣在当场,州府没粮?这是什么道理? 王弋看出了刘巴的疑惑,只得无奈的说:“州府的钱粮就是州府的钱粮,百姓的钱粮就是百姓的钱粮。我不打算征粮,幽冀在我治下也从未征过粮。” 不征粮?那打仗怎么办?遇到灾年如何应对?百姓被掠夺了怎么办? 刘巴一瞬间便想到了数条王弋做法的弊端,但他不得不佩服王弋是真敢干,如今这个世道不征粮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荆州富庶,刘表都干不出这种事。 “使君果然……”刘巴略一犹豫,有些勉强的说道:“宅心仁厚……” “呵,什么宅心仁厚?我只想让更多的百姓活下来罢了。”王弋有些自嘲的说道:“在这种世道中求生存的人,谁也不比谁高贵。肉食者能给他们什么?除了让他们活下来,也做不了什么了。黄巾之乱才过去几年啊?总不能真的记吃不记打吧?” 说实话,对于王弋的话刘巴是有些不以为然的,他的想法和大多数世家差不多,只要那些百姓饿不死便是最大的恩赐了。不过小诸葛却有些动容,真要算起来冀州的百姓已经比一些落魄世家过得好了,就这样居然还没达到王弋的要求? 我们的亮亮同学忽然觉得王弋正在做的事很有意思,他也想试一试等学成之后出任一方刺史,看看能不能将治下治理成王弋所说的那样。 不过现在还没有到亮亮发挥的时候,他还得猥琐发育…… 刘巴虽然对王弋的志向不是很在意,却不代表王弋不值得他效命。刘巴非常敏锐的察觉到眼前是个机会,天大的机会!只要把握住,自己很有可能直接进入王弋的权力核心之中。 略一思索,刘巴十分自信的说道:“使君,想要解决眼下的问题并不困难,只是有些麻烦……” 麻烦?只要能解决幽冀的经济问题,什么麻烦都不麻烦。王弋在心中吐槽,但他见到刘巴没有继续说下去,就知道是时候该展现出自己的诚意了。 “子初,我现在也仅仅是州牧而已。不知子初可愿意在我手下委屈一下,出任冀州长史一职?”王弋抛出了自己的筹码,不可谓不重。长史可不是州牧的属官,而是朝廷任免的官员,俸禄更是秩比六百石。而且还是冀州长史,按品级已经是王弋手下第三梯队的要职了。 刘巴对这个职位很满意,长史比别驾不过只低半级而已。要知道像王弋这种诸侯,手下权力最大的应该就是各方镇守将军以及冀州别驾荀彧,其次则是其他州的刺史,再次就是州牧府的心腹属官以及郡丞、长史之类的官员,从事什么的都得往后稍稍。 “多谢主公赏识。”刘巴很上道,起身庄重的行了一礼,便不再卖关子:“主公,想要解决眼下的困境,只需要让百姓将粮食换成钱币即可。但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首先要保障的就是百姓手中的钱币必须随时能买到粮食,其次才是如何使百姓有欲望为了购买其他东西,而将粮食换成钱币。” 公信力和刺激消费!王弋眼前一亮,心道果然是经济高手啊。于是说道:“还有吗?” “有。”刘巴此时却眉头微皱,沉声说道:“我听说过幽州互市的盛况,让百姓购买货物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以主公您的声望,百姓也会对您信任有加。问题是收粮需要一个尺度,要循序渐进才行,不然会造成恐慌。而且一旦官府收粮,各大世家必然也会跟风而动,所以我们必须要出高价才行。” “这……”王弋有些为难:“子初,州府内的财政……” “财政从来不是问题。”刘巴的关注点却不在财政上,而是说道:“想要让州府的府库充盈,只要主公您铸钱即可,不论您铸多少,都是不够用的。问题的关键是如果世家联合起来,他们收粮的力度绝对会比官府要大上很多,很可能将我们的计划给搅黄了。” 王弋听到这话一时间也是面沉似水…… 第119章 诸葛亮的建议 以刘巴现在的能力来说,让他搞经济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让他参与政治斗争,他现在的阅历还差了一些。 对于王弋面临的问题他也没什么好办法,毕竟他也是世家出身,来王弋这里也不是为了天下百姓的。 而且之前的计策他说完就后悔了,计策是好计策,但针对性太强,人身安全很容易出现意外。 果然,王弋犹豫片刻问道:“子初的意思是……我要先杀鸡儆猴吗?” 王弋的眼神有些阴鸷,看得刘巴心惊肉跳,但他实在是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这种话谁敢乱说啊,太得罪人了。 也不能怪王弋这么想,他年前刚和荀彧定下了关于吏治的一些政策,转头刘巴就给他提了这么一条建议,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他对世家开刀吗? 一时间场面陷入了尴尬,刘巴的眼神闪躲,没了刚刚的从容淡定。 王弋见状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是想岔了,随即苦笑。 还是实力不允许啊,眼下这个世道危机重重却也机遇遍地,若是那些世家没有别的选择,王弋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就在这时,一旁一直在仔细听的诸葛亮忽然说道:“主公,您似乎想岔了一件事。” 忽然听到诸葛亮说话,两人同时将目光移了过去。 王弋感到十分好奇,这孩子平时很少说话,大多数时间都在读书,王弋也没觉得十一岁的大佬能有什么好主意。 然而事实证明大佬终归是大佬,年龄根本不是问题,关键还是要看看待事物的眼光。 “主公,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对世家有那么大的敌意,但其实想要解决眼下问题并不难。”见到王弋投来质询的目光,诸葛亮缓缓说道:“就像荀别驾因为劳累晕倒,他没有精力去管自己的生活,最终累倒了。那些世家也是一样的,他们或许并不是想要搞事,只是他们太闲了。” 诸葛亮没有说出多高深的话,同样也没有多精妙的计策,但他却直接说出了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王弋如同醍醐灌顶,一下子反应过来如今的局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因为前世学者们分析,导致大汉灭亡的根源在于世家土地兼并的原因,王弋对世家极度不信任。 在这种先入为主的意识下,他自动站在了世家的对立面上。而他麾下主要的人员也因为这个原因开始和世家产生对立,进而导致王弋势力高层将一部分世家势力排挤到了权力核心之外。 诸葛亮还没有看到那么远,可是他却看清楚了眼下局面的本质。 人不能太闲,太闲就会胡思乱想,需要让他们忙起来。 诸葛亮的建议虽然稚嫩,但已经到了必须要议一议的地步。 王弋当即招来所有幕僚,就连在家休养的荀彧都被请了过来。 待人到齐,王弋先是将刘巴介绍给了诸人,然后又说出了诸葛亮的建议,询问谋士们的看法。 这种场合第一个发言的必须是荀彧,他诧异的看了少年诸葛亮一眼,随即说道:“诸葛书佐的建议非常中肯,如今主公麾下人才众多,同时闲人也不少,确实应该让他们忙起来。春耕在即,现在不太适合大兴土木。趁着这个时间我们可以好好规划一下冀州的水利问题,等春耕结束主公便可以征发徭役了。” 荀彧的建议很中肯,种地是这个时代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职业,兴修水利能灌溉更多的土地,滋养更多的良田。 而且兴修水利需要庞大的人力,到时候会产生大量的工作,如此一来那些闲着的官员们就有很多事情要做了。 可荀彧只是解决了偷懒官员的问题,世家却依旧没有得到分工。 “主公,臣有一策。”辛毗见荀彧说完,紧接着说出了自己的建议:“主公,冀州各个世家扎根已久,关系盘根错节,到时收粮的计策必然会被他们破坏。臣以为我等应该加大对外来世家的重视,从而达到削弱他们的目的。” 辛毗对刘巴的计划很感兴趣,他本人属于王弋第一、家族第二的类型,在不损伤王弋的基础上为自己家族谋取一些好处是理所当然的。 王弋有些犹豫,辛毗的想法很好,所有人都有地域情结,必然会联合本地人对抗外地人,让江东等地过来的世家对抗河北的世家是个不错的计策。 但是这个计策同样有很大弊端,外来的世家会进行扩张,到时候他的治下世家势力将会很难控制。 “主公,辛从事的建议很好。”荀攸紧接着说道:“外来世家立足未稳,是拉拢他们的好机会。同时冀州本地的世家也有很多是效忠您的,只要操作得当,冀州庞大的世家体系顷刻间就能被瓦解。” 这种抉择却是荀攸最喜欢的,平时少言寡语十分木讷的荀攸有一颗满是追求刺激的心脏。 危险越大机会也就越大,荀攸享受这种游走于刀锋之上的快感。 王弋蹙起眉头,声音凝重的问荀攸:“这件事你来负责?” “攸当不辱使命!”荀攸想也没想就接下了这个任务,他的内心中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刘晔看了看辛毗,有看了看荀攸,嘴角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随即他说了一条奇怪的建议:“主公,臣以为您这州牧府应该修一修了。如今您雄踞四州,依旧住在邺城的州牧府实在是有些寒酸。虽然我们不能修建宫殿,但是您这个州牧府还没有王文祖在巨鹿建得好呢。” 王弋狐疑的看了这货一眼,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幺蛾子,钱多的没处花吗? 然而谁也没想到平时极其反对铺张浪费的荀彧眼中一亮,出声附和了刘晔的想法。 王弋搞不清楚这两个人想要干嘛,他需要一个解释。 冀州现在每一个铜板都很重要,绝不能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荀彧没有卖关子,解释说道:“主公,有道是上有所好下必投之。您修建居所的消息传出来,必定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只要我们宣布要修建一个华丽的宅院,肯定会有人送来能工巧匠为您修建。修建不是重点,重点是宅院。只要修完之后您对进献工匠的人大加封赏,并表示出对宅院非常满意,那么这种风格的宅院必定风靡幽冀。百姓是修不起的,但世家们绝对修的起。我们可以随意铸钱,世家们却必须花自己存的钱,这样钱币就得以流通了。” 管仲和齐桓公的例子!这是王弋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随即他便十分懊悔的拍了拍脑袋,暗骂自己怎么那么蠢。 作为一个穿越者,最大的优势是知晓历史,但知晓历史却不是唯一的优势。 甄姜不是还和董家人开了一个铺子吗?是时候为铺子里添些东西了。 想到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幻听,忽然听到大厅外响起了甄姜的声音:“让开!” 王弋一愣,发现所有人都看向那个方向,知道自己不是幻听,可甄姜是个十分懂事的人,绝不会在自己议事的时候打扰自己,出了什么事? 很快,甄姜便闯了进来。 田丰起身指责道:“甄氏,你放肆了。” 然而甄姜根本就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王弋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王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 “诸位贤良,甄氏失礼了。”甄姜行了一礼转身就走,她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不然对王弋的威信是个极大的挑战。 “文若……算了,你好好休养。元皓,拿我手令,将冀州的食盐买卖以最快的速度收为官有。”王弋冷着一张脸,迅速书写着手令,都没有让崔琰帮忙。 所有人都觉得莫名其妙,盐铁官营是既定的策略,但这需要一步一步来,主要是冀州一下子消化不了这么大的生意。 特别是荀彧,这件事一直都是他负责,现在还没到实行收盐计划的时候,王弋为什么这么急? 写完手令,命人交给田丰,王弋解释了一下甄俨的问题,最后说道:“刚刚甄姜来告诉我,甄俨也知道制盐的方法,袁绍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才将甄俨留下的。” 别人不知道,荀彧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一旦袁绍成功制造出和王弋手里质量差不多的食盐,那么他的威胁将直线上升,未来袁绍至少不用担心军费和士卒缺盐导致的体力不支。 王弋也没有在藏着掖着,直接将他手中高品质食盐的成本说了出来。 一时间众人哗然,这种买卖和抢钱的区别在于抢钱不一定每次都能抢到,但卖盐每次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这下众人明白甄姜为什么会如此冒然闯进来了,而这些人眼神中逸散的杀机根本藏不住,必须想个办法在袁绍没有从甄俨口中知道什么之前弄死甄俨。 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个想法,现在唯一的顾虑就是甄俨和甄姜的关系,让这些人有些话不好说出口。 不过别人有顾忌,荀攸却没有,他直截了当的建议:“主公,臣以为现在应该派翼德将军袭击颍川,文远将军出兵北海打通道路,再令儁乂将军奇袭徐州。斩杀甄俨,摧毁袁绍领地内所有可能产盐的城市!” 虽然只是须臾之间,不得不说荀攸的计策是可行且周密的。 张飞和张辽的军队人人着甲,是攻城拔寨的不二人选。张合手下又是凉州的突骑,破坏力十分惊人。 但王弋却不想这么做,不是他下不去这个手,甄姜能来将这个情报说出来,就已经做好了放弃甄俨的准备,他还能没有甄姜的觉悟高么? 主要是刚刚他意识到自己在这个时代待得太久了,久到开始被时代同化,不自觉的用旧时代的想法进行争霸天下,完全放弃了一个穿越者应有的优势。 “打,并不是一个好选择。”王弋缓缓说道:“如何才能让袁绍亏才是。” 很多人都不理解王弋到底在说什么,刘巴听后却眼前一亮。 他已经尴尬很久了,王弋手下这些人要比他想象中强太多,自己根本插不上什么话,如今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的长处。 “主公,既然这个食盐生意如此暴利,不如我们便放开产量,大肆生产贩卖,往全天下卖!”刘巴十分自信的说道:“我们可以将价钱压低,压得很低。冀州海盐早就是全天下知名的货物,即便袁绍产出了和冀州盐相同品质的海盐,百姓依旧会选择我们的,只要我们和他们卖的价格相同。主公不是觉得世家太闲了吗?那就让他们来生产好了。” “不仅如此!”鲁肃忽然站起来说道:“主公,在适当的时候我们可以将制盐的方法公之于众!袁绍想要得到大量的食盐以充军资,必须抽调人口进行专门的生产。青徐人口本就不多,此消彼长之下青徐农业必定会遭到重创!到时候人人都会制盐。哼,就让袁绍抱着他的盐哭去吧!” 鲁肃是个战略家,他看待事物的角度永远都在大局层面。 刘巴闻言思绪飞快运转,紧接着便说道:“如果操作得当的话,我们收粮的计划几乎会和袁绍产盐同时进行,到时候袁绍因为百姓不足而粮食减产,我们再将那些粮食卖过去……” “不不不。”辛毗摇摇头说道:“袁绍治下百姓虽然不多,但世家手上的佃农却非常多,我们不能将粮食卖过去。” 刘晔点点头说道:“没错,以袁绍的声望从世家大族中获得粮草不是什么难事,我们需要想办法将世家手中的佃农弄到手。” “好办。”荀攸没了之前的紧张,笑眯眯的说道:“只要让袁绍继续征战,那么他需要的粮草缺口就会十分巨大,世家也补不齐这个缺口。我们可以挑唆叛乱,杀掉几个世家之后让佃农造反,再用收来的粮食将那些人引诱过来为我们劳作。成为自由民和冀州现在实行的政策,没有一个佃农会拒绝这样的条件。” 王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他原本还想着提出能不能用经济之才限制一下袁绍。然而就在他眼前,这么一群人制定了一场经济爆破,打算一举炸了整个青徐兖三州的民生。 虽然经济战古已有之,管仲就是玩儿这种战争的好手,但这些人实在太狠了,这是要彻底断了袁绍的根啊! 不过王弋喜欢…… 而且果然,荀攸的心没有一根肌肉纤维是白的,只是王弋没想到有人却比他更黑。 一众幕僚队末忽然有人出声说道:“主公,臣有一策,可使袁绍民心大乱!” 第120章 冀州进行时(一) 这个人王弋不认识,也从未见过。 那人行了一礼说道:“在下韩浩韩元嗣。主公,臣有一策,可让袁绍治下人心大乱。不仅是袁绍,天下诸侯麾下人心皆可大乱。” 韩浩?王弋一时有些愣神,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和梁习扯上了关系,他不应该是河内郡太守王匡的手下吗? 韩浩确实应该在河内种田,他能来到这里归根结底是因为张燕的原因。 原本张燕在黑山发迹后四处劫掠,入侵河内的黑山黄巾是能被韩浩打跑的。 奈何王弋来到了这个世界,他手下那些人抽张燕抽的太狠,张燕没什么选择的权力,最终将韩浩撵去了并州。 韩浩很讨厌黄巾,所以只能去太原郡,恰巧被梁习发现,将他推荐给了荀彧,出任别驾属官。 结果到了冀州之后韩浩发现王弋缺的是种地的人,而不是教种地的人。 无奈打仗也用不到他,他只得潜心研究如何让粮食增产的方法。 荀彧作为冀州二把手,议事之前王弋肯定是要和他通气的,这次他带着韩浩来也是因为韩浩规划了一部分冀州改良水系的图。 王弋没见过韩浩不要紧,但是他的大名可算得上是如雷贯耳,屯田制的发起人之一嘛。 “讲来。”王弋看着韩浩,心里在盘算是不是应该让荀彧将枣祗给弄过来,毕竟都是颍川同乡,荀彧应该认识吧? 然而韩浩却用事实告诉王弋,一条计策可以成为定国安邦的良策,也可以成为祸乱天下的毒计。 在王弋瞠目结舌的表情下,韩浩说出了屯田的构思。 韩浩可以说是除了王弋麾下核心成员以外最早发现王弋缺粮的人,他本是带着屯田的构思来到冀州的,然而他却发现冀州百姓并不缺粮。 冀州百姓不缺不代表冀州不缺,和土地打了半辈子交道的韩浩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粮食产出就那么多,百姓多,州府自然就少。 屯田制显然已经不适合当下的冀州了,而且韩浩还从中得到了一条恐怖的结论:王弋可能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好,他可能是一个战争狂人。 韩浩的想法是对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有着超越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对战争的理解。 在韩浩的理念里,一方势力兵事强弱程度拥有能打仗的士卒都是次要的,主要是看能不能打得起仗。 而王弋现在的做法就是让冀州打得起仗,目前虽然州府入不敷出,但在未来即便是王弋将手上所有的军队都葬送了,很快他便能拉起另一只新的军队,并且拥有充足的粮食补给。 这种恐怖的战争动员潜力一度让韩浩认为等王弋完成自己的计划,王弋会与全天下为敌! 时间久了韩浩才发现自己想的过于极端,但耗费自己半生心血的屯田制必然没有用武之地。 这次王弋遇见的麻烦让韩浩再次看到了希望,虽然已经是一条废案了,那也是自己的心血不是? 对于计策如何使用韩浩没有任何意见,他心中很清楚这本就不是一条惠民之策,而是争霸天下的基石。 这块基石垫起的是那高高在上的权力王座,可一旦更方势力进入僵持阶段,这块基石瞬间就会变成统治天下的绊脚石,并且会越来越高、越来越大。 然而人心总是贪婪的,富过之后很难再回去过曾经的苦日子。 人性又是极度自私的,当自己的私心能附加在公义之上时,没人会在意所作所为会不会损害到其他人。 虚伪的正义往往比纯粹的邪恶更伤人,韩浩相信袁绍必然会使用屯田这种计策。而且不止是袁绍,天下间绝大部分诸侯都会使用。 屯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属于涸泽而渔,可现在连饭都吃不上,能有鱼吃谁还在乎水干不干呢。 王弋听完韩浩的建议后一阵头大,他本想着只要自己不提出来,并且限制住了曹操的发展区域,这种不人道的统治手段就不会出现在世人面前。 没想到这一天终于来了,而且还是以这么一种方式。 并且王弋肯定其余的诸侯都会使用这条计策,如今的天下可没有刘备,孙坚、曹操、袁术、袁绍甚至刘表都会为了源源不断的军粮不惜压榨治下百姓所有的生产潜力,将其逼到极限。 况且一旦这个口子开了,后世很容易进行学习。 所有人都看向了王弋,等待他的抉择。 在不少人眼中,韩浩的计策并不是一个好计策,效果太慢不说,还为敌人凭白解决了后勤问题。 这简直就是资敌的行为,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然而好在在场的这些人都是聪明人,他们没有出言阻止的原因是韩浩的计策虽然不甚高明,但他们看中了韩浩的战术思路。 不少人都在心中思索着对策,可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必须要等王弋点头才能进行计划补全,不然一旦计划失败,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沉默良久,王弋最终在僵持与压榨之间选择了后者。 压榨固然会损伤人口,可僵持也不代表不死人,将所有人一锅端才是王弋的终极想法。 “这条计策……”王弋犹豫片刻,缓缓说道:“就按照韩元嗣的计策实行吧,诸位有什么补充的吗?” “臣有话说。”率先开口的是世家的代表辛毗,这次他却一反常态的没有站在世家那边:“主公,这条计策冒然送给袁绍很可能导致对方怀疑,臣建议不如先找一些世家进行实验。冀州世家已经被主公经营的手上没有多少佃农了,这次不如找些外来世家。外来世家人心不稳,很容易被人拉拢。我们说的任何计策袁绍都会怀疑,但他自己得到的却绝对不会。” “臣附议。”荀彧紧接着说道:“凭自己得来的东西终归会对其信任有加。不过这条计策对那些人的帮助实在是太大了,我认为应该修改一下。” 刘晔眼神一眯,沉声说道:“主公,光让他们收粮食显然是不行的,既然被选中的世家注定会背叛,那就不能让他们只带走韩元嗣的计策,还要带走一些我们想让他们带走的东西。” 刘晔的话王弋没反应过来,但鲁肃却听明白了。 “谣言!谣言的传播速度极快,并且只会越传越离奇。佃农们没读过什么书,对此必然会深信不疑,只要我们找些方士弄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其他人治下的百姓很容易被煽动。” 鲁肃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甚至还为袁绍规划好了战略:“二袁之间必有大战,可我们不能让这场战争开始的太早。袁绍现在必须西进,让他一位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争霸天下的资本。” “马匹。”荀攸再次勾起了嘴角,今天他已经在众人面前笑了很多次了,不过他完全不在乎,这种较智的感觉真的让人身心愉悦。 任何人都知道马匹的重要性,如何让袁绍意识到马匹是不可或缺的才是关键。 田丰想了想说道:“这事儿好办,只要我们找人打一场就行了,想来儁乂将军已经手痒很久了吧。况且主公不是还有杀手锏玄骑营吗?只要露上一面,没人不想拥有。而且袁绍有了军粮,不想打也要打。” 田丰和张合可以说是老搭档了,对彼此的能力深信不疑。 “这是个好方法。”荀攸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既然袁绍的问题解决了,其他人也不能闲着,要都打起来才行。臣建议将玉玺的下落告知刘表,让袁术和刘表无暇他顾。” “董璜如何?”王弋闻言说出了自己的人选,这件事很危险,但李儒现在去了长安,他需要一个当事人。 荀攸却有些担忧的说:“身份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能力的话……” 这也是王弋担忧的问题,董璜的才能非常平庸,说起来董白都要比他好一些。 “不需要。”一直没有说话的诸葛亮忽然说道:“古今学堂中有一位出自荆州的黄先生,他和荆州蔡氏有姻亲关系,我们可以通过他来传递这份情报。” “嗯?”王弋有些八卦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诸葛亮小脸儿忽然一红,摇摇头没有解释…… 王弋一下子就看明白了,看来黄月英终究还是逃不出亮亮的手掌心,黄承彦这就注意到亮亮了。 他也没有再去追究这些问题,毕竟黄承彦那帮老家伙们看人眼光之毒辣都有些骇人,前些天司马徽还向他推荐了司马懿,并且告诉他那个小东西要么重点培养,要么趁着没成事儿的时候秘密做掉,一般人很难把握得住那个小家伙。 挥去心头这些胡思乱想,王弋觉得是时候让张白骑出手了,他的那些幻术足够起到装神弄鬼的目的。至于那些方士就算了,再搞出什么灵丹妙药出来可是一件麻烦事,戏志才现在还没从戒毒中完全康复呢。 “我会去和他说的。”王弋点了点头,随即问道:“还有什么计策吗” 荀彧为这个计策做了最后的补充:“主公,这些都是削弱袁绍的方法,但本质上来讲袁绍还是会获得大量的军粮。我建议派人去青徐引发叛乱,让袁绍累积的军粮必须进行不间断的消耗,不能让他囤积起来。” 荀彧所说的叛乱和其他人说的叛乱可不是一回事,其他人的意思是等人心不稳时策划起义,到时王弋可以顺势出兵,迅速接受袁绍的地盘。 可荀彧的意思确实尽量在前期给袁绍造成困扰,让屯田得来的粮食消耗在平叛的路上,可以说是战略上的疲兵之计。 众人几乎将所有的一切都计划好了,然而有一位却提出了质疑。 袁涣忽然说道:“主公,这一切都是在袁绍会使用这条计策的前提下进行的。只是其他人我不好说,袁绍很有可能不会使用这条计策。” “你说什么!”王弋猛然站起,死死盯着袁涣。 不怪王弋这么激动,要是袁绍不用那他们可就白忙活了。 袁涣也给出了自己的理由:“主公,袁绍其实是个很容易同情弱者的人,若是有人看破或者怀疑了这个计谋,诱使袁绍亲自查看屯田民生活的惨状,袁绍很有可能会终止屯田的计策。” 说着袁涣看向了荀彧,那意思十分明显,你们家那个荀休若就是那个不稳定因素。 荀彧见状只能苦笑,他也不能命令荀衍当作看不见不是? “那就让他没时间看穿这个计策!”田丰忽然十分阴冷的说道:“既然儁乂将军要出兵,那就攻敌必救。徐州,下邳!” 田丰的意思很明确,他要直接抄了袁绍的老家。而他的意见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这里面就包括王弋。 “来人,传我军令。”王弋饱含杀机的说:“令:张合、田豫即刻带兵前往平原驻扎,等待后续命令!” 王弋对每一次征战都很重视,更何况面对的人是顶级主公袁本初。 需要动用的部队不止是张合手下那些凉州突骑,张辽也要参与进来,甚至张飞都要在濮阳进行协同掩护。 张辽此时还不知道不久之后他就会有个扬名天下的机会,他现在十分头疼,郭嘉被人堵门了,原因是郭嘉配不上甄道。 而堵门的人正是周瑜周公瑾…… ps:我他妈醉了啊,什么狗都能出来科普了? 我写个架空历史的小说,竭尽所能提醒自己不要因为自己的主观意识影响到历史人物真正的能力,结果今天看了一个科普短视频,对刘备竭尽诋毁,说刘备将益州这个天府之国变成了人间炼狱。 这特么可真的是是人是鬼都在秀,仗着老刘不能从地里面跳出来抽他,什么bi话都敢说! 一句“男子当战,女子当运”益州就是人间炼狱了?老刘就是伪君子了? 这帮狗东西怎么不想想老刘以一州之力抗衡整个天下呢?要是这帮人在老刘的位子上,别说人了。鸡鸭鹅狗猫都得用上! 一群废物,都活不到老刘那个位置。 刘家两代在巴蜀几十年,所经历的叛乱没有另外两家的零头多,益州人都是贱骨头吗?遭受这么重的欺压还不反抗? 一帮没脑子的人,史书上一句巴蜀是天府之国就觉得老刘没入川的时候益州有多富庶是吧? 狗屁! 益州富庶是从李冰修建都江堰才开始出现的情况,而益州真正的富庶却是在亮亮的治理下达到的,因为亮亮完善了都江堰的水利工程,还修建了很多水利工程灌溉农田。甚至就是亮亮将蜀锦变成了千年之久的硬通货! 这点这帮废物是一点儿也不提啊! 就是因为这些狗东西,历史上那些名人的身上被泼了无数的脏水。 喜欢曹操的果断是吧?曹操屠了几座城知不知道?徐州被反复屠城好不好玩? 喜欢孙权的权谋是吧?孙权确实嘎嘎乱杀,前期只会嘎嘎,后期对手下人各种乱杀。 喜欢刘备的仁慈是吧?穷兵黩武不听劝的事干得少了?在汉中吊夏侯渊的时候要不是亮亮给力,整个益州都崩了,这还不提刚到益州的时候那些幼稚的政治举措。 人无完人,但无论怎么说老刘也不应该被人污蔑的这么厉害,让我觉得恶心。 吐槽完毕。娘的,晦气。怎么看了这么一个短视频?是时候思考一下我为什么会刷到这种短视频了,号算是废了…… 最后,有没有四川的小伙伴说说武侯祠鼎盛的香火? 一群脑残,居然还有人捧臭脚,要是老刘真那么恶劣,谁会祭奠他手下头号大臣啊! 第121章 冀州进行时(二) 按照常理来说周瑜是绝对不会这么冲动的,虽然年纪都不大,但大家都是官员,什么事儿官面儿上解决就可以了,没必要干打将上门这种事。 而且由于周瑜的出身和豪爽的性格,短短几个月便和冀州的大部分官员混了个脸熟,打听过郭嘉的情况后也对他的才华表示赞赏。 问题是前些时日周瑜在邺城之中看到了一个扛着大剑的少女,原本他只是好奇一个女子为何会使用这样的重武器,要知道斩马剑这种巨剑等闲壮汉都用不了。 然而后来他在一次冲突中见识到了少女那变态的武艺和极为聪慧的思维之后,青春的一心一下子就躁动起来,周瑜意识到这个女子不是个莽撞武者。 这个时代人们都是相信血统的,周瑜相信凭借他和少女的血脉后代一定不会差,而且少女也相当漂亮,后代颜值这方面就更不用担心了。 当下周瑜便上心了,哪知随意一打听就问出了少女的家门。 少女名叫甄道,是王弋夫人甄姜的亲妹妹,并且听说王弋极为宠溺这个小丫头。 这下周瑜的心思更活泛了,虽然甄家的家世一般,但很快家世就要不凡了啊,甄姜马上就要嫁给王弋,如果他和王弋能结成亲戚,未来对周家将有极大的好处。 但是!继续打听下去周瑜就有些不爽了,因为甄道已经许了人家,就是那个他有些看不上眼的浪荡子弟郭嘉郭奉孝。 得知这条消息后周瑜有些失落,好不容易有个看得上眼的女子,却是这种结果。 奈何既然对方已经有了婚约,周瑜也不好强求什么,只得将这件事放下。 事情到了这里其实都没什么,除了周瑜对郭嘉有些看不惯以外还多了点羡慕,不会再发生任何意外。 然而!前两天周瑜亲眼看到郭嘉上青楼喝花酒没带钱被人撵了出来,还是甄道亲自去解的围。 这种事人家小两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周瑜除了心里有点儿酸也就没啥想法了。 可当时郭嘉的一个举动彻底将周瑜心中那点羡慕变成了嫉妒和愤怒,继而引出了后来周瑜追着郭嘉去了平原堵门这件事。 郭嘉是个纯粹的文人,当时他害怕对方护院伤了自己,猫腰躲到了甄道身后。反正他是知道甄道战斗力的,这种小猫小狗收拾起来不在话下。 路过看热闹的周瑜当时就火了,心道郭奉孝你一个大男人遇到事儿之后躲到女人身后算是怎么回事?一点儿男子气概都没有! 周瑜原本当场就想抽郭嘉一顿的,但当时甘宁在他身边,两人要去署衙商议水军舰船最后几个型号。他是不会让私事耽误正事的,狠狠瞪了一眼后和甘宁结伴离开了。 战舰的型号两人研究了一天,等周瑜空下来再去找郭嘉的时候,郭嘉已经去平原赴任去了。 那不能惯着毛病,周瑜当即打马去了平原,打算和郭嘉谈谈,让他识相点将婚约推了,别耽误人家。 郭嘉前脚刚进平原军营,周瑜后脚就到了。 郭嘉当时还好奇周瑜来找他做什么,结果有的士卒眼尖,看到周瑜提着一柄宝剑,浑身杀气四溢,一溜烟儿就跑进去找张辽去了。 得亏张辽动作快,周瑜已经将郭嘉按在地上,他再慢一点儿周瑜就准备大力摩擦了。 张辽赶紧将两人分开,好说歹说才让周瑜冷静下来。 郭嘉却不干了,他招谁惹谁了?刚回军营就要挨顿揍?再说这人什么来头?这么嚣张?不知道他郭奉孝是王弋手下的老资历吗? 如果说周瑜学的是正统家学,那么郭嘉完全就是自学的野路子,一身所学全靠阅读书籍和王弋的刻意培养。 但他的路子可野的没边儿了,看到张辽过来,站在张辽身后对着周瑜就是一顿输出。 周瑜刚压下去的火气腾的一下有窜了上来,一脚踹翻张辽,就准备弄死郭嘉。 不论张辽学了多久兵法,可他毕竟是个武将,脾气再好也忍不了别人踹他,当即就要收拾眼前这个混小子一顿。 周瑜是什么人?那可是少年时期便从亡兄手上接过当地豪侠首领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怂?立刻和张辽打做一团。 张辽交上手后立刻察觉到不对劲了,这货他娘的居然会气,而且还相当精妙! 想想也是,没有点过硬的武力值怎么可能压得住那些游侠地痞?况且历史上中了一箭还能带伤骑马出军营吓唬曹仁,那体能能是一般货色? 横向对比一下就很清楚了,二爷刮骨疗伤为什么能做到面不改色? 除了惊人的意志力以外强悍的体力也是必须的,不然很可能直接疼晕过去。(题外话,这点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本人亲身经历过没打麻药的手术,虽然没喊疼,但晕过去两次。) 张辽认真起来,开始慢慢熟悉周瑜的招式并且逐渐展开压制。 然而郭嘉一直在他身后逼叨叨不停的拱火,搞得张辽都有些不想管了。 好在张辽是个够意思的人,最终还是制住了周瑜。 结果好家伙!被制住后周瑜一亮官职,水军统帅!比他们俩的官都大。 虽然现在水军尚未成军,但官职在那里摆着呢,张辽不好下狠手。 这下好玩儿了,被击败后周瑜恢复了冷静,也不和张辽打了,开始凭借学识和郭嘉斗。 郭嘉一开始同样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来对方年纪小,二来一开始周瑜那么莽,他还以为周瑜是个武将。 不过郭嘉的阅历要比周瑜大上很多,凭借经验累积迅速开始了反压制。 这件事的最终结果就是周瑜和郭嘉争辩了一天,从经学到军略说了个遍,最终郭嘉察觉到周瑜这小子的进步太快,果断选择不和他玩儿了。 这下子周瑜又生气了,没分出胜负怎么说停就停?堵在军营大门放话给郭嘉,要么分个胜负,要么男人一些分个生死。 郭嘉又不傻,怎么可能和跟张辽打得有来有回的人分生死?而且他又不想用自己的学识促进周瑜进步,干脆躺在军营中睡大觉。 张辽对此头大不已,赶是赶不走的,论官职周瑜只比王弋低半级,算是他们不同体系的上官。 可让周瑜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军营是个庄严的地方,哪能让周瑜这么闹。 两天之后张辽实在是受不了,将这件事呈报给了王弋。 王弋接到上奏的时候都傻了,这是要闹哪样? 恰巧甄道就在他身边,两人正在研究王弋成婚的时候该如何给甄姜一个惊喜,得知奏报后笑得嘎嘎乱颤,满地打滚。 王弋黑着一张脸将奏报扔到甄道身上说:“你惹出的麻烦,你自己解决。” “关我什么事?”甄道躺在地上没个正形,有些骄傲的说道:“那是本小姐天生丽质……” “你可拉倒吧。”王弋立刻打断她的话:“人家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你是什么?天生神力能抗鼎?也就是郭奉孝被你揍怕了不敢忤逆你的意思才会娶你,现在又来了个傻乎乎的周公瑾,呵……起来!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嘿嘿……那也是本小姐天生丽质!”甄道哗啦一下从地上爬起来。 真的是哗啦一下,她身上穿着去年生日王弋送她的一套山文甲。 这套山文甲是由辽队实验性打造后用剩下的材料攒的,刷了一道华丽的大漆和一顶漂亮的兜鍪。 虽然对于现在的甄道来说极不合身,但她依旧宝贝的不行,每次见到王弋都要穿上,提醒王弋她是个武将。 王弋的事务本就繁忙,现在又是幽冀的关键时刻,好不容易挤出点时间来思考一下个人私事,还被这些个不省心的家伙们搅了兴致。 此时王弋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自己手下这些个未来的大佬能力确实非常不错,但年纪实在是太小了,就像周瑜这次明显就是热血上头了,必须让他们警觉起来才行。 想到这里王弋写了一封手令命人带到平原交给周瑜,直接将周瑜从水军统帅的位子上撸了下来,发配到甘宁身边当个副将。 统帅他也没有任命新的人选,就是要告诉周瑜,什么时候能静下心来,什么时候继续回来干。 并且他决定开始给周瑜找老婆,虽然周瑜的正妻是谁他不知道,但桥家不是搬到冀州来了吗?先把妾室安排一下也不错。 小乔总会满意了吧?不满意大的小的都给你,别再给我闹事了。 王弋没了兴致,看甄道那得意的样子哪哪都不顺眼,不耐烦的说道:“这套破玩意儿有什么好穿的?你现在穿着大这么多,过两年就又小了。给你是让你乐呵乐呵,你还当真了?” “这是甲胄啊!怎么可以随意对待?”甄道有些不高兴了,十分不满的说:“大小有什么关系?能穿就行呗。还说我?你呢?你已经不长个了,能设计出那么多漂亮坚固的甲胄,为什么不给自己设计一套?你不知道那次你受伤阿姊哭的多伤心!你个没良心的!” “我没良心?” 王弋都被气笑了,马均和浦沅给他弄了不少防身的东西,他都一股脑给甄姜了,他还没良心? 聪慧的甄道怎么能不知道王弋话里的意思?她面色一正说道:“你拥有幽冀并三州、拥有十几万甲士、拥有文武百员、拥有千万百姓。可阿姊拥有什么?她只拥有你了。你的生死牵挂着无数人的神经,你能不能保护好自己?” 王弋被甄道给说愣了,然而甄道并没有说完:“今年你和阿姊就要成亲了,再过两年我也要成亲了。到时我已成人妇,便不能如此放肆了。如今姐夫你身居高位,气势日渐加重,愿意直言你错误的人越来越少。阿姊更不会去说,在她眼中无论你做什么都是对的。你要警觉啊!” 王弋没想到甄道会说出这么一番谏言,随即便反应过来,他和甄道初次相遇胡诌的谎言被甄道一眼看穿,后来还会配合自己在袁绍面前演戏,眼前这位一直都不是一个简单的小女孩。 “弋受教了。”王弋也摆正态度,对着甄道行了一礼。不过他倒是没有多担心,田妈妈一向很靠谱,有什么都会直言不讳。 甄道也没了往日的顽皮,而是对着王弋十分庄重的行了一个军礼,随即便告退离开了。 一旁正在和荀攸学习军略的诸葛亮在心中暗赞:不愧是两位高才争抢的女子,真可谓贤良淑德。 不过诸葛亮一点儿也不羡慕,他的月英同样聪慧,还不会有人跟他争抢,心中暗自偷笑不已。 可荀攸却摇了摇头,将诸葛亮打发走后来到王弋身边说道:“主公,你可是在想以后田元皓会直言觐见?” “什么?”王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可马上他就点了点头说:“嗯,元皓正直忠义,值得信赖。” 荀攸叹息一声,缓缓说道:“您觉得您和田元皓比,谁活得更久一些?” 这是一个很忌讳的话题,要不是荀攸知道王弋很多事,换做任何一个人王弋都会砍了他。 “这谁能知道。”王弋无奈笑了笑,生死这东西在未来可能还能预测到一些轨迹,这个时代谁都说不准,说不定一场感冒就要了人的命。 “主公,田元皓一定会先死。”荀攸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说出了答案并给予解释:“以他的性格早晚有一天会触碰到您的逆鳞,到时候您不想杀他也要杀了。主公,您在兵事和战略的判断上的能力让我们所有人的信服,甚至是拜服。可您身为人主,有些事情不要太想当然。您要记住,您思考任何事的时候都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一切以您的利益、以未来您所创立的王氏的利益为根本。所有违背这条原则的事都不能同意,所有对这条原则有威胁的人都不能活着。我,亦可杀!” 不得不说荀家这两叔侄对王弋真的是尽心竭力了,荀攸最后那几个字说得掷地有声。 王弋死死盯着荀攸,一字一顿的问道:“公达,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荀攸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所以郭嘉会死在您前面,刘晔会死在您前面,张辽会,张飞也会,张合同样如此,我也不会有任何意外。主公,莫要辜负了我们的信任。” 一瞬间王弋毛骨悚然,不能辜负了他们的信任,却要让他们都去死! 王弋很清楚荀攸说的是什么意思,荀攸正在教王弋一个道理,一个成为帝王必须要懂得的道理。 “你和他们都通过气了?”王弋面色铁青,这和他想的不一样。 荀攸没有回答,但那副表情却说明了一切…… 第122章 冀州进行时(三) 荀攸休沐了,原因很简单,他受伤了,被王弋狠揍了一顿。 荀彧听说这件事后匆忙去找了王弋,然后黑着一张脸来看望的荀攸。 活该! 这是荀彧对荀攸唯一的评价,他虽然没从王弋那里知道什么,但看到王弋的状态就知道他这个大侄子在王弋面前作了个大死。 王弋有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对于认可的人都十分信任。 对于臣下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可荀彧却认为这不是一个优点。 有谁可曾见过将手下最精锐的军队说放出去就放出去的吗?即便濮阳和平原确实十分重要,但张辽统帅那支部队已经太久了,那些青州兵身上早就打上了张辽的个人印记。就更不用说最精锐的幽州兵了,联合讨董的时候王弋都没有收走张飞的虎符,这简直就是荒谬。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荀彧早早就注意到了这种情况,但他不是王弋手下最老的那一批人,很多时候都是要讲资历的,这种事他只能旁敲侧击。 然而荀攸却是,从只言片语中荀彧可以肯定荀攸来了个直言不讳,直接将王弋激怒。 这就导致荀彧也想抽荀攸一顿,作死不是这么作的,不想活直接抹脖子算球,别连累其他人好不好。 荀攸只能顶着个黑眼圈将自己的小叔叔送出家门,小的时候还好骗,还能用大人的威严吓唬吓唬,现在只能赔笑了…… 送走荀彧后荀攸来到了书房,从铜镜中看到自己的形象唯有苦笑。 他确实比荀彧激进许多,王弋这一路走来成绩堪称辉煌,可发家史却并不光彩,甚至有些诡异。 这些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不然一定会有人怀疑王弋身份的问题。 所以他们那一批最老的追随者如果不能寿终正寝在王弋前面,荀攸就打算给他们来一个被死亡,包括他自己也是如此。 其实荀攸这么做和忠诚没多大关系,这和他的志向或者说追求有关。 与其说他追随的是王弋,不如说他被王弋唬住之后转而开始追求道。 这个道不是道家,而是道义,盛世太平的道义。 如今这条道路上只有王弋也唯有王弋在负重前行,所以他才会拼命为其保驾护航。 王弋的政争手段其实很高明,从大汉还没灭亡时搅合袁家就能看出来。 但那只是针对敌人,对待自己人的时候王弋过于温和。 荀攸就是想让王弋明白,在通往权力巅峰的道路上没有人和他是朋友,也没有人能与他结伴而行。 对于王弋来说这很残忍,因为王弋的初衷便和荀攸的不一样。 虽然两人的目的都是让天下太平,而且手段都是让王弋成为皇帝,但王弋想要的是给予这个时代更先进的政策,而荀攸则希望王弋能以一个领导者的身份统御天下。 可惜荀攸并不知道王弋的经历和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在王弋最适合接受教育的年龄,所学的不是经史子集,也不是权谋争斗。 所以王弋对于这个时代人很多的做法难以理解。 要命的是,在这个时代荀攸是对的,而王弋终将因为自己的幼稚付出代价。 未来的事没人能说得清,也没有人能预知得到。 荀攸放下手中的铜镜,休沐只是掩饰受伤的借口,该他完成的工作一件也不能落下。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耕在即,没有什么时间是比现在更适合搞事情的了。 春天其实就像是一个信号,绝大多数事件都是在春天开始的,就比如说争斗! 王弋的意思很明确,幽冀的世家必须和外来世家形成对立之势,绝不能出现双方联合的情况,而荀攸就是这个计划的执行人。 这件讲究的就是一个速度和深度。 速度就是快,不能给双方联姻的机会。 深度就是仇恨,双方结仇的效果必须要大,最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荀攸将实行计划的时间定在春天不是没道理的,春耕可以说是整个大汉最重视的一件事。想要春耕能正常运行,水便是不可或缺的资源,荀攸就是盯上了水源。 如今外来士族可以说是一盘散沙,想要让他们成为一股势力就必须有个领头羊才行。 荀攸翻了翻名册,外来世家势力最大的就是他们荀氏,可他们已经被深深刻下了冀州的印痕,这个职责他们不合适。 第二大的是周瑜的周氏,他们虽然来得晚,但由于王弋过于赏识周瑜,反而让周家直接入驻邺城,形成后来者居上的形势。 周家也不适合作为领头羊,因为周瑜手上有兵权,很容造成对王弋不利的局面。 一个个看下来,荀攸将目光放在了桥玄的族人桥氏身上。 桥家来自江东,是地地道道的外来家族。没人在王弋麾下出任官职,也没和重臣联姻。 他们家如今能在外来家族里面排的上名号,完全是因为曾经的一桩无头公案。 当时有人联络桥羽准备起兵造反,桥羽将情况告诉了王弋,荀攸就是那件事的调查员。 虽然最终荀攸的结论只是对方牵制王弋用的烟幕弹,但他可不相信事实真的如此,必定是有什么隐藏极深的线没有被自己发现罢了。 不过桥家却因为桥羽的表现得到了王弋的青睐,从高显的商铺中分了一间给予桥家。 一间商铺对于王弋来说是九牛一毛,可对于桥家那就是一根擎天柱了。 抱上大粗腿后桥羽的身份也水涨船高,趁着自己老爹桥玄的影响力还在,让桥家成为冀州外来世家中最上层的那一批。 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人选,荀攸放下名册后开始思索起了计策。 不多时荀攸嘴角便露出了笑容,他提笔写了两封名帖命人送出去,邀请两人夜宴。 这个年代上流社会的社交方式大多都是宴会,而这两封名帖一封送到了从事辛毗的府邸,一封送到了王弋书佐崔琰的府邸。 天色渐暗,两人如约而至。 辛毗比较正式,选了一块美玉作为礼物。 崔琰就相当敷衍,随便在路边买了两壶浊酒。他看荀攸这个成天阴戳戳的家伙不爽已经很久了,王弋揍荀攸的时候他不在场,不然高低也会上去踹两脚。 当然,这并不能说明辛毗就和荀家关系好而崔琰就和荀家关系不好。 正相反崔家和荀家的关系相当不错,不过那是因为崔琰和荀彧的关系好。辛毗则总是希望辛家能超越荀家成为王弋麾下第一大家族,至少也要能和荀家平起平坐,为此两家没少在王弋面前交锋。 好在两人公私都分得很清,懂得王弋倒了谁也好不了的道理,没有因为平日的嫌隙拒绝荀攸。 他们也知道荀攸肯定不是来请他们喝酒的,酒过三巡之后辛毗率先开口:“公达,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你们荀家的酒……啧啧,喝多了有些胃寒。” 荀攸没有在意辛毗带刺的话语,而是淡笑着说:“既然佐治兄快人快语,我便不藏着掖着了。此次邀请二位前来是想让二位帮我一个忙。” “呦呵,难得啊。”崔琰撇了撇嘴:“没想到你荀公达也有需要人帮忙的时候?” “本来是不需要的,不过二位都是主公麾下重臣,不提前知会一声有些过意不去。”荀攸的好脾气也是有限的,只见他淡笑改成眯着眼玩味的笑容说道:“二位应该知道我的任务,到时候误伤到二位家人可就不好了。” 两人同时脸一黑,辛毗看了一眼崔琰,对着荀攸说道:“行了,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你找我们做什么?” “我想请二位家族出面,以家族的名义在冀州购置一些土地。”荀攸也不再呛火,而是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不用多,不过最好能挨在一起。” 辛毗马上便明白过来荀攸打算动手了,那个计划当时就是他提出来的,想要达成什么目的他清楚得很,只是眼下荀攸似乎在计划些其他东西。 辛毗脸色有些难看,沉声问道:“荀公达,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最好说清楚一些。要不然我们是不会配合的。” 要是其他人辛毗说不定当场就答应了,他对王弋可是一片真心,王弋能过得好让他怎么配合都行。 问题是这个荀攸实在是难以把握,这货从来不把想法写在脸上,也从来不会和其他人说出自己的全部计划,让他心中有些没底。 崔琰倒是无所谓,他做王弋秘书已经很久了,再怎么连累也连累不到他。 “佐治兄无须担心,我肯定不会让辛家受损失就是了。”荀攸并没有给出解释,而是给出了自己的保证。 然而辛毗怎么可能不担心?辛家被他们哥俩一分为二,一半在徐州、一半在冀州。 现在看来冀州的辛家要比徐州的好上很多,可谓是前途一片光明。 荀攸嘴上这么说,谁知道会不会下黑手! “不行,你必须和我说清楚。”辛毗就地摊牌:“要不然我还要防着你!你骗得了别人,骗得了我?” 辛毗的担忧是对的,这次牵扯进来的世家荀攸确实都想坑一下,只不过是削弱程度不同罢了。 而且辛家的作用几乎无可代替,因为荀攸只能确定辛毗是可信的。 无奈之下他只好说道:“佐治兄,家叔即将主持冀州之内的水渠建设,那我们不妨配合一下。” 聪明人一点就透,辛毗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荀攸的意思,心道这家伙果然没安好心。 不过他有些埋怨道:“你打算让辛家作为领头人?” “当然不是,我的选择是桥家。”荀攸连忙否认。开玩笑,这次的领头人必定损伤惨重,他怎么可能当着辛毗的面让辛家出面? 荀攸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就是靠水源问题挑起辛家和崔家的冲突,继而让外来世家和冀州本地世家发生争斗。 计划实行起来也不麻烦,辛毗收购一些土地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关注,因为冀州世家大多都吃到了高显的红利,但外来的世家能有机会插手高显的并不多,因为高显的生意已经饱和了,他们只能干瞪眼。为了安抚这些人,王弋在土地政策方面对他们放开了些口子。 不过崔家收购土地就有意思了,只要王弋不管崔家收购土地,这就相当于释放了一个允许冀州世家买卖土地的信号,要知道当初为了高显的生意,这帮人可是将绝大多数土地和佃农都交出去了。如今崔家又可以卖土地了,那在高显赚得盆满钵满的他们自然不会客气。 这时候荀家和周家的作用就显示出来了,只要他们不提出异议,辛家向桥家低个头,桥家自然而然会成为外来世家的领袖。 到了那个时候,本地世家和外来世家因为争抢良田必然会有所冲突,辛家和崔家再因为水源的问题打起来,局势定会非常紧张。 只要崔家打死几个辛家的佃农,辛家带人包围崔家,作为新任的领头世家,桥家就必须有所作为。 后面的事就和辛家与崔家没什么关系了,双方必定斗得你死我活,到时候荀攸再出面收拾残局即可。 这算是一箭三雕的计策,即削弱了冀州本地世家,又削弱了外来世家,还给荀彧组织修建水渠提供了绝佳的借口。 那些世家吃了亏之后只能乖乖配合,不然到时就不是荀攸收拾他们了,就该轮到荀彧动手了。 辛毗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对荀攸的计划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别看这次是荀攸求他办事,然而这件事中没有一点儿人情世故,全都是利益交换。 从表面上看来辛家和崔家吃亏了,又是出钱买地,事后又会被问责。 其实不然,他们起到的作用王弋一定会知道,而且一定会将他们的损失从其他地方给他们找补回来,这是一个君主该有的觉悟。 可是王弋找补回来的东西可就不是那点儿钱和地了,而是权势和信任。 辛毗甚至还要谢谢荀攸找的人是他,要不然辛家在荀攸的谋划也中绝对跑不了。 三人对得到的答复都很满意,只是崔琰有些不忍的问:“这件事要不要和桥家通个气?” 荀攸对此笑而不答,辛毗却有些不屑的说道:“季珪,你下棋的时候会问棋子愿不愿意往那里走吗?” 第123章 冀州进行时(四) 荀攸将自己的计划呈报给了王弋,计划中的一些事同样需要王弋进行配合。 王弋直接写了一道手令给荀攸,他现在很忙,没时间管那些事。 他正在和张白骑商量该如何制造一个奇迹,再通过佃农将这个奇迹传播出去。 “你看,我们可以通过烧这个东西让火焰变成蓝色……”王弋试图用简单的焰色反应在夜间制造出一场绚烂的火焰秀。 张白骑并不看好王弋的实验,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主公,想要达到你说的那个效果,这些东西是没用的。离奇的事情想要传播范围大,并不需要场面多夸张,只要让人看不出破绽就可以了。” 很显然在治理民生上张白骑不行,但是在搞邪教上王弋就是个弟弟,毕竟这位可是大贤良师的弟子。 “主公,我知道您想让我用幻术吓唬吓唬那些人,意义不大。”张白骑解释道:“那些东西还不如什么兽言狐语来的有用些,毕竟野兽都是我们找人假扮的,想说什么全凭我们得意思。” “那你说怎么办?”王弋有些头疼,不弄得夸张点他担心会被人看破。 “神仙。”张白骑一针见血,直接说出了这个时代人们最忌讳的东西:“不论什么东西,只要和巫蛊仙神扯上关系,就没有人会去深究。哪怕谣言传的漏洞百出也无妨,毕竟不是亲眼所见,没人会去探查神仙说的到底是什么。我建议就传无数百姓梦见袁绍不可为人主,否则天下必将生灵涂炭。这是神仙的警告,上层人士或许不会在意,但底层百姓绝对会深信不疑。” “不,不不不。” 有了提示,搞阴谋就没张白骑什么事了。王弋否定了张白骑的建议后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时代总是喜欢从土地里挖出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对吧? “白骑,你先去忙吧。”王弋没有和张白骑解释,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那个东西你试验的如何了?” “不是很理想。”张白骑摇了摇头说:“时间很难把控,而且太重了,箭矢承受不住这种重量。” 王弋没有怪罪张白骑,而是让他多实验,找到解决的办法。 张白骑应下后行了一礼便退下了,他算是王弋在玄学上的顾问,没有固定官职但负责的却是极为机密的事宜。 王弋所谓的那件事其实就是火药,长枪大炮什么的王弋已经造出来了,可也只是造出来了。 小说中写的那些火器一出天下无敌就是屁话,根本就达不到那种效果。 浦沅亲自动手给王弋敲出来了十根枪管和炮管,结果王弋实验完之后大失所望。 由于他本身对枪械就不熟悉,最多只能搞出滑膛枪这种东西。 然而造出来的滑膛枪根本打不准,长枪管下二十步之外命中都不能靠信仰,得靠天命。 而且填装慢的要死,有那功夫弓箭手都射出三四箭了。 大炮倒是好些,不怎么需要精确度。 但是王弋对大炮的理解就是大号火枪,弄出来十门,第一轮试射就炸了八门,剩下那两门也没有坚持到第三轮。 核算了一下成本,这种消耗就算是王弋也负担不起,还是投石机实在一些,想办法扔炸药包吧…… 其实王弋有些想当然了,别说是汉代,就算是火枪大规模列装的初期,火枪兵也打不过弓箭手。 在线膛枪和子弹没有改良之前,远程部队大多都是弓箭和火枪混搭的。 早期火枪取代弓箭的原因是不需要太多的训练时间,训练一名合格的弓箭手少说也要一两年,多的十几年都有。火枪两个月都多说了,只要记住操作谁都能用。 王弋想要组建火枪部队是因为想到了神机营,然而他也不想想,神机营是个什么军队?大明三大营之一,职业火枪部队。 而且明朝的火器有多发达?他这一穷二白就想弄个神机营?玩笑不是这么开的。更何况他还没有这方面的人才,全天下最懂火枪的就是他,可他也就懂个脚趾甲,能造出滑膛枪都是工匠们的技术好。 大炮就更别提了,扯淡的东西。炸膛的时候只有几个人受伤,但开炮硬是吓死两个,这谁受得了? 炸药包同样很不顺利,火药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引信却解决不了。 王弋的土火药想要达到杀伤效果,冲击波不太行,只能依靠破片。那对爆炸的时机要求就非常高了,这不是现代反恐,扔个手榴弹能把门关上。王弋的炸药包扔到对方阵地上就得炸,不然敌人都跑没了。 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在炸药包被投石机扔出去后,引信不能在高速移动中被风吹灭了,不然让别人研究明白王弋该睡不着觉了。 这个还算好,用火油侵泡布条倒也是能解决。 麻烦的是时间的把控,太长不能保证落地后立即就炸,太短还没扔出去就炸了。 逼得王弋都打算将少量火药绑在羽箭上当震爆弹用了。 这件事王弋交给了张白骑负责后续,倒不是因为多信任,那些造火药的术士只有张白骑能制得住,术士里面高人也有,能看破幻术的只有张白骑。 由于有些异想天开,王弋在武器开发上受阻颇多,没有技术积累想要从无到有将某种东西武器化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这条路注定是漫长且没有尽头的。 当然他也不是诸事不顺,手下工匠终于给他找到了能成为他想要的弓弦。 太史慈在幽州已经训练两年了!现在才找到能作为量产弓弦的东西,王弋哭的心都要有了。 因为太史慈训练的部队不是一般的弓箭手部队,王弋准备给那些人装备英格兰长弓。 热武器王弋确实不怎么懂,但说到冷兵器那王弋可就笑嘻嘻了。 作为阵地战使用弓弩的巅峰之作,英格兰长弓不论射程、射速还是威力都当之无愧。 唯一麻烦的就是这东西想要熟练使用必须经过大量训练,要不然根本玩儿不转。 王弋曾经亲自试过,他算是这个时代箭术上的绝对天才了,一分钟不过射出了十箭,太史慈用上气也不过十二箭。 但太史慈却对这种长弓爱不释手,原因无他,射程太远了。 轻箭一百步,重箭七八十步,射速还非常快,压制力简直无敌。 王弋给了太史慈五年时间,让他训练出一万五到两万长弓手,太史慈也是一口答应。 原本王弋以为最大的困难就是时间,好在他现在也不是很想打仗。 谁能想到最大的麻烦居然是没有办法量产的弓弦! 若是按照王弋给的样本,用兽筋做弓弦,普通人根本拉不动。 王弋记得英格兰长弓的弓弦用的是big麻,但任何有关成瘾的东西王弋绝对不会让其出现在中国这片大地上。 最终还是工匠们在高显的胡人那里找到了亚麻才得以解决这个问题。 别说王弋要哭,就连太史慈都要哭了。再不给他装备,那些训练用的长弓真的要挺不住了。 张白骑的到来让王弋想起了武器开发上的这些糟心事。 当然,有糟心必定有开心,后勤方面的发展就很好,马均造出了小推车,吴泉也弄出了适合当作军粮的炒面和巨型大锅盔。 炒面这东西喜欢的人不多,尽管王弋往里面加了猪油和食盐,但汉朝讲究的是粒食,面糊糊没人喜欢。 锅盔却得到了一致好评,原因无他,这东西关键时刻可以挡箭,当钝器也能砸死人…… 想到这里王弋一阵苦笑,他对这些人的脑回路算是服了,前后绑两个大锅盔当铠甲吗? 扫去脑中这些胡思乱想,王弋开始思索对付袁绍的策略。 不仅仅是袁绍,王弋还同时还希望袁术赶紧称帝,希望袁术能帮他吸引火力,让他闷声发财就好。 “来人,将简宪和招来。”王弋思索片刻有了对策,准备和简雍商讨一下。 文书院离城主府并不远,简雍很快便来到了王弋面前。 “主公。”简雍行了一礼问道:“不知唤雍来有何吩咐?” 王弋沉声问道:“宪和啊,你可知郭图最近如何?” “郭图郭公则?”简雍有些意外,不知道王弋问那家伙做什么,不过还是如实回答:“郭图自去了徐州之后过得并不如意,虽然有着四大谋士的头衔,但袁绍却不怎么向他问计。内政袁绍更依赖逄纪,外战袁绍更信任荀衍。” “这是为何?”王弋有些奇怪,郭图是在袁绍那里应该是老资历了,按理说比荀衍的资历还老,智商也不差,不应该这样啊。 简雍却古怪的回答:“主公,自王芬败于主公后,那郭图便去投了袁绍。不过他和袁绍的爱将颜良文丑关系不睦,两人时常说郭图的坏话。” “确定吗?”王弋眼前一亮,赶忙问道:“情报来源准确吗?不是说袁绍那里想要安插探子十分不容易吗?” “回禀主公。”简雍行了一礼,有些心虚的说道:“这些事都是最近才知道的,濮阳之战时张将军不是抓住了蒋义渠吗?我们……用了点手段……” 果然,王弋立刻毛了,紧张的问:“你们干什么了?那个蒋义渠才能相当不错,别被你们给玩儿坏了!我还想将他招降呢。” “没有,没有。”简雍赶忙摇头解释:“我们没用什么酷刑,只是将他关入了满伯宁修建的禁闭室。之前因为忙着文书院的事,我们忙忘记了。关了……一个月……” 漂亮!王弋心中暗骂。 满宠那个禁闭室简直就不是人能待的,一共分为三层。第一层是用来关犯人的主体,和第二层木板之间隔着数层粗布,第二层和第三层之间隔着沙石。 可以说真正做到了不见天日、寂静无声,正常人三天都待不住。 “没废了吧?”王弋紧紧盯着简雍,见对方摇头后才放下心来,随即说道:“你派人去徐州散布谣言,就说黄河边上最近有阵阵宝光盛辉,好事者下河打捞,却被刀气斩成两段,下面必有一柄可征伐天下的商周上古宝刀存在。过几天我再给你弄个巨大的西域琉璃宝鼎,你想办法沉到长江里,让袁术挖出来。并且找人假扮术士为袁术占卜,就说那个鼎也是商周的,得宝鼎者得天下。” “这……”简雍有些犹豫,迟疑说道:“散布谣言臣自有办法,可是宝光、宝刀、宝鼎这些东西……万一他们信了,总要能见到实物吧,商周的宝物……” “放心,我会为你准备好的。”王弋自信满满,商周的没有,上周的还不好搞吗? 甄姜的玻璃工坊弄得像模像样,七彩大玻璃摆件还不好搞吗?锋利的长刀他有的是,随便找一个做旧,再往上边安装点玻璃挂件不就行了! 简雍领命而去,准备实行王弋的计划。 但这还不是王弋全部的计划,做戏就要做全套,传到袁绍那里的谣言他已经想好了。就说他自己能百战百胜,是因为梦中得留侯传授五卷兵法,留侯在梦中曾言得此兵法可横行世间,凡人无可匹敌。 这条谣言的关键点在哪?梦中?兵法?横行世间? 都不是。 关键点在于凡人无可匹敌,确切的说最关键的就是凡人。 这是一条漏洞百出的谣言,像袁绍这种站在大汉金字塔顶端的人物是不会相信的。 王弋也不需要他相信,但得了宝刀,袁绍必须拥有和其相媲美的军略才行,所以他必须做出应对。 想要抗衡凡人无可匹敌,那必须是得是神仙的知识。袁绍若是能在梦中得神仙传授兵书三卷,那吊打王弋还不是轻轻松松? 王弋已经想好了,只要让郑玄将这条谣言放出来,袁绍必然会中计。 郑玄已经帮助王弋刷声望刷了很久,谣言从郑玄口中说出,袁绍一定会以为这是王弋又一种刷声望的阴谋,毕竟张良的传人这名头得有多大! 袁绍是玩儿阴谋的大家,应对阴谋也只会用阴谋…… 不得不说,在对付敌人的时候,人心这东西算是被王弋玩儿明白了。 ps:火药以后肯定会用,但枪炮就别想了,技术根本达不到,做不出来。这本书里绝对不会出现火枪这种东西,防身的滑膛枪也不会有。防身是为了安全,可短火枪本身就不安全,真的没有小弩合适。 还有,我诚心诚意问个问题,诸位对杀伐果断到底是怎么理解的?听话的就留着,不听话就杀了?有威胁的都杀了?看不惯的也杀了?只要有军队就是无敌的? 看到一些评论我人都麻了,戾气这么重的吗?对生命没有敬畏的吗? 即便是不在乎生死,就不考虑一下声望吗?不考虑一下打下来的地盘谁治理吗?不考虑一下因为恐惧臣服的人会不会反叛吗?不考虑一下会不会有志同道合的人吗? 我……好多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在那个时代有谁会喜欢这样一个主君?残暴如董卓前期进入洛阳都要对士人赔笑,后期还不是被士人搞死了?果断如曹操对人才也是十分恭敬,不服他的人也是劝了又劝,绝不轻易下杀手。 好多人都说主角妇人之仁,应该上来就干掉袁绍、曹操、刘备这些人,一了百了。 有没有人考虑过,没了袁绍会不会有个周绍?没了曹操来个王操?没了刘备来个李备? 这些人能有作为是因为恰逢其时,解决了这些人,他们的机遇会不会落到其他人身上? 我……唉……算了。 我只能说这不是一个爽文,我也不想写爽文,如果没达到诸位的预期我只能说万分抱歉…… 第124章 冀州进行时(五) 几天之后,王弋将一众道具交给了简雍,让他去进行布局。 直到此时,王弋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之前制定的战略基本上已经安排完毕,只剩下其他人建议的豪宅了。 其实邺城之中就有个现成的豪宅,赵忠那个偷偷修建的宫殿就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现在也没人住,一直都是空着的。 但王弋却不想住在那里,一方面和计划不符。 另一方面他这不是要成亲了嘛,以前没人提他打算用州牧府将就一下,现在怎么着也要置办个新房才行。 荀彧给他打着包票能在秋收之前完成,对此王弋并不相信。图纸他已经看过了,那根本不是什么豪宅,而是一片宫殿群。 在秋收之前能完成一座宫殿,王弋都要谢天谢地了,毕竟他成亲的日子定在了九月。 然而大汉的工匠却实打实给王弋上了一课,告诉他什么叫流水线作业,什么叫标准件加工。 工匠告诉王弋,在大汉这片天底下,所有宫殿的规格都是定好了的,上到房梁支柱,下到瓦片砖石的尺寸也有一个统一规定。 不论宫殿想大想小,只要在这个尺寸上增加相应的倍数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实地考察,部件拿来就能用。 王弋都傻了,老祖宗的建造技术这么先进的吗?不会是穿越过后这个世界独有的吧? 其实事实真不是如此,中华的匠人们在那个古老的年代早就总结出了一套最合理的施工方式,并且能将建筑物制造成惊人的三比二黄金分割比。 只是这些东西并没有收录成册,而是通过口耳相传流传在匠人之间,独特的行业黑话让外行知道了也不理解其中的含义。 到了明朝更是有人编纂了《天工开物》对各种行业科技进行整合,直到清朝却因为满清文化不同将这套标准废除。 算了……不提这些糟心事。 王弋对这件事留了心,他虽然不知道《天工开物》这些事,但这种技术明显要领先世界上千年,没道理不流传下来。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有些看不上工匠,估计不会有什么人愿意将这些事书写下来。 为此王弋专门去拜访了一下郑玄,希望郑玄能推荐一个合适的人选。 郑玄也没有辜负王弋的信任,给王弋推荐了一个他一直很看重的弟子——国渊。 直到王弋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才幡然醒悟,自己可能漏了好多潜在的人才。 历史上给曹操提出屯田制的是韩浩,他也负责民屯事宜,另一个种田达人枣祉负责的是军屯,而总揽屯田事宜的就是这个国渊。 这个人并没有出现在三国演义中,但陈寿却对他的评价非常高。 国渊确实相当厉害,问明了缘由之后,向王弋提议既然想要将建筑知识进行汇总编撰,不如将农科等一些东西都编撰出来。 一方面让后人有个参考,也算是遗泽后世。 另一方面技术汇总这件事很容易获得一些情报,手工业同行们有着自己独有的传递信息方式和黑话套路,王弋能从这些人口中得知其他势力内特产的生产方式,继而更进一步盘活经济。 王弋对此颇为震惊,当着郑玄的面问起了国渊对幽冀农业发展的看法。 国渊也不含糊,当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主公,您在幽冀实行的农税可谓惠泽百姓、功利天下,可这里有一个致命的问题,不知主公您是否察觉。” “哦?”王弋有些好奇,就连荀彧都说好的赋税制度有什么问题,于是便问道:“但说无妨。” 国渊行了一礼,十分自信的说:“主公,您在幽冀的赋税确实很低,可您不可能只统治幽冀。若再下一州,还要实行这种赋税吗?要知道幽冀富庶天下皆知,其他地方可不如幽冀这般,您即便实行这种赋税也收不到什么,到时必须依靠幽冀的财力去救济其他州郡。人们都是喜得患失的,长此以往幽冀百姓定会和其他的百姓发生冲突。到时……” 国渊没有说完,王弋却懂了。到时候就出现地域歧视了呗! 而且这种歧视不仅会在百姓中蔓延,在文人阶层同样会蔓延开来,那个才是大麻烦。 现在同一地域的文士已经非常抱团了,再以出现歧视问题就更大了。 王弋的神色有些凝重,问道:“子尼可有良策?” “良策不敢,确实有些想法。”国渊缓缓说道:“迁徙、置换。将其他州郡的百姓迁到幽冀来,将幽冀的百姓迁到其他地方去。幽冀百姓用旧田置换更多的新田,再辅以惠民之策便可无忧。” 站在统治者的立场上,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能快速开垦出大量的田亩以及有效控制官场上的地域情节,而且还能抑制世家发展。 可对于百姓来说,这个点子糟糕透顶。没人愿意用熟田去置换生田,更别提故土难离和迁移途中的死伤问题了。 这点乐进最有发言权,他从老家带回来的那一大票人中,死在路上的就接近两成。 王弋眉头紧蹙,他需要在这两条答案中做出选择。 选择国渊的计策就意味着他必须走上霸道这条路,因为他的名声在百姓之中绝对会一落千丈。 当然,百姓的看法对于这个时代大多数统治者来说意义不大,军队在手百姓没什么反对的权力,世家的看法才是最重要的。 但王弋对抗世家的根本就是百姓,这一点他无论如何不能舍弃。 可如果选择百姓的话,王弋打完一州就必须经过长时间的治理才能去打下一州,不然后勤补给根本跟不上,军粮甚至都有可能被饥民抢夺。 这不是没可能的,有些郡县已经上报今年黄河可能决堤,希望州府做好赈灾的准备。 饿急了的百姓不会顾忌什么,饿死和饱死怎么看都是选择后者更划算。 “这样的做法牵扯过大,子尼还有其他计策吗?”王弋不准备使用国渊这条建议。 国渊似乎早就料到了王弋的选择,面色同样凝重的说:“有,只是……官吏们对主公的态度就不会那么好了,毕竟会让他们的工作量很大,而且世家一定会起波澜。” “说。”王弋面色发冷,他养着那些人不是吃白饭的,想当官就要干活。 “固定户籍以及……”国渊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氏姓论。” 王弋脸色一变,氏姓论是什么他不清楚,但大名鼎鼎的氏族志他还是知道的。 这也是王弋私藏的杀手锏之一,世家还没逼他到那个份上,不然王弋早就让人编撰氏族志了。 可是这种事国渊是怎么知道的?氏族志可是唐朝的产物。 其实王弋想岔了,氏姓论确实是汉人编撰,而且这个人就是管宁。 可惜这本书并没有流传下来,只能当个传说,没有参考价值。 国渊曾跟随过管宁,知道一些他的想法也不为过。 “关于氏姓论,你有什么想法?”王弋动了杀心,但凡国渊有一点问题,他都会毫不留情的解决掉。 老乡固然值得思念,但这个时代有他一个就够了,真要蹦出来个老乡,那就是个大麻烦。 “主公,氏姓自上古流传下来几经演变,很多含义早已不复从前。”国渊脸上没有一丝异色,反而十分认真的说:“若是将姓氏的历史考证出来,想必世家们对地域的归属感就会小很多吧。” 国渊的回答让王弋松了口气,得亏不是氏族志那种给世家论排名的东西。 但这里隐性的排名同样也有,于是王弋问道:“何为第一姓?” “主公英明!臣以为当是有熊氏。”国渊显然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同样打起精神说道:“氏姓论不该有高低贵贱,只应由时间排序。历朝历代王者为尊,其后便是各方诸侯,再次乃是麾下臣子。臣子不论官职,只看出生年岁。” “这不是一个小工程,没有十数年很难编撰校对完成,你准备以后就做这个吗?”王弋算是应下了国渊的建议,不过他有些不舍,国渊这样的人才不应该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面,虽然氏姓论真要编出来绝对是一部震惊天下的奇书。 国渊自己也不愿意,起身行了一礼说:“主公,编撰氏姓论之人必然要德行充沛。臣以为臣私德不及,不足以编撰此书。” 他对自己的认知倒是明确,因为他也不确定自己真要上手去编撰会不会夹带一些私货。 不过他倒是有人选:“主公,臣推荐管幼安主持修撰。管幼安名声高洁,定可做到大公无私。” 管宁吗?这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王弋想了想觉得也行,只是管宁这个人有瘾,有隐世不出的癖好,想要请动他可不容易。 “哈哈哈……”一直没有说话的郑玄忽然哈哈大笑,接着对王弋说道:“中和放心,此事便由我去与管幼安说项。若他不来,我便将他绑来此地。” “如此,多谢康成公成全。”王弋起身行了一礼说道:“若有所需,尽可去州牧府支取,一应事务绝不会有丝毫短缺。” 王弋对郑玄还是非常客气的,老家伙对王弋非常照顾,将其视为自家子侄。 “钱你当然一文都不能少。”郑玄笑着说道:“只是东观的藏书……” 王弋闻言也笑了,现在敢和他这么说话的就只有郑玄老头了,其他人即便是曾经将他打出门的刘德然也不敢有所放肆。 “康成公,那些藏书不一直都是由您管理的吗?难道我还要再派另一个人来管理不成?”王弋也跟郑玄开着玩笑,藏书当然不能全都由郑玄管理。几万部藏书,郑玄哪有那个精力。 “好!好啊!”郑玄却抚掌笑道:“你且安心,有我郑康成在,那些藏书一个边角都不会损坏。” “那便有劳康成公了。” “且去,且去。莫要在我老头子面前聒噪,商议政事回你的州牧府。”郑玄开始撵人,想想也是,他只是个名士,不应该接触这种机密。不过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子干夫人最近偶染风寒,有时间你去看一下,毕竟子干……唉……” 王弋心中一惊,师母染了风寒,他怎么不知道。 “如此我便不再叨扰了,康成公,告辞。”王弋行了一礼,吩咐国渊去署衙找荀彧,自己带人匆匆离去。 去见师母他得准备一下,卢家不在邺城,而是在涿县,他需要安排好手上的事情才能去幽州。 王弋回到州牧府之后最先找的人是甄姜,按理说甄姜现在应该回自己家等待王弋迎娶,然而甄姜看着家里那些人就烦,自己在邺城买了个院子,就当是娘家了,让王弋成婚的时候去那里接她就行。 “怎么了?这么急?”甄姜还在绣自己的嫁衣,见到王弋匆匆赶来有些疑惑。 没办法,她算是个完美主义者,嫁衣上的纹饰必须要用金线才行,工程量堪称巨大,进度遥遥无期,只能将吴苋和刘俚找来帮忙。 反正以后她是大的,找小的干点活还不是应当应分的? 王弋指着嫁衣说道:“这些东西你们先放一放,师母染了风寒,你去挑一些东西,随时准备和我一起去一趟幽州。你们两个也一样,一起去。” 王弋说完转身就走,他要忙的事情很多,没时间在自己后院浪费。 吴苋和刘俚却有些惶恐,她们只是妾,这种场合是不配出席的。 “想笑就笑吧。”甄姜拿出主母的姿态,带着些许宠溺说道:“他就是如此,进了这个家门你们就是自己人。” 噗嗤…… 吴苋实在是没忍住,咧嘴开始偷笑。刘俚赶忙帮她挡住,看向甄姜的眼神满是歉意。 在这个尊师重道的时代,讲究的就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作为妾室能跟着拜见师母就相当于承认了她们的地位。 甄姜没有怪罪两人,而是淡淡的说道:“你们要知道一件事,这个家里最大的就是他,其次便是我。想要获得重视讨好我们是没用的,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我们自会看到。” 吴苋和刘俚都是世家小姐,气势怎么可能和在商海沉浮多年的甄姜相比? 此话一出两女当场就给甄姜跪了,连称不敢放肆。 甄姜也没有拿架子,招呼两人一起去挑选此行所需之物。 第125章 冀州进行时(完) 王弋收拾的很快,几乎是将所有的事情一股脑都扔给了荀彧,自己带着甄姜几人和卫队就出发了。 一路上可谓是紧赶慢赶,甚至都没什么心情说话。 唯一让王弋提起兴致来的是在路边发现了一头老驴,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笑,随即又恢复了沉默。 不过风寒还好,问题不大,普通感冒而已。 王弋带了一瓶迄今为止蒸馏出来度数最高的酒精,万一师母发烧,这东西还能物理降降温。 毕竟发烧就是大问题了,在这个时代发烧太容易死人了。 不仅如此,王弋还带来了已经成为华佗弟子的王玟,相信必定可以药到病除。 说到华佗王弋也是感慨万分,年前的时候王弋和华老爷子提出了建设医学院的想法。 华佗一眼就看出了王弋想要建造的不是什么医学院,而是战地医院。 对此华佗内心有些躁动的同时又非常纠结。 一方面医学院确实福泽世人,可另一方面王弋却要用医学去辅助战争,这和他的理念不符。 当然,他也不敢在王弋面前造次,只是推脱再考虑考虑。 王弋哪能让他考虑,别的不知道,医学生苦逼的八年求学路他还是知道的。 多次苦口婆心的劝说后最终用一个理由和一个算式说服了华佗。 理由是仗总有一天要打完,但病是永远治不完的。 算式则是王弋手下士卒死伤越少,统一天下的时间就越快,天下死的人就越少。 华佗信了,甚至自告奋勇去南阳帮王弋找张机来一起帮忙。 不过到了现在华佗还没回来,王弋都怀疑华佗跑路了。 华佗当然不会跑路,王玟这个弟子天分极高,他宝贝的不行,五禽戏和练气的法门早早就传了去,可舍不得跑路。 只不过他被一些事耽搁了而已…… 且先不提华佗,王弋以急行军的速度五天之内便赶到了涿县,来到了卢家大门前。 嘭嘭嘭…… 王弋亲自上前打门。他很急,连涿县的官府都没去就来了。 门房走出来有气无力的问道:“谁啊?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州牧老师卢老爷府邸,我们家不见客。” “我是王弋。”王弋声音有些低沉。 这都是什么情况?门房拿自己名头吓唬人倒也没什么,不见客是什么鬼?没有社交的吗? “王弋?不认……”门房刚想拒绝,忽然惊呼:“州……州……州……” “赶紧让开。”王弋恼了,这都是什么下人,没有一点眼力价,站在这里就不动了。 房门赶忙打开正门,想要将王弋迎接进去。 然而王弋刚抬起一条腿,一支纤手一把将他抱住,直接扔到马车边上。 王弋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发下王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扔飞自己之后对众人比了了止步的手势。 王玟带上了面巾,对着门房看了又看,最后冷哼一声:“退回去!” 门房不明所以,王玟却来到王弋身边低声说:“卢夫人恐怕不是风寒,而是伤寒。” “什么!”王弋脸色大变,一个箭步冲到装礼物的车里拿出那瓶酒精,沾了一些开始往队伍人身上甩,一面对着典韦说道:“立即通知县令,即刻封锁城门,许进不许出。但凡从涿县走出去一个,我便从从他家挑一个砍了!再找个人快马通知邺城,做好抗灾准备!食物药品医士一样都不能少,给我往涿县运。” 吩咐完典韦,王弋拿着酒精对王玟说道:“走,我们进去看看。” “不行,你不能去。”王玟当即否定,王弋是王家的希望,绝对不容有失。 王弋根本不理王玟,抬腿就往卢府走去。他有酒精护体,至少能保证不被传染。 可他还没走出两步就被王玟一把按住,这个平日里对谁都是一个态度的女子此时语气异常严厉:“我以堂姐的身份命令你,不许去!你是州牧!” “我以州牧的身份命令你让开!”王弋也火了,卢植就那么几根苗,他能把老大老二保住,没让他们死于战乱真的是谢天谢地。如今可就要死一窝了,他怎么能不着急! 张白骑这次也跟了过来,原因是他需要顺路去辽队找点高科技的东西。 正好自己还会些医术,本想着要不要帮忙。 现在看到这一幕张白骑赶紧按了一下王玟的手臂,王玟手臂顿时一松,王弋从中挣脱出来。 王弋转身刚想骂人,结果他却在王玟眼中看到了恐惧与哀求,那明亮的大眼睛中也只剩下了恐惧与哀求。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王弋叹了口气,王玟这个人有些特殊,他不想和王玟置气,于是说道:“我和白骑进去一趟。” 吴苋和刘俚透过车窗看到这样一幅场景满是惊恐,这王玟也太放肆了。 甄姜却同样叹了口气,当初王芷讲述他们在王家的遭遇时她也在场,王玟……是个非常可怜的女人。 王玟算是根正苗红的王家嫡系,最纯正的嫡系。 可她年幼的时候便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她的亲哥哥,王家年轻一代第一人,已故的王世。 王世确实值得万千少女仰慕,身姿英武挺拔、相貌英俊不凡,文武兼备且都做到了极致。 如果真的说世界上有一个完美的人,那非王世莫属。 可惜太过美好的东西总是容易损毁的,王世死于家族内斗,被族老毒杀。 王世的死结束了这段不伦的单相思之恋,这也是王玟学医的初衷,她想要以牙还牙,毒死那帮害死王世的族老。 奈何这对兄妹真的很像,王世胸怀天下、王玟悲天悯人。 最终王玟没有敌过内心中的柔软,杀人的医术转变成了救人的医术。 王世没能凭借志向拯救天下,王玟想接过他的遗志,用医术拯救天下。 如今王家又出了一个能拯救天下的人,王玟不想,也不敢让王弋出事。 可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做,没人教过她王弋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 她确实会医术,也只会医术…… 甄姜命人将王玟叫到自己的车架上,低声劝慰着。 其实她比王玟还要担心,不过她已经做好了和王弋死在这里的准备。 作为一个女人,她能靠个人努力获取现在的地位,已经是一个传奇了,和王弋死在一起也不亏。 王弋带着张白骑走进了卢府,看到卢谌和卢晟两兄弟问道:“师母情况如何?卢毓呢?” “恭迎州牧。”两兄弟行了一礼。 王弋摆摆手说道:“唤我师兄便好,小的人呢?” “毓弟在房中温书,家母在后院休养。”卢谌赶紧说道:“州牧稍后,我且去唤家母前来。” “不用,我过去就好。”王弋从袖子上撤下一块布蒙在脸上,并示意张白骑跟着自己学。 两人来到后院卧房外,发现房门窗户紧闭,一声声咳嗽在房中响起。 王弋见状都要毛了,这不通风等着憋大招吗? 他推开房门直接将窗户全部打开,喝退侍女后来到床边,轻声说道:“师母,中和来了。” “中和?中和!”卢夫人猛然睁开双眼,抓住王弋手臂努力说道:“中和,我看到子干了,他在唤我。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三个孩儿,如今你来了,我也就放心了……” 王弋双眼一下就红了,卢夫人的年纪其实并不大,还不到四十。 可是现在说她七十都有人信,满头白发不说,思念也在脸上刻下了深深的印痕,这根本不像是一个不到四十女人的状态。 见到这种情况王弋都不需要张白骑把脉,他这种医术小白都知道卢夫人正徘徊在生死边缘。 “师母放心,有我在没人能动的了他们。您也不会有事,我一定会治好您的。”王弋说完对张白骑吩咐:“去将王玟叫来。” 张白骑刚要动身,哪知卢夫人大喊一声:“不要!我不要!不要治好我!子干来了,来接我了,我要和子干走。没有我的照顾,他那种风流不羁之人怎么会在那边活得好?求你不要只好我,中和,我想子干,我想他……” 随着一滴浊泪划过卢夫人的面庞,王弋真的要忍不住了,双眼憋得通红。 说卢植风流不是他喜欢沾花惹草,而是性子洒脱不羁。卢植只有卢夫人这么一个女人,两人关系极好。卢植又是一个不在乎钱财的人,家中的大小事务大部分都是卢夫人搭理。两人多年感情配合默契,骤然失去其一卢夫人根本走不出心中的哀思。 但卢夫人的体温明显不正常,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了,得赶紧救治。 王玟到来之后王弋赶紧来到她身边,将酒精递了过去,低声说了些注意事项和使用方法后就走出了卧房。 物理降温需要擦拭腋下等地方,他继续待在里面不合适。 只是让王弋没想到刘德然居然也来了,看到王弋后他率先行了一礼。 “行了。”王弋有些烦躁的说:“以前将我打出去那股劲儿哪去了?我实力一大你就成点头虫了?” “屁话!”刘德然当然不想忍小师弟的嚣张,可随即却咬着牙说道:“我有家……你就喜欢杀全家!” “我特么真该杀你全家!你现在来有个屁用!师母生病为什么不派人告诉我!”王弋也每个好脾气,字字呛火、句句带刺。 哪知刘德然忽然脸色一沉,低声说道:“我也没想到风寒能这么严重,师母又不让我出钱,卢家过得确实寒酸了些……” “你说啥?”王弋霎那间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问:“这还寒酸?宅子我可是挑的最好的,每月我拨的钱粮那么多,是我本人的几倍!还不够吗?我倒要看看,谁敢克扣我王中和孝敬师母的钱!” “你……你……的几倍?”刘德然不顾礼数,指着王弋说不出话,半晌才憋出来一句:“唉……罢了,罢了……” 王弋皱着眉头看着刘德然对他颇为恭敬的行了一礼,等待刘德然的解释。 刘德然也没有让他久等,行完礼便说道:“你拨那点钱根本不够卢家的开销。你是卢师的弟子,想要巴结你找不到门路只能来这里找。师母又不想给你添麻烦,迎来送往之事多得超乎你的想象。而且师母为了不让你搭人情,每次都会还更重的礼。为了巴结你,那礼物得多贵重?师母能承担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给我一个名单。”王弋声音十分森然,卢植的家人是他的底线之一,敢在这上面打主意,那些人真的是活够了,全家都活够了。 刘德然也没客气,十分爽快的答应下来。 拜托,他师弟是冀州牧,天下最大的诸侯,他怕得罪谁? 只是有件事他还不清楚,十分疑惑的问道:“中和,你为何来了要封城?涿县治安很好,安全你不用担心。” 王弋摇摇头,压低声音说道:“师母不是风寒,是伤寒。” 刘德然闻言手顿时抖了一下,扫了一眼四周后同样低声说道:“你快走,你不能再这里待着,太危险了!快走,快走!名单写好我会找人给你送过去的。” 说着,刘德然开始往外推搡王弋,让他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王弋挡住刘德然的手苦笑道:“没用,这都不知道出现多少天了,早就已经扩散出去了,我在哪都一样。在涿县还能稳定人心” 刘德然听到王弋的话神色愕然,最终心悦诚服的行了一个大礼。 王弋却没好气的说:“行了,你是有什么毛病吧?行礼没够啊!” 刘德然却表情十分严肃的说道:“主公在上,德然原为主公驱策。” “来帮忙就好。”王弋拍了拍刘德然的肩膀,沉声说道:“先将涿县的事处理好再说。” “喏。” 刘德然应了一声,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主公,您真的为师母拨了数倍予你平日所需之钱粮?” “对啊。”王弋点点头,有些莫名其妙的问:“大概六七倍的样子,怎么了?” “您……应该见见士族的豪奢了。”刘德然眼神闪烁,既然他决定投效自己的师弟,那就玩儿一把大的。 王弋同样愕然,刘德然的话说的十分隐晦,但那意思很明显,说的是王弋啊,你该见见世面了…… 不过他现在没什么心情见世面,赶紧解决伤寒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王弋此时并不知道,出现这种疫情的并不只有他一人的领地,其他诸侯也都出现了,而且比他要严重太多。 华佗一直没有回来,就是因为南阳、洛阳等地爆发了瘟疫,他一直都再为这件事忙碌。 袁术和孙坚那边的情况也不乐观,扬州到还好些,豫州和益州才真是惨不忍睹,有些城池死伤过半, 大地终于忍受不了在她身体上这些不停蹦跶的跳蚤,释放出了属于她的怒火,没人能承受得起的怒火! ps:最近可能是高烧后遗症,烧傻了,真的没什么灵感。 不过写了些奇奇怪怪的小说,有都市异能、恐怖悬疑、西方魔幻(搞笑)、穿越幻想(两部)。 都是为了保持文笔不懈怠,换脑子写的东西,你们要是想看可以挑一个题材我发出来,不过不保证更新进度,毕竟这本才是主要的。 事先声明,都不是什么爽文。虽然不怎么需要思考,敲起来很快,但也不是爽文,有故事线和布局的。 要是想看在这句后面留言,哪个多我发哪个,就当看个乐呵。 第126章 染血的洛阳(一) 师娘确实很重要,但幽州的百姓更重要。 涿县作为幽州最大的城池之一,每天的人口流量是惊人的。 封城的消息没多久便传遍了全城,王弋也没有隐瞒,张贴告示说明出现了伤寒,让所有人待在家里等待官府通知。 平民百姓是最爱惜生命的,得知伤寒出现后所有人都非常惊慌,争相打听具体情况。 王弋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人的思维是无限的,在面对未知时总会产生出各种各样的想法,谣言也会在这种情况下诞生。 这一次王弋没有选择仁慈,直接抓了几个嚼舌头的人后亲自驾临刑场,监督刽子手行刑。 有趣的一幕出现了,当涿县的百姓看到王弋之后反而一点儿紧张的情绪都没有了。 在他们的认知中最爱惜生命的人并不是自己这些最底层的平民,而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 王弋的出现有效稳定住了民众的心情,主公王弋都不害怕的东西,他们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安心听从安排便好。 其实百姓们并不清楚,大多数上位者在生死抉择面前根本不惧怕死亡,更何况是现代穿越过来的王弋,他更敢赌! 所谓平民的平,很多时候的解释就是平凡。干大事而惜身说的就是这种平凡。 这虽然不是一个褒义词,但同样也不是贬义。惜身这种性格对于上位者来说是致命的,可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却是正常的,又能有谁不怕死呢? 每个人面对的选择不同,做出的选择同样不同。 懦弱无关人品,那些以懦弱为借口背叛的人才是真正的低劣。 不论是背叛了国家、人民、人性还是品德,失去的永远要比得到的多。 那些英雄们面对选择的时候或许比其他人更恐惧,但是当生命不是最高诉求,那些人注定会被历史铭记,而绝大多数普通人只能成为历史的尘埃。 可惜王弋不是什么英雄,之所以他那么大胆,就是因为这样的做法已经被证明了是正确且有用的。 而且他也不担心自己染上伤寒后会如何,他自信王玟能治好他,而他赌的就是这次伤寒他能控制得住,或者说幽冀能控制得住。 压住民众们的叫好声,王弋凭借着基础防疫知识颁布了紧急法令,根据健康状况将百姓分区管理,注意通风以及不可饮用生水。 王弋的命令在百姓眼中就跟圣旨一样,没了皇帝,州牧就是最大的统治者。 古人在王弋面前展现出了惊人的组织性,更可怕的是他们根本不问为什么,只关心怎么做。 一旁的刘德然瞠目结舌,他知道王弋在民众之中的声望很好,可谁能想到声望居然可以这样运用?以后那些想要背叛王弋的人,谁能有效的在这样的百姓内组织起军队? 王弋瞟了他一眼,没有沾沾自喜,而是沉声说道:“德然,你以我的名义去世家中募捐,所有得来东西都登记好,一丝一毫都不许错。等治疗好伤寒之后,我会全部还给他们的。” “不需要。”刘德然苦笑着摇摇头,将一张纸递给王弋后说道:“他们已经送来了。” 王弋接过纸张看了一眼,心中大震。 他从卢府出来之后第一时间便盘查了府库中的物资,只能说是勉强够用。 可这份清单上清清楚楚写着,世家献上来的物资足足是府库中的四倍有余。 这实在是太疯狂了,要知道这里可是幽州,虽然离冀州比较近,依旧算是大汉郊区。 幽州这才太平几年?世家之中就累积出这样的财富了吗? “不少啊……”王弋的声音有些阴冷,淡淡的说道:“德然你去告诉他们,我会还给他们的。” 刘德然闻言笑容愈发苦涩,无奈的说道:“主公,您还不了。钱粮还了,可这人情怎么还?您这个人情欠定了。而且您也别想着去查什么钱粮的来源问题,我能保证都是干干净净的。蠢货这些年都被您杀得差不多了,剩下这些比猴还精。您不还,他们会得到名声。您还了,他们依旧会得到名声。” “名声?”王弋狐疑的问:“他们只想得到名声?” “当然不是。有了这份礼单,那些人的名字可就直接出现在您面前了,怎么样也会混个脸熟。”刘德然给王弋解释了一下大汉官场的潜规则:“到时候某个县有了职位空缺,只要有人举荐,他们的机会自然而然要打上很多。” 王弋一阵头大,汉朝举荐制的局限性实在是太大了。 前期还好,察举制里每一科都有着严格的审查。 但是后期这帮人都找到了漏洞,根本不好好审查,给钱就能过。 这就导致大汉的官员中什么人都有。 征辟制就更闹心了,征辟对象能让上层了解到的绝大多数只有名声这一条。 左灵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他是幽州名士,当上三公的第一条重大决策就是建议刘宏放弃整个凉州,大汉不缺那点土地…… 王弋现在招募人才的主要手段就是征辟,不要觉得王弋熟知历史人物就不需要遵循规则。 且不说那些人喜不喜欢他,有名的人才就那么多,现在必须由他亲自任命的官员就有几百。 各地县令县长不提,县尉、县丞都需要王弋亲自批示才行。 还有一些太守属官、刺史属官以及在邺城的一些中枢官员。 “就没有办法治他们了吗?”王弋非常不爽,有才能他不会吝惜官职,可向涿县世家这样和作弊有什么区别? “有。”刘德然没有让他失望,有些阴狠的说道:“将他们任命为邺城的官员,然后……” 王弋看到刘德然伸手十分隐晦的划了一下,便立即明白了刘德然的想法。 这些世家想在王弋面前混脸熟不是为了什么大贵,却是想要大富。 那些人的脑子还算不错,知道凭借自己的才能根本不可能在王弋的中枢混出什么明堂,他们想要的是外放一方县长,而且还是那种偏远地区的最好。 当初王弋为了拉拢公孙家开了一个不好的头,将一整个郡都划给了公孙家。 王弋现在没有收回那片土地处于两方面考虑。 第一方面公孙家非常识时务,王弋让他们训练海军,公孙家训练好之后就不管了,直接交给王弋,让他派人统帅。 另一方面那地方王弋不怎么想要,乐浪郡就是后世韩国靠近西朝鲜湾那一片土地,现在那里非常荒凉,对王弋来说开发难度太大,搞不好就是个拖累。 万事就怕破例,那些世家见到公孙家能有块地盘猥琐发育,自然动了心思。 王弋将治所搬到邺城之前明确表示了公孙家只是个特例,可世家们依旧想要搞到一块地盘据为己有。 贪婪吗?贪婪。 无耻吗?无耻。 可王弋能拒接这份献礼吗?不能。 涿县虽然已经被封了,可谁能知道外面到底有多少郡县沾染了伤寒? 如今每一分物资都弥足珍贵,都可能牵扯到上万条性命。 而刘德然的意思就是借着这些人献礼的功劳,将他们放到中枢去。 有才能表现好的话能用就用,有其他心思的直接让王弋上最擅长的手段——杀全家,一了百了。 这个方法其实非常不错。所谓伴君如伴虎,不论那一家人在地方上有多好的名声,到了中枢后总会有一个死全家的理由。 王弋沉思片刻便有了对策,既然冀州需要疏通水道,那幽州也一起吧,也算是给这帮人一个机会。 “德然,这次事情结束后你便不要跟我回邺城了,就在满伯宁手下任职。”王弋意味深长的说道:“你就当个水曹吧,到时我会任命你总揽幽州水事。也是时候加大水利建设,开垦更多的农田了。这件事非常重要,你不能再像往常那样懒散,要勤勉一些。每一文钱,每一个人力都要安排好。这是个辛苦的职位,你可愿意?” “多谢主公提点,德然必将尽职尽责,疏通治理好幽州每一寸河道。”刘德然行了一礼,心中了然。 王弋话里面的弯弯绕很多,让刘德然主持水事很明显就是让他筛选出哪些人值得用,哪些人该全家去死。 这里面最关键的一点不是隐喻让刘德然注意账目和徭役,而是在满伯宁手下任职。 现在的幽州太守是田畴,想要梳理幽州水事应该在他麾下任职水曹。 满宠只是广阳太守,虽然广阳郡管着蓟县,田畴和满宠在一个地方办公。 可真正管民事的还是田畴,满宠更注重刑名。 王弋话里什么意思刘德然秒懂,两人师出同门,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而且刘德然既然决定出仕,就没打算成为一个默默无闻的人。 虽然他是汉室宗亲,可跟着王弋造反的汉室宗亲又不是没有,你当刘晔刘和是摆设吗? 暂时摆平了那些想要搞事的世家,王弋一门心思扑到了治理伤寒上面。 各州郡都接到了王弋派人传达的命令,纷纷按照王弋的指示进行调查防治。 最先给出反馈的是在右北平练兵的太史慈,他下令戒严了整个军营,谁敢偷偷溜出去一律处死。 太史慈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大汉的职业军人并不多,王弋手下虽然实行了职业化,但由于人口问题,训练中的士卒依旧需要在农忙的时候回家帮忙。 这也算是让军伍家庭有一个适应的过程,慢慢习惯家中少了一个重要劳动力的日子。 而谣言在军队中传播的速度非常快,这些士卒不能经常和外界接触,由于长时间训练脑子也不是很灵光,很容易被人用虚假信息蒙骗。 作为名将,太史慈必须杜绝这种事情发生。 第二个有所动作的是满宠,广阳郡就在涿郡边上,满宠以最快速度统计了蓟县内的情况后,将自己用篮子吊进了涿县。 满宠很清楚王弋对百姓十分宽容,他担心在一些事情上王弋可能不太敢下狠手。 而且即便下狠手也不能让王弋下,主君的手都是干净的,脏活总要有人做。 大半个月之后荀彧也终于派人将物资和粗略的调查结果带给了王弋。 当时荀彧知道王弋在出现了伤寒的县城中时差点吓死,差点去派兵强制将王弋带回来了。 后来虞翻几经解释,才让荀彧相信王弋是有把握控制住伤寒的。 随后他便星夜派人调查各郡县情况,并且下达了死命令,但凡延误者立即处斩。 这一调查可要了命了,伤寒最严重的地方不是涿郡,而是常山。 常山太守都要疯了,一顿刨根问底后得知伤寒是从并州传过来的,而带来伤寒的百姓则是从司隶逃难到冀州的。 起初王弋还以为并州是伤寒的发源地,结果派人问过梁习后得到的答案正相反,并州压根就没出现有人得了伤寒的情况。 王弋心中咯噔一下,既然并州没有伤寒,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些难民在司隶得了伤寒,到了并州之后才开始发病。 这个结论让王弋联想到了汉末大疫,但现在他还无法求证,只得祈求上苍给个面子,千万不要真的是大疫。 其实汉末发生了好几场大疫,每一场都是波及到整个大汉的那种。 其中最有名的大概就是建安二十四年那场,那一年算得上是诸神的黄昏,无数良臣名将陨落,甚至可以说直接影响到了天下一统的进程。 其实其他大疫也不弱,只是前期可能是那些人还年轻,身体素质很好,运气好没有死罢了。 就好像现在一样,曹操正在自己的府邸里打摆子,整个洛阳病怏怏一片,每天都要推出去一车车尸体焚烧。 军队也好不到哪去,所有人都是昏昏沉沉的,要不是洛阳的御医给力,曹操觉得自己可能早就挂了。 他的对手朱儁同样好不到哪里去,虽然他没有生病,但他手下士卒几乎无人幸免。 而且他还是进攻方,缺医少药不说,粮饷都是个大问题。 朱儁有种预感,他可能要班师回朝了…… ps:前方李儒、蔡琰出没,曹老板小心…… 第127章 染血的洛阳(二) 朱儁的预感是对的,望着满营伤兵,仰叹无力回天。 但他不准备放弃,他麾下将士染病,曹操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就在他准备放手一搏的时候,刘辩的圣旨到了,让他班师回朝。 刘辩也很无奈,他知道只要再坚持一下,洛阳唾手可得。 然而他坚持不住了,前些天他的皇后韦氏病死了。 那一场洛阳剧变,让刘辩没有机会和唐氏相遇。 不过他的选择有很多,愿意将自家女儿送进宫中的家族从长安能排到洛阳。 最终他选择了京兆韦氏的女儿。 韦氏可不是一般的小家族,他们虽然不像袁氏和杨氏那样在影响力遍布天下,但他们的族人却遍布天下。 更恐怖的是这个家族从上古最早能追溯到黄帝后裔,现代军政界也有他们的身影。 而且传说京兆韦氏和韩信有一定关系,可见刘辩的心思也是很宏远的。 汉代的陪嫁大礼包是出了名的有料,韦氏也不例外。 他们给刘辩送来了韦康这个能和马超过招的文武之才,当然,也只是能过招。 韦康对刘辩也是忠心耿耿,不止一次在张让面前维护了刘辩的尊严。 但是韦康只是个光杆司令,年纪又不大。皇后死了属于不祥之兆,一个韦康根本顶不了什么事,刘辩需要朱儁回去维护他的统治。 朱儁只能望北兴叹,洛阳近在咫尺,他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并不是他悲观,凭借他得来的情报,朱儁很清楚长安是绝对玩儿不过洛阳的。而且他的战略就是时机,要是等曹操缓过来,长安只有死路一条。 到时候刘辩的生死就只能看曹操的脸色了。 可圣命难违,他派遣徐晃驻扎在河南县防备曹操,自己带领其他人班师回朝。 曹操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没有一点好心情,朱儁打不打来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最重要的是在这场大疫中活下来。 其实他也很郁闷,年前他刚和荀谌定下新年规划。 这个规划非常宏大,其中包括以张邈为中间人,安抚袁绍的同时奇袭虎牢关。拉拢刘表的同时解决掉白波黄巾。以及对王弋的极限拉扯。 这里面最重要的就是对王弋的拉扯,荀谌想了一条堪称恶毒的计策。 由于王弋雄踞河北,没人了解他的真正实力,大多数都是靠传闻,荀谌决定以洛阳为棋盘,将王弋拉进这场棋局中。 他准备实行的计划很简单,现在洛阳没有皇帝,曹操也不可能向刘辩低头,那么只要立个新皇帝就好了,而他的选择就是刘和。 是的,就是刘虞之子刘和,正在王弋麾下任职的那个。 这看似是给王弋送了一个皇帝,其实不然。荀谌不仅仅要让刘和当皇帝,还要将刘和迎到洛阳,就连曹操都需要投降王弋。 荀谌赌的是人性,他就要看看王弋到底够不够贪婪。 这个计划让曹操惊为天人,反正他的目标是光复汉室,就算是投降了王弋,王弋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就像王弋若是落到他手里,他同样不会将王弋如何。 政争是政争,和私交没关系 ,了不起失去权利罢了。 当然,曹操很清楚这种状况不会发生,他倒是敢投降,可王弋现在敢收吗? 这么做无非就是给王弋安一个扣押皇帝的罪名,打董卓能组织起联盟,打王弋同样也可以。 要是王弋能接受他的投降就更好了,他现在就像是个苍蝇,看到什么都想吃一口。能趴到王弋身上吸血,那该有多爽。 可惜一切谋划现在全都化为了泡影,所有计划的实行都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必须拥有能自保的兵力。 现在曹操能从病怏怏的士兵中挑几个健康的都困难,更别说自保了。 至于朱儁,曹操都没放在眼里,没收拾他就是因为曹操还没平衡好洛阳城中的各方势力。 朱儁确实是名将,可他那点儿战绩在曹操眼里什么都不是。连黄巾都打不明白的人,啧啧…… 这回算是朱儁跑得快,要不然让他根本没机会回长安,要知道这个冬天曹操可没闲着,他已经自领大将军了。 随着朱儁大军撤退,洛阳也开放城门,允许平民百姓进入。 在洛阳城外徘徊许久的李儒没有急着进入洛阳,他的容貌过于显眼,得等个合适的机会。 与其相反的是蔡琰早早便进了洛阳城,找了间很普通的客店住下。她来洛阳不是为了曹操,她的目标是卫氏。 哒哒哒…… 伴随着手指敲击桌面,蔡琰在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别看她已经在洛阳外守候很久,可洛阳内实在是太乱了,提前做出计划没有任何意义,她只能制定一个大致的策略。 现在已经进了洛阳,就要考虑每一步的动作了,总住在客店里肯定不行,首先要找个落脚点。 由于王弋之前带走了大量士人,蔡家在洛阳的人脉其实已经很微弱了。 不过蔡琰依旧有了自己的目标,这个人目前来说在洛阳可以算是一个闲人,六十多岁的议郎,也没什么官途了。 此人名叫韩说,是蔡邕的朋友。 韩说可以说是大汉的一粒尘埃,不论正史野史基本都不会记载这么一个人,虽然他曾经被举孝廉,可运气实在是不好,根本没有当官的机会。 但是这人吧,总有些时来运转的时候,就是这么一位无望官途的,却参与了一件大事,让他能在史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由于韩说的经学不错,他被人推荐参与了《东观汉记》的点校工作。 也正是由于这份工作,韩说才与蔡邕相识,并成为了好友。 点校完《东观汉记》后韩说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一门心思宅在家里做学问。 后来蔡邕含冤远遁,更是没了为官的欲望,连议郎都不想做了。 好在大家都知道他有学问还不问世事,洛阳几经易手,最终也没人拿他怎么样。 然而这个人选虽然不错,但蔡琰不能冒然上门,她得先搞明白卫家人在曹操麾下都有什么人。 这种事当然不需要她亲自出马,没过多久手下便带来了消息。 这次蔡琰一共带了四名手下,都是机灵能干,身手矫健的人。 他们也没有让蔡琰失望,一个叫庄行的手下回报,曹操麾下姓卫的有不少,但真正掌握权势的只有两个。 一个叫卫宏,虽然官职是大将军掾,但实际上权力非常大,掌管着曹操一部分的钱粮调度。 另一个叫卫臻,任司隶校尉。 蔡琰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这两个人她可太知道了,卫仲道的两个堂兄嘛,都是卫家很有能力的人。 “你们有没有打听到一个叫卫旬的人?”蔡琰眉头紧锁,说出了那个最让她忌惮的人。 手下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摇了摇头。 蔡琰这一刻真的很头疼,卫旬也可以叫做卫伯道,是卫仲道的兄长,那家伙才是个麻烦人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在曹操麾下任职。 不管怎么样,蔡琰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接下来就需要给韩说准备一份礼物了。 这份礼物她相信韩说不会拒绝,因为韩说有儿子,他不可能让儿子和他一样一辈子都研究经学。 “你们先散去吧,我会联系你们的。”蔡琰挥了挥手,忽然一顿说道:“庄行留下,明日随我去见曹孟德。” 其余三人行礼退去,庄行露出苦笑。 跟在蔡琰身边可谓是凶险万分,其他人隐匿在洛阳还好,万一蔡琰玩儿脱了,他也得跟着死。 可谁让蔡琰是他的上官呢,服从命令呗。 洛阳的宵禁很早,因为伤寒的原因也没什么人敢在晚上出没。 第二天一早蔡琰便收拾了一下,前往大将军府拜谒曹操。 曹操听闻蔡琰到来吓了一跳,他虽然不知道蔡琰在王弋手下为官,但他知道蔡家全家早就追随了王弋,这个师妹这时候来是想要做什么? 但该见还是要见,曹操强打精神在会客厅接见了蔡琰。 其实曹操还是有点小心思的,蔡琰怎么说也二十好几了,应该嫁人许多年,那姿色肯定别有一番风味。 然而见面之后曹操却 大失所望,他是花丛老手,一眼就看出蔡琰还是个雏,没有一点儿成熟的韵味,顿时兴致就减了大半。 蔡琰哪知道曹操那龌龊的心思,要是她知道曹操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着沾花惹草,估计炖了曹操的心思都有。 不过看到曹操这般模样也有些心疼,毕竟多年师兄妹,兄妹之情还是有些的。 “师兄,你这是……”蔡琰抿了抿嘴唇,曹操实在是太惨了。 在她的印象中曹操一直是个很注重风度的人,现在裹着皮裘直哆嗦不说,还在身上披了一床被子。 “呃……师妹见笑。”曹操无奈说道:“偶然风寒,实在是没办法。不知师妹此行所为何事?” 他已经不想和蔡琰谈了,刚刚蔡琰抿嘴唇那一下真的别扭,还是回去看邹氏的比较好。 是的,就是你们想的那个邹氏。她也是可怜,张济死后董卓对她照顾有加,袁隗清算董卓时也没将她怎么样,最终还是没躲过曹老板的虎口,被收做妾室。 蔡琰有些奇怪,这不合理啊?怎么说自己也是客,这是撵自己走的意思? 不过蔡琰也打消了最后一丝心软,既然这个师兄不待见自己,那就别怪她注重“兄妹之情”了。 “不知师兄可知我父和卢尚书编撰的《东观汉记?》”蔡琰抛出了自己的说辞:“此次前来便是应了父亲之命,请一位贤才一同编撰另一部书籍。” “哦?哪位大贤?”曹操有些好奇,当初王弋在洛阳来了个卷包会,这怎么还想在他这里挖人? “韩说韩叔父。”蔡琰没有隐瞒,直言不讳道:“韩叔父参与了《东观汉记》的点校,我父想让我将其接到冀州,一同参与编撰新书。” 别说曹操还真就知道这位韩说,毕竟他不仅当过议郎,还做过洛阳北部尉,对洛阳地面上的人熟悉的很。那位大龄议郎他也有所耳闻。 曹操倒不是舍不得韩说,只是对蔡琰本人有些疑惑,于是问道:“师妹,你单人来的洛阳?蔡师书信一封与我便好,和必让你来这一趟?多危险啊!可带足了护卫?” “没有。”蔡琰摇摇头说:“只带了家仆一人而已。若我到师兄之地还要带许多护卫,师兄脸上也没什么光彩吧?况且我一女子,与诸多男子同行,反而危险。” 听到这话曹操反而放下心来,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师妹的性子,高傲得很,根本看不上大多数男人,甚至包括曹操自己。只是刚刚蔡琰那中温和的态度让曹操不得不怀疑她真实的目的。 当然现在曹操依旧怀疑,他对蔡琰的话一句都不相信。 不过这种事蔡琰不说,他也不能逼问。他想了个办法:“师妹婚配否?师兄麾下良才众多,师妹可择其一……” 嘭! “师兄!曹孟德!”蔡琰拍案而起,打断曹操的话大声斥责:“家父尚在!” “师兄失言,师兄失言。”曹操赶紧赔笑:“只是最近不少人染了伤寒,师妹晚些再走吧。师妹放心,洛阳名医众多,不会耽搁蔡师之事的。师妹可有落脚之地?不妨住在我大将军府……” “不劳曹使君挂心。”蔡琰神色冰冷的说道:“妾身借住在韩叔父家便可,曹使君安心便是。” “师妹这是哪里的话?我们乃是一家人……”曹操赶紧找补,这连师兄都不叫了。 “妾身怎敢高攀曹使君?”蔡琰同样也在找补:“只盼曹使君早日遣人治好伤寒,妾身为洛阳百姓感恩曹使君恩德。妾身也好早日回到家父身边……” 说罢,蔡琰也不再啰嗦,行了一礼转身便走。 不能在这里待着了,曹操和王弋不一样,王弋宠着她,很少在她面前展现上位者的气势。 曹操同样是诸侯,本身气势就不凡,这让蔡琰不自觉想要用平常在官场上养成的气势与其对抗。 这怎么行?要是让曹操看出端倪,不出事才怪。 而且刚刚蔡琰已经说漏嘴了,她答应留在洛阳实在是太痛快了,很难让曹操不怀疑。她感觉曹操可能发现了什么,才态度强硬的希望曹操快点治疗伤寒。 蔡琰的感觉没错,曹操确实怀疑蔡琰目的不纯,只是和她说了什么没关系,曹操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蔡琰。 第128章 染血的洛阳(三) 走出大将军府,蔡琰松了口气。 曹操对她怀疑到什么程度不重要,反正自己一定会被监视。 关键的是韩说儿子的官,蔡琰给要过来了。 面对自己老师的要求曹操不可能拒绝,再说韩说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给了就给了。 但是曹操会将韩说送给蔡琰,不代表他会将韩说全家送给蔡琰。 以曹操的精明程度,一定会给韩说儿子一个官职,将其留在身边。 这是上位者的通病,他们不允许出现自己超出自己掌握的事情出现。 当然曹操也能选择将韩说一家都送到冀州,可惜他不会那么做,因为索要的人不同。 如果韩说是王弋开口要的,曹操绝对会敲锣打鼓挂上花将其全家送过去,弄得全天下都知道。 但开口的是蔡琰,连他老师蔡邕都不是,蔡琰在曹操这里还没那么大的面子。 不过蔡琰也不是真的想将韩说带到冀州,韩说只是个棋子,连弃子都算不上,他对整个棋局来说没有任何作用。 马车碌碌的行驶在洛阳大街上,这里早已没了往日的热闹,人们带着面巾、捂着口鼻,低头匆匆而过。 如果不是生活所需,相信他们绝对不会出现在大街上。 即便如此,行人的眼神中也满是警惕,他们怀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怀疑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将这份怀疑付诸于行动。 蔡琰亲眼看到一个人只是咳了一下,或是因为紧张被口水呛到。 但下一刻,他身边所有的人都四散开来,如见恶鬼。 那人想要解释什么,但已经没有机会了。 有人抄起一根木棍一下子砸在他头上,随后丢下木棍就跑。 那人被敲晕在地,你以为他的结局是醒来骂上一句晦气吗? 可惜并不是,那个人再也没有机会醒来了,周围的人壮着胆子靠过去,拾起木棍对着那人的脑袋又是一下! 又一下,又一下……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惨死在街头,围观者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他们都戴着面巾,没人知道他们到底长得是哪般模样。 况且他们杀掉的还是一个可能患了伤寒的人,除害杀毒这是功德…… 看到那些人眼中的漠然,蔡琰就知道这已经不是第一起杀人案了,甚至可以说这都成了洛阳底层民众之中的潜规则。 街道边的店家熟悉的拿出一个神像和铜盆,烧了一把纸钱后拜了又拜,熟练得让人发指。 蔡琰觉得这些人愚蠢透顶,有病不去治,求神有什么用? 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她曾经无比崇拜的人。 曾经她也信神,相信所有的鬼神,可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没有一个神明向她伸出援手。 而她那无比高大的父亲,在和皇帝的奏对中居然说出了天灾祸患和妇人宦官干政有关。 真的是无比荒谬! 自那之后她便知道因果都是扯淡,鬼神皆是谎言,父亲伟岸的形象坍塌了…… 不过蔡琰现在已经释怀了,在官场上待久了,她不确定那些话到底是父亲想说的,还是别人想说的。 这些都是陈年的无头公案,没人能说得清。 现在蔡琰更关心的是自己,自己未来将何去何从? 一辈子在王弋手下当官是不可能的,人都是有感情的,女人更甚。作为才女,她的感情尤为丰富。但官场上不讲感情,只讲交情。 她清楚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坏了事,或许做完这件事后,也是时候隐退了…… 胡思乱想间,马车来到了韩说家门口。 别看韩说官不大,但家宅可不小。 韩家世代居于洛阳,家中没出过大富大贵之人,也没出过祸害败家之辈。 就这么不温不火的也攒下了一片基业。 韩说听到门房通传说是一位小姐求见,他还以为是自己儿子惹得风流债。 结果打开名帖魂儿差点吓出来,心中疑惑蔡琰怎么会出现在洛阳? 不过因为蔡邕的关系,韩说还是打开门将蔡琰迎进正厅。 此时韩说还不知道,他亲手打开了那道全家通往地狱的大门。 “侄女怎么得闲来此?”韩说准备先客套两句:“不知伯喈进来可好?许久未见了,当日他回洛阳的时候也没找机会聊聊。” 话是这么说,可即便在那场标点之争时韩说知道蔡邕就在那间府邸中住着,也不敢和他聊天。 毕竟蔡邕是个黑户,说难听点就是个逃犯。 蔡琰深深行了一礼,虽然礼数很足,但并不准备和他客套:“韩叔父,不知可有隐秘些的地方?” 韩说心中一颤,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就是担心蔡琰的目的不纯,结果连试探都没有,就直奔主题了。 “侄女,世叔只是个研究经学的文人。”韩说开始求饶,两边他都得罪不起:“我真的不想参与到那些事里面,看在伯喈的面上……” “世叔想岔了,琰刚刚从大将军府出来。找个私密的地方,只是为了说些家父新书中的内容而已。”蔡琰表现的十分恭敬。 “这……这里不能说吗?”韩说稍稍放下心来。 蔡琰摇摇头说:“韩叔父,此书家父尚未点校,恐出了些错漏遭人耻笑。此次前来只是想让您和我去一趟冀州,帮家父点校一番新书。” “不不不……”韩说闻言头摇的和拨浪鼓一般:“不去,不去。侄女……不,贤侄,我全家老小都在洛阳。” 蔡琰见状赶忙解释:“韩叔父放心,我已经和曹使君说过了,曹使君乃是家父弟子,不会为难您家人的。” 韩说顿时松了口气,他没想到曹操居然是蔡邕的弟子,以前在蔡府没见过啊。 “这边来吧,去我书房。”韩说说完,引着蔡琰往内院儿走去。 他不担心蔡琰说假话,要是蔡邕真需要他,他一定会去,毕竟以蔡邕的才学,编出来的东西一定会流传后世,到时候他的姓名也会被写在上面。 况且他已经想好了,临行之前就和曹操报备,要是蔡琰说的是假的,那他打死也不出洛阳。 蔡琰倒是没和他说假话,她确实刚从大将军府出来,不过蔡琰骗了他。 一进书房,庄行眼疾手快的拉上房门,一柄匕首顺着袖筒滑出,顶在了韩说脖颈上。 “这……这是做什么?”韩老学究都吓蒙了,不是说新书吗?怎么动上刀子了? 蔡琰也没了刚才的恭敬,自顾自坐下,淡淡的说道:“韩叔父,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我的手下身手相当不错,杀光你全家并不困难。” “我……我……我不行的。”韩说慌了,他担心蔡琰想要让他当奸细刺杀什么人,他哪有那个本事? “放心,这件事对你来说很容易。而且好处我已经帮你要到了,想必用不了多久,韩兄的任命书就该到了。你也不想韩兄和你一样吧?举孝廉出身却只做了个议郎?”蔡琰语气有些阴阳怪气,不乏嘲讽。 韩说脸色变了又变,他自认为是有才学的,可官运是他最大的伤痛,实在太背了。 “你……想让我做什么?”韩说咬了咬牙,为了儿子他准备拼了。 结果下一刻便低声哀求:“贤侄,我只是个拿不动刀剑的文人,况且年老体衰,行不得那杀伐之事。” “哈……不需要你杀人。”蔡琰无奈笑道:“我会在贵府住上一段时日,我要你做的事就是什么也不做。” “什么?”韩说很明显没听明白。 蔡琰神色一冷,缓缓说道:“家父请你去冀州点校新书,奈何伤寒阻路,我无奈只能借住贵府,等伤寒被治愈后再出发。” 既然蔡琰已经将对外说辞都告诉他了,他怎么可能不明白? 不过韩说依旧很担心,继续低声询问:“贤侄可否给我交个底?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蔡琰的脸色说变就变,忽然粲然一笑道:“韩叔父,你真的想知道吗?” “呃……”韩说一愣,连忙摇头:“不想不想。我应该怎么做?” 蔡琰指了指庄行问道:“韩叔父,您觉得您这位新管家如何?是不是知书达理,做事周全?” 庄行也很配合,收起匕首后行了一礼,周身气质一变,成为了一个世家公子。 韩说都看傻了,这人的气质说变就变的? 庄行当然可以说变就变,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世家公子,明镜司里的吏员基本上都是世家子弟,明镜司招人的第一条就是家里有钱,不会被行贿。 蔡琰成功住进了韩家,当然庄行并没有成为韩说的新管家,他在大将军府露过面,身份是蔡琰的家仆。 成为韩说新管家的是蔡琰的另外一个手下,名字叫韦琮。 韦琮也给蔡琰带来了她的下一个目标的信息。 收集情报是明镜司的必修课,而到了一个新地方,最容易的情报来源就是一些服务业的底层人员。 韦琮在自己下榻的客店里,从店小二嘴里套出了几个对于蔡琰计划十分合适的目标。 一共四个人,分别是关纯、耿武、张杨、赵昱。 这四个人的共同点就是贤名在外,却没有官职。 这里面关纯和耿武的关系比较复杂一些,他们是韩馥的追随者,韩馥在洛阳是有官职的,他们属于韩馥的幕僚。 韦琮也正是看上了他们和韩馥的关系,才将这两个人放在了名单里。 张杨则比较特殊,比起贤名他带兵的名声似乎更大。只是曹操手里根本没多少兵,自家兄弟都不够分,外人也没机会插一脚。 他在洛阳的身份其实很尴尬,他是一个心向汉室的人,当初何进为了干掉宦官集团,派了很多人去募兵,比如说王匡。 而张杨就是其中之一,要命的是在他募兵募到一半被匈奴人给扣了,直到公孙瓒玩儿了命的打匈奴时才将他救回来。 他一方面感念公孙瓒的救命之恩,一方面又不想给董卓卖命,便暂时居住在洛阳。 最后这个赵昱就有意思了,他是个真有本事的人,起点还很高,举孝廉后直接成了一方县令,并且做到了全国典范。 有些人想当官却没机会,有些人有机会却不想当。 同是举孝廉出身,赵昱平定黄巾起义的时候立下了不小的功劳,本是可以高升进入中枢的, 结果人家拍拍屁股,直接辞官回老家了。 赵昱的老家在徐州,徐州上一任刺史是陶谦。 陶谦这老小子可不讲究,派兵找到赵昱,全家死光和出来当官让他二选一。 赵昱被逼无奈,只得继续当官。 结果陶谦没过多久刺史之位就被袁绍接替了,命令他返回洛阳。 陶谦快要恨死袁绍了,直接将赵昱也带到了洛阳,人才根本不想留给袁绍。 哪知道等他到了洛阳之后根本没人理他,董卓也不给他安排职位。 这下赵昱开心了,反正只要不做官,在哪无所谓,开开心心在洛阳隐居。 陶谦的心眼儿可不大,见到赵昱开心他很不爽,派人将赵昱的名声传得人尽皆知。 赵昱不是不想当官吗?他偏要让赵昱当。 而且他也不怕赵昱当了官之后拿他怎么样,他的人脉赵昱可比不了,他能让赵昱声名显赫,同样也能让赵昱名声扫地。 奈何袁隗比他更不讲究,直接出手压制住了赵昱的名声,并且多次派人征辟赵昱。 赵昱觉得老袁家也不是什么好鸟,根本不予理睬。 蔡琰听完韦琮的讲述之后并没有将赵昱放在心上,反而对韦琮另眼相看。 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她的大致计划几个手下都知道,但像韦琮这么上心的估计没有。 “博然,这么积极……可不像你啊。”博然是韦琮的字,蔡琰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韦琮。 韦琮也没有隐瞒:“少卿,我这个韦,您不会不知道吧?” “嘿嘿……”蔡琰轻笑一声道:“所以你想让我将你举荐给主公喽?” “主公看重的是能力,我觉得我有这个能力。”韦琮的回答相当坦然。 蔡琰眼帘一沉问道:“那么是什么让你选择现在展现出这个能力的呢?” 这回韦琮没有马上回答,沉吟片刻说道:“韦氏在长安下的注失败了,韦皇后病故。族中决定换一个人。” “你们这些世家啊……哈哈哈……”蔡琰的眼神满是不屑,嘴角尽是嘲讽。 不过韦琮倒也没生气,家族生存就是这样,手段根本不重要。 毕竟笑到最后的,才是笑的最好的。 蔡琰也没过于纠结这个问题,反而问道:“你觉得他们谁最合适?” “赵昱。” ps:染血的洛阳会很长,主角要有一阵才能出来,里面会出现不少三国演义里没见过的人,诸位选择观看吧…… 第129章 染血的洛阳(四) 韦琮的回答让蔡琰心中唯有苦笑。 她确实是聪明人,但绝不是世上仅有的聪明人。 这些世家确实手段恶劣,可不得不佩服他们培养人才的本事。 蔡琰可以肯定,韦琮心中已经有一套行动方案了,甚至可以说十拿九稳。 这样的人才居然只在自己手下当个吏员,如果不是韦皇后死了,这个韦琮一辈子都会是个有些不思进取的吏员。 “你先下去吧,这些天就以韩说管家的身份跟着他,但有不对就地格杀。”蔡琰挥了挥手,示意韦琮可以出去了。 习惯了掌控一切的蔡琰面对陡然出现的强力手下极度不适应,若是在冀州还好,是用是杀有很多种选择。 但这里是洛阳,帮手自然越强越好,她只能选择任用。 而且赵昱确实是个非常好的选择,因为他有能力还不想做官。 不做官的理由很简单,要么是对世道失望,要么是对官场失望。 可不论哪一个,都证明赵昱是个十分自私的人。 没错,就是自私。 正直不代表无私,他可以做到公正,却无法做到怜悯。 蔡琰也有了对策,赵昱不沾染官场说白了就是怕死,有弱点便好办了,这场大疫就是最好的切入点。 “庄行,准备车驾,去大将军府。”蔡琰准备再次拜会一下曹操。 曹老板对蔡琰的拜访十分恼火,上午刚拜完,下午又来? 没完了是吧?要知道他可是很持久的! 然而恼火归恼火,该见还是要见。 “怎么?师妹在韩家住的不愉快?”曹操笑吟吟的问道:“我就说来大将军府住嘛,有些许下人伺候,你也习惯不是?” “不劳曹使君挂心,此次琰前来拜会乃有一事相求。”蔡琰对曹操依旧没什么好脸色:“大疫当前,洛阳百姓生活犹如水火。我欲开设粥铺施粥救人,望曹使君借我些许米粮。” 曹操哈哈一笑,颇为豪迈的说道:“我当何事,师妹且去找卫……” 后面那个字曹操还没说出来,就被蔡琰一眼瞪了回去。 曹操连忙赔笑:“师妹放心,我让长文拨予你一些。” 蔡琰的倒霉经历曹操多少知道一些,也不好在她伤口上撒盐。 蔡琰却不想白要,淡淡的说道:“多谢曹使君体恤,无需如此。借多少一定要记得清清楚楚,日后定如数奉还。” “不用……” “用。”蔡琰没有等曹操说完,抢声说道:“我蔡家还算有些家资,高显尚有店铺一间,还得起。” 曹操脸一黑,高显的店铺啊,蔡家果然投靠了王弋。 只是这心中酸涩是怎么回事?高显的店铺……他也想要。 不过曹操没有推辞,写了封手令让蔡琰去署衙找陈群后,便以身体不适为由送客了。 蔡琰也没有多做纠缠,拿着手令转身就走。 “主公,您为何对那蔡家小姐如此客气?”书房中,一位文士有些好奇的问着曹操。 “放肆。蔡师乃我恩师!”曹操冷喝一声,话锋一转:“仲德,你说师妹真的是想要施粥救人吗?” 文士正是程昱程仲德,他的字里虽然带着德,可说实话,这位和德一点边儿都不沾,字缺德还差不多。 缺德不代表缺才,程昱想都没想便答到:“必然不是,蔡氏小姐孤身来洛阳便十分可疑。” “是啊……”曹操裹了裹被子,有些疑惑的问:“可她一个女子能做什么呢?” 对此程昱也很疑惑,若蔡琰是王弋派遣探子的掩护,那她随行人员不应该只有一个。 “主公,可是要我去查探一番?”程昱不自觉压低了声音,算计一个女子这种事,传出去不好听。 “用不着。”曹操摆了摆手:“小小一个蔡文姬还需要我麾下大贤去算计?之前不是任命了韩说之子韩关为主簿吗?就让他负责这件事的钱粮调度好了。” “喏。”程昱行了一礼也不再纠结此事,开始谈正事:“主公,先帝和董卓留下来的马匹足够我们现在使用,但也只够我们现在使用。我们是不是应该联系一下韩遂?” “不妥。韩遂此人见利忘义、嚣张跋扈,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仲德,听说公孙瓒之子一直在北地郡?不如你去走一遭?”曹操神色凝重。 洛阳有很多马,但那些马一部分是刘宏因为收集癖收集来的,都是血统高贵的宝马,给士卒用肯定不行,留着赏赐将领才是正途。 另一些是董卓留存在洛阳的军马,这些倒是能给士卒使用,问题是用完就没了。 在没有马蹄铁的年代,马就是战争中的耗材,损失律不比兵器差多少。 曹操不是不想自己培育,可是没时间。大疫过去之后他就要去打仗,难道要让士卒骑着怀孕的母马和敌人作战吗?所以曹操将目光瞄向了公孙续。 “喏。” 程昱答应一声随即退下,他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只是凑巧遇到蔡琰而已。 对于曹操将目标定在公孙家身上也没什么意见,他之所以向曹操推荐了韩遂,就是因为公孙家本身不太和睦。 公孙瓒死后北地太守的职位应该是公孙续继承,可公孙续太小,如今不过十七岁。 公孙瓒的两个弟弟就坐不住了,虽然公孙续依旧是北地太守,却没有一点儿实权。万一哪一天上面两个叔叔玩儿腻了傀儡戏,公孙续必然人头落地。 程昱也明白曹操的意思,对他们来说混乱的公孙家才是一个好的公孙家,曹操既然派他去北地郡,那就没打算让公孙家有人活着。 曹操见程昱离去,裹着被子回到了卧房。一堆破事儿搅得他不甚爽利,也不知会不会影响接下来的驰骋。 不提曹操回去继续做游戏,蔡琰得到手令后便去了洛阳署衙,她需要将粮食尽快弄过来,然后依托施粥将赵昱聘到手下做个账房。 只是她的行程不怎么顺利,还没走出多远,便被一个人拦住了车驾,而且还是个卫家人。 说实话,蔡琰恨不得让所有卫家人都去死,但有一个人除外。 这个人叫卫凯,是河东卫氏分家的一位家主。 卫凯少年成名,是个十分有才学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卫氏的一支独秀。 实力永远是说话的底气,这么有实力很受家族重视,卫凯自然而然和主家走得很近。 主家两个儿子中,卫凯比较喜欢卫仲道,主要是他比较宽厚仁和,不像卫旬智略过人却阴狠毒辣。 当初蔡琰能从卫家出来,也多亏了卫凯说项。 不然按照卫旬的意思,蔡琰既然克死了卫仲道,就应该作为陪葬品一起埋了。 如今蔡琰再次见到卫凯内心十分复杂,她以为以卫凯的精明是不会追随曹操的,毕竟曹操并不得势。 看来卫家投资曹操的心很坚定啊! “文姬。”卫凯的脸色也不好看,现在茶楼中也没什么客人,他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想做什么?别人不了解你,我还是知道的。以你的聪慧,那些借口就别说了吧。” 蔡琰真的很头疼,她知道那个愚蠢的借口骗不了卫凯,于是只得无奈说道:“卫叔父,我来洛阳有我自己的理由。让卫家人离我远点,不然别怪我下手狠!” “哼,离你近点才好吧。”卫凯的脸色很难看,沉声说道:“你怕不是就为了他们来的。别以为你靠上了王弋就如何。回去!我就当你没来过。” “卫叔父,你觉得现在的卫家还需要我亲自动手吗?”蔡琰苦笑:“我来洛阳不过是路过而已,因为我进不去长安。” “别胡扯了,进不去长安你在洛阳逗留什么?我知道你对仲道的情谊,可仲道已经死了,你还想跟着他一起死吗?”卫凯丝毫没有给蔡琰留面子,直接说出了她的目的。 蔡琰眼圈一红,十分委屈的说道:“那他就白死了吗?凭什么他是弃子?凭什么那么大个卫家没有他一角容身之地?他凭什么必须死?我呢?凭什么将责任推给我?我克夫?我不要名节的吗?” “说这些都没有用。”卫凯神色依旧冷冽:“仲道已经死了,当时你们蔡家没有能力保住你,你要有被牺牲的觉悟。现在你依旧没有,王弋保不住你,这里是洛阳。你要清楚,在权力的纷争中只有利益,没有亲情。更何况你什么都不是,王弋不会为了你发动战争。” “那又如何!战争是你们男人在意的东西,我不在乎!我只知道我中意的人死了,死在家族内斗,被死亡!更何况他根本不想争什么!”蔡琰拍案而起,死死盯着卫凯。 卫凯终于有些动容,低声说道:“仲道的死怪不得别人,他的性格不适合在这乱世中生存。” 哗啦…… “胡扯!”蔡琰扫飞眼前茶具,对着卫凯大声咆哮:“他是错了,错就错在是个谦谦君子,错就错在他相信你们,错就错在他的名声比那些人好,错就错在他不是长子!” 卫凯闻言面色一变,赶紧呵斥:“住嘴,这岂是你一个妇人能说的!” “有什么不能说的?”蔡琰脸色全是不屑,嘲讽道:“我克死了仲道他们能说。我名节有亏他们能说。就连我被我父亲接回家,他们不也在说我心虚了吗!您卫家家大业大,您去打听打听,河南河北有谁不知道我的名字?有谁不知道我的经历?以后要我怎么嫁人?他们确实没将我埋了,但是他们逼我上吊您怎么不说!” “弃子就是弃子,能活下来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卫凯双目一凝,淡淡的说道:“这么说来你确实是为了我卫家来的?” “不是,你们不配。”蔡琰咬着牙,恶狠狠的说:“早晚有一天,我会让军队踏平你们卫家,鸡犬不留。” “唉……” 面对这样的威胁,卫凯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恐惧,而是叹息:“文姬,听我句劝,回去吧。你斗不过卫旬的,他根本不在洛阳,而是去了冀州。” “哈哈哈,哈哈哈哈……” 蔡琰忽然笑了,笑得无比放肆。 卫凯也没在意,等到蔡琰笑完忽然说道:“卫家也配?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知道王弋手下都是些什么人吗?你知道他的手段如何吗?你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吗?卫家?卫叔父,要不是您,卫家还不如中山甄家。小小一个卫家也敢参与到天下纷争这盘棋局中来?两头下注?您觉得配吗?” 对此卫凯无言以对,蔡琰说的不错,卫家到了他们这一代,要不是有自己撑着早就没落了。 卫家和甄家不同,甄家确实没什么能人,但他们有机会,甄逸和甄俨都很受当权者赏识。 卫家有能人,可他们没有机会。 同样是商贾世家,甄家就能成为其他人的钱袋子,卫家只能是大家族眼中拉低世家整体格局的低贱货色。 要不是卫凯年少成名,才学受到了一些人的赏识,卫家早就被人吞了。 这大概就是蔡琰记恨卫家的原因之一,他们蔡家是文化世家,她嫁给卫仲道都算是卫家高攀了。 即便蔡邕成了逃犯,可他身后还站着陈留袁氏这尊庞然大物呢,别忘了蔡邕的母亲可是袁氏嫡女。 蔡琰仇恨卫家的另一个理由就是因为卫仲道真的很有君子之风,他不仅学识好,更体恤百姓,在河东甚至天下都小有名望,蔡琰真的很喜欢他。 但这个名望威胁到了卫旬,所以卫仲道必须死。而卫旬选择的下手时间便是卫仲道的新婚之夜。 卫凯因为这件事和主家闹得很不愉快,在他看来这么做真的很愚蠢,卫旬只看到蔡家不行了就认为可以肆意妄为,目光当真短浅。 但他毕竟也是卫家之人,自然不可能让蔡琰真的对卫家动手,只得说道:“文姬,回去吧,回冀州去。卫旬去了冀州,那里是王弋的地盘,你想怎么拿捏他都可以。” “我说了我不是为了你们卫家来的。”蔡琰依旧倔强:“现在我没功夫,等我腾出手来再收拾你们。” “哼!” 见到蔡琰这么不听劝,卫凯没了耐性,起身便走。 蔡琰的泪水终究还是没有按捺住,汹涌而出。 在卫凯将要离开单间的那一刻,蔡琰忽然开口问道:“卫叔父,卫家管理冀州店铺的那些人呢?” “哼!”卫凯斜了蔡琰一眼,冷冷的说道:“他们运气不好,先遇到了我,死了!” ps:说一下哪些人是我编的,庄行、韦琮、韩关、卫旬。目前染血的洛阳这一段这四个是我编的,以后要是再有了我也会说明。其他人基本都是真是存在的,而且能力我基本上也是照实说的,赵昱、韦康、卫凯的能力都很不错,三国演义没出现而已。 韦氏我也没夸大,有兴趣的人可以去查一下,颠覆你们的想象。 另:另一本小说传了四章,叫《违规者的游戏》算是都市异能。也别着急去看,那四章大多是讲世界观的,更新也很不稳定,就当是我先还利息了吧。 第130章 染血的洛阳(五) 卫凯走后,蔡琰再也忍不住,将头埋在手臂中抽噎。 她又一次将关心自己的人从身边推走,而卫凯是最后一个。 父亲如此,王弋如此,任何想靠近她的人都如此…… 庄行默默关上了房门,这种事不是他一个下属能看的,还是少惹麻烦比较好。 良久。 蔡琰顶着通红的眼圈走出房间,浑身散发着冰冷的寒气。 庄行见状赶紧去侍弄马车,招惹这种状态的蔡琰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蔡琰这个状态现在肯定不适合去要钱粮,只得回到韩说家里休息。 车驾上,庄行一边驾驶着马车,一边在心中感叹。觉得蔡琰这个女人真的有趣。 你说她杀伐果断吧?她却将卫凯放走了。其实只要她说一声,自己就能冲进去干掉那个家伙。 你说她矫揉造作吧?这女人平时一点儿妇人之仁都没有,他们这些世家子要不是被收拾的狠了,怎么可能服一个女人? 当然,庄行是不会去和蔡琰探讨在乱世之中是该如何行事的,他只是蔡琰的手下,又不效忠蔡琰。 不过那个卫凯也确实够意思了。 庄行家是冀州本地的,蔡琰的事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而且刚刚在门外也听了个大概齐,在这种世道蔡琰能有一个这么关照她的长辈不容易啊。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家的破事儿也不少,父亲和族老们打得也很欢乐。 就在庄行胡思乱想的时候,车厢里传来的蔡琰的声音:“庄行,联系人去干掉他,做的隐密些。” “喏。” 庄行答应一声,心中又嘀咕开了:啧啧,最毒妇人心呦,最毒妇人心。人家放了你一马,你却要杀了人家,恩将仇报啊! 这就是明晃晃的双标了,但双标的不仅仅又他一个,上位者往往会产生极致的双标。 就比如此时正在颍川的袁绍,他就在破口大骂。 袁绍新年以来过得相当不顺心,第一件事当然就是伤寒。这次伤寒席卷了天下,几乎没有幸免的家伙。袁绍麾下不少文臣武将都染了伤寒。 第二件事其实也是伤寒,因为伤寒的原因,他立的那个皇帝死了。 老家伙本来就没两天好喘气,袁术和袁隗联手坑了袁绍之后,袁绍就更不想搭理他了。 结果这次伤寒来袭,根本没坚持多久就挂了。 第三件事来自青州,年前荀衍坑了一把王弋让他身心愉悦,一群贱民就让王弋打下白马的战利品付诸东流。 这件事在袁绍看来是很划算的一件事,那些粮食只要不给王弋吃,给谁吃都行。 结果今日得到消息,王弋从平原出兵,直逼北海国剧县。 袁绍刚准备点齐兵马和王弋打一场,结果斥候来报:濮阳发现张飞军大规模调动,意向不明。 这下袁绍不敢动了,张飞的军队他可见过,人人带甲不说,还是全身甲。这要是被掏了屁股,那他这么些年可就白玩儿了。 无奈之下袁绍只能祈求王弋不要打得太狠,能让淳于琼守得住。 其实袁绍不知道,王弋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出兵,他还在涿县指挥防疫呢。 平原出兵是张辽和郭嘉自作主张干的事。 其实也不能算他们两人自作主张,出兵本来就是商量好的,可现在不是出现伤寒了吗?按道理来说是不应该出兵的。 但郭嘉不这么想,他手下那两万青州兵可一点儿病都没有,职业军人、封闭军营让他们一个个都活蹦乱跳的。更何况王弋不是没说不出兵吗? 当他收到王弋下达防治伤寒命令的时候便起了歪心思,既然天下都有伤寒,那现在就是收拾袁绍的最好时机。况且王弋虽然没有拨粮草,军营里可还有小半年儿存货呢,而且不是还有青州可以抢吗? 郭嘉其实是个很功利的人,他做事从不在意过程如何,他只看结果。 很幸运,以他的才学可以很轻松的推断出一件事的结局是什么。 却也很不幸,他可以轻松推断出一件事的结局。 郭嘉派人向邺城申请了一批火油,派出去的人刚走出营门,郭嘉和张辽便出发了。他们只是象征性的知会了张合,张合来不来完成自己的任务,两人其实根本不在意。 临行前郭嘉分了兵,他和张辽领军一万走北路进攻乐安国,孙福带着自己的妹妹孙青走南路济南国和齐国,约定一个月之后会师剧县。 这几计划可以说不可能实现,一个月从平原到剧县,正常行军也不过如此,更何况还要攻城略地? 但郭嘉和孙福却将之变成了可能,因为他们真的就是在正常行军。 沉淀多年孙福早已不是那个被王弋吓唬住的黄巾渠帅了,气质愈发沉稳,谋略愈加周全。而且可以说是王弋阵营中为数不多专攻地势的统帅,水火之道信手拈来。 他的计策很简单,青州水系发达、高山众多,城池大多依山而建或靠水而建。 孙福一面派人给城中送信,一面要么在河水上流筑堤坝,要么靠着山势往城中射火箭。 那意思很简单,要么投降,要么全城死绝。 基本上没有哪个守将能扛得住孙福的手段,本来城里的人就要死不活的,这么一吓唬心理压力更大了。 孙福也不进城,对方投降之后他便绕开,坚决不沾染一丝一毫和伤寒有关的人,就连派去送信的人也不许归队,命令直接回平原待命。 孙福一路行军靠得是心理压力,郭嘉靠的则是疯狂。 郭嘉攻打的第一座城池是千乘县,由于王弋明令禁止手下军队屠城,郭嘉也不好违背。不过他将千乘县所有染上伤寒的人埋了。 没错,就是挖个坑埋了。活埋! 没有沾染伤寒的人郭嘉全部放走,让他们在乐安和北海讲述千乘的遭遇。 剩下一座空城郭嘉也没放过,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这一次他的目标很明确,河南的土地他一座城都不要。 张合要是能赶过来,他们就负责给张合开路。张合要是赶不过来,那他就去下邳抄了袁绍的老窝。 袁绍接到求援的时候这两路人马都已经打得差不多了,郭嘉被巨定湖挡住,在研究怎么渡湖。孙福则在齐国爬山,只要翻过去北海国近在眼前! 这场战争可以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有三个人在袁绍的阵营中声名鹊起。 郭嘉对时机的掌控和出其不意的进攻方向让人觉得恐惧。 孙福沉稳的策略同样让以荀衍为首的谋士们头疼不已。 但真正打响自己名号的却是张辽张文远,这一路上他在千乘砍了昌豨、乐安剁了曹豹、临济宰了眭元进,利县斩了韩莒子。 张辽真的杀疯了,这些还都是有名有姓的,被他或阵斩、或蹬城斩杀的将领有十几员之多。 也多亏了张辽有这样的战绩,要不然他们这一路也不会这么顺利。 乐安国是荀衍重点布防之地,可以说这里的士卒都是精锐。 然而这并不是张辽的终点,剧县会给他第一个名将光环,下邳则会让他名动天下。 当然,邺城也知道了郭嘉这次军事行动。荀彧一面给他们张罗粮食,一面紧急命令张飞在濮阳进行牵制,一面派人将郭嘉臭骂了一顿。 伤寒事大,忙得几乎所有人都将出兵打袁绍这件事给忘记了,军令就一直没有收回来,谁能想到郭嘉敢这么玩儿?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场仗无论如何都得打,既然得罪了,那就得罪死。弄不死袁绍,也要给他来一记狠的。 荀彧直接将建议送到了涿郡,让王弋督促张合速速行军。 王弋接到奏报后一面派人通知张合,一面将此事全权交给荀彧,他现在没工夫管这些,伤寒才是他最大的麻烦。华佗的信来了,送信的人是张机,算是给了王弋一个交代。 通过信件王弋得知了华佗现在正赶往益州,据说那里可能出现了瘟疫,他要是不过去,益州估计剩不下多少人了。 王弋推测这件事可能和他想的不一样,不仅仅是全国大流感这么简单,益州出现的瘟疫可能不是伤寒。 王弋推测的没错,益州确实不是伤寒。而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归根结底就在他身上。 由于他这个变量的出现,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益州的人去了益州。 有人会问是孙坚吗?不,是贾诩。 贾诩去了益州后只干了一件事,那就是让益州变成一个他可以依靠的地方。 益州是一块很神奇的地方,四川盆地和四面环山早就了它独特的地理优势。想要进攻益州只有两条道路,要么从江州进,要么从汉中进。 江州要么山,要么是水。 汉中则要么是山,要么是关。 想要进攻益州所消耗的物资将是个天文数字。 详细了解了益州之后,贾诩非常满意,这里简直就是为他设计的。而他只剩下了一个问题,益州内部对他产生的威胁。 这在贾诩看来就不是个问题,他给孙坚提出了两条计策,一个是行王道之事,施行仁政,拉拢豪族徐徐图之。另一个是兴霸道之兵,但又不服,满族灭门。 而根据孙坚的切实情况,贾诩向孙坚建议执行第一条策略。因为益州易守难攻,孙坚有的是时间整备益州。 然而事实却跟贾诩的建议截然相反,孙坚最终在益州大开杀戒,当真杀了个人仰马翻,诸多世家纷纷烟消云散。 造成这种局面和当时的时情和孙坚的性格有关。 当时因为道路难通,益州其实算是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里面的世家豪族经过几十上百年的联姻、争斗、淘汰,形成了一整套完整的利益链。孙坚贸然查收抢夺不属于他的东西,无论手段多温和,都是不被允许的。 孙坚又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他本身就信奉顺者生逆者亡这一套。被世家刺激几次,消磨干净不多的好脾气后,他举起了屠刀。 益州人要么感叹孙坚的强大,要么唾弃孙坚的暴虐,在没人的角落里,贾诩却在暗自偷笑。 他的目的达到了,孙坚真的是一把好用的刀。 并且如今的局面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身上,世家们只会将仇恨放在孙坚身上。 即便孙坚很依赖他,但他和孙坚保持了足够的距离,甚至就连孙坚自己也没觉得贾诩有多重要。 孙坚认为贾诩的意见虽然很好,可多少有些不切实际…… 当然,这些都是他老孙家的内部事宜,未来究竟是贾文和安心在益州养老,还是孙文台驾驭着这匹西北的独狼与天下争锋谁也说不清。 不过孙坚的大肆杀伐主要就集中在四川盆地的范围内,因为这里足够富庶,大户人家也多,不服他的更多。 这就导致了很多尸体来不及掩埋,被直接丢进了河水里。 腐尸到处都是,加之益州那湿热的气候,瘟疫在去年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对此孙坚没有任何办法,不过孙坚虽然解决不了瘟疫,但他能解决得了瘟疫的人。 于是另一个恶性循环开始了…… 直到年初的时候,贾诩才发现自己似乎玩儿脱了。他算到了一切,唯独没想到老天居然降下大疫。 可贾诩并不在意这些,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杀人的又不是他,他可是建议孙坚手段温和一些的。 大规模的伤寒外加益州本身就有的疫病,现在益州就是个养蛊地,双方你方唱罢我登场,誓要分个高下。而益州人只是两股疫病滋养自身的养料…… 这就苦了刘表和袁术,本来荆州和扬州没精力过什么大的战斗,情况应该是最好的。但随着不少益州人逃难而来,情况反而比久经战事的中原还差。 情况最好的其实不是王弋治下的幽冀,而是袁绍的青州。 原因无他,青州的活人真的不多了。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连年兵灾、瘟疫横行似乎都不能完全表达出大地的愤怒,它准备给青州致命一击。 曹操白天被人打搅了好事非常不爽,晚上刚刚结束战斗,准备睡个好觉。然而两封奏报让他彻底没了睡意。 一封来自平阴,平阴县令奏报黄河决口,希望曹操能调粮赈灾。 另一封来自青州,是一份密奏。上面写着王弋出兵,打下了半个青州。 “来人!传陈长文、荀友若、陈公台来。”曹操的脸色阴沉的可怕,迟疑片刻又吩咐:“派人盯着韩说府邸,我要知道蔡琰每天都在做什么!” 第131章 染血的洛阳(六) 洛阳,天下士人朝思暮想的圣地。 来到这里就能做官,来到这里就能出人头地,来到这里就能成为人上人。 然而,很多士人来到这里之后才发现,才华是这里最不缺的东西。甚至可以说才华都是狗屁,苦读十载不如四字:三公门生。 繁钦就是对洛阳失望透顶,他见证了董卓短暂的统治,见证了袁家龌龊的扩张。终于他等来了曹操,他无比坚定的相信曹操会见识到他的才华,曹操会需要他。 在陈琳和祢衡隔空对骂的时候,他一篇又一篇的文章送上去,只求被曹操看中。 事实却结结实实打了繁钦一耳光,曹操每天政务都忙不完,还要和洛阳中遗留下来的官员们斗智斗勇,根本没时间看那些民间呈上来的东西。 繁钦等了又等,最终他很确定自己的文章打了水漂。因为大将军府的一个仆役见他可怜,偷偷告诉他那些文章早就被烧了。 才学终究败给了现实,无奈之下他只得找关系做官了。 当然,繁钦并不是没有关系,甚至可以说他的关系很硬。他是颍川人,以前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名字分别为赵俨赵伯然、辛毗辛佐治、杜袭杜子旭以及陈群陈长文。 是的,他的小伙伴儿就是颍川四大名士。之所以他不怎么出名,一来是他不怎么喜欢名声,二来他有自知之明,觉得自己不及那四位很多。 那四位都是治国的贤才,听说辛毗是王弋麾下重臣,陈群更是曹操手下的后勤大总管。而他擅长文章,也只擅长文章。 辛毗曾邀请他去冀州辅佐王弋,可前有荀悦这种十二岁解读《春秋》的奇才,后有当世经学第一人郑玄,更有蔡邕、马日磾这种超级前辈。就算他文章做的再漂亮,也终究是他人陪衬。 其实繁钦也不想成为某方势力文学上的领头人,他看中曹操也是因为曹操手下文章写得好的只有陈琳,他只求给陈琳当个副手就行。 站在署衙前徘徊良久,繁钦始终下定不了决心。以前的好友如今只能让他仰望,他真的没什么脸面去求人家给自己赏个官做。 然而一家老小要养活,不做官他也做不了别的。 就在他准备放下脸面的时候,一辆马车来到了署衙前,里面下来了一名女子。 繁钦止住脚步有些好奇,这里可不是一个女人能来的地方,对方什么身份? 等对方进了署衙后,繁倾凑到守卫身边问道:“请问刚才那位女子是什么人?为何能随意出入这等重地?” 繁钦以为自己够客气了,毕竟他是个读书人,对守卫都愿意用“请”这个字了。 可守卫根本不愿意搭理他,这样的落魄文人洛阳多了去了,别觉得自己是个士卒就要有问必答,不配懂吗? 繁钦没有等到答案,有些急躁的说:“问你话呢,官服重地女子怎可随便出入?” “滚!” 守卫冷哼道:“再不滚拿你下狱。” “凭什么?”繁钦不干了:“我又没违法乱纪,问你个问题怎么了?” “快滚,不然说你强闯署衙,杀了你都不需要担罪责。”守卫也是好心,他觉得眼前这个书生可能读书读傻了,这种事还不是他们怎么说怎么是? “你怎么能……” “唉唉唉!吵什么啊!”一旁车夫凑了过来,一把夹住繁钦,顺手将个小布袋递给守卫笑着说道:“这不巧了么,这是我同乡的二傻子,求学的时候得了失心疯,你就当没看见如何?算是请诸位吃酒了。” 守卫也没管同乡为什么口音不同,但大家族中的狗都比自己地位高,更何况一个车夫呢?刚刚那位可不好惹,拿着大将军亲笔手令绝对不是一般人。 “赶紧带着。”守卫挥了挥手,心道大家族出来的就是不一样,随便出手便是他一月饷银。 “好嘞。”庄行一面打着哈哈,一面手臂略微用力,让繁钦不能说话却又不至于窒息死掉。 两人来到一旁的小巷,庄行匕首抵在繁钦肋间,低声问道“谁派你来的?” 庄行现在很烦,出门的时候他就发现有人盯梢,原本以为是曹操的手下,谁能想到居然不是。若真是曹操手下,不应该不知道蔡琰的身份,没必要这么好奇。 繁钦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心道自己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他光以为陈群当了官之后不干好事,公然召唤风尘女子。想着如果陈群是这种人他就不能与其为伍,没想到对方的身份不一般。想想也是,风尘女子怎么可能坐马车? “我就好奇……”繁钦想打个哈哈,可肋间一痛提醒他对方并不好糊弄,只得如实说道:“在下繁钦字休伯,颍川人士……” “繁钦?” 庄行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这个人,他确实知道这个人。明镜司平时处理的都是和世家有关的事务,辛毗作为辛家家主,自然早就被查了个底儿掉,繁钦在明镜司也是有备案的。 眼珠一转,庄行计上心来,他准备吓唬吓唬这家伙,于是说道:“听说你和辛佐治关系匪浅,他还给你写过信,举荐你去冀州做官。怎么?你可是那冀州王中和派来曹公这里的细作?” “此……此事乃是秘密……不对,我根本不是细作!你是如何得知我和辛佐治关系的?”繁钦大惊失色,他根本没想到那封私信居然会有人知道。 “天下之事曹公有何不知有何不晓?带我取了你的脑袋前去领赏!”说着,庄行就要用力将匕首往前送。 “且慢!我不是细作!”繁钦赶忙解释:“我……我确实是来求官的,可我真的没有想要背叛曹……公?你究竟是何人!” “你当然不是细作,哈哈……”庄行轻蔑一笑,他算是清楚这个繁钦只是凑巧而已,看来那些探子真的是曹操派来的。 于是他凑到繁钦耳旁低声说道:“可我是细作。” 繁钦双腿一抖,这种事怎么就被他给遇到了?对方在自己面前承认了身份,那自己必定是个死人了。 危难之际繁钦只能想办法自救,压低声音说道:“壮士,我如何才能不死?” “听说你很会写文章?曹公……曹公好啊!你觉得呢?”庄行似笑非笑的打量着繁钦。 “这……这……吾辈文人,怎可污人清白?”繁钦抖得更厉害了,造曹操的谣?还在洛阳?作死不需要这么麻烦吧? 庄行没有回答,只是将手往前送了送。 繁钦看到染红的衣服后急忙说道:“曹公好!真的很好!” “你们说完了没!” 巷子口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庄行看过去发现是那个守卫。 他眉头一皱夹着繁钦走了过去,谄笑道:“说完了,说完了。这就将他带走。” 守卫皱了一下鼻子,眼睛一下子看向了繁钦的伤口。 庄行见状悄悄握住匕首,准备将守卫解决在这里。 哪知守卫却说道:“别在这里动手,署衙门前影响不好。去北城,那里最近无头公案很多,多一个少一个不在乎。” 繁钦都傻了,他还想着求救来着。庄行心中却了然,这个守卫怕是将繁钦当作仇家的探子了,自己准备行那灭口之事。 “酒都喝了,没点儿下酒菜怎么行?”庄行又摸出来一个布袋笑道:“我就在给官爷指个不错的酒肆吧,北城的就不错。” “知道了,快走。”守卫接过钱袋,低声催促。 交易在心照不宣中达成,庄行打着哈哈将繁钦带回马车,守卫则在心中感叹,大家族出来的人就是厉害,比他这个小兵要聪明多了。 听听什么叫北城的酒肆?北城有个屁的酒肆,还不是收到了他建议的毁尸灭迹的地点? 繁钦是一动都不敢动,他现在只能责备自己愚蠢和运气差。 等到蔡琰从署衙出来见到繁钦后很是诧异,但依旧不动声色的上了马车。 回去的路上,庄行将刚刚发生的事讲了出来。 蔡琰没有急着去理会繁钦,而是玩味的说道:“看来这次真的不虚此行啊,我的手下一个个才能超乎想像的强,你也想让我将你举荐给主公吗?” 庄行一愣,也?是谁做了什么吗?韦琮吗? 不过他没有发问,而是低声说道:“蔡少卿,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若是不能活着回去,有什么前途可言?” “你倒是看得通透。”蔡琰轻笑道:“看来,是时候逼一下你们了,不然谁知道你们还藏了多少?” “蔡少卿,大家都是在为主公办事,没必要这样吧?”庄行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但这句话里警告的意味就很明显了,他在提醒蔡琰注意一点,这次可不是公事。 谁知蔡琰并未生气,而是同样轻描淡写的说道:“你也别忘了,这次我很可能就回不去了,为什么挑你们,心里有点数。” 很显然蔡琰很清楚这些人的命门在什么地方,此话一出庄心心中一凛,他不确定蔡琰是否留了什么后手,自己家中是否安全。这个女人做事很极端,他不敢赌。 “少卿明视,我对您忠心耿耿……” “不需要。”蔡琰打断了庄行的表忠心,淡淡地说道:“记住,你是对主公忠心耿耿。曹公?哼,曹公啊……对了,你去通知他们了吗?” “已经通知了,王任想必就要动手了。” “嗯,走吧。先将摊子搭起来,然后我们去会会那个赵昱。” “喏。” 繁钦一面在疑惑少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一面诧异的看了庄行一眼。从言行举止来看,这个庄行很不简单,那么那个王任究竟是谁?他们想要做什么? 王任是蔡琰带来的四个手下之一,其实真要论起来他是王弋的堂兄,还是没出五服的那种。他的祖父和王弋的祖父是亲兄弟,同一个爹妈生的。 但这件事王任从来不曾提及,自从他跟随王芷和王克见过王弋后,他就清楚自己的身份很敏感。 那么大一份家业谁都馋,可想拥有是一回事,能打理好又是另一回事。他的身份很容易被人拿来做文章,而在王弋受伤那段时间,也确实有人拿他身份说事。 当时那些王家人分成了两派,一派希望由王任出面成为家业的继承人,另一派则坚定不移的站在王弋这边,认为即便王弋死了也应该由王端来继承。 从长远的角度来说由王任继承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可惜王任自己是站在另一方的,因为他对未来不抱任何希望。 是的,他就是一个绝望的人,对所有的时情都抱有绝望的态度,他不相信王弋,更不相信自己。 不能说是王弋改变了他,但王弋能从那种状态下活过来,改变了他对王弋的看法,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觉得王弋能成事。 所以他就成了一个更绝望的人,断绝了一切社交,加入人人厌恶的明镜司,成为最得罪人的机构中最无情的那个,将绝望带给所有敌人。 他甚至不清楚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也没人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拼命。 好在王任的武艺是那些人中仅次于王克的,而王克又是可以和非暴怒状态下赵云过招的人,所以他可以很轻松的贯彻自己的行事准则。 这次的目标是卫凯,官职是御史而非大将军属官。 这就给了王任一个很好的刺杀机会,因为朝廷的官要回自己家,而不需要经常出入大将军府。 而且这个卫凯有个很不好的习惯,那就是出行既不骑马也不坐车,他走路还不带侍卫。 望着迎面而来的卫凯,王任将面巾带上,直直迎了上去。 就在两人相错之际,王任忽然低咳一声。 卫凯自然不会像那些愚民那样遇到咳嗽的人就急忙躲开,他刚想给对方说哪里能免费医治,谁知对方忽然指着他惊呼一声:“伤……伤……伤寒!” 卫凯能从对方露出的双眼中看到惊恐,可刚刚不是他咳的,而是对方咳的。 周围的人群呼啦一下散开,那个咳嗽的人也跑入人群。 望着周围满是仇恨和惊恐的目光,卫凯本不想解释的,但散开的人群并没有逃走,而是将他围成一圈,不远不近的跟着。 遭了…… 这是卫凯的第一个想法,但他并不慌,这里离自己家不远了,君子六艺岂是白学的? 果然,脑后忽然恶风突起,卫凯一个闪身,一拳将对方打到在地。 但这并没有结束,一道身影从对方身后闪出,用匕首一下子扎在了他的腰腹。 不是一击,对方明显是个老手,速度极快的连续数次捅刺,让卫凯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 此时卫凯也看清了凶手,正是那个在自己身边咳嗽的人。此人现在眼中没有一丝惊恐,全部都是淡然。 卫凯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王任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身躯向前一步,顺手一击敲在卫凯后颈,然后低着头钻入了人群。 良久,另一个看热闹的人壮起胆子,拾起了掉在地上的木棍…… ps:繁钦确有其人,社交关系也确实很硬。王任当然就是瞎编的了。 第132章 染血的洛阳(七) 嘭! 曹操一脚踢翻面前的几案,对着手下文武咆哮:“我麾下贤士数百,良将千员,却没人能给我一个合理的方案吗?要你们何用!” 下首的文武们默无作声,默默承受着来自曹操的怒火。 这不能怪曹操发这么大脾气,春汛来袭,平阴城已经没了,眼瞅着河水就要到洛阳了。曹操真的救人也不是,不救人也不是。 平阴能剩下来的百姓总共也就数千,犯不上为此大动干戈。况且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现在洛阳的伤寒还没解决,再放灾民进来必然雪上加霜。 可不救的话名声也就完了,要是这些人跑到其他地方一宣扬,很影响他未来的治理。 其实应对眼下的局面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放弃平阴,直接将那些灾民灭口。曹操不清楚这一点吗?他当然清楚。可这种话他不能说出口,必须有个以后能背锅的人。 问题是能想到灭口的人同样明白这种话不能轻易说,现在局势不明,哪方势力能最终问鼎还不清楚,遗臭万年不是不可能。 曹操有点想念程昱,程昱就没有道德方面的顾忌,一切以利益最大化优先。 可现在程昱不在,无奈之下,曹操只能将目光定格在荀谌身上。 荀谌见状一阵头大,这种事是能随便说的吗?说出去荀家积累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不过看到曹操那副神色,不说些什么肯定是不行的。于是荀谌想了想说道:“主公,我们可以在城西北设营,我们以粮草不足为由,不放他们入城即可。” 这可不是一个好计策,一旦实施,对于百姓来说不过是多活两天少活两天的问题。但这个计策能解决曹操的问题,洛阳没有粮食,难民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就近的谷城县和河南县,到时候曹操的问题就成了刘辩的问题。 壁虎断尾,壮士断腕。 曹操解决不了天下人的问题,至少目前解决不了。该下狠手的时候下狠手他还是清楚的。 “谁来负责此事?”曹操目光如炬,希望有个冤大头站出来牺牲自己。 可这个冤大头依旧没人愿意当,不是没人愿意为曹操效死,关键是办了这件事以后,活着还不如去死。 曹操也知道这不是个好差事,关键时刻也只能拿自己兄弟来挡枪了。 他的目光移向了夏侯惇,夏侯惇可是和曹操从小一起光屁股玩儿到大的,自然明白大哥是什么意思,只得准备起身应下此事。 可就在这时候,陈群忽然说道:“主公,满朝文武皆应为大汉子民出力,为何一定要主公您麾下属官前去?” 陈群的话一说完,不少人脸上都变了颜色。陈群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这种耗费名声的事就交给那些只吃饭不干活的朝廷官员就好,没必要脏了自己的手。 很多人都知道这么做对曹操有利,但同时也有很大的弊端。陈群的做法已经不是上官委任难题这么简单了,而是实打实的政治倾轧。 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就将脏活交给其他派系,他曹操想干什么?洛阳没有皇帝了,就轮到他曹操说了算吗? 其实洛阳就是曹操说了算,可很多人都看不起曹操,这里面有两个方面的原因。 第一,曹操的身份原因。要是曹操不叫曹操,而是叫夏侯操,那看得起他的人就多了。 第二则是曹操的志向。他一心想要匡扶汉室,这就给了那些人一个错觉,他们认为曹操是可以凭借家室和背景欺压的,曹操会在他们制定的规则中和他们博弈,曹操也会遵守这个规则。 长久的官宦生涯让在洛阳为官的很多人自命高人一等,他们这些高雅的文人不屑于和粗鄙的武夫为伍。 可惜他们不知道曹操不是粗鄙的武夫,他更喜欢成为规则的制定者而不是服从者。 “长文觉得何人可当此任?”曹操垂下了眼帘,他不想让手下人看到自己的野心。 陈群是什么人,马上就抛出了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主公,您觉得王子服如何?” 曹操心中一动,这确实是个好人选,王子服可以说是他的心头大患了。 王子服这个人和他差不多,都是心系大汉的人。但不提王子服三天两头提议另立新皇这件事,单单他的身份就很让人头疼。 说起来王子服的起点可不低,甚至和王弋一样,初登场就是秩比两千石的北军五校尉之一越骑校尉。后来因为功勋升了官,做到了大汉的偏将军。由于不认同刘辩的合法性,便留在了洛阳。 大汉的偏将军和三国时的阿猫阿狗可不一样,当时一个杂号将军都能领兵数万,何况是偏将军。 就是这么一个纯粹的武将,却和那些文人士大夫们关系极好,明里暗里针对曹操。如果能借这个机会将他的名声搞臭,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但是有一点曹操非常担忧,王子服是个武将,如果他组织起难民反抗自己,那就更麻烦了。 于是他问道:“若王子服煽动难民叛乱将如何?” “主公,这不是正好吗?”陈群低笑道:“既然王子服煽动难民叛乱,那城中必有内应……” 曹操了然,陈群的计策完完全全就是一场政治倾轧和肃反行动,难民只是个借口,处理掉那些不服从自己的人才是陈群真正想要做的。 “既然如此,传我手令……” “不可!” 曹操还未说完就被人打断,只听那人说道:“王子服如今并非将军,大将军令名不正言不顺,还是从那里下旨比较好。” 说话的是桥瑁,那里则是皇宫。 曹操闻言心中一沉,假传圣旨会对以后行事非常方便,很多事都能直接绕过黄宛那几个三公。可一旦开了这个头,他曹孟德可就是和董卓成为一路人了…… “王必,此事你去做。”曹操点了自己麾下最信任的人之一。 “喏。”王必起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他对曹操是绝对的忠诚,根本不关心曹操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只关心曹操让他做什么。 难民之事算是有了一个应对方法,接下来曹操便对于春耕之后的战略进行了部署。 有一个人是曹操麾下重谋,此间却一言不发,这个人就是陈宫。 他全程眼神就没离开过陈群,双目中逸散着杀机! 陈宫和陈群都姓陈,但他和陈群的出身可差了十万八千里。他出身寒门,少时又喜欢结交名士,对官场抱有着美好的幻想。 不像陈群,陈群一家官运就没断过,皇帝都追在屁股后面求他们家做官。所以陈群早早就看穿了官场的本质,与人为善不会又任何好结果,得来的只有破家灭族。 不能说是谁对谁错,只能说一个是理想主义,一个是现实学派。这就导致了陈宫很看不上陈群的做法,他认为王子服这样的忠贞之士不应该成为被利用的筹码。 当然他没有怪曹操,而是将陈群归入了奸佞小人这一类,日后必是大患。 不得不说陈宫猜的没错,陈群虽然不是奸佞小人,但确实是个大患。 他这么做的目的有二,一是为了帮助曹操解决麻烦。二是想办法将曹操孤立起来,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打破旧有的官僚体制,制定一个全新的考核制度。 想要做到这一点仅凭他一个人是不行的,他需要一个强力的帮手,而曹操就是那个强力的帮手。一旦他的构思能够实现,世家将完全为曹操所用,那时曹操就会拥有用不完的人才。 是的,此时陈群就在为他那九品官人制做铺垫了。没人知道陈群这么做到底是为了私心还是公义,或许他真的已经对现如今的官场失望透顶,想要选拔一些德行高尚的人来。但他一个人琢磨出来的东西终究漏洞多多,想要钻空子的人同样多多。 会议持续了一阵便结束了,陈群脑海中盘算着自己的计划,也没注意到陈宫的眼神,上了马车自顾自回署衙理事去了。 路过市列时马车忽然停下,陈群有些疑惑,探头出来看了一眼,发现前面排起了长队,不知在做些什么。 他唤来车夫问道:“前方发生合事?” “回少爷,前方有人施粥,百姓争相领取。”车夫是陈家老人,称呼也随了陈家的称呼。 陈群略一思索便走下马车,来到施粥地点,发现果然是蔡琰正名人给百姓分发。 这个蔡琰也是有趣,粥棚前两日搭起来,每日向自己领两石米粮,既不多要也不少要,每天发完就走。 “蔡家小姐,可需要我派些士卒来维护秩序?”陈群走上前询问要不要忙帮。 蔡琰行了一礼淡淡的回道:“无需陈尚书操心,我放完这些便走。可是阻碍了道路?尚书稍等,我这就命人让百姓让开。” 说着,蔡琰看了一眼身边的庄行。 庄行会意,大声说道:“老少爷们儿,且听我说!都靠边站,别耽误了陈尚书的行程!我家小姐能在此施粥,多亏陈尚书相助,大家谢谢陈尚书啊!” “不可!”陈群赶紧喝止庄行。 然而百姓哪管那些,有些性子耿直的当街就给陈群跪了,大声说道:“多谢陈尚书活命之恩!” “放肆!”蔡琰也低喝一声,骂道:“狗才安敢多事!还不谢罪!” 庄行先是双眼茫然,接着直挺挺给陈群跪下,抡圆了给自己两个大耳光,一边说道:“小的有口无心,得罪了尚书,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算了,算了。” 陈群打了个哈哈便往车上走,难得他真的想帮个忙,结果却碰到这么晦气的事。 望着陈群车驾离去,蔡琰低声说道:“起来吧,你可是真行啊,说跪就跪。” “哼。”庄行冷哼一声,臊眉耷眼的走到蔡琰身边,嘴里却说道:“我给他跪了,他就得付出代价。这一跪他不杀个千八百人都不行。” 庄行的计策确实十分歹毒,陈群刚刚代表了官府,庄行让百姓跪拜陈群似乎一点问题也没有。但这里面就涉及到了一个问题,官府在大疫当前之际并没有开仓放粮。 也就是说蔡琰是凭借关系从官府要来粮食发放给他们这些百姓的。或许现在这些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可当他们反应过来之后就不会感谢官府了,那些跪过的百姓更是心中觉得吃亏,心里怨气会出奇的重。 这也是为什么陈群匆匆离去的原因,他不会和一个下人计较,但也不能接受百姓的跪拜。 当然,想让他们聚众闹事光凭这点儿怨气是不够的,不过没关系,蔡琰还有另一个王牌,她带来的第四个人——令狐威。 仅凭这个名字就能让人想到此人必是出身高贵,威武高大之辈。 其实不然,这家伙和太原令狐家没有半毛钱关系,而且一点武功都不会,他就是个骗子。 令狐威的真实姓名已经无从考证了,或许连他自己都已经忘记。不过他之所以能加入明镜司,就是因为他的骗术很高明。 令狐威身材匀称、相貌俊朗,在这个通讯不发达的年代,他是为数不多敢用世家大族名头唬人的角色。而且他唬的相当成功,学到了满腹经学不说,还在冀州得了个风流才子的名头。不少世家小姐都仰慕于他,而他却从未倾心于任何一个。 也活该令狐威倒霉,他在邺城行骗居然骗到了王芷的头上,想凭借王芷在王弋手下谋个官职,为以后创立属于自己的世家做准备。 王芷哪是那么好糊弄的?差点就阉了这货。好在令狐威有个绝技被蔡琰看中,收下来当了个手下。 令狐威的绝技是书法,他没有自己的流派,却擅长所有的流派,临摹仿写手到擒来,就连字体神韵都能入木三分。 他被蔡琰派出去寻找一个人的笔迹并加以模仿,这个人不是什么大人物,名字叫做李巡,是个宦官,还是个已经死了的宦官。 第133章 染血的洛阳(八) 清明的细线滑落天际,在厚重的石板路上摔得粉身碎骨。 都说一场春雨一场暖,但今年的淅淅沥沥却浇灭了洛阳百姓心头的希望。 屋外逐渐升高的温度正一点点消磨着畏缩在屋内之人心中最后的一点儿人性。 上天给予了他们启示,想要活下来,就必须让其他人去死。 没人喜欢杀人,更何况街里街坊的住着,多多少少都有些情面。 可不杀不行,有些人不死,就会连累很多人死。 今日在北市锣巷中居住的百姓便做了一个决定,他们要杀死一个人,一个自伤寒开始以来从未出过家门的人。 这个人叫徐衍,平日里深居简出,和街坊没有太多交集。不过他人很好,似乎也有不少资财,只要谁家有困难找上他,他都会接济一下。 没人知道为什么一个有钱人会住在锣巷这种平民区,但接触过他的人都知道徐衍是个宦官。身上不仅有一种奇怪的味道,说话也细声细气的。 所以徐衍的人缘其实相当不错,出手大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谁家也保不齐惹上什么是非,宦官的话语权很大,到时候也能求人去官府中说项。 可是这次却不一样,也不知是谁提出来的,一条流言在锣巷的百姓中流传开来:宦官无儿无女,活着只会浪费粮食。如今大家缺粮少药,不如杀了他省下些粮食。这个宦官的钱一定是贪赃枉法得来的,到时候大家分一分也是为民除害。 起初很多人是不相信的,毕竟他们都受了徐衍的恩惠。可万事就怕细琢磨,万一那些钱真的是欺压百姓而来,这场大疫早有传言是因为宦官干政而来,到时候伤寒降在自家人身上,那不就是受了牵连? 昨天夜里锣巷百姓瞒着徐衍悄悄聚在一起商量了一晚,最终决定不管传言是真是假,都让他体面的升天。 是的,就是升天。虽然都讲究入土为安,可他们并不想让徐衍安生,他们决定在外面锁住徐衍的房门,一把火连房子带人一起烧了。 至于徐衍的那些钱财他们也不想要了,花那些钱会让他们良心不安。 呵,良心啊…… 徐衍就这么被蒙在鼓里……啦? 当然不是,徐衍虽然之前或许不知道邻里乡亲想要杀他,但他现在一定知道了,因为他家今天来了一位客人,还是个书生。 徐衍不认识眼前这位叫令狐威的书生,但听完令狐威的讲述之后,徐衍笑眯眯的给他煮了茶。 令狐威不知道徐衍想干什么,这种关头不是应该赶紧跑吗? 于是他有些疑惑的问道:“徐内侍,有我护持你,走出这锣巷不是什么问题,就算是出洛阳……” “无需如此,无需如此。”徐衍摆摆手笑道:“老朽已是花甲之年,没什么好活的了。” “花甲怎么了?花甲就该死吗?花甲就要被那些刁民害死?”令狐威对徐衍的回答非常不满,蝼蚁尚且偷生,这老家伙却要寻短见? 哪知徐衍却说道:“我自幼入宫,见过曹节、王甫的嚣张跋扈,见过窦武大权独揽,见过李膺才华傲世,见过张让贪得无厌。老朽见过太多太多……就像我知道令狐先生次来不是真的为了救我一般。” 令狐威一时有些语塞,他的来意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确实不是来救徐衍的,他希望从徐衍这里得到一封李巡的手书。 灵帝一朝为人所知的宦官大多是张让、赵忠之流,很少有人知道其实刘宏麾下有一批为人相当不错的宦官。 比如吕强、李巡、丁肃等等……也包括眼前这个徐衍。 这些人推动了很多大事,吕强是结束党锢的倡导者之一,而李巡则和一些士大夫向刘宏建议官方校准了《五经》,和杨赐、蔡邕、马日磾一起督造了熹平石经。 这些事情在民间流传的非常少,一方面张让那帮人实在太坏,百姓总喜欢将坏事拿出来不停鞭挞,却很容易忘记那些好人。另一方面士人虽然认可这些宦官,但他们要和张让等人对抗,自然不可能大肆宣扬宦官的好。 要不是蔡邕也参与了熹平石经的编撰,蔡琰都不知道有李巡这些人。 蔡琰想要伪造一封李巡的遗书,通过这封遗书向那些受了熹平石经恩惠的寒门士人传递一个消息,希望他们能团结起来给曹操上书,让他进爵。 到时候繁钦的作用就展露出来了,蔡琰见识了繁钦的文采,比自己只强不弱。由他写一封慷慨激昂的劝进文再好不过。 但想要模仿李巡的笔迹并不容易,毕竟他已经死了。好在徐衍是李巡的好友,两人曾经应该有书信往来,想必能从徐衍这里找到自己想要的。 令狐威靠着自己行骗的本事几经打探才找到徐衍如今的住处,结果就听说了那则流言,赶忙过来想要依靠救命之恩让徐衍报答自己,哪曾想老家伙本来就不想活了。 在令狐威的意识里这种人最难搞,他们连死亡都不害怕,也没什么东西能让这些人产生欲望。 望着有些不知所措的令狐威,徐衍到先发问了:“令狐先生,说说你的来意吧。我一个没有实权的阉人恐怕没什么值得图谋的,若是想要些钱财那我到还有些,多年来在宫中生活,也没个需要花钱的事项,存下不少俸禄。” “徐内侍,我并不缺钱。”令狐威摇了摇头,压低声音:“我想要一封李巡李内侍的手书。” 徐衍闻言似笑非笑的说:“令狐先生,李巡乃我至交好友,你若是想拿他做文章,不如杀了我轻松些。” “并非如此。”令狐威赶紧解释:“我多次阅览熹平石经,感恩李内侍的所作所为,想留存一篇手书,供以后观瞻。” “放屁。你想要手书为何不要主笔人蔡伯喈的?为何不要杨伯献的?李巡只是一个内侍,何德何能?”徐衍一点儿面子也没给,直接戳穿了令狐威。 令狐威也很懊恼,蔡琰要求的时间太着急了,他还没跟这个徐衍混熟,很难得到想要的东西。 可蔡琰下的是命令,令狐威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难道你就不想让李内侍的事迹流传下来吗?要知道汉盛先生的事迹已经在冀州被伯喈先生编入新着史书中了。” “你是冀州王中和的手下?”徐衍脸色一沉,一下子就猜出了令狐威的身份。 令狐威心中一惊,他没想到这老宦官的心思这么活络。 但他必然不能承认,于是说道:“我在冀州游学时听说而已,想为李内侍发声也不过是一己私愿。既然你们自己都不想让人们记得,那就让史书上记载先帝一朝的宦官都是张让之流罢了。” 说罢,令狐威起身就要走。他准备赶紧去找王任,在这里的刁民没动手前将这个老宦官干掉,看看能不能找到李巡的手书。 “站住。”就在令狐威开门之际,徐衍忽然叫住了他,缓缓说道:“我只是个无用的阉人,承蒙李巡看得起我,将我等视为友人。我们这几个根本比不了他,就更别提和吕汉盛相提并论了。不过我们可以死在角落,但李巡的名字必须写在史书上,他配!” 令狐威嘴角忽然勾勒出些许不屑,世人不论什么身份,不都要被名利所困?哼,这个徐衍也不过如此。 然而下一刻令狐威就想夺门而逃,年过六十的徐衍借着桌案一蹦三尺,从房梁上取下了一个包裹递到他面前。 这家伙会武功! 令狐威都麻了,这种人他居然还傻乎乎的用自身安全去施之以恩?就刚刚那两下子,整条锣巷的百姓都不是这老宦官的对手! “拿着吧。”徐衍将手中的包裹向前送了送,沉声说道:“这里面有我们往日的书信以及李巡对政局的看法,我不管你们想做什么,但李巡必须要被写入史册,必须是个好人。不然我做鬼夜夜找你索命!” “你……你为什不跑?”令狐威接过包裹,颤颤巍巍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为什么要跑?难道他们说错了吗?我们这些阉人难道不是无儿无女吗?活着难道不是在浪费粮食吗?” 徐衍的嘴角露出了笑容,但令狐威看不懂那种笑容是欣慰还是苦涩。 “去吧……”徐衍挥了挥手,不在言语。 令狐威走出房间,关上房门的一霎那,他忽然听到房内传出徐衍的声音:“汝南李巡、济阴丁肃、南阳郭耽、北海赵佑,四位兄弟慢走,且等一等下邳徐衍,衍这就来找你们了……” 令狐威拎着包裹走进小巷,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为什么自己为了求学骗人的时候没人能拆穿,可一旦为了功名骗王芷的时候却被一眼识破。 真的是因为王芷聪明吗?或许吧…… 但骗子终究是个骗子,有些时候装的再像,也学不来世家那种深入骨髓的传承。 士终究是士,不是自己这种低劣的人能够模仿的。 几道人影从旁边的巷子闪了出来,身上都背着一捆捆柴火。 一个人从柴火中抽出一条铁链,将其锁在了道低矮的房门上。 随即几个人将柴火放好,点燃了那间不大的房屋。 放完火后几个人掉头就跑,都不敢确认会不会熄灭。 他们走后,令狐威又从巷子中走出来,他刚刚并没有立即离去。 望着逐渐燃烧起来的火焰,令狐威陷入了茫然。 士真的又出路吗?真的值得吗?这么做有意义吗? 令狐威忽然觉得非常讽刺,为了虚无的兄弟之情徐衍愿意赴死,可周围这些受了徐衍恩惠的人却因为一个可笑的理由要杀死自己的恩人。 或许眼前的熊熊烈火烧死的并不是徐衍,它将某种精神消灭在了这里。跳动着的明亮不知是在雀跃自己的杰作,还是为徐衍的离去起舞。 令狐威认为火焰应该能发出声音,不是燃烧树枝的噼啪声,而是像人一样能说话。这样或许整个天下的人都能听到火焰为徐衍所唱的悲歌…… “走水啦,走水啦!” 不知是谁在哀嚎,许是春风也不想徐衍如此籍籍无名,它吹动着火焰,让其蔓延到其他房屋之上。 令狐威顶着细絮般的春雨走向远方,这里没什么可看的了。 下着雨都能让火势蔓延,看来上天都不会保佑这些愚民…… ps:本来想随便写写,过年了,不写太沉重的东西。但最近拜读了一些易大师的作品以及他发表的言论。曾经我以为易先生是个很有文化的人,现在看来易大师确实很有文化,却也只剩下文化了,唉…… 第134章 染血的洛阳(九) 一炉清香,一盏淡茶。 丽人斜倚着床榻,掌中轻握一册竹卷。 所谓美如画其实并不需要主人公有多漂亮,和谐而又恬静的氛围自成一幅画卷。 香是王玟自制送给周围好姐妹的,淡淡的药香安神醒脑。 茶是王弋炒茶实验的产品,被他送给周围一些人尝试。 蔡琰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认真阅读什么了,手上这册东西是令狐威费了好大劲送过来的,文采幼稚可笑,词句狗屁不通。 但她依旧读的很仔细,因为这是一个人二十年从大字不识到忧国忧民的转变。 说实话李巡的政见真的不怎么样,幼稚的有些可笑。 作为一个在皇宫中生活了一辈子的宦官,居然将治理天下的希望寄托在官员的人品上。 任用贤能是这卷文章中出现得最多的词汇,可贤能是个什么标准?怎么保证他们以后不会贪赃枉法? 也不知李巡是从什么地方看到高祖乃道家治国,居然认为无为而治才是解决刘宏麻烦的最好办法。 他也不想想,高祖和惠帝敢这么玩儿,一是有着绝对强硬的御下手段,二是萧何曹参是什么人?刘宏一朝有谁能和这两个比? 这种简单的道理古今学堂随便拉出个孩子都知道,蔡琰自然不屑这种想法。 更何况鸿都门学是个什么成分大家都清楚,大概只有李巡觉得刘宏弄出这么个东西是为了选拔有能力的官员吧。 当然,不屑归不屑,蔡琰一点儿嘲笑的意思都没有。 一个自幼进宫伺候人,斗大字不识一个的宦官为了天下百姓都能拼命学习,饱读诗书的世家子们大多却忙着争名夺利。 也不知是可悲的世道,还是可悲的人。 砰砰…… “进来。” 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蔡琰的思路,她放下手中的书卷看向门口。 庄行走进来低声说道:“少卿,听说城外来了一群难民,是从平阴来的。” 蔡琰闻言眼帘一沉,起身吩咐:“备车,去找赵昱。” 庄行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去找赵昱了,原本想着凭借武力威胁不是一件难事,谁能想到赵昱老婆孩子全病死了,这家伙没了牵挂,根本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所有人都知道赵昱是装的,他要是真的那么挂念,为何不追随他们而去?说到底还是怕死。 但没人敢真的将他逼死,都说两条腿的人遍地都是,可想找一个有能力又闲着的还真不容易。 没错,看上赵昱的不只有蔡琰,陶谦一直没有放弃他,也没有放弃外出为官的打算。 人才是要靠抢的,要是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蔡琰能将陶谦淹死在茅房里,这家伙实在是太可恶了。 或许是感应到了大限将至,担忧自己两个儿子未来的生存问题,陶谦这段时间奔走的格外积极。 特别是在拉拢人才方面尤为卖力,他想外放一方太守给儿子们铺路,似乎走对了门路,眼下正忙着寻找自己的属官。 简单整装,蔡琰带着庄行出了门。 她一直在思考陶谦到底走的是谁的路子,肯定不是曹操,或许是黄琬那帮人的。其实这里面涉及到了一个问题,让她一直摸不准。 一个当过刺史的人,外放肯定不能是个县令,要不然那就不是外放了,而是打脸。可曹操现在哪还有一郡之地给陶谦呢? 而且陶谦是黄琬一系中与曹操争权的骨干力量之一,黄琬不可能这么轻松放人的,他们之中到底有着什么样的交易? 陶谦这个人蔡琰不熟悉,但黄琬她可太知道了。 黄琬可以说是文人最标准的理想模版,聪慧但不钻营,正直却不迂腐。 黄家人如何不好评价,毕竟出名的人物很多,王弋手下的黄承彦、刘表手下的黄祖、孙坚手下的黄盖,多多少少都能从黄琬这里扯上些亲戚关系。 可黄琬从不在亲属上做文章,他祖父当过司徒,他却拒绝了因为祖父而得来的官职。 童子郎,那可不是一般有学问就行的。 而且黄琬对曹操也没有太大的意见,曹操的能力黄琬是认可的,但曹操霸道的行事手段却让黄琬有些不爽。他的本意是曹操主军,他主政。 就是这么一个人,能任用陶谦就已经是在降低自己的底线了,陶谦在他手里也只是棋子而已,怎么可能放出去? 蔡琰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所以然,索性放在一边,下定决心就算是绑也要将赵昱绑走。只是陶谦不要出来搞事才好,特别是那个叫陶应的家伙居然敢调戏她,王弋都不敢调戏她,真是找死。 人们的想法大多时候是一厢情愿。 果然,庄行将马车驶进了一条小巷,转头低声说道:“陶谦刚刚离去。” 蔡琰都想让王任去弄死那货了,咬着牙问:“赵昱呢?” 庄行低声回答:“并没有跟着。” “走。”蔡琰松了口气,低声吩咐。只要赵昱没答应就行。 两人信步走去,庄行敲开门后看到赵昱青得发黑的脸色有些奇怪,不明白这是怎么了?这不会就是印堂发黑命不久矣的征兆吧? 赵昱叹了口气,将两人迎进正厅。 蔡琰刚想客套两句,谁曾想赵昱却先开口了:“我要一处宅院,至少也最多要一个县令,我要离开洛阳。立刻离开!如果你办不到就请回吧,我们没什么可谈的了。” 蔡琰被赵昱这一出整懵了,以前她开出的条件可大了去了,甚至都开到了太守,金银珠宝、美女侍妾不计其数。可赵昱连点头的意思都欠奉,这是因为啥? “唉,洛阳真的是是非之地啊,再不走可能就完了。”赵昱见蔡琰没有反应过来,只得解释:“陶谦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要是我不和他去扬州,他儿子就会杀了我。” 蔡琰更是摸不着头脑了,扬州?怎么又和袁术扯上关系了? “赵元达,讨价还价讲究的是诚意,你这诚意可不足啊。”蔡琰没有立即答应,她打算问清楚再说。 赵昱倒是没隐瞒,解释道:“你可知陶谦的夫人是谁?他夫人甘氏的家族在馀姚也算是个大族,而年初的时候,袁术的儿子袁耀娶了甘家的女子为妻。妻!再加上传闻中袁术得了玉玺,陶谦……呵呵……” 望着赵昱苦笑的神色,蔡琰了然。心道还真是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啊。陶谦在洛阳撞的满头包,这是打算改换门庭了? “黄子琰知晓此事吗?”蔡琰顺嘴就问了出来,继而脸色一变。 果然,她看到赵昱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缓缓说道:“你果然不仅仅是来让我做个账房的对吗?什么见贤心喜都是鬼话,洛阳贤能的人多了,我不觉得我赵昱有什么过人之处。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呵……”见赵昱如此胸有成竹,蔡琰索性不装了,眼神示意了一下庄行。 庄行见状没有丝毫犹豫,匕首直接捅进了赵昱的胳臂,并死死捂住他的嘴巴。 蔡琰神色冰冷的说道:“陶谦恐吓你说要杀了你,但我却真的能杀了你。生死贵贱就在你一念之间,他能给你的,我可以给的更多。他下不去手的,我却没有顾忌,懂吗?” 赵昱要疯了,眼神惊恐到瞳孔四处乱扫。 他不明白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谈判中占据主动不是正常策略吗?他都已经答应卖命了,怎么还没到一言不合的地步就掏刀子了?疯了吧? 然而蔡琰根本不想和他谈判,吩咐庄行:“给他包一下,别让人看出来。” 庄行点点头,在赵昱耳边说道:“别出声,不然你就死定了。” 赵昱真的要吓尿了,蔡琰也是声名远播的才女,他还以为蔡琰是个柔弱好欺负的人,谁能想到居然这么疯狂。 包扎完毕之后蔡琰说出了自己计划的一部分:“你先在我这里做账房,过几天你会偶然间发现一份大疫期间的行事标准,出自冀州。你就用这份标准为引介,去洛阳县县衙为官。” 赵昱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蔡琰的目的是什么。既然有这种方法为什么不早说出来,而且蔡琰应该是冀州那面的,她这么做不是资敌吗? 蔡琰当然不是资敌,她的这套理论和王弋现在在冀州施行的没法比,她这套是当初王弋攻陷下曲阳时施行的防疫政策,被郭典整理在案。蔡琰也是偶然间才看到的,当时她并没有多想,记忆力惊人的她如今却可以拿出来当一份筹码。 但蔡琰是不会和赵昱解释的,说句实在话,蔡琰压根儿就没想着带赵昱离开,甚至自己都确定不了能不能活着离开,她要做的事,很可能会毁了曹操整个阵营。 “走吧,从今天起,你不用住在这里了。”看到庄行包扎好,蔡琰起身便走,完全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赵昱很郁闷,蔡琰很明显不想让他马上就离开洛阳。可他已经快要被陶谦吓死了,更别提蔡琰让他去当奸细这种事,根本不可能! 赵昱已经想好了,反正自己是孤家寡人,一旦从蔡琰手中逃出来,他就去报官,告诉曹操蔡琰的险恶用心。 然而蔡琰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上了车之后便吩咐道:“庄行,去通知令狐威,陶谦不是有个学文的大儿子吗?他的目标就定在陶商身上好了,也省的王任麻烦。” “喏。”庄行低低应了一声,神色诡异的打量了一眼赵昱。 赵昱被庄行看得心中一颤,心道这些家伙到底有多大的势力? 其实王弋在洛阳的势力并不小,甚至可以说非常大。这里有他一整套情报系统,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一点。 能有这种规模的情报系统,完全要归功一个人,那就是郑玄。 老郑同志是属驴的,只要你顺着他的意思,那拉起磨来要多卖力有多卖力。他在洛阳留了一个学生,名字叫做程秉。 这个程秉可不一般,能在孙权那种对待下属堪称穷凶极恶的环境中干到太子太傅,能是一般人吗? 而程秉又发展了不少下线,有两个他最为倚重。 其中有一个就是洛阳附近豪族之子,名叫毋丘兴。 毋丘兴这个名字或许很多人陌生,但若说他是毋丘俭的父亲,那想必就是无人不知了。 另一个则是一位有志青年,本是长安人。因为刘辩在长安大肆任用来投奔的党人,导致官职严重不足,没奈何只能来洛阳碰运气,恰好被程秉结识,收做己用。 若是王弋知道程秉手下有这么一个人,一定会下命令来抢,因为这个人叫苏则。 别看这里能人不少,但这些人根本没个具体的目标,郑玄本来是想留个人打听洛阳之中发生什么事的,谁曾想程秉理解成发展一个情报势力了。 既然王弋都不知道,蔡琰自然也不知道。 当然,即便是知道了也不能用,她是私自来的,根本没有报备。按照法律来说,王弋砍了她全家都没问题,更别说支持她的行动了。 不过没关系,很快就会有人来支持了。 再蔡琰收服赵昱的同时,我们的李儒同学接着灾民闹事人手不足的间隙,终于进了洛阳城。 他和蔡琰可不同,蔡琰行事需要小心翼翼,而李儒就是奔着搞个大事情去的。而且以他的老谋深算、心狠手辣的程度,会让很多人痛很久…… 时代的篇章逐渐翻开了新的一页,有名的、没名的,聪慧的、愚笨的,强壮的、孱弱的…… 各路新一代英豪们已经按捺不住心中那份躁动,纷纷提起笔来准备在前辈的身体上书写属于自己的辉煌。 此时此刻,青州也迎来了一支新的力量,张合带着那一万多突骑踏上了青州的土地,目标正是剧县。 张合也很无奈,他也不想这么着急。毕竟从幽州一路急行军赶过来,急忙忙渡河很容易出岔子。 但他能等,黄河却等不了了。 望着一点点上涨的水位,张合和田豫商量了一下,下令立即修桥渡河。不渡不行了,再这么下去,骑兵都得下河喂王八,凉州人水性是出了名的差…… ps:各位大宝贝儿们新年快乐,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顺意。 解释一下最近断更的原因,比较倒霉去了趟医院,出了点事。 去的骨科,腿断了我都不说啥了,娘的右手食指骨裂…… 第135章 染血的洛阳(十) 沉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尽管太阳的一缕触手已经触及到了地平线,但骑士们依旧驾驭着胯下战马震颤着大地,想要将光明的希望按回去。 他们不喜欢阳光,因为他们就是杀戮本身。象征着绝望的军旗怎么可能去迎接新的希望? 上万人的骑兵队伍壮观的难以想像,成片奔腾的洪流能淹没所有敢或者不敢阻挡他们的一切。 青年将军神色肃穆骑行在最前面,犀利的眼神注视着周围任何可能出现的不利因素。 骑士们满脸疲惫,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天急行军了。每日的行军路程已经不能用时辰计算,甚至不是依靠骑士们的体力,而是要看他们战马的体力。 只要战马能跑,那就要跑下去。 这不是一个好选择,稍有不慎战场上依靠的伙伴就会累死。 可惜他们没有选择,这是军令,大过天的军令。 不得不说,许是老天也是欺软怕硬的货色,成片的乌云将天际遮住,把阳光挡在了骑士们的视线之外。 骑士们松了口气,他们不愿意将自己的疲态展露在世人面前,他们西北的汉子就是要打最硬的仗,骑最烈的马,睡最美的姑娘…… 或许最后一条不太行,新主公的军规太严,这条是要掉脑袋的。不过没关系,他们的饷银足够回家明媒正娶一个,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前提是……活下来。 和骑士们不同,将领却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位同样年轻的将领看了看天色,策马来到领头的将军身边说道:“张将军,你看这天色……” 张合的脸上同样凝重,兵法学了许久,自然清楚这种云彩意味着什么。 只是他心有不甘,凝声问道:“田将军,天黑之前我们能到吗?” 田豫很是无奈,天黑之前能到吗?天黑之前必然到不了啊! “张将军,将士们尚可坚持,可是战马……”田豫没有说完,没必要全都说出来,张合只是需要有人确定他的想法罢了。 张合非常头疼,快要被烦死了。 自从到了青州一路上都不顺,想着在平原补给一下吧,结果张辽将所有的物资全都打包带走了。 想着休息两天渡河吧,黄河涨水,再不渡河就过不去了。 想着赶紧去剧县吧,青州这破地方除了山就是河,时不时还来两个湖泽,实在是影响行军速度。 现在就更别提了,眼瞅着剧县不远,结果马上就要下雨。看这云层的颜色就知道这场雨不小,躲都没地方去躲。 绝对不能淋雨!这是王弋下达的死命令。 古代军队的卫生条件可以说相当恶劣,都是些人死鸟朝天的糙汉子,谁能注意谁的形象?一旦出现感冒发烧这样的传染性疾病,那就是一得一大片。 况且现在伤寒肆虐,稍有不慎就不是战斗力大打折扣这么简单了,能有多少活着回去的都很难说。 所以张合现在很想掐死郭嘉,打仗选什么不时候不好,非要玩儿这种惊险的操作? “入城吧。” 张合下达了命令,他们现在离寿光不远,用不着半个时辰就能赶过去。 田豫听到后开始传令,他自己曾经就是一军统帅,很清楚做这种决断到底冒了多大的风险。 入城就意味着要和百姓进行接触,很有可能被传染伤寒。 可现在是春季,不入城的话被雨一淋风一吹,那结局可能会更惨。 得到命令后大军开始缓缓改变方向,绝大部分人都松了口气,好歹进城能吃顿热乎的。 很快,骑士们便来到了寿光城下,他们的出现差点把寿光县令给吓死。 郭嘉那帮人已经很猛了,现在居然还在增兵,这是要一把弄死袁本初的节奏啊。 而且有个很严重的问题摆在他面前,寿光确实是个大县,城池够大、民居也够多。可想要容纳下这一万多军卒也不是意见容易的事,更何况人吃马嚼的,寿光出不起啊。 好在之前郭嘉打寿光的时候建了军营,虽然目前已经废弃,可临时躲躲雨问题不大。麻烦的问题是补给。 张合的这支军队很特殊,王弋手下所有的军队都有后勤兵马,就连在并州镇守的关羽都被要求建立后勤部队,但张合这支却没有。 不仅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 他们甚至没有什么具体的作战目标,由于高机动性以及擅长突破作战的战斗方式,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深入敌后,破坏一切可以破坏的东西。 他们没有盟友,所过之处皆为敌人。他们也没有补给,敌人的粮食就是他们的口粮。 当然,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补给,超级大锅盔王弋还是给他们配来应急的。问题是这种东西只能应急,到了城池还不能吃顿好的,很影响士气。 面对还没讨要便开始诉苦的县令,张合二话不说就将宝剑递了过去,并且说道:“这东西给你做抵押,也不要你能有多好的东西,有粟米汤饭就行。” 张合的行为完全就是不要脸了,说好听点他压的是一份人情,可说难听的这就是明抢,试问天下有几个人敢接这柄宝剑? 真要敢上手,张合的亲兵就敢以抢夺兵器袭击上官为由,就地砍了这个不知好歹的货色,更别提外面还有一万多如狼似虎的猛士在虎视眈眈。 县令当场就给跪了,扯着头发说道:“将军,你要是想杀我随便,可我真的拿不出粮食了。今年的春汛有些异常,千乘和临济已经在往南运送百姓了,粮仓里的粮食都是救命用的!” “不知好歹!” 一名校尉见状怒喝一声,拔剑就要砍了这个磨磨唧唧的文人。 在这些人眼里军队就是为了那些贱民拼命的,吃他们点东西是看得起他们。 “行了。”田豫看不下去,制止了校尉,沉声对县令说道:“这样吧,汤饭就算了,煮些菜汤给我们就行。野菜总该有吧?” “有有有!这就去准备,这就去准备!” 县令如蒙大赦,赶紧出去准备。 其实野菜也没有,青州已经穷的快要吃树皮度日了。现在还没吃,完全是因为这些个县令够给力,尽量维持着百姓们的日常生活运转。 可现在没有也得有,小命和野菜之间,他就是现种也要给种出来。 现种是扯淡,县令回城之后组织了全县的百姓去挖野菜,供给张合的军队。 张合看到这一幕后沉默良久,曾经他渴望战场,渴望建功立业,现在依旧如此。可当他看到衣衫褴褛的百姓们艰难忙碌的时候,不知为何他觉得建功立业似乎没有那么美好。 上位者要操心的时情很多,作为从少年时期便跟随着王弋的第一位武将,他已经有些看不清楚王弋了。 曾经的王弋爱说爱笑爱闹腾,现在张合都不敢大声和王弋讲话,王弋身上的威势愈发加重,有些压得人喘不上气。 张合一直不明白,人的气度为什么能发证这么大的转变。想了想幽冀那些百姓过的日子,张合忽然觉得或许不是王弋变了,而是百姓们将某种东西加持在了王弋身上,才能让王弋发生这种变化。 究竟是什么张合不明白,但他清楚自己追随的人并不是那种为了权势不顾一切的人物。 张合不知道王弋这么做是对是错,反正曾经家中的教导和王弋是相悖的。张合希望王弋最后是正确的,看到百姓们有底气度过一个个难关,所获得的不仅仅是成就感。 “将军,这要挖到什么时候去?我们就这么等着?手下的儿郎们会闹的。” 一个校尉有些不忿,以这些泥腿子们的速度,想要吃上一口热乎的得到什么时候去?天黑都不一定。 “等吧。”张合没有回头看到底是谁说的,只是沉声说道:“这么多天急行军下来,今天好好休息,过几天还能不能休息就不知道了。再说了,他们不是正在为你们那口吃的拼命吗?谁都不欠谁的。” “不敢,不敢。多谢将军体恤。”校尉没有再继续纠结饭食,而是解释道:“将军,我们不怕辛劳,也不怕死伤。当兵图个什么?不就是不想和这些泥腿子一样种田吗?拼命而已,嘿!咱的命啊,挺贱的。” “贱?可一点儿也不贱。”张合转过头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苦笑着说道:“你知道你们随身带着的三支长枪造价几何?身上那几件护具又花费多少?马鞍、背包、劲弩都是不小的挑费。这些还都不是最贵的,你们知道训练你们所耗钱粮是多少吗?自己想一想,现在的你们能打几个从前的自己?” 校尉一愣,这件事他还真没思考过。自从投降王弋之后就在幽州不停的训练,每天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根本没时间去思考这些有的没的。 如今想来自己这帮人确实实力增强了不少,以前只知道一窝蜂冲上去,凭借悍勇和马术与敌人搏命,现在光阵型就练会了好几个,更别说在幽州吃得好,自身力量也长了不少。 “这些东西都是哪来的?还不都是这些地里刨食的泥腿子们给你们的?”张合见校尉神色茫然,只得解释:“你谁都可以看不起,大不了就是拼命罢了。男儿生于天地间,血溅三尺马革裹尸总好过哀叹于塌前。但眼前这些人你要敬重,他们给了你血溅三尺的本钱。” 也不管这些刀口上混日子的混不吝能不能听明白,张合打马回了军营。他不太喜欢这些手下,性子里都野的很。降服很容易,但想要扭转这些人一根筋的思想却很难。 大雨如期而至,先是划过几缕丝线,紧接着便跳过连绵,直接来到了倾盆的状态。 “娘的。”校尉走进帐篷,嘴里絮絮叨叨:“老天爷也是眼瞎,没看到这里有人吗?还往下滋尿?” 本来有些肃穆的气氛被这句话给缓和了不少,田豫无奈摇了摇头,心道没见识也有没见识的好处,至少能无忧无虑。 可惜田豫是个有见识的,他刚刚仔细研究了一下地图,对刚进来的张合说道:“张将军,寿光到剧县一日便可,但我们真要直接去吗?” 张合拿过地图看了两眼,他们的目标不是青州而是徐州,没必要在青州和张辽他们浪费时间,赶紧找条路去端了袁绍的老家才是正理。 问题是想要抄了下邳并不容易,张辽打了这么久,该知道的肯定早就知道了。徐州水路发达,骑兵进行大规模的纵深穿插非常困难,他们必须找一条不会有阻拦的路线。 “你说……那个荀衍会走泰山还是开阳?”张合在地图上点了两个地方。 这两个地方都是去徐州的必经之路,怎么绕也绕不开。 但这两个地方又非常麻烦,泰山郡自不必说,名字里面就带个山,自古就是易守难攻的地方。 开阳也好不到哪去,虽然四周一马平川,可怕就怕这个一马平川。 开阳周围出了它以外就没有其他的城了,四周又有好几条大河,张合根本不敢从那里绕,不然很可能全军都陷入泥沼之中。 两人都开始默不作声,带兵打仗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必须慎之又慎,不然很可能全军覆没。 最终还是田豫先开了口:“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守开阳,泰山易守难攻,只要派遣几员得力战将守住便可。” “那就走泰山!”张合定下了论调,他还是比较信任田豫的,两人推演过数次战事,他都是输多胜少,田豫的能力很得他的认可。 定下行军路线张合便放松了许多,看着田豫玩笑道:“正好可以先去剧县那里转一圈,到郭奉孝那里吃顿好的,顺便抽他一顿,哈哈……” 田豫也笑了笑,只是没有答话。张合和郭嘉属于老人派,是早期跟着王弋的。而他则被归到了冀州派里,有些玩笑只能听,不能说。 两人的想法很好,也确实猜到了荀衍最初的想法。可惜两人不知道袁绍镇守青徐的将军差不多都被张辽砍干净了,荀衍只能放弃开阳驻守泰山,这样至少能保住兖州不失…… 第136章 染血的洛阳(十一) 刺耳的战鼓声响彻在天地间,战士们为拼命做着最后的准备,心中暗暗鼓舞自己不要害怕。 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军侯们死死盯着手下每一个士卒,用犀利的眼神告诫着他们不要冲动,一定要服从命令。 有几个甚至抽了自己几巴掌,为的就是提醒自己不要上头。 青州,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这里,也没有人比他们更爱这里。 这里曾经是他们的家乡,先祖们用血肉和汗水肥沃了这片土地,养育出一代又一代顶天立地的男儿和兴家旺室的女子。 祖先们的躯体在这片土地之下安眠,灵魂在土地之上游荡,保佑着每一个青州人。 曾经他们为了生存背叛了统治他们的皇帝,付出的代价残酷胜过死亡。 军营中的淘汰率比逃荒还要高,那个犹如妖魔般的年轻文人根本不拿人当人,如果不能从训练中坚持下来,那就只能累死。胆敢叛逃自屯长始其下百人全部处死。 七尺的汉子累到犹妇人般掩面哭泣,死命压榨着自己全部天赋,为的就是主公那一句“有一天我会带领你们重新回到故土,将那里建设成如幽冀般富饶的地方。” 如今他们回来了,可窃居在这里的人却胆敢将这里的主人拒之门外。 简直罪无可恕,全部都要去死! “举盾!” 军侯们察觉到鼓声的变化,开始下达命令。 咆哮声中夹杂着愤怒与无奈,他们愤怒自己的家乡被这些人祸害的如此狼藉。 无奈的却是脚下这一片是多好的土地啊,为什么这次就不能占领下来呢?他们可以坚守在这里,这次他们一定守得住! 鼓声愈发急促,逐渐走向了那个关键的节点,所有人都精神一震。 “攻!” 一列列方阵开始朝对方缓缓移动。 两百步,只要两百步,离让人最安心的土地只有两百步。 淳于琼站在剧县城门楼上望着缓缓逼近的军阵,心中震撼不已。 乌巢酒仙儿不在乌巢也没了酒水,智商行驶在高速公路上。 他很清楚城外的那几道矮墙和简陋的坞堡根本挡不住这样的军队,张辽和郭嘉来的太快了,让他根本来不及修建防御工事。 一个月,要是要让他领兵可能走都走不到黄河边。 听说这两个如今才二十左右?现在的年轻人啊,还真是可怕。 不过可怕又能怎么样?他能成为西园八校尉,可不仅仅是家世显赫。 “传令,放箭。”淳于琼头也没回,吩咐传令兵。 一旁的副将提醒:“将军,敌军尚远,箭矢恐怕难及。” “我知道。”淳于琼嘴上露出笑容,言语却带着苦涩说:“此军甲坚兵利,但多日疾行,恐怕体力已然捉襟见肘。我们只能赌一赌因为急行军使其士气低迷,否则根本挡不住。” 不得不说,大汉剩下来的这些老家伙们着实有两手。淳于琼一眼就看出了张辽军队的弱点,打算先废掉他们的士气。 其实冷兵器战争胜利的秘诀,大部分将领的认知归根结底只要四个字就能形容——好勇斗狠。 虽不好听,但基本上就是如此了。阵势、装备、训练等等都是辅助,碾压之势不会有人觉得兵道厉害,绝地反击才是人们津津乐道的统御高手。 淳于琼就打算先用箭雨逼迫一下,如果能打掉对方的士气,那他怎么打都行。如果不能,那他就要权衡坚守和撤退的性价比了。 顺带着他还耍了一些小手段,城墙上的士兵当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看到那个笑容很多人都放下心来,认为对方不过尔尔。 真的不过尔尔吗?淳于琼判断对了张辽军队的弱点,但他绝没想到那些士卒们的决心。 箭雨簌簌而下,最前面一排的士卒头都没抬一下。 根本没有意义,那么远弓箭根本射不到。即便射到了他们还有盾牌,要是运气太差被从缝隙中射中要害,那他们也认倒霉了。 当然,这种倒霉事儿必然是有。在军阵行至一百步的时候,就有几个倒霉蛋儿被射中面门。 可士卒们只能踩着自己同袍的尸体过去。没办法,阵型不能乱。再说他们马上就要战斗了。 血腥的战争往往是从一道低矮的城墙开始的,一道一人高的土墙后面忽然站起来十数个敌军,拿着长矛疯狂捅刺。 “蹲!” 军侯见状立即下令,第一排持盾的士卒想也没想就蹲了下去。阵型中央手持长刀的士卒踩着前排人的后背越过矮墙进行贴身搏杀。 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战术动作,蹲下那一刻盾阵的防护就会露出破绽,无论持盾还是持刀的士卒都会暴露在对手面前。 然而这么做无疑是解决这些矮墙最有效的方式,绕路肯定不行,一个不小心阵型散了那整曲就废了。 守城的士卒也没有浪费这个机会,不少眼疾手快之辈都有了自己的战果。 双方拼的就是一个悍勇,成败在于我会被锋利的长枪杀死在军阵里,还是你会被我嗜血的眼神吓得不敢动手。 矮墙的争夺相对来说并不热闹,只要三两个青州兵越过矮墙,守军基本上不会有任何机会。毕竟人员数量和素质在那里摆着,只要有个缺口胜利是必然的。 但坞堡的争夺显然就要焦灼很多。 坞堡中的士卒要多一些,通常有二三十人。这些人一部分或是持刀盾,一部分或是执长矛,死死守着坞堡门口。另一部分则拿着弓弩近距离射击,这种距离就算是青州军人人着甲也挡不住。 通常一曲的两百人只能负责一个坞堡,堡门实在太小了,只能靠一两个刀盾兵顶盾疯狂往里面挤。 可这根本不是办法,坞堡中照壁的存在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除非你能推倒照壁,否则守门的人就算是全死了,你也只是在推动一具具尸体而已。 至于说让尸体倒下?呵呵,别搞笑了。进攻部队推动的不仅仅是敌人的尸体,还有自己人的。打头进攻的那些刀盾兵也早就被活生生挤死了,照壁和大门之间全是尸体,后面还是人挨人的部队,想要移动难如登天。 鼓声越来越急促,军侯们也越来越心焦。进攻的时间是有限的,如果不能在鼓声停止前到达城墙前,那自己手下这些弟兄们可就白死了。 “弄出来,弄出来!把尸体弄出来!” “使劲推!推倒照壁!” “往里戳!顺着箭口往里戳!戳死那些狗娘养的东西!” 为了让手下们死的有价值些,军侯们开动了平时难得转转的脑子。还别说,真就有办法被想了出来。 只见一个军侯就地脱了甲胄和衣服,脱了裤子在衣服上来了一泡热的,然后拿衣服包起来用火镰点燃,用长枪顺着射口怼了进去。 并且他还指挥着麾下士卒跟着一起这么干,想要用浓烟将里面的守军给逼出来。 有了引子不少军侯有样学样,有的甚至指挥军卒将袍泽尸体拖出来后对着守军尸体放火,想要将里面的人全都烧死。 经过短暂的混乱之后坞堡一个接一个被拔除,挡在青州军面前的只剩下剧县高耸的城墙了。 在后面待命拿着简易登乘梯先登部队看到这一幕,就知道是时候轮到他们出场了。 “冲!” 一声令下,几十队扛着梯子的士卒分散开来,没了命的往城下冲锋。他们这些人的使命只有一个,就是把肩头这个该死的梯子送到城下。 这可不是一件好活儿,为了速度这些人几乎舍弃了全部的防御能力,顶着箭雨杀向城池。 城墙五十步之外还好些,五十步以内堪称死亡禁区。这么近的距离即便是再蹩脚的射手都不需要计算提前量,瞄准放箭就可以了。 没有任何意外,第一批先登部队连人带梯子统统留在了那个范围。 出现这种情况只能怨一个人,就是之前下命令冲锋的那个家伙。先头部队虽然清理好了战场,可还没有构建好掩护阵型。 然而即便恨得牙痒痒,夏侯兰也没有办法去收拾那个家伙,因为那家伙同样也死在这场冲锋中。 由于协同没做好,没奈何夏侯兰只能再次组织一批先登部队。这一次是一场新战术的试验,郭嘉通过打算试试自己的新构想,不需要攻城器械攻打城池的可行性试验。 想要实现这个目标必须要拥有对城头弓弩手的绝对火力压制,恰好王弋就有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武器——连弩。 连弩的火力毋庸置疑,但那要命的射程实在是太糟心了。先头那一批军阵也不仅仅是为了清理战场上的障碍,毕竟像淳于琼这样有传承的将领并不多,大多数都只知道依托城防守。 先头部队的目的是为连弩兵构筑防线,他们举盾保护的正是那些连弩兵,每一曲里都有五十名。 当第二批先登部队出现在身后的时候,先头部队那如玄武般的防御盾阵终于破开了口子,露出它那狰狞的蛇头。 密集的箭雨顷刻间倾泄在城墙上的弓弩手身上,直接将对方压得抬不起头,更别提拉弓还击了。 淳于琼见状一阵头疼,这种东西怎么打?露脸就死! “刀盾手顶上,准备滚木礌石。” 淳于琼咬着牙下达了命令,既然靠弓箭已经防不住了,那就只能近身肉搏。 第二批先登部队的成功率就高了很多,足足有九成成功到了城墙下,然而这只是攻城的开始…… 由于即将短兵相接,连弩的火力压制也弱了很多。这东西的准头真的一般,很容易出现误伤。 也正是趁着这个档口,新一批的军阵出发了。这些人全部都是刀盾兵,并且在跑步前进,他们需要为先登部队扩大战果,争取一举拿下城池。 可惜别说战果了,先登部队想要登上城头都非常困难。无数大小不一的石头迎头砸来,挨上一下没被砸死也会摔死。时不时一根粗壮的树木落下,一砸就是一片。更有混合着秽物的不知名液体倒下来,烫的人撕心裂肺的疼。 梯子的宽度就那个大,侥幸不死的先登部队费劲心力来到城墙上后第一眼看到的却是闪烁着寒光的枪头。 这些人一个接一个,排着队送死,眼看就又要无功而返了。 好在此时军阵也赶到,军侯打头,有些仗着自己武艺好,像狸猫一般三两步窜上去,整个人扑到敌阵中,为后面的士卒争取时间。 形势转瞬间一片大好,一个又一个的根据地被开辟出来,似乎剧县咫尺可下。 然而淳于琼却不慌不忙的挥了挥手,身边副将会意,神色冷冽的放下面甲,快步走了过去。 面甲…… 这东西在甲胄都是稀罕物的此时可不是一般的东西,淳于琼也终于用出了自己的杀手锏,八百西园军弩士! 西园军可是刘宏花了大代价打造的,几乎配备了当时所能找到最好的装备,从平灭黄巾的部队中招募了最精锐的战士,甲胄什么的更是人手一套。 淳于琼跟随袁绍,那是因为淳于家和袁家的关系好,他觉得袁绍能成事。能当上西园八校尉之一凭借的可不是关系好,而是实打实的统兵能力,至少在练兵方面他做得相当不错。 这些弩士都有自己的小队阵型,虽然比不上射声营那种既会阵型又能行气般变态,但和登上城头的那些青州兵对战能做到一换一,甚至一换二。 远处的山坡上,张辽和郭嘉等人皱眉看着局势变化,心中非常焦急。 这次出兵非常匆忙,辎重就只带了粮草,攻城器械根本就没带。别说云梯了,就是先登部队用的那种梯子都是来了剧县一边建造军营一边打造的,不然郭嘉也不会相处用连弩掩护攻城这种想法。 以王弋那种对兵事强势的理解,要是将攻城器械带足,郭嘉能不费一兵一卒将剧县给平推了。 “阎崇,带你的人跟我一起上!” 张辽看了一眼麾下一名校尉,一提马缰,头也不回走下山坡。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将士们用生命争取到的胜机白白被浪费,他准备亲自出手了。 郭嘉没有阻拦,小伙伴儿有多猛他比谁都清楚。 孙青也没有担忧,自家夫君的武艺一天强过一天,自己早就不是对手了。 孙福却在思考别的问题,他的注意力不在这里。或许只有孙福知道此次郭嘉出兵的目的,袁绍在郭嘉眼中不值一提,郭嘉这次打算干掉荀衍,那位才是心腹大患。 孙福在构思泰山的攻略,用不了多久应该就会和荀衍对上了,郭嘉需要专心。和荀衍这种人交手就不能考虑一城一地了,整个青徐兖三州都是他们的战场。 或许没有人会想到,正是从这里开始,他们都不怎么担心的张辽将最先书写自己的传奇。 淳于琼抱歉了,旧时代的产物只能被扫进历史的角落,文远将军要上位,你就只能成为他的垫脚石…… ps:不会太监的,放心吧。 我的手指现在像个小号的的胡萝卜,容我缓一缓…… 第137章 染血的洛阳(十二) 战场。 勇武者功名的欢乐所,怯懦者死亡的忧伤地。 虽然勇武和怯懦是相对的,但自愿踏上战场的人,最不惧怕的就是死亡。 当然,敢于直面死亡不代表愿意去死。有一柄锋利的武器就是极好的,要是再来一身坚固的甲胄那就更好了,若是再有一身不俗的武艺便再好不过了。 很显然,这一切张辽都有,而且还都是上上之选。 从马上下来,张辽带领着一营人马快速奔向了城墙。 将军的出现极大鼓舞了士气,一声声响亮的口号出现在战场各个角落,仿佛获得了胜利,剧县已经被他们掌握在手里一般。 事实上这么做真的很蠢,张辽不骑马就是为了目标不太明显,结果这么一喊,城墙上的守军立刻注意到这里。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将士们真的是为了迎接他吗?恐怕更多的是坚定自己的决心而已。 好在现在城头一片混乱,张辽只需要注意一下冷箭就好。 说到冷箭,果然数枚箭矢朝他飞了过来! 张辽倒也不慌,抬起手臂挡在面前,硬生生受了这几箭。他们这些将军的甲胄都是特制的,扎甲里面还罩了一层锁子甲,根本无需担忧这些。 只是手臂后张辽却眉头紧皱,射向面门这一箭有点问题,自己的铠甲被射穿了。 出现这种情况就有些麻烦了,要说锁子甲没有卡住箭头还情有可原,毕竟就连王弋身上穿的由浦沅亲自锻造的都被吕布射穿了,幽冀能射穿锁子甲的将领并不少。 但臂甲是由整个钢板锻造的,想要射穿根本不可能,整个幽冀张辽只知道两个人能做到,一个是赵云,另一个就是太史慈。就连他自己都不行,剧县居然有这种高手? 抬起双眼,张辽从手臂和头盔的缝隙中看了城墙一眼,发现城墙上站着一个带着面甲的将领,手里拿着一柄大弩。 弩…… 难怪有此等威力。 张辽放下心来,心道那柄弩应该是个好东西,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不过张辽并没有掉以轻心,弩的拉力越小越好控制,大到一定程度反而比弓箭还难用。看来对方对力量的掌握非常精妙,而且力量不弱,须臾间已经上好另一支箭了。 可那又怎样! “闪开!” 张辽长枪一摆,一个健步窜了出去,向最近的那个梯子飞速靠近。 对方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大弩一直在瞄准,却一直在找机会。 终于,张辽来到了梯子前,他一把将前面的一个士卒扯下来,自己一步便登上了一半。 此时此刻是张辽最危险的时刻,身体悬空几乎没有地方躲闪,整个人就是个靶子。而且离得这么近,躲也躲不过。 果然,对方毫不犹豫的扣动了弩机。弩箭如一道黑光,眨眼间便来到了张辽面前。 然而张辽等的就是这一刻,他赌的是对方身手非常好,武功不弱。 张辽赌赢了,他从中箭到登上城墙,只有这么一个机会,他相信对方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对他一击必杀。 所以张辽踏上梯子的脚根本就没踩实,甚至就只是轻轻沾了一下。 下坠的重力让张辽不出任何意外的躲过了这一箭,等他落到地面的时候就知道对方没机会了。 一步半梯,两步蹬城。张辽左手挥剑,右手舞枪。整个人隐藏在守军的人墙后面,不露半分视野。 那些西园军弩士可就倒了霉了,张辽完全就是贴身肉搏,根本不给对方拉开距离的机会。 有些弩士想要豁出性命缠住张辽,给队友创造射击的机会。 然而张辽就跟块膏药一样,贴上了就甩不掉。身形又好似泥鳅,滑不留手抓也抓不住。 而且张辽的兵器也算是一个独门兵器,镰钩枪将人拉过来,再用长剑去捅。他还不一下子将人捅死,拉倒身前当挡箭牌。弩士们放箭怕伤了同伴,近身又打不过,气的破口大骂。 张辽也是个好脾气的,也不还嘴。你打我,我捅死你。你骂我,我依旧捅死你。找到机会拉过来一个上去就是一剑,一点儿都不客气。 渐渐的有人察觉不对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个拿着大弩的将领。他一直没找到一击必杀的机会,有些担忧战局,便抬眼观察了一下。 这一观察不要紧,将领惊愕的发现守军正在节节败退,新来的这批人实力非常强,自己麾下的弩士根本不是对手。 怎么可能是对手,阎崇可是张辽从最底层层层选拔上来的亲卫营校尉,他手下的那一营就是张辽的亲兵,战斗力会弱? 而且张辽其实很崇拜王弋,很多时候不自觉都在模仿王弋的作风。就比如挑亲兵这方面,射声营人人都会行气,那他的亲兵也必须人人都会行气。 行气的天赋毕竟有强有弱,张辽想要解决眼前这些人其实很容易,但他必须要为自己的卫队争取时间,等他们上来将城头上的守军一锅端了。 现在阎崇已经带人上来了,正在为后续部队清扫战场。 这帮人的实力真的很强,说砍瓜切菜那可能过分了,但对上那些西园军弩士最差的战损也能达到一比五,有些厉害的小队甚至能做到无伤。 “攻!” 张辽回头看了一眼,从挡在前面的士卒身体里抽出长剑,火力全开。 镰钩枪这次不再勾取甲胄,而是犹如一条黑色诡蛇,穿梭在人群的缝隙间,用裸露的獠牙咬住对方的脖颈,收取着一条条的生命。 那名持大弩的将领本想借这个机会射杀张辽,可这时候他才发现张辽的武艺远超他的想像。 他见过最厉害的人大概就是颜良和文丑了,可颜良、文丑习惯于一力降十会,用的都是势大力沉的招数,根本比不了张辽这般精妙。 遭了…… 这是他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弩士正在被屠杀,而张辽也越来越近。拥有这种武艺的人,整个守军都无法找出一个抗衡之人。 将军危险! “撤!” 将领大喊一声,吩咐自己手下迅速向城门楼撤退。他是淳于家的家将,剧县守不守得住跟他没关系,他必须要保证淳于琼的安全。 张辽怎么可能让他们跑了?见到开始退却的弩士,他大喝一声:“阎崇,突击阵型!” “赵二!李丙!”阎崇闻言立即喊过两人。 好一个赵二,生的虎背熊腰,九尺有余,身形不弱典韦! 另一个李丙却异常敦实,身高腰围几乎等同! 这两人全部手持大盾长枪,听到呼唤后立即跑了过来。 赵二奔跑间顺手从地上又捡起两根长枪,三柄同时抓在打手之中,蛮牛一般朝张辽指的方向冲去。 李丙身着一套特殊的甲胄,全部都是由钢板打造。放下面甲后,整个人像个地龙一样,闷头直挺挺的往前跑。 其余持盾的亲卫立即跟上,左右护持着长枪兵和弩手,锋矢一般插向了那名将领的位置。 这一路上赵二手上的长枪犹如串糖葫芦,上面扎满了人。即便如此,赵二依旧靠着蛮力向前推进,速度丝毫不减。 当然减不了。他长枪下面就是李丙这坨铁疙瘩,帮他挡住了绝大多数伤害不说,但凡有不避让的都被他一头顶翻,被后面的人踩成肉糜。 张辽就跟在两人身后,眼神死死锁定那员将领。只要对方有抬手的动作,他就同样做出回应,防止对方将自己两个开路先锋射杀。 二十步…… 十步…… 五步……够了! “赵二闪开!” 张辽大喝一声纵身一跃,踩着李丙的肩膀直扑过去。 那名将领根本没想到有人居然敢这么做,要知道五步的距离对于张辽来说确实很近,但对于他来说同样很近。 在面对他这种级别射手的时候,滞留在半空中是最愚蠢的决定。只要他抬手一箭,张辽必死无疑。得亏自己用的是弩,要是弓箭的话,飞扑过来的时间足够他射出三箭! 面甲后笑容忽然有些嗜血,将领没有任何犹豫,抬手就是一箭。 然而也正是他用的是弩,张辽才敢这么做。 只见张辽忽然伸出镰钩枪,直接勾住弩臂,将其挑飞。 改变了方向的大弩最终还是射出去了上面的箭矢,箭矢穿过一个弩士的身体,直挺挺钉在了李丙的头盔上。 这柄弩果然不同凡响,强大的力道直接将李丙震晕,两眼一翻栽倒在地。 再看张辽,落地之后贯胸一剑,回转镰钩枪勾住对方脖颈,狠狠扯下! 武将之间的算计没有文人那般大气,但辗转腾挪之间就必须分出生死。 那名将领人头落地,来不及说出一句话,甚至连名字都没有机会报出来。 张辽也没有再做纠缠,连首级都没有收取,带着人直逼城门楼。 最终他见到了淳于琼,这个决定这场战斗胜负的关键人物。 张辽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想当初自己去并州投军,想见丁原一面都是奢望。而这个淳于琼当年可以不将丁原放在眼里,甚至丁原想见他都必须走门路。 说来也是好笑,这才过了多少年?曾经的少年已然成人,但曾经仰望的存在却在自己面前如同败犬。 “降,或者死。” 张辽没有废话,不过依旧给了淳于琼选择。 淳于琼却不慌不忙抽出长剑,淡淡的说道:“你今年不过二十多吧?古有廉颇老而弥坚,我不及廉颇,但还不至于挥不动剑!” 淳于琼说罢,长剑直刺张辽胸膛。 说实话,淳于琼的剑法相当精妙。毕竟是有传承的大家族,文韬武略不是其他人能比的。 可惜他用的是剑,幽冀最不缺的就是剑术高手,全天下剑术最精妙的两位都在王弋手下,他们这些幽冀的将领应对剑术简直得心应手。 面对袭来的长剑,张辽举枪抵挡。左挥右挡之间,不出三招张辽已经明白淳于琼的剑法了。 淳于琼的剑法在于法,一招一式过于拘泥于形式。挥剑的角度必须到位,身形一定优雅。 对于这种剑法张辽很是不屑,世家公子习得防身不错,用在战场上简直可笑。 对于这种人张辽也没有客气,一个错身之间抬脚踹到对方脚踝,将其踹翻在地。 抽枪瞄准,目标后心,用力扎下!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经过无数次演练一般。 “十九。”张辽低声说道:“我今年十九。” 淳于琼跪在地上,看着胸口的枪头苦笑道:“后生可畏……看来……真的应该畏啊……” 张辽抽出枪头,一钩斩掉淳于琼都首级,拿在手上大喝:“贼将已死!尔等速速投降!” 其实张辽说了一句废话,在那名用大弩的将领决定撤退的时候剧县守军已经崩了,现在还在抵抗的人都是些杀红了眼失去理智的,这种人要么强行制服,要么干掉了事。 而且郭嘉已经带着大部队开始朝城池移动了…… 张辽吩咐阎崇收拾降卒,自己去找到了那柄大弩。王弋是他见过最注重装备的主君,可就连王弋都没弄出这种东西,袁绍是怎么弄出来的? 这种弩真要是装备几个营,那甲胄还有什么优势可言? 进入城池之后张辽便找来了郭嘉和孙福,几人共同研究了一下。 青铜的弩身,兽筋弩弦。除此之外几人什么也没看出来,直到夏侯兰看到后才知晓了答案。 能成为军正的人首先自身三观就要很正,夏侯兰看到这柄弩非常气愤,黑着一张脸说道:“这是秦弩。” “秦弩?”郭嘉一脸不可置信,秦弩的大名他在古籍中听说过,可再怎么厉害也不能这么厉害吧?要是秦国当时装备的是这种弩,那早就扫平六合了,还需要好几代人的努力? 夏侯兰见状解释道:“不是制式的,应该是某个武勋贵族特制的。从上面的锈蚀痕迹看,是个随葬品。袁绍这个混蛋,也不知道从哪里挖出来的,不为人子的东西,怎么不去掘了自家祖坟!” 看到火气旺盛的夏侯兰,郭嘉也不敢反驳。不过还是问道:“你怎么这么清楚?” “废话,我姓夏侯!”夏侯兰翻了个白眼,无奈的说道:“我们夏侯家……算了,你就知道我们也是有传承的就行了。还有,给你提个醒。我那族叔手底下那几位姓夏侯的都是武将,可你也别觉得他们真就是完全的武将。他们……唉,脾气不太好。你以后若是对上了,留条命吧……” 往常都是郭嘉求夏侯兰赏口酒喝,难得这次夏侯兰求道他头上,郭嘉颇为大度的说道:“死了我不管,抓住了交给你处理如何?” “放肆。”夏侯兰脸色一沉说道:“我效忠主公,当然是由主公处置!郭奉孝,注意你的言辞!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参你一本!” 说罢,夏侯兰转身就走。 郭嘉撇撇嘴,心道这些世家真是别扭…… 第138章 染血的洛阳(十三) 率众先登,斩杀大将,半日下剧县。 这是一个堪称疯狂的战绩,一旦宣扬开来,张辽的名字将响彻这片大地。 其实很多人都在关注这场战争,比如袁术、比如曹操、比如刘表……他们都派了探子进入青州,实时打探这场战争的情报。 这些人并不忌惮张辽,说到底张辽不过是个武夫而已,要是只凭借武力就能让天下一统那这些人还争什么天下,找个实力大的一起投降算了。 他们真正忌惮的是王弋,因为王弋手底下并不只有武将。 说起来王弋的战略没人能看懂,坐拥河北全境兵精粮足却摆出了偏安一隅的姿态。 但没人真的会认为他想要偏安一隅,看看他手下那些名士,如果王弋的志向只是一统河北,他手下早就跑光了。 问题是王弋似乎跟所有人都有些仇怨,可又好像都不深,仿佛随便说和说和恩怨就能解开一般。他和很多人都能拉上关系,麾下有很多上一代的大儒为其说好话。 这点让所有诸侯都很忌惮,在不知不觉间,王弋的势成了。 究竟是谁为他做到的这一点呢?这让诸侯们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也让他们隐约间猜测到了王弋的打算,毕竟几百年前同样有个姓王的,名声同样很好…… 当然,最让人忌惮的是王弋的硬实力。 战争是政治的手段,政治是战争的延续,这两者是分不开的。 细细数来,王弋在边境居然屯了数万兵马!濮阳三万有余,青州两万有余,后来又来了一万骑兵。 并州具体有多少不清楚,但并州那个叫梁习的刺史很能种地,另一个叫关羽的人都要将于夫罗赶出并州了…… 而且王弋和其他人不同,他出兵多少就是多少,从来都不谎报人数。 这一点最让诸侯们恶心,王弋要是出兵一万,你觉得出兵两万能有优势那就大错特错了。以为人数优势在我就能稳操胜券,不会让王弋将屎打出来,只会让他将屎打回去。 精兵的战斗力波动很大,你没法确定一万精兵到底能扛住多少人。现成的例子就摆在那里,曹操凭借三千禁军甲胄硬是将朱儁死死卡在洛阳城外。 还有一点也是诸侯们很在意的,王弋手下有很多老一代和中生代的名士,但王弋几乎没怎么用。他用的大多都是年轻人,最典型的就是荀彧,不到三十的二把手将幽冀治理得井井有条。 文试王弋显然已经通过了,那么在青州这个考场上,王弋将交出武试的答卷,告诉世人新生代的才俊们到底有没有本事接替中生代。 张辽提交上了一份完美的答卷,告诉一些人往边上稍稍,别挡了年轻人的路。 不过这份战绩现在还没现在还没传到阅卷老师手上,考生此时也并不开心,几人正在署衙里商讨下一步的对策。 “我依旧坚持这么做!”郭嘉难得有些激动,大声说道:“打蛇不死随棍上,既然出手了,那么干脆就干掉袁绍!” “不行!”夏侯兰否决的也是毫不犹豫:“这次出兵已经是钻了空子,你要是再横生枝节,主公剁了你的心都有!再说了,打下了大片土地谁来治理?幽冀主公经营多年,叛乱依旧屡见不鲜,何况是久经战火的中原?” 郭嘉撇撇嘴不屑的说道:“那也能算是叛乱?几百个乱民拿着农具就敢当皇帝占山为王,县城出个守军就平了。” “那也不行!”夏侯兰依旧不认同郭嘉,有些恼怒的说道:“你知不知道,要是按照你的计划奇袭颍川,濮阳张将军部同样要做出相应的调动,你哪来的权力?” “用不着,张儁乂不是过河了吗?让他的骑兵动一动就行。袁绍那几个歪瓜裂枣打起来还不是砍瓜切菜一样?” “那治理呢?” “我管那么多?治理找文若去啊。我是军司马,我只负责打仗。”郭嘉回答得理所当然,他的任务就是干掉一切不服的人,其他的和他没关系。 夏侯兰都快被气死了,这么不负责任的话这家伙是怎么敢说出口的?反正他是不会同意郭嘉那疯狂计划的,北海国他们只拿下了治府剧县,东莱郡还没打。郭嘉就想着穿过太山,渡过大野泽和张飞合兵一处两面包夹颍川?这是什么样的疯子才能想出来的? 不得不说郭嘉的这个计划可行性非常高,成功率甚至超过五成。他们这些人没有后援补给拖累,只要行军路上不出意外就是一支奇兵,绝对能让袁绍措手不及。 但郭嘉这么做越权了,而且越的非常大,大到夏侯兰根本不是在反对他,而是在拼命救他。 孙福对一旁的张辽眨了眨眼,示意张辽说点什么。他的出身让他在这些人中间压力很大,特别是郭嘉这种眼高于顶的人,没奈何只能让妹夫想想办法。 张辽根本不惯着自己的小伙伴儿,抬手照着郭嘉后脑勺就是一下,骂骂咧咧:“你特么是要疯啊,是准备试试主公的刀子到底锋不锋利吗?” “放心吧,我了解主公。”郭嘉揉了揉后脑勺无奈的说:“只要干掉袁绍一切都好说,主公是不会因为这种事怪罪我的。” 夏侯兰一听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一拍桌子对着郭嘉怒吼:“主公现在不能将你如何,二十年后呢!其他人呢!你想过没有?你以为你凭什么这么年轻就能做军司马?是你真的很能打还是你的家世已经强大到主公不得不妥协?谁在给你顶着压力让你施展才华?你以为邺城和平原军营中一样吗?” 夏侯兰不愧是世族子弟,一下子便道出了郭嘉现在最大的短板。作为一个纯粹的文臣,郭嘉的政治力量实在是太弱了,放眼望去整个幽冀官场郭嘉就没朋友,更别谈利益共同体了。 郭嘉也是怔在当场,张嘴想说荀彧、荀攸等人和他关系都很好的。然而话到嘴边却被他咽了下去,聪慧如他很清楚私人关系和政治倾向不同,就连荀彧和荀攸叔侄在政见上都不怎么对付,何况是他呢…… 郭嘉一直觉得王弋是个混日子的高手,手下有才能的人一大堆,而且还知人善用,他平日里的生活一定清闲极了。 不过郭嘉很享受这份信任,为了报答这份信任,他决定帮助王弋物理意义上搞定所有敌人。现在看来自己报答信任的方式连一厢情愿都算不上,似乎更像是在添乱…… 这并不能怪郭嘉,郭嘉出身寒门,自幼清苦的生活和几经战乱的颍川让他看透了这人世间的世事。才会有历史上闭门十年后,出山妙计安天下的耀眼光辉。 可是由于王弋的乱入,郭嘉虽然早早离开家门,可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惬意。未婚的媳妇儿更是将他宠上天,甄姜有了什么好东西一定会送甄道一份,甄道转头就放到郭府库房里。而且甄道对郭嘉母亲极为孝顺,一句话,只要郭嘉不乱吃丹药瞎胡搞,甄道什么都依着他。 这样的经历以及王弋的偏爱让郭嘉对于官场的态度十分无所谓。开玩笑,他和主公王弋可是连襟,谁不给他点面子?谁能拿他怎么样? 绕来绕去郭嘉才惊愕得发现自己的身份是个外戚,怪不得平日里自己参加宴会那帮人说的都是风花雪月。 尴尬,在无形中蔓延…… 郭嘉最先看向的是孙福,想想也是,他郭嘉以前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战绩吗?屁都没有啊。那这个孙福呢?没投降的时候就差点干翻了王弋,后来更将丁原玩儿的明明白白,这样的人凭什么那么服他? 接着他又看向了夏侯兰,这位的背景更是深厚。王弋爱将赵云的发小,曹操的族人,娶的是王弋的族姐王芷。也对,大概也只有这样的人能镇得住他郭奉孝…… 最后郭嘉将目光放在了自己小伙伴儿的身上,有些怯懦的说道:“要不……退兵?我去认个错?” 不得不说还是小伙伴儿靠谱,张辽又是一巴掌,翻着白眼说道:“主公没有下令让你滚回去,那就是让你打,你怂什么?想清楚,那个周公瑾去当大头兵了,你还是军司马。主公向来用人不疑,失了锋锐主公要你何用?” “那就弄死袁绍!”郭嘉眼中凶光一闪,既然没人和他玩儿,那他就将外戚这个身份坐死了。大汉的外戚嘛,主君最忠诚的走狗,这个郭嘉懂! “停停停……停!”孙福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受了王弋很大的恩惠,这些年一直读书充实自己,对官场上这些很有一套自己的认知。 面对一个主意正的统帅和胆大包天的军司马,孙福无奈解释:“郭司马,主公没招你回去是因为你现在执行的是主公的命令,主公可没有命令你干掉袁本初。” 郭嘉眼珠一转,立即明白过来。随即十分恭敬的行了一礼,嘴里说道:“多谢孙将军提点,嘉尚年幼,日后望孙将军多多指正。” 他是真的感激孙福,这一次不是对袁绍的全面战争,他们的目标也不是干掉袁绍。现在他们执行的只是一个庞大计划的一部分,里面牵扯到巨量的人力物力调动以及外交关系走向。 干掉袁绍很容易,可袁绍遗留下来的地盘怎么办?放着不要吗?那必然舍弃不了。可若真的派人来守,那么王弋在一瞬间就会变成举世皆敌的状态。 同时面对所有诸侯联军的战争能打赢吗?十九岁的郭嘉不知道。或许他二十九岁的时候能在须臾之间给出答案,但现在他还不是那个让世人闻之惊惧的鬼才。 “荀衍……”郭嘉低喃出了一个名字。 荀衍是郭嘉最初的目标,但剧县轻松的胜利让他看到了新的战机,目标也随之改变。如今既然袁绍不能动,那他的谋主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文远……看来你要绕一个大圈了。”郭嘉将手指点在了地图上的一个地方——成县。 成县在泰山郡治府奉高的西南面,是泰山后勤补线的必经之路。想要前往下邳,全军步卒的他们要么打下整个青州防止被包夹,要么从拿下泰山郡以最快的速度前往下邳。 这两个计划都不可能立刻实现,因为荀衍的援军应该快要到了。荀衍一定不会防守,收复失地才是他的首要目的。 那么剧县就是郭嘉这些人目前唯一的据点,还是必须守住的据点。一旦失败,之前打下来的城池都会瞬间反水,成为他们回家之路上一个有一个的绊脚石。 可若是张辽能引一军孤军深入,越过崇山峻岭偷袭成县,那么双方的攻守就会瞬间易势。荀衍只能退守奉高,郭嘉则成为进攻的一方。 这是他们之前便决定好的战略,剧县无攻城器械攻城也是为了张辽攻取成县做演练。 张辽对此却信心满满,笑着说道:“放心,就让张儁乂在后面吃灰吧。四条腿的骑兵跑不过两条腿的步兵,呵……回去的时候我们骑他们的马,让他们跑回去。” 张辽的话冲散了尴尬的气氛,所有人都笑了。 片刻之后,郭嘉看了看外面阴暗的天色,低声说道:“要下雨了啊……看来,老天也不想让袁绍这么早就退场。哼,早晚有一天……” 那么,我们四条腿的将军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呢?答案是在听曲。 老天或许是觉得往一拨人头上撒尿不太公平,将身体从寿光转向了剧县。 张合出营查看了一下道路,泥泞程度让他泪流满面。骑兵根本走不了…… 回营的时候他忽然听到军营附近有女子在唱歌,声音婉转悲切。于是他便十分好奇的打马过去查看了一下,结果就是站在树后听了半天…… 说起来也是丢脸,堂堂万人统帅居然被一个小孩子发现,指着鼻子骂登徒子。 好在唱歌的那名女子还算知书达理,喝退弟弟后行了一礼便准备离去。 张合有些好奇什么人居然敢在军营边唱歌,要知道里面都是些糙汉子,很难想象发起性来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结果一盘道才发现居然还是个熟人…… ps:石膏拆了,能正常更新了,明天试试更两章。这一章似乎有点多余,但其实很重要,它确定了郭嘉未来的站队方向以及政治盟友的选择。 第139章 染血的洛阳(十四) 说起来这名女子还真不是外人,和幽冀颇有渊源。因为她复姓诸葛,单名语,正是王弋小书佐诸葛亮的姐姐。 “没想到是诸葛书佐的家人,合冒昧了。”张合行了一礼,有些奇怪的问:“只是诸葛小姐为何在此地?诸葛家不是在徐州吗?” “将军有所不知,年前荀别驾从徐州大量迁民来青州,我们家也在征召之列。”诸葛语回了一礼,有些哀伤的说:“长兄和二弟在外游学,大姐已经出嫁多年,家中只剩老母幼弟。如今战乱纷飞,见到大军一时情难自禁,冲撞了将军还望海涵。” 张合见状连说不敢,心中却觉得有些好笑。这个诸葛语不愧是小亮亮的亲姐姐么,聪明是十分聪明,为了见主帅还知道欲擒故纵。只是毕竟有些年幼,经验欠缺了些,自己这还没问呢就开始自动露底了。 不过心里笑归笑,既然人家都开口了,那人情一定要做到。张合让亲兵回营叫上田豫,准备去诸葛家一趟见一见老夫人,看看能不能将他们家送到冀州去。 如今张合也不是曾经的耿直少年了,诸葛亮未来的前途是毋庸置疑的,这种人情投资吃独食可是会得罪人的。 诸葛语哪知道里面的门道,连忙刻意推辞。然而即便她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气势上也企及不了张合,被张合三言两语就震慑住了。 田豫是个明白人,带了几个大锅盔和将领们应急用的肉干便赶了过来,和张合对视一眼后便让诸葛语领路,一路来到城外的一间小院儿。 在路上田豫旁敲侧击的打探了一下,才错愕的发现诸葛家要比想象中的大很多。虽然不是豪门世家,但也出过太守县令,不是他和张合家能比的,穷的只是诸葛亮他们家。 而且诸葛珪这一支不怎么受重视,基本上没沾到诸葛家什么光。 但是诸葛亮的老爹很有本事,大女儿嫁给了庞山民,也就是庞德公的儿子。眼前这个小女儿更厉害,她许的人家虽然没有庞家名气那么大,但可是实打实的庞然巨物。 中庐蒯氏,南方最具影响力的家族之一。 诸葛语未婚的夫君还是蒯氏中很有影响力的人物,其地位不比蒯良、蒯越差多少,名字叫蒯祺。 这就更坚定了张合想要将诸葛夫人接到冀州的心。 这一家可不得了,如果运作得当,未来荆州说不定能做到和平接收!毕竟张合和王弋的关系非常好,多少也听说了小亮亮的背景。 亮亮已经和黄月英订婚了,刘表的小老婆又是黄承彦的小姨子。 王弋曾经和张合说过,如果蔡氏诞下子嗣,等刘表死后荆州必乱。 刘表什么时候死不清楚,但死之前想必应该足够他们打到荆州边上了,这就是机会! 相比于张合对荆州的垂涎,田豫对袁绍更感兴趣一些。 准确的来说应该是荀衍,现在田豫真的想不明白荀衍去年将青州遗留下来的百姓驱赶到濮阳到底是在帮袁绍还是在害袁绍了。 从徐州调集百姓来青州耕种确实能快速恢复生产,那些青州遗民也确实给王弋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因为那么里面有很多都是流寇,无视律法的存在。 可这么做实在是太蠢了,要是在太平年月还好,问题现在是动乱时期啊,百姓分散就意味着征兵困难,就守不住地盘。这种恢复耕种有什么意义? 田豫不懂,田豫做过父母官,清楚迁徙百姓有多大的损耗,他感觉这么做得不偿失。 不过眼瞅着就要到地方了,田豫准备回去之后找个明白人问问,还是将眼前的正事处理干净要紧。 诸葛夫人对女儿领回来一队士卒非常戒备,沉声询问:“诸位将军,我们都是在册的良民。若诸位将军想要征集些粮草,那恐怕要让诸位失望了,老身这里只有孤儿寡母。” 张合闻言赶紧解释:“老夫人误会了,我们和小姐回来……” 话还没说完,诸葛夫人的误会更深了,一把将女儿拉到身后,厉声说道:“将军,我女儿已经许了人家!将军年少有为,何苦来我们这贫贱人家寻乐子?” 张合很是尴尬,田豫憋着笑上前解释说:“老夫人,我们受幽州王使君麾驱策。令郎诸葛亮乃主公书佐,我等正巧遇到了诸葛小姐,听说老夫人生活颇为清苦,想将您接到幽冀去,生活能方便些,还能见到自己儿子。” 田豫说的清苦其实已经很委婉了,娘仨住在郊外一个小院落里。说是院落,其实就是由木棍围成的篱笆。别说人了,狗都能踹倒。房屋也是个茅草房,破屋漏风的。荒郊野外遇到个野兽都可能把人掏了去。 诸葛夫人眼神一凝,锐利的目光横扫自己的女儿,里面全是责备。她瞬间便明白自己女儿干了些什么,可这种事诸葛语是怎么敢的? 说好听点诸葛亮收到王弋赏识,年纪轻轻便已是幕府核心人员。说难听的诸葛亮那不叫侍奉主君,那叫寄人篱下。 王弋现在是养着诸葛亮,赌的是诸葛亮的未来!现在过去不是投效,而是投靠,会影响自己儿子形象的。 诸葛夫人宁愿自己饿死,也不愿意自己儿子在他未来主君面前丢脸。男子汉顶天立地,辅佐别人也不能卑躬屈膝。真正应该放下姿态的应该是王弋才对,毕竟诸葛亮是去帮他的。 追随者和主君的关系不能这么简单的换算,毕竟他们是利益共同体,而一旦任何事情掺杂了利益,关系就注定不简单。 当然,这些人和王弋不一样,他们不清楚未来的亮亮到底有多生猛,否则诸葛夫人也不会有这样的态度。 “将军好意老身心领,不过老身尚有一子在外游学,不能等他回家发现家没了,请回吧。”果然,诸葛夫人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张合的好意。 张合撇撇嘴,诸葛瑾嘛,他知道的。可你们不是已经搬家了吗?你怕诸葛瑾找不到青州的家,你就不怕诸葛瑾游学回来去徐州找家? 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张合只能再劝:“老夫人,大公子游学在外,学业有成后侍奉我主不好吗?到时两兄弟齐心合力,岂不是一桩美谈?” 张合这话说的很损,他知道诸葛夫人是想要两头下注,但他直接将路堵死了,料定诸葛夫人不敢说出这种话,不然诸葛亮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喽。 哪知诸葛夫人是个见过世面的,一手太极推手玩儿的贼溜,淡淡的说道:“犬子资材愚笨,不堪大用。有似将军者年少有为辅佐王使君,哪轮得到犬子献丑。老身不慕富贵,清茶淡饭足矣。将军请回吧。” 这下不光是张合,就连田豫也长见识了。诸葛夫人倒是没说两头下注的问题,但字里行间全是这四个字,怎么理解就看他们两个怎么听了。 张合眼珠一转,试探性问道:“老夫人可知二公子定亲了?老夫人难道不想去见一见未来媳妇吗?不想亲手抱一抱孙子吗?” 这句话明显戳中了诸葛夫人心中的柔软,只见她眼神一闪,嘴里却说道:“如此更好,我了无牵挂了。” “真的没有牵挂吗?”张合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嘴里低声说道:“小公子还年幼吧?冀州古今学堂中有诸多大儒,更有康成公坐镇。若是能去那里读书,想必是极好的吧?” 诸葛夫人忽然有些生气,心道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她都已经态度明确不想拖累儿子了,为什么这个年轻将领却没完没了? “将军……” “老夫人!”田豫赶紧打断诸葛夫人的话,不能让她再说了,着女人的思路太明确了,利弊关系看得太清楚,不好糊弄。 于是田豫赶紧说:“我主与刘荆州乃是姻亲,不如我派人将诸葛小姐送到荆州去如何?如今盗匪遍地,没人护卫这道路可不好走啊。” “这……” 诸葛夫人有些心动,小女儿的婚事也是她目前最操心的事。蒯氏倒还承认这桩婚事,可媳妇送不过去,早晚有一天蒯氏会无视诸葛语。毕竟这世上只有女子等男人,没有男子等女人的故事。 “来人!为老夫人打点行囊收拾妥当,先随军去剧县休息。”张合干脆耍起了无赖,直接用武力解决问题。 诸葛夫人见张合反应过来,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讲理的话她还能和张合搅合搅合,可张合要是动用士卒,那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最后张合还留了一个心眼儿,吩咐手下大意一些,最好临走前不小心将房子给点了。 诸葛夫人有些哭笑不得,说实话她现在有些喜欢这个伶俐的青年了。如果不是自己两个女儿都嫁了人,说不得要嫁一个女儿给他。 等到了军营诸葛夫人更是惊讶,她本以为张合和田豫是幽冀哪个大将手下的亲军校尉,是大家族出来历练的年轻一代。没曾想这两个人居然是一军统帅,上万兵马的最高指挥官。这也太年轻了! 张合要是知道了诸葛夫人心中所想,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如今确实尚未成婚,家里也再催这件事。可他成天和一群大老爷们儿混在一起,哪有时间找个心仪的?王弋和张辽给他起了一个有些叛逆的表率,找夫人得找个得眼缘的。 就这样,青州再一次陷入了平静。 张合在等,等到道路通畅后去突袭那几个计划中的县城。 剧县的张辽也在等,等雨过天晴去解决荀家那个王弋的心腹大患。 突然的宁静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到来。就快了,荀衍离奉高已经不远了…… 青州是安静了,但天下注定安静不了。 一日之后,洛阳韩说府邸,蔡琰迎来了一位客人。 曹操的儿子,曹昂。 蔡琰不清楚曹昂来找她做什么,她和曹操有些交情没错,可是和曹昂差着辈分呢。 最可笑的是曹昂的借口居然是前来问安。要是真来问安早就应该来了,她在洛阳已经一个多月了,赵昱都混到陈群手底下当差了,曹昂现在才来问安? “唤进来吧。”蔡琰虽然不太情愿,但依旧让庄行将曹昂领了进来。 曹昂态度做得很足,一见面又是一个晚辈礼,口称姑母。 辈分确实是这样,但是蔡琰可不想和他拉什么交情,直言不讳的说道:“我乃独身女子,你也即将成年了,有什么就直说吧,孤男寡女影响不好。” 曹昂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憋死过去,心道姑奶奶,我是晚辈啊,哪有孤男寡女这么一说?这要传出去,我的脸往哪里搁啊? 狠狠眨了几下眼睛,曹昂定了定神才说道:“蔡姑母,听闻王使君兵锋强盛。您久居幽冀,能否和我说说?当然,若是不方便的地方您可以不说。我只是好奇而已……” “既然你也知道不方便,那就收起你的好奇心吧。”蔡琰根本就不想搭理这小子,直接对庄行吩咐:“送客。” 所谓小人诱之以利,君子欺之以方。曹昂是个难得的君子,被蔡琰欺压得满腔怒火却只能生生忍住。因为他确实有打探王弋情报的嫌疑,不好诡辩什么。 于是曹昂说了实话:“蔡姑母,最近你可听说王使君兵寇……兵犯……兵进青州之事?我也不想问其他人,我就想问问那个张辽张文远是何许人也?” 曹昂苦啊,他没说错啊!王弋不宣而战不说,还借着大疫偷袭,难道不是兵寇吗?你蔡琰凭什么冲我又瞪眼睛又翻白眼的?自己哪说错了? “这么说……张文远这回是将青州拿下了?”蔡琰嘴角难得露出一抹笑容,看来当初的小家伙们都长大了啊!不错,不错。 “这……”曹昂有些犹豫,他知道这个消息是偶然间听到父亲议事时说的,不好对蔡琰说的太清楚,不过依旧点了点头。 “小文远啊,我还挺熟悉的。”蔡琰笑了笑,玩味的问道:“你想知道他点儿什么?” 蔡琰确实对张辽很熟悉,当初和王弋从洛阳到幽州,其实挺无聊的。王弋是个人精,她就只能没事儿逗逗张辽取乐。 当然,这次她不打算真的说些什么,而是打算研究研究这个曹操的接班人,这个曹昂怎么看起来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ps:写了一章半,明天应该就能发两章了!状态还行。 第140章 染血的洛阳(十五) “你想知道点什么?”蔡琰的笑容意味深长。 也不知曹昂看出来没有,十分耿直的问道:“那张文远武艺如何?” “不知。”蔡琰回答的很痛快,果断摇头说道:“我又接触不到军营,如何知道其武艺如何?” 曹昂又愣了,喃喃道:“您……您不是了解他吗?” “我当然了解,但我又不是他什么人,还能让他展示一下武艺如何?笑话!”蔡琰理所当然翻了个白眼。 曹昂悻悻一笑,继续追问:“姑母可知他兵法如何?” “不知。”蔡琰又摇了摇头,看到曹昂想要爆发,淡淡的说道:“只知道他曾师从卢尚书。” “卢尚书?卢植卢子干?”曹昂瞪大双眼,他没想到那张辽居然这么有背景。随即问道:“他乃何方人士?” “张辽乃并州豪门出身,家族势力庞大,就算是我蔡氏也多有不及。蔡氏哦!”蔡琰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心里却在冷笑。这怕才是曹昂最关心的问题吧。 在洛阳已经待了不短的时间了,蔡琰通过了解发现自己那个师兄变得和从前一点儿相似的地方都没了。 曹操这个人实在是太恐怖了,什么人都敢用,比王弋还要生冷不忌。只要对方对他的事业有帮助,他就敢相信,就敢任用。 说句不好听的,这种用人方式就是二傻子行为。别人凭什么帮你打天下?这天下你曹孟德坐得,凭什么其他人坐不得? 像曹操这种放权方式蔡琰见了都害怕,王弋才二十出头,每天忙的两个女人都快摆弄不过来了,曹操都快四十了,五六个侍妾安排的明明白白,坊间传闻就这样还不够。 他能有这么多时间就是因为敢放权,关键是他放的出去也收的回来。曹操治下不是没有叛乱,解决叛乱的轻松程度令人发指。 臣下们都是在为各自主公的事业奔波,蔡琰惊愕的发现曹操麾下这些人居然没有派系,所有人的力量都在往一处使。相比之下王弋就惨了许多,麾下派系林立,帮助王弋的同时也在谋划着各自的利益。 这个问题蔡琰思虑良久,终于发现问题的关键在于王弋实在太顺了,顺到和他共患难的人屈指可数,来投靠的大多是想要同富贵之辈。 有那么一瞬间蔡琰将危机意识给拉满了,这才明白难怪王弋劝进那么抵触,权力越大就意味着分出去的权力越多,王弋还没有掌控全局。 可惜的是蔡琰现在帮不了王弋什么,她的能力有限。越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时间久,越是感觉如此。如今她能做的就是尽力搅合曹操,让曹操发展的速度慢下来。 这次曹昂的来访蔡琰判断很有可能就是曹操的试探,或许青州的战报真的是他无意间听到的,但那也只是他自己无意罢了,其他人有没有意就不清楚了。 而且蔡琰发现了曹操一个很奇怪的毛病,麾下文臣武将不少,可他却喜欢别人的。最近几次宴请蔡琰,她还以为自己被看穿了,结果曹操总是有意无意打听赵云的事。随着伤寒逐步减弱,她这位师兄看来又在打歪心思了。 望着陷入沉思的曹昂,蔡琰不用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并州哪个张姓大家族嘛! 哼,想去吧。并州别说大家族了,家族都快没几个了。还姓张的?姓啥的都没有。 果然,曹昂已经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并州家族就那么些,没听说过哪个能比得上蔡家啊。他清楚蔡琰所说的蔡氏不是她们家,而是蔡讽那个蔡家本家。并州能有这样的世家? 或许是察觉自己这样发愣过于失礼,曹昂赶紧回了回神,继续问道:“姑母,那张文远可曾婚配?” “这可能要让你失望了,那小子已经成亲了。”蔡琰撇撇嘴,心道还想用美人计啊? 曹昂好像没听出来嘲讽,忽然有些八卦般问道:“是哪家女子如此幸运?能嫁给这样的英豪?” 蔡琰嘲讽的嘴角直接僵住,她现在有些不太确定这小子到底是聪明还是傻了。这个问题看起来没头没脑的,但曹昂完美的回避了自己的小陷阱,还给她挖了一个大深坑。 要是蔡琰再给孙青编一个家世背景就很可能露馅了,可要是说孙青是个寻常女子,那就证明她之前是胡说,张辽根本没什么背景。 这个小东西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蔡琰也不太敢确定,如果真实这样,这小东西的城府可就有些刮目相看了啊。 不过曹昂还是年轻了,蔡琰怎么回答都有问题,但是她可以选择不说。 于是蔡琰继续那副嘲讽的样子,低声说道:“怎么?你也想学你那不正经的父亲?去将人家夫人抢回来看看?” “不不不……”曹昂赶紧摇头,脸上的尴尬都快掉到地上了。面对父亲的黑历史,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无奈之下曹昂只得转换话题问道:“姑母,自古春秋不战。王使君却在这个时候攻打青州,是不是有些伤天和了?” “伤天和?伤了谁的天和?是不是我们出兵之前还要和人商量商量能不能打啊?”蔡琰的声音冰冷,她觉得曹昂有些不怀好意。 “不不不。”曹昂见状赶紧解释:“君子不兴不义之兵,即便攻城略地也应顺天时而行,王使君此举有失妥当,平白折了许多名声。” “这么说来……你是来向我问罪的喽?”蔡琰打起了精神,她现在可以肯定眼前这个小子绝对不是好相与的。 折了名声?哼!折的名声需要向你们一方解释吗?平白压我们一头? 曹昂却仿佛没想到一般,十分恳切的说道:“姑母,我这只是劝谏之言而已,一方诸侯的名声终究还是非常重要的。” “哈哈……”蔡琰忽然展开笑容,笑眯眯的说:“要不我将你送到冀州去吧,去好好劝谏一下州牧如何?毕竟你是大将军之子嘛。” 曹昂脸色一变,眼前这个才女实在是太厉害了,自己完完全全被看穿,试探没有一点儿收获。 不过他也不可能就这么认输,露出了一个很谦逊的笑容说道:“若是能见得王使君一面想来也是极好的,可惜我现在出不得洛阳,日后应该会有机会的吧。” “会的。洛阳嘛,城墙也不比剧县高多少。”蔡琰针锋相对。 “也对,剧县也算是天下少有的雄城了,只是那淳于琼过于无用啊。”曹昂同样不落下风:“子孝叔父一人镇守高密,就让袁绍袁基两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可见其麾下人才成色。” 蔡琰轻眯双眼,不咸不淡的说道:“不一定吧,我倒是认为淳于琼能力不弱,毕竟当年你父亲也是西园八校尉之一啊。” 曹昂默然,他不是没有话去怼蔡琰,只是这种口舌之争没什么意义。做人就要行的端坐的直,这种再嘴皮子上占便宜的事,他其实挺不屑的。 于是曹昂干脆摊牌了:“姑母,如今大疫将息,想必您归期不远。姑母千万记得找我们要写护卫,青兖多战事,盗匪横行啊。” 话刚出口,曹昂就想抽自己一巴掌。还是太年轻啊,养气工夫不到家,到底还是争了些意气。 蔡琰闻言索性也不装了,有些哀怜般说道:“是啊,青兖大乱,看来我怕是要再等等了。等到张翼德将军收复兖州,最好再将虎牢关打下后我才能回程吧……” 曹昂眼神一凝,自动忽略掉蔡琰话中吓唬人的部分,他刚刚催促蔡琰差不多该回冀州了,只是没想到蔡琰现在居然不想走,她想干什么? 但这句话曹昂不能问,问了只会让己方暴露出太多疑点。 最终曹昂忽然狂妄笑道:“哈哈哈……无妨!张将军打不下虎牢关,我夏侯叔父总是可以的!到时定将姑母安安全全送回冀州!时间不早,昂便告辞了。” 说罢,曹昂也不行礼,起身便走。 蔡琰盯着曹昂的背影脸色闪烁不定,她懂了杀心,很浓烈的杀心,藏不住的杀心,不然曹昂也不会这么匆匆就离开。 这个曹公子有些不一般,很可能成为王弋的心腹大患,让他继续活着会是个祸患…… 蔡琰真的很想动手,可惜这里是洛阳,而他们又都不是死士。 最关键的一点是赵昱那边进展的非常好,已经能接触到粮仓了。如果现在干掉曹昂,很可能会前功尽弃。 当然,有好就有坏。 蔡琰的主线任务完成的相当不错,但支线任务的攻略非常被动。 庄行当初将繁钦抓来,蔡琰想着随手布下一个局,助长曹操的野心,逼迫洛阳的留守势力和曹操的冲突摆在明面上。 这个计划很粗糙,真的就是随便布置了一下。 但计划就是计划,即便粗糙也要精细的执行。令狐威已经很卖力了,可到了现在他还没有接触到陶商。 再这样下去,这个计划很有可能搁浅。到时赵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就很难控制了…… 越想越心烦,蔡琰罕见的在心里骂了娘。曹孟德也真是闲的,好好的玩儿女人就玩儿吧,为什么非要生出这么一个儿子! 且不提蔡琰的糟心经历,李儒进城之后却没有过早行动。 聪明的人都能看清事物的本质,他现在却有些看不清洛阳的形势了。 洛阳现在很诡异,他发现了不止一拨人在进行活动。 不提偶然间发现的蔡琰和联系上的程秉,手下人发现至少还有三波密探在洛阳刺探情报,进行秘密行动。 首当其冲的就是陶谦,现在陶府已经成为一处秘密据点儿了,平日里时常有陌生人进进出出。 其次是一个粮铺。粮铺在洛阳有很多,但这一家的出货量出奇的大,而且伙计的口音天南地北。如果不是李儒已经联系上了王弋的密探,他都怀疑这家店是王弋开的。 最后一波也是最有意思的一帮人,因为他们不是汉人,从领头的到跑腿的都不是。 要知道胡人在大汉地位可不高,这些人平日里也出手却很阔绰,购买的东西看似都是些丝绸等奢侈品,可这些人却在想方设法打探一些技术。 李儒不觉得这些人真的在打探技术,能形成这样规模的组织,不会蠢到将自己目的明目张胆的说出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或许西域都护府那发生了一些外人不知道的时情。 这就很麻烦,西域都护府明面上是掌管西域诸国事务的,可到了现在早已经名存实亡了,各国都各过各的。 如果趁天下大乱这档口,西域诸国插上一脚,变故就会非常大。 这点李儒非常自信,因为他就是一个贪婪的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贪婪者强大之后会有多疯狂。曾经卑微的人性会瞬间化作兽性,受过的欺压将被无限放大,得到的所有好处都会被统统遗忘。 而且西域那帮人虽然弱得不值一提,一座城可能就是一个国家。可他们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的科技,导致他们虽然打不过大汉,但未必打不赢战争…… 不过不管怎么样,既然了解的差不多了,那就要动手了。 由于李儒的身份很敏感,所以他必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而且正事要紧。 “张目。”李儒唤来了一个手下,低声问道:“你准备的如何了?” 张目行了一礼,操着浓重的西北口音说道:“先生放心,一切都准备好了。” “既然如此,那便开始吧。记住,你的目标是黄门侍郎。” “是,请先生放心,《欧阳尚书》晚生熟记于心。” “去吧,准备先去哪一家?” “杨家如何?” “嘿!你倒是胆子大!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孙七……” “呵,张侍郎,祝你前程似锦啊。” “多谢先生……” 从现在开始,世上将没有孙七这个人,不曾出生,也不会死亡。只是多了一个凉州张氏的子侄,姓张名目字任知…… ps:对不起,有事,只有一章。抱拳了…… 第141章 染血的洛阳(十六) 张目的做法已经不能用胆子大来形容了,说句嚣张并不过分,甚至可以说是狂妄。 他假扮的是张昶的族人,张家那三兄弟除了老三张猛对官途有些兴趣外,大哥二弟都醉心于书法,家学也真的就学学。 这就给了王弋一个机会,一个将《欧阳尚书》用作政治手段的机会。桓典教导再加上张奂的手记,基本上让张目拥有了相当不俗的文化底蕴。而他要去的府邸正是士孙瑞的好友、弘农杨氏族人杨儒的府邸。 张目相信杨家绝对拒绝不了张家那一份传承心得,而且凭借曾经的关系,杨儒绝对会给他一个非常不错的出路。 李儒送走了张目,便吩咐众人打点行囊离开这处据点。这是他给张目设置的最后一个考验,不论张目多么效忠于王弋,但他是不相信的。 如今张目已经知道他在洛阳了,只要张目将这件事报告给曹操,孙七就能用张目这个身份光明正大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且真的一路官运亨通。 所以李儒要看看这个张目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当然,这只是一件小事。洛阳这么大,即便张目反水想要抓李儒也非常困难。 现在李儒的准备做另外一件事,他要和蔡琰接触一下,看看这疯婆子到底想要做什么。耽误了王弋的事情是小,别坏了他复仇的计划。 但是想要见蔡琰并不容易,曹操派来盯梢的探子真的不高明,可这些人既不能甩掉,也不能干掉,着实让人恶心。虽然李儒有办法,却有些麻烦。 兜兜转转间一众人等来到了西城平民区,也就是外郭城的部分,他们的下一个据点就在这里。 其实北城更好些,北城都是居民区,找个深宅大院把门一关,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李儒考虑到曹操当过洛阳北部尉,别说北城了,整个洛阳以北都门儿清,只得选择西城。 西城其实也还行,洛阳的大市就在西城。这里虽然人多眼杂,可同样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而且买卖多就意味着矛盾多,维持秩序的禁军也多。这是一件好事,因为西城油水多,很多事情都可以用钱来解决。 一路金钱开道,李儒让人盘下一间杂货铺子,就在那个出货量极大的粮铺边上,他总觉得这间粮铺和冀州有些关系,因为里面有一种和他类似的气息存在。 这是一种很玄的感觉,纯粹是李儒的心理作用。但你要说准不准嘛……还真挺准的。李儒很快就会知道关于这间铺子的一切,答案则是由蔡琰告诉他的。 既然有了落脚点,那见蔡琰就必须赶紧安排了。李儒身边带了不少人,杂货铺很显然不符合他们的定位,绸缎庄就很合适他们的身份。 “马怀,听说伯喈先生的千金在洛阳?”一个富商打扮的人对手下伙计说道:“去请来,看看能不能求伯喈先生给写块匾。” “哼,周老板。你还是别费心思了,就凭你?”一个武侯将手中的布袋交给手下,语气中带着嘲讽:“你是有钱,可别怪我们说话不好听。那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不是有钱就行的,你要真想请,还是让你身后的人去请吧。” 周老板操着一口外地土音不敢置信的说:“不能啊!在咱们郡,什么文人我请不来?一车够不够?不够再来一车。军爷,那些文人也要生活,别看他们高高在上,嘿嘿……咱也不需要让他们低头,只要用钱将自己垫高点,他们自然就会抬头看咱了。” 说着,周老板从装货的车子上扯出一匹布放在武侯手里笑着接着说道:“你看,咱是不是又高了点?” 武侯倒是没客气,接过布匹后语气果然客气了很多:“周老板,咱们这些混地面儿的小人物自然随便抬头低头,那些人可不一样……” “咱买卖做得大,不就是为了有头有脸吗?”周老板又拿了一匹布出来问道:“军爷能不能给我找个垫脚的地面?” 布都是最下等的土布,质量一般做工粗糙。这个周老板也没有遵循财不露白,大大方方亮出了车上的存货,蜀锦苏绣不少。 在这个年代,粮食和布匹其实都是硬通货,有的时候比铜钱还有购买力。而且这里是洛阳,财不露白也要看看地界。如果不能镇住地头蛇,那就只能被他们一遍一遍刮死。 武侯显然也看到了周老板的存货,知道这位应该是有背景的。这种人在地方嚣张惯了,心黑手狠的紧。收了东西就得办事,不然说不定哪天自己就没了。 “周老板,垫脚的地方我没有,不过我有一条去那里的路。”武侯这次没收,而是拍了拍车子说道:“去那里这些东西可不行。酒色财气都离不开一个字,那就是权。” 周老板了然:“懂了。可军爷你得让我知道是谁搭的台子吧?不然我家老爷要是真上去唱戏,没个喝彩的那我可就死定了。” 周老板那略显富态的脸上小眼睛忽然眯成一条缝,军侯却被这个眼神看得背后一凉。心道果然这一家不是什么好人家,也不知身后站的是哪个地方大族。 汉朝这个年月在洛阳当差你没点儿本事是不行的,大汉的钱权交易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猖獗,更多的则是权权交易。退下去的三公等高官都喜欢回乡居住,但那些家族却和洛阳保持着非常紧密的关系。 而且这个周老板说话还是陈留口音,陈留和颍川这两个郡很特殊,由于地理离洛阳很近,导致那里是洛阳政治影响力能辐射到的地方,文化政治活动非常盛行,家族更是多如牛毛。 能混到西城武侯这个职位的人同样不是一般人,这里可是肥的流油,武侯同样也有后台。只是他现在也不太确定自己的后台到底有没有那么硬…… “周老板,丁校尉的大名可曾听说过?”武侯果然被周老板唬住,先交了底。 “哪个丁校尉?我就知道有个叫丁原的刺史,好像已经死了吧?”周老板满脸茫然,然而心中却找到了目标。这个武侯所说的丁校尉应该是丁斐,是曹操的同乡。 武侯凑近了一些,低声说道:“我们丁校尉可是主公的同乡,深受主公器重。别提那个死鬼丁原,能被自己义子捅死也算是活该,他怎么能和我们丁校尉相比?” “这样啊……”周老板一边将手里的布递给武侯,一边笑着说:“军爷且先去忙,我回去问一下。毕竟我只是个卖布的,哈哈……对了,这地面上的事……” “周老板放心,我会给你安排好的。到时候你开业大吉,我带着手下弟兄也来祝贺一番,讨杯喜酒喝。”武侯收了布匹,乐呵呵的行了一礼。 周老板则说道:“人来就行,酒水管够!放心,酒水真的管够。” 武侯也不再多言,打着哈哈带人离开了。走出还没两步,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确实是丁斐的手下,却也不止是丁斐的手下,他还在其他衙门兼着差事,顶头上司是程昱。 刚刚他也不仅仅是为了收取一些贿赂,还是为了打探情报。对方出手阔绰,拿出来的却是最下等的料子,说明对方确实是想做生意。商人逐利嘛,打发一个武侯还不至于用太过奢侈的东西。 可最后一句话却是一个警告,洛阳确实不缺粮,但现在这个年节粮食再怎么多也不可能拿来酿酒。那个周老板的意思是他能弄到酒,这门路酒有些不一般了。会是谁家呢?想要干点什么呢? 不提武侯的疑惑,周老板命人将车子赶到内院,从一辆货车上将李儒请了下来。 “先生。”周老板没了刚刚的市侩,十分恭敬的说道:“我们要不要在丁斐那里下注?这丁斐我们是知道的,很贪。” 李儒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有些微胖的手下。他忽然觉得简雍培养密探的手段真是绝了,一个店铺的东家居然三言两语间占据了和巡街武侯对话中的主动权,甚至还压制住了对方,还没让对方看出破绽。 要知道大汉的商人社会地位可不怎么高,整个天下也就那么几个有名的,大多还是从文化世家转变着去经商的。这个周亮可以啊,用来做密探可惜了,当个联络外交的说客绰绰有余。 “周亮,除了丁斐以外,你觉得在谁身上打开突破口容易些?”李儒没有下决断,而是开始考量起来。他们都看过曹操麾下重要人员的情报,李儒想看看他们的本事。 周亮略一沉思,缓缓说道:“先生,曹操手下的臣子并不适合我们出手,韩馥如何?听说他和张邈交好,张邈又背叛了曹操。若是来个里应外合……” 有点厉害啊,韩馥出自颍川,祖上也出过几任三公,虽然自身能力如何不清楚,但家族势力可不一般。 可惜周亮的想法完全是为了帮助王弋削弱曹操,李儒却不想这样,他想的是报仇,干掉现在洛阳中以黄琬为首的那些保皇派。 “不用着急去拉拢人,铺子不是还要整改吗?”李儒便走边说:“洛阳又跑不了。不是还有些人跟着吗?你先将那些人撒出去,慢慢来吧。” 李儒终究没有给周亮答案,这也是周亮最忌惮李儒的地方,他根本不清楚李儒究竟在想些什么,就连他们这一批人中的首领也不知道李儒到底在计划什么。他们只知道命令是服从李儒的调遣。 一夜无话,第二天李儒命人再一次路过蔡琰施粥的地方。不过和往常不同,这一次李儒将目光定格在了庄行身上。想要见蔡琰,这个车夫是关键。 马车来到一个小巷子里,李儒走下车子后低声吩咐了车夫几句。 车夫点了点头,抡起鞭子狠狠抽了一下马匹,马车直挺挺朝着蔡琰施粥的摊子冲了过去。 庄行是蔡琰的近身护卫,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当他看过去的时候,却从人群的缝隙间看到巷子口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带着一只眼罩,朝他摆了摆手…… “小姐小心!”庄行赶紧护在蔡琰身前! 好在马车虽然路线笔直,但速度不是很快。这些底层百姓受了多日蔡琰的恩惠,很多人奋不顾身上前拦下了马车。 车夫根本就没搭理这些百姓,抡起鞭子大骂:“滚!一些贱民,伤了主家的马匹,拿你们抵命!” 一众百姓咬着牙死死看着车夫,但真就没有一个敢站出来说些什么。这辆马车一看就是世家大族的东西,他们根本招惹不起。 “我倒要看看,你的主家是哪一家?”蔡琰从变形了的粥棚中走出来满面寒霜。虽然庄行说她看到了李儒,可她现在是真生气了。要是这些百姓没拦住,那她指定就挂了!李儒这个疯子。 “蔡氏之女?哼……”车夫颇为不屑,准备掉头离开。 这时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走了过来,拦在车驾前冷声说道:“让我看看,谁家敢在洛阳这么嚣张?没有一点儿规矩。” 这个年轻人的出现让蔡琰脸色更加难看,狠狠瞪了一眼庄行。庄行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蔡琰是什么意思。 这时车夫却问道:“你是何人?” “曹纯。” 车夫一听, 心中瞬间一凛,赶紧低声回答:“主家夏侯……” 曹纯一愣,接着十分烦躁的挥了挥手,示意车夫赶紧滚。他是一个极为注重规矩的人,谁曾想这家伙既然是兄弟家的下人。 车夫灰溜溜的赶着车走了,他倒是没骗曹纯,理论上来说他确实是夏侯家的下人。在没被简雍选中的时候他是王芷的下人,王芷嫁给了夏侯兰,他不正是夏侯家的么……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蔡琰的脸色极其难看,不忿的说道:“既然师兄这么不待见我,那你去告诉他,过两天我就离开,这施粥的摊子我也不开了!” “不可,不可啊!” 曹纯还没说话,围观的百姓先不干了。他们是真的没活路了,要不是蔡琰这些天一直接济早就饿死了。虽然蔡琰接济的也不多,属于手快有手慢无,但至少能活下来…… ps:还有一章在写,别等,明天再看吧,估计要凌晨才能写完。 第142章 染血的洛阳(十七) “蔡家阿姊……”曹纯很尴尬,抱拳说道:“主公那里……不是这个意思。现在是特殊时期,主公担心你的安危……” 曹纯真的很尴尬,现在他活的一点儿都不开心。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自从他去过幽州借兵后,曹操就将他派到程昱麾下搞情报。曹纯不擅长这些,他想带兵打仗,最不齐当个县令也行啊。 蔡琰没有理他,而是转身对百姓行了一礼说道:“此非曹使君之过,琰来洛阳有私事在身。如今大疫已过,诸位各自谋出路去吧,琰也要回冀州了。” “我等愿为蔡先生驱策!”有几个百姓当即表明立场,表示愿意成为蔡琰的庄户。 这可真的是为了报恩,成为庄户就意味着成为奴隶,失去人身自由和诸多法律保护。也正是由于蔡琰的活命之恩,这些质朴的百姓才愿意这么做。 “无需如此。琰并未为诸位做什么,粮食乃是曹使君所出,诸位都是曹使君治下百姓,理应报答曹使君。”蔡琰哪能答应,既然李儒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王弋对洛阳有动作,她得赶紧甩了施粥这个包袱。 不过蔡琰的话就没那么好听了,曹操只是大将军,洛阳理论上还是刘氏的洛阳。 果然,曹纯一听就不爽了,赶紧说道:“蔡家阿姊,这话不能这么说啊……” “哼,那洛阳不姓曹吗?”蔡琰瞥了他一眼,不屑的说道:“你们倒是弄一个姓刘的出来啊。” 这下曹纯更尴尬了,他不清楚蔡琰是故意针对他还是什么,反正话中夹枪带棒的。 蔡琰让庄行驱散百姓,自己回到了车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庄行驾车回到了韩说的府邸,蔡琰忽然就发火了:“你到底能不能办事?你不是说那些探子都是废物吗?为何曹纯会在这里?坏了我的事,你就想想你们庄家埋在哪里风水好吧!” 庄行被骂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他哪知道那些探子里会有这么一个人物?心中也是觉得荒谬,不可能啊!那些探子他都暗中观察过,没见过这么一个年轻人啊,除非…… “少卿,要不要将王任调过来……”庄行有些担心,能不被他发现除非武功比他高上很多。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可保护不了蔡琰。 “不用,现在调也晚了。”蔡琰也在后怕,她不清楚曹纯盯了多久。 不过想来曹纯应该不知道她的计划,不然曹昂也不会前来试探。这让蔡琰稍微安心了一些,现在她要考虑如何见李儒一面了。 这个李儒太狠了,刚才根本就没留手。而且刚才李儒绝对不仅仅是为了通知她,就是想要告诉她没有发现曹纯。 继续留在这里自己很可能成为李儒的一枚棋子,蔡琰还不想死,所以她必须赶紧完成自己的计划然后撤出去。 李儒确实发现了曹纯,他手下那些人要比蔡琰的人专业很多也强很多,而曹纯也正是他忌惮的原因。 今天这场戏就是为了让曹纯将这件事报上去,这样他的机会就来了,他需要曹纯暂时离开。 李儒的手段堪称丧心病狂,他派人干掉了韩说的儿子。 韩说的儿子怎么说也是个吏员,他的死惊动了官府,派出禁军前去韩说家调查。 儿子横死街头,韩说要多伤心有多难过,他现在很后悔,当初就不应该迷了心窍想让儿子当官,不然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身为管家的韦琮提供了一条线索,说是最近有些人总是鬼头鬼脑的在附近出没,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这是蔡琰临时安排的,出于情报人员的默契,她觉得韩说儿子的死绝对和李儒有关,只是这李儒也太肆意妄为了,没有一点儿顾忌之处。 果不其然,禁军和盯梢的暗探起了冲突。也正是这个档口,周亮前来拜访,亮出了庐江周家的名号,周瑜的那个周家。 蔡琰很清楚,庐江根本就没有周家了,这是一个信号。于是她便让庄行驾车跟着周亮去了那间铺子。 暗探们本来不想暴露身份,禁军人多嘴杂,要是让其他人知道曹操有这么一个情报机构估计不少人会人心惶惶。但眼见着蔡琰离开,他们只得摸出了令牌,并且派人搬出了曹纯。 这下好了,韩说的儿子算是白死了。禁军根本不敢管这件事,可这件事似乎和蔡琰没什么关系,曹纯也不想管。 这主要是周家在洛阳非常有名,周瑜有个从祖父叫周景,是梁冀掌权时代朝堂上的最强喷子。贪赃枉法他要喷,为祸百姓他要喷,甚至看着不爽也要喷。这就给他留下了极好的名声,即便梁冀倒台,他只是短暂被罢免后又回到了中枢,最后官至司空。洛阳中一直流传着他的美名。 复杂的人际关系让曹纯有些理不清,他将这一切归咎于巧合。要是程昱在的话绝对不会认为这是巧合,哪怕真实巧合,心黑手很的程昱也会让它成为铁案。 可惜现在程昱正在祸害公孙家,曹纯又过于老成,被条条框框束缚住了,所做的应对也只是派人跟上了蔡琰。 蔡琰也终于见到了李儒,并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蔡琰准备准备一把火烧了洛阳的粮仓,让曹操和卫氏起冲突,继而借曹操的手铲除所有卫家人。 狠辣如李儒听了这个计划也有些嘬牙花子,不是因为这个计划疯狂,而是因为这个计划真的可行,而且就要成功了。 蔡琰拉拢赵昱是为了搞清楚洛阳粮仓的地图以及布防情况,而且她带的四个手下也很有讲究。庄行和韦琮平时掩护行动,令狐威负责制作假的手令,让功夫最好的王任冒充士卒混进去,和赵昱里应外合,想要烧了粮仓并不困难。 蔡琰对卫家非常了解,深知那些家伙有多么贪婪,当初在青州的时候占据了大量无人耕种的良田。后来曹操迫于无奈放弃了青州,让卫家对其有些怨言,甚至一度生出转投袁绍的想法。 所以只要粮仓被毁,曹操必定会问责卫家。即便迫于粮草压力找个替死鬼,暂时稳住卫家,让其提供粮草。这种日子也不会太久,而卫家最后也不会在曹操这里有什么好结局。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计划成功了,在曹操处理卫家之前,你就会被卫家处理掉。”李儒觉得这女人果然是个疯婆子,带着些许劝告说道:“他们是不会在意你是不是主谋的,只要他们觉得你是就足够了,你连退路都没有。” “有的,实在不行我可以去投曹孟德。”蔡琰苦涩一笑,沉声说道:“我很了解他,知道他是个念旧情的人。能活着就行了,主公……大概会想办法将我弄回冀州的。” 这一刻李儒心中对蔡琰充满了厌恶,露出这种可怜的神态给谁看?真当他是个好糊弄的年轻人? 当然李儒也没安什么好心,他怎么可能真的为蔡琰着想?在他的思想中只有董白和董璜是值得关心的,他这样就是为了确定蔡琰在王弋心中的地位。要是蔡琰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那李儒绝对会榨干她最后一点儿利用价值。 同样的,蔡琰也担心自己被李儒利用,才说出王弋会把她弄回去这种话,至少要让李儒忌惮一些。 李儒确实有些忌惮,他担心自己玩儿死蔡琰会对董白不利。不过既然不能用,恶心恶心还是可以的。 于是李儒一把掀开了蔡琰的伤疤,直接了当的问道:“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主公还是为了你自己?” 蔡琰神色一滞,宰了李儒的心都有了,这是她一直回避的问题。 其实当她命令王任杀死卫凯的时候,她已经不需要为王弋做什么了,卫凯已经做完了一切善后的工作。 如今蔡琰做的这些事情和王弋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完全是因为她的执念,想要报复卫家。 王弋不过是她欺骗自己的借口罢了…… 而李儒明明知道这个答案,却依旧问了出来。为的是确定一下吗?当然不是,为的仅仅只是逼迫蔡琰看清自己的罪责而已。 蔡琰的脸色不停变换,五光十色堪称艳丽。最终岔开话题问道:“你来洛阳做什么?我怎么记得你已经不准备做官了?” “我是奉主公命令来的,手书你要不要看看?货真价实的州牧印信。”李儒舒服了,同样也不准备继续纠缠这件事,而是问道:“隔壁的米店你注意过没有?有没有什么发现?” “没有。”蔡琰松了口气,有些疑惑的问:“出了什么事?” 李儒也没有隐瞒,直接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不过他对蔡琰没抱什么希望,大不了自己查呗,离得又不远。 谁知蔡琰听完后却陷入了沉思,她确实没有关注过这些,不过她却想到了一件事,从冀州出来之前最后的那件案子。 “荀文若将铁收归官营此事你听说过吗?”蔡琰眉头紧锁,低声说道:“具体细节你了解多少?知不知道有一个周姓世家一直在和另一股势力做交易?” “哦?” 李儒来了兴致:“仔细说说,这里面有什么联系?” “那件事一直是王芷在负责,我只是看过卷宗而已。有一条就是和周家的交易对象都是操着外地口音,天南地北哪里都有。”蔡琰说出了自己知道的情报,觉得两件事是有联系的。 “巧合吧?”李儒有点儿不看好蔡琰的答案,这种事联系在一起有些牵强。 “不,绝不是巧合。粮米、铁矿,你想到了什么?”蔡琰神色凝重,没有等李儒回答,继续说道:“天下间能汇聚天南地北人才的地方一共只有三处。第一处便是幽冀,因为幽冀足够安全。第二处便是洛阳,这里是天下中心。但这帮人同时和幽冀、洛阳做生意,那就只剩下最后一处了。交州!中原大乱,唯有边境最为安全。有人去幽州避难,没道理没人去交州避难。” 李儒凝眉思索很久,才想起了一个名字,诧异的问:“士燮?是叫这个名字吧?他也想来插一脚中原的事?疯了吗?他配吗?” 李儒真的很想笑,因为这实在是太搞笑了。交州那个穷乡僻壤的破地方,要人没人、要钱没钱的,也想参与诸侯纷争? “不一定是为了参与天下纷争。”蔡琰摇了摇头,她知道的情报要比李儒多很多,于是解释道:“你知道王朗吗?他一直占据着会稽郡,袁术拿他也没什么办法。听说他在南边也开了个互市,有没有可能和这个有关?” “不可能。”李儒想了想,果断否决道:“互市离交州那么近,没必要舍近求远。士燮在交州就是土皇帝,不会想要掺合中原之事的。而且他们是在出米粮,不是在收。” “那他们想干什么?”蔡琰也迷糊了,这不符合逻辑。 费劲巴拉的从交州将粮食运过来换钱,再用钱到冀州卖铁,这么做只能是为了打仗做准备。可交州根本打不起这个仗,因为他们没有退路。身后就是大海,打输了跑都没地方跑。 而且其他的不说,洛阳就不是缺粮的地方,在这里卖粮不是等着亏吗?还不如去冀州卖。再退一万步来讲,士燮去打谁去?荆州刘表吗?不是两人看不起士燮,刘表一只手就能按着士燮摩擦。 这两人是一点儿头脑也摸不着啊,根本想不明白。 事实上他们离真相已经非常接近了,交州现在确实在打仗,也正是和刘表打仗。只不过统帅不是刘表,甚至都不是荆州本地将领,而是西北而来投靠刘表的马腾父子。 原本士燮也是想偏安一隅坐看天下风云变幻的,可一次偶然的机会幽州的互市让他尝到了一点儿甜头,得到了一些南蛮地界上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上等兵器。为了能苟的安稳些,士燮派了自己三儿子去北方,想要打通一条商路。 士徽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见了高显的互市后动了些歪心思,想要弄些工匠回去。工匠他肯定弄不着,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周家的家主,于是两人便开始了秘密交易。至于洛阳这个米铺其实要比士徽的交易晚很多,也不是士徽提出来的。 蔡琰说的没错,交州确实有很多家族前往避难,里面不乏高人。提出在洛阳开米铺的人正是一位高人,这个人就是荆州零陵人蒋琬。 蒋琬开米铺和冀州的关系不大,主要是为了收集情报,实时掌握中原动向,方便对未来的战略做出调度。 这也是无奈之举,反董联盟失败后,刘表气火攻心回襄阳养病。这时士燮动了点儿小心思,派人从郁林郡出兵,稍稍占了些武陵郡的地方作为试探刘表的态度。 刘表对此态度如何不得而知,但马腾父子对此反应很大。 马腾其实已经不爽很久了,最初投靠刘表的时候,刘表十分大度的将武陵郡借给他。当时马腾也很高兴,到了武陵后欢天喜地的进驻了临沅。 结果发现武陵是真的穷,整整一个郡,万人大县算上临沅也只有十个,比之凉州还不如。人倒是不少,可不是南蛮就是山越。就这样士燮居然还想侵略? 西北人脾气本就火爆,不由分说就开始收拾士燮的军队。但是这个过程非常不顺利,正面战场士燮必然打不过马腾,可马腾也拿钻入深山老林中的士燮没什么办法。 其实两家握手言和不打了也没什么问题,士燮本来就怂,打不过自然会主动割地赔款。问题就出在了儿子杀手马超身上,他在战场上十分勇武活跃,不出意外干死了士燮的一个儿子——士颂。 士颂是士燮最小的儿子,老来得子自然十分喜爱,这下子两家的梁子就结下了,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洛阳这间米铺也从打探消息变成了外交中转站,由蒋琬亲自坐镇,联络各地诸侯,为士燮争取援助。 蒋琬也从士徽的手上接过了铁矿生意,一直努力为士燮搞援助,直到王弋将铁矿生意转到州府才告一段落。 当然这些粮也不是从交州运过来的,真要从交州运,那点儿粮食都不够路上消耗的,这些粮都是蒋琬凭借自己的才智赚的。 如此大的出货量也是因为王弋查了周家导致蒋琬没了货源,打听之后才知道幽冀施行铁器官卖,这条路是走不通了。无奈之下蒋琬只能另辟蹊径,新找了一家货源。这个货源就是被突袭了白马后的袁绍。 蒋琬和袁绍的交易则更为复杂,因为他的交易对象不是袁绍,而是糜竺。 被突袭了白马之后袁绍其实就出于缺粮状态,这时候蒋琬派人找到了徐州豪商糜竺,提出愿意交易粮食,条件是需要一些兵器。 这可正中了糜竺下怀,他当时还在犹豫是投资袁绍还是保全家产,蒋琬的交易让他看到了一丝可能。 所谓锦上添花永远比不上雪中送炭,糜竺又找上了郭图,与贪财的郭图一拍即合,两人抱着各自的目的开始了权钱交易。郭图用权力为糜竺争取到了相当多的铁矿,糜竺再用铁矿和蒋琬交易,换回粮食供养袁绍。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交易,但里面有多少差价大概只有郭图知道了。 当然,既然蒋琬的米铺在洛阳,那自然就少不了曹操的势力插一脚。司隶校尉是谁?卫臻!掌管钱粮的大将军掾是谁?卫宏!掌管洛阳南部治安的校尉洛阳南部尉又是谁?丁斐!贪婪的卫家遇到更贪婪的丁斐会发生什么?哼哼…… 唉,这天下的事啊,很难说清到底是巧合还是老天爷的刻意安排,反正这桩绕着圈的生意就一直维持着,直到不久的将来蔡琰解决卫氏时发现了这一真相,李儒又运用这个真相给曹操玩儿了一把大的,米铺才彻底被查封。 只是那个时候,也不好说曹操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 这些都是后话,现在李儒和蔡琰还是不知道真相的。不过蔡琰对此并不关心,和李儒研究了一会儿便放弃了,得到李儒会在恰当时候施以援手的承诺后就准备离开。 蔡琰的一只脚已经踏出门了,只听李儒在后面说道:“你的事我会回禀主公,做好准备吧。” 蔡琰蓦然转头,眼圈泛红的问道:“能不能给我一个月,只要一个月。” 这次蔡琰不是装的,声音中满是祈求。 然而李儒却冰冷的说道:“我给你消息一来一回的时间,你也只有这个时间。” 蔡琰咬了咬牙,脸色铁青的走出铺子。她现在真的恨透了李儒,这个人太狠了,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 这人啊就是这样,自己落难的时候总觉得所有人都亏欠了他。施以援手或许能被铭记一辈子,但冷漠无视一定会被记恨。 蔡琰真的很生气,可惜她还不知道韩说的府中有个更大的惊喜在等着她。或许……应该说是惊吓? ps:六千大章,算是能表现诚意了吧?先去睡了,醒了继续码。 第143章 染血的洛阳(十八) 蔡琰有些着急,消息通过特殊渠道一来一回最多也就十几天,可是十几天根本完不成自己的计划。 她又不敢去催促赵昱,赵昱知道她所有的计划,逼迫过于急切,很有可能导致赵昱反水。 一路上蔡琰拼尽全力让自己沉下心来思考对策,但并没有什么用。这一次王弋绝对会狠狠收拾她,不仅仅是她本人,蔡家也会遭到牵连。 然而蔡琰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如果一直待在冀州还好,可越是离卫家近,心中仇恨的种子生长的就越快,如今早已成为了一棵苍天大树,所以她根本不可能放弃。 蔡琰唯一能做的就是为这份仇恨洒下更多的养料,促进其加速生长,她没得选择。 回想起自己凄苦的前半生,或许说是一生也行。蔡琰得到选择的机会并不多。自己幼时的梦想是什么来着?太久了,早已不记得了。反正不是读书弹琴。 可惜出色的智慧让她在读书弹琴这方面天赋惊人,再加上有个堪称琴书双绝的父亲,不论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还是父亲的脸面,她都要将这两件事做到最好。 那年情窦初开,在最合适的年纪遇到了最正确的人,卫仲道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也不知是一见钟情还是郎情妾意,反正两人在对视的一瞬间便确认了彼此的身份。 更巧的是事情还朝着两人梦想的方向发展,蔡邕将卫仲道介绍给了蔡琰,并且准备让两家结成连理。 卫仲道很高兴,认为自己上辈子一定是个不错的人,不然也遇不到蔡琰这样才情仪表皆为上上之选的女子。 蔡琰其实更高兴,能懂她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但卫仲道懂。 曾经蔡琰给卫仲道弹了一首曲子,晚上卫仲道冒着杀头的风险带着蔡琰溜出家门,在乌漆麻黑的坊市间瞎逛。 瞎逛说的都是好听的,其实就是满地乱传躲避巡街武侯。 蔡琰记得那一次卫仲道吓得腿都软了,自己也什么都没有体验到。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表达的意思卫仲道懂了,而且还来了,就足够了。 随着接触的时间久了,或是情人眼中出西施,蔡琰发现卫仲道真的很对自己胃口。为人博学多才,博爱怜悯。蔡琰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聪明才智或许真的是上天的恩赐,让她有幸遇到这样一个人。 然而就在两人甜甜蜜蜜的时候,上天似乎看不惯他们这种做派,阴云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头顶。 先是蔡邕被诬陷流放,全家遭到牵连。好不容易熬到被赦免,结果因为一次可笑的宴会,全家不得不远避吴会,隐居江南。 这期间蔡琰收到过卫家退婚的信,她绝望过。同时却充满希望,因为卫仲道写信说非她不娶。 终于等到了羊家人几经周转为她铺好的出嫁之路,蔡琰满心欢喜的走了上去,但没想到这居然是一条绝路。 没有人天生就喜欢算计,天生就阴狠毒辣。蔡琰在她本应最幸福的那一晚经历了世间最绝望的事,卫仲道病死在新房中。 人们都说卫仲道娶蔡琰是卫仲道身患重病,为了冲喜才这么做的。 蔡琰却是不信的,之前通信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忽然重病了? 不过一切都没关系了,绝望的蔡琰服从了卫家人的安排,作为陪葬和卫仲道一起下葬。 那场葬礼她参加了,最终却没有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走进坟墓,卫凯出面保下了蔡琰,让她得以活下来。 然而也正是因为卫凯的举动,让蔡琰察觉到这件事里面绝对有阴谋。 目光随着卫仲道的棺椁被抬进坟墓,蔡琰的心没有跟进去,跟进去的只有她的童真。 只是那么一瞬间,她便从天真烂漫的稚童跳过了少女,成为了一个心中只有利弊的成年人。 那份上天的恩赐成为了蔡琰的武器,帮助她查清楚了时情真相。同时也成为她背负的诅咒,这一生她将不再寂寞,仇恨将和她一同前行。 如今在洛阳是她离终结这份仇恨最近的一次,说不定也是唯一一次。卫伯道的能力她太清楚了,只要展现出来,王弋就不会放弃。 想要在幽冀的官场上解决掉卫伯道对于她来说简直是痴人说梦,蔡家没有这个能力,她更没有。 所以洛阳必须是一个终结之地…… 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蔡琰终于能安下心来思考对策了。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不知何时马车已经停了,透过车窗看到韩说的府邸已经到了。 蔡琰没有思考为什么府门没开,吩咐庄行将车驾进去后就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然而事实总是那么魔幻,随着庄行一声怒骂,蔡琰回过神来,探头看到庄行和韦琮居然发生了严重的肢体冲突,韦琮被庄行按在地上狠揍。 “放肆!有没有点儿规矩了?”蔡琰冷喝一声,沉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庄行也不顾礼仪,起身没好气的说:“你去问他!娘的,晦气!” 蔡琰眉头皱得更紧,不明白什么事能将庄行气成这样,转头看向了韦琮。 韦琮无奈的摇摇头,低声说道:“韩说疯了,他觉得儿子的死和你脱不开关系,准备去报官。无奈之下我只能……” 韦琮没有继续说,只是伸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 韩说死了! 蔡琰都懵了,这家儿子刚死就死老子,没关系也要扯上关系了!韦琮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怎么会这么做? 然而韦琮的惊喜还没说完,庄行在一旁补充道:“估计韩说将这件事告诉家中所有人了吧?” “你什么意思?”蔡琰转头看了过去。 庄行指了指马厩阴阳怪气的说道:“要不然怎么全家都在里面躺着呢?” “韦琮!” 蔡琰是真的火了,李儒给的压力她还没有解决办法,韦琮现在又整了这么一出,这是要让他们一起死在洛阳啊! 韦琮也没有办法,老实人被逼急了就一根筋,韩说根本就不听劝戒威胁,咬死了要让蔡琰付出代价。 他根本拦不住,只能出此下策拖延时间。 无能狂怒是庸碌之人遇到问题时的表现,还好蔡琰是个聪明人,大脑中飞速计划着解决办法。 可惜这种事她也没有经历过,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赶紧逃出洛阳,希望曹操追捕的部队发现得晚一些。 “烧了这里,抹掉一切关于韦琮的痕迹。”一道声音从马车上传来,一个人走下来说道:“将这里伪装成韦琮联合仇家的灭门事件,蔡少卿去大将军府去暂居。” “你是什么人!”庄行和韦琮都吓傻了,赶紧将蔡琰保护起来,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从马车上下来?而且还一口道出了蔡琰的官职? 其实这个人庄行和蔡琰都认识,就是李儒的那个车夫。 车夫绕过三人,施施然走到马厩边上,往里面看了一眼后笑着说道:“鄙人马怀,文书院参事。说起来明镜司现在应该已经并入文书院了,诸位都归我节制,我可是三位的上官。” 别说庄行和韦琮了,就连蔡琰也没听说过马怀这么一号人物。而且文书院……到底是做什么的? “李先生派我来帮助你们,放心吧,我是自己人。”马怀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不咸不淡的说道:“蔡小姐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以前我们是见过的,就在王少卿的庄子里。” 蔡琰一怔,思考片刻忽然想起了这个马怀到底是什么人。曾经她去王芷庄子上时,王芷曾说过招揽了一个很厉害的流浪侠士作为护院的首领,当时还和她炫耀了一番,那个人不正是现在这个人吗?只是似乎不叫马怀啊! “你被征辟了?”蔡琰目光一凝,没想到这人居然入了王弋的法眼。 谁知马怀却摇摇头说:“没有,在下现在听命于简院长。” “简院长?是谁?” “简雍简宪和。” 听到这个名字蔡琰心里咯噔一下,手都不自觉的抖了起来。作为王弋麾下的密探头子,简雍的名字在幽冀高层非常有威慑力。 蔡琰忽然想到什么,厉声问道:“你去王芷庄上是简雍的意思?” “那件事和现在有关系吗?”马怀玩味的说道:“我告诉你这些,就是为了让你确定我的身份,其他的你还不需要知道。鉴于你这件事太过恶劣,李先生觉得还是派个人跟在你们身边比较好。你看,我这不就帮上忙了吗?” “放屁!”文雅如蔡琰当场爆粗:“他是想要帮我?他只是想要监视我而已!你们究竟安的什么心!” 蔡琰现在很后悔,她想不明白当时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去见李儒?这时候蔡琰才想起在李儒没有投降王弋之前到底是什么人,那可是董卓一系最高智囊,能左右董卓决定的存在。要不是董卓被人暗杀,如今天下的形势很难判断会是个什么局面。 而且要不是当初幽州发生了叛乱,过早暴露了董卓的进攻目标,王弋就不是重伤那么简单了!李儒曾经承认那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这样的人怎么会将她一个小女子放在眼里? 最终还是逃不过成为棋子的命运吗…… 蔡琰银牙咬碎,死死盯着马怀。 然而马怀却不为所动:“蔡少卿,大家都是为那位效命,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与其在这里怨恨我,不如想想怎么回去面对那位吧。要是没有我,你能不能回去都很难说。” 蔡琰都快气疯了,高高在上的世家小姐什么时候被低贱的流浪武士这般欺压?还当真是虎落平阳。那个李儒更可恨,绝对是在两人见面之前就将马怀安排到了自己车上,他来找自己就没安什么好心。 但是蔡琰却不敢发作,这个马怀很明显一路上和自己同处一个车厢里,自己却没有发现他,可见此人武艺到底有多强。 “按他说的做。”蔡琰对两个手下摆了摆手,目光已经盯着马怀,似乎想要撕碎对方。 马怀对这种眼神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他流浪的时候古怪的事见多了,吃人的狗见过,吃狗的人更多,吃狗的狗也屡见不鲜,至于吃人的人嘛……呵呵,人而已,也不见得有多好吃…… 很快,韦琮和庄行准备好了引燃之物。马怀告诉了韦琮一个地址,让他去那里等着,会有人将他弄洛阳的。 紧接着便催促蔡琰赶紧向曹操报告这件事,然后就住在曹操的大将军府里。 “曹孟德知道我只带了一位仆从,你要用什么借口?”蔡琰不咸不淡的问道:“总不好说你是我收留的灾民吧?” “我没说我要跟着一起啊。”马怀自顾自朝院墙走去,边走边说:“大将军府里的能人很多,你这个仆从可要小心些,能一只手捏死你的大有人在。至于我嘛,需要的时候会联系你的。” 蔡琰闻言低喝:“站住,李儒是派你来帮我的,不是让我帮你们的。” “正是如此,在你需要的时候,我会联系你的。蔡,少卿。哦,对了!记得一会儿出去的时候表现的惊恐些。”马怀轻轻一跃跳上墙头,意味深长的看了蔡琰一眼,随后整个人便消失在原地。 蔡琰现在满心都是恐惧,她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很好,事实上曹操手下那密探也确实被她耍得团团转。 但当她真正遇到专业人员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这些人眼里是多么弱小和愚蠢。其他不说,单单那一手工夫便是她手下所有人都难及的。或许王任能与之匹敌,可蔡琰清楚,王任是不会为了她豁出性命的。 文书院……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蔡琰不知道在她离开冀州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其中和她关系比较大的就是明镜司并入了文书院,而王芷得到了甄姜的支持,成为文书院的一位副院长。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这里面有很多交易与妥协,甄姜以私人的名义给了王芷很多钱,让王芷招募了很多江湖异士。 马怀被简雍招到麾下的时间比较早,但王芷现在招人的态度,很明显是经过简雍指点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王芷代表了谁。 当然,王弋选则王芷也是迫于无奈,再不给这个神经病找点儿事做,冀州可能就要出事了。王芷一天查八遍邺城的世家,吐口痰都能被她往死里算计。王芷疯狂的原因也狠简单,夏侯兰的儿子没了。 这场大疫王芷很不幸被波及到了,更不幸的是伤寒导致了王芷提前生产,母子两人只能保下大的,连给王芷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很难想像一个从小缺爱、智商爆表、阴狠毒辣的女人幻想了几个月母子其乐融融的场景后失去儿子会变成怎样一个怪物。但这件事就是发生了,老天亲自动手,用一系列狗屁的事在这个狗屁的世道中创造出了一个狗屁的人…… 这些蔡琰都不知道,知道其实也没什么办法。她和王芷的交情中王玟充当了纽带,没有王玟的时候手帕交更像是一对竞争对手。 蔡琰现在要赶紧想个借口住进大将军府,而不是被曹操借着这个由头将她从洛阳中赶出去。 “啊!” 在庄行和韦琮懵逼的眼神中,蔡琰发出了一声声嘶力竭的尖叫,紧接着泪水瞬间成河,止都止不住,掩面跑出了府邸。 两人都傻了,根本分不清蔡琰到底是被眼前的乱局逼疯了,还是在演戏。庄行甚至在心中嘀咕,这要是在演戏,以后他就上山去当个清修的道士,女人太可怕了…… ps:诸葛亮的两个姐姐是真实存在的,也确实一个嫁给了庞山民,一个嫁给了蒯祺。周瑜的从祖父周景比我写的还要叼一些。马怀、周亮和张目都是编的,剧情人物而已,就当是三国演义里面那个无名小将看就行。 第144章 染血的洛阳(十九) 曹操看到眼前哭泣的蔡琰是有些懵逼的,蔡琰杀的人可能没有自己多,但见过的死人不一定就比自己少。整这么一出到底是干什么?都是明白人,装什么糊涂鬼啊? 蔡琰心里面也尴尬的直抠脚,这么做确实摆脱了一部分嫌疑,可这也太做作了。问题是现在要是不哭,就必然会暴露出自己忧虑的神色,曹操就会怀疑到其他的地方,那才是一个大问题。 曹操揉了揉眉角,蔡琰老这么哭也不是事儿,于是说道:“师妹,一个韩说而已,死便死了,何须如此伤心?” 我伤心吗?我不伤心,韩说早死晚死而已,反正都得死在自己手里。蔡琰在心中不停揣测马怀让她这么做的意义。 之前马怀确实将她唬住了,直到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自己其实不用来曹操这里,李儒是来洛阳公干的,必然掌控了冀州在洛阳的整个情报系统,想要将自己安全弄出去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所以这是一步棋,可将自己下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呢? “师兄,你经历过死亡吗?你怕死吗?”蔡琰擦干泪水,带着抽噎说道:“我以为自我被退婚后就不怕死了,可如果不是今天有人请我去题字,我就已经死了!无惧死亡未必心中了无牵挂,心无挂念同样畏惧身死……” 蔡琰也是没招儿了,开始扯皮生死的问题,希望曹操的注意力能分散些。 果不其然,曹操在蔡琰的话里听出了些生死义气的含义。他本就是个重义气的人,于是说道:“师妹错矣。心有牵挂,方能无惧死亡。荆轲心系天下,刺秦于咸阳。只有心中挂念的足够多,方可行那天下大义之举!” 蔡琰松了口气,心道呵,男人就是这么好拿捏。只要你谈一谈理想,说一说抱负,注意力果然就被转移走了。 “那荆轲是真义士吗?莽夫而已。秦一统六合有何错?天下分崩便是正途?”既然聊上了,蔡琰就不打算结束,开始胡搅蛮缠。 “错!大错特错。荆轲乃真正的义士,天下分崩乃是歧途!”曹操面色一正,铿锵有力的说道:“荆轲刺秦乃是天下苦秦已久,他背负的是天下大义。但那些帮助他刺秦的人却是真正的卑鄙小人,他们只想复国过自己逍遥的生活!” 历史就是这样,即便只过了几百年,争议依旧很大。蔡琰学的就是经学,想要反驳曹操非常容易:“师兄,彼时秦之天下,百姓当真疾苦?” “不知。我非秦民,怎知秦民之乐?又怎查秦民之苦?”曹操摇了摇头,他这人就是这样,其他的吹吹牛皮没关系,学术上必须要严谨。 然而蔡琰听到这句话心里却一动,这个无心之举似乎……能帮她完成一件大事啊! “师兄,我有一比。”蔡琰垂下眼帘,低声说道:“秦之百姓苦,还是中平百姓苦?” “住口!”曹操大喝一声,随即压低声音说道:“师妹怎可说这种大不敬之语?” 这话确实很不敬,若中平百姓过得比秦民还苦,那不就意味着大汉必亡吗?他曹操可是励志要复兴汉室的男人。 可蔡琰却知道,此时曹操心里的大不敬绝对有另一个解释,区区刘宏怎么能和始皇帝相提并论? “师兄,我乃妇人,喜些家长里短之事。”蔡琰依旧低着头,缓缓说道:“这段时间在洛阳施粥,听到了一则传闻。玉玺乃是被那袁公路盗走的,他想要……” 这回蔡琰倒是没有骗曹操,她确实是听说了这么一则传闻。传闻说袁术手下大将吕布带人袭击了袁隗府邸后,袁术便匆匆退去了。 这点曹操也清楚,甚至要比蔡琰知道的更清楚。洛阳人那么多,几乎没什么事能真正做到掩人耳目。 只是曹操不明白蔡琰想说什么,便问道:“师妹的意思是……” “若袁公路以玉玺下诏,也不知王中和会不会就范,他只是个县侯而已……”蔡琰抬起头有些哀伤的说道:“看来冀州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或许还要回吴会避风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若说者有心,听者就会更有意。 曹操心中一沉,他现在可没什么爵位,当初董胖子是真的为了治理天下去的,对爵位抠抠搜搜,给他封了官却一直没封爵。现在看来,要是袁术真走到那一步…… 曹操倒不是担心袁术用玉玺命令他,多缺心眼儿的人也干不出来这种事,也不可能真有人回应袁术的诏书。 关键是曹操担心袁术和袁绍两人联手,虽说这两个兄弟之间的龌龊那真是写都写不完,可万一呢?毕竟在大多数人心里,利益面前道义不值一提。 一棵小小的萌芽从曹操心中冒了出来,野心也好,手段也罢。爵位现在是他必须要有的了。 “既然师兄有事,那我便回去了。”看到曹操陷入沉思,蔡琰起身准备退去。 “且慢!”曹操表情一变,笑眯眯的说道:“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师妹,一直没有机会,择日不如撞日罢。” 蔡琰心中一突,曹操眼神中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既然陪你玩儿完了,就聊聊正事吧。 “师兄请问,琰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蔡琰心中真的突突,曹操根本就没有被自己带偏,而且身上上位者的气势太重了,压制力十足。 曹操倒是没有上来就问韩说的问题,而是问道:“何人邀请师妹去题字?这么大的颜面?我倒要看看,有我曹孟德在洛阳,谁能请你去?是不是还要请蔡师?真是放肆。” 蔡琰能看出曹操很生气,但是不是真的就另说了。也不知是不是曹操知道了些什么,这个问题很刁钻。如果曹操借着这个借口抄了那间铺子,王弋在洛阳的情报势力将被一网打尽,真的一干二净。 “周家,庐江周家。”蔡琰没有犹豫,直接说了出来:“周家乃是周司徒后人,近两年两代家主相继离世,只剩下老母与幼子。只是……只是……” 蔡琰说不下去了,不是因为里面牵扯到了冀州。牵扯到冀州没关系,该怎么说怎么说,说的越真李儒他们越安全。只是她现在似乎知道马怀想要她做什么了…… “只是什么?”曹操有些疑惑,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哦。”蔡琰回过神,缓缓说道:“只是如今他们家都在冀州,现任家主周瑜还是个少年,似乎才能不错,入了王中和的眼。” 曹操一下子就来精神了,急忙问道:“才能如何?身居何职?十六岁便能入中和的法眼,那应该是相当不错吧!” 还中和的法眼?好恶心,腻不腻歪啊…… 蔡琰在心中无力吐槽,嘴上却说道:“我不知啊。周家去冀州和我离开冀州的时间差不多,只是一个少年被王中和看中我才注意了一些罢了。” “啧啧……为何中和身边人才总是这般多?唉……”曹操忽然有些无力般叹息:“赵子龙如此,张文远如此,现在的周瑜亦是如此……师妹可能不知,当初中和还是射声校尉的时候,我和张翼德的关系是极好的。那时文远和奉孝还是个连字都没有的孩子,如今一转眼两人已是能带兵驰骋天下的大将了。当初我还为子修求过小甄道,也不知现在小甄道便宜了谁?” “!” 蔡琰没有说话,也不敢说话。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她浑身都在颤抖!曹操认识张辽和郭嘉?那也就是说……之前曹昂的试探…… 蔡琰都不敢继续往下想了,没有人会无缘无故骗人,自己骗了曹昂,那就一定有目的。只希望现在曹操能认为她骗曹昂的目的是防止曹操拉拢王弋的人才才好。 然而下一刻曹操就给蔡琰来了一句狠的:“师妹啊,你在冀州时间久了,知不知道有才能却不受中和重用的人?给师兄推荐几个嘛……怎么说我们也是自家人,总不能向着中和那个外人不是?” 自家人?外人?曹操到底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多少? “师兄,我只是一女子……”曹操的话蔡琰根本不敢接,一句不好那可真就是定生死了。 “女子?那甄姜也是一个女子,干得一番大事!比之当今多数男儿都要强上许多。”曹操意有所指般说道:“蔡师之女怎可能是一般女子?比之一个商人还不如?” “王中和还是个落魄外戚之子呢,师兄你的出身不也多有诟病?如今天下英豪之首可是那地位尊贵的袁氏兄弟?” 蔡琰的语气平淡,可话却一点儿也不平常,说是阿谀奉承不为过。用现在的曹操和王弋相比确实很抬举曹操了,毕竟王弋的硬实力摆在那里,袁绍在王弋兵锋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 蔡琰的话让曹操很受用,但还不至于让他膨胀或者骄傲。这没什么可骄傲的,王弋在洛阳的时候两人可是在一起玩儿的人,王弋的本事曹操自认比较了解。 如今这个局面不过是天时不在他曹操而已,天时不可能总眷顾一个人,他还有机会。 “扯远了,扯远了……”曹操笑着摆了摆手,却没打算放过蔡琰:“师妹啊,师兄的日子你也看到了,过得苦啊,缺兵少将的。师妹介绍极为贤能与我可好?听说冀州有个古今学堂?师妹可有上眼的人选?” 糟糕……糟糕,糟糕! 蔡琰可以确定曹操一定知道了什么,这就是给她下的一个套,还是个必须钻进去的套。今天她必须说出个人选出来,不然曹操绝不会善罢甘休。可要是说了,曹操会相信吗?那人会不会成为曹操铲除洛阳中王弋探子的线索?最关键的是,以后冀州的人会怎么看她? “家父虽然在古今学堂授课,但古今学堂乃是王中和十分注重的培养人才的地方,那里面的人……” 蔡琰给出了暗示,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曹操果然脸色一变,十分不悦的说道:“师妹是看不起我的气度吗?哼,我都敢将身家性命寄托于荀友若身上,难道还不敢任用几个冀州出来的贤才?” “并非如此,师兄……”蔡琰话语忽然一顿,她本想奉承两句,可话锋一转忽然说道:“并非琰看不起师兄气度,可师兄觉得王中和的气度就比师兄差吗?既然要举荐,自然要让师兄用得放心一些。” “哦?师妹可有人选?”曹操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他本以为蔡琰会死缠懒打岔开话题。 “前些时日在洛阳结识了以为贤能,姓繁名倾字休伯。”蔡琰抛出了自己的人选说道:“此人乃颍川出身,久居洛阳。听说曾数次向师兄书写策略,却被拒之门外……” 被动不是蔡琰的性格,既然曹操知道了一些她的事情,那便干脆一些,就地展开反击吧! 曹操面色一滞,略带尴尬的问:“此人才华当真如师妹所言?” “不知。”蔡琰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我只知此人与王中和麾下重谋辛毗辛佐治,师兄麾下重谋陈群陈长文,阳翟赵俨,定陵杜袭为友。师兄或许不知,此四人乃是颍川四大名士。” 这一手直接就将曹操给镇住了,辛毗有什么才能他不知道,但陈群那可不要太了解。自从有了陈群,手下那些粗俗的武将们也知道规矩了,物资调动也不出错了,甚至兵卒们也不像以前那样编制混乱了。 陈群可是曹操的后勤大主管,堪称曹操的大宝贝儿。 “此人现在何处?”曹操也不理蔡琰话语中的揶揄之意,急忙说道:“待我派人……不!待我亲自去请来!” “还是琰走一遭吧。”蔡琰摇摇头,语带讥讽:“当初袁本初诬陷师兄时,繁休伯上书数十封为师兄鸣不平,师兄何苦前倨后恭?” 蔡琰这是无奈之举,相比于赵昱这般模棱两可的定位,一直没有走向人前的繁钦却很被她看好。原因无他,繁钦的人脉够广,只要能弄回冀州,就会给王弋带来很多人才。这是一心想要闭门安身的赵昱比不了的。 曹操闻言赶紧起身,十分庄重的行了一礼说道:“如此便有劳师妹了,望师妹将此人带来,我定当面赔罪!” 蔡琰点了点头后便告辞离去,她得和繁钦通通气,别穿帮了。不过好在算是将曹操给糊弄过去,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然而她真的将曹操糊弄过去了吗? 曹操等蔡琰走后低声说道:“师妹又何必前倨后恭呢?哼,徒增笑柄。来人,唤陈长文来。” 在曹操看来蔡琰到底想要做什么真的无所谓,比起人才来说,蔡琰再怎么蹦跶也逃不出他的手心。现在他比较有兴趣的是另外两个四大名士,能和陈群齐名就意味着才能一定不弱于陈群,绝对不能放走! 第145章 染血的洛阳(二十) 韩说全家身死在洛阳没有掀起丝毫波澜,甚至就连闲汉们在茶余饭后都没有提及。很显然,有人将这件事压下去了,而在洛阳有这个能力的只有曹操。 尽管在这件事上蔡琰的表现漏洞百出,可曹操依旧不想追究这件事。不是他念旧情,而是追究没有任何意义。 在曹操眼里蔡琰只是个小人物,现在蔡琰还能继续蹦跶只是因为蔡琰没有踩到他而已,若是蔡琰越界了,曹操不介意随手捏死。 而蔡琰可能想不到,曹操其实一早就知道她在冀州任职这件事,大家都有探子在对方阵营,何况敢让女人在官面上行事的,天下间只有王弋这么一个。 蔡琰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籍籍无名,正相反她的名气还不小。一些庸碌的人认为王弋是个疯子,居然敢任用女人。但一些聪明的人却在其中发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女人不一定就比男人差,关键是要看怎么用。 很明显,曹操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王弋给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而他们的目标又都不是彼此,对方在他们各自眼里充其量只是成功路上的一阶台阶而已。 所以曹操在拼命压榨麾下每一个人的才能,尽己所能观察学习王弋的做法,以期望在未来的对抗中取得优势。 他也学着招募大量工匠提升他们的地位,开发一些强力的战争机器;学着平等看待商人,促进自己治下经济发展;学着改良税法;学着从世家中抠出那些庄户,甚至降低农税的具体施行方法已经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秋收之前洛阳地区的农税就会下调。 只要是给王弋带来优势的政策他都研究,都学习。 但是想要达成幽冀那样的富庶并不容易,一来他没有高显给他撑着。二来天时地利很重要,且看并州也在王弋治下,并州就不富庶。这第三嘛……他曹操还差一些话语权,一言九鼎的话语权。 之前曹昂确实是曹操派过去的,目的是为了给蔡琰传递两个信息。 第一,你们在青州打赢了,赢得了他曹操的尊重,但同时也赢得了他的关注。 第二,我曹操知道你们在洛阳有密探,但你蔡琰是个大官,就给我管住他们,别在我面前乱跳,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 然而这事儿却坏在了曹昂身上,曹昂误会了曹操的意思,以为自己老子很忌惮蔡琰,这才有了之前曹昂逼迫蔡琰离开洛阳的桥段。 也正是曹昂误打误撞,让曹操得知了很多情报,现在已经不用怀疑了,可以肯定蔡琰的目的绝对不单纯。 虽然还不能确定真正的目的,但曹操也不是很想确定。再怎么说洛阳也是他的地盘,先将鱼饵扔水里放着呗,早晚会咬钩的。 到了那个时候,蔡琰就没有资格和他谈话了,只有王弋亲自出面才有可能终结这场闹剧。 所以对于曹操来说,他可以慢慢等蔡琰,哪怕真让蔡琰成了,吃的亏也会从王弋身上找回来。 但是他能等蔡琰,却等不了其他一些人。 曹操已经受够了和那些士大夫们玩儿过家家的游戏,他现在迫切需要建立一个完整的政体,不能有人掣肘他。 “来人!”曹操一边写字一边说道:“让宫里传旨,拿下王子服一家,务必让王必问清楚主谋是谁!” 没有人回答曹操,曹操也不在意,依旧笔走游龙,泼墨四方。 半晌之后,曹操拿起自己写的字端瞧两眼,甚是满意。 就在此时,一位媚态四射的娇媚女子扭动着水蛇腰走了进来,从纸张背面看到字时便眉头紧皱,娇声说道:“夫君,好大的杀气!可是有心事?” “哦?你也懂字?来来来,看我写的如何?”曹操眼前一亮,走过去牵住丽人纤手往桌案边领。 女人边走边摇头说道:“夫君,妾身不懂字,但正是因为妾身不懂,却感觉杀意十足。夫君若是有心事,何不找姐姐问问?” 曹操原本兴奋的脸色忽然一夸,无奈的说:“她呀……在生我的气呢。” “夫妻哪有隔夜仇?”女人将手抽出曹操的大手,行了一礼说道:“若是夫君不嫌弃,邹氏愿为夫君说和说和,夫君觉得如何?” 这女人正是张济的夫人邹氏,她终究没有逃脱曹操的魔掌,不过至少躲过了本应的命运,在曹操这里有了一个正式的名分。她口中的姐姐则是丁夫人。 说起来丁夫人其实是个相当刁蛮的女人,为人能作妖的很,欺负起那些侍妾来毫不手软。但真正见过大世面的邹氏却清楚,如果没有丁夫人,曹操的后院儿早就闹起来了。 正是因为丁夫人将火力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后院才会同仇敌忾针对丁夫人这个正室,得以让曹操只需享受,不用计较。 而且邹氏最佩服丁夫人的一方面是丁夫人教子有方,曹昂和几个弟妹都是曹操能拿得出手的存在。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丁夫人现在和曹操的关系很僵。曹老板准备让儿子出来见见世面,为将来接班做准备。 可丁夫人却不同意这么做,曹昂的年纪还没到,正直有余城府不足,为人相当热血,还需要磨练磨练。 曹操哪管那么多,他就觉得王弋行他也行,他不行他儿子也行。这种自信加上曹昂初生牛犊的倔劲,把丁夫人气的不行。 曹操听到邹氏的建议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正室和侍妾不是一回事儿,无论社会地位还是己方势力中的影响和他本人都差不多,必须要安抚好。 邹氏一看大喜过望,赶紧拉着曹操来到后院丁夫人住处,匆忙敲开房门。 “多事!”丁夫人一见两人来,先是横了邹氏一眼,随即对曹操说道:“怎的?稀客啊,有空来我这里了?” “这个……”曹操有些尴尬,搓搓手赔笑:“夫人莫要……” “退下!”丁夫人神色忽然变得冷厉,眼神中透着杀机对身边的侍女说道:“我要是听到一点儿风声,你们都要死。” 几个侍女走路都打飘,谁能想到只是看了曹操吃瘪的画面一眼,就有生命危险啊! 曹操倒是松了口气,等侍女走完继续赔笑:“夫人……” “曹孟德!”看来曹操这口气松的有些早,丁夫人指着他鼻子说道:“我儿子要是少了一根汗毛,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我!出去!” 得!交涉失败。 曹操给了邹氏一个眼神,他准备攻坚了。 曹操那猥琐的眼神一瞄过来邹氏就明白了,赶忙转身就走,还将房门给带上,驱散周围的侍从。 随即邹氏松了口气,心道这下稳了。不管这件事最后会落得什么结果,双方一定都会记得她的好。她也不求未来能有机会成为正室,但一个侧室的名分是肯定跑不了的。 想了想刚刚丁夫人的态度,邹氏决定找机会巴结巴结曹昂。坊间传闻丁夫人溺爱曹昂是因为自己无子,宠爱大公子以保全自己的地位。 邹氏却不这么看,她能看出来,正是因为丁夫人无子,才会将已故刘氏那几个孩子视如己出,是真的喜爱。所以曹昂是值得她投资的,为以后安身做些准备还是很有必要的。 那么……被人看好和宠爱的曹昂现在在做什么呢?究竟有什么本事能让这么多人愿意为他下注呢? 此时曹昂正带着人拍打王子服家的大门,带队的是个宦官,而领兵的则是执金吾曹仁。 不得不说曹老板看人是真的准,防守型将领曹仁做事滴水不漏,很适合执金吾这个职位。他先是命人将王子服的府邸团团围住,随后才开始叫门。 果然,门房进去通报很久才将一众兵卒迎了进去,而守后门的校尉来报,差点儿在后门堵住王子服。 王子服一身便装,大踏步走来,脸色异常青黑,没好气的问道:“不知诸位强闯我府邸……” “没有!”王子服话没说完就被宦官掐着尖细的嗓音打断:“王将军,我们就拍怠慢了您,所以我们是叫了门的!宫里来旨意了,布好香案接旨吧。” 王子服死死盯着这个宦官,良久之后才怒喝下人:“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安排香案。” 宦官嘴角露出一抹不屑,没曾想王子服话并没有说完,只听他冷声说道:“这是从哪座宫里来的旨意啊?可是黄司徒……” “不是,宫里自然是皇宫里。”宦官不咸不淡的说:“王将军,他们那个不叫圣旨,顶多是个命令。” 王子服被这句话呛得不行,大汉中枢大臣们办公也是在皇宫里,皇帝下的旨意都要在那里过一遍才行。身为内侍这宦官不可能不明白,却这般揶揄他。 “哼。”王子服冷哼一声道:“既然是圣旨,那我可要好好瞧瞧了。别连个印玺都没有,是某些人矫诏。” 没有皇帝这件事大家心照不宣,却不能说出来。王子服只能拿玉玺说事。 宦官闻言却笑了,一点儿也不避讳的说道:“放心,咱就是拿个萝卜也给你刻出来。” “放肆!” 王子服大喝一声,抬手照着宦官的脸就扇了过去。 宦官的话其实让在场所有人都惊了,就连久经战事的曹仁都愣在当场,他也没想到这宦官这么敢说。一时没注意,想要救援已经晚了。 谁知那宦官也不闪不避,抬腿后发先至,一脚将王子服踢出一丈开外。 “王将军,你这可就是班门弄斧了。”宦官掸了掸衣袍,不屑的说道:“咱的爹爹可是吕强,别说是收拾你了,就算是曹中郎将……哼哼……” 王子服差点儿被宦官的阴阳怪气给气死,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宦官大骂:“吕正!你何来正直一说?吕汉盛忧国忧民乃是侠之大者,而你却甘愿做奸佞之走狗!你对得起吕汉盛的在天之灵吗!” 这个宦官居然是吕强的义子之一吕正,他曾经被王弋派给甄姜去构建情报网络,只是没想到现在居然出现在这个地方。 “当然对不起了。”吕正居然大大方方承认了,他看向王子服的眼神忽然有些冰冷,淡淡的说道:“我父亲是多么高尚的一个人?心系天下!他为了你们这些士大夫们四处奔走,冒着杀头的风险去游说先帝。可是你们呢?他临死前我求过所有能找到的大官,你们谁伸出了援手?所以我成不了父亲那样的人,我甚至都不是人,我只能当狗。” 一股阴寒的气息从吕正身上撒发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就连曹仁也不例外。 曹仁丝毫不怀疑吕正对自己武艺的质疑,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已经将自身武艺放下很久了。 那一场幽州支援青州的战争给曹操麾下所有武将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也改变了他们许多。夏侯兄弟和曹洪在拼命打磨自身实力,希望有一天能像赵云那样穿梭在万军丛中。但曹仁却敏锐的注意到了另一个人——徐荣。 徐荣的指挥能力曹仁自认做不到,他的梦想是统帅一支强大的军队征战,徐荣本身的武艺如何曹仁不知道,可徐荣那镇定的指挥能力让他颇为羡慕。 于是曹仁走向了另一个方向,他开始刻苦阅读兵书,希望有一天能在曹操麾下独当一面。 当然,放下武艺不代表不能打,在场的这些禁军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什么样的尸山血海他没见过,没想到今日却被一个宦官震慑住。 王子服也有些心虚,但他大概是在场唯一一个不害怕吕正的人。 大多数时候无畏来源于无知,王子服的无畏更甚,他压根儿就看不上宦官,甚至可以说宦官在他眼里连狗都不如,哪怕是吕强也是如此。 大汉被那些宦官祸害的实在是太惨了,导致宦官毫无信誉可言。王子服又不是党人士大夫最上层那一批人,他根本看不清真相。 于是王子服站起身来,有些阴狠的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是北边儿来的。哼,你那个弟弟吕邪可是王弋那个乱臣贼子的贴身护卫,你是什么背景?”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曹仁甚至将手不自觉按在了剑上。 曹昂也懵了,他知道吕正是父亲信任的人,没想到居然是王弋的细作?父亲看走眼了?还是这吕正花言巧语懵逼了父亲? 第146章 染血的洛阳(二十一) 禁军的目标不再是王子服和他的家人,转而目光全都放在了吕邪身上。 气氛陡然紧张到了极点,毕竟在曹操的阵营里王弋二字算是一个禁忌的词汇,谁都可以说,但谁说都紧张。 “呦,你知道的还不少嘛。”吕正却笑了,他无视所有禁军,而是转身拍了拍曹仁的胳膊说道:“曹中郎将,我的身份不是什么秘密,大将军是知道的。但你和你的手下要是敢四处乱说,大将军会不高兴的,你不要觉得好奇就尝试啊……” 曹仁一把拍开吕正的手,张嘴就想骂娘。一个阴阳人还敢拍自己,恶不恶心。 然而吕正那强势的态度却让他有些犹豫,宦官总是能得到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偏爱,他也不确定曹操到底宠信这家伙到什么地步,不过皇宫里一切事务都是这个吕正说了算。 吕正没有在意曹仁的态度,而是走到王子服面前,玩味的说道:“小弟确实运气好,啧啧,王使君贴身侍从啊,多大的本事,多大的权势!我还不怕告诉你,其实我也是!” 王子服都懵了,这是自曝了?也太刺激了吧? 曹仁下意识抽出长剑,禁军也将兵器对准了吕邪,只待曹仁一声令下便将这个吕正当场剁成肉泥。 “住手!” 曹昂一把按住曹仁的长剑,怒斥周围禁军。先别管吕正的身份是什么,但这次的目的和吕正一根毛的关系都没有。王子服必须被拿下,吕正的问题要回去询问自己父亲的意见。 吕正颇为诧异的看了曹昂一眼,眼神中透露出的惊叹毫不掩饰,赞赏之色溢于言表。 然而下一刻吕正一巴掌就扇倒了王子服,沉声说道:“别光说吕邪啊,我上面还有六个哥哥呢,他们在什么地方?说啊!要不要我告诉你啊?” 这一巴掌势大力沉,将王子服打得头脑嗡鸣,根本没听清吕正说了些什么。 吕正却不想放过王子服,揪着衣领将其一把拉起来,对着他咆哮:“我们宦官不是人呐?凭什么跟狗一样用得着的时候唤过来,用不着的时候踢出去?心情好的时候赏根骨头,心情不好的时候只能自己出去找屎?既然你们这些士人不拿我们当人,那我干脆就!当!狗!” 尖锐的嗓音犹如铁钉划在盾牌上,刺得众人心头发堵,恶心的想吐。特别是最后三个字,曹仁怀疑吕正都用上了气,不然他也不会头皮发麻。 但真正让他头皮发麻的事情还没发生。 下一刻,吕正右手甩向了王子服的儿子,袖中一口短剑飞出,带着破空之声贯入胸膛! 没人能想到吕正居然会这么做,王子服须发倒竖就想要拼命,可他却被吕正一把掐住脖子,窒息感让他感到眩晕。 “你只是第一个。”吕正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那些见死不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你可别死的太早了,你们不是喜欢抱团吗?等都到齐了阴曹地府也不寂寞。” “住手!吕常侍住手!”曹昂赶紧去拉扯吕强的手臂,边拉边说:“吕常侍,王子服翻白眼儿了。” “呼……” 啪! 吕正呼出口气,随手将王子服丢在地上,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上头了,太上头了。父亲的死是他们几兄弟心中最深切的痛楚,根本没有办法释怀。 “还等什么?”吕正瞥了一眼禁军,命令道:“王子服袭击天使,罪不容诛。来人啊,将其全家拿下,定个诛三族不过分。” 曹仁闻言使了个眼色,王子服及其家人当即被禁军制住。 然而王子服犹自不服,大声叫嚣:“吕正,你这个狗一样的东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待我死后生食尔肉,痛饮尔血!为虎作伥你不得好死!” 吕正再一次露出那笑眯眯的神色,轻声说道:“做鬼也不放过我?那你要能做鬼才行。放心吧,黄琬、士孙瑞、杨儒……他们一个都跑不了。我会将你切成一片一片的。不,我会将你们都切成一片一片的。我倒要看看,你们几个死鬼是不是真能撕碎了我。哈哈哈……” 吕正笑得很放肆,曹昂有些看不过眼,低声说道:“吕常侍,过于残忍了些吧。” “大公子。”吕正的眼神滑到曹昂脸上,话语中没有一点儿敬畏:“残忍?这才哪到哪?难道你让他攀咬那些士大夫们就不残忍了吗?你确实不错,但是现在还不够格……” “吕正你放肆!”曹仁闻言怒斥:“你就是我曹家的一条狗,怎敢对大公子如此胡言乱语!” “错!”吕正同样没给曹仁面子,冷声说道:“我是大将军的一条狗,跟着大将军我能吃肉!跟着你们曹家,屎都吃不上热乎的。” 曹仁脾气再好也是个武将,拔出长剑就要和吕正搏杀。 曹昂见状赶紧拦在两人面前说道:“叔父勿要动怒。吕常侍,这旨意还宣不宣?” 曹昂本想找个台阶下,哪知吕强听完却哈哈大笑。 伴随着刺耳的尖笑,吕正将那份圣旨拍在了曹昂怀里。 “大公子,你啊,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吕正说完转身便走了出去,上了马车自顾自离开了。 望着那道背影,曹昂说不清那时潇洒还是嚣张。他不明白冀州出来的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蔡琰如此,这个吕正也是一样,都这么自信的吗?凭什么? 曹昂有些莫名其妙,虽说他确实初入官场,可父亲手下诸位谋士对他都多有夸赞,而且刚刚吕正的眼神不也是很看好吗? 想不明白的曹昂随手打开圣旨准备宣读,然而却愣在原地,圣旨上一个字都没有,只是一张空白的绢帛! 原来这就是官场,这就是政治斗争吗…… 王子服这件事一直都是由王必在负责,曹昂跟进过一段时间这件事,清楚的记得王必定下抓王子服的理由是什么。 祸害百姓,见死不救。 原本的计划是借王子服的手将灾民驱赶到刘辩的地盘上,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王子服联络了一干重臣,斡旋数日后居然让灾民进城了。而且这帮人没有让曹操出粮,而是联络了各大世家出钱出粮救济灾民。 曹昂现在才明白,原来这才是自己父亲着急抓捕王子服的原因,自己人这边可能有人变节了。 父亲让他去宫里请旨也不是让宫里定一个抓王子服的理由。 恰恰相反,父亲就是因为不想要一个理由,才让宫里出手的。圣旨只是一个名头罢了,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吕正一上来就会针锋相对。 “真是一条疯狗。”曹仁看了一眼甚至,撇着嘴摇了摇头。他都有些心有余悸,这吕正的心态实在是太纯粹了,咬起人来根本不分敌我,眼中只有主人和敌人。 “叔父,别这么说。”再怎么说吕正也是他父亲宠信的人,曹昂想要为他辩驳几句:“吕常侍……” “难道不是吗?你还没看明白吗?”曹仁打断了曹昂的话,语重心长的说道:“子修啊,听叔父一句劝。来洛阳多日,这官场我算是看透了。打仗的时候所有人都是我们的敌人,都想要我们死,那我们只能让他们死。但太平的年月嘛……所有人都是你父亲的敌人,包括你也是,未来怎么做,要有个尺度啊。” 拍了拍曹昂的肩膀,曹仁领兵走了。他是执金吾,洛阳里面大大小小的破事儿都得在他面前过一变,忙得很。 “叔父……” 曹昂嘴唇轻动,也不知是不是想要叫住曹仁,反正呆愣愣的一副错愕神色。 说实话曹仁真的已经很够意思了,这种话要么参不透,就像曹洪那种满脑子只知道打仗的家伙根本看不明白权力斗争。 要么不敢说,强大如荀谌、陈群这些人根本不会和曹昂讲这些东西。若是曹昂自己能悟到还好,要是想不明白……荀谌和陈群倒不会背叛,但下一代就很难说了,毕竟他们身后是一大家子人。 其实曹仁是想将自己弟弟举荐给曹昂的,曹纯足够懂规矩,这正是曹昂作为继承人首先要学会的东西,自家人用得也放心。奈何曹纯的职务有些敏感,可能会触碰到曹操的神经。 现在曹仁只能希望这位集万千焦点于一身的大侄子能聪明一些,至少曹昂的心性很好,不担心以后因为功勋被黑掉。 这大概就是曹仁的不同之处,善守者必定考虑周详,眼下曹操都不能算是个大诸侯,一州之地都没有。曹仁却在思考未来曹操得势后的布局了。 曹仁能这么想其实很对,今年注定不是一个平凡的一年。 伤寒肆虐没有影响到诸侯之间相互攻伐,青州被张辽攻克只是个开始,远在北地郡的程昱派人快马加鞭,星夜向洛阳传递一份情报。 吕正从王子服府中出来后没有回皇宫,而是去了大将军府。这次他出手就相当于将自己和曹操的关系挑明了,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既然如此干脆痛快一些,直接去大将军府接收自己的下一个命令。而程昱的那份情报几乎和他同时到达了大将军府。 吕正刚从马车上下来,斜刺里便杀出了一位骑士。马还没停住,人先窜了下来,直挺挺朝吕正撞来。 吕正想也没想,一脚将人踹翻在地,踩着咽喉骂道:“狗才,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冲撞了大将军家的花草都要你的命!” 骑士被踩得直翻白眼,勉强从身上拿出一面小旗子。 吕正还没反应过来,瞧热闹的看门士卒却大惊失色,赶紧过来劝说:“这位常侍,此人身负重要军情,常侍手下留情啊!” 看门的士卒也心虚,虽说他们也是狗仗人势的主,但宦官的脾气都古怪的很,身后的门道也多,能不惹最好不要招惹。 谁知吕强一把拎起骑士,脚下身法施展,在人缝里钻了出去,一头扎进府邸。 看门的士卒只听到一句喝骂:“一群废物,连门都看不好。耽误了大将军的正事,要你们何用?” 士卒们闻言也想骂娘,不是你这个没下面的东西打人吗?怎么成了我们是废物?讲不讲道理? 可是下一刻他们就真的骂娘了,这阴阳人的武功这么高!赶紧拦住!别是个刺客。 这些普通士卒怎么可能是吕正的对手,别说对手了,对脚都不行。吕正一路犹入无人之境般闯进了后院,身后跟着一大群大呼小叫的士卒。 曹操刚刚打完他的攻坚战,算是安抚好了丁夫人。听到自家院子里的呼喊声,提着裤子走出来查看情况。 “大将军。”吕正将骑士扔到曹操脚下,猫着腰十分谦卑的说道:“此人有重要军情,正巧被我遇到,就带了进来。” 曹操看着吕正身后跟着的士卒眼皮直突突,这样的人怎么保护他的安全? “废物!”曹操怒骂:“来人,将这些人押下去,都去给我守边!” 曹操也是气迷糊了,他能叫来的人都在眼前了,难到让他们自己押自己? 这时吕正却为这些兵卒们辩驳:“大将军,似我这等武艺之人天下并不多,我全力施为他们跟不上很正常,您不应该怪罪他们。” 士卒们心中真的五味杂陈,不知道该不该感谢吕正,导致他们这个结果的不正是眼前为他们辩驳的家伙吗? 曹操挥挥手让士卒退下,反而对吕正的身手产生了好奇。 “吕正啊,你的身手到底有多强?”曹操上下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十分谄媚的宦官问:“可有许褚那般?” 不怪曹操这么问,要是吕正有许褚那样的身手,那当个宦官可就屈才了。王弋能用女人当官,他曹操就敢用宦官为将。 吕正却摇头说道:“我不是许校尉的对手,但我却能杀了他。” 曹操了然,看来吕正的武艺不适合战场。不过没关系,战场不适合不是还有他的贴身护卫吗? 于是曹操问道:“那你来护我安危如何?如今洛阳也不太平啊。” 吕正算是服了,他的出身曹操知道得很清楚,即便这样居然也敢让他来保护安全,当真是个雄主。 “多谢大将军信任,正斗胆。”吕正躬身行了一礼后说道:“正是个宦官,大将军莫要招惹我这等人才好。” 曹操了然,却更看好吕正了。只听他冷声说道:“哼,我倒要看看,谁敢乱嚼舌头。还有,你还称我为大将军吗?” “大将军,正乃是个宦官。大将军,军情紧急!” “唉!” 曹操一拍大腿叹息:“为何?为何呀!都说人言可畏,难道我曹孟德也要畏惧到这种程度吗?贤良不敢呼我为主,只因担心坏了我的名声!怎会如此?何至于此!唉……走吧,且去书房……” 第147章 染血的洛阳(二十二) 孤影浊酒,风雨多愁。 远在异乡漂泊的孤魂野鬼们最见不得的便是这连绵的细雨,若是手边再有那么一壶不浓郁但醉人的酒水,世间便又多了一个孤苦之人。 说起来吕正并不是外地人,恰恰相反,他就是洛阳本地之人。至于为什么会觉得离家很远,他也不是很清楚,那种剪不断的愁思就萦绕在他心头。 吕正的本名叫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那时候太小,根本记不住太多的事情。只知道家里出了很多钱才为他求来了一个入宫的机会。 宦官的社会地位其实很高,不是一般人能当的。吕正听说自己家中的条件很好,是个商贾人家,财富多有盈余。而且家中人丁兴旺,有了一个在宫中当值的人,就能摆脱商人低贱的社会地位。 不过可笑的是,还没等吕正在宦官这个世人眼中光明的前途上做大做强,自己家先破了。 坑了他全家的人就是那个父亲花钱求的宦官,无尽的贪欲让那个宦官骑在他们家身上吸血,直到榨干最后一丝价值,让吕正家破人亡。 为了铲除后患,那个宦官打起了吕正的主意,准备来个一了百了,让他收受贿赂的最后一个线索淹死在宫中某一口水井里。 万幸吕正天赋不错,运气也相当好。在进宫这段时间被吕强看上,收拾了那个宦官算是为吕正报仇后,将他收做义子。 俗话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像吕强这样正直的人在宫中自然会被正直的人赏识,若赏识他的人再得宠,那吕强想不平步青云都难。 作为吕强义子的吕正,自然早早便接触到了全天下最高级的那一批阶层。 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即便什么也吕正什么也不做,耳濡目染之下让他深深的明白朝堂的水到底能多么轻易溺死人。 好在他们兄弟几个都有吕强护着,吕强不争名不夺利的性格受到了刘宏的赞赏,也护得住他们几个。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那一天他们兄弟几个的天塌了,家也没了,一切的美好都被一根并不粗壮的绳子阻隔在了眼前,触手可及却又遥遥无期。 或许在那个时候,吕正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飘荡在异乡游魂了,无依无靠。 王弋给了他很多,甚至给了他选择,可惜他没有选择。 其实吕正都不了解王弋,也不知道他到底值不值的辅佐。但王弋是父亲留在这世上最后的牵挂,他绝对不能让王弋发生什么意外。 不知不觉间吕正壶中浊酒已经见底,他干脆也不用杯子了,拿着酒壶一饮而尽。 春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农人们在感激着上苍的赐予,伴随着雨水大地将迎来新的生机。 可吕正却不感激,今日他是来杀人的,而且他要杀很多人。 透过窗子观瞧,对面铺子被一个宦官模样的人一脚踢开,侍从簇拥着那名宦官走了进去。 铺子的掌柜不是本地人,操着一口蹩脚的官话说道:“贵客进门,贵客进门。不知这位常侍可是需要些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放肆!谁是常侍,咱就是个小黄门。”宦官没有接掌柜的奉承,而是语气不善的问道:“你这里可是西域来的货物?” “当然了,小人就来自西域,不论您想要西域的什么东西,小人都能为您置办好!”掌柜赶紧接住宦官的话。 “是吗……”宦官眼珠一转,阴恻恻的说道:“听说你们西域有宝药?” “有的,有的。不知常侍您哪里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咱哪里都舒服。只是咱有点儿难言之隐啊……” “呃……常侍明言,病不忌医啊。” “唉,你也知道,咱是个没下面儿的。但咱想当回爷们儿!不知你这里有没有能长出来的药啊?” “这……这……这……” 掌柜都傻了,药他有的是,哪怕是那种吊命的药他都有。可让下面儿长出来的药……这和活死人肉白骨有什么区别? “没……没有……”掌柜结结巴巴的说道:“常侍,这……没有有……啊,没人能做到啊。” 宦官眉毛一挑,似是不信般问:“我怎么听说你这里有呢?” “真没有……” “我说有就有!好啊,你可是想骗咱?”宦官忽然语气尖锐的说道:“来人!给我搜!将这里翻箱倒柜也要给我找到!” “常侍,常侍!”掌柜赶紧拦住,低声说道:“您可是缺些花销?您说个数,我保证给您办的妥妥的。” “放屁,老子缺你那点儿钱!”宦官一脚将掌柜踢到在地,招呼着侍从就开始翻找。 可他们这哪是翻找啊,完全就是在打砸。一时间布匹零碎满天飞,锅碗瓢盆遍地跑。 有机灵的伙计已经去寻找他们背后的金主了,但那需要时间,凭这些宦官的速度,可能不需要一炷香这个铺子就被掀翻了。 “别动手,别动手啊!”掌柜左挡右挡,希望能保住几件珍贵的东西。 然而一个侍从看到他这副样子,似乎被激起了凶性,直接将他按倒在地。 伙计们见掌柜被打了,纷纷上前拉扯。还手是不敢的,只希望将掌柜从那人手里救出来。 混乱中忽然一声惨叫响起,那个侍从跌跌撞撞闯出人群,指着掌柜说道:“你竟然敢行凶杀人?” “什么?”小黄门见到自己侍从腹部那道伤口,当即喊道:“没了王法吗?当街行凶杀人?来人!给我拿下!” “我没有,我没有啊!”掌柜赶忙摊开双手,以示自己清白。 他想证明自己没有动手,可那些侍从却不想看,纷纷从袖口中摸出匕首扑了过去,将伙计和掌柜一一捅死。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伙计领着一群衣着怪异的胡人走了过来。 胡人看到自己铺子里乱成这样想要问个明白,但小黄门没有给他们机会,指着胡人说道:“还有余党,统统拿下!” 嘴里说的是拿下,手上却是要命的刀子。胡人们都配有刀剑,见状不好立即展开反击。 这些人都是不会武艺最低级的宦官,怎么可能是长期漂泊在外胡人的对手,没多一会儿便被砍死数人,其余的纷纷后退,惊惧不已。 见到已经控制了场面,领头的胡人想要将这件事讲明白,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还是不要惹麻烦的好,哪怕自己出点儿血也没什么问题。 可他刚一抬头,却发现领头那个小黄门嘴角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遭了,这是陷阱! 这确实是陷阱,曹仁不知何时已经将整条街都封了,带着大批禁军将这里团团围住。 在禁军强大的武力威慑下,胡人们为了保住自己的生命选择妥协,曹仁也没有过激的应对,只是让他们跟着禁军回衙门问询一下。 领头的胡人松了口气,看来官面上还是讲道理的。 于是对着曹仁说道:“这位将军,能否容我安排一个下人通知一下家里人,别让他们过于担心。” “可以。”曹仁相当好说话:“一个够吗?多派两个也行。放心,在大将军治下没人能够违背律法。” 说着,曹仁眼神相当不善的看了一眼小黄门。 小黄门将自己的手下聚拢起来,同样恶狠狠的回看了一眼曹仁。 这下胡人首领更放心了,立即找来一名手下,低声用胡语说了些什么。那个手下听完后点了点头,匆匆走出禁军的包围,快速穿行在巷子间。 首领见手下安然离去,便对曹仁说道:“将军,请带路吧。” “不急。”曹仁忽然淡笑着说道:“请你看一出好戏如何?” “什么?”胡人首领显然没明白曹仁是什么意思。 这是小黄门忽然走过来,对曹仁点了点头。 曹仁示意手下让开一条路,小黄门就那么施施然的走了。 胡人首领刚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下一刻他的眼睛差点从眼眶中瞪了出来。 只见一小队禁军来到剩余的几个侍从面前,在侍从们惊恐的眼神中不由分说拔除刀子将他们乱刀砍死! 曹仁伸手拍了拍胡人首领的脸颊说道:“跟我们走一趟吧,袭击宫内采买,这罪可小不了。” 与此同时禁军忽然行动,将这伙儿胡人死死按住,并快速拿出破布将他们的嘴牢牢堵住。 “你……你们勾结在一起陷害我们!你就不怕大将军的律法吗?”胡人首领心神震颤,他觉得自己被耍了。 然而曹仁却不屑的说道:“就是大将军要抓你们的,不然谁会废这么大的周章?” “那……那你为何……”胡人首领也被人按住,只是他不明白曹仁既然要抓他们,为什么还要放他们的人走,在那里犹自发问。 曹仁的心情似乎不错,低声解释:“你以为你们做得天衣无缝?你来洛阳到底是为了什么?鄯善国王子哈木哈。” 哈木哈见自己身份被人识破,立即明白这就是一个局,放走的那位是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本想彰显一下王子的气度,想要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却被曹仁抬手一刀柄打在嘴上,打落数颗牙齿,鲜血横流。 “你现在不用说什么。”曹仁语气冰冷的说道:“等一会儿到了地方,你不想说都不行。带走!” 说罢,曹仁转身就走。 禁军一名校尉将破布堵在哈木哈嘴里,接着便开始带领自己麾下士卒勘察现场。还别说,那股认真仔细的劲头还挺像那么回事。 铺子里的闹剧收场了,吕正在窗口看清楚了发生的一切,刚刚那个小黄门侍立在他身旁,低声说道:“常侍,我已经派人跟上去了,要做到什么程度?”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是在为大将军办事。”吕正头也不回的说道:“记住了,所有参与过这件事的人都要闭嘴,不然我就让你闭嘴。” 别看吕正年纪不大,气势却非常骇人。 小黄门不自觉抖了一下,连忙说道:“是是是,小人明白,小人绝不会走漏一点儿风声。” “把账会了。”吕正没有继续发问,吩咐了一下便起身走出了这间酒肆。 雨水将血腥味弄得满街都是,吕正皱着鼻子也没有撑伞,就这么一个人走向了巷子深处,走向了那个胡人通风报信的方向。 走啊走…… 雨水将吕正的衣衫打湿,头发也散乱成一缕一缕的。但他仿佛没有感觉一般,任凭雨水划过发丝,流入眼眶。 没有任何人指引,吕强似乎是知道目的地一般,在哪个街角转向,哪个路口拐弯他都一清二楚。 直到他孤身一人走到了北城的一处深宅大院,旁边的巷子口忽然闪出了一个宫女打扮的丽人,用手中纸伞为他遮住了从天而降的连绵。 这个宫女很漂亮。不,应该说是妖冶。 勾魂的杏眼略微有些上挑,琼鼻笔直、朱唇白齿都显得妩媚动人。一颗朱砂小痣落在唇边,勾人心魄。 可从这张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满是埋怨:“为何不撑一把伞?你这样作践自己给谁看?心疼的不还是我吗?” “袁覃,注意你的言辞。”吕正非但没有被那娇媚的声音吸引,反而十分冰冷的说道:“你能活着全都是因为我,我不需要你心疼,但你要分清楚尊卑!” 袁覃却撇撇嘴说道:“你能成为常侍不还是靠得我吗?以前我还是受万千宠爱的宠妃呢!你现在和我说尊卑了?心疼你怎么了?没人心疼我,还不让我心疼别人了?” 唰! 短剑抵在那粉嫩的脖颈,一点鲜红滑了下来。 袁覃感到自己脖子上的刺痛,非常不爽的说道:“活该你就没人关心一辈子吧!狗东西!” “人在哪?”吕正没有在意袁覃的怒骂,而是问了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就这间,全在里面。”袁覃指了指身边的院子说道:“那曹孟德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卖命?值得吗?你有这般本事,我们双宿双飞多好?我不嫌弃你是个残缺之人,你也别嫌弃我是个残花败柳。我们多配啊!你个死鬼……听我说完!” 吕正没有听袁覃说完,他一个纵身便翻进了院子。 该死的人注定要死,想活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第148章 染血的洛阳(二十三) 一剑、两剑、三剑,剑剑要害。 吕正正在屠杀,杀死眼前所有能够呼吸的生物。 老人,死。 女人,死。 孩子一样要死。 这是鄯善国那批人安置家眷的地方,基本上没有什么守卫力量。 即便如此,吕正依旧需要快一些,因为曹昂的密探打听到这些鄯善国人在洛阳黑市中买到了一桶火油。 一桶火油对偌大的洛阳不会造成什么危害,却足以将他们正在进行的阴谋付之一炬。曹操麾下杀才很多,却没有能快速突袭的人才,所以吕正接下了这个任务。 这一切都来源于程昱快马加鞭送来的情报。 那个哈木哈的真实身份在程昱那里早有备案,但他却没将哈木哈当回事。一个嗟尔小国的王子来洛阳见见世面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的人有的是。 然而程昱刚到北地郡就得知了一个情报,西域诸国集结了一批兵力,大国出上万,小国也出个几千,陈兵在西凉边境足有十几万之多,不知想要干什么。 现在西凉的谣言满天飞,有说西域是来打韩遂的,有说西域是来帮助刘辩复国的,甚至还有说西域看上了高显,准备借道去攻打幽州,只是和韩遂没有谈拢。 没人能分辨到底哪一条是真的,但程昱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在洛阳大肆挥霍的哈木哈。鄯善国对于大汉确实不是个大国,可在西域当中绝对不小,甚至可以说是最大的之一。 现在大汉就是一大块肥肉,四周那些异族则是红了眼的野狗。程昱可不敢拿人性去赌兽性,第一时间派人将这个消息给传了回来。 消息到了曹操这里同样也犯了难。 曹纯星夜翻阅卷宗,调查取证。发现这个哈木哈比他们来洛阳的时间都早,都快两三年了。期间一路撒钱和很多官员都有交集,甚至就连曹操都收过他的礼物,关系错综复杂。 这些人连同家小在内曹操是不打算让他们活着了,汉人再怎么打都是大汉的事,大汉的狗在这种时候看一眼都是都是对主子的不敬,更何况还想咬一口?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这件事必须办得又快又全,将他们一网打尽还不能走漏风声。 曹操询问了麾下臣子的意见,荀谌认为哈木哈不是什么问题,西凉的西域联军才是麻烦。首先要搞清楚他们想要做什么。 说实话,别看大汉现在这般半死不活的,可要说到打异族,上到达官贵人下到升斗小民都跟打了鸡血一般。以夏侯惇为首的主战派提出了出兵直接将西域联军灭了的想法,顺路再解决掉长安和西凉的麻烦。 激进的鹰派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支持,除了一个人,那就是曹操。 难得曹操不想打仗做了一回保守派,他想要看看洛阳到底有没有人好好的人不当,准备和狗玩耍。 曹操是主公,那肯定怎么说怎么是。但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次行动的指挥者居然是吕正,而吕正居然直接将自己当作棋子下场肉搏了。 也正是这个计划,让吕正在曹操臣子的眼中变得既忌惮又不屑。忌惮他那堪称癫狂的思维,不屑他那没有大局观的头脑。 很难说吕正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但大部分人都觉得他是个疯子,除了袁覃以外。 袁覃骂完吕正之后也跟着翻进了院墙,就在一个角落中静静的看着。 她喜欢看吕正动手,一招一式是那么的和谐优雅。 面对成人时吕正喜欢一剑从肋骨间刺入心脏,再一剑隔断喉咙。 一剑心一剑喉,果断而又决绝,不给敌人留下任何余地。 面对孩子的时候吕正必然会一剑枭首,孩子的骨头还不硬,不会伤了剑锋。 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啊……” 一声轻吟不自觉从袁覃口中发出,多么美妙的杀戮,男人就该这样,对待敌人就得冷酷无情。 纤手不自觉抚过腰肢,她在幻想着那双杀人的手搂着她的感觉。阴冷的杀气使自己的肌肤轻微刺痛,舒爽而又刺激。 若是她也能搂住那个腰,和对方一起杀人那就更好了。一切阻挡在他们二人面前的事物都会被他们摧毁,或者摧毁他们。 忽然,袁覃觉得自己有些湿润。这个男人对她实在太又吸引力了,残缺之人又有什么关系?肉体上的花活儿她都能写出一部典籍,她要享受的是精神上的愉悦! 吕正确实很残忍,刚刚他杀掉了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为了保险起见,他向对方背后肾脏的位置捅了一剑,保证那个胎儿必死无疑。而他现在面前有一个抱着婴儿的女子。 对方是一个很美的女人,拥有西域胡姬特有的那种脸型与肤色。特别是那一双大眼睛,灵动得仿佛能说话。 吕正看懂了对方双眼说的是什么,恐惧、无助、绝望……以及祈求。女人祈求吕正放过她,至少放过襁褓中的孩子。 然而吕正却直视着那双眼睛,手中短剑划过一道弧线,精准的从那对饱满的下方刺入了对方心脏,紧接着快速拔出,又划过咽喉。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女人甚至都没来的及联想到不甘就已经没了声息。 吕正抬脚勾起襁褓用力一甩,婴儿飞向半空。那个高度,孩子必死无疑! 一道身影从角落中窜出,一把接住下落的婴儿。 袁覃爱怜的摸了摸那软弹的脸蛋儿,埋怨道:“你可真残忍,这么小的孩子你居然想活活摔死!” 咔哒…… 一道脆响从袁覃手中发出,她生生扭断了孩子的颈椎…… 随手将襁褓仍在一边,袁覃追上走进走进房间的吕正说道:“给他个痛快不好吗?我就喜欢让人痛快!嘻嘻……各方面都痛快……” 吕正都懒得看这个疯批女人一眼,对她说得话更是就当没听见。他现在要检查一下有没有漏网之鱼,幽州出来的人,说了死全家就得死全家。 挨个房间仔细搜查,轻敲地面寻找密室。漏网之鱼没发现,密室确实发现了一间。 在一个比较大的卧室里,他们发现卧室的面积和整个建筑的面积不成比例。 袁覃大家出身,对这种东西很是熟悉,三下两下便找到了机关,让一处墙面产生了些许松动。 暗门! 袁覃一见暗门很高兴,颇有兴致的便想要冲进去,却被吕正一把拦住。 袁覃顺势搂住那只胳膊,用自己的胸口使劲挤了挤,娇嗔道:“怎么?担心我啊。没关系的……” “闪开!” 吕正一把将袁覃甩了出去,拿出火折子顺着暗门的缝隙仔细查看,果然看到了一根极细极细的丝线。 拿出短剑,吕正想要将细线挑断。然而诡异的一幕出现了,这根线似乎是金属制成的,他的短剑根本挑不断。 “嘻嘻,遇到麻烦了吧?”袁覃笑眯眯的看着吕正,娇声说道:“你求我,求我我就……好嘛,好嘛!不要动不动就对人家出剑好不好嘛!给,用这个。” 袁覃拨开脖颈上的短剑,从袖口中摸出一柄匕首。 接过匕首,吕正原本冰冷的神色更冷了。这柄匕首是幽州产的,确切的说是射声营独有的装备。 按捺住心中疑惑,吕正挑断了那根金属线,顺手将线收了起来。 打开暗门,那罐黑市流出来的火油果然被做成了机关,一旦暗门被不知道的人打开,里面的一切都会被烧毁。 这个密室不大,里面被各种竹卷典籍堆满。吕正随手翻阅了一下,发现都是些经学的抄本,没什么重要的线索。可为什么要将这些东西藏得这么隐秘? “你这样查是不对的。”袁覃的声音打断了吕正的思考,只听她一边翻找一边说道:“既然他们布置了机关,那么他们最希望被销毁的东西一定被当成了引燃之物。让我找找……看!不就在这里吗?” 说着,袁覃从机关附近找到了一个不大的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有一本书册和一张绢帛。 书册是由西域文字写的,记录的应该是账目,里面有几个字频繁出现。而绢帛则是一张图纸,看样子应该是一柄弩的图纸。 这柄弩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一次能发射三枚箭矢而已,不至于这么保存吧……吕正不是很理解。 袁覃凑过来看了看,感叹道:“啧啧,你要发达了啊!这东西要是送给曹孟德,他不给你个列侯都算他小气!” “这是什么?”吕正凝眉看向了袁覃,难得问出了问题。 “还是这样好看,别皱眉嘛。”袁覃伸手抚平了吕正的眉头,笑着说道:“王弋你知道吧?对了,你就是北边来的,他有个亲卫射声营你知道吧?那里面都是些什么人你应该比我清楚,如果我告诉你这是射声营的弩呢?” “不会,射声营是用弓箭的。”吕正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射声营当然是用弓箭的,可平时射声营都做些什么你知道吗?”袁覃神神秘秘的说道:“他们平时可不是保护王弋安全的,他们是王弋专职的暗杀部队!” 吕正心中一沉,射声营是什么成分他当然清楚,可袁覃是怎么知道的?别说是她了,就算是王芬手下投靠过来的那些人,没有进入王弋核心权力阶层的都不应该知道这件事,最多只能知道射声营是王弋专门训练出来保护安全的亲卫,实力很强而已。 吕正没有说话,他在等袁覃给他解释。 袁覃也没有藏着掖着,十分坦然的说道:“在我侍奉董卓的时候,老东西产生过一个疯狂的想法,他准备派人去刺杀王弋,让幽冀陷入混乱,方便他派人接手。后来不知道是谁给了他一些情报,详细说明了射声营的实力以及武器装备。在对比了自身实力后,老东西就彻底放弃了。这个弩就是装备之一,别看样子有些粗糙,但十分便利,两个人就能操作,力道不输床弩,它不小的!” 有叛徒!会是谁? 这便是吕正的第一个想法,然而他第二个想法便是要不要将这份情报传回去。 这份情报确实很重要,可和他的任务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他唯一的任务便是在洛阳潜伏下来,等待王弋派人联系他,除此之外任何时情都不需要他管。王弋曾和他说过,哪怕是曹操打破了邺城也不要擅自传递情报,安心侍奉曹操即可。 而且他的真实身份是幽冀的最高机密,除了王弋、甄姜和自己那几个兄弟以外,没有其他人知道。 袁覃见吕正沉默不语,以为他有了其他的想法,于是低声说道:“要不我们去冀州吧!你和那个王弋有情分在,再加上这个功劳,以后的地位一定不比你那个弟弟差。而且我还知道很多袁氏的秘闻,王弋会需要我们的。跟着曹操没什么未来的,司隶这一亩三分地他都弄不明白,你还指望他治理天下?” 弄不明白吗? 吕正心中有些好笑,要是袁覃知道王弋最忌惮的就是弄不明白司隶的曹操,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随手将匕首递给袁覃,吕正准备出去了,这个图纸他打算交给曹操。这东西不能留,要是曹操从哈木哈嘴里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值得怀疑了。 “送你了,拿着吧。堂堂一位常侍,武功那么好,却连个好兵器都没有,说出去都丢人。” 袁覃十分大度的摆了摆手,见吕正狐疑的样子,笑骂:“狗东西你看什么?我还能和王弋有染不成!当初张济的府邸出过一次行刺的案子,就是射声营干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吕正当然知道,也正是那次他才知道原来幽冀已经这般强大,拥有那么好的武器了。只是没想到董卓倒是舍得,将这种东西送给袁覃,也不知这柄匕首是不是袁覃干掉董卓时用的那一柄。 将匕首塞进袁覃手里,吕正没打算要。东西是好东西,但幽冀的东西在他身上出现可就不那么好了。况且袁覃的身份特殊,最好还是别让人知道这个女人还活着。 “你先回去吧,记得将路上的标记清理掉。” 吕正绕过堵在门口的袁覃,自顾自往正门的方向走去。这里是深宅大院没错,但惨叫声那么大,早就应该惊动邻居了才对。 之所以没人出来查看,是因为吕正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缓缓打开大门,门口站着一个身高九尺、面相凶恶,手持长刀的壮汉。 “吕常侍,你没受伤吧?”壮汉对吕正很是客气,双手抱拳眼神打量了吕正一下。 吕正摇了摇头,然后有轻轻点了点头。 壮汉了然,招呼身后的兵卒进去打扫现场,搜查一切可疑的东西。 吕正也没有继续跟进,他在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他还要赶赴下一家。 有些人已经不适合活在这个世上了,可由于那些人身份的原因,却又不能走官方的渠道进行审判。 既然曹操已经暗示过了,那么作为曹操的狗,他就要负责去咬死对方。 第149章 染血的洛阳(二十四)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手指有节奏敲击桌面的声音在厅堂中格外的响。 这间房间很大,而且并不空旷,里面还坐了不少人。但是这些人都沉默着,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手指的声音其实很烦,脾气暴躁的夏侯渊听得头上青筋都在跳。可他又不敢反驳什么,因为敲桌子的人是曹操。 这些人都在等,等待着各自关心事情的后续。 荀谌在等王子服的口供,他全权负责针对王子服身后那些士人的计划。说实话他其实对王必有些不耐烦了,王必的忠诚无需质疑,但王必的办事能力却有待考量。 荀谌需要的是王子服的口供吗?他不需要。 他只是需要一张有王子服签字画押的纸罢了,至于上面写的是什么荀谌根本不关心。 有时候荀谌会想起王修,王修的办事能力毋庸置疑,可惜不是和他们一条心。 陈宫等的是许褚的回报,他负责分析西域那些人的意图。只是对此他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人家在洛阳已经进行了好几年的活动了,他们再厉害也不可能几个时辰就弄明白。 夏侯渊等的是曹操的命令,他很清楚曹操将他留下来不是不想打西域那帮人,只是时机没到,等时机到了他就是先锋的不二人选。 陈群等的则是夏侯渊,如果定下来要打,以夏侯渊的习惯行军必定一日百里,作为后勤主管,他必须和夏侯渊商量一个合适的后勤方案。 曹操同样在等,不过他和自己麾下臣子们等的东西不同,他在等天黑。 月黑风高,凶鬼横行。 他相信吕正能听得懂他说的话,他相信吕正能办得了他的事。 曹操想的没错,吕正确实是在为他清理麻烦。但曹操又想错了,吕正从不是什么凶鬼,他是一只恶兽,白日食人的恶兽。 雨一直没有停歇,反而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晶莹的水滴从高空划过,摔碎在地面上。 可那清脆的响声却掩盖不住屋内传出的似是难过,又似是舒爽的呻吟声。 房间内有一对正在苟合的男女…… 吕正就站在房间外,他不理解这种事到底有什么欢乐的,不过他尊重这些。生命的延续是头等大事,是人内心中最纯粹的欲望。你可以说它是欲孽,却不能说它肮脏。 当然,如果这里不是一个妓馆,这份欲望中又夹杂了太多的利益,吕正绝对不会在这里逗留哪怕一息时间。更何况他第一个目标就在里面。 里面那个正在卖力运动的男人是谁吕正一点儿也不关心,他在意的是男人身下的那个女人,雾雨木栏的头牌——崔雾灵。 人如其名,崔雾灵是个仙气飘飘的女人,雾雨木栏中的雾指的就是她。然而这个女人仙气虽足,但艳名却名满洛阳,舞姿更是一绝。很多达官贵人都请她过过府,曹操也不例外。 曹操这人其实挺放荡,再加上文采出众,这种事情没少干。可是他有一个非常不好的习惯,他不在意自己喝的是第几锅汤,但是他喝过的汤别人就不能喝。 讲道理只要曹操将崔雾灵接回去,没人敢说些什么。毕竟只要把锅端走,想喝什么汤,怎么喝汤都是你自己说了算。 可曹操在面对崔雾灵的时候只有欲望,他看人极准,三两句话便套出了这女人的身世并不是她说的那般是落魄世族小姐,只是一个功利心极强的荡妇。 曹操不想家宅不宁,所以便没再理会这个女人,只是将她的事玩笑一般说了一下。 不过既然要做狗,吕正就没有将其视为玩笑。而且崔雾灵身上还有一个他很需要的东西。 青纱隔断,粉缎蒙墙。袅袅青烟中散发浓烈而又迷醉的气味,散落一地的酒具中残留的液体挥发到空气中,还未尝试便已醉人三分。 吕正从窗口翻进房间,看到眼前一幕,随手挑起一个酒壶嗅了嗅。这里面的酒水可比自己刚刚喝的要好上太多,清澈而又醇厚。 吕正忽然觉得崔雾灵就这么死了或许也不亏,再清纯的婊子也比不上放荡的世家女,更何况崔雾灵的裙带并不紧,能有现在的社会地位已经是积德了,该享受的都享受过了,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床榻上激烈的征伐似乎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男人的喘息声愈加粗重,女子的呻吟也逐渐变得高昂,吕正觉得这便是最佳的时刻。 身影犹如鬼魅般闪到围帐后面,忽如其来的阴影让精神有些朦胧的崔雾灵有些分心,然而她最终只看到了那一抹寒光。 短剑没有任何犹豫,从男人后脑贯入,嘴巴穿出。顺势下压一剑便刺穿了崔雾灵的左眼,穿过头骨钉在了床榻之上。 这一对男女连最后的惨叫都没有机会发出,便双双踏上了前往冥府的道路。 这一招对于吕正来说并不轻松,人的头骨很坚硬,他用的又是十分普通的短剑,想要达到这种效果在一瞬间他几乎爆发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床板上的短剑甚至都拔不出来。 不过没关系,吕正也不想拔出来。就当是他送给两人的陪葬了,在地下也能有东西链接着他们,这就挺好。 况且吕正也没想着要留活口,他想要的东西可以自己找,不需要其他人提供线索。 事实上那东西也非常好找,不过是一块腰牌而已,有了它便能自由出入它主人家的府邸。 吕正在一个十分显眼的架子上找到了一个匣子,里面放着好几块儿腰牌。看到这些腰牌他嘴角不自觉勾起讽刺的笑。 腰牌这种东西不是十分信任的人是根本不可能给的,不然很容易被刺客混入府中,对主家的人身安全造成极大的威胁。 现在却出现在一个勾栏女子的匣子里,被她当作了藏品。 随手拿起其中一块儿,将其余的腰牌摆放整齐,吕正便从来时的窗子跳了出去。房间里的事就不需要他处理了,曹仁会解决一切麻烦。 至于死的男人是谁同样不重要,他的名字会从任何有记载的地方消失,甚至雾雨木栏也不会存在太久。这里产生了一个有关于统治者的秘密,那这里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吕正的下一站是大行令士孙铭的府邸,他要杀死的也是这个叫士孙铭的人。 大行令不是什么大官,秩六百石的俸禄在地方或许能作威作福,但在洛阳真的不够看,只是这个士孙铭却有着不得不死的理由。 大行令是大鸿胪的属官,所有外来朝贡的番邦都要在他这里登记备案。哈木哈能在洛阳四处行贿身份却没有暴露,要说他士孙瑞不知道肯定不可能。可是他姓士孙,曹操还只是个大将军,没有皇帝在手曹操拿他也毫无办法。 只是吕正没想到自己这一行要比想像中顺利很多,下雨天仆从们都躲在房里,士孙铭家的围墙对于吕正来说跟不存在没有任何区别,他很轻松便来到了士孙铭书房面前。 听到里面传来孩童咿咿呀呀的读书声,吕正想起了当年他被吕强教导时的场景。那时他们几个年纪还小,贪玩不肯读书,被吕强抽的哭爹喊娘…… “什么人!” 一声暴喝打断了吕正的思路,房门被人推开,来人厉声喝问:“你是何人!嗯?” “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吕正见士孙铭认出了自己,笑眯眯的往房间里看了看。 士孙铭神色一动,伸出手示意吕正请进,嘴里却说道:“夫人且带佑儿……” “不用。”吕正打断了士孙铭的话,笑着说道:“在这儿坐着就好,我不会就待。” 士孙铭闻言脸色大变,眼神中透露着惊恐,低声问道:“吕常侍,你的意思是……对吗?” “哈哈哈……” 吕正没有回答,自顾自走进士孙铭的书房,找了个位置坐下,顺手将那枚腰牌放在面前的案几上。 士孙铭脸上闪过了各种颜色,最终却释然的叹了口气,来到吕正案几对面坐下。 伸手拿过腰牌看了看,有些疑惑的问道:“这东西怎会在吕常侍手里?” “这不是你家的吗?”吕正揶揄道:“在装这块腰牌的匣子里,不光有你的,就连你族叔家的也有。” “何人能拿到族叔家的腰牌?”士孙铭大惊失色,士孙瑞可是三公之一的太尉,太尉家的门府腰牌是能随便给人的? “崔雾灵。” 崔雾灵? 士孙铭更疑惑了,一个勾栏妓子也配拥有这个东西?更何况他本人不好色,根本没有招过崔雾灵…… 等等!士孙铭忽然露出苦笑,抄家灭族的罪过原来只是这么一回事吗? “我愿将犬子狗腿打断,让他再也没有能力外出寻欢作乐,不知大将军能否放过我家人一马。”士孙铭壮硕的身躯忽然有些佝偻,低声说道:“该死的人终究会死,可大将军为了一个勾栏贱女屠杀朝臣一家,传出去终究不甚好听。” “你倒是够果断,自己的小命儿都豁得出去。可惜啊,你保不住……”吕正的兴致似乎不错,很是耐心的解释说:“哈木哈这个人你可认得?你不应该不认得吧,毕竟你可是大行令啊。” 士孙铭听到这话眼神中的杀机骤然浮现,死死盯着吕正。原来曹操要杀的不是跟他抢女人的人,而是整个士孙家! “哼,不知吕常侍带了多少兵马?我士孙瑞好歹也是贵公子出身,君子六艺不是白学的!”士孙铭一边说,垂在桌下的手一边动了动。 他的夫人见状也轻轻往边上动了动,不远处放着她夫君的长剑,一旦起了冲突,她会第一时间将长剑丢过去。 吕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很是无所谓的说道:“只有我一个人。你不是已经早就想到了吗?何必多此一举呢?” 士孙铭的手忽然抖了一下,在吕正出现在自己书房门口的时候他确实想到实情已经败露了,所以最终也不想挣扎了。 只是他没想到曹操想要杀的不是他士孙铭一家,而是整个士孙家!也就是说右扶风士孙家祖宅也可能不安全了! 曹操想要灭掉士孙家吗?当然不想,士孙家在司隶地区的影响力非常大,灭掉士孙家属于给自己找不痛快。 但做了亏心事的人往往会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其他人的想法,眼前的士孙铭就是这样,他不相信曹操不会斩草除根,毕竟他们这些人玩儿的很大,大到抄家灭族也不是什么过界的惩罚。 “族叔不知此事!”士孙瑞咬着后槽牙说道:“士孙家的人也不知此事。用我一死,换无辜之人活着如何!我愿承担所有罪责,只要不牵扯到无辜之人。” 吕正却没有马上回答,似乎在权衡着利弊。 然而事实却不是这样,吕正后背的冷汗都要止不住了! 杀士孙铭是曹操的命令,牵扯到士孙瑞是吕正的私心。可他真的没想到士孙铭会甘愿领死,这事儿得多大才能将自己视作弃子?现在吕正有些犹豫要不要干掉士孙铭了。 “谁是无辜之人?黄凡?吕旗?还是周重?”吕正眯起了双眼,不让士孙铭发现自己眼中的犹豫,并将曹操想杀之人的名字一一念了出来。 这些人的身份和士孙铭差不多,都是总给曹操找麻烦却让曹操不方便下死手的人。 每听到一个名字士孙铭的眼睛就眨一下,他在心中笃定他们的谋划已经露馅了,除了一死没有其他可能。 “剑来!” 士孙铭大吼一声,身形忽然暴起,抡起拳头照着吕正的太阳穴就是一拳。 吕正没想到士孙铭居然这么敢,不过他倒是不怎么慌张。 下半身原地不动,上半身忽然像蛇一样扭转起来。向左侧身仰面躲过士孙铭的拳头,左手食指和中指之中忽然夹住一根长针,刺进了士孙铭暴露出来的腋下。 这一招动作极快,士孙铭甚至还没有感觉到疼痛,长针已经顺着腋下整个进入身体,而吕正也摆正身形,挡住了他已经轻飘飘的拳头。 刺痛感很快便传入大脑,士孙铭身子一歪便失了先机。吕正手中再次出现一枚长针,顺着士孙铭的鼻孔便插了进去。 只是一瞬间,士孙铭便瞪着双眼不动了。 而直到这一刻,他的夫人才将手里的长剑抛给他。 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吕正起身顺手结果长剑,拔剑出鞘便走向了士孙铭的夫人和小儿子。 一个妇人,一个稚童。 两人根本就不需要吕正花费什么力气,轻轻松松解决干净。 不过他还是有些别扭的扭动了一下腰,刚刚他使出的是袁覃的功夫,对自身柔韧性要求极高。他不是那个像是没了骨头的女人,这一招对他的损伤还是挺大的,差点闪了腰。 一边解开衣服上的扣子,吕正一边将那块儿腰牌拿在手里,不禁发出苦笑。 你说这腰牌有用吧?他几乎没废什么力气便进了这士孙府。 可你要说他没用吧?接下来去的那几家,这腰牌还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与此同时,南宫一处废弃的宫殿内,袁覃站在一处枯井边,手里拎着一个头颅正在自言自语。 这个头颅两个时辰之前还属于一个嚣张跋扈的大活人,就是那个带队闹事的小黄门的。可现在却已经从它主人的身躯上被砍了下来,像是拎夜壶般拎在手上。 “你说你,哪来的自信认为吕正会信任你的?哪来的自信认为你对他有用的?还信誓旦旦的对着我发誓,说会保守我们的秘密?他可是连我都不相信啊!我们的秘密用得着你去保守吗?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吗?不过我要谢谢你,谢谢你让他开始信任我了。要是他能爱上我,我会再谢谢你的。嘿嘿……好羞人呢。女孩子家家总想着让别人爱上自己……” 袁覃话语中那无法掩饰的羞涩像极了少女幕艾时的样子,可她却用着这份羞赧,将两具无头尸体顺手扔进了枯井…… 第150章 染血的洛阳(二十五) 值夜的更夫准时拿起自己的家伙事儿起身上值,并向自己的主家通报了时辰。 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房间内灯火通明,每个人在心中都暗自掐算着时辰,根本不需要他多此一举。 屋内的人已经开始有些焦躁了,养气功夫最差的夏侯渊甚至开始四处踱步,发泄着心中的郁闷。 陈群也学着曹操轻敲桌面,表达着自己的心焦。 太耽误事了,在场这些人都是些大忙人,根本没有时间浪费在等待上面。 好在曹操不着急,因为他等的就是天黑。如果能顺利解决掉那些士大夫们和他对抗的排头兵,代价再大也是值得的。 就在太阳全部沉入地下,曹操开始有些担心的时候,下人忽然前来通报,说是吕正求见。 曹操脸上闪过一丝凝重,他觉得吕正或许是失手了,看来暗地里解决已经不行了,只能将这些事放在明面上。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他的意料,吕正走进书房便躬身行了一礼,口中说道:“大将军,正幸不辱命。” 曹操根本就没反应过来,他觉得暗杀不就应该晚上才动手吗?怎么刚天黑就幸不辱命了? 可随即他便大喜过望,急忙问道:“确定吗?” 吕正没有回答,和他一起来的曹仁一脸便秘般点了点头,走过去低声说道:“全都死了,上到家主下到奴仆,没留一个活口。而且……他还干掉了崔雾灵。” “详细说说。”曹操赶紧看向曹仁,崔雾灵这个女人他记得,让他痛快了一整晚。不过一个勾栏女子而已,和那些人有什么关系? 曹仁将声音压得更低说:“他先在崔雾灵那里拿到士孙铭家里的腰牌,然后杀了士孙铭一家,假扮士孙铭的仆从用腰牌骗开了其他家门,将里面的活人屠戮殆尽。是真的狠,不管是只剩一口气的老头子,还是在喝奶的小孩子,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说着,曹仁嘬了嘬牙花子。他现在觉得这些阴阳人心里都不怎么正常,抄家灭族是这么个灭法的吗? 曹操的心里却产生了一丝悸动,他和曹仁不同,和在座的这些人都不同。这些人没有经历过政治中心的权力斗争,根本不理解吕正这么做的意图。但他曹操却久经官场,很清楚吕正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为帝王遮羞! 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做这件事的人很可能落不到什么好下场,而且他曹孟德还不配有人为他这么做。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曹操脑海,要那么做吗…… 不……不,绝不! 紧接着曹操就想扇自己几耳光,痛骂自己怎会生出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王权天授,他曹孟德可是要一统天下,使四海清平,再还政于朝,名留青史的人物。况且他曹家何德何能?敢行那忤逆僭越之举? 不过吕正的忠心他却是收到了,一时间看向吕正的眼神颇为复杂。 如果对方是个正常人,曹操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因为他勾起了曹操的非分之想,让他乱了心境。 可吕正是个宦官,宦官的忠诚就是如此赤裸且直接,一切不利于自己主君的东西就都是该死的东西,统统都要被清除掉。 “吕正……” 曹操的言语中透露着犹豫,他其实很想问问吕正的真实想法是什么,这样也不至于寒了忠贞之士的心。 然而吕正并没有给曹操这个机会,他神色有些凝重的说道:“大将军,此间之事是非颇多,西域恐怕没那么简单……” 说着,吕正将他在士孙铭家经历的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引得在座所有人的心弦全部紧张起来! “吕常侍,不知你是否逼问过他们?”陈宫赶紧问出了自己的问题,这件事是他负责,必须问个明白。 “没必要。”吕正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我问了,就说明我们知道的还不够多,我们的底气就不足了。况且从士孙瑞的表现看,他们背后的家族似乎不知道他们的谋划,只要我们撬开哈木哈的嘴巴就行了。到时候洛阳百官的生死,都在大将军一念之间。” “我这就亲自去办。”陈宫的脸瞬间拉的老长,并且狠狠瞪了曹仁一眼后,对着曹操行了一礼,匆匆走出书房。 曹仁一脸无辜,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今天整天他都在外面跑,吕正杀人的时候好歹还能在屋里,他可是在雨里杵了一整天,手下的人也当了一天的收尸队!许褚办事不利你去瞪许褚啊,不能因为许褚是自己的手下就瞪他曹仁吧?那他曹仁还是曹操的手下呢,你陈公台倒是对主公瞪眼啊! 不提曹仁的委屈,陈宫忽然爆发仿佛是一个信号,荀谌和陈群也和曹操告罪一声,去处理各自的事务去了。 特别是荀谌,觉得自己这边的人办事效率真是一言难尽,本以为今天一天就能解决完所有的麻烦,结果却是白白浪费了一天的时间。他准备亲自去洛阳狱中去看看,王必到底在磨蹭些什么! 事实上王必真的没有磨蹭,他办事非常周详,这次又是关乎于曹操势力生死的大事,他要尽量做得滴水不漏才行。 王必不知道荀谌不需要口供吗?他当然知道!可他效忠的是曹操而不是荀谌,荀谌不在乎这个骂名到底由谁来背负,但他王必却不能让曹操的名声臭大街。 “说吧,王子服,王将军。念出口供上的话并且签字画押,你便不用受这份痛苦。” 洛阳狱中的环境依旧是那样脏乱差,恶心的气味能将人顶个跟头。王必却没有计较这些,而是在劝导眼前这个囚犯——王子服。 王子服其实在洛阳狱中过得还不错,虽然已经进来几个时辰了,可并没有受什么刑罚,甚至连点皮外伤都没有。 除了将他绑的结结实实以外,王必也没有委屈了他。 “王必!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啊!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此时王子服双目圆瞪,眼角崩裂,丝丝鲜血从眼眶滑落,顺着那道已经凝结的血迹缓缓滴落在地。 王必确实没有对他怎么样,可是王必在他面前已经剁了他一个儿子、一个侍妾以及一个族侄,现在被拉到他面前的是他的老母亲! “王将军,我已经受够了和你玩儿这些诅咒的话语,这次我们干脆痛快一点。我问一次,你答一次。若是你依旧冥顽不灵,那我只能……” 王必话音未落,抽出身边侍卫的刀子,一刀砍断了王子服母亲的左手,对着王子服淡淡的说道:“如此这般!说,是谁指使你袭击天使的?谁是主谋?谁是同谋?你们意欲何为?” “啊!我杀了你!杀了你!” 王子服气的头发根根倒竖,疯狂扯动着身体,想要挣脱开来和王必拼命。但他被绑在一根承重的柱子上,所有的作为都是徒劳。 “回答错误。”王必略带惋惜的摇了摇头,转身看向侍从问道:“我问了几个问题?” “三……不,四个。” “那便四根手指吧。既然王将军不着急,我们也不能着急不是?砍完手指砍脚趾,然后就是胳膊腿,反正最后砍脑袋就行。”王必挥了挥手,示意侍从去动手。 然而王老夫人却一下子摆脱开来,伸出自己那张完整的手说道:“想砍便砍,区区残躯而已,老身死得。” 王必心中一惊,这才注意到刚刚自己那一下非常狠,可眼前这个老太婆连一句哼声都没有!当真刚烈! “既然如此,那便得罪了。”王必十分认真的行了一礼,拿起刀子准备亲自动手。 “母亲,母亲!”王子服在一旁疯狂挣扎,忽然十分激动的说道:“王必我求你,我求你!别动手,别动手!我求你了,我求你啦!我求求你啦!你来砍我!我给你砍,随便你砍,不要动我母亲!” “住嘴!没有骨气的东西!”面对利刃面不改色的老夫人忽然对王子服破口大骂:“先帝恩重耶?父母恩重耶?身为臣子不思身死以报君恩,却在这里对着乱臣贼子摇尾乞怜,早知你今日如此,当初便应将你溺死!” “母亲,母亲,娘啊……” 王子服嚎啕大哭,泪流面面。君恩重还是亲恩重?换到任何一个场景王子服不论哪个选择都会说得有理有据。 可是现在,他什么也说不出来。老娘遭受如此酷刑,除了表达痛苦他什么也做不了。 啪啪啪…… 鼓掌声在黑暗处响起,荀谌走过来赞叹:“老夫人果然忠贞刚烈!只是老夫人理解错了一件事,我们不是乱臣贼子。来人!还不快快为老夫人包扎伤口。” “不必如此。”老夫人语气一软,对荀谌浅笑着说:“老身已是将死之人,就不要浪费药石了,且留给曹大将军麾下那些士卒吧。” “哦?老夫人这是何意?”荀谌有些诧异,这老太婆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怎么这么好说话? 王老夫人却缓缓说道:“以曹大将军今日作为,来日必定刀斧加身。但他麾下士卒都是无辜之人,只是可怜他们被曹大将军牵连。老身只能出些微薄之力,照顾一下那些可怜的孩儿。” 王老夫人此话一出,包括王必在内所有士卒都对她怒目而视,心里想着这老太婆当真歹毒,居然咒自己主公去死。 “哈哈哈……” 唯有荀谌大笑不止,半晌后才说道:“老夫人好气魄!可惜,将来刀斧加身的曹大将军此时正在为海内清平劳心费神,而您口中那些忠贞之士却不停的在扯主公后腿,为了自己的利益无所不用其极!” “这些老身不懂。”王老夫人摇了摇头说道:“老身只知道天不可无日,国不可无君。曹大将军既然一心心系天下,为何不早日寻得新君继位呢?” “老夫人真的不懂吗?也罢,在下便和老夫人说道说道。”荀谌望着脸色愈发苍白的老太婆,知道再不说可就没机会了,于是说道:“老夫人,和王将军交好的那些人,有多少是为了大汉?又有多少是为了自己的家族?莫要和我谈些家国天下之说,我比老夫人懂得更多。大将军可以允许他们有私利,但他们的私利不能大于公义!黄司徒如何?大将军兵权在握却没有下杀手,就是因为黄司徒公义大如天。有些人,过了。” “那你们便能陷害贤良吗!”王老夫人忽然非常气愤的说道:“我王家死不足惜,可你们让我儿承认的那些,会害死多少人!里面又有多少是忠烈贤良!多少人是名臣清官!你们……你们的心难道是土石所化,感觉不到半分疼痛吗!” 王老夫人指着荀谌的手都在抖,激动的心神让伤口处鲜血横流,眼看再有片刻必然会死于失血过多。 然而荀谌对此却视而不见,而是淡淡的说道:“此乃多事之秋,若我们不能团结一心,必被他人所破。如今这天下,和主公一样手握重权却想要光复汉室的可不多了。如果他们不想团结,那我们就帮他们团结。只有集众人之力合一处,才能复兴这大汉之天下!” “你!你……”王老夫人被荀谌这功利的性子气得不行,不过她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就连之前指着荀谌的手指都已经抬不起来。 “老夫人可知我是谁?”荀谌准备给老太太一个狠的,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道:“在下姓荀,颍川的那个荀。” 王老夫人眼神忽然发生剧烈的抖动,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里面全是恐惧。她忽然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可这些事注定没有机会在想明白了…… 荀谌伸手合上了眼前老妇人的双眼,转头对着王子服说道:“王将军,你的机会不多了。不过万幸的是,你还有机会。你还有家人,你还有祖坟,你还能为你母亲留个全尸……”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杀了你……”王子服已经没什么话说了,只能不停的重复着这四个字。 荀谌撇撇嘴,对身边的侍卫说道:“挑一个,剁碎了喂给他吃。也不知王将军习不习惯食脍,蒸上一碗吧,免得他吃不惯生的。” 第151章 染血的洛阳(二十六) 都说黎明会踏碎黑暗,将一切邪恶粉碎在阳光之下。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黎明前的那一刻,是天地至暗之时。所有的阴谋诡计在这个时候都会走向终点,所有的龌龊恶行也会迎来自己的终局。 至少,是暂时的终局…… 王子服没有撑过荀谌的拷问,黎明到来那一刻,他老老实实的读出了那张状纸上写的一切罪责,并且签字画押。 没办法,一家人整整齐齐躺在他的肚子里,他就算是有顽石般坚强的意志也经不起这种折腾。 可是他的坚持错了吗? 答案或许很讽刺,他并没有错,甚至对得离谱,堪称终结这乱世最标准的答案。 原因很简单,大汉并没有终结很久,各方的分裂实力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很多诸侯心中还对大汉抱有着那虚无缥缈的幻想,至少孙坚是这样的。 只要拎出来一个看起来有作为的皇帝,一定会有人响应。刘表、孙坚、甚至是袁绍都会在名义上服从中枢的调遣。 凭借曹操的本事,只要君臣和睦,想要将这个名义变成现实,甚至都用不上十年。 到了那时候,王弋注定成为人人喊打的乱臣贼子,袁术若不想被毁灭,也只能乖乖将玉玺交还中枢。 以三州之力对抗整个天下,王弋的胜算有多少很难说。毕竟王弋不是朱棣,曹操也不是大明五星上将李景隆。 那么错的就是荀谌了? 呵,这个问题真的是可笑,对错真的有意义吗? 在荀谌被做出选择之后,他已经不会再纠结圣人之言了。他看得很清楚,圣人之言约束的是有品德的人,他的品德早已随着上一代家主荀爽一起被埋进了祖坟。不得不说,只谈利弊让他过得真的很轻松。 然而事实上荀谌也不是什么品德高尚的君子,他和荀彧相差甚远,他只是一个懦夫。 在荀爽为了家族繁荣下决定的时候荀谌不是没有选择,也不是不能抗争。一个才华和荀彧相当的年轻一代直系才俊,无论要求有多离谱,荀爽都是会考虑的。 可是荀谌不敢,他不敢忤逆荀爽的决定,他不敢让自己的不满表达出来。 可悲吗?没什么可悲的,此时此刻这片天地,无数这样的事正在发生。 可怜吗?更不可怜,绝大多数人都不配可怜他,自始至终荀谌都站在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蝼蚁可怜大象?说出来只会让人发笑。 荀谌现在可以说是行事肆无忌惮,但更多的不是发泄而是报复,报复那个曾经懦弱的自己。 所以荀谌没有杀了王子服,荀谌要将那些真正的阴谋家摆在这个受人操纵的棋子面前,让他看看那些人的真实面目。荀谌敢肯定,那时候的场景一定很有趣。 荀谌算是得到了他想要的借口,这个局将由他继续主导进行下去。至于洛阳会死多少人,有多少个家族自此从历史上除名他并不关心。他只关心曹操能不能做大做强,荀家能不能在他手中延续下去,他自己能不能成为下一个号令家族,无人敢驳逆的荀爽。 相较于志得意满的荀谌,这个局的制造者之一吕正却不怎么开心。他将找到的账本和床弩的图鉴交给了曹操,曹操对此非常重视,和他聊了整整一晚。 此时刚刚回宫的他拿着一坛酒,对着朝阳一口口的吞咽着。 习武之人可以喝酒,但早上喝酒绝对是大忌。要是吕正以前敢这么干,吕强会将他吊在房檐下抽个痛快。 故地旧人,物是人非。 吕正对这里很熟悉,可那个最熟悉的身影已经不在了。 拎起酒坛,面朝朝阳。这一杯吕正敬曾经那个自己,兄弟和睦、父亲慈祥。却已然不在。 一口饮罢,再次举坛。这一杯吕正敬明日那个常侍,身在敌营,步步惊心。还依旧活着。 一双纤手忽然搭在他的肩头,想要为他舒缓一下疲劳的心神。吕正却闪电般从地上弹起,同时丢掉酒坛,短剑从袖中滑出,剑锋直指来人! 面对吕正阴森冰冷的目光,袁覃有些愕然,甚至可以说是茫然。她自信以自己的容貌,没人能扛得住。即便吕正没了欲望,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自己已经这般主动了,吕正为何还是如此排斥? 吕正眯起了双眼,收起长剑,两个闪身便消失在袁覃的视线之外。 袁覃很气愤,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到了这个煞星,怎么什么时候对她都没个好脸色?明明他吩咐的事自己完成的都很好! “真是个冤家!”袁覃十分不爽的嘟囔了一句,随即脸上便扬起了明媚的笑容说道:“真让人家喜欢!” 袁覃或许不知道,吕正在这个地方是不会相信任何人的,她是唯一的例外。吕正虽然不信任她,但只有在她面前,吕正才会显露出自己真正的神色,才会将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表现出来。 是的,面无表情的吕正心中没有任何情感,只有一片冰冷…… 他不关心任何人,甚至不关心自己。就连兄弟在他看来也不过是昨日故人,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他只关心两件事,父亲的仇能不能大仇得报,父亲留下的那个遗物能不能活蹦乱跳。 袁覃是他获取董卓信任的阶梯,他获得了袁覃的信任,而袁覃帮助他获得了董卓的信任。在董卓当政的那段时间,吕正已经权倾后宫了,绝大多数的妃子都要看吕正的脸色过日子。 后来曹操和王弋来了,那次也是王弋这么多年以来唯一联系过他的一次,告诉他效忠曹操并且盯紧曹操,等待命令。 吕正很成功的完成了这个任务,他只用一句话就打动了曹操:我在,您想让谁做皇帝,想让皇帝做多久,只需要您一句话。 曹操不想谋反,但同样不想被人掣肘,在宫中有一个自己人真的非常重要。再加上吕正有吕强这个金字招牌背书,得势后为人也不张扬跋扈,曹操便同意了这个请求。 当然,曹操也不傻。打动了他不代表能取信于他。吕正用了很长时间,直到这次冲突爆发才真正获得了曹操的信任。 获得了曹操的信任,就代表以后有了曹操撑腰他可以为所欲为。因为曹操根本不拿他当外人,所有的糟心事一股脑的和他讲了,足足聊了一整夜。 吕正也深得做狗的觉悟,在曹操略带烦闷的说出不知该拿蔡琰如何的时候,吕正便准备干掉蔡琰了。 他知道蔡琰是王弋的人,可是他不在乎。没有王弋的命令,就算是曹操让他去杀甄姜,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此时蔡琰并不知道死神已经为她定好了闹钟,让她的生命缓缓进入了倒计时。能否摆脱这可悲的命运,完全要看她运气好不好。 此时她正在一间茶肆和人接头,接头的人是赵昱,两人相处的并不愉快。 “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你答应我的却连个下文都没有!算了,我也不在乎那家伙的生死。”赵昱摇了摇头,低声问道:“我什么时候能走,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地方?离开洛阳?” 蔡琰一时有些语塞,曹操虽然不派人盯着她了,可那也是不需要盯着她了。曹操后院儿的那些女人从大老婆到小老婆一天三次找她闲聊,丁氏更甚,天天游说她帮忙教导曹操的子女,她能出来这一趟非常不容易。她连见自己手下的机会都没有,就更别提去干掉陶谦了。 “先将那东西拿来我看看,谁知是真是假?”蔡琰佯装淡定,声音淡然,尽量不露出破绽。 “绝无可能!”谁知赵昱一口回绝道:“我知道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你看了之后我还有什么筹码和你谈交易?” 蔡琰闻言很是头疼,她很想要赵昱的情报,可她又没那个本事将赵昱送出去。至于走李儒的渠道想都不要想,今日她敢将赵昱送到李儒手上,明日李儒就敢逼着赵昱去行刺。那就是个疯子,根本不值得信任。 “这样如何?我们各退一步。”蔡琰饮了口茶,缓缓说道:“十日之内,我让陶谦人头落地,你让我看一部分。” “我说了我不在乎!”赵昱忽然有些激动的说:“我只在乎什么时候能离开洛阳!若你做不到,那此事便作罢,我继续回去做陈群的书佐。到时候我会不会拿你的事作为升迁的途径,你自己考量吧。哼,五日之内,我要出现在黄河边上!” “好!”蔡琰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答应下来。 这却让赵昱有些不敢相信了,蔡琰答应的实在是太痛快了。 然而蔡琰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她低声说道:“但我要看一看那张图,至少我要知道那是真的。” 听到这话赵昱松了口气,转而有些不屑的说道:“你现在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本……” “有。”赵昱话没说完,蔡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一柄利刃搭在了赵昱的脖颈上,冰凉的寒意刺得他骨髓都隐隐作痛。 “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我不杀你,就是最大的诚意。”蔡琰看都没看赵昱一眼,低头搅动着手中的茶盏,淡淡的说道:“你把东西藏在什么地方,我若是想找并不困难。怎么样?现在能展现出你的诚意了吗?” “我是不会给你看的。”赵昱非常硬气,他知道那张布防的图纸是他唯一保命的东西。可他脖颈上的利刃却不这么认为,慢慢的向下滑了一寸。 这一寸几乎消耗掉了赵昱所有的勇气,他只能咬着后槽牙说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一件曹孟德和陈长文都不知道的事。” “说。” “洛阳粮仓已空一半,此时曹孟德若想起兵征伐,粮草将是个大问题。” 蔡琰闻言心中一动,心头缓缓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卫宏! 挥了挥手,蔡琰示意王任将利刃收起来,沉声问道:“有粮食的仓是哪些仓?在什么地方?” “城外。”赵昱吐出两个字,他没有告诉蔡琰具体位置。洛阳的粮仓大多都在城外,想要找到具体哪些还有粮食并不容易。 蔡琰洞察到了赵昱的小心思,略带嘲讽的说道:“回去等消息吧,五天之内,你会出现在黄河边的。” 赵昱得到了保证,没有多说什么,快步离开了茶肆。 蔡琰示意王任跟上,她为数不多的耐心已经被赵昱消耗干净了。不是没人能威胁她,但显然赵昱不在其列。 回大将军府的路上,蔡琰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既然洛阳的粮食已经没了一半,还很有可能是卫宏动的手脚,那她到底还要不要去烧粮仓。 烧粮仓无疑能让曹操痛彻心扉,并且绝对会让曹操针对卫家,可是这个代价是不是有些大了?是自己能够承担的吗? 人就是这样,当走投无路只有一丝机会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会牢牢抓住这丝机会,并且一条路走到黑。 可一旦机会变成了两丝甚至更多,人们就会思考利弊。 这没有错,权衡利弊是智慧生命最基本的理智思维运行方式。只是有些人看得更远一些,分析出来的利弊在短时间内很难看清楚结果。有的人则目光短浅,一眼就能被人看穿。 蔡琰的目光还算长远,更不想英年早逝。回到冀州最多被王弋收拾一顿,可留在洛阳就不一定了,曹操很可能直接整死自己。 烧,还是不烧,这是个问题。 她得从那些恼人的妇人嘴里套出些情报出来,在确保能整死整个卫家的前提下,让自己更安全一些…… ps:解释一下断更的原因,键盘坏了。诸位也知道,我们这种人对电脑的配置没什么要求,但键盘还是有些要求的。 最开始键盘出了问题,我马上拍了一个,然后用手机坎坷码字,全勤都丢了。 恶心的来了。 新键盘在分区快递公司停了整整两天,今天才开始配送。我打电话让他给我送到住的地方,快递员居然跟我说他送不了,只能送到驿站,还说他很忙,每天上千件货,年前的都有人还没收到。 可这又不是我的问题,这不是他们快递公司的问题吗? 然而快递员和我说了一句恶心到极点的话,他说他每天都会清仓,他负责的区域没有任何快递积压,所以他每天都非常忙。 我很想问一句既然每天都清仓,为什么我的快递会被积压了两天? 但是我不敢!可笑吧?我居然不敢。 我发的是键盘,电子产品如果经过暴力运输出问题的几率非常大,这一来一回再和商家扯皮,这个月的时间不用干别的了。 虽然我昨天整了个薄膜键盘顶上,可这东西用的很不顺手,我经不起这种可笑的拉扯。 当顾客至上变成了消费者需要体谅服务人员的畸形要求,我不知道这是社会的病态还是人们对职业道德的蔑视和对金钱的尊重。 现在外面正在下雨,地面上满是积水。我脚上又有伤,不能沾到雨水。快递员告诉我,让我过两天天晴了再去拿。 我很想骂娘,很想给差评,但是我依旧不敢。 因为那个键盘也是我临时的键盘,过段时间依旧需要更换。 我的一个搞快递的朋友告诉我,他们快递员彼此之间都有联系,想坑一个客户非常容易,我不敢赌。 我也没什么能做的,只能在这里絮叨几句,并感谢韵某快递优质的服务……诸位谨慎选择吧。 当然,我们这些写东西的人,可以用最低劣的恶意去揣测别人,并用文字表达出来。但我并不想这么做,那位快递员表示如果我能提供取件码,他可以帮我将快递送过来。 好吧,帮我送过来。可现在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分区公司离我最多不超过五公里,我现在依然没有收到取件码。 最后,洛阳乱局已现,正在死人并且还会死人…… 下课! 第152章 染血的洛阳(二十七) “你知道吗?在老鼠的世界里,每天出去觅食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它需要躲过猫狗的追捕,人们的踩踏,以及各种各样的机关,才能到达粮仓获得那一点点的粮食。 所以它根本不理解,自己一路披襟斩棘获得的那么一小撮食物,为什么会被冠以偷的名头? 哦,或许它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偷,在它看来为了生存而获取食物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 那么,赵昱……我有一个疑问。 你偷那幅图的时候也是为了生存,你能否告诉我,你觉得那是一件神圣的事情吗?” 一点烛火照亮了四周,凭借着有限的光明,可以发现这里是个非常破旧的屋子,屋里什么生活用具都没有,就连窗框都少了许多。 赵昱被反绑双手,蒙着双眼,堵住嘴扔在地上。而绑架者王任却站在一旁,似乎正在等待赵昱的回答。 也不知王任到底是才发现还是故意的,等了许久才将赵昱嘴里的破布取出来,继续追问:“你觉得那是一件神圣的事情吗?” “你……你是什么人?意欲何为?”赵昱惊恐到浑身都在颤抖,极力压低自己声音说道:“你知不知道绑架朝廷官员是死罪?” 王任闻言不由轻笑,上前一把扯下了蒙住赵昱的眼罩。 哪知赵昱却死死闭着双眼,急声说道:“壮士饶命,壮士饶命!我什么都没看到!你是想要钱还是什么?我给,我给啊!” “那张图在什么地方?” “什么……什么图?”赵昱似乎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可他却在不经意间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 赵昱的小动作没有逃过王任的双眼,只见他不屑的笑了笑说道:“既然看到了大家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图在什么地方?” “哼!”赵昱忽然坐起,冷哼一声说道:“这便是蔡琰的诚意吗?我不知道,你们自己去找啊!” 面对忽然硬气起来的赵昱,王任没有丝毫恼怒,只是从怀中摸出一块绢布在他面前晃了晃。 “找到了。”王任轻笑一声,随即将绢布打开。 赵昱双眼陡然睁大,那正是自己千辛万苦,小心翼翼偷来的粮仓布防图。 “你……你……”赵昱也不知是惊恐还是气愤,半天才大声咆哮:“你在戏耍我!” 王任将绢布收入怀中,继续追问:“图在什么地方?” “你什么意思?还要戏耍我!要杀便杀,哼!”赵昱似乎是气急了,干脆原地摆烂,双腿一摊,准备引颈就戮。 “你知道我是谁吗?”谁知王任并没有急着杀他,而是开始介绍自己:“我叫王任,并州上党王氏出身。你想到了什么?没错,我和我主确实是同族,而且关系还非常近。既然血脉关系很近,我便知道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事。赵昱,我主当初创业之初的那封招募信不知你是否带在身上?你身后又站着谁呢?” 赵昱起初还不怎么在意,可是越听脸色越扭曲,听到最后整张脸都有些变形! “你在说什么?什么信不信的?我根本不明白。”赵昱一口否定了王任的说辞,但眼神却死死盯着他。 “赵昱啊赵昱……”王任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赵昱,字远达,琅琊人,以孝名当地,举孝廉。在陶谦还没到徐州的时候,你在官场上可是很活跃的。黄巾之乱,徐州之所以没闹起来太大的动静,是你的手笔吧?后来徐州黄巾余孽四处都是,那是因为陶谦来了,你不打算做官了对吧?你不会觉得你的能力只有你自己知道吧?更不会觉得,你穿了一件儒衫就不是一个征战沙场的将领了吧?还要我多说什么吗?”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凝滞,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都粘稠了一些。 赵昱没想到自己老底被查的那么干净,但是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人为刀俎,他为鱼肉,绳子绑得相当牢靠。 “袁绍?还是谁?”王任似乎兴致很高,歪了歪脑袋不停的追问:“总不能是那刘宏吧?他可是提拔过你,你却拒绝了。” “呵……”赵昱低笑一声,周身气势一变,一改往日贪生怕死的模样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用,一死而已,动手吧。” “想死?那便死吧。不过死有很多种,我会为你挑选最不痛快的那一种。”王任目光微寒,从靴底摸出一柄匕首,缓缓向赵昱走去。 赵昱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大笑着说道:“且来,且来!让我试试冀州人的手段!” “你这样可不行,我白教你了。”一道声音响起,马怀从没了门板的门口走了进来,伸手拿过王任手中的匕首,示意王任看他的手段。 “赵昱,我主有一句话说的非常好。”马怀走到赵昱身后,顺手将绳索挑断,满是玩味的说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你看,这就是有能力的人和咱们这些凡人的差别。我也看过《孙子兵法》,我就总结不出这么精辟的话语。” “你是何人?想说什么?”恢复了自由,赵昱从地上一跃而起,身手相当不错。不过对于马怀这个陌生人,他的戒备心非常重。 “聊聊嘛。”马怀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着说道:“你说你好好的官不当,非要做个隐士是为什么呢?啧啧,聚五郡之兵大破黄巾,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啊。” “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说呗。”马怀来到王任面前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堵住窗口,自己则漫不经心的走到门口说道:“反正你也是死定了,临死之前说说你的光辉事迹不是很好吗?至少还有人能记得你干了些什么。” 赵昱见到两人的动作心中一沉,如果他想逃跑,从门口无疑是最方便的,因为门口较大,出入非常轻松。可眼前这个人明知自己身怀武艺,依然挡在门口,说明对方的武功可能非常高明…… “哼,天下动乱,礼崩乐坏,纲常混乱。这种朝廷有什么值得效忠的?”赵昱准备拖延一下时间,一边说一边四处寻找着其他出口。 “啧啧,可惜了。贤才却被世道耽误,唉……”马怀发出了一声长叹,他注意到了赵昱的眼神,不过并没有说破。只是语气忽然变得有些阴森:“赵昱啊,你的妻子真是病死的吗?” “关你什么事。”赵昱瞥了马怀一眼,对他的问题很是不屑。 然而他心中真的不屑吗? 此时赵昱心都在突突,他不明白此人为什么会忽然问这个问题。他老婆孩子的死因……赵昱担心此人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马怀确实知道了些什么。 “你说你,洛阳这么大,你为什么一定要将图藏到你夫人的坟墓里?就不担心她半夜化成厉鬼来索你性命吗?还是说你觉得只要尸体腐烂了,就没人能看得出你杀人的手法?”马怀嘴角挂着一抹笑容,一语道破了赵昱心中的担心。 赵昱的五官都要揪到一起了,他不明白自己做得那么隐秘,而且自信手法也绝对不会被人看出来,怎么可能被人发现? 马怀似乎很喜欢赵昱现在这个表情,不过他没有解释,而是转身对着赵昱拍了拍屁股。 赵昱心中咯噔一下,他的手法真的被看出来了。可是这怎么可能?自己在夫人和孩子大腿根割了一刀,放干了他们体内的血液,就怕伤到骨头。况且事情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尸体上的肉都差不多烂没了,伤口早就不见了。 “你看,就像王任说的那样。”马怀眼神诡异,沉声说道:“老鼠为了生存偷粮食,在它看来是一件神圣的事,那么你呢?你为了生存去偷布防图是不是一件神圣的事?为了生存杀了妻儿是不是一件神圣的事?” 赵昱没有回答,袖筒中的手紧紧握住。他准备拼一把,看看能不能冲出去。 马怀似乎察觉到了赵昱的异样,轻笑一声说道:“想出去吗?不用拼命。只要你能回答上来这个问题,我便让你出去。那个女人了你的血脉延续,给你生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为了赵氏得以能够延续,收下了你的血脉。请你告诉我,你杀了他们,是为了生存?还是为了你的前途富贵?” “你放屁!”赵昱忽然暴喝一声,大踏步朝马怀冲去。 然而赵昱是将领没错,但他属于指挥型的智将。武艺肯定比普通士卒高很多,可在马怀面前就不够看了。 面对正面袭来的拳头,马怀抬腿照着赵昱的膝盖内侧就是一脚,同时左手出拳,后发先至,一拳打在了赵昱的肩头。随即右手并成剑指,以迅雷之势戳进赵昱胸骨下端的肉里,顺势一勾扣住胸骨,直接将赵昱举在半空。 不光是赵昱,王任都被这种出手速度和很辣程度震惊了。特别是最后那一击,赵昱已经可以宣布死亡了。只不过这个过程会很缓慢,但不及时救治必死无疑。 “还得是我主啊,总是能说出一些有哲理的话。他说过这人啊,要是伪装成一个样子时间太长,就变不回来了。”马怀右手发力,制住张牙舞爪的赵昱,阴恻恻的问道:“赵昱,你说对吗?” 赵昱没法回答,他已经疼的浑身都是冷汗了。 马怀也不是真的想要个答案,而是继续说道:“你身后的人是谁?说出来,我给你个痛快。” “吾主……袁本初……”赵昱已经疼的有些头晕了,勉强打起精神说道:“你不能杀我……我死了……你们永远拿不到真的地图……” “已经拿到了,你不就是吗?”马怀浑身没有一丝杀气,但手上的动作忽然爆发,整个手一下子插入赵昱腹中,将赵昱的内脏给扯了出来! 赵昱根本没料到马怀会突下杀手,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已经没有多少进气儿了。 马怀俯下身低声说道:“你听到流水声了吧?是不是觉得我们会给你一刀将你抛尸在河里?你在赌那一线生机?那是黄河的支流,我们也不会将你抛尸在河里,只会将你仍在河边。蔡少卿不是答应你,五日之内将你送到黄河边吗?你看,这一日都还没到呢。” 赵昱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死人是无法听到活人说话的。 “你的意思是……他将真图给吞了?”王任皱着眉头,看了看地上那一滩下水,对着马怀发问。 “怎么说话呢?我好歹是你的上官,连个敬称都没有?”马怀用赵昱的衣服擦了擦手上的血水,没有回答王任的问题,而是反问:“现在天已经黑了,你跟了他一天,饿不饿?” 王任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面对如此血腥的一面十分泰然的点了点头。 “你看,你都饿了,他为什么不饿?吃了就要拉,不想将东西拉出来就不能吃饭。”马怀一边说着,也不嫌恶心,拿出匕首开始划拉赵昱的内脏,想要将他们需要的布防图找出来。 “就凭这个?”王任有些难以置信,这也太草率了。 “就凭这个,我们和你是不同的。”马怀划开了一根肠子,在秽物中翻出一块绢布,甩了甩上面的污渍笑着解释:“你们讲究的是证据确凿,将对方驳斥到哑口无言,我们则不然。我们能得到完整情报的机会非常少,想要佐证更是困难。所以但凡有一丝异样,我们就必须下结论。” “那怎么保证你们的结论是正确的?” “保证不了。但你要是不立刻下结论,耽误的就是时机。你应该记得董卓侵犯幽州那次吧?洛阳里的人没人察觉粮草是运往并州的吗?肯定有,但是他们犹豫了。如果那次的情报提前一个月送回幽州,主公现在也不会只能在河北那一小块地方了。” 马怀的话让王任一时有些愕然,他看马怀的眼神似乎是在看怪物。这家伙太恐怖了,拥有这种才能为什么非要来干细作这个勾当? 忽然,王任似乎想到了什么,出声问道:“你似乎笃定赵昱会说出他主公是谁?为什么?” “怎么?想抢饭碗啊?”马怀擦干净自己的手调笑一句,随即解释到:“黄巾之乱,徐州数十万黄巾贼人,赵昱能以五郡之兵将其击溃。赵昱怕死吗?他必然不怕死,五郡才有几个兵?但当我割断绳子之后他却跑开了,这说明他变得真的惜命了。主公说过,死亡是一个过程,我们不需要让其他人恐惧死亡,因为有些人的意志是不可撼动的,死亡在他们面前不值一提。但我们可以让他们恐惧死亡的过程……” 一瞬间王任觉得头皮发麻,或许制造出马怀的人才是真正的怪物…… ps:赵昱在三国演义好像没出来过,他的能力其实很不错,就是死的有些憋屈,被两个搞邪教的给弄死了…… 第153章 染血的洛阳(二十八) 陈群的书佐失踪了,这可是一件大事。书佐可以接触到很多核心机密,这要是被有心人利用,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乱子。 但是陈群却不能派人大肆寻找,只能将这件事丢给曹仁,希望曹仁能尽快给个结果。因为有两个人打起来了,他得去看热闹。 围观这场热闹的人并不多,不过个个都是大佬。这主要归结于打架的两个人一个叫袁绍,另一个叫王弋。 是的,袁绍和王弋开启了战争,而且还是全面战争。 整个战场被划分成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袁绍主攻,亲率五万大军剑指濮阳,臧霸也从虎牢关出兵两万,协同作战。 第二部分同样也是袁绍主攻,不过这一部分更像是收复失地。由荀衍统帅五万兵马出兵泰山,准备将青州拿回来。 王弋一方的应对同样高调,郭嘉领军一万据守在剧县一带抵御荀衍,张合的骑兵则被他派到了青徐边境游弋,给袁绍造成了很大的压力。毕竟那可是上万骑兵,老家很可能被直接捅穿。 张飞则将兵马散了出去,高顺和高览每人领军五千在兖州自由活动,他自己独自镇守濮阳,等待袁绍的进攻。 邺城也给予了袁绍相当有力的回应,戒毒成功的戏志才被荀彧丢回他本来的职位上,去濮阳继续当自己的军司马。另外荀彧还将乐进派往剧县支援郭嘉,摆明了就是要和袁绍死磕到底。 然而真实的情况却不是这样,至少王弋这边不是。 王弋本人依旧在幽州组织抗疫,幽州的情况很差,一旦他离开,幽州可能要面临民心全面崩溃。 其实王弋面对的情况和幽州本地人没什么关系,司隶附近的疫情都差不多结束了,没道理技术更先进的幽州还在持续。 问题主要是出在鲜卑那里,这场大疫也波及到了鲜卑,由于鲜卑没有防疫的手段,即便是游牧民族依旧损失不小。不少部族基本上算是废了,人口的缺失让他们不可能活过下一个冬天。 没办法之下,这些人只能来投靠王弋。由轲比能领头,大大小小十余个部族集体过来归降。 王弋自然不会犯那种历史错误,点个头、弯个腰就算是归降了。他要求鲜卑人可以保留信仰,但不可以保留部族体系,所有人都要进行打乱重新分配,学习汉字汉化,服从他派遣的官员管理。 这些要求对于那些鲜卑下层民众无所谓,活都快活不下去了,谁还在意领导他们的是谁?况且王弋还允许他们保留最神圣的信仰,已经很好了。 但是对于那些部族的头人来说就不怎么好了,这相当于剥夺了他们的生杀大权。 人类对权力的渴望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拼命努力争取主宰自己的命运,第二个阶段是阴谋算计尽可能主宰更多人的命运。 一旦尝试了权力的甜美就很难放弃,那些头人们在谈判中搅得一手好屎,就连轲比能也有些不高兴,觉得王弋十分不给面子。 当时王弋见到对方产生了误解,马上尽全力安抚。而他的安抚手段就是调来了徐荣以及徐荣手下那些憋了好几年的幽州狼群。 嗜血的狼群乘兴而来,败兴而去。头人们在一瞬间就明白了面子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对于王弋的收编工作相当积极配合。 头人们的问题都是些小问题,在王弋看来解决办法只需要四个字就可以了——不服就死。 真正的大问题是仇恨。 多年来异族南下掳掠,烧杀抢掠几乎无恶不作。边民们的反击也相当犀利,屠杀部族几乎就是家常便饭。什么车轮以下都是屁话,能喘气的全是军功。 这样的仇恨持续了上百甚至数百年,早已刻印在每一个边民骨髓最深处的基因里,不可能是王弋搞出来个互市让双方产生了利益交集就能磨灭的。 况且骄傲的汉民可以说是最友好的民族,他们可以平等的对待每一个异族人。同时他们又是最记仇的民族,只要你打过我,我就要弄死你。这份执着的结束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对方亡国灭种。否则仇恨就会一代代传递下去,直到对方被自己后代亡国灭种为止。 王弋一直逗留在幽州也不是为了解决这份仇恨。正相反,他正在推动这份仇恨,想方设法让鲜卑亡国灭种,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现在正是两族合并之后矛盾爆发的最激烈的时期,他在幽州就是为了建立一个秩序,尽快尽多的处理冲突案件,保证他离开之后后面的继任者有法可依,能够公平的对待每一个麾下的子民。 只有这样,鲜卑人才不会觉得自己是鲜卑人,而是鲜卑族人,一个强大帝国的少数族裔。 为了保证不会后院儿起火,现在幽冀的大部分军政还是由荀彧在负责。 当了家才知道柴米贵,荀彧很清楚这场仗他们打不起,至少他们拖不起。但荀彧依旧倾巢而出,摆出了一副相当强势的样子,为的就是让袁绍产生一个错觉,打不起的不是他们幽冀,而是袁绍的徐兖。 这番举动似乎真的将袁绍给唬住了,他将大军停在距离濮阳五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后便没了动静,颇有些雷声大雨点儿小的意思。 张飞也不着急,就在濮阳和袁绍对峙,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只是这可辛苦了军中的斥候,为了侦查双方的动向,来来回回的跑不说,还要负责在道路上尽可能伏击对方的斥候,辛苦的很。 真正打起来的地方其实还是在剧县,尽管郭嘉有城墙守护,士卒有甲胄傍身,可荀衍从徐州带来的人也不是什么棒槌,里面有一万丹阳士卒,战斗力相当可观。 这场大战吸引了全部诸侯的目光,就连孙坚都派了人打探情报。没办法,袁绍和王弋可以说是当世最强的两方势力,无论哪一方胜利,都会对天下局势产生地震般的影响。 而且诸侯们都是属鲨鱼的,只要空气中弥散着一丝血腥味都会被他们察觉,更何况还是这种量级的战争!所有人都在里面看到了机会,一旦自己等待的机会到来,他们就会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拼尽全力咬下一块肉来吃掉。 至于咬谁的肉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两个人的肉都很香…… 曹操是离得最近的,所以也是知道消息最早的。而且在群鲨之中,曹操虽然不是最强壮的那个,却是最嗜血的那个。 几乎在得知消息的一瞬间,曹操就已经单方面宣布司隶那些土地已经不属于袁绍了。 “元让为帅领兵一万,妙才为先锋领兵三千。一月之内拿下河南尹,攻破虎牢关。兵发……陈留!” 曹操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他很想自己亲自上阵,可惜不行。洛阳里的破事很多,他这个主心骨不能轻动。 下首的谋士有人想劝说一下,希望曹操再等等看,等局势稳定分出胜负的时候再动手。 然而谋士头头荀谌没有开口,摆明了就是支持曹操的行动,他们这些人真的不好说什么。 “喏。” “喏。” 两声大喝,夏侯惇和夏侯渊答应一声,转身就要去调兵遣将。他们已经等不及在历史上书写属于自己的那一页了。 “且慢!在下有话要说!” 就在所有人都默认了曹操制定的军事行动之时,一个年轻人忽然走出队列提出了反对意见。 这次议事不是在大将军府,而是在朝堂,很多官员都参与了。曹操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告诉这些人,老子要出去给你们打地盘了,你们别在家里面给我折腾。 可他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这么不顺,还没发兵就有人来阻止。 于是曹操有些阴冷的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无名小卒,区区一个议郎而已,姓张名目。”张目十分泰然的行了一礼说道:“大将军可是想要杀死二位夏侯将军?如果真的如此,直接动手便好,莫要坏了太多人的性命。” “放肆!”夏侯惇一声暴喝,大不上前就要抽张目。 张目同样嚣张的不行,也不躲避,笑着仰面朝天,等待夏侯惇来抽。 “元让。”曹操见状制止了夏侯惇,反而有些好奇的问道:“张议郎,你这话是何意?元让、妙才乃是我族弟,我为何要杀他二人?” “王袁大战,此乃天赐良机。大将军只要把握住机会,攻占兖州不费吹灰之力。”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说我两位族弟必死?” “大将军,王袁大战乃是天时。可这天时不仅在你,也在其他人。大将军治下地利如何?黄河决堤,地形泥泞。不仅行军麻烦,运输更为困难。大灾过后,百姓饿殍遍地,哀嚎四野。大将军此时征战,可有人和?地利缺失,人和不在。一旦战事胶着,二位夏侯将军必死无疑!” 张目没有继续自己的嚣张,反而越说越凝重。同样凝重的还有曹操,张目所说的确实都是大问题。可是他不甘心啊,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白白浪费掉日后必然追悔莫及。 “张议郎,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要看着到了眼前的战机错过吗?”曹操虽然不能问,但荀谌却是可以出声的,他看穿了曹操的犹豫,而且他也想知道眼前这个从未见过的议郎能说出什么花出来。 “当然不是!”张目目光一动,沉声说道:“打是一定要打的,这种机会在前,如若不取反受其咎。只是我们不一定非要打袁绍……” “张议郎觉得河东好一些?还是弘农好一些?”荀谌心中一动,他没想到有人居然能察觉出自己的备选方案。 没错,张目的想法荀谌早就想到了。王袁大战的机会有很多,不一定非要在那两个不好惹的人身上占便宜。 长安的刘辩就是个很好的出气筒,而且西域那帮人的动向还不明朗,如果能试探出他们的意图也是很不错的一次尝试。 现在荀谌拿不准的是他不知道张目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会不会和西域那帮人有联系。 张目肯定和西域那帮人没联系,但他也不是和曹操一条心的。他主子那里本来就够乱了,绝对不能让曹操再去添乱。 “只要攻破河南县和谷城县,无论河东郡还是弘农郡都是大将军的囊中之物。”张目显然对此早有了解,侃侃而谈:“河东守军乃是白波黄巾,士气低迷、军士疲弱,没什么实力。但是左冯翊却有何进镇守。弘农郡同样如此,南阳太守乃是张邈……” “哼!” 曹操一声冷哼打断了张目的话,在他面前就不能提那个二五仔张邈。曹操自认他对张邈可是够意思的,掏心掏肺就换来了转身背叛。要不是他拉拢到了王匡,他现在说不定就只有个小城容身。 不过张目的才能却让曹操高看一眼,很显然曹操被说服了。他倒不是体恤民众,但他不想灾民闹腾。 “张议郎如此才华,区区议郎当真屈才了。不如来我军中……”曹操打算拉拢一下这个张目,人才嘛,谁也不嫌多。 哪知张目断然拒绝:“大将军,目尚且年幼,不足以当得大任。过些年侥幸得了些功绩再说吧。” 曹操眼神一凝,心道这个张目有些不识抬举了。他亲自来拉拢还敢拒绝?什么成分? 然而曹操就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尽管心里很不爽,但张目的才能又勾得他心痒痒。他准备耍无赖了,准备先将张目调过来再说。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嘛,等你知道了我老曹的好,自然而然就不会排斥我老曹的恶了。 可惜,曹操失算了,张目背后也是有人的,而且来头可不小。 杨儒抢在曹操耍赖之前说道:“大将军,此乃族中晚辈。” 只一句话,直接将曹操给干没电了,肤色都遮不住曹操那锅底般的脸色。 曹操讨了个没趣,这场没有君主的朝会自然就不欢而散。不过这次朝会也坚定了曹操解决掉士大夫们的决心,这帮人掣肘的太严重了。 回到大将军府,曹操先是找来了陈宫说道:“公台,你去查查那个张目的底细。哼,一个姓张的怎么成了姓杨的晚辈?他老杨家在洛阳有个屁的晚辈!” “喏。”陈宫答应一声并没有走,张目都是小问题,后面的才是重头戏。 果然,曹操在经过商讨后,将这次出兵的目标定在了弘农郡。他现在怎么想怎么生气,很想将张邈抓过来问问,大家以前都是哥们儿,凭啥那么对我?又那么对袁绍?袁绍就那么好? ps:别纠结章节名了,这才一个多月,能发生什么事?总不好让我去编王弋在幽州打脸世家公子这种幼稚的剧情吧?不符合实际啊。 归根结底可能是我更新的比较慢,你们觉得有些长。你看我这不就开始恢复两更了吗?主要是这段剧情不只有洛阳,而是围绕洛阳展开的。 我会尽量快更的…… 第154章 染血的洛阳(二十九) 说到战争,人们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尸山血海? 也许。 残肢断臂? 大概。 赤地千里,瘟疫横行,野狗乱窜,乌鸦漫天? 战场所过之处,人命不如草芥。残破的刀剑横七竖八插在无头的尸体上,血水从一条条曾经鲜活的肉体中流出,汇聚成蜿蜒小溪…… 这些莫老七都经历过,当年从涿郡到河间国,从范阳那道被鲜血染红了的城墙到饶阳那扇凿不开的城门,从一个略带兴奋的斥候到如今已经麻木的队正。 莫老七见过太多,也经历过太多。如果非要让他说出一个最难忘的场景,他会告诉你,他经历的每一场斥候间的较量都让他铭记于心,片刻不敢忘。 细猴儿、水生、满壮、杜明等等…… 一共十九个名字,莫老七永远也忘不了这十九个名字。从斥候到队正,他这个四人小队里一共死了十九个人。 这些人别说落个全尸了,想要留下来些许残尸都很困难。敌人们会搜刮走一切值得或是不值得搜刮的东西,野狗们则会将尸体一点儿不剩的吞进肚子,不留下任何痕迹。 就像……莫老七对待他的敌人那样…… 明月高悬,照亮大地。 然而葱郁的树丛却努力伸出枝蔓,拒绝了这份光明。 好在现在还是春天,嫩芽还不足以遮蔽月光,这也让在树林中迅速窜行的几个人得以看到脚下的道路。 几人一身皂衣,腰间悬挂的长条形器物应该是柄长刀,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虽然装备寒酸了些,但这些人目标明确、行动迅速,明显是训练有素之辈。 就在几人路过一棵大树不久,树上忽然传来说话声。 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问道:“队正,为啥不去弄死他们?” 莫老七看了眼身边的小家伙相当无奈,不明白当时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将程佐这个小东西收到了自己队伍里。 程佐年纪不大,才十五岁出头,是个青州人。别看程佐是在贼窝子里长大的,但他还是有一些家学的。识文断字不说,武艺也不错,还会行气。 他是莫老七接触过为数不多有名有姓的人,上一个接触这么长时间的还是莫老七上一任队正杜明。 说实话莫老七对他的主公王弋还是有些小意见的,虽然王弋很大方、万般都好,可他们这些斥候死后连个墓碑都没有,兄弟们最后只能落个孤魂野鬼的下场,连四时祭祀都享受不到。 莫老七想跟王弋说说,说说他们这些下贱的兵卒们一点小小的愿望。可是他知道,以他的本事这辈子也不可能见到高高在上的主公,而且即便见到了,他也不觉得自己能说上一句完整的话。 莫老七的担忧不无道理,杀人不眨眼的他见个副将腿都打颤,就更别提让副将都打颤的主公了。 所以莫老七打算自己培养一个识文断字的人,等这个人未来有出息了,再将他这份小小的愿望说给主公听,希望主公能给他们这些叼着刀子吃饭的家伙们找个归宿。 于是莫老七在一堆被人从青州赶过来的难民里选中了程佐,希望他能背负起兄弟们的寄托…… “队正,队正?”迟迟没得到答案程佐有些焦急,小孩子嘛,心性就是如此。 一想到故去的兄弟难免会有些入神,莫老七被程佐打断反应过来后低声说道:“你打过猎吗?有的时候,人并不一定是猎手。” “什么意思?”程佐显然没有明白莫老七是什么意思,但是很快现实便告诉了他答案。 十几条身影飞速从地面上掠过,月光下那碧绿的眼睛显示着眼睛的主人此时心情并不愉悦。 没有什么生物在饥饿的时候是愉悦的,特别是被战场惯坏了的恶狼。经过战火的洗礼它们残忍而又狡诈,很清楚对付这种两脚行走的猎物该用什么样的方法规避对方手中的利刃。 程佐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息,这个场面让他感到恐惧! 他不怕狼,别说狼了,老虎他都杀过,虽然那只老虎也是一只幼虎,可谁还不是个宝宝呢? 狼都是会啸月的,现在月上中天,问题是这些狼居然视而不见。要是这些狼摸到那几个人身边…… 别说那几个人了,程佐看了看挂在腰上的小弩和胸前罩着的半身甲,很清楚就算装备精良如他们,被偷袭之后只有全军覆没这一种结局。 哗啦…… 树身一阵抖动,一只大手按在了程佐肩头。 程佐心中一惊,下意识就要拿弩。一道略有些浑厚的声音说道:“小子,干我们这行,出任务之后所有的活物都是敌人。鸟雀狐狗、豺狼虎豹、虫豸鼠蚁,一个不留神它们就是催命的鬼,多学着吧。” 程佐听出这是同队中麻二的声音,让他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麻二是个典型的河北汉子,不论身材还是相貌都不适合当一个斥候。没错,麻二名字虽然很糙,但他身材壮硕长相英武。 不过麻二的出身很差,就是一个盲流,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家乡到底是什么地方。反正自打他记事的时候便生活在幽州,他就当自己是个幽州人。 麻二能进入斥候营,而且还是王弋麾下最精锐幽州军的斥候营全凭一个本事,识泥痕断草色。 这个本事听起来和那些挖坟掘墓的土贼似乎一样,但程佐知道,麻二的能力和他们完全不同。 用书上的话就是麻二所谓的泥痕是他懂水脉,草色则是他懂药理。 按理说有这种本事绝不应该加入有今朝没明日的斥候营,程佐也曾好奇的问过,有些好为人师的麻二却从没有解释过。 眼下程佐便有些疑惑的问:“为什么?那些畜生怎么会是我们的敌人?会袭击我们?” “不全是。”麻二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释说:“豺狼虎豹会袭击我们,鸟雀会暴露我们的位置,让敌人发现我们。但这些都不是最危险的,虫蚁才是。有些虫蚁毒性很强,一口就会要了我们的命。” “那这些狼……”程佐继续追问。 麻二的声音忽然有些低沉:“开春了,野兽们都开始出来活动了。你觉得抓鹿容易些,还是抓人容易些?” “当然是鹿。”程佐根本没有犹豫,鹿有什么?也就头上长个角,惹急了顶你一下。人可是有刀子的,要是武艺在高一些,那十几只狼根本不是对手。 “不,你错了。人,才是最容易狩猎的。”麻二的声音更低了:“别忘了这里常年征战,当畜生失去了敬畏之心,人就没了任何优势。” 不知为何,即便是背对着月光,程佐已然察觉到麻二眼中闪烁着寒光…… 一旁的莫老七忽然抽动了一下鼻子,随手从怀中拿出火折子点亮,一开一合之间树下的情景尽收眼底。 “娘的,老黑!” 莫老七骂了一声,凭借着转瞬即逝的火光,他看到树下有几只恶狼正在用身体叠梯子,明显就是想上来掏他们几个。 其实不用莫老七说,对面树上数声弓弦响起,几声呜咽哀鸣,恶狼悉数毙命。 “撤,这里不能待了。”莫老七果断下达了命令。能有这样配合的绝不是个小狼群,他可不想将时间浪费在和头狼斗智斗勇上面,况且输赢难料,没什么意义。 几人领命,飞速从树上窜下去,凭借麻二对地形的了解,在树丛中飞奔。 刚跑没多远,几声惨叫便在身后响起,看起来那一队狩猎的狼群得手了。伴随着惨叫的还有一声嘹亮的狼嚎,在月光的映衬下格外渗人。 “哼,畜生都成精了。”麻二一边跑一边说道:“连年大战,死了那么多人,也不知养肥了多少畜生!” “住嘴!” 程佐身后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四人小队由麻二打头,程佐和老黑居中,莫老七殿后。这道声音就是属于老黑的。 老黑是个四五十岁的老猎户,按照王弋招兵的水准他是不可能进军营的。事实上最先进军营的也不是老黑,而是他儿子小黑,职位也正是老黑现在的职位,是莫老七手下的一个斥候。 程佐只是知道老黑的背景很深,可以直接和他们这支军队最高统帅张飞对话,老黑能进军营也是走了张飞的关系。至于为什么会同意老黑入伍程佐并不知道,就想麻二入伍的原因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老黑显然很懂官面上的话语,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麻二那句话要是让其他人知道,都够死上八回了,这才出言制止。 麻二讨了个没趣也就不在多言,闭嘴领路。他们的任务是在这片双方的必经之路上埋伏袁绍的斥候,不过既然本土的猎手不欢迎他们这些外来的猎人,他们也不想讨这个没趣。他们要去袁绍军营附近的一个哨点,那里人多一些,也相对安全一些。 真的是一路狂奔,之前狼群的攻势给莫老七留下了太多的印象,守在队尾不停的抽动着鼻子,生怕狼群跟上了自己这些人。 不过他们的运气不错,看来那几个人足够狼群饱餐一顿,不需要再用他们几个打牙祭了。 约莫跑了将近一个时辰,程佐这才放下心来,看来是不用喂狼了。 然而他刚准备换个呼吸方式,打算省些力气。只听扑通一声,前面高壮的麻二瞬间消失在眼前。 还得是年轻人,反应就是快。第二位的程佐身体要比思维快上一倍不止,等他反应过来麻二没了的时候,人已经缩到附近一棵树后了。 老黑和莫老七都是经验丰富,听到声响就已经躲藏到掩体附近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看到麻二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边跑边说:“马槛儿!不扎人!” 这是一句斥候营中的黑话,为了保护一些情报,斥候营编纂了一整套的黑话。比如大槛儿就是杀人的陷阱,小槛儿就是伤人抓俘虏的陷阱,马槛儿就是绊马索等等…… 莫老七闻言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心却沉了 下来,黑了一句:“天明天黑?” 找到掩护的麻二大声回道:“黑!” 莫老七的心更沉了,遇到绊马索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小意思,他身上就有。可是这里是山林,不是大路,怎么会有绊马索这种东西出现? 而且他刚刚问了一句废话,他问麻二有没有看到敌人。答案不用麻二回答他已经知道了,肯定没有,不然这会儿已经打起来了。 但这也恰恰是莫老七最担心的地方,即便不论绊马索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设置这道机关的人显然不是奔着杀人去的,可为什么触动了机关却没人出来呢? 绊马索又不是套子,根本留住人。 “石!”莫老七下达了新的命令,他让队员们潜伏好在这里等一等,要是周围真有敌军那就干一票。他自信以自己小队的素质,袁绍的那些斥候就是白给的军功。 这是一个沉稳的决定,他们的装备上都涂了墨,黑灯瞎火蹲在那里真的和石头一样,很难被人发现,是面对未知情况最好的应对方式。 不过,明不明智就很难说了…… 野狼们似乎真的吃饱了,此起彼伏的嚎叫了一阵之后便没了动作。山林恢复了平静,只有几个心怀鬼胎的人还爬在它身上勾心斗角。 慢慢的,慢慢的…… 太阳将手按在地平线上,借着这股力道将月亮挤走,对着大地上的生物显示着自己的威严。 莫老七现在有些后悔,白白等了一晚上却什么也没发现,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没了那些受黑夜眷顾的精灵牵制,战场又交还到人类手中。而白天显然不是斥候们喜欢的时间,因为大部分伪装会失去作用。 不过阳光在去除伪装的同时也驱散了黑暗,莫老七摸到了绊马索旁边查看了一番,这一下他的心情更差了,因为这道绊马索是新设置没多久的…… 第155章 染血的洛阳(三十) 存在即是有意义,莫老七大脑在疯狂运转,猜测这条绊马索的含义。 这并不能怪他大惊小怪,斥候吃的就是这碗饭。斥候是军中过得最惬意的人,平日里那些曲长、军侯都亲自过来巴结。就因为战时他们身上背着几万人的性命,没人想死。 警戒片刻,他将自己人都招了过来。说实话以他的脑子,真的想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麻二最先发表了自己的想法,却对绊马索不怎么关心:“队正,已经耽误很久了,我们不能在这里耗着。昨天那些畜生是有吃的,今晚它们就该来吃我们了。” 麻二的担心不无道理,但老黑却否定道:“不行,我觉得我们应该回濮阳,那个哨点可能已经没了。” “不是可能,绝对没了。”麻二对老黑这句话倒是很赞同:“那些人昨晚那么快的行军速度,显然是有恃无恐。” “那绊马索怎么解释?”程佐插嘴说道:“要是真的有恃无恐,那绊马索拦截的是谁?谁会从这条路传递信息?这也不是路,谁会在山里骑马?” “你别说,还真有。”老黑似乎想到了什么。 同样想到的还有莫老七,他眼神一凝,似乎是在询问:“你的意思是哪个哨点还有人活着?他骑马跑出来了?” 无需任何回答,麻二和老黑已经在检查自己的装备了。最前沿哨点的弟兄被人追捕,那就必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程佐还有些不明所以,麻二见状解释道:“不论敌我,双方都知道对方有斥候在自己军营附近,有经验的斥候甚至都能推算出大致的位置。但我们不会立即清理他们,因为将军们有的时候会故意展示一些错误的调动迷惑他人。当然,如何判断情报的准确是将军们需要操心的时情,我们要做的就是将所有看到的东西都传回去。只有一种情况下双方会清理掉那些哨点,那就是真正要出兵作战了。” “程佐,你现在回去,将这件事回禀将军。” 还未等程佐想明白,莫老七直接吩咐:“告诉将军我们的前哨全灭,大部分斥候失踪。” 程佐下意识的点头,可马上就反应过来,这趟任务九死一生,莫老七不是想让自己去禀告情报,而是要保下他的小命! 果然,对于莫老七的决定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麻二立即说道:“队正,这不合适吧。咱们几个人中程佐的功夫算是最好的,现在回去得不偿失,我可不想当个无名的鬼。” 麻二的意见得到了老黑的支持,莫老七转头望去,老黑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莫老七明白,两人并不怕死,现在让程佐回去,最多只能让张飞知道袁绍的动向,自己这些人也不过是失踪的斥候。 如果他们有机会探测到袁绍军具体的行军路线,哪怕是真死了也值,家人会比失踪的斥候受到优待很多。 然而莫老七却有种预感,程佐现在不走可能就走不了了。 最近不知为何他总是会想起曾经的那些弟兄,似乎他们已经在地下等得厌了,正在催促他快些和他们汇合…… 程佐少年意气,也不想自己第一次任务就这么草草收场,于是说道:“队正您放心,我很听话的,您叫我跑,我绝不回头。” 呵,说得真好听,这句话本身就不是很听话。 莫老七知道程佐心中有恨,任谁被赶出家乡心中都不会高兴,即便那人在家乡也是无恶不作的个贼。 可莫老七没有时间去说服,他余光看到老黑忽然摘下弯弓,瞄着他身后的草丛就是一箭! 老黑的动作很快,莫老七同样不慢。长刀出鞘看也不看,反手就是一刀。 然而对方的速度更快,莫老七凭手感就知道自己这一刀扎在了盾牌上,那人现在就在他身后。 麻二凭借自身身强力壮,一边抽出腰间匕首,一边将袭击莫老七的人扑倒,两人滚做一团消失在树丛间。 没人去理会麻二死活,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三人背靠着背,莫老七反握长刀,死死盯着附近的风吹草动,不放过一丝细节。对方不是弱手,能悄无声息靠近自己身边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袭击他们的人不论是身手还是经验都非常厉害。 三支利箭分两个方向射向了老黑,显然对方已经看出了三人中谁的威胁更大一些。 躲箭的情节只属于武艺超群的将领,还是那种顶尖的将领。老黑不过是一个箭术比较厉害的兵卒而已,在面对袭来的箭矢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抬起手臂护住要害。 这是一个愚蠢的决定,弓手伤了手臂相当于废了一大半的武功,可惜这是唯一的选择,而且这个选择还不一定能救得了他的命,毕竟他只能护住一个方向。 好在莫老七眼疾手快,利用甲胄的倾斜角度弹飞了另一个方向的箭矢,保住了老黑的命。 可莫老七这么一动,三人互相守望的阵型可就散了。两道身影忽然从树丛中窜了出来,一手持刀、一手持盾,飞快的插进阵型空位。 莫老七瞄了一眼一阵头大,对方这两人拿的不是战阵上使用的方牌,而是缠斗专用的圆牌。 圆牌这东西没有方牌防御面积大,阵战时士卒们并不喜欢使用。但到了这里就不同了,圆牌兼顾了防护性和灵活性,还不会出现被树枝挂住的风险。 对方显然是用盾的高手,将整个身子全都蜷缩在盾牌后面,重心压得极低,莫老七都没看见对方长什么样。 还得是程佐,别看他年纪小,武艺可是有家学的。丹田提气,一脚踩下!只是这一脚,便将一个盾牌兵的身形硬生生停在原地。 对方也没想到他们这种小兵之间的互殴居然冒出来一个会行气的人,不过没什么关系,会行气又不是刀枪不入。只见他手中长刀反撩,直奔程佐脚裸。 程佐见状也不惊慌,手中长刀瞄准对方暴露的肩膀就是一记猛刺,只要这一下中了,对方也就废了。这可不是以伤换伤,而是比拼速度。 可惜这次他错了。 程佐确实够快,可对方见到他长刀刺来,招式一收、身形一侧、盾牌一带,直接将程佐的长刀夹住! 程佐脸色大变!大喝一声:“甲!” 没错,对方着了甲。其实也不需要程佐提醒,莫老七间不容发间躲闪开冲向自己的敌人,那人一头撞上了受伤的老黑,而莫老七已经看到对方身上的甲了。 好在对方的甲比他们这些斥候还有不如,只能护住胸前和后背,莫老七的长刀顺着对方后颈就插了进去,鲜血呲了一头一脸。 再看程佐的情况就很不好了,对方用力扭动了一下身体,程佐的长刀直接被扭变形脱飞出手。此时他只能拔出自己的匕首,和对方对峙着。 事实再一次证明,武功好会让你在搏斗的时候取得优势,但想要活命还是要看经验。 莫老七看到程佐在和人对峙,拿起地上的盾牌,疯一样冲了过去,一把将程佐扑到。也就在这个时候,一枚羽箭划过了程佐刚才的位置。 莫老七并没有看到对方射过来的箭,看到他也躲不开。能保住程佐一命就是因为他估计对方应该射箭了,才赶紧将程佐按倒在地。 可程佐的命虽然保住了,和那个盾牌兵对峙的局势却被破坏了。战场上有一丝机会都值得搏命,更何况这么大的空门。 盾牌兵见状一个翻滚来到两人面前提刀就剁,他根本就没看自己剁了什么东西,反正只要剁到就是赚了。 也多亏莫老七拿着盾牌,眼见对方刀子要剁掉程佐的手臂,他抬手举盾将这一击挡了下来。 然而对方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见这一击不成,举刀再砍! 一刀,两刀,三刀…… 莫老七咬着牙一下下挡住对方的大力劈砍,终于再程佐从他身下滚出去后得以用双手拿住盾牌,取得了防守上的优势。 袁军这个盾牌兵似乎是上头了,见久攻不下便扔掉盾牌,双手握刀凝聚力量,准备将盾牌砍碎,将莫老七一分为二。 莫老七也拼了,他双手死死握住盾牌,想要接下这一击,就赌对方砍不碎。 激增的肾上腺素赋予了人类无限的可能,特别是在热血的战场上。一攻一防之间莫老七的赢面可以说几乎没有。 然而袁军士卒要命的一击并没有砍下来,翻滚出去的程佐拿起腰间小弩,对着对方的头颅就是一箭。 弩箭穿过眼眶,搅碎了大脑,盾牌兵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莫老七没有等来必杀的一击,探头看了一眼后松了口气,随后赶紧猫腰寻找那两个一直没有出现的弓手。 幸运的是莫老七几人只是普通的斥候,身价远没有那两个弓箭手值钱。估计弓箭手觉得为了几个斥候搭上性命不值得,早就已经退去。 不幸的也正是这一点,他们暴露了,很可能迎来对方大面积搜山。 麻二一身是血的从树丛中走了过来,见到几人狼狈的样子建议:“队正,撤吧。对方不是斥候,是精锐。我们没有胜算的。” 不用麻二说莫老七也知道该撤了,袁军的精锐在莫老七眼里实力也就那样,但他们人多。 “撤。”莫老七眼神阴鸷,里面全是不甘。在这个吃人的年代富贵险中求,他真的很想博一把。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最近总想起的弟兄们。 老天似乎听到了莫老七的诉求,他给予了这个小队一个机会,只是这个机会有些残忍。 程佐忽然沉声说道:“队正,老黑……不行了。” 莫老七闻言脸色一变,匆忙过去查看。只见老黑腰间被划开一个大口子,肠子已经流了一地,眼神都已经开始涣散了。看来应该是刚刚那个盾牌兵撞到老黑的时候顺手补了一刀,他当时出手还是慢了…… “麻二,你带程佐先回去,我一个人去看看。若明日我还没有回营,就报我失踪了。”莫老七说完,拿出匕首将老黑甲上连接甲片的绳子一一挑断。 “别放屁了行不行?他不值当你这么做!”麻二忽然破口大骂:“死便死了,进了斥候营谁还将生死放在心上?你他妈要是真的想管,管管活人行不行?我们现在回去必定会被盘问,隐瞒你的行踪会被军法处置的!按律当斩!谁知道你是不是去投敌?” 此话一出,程佐没有丝毫犹豫,抬起小弩指向了莫老七。 他心中真的有恨,他恨青州的狗官不顾百姓死活,他恨曹操横征暴敛,他恨黄巾烧杀抢掠,他恨王弋挑起战争,他恨袁绍将他们赶离家乡……然而他唯独不恨莫老七,因为莫老七让他又拥有了夺回贵族荣耀的机会。 正当麻二还有些小得意的时候,程佐忽然将小弩转向了他,并且将手按在了弩机上。 麻二见状心头一跳,这种小弩是专门配备给斥候用的,结构简单、制造方便,只有不到二十步的射程。但他们这些斥候也用不到太远的射程,二十步在错综复杂的地形中足够了,况且现在两人相距五步都不到。 “你冷静点。”麻二赶紧安抚程佐:“小子,你要知道,你现在回去死定了。幽州军最注重军规,谁来了都没用!没有其他理由,犯了就要挨罚。你年纪还小,没必要为了个死人触犯军法。” “我知道,我也不会触犯军法。”程佐意味深长的说道:“队正招我的时候和我说过,如果来日我发达了,要为他做一件事。现在就是做这件事的时候了,我们一起去!” 麻二一脸不敢置信:“你想去送死?” “这可不是去送死,功名就在眼前,唾手可得。你怕死,别挡了我们的路。我不杀你,你可以自行离去。”程佐说罢歪了歪头,示意麻二可以走了。 麻二却心中一沉,他知道程佐起了杀心,一旦他转身,程佐必会射出那必杀的一箭。于是他也没再争辩,只是整理了一下装备,顺手将小弩丢了出去,示意自己会跟着一起去。 起杀心的并不只有程佐,莫老七心中更是杀意滔天! 他倒是不想对麻二如何,但他就要控制不住干掉程佐了。 小贼!果然是个贼心不死的贼娃子!当初他招程佐的时候确实是让程佐以后发达了帮他办一件事,可却不是眼前这件事。他当初可是将自己的想法都说了的! 第156章 染血的洛阳(三十一) 跑…… 不停的跑…… 不顾一切的跑…… 三个人在一片大山中亡命的奔跑,祈求获得那一线生机。 这次依旧是麻二打头,断后的却是程佐。他们这么拼命,只是因为刚刚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或者说作为一个斥候,刚刚看到的才是最应该看到的,可惜他们被发现了。 此时三人也终于明白斥候营的弟兄们为什么全灭了,杀他们的并不是袁绍率领的军队,而是一支本应该驻扎在濮阳北面的军队,这支军队中飘扬着一面写着臧字的大旗。 臧霸调兵了,也可能是分兵了。但不论怎样,既然清剿了斥候,就意味着这是一次秘密行动。 就算以莫老七的能力也能分析出臧霸这次行动的目的不单纯,很有可能不是奔着濮阳去的,而是想要去支援青州的荀衍。 如果能将这个信息呈报给张飞,功劳足够他们吃一辈子的,更何况那时他们就可以接触到更广阔的天地,拥有更多的机会。 可惜这个情报并不是他们侦察到的,而是在各怀鬼胎的前进途中一头撞到了臧霸的军队,也就导致了他们现在生还的希望微乎其微…… 确实是微乎其微,因为他们撞到的是臧霸本人,而臧霸派出追捕的他们的是他的亲卫营。 臧霸这个人很有门道,他的出身注定了袁绍不可能任用这么一个人。可袁绍不仅用了,还将他抬到了和淳于琼一样的高度。 袁绍用人有个习惯,他将制衡几乎刻印在了骨子里,即便是淳于琼都不是十分信任。青州平叛派了荀衍为军师,后来让淳于琼镇守青州,却让荀衍总领徐州以为牵制。他对荀衍也不是很信任,他的三个儿子都在徐州,为的就是制衡荀衍。 袁绍唯独对臧霸很信任,没有派任何人去制约臧霸。司隶的那一片地方可以说是块飞地,被王弋和曹操包了起来。而且还拥有一块非常重要的战略要冲——虎牢关,可以说是谁都垂涎的地方。只要臧霸愿意,他可以连人带地卖个好价钱,封侯拜将是少不了的。 臧霸也对得起袁绍那份信任,虎牢关是曹操的正门,曹操已经觊觎很久了,收买强攻的事情没少做。结果臧霸非但没有损兵折将,手下的兵马还越来越多了,想来曹操是没少吃瘪。 年轻的臧霸经验却非常老道,山林多树木,不适合骑兵追击。他派了自己手下的亲卫去将几个小贼给抓回来。他的这些亲卫可不是一般人,一个个都是山林作战专家。从他救父杀官到被袁绍收编,青徐就没太平过。可他却年纪轻轻就打下了泰山贼这偌大的名头,手底下要都是些虾兵蟹将早就完蛋了。 关键是臧霸对王弋半点好感也没有,虽说大丈夫难免阵前亡,马革裹尸犹有荣焉。可那个张辽实在太过分了,在青州砍他的那帮老兄弟跟砍瓜切菜一样,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留啊。投不投降好歹抓起来问问啊!问都不问,全给砍了? 所以这次他派了一百名亲卫,都是原先泰山贼里的老部下。 臧霸的要求是要活口,却也只要求了要活口。只要能说话,会喘气就行! 那一百名亲卫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野狗,撒欢一般奔进了山林。莫老七三人就是那可怜的兔子,被抓住后叼在嘴里戏耍只是时间问题。 还未出春,树林还不足以完全遮挡住莫老七三人的身影。亲卫营锁定好自己的目标后开始了围追堵截。 最先被撵上的不出意外就是程佐,程佐察觉身后脚步声大响,回头瞄了一眼反手就是一刀,直接将抓过来的手斩断。 一声惨叫和接连不断的咒骂声刺激到了亲卫营的神经,速度更是快了两分。 莫老七知道这么下去一个也跑不了,对着身前的麻二吩咐:“散!” 然而麻二非但没有转向,反而直挺挺站定在原地。 这可就要了命了,按照平时训练,前面的人应该往其他方向跑,最后面的人跑直线。可麻二这么一停,直接让莫老七躲闪不及,三人一起滚做一团。 莫老七没时间细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摸出腰间小弩,对着那个像是领头的亲卫扣动了弩机。 谁能想到对方的武艺强的离谱,很极限的用盾牌挡住了这一箭,并且看向他们的眼神中充斥着残暴…… 莫老七三人不过是普通斥候,再加上一晚没休息,又和人进行了激烈的搏斗,不到一个时辰就被逮了个正着。 贼就是贼,成了正规军贼性也是改不了的。莫老七被挑断了手筋,麻二没有反抗相对好一些,只是被人用绳套套住脖子,向牵牲口一样牵着。程佐就比较惨了,他仗着功夫伤了一个亲卫,被人砍掉了十根手指,两个手掌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中间还夹着一柄破刀。 面对这样的羞辱程佐破口大骂,将所有能想到的诅咒都说了一遍。就连麻二也是满脸怒色,这些袁军太侮辱人了! “后生,你是青州人啊?我也是青州人。”亲卫首领反而笑眯眯的对程佐说:“都是乡党,说话怎么这么恶毒?” “乡党?你们也配?猪狗不如的东西!袁本初将乡党们赶出了家乡,你们却在这里添他的脚趾。你们配得上青州人的称号?狗东西,你死后必为猪狗,整日以食粪为生!”程佐的咒骂真的很绝,这年头大家都相信鬼神之说。 然而首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将程佐穿成一串的手指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首领拍了拍程佐的脸揶揄道:“骂吧,骂吧。你看,我将手指还给你了,到时候你还能留个全尸。放心,我会亲手将你溺死在粪里的。哈哈哈……” “狗贼!狗贼!有种你就杀了我!杀了我!”程佐被气得头发倒竖。 但只有被他砍断手的那个士卒过来说了一句:“啧啧,算你走运,临死还能做个饱死鬼。放心,我会送你一顿热乎的。吃饱,吃好!哈哈哈……” 这人的笑声似乎感染到了其他士卒,都跟着哈哈大笑。 莫老七看得心中发寒,这都是一群真正的亡命之徒。 他现在心中一直在思考两件事。第一件是臧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训练出这么一群不敬天地、不畏鬼神的杀才? 第二件则是……麻二为什么会突然停下来? 想到这里,莫老七偷偷斜了一眼麻二,发现麻二的眼神中也满是气氛,相当不服的样子。 难道……是自己误会他了? 莫老七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跌倒的时候他特意观察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当时麻二身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而且麻二又没有受伤,为什么要停下来让自己这三人全军覆没呢? 现在没人能给莫老七答案,他只能等到见到臧霸时麻二的表现在做判断。 这一次莫老七的想法是正确的,一路上伴随着程佐那聒噪的叫骂声,他们追上了臧霸行军的队伍,见到了这支军队的统帅。 臧霸相貌英武,骑在马上,得胜钩上挂着一支长枪,气度很是沉稳。最让莫老七意外的是臧霸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但周遭军人看他的眼神却全是敬重。 “你们是谁的部下?”臧霸问了一句,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三人。 “张翼德将……哦,我们是张飞部下斥候。” 还未等莫老七编好糊弄的话,麻二就抢先将自己的底细说了出来。他这么一说让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就连程佐的叫骂都停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袍泽。 唯有莫老七忽然释然一笑,他算是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了…… 麻二并没有因为其他人的目光而停下,他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知道的事全都说了出来,包括此行的目的、同行的人数、以及张飞的兵力部署等等…… 哪知臧霸刚听了两句便伸手挑起长枪,抡圆枪杆对着麻二的脸就是一下子! 这一下非常狠,麻二的脸顿时肿的如同馒头一般,牙齿被打飞了几颗,嘴角鲜血直流。 “我没问你。”臧霸不理已经被打蒙了的麻二,反而看向莫老七说道:“你说。” 莫老七见状忽然笑着摇了摇头,吐出一句:“将军请杀我。” “你不怕死?” “怕。但我乃贱民,主公恩重,将我一家老小救离苦海,一死而已。死,便死吧。” “麻二!王八蛋!狗贼!”程佐似乎才反应过来,对着麻二破口大骂,甚至疯狂到想用手掌夹着的破刀去砍麻二。 “住嘴!” 莫老七大喝一声,一脚踹翻程佐,骂道:“忠于主公乃是义,忠于父母乃是恩。不想死而已,没什么错!你说对吧,麻远?” 莫老七喊出了麻二的本名,看向他的眼神更是意味深长。 麻二的神色顿时变得非常痛苦,可随即却像是放下了什么,恶狠狠的说道:“莫老七,你被假惺惺了。你这队正怎么来的你比谁都清楚,这个队死了那么多人,就你活着?凭什么?” 莫老七也不解释,只是转头对臧霸请求:“将军请杀我。” “呵,真是无趣。”臧霸对两人的对话表示非常不屑,撇撇嘴说道:“你知道狗咬狗吗?我想看看……算了,我也不想看。来人,让他们去咬,我只要活下来的那条狗。” “喏。” 亲卫统领领命,对着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亲卫七手八脚的将三人拉到了林子里面。 程佐终于慌了,他不想死啊。而且他的手指都已经没了,搏杀起来一点儿优势也没有。以前都是他杀人,现在轮到自己的时候双腿都在发抖。 同样慌了的还有麻二,他对着臧霸大声呼喊:“将军,我投降了啊!我愿将知道的一切都告知您,求您放过我吧!求您了!” 臧霸对麻二的祈求根本不屑一顾,他不需要知道张飞的兵力部署,因为他的目标根本不是张飞。甚至袁绍的目标都不是张飞,没人会蠢到跟濮阳的驻军硬碰硬,和三万多甲士死磕,脑子是被驴踩过吗? 臧霸从怀中摸出一卷竹卷,细细阅读了起来。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所有的情况都在军师的预料之中。只要不出意外,整个司隶乃至西北就都是他们的了! 臧霸的想法很好,那个军师的计策或许也狠高明。可这世事啊,就怕“只要不出意外”这六个字。他这次行军确实很隐秘,除了他手下这些士卒,就连袁绍的高层知道的都不多。不过有一个王弋麾下的将领却知道了,这个人就是高顺。 高顺的五千人距离臧霸并不远,甚至可以说很近,最多不过几十里。就在臧霸派人抓捕莫老七三人的同时,高顺手底下的斥候也有了收获,一小队斥候在探索情报的时候抓到了两个袁军的弓手。 经过逼问高顺得知了有这么一支军队在自己的附近,不过生性谨慎的高顺并没有选择贸然靠上去,而是一面派人向濮阳传递情报,一面派人探听臧霸的动向,希望能确定臧霸的目的地到底是哪里。 虽然据说臧霸只有一万多人,真不够他手下五千人打。可他手下都是精兵,不可能将这些人耗在硬碰硬上面,伏击损失小收益大,何乐而不为? 谁知高顺这么一耽搁,臧霸直接跑没影了,斥候根本就没有找到臧霸的军队。 由此高顺一口断定臧霸去支援青州战场了,那么问题就来了,臧霸是怎么敢的啊?不会真以为袁绍那五万人是张飞三万人的对手吧? 追是肯定追不上了,高顺派人将自己得知的情报报告给张飞,并且提出了建议:全军出击,既然臧霸这么看不起他们,那他们就应该给袁绍一个狠的! 第章 解释和道歉 首先,很抱歉这段时间没更,实在是对不起诸位。 可能是上次出去拿键盘的时候不小心,复阳了。本想着停两天恢复一下,结果发烧导致了伤口感染,没办法只能去做了个手术。 这次也不算是特别严重吧,比上一次要好很多。上一次感染整个脚面有一块都露出骨头了,这次还好,只是伤口附近局部溃烂。 不过还是经历了用镊子清除溃烂组织的流程,为了保持肌肉活性依旧没有打麻醉,那个酸爽简直了。 而且植皮的那个部位也要重新植皮,也不知道医生对我的右腿是不是有什么执念,已经是第三次从上面切皮了。 这次切皮的位置比较靠大腿内侧,比较疼。说实话根本没有更新的欲望,就连写东西的欲望都没有。 写这些不是为了装可怜博同情,我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同情,甚至已经有些反感那些同情了。 当然我也不值得同情,要不是为了搞个全勤,我可能今天依旧不会更新。 我的本质就是为了利益,这没什么不好,但要是以同情为卖点那就真的恶心了。 况且我手术的位置是脚,手和脑子一点儿毛病没有,没更新单纯就是真的没心情更新。 这些天我没有打开这本书,甚至作者app都没有打开,因为我不敢。书友虽然不多,但我真的不敢面对那些期待的人,你们让我感觉到愧疚。 放弃是肯定想过的,人在痛苦面前真的很脆弱,有的时候甚至在想或许开这本书就是个错误,各种有的没的、破事烂事都找了上来。 可是老爷们儿嘛,既然都说了会写完,那就得写完。写不好是能力问题,写不完是人品问题。 有句话说生活强了你,既然无力反抗,就要懂得享受。 我是不同意的,我信奉的是既然生活强了你,如果无力反抗,那也一定要做上面的那一个,让我享受生活,而不是生活享受我! 发完三章,看了看读完率我就知道我这种作者真的配不上你们。 胸怀愧疚,心念感恩。 对不起…… 我为我愚蠢的作为和幼稚的想法向看过的、放弃的、收藏的、期待的、失望的……所有的读者道歉。 感谢你们看过,感谢你们记得,感谢你们挂念。 万般过错皆在我,无以为报,且看来日更新。 最后,说点和内容相关的吧。 写了一个不算新,但在演义和正史中都有些名不见经传的人物——臧霸。 这个人很有意思,论名声他远不及五子良将,论资历史涣、王必、丁斐这些人更是甩他八条街,论人脉曹家那些嫡系都不需要正眼看他,论战绩一直陪跑的乐进似乎都比他强上不少。 然而这个人在曹操麾下一直都是战区司令级别的人物,官职更是比五子良将高出一大截。 曹操虽然名义上是个任人唯贤的人,可实际上依旧是任人唯亲,特别是在兵权上,夏侯兄弟和曹仁拥有绝对话语权,唯独臧霸是个例外。 官渡之战臧霸以一己之力独自扛住了整个东部战区的压力,要知道那时候青州北部也是袁绍的地盘。官渡之战不是袁绍过黄河去打曹操,而是袁绍失败后曹操过河去打袁绍。 臧霸不仅打过袁绍,还不止一次抽过孙权,深得曹丕的信任,担任过执金吾这种绝对亲信才能担任的官职。 曹睿时期臧霸去世,死前食邑三千五百户。这个数字……啧啧!而且他的儿子也因为他的功劳封侯了。 用现在的话就是一个市监狱长的儿子,干过拦路抢劫的土匪,最后却成了战区司令。在那个混战的年代,要是没点儿本事,是说不过去的。 具体可以参考史涣这个人,人如其名,作为曹老板最早的一批武将,曹操真是往死里使唤。而且史涣的武力值应该也不低,不会比夏侯兄弟差很多。 可惜史涣最后还是被曹老板给使唤废了,最后在历史上只留下了淡淡的一笔,知道的人可能都不多。 不过以曹操的性子史涣这种人是绝对不会亏待的,没什么存在感大概就是除了武力值以外史涣基本没什么可称道的。 这就从侧面看来臧霸的能力或许真的很不一般,只是那个时代耀眼的人实在太多了,而且我们看的三国是几代数千万人,臧霸身上的光芒注定暗淡许多。 当然,我是个写小说的,我要完全按照史实写,大家还不如去看历史书,我连给那些史书作者提鞋都不配。 但我却愿意尊重史实,只是希望诸位看到后不要觉得太突兀,一些关键人物我是会解释的。 最后的最后,再次对我的所作所为感到抱歉。 诸位对不起,感谢支持…… 第157章 染血的洛阳(三十二) 今儿的大将军,真呀嘛真高兴! 老曹同志哼着勾栏中听来的靡靡小调,迈着略带嚣张的王八步,为自己院内大缸中的鱼儿投下了一些饵食。 曹操确实有高兴的理由,所有的一切都在向对他有利的方向发展。 夏侯惇的春季攻势捷报连连,所过之处几乎都望风而降。这样下去,说不定今年就可以尝试一下攻打南阳郡,把那个两面三刀的张邈抓过来问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主管后勤的陈群也传来了好消息,吕正交出来的床弩图纸已经打造出了样品,威力相当可观,堪称防守利器。 当然,最高兴的还是吕正交给他的那个账本的作用。那个账本着实为他出了一口恶气。 想起前两日将账本甩到黄琬脸上,黄琬翻看完之后当场气昏过去的情景,曹操就觉得忍了这么久是真的值! 黄琬也没有让曹操失望,当天晚上曹仁就被借调过去,按着账本挨家挨户拿人。黄琬也是拼了,亲自带队抓人。据后来曹仁描述,黄琬骂得那叫一个难听。没带一个脏字,却从祖宗问候到了后人,硬是做到了每家都没落下一个。 其实曹操很理解黄琬,以当时汉人的骄傲,文人的骨气,大家都在和人做游戏,这些家伙却想着给狗当狗。这帮人的作为拉低的可不是他们自身家族的格局,而是直接一坨翔糊在了所有文人的脸上,黄琬没被气死都是肚量够大。 况且那些西域诸国真是为了天下和平也就罢了,明明狼子野心,还为了些许利益义无反顾的靠上去,真是脑袋和屁股倒着长的。 黄琬的无差别攻击误伤肯定是有的,甚至可以说绝大多数都是误伤。毕竟西域没有真正做出什么动作,那些收礼的也没有摆明了说自己是带路党。可暴怒之下的黄琬根本就不想追究这些,导致士大夫集团元气大伤。 这就给了曹操一份大礼,倒不是士大夫集团自断臂膀,而是黄琬如今一病不起,据说已经瘫在床上了。 整个洛阳曹操只忌惮两个人,第一个是士孙瑞。士孙瑞家族势力庞大,在大汉中枢扎根多年,门生故旧、亲朋好友遍地都是,处理起来很麻烦。 第二个就是黄琬。士孙瑞有的黄琬都有,但黄琬的名声士孙瑞却比不了。在黄琬的理念里,国要远远大于家,所以他的名声要比士孙瑞大很多很多。 以曹操的实力想要干掉黄琬很容易,毕竟黄琬和黄家的关系一般,他没有因为自己是黄家人就大肆提拔家族中人,不然的话以蔡瑁的能力不至于去给刘表打下手,在洛阳混个将军问题还是不大的。 曹操的骨子里其实是个天真还有点自卑的人,他仰慕天下英豪却很少关注自己的成就,总是将自己的成就归咎于运气和手下人给力。他敬重黄琬,不忍心伤害那位年老体弱却一心为国的真正官员。 现在这样的情况就很好,因为身体原因黄琬自动退出了洛阳的政治舞台。曹操不用亲自动手,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当然,曹操可怜黄琬那是黄琬有本事,他对其他人就没什么耐性了。当曹仁询问该如何处置他们的时候曹操没有回答,只是挥了挥手。而这挥挥手的动作,就成了那些人最终的结局…… 在曹操看来这些都是小事,找个地方埋了即可。反正他现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都在考虑要不要搞点人命关天的时情了。 想到就要去做,随手将饵食扔到缸中,曹操乐呵呵的向后院走去…… 现在午时刚过,曹操可能不知道,到今夜子时前,这将是他接下来两年中仅有的快乐时光了。因为蔡琰准备动手烧粮仓了,而选择的时间就在今夜! 没了赵昱,蔡琰想要成事本来已经不可能了,即便有了地图,想要短时间烧毁曹操的粮食根本不现实。一个粮仓小的直径十几丈,大的几十丈,就算蔡琰背着一个火焰喷射器想要一晚上烧完也只能是在梦里。 不过蔡琰也不准备全都烧了,她打算只烧两座,一座是有粮的,一座原本应该是有粮的…… 如今蔡琰已经没了初来乍到时的心气,能达到目的就好,况且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酉时,街道上已经实行了宵禁,大将军府内一队队往来巡逻的士卒扫视着院内一切可疑的地方。 士卒进不了的后院中响起了一声声似是娇弱,又似是力竭的嘶喊。搅得一些人一边心猿意马一边暗自咒骂,手上的手帕更是被银牙咬碎,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让发出喊声的那个人变成自己。 蔡琰站在门边仔细的听着声音,她倒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而是在等待某个关键的时刻有人来和她交接情报。 在一道高亢的哀鸣声中蔡琰打开了自己的房门,一道身影顺着门缝溜了进来,来人是马怀。 马怀看向蔡琰的眼色十分不善,溜进大将军府是件很困难的事,特别还是后院。这里虽然叫做后院,但不是府邸的最后面,而是处于中后部。后院的周围还有院子,那里不光有侍卫巡逻,还是仆役休息的地方,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发现。 蔡琰也知道她的要求有些过分,便不做废话,拿出地图将两座粮仓指给马怀说道:“我要你烧这两个,有问题吗?” “为何不能明日说?一日你都等不了吗?”马怀没有回答,而是语气严厉的质问。 “等不了。”蔡琰被这般逼问,脸色也很难看:“卫家运粮的队伍快要到洛阳了。” 马怀脸色一变,连忙追问:“消息准确吗?” 蔡琰点了点头,这是令狐威勾搭世家女子时无意间探听到的一个情报。令狐威最近把到了一个卫氏族女,从那个女子口中得知卫家准备在洛阳售粮。 令狐威一听就知道售粮只是借口,填补亏空才是卫家想要做的事。毕竟现在曹操要给夏侯惇供给军粮,很容易查出来他们搞的猫腻。 马怀叹了口气,随即转身准备去干活。他被李儒派到蔡琰这来其实有些冤枉,他当初并不知道李儒利用不了蔡琰,自作主张让蔡琰到大将军府刺探情报。结果李儒对马怀的所作所为非常不满,就将他派给了蔡琰。如今只要蔡琰没有危及到李儒的计划,马怀就得听蔡琰的。 “等等。”蔡琰喊住马怀说道:“我也要去,你带我去。” “不可能!”马怀一口回绝:“你一点儿身手都没有,只是个累赘。” “我不是,没有我你绝对进不去!”说着蔡琰将一张纸从怀中摸出来,在马怀眼前晃了晃。 马怀只是扫了一眼,当场弄死蔡琰的心都有了。那张纸是一份曹操的手令,有了它就几乎可以出入任何地方。 “给我。”马怀伸手就要抢。 “不。”蔡琰将纸藏在身后,声音异常阴冷:“我要亲眼看到他们的希望覆灭!” “你冷静一点,不要被仇恨冲昏头脑。” “我不想冷静,我只想让他们死。一旦事情有变你无需管我,我自会抗下一切罪责。” “你早就计划好了!”马怀闻言双眼陡然睁大,心里暗骂这个疯婆娘真是疯了,就没想着活!一旦粮草亏空事发,曹操绝不会放过卫家,当然也绝不会放过她。曹操不会放过她,卫家更不会放过她,就连王弋也不会放过她。 所以这个疯婆娘打算直接死在洛阳一了百了,为了报仇什么都不顾了。 “罢了。”马怀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示意蔡琰跟上。 蔡琰刚迈开步子,哪知马怀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指着她的鼻子骂道:“等回到冀州你他妈找个好人家嫁了,算了,你也别找好人家了,别再祸害别人了。干脆找个地方一个人老死算了!” 这一巴掌非常狠,蔡琰嘴角流出了鲜血。不仅如此,她还暗暗将两颗掉落的牙齿吞进了肚子。她能看出来马怀非常生气,尽管极力掩饰,但眼神中的杀机根本藏不住。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蔡琰没有生气,反而在脑海中蹦出了这样的一个想法。不过她并没有想要去询问,也不准备责怪。马怀的故事不属于她,他们现在要去书写属于她的故事。 马怀让蔡琰找了一件黑色的袍子,将她裹起来扛着便出了房门。闪转腾挪之间,经历了几次险些被发现的危险才出了大将军府邸。 从大将军府出来后马怀松了口气,他不会再进这间府邸了,蔡琰也不会再回来了。这次行动结束之后他就将蔡琰交给李儒,让李儒安排蔡琰回冀州。 然而马怀并不知道,他视为死地的大将军府反而是最安全的,因为他已经被人盯上了。或者说……蔡琰被人盯上了…… 盯上蔡琰的人是吕正,吕正很早就想干掉蔡琰了,但蔡琰总是和曹操的妻妾在一起,平时又不怎么出来,想要找个机会很难。他吕正怎么说也是个中常侍,即便没有皇帝他也不可能时时盯着,中常侍很忙的。 好在吕正知道蔡琰一定在谋划一些事情,而晚上又是发动阴谋的最好时间。所以每天晚上他都会来蹲守,既然不能在大将军府动手,那么只要蔡琰出了大将军府就好了! 今晚正好被他堵到,吕正亲眼目睹了有人进入蔡琰的房间一段时间后扛着蔡琰出来,不过吕正也不在乎这人是谁,是想要风流一番,还是想要救她出去,反正都要死。 如果说马怀是经过系统训练的细作,那么吕正就是经过王弋亲自训练的。尽管王弋不一定比简雍更专业,但作为未来人,王弋有些理论知识是简雍绝对企及不了的。 就比如说一个简单的概念:视野盲区。 王弋对视野盲区只有一个概念,吕正却自小练武,很容易理解其中的含义。当马怀刚刚路过一个巷子口,先一步到达这里的吕正便从对面的墙上翻下来,手中短剑直直刺向了马怀的脖颈。 人在路过一条漆黑的小巷时下意识会往里面看一眼,而小巷对面的墙就成了视野盲区,更何况上方是人在搜索时最容易遗漏的方向,吕正还挂在了院墙内侧的墙壁上,完全凭借声音来判断马怀的位置。 这一击无论从时机还是角度都堪称刁钻,如果只有马怀一个人的话他必死无疑,可他还扛着蔡琰,蔡琰也没有被束缚住。 蔡琰见到一个黑影扑向自己,想也没想就捏爆了手中的一个小小纸包。这东西是王弋送给甄姜的,足足送了一盒。说是关键时刻能阻敌,蔡琰也不知道是什么。财大气粗的甄姜每个姐妹淘都分了一个,希望她们遇到危险的时候有点保命的手段。 捏爆纸包的一刹那,一道火光瞬间将小巷照得大亮。骤然出现的强光让吕正有些恍惚,短剑慢了半拍! 吕正恍惚了,马怀可没有恍惚。就是这半拍片刻,马怀以一个非常极限的动作向前扑到,顺势将蔡琰扔了出去。 短剑贴着马怀的后颈擦了过去,剑锋切开一道口子。马怀也顾不上后颈的温热与刺痛,迅速爬起来将蔡琰护在身后。 马怀能反应这么快不是他工夫好,而是他并没有被火光干扰太多。因为他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同样的东西他也有。只是他不明白,这东西是冀州机密中的机密,蔡琰怎么会有? 蔡琰此时也好不到哪里去,强烈的刺痛和焦臭味让她知道自己的手被烧伤了,而且相当严重。她忽然有些遗憾,觉得自己以后可能再也弹不了琴了。可转念她就释然了,马上就要死了,能不能弹琴又如何? 马怀要是知道蔡琰在想什么,非得再抽她一巴掌不可。不过他没时间思考这些,眼前这个人很不一般,有股自己熟悉的味道…… “我缠住他,你赶紧回去。能在这里伏击,肯定是跟了好久,没在大将军府杀人,那里必定让他心生忌惮。”马怀一边戒备,一边吩咐蔡琰,堪称大声密谋。 没办法,巷子里很安静,声音压得再低对方也听得见。密谋没有任何意义,拼的就是真功夫。 吕正没有确实都听见了,可他没有说话,而是提着短剑就冲了过来。他这人就是这样,不喜欢被动,况且他也不是一个人来的。 或许上天都不想蔡琰死在这里,吕正虽然盯上了蔡琰,但他绝对想不到有人也在盯着他…… 第158章 染血的洛阳(三十三) 短剑迅捷而又凌厉,撩、刺、点、划之间,仅仅是剑锋微弱的反光就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马怀双持匕首和吕正缠斗,他郁闷的发现对方的杀招并不多,但实在是太快了,也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讲究的是能杀则杀,不能杀则伤。 这就让马怀很憋屈,他现在做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肯定不能用匕首去硬碰硬制造声音,兵器还短了一截,让他非常被动。 好在蔡琰已经从他创造的机会中溜过去,只要能回到大将军府,至少还能留得一命在。然而他也不能在这耗着,蔡琰不跟着了,活儿他也得去办。 想到这里,马怀顺手将左手反握的匕首正握,抬手就甩了出去。 吕正侧身躲过,见到马怀右手蓄力直奔自己,不屑一笑,同样直直朝对方面门刺去。他很自信,一方面短剑要比匕首长,另一方面他是直刺,手臂的长度也比蓄力有优势很多,所以他断定对方必死无疑。 然而吕正还是漏算了马怀的武艺,马怀见招拆招,一个急停后仰躲过了这一剑。 吕正一剑未中,手腕一抖,短剑向下点来。别看只是方寸之间的抖动,这一下点实了,点哪哪就是一个血洞! 但吕正点得快,收剑更快。剑锋尚未触及马怀身体便收了回来,挡在自己身前。 叮! 一声震鸣,短剑挡住了这阴险的一击。原来吕正落入了马怀的圈套,刚刚的直刺和点剑完全是马怀诱使他出的剑招!马怀也不想蓄力直刺,而是想仰身躲剑的同时,蓄力将匕首掷出去。 好在现在月光不错,能看到马怀的身形,让吕正发现了马怀肩膀不正常的动作。 可刚刚一直是吕正进攻,现在吕正被迫防守,马怀的机会就来了。 只见他左拳一拳打在了吕正的右肋,同时右手又摸出一柄匕首,对着吕正狠狠扎去! 按理说只要咬牙挺住那一拳,吕正完全有机会一剑解决掉马怀。毕竟两人已经近身,吕正只要转动一下剑身方向就能刺穿马怀的脖颈。 但让吕正没想到的是,马怀那一拳不仅是拳头的攻击,还伴随着一阵强烈的火光,闪的他再次出现了恍惚。 没奈何吕正只能凭着感觉丢出短剑后迅速向后撤退,片刻没有停留,翻过围墙消失在了夜色中。只是此时他的情况可不怎么好,胸前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前端的位置深可及骨。 啧啧,主公找的这些人都不是弱手啊…… 一边想着,吕正一边往皇宫赶。他无所谓被不被拖住,袁覃会为他解决一切,区区蔡琰而已…… 然而吕正要再一次失望了,刚刚走进自己的居所,他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这股血腥味绝不是他身上散发的,那团火焰燃烧发出的刺鼻气味已经将他身上其他味道遮住了。 小心走进卧房,吕正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正艰难的往床边挪动。看到这个人吕正瞳孔骤缩,是袁覃! 袁覃此时上身几乎完全赤裸,只罩着一层透明的薄纱,玲珑的身材一览无余。双峰饱满挺拔,腹部白嫩……并不白嫩。原本应是娇嫩的腹部,此时却出现了一个血洞!甚至都能看到里面的内脏。 袁覃此时也看到了吕正,看到了吕正胸前那道狰狞的伤口。 “吕正……你,你怎么样?要不要……要不要紧?”袁覃顿时花容失色,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检查一下吕正的伤势。 可她伤的实在是太重了,挣扎了两下便倒了下去。 “哼,废物。”吕正冷哼一声,看也不看袁覃一眼,直接从她身上跨了过去。 袁覃一怔,瞬间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她再一次被抛弃了,就像父母抛弃了自己一样,就像袁隗抛弃了自己一样,这次轮到吕正了。或许……自己是真的没用吧…… 一行清泪顺着眼眶滑下,袁覃以为自己六岁被送到袁隗手上后就已经不会哭了,看来还是高估了自己啊…… 就在这时,有人将她抱住,是吕正! 可还未等她高兴,大手便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巴,伤口处忽然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灭口!罢了……罢了…… 死在自己爱的人手里也算是值得了,袁覃两眼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吕正将袁覃抱到床上,回到门口将袁覃丢弃的面巾收了起来。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虽然这让他清楚世上还有他在意的人,但他很有可能暴露了。 叹了口气,吕正又拿出了针线,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不是有可能,吕正确实已经暴露了。 袁覃的身体素质非常好,伤口止血后没多久便苏醒了。发觉自己正躺在吕正的床上,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也不是庆幸,而是恐惧……恐惧到浑身冰凉! 伸手摸了摸伤口,放在鼻子前嗅了嗅,果然如此。浓烈的酒味让她想起了袁氏探子探听到的情报,王弋手上有一种酒,可活人性命,重伤之人涂于伤口,可保不死。 “我该杀了你吗?”一道声音在一旁响起。 袁覃转头看去,发现吕正赤裸着上身,下身只穿了一条犊鼻裤,头发也是湿漉漉的。很显然刚刚吕正清洗了身体,只是不知为何却没有处理伤口,健硕的胸膛上满是鲜血,脸色也非常苍白。 袁覃见状心中一痛,想要起身帮吕正处理伤口。可刚起到一半却停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吕正。 袁覃能接受吕正利用自己,哪怕吕正利用她的身体去博得上位也没什么,反正董卓也会糟蹋她,多糟蹋一次少糟蹋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袁覃接受不了吕正利用她是为了别人,上位是为了别人,受伤是为了别人,杀人是为了别人,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别人! 为什么?为什么! 她就是如此,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为别人去做。袁覃想不明白,难道这天下就没有为自己活着的人了吗?吕正为什么会是王弋的细作?他对自己说的话到底哪句才是真的?或者根本就全是假的? 被抛弃,袁覃只有绝望。但面对谎言,她满腔仇恨! “我应该杀了你吗?”吕正来到袁覃面前,再一次问出了那个问题。只是这一次吕正并不像是在询问,因为短剑已经架在了袁覃的脖子上。 “你骗了我多少?”袁覃无视了锋利的短剑,挺着白皙的脖颈质问吕正。然而她已经绷不住了,泪水连绵一般滑落面颊,根本止不住。直到这一刻袁覃才明白一个人到底可以有多脆弱,绝望和无助到底有多恐怖。 面对迎上来的脖颈,吕正非但没有后退,反而顺手划了下去。 袁覃也没有往日的顺从,伸手死死握住那只平日里迷恋到陶醉的手。 “我该杀了你吗?”吕正无视了袁覃颈间鲜血,再一次问出了那个问题。 袁覃的武艺本就不是以力量见长,眼见就要挡不住吕正下划的动作了。生死间袁覃忽然反应过来,对着吕正愤怒的咆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回吕正没有继续问,而是淡淡的回答:“我的父亲是吕强。” 听到这个答案,袁覃的眼睛差点瞪了出来,惊诧无比的问:“你居然相信那个?这种破世道你居然还相信?” “父亲信,我便信。”吕正忽然一顿,继续说道:“他也信,他的文武也信,并且正在做。” “哈哈哈哈……”袁覃放下了手臂,开始放肆的大笑。也不知是嘲讽还是在感叹:“居然有这么一群蠢人,还在相信天下会太平?哈哈哈哈……千年世家、百年袁氏,最畏惧的对手居然信奉能终结这狗屁世道?你们到底是无知啊?还是幼稚?” 吕正不想回答袁覃的问题,只是平静的说道:“看来我该杀了你。” “呃……不不不!别杀,别杀!”袁覃赶紧抬手握住吕正的手,解释说:“我不怕死,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能死在你手里也算是我的愿望了。可我想看看,看看你们能不能做到让天下太平安康,会不会能让我也相信你们的想法。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以你的功劳找那位要一块地。你耕田,我织布,咱们两个就一起过日子吧。放心,我不仅会织布,还会养桑呢!哈哈哈哈……” 袁覃又开始笑了,她其实是想看吕正笑话的。原因很简单,王弋的野心昭然若揭,除了皇帝以外没有任何位置能够满足,她不相信有上位者觊觎皇位仅仅只是为了让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好。” “哈哈哈……呃……啊?” 虽然只有一个字,却足矣让袁覃收起自己的态度。袁覃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追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刚才是不是在说……” “好。”吕正又说了一次,并且收回了自己的短剑。直到袁覃快死的那一刻他才发觉自己对这个女人复杂的感情。 是爱慕吗? 很难说。 吕正自己都不清楚爱慕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或许只是两个孤独的灵魂在那一霎那有了些许共鸣,而这种共鸣却在他们空旷的感情中被无限放大…… 袁覃可不管吕正在思考些什么,也不顾伤口疼痛,一下子就来劲了,手脚并用死死缠住吕正,用她那天生诱惑的声音说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嘿嘿……” “滚!” 吕正没有一点怜香惜玉,大手按在袁覃脸上,将她一把推到了床上,不再多看一眼。 袁覃一把抹掉残留在脸颊上的泪水,扯掉身上的薄纱,赤裸着上身打开裙子一角,摆了一个十分妖娆的姿势拍着床板诱惑:“小乖乖……快躺下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小冤家可心疼死我了。放心,我会一点一点给你舔干净的……” 说着,袁覃粉嫩的舌头从嘴角伸出,轻轻勾了一下。 无论样貌、身材还是气质,以袁覃现在的样子,别说男人了,就算是女人也很难把持得住,毕竟爱美是人的天性,而袁覃很懂如何让人释放天性。 然而吕正却不为所动,随手将一个小瓶子丢了过去,低声喝骂:“既然能动,那就滚回你的狗窝。” “哼,扫兴的臭男人!除了本姑娘谁看得上你,身在福中不知福!”袁覃对吕正的态度非常不满,不过还是整理好裙腰,拿着小瓶来到吕正面前,准备帮他消毒。 走进仔细观察后袁覃的眼圈又红了,这次她是真的心疼,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下的手,实在是太重了。望着伤口深处那一抹白茬,袁覃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吕正却按住了袁覃的手,摇了摇头。这东西他不能涂,王弋给过他关于曹操非常想详尽的资料,曹操是接触过烈酒的。血腥味儿很好解释,但酒精的味道就说不清了。 袁覃真的快要被气死了,她能猜到吕正的顾虑,毕竟这东西只有王弋有。心中暗暗发誓,下次见到一定要将那家伙活活切碎,才能出这口恶气。 见到吕正是真的不想搭理自己,袁覃只得披上那片薄纱,准备离去。她也不想穿成这样,她又不是天性放荡,哪个女孩子喜欢赤身裸体的到处跑呢? 但吕正要让她杀人,那她就要全力以赴,衣服对于她的柔韧性来说是个极大的累赘。也亏了这次她认真对待了,不然真就被人打死了。 临到门口的时候,吕正的声音忽然传来:“是谁伤了你?蔡琰是不会武功的。” 听到这个问题,袁覃一下子就转过身来,带着些许颤抖的回答:“我不知道,那人武功非常强,我差点当场就死了,我只知道是个女人……” 吕正看了袁覃一眼,没有多问,示意她赶紧回去养伤。因为只这一眼就足够了,他在袁覃的眼神中看到了恐惧。 吕正开始思考在他意识中非常强的女人,在他的印象里,能说得上非常强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小甄道。但如果真的是甄道出手,袁覃不会有任何生还的可能。那么会是谁呢? 要是蔡琰在这里她一定会回答吕正的问题,因为她现在就正在面对这个女人…… 第159章 染血的洛阳(三十四) 蔡琰的运气很好,成功跑回了大将军府后门,成功的敲开了大门,成功的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回到住所后她马上找来庄行进行布置,大将军府太危险了,这里已经不适合她居住了,必须撤出去。这种危险并不是来源于刺杀,而是以她现在的情况,无法应对曹操的盘问。 然而……她真的是运气好吗? 刚刚整理好自己的仪表,有人便敲开了房门,来的人是曹操和丁氏。 蔡琰想要避而不见,让庄行出去将两人打发了。 但丁氏根本不理会庄行说了什么,以极其强硬的态度训斥:“滚!一个下人,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说着,丁氏便闯进了房间,曹操也很自然的跟了进来。 一见到蔡琰这狼狈的样子,丁氏急忙上前拉住她的手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会这样?” 也难怪丁氏这么问,蔡琰现在的样子真的有些滑稽。一边肿胀的脸庞乌青发紫,挤得眼睛都有些变形了,嘴角甚至还残留着一丝晶莹的口水。 蔡琰乃是大家闺秀、名门淑女,这种样子已经可以说是很丢人了。可她又不能实话实说,只能敷衍:“无妨,只是不小心摔……了……一,下!” 话还没说完,蔡琰的眼圈就红了,似乎是在为自己这个样子难过。 然而事实却完全不是这样,丁氏十分激动的拉着她烧伤的那只手。虽然隔着袍袖,但力气非常大,疼的她忍不住想要哭出来。 “妹妹可小心些。”丁氏异常关切:“上天就是不公,咱们这些女人啊,可怜啊!像妹妹这样娇弱的身子,平时千万要小心些才好。” 蔡琰疼的简直就要意识模糊了,想要点点头赶紧将两人送走。可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丁氏的话语中有些不对劲,什么叫像妹妹这样娇弱的身子?她不也是女人?她不娇弱吗?刚刚她还说老天对女人不公…… 蔡琰瞬间清醒,死死盯着丁氏的眼睛。果然,在丁氏眼神深处散发出了浓浓的揶揄…… “庄行!制住曹孟德!”蔡琰大喝一声,想要让庄行劫持曹操,保证自己的安全。 然而令她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庄行得到命令后摸出匕首就向曹操扑过去,可匕首却停在曹操面前不得寸进。 有人挡下了这一击,是丁氏。 只见丁氏一只手擒住庄行的手腕,另一只手并成剑指,点在庄行腋下。 此时庄行面色涨得通红,表情十分痛苦。 房门忽然被人踹开,曹洪带着几名侍卫抢进房间,想要保护曹操的安全。 “滚出去!”丁氏没有给曹洪一丝脸面,狠狠瞪了他一眼。 曹洪看来对这个嫂嫂畏惧已久,尴尬的挠了挠头,灰溜溜的准备走出房间。 “站住。”丁氏很是不耐烦的吩咐:“取些獾油来,快些。” 曹洪转过头憨厚一笑,一溜烟儿跑了。他能有什么办法呢?像丁氏这种无出而曹操又子嗣众多的情况,换个别人家,女子被修都是最好的情况了。可曹操对这位可是宠得没边儿了,喜欢的子女全都交给丁氏培养。 他这个弟弟在丁氏面前真就是个弟弟,挨骂了曹操只会上来补上两脚,根本不会理会他的想法。 丁氏也确实厉害,既然进了这个家门,就要把家当好。夫君的弟弟就是自己的弟弟,曹洪这莽撞的性子就必须改过来,不然上了战场她根本不放心。 当然,丁氏肯定不能当着蔡琰的面教训曹洪,况且蔡琰手上可有些让她感觉很有意思的东西在呢。 “你看,就像是我说的,上天对咱们女子真的不公平。”丁氏忽然眼圈发红的对蔡琰说道:“你想不到吧?我会有这样的武艺?我都看到了,甚至还救了你一命,你能进来也是我安排的。可这身武艺有什么用呢?有什么用!我无子,无子啊!练武练成了一个石女!呜呜……” 没有孩子或许是丁氏最大的执念,只要想到就能轻松击碎她的意志,让她柔弱到放声痛哭…… 曹操赶紧过来,伸手按住捶打自己肚子的丁氏。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丁氏有色又贤淑这便够了,喜欢孩子的话他可以使劲生,随便丁氏怎么养。 丁氏也意识到了自己失态,掩面擦干眼泪后对着蔡琰温和的说道:“妹妹,看在夫君的面上,我不问你在计划什么,也不问你的手下去干了什么,更不问谁想杀你,哪怕你今日烧了整个洛阳也无妨。只要你将那个能发出火光的东西交出来,我便让夫君送你出洛阳、回冀州,你的手下也可以一起。如果他不送,我便亲自送你回去,如何?” 曹操听的云里雾里的,他刚刚释放完自己的需求就被丁氏从床上拉下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自己搞出来的声音太大吵到丁氏了……现在看来这里面是有故事啊! “没了,我只有那么一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蔡琰一眼就看穿的丁氏的想法,伸出自己烧伤的手玩味的说道:“你也看到了,这就是代价。” 曹操看到蔡琰那只手吓了一跳,往日那只修长纤细,写得一手好书法,做得篇篇妙文章,弹得曲曲仙音乐的手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满是燎泡,粗如罗卜,皮肉黑白中带着些许血红的畸形。 “这不是代价!” 谁知丁氏却一口否决了蔡琰的想法,激动得略带颤抖的说道:“这是天下大统,万民安康,四海清平,敌国震颤!” 蔡琰没想到丁氏能有这种见识,如果那个东西能武器化,战争的天平确实需要向曹操这边倾泄。可惜丁氏的见识还是不足,有些过于想当然了。 面对这种情况,死扛没有任何意义。于是蔡琰轻笑道:“丁姐姐,你的见识确实要比天下大多数人都要高,可你觉得你与我主如何?这东西乃是我主赠与,他没有用于战争,你觉得你可以吗?” 丁氏闻言一时语塞。和王弋比?天下有谁能和王弋相提并论?其他的不说,单单王弋年纪轻轻就能降得住麾下那些猛将谋臣,试问谁能做到? “哈哈哈……”曹操忽然发出大笑,略带兴奋的说:“既然如此,那师妹且先在洛阳住些时日。我和中和交情颇深,书信一封让他派人来接你!” “你想多了。” 蔡琰听出了曹操话语中威胁的意思,却一点儿也没给面子:“那东西不是我主赐我的,而是赠与甄氏小姐的,甄氏小姐赠与了我而已。况且此次我乃私自前来,此举已是投敌无疑,按律杀无赦。” “呃……师妹莫要看玩笑……” “没有。我也不怕摆明了告诉你,今晚我要去做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我亲自出面,但我还是去了。不是我不信任下属,而是我准备死在那里,保得家父在冀州的安全。”蔡琰语气十分平静,丝毫不像是准备赴死的样子。 然而曹操却遭不住了,蔡琰不光语气平静,眼神也太过平淡了,平淡到看不出一丝波澜。曹操立刻就明白,蔡琰可能说得是真的。 “师妹,你这是何苦啊!安心当个千金小姐不好吗?”曹操无力的叹息一声,转而吩咐:“来人,吩咐曹仁警惕城中大大小小一切事物,防止今晚生变。师妹,且在这里安心住着。让你嫂嫂陪你吧,我还有事。莫要在调皮了……” 曹操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去,他现在头大无比,对于蔡琰的处置让他感觉非常棘手。 杀,对不起培养自己的恩师。 不杀,对不起拼命的手下。 现在曹操只希望蔡琰作的能轻一些,不要伤及无辜性命才好,这样他也有个借口放蔡琰一条活路。 可蔡琰却不想轻易放过曹操,略带讽刺的回道:“师兄还是等等吧,我要弄出来的动静可不小。” “放肆!”曹操也恼了,大声喝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真当我不敢动你?” “行了!”丁氏见曹洪抱着獾油罐子进来,制止住曹操后接过罐子开始为蔡琰涂抹。边涂边说:“妹妹为了今晚这出戏计划了这么久,目的恐怕不在我夫君身上吧?” 说着,丁氏将今晚她的见闻讲了一遍。 丁氏真的很有讲故事的天赋,绘声绘色之间让曹操和蔡琰解开了很多谜团。 曹操知道了蔡琰今晚的动向以及那件武器的威力,听得直流口水,恨不得现在就拿来瞧瞧。 蔡琰也清楚了原来今晚阻止自己的人居然是吕正,那个王弋收养的吕强的养子之一。只是她不是很理解,在她的印象里那几个姓吕的小家伙不是被王弋派给了甄姜吗?难道叛变了? 不过对此蔡琰已经无所谓了,她要给马怀拖时间,不能让曹操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抓捕马怀这件事上。 同样曹操也不着急,一来他相信曹仁的能力,这二来嘛……他真的馋了。丁氏描述的那个东西实在是太具有诱惑力了,威力都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能发光! 作为一个军事家,曹操一眼就看出了火药前期的作用,那就是无与伦比的威慑力。 曹操可能都不理解火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或许他见过,但他根本不会将两者联系到一起。毕竟蔡琰用的土制闪光弹是凭空冒出来的火焰,看起来根本无需引燃。 只要有了这种东西,曹操自信可以打崩天下所有军队的士气,进而取得战争的胜利。 这就导致了曹操有些投鼠忌器,蔡琰已经必死无疑了,可杀她的人却不能是他曹孟德,必须是因为泄露了机密而被王中和杀死。 那么该如何得到那个东西呢? 一边和蔡琰套话,曹操一边认真的思考起来。很快,一个计划便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那就是诈! 他准备先派使者告诉王弋蔡琰在洛阳所犯的罪行以及自己已经知道了王弋拥有那件武器的事实,然后在透露出和王弋合作,共分天下的意愿,让王弋给自己提供制作方法或者成品。 曹操很清楚王弋就算答应,也不会给真正的制作方法或者成品,不过那都没关系,只要让自己的军队熟悉就行了,征战天下还是要在刀剑上分胜负。 曹操的想法确实很好,但他和丁氏犯了一个相同的错误,太过一厢情愿了。 且不说王弋有多少反制手段,单单眼前的蔡琰,就给他带来了承受不起的损失。 亥时刚到,曹仁便匆匆赶来,告诉了曹操一个想要上吊的消息,洛阳屯粮地点的粮仓被人烧了,有人倒卖官粮,库存不足应有的五成。 其实马怀的行动非常失败,尽管他点燃了不止一个粮仓,可一个人能又多高的效率?而且随着蔡琰被捕,洛阳进入全面警戒状态,马怀的行动时间非常有限。 不过目的却达到了,飞速赶去调查的曹仁从自己手下的嘴里得到了一个信息,主管粮仓的吏员想要收买他们,失败后集体自尽了。 这就很奇怪了,这件事和吏员们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是追责背黑锅最多也就是个失察的罪名,还不至于去死,到底是什么才能让吏员怕成这个样子? 曹仁忽然想到了前些日子失踪的赵昱,想到赵昱负责的是粮草调度。于是曹仁检查了一下被烧的粮仓,见到了令他胆寒的一幕。 又一半的粮仓空空如也,一粒粮食都没有。 来不及多做调查,吩咐了一句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抓住后,曹仁快马加鞭奔向了大将军府。 曹操听完曹仁的讲述之后身上散发的杀气似乎肉眼可见,冲得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有些扭曲。 他快步来到蔡琰身前,一把将其拎起,恶狠狠的咆哮:“这就是你的计划?说!粮食被你运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果然还像以前那样愚蠢,或许你会是我父亲座下最愚蠢的弟子了。”蔡琰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十分不屑的讽刺:“你以为我是神仙吗?能凭空将那些粮食搬走?自己家的老鼠,自己找猫去抓吧。可谁又是你的猫儿呢?曹仁吗?还是那个傻得可怜的曹纯?啧啧,洛阳一半的粮食啊,有谁能不动心?哈哈哈哈……” 蔡琰的笑声尖锐而又刻薄,像极了夜枭啼鸣。 然而曹操却无力的将她扔到一边,蔡琰死不死已经无所谓了,他现在关心的是夏侯惇麾下那些将士们的死活。 第160章 染血的洛阳(三十五) 喜怒不形于色是一个上位者的基本素质,但曹操现在脸扭曲到了变形。他现在最大的麻烦不是找到谁是那个老鼠,而是如何才能让自己保持理智,不在洛阳大开杀戒。 没办法,那些家伙的行为已经不能用前方吃紧,后方紧吃来形容了。曹操如今最大的优势就是董卓留下来的粮食,然而有人却想一把撅了他的根! 多年夫妻,丁氏见到曹操这副样子就知道他心中的刀子就要握在手里了,于是赶紧劝说蔡琰:“妹妹为何如此绝情?若是我们曹家与你有恩怨,说出来便是,何苦连累前线那些将士?难道妹妹真的不在乎人……” “我当然不在乎!”蔡琰打断了丁氏的话,态度十分决绝:“我和你们曹家没有任何恩怨,无妄之灾罢了,只能说你们倒霉。”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是谁?”曹操立即反应过来,死死盯着蔡琰,一字一顿的说道:“如若不然,我要你的命!” 曹操觉得自己真的是被气昏头了,蔡琰之前就说过她是私自来洛阳的,那就只有私仇。如今他心里已经有了目标,只待蔡琰点头确认便可。而且他也相信蔡琰会点头,因为卫家和蔡琰之间的仇恨确实很深。 哪曾想蔡琰却轻描淡写的回答:“不需要,我本来就想死,谁动手都一样,我不在乎。” “那我便保你不死!” “无所谓。”蔡琰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揶揄:“这里早就已经腐朽了,我现在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果然是卫家吗?”曹操忽然有些小得意,他抓到了蔡琰言语中的漏洞。 然而蔡琰忽然诡异一笑,沉声说道:“我觉得可能不是。” 曹操内心一动,急忙追问:“你什么意思?” “你看,你大张旗鼓的命令全城警戒,对方肯定早就知道了。吏员集体自尽,那不是畏罪自杀,而是在表忠心呢。相对于你来说,他们更可怕。”蔡琰说到这里,眼神忽然转向了曹仁,略带轻佻的问道:“也不知曹将军在那里留了多少人啊?半个官仓的粮食,族谱上又多少人可都不够砍的……” 曹仁闻言一怔,马上反应过来,来不及和曹操请示便风一般窜了出去。如果蔡琰说得是真的,那么他留在那里的手下可能已经没了。 曹操也是一脸难以置信,这得嚣张狂妄到什么程度,才敢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真当他是个摆设?还是说自己手底下已经糜烂到这种程度了? “来人!传……”曹操准备找人来调查这件事,可话到嘴边却停住了。他手底下的人现在都在忙,原本他是想找曹纯来的,可曹纯刚刚被蔡琰嘲讽了一顿,搞得他对曹纯没什么信心。 要是程昱在该多好…… 曹操内心感叹一声,有些无力的挥了挥手。他现在太难了,要啥没啥,人才少得可怜。这主要还得归功于袁绍,那波造谣是真的狠,曹操又没有一个郑玄帮他兜底,可谓道阻且艰。 多年夫妻,丁氏看出了曹操为难的地方,便小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夫君可是为没有得力的查案人员为难?这里不就有一个么?” 说着,丁氏看向了蔡琰。 这是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曹操听完都被吓了一跳。然而仔细想想似乎没有什么问题,而且蔡琰必定会为他劳心劳力。 动手脚的人是卫氏无疑了,问题是除了卫氏还有谁参与了进去。蔡琰的终极目的是复仇,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必定会如疯狗一般咬住卫氏不放。曹操需要的是证据,而蔡琰在处理卫氏的时候恰好可以为他收集到所有的证据。 只是曹操有些摸不准蔡琰到时候会不会将一些事情隐匿下去,让一些本来该死的人逃过一劫,日后会对他产生不利的影响。 “师妹,不知你可愿意为我奔走这一遭啊?”曹操忽然笑了,似有所指般说道:“就像你说的那样,只要坐实了证据,族谱多少页都不够杀!” 原本云淡风轻看笑话的蔡琰脸色瞬间凝滞,她清楚现在她最应该做的就是等死,或者找个机会自尽结束自己搞出来的闹剧。 但可悲的是,她心动了。 人都是贪婪的,贪图钱财的人往往会失去人性,贪恋精神愉悦的人注定会坠入深渊。 曹操的话就像是一只曼妙的纤手,挑动着蔡琰心头欲望的萌芽。这只手是有魔力的,一旦勾住嫩苗,就会让它无限增长。 “好!”蔡琰咬牙答应了下来,恶狠狠的说道:“但是我要兵权,至少我要能调动曹仁的禁军!你可敢答应?” “一点儿问题也没有,等曹仁回来我便下令让他在查案期间一切听从你的命令。”见到掌握主动权,曹操答应的十分爽快。 可就在蔡琰松了口气的时候,曹操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师妹不会武功,让我十分担心。这样吧,我为师妹找个武艺高强的人如何?想来师妹也不会放心自己人暴露在我眼前吧?那就吕正吧,他是个宦官,不存在男女授受不亲之说。来人,传吕正过来。” 曹操根本就不给蔡琰反应的时间,也不知他是真的为了保护蔡琰,还是只是单纯恶心一下,亦或是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不过不论曹操的目的是什么,他都成功了。反正蔡琰现在被恶心得够呛,一个疑似叛变,几个时辰前还想着干掉自己的人,现在却被告知来保护她,这种事谁经历了都会呕吐。 说完之后曹操便扬长而去,只留下丁氏陪着蔡琰。 一时间丁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陷入了尴尬之境。 丁氏对蔡琰相当不错,于是蔡琰便找了个话题问道:“丁姐姐,练武真的能导致女子不孕吗?” “不能,练武本就是强身健体,不会导致不孕的”丁氏摇了摇头,却说了一句非常矛盾的话:“但武艺达到了一定程度就会。” 蔡琰根本不理解丁氏说了个什么玩意儿,两眼茫然。 丁氏见状便对她解释:“天下武学无论多么精妙,最终还是离不开速度和力量。女子本就柔弱,强行提升有违天道,所以当女子武艺到达一定境界的时候,上天的惩罚便随之而来。” 说着说着,丁氏又开始泪流不止。她笃信自己背负了上天的诅咒,就是因为年少时拼命练功,才让自己现在成了个石女。 蔡琰是不相信这个说法的,不是她不相信丁氏,而是她不相信上天。这些年她算是看明白了,上天不是个好东西,总让最脆弱的人承受最沉重的痛苦。就像她,就像丁氏,上天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 然而此刻在她心里产生了一个想法,或许自己在曹操这里并不是十分被动,至少她能在曹操心里埋上一根刺,一根未来才会刺穿曹操心防的刺。 “丁姐姐,我答应你了。” “什么?” “我答应可以教导曹孟德的孩子,但我只会教诗词歌赋,其他的就要看他们的悟性了。”蔡琰说完,便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丁氏。 此时丁氏心中也犯嘀咕,不清楚蔡琰到底想要做什么,于是问道:“妹妹为何……” “姐姐莫要骗我,我活不了多久了吧?曹孟德是不会放过我的对吧?”蔡琰无奈一笑,低声说道:“既然来过这人世间一趟,我好歹也算是有些名声,总要留下些什么。姐姐为我寻张琴吧,我自问音律还是不错的。” “好,那太好了!”丁氏除了生孩子以外,最关心的就是养孩子,赶忙答应下来。 可她忽然察觉自己有些失态,蔡琰可是要被曹操干掉的,自己怎么能如此兴奋。于是对蔡琰打包票:“妹妹放心,夫君若真要杀你,到时我一定会尽全力将你保下来!” “那便多谢姐姐了。”蔡琰起身行了一礼。 “不用,不用。”丁氏赶紧摆摆手说:“那妹妹先休息,我便不多做打扰了,我先去寻琴了,且留步吧。” 说罢丁氏转身便走。 等到丁氏离开自己的视线,蔡琰十分不屑的摇了摇头,她才不会相信丁氏的鬼话。还竭尽全力保她?保不下来怎么办?能力不够呗…… 扫去脑中纷乱,蔡琰开始思考对策。卫氏已经死定了,落到她手里她必定会让卫家人死绝。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如何将庄行保下来,她自己则不准备出洛阳城了…… 与此同时,大将军府另一边,曹操唤来了许褚。曹操确实相信蔡琰,但只相信蔡琰的能力。至于她的人品,曹操不抱任何希望,还得是自己信任的部下靠谱。 他将昨晚的事说了一遍,并且吩咐许褚:“你带着府中亲卫跟在他们后面,随时和吕正联系,务必将蔡琰那些鼠蚁一网打尽。” “喏。”许褚答应一声,眼神中闪烁着精光。 除了武力以外,许褚有一个非常突出的优点,那就是工作状态转换的非常快,异常尽职尽责。现在他已经开始盘算该如何盘查和制定追捕路线了。 曹操也没闲着,和许褚讨论了各种设置陷阱的方式,直到吕正到来才告一段落。 和吕正一起来的还有曹仁,只是曹仁现在的状态很不好,脚步虚浮、摇摇晃晃、精神恍惚。 曹操见状大惊失色,连忙关切的问道:“子孝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伤?还是身体有些不适?” 曹仁当然不适,因为一切都被蔡琰预料到了。只是蔡琰预料的还是有些保守,一想到刚刚见到的场景,曹仁都有些两腿发颤。 “主公,我们……可能……有麻烦了……”曹仁脸色苍白,定了定神开始讲述见到的事情:“主公,我留在粮仓的手下果然不见了,地上连点儿血迹都没有,上到校尉、下到士卒,全部人间蒸发。不仅如此,之前自尽的那些吏员全部都活了过来,我亲自验过尸,他们绝对不是同一批人。但是当我核对吏员名册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对的上!我似乎……似乎做了一场梦,梦里面我带人封锁了粮仓,而不是现实。” 听完曹仁的讲述,所有人都呆愣在原地。吕正算是见过世面的了,皇宫内院的争斗什么事情没发生过?曹家同样不是一般人,别管曹嵩那个太尉是怎么来的,高低也是个三公。 然而两人同样陷入了自我怀疑,一时间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妄想。 好在有个没什么大见识的许褚在场,他根本不理解想要做到这种程度到底有多困难。最先反应过来后急忙追问:“曹将军,禁军的名册可曾查验?失踪的禁军名录可曾被更改?” 曹仁苦笑一声,无奈说道:“当然验了,要不是那些禁军将士真的失踪了,我可能就当场吓死了……” “好大的狗胆!狗胆包天!”曹操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火气,一觉踹翻桌案,抽出长剑喝道:“来人!集结部队!从陈群开始给我挨家挨户的砍过去,我就不信问不出个所以然!” 面对炸了毛的曹操,在场这几个人没有一个敢尝试去将他的脾气理顺。这可怎么理啊,都从陈群开始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侍从颤颤巍巍的走过来,将一张纸呈给了曹操,低声说道:“大……大将军,夫人让我将它呈给您……大将军赎罪,小的万死啊!” 万死是肯定死不了那么多的,曹操差点就送这个侍从一死。不过听到是丁氏给的,他用仅存的理智看了一眼。 戒骄戒躁,来日方长。 短短八个字,让曹操痛苦的闭上了双眼。说得确实对,但说得也太轻巧了。 短短不到四个时辰,曹操的战略部署中军粮从随便吃变成了必须精打细算,这种冲击很难让人接受。 毕竟如果粮草不出问题,他拿下南阳是毋庸置疑的。可是现在,夏侯惇能不能拿下南阳郡前面那几个关隘都是大问题! ps: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不过对于你们来说可能是两个好消息。 好消息:最近感觉状态还行,更起来不怎么卡文。 坏消息:我的电脑坏了,我这种情况又他喵的修不了。备用电脑除了码字啥也干不了,系统都还是win7的,看视频都卡卡的,唯一的游戏是纸牌……头大! 今天先两章吧,我到现在还没睡呢。不知道为啥,写东西的时候总是会出现半天憋不出一个字的情况,可想要睡觉的时候骚想法就一大堆……头又大…… 最后,丁氏会武功必然是我编的,不过也不用太在意,她就这么一个高光操作,以后大概率人都不会出现了。 第161章 染血的洛阳(三十六) “吕正,去将他们揪出来,杀干净。” 曹操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同时也给他划分了范围:“这件事谁沾谁死,即便是曹昂也无需回报,就地处决!” 是的,曹操给他规划的范围就是没有范围,任何人都不可以阻止他的大计。 “喏。” “不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丁氏匆匆走进书房,对着曹操怒目而视!她不允许有人动她的孩子,谁都不可以,什么原因都不行。 曹操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冰冷,丁氏却毫不畏惧。淡淡的杀机从两人之间开始凝聚,夫妇二人终于还是为自己平日里的放纵付出了代价,疑似裂痕在两人的感情中悄无声息的出现,却永远也修补不好。 “大将军、夫人,无需如此。”吕正见状劝说:“大公子为人贤明、德行端正,想来是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的。” 有了台阶,曹操便顺势走了下来,态度略微柔和的说:“你要相信子修为人。” 丁氏却不想理会曹操,今日曹操敢下这种命令,来日便可真的动手杀人。起杀心这种事只有一次和无数次,于是便一言不发,转头看向一旁。 曹操讨了个没趣,见气氛尴尬,便挥挥手示意几人赶紧去干活,别在这里当电灯泡。 谁知许褚耸了耸鼻子,皱眉问道:“吕常侍,为何你身上有如此重的血腥气?可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多谢将军关心,在下并无不妥。”吕正摇了摇头解释:“手下的人多了,心便有些杂,总是将一些不合适的想法清理干净的。” 许褚了然,认为刚刚吕正正在清除异己,也就没有多想。 但曹操却心中一动,示意吕正先留下来。 等到曹仁和许褚出去,曹操开门见山的问:“吕正啊,你为何要杀那蔡琰?” 吕正不动声色的瞄了曹操一眼,见曹操神色如常,便放下心来,解释说:“大将军不喜蔡琰,蔡琰就要死。” “你察觉到了她的阴谋?” “什么阴谋?”吕正看起来有些茫然:“她正在行阴谋之事?那就更该死了。” “算了,你先别杀她,而且我要你暂时听命于她,为我调查亏空案。”吕正的演技骗过了曹操,曹操略带关切的问:“你可是击杀贼子时受了伤?” “回禀大将军,我并未击杀那个贼子。”说着,吕正扯开衣服,将狰狞的伤口露出来,沉声说道:“我失败了,贼子跑了。” 曹操看到伤口双眼陡然睁大,丁氏更是一步上前,仔细查看。并且埋怨:“吕常侍你疯了?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来干什么?为何不好好休养?会死的!” “正和大将军说过,愿为麾下犬马。犬马是不会因为受伤而拒绝召唤的。”吕正似乎是没有痛觉一般,任凭丁氏在身上摆弄神色如常。 “胡闹!我缺你这么一个人用吗?”曹操也怒了:“你不要去管那些事了,安心将伤势养好,以后有的是事情让你做。” “大将军真不缺吗?此乃危急之秋,洛阳危在旦夕。大将军尚不惜死,亲自镇守洛阳,难道我还要怕死吗?”吕正一句话便给曹操顶了回去,噎得他直翻白眼。 吕正都这么说了曹操能怎么办?他能说自己怕死吗? 不过丁氏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声问道:“那个刺杀蔡琰的刺客可是你的人?如今怎样了?” 女人,知道袁覃对蔡琰动手,难道…… “死了,我回去的晚了一些,只见到她最后一面。”吕正轻轻摇了摇头,宣布了袁覃的死亡讯息。 “唉……”丁氏一下子非常沮丧,十分自责的解释:“当时我只想保蔡琰不死,没想到下手重了些,都怪我啊!你且等等……” 话音未落,丁氏便快步走出了书房,不知去向。 曹操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人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可又官职?若是有官职,我便帮他求个爵位。若是没有,赐个官职让其后人有条活路也好。” 曹操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他的思路很简单,老子都这么厉害了,儿子应该也不弱,有人才就得收着。 “无需如此,那位是个女人。”吕正话语忽然一顿,接着似有所指般继续说道:“她叫袁覃,妃子应该算是一个官职吧,虽然她是伪帝的妃子。” 曹操闻言一怔,随即头皮差点就炸了,说话都有些结巴:“她……她没死?怎么可能?不是说死于乱军了吗?” “我得董卓器重,门路全屏袁覃。当日我找了一个身形相似的宫女刮花面容杀死,让她逃过一劫。自此主仆易位,却也没逃过命数。”吕正也没有隐瞒,将这份隐秘大大方方说了出来。 曹操忽然脸色微寒的问:“为何不将她带来见我?” “回禀大将军,此女国色天香、千娇百媚,没有人能抵挡她的诱惑。”吕正没有理会曹操那猪肝一样的脸色继续解释:“但她早已对男人失望透顶,您也不例外。此女乃是杀中恶鬼,性情残暴、手段残忍,对您的安全大不利。” 曹操尴尬一笑,略带八卦般低声询问:“此女姿色当真如此出众?” 吕正想了想,给曹操举了一个例子:“先帝宠妃王美人绝色,不及她六成。恶后何氏善房中术,不及她一半。” “啧啧,可惜了了。”曹操一听居然又这样的女子,一时间居然为袁覃感到唏嘘。 然而吕正一盆凉水浇了上来:“当日此女和董卓阴阳交合,水乳交融之时,以双腿缠住董卓腰间,双手扣住董卓双臂,口含利刃割断董卓喉咙。刺董成功,此女欲走。奈何董卓阳具甚伟,一时无法脱出。此女便斩其根,翻窗遁走,其根尚在体内。” 曹操顿时胯下一凉,心道这种女人他惹不起,惹不起!还要已经死了,要不然他还真就不在乎是不是董卓的女人。 这是丁氏也赶了回来,将一个小包和一柄细剑交给吕正。 “这是家传的创药,药效奇佳。这柄剑是我师傅赠与的,算是一口宝剑。将其作为陪葬之物,聊表一丝歉意吧……唉……” 丁氏还算厚道,赔命她是不可能陪的,但作为一个上等人,她愿意这么做已经很不容易了。 吕正想要推辞,毕竟袁覃没有真死,这要是以后不慎让人看出破绽,他俩可能还整不过这个丁氏。 曹操却在一旁劝说:“拿着吧,她注定是个无名之人,但不管怎么说,也是诛杀国贼的义士,身后事不能过于随便。” 吕正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既然无法推辞,那他便准备让袁覃离开洛阳去冀州,有些事他觉得应该让王弋知道,有件东西他也需要有人交给王弋。 这里已经没什么事了,忙活了一下午,半夜又被起了个半死,曹操已经有点顶不住了。他便让吕正先回去休养,自己也准备休息片刻。 吕正行了一礼,缓缓告退。直到来到空旷的大街上,吕正终于撑不住了,靠在一面墙上大口喘着粗气。 刚才实在是太危险了,幸亏他今晚没用酒精消毒,幸亏他大部分说的都是实话,幸亏袁覃的身份特殊,给曹操带来了足够的震撼。 不然的话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可能功亏一篑,反而被曹操当场格杀。谁能想到轻易击伤袁覃的人居然会是丁氏?他以前是见过丁氏的,根本就没察觉出丁氏会武功这件事,由此可见丁氏的武艺必然超过他一大截。 这种人吕正一辈子只见过两个半,一个是自己的父亲吕强,一个是数面之缘的王越,还有半个则是老天爷追着喂饭的甄道。 平复好心情,吕正回到皇宫找到了袁覃,并将丁氏的长剑扔给了对方。 袁覃一看细剑脸色立即黑了下来,破口大骂:“那个贱人找到你了?她是谁?想干什么?是不是威胁你了?老娘拼了去弄死她!” 吕正没有理会袁覃撒泼,只是说道:“那个人是丁氏,曹操的正室夫人。洛阳的事你不要管了,到冀州去,我又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不行!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袁覃立即反驳。 吕正却冰冷的说:“我没有在和你商量,去冀州告诉吾主,他麾下又细作能接触到连弩的制作,能发出火光的利器也没曹操发现了,还有将这个东西交给吾主。” 说着,吕正从袍袖中摸出一件东西,递给了袁覃。 袁覃结果一看,惊呼:“这东西你还留着?有什么用?” 吕正拿出来的是他在鄯善国据点那里发现的金属丝线,袁覃不理解这东西又什么用。 “不知道,但吾主应该知道。”吕正也清楚,不过他觉得王弋应该会喜欢,或者说这东西对王弋来说用处应该很大。 “吾主,吾主!他将你仍在这危险之地啊,你怎么还时时刻刻想着他?”袁覃对吕正一口一个吾主颇为吃味,没好气的问:“你怎么不时时刻刻想着我?” 可吕正根本不接她的茬,转身边走边说:“辰时我会一查案的名义调动西门守军,你借机从那里出去,直接去邺城找我小弟吕邪,他会为你引荐吾主的。” 吕正是真的没心情和袁覃多说什么,他这次的行动很有可能直接惹恼王弋,因为王弋不允许他传递或者收集任何情报,他唯一的任务就是安心潜伏。 然而袁覃真的不能继续留在洛阳了,他已经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腥臭气,想来这股血腥之风很快就会席卷洛阳,袁覃的身份太危险了,必须离开。 “哼!臭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望着吕正的背影,袁覃十分不满的嘀咕了一句。可身体还是十分诚实的,小心翼翼将那截细线收好,一面收拾行礼,一面思考等到了邺城该如何面对那个吕邪。 天光微亮,吕正给袁覃弄了一套男装和一辆马车,将她送出皇宫,让她自己找机会出城。 袁覃驾着马车在洛阳街头缓慢前行,心里还是有些甜滋滋的。看来那个狗男人真的开窍了,还知道为她身体着想,给她弄了一辆马车。 一边欣赏着往日不曾注意到的尘世烟火,袁覃一边构思着以后她和吕正甜蜜的生活,或许有一天他们也会和这些凡夫俗子一般为了生计劳碌奔波。想想其实也挺不错的,至少是为了他们自己活着…… 然而一道身影的出现无情的打碎了袁覃所有的幻想,吓得她不顾一切一头钻进马车里,抱着双腿浑身发抖! 感受到胯下一丝温热,袁覃急忙夹紧双腿,不让自己因为恐惧而产生的尿意迸发出来。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还活着? 那个人的眼神是她永远也忘不了的,那人是唯袁覃见过一一个不受她魅惑的男人,从她进宫第一天开始就想要干掉她的男人。她永远忘不了那道眼神,每次看向她的时候,里面都会迸发出最纯粹的杀意。 李儒,尽管只剩下了一只眼睛,尽管已经蓄起了长须,尽管须发皆白、身形佝偻,穿着一身道袍。但袁覃自信仅凭那个眼神她绝不会认错!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袁覃在心中疯狂咆哮,李儒为什么没死啊?怎么会没死啊!袁覃是真的怕了,死倒是没什么,可她总是觉得李儒不单单想要杀死她。 即便李儒根本没有注意到袁覃,即便李儒已经走了很远。袁覃依旧将自己的头颅和视线压低,急匆匆冲出了洛阳城。 她要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直到走出洛阳十几里,袁覃一把拉住马车,眼神毫无规律的胡乱抖动,双手不自觉颤抖着。 此时此刻她的心中正在进行着剧烈的思想争斗,理性告诉她现在必须离开,不然自己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然而感性却在提醒着她,最挂念的人还在洛阳,如果没了吕正,她的生活也就没了意义。 银牙咬破嘴唇,鲜血滑落嘴角。袁覃心中一横,调头就往洛阳赶。 死就死吧,至少死前能和吕正在一起。 可惜,上天总是喜欢让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当袁覃来到城门前时发现洛阳的大门已经紧紧关闭,守城的士卒贴出告示,声称洛阳里来了乱党,所有人不许进也不许出…… 上天想要让你活,你就死不了。但它绝对不会管你需要背负什么。 ps:今天先一章,手头上虽然还有一章,但有些东西我有点拿不准。等我研究研究怎么用手头上的东西把数据给导出来。要是今天能校正好就晚点儿发,要是没弄出来就明天发。抱歉…… 第162章 染血的洛阳(三十七) 下令封锁城门的是曹仁,我们可怜的执金吾昨晚梅开二度,手下禁军又失踪了一批。 这一次的情况更夸张,不仅空的粮仓被补满了,就连烧灼的痕迹都没了,仿佛昨晚马怀没有放火一般。 曹仁都要疯了,这可不是小事。能将粮仓补满的车队那得是多大一批?闹出来的动静居然没有人注意到?可能吗? 于是曹仁下令禁军封锁城门,自己匆匆赶到大将军府询问对策。 接待他的是吕正,而给他下命令的却是蔡琰。 “蠢货。”听完曹仁的叙述,蔡琰只给出了这么两个字的评价,随后满嘴讽刺的说道:“那些士卒跟了你也算是倒霉,遇到这么愚蠢的上官,估计上辈子没做什么好事。你第一次留在粮仓五十人可以解释成不知道对方的胆子这么大,可为什么第二次你只留了二十个?洛阳五千禁军,就这二十个顶用?” 曹仁被揶揄的无地自容,可他又不能说自己当时已经被震惊到了恍惚,根本没注意派了多少人留守。 蔡琰也不想和他计较这些,开门见山的说道:“我知道是谁做的,曹孟德同样清楚,河东卫氏嘛。但是现在我们面临两个问题,第一我们没有证据。第二……除了河东卫氏,你们还想让谁参与了。” 此言一出曹仁气的想要跳脚骂娘!第一个问题还好说,查案而已,卫家该抓该杀按律即可。可第二个那是政治倾轧啊,这种事稍有不慎就惹得一身骚,在没有明确的目标之前谁敢乱说? “哼,也不知道曹孟德将你们二人派来有什么用。”蔡琰见二人沉默不语不屑一笑,起身说道:“无论是谁,只要沾染上粮库亏空,必定会身败名裂。好名声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先查士孙家!” 蔡琰说完便起身一马当先走了出去,曹仁听得是心惊胆颤,要知道曹操都不敢动士孙瑞。吕正也是心底发寒,心道这女人有点狠啊! 待两人离开,几个小脑袋从墙角冒了出来。其中一个小姑娘很是失望的嘟囔:“走了啊……我还想让蔡大家教我弹琴呢……” “节妹莫闹,蔡大家有正事要做。”一个年纪最大的少年安抚住自己妹妹,转头对问一个男孩子:“铄弟,兄长哪去了?” “不知道……” 男孩子同样兴致不高,沮丧的摇了摇头。 他并没有看到自己兄长眼中闪烁的复杂光芒,不过看到也没关系,现在的他还不理解那是什么意思。 谁知少年眼神中 忽然闪过一丝阴狠,他觉得为了自己的未来,自己或许应该做些什么了。 就从这位可爱的弟弟开始吧,先拿他试试水,再去挑战那位优秀到令人绝望的兄长,毕竟二人乃是一母同胞。 有人说人性本善,也有人说人性本恶。两者虽然是两个极端,但都不否认恶要比善行起来容易很多。 小小少年内心中充斥着欲望,而少年时期正是培养一个人兴趣的最佳时期…… 在如今这个混沌残酷的时代,世道就像是一个大染缸,蛇鼠龙虎混杂在一起。有的为了生存,有的为了利益。是人是鬼都在算计。不止是小小少年,黄河畔、濮阳中,同样有这么一群人在算计着。只是这些人算计的不是区区几个人的性命,而是数万人的生死…… 高顺准备给袁绍教训的计划并没有得到批准,反而被张飞召回了濮阳大营。回来的高顺很不理解张飞的决定,安顿好部下后都没有休息,径直去寻找张飞,想要问个明白。 张飞现在同样很头疼,他和戏志才分析了一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不知道臧霸这是玩儿的哪一出。 听到亲兵禀报说高顺求见,张飞赶紧让人将高顺叫进来。他是唯一接触过臧霸军队的人,张飞想要询问一下他的意见。 “张将军,此乃天赐良机,为何不进军啊?”还未等张飞发问,高顺率先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臧霸此时领兵离开,我们没有了西边的威胁,此时正是全歼袁绍部的最好时机。弱将军下令,末将愿为先锋开路。” “不不不!”戏志才闻言赶紧否定了高顺的建议,和张飞对视一眼后苦笑道:“正是因为我们臧霸,我们就更不能轻易出兵了。” “为什么?” 高顺十分不解,以他的性子能有如此表现,看来是真的急了。 张飞拿过地图,一边比划一边解释:“高将军且看,臧霸之前一直在陈留屯兵,离我们很远,本来就构不成什么威胁。如果他驻军白马我可能还要顾虑三分,可驻军陈留?我收拾完袁绍他都不一定能赶得过来。 而且根据我和戏军师的推测,臧霸应该也不会去支援青州。青州那里可不只有张文远那点步卒,张儁乂手底下那一万多突骑才是真正的杀手锏,就连我都没信心正面抗衡,臧霸又多些什么? 高将军可能有所不知,我二人与那郭小子和张文远相识多年,很了解他们的脾性。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他们现在想的根本就不是防守,而是如何进攻。” “既然如此那就更应该尽快解决掉袁本初了!” “解决不了……”张飞一边叹息一边说道:“我们根本打不起这场仗,确切的说如今天下所有人都打不起,都不应该打仗。当年武皇帝携文帝、景帝两朝积累,盛世强汉扫平匈奴。结果呢?大汉破败不堪,百姓流离失所。现在连年灾祸,诸侯之间却征伐不断。这样下去只会让天下支离破碎。” “那怎么办?投降?” “当然不会投降,主公起事为的就是重铸大汉荣耀,在这条道路上谁敢阻止我们,我们就要扫平他们,打是一定要打的。” 戏志才走过来在地图上点了一个地方,斩钉截铁的说:“据我推测,袁绍在这里就是为了拖住我们,不让我们有所动作,以方便他的谋划能得以实施。他想拖住我们,正好我们也想拖住他。我们不会去攻打他的大营,我们要打这里,虎牢关!” 高顺一惊,失声道:“虎牢关易守难攻,恐怕不太好打吧?” “恰恰相反!” 张飞和戏志才几乎异口同声,相视一笑。 随后张飞略带诡异的说道:“虎牢关如今就像白送的一样摆在我们面前!可不只有那个臧霸会分兵,我们不是早就分出去了吗?” “什……什么?”高顺难以置信的问:“将军的意思是让我等去偷袭虎牢关?可是军令……” 张飞摇摇头说:“不,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预知到臧霸分兵?只是高览那家伙从一开始就没想着干好事,且等他的消息吧。” “这……”高顺显然有些不相信高览能有这种见识。 那么高览有这种见识吗?答案是否定的。就连张飞和戏志才也是推算了很久,参考大量情报才做出的结论,高览一个人怎么可能推算的出来? 不过这个五大三粗的黑煤球心思当真是细腻,他认为凭借自己这五千人,无论是进攻袁绍还是臧霸,胜算都不大,即便可以惨胜也不值得这么去做。 他将目光放在了浚仪上面,打起了臧霸粮草的主意。 虎牢关以东适合屯粮的地方有很多,比如说供给虎牢关的粮草就屯放在荣阳。 而高览判断供给陈留的粮草就屯放在浚仪,这是有理由的。 由于濮阳被张飞占据,整个东郡可以说都不安全。陈留郡和东郡接壤,一旦张飞发起攻势,陈留郡必然首当其冲。因为陈留是处交通要道,无论东西南北,想要行军就必须路过陈留。 所以即便陈留城高池深,粮食补给也不会屯放在城内,因为袁绍缺将。 高览对自己的判断非常自信,陈留的那个守将周昂,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周昂的能力其实并不比高览差,但或许是傻人有傻福,周昂镇守陈留这个任命一直有些不满。原因无他,陈留虽然是军事重地,可袁绍并不信任他。他的兄弟被袁绍安排在身边任职,名义上是统军的校尉,实际只是人质而已。 这就导致了周昂对陈留的防务很不上心,再加上今年的雨水泛滥,陈留周边一片泽国,周昂也不认为有人会来攻打陈留。 今年的水患相当严重,黄河沿岸已知的就有三处决口。司隶的平阴,东郡的东武阳和阳平以及平原君的高唐。要知道现在可是春天,等到了夏天雨季谁也不敢断言。 决堤位置 这就是为什么王袁之战这么受关注的原因,大部分人都推测,两败俱伤只是双方最好的结果。 陈留周围河道纵横,虽然都是小河,也足够为陈留筑起一道天然防御了。 可惜周昂低估了高览的决心,或者说他高估了人性的善良。对于被三条河水包围的浚仪,高览的破城手段是将其从地图上抹去,他要用水攻将浚仪整个淹没。 这已经算是屠城了,高览知道王弋严令不许屠城,不过他有借口。到时候尽力救就是了,至于能就出来多少,那就要看个人的造化如何。 这个计划是他很早以前便设想好了的,跟随王弋这么久,高览很清楚王弋手下都是些怎样的变态,以他的能力想要出头非常困难。 可哪个男儿又愿意屈居人下呢?所以在高览驻守濮阳的第一天,他就在计划着如何打袁绍,甚至有一套完整的战略,但这套战略他没敢说。 为了让功劳最大化,这套战略中有很多关于水淹、火烧、屠城威慑的计策,是注定不会被同意的。 然而此时此刻机会就在眼前,高览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趟着泥泞的道路,高览带人来到了封丘县城外。他准备打下封丘,将这里作为自己补给的地方。封丘边上就是阴沟水,阴沟水又连接着鸿沟水。 只要在这里筑造堤坝,莫说浚仪,就连陈留也不会有好结果! 高览的进攻路线 高览此时的情况就像现代人逛网店一样,陷入了一个怪圈。 有一天你觉得自己缺少某样东西,于是你打开了程序开始浏览。理智告诉你那件东西并不是你的刚需,可随着浏览你就是想买,越想买就越想买。 以高览的资历其实不需要这么极端的手段也能达成自己的目的,但是他急了,急于表现自己,证明自己的实力。 高览的计划能否成功现在还不得而知,不过他自己却信心十足。此时此刻他已经制定好了进攻封丘的计划,那就是夜袭。只要等到天黑,他相信凭借封丘那几百个守军根本无力阻挡自己。 加油吧,高览。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能否顺利的走下去,就看你的造化了。 高览在等,然而濮阳大营中张飞等人觉得已经等不了了。高顺的回归并没有解开他和戏志才的疑惑,几人依旧没有弄明白臧霸的目的。 臧霸此次行军非常矛盾,如果只是为了方便,走濮阳一线是个极其错误的决定。且不说道路的问题,单单斥候就很难解决。 可臧霸不仅解决了斥候,还在他们眼皮子地下跑了,这就有点厉害了。要知道那可是一万多人,不是一万多蚊子,不可能说没就没。 而且臧霸还是从两军对峙的中间地带穿过去的,这可是兵家大忌。 张飞并不担心黄河以北徐邈治理的地方,现在那边到处都是水,臧霸算是条鱼想要游过黄河也非常困难。 但是他比较担心臧霸进冀州,对魏郡有想法。 这不是不可能的,由于邺城就在魏郡范围内,魏郡几乎所有的县生活水平都不差。只要臧霸打下一座城池,就无需担心粮草问题,这根钉子会让他们非常难受。 为了搞清楚状况,张飞再一次将所有的斥候都派了出去,希望能得到一些关键的信息。 可惜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能告诉他些有用的。 对此张飞无比头疼,急的都有些上火。戏志才也无可奈何,他也不是神仙,不是全知全能的。这一次的水患如此之大,很多河流都出现了改道的预兆。作为军师之中顶尖的存在,这种地理变动对他判断的影响非常大,很多事情他都拿不准。 所以戏志才也狠恼火,然而此时此刻有个人比天下所有人都恼火,那就是王弋。 蔡琰的情报终于送到他面前了…… ps:哈哈,我又找到地图啦!啦啦啦…… 第163章 染血的洛阳(三十八) “放肆,放肆!胆大包天!她怎敢如此行事!” 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案,王弋对着手中的纸张疯狂咆哮! 王弋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生气过了,然而当蔡琰的情报摆在他面前时,他剁了蔡琰全家的心都有了。 将情报从邺城送过来的是荀攸,荀攸见到王弋动怒并没有劝阻。这才哪到哪啊,能劳烦他荀公达亲自跑一趟的事,蔡琰还不配。 “公达,你回邺城告诉王芷,将那个不省心的老娘们儿给弄回来!”王弋是真的被气迷糊了,一边揉着额角,一边开始飙前世方言。 荀攸不清楚老娘们儿是啥意思,却也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词儿。不过他没有劝阻,反而低声说道:“主公,有一个人你应该见一见。” “谁?” “桥羽。” “见他干什么?”王弋现在很烦躁:“让他滚,别给我添乱。该杀就杀,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找人情找到我这来了?” 王弋显然误会了荀攸的意思,荀攸一听也觉得自己没说明白,但这话他没办法说明白。只得继续压低声音说:“主公还是见见吧,我们真的对一些人低估了呢。” “什么意思?”王弋眼神瞬间凌厉起来。荀攸都认为低估了的,那就一定不是小事。 哪知荀攸的眼神却向左右瞟了瞟。 王弋心中一惊,示意让侍从退下,只留下了刘德然和满宠。 “说吧,都是可信的。” “主公,你吩咐我那件事出了岔子,我们可能低估了那些世家的能力。” 荀攸说完脸色也变得很难看,指派给他的事情却要惊动王弋,就说明自己没办好,这是无能的表现。但不说又不行,牵扯实在是太大了。 “来人!”王弋低喝一声,袖袍一摆坐在榻上吩咐:“传桥羽进来。” 刘德然趁着这个工夫将桌案摆好,心中感叹他这个师弟愈发威严、有人主气度,若恩师泉下有知,也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 桥羽的身形有些唯唯诺诺,没办法,他是被荀攸胁迫来的。 见到王弋后桥羽连行礼都免了,直接给跪了。刚刚他就在门外,王弋的咆哮他听的一清二楚。 “起来,起来。座。”王弋见状起身亲自将桥羽扶起,声色柔和的问:“桥家主有何事向我诉说?” 何事?什么事都没有啊! 桥羽双眼茫然,可随即便感受到了两道阴冷的目光,荀攸这在盯着他! “我我我……”桥羽一激灵,话都说不明白了。 王弋顿时大失所望,桥玄是多么刚烈的一个人?当年桥羽被绑架,硬是没松口给赎金。这桥羽怎么这幅做派? “老身来说吧。”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一位女子缓缓走进房间。 女子的年纪并不大,应该只有三十出头,比王弋也大不了多少。但王弋见到来人却很是客气,将她迎进来询问:“周夫人怎么来了?” 周夫人是周瑜的母亲,周瑜的从父周忠因为董卓称帝的原因辞去了官职,一直住在士孙瑞府上,可以说周瑜是被周夫人带大的。周夫人的能力很得王弋看中,王弋觉得这位要是在后世,妥妥是个超级女强人。 王弋曾经听说过一个关于周瑜的阴谋论。 周瑜是个绝世天才,那么他的从兄周晖应该也不差。事实也确实如此,周晖曾担任过一任洛阳令,后来辞官回家了。问题就出在这里,一个年纪轻轻的首都市长,回家之后却当起了混混头子,这种陡然的转变可能吗? 答案是不仅可能,周晖干得更要离谱,出入动辄上百辆车驾,随从千人。历史上周晖死在了董卓手里,可是独子死亡周忠非但没有和凶手拼命,反而在董卓麾下安安心心当起了官。究竟是谁让周晖如此智熄,这里面的事情就很难说清楚了。 王弋本身是不喜欢阴谋论的,然而当他见过周夫人后反而觉得自己可能太单纯。这一世由于他的到来周晖没有在董卓面前作大死,但周晖依旧死了,悄无声息的死于一场狩猎事故。 之所以王弋觉得周夫人不同寻常,是因为周家在搬到冀州后周夫人曾拜会过王弋一次。 那一次让王弋印象深刻,周夫人当时请求王弋在邺城赐予周家一套房产。 以周家的财力在邺城弄一套房产轻轻松松,以周家的名气也根本不需要这种抵押人质的举措。王弋觉得周夫人应该是在下注,凭借他的影响力和做为将周氏正统确立在周瑜身上。 对此王弋倒不反感,他算是看清楚这个时代了,上层人之间大多都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更何况他和周家还隔着阶层,互相利用更是家常便饭。 只是现在王弋不明白,这女人来这里做什么?他记得当初表达的很清楚,周家扩张势力的人有周瑜,也只能是周瑜。 “王使君,您的计策很好,但您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周夫人见王弋没有邀请她入座的意思,索性也不留情面,大大方方的说道:“您想让那些世家购入田产,用他们制衡本地世家的想法很好。可惜,其实您不需要让他们这么做,他们早就买完了。” “哦?”王弋嘴角露出了一丝玩味道:“看来周夫人很有经验啊。” “当然了,这种事以前我也没少做。您不许世家们买地,他们便不买,他们只需让自己曾经的庄农接受官府发放的土地即可。您是不是觉得不可能?明明已经将庄农打乱安排到其他地方了?” “难道不是吗?” “不是。钱能通神不是白说的,只要给足了油水,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那些人都不需要贿赂高官,只要摆平两种人就行。一种是当地的地方官员,另一种就是您派下去清查土地的官员。您不可能亲自查验每一寸土地,只要堵住了您的耳目,他们想做什么都可以。” “那些庄农不反抗吗?” “不反抗。或许您不知道,能被我们带过来的庄农都不是第一代的庄农了,他们已经在世家中服务了很多代,服从主家安排早就刻在了每一个人的骨子里,永远也甩不掉。” 听到这话王弋终于将玩笑的神色收了起来,他原本想用这种态度让自己在周夫人面前不露破绽。但是很可惜,周夫人的话让他破防了。 王弋不动声色的瞄了荀攸一眼,荀攸也是十分隐晦的点点头。两人多年交情,很清楚对方在担忧什么。 可怕的奴性折断了那些庄户脊梁,贪婪的人性敲开了官员的心房。 世家此时已经不是王弋最担忧的了,他有军队,有最后为他兜底的手段。王弋现在必须考虑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的战略到底是不是正确的,普通民众的认可在这个时代到底有没有用。 这也是为什么荀攸亲自赶来的原因,但是他不确定这样下去,世家和王弋到底哪一个先灭亡。 “周夫人,你又是为什么掺合进来?”王弋眼神一动,杀机一闪而逝。 周夫人似乎没有注意到王弋的杀机,解释说:“王使君不是有意让公瑾纳桥家两女为妾吗?那两个女子我看了,相貌为人都很不错,更难得的是音律绝佳,想来应该对公瑾的性子。” 好家伙,这话可算是夹枪带棒了。摆明了就是告诉王弋,你联系的联姻我们很上心,也很看重。但请你王弋也上点心,别算计其他人的时候把他们周家也搭上去。 “周夫人,君恩浩荡,莫要玩火自焚。” 王弋还没说话,一旁的满宠就不乐意了。主辱臣死,这个女人过于放肆了。 “这位是?” “在下满宠,满伯宁。周夫人,祸从口出啊。” “行了。”王弋打断了咄咄逼人的满宠,对周夫人说道:“周夫人一路车马劳顿想来也是累了,先去休息吧。我会让甄姜去寻你的,让她领你逛逛这幽州的北国风光也好。” 说着,王弋挥了挥手,打发周夫人出去了。王弋不是很想见到这个女人,这女人就是个纯粹以家族为先的典型,也多亏了她是个女人,不然王弋一定会杀了她。 桥羽察觉气氛不对,告罪一声也想要出去。哪知满宠却开口叫住了他:“桥家主慢走,在下有些事想问问你。” “啊?什……什么?关我……什么事?” “桥家主,在下有一事不明,希望桥家主解惑。”满宠起身缓缓靠近桥羽,神色颇为古怪的问:“桥家主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啊?” 桥羽失笑道:“我哪有什么目的,荀……” “不,你有。来人,拿下!”满宠说变脸就变脸,待到侍卫按住桥羽,才阴恻恻的说道:“桥家主或许不了解我,很多人都说我是个酷吏,我觉得他们说的不对,我是个为了维护法纪不择手段的人。酷吏?酷吏可没有我心狠手辣。我还没遇到过在我面前不说实话的人,桥家主要不要试试我的手段?” “你不能这样!我没有犯法!你当着主公的面……” “贼子住口!此乃我等主公,而非你主公。谁知道你的主公是谁?桥家主不要误会,不要以为我维护律法就一定要按律法办事,我这人从不讲证据,我的刑具会让你说出来我想要的证据的。”满宠说到这里,忽然瞟了一眼荀攸道:“公达,你懈怠了啊。” 荀攸心里早就开始嘀咕了,见到满宠如此做为他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不过两人是好友,荀攸没有打断满宠,而是选择了继续观望。 桥羽高呼冤枉,称自己是被荀攸带来了。然而王弋却忽然插嘴:“伯宁,你有什么手段就在这里使出来吧,让我也瞧瞧。” 此言一出桥羽当场傻眼,他没想到王弋居然会赞同满宠的做法。王弋当然会赞同,毕竟满宠是他自己人,桥羽算个什么东西? “喏。” 满宠转身行了一礼,就准备从侍卫手中接过刀子开始自己的表演。 “慢着!”桥羽赶忙制止住满宠的动作,苦笑道:“你想知道什么?我哪里露出了破绽?”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桥羽相当于承认了他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单纯。王弋和荀攸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他俩也算是阅人无数了,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居然在桥羽身上走了眼。 满宠却似笑非笑的说:“之前关于有人策划叛乱的时情我看过卷宗,再加上这次公达的计划。桥家主,这两件事都和你有十分紧密的关系,可你将自己摘的太干净了,每次都能在时情没有到达最坏时脱身。一次可能时运气好,两次就不是巧合了。” “明察秋毫满伯宁,果然名不虚传。唉……”桥羽叹息一声,无奈的解释:“诸位可能不知道,我曾经有个弟弟,十岁时遭歹人劫持。家父刚烈,硬是没有答应出钱赎人,还命令士卒追击,后来贼人虽然全部被斩杀,幼弟也死在了贼人手上。那时我便知道,以父亲的脾气必定得罪无数人。桥家想要生存,继任的家主就必须是个贪婪的蠢才。” 不得不说,桥羽真的将一个蠢货表演的淋漓尽致,毕竟想要蒙混过荀攸的视线可不容易。现在看来谁要是真的以为桥羽蠢,那他自己才是真的蠢。这次要不是满宠态度强硬,说不定又让他混过去了。 “上次来的那个人究竟是谁!”荀攸死死盯着桥羽,恨不得生吃了这货,太气人了。 “故太尉陈球之子陈瑀,家父与陈球是故交,不过陈瑀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并不清楚。” “你知不知道,凭你的所作所为我就能杀了你。”王弋眼神凌厉的看着桥羽,缓缓的说:“杀了你们桥氏一族。” “不重要了。”桥羽神色忽然垮下来,惨笑道:“您有康成公坐镇冀州,为何他们还敢如此肆无忌惮?您觉得他们真的是反对您吗?您拼命想要成为棋手,可他们早就已经是棋手了,并且不允许新的棋手出现。棋子就要有被放弃的觉悟,我能保桥家到现在,不是我能力出众运气好,而是桥家的造化大。如今这场造化到头了而已……” 第164章 染血的洛阳(三十九) 王弋最终放过了桥羽,桥羽是个自私的人,他只关心自己的家族死活。而且他一点斗志也没有,从不去争取那一线希望,而是尽自己的本分,让全家安于天命。 这样的人王弋杀了没有任何意义,用起来桥羽也不会尽心尽力。既然如此还不如让桥家成为一个表率,安抚住那些骑墙派的心。况且桥羽也答应会宣扬王弋的仁慈,让那些心中摇摆不定的世家靠拢过来。 但王弋并不仁慈,杀人少并不代表仁慈,只能说王弋暴虐的很理智。 “公达,你说那些世家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凌驾于国家之上?如果国家灭亡了,他们投降能保得了自身平安?” “主公,你可是怕了?”荀攸忽然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 两人相识多年,平时甚是放肆。王弋白了一眼问:“你不怕?” 荀攸闻言苦笑道:“怕,哪怕我也是世家,哪怕我们是天下最大的世家之一,我也怕。蛮夷就是蛮夷,千年的文化底蕴还是消磨不了他们身上的野性。” “你可别这么说,据我说知南人可是最早古老的文明之一。”王弋摆了摆手叹息:“不是他们身上有野性,而是他们心里有贪婪。贪婪不分地域,越是离政治中心远的地方,潜规则就越多。法令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可怕,族规才是平日的行为准则……”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如果这要是发生在酒馆里,那就是两位知交好友互相展示学识的场景。可这里是府衙,王弋和荀攸都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一个决定关乎于无数人的生死,这么做完全就是在说废话。 两人也确实在说废话,因为他们打心里都刻意回避了那些外来世家的所作所为。 荀攸还还好些,只是觉得这些人收买人心是有一把好手段,而且也太胆大包天了些,这才来多久就敢这么做。 王弋的心都在颤抖,这哪是什么收买人心啊,完全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那些庄户被世家洗脑成了一具具只知道服从的行尸走肉,即便王弋给了他们最好的条件,他们依旧打心底害怕从前的主人。 这种御下手段一旦被传开,后果将不堪设想。这才是王弋真正担心的地方,因为这种手段他也在用,幽州军就是他通过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训练出来的。高危高压磨灭了幽州军的人性,足够的利益让他们保证了绝对的服从,所以他绝对不允许别人也拥有这种能力。 “公达,我不希望他们继续为祸一方欺压百姓,去处理干净他们。”闲聊了半天,王弋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就连满宠和刘德然也看向了荀攸,等待荀攸的答复。 良久,荀攸才幽幽问出一个问题:“主公,要到什么程度?” “按惯例吧。” 刘德然闻言松了口气,惯例一般不会很严厉,警告多过于惩戒。然而满宠和荀攸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王弋的惯例……是杀全家! “主公息怒!”满宠赶紧行了一礼劝说:“主公,涉事世家十几个,加起来足足上万人。牵扯太大了!” “上万人?不止吧。”王弋长袖一摆,缓缓走出房间,边走边说:“那些庄户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抓的干净一些,省得在出来些什么为主报仇的义士豪侠……” 刘德然都傻了,呆滞的看着王弋的背影大脑完全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情况?诛九族吗?又不是谋反! 他根本不相信这种话居然是王弋说出来的,涿县这些天让他觉得王弋就是个爱民如子的上位者,甚至有些烂好人,为了任何一个可能救活的百姓,王弋不惜任何代价。 可现在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王弋的性情相当暴虐,这种事难道不是惩罚一下世家和当地官员就行了吗? 想到这里,刘德然急忙追上了王弋,希望王弋能改变自己的想法,至少不要杀那么多人。 “主公,主公!”刘德然三步并两步来到王弋面前,深深行了一礼说道:“主公三思,如今天下疲惫,正是施以仁政、笼络万民的最好时机。如此杀伐恐有失民心啊!” “我意已决,无需再劝。”王弋绕过刘德然继续往外走,下达这种决定很困难,他需要冷静冷静。 王弋其实也是有苦说不出,他的根基全在底层民众,那些世家的做为就是在挖他的根基。他不能等到有人对他不满后起兵时在动手,那样更麻烦。 刘德然还想再劝,荀攸却跑出来将他拉住,硬生生看着王弋扬长而去。 “荀公达,你这是何意?”刘德然非常不满,觉得荀攸正在助纣为虐。 “德然啊,你要清楚天下聪明的人不少,你便是其中之一。但你要觉得自己是最聪明的那一个,那就大错特错了。” “这和聪不聪明有什么关系!主公此举有失民心啊,我等身为臣下应该谏止才对!况且主公乃是我师弟,我怎么看他走入歧途?” “错,大错特错!”荀攸否定了刘德然的想法,严肃的说道:“主公便是主公,在我等臣下眼中只能是主公。主公可以拿你当师兄,你却不能将主公视为师弟。” “那也不能滥杀无辜。” “谁无辜?那些庄户无辜?还是世家无辜?亦或是我等无辜?主公要我们做事,手上沾染了谁的鲜血已经不重要了,完成主公的要求才是最优先的选择。” “你!奸佞小人,歪理邪说!”刘德然根本不认同荀攸的说法。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即便是主公犯了错误也需要及时纠正,而不是如此放任。 “愚蠢!”荀攸也没客气,指着鼻子数落:“你知道主公的志向是什么吗?你知道主公实现志向的手段是什么吗?我若是想要挖了卢子干的坟墓,你会不会和我拼命?” “你敢!我……” 刘德然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荀攸如果真的去挖了卢植的坟墓,他和荀攸拼命是必然的。荀攸的意思他明白了,就是说那些世家的所作所为触动到了王弋的底线。 “受教了。”刘德然行了一礼,有些疑惑的问:“只是……公达为何……” “为何告诉你这些吗?”荀攸眼神中忽然闪烁着诡异的神色,缓缓说道:“以后你就知道了,我是不同的、伯宁是不同的、你也是不同的,不是你选择了主公效忠,而是主公选择了你委以重任。” 刘德然依旧有些不理解荀攸的意思,然而荀攸却不想继续解释了,同样扬长而去。他很忙,现在要赶紧赶回冀州收拾那些不知好歹的东西。 “德然。”满宠走过来说道:“我记得主公让你在我这里听用,让你主持整理改造水脉一事。如今大疫已过,今日便开始吧。杀人而已,慢慢就习惯了。” 刘德然无言以对,他很想说他刘德然不是烂好人,但满宠已经自顾自离开了…… 王弋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甄姜依旧在绣着自己的嫁衣。成亲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一个多月以后。时间很匆忙,也于礼不合。但王弋需要一件全民都能参与的喜庆事来冲散此次大疫给民众带来的创伤。 对此甄姜倒是无所谓,只要能嫁就行。自己什么身份甄姜很明白,后院儿着三个自己是出身最低的,按道理她才应该是成为侍妾的那一位。只是婚期太赶,她不太确定能不能按时将嫁衣绣出来。 甄姜这件嫁衣堪称疯狂,别说逾制了,皇后可能都不会这么传。她已经妥协良多,不想在这方面委屈自己。 不过此时甄姜手上的动作却停住了,她看到王弋直勾勾走过来,坐在了自己身边。伸出双手搂住她的纤腰,一把将她保住,脑袋埋在了她的怀里。 甄姜大脑当即停止了思考,常年处变不惊的脸上一瞬间染满了晚霞的颜色。她不明白王弋这是怎么了,难道已经急不可耐了?也不是不行……只是在这里有些不好吧…… 然而王弋却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只是抱着她一言不发,似乎想要寻找安慰。 甄姜感受到了王弋身上散发出来的异样气息,心中一惊。这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吗?还是那个无所畏惧的青年才俊吗?还是那个镇定自若的将军吗? 扔掉手中针线,甄姜保住王弋的头,轻声询问:“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无事。”王弋的声音有些沉闷:“只是觉得有些人不值得拯救。” 甄姜心中一动,心道这是受了挫折啊。别看王弋看起来是一帆风顺的,能有今天的成就完全是动作够快,现实并没有其他人想像中那么顺利。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事?”甄姜将自己的下巴靠在王弋头上,低声说道:“你为何老是想要去拯救别人?单方面的善意得不到承认,只会让人觉得自以为是。平定天下不必以万民为先,让自己高高在上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愧是黑心商贾,净教我些自私自利的东西。”王弋的声音依旧沉闷,但语气却满是调侃。 这句话直接让甄姜破防了,身体一蜷一脚将王弋踢开,嘴里不满的骂道:“走开,走开!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亏我还担心你。你这个登徒子,明明就是想轻薄于我!” “哈哈……” 王弋一转身,从后面抱住甄姜,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委屈你了,这么多年跟着我也没享过什么福,一直东奔西走很疲惫吧。” 甄姜被这个姿势羞得脸都要埋进胸口,可嘴上依旧不服输:“知道就好。哼,你个没良心的。” “我还没良心?好吃好喝的全都紧着你,要不要我将良心掏出来给你瞧瞧。”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甄姜心中一沉,强忍着害羞转过身,伸出双手捧着王弋的脸轻声说道:“以前我不敢说,我以为你习惯清贫的生活。中和,你该走出去看看了,这天下不是你想得那样的……” “什么意思?”王弋愣在当场,他一直觉得自己活的还不错,出了不如前世那般便利,其他的物质条件基本都有保障。这还清贫? “还记得你和我讲的笑话吗?农人觉得皇帝每日用金铲铲种地那个。中和,你的见识才学天下难有对手,但是……”甄姜没有将自己的话说完,有些事说出来太伤自尊心,自己家的男人自己肯定要心疼。 然而王弋脸色却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甄姜的讽刺让他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很可能是个土狗,对这个时代上层人的生活习惯一点儿都不了解。 “和我说说。” “你素爱美食,可庖厨之道过于粗糙。”甄姜想了想,给出了一个例子:“我在清河见过一家人,以大釜烹全羊,一锅水炖煮成一碗汤,再用一只羊的精华去蒸饭。饭也是有讲究的,取九百九十九粒稻谷,慢火蒸九刻。九乃极数,九百九十九乃是天下之粮。” “一顿饭?” “不,一个人的饭,能吃多少算多少。天下之粮取之不尽,不吃完就意味着仁慈,就意味着给他人活路,自己只取够吃的,此乃君子之道。” “君子个鬼!”王弋破口大骂:“这不是浪费是什么?一只羊够多少人吃?他就为了一碗汤?肉呢?不要了?还天下之粮?他以为他是谁?” “这是符合天地之道的吃法,寓意是警示自己不要过于贪婪,君子应清明。”甄姜也觉得甚是可笑,继而补刀:“那个世家也不是什么大世家,族人不过百余人而已,但庄户却有上万之多。以百人养一人,做到这种程度并不困难。衣食住行,这还只是食的一角,若要真论排场,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王弋听的肺都要气炸了,他天天为粮食不足愁得直掉头发,结果这帮人就这么祸害食物?简直丧心病狂。 “来人!将刘德然找来!” 第165章 染血的洛阳(四十) 如果将气愤分一个等级,王弋觉得自己应该气到头了。他甚至产生了自暴自弃的想法,自己穿越本来就不是自愿的,凭借前世的知识逍遥快活一辈子问题不大。现在他为了这些脑袋里全是水的家伙们劳心劳力、拼死拼活,结果这帮人就这么对他! 他这种想法其实就是在发泄,是他自己想要实现那个理想的,所遇到的挫折也都是可以预见的。世家本身就是一个大问题,出现任何意外都不是意外。 只是王弋被蔡琰气得够呛,又被桥羽暗戳戳阴了一手。原本想耍个流氓,到甄姜这里求些安慰,结果甄姜直接就给他来了一个暴击,还是超级加倍的那种,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不会好受。 王弋不痛快了,他就得让其他人更不痛快才行。冀州太慢,他准备先从幽州开始。 等到刘德然风风火火的过来,王弋和他讲述了甄姜的见闻,并且询问:“德然,这件事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刘德然没有给出王弋想要的答案,反而十分无所谓的说道:“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正常?你觉得什么地方正常?一个人一顿吃一只羊?还是上百人供养一个人?”好不容易压下火气的王弋顿时炸毛了,对着刘德然疯狂输出。 然而刘德然面对着狂风骤雨巍然不动,只是淡淡的说:“主公,他们的钱粮是抢来的还是偷来的?他们的赋税是少了还是根本不交?既然都没有,我们有什么罪责能责罚他们?”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王弋暴怒,抽出长剑搭在了刘德然的脖颈上。 “我当然知道,可他们的钱是干净的啊。主公,我出仕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您想必对我已经有些了解。我的才能在卢师座下并不算优秀,您看重的玄德还不如我。可您知道我为何会被卢师收做弟子吗?” 刘德然反问了王弋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不过他也没等王弋猜测,直接给出了答案:“卢师教导弟子喜欢四处云游,每到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便会起一个草庐,传授一些学问。不说吃穿用度,单单一个草庐也是要花钱的。而我们家出了一笔卢师也拒绝不了的财帛,这才让我和玄德拜入卢师门下。” “你想说什么?” “主公,卢师是见过大世面的,就连他都拒绝不了的财富那是有多少?我们家不是豪门,充其量只是比寒门强上那么一点罢了。” “刘德然,你是在向我炫耀你们家富有吗?还是炫耀幽州富有?” “不,我想告诉您,正当得来的钱财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刘德然非但没有得意,反而十分严肃的说:“主公,您也是一样的。别的不说,您可知道您用的那种松烟墨造价几何?您喜白瓷,可知如今幽冀白瓷作价几何?白瓷早已经是幽州上层世家必备之物,有了一套白瓷才能彰显身份。” “刘德然,你怀的什么心思!”还没等王弋反应过来,甄姜先不干了,对着刘德然冷冰冰的说:“这府上上上下下所有物件每一个都是我赚来的,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用得着你多嘴?还是说你们州府看上了白瓷生意?好啊!就像铁矿一样,我给你们。但是你们吃得下吗?” “吃不下,州府也不想要。”刘德然摇摇头解释:“甄氏小姐,瓷器不比其他,白瓷乃是主公私产,未来若是主公不要,也只能成为官窑,区区州府是接受不了的。” “那你还聒噪什么?” “不,德然是对的。”王弋按住想要爆发的甄姜,转而起身对刘德然行了一礼道:“多谢师兄教诲,中和受教了。” “不敢,不敢。”刘德然见状赶紧侧身推辞,心中却大为欣慰。看来王弋并不是油盐不进,只是有些事情自己不知道而已。 “师兄可有应对之策?”王弋没有之说,他觉得同出一门师兄弟之间应该有默契。 也当真是一脉相承,阴起人来同样喜欢下死手。刘德然眼神一眯,低声说道:“主公,这不是马上要修缮河道了吗?州府困顿,是时候募捐一些了。那些人不是想为官吗?放他们去便是。以他们的性子,只要外放出去,不为害一方才是怪事。” 刘德然的手段还算高明,只要两三年的时间,幽州本地的世家就会被他祸害的差不多了。 然而王弋却摇了摇头,同样压低了声音道:“不行,我现在就要。” “等不了了?” “等不了了。青兖在打仗,我需要粮草。” “这……” 刘德然沉默了,他的计策叫做暗夺,通过一些阴谋诡计将那些世家抄家,来获得财富。但要命的是王弋只想明抢! “粮草我有办法,世家我同样有办法。只是粮草和世家放在一起……”刘德然行了一礼,无奈的说道:“主公恕罪,德然学识浅薄,无能为力。” 刘德然已经很给面子了,没有直接骂王弋异想天开。王弋也清楚自己这么做完全就是巧取豪夺,可是他已经没办法了。打仗要粮、黄河沿岸水患要粮、安定伤寒过后的一些州郡同样要粮,但那些世家已然过着豪奢的生活,甚至不愿意看看周围人的死活。 其实只要王弋肯低头,他就能获得世家的支持,他就能获得源源不断的粮草。然而这个头他绝对不能低,低下了一辈子就再也抬不起来了,因为即便是他现在也无法抗衡所有的世家。 “张贴告示吧,以州府的名义向百姓借粮。记住,是借不是征。每一笔都要记录在册,规划好归还的时间。” 王弋没有其他办法,只能预支自己的信誉。见刘德然点头答应,他话锋一转:“德然,一个世家豪族平时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主公无需了解这些,没有任何意义。”刘德然摇头苦笑道:“您只需要知道世家在乎礼,所行之事必然按照礼所记载,排场能多大就多大。若天下人分为三六九等,那他们必然是第九等。而第九等才是人,其余的都是猪狗。主公,您杀猪屠狗、骑驴驾马时会在意他们的感受吗?” “逾越了吧?”即便是王弋也清楚第九等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的,就连现在的他也不是第九等,现在没人是。 “关上门来谁知道?您也可以是第九等。” “这不是很正常吗?”甄姜似乎有些不爽刘德然,在一旁插嘴:“中和必然会是第九等,人上人!” “不,你错了。”刘德然一口否决了甄姜的想法说道:“甄氏小姐,恕在下无礼,你见过的只是冰山一角罢了。所谓人上人在世家中可和你想的不一样。所谓头顶天聚灵,足离地去秽。你可曾见过从出生便脚不沾地的人?” “出生便脚不沾地?那怎么生活?” “和正常人一样即可。他们喝的是无根之水,食的是新采之果,行的是人背步道,说的是上古之语。这样的女子极受追捧,各个世家都喜欢将其娶入门中。但他们是不会外嫁或外娶的,这种男女大多时都是他们之间成婚,为的是保持家族血脉的纯粹。” “家族内部通婚?”王弋心中一惊,他记得现在还没到为了保持血脉纯净而通婚的年代吧? 刘德然点点头回答:“是,只是这样的家族并不多,不过他们这种生活习惯却不少。有的人认为世家子弟的双手只是用来书写文章的,学识无价,不能被世俗沾染。所以他们出了写字意外平时几乎不会用到双手,都是下人服侍。”、 “君子六艺都不学了?”王弋惊呼,这可是汉人强盛的根本之一,就这么放弃了? “哈哈哈……”刘德然继续苦笑:“礼崩乐坏,哪还有什么君子六艺啊。唉……我们的下一代说不定就要细分文武了……” 不得不说刘德然很有预见性,他的下一代虽然没有细分文武,但下三代可真就分了。 “我想去看看。”王弋提了一个要求,可他的声音很平静,让人听不出喜怒。 “主公等等吧,等我找到一个有代表性的,您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幽州还是穷,中原也不富裕,上一次见到这样的世家还是我游学时在益州见到的。”刘德然见王弋平静下来也没多想。 可甄姜心中却一颤,王弋这样应该生气却没有生气,只能说明一种情况,那就是想要杀人了。也对,她也是过惯锦衣玉食的人,她都不敢想那是什么日子。皇帝又不是没见过,可皇帝也不是这样过日子的啊。 王弋却从刘德然的话中听出了其他的意思,幽州穷吗?穷!可中原并不是不富裕啊。那就只能说明一种情况,这个穷富指的不是财富…… “德然先去忙吧,事情要一步一步的做,有什么发现立即告诉我便可。” “喏。”刘德然行了一礼急忙退去,他确实有很多事情要忙,和王弋扯这些只是话赶话说到了。 待刘德然走后,王弋再一次没皮没脸的凑到甄姜身边求抱抱。 结果甄姜将他一脚踢开,阴阳怪气的说道:“登徒子走开!我是你什么人?莫要离得太近,让人说了闲话。去找你的刘德然去,不是德然是对的吗?那没见过世面的甄氏小姐就是错的喽!没良心的白眼狼,也不知这诺大的家业是甄氏小姐为哪个混蛋赚的,哼!” 望着闹别扭的甄姜,王弋哈哈一笑,伸手挠了挠甄姜肋下,舔着个脸套近乎:“为哪个混蛋?为你家我这个混蛋呗!别闹,别闹。打你屁股呦!” “登徒子!”甄姜的脸腾一下子就红了,她确实有些委屈,自己明明是在维护王弋,结果王弋却当着别人的面否定自己,实在太可恶了。而且那里……如此私密……他居然明目张胆说出来!真不要脸!以后……以后…… 也不知甄姜想到了什么,将头低下任由王弋抱着,不论王弋说什么就是不抬头不回应。 王弋见甄姜是真害羞了,好笑之余也没有过多逼迫,凭借甄姜给予他的片刻宁静,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应对策略。他现在最大的麻烦其实并不是世家,当然也不是缺粮,而是那个让人不省心的蔡琰。 蔡琰的死活他根本不在乎了,人要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即便是亲朋好友也不例外,因为王弋是个君主,必须做到与亲情划清界限。 但是王弋不在乎蔡琰却不能不在乎蔡邕,蔡邕正在和一些文人编撰汉史,这是王弋更迭朝代的必要工具之一,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蔡琰和李儒的组合会产生什么化学反应王弋想都不用想,看来这次是需要出点血了…… “别绣了,休息休息吧,天天这样眼睛都花了。”王弋一低头看到甄姜虽然害羞,可依旧拿着针线在绣婚服,便赶紧劝说:“我不在意这些,你能垂青于我,便是最好的结局。” 说到底甄姜还是个女孩子,哪听过这种话,只觉得自己眼前全是泡泡,还是自己从没见过粉嫩粉嫩的那种。 不过她嘴上依旧倔强:“我在乎!能嫁给你是我一直的想法,当然要穿的漂漂亮亮的!而且……我不准备从甄家出嫁,你不会怪我吧?” “怪你干什么?”王弋见甄姜有些失落赶紧安慰:“那还不是因为我?其实要我说你可以回甄家一趟,他们最近的表现不是很好吗?” “不好!一点儿也不好!”甄姜忽然很激动,恶狠狠的说:“哼,你是没见到当初他们放弃我的时候那副嘴脸,当时除了父亲没有一个人支持我,只想从我身上分走一些利益。现在我就是要让他们看得见,却一文钱也捞不到!” 王弋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只能抱紧甄姜劝说:“有我,一切有我。” 哪知甄姜却将他推开,低声说道:“莫要贪恋女色,我知道你现在事情很多,快去忙吧……” 她其实很享受这种被人抱着的安全感,也确实不想让王弋离开。可余光中却在门廊附近发现了两个脑袋,让她心中的羞意无限放大…… 没奈何,王弋只能挠着头离开。他确实有很多时情要忙,想要将蔡琰弄回来,就得有一些筹码。桥羽说上次来搞阴谋的人是陈瑀?那就是属于长安的喽? 二爷,天下如此之大,你又是不世勇武,老是砍一些阿猫阿狗会污了威名。是时候亮出关刃,告诉世人你的大名了! 第166章 染血的洛阳(四十一) 趁着荀攸还没有离开,王弋将他叫来,两人准备商议一下。 并州的麻烦不少,二爷虽然将南匈奴砍得屁滚尿流,但南匈奴那帮人并不服他。 欺软怕硬说的就是这群货色,打狠了就跪地求饶,稍有松懈便会咬上一口。关键是并州真的穷到没朋友,关羽几次想将南匈奴给灭了,都因为粮草原因拖了后腿。 荀攸和王弋的想法一样,他同样不看好蔡琰在洛阳的行动,认为这个疯婆娘迟早有一天会被曹操抓住破绽,继而锒铛入狱。 蔡琰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但王弋提出来打下河东郡作为筹码交换蔡琰的想法荀攸是同意的。这是一场拉拢人心的秀,观众则是王弋手下那些漂泊在外的棋子。 只是在出兵方向上两人产生了分歧,荀攸建议既然要打,那干脆将上党郡也打下来直接和曹孟德接壤,既给予了曹操压迫,同时也让并州完整归于治下。 王弋却有些犹豫,河东和上党名义上的拥有者是长安的刘辩,管理它们的人是白波黄巾,而上党实际的掌控者却是王氏家族。 王弋顾虑的是如果真的灭了王氏,他那个别扭的老子会不会跟他闹事。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王弋觉得自己家这本格外难懂。老娘听说王弋来了幽州,已经过来找过他了,希望他能和王斌的关系缓和一下。这个淳朴的女人根本不理解两人之间的矛盾,只知道丈夫每天都在数落着儿子的不是,失踪多年的儿子也不像以前那样单纯。 这一争执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午后,荀攸是理解王弋顾虑的,可他却没有任何解决办法。大汉崇尚孝道,荀攸就是有办法也说不出口。 “唉……主公,当断则断啊。”这是荀攸能给出的最好建议了,若是换位思考,他不会比王弋做得更好。 王弋沉默的看着地图,手指一下下点在桌面上。荀攸并没有说服他,他现在必须要想个借口说服自己。 良久之后,王弋终于憋出了一句话:“公达,壶关和壶口关……你可有破解之法?” 现在看来,当初没有第一时间收拾上党郡真是一个巨大的决策失误。上党这个地方人多城多,是并州主要的聚居地之一。而它的治府长子位置又很特殊,北有壶关,东有壶口关,无论哪个方向进攻都十分困难。 荀攸闻言却松了口气,只要王弋愿意打上党就好。只要解决掉上党,未来攻打曹操就不再只有虎牢关一条路,选择会多很多。 思考片刻,荀攸给出了答案:“主公,若是我守上党,我会遣一员将领镇守壶关,一员将领镇守壶口关,大军驻扎在屯留支援。如此一来,只要在发鸠山和羊头山上个派数千兵马驻扎策应长子,上党将无人可破。但这一切都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上党郡的存粮一定要够多,否则即便有天险也是徒劳。一旦粮草耗尽,这二山二关的防线就不是保护他们的屏障了,而是埋葬他们的棺椁。” 上党郡 “可他们若是从河东调粮呢?” “那不正好吗?沿汾水一路向南,安邑十日可破!” 荀攸非常自信,他研究过李乐那几个人。那些白波黄巾和投诚了的黑山黄巾不一样,黑山黄巾最主要的诉求只有一个,那就是活下来,如果身份能被洗白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可白波黄巾中无论是李乐还是杨奉,他们的诉求就是出人头地,就是想要有一番作为。可惜他们的才能支撑不了他们伟岸的理想,破绽必会出现。 对于荀攸的判断王弋还是认可的,况且梁习种田是一把好手,打仗同样不含糊,防备南匈奴绰绰有余。 想到这里,王弋写下了自己的命令。命令关羽秘密屯兵离石,同时派一员偏将佯攻壶关,张燕率军从冀州出发佯攻壶口关,同时给上党郡压力。 偏将的人选王弋犹豫了很久,他现在手上最好用的偏将是朱灵。而且朱灵就在幽州,只要一道命令就能去并州支援。 但是轲比能来投诚的时候给王弋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鲜卑一个叫育延的大部族首领蠢蠢欲动,似乎在计划着什么。 这么以来镇守代郡的朱灵就不能轻动了,王弋有些无奈的问:“公达,你觉得谁来主持这一路比较好?” 荀攸想了想,发现并州除了关羽以外确实没什么能打的将领了。这主要是关羽实在是太能干了,基本上只需要一些功能型将领领军即可,斩将什么的基本用不上别人。 可是现在王弋整个势力都在打仗,也没什么人能用了啊! 荀攸也有些苦恼,一个萝卜一个坑,再没发现新将领之前……不对!他忽然发现王弋正在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诡异。 王弋已经有人选了?会是谁! 荀攸大脑飞速运转,他忽然意识到,王弋不一定看不出来自己的计策,或者说一定看出来了。那么……王弋肯松口的原因就是…… “主公,在下以为王正、王奇二位将军跟随主公多年,忠心耿耿、才能俱佳。又是上党本地人,对当地地形地势应该非常了解,不如……” “他们可以吗?” “在下觉得可以。” “那便他们吧。”王弋点了点头说道:“这次劳烦你将命令带回邺城,让他们即日启程,率军前往并州。我这里还有些鲜卑的事务没有处理完全,邺城那边还要劳烦文若盯着。你见了文若记得让他多休息,莫要向上次那般。” “喏。” 荀攸答应下来,心道果然如此。那么只有王正、王奇两个人恐怕是不够的,为了保证这两人率先攻入长子必须再给他们搭配一个军师,鲁肃就不错。 想到这里,荀攸试探性的问了征调鲁肃的意见。 王弋沉吟片刻,否定了荀攸的想法:“鲁肃还年轻,可能经验不足,让刘晔去吧。顺便告诉王芷,若她想回家看看,也可以以监军的名义随军。” 嘶…… 荀攸倒吸一口凉气,王弋这是要斩尽杀绝啊!可就像他没法劝王弋动手一样,他也没法劝王弋下手轻一些。毕竟那是王弋的家事,自己是个外人。 待到荀攸走后,王弋无力的揉了揉眉角。蔡琰这个老娘们儿实在是太烦人了,直接整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五年修养生息计划现在不过第二年刚开始,自己却打的昏天黑地,如此下去根本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世事无常也不能用这种节奏展开,他开始思考自己的摊子是不是铺的太大了,到时候想要收可能来不及。 或许是时候通过利益交换来拉拢一些人了…… “中和。”甄姜走过来打断了王弋的思绪,轻声说道:“该用饭了,不能不吃。” 王弋哪还有心思吃饭,不过看到甄姜那殷切的眼神最终还是妥协了。午饭的伙食还是不错的,有肉有菜,一只去了骨的鸡以及……一条鱼! 啪! 王弋一巴掌扇在自己额头上,心里暗骂自己妄为穿越者啊妄为穿越者,粮食而已,有什么困难的?没有粮不是还有肉吗? 这种何不食肉糜的想法原因其实很简单,答案就在这条鱼身上,这是一条黄鱼。黄鱼的产量极大,肉质鲜美、富含营养。而绝大多数现代人都知道导致黄鱼几乎灭绝的原因——敲罟法。 敲罟法到底是不是直接原因众说纷纭,可不管怎么样,在这个年代肯定是捞不绝,只是大黄鱼洄流是几月份来着? 王弋盯着盘子里的鱼陷入了冥思空想,最终在记忆的角落里翻出了一个日期,似乎是五到六月份?那不正是现在! “来人,来人!”王弋饭也不吃了,对着外面大喊:“去将公孙家那个咸鱼将军叫来,要快!” “嗯……” 等王弋吩咐完,忽然听到一阵不和谐的声音。转头望去,发现甄姜正面色不善的盯着自己,鼻子直皱。 “吃吃吃,这就吃。”王弋哈哈一笑,坐下边吃边问:“这条鱼是谁选的?不错啊!” “我。怎么?你喜欢?那明日我让人继续做。”甄姜闻言瞬间变脸,笑嘻嘻的邀功。 王弋却摇摇头说:“不吃了,以后估计要吃好久。” 不理满脸疑惑的甄姜,王弋快速解决掉饭食。 人逢喜事精神爽,解决了粮食问题后的王弋心情舒爽到了极致。打仗么,打!看不起谁呢! “走,我们出去逛逛。”吃完后王弋不由分说,拉起甄姜就走。 “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当然是好事了!快要成亲了我当然开心。” “少来。”甄姜俏脸一红,止住步伐看了看后院说道:“还有两个呢,一起带着吧,别整天迷迷糊糊的就盯着我,哼!” 王弋顿时很是尴尬,说实话他不是很适应这个年代的婚姻观念。甄姜的态度让他很爽,但大老婆主动管理小三儿这种展开让他多多少少有些别扭。 又当又立说的就是王弋这种人,将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 一方诸侯出行自然不可能像常人那样随便,典韦负责护卫、张白骑负责驾车,上百名甲士簇拥着一辆车驾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微服私访这种事只属于平日里高高在上、很少露面的人,王弋在这里坚守了几个月,涿县的狗对他都很熟悉了,所以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见到王弋驾临,百姓纷纷闪到道路一旁,眼神中各自闪烁着不同的神色。有的是恐惧,但更多的是尊敬。 王弋用自身讲述了一个道理,年少不一定无为,肉食者不一定都鄙。 这一刻王弋的成就感前所未有的高,百姓们自发将一些食物和特产交给侍卫,表达他们对王弋的敬重。 这便是供奉,这片大地养育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淳朴百姓们对上位者表达敬意最直接的方法。 王弋觉得一切都值了,什么尔虞我诈、什么刀兵相见、什么谋算布局,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他们愿意将食物分享出来的时候,自己所做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主公,主公!”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一个小小的脑袋从人群之中挤出来凑到王弋身边,大眼睛中满是天真无邪的问:“主公我能参军吗?我想为您上阵杀敌!” “放肆!胡闹!”一位妇人急匆匆走过来,一把拉走孩子,诚惶诚恐的对王弋说:“州牧息怒,这孩子野惯了,请州牧恕罪。 “无妨。”王弋摆摆手,反而好奇的问孩子:“为什么要参军啊?” “您救了弟弟妹妹,救了我们所有人!大丈夫……大丈夫……”少年忽然卡壳,语气一滞弱弱的问:“大丈夫什么来着?” “大丈夫应志向高远,尊礼守义。不凌辱妇孺,不为祸乡里。生于天地间当顶天立地,行侠义之举。手执宝剑,管不平之事!” “对对对,说的太对了!”少年忙不迭点头,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忽然疑惑的问:“咦?你是谁?”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书生,儒生打扮,气质彬彬有礼。只是他没有理会孩子的问题,反而似笑非笑的看着王弋。 王弋今天心情好不想过多计较,见状便递过去个台阶:“说说吧,人家问你是谁呢。” “在下河东一书生,卫旬。” “河东?卫旬?卫氏和你是什么关系?” “本家。”卫旬没有隐瞒,却也没有说实话:“季长见过州牧,我本是卫氏旁系一族人,家道中落、游学至此。” “所以呢?你想得到什么?”王弋没有顺着他的话说,反而直接了当的询问起卫旬来此的用意。现在在他地盘上求学的人多如牛毛,可古今学堂不在幽州,这小子多半是想吸引他的注意。 “只是游学至此罢了。”卫旬没想到王弋会这么问,不过依旧对答如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多走走总能丰富见识。” “那就祝你学业有成了。白骑,走吧。”王弋没有继续理会卫旬,直接吩咐张白旗离开。 又走了一阵,张白旗忽然说道:“主公,刚才那人吊眉细眼、唇薄鼻尖,从面相看非常刻薄。” “走吧,越来越有意思了。” 王弋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卫旬的套路他可太熟悉了,这个时代的人不就是喜欢在自荐之前先做个嚣张的歌来彰显自己的才能吗?只不过这个卫旬说的都是一些他喜欢的话,虽然不算是奉承,但讨好还是有的。这么一个人没什么好值得注意的,他任用人才看的可不止是诗词歌赋的能力。 可惜王弋并不知道,如果蔡琰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建议他当场干掉那个青年。 因为天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卫旬卫季长,只有那个阴险毒辣的卫旬卫伯道! 第167章 染血的洛阳(四十二) 坚硬的石板,微凉的天气。 清风本应带来万物复苏的希望,如今却诉说着大疫过后的悲苦。 即便有王弋亲自坐镇,即便涿县百姓众志成城,即便大量的物资被输送到这里,即便…… 没错,无论多少前提都无法掩饰这座城池所受的伤痛,以及生活在这里之人所经历的痛苦。 王弋还记得当时他和张合第一次来这里的样子,那时刘备还是一个卖草鞋的小贩,那时张飞还是一个有些产业的地主,那时的他也不过是一个满嘴胡话的少年。 眨眼间数年时间匆匆而过,幽州是王弋最早的根据地,可他悲哀的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改变。百姓们依旧在生死线上挣扎,世家还是高高在上作威作福。 唯一值得称道的是他让百姓都吃上了饭,可是说来可笑,吃饭难道不是人类最基本的诉求吗?有什么值得称赞的? 统治永远不是上位者最应该追逐的东西,无尽的权力后面跟随的是无边的责任。有时候王弋并不想承担这份权力,因为那代价足以压垮所有人。 透过窗子,王弋看到路边形形色色的人或是压低头颅迅速离去,或是对着他的车驾恭敬行礼。老旧的单衣显然不是这个季节应该穿的,奢华的皮裘同样没有因为王弋朴素的装扮而减少。 贫富之间已经不能用差距来形容了,那是一道鸿沟,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王弋依旧会扪心自问:为什么会这样?真的没有办法解决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到底是一句觉醒意志的口号,还是阴谋者向上攀登的阶梯?这句话谁都知道,可为什么这些人就要任命呢? 是的,就是任命。这个时代的人给王弋的感觉就是如此。他们相信富者自富、贫者固穷,他们相信有些东西是上天赐予的永远改变不了,他们相信命运安排好了一切,坦然受之便可。 最可笑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幽冀流传出王弋乃是拥有大气运的天命之子一说。以至于人传人变成了王弋是上天派来拯救乱世的神仙,并且很多人对此都深信不疑。 这种谣言对王弋的统治来说十分有利,但王弋并不想看到这一切。他想看到这个民族充满活力的发展,想要看到士兵们为了荣耀骄傲的战斗,想要看到民众因为自己的血脉而自豪。 可惜世风就像这个古老的帝国一样暮气沉沉,百姓犹如行尸走肉般过着有今朝没明日的日子,世家们贪婪的将手伸向了每一寸能够触及的角落。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诸侯们拼命搅动着这一潭死水,想要让这个民族再次焕发生机。奈何收效甚微,除了带来死亡和更多的绝望以外什么也做不到。 不用怀疑,王弋也是诸侯中的一员,他同样也是个失败者。不过比较幸运的是他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去寻找了答案。 他问过郑玄、问过黄承彦、问过司马徽、问过庞德公、问过桓典……问过很多人。然而所能得到的答案只有九个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难道非要来一次近乎于种族灭绝般的灾难才能唤醒民族自信吗?才能重铸这个民族的荣光? 王弋曾愤怒的质问那些当世最有学问的人,结果得到的答案更短了,只有区区八个字——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有那么一瞬间王弋绝望过,他认为自己一厢情愿的理想根本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受制于时代和阶级永远也讲不完的笑话。 好在就只有一瞬间,既然来了,那便做些什么。就像张白骑曾经说的那样,每一个诸侯都是被选中的人,上天不会干涉诸侯的行事方法于目的,它只知道有些东西需要修复,至于它选择的人能不能修复,它不在乎…… 透过车窗看世界的人并不只有王弋一个,车内的三个女人同样在观察着外面的景色。 只是她们的神色各有不同,吴苋有些茫然,刘俚满是羡慕,甄姜充满骄傲。 “你们想要买些什么吗?” 见到气氛有些沉闷,王弋率先打开了话匣。其实他有些惭愧,甄姜还好些,但平日里他对吴苋和刘俚基本不怎么过问,态度大多是发泄欲望。 “算了吧。”甄姜白了王弋一眼说道:“买什么?全天下最有意思、最好的东西都是从我的铺子里面卖出去的,自己买自己家的东西?” “你可真是煞风景。”王弋也没客气,立即回怼了过去。 甄姜捂嘴一笑,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想看什么,直接问我不就好了?你不会以为我每天只知道绣嫁衣吧?” 王弋闻言大囧,没好气的说道:“那还不快说!” “是……是……你找来的那个刘巴还真是厉害,这才多久?他的计策已经初见成效了。百姓们进入铺子购买东西的次数明显已经增多了,铺子也新开了很多。只要保持下去,我推测很快州府的收支就会进入平衡阶段。只是……” 说到这里甄姜停顿了一下,犹豫片刻才试探性说道:“你和荀公达议事的时候我想了一下刘德然的谋划,我觉得你不应该对世家下手,至少不应该这么下手。” “哦?为何?” “世家的生活确实奢侈,可那也是实打实自己本事赚来的,不是黑心钱。如果你搜刮他们会对名声产生非常不利的影响,至少世家不是你的敌人。” “你的想法是什么?” “想让世家帮助你其实很容易,你说的那个词叫……投资?只要让他们投资你就行了,他们会心甘情愿掏钱的。” “代价呢?你有没有考虑过?”王弋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缓缓说道:“投资是要讲究回报的,奇货可居的事才过去几百年而已。” “是啊……呵……”甄姜叹息一声,摇摇头略带讽刺的说:“我们家最开始不是也想这么干来着?和你谈的条件嘛……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将你当成货物,他们还不配!” “你的意思是秋后算账?那这笔账可不好算啊。盈亏是很难界定的,毕竟那个时候只要是出了力的都是功臣。” “唉……也是。真到了那一天,大开杀戒反而更遭人诟病。算了,我也就给你提个思路,你要小心些。世家赶不走又离不开,真要疯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审家不就是一个例子吗?”甄姜是不打算管了。 王弋愿意听她的,那时因为她说的基本都对,平常的时候王弋还是很方案后院涉政的。所以不理解的事甄姜也不会纠缠,她不会让王弋讨厌自己。 一旁的吴苋和刘俚眼神中满是羡慕,甄姜能和王弋这样对话是她们做梦都不敢想的。吴苋甚至将身子往后缩了缩,心中幻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和王弋说些什么,哪怕是风花雪月也好。 然而刘俚却咬了咬牙,鼓足勇气说道:“夫君……我……我……我有个想法……不知……” “什么?”即便鼓足了勇气刘俚的声音依旧很小,王弋根本没听清。 “夫君恕罪,夫君恕罪。是我多嘴了。”刘俚以为王弋不高兴了,赶忙赔不是。 王弋眉间一紧,有些不满道:“你要说什么就说,别犹犹豫豫、嘟嘟囔囔的。” “你吓唬谁呢!” 甄姜不乐意了,学着王弋捉弄自己时的样子伸手在他肋间捅了一下,转头鼓励刘俚:“有什么你就说,别害怕,他还能吃了你?” 王弋见状无奈摇了摇头。唉……什么是正宫?这就是了!统筹全局、建立威信、拉拢打压只需要一个动作一句话。看看刘俚那满是星星的眼神就知道,如果他再有女人进后院儿,要是分了派系,刘俚绝对会坚定不移的站在甄姜这一边。 “说吧。”王弋的语气也缓和下来,他想看看刘氏出身的人有什么看法。 刘俚组织了一下语言,行了一礼轻声说:“夫君,您应该是担忧世族奢靡而州府困顿的情况吧?其实想要解决并不困难。您看,颍川荀氏您见过、亢龙桓氏您见过、江夏庞氏、陈留袁氏、江夏黄氏……您麾下的大世家很多很多,为什么您没有听说过他们的生活有多么奢侈?奢侈的反而是那些规模并不顶尖的世家?世家的强盛与否不在于财富,而是要看文化。但那些大世家也是要生存的,只要您开个口子,那些小世家自然而然会被吞并,到时候您只需要和那些真正的大世家做些交易就行了。” 刘俚的一番话让王弋大受震撼,他从中听出来了这个世界弱肉强食的本质。原来他一直在一个误区之中,天下世家并不是一伙儿的,只是共同的利益让他们走到了一起。只要时机得当,他们之间的厮杀将尤为惨烈。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王弋找到了刘俚话中的漏洞:“若是那些顶级豪门过于强大,我将如何控制?” “不同的。”刘俚摇了摇头解释:“顶级世族讲究的是多方下注遍地开花。您身边的这些人已经有了您的印记,为了保证自己这一支能够将家族发扬光大,他们是不会轻易涉险进行逾越之举的。” “你可以啊!”王弋笑了,丝毫不吝惜赞美之词:“刘德然和荀公达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你居然有办法,还有什么想法继续说说。” “夫君您错了。”刘俚非但没有欣喜,反而略带阴沉的说道:“那两位都是学识通达的大才,我一个妇人怎么可能会比他们有见识?这种事怎么可能会不懂?但是他们不能说。他们两家作为直接受益的人,如果提出这个计策,必然会被您猜忌。还是那句话,顾虑越多,越能保证忠诚。您是人主,他们是人臣……” 你是人主,他们是人臣…… 这句话让王弋陷入了深思,原来他早就没有朋友了。 多么幼稚,何等可笑! 荀氏叔侄不止一次提醒过他,而他则天真的以为自己至少跟荀彧和荀攸还是朋友。原来早就只剩下君臣了。那张合呢?张飞呢?郭嘉呢?他身边还剩下谁?兄长吗?还是那个整日恨他不死的父亲? “布店!我们……去逛逛吧!” 或许是受到了刘俚的鼓舞,吴苋也壮起胆子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吴苋是个敏感的人,她敏锐的察觉到了现在气氛不对,王弋身上忽然流淌出一些悲伤的情绪。可惜她是一个最标准的世家千金小姐,没有甄姜的经历和刘俚的见识,只能想办法缓和一下王弋的难过。 这个提议并不怎么好,可以说非常唐突。然而甄姜叫住张白骑,却不由分说一把拉住王弋跳下了马车。在她看来王弋毫无疑问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最容易钻牛角尖,她可不想让王弋陷入死胡同。 吴苋和刘俚见状互相对视了一眼,也跟着走下了马车。 结果尴尬的一幕出现了,没有任何意外,他们来到了自己家的店铺里…… 掌柜的人都傻了,自己是造了什么孽?幕后大东主和主母一起来?他是犯了天条吗? “主……主公,您……有何……吩咐?”掌柜一手撑着大腿,一边行了一个不标准的礼。 见到掌柜这番模样,王弋也没有为难他:“我们随便看看,你先下去吧。” “挑,随便挑。”一旁的甄姜豪爽无比,对着自己的小姐妹大手一挥说道:“自家买卖,不用客气。咦?等等你站住!” 甄姜见掌柜要走,制止住问道:“怎么没有蜀锦?缺货吗?应该还有库存吧,拿过来我看看。” “没……没了。启禀主母,如今蜀中混乱,蜀锦……已经缺货很久了……” “一匹都没了?” “没了。” “看来得派人去一趟了……”甄姜有些头疼,她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婚事上,很不想管这些琐事。 两人的谈话引起了王弋的注意,蜀锦可是好东西啊,是堪比铜钱的硬通货,他早就打起主意了。黄权此次出行蜀中,蜀锦就是志在必得的东西之一,甚至比孙坚的情报还要重要。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想太多没用,王弋晃了晃脑袋,现在他的破事一大堆,没工夫担心其他人。难得今天全家一同出来,正好借这个机会改善一下和吴苋、刘俚之间的关系吧…… 第168章 染血的洛阳(四十三) 一日之计在于晨。 卯时,太阳向人们展现了自己的面容。 有了阳光的加持,人们纷纷忙碌了起来。店铺开张、工人上工、孩子求学。 蔡琰看着眼前这几个清澈的眼神中透着愚蠢的小东西无比烦躁,都是些庸才,一点学音律的天赋都没有。他们老子曹操的水平也不差啊,怎么生出来这么几个货色? 而且她又不是看孩子的老妈子,怎么都是些三四五六岁的小不点儿?没有大的了吗? 当然,蔡琰也不想好好教,她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在曹操这些儿子的心里埋下一些野心的种子,等以后恶心恶心曹操也是一件相当愉快的事情。 不过今天蔡琰是真的没心情,昨天她和曹仁、吕正准备去士孙家搞事,结果还没出门就被拦下了。别看曹操态度强硬,要兵给兵、要将给将,但真办起事来还是要以他原本的计划为主。 拦下蔡琰的人是荀谌,给出的理由很简单却让蔡琰背后一凉。士孙瑞的一个孙子一直在外游学今天才能抵达洛阳,所以蔡琰不能动士孙家。 和蔡琰接触比较多的荀家人是荀彧,这就导致了蔡琰先入为主,觉得荀家人为人相对温和守礼。结果这个荀谌可算是给她上了一课,做事当真不留余地,出手就是斩尽杀绝! 既然不让她去,那她索性就摆烂了。也不去查案,以养伤的名义在大将军府里挺了一天的尸。 她现在很烦,曹操对她看管的很严,导致一直没有和外界接触的机会。她挺尸也不仅仅是曹操对她的约束,而是听到了一条流言。 准确的说并不是以一条流言,而是偶然间听说洛阳最近流行起了将曹操和王弋治下百姓的生活做比较。 一开始蔡琰还觉得可笑,这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但凡有一点儿见识的人都不会觉得如今的洛阳是个好地方,几经战乱不说,曹操本人对民众也小气的很,绝大多数物资都用于服务军队。所以认为洛阳好的人不会有很多。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这场全民讨论的影响范围非常广,甚至就连大将军府的侍女无聊的时候也会争辩两句。 在这个信息不发达的年代,大字不识的侍女都开始谈论国家大事是何等可怕的一件事?曹孟德未来还有活路? 蔡琰敏锐的在其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有人在控制舆论!会不会是李儒出手了? 为了搞清楚状况,蔡琰很想出去问一问。但那个吕正非常讨厌,就守着门口也不说话,她去哪里就跟到哪里。 现在她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教音律,一边思考着对策。 “蔡师,我……” “莫叫我蔡师。”蔡琰瞥了一眼眼前这个小屁孩儿,冷声说道:“我不是来教导你们的,你们也无需拜我为师。能学多少看你们的造化和悟性,音律讲究的是共鸣,听不懂你一辈子都听不懂,别问。” 少年却不肯罢休:“蔡师,我不喜音律,自认也没有这方面的才能。我听说您来自冀州,我一事想要询问。那冀州王弋……” “放肆!你是什么人?你父亲和我主交好,尚不敢如此称呼!” “呃……好吧。冀州王使君!据我所知王使君并非家中长子,冀州为何要以他为主?王氏为何不让其兄长出来主事?”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曹丕,母亲乃是……” “行了,我不想知道。”蔡琰瞥了曹丕一眼,差点笑出声来。 原本她还想着怎么将野心灌输给他们,结果还没等她行动就有人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了。这曹丕确实有点意思,六七岁的年纪便已经想着给自己谋求后路了吗? 不过还是过于稚嫩了些,野心都写在脸上了,就差满世界大喊想要成为继承人了。这也导致了蔡琰心中有些犹豫,这么蠢的一个野心家,真的有机会活到成年吗?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还是算了吧。”蔡琰的语气中略带嘲讽:“以你的才能,也只能成为一个你兄长的弟弟。” 曹丕对这个回答相当不满,不忿道:“蔡师没见过我的才学,怎知我不如兄长?” “以前没见过,现在见到了。差距我都不忍直视。” “蔡琰!你竟然……”曹丕当场就怒了。 可惜他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出来,房门被突然打开,荀谌急忙说道:“公子莫要再说了,到此为止吧。蔡小姐,该出发去士孙家了。” “不愧是荀氏子弟吗?”蔡琰起身斜了一眼荀谌,一边往外走一边讽刺:“可真是守礼,连门的不敲。” 荀谌也没惯着她,同样揶揄:“伯喈先生英明一世,自己的女儿却是待罪之身。蔡小姐,你可曾听说见犯人还要敲门的吗?” “哼,牙尖嘴利。” “比起你来还差些……” 不得不说蔡琰的运气不错,没说什么过分的东西。荀谌来到门外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就是想要听听蔡琰会教些什么,试探出她忽然答应教受音律的目的。 蔡琰黑着一张脸往外走,好巧不巧,正好遇到曹操出来遛弯儿。 于是她便将不满发泄到了曹操身上:“师兄,有时间还是管管你的那些孩子吧,别都到了最后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说罢,蔡琰也不理一脸懵逼的曹操,径自朝马厩走去。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就在今年,曹操会迎来一个儿子,而这个儿子的才学将傲世整个天下! 也不知荀谌和曹氏父子说了些什么,蔡琰在马车上等了很久才出发。这次她纯粹抱着看戏的目的去的,她本人和士孙瑞并没有愁怨,想要整士孙瑞也是出于搅合曹操的目的。不过看起来荀谌这次的手笔不小,想来会是一出好戏。 士孙府今天很热闹,孙子游学归来,宴会是一定要举办的。这个宴会的目的也不是接风洗尘,而是上层家族之间的交际宴会。士孙瑞今天亲自为自己孙子站台,为他日后铺路。至于那小子学问如何没人在意。 侍从们忙里忙外好不热闹,迎来送往之间又热忽然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不知什么时候,这条街上来往的行人越来越少,这不应该啊…… 确实不应该,黄琬上次的大清洗也算是净化了洛阳的世族阶层,将绝大多数阿猫阿狗的家族都扔进了洛阳狱,所剩下的基本上都是精英。 这些精英家族出行排场都很大,动辄数十名仆从跟随。现在邀请的宾客一半都还没来,人不可能越来越少。 一切当然是荀谌所为。拦人、封街、围府,这是一次非常难得的机会,士孙家重要人物几乎全在,荀谌是不会浪费的。 暴躁的士卒手执利刃闯进府邸,根本不何人讲道理。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急匆匆走来,叫嚣道:“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聒噪。”带队的校尉根本不管对方是谁,抬腿一脚踹倒,吩咐人绑了。 他们这种人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抄家,抄家其实并没有多少油水,能捞多少完全要看主事的官员够不够贪。如果对方贪墨了许多,那么他们就能分上不少。 不过钱财都是其次的,他们享受的是精神上的愉悦。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都不愿意多看他们一眼,如今这帮人却像待宰的羔羊一般在自己刀下瑟瑟发抖。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你们完了,你们完了!我家老爷乃是……”管家被按住后依旧喊叫不止。 这时士孙瑞走出来,沉声问道:“这里谁主事?不知老夫犯了何事?如此兴师动众?老夫怎么说也是三公,闯进我的府内总要有公文吧?” 人群后,荀谌展示出了该有的气度,向蔡琰轻声询问:“蔡氏小姐,昨日拦了你一道,今日便先紧着你的事先来吧?” “哼,免了。”蔡琰的声音冰冷,话语中带着刺:“我为曹大将军办事,结果却多方掣肘。既然你的事那么重要,我也不着急。” “话不能这么说……” “别废话了,我跟你不熟。堂堂世家贵公子就这么点儿胆量?”蔡琰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她知道荀谌怂了。 在面对士孙瑞的时候没人能做到不怂,即便荀谌也不例外。毕竟士孙瑞不仅官职够高,而且还是和荀爽一个辈分的。 不过蔡琰既然将话说开了,荀谌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他拱了拱手笑道:“既然如此,那恭敬不如从命了。让开!让我和蔡氏小姐过去。” 此话一出蔡琰差点吐了,实在是太恶心了,本来没她什么事,现在却被荀谌硬生生拉到了一起。 士卒左右分开,荀谌一马当先来到士孙瑞面前,行了一礼说道:“士孙叔父……” “免了,我可当不起。” “士孙太尉……” “无需称呼我官职,我说了我当不起。区区三公而已,哪有大将军的权势重?说吧,你带兵强闯我府邸为了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晚辈无礼了。” 荀谌也火了,冷声说道:“太尉应该知道黄司徒为什么被气病了吧?我这里有王子服的口供,同样也有胡人的口供。太尉是狡辩一番呢?还是跟我直接回去?” “狡辩?回去?”士孙瑞满眼嘲讽,嗤笑道:“老朽不知所犯何事如何狡辩?怎么回去?”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没关系。不知太尉可认识一个叫士孙铭的人?”荀谌的脸上充满了玩味。 士孙瑞闻言脸色一变,愤怒的咆哮:“行远是被你们杀害的?你们居然敢暗杀朝廷官员?谁给你们的权力?” “太尉莫要激动,士孙铭乃是反贼,抓捕反贼时遇到反抗,当然要格杀勿论。”荀谌招了招手笑道:“况且我还有人证,吕常侍!” “太尉别来无恙?说起来自从我来到洛阳后,我们似乎还没说过话吧?”吕强走上前行了一礼,缓缓说道:“也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当初给你倒茶的小内侍。” “吕正,吕汉盛之义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第七子。只是为何?为何啊!”士孙瑞见到吕正似乎非常激动,甚至眼眶都泛着红晕。 “为何?呵……我也想问问你呢。”吕正脸色沉下来,阴狠的问道:“我父亲素来敬重你们,可他被逼死的时候你们为何不救?现在却在问我为何杀你?” “糊涂!糊涂啊!唉……”士孙瑞拍着大腿老泪纵横,十分哀伤的说:“我们不是不想救,是不能救。当初我们刚刚重新得到先帝信任,救了吕汉盛我们会瞬间失去信任!况且你觉得汉盛是被逼死的?不!他是为了保护这来之不易的成果,为了保护大汉复兴的希望!我们都不想看到汉盛死,但他若不死,权柄终究还是要掌握在张让那种宦官手里!” “我不在乎!我只知道我父亲死了,而他拼死保护的人却无视了他的危局!”吕正双眼布满血丝,大声咆哮:“休要巧言令色!怎么?难道说被我抓住把柄你害怕了?晚了!当初你们无视了父亲的生死,现在也不会有人在意你们的死活。” “唉……”士孙瑞哀叹一声,见根本劝不动吕正便说道:“既然你这么想……也罢,一命抵一名,老夫这条命赔给吕汉盛如何!只是吕正你要记住,曹孟德或许能成事,但他太过于注重武力了,太过于注重结局,根本不在乎过程。这样是不行的,早晚有一天他会为自己不择手段付出代价。” “得了吧,我不要你抵命,你死了我父亲也活不过来,还是说说正事吧。”吕正不屑的撇了撇嘴,继而说起了士孙铭的事:“士孙铭一家是我亲自动手解决的,你也不用这么看我,他勾结西域都护府想要让胡人进入中原证据确凿。不过区区一个大行令没有这个本事,太尉,和我们回去说说你在这件事里充当了什么角色吧?哦!对了。当初王子服袭击天使这件事你应该是知道的,要不是我身手好可能就死了。所以谁是主谋呢?” “胡言乱语,栽赃陷害!”士孙瑞被气的火冒三丈,这些事跟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即便有也不可能任。 蔡琰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这里面的恩怨情仇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然而她身后的一个禁军忽然将一个东西塞到了她的手里。忽如其来的动作吓了蔡琰一条,凭手感应该是团布条。 蔡琰心中一动,知道这是李儒在联系她…… 第169章 染血的洛阳(四十四) “你认不认不重要,我们有证据就行了。” 大家都很爱惜羽毛,吕正就没接士孙瑞的茬,最后还是荀谌回了这么一句。 虽然蔡琰的小动作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但她本人却引起了士孙瑞的注意。 士孙瑞眼神不善了看了她一眼问道:“荀谌是为了曹操,吕正是为了吕强,你呢?别和我说你与我也有仇?我和蔡伯喈可是好友!” “士孙叔父,我和您一点儿仇怨也没有,这笔账你要记到大将军头上。”蔡琰莞尔一笑,凑上前低声说道:“前日夜间洛阳粮仓有变,曹仁发现粮仓亏空了一半,待他回禀给曹孟德后回去发现所有的亏空又补回来了。” “什么!”士孙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低喝道:“哪个贼人如此胆大包天?待我……算了,此事与我何干?” “您是太尉。” “那又如何?” “哈哈!这么大的案子,不可能只是些小鱼小虾闹事,如果不抬出一个有分量的,恐怕难以服众啊。百姓也不会相信的。” “岂有此理!”此话一出士孙瑞暴怒:“你们有真凭实据吗?你们都是名门之后!何至于此?” 其他的所有事他都可以背负,唯独这件事不行。其他的事了不起算是他士孙瑞德行有亏,可这件事整个士孙家都要背负骂名! 然而蔡琰却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淡淡的说道:“证据重要吗?如果您非要一个证据的话,那我只有一句证词。您挡了他曹大将军的路,而他正常情况下又不能拿你怎么样。仅此而已。” 蔡琰的话犹如五雷灌顶轰击在士孙瑞的脑海里。 这一刻士孙瑞真的很绝望,他以为世人理解他们这些士人,以为国家需要他们这些士人,以为曹操离不开他们这些士人。 然而事实却是在这个混乱的年代,人们相较于信仰文化,他们更信奉手中的刀子。而且越是志向远大、聪明绝伦的人越如此。 眼前这个局面就是证据,文人不能治国,取而代之的是武力掌控权柄。 那曹操和荀谌之流他们就错了吗? 并没有,士孙瑞很清楚错的不是曹操,错的恰恰是他们这些士人。士人们天真的以为凭借权谋能够平定天下、复兴大汉。 大错特错! 时代变了,现在早已不是权谋能左右政局的时候了。可惜他们发现的太晚了,幡然醒悟之时钢刀已经架在了脖颈上,执刀者还是他们选定的盟友…… “秦失其鹿……原来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吗?”士孙瑞双目无神喃喃自语,他接受不了这种陡然间的转变,尽管这种转变已经进行了许多年。 因为在本质上,士孙瑞接受不了大汉已经亡了的事实。 蔡琰见状摇了摇头,这个老人一瞬间脸上布满了褶皱,心气儿已经没了,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荀谌在一旁揶揄:“蔡氏小姐果然好手段,杀人还要诛心。厉害,厉害。” “哼,荀友若,我可没杀人,要杀人的是你。”蔡琰相当不满的瞥了荀谌一眼,边走边说:“本姑娘就不看你们这些破事儿了,你们自己玩儿吧。” 荀谌却不想放过她,双眼一眯说道:“是啊,还是个姑娘呢……” 噌! 蔡琰二话不说,抽出身边禁军的腰刀就朝荀谌砍。这是她的禁忌,她那庄悲惨的婚事除了她自己没人能在她面前提及! 然而刀在半空却被吕正拦了下来,吕正低声说道:“蔡氏小姐,你莫要耽误了大将军的正事,切勿节外生枝。” 吕正手上的力气很大,蔡琰又不会武功,一点儿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尽管蔡琰身上散发的杀气犹如实质,但荀谌根本不在乎,淡淡一笑对吕正挥了挥手,看着吕正将蔡琰拎了出去。有的时候他甚至在想老天都是眷顾他的,一条没有选择权力的路,却给了他主宰自己命运的机会。 “拿下!一个不许走漏任何一个。” 荀谌发布了自己的命令,如狼似虎的士卒根本不管男女老幼,没有一点儿怜悯之心将士孙府里所有的人都抓了个一干二净。 “军师,这个……死了。”校尉忽然来到荀谌身边,低声汇报了一个状况。 荀谌没听明白,疑惑的问:“什么?谁死了?” “管家死了,服毒自尽……” “哦?”荀谌眼神一动,喃喃道:“这就很有意思了……仔细一点,将所有能带走的都带走,注意查探暗格……” 蔡琰被吕正丢到了马车上,现在她身边气压低到了极限吕正也不想找那个倒霉,便客串了一次车夫,坐在车驾上。 谁知吕正刚坐下,蔡琰忽然问道:“曹子孝呢?我找他有事。” 曹仁的声音立刻从车外响起:“蔡小姐寻某有何事?” “既然动手了就必须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行动,现在兵分三路。我告诉你三个名字,具体运作你自己定吧。卫臻、卫宏以及丁斐,去抓吧。”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曹仁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骂骂咧咧道:“你他妈是不是疯了?卫家乃是资助主公起事之人,丁斐更是主公同乡!他们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 蔡琰撇撇嘴说:“他们是什么人又能怎样?关键是他们的官职刚刚好能够完成这件事。” “你有证据吗?” “爱信不信。” “我现在就和主公回报。姓蔡的,你要是敢骗我,我就将你丢到军营里去!”曹仁恶狠狠的说完转身就走。 不怪曹仁这么激动,关键是这里面有两个人实在太难搞了,首当其冲的就是丁斐。 丁斐这个人很有能力,但缺点也很明显,就是贪。可据他所知丁斐其实贪的也不多,基本上就是小偷小摸,将官牛和自家牛交换或是交换些官府中新的农具而已。曹操也知道这个老乡的毛病,但只是小毛病,曹操也不想理会。 另一个则是卫兹。是的,不是卫臻也不是卫宏,而是卫臻的父亲卫兹。想要动卫家就绕不开卫兹,而卫兹正是相中了曹操,极力促成卫家投资曹操的那个人。关键是卫兹深得曹操信任,在曹操前期创业的时候遇到危险多次舍命相救,是过命的交情。而且卫兹是有兵权的,此时正在前线和夏侯惇一起征讨弘农。 曹仁一溜烟儿的跑了,这两个人触及到了曹操统治阶层的根本,命运不是他能决定的。 “蔡氏小姐,只有他们吗?”一旁的吕正忽然插嘴询问。 “他们还不够吗?想要谁你自己写就好了。”蔡琰说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你也是奇怪,在幽州好好的人不当,非要来洛阳当狗。怎么?曹孟德喂的骨头比较香?” 吕正没有接这茬,反而凝声询问:“只有这三个人的话……未免有点雷声大雨点小吧?蔡氏小姐,你知道些什么还是都说出来比较好,大家都有要事在身,没必要拖拖拉拉。” 蔡琰眼神一动,玩味的说道:“再说一个也不是不行,只是你敢动吗?” “但说无妨。” “陶谦。” “陶谦有什么……” “算了,你什么都不知道。”蔡琰打断了吕正的话,缓缓说道:“陶谦若是在洛阳出事,袁家那两个一定会联合起来讨伐你们。这里面门道多的很,看在往日的情面,你小子还是安心当条狗吧。” 吕正安静了下来,蔡琰很不好对付,在没有荀谌的情况下,他和曹仁很难把握住主动权。刚刚他就在想着争取一下,结果失败了。 士孙府里面鸡飞狗跳好不热闹,不过蔡琰却没心情听那些。别看她话说的很轻松,其实神色相当凝重。那条布条确实是李儒用来联系她的,只是上面的任务非常困难,李儒希望蔡琰想个办法将守卫洛阳狱的禁军调走。 原本蔡琰是不想这么快将卫家和丁斐抛出来的,但为了不让自己的鲁莽坏了李儒的事,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私仇,给卫家一个痛快。 曹仁的动作很快,不到两刻便跑了一个来回。只是回来的时候脸色非常难看,将一个东西扔到蔡琰怀里沉声说道:“你想抓谁就抓谁,但是要有证据!” 蔡琰低头一看,没想到曹仁扔过来的居然是禁军的虎符。看来曹操是真的气急了,这种东西都愿意交给她一个外人,也不怕她招呼禁军造反? 曹仁当然不怕,他接到配合蔡琰的同时还接到了另一个命令,但凡蔡琰有不对的地方格杀勿论! “去粮仓看看……”蔡琰没有直奔卫家,而是吩咐吕正带她去事发地,她需要找到证据。 曹仁去和荀谌说了一声,带走了在场的一半禁军,缓缓朝城外走去。 其实这里并不只有曹仁和他的禁军,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伙人。许褚带着他的手下已经跟了他们一路了,为的是找机会将王弋在洛阳的势力一网打尽。 可惜许褚犯了两个错误,他不应该挑选麾下精锐来办这件事,更不应该让自己的手下换便装跟随,他们不仅没有进入这条满是高官居住的借道,反而被一群杀手拦住了,领头的正是马怀。 “一个不留,全部杀死。”马怀在一条巷子门口堵住了许褚一行人。 随着他的命令,周围墙后翻出了十几个蒙面杀手,恶狗扑食般向许褚杀去。 许褚身后的士卒见状,纷纷抽出兵器上前抵挡,双方人马混战在了一起。 许褚手下人多,足足有三四十个。马怀的部下却手黑,出手迅猛凌厉,招式颇为精妙。 很快,许褚的手下便落入了下风。由于没有盾牌以及彼此不熟悉的问题,这些军中士卒在这群杀手面前相当被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个个失去生命。 不过许褚却没有动,他一直在盯着马怀。他有种预感,这家伙可能不好处理。 许褚的预感是对的,马怀还是低估了这些大头兵的实力。只是片刻工夫,虽然开始的时候对方减员很快,但现在已经减缓了下来,开始凭借战场上厮杀活下来后的那种本能和身边的人配合。 不能在等了…… 马怀心一横,摸出匕首便冲了上去。他的实力要比在场的人高出一大截,很多人只是觉得眼前一花,身上要害位置便被人刺穿或是割断,感受着自己的生机飞速流逝。 见到这一幕,许褚反而松了口气。这个领头的是个刺客,而不是他担心的战将。 “退下。” 许褚一声令下,示意手下的士卒退到他身后去。对方挑的这个地方很刁钻,空间不大不说,周围还是一圈官员的府邸。 许褚等人不敢在这个地方大喊大叫,这里住的大多都是黄琬之前抓的那些人,一个不好很容易被有心人挑起民变,要变成了那样洛阳可就热闹了。 所以见到手下束手束脚,许褚准备亲自动手了。 杀手们见状也不客气,纷纷冲向了许褚。 然而只见刀光一闪,冲在最前面的五个人居然被许褚直接一刀两断,化作一地尸块。 “你们撤!” 马怀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可真是要了命了,双方领头的对小兵都有碾压般的优势,那就只有看看他们两人谁能活下来然后团灭对方了。 马怀腿快,身体几乎贴着地面欺身上前,左手匕首向上反撩,右手直刺许褚胸膛。 许褚被这动作吓了一跳,眼前这人几乎是他习武以来见过速度最快的家伙了,差一点眼睛就没跟上。不过他倒是不慌,上身轻微后仰躲过上撩的一击,并且无视了对方的刺击。 马怀见到许褚如此动作就知道不好,果然只听得咔嚓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让人想要呕吐。 这家伙穿了铠甲! 这马怀当也真有些本事,只见他去势不变反而加大了左手的力道,借着惯性身体后仰,一脚踢向了许褚裆部。 许褚仿佛看得见一般,抬腿挡住而来这一脚。 马怀见一击不成,扭动腰身抡起另一只脚踹在了许褚肚子上,自己借着反弹的力道凌空飞扑,直接翻滚出了许褚的攻击范围。 “哼,你倒是怕死!”马怀不屑的撇撇嘴,挽了个刀花开始再次寻找机会。 谁知许褚一把扯下了铠甲外面的衣服,开始一件件脱下铠甲。并且一边卸甲一边说道:“你很不错,抢攻我居然能活下来,身手真是了得。不如你来投吾主吧,某亲自为你举荐如何?大丈夫就要堂堂正正,何必行这些鸡鸣狗盗之事?” “看你是个莽汉,居然知道鸡鸣狗盗?那你应该知道,鸡鸣狗盗可不丢人,要不然孟尝君恐怕就死了……不过我确实能活下来,你就未必了。” “唉……” 许褚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你们这些游侠真是奇怪,都是武者,为什么你们就觉得自己是高人一等的呢?古时游侠确实盛极一时,现在嘛……乃是战将的天下。武艺精妙又如何?我们这些战将可都是在生死之间磨练技艺的。” “休要废话!分生死吧……” 第170章 染血的洛阳(四十五) 双眼、咽喉、心口、后腰、下阴、手腕脚踝…… 马怀的攻击凌厉而又狠辣,招招瞄准许褚的要害。 许褚在这样的攻击面前显得有些笨重,身体上出现了一道道伤口,鲜血染红了衣衫。 然而随着许褚身上的伤口增加,马怀的心却越来越沉。眼前这个壮汉并非不灵活,只是身体灵敏程度不如他而已。自己的每一次攻击都命中了,却全都偏离了要害。 这可真是要了命了…… 马怀一个闪身,再次拉开了距离。他现在需要快速权衡利弊,自己到底是要跑还是要继续死磕。 瞄了一眼周围近乎支离破碎的墙壁,上面许褚留下的刀痕有的都能看到院子里的场景。这样的攻击别说砍在自己身上了,就算是接他都不一定能接得住。 而且最要命的一点是这壮汉长得傻大憨粗的,受了这么多伤却一点儿爆发的意思都没有,依旧尝试着掌握主动权,可见他是个心思极为细腻的家伙。 “怎么?不想为你们游侠正名吗?”许褚似乎看穿了马怀的退意,居然率先嘲讽:“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剑士,在你的世界里你应该很有名吧?不过被我这么一个无名之辈打得抱头鼠窜,想必日后也没有脸面去面对其他人了吧。” “哈哈哈……”马怀闻言哈哈大笑,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诚恳的说道:“你这人很有意思,你不该在曹孟德这里,不如投吾主如何?只要你愿意,我的脑袋就是你自荐的书信!” “你倒是大方。死士啊……何苦呢?”许褚无奈的摇了摇头,长刀一摆率先攻了过去。 许褚并不想让马怀走掉,他凭借自己的武学见识认为马怀的实力甚至要强过吕正,真的是他见过最厉害的剑士了。这种人太危险,收不了就必须杀。 许褚犹如一头蛮牛,大踏步冲来单手挥刀横斩。 “好脏的招式!”马怀大骂一声不退反进,迎着许褚的冲锋,匕首刺向许褚双目。 不怪马怀骂人,许褚就是在欺负人。他大刀的刀锋并没有斩向马怀,而是斩向了马怀的身后,完全封死了马怀的退路。 可即便是这样马怀也不敢大意,因为刀柄抽过来他同样扛不住。没办法,他只能选择以命换命,希望许褚顾忌这个玩儿命的招式。 然而事实却超乎了马怀的想象,许褚大喝一声:“来的好!” 只见他伸出左手,就要抓住马怀的脖子。 对此马怀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虽然许褚是空手,但许褚高啊!那手臂绝对会在他匕首到达之前掐住自己脖子,并且瞬间扭断。 好在马怀的腰力了得,硬生生在被抓住前一瞬间后仰躲过这一下,左手匕首也换成了正握,刺向许褚腋下。 许褚在手没有碰到马怀的同时便已经做出了应对,侧身闪过这一击右手发力一兜。长刀折回,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奔向了马怀的后脑。 太克制了…… 马怀被收拾的一点儿招儿都没有,只能在许褚肚皮上留下一道红线后连滚带爬的躲开脑后恶风。 落地之后不待站稳,找到一个发力点马怀双腿用力一蹬,再次扑向了许褚。既然正面不行那就侧面,上三路不好打就下三路。反正许褚用是长兵器不好施展,总会有机会的。 想法是好的,可惜机会已经被马怀自己用完了。 巷子口的一声惨叫让马怀顿住了身形,转头看去发现居然是自己命令撤退的那帮手下,现在他们被人逼了回来。 也不能算是那帮了,十几个人现在只有两个是活着的。马怀脸色大变,他没想到居然会这样,他对手下逃跑可是很有自信的,毕竟许褚这些人都被他拖在了这里。 很快马怀就见到了罪魁祸首,一个长相身材和许褚都很相似的壮汉出现在了巷子口,一刀一个将唯二活下来的人枭首。 这回马怀不想跑也得跑了,他一个都搞不定,很明显这两人是亲属啊,那武艺肯定都差不多。 “仲康让开,我带了弓弩手。” “兄长……给我一个机会吧,难得……”许褚有些为难,他很想和马怀一较高下,他觉得马怀不应该落得万箭穿心的下场。 许褚的兄长自然是许定,很显然许定的行事风格和许褚不同,和王弋却有些类似,都讲究战场乃是修罗场,以最快的速度杀敌才是第一要素。 “滚开!” 许定对于自己的弟弟显然没什么好脾气,呵斥道:“坏了主公的大事,我亲自斩了你!” “这里似乎还有个活人吧?”马怀在一旁失笑:“你们就不问问我的想法?” 许定不屑的冷哼一声说:“乱臣贼子,死有余辜。” “兄长,给我半柱香,只要半柱香!”许褚死死盯着许定,希望对方能够应允。 许定挥了挥手,周围围墙上忽然冒出了打量的弓箭手。他看了看自己的弟弟沉声说道:“你没有半柱香,最多一个香头。” 马怀根本没想到对方已经布置好了围猎的套子,神色异常凝重。跑是肯定跑不了了,没人能在如此密集的箭雨中活下来,只能看看能不能换一个了。 然而他的希望转瞬即逝,许褚点了点头,转头对他说道:“我没想到王中和居然舍得派你这样的高手当杀手,以你的本事本想让你体面些,可惜了……” 话音未落,马怀眼中闪烁出了惊恐的神色!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愚蠢至极的错误,眼前这个壮汉确实没什么名气,可自己凭什么认为对方的实力和自己是伯仲之间? 一股压迫感极强的刚猛气势从许褚身上散发开来。 马怀可以肯定这家伙又壮了三分,而且自己之前制造的伤口居然被肉体按压闭合,生生止住了流血! 真是蠢的无与伦比、无可救药,原来这家伙打他的时候甚至都没行气…… “能不能将你的剑借我用用?”马怀随手丢掉匕首,指了指许褚腰间。 许褚倒是大方,抽出长剑丢给马怀。只是在马怀接住长剑的一瞬间,许褚脚下发力如流星般撞了过来。 太快了…… 眨眼间庞大的身躯便遮蔽了马怀的视线。 马怀反手握剑没有一丝犹豫直接栽倒在地,顺着许褚的胯下就钻了过去。 这一招可不简单,马怀钻过裤裆时剑尖一直都是向上的,就是为了阴许褚一手。 然而许褚反应极快,以左脚为圆心转了一圈,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这一击。紧接着他瞄准马怀,一脚踩了过去。 此时的马怀已经没有速度优势了,行气的许褚并不比他慢。没奈何他只能继续翻滚闪避,可他身下的石板就遭了殃,全被许褚踩得四分五裂。 完了…… 这是马怀此时心中唯一的想法,许褚根本不给他机会,招招紧逼让他起不了身。而且脚上的动作极快,马怀若是稍有停顿必将被许褚直接踩爆。 虽然现在还没有被踩爆,但马怀知道这样下去自己成为肉饼只是时间问题。 心一横,马怀打算赌一把。他开始控制速度,让自己以一个恒定的速度翻滚。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举动,恒定就意味着没有改变,许褚可以很容易判断出马怀的行动路线。然而马怀已经没有办法了,他自信在许褚寻找到他的规律前,他先找到许褚的规律。 以命换伤,这就是马怀的打算,他准备拼着被许褚踩上一脚也要割断对方的脚踝,彻底废掉这个战将。 坏运气没有再次光临马怀,这一次他赌对了。 在许褚抬脚的一瞬间,马怀长剑探出,伸向了对方的脚踝,这一击的速度绝对比许褚的脚落下来要快。 然而这次他也没有得到好运的眷顾,许褚要比他想象中强大得多…… 嚓,叮! 长刀插入石板,间不容发间挡住了马怀的长剑,许褚的大脚也终于印在了马怀的肋骨上。 咔嚓! 清脆的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为之一寒。 马怀先是感觉下身完全没了知觉,然后就是呼吸不畅。 完蛋!脊椎被踩断了,肋骨插进了肺。 马怀知道自己到此为止了…… “你们还有多少人?在什么地方?谁是首领?”许褚见马怀呼吸急促赶紧追问:“你们来洛阳的目的是什么?说出来,我给你一个痛快!” 然而马怀根本就没听许褚在说什么,将死之际他忽然想到了一句话,那是他师傅曾经说过的。 “北方出猛将,南人多豪侠。双方一脉相承却彼此克制,对敌时切记不可轻视对方……” 由于那个老瞎子吃饭都能塞到鼻子里,还整天喜欢胡咧咧,马怀和师兄弟们根本就没将他的话当回事,没想到最终却死在了轻敌上面。 没错,马怀确实不是北方人,他的家在荆州,是个彻彻底底的江南人。这次来北方是因为师傅的一个老友想要让他帮忙杀几个人,老瞎子便将马怀等几个弟子派了过来。 这一路并不好走,像他们这种几个人的队伍能活着走到北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一路上豺狼虎豹、贼寇兵痞轮番来袭,将他们折腾的不轻。 然而这些都还好,最困难的当属饥饿。 他们确实带了一些银钱,可这世道是有钱买不到粮的那种。为了避免被强行抓去当兵的危险他们只敢走小路。除了偶尔的一些野兽,他们唯一的食物来源就只剩下身边这几个人了。 也不知是谁先打开的禁忌,师兄弟间开始抽签决定食用对象。抽中的两个人相互厮杀,赢了的能够活下来并且避免下一次抽签,输了的早已被杀死,正好作为食物,也不用担心良心上的谴责。 然而当马怀吃掉自己最后一个师兄来到冀州后发现想要干掉目标比登天还难! 荀彧、荀攸、田丰、刘晔…… 洋洋洒洒十几个名字全是王弋麾下重臣,层层保护密不透风。 几经探查后他绝望了,想要一死了之。 结果命运却和他开了一个一点儿也不好笑的玩笑,想活的时候痛不欲生,想死的时候却入地无门。他被人捡回去了,还给了他一份差事。 说来好笑,捡到他的人并不是王芷,而是典韦。 憨憨劝人活下去的方式很简单,就一句话:再敢寻死就打死你! 然后他就被典韦交给了王芷,成为了一名护院武师。最终又被王芷举荐给了王弋,进行系统的培训后,在文书院任职,直到这次被派来洛阳…… 回顾自己的一生,不能说是波澜壮阔吧,却也是精彩纷呈。什么心态都经历过,什么恶事也都做绝了。 最终找到了自己的理想,哪怕苟且在黑暗中,为天下百姓披荆斩棘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能死在这种事上,等见到师兄的时候也好叫他们知道,自己再次从恶鬼变成了人。哪怕身负罪孽,至少是个人,没有辜负了他们肉体上的奉献…… 眼皮越来越重,马怀知道自己马上就要不行了。现在他唯二的遗憾就是没有将蔡琰救出来,没能得知李儒的具体计划。 至于为什么不想看看天下一统、百姓安康?别逗了,他不配。 “说,说!不许死,不许死!”许褚一把将马怀拉起来,他现在有些后悔下手这么重了。兄长也是,为什么要把那些人都杀了? “典韦……” “什么?你说什么?” “典韦……记住这个名字。既然你……让我……死的体面,我便……给……你……找个对手……吧?典韦……冀州……” 马怀呼出了最后一口气,脑袋缓缓垂下。临死前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原本的名字是什么来着?好像也姓马?算了,本就是赎罪的鬼,哪需要那么多尊严…… 许定走过来有些疑惑的问:“仲康,这个人很重要么?” “唉……线索之一罢了。”许褚看了自己兄长一眼,有些不满的嘟囔:“让你给我半柱香你急什么?他也算是个高手,肯定有本事没用出来!踩死算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咦?仲康你怎么浑身都是伤?” 一道声音响起,两个文士打扮的人从巷子口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曹操,跟在他身后的则是陈宫。 曹操见到满身伤痕的许褚非常惊讶,细问之后也是颇为懊恼。早知道这里有这么一个人才自己就应该快走几步,说不定就能将对方收入囊中! 无视了老曹的收集癖,许褚行了一礼问道:“主公为何在此?今日洛阳恐怕有些骚乱,主公应该在府中坐镇才是。” “这不是听说友若对士孙家动手了吗?我来看看,毕竟也是老相识了。”曹操说完,神色也变得颇为惋惜。 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当然不是! 士孙家的反击不可谓不快,曹操是来躲清净的。就在荀谌拿下士孙瑞的同时,一大批士子围堵了大将军府的正门,誓要给太尉讨个说法。 曹操根本不想和那些人墨迹,干脆从后门溜出来闲逛,恰巧遇到了马怀手下那几个人仓皇逃窜,便下令许定捉拿。许定带来的也不是一般的军队,而是大将军府的侍卫,堪称曹操手下精锐中的精锐…… ps:打斗场面真的难写,比战争场面难写多了。所有的动作都要在脑子里构思一遍,然后用恰当的文字表达出来。文笔有限,估计不能让诸位尽兴。身临其境我是没那个本事了,尽量做到有些画面感吧。 关于许定:个人认为许定应该是个很强的人物,甚至比许褚要强!不是开玩笑,许褚在曹操麾下最初的时候一直是个校尉,负责的是曹操的人身安全。我本人的感觉是许褚的外貌或许和典韦有些神似,曹操由于内心愧疚才对许褚忽然委以重任,让他负责护卫自己。 但许定是不一样的,许定出道没多久便已经是有名号的将军了。振威将军可不是人人都能当的,而且升官的理由也是军功,这至少说明许定的军事才能绝对要比许褚高不少。 至于为什么许定这个人没什么存在感我个人推测原因如下: 一,许定是个务实的人,打的对手都不强,大多时候应该都是在做一些平叛之类的工作。这一点可以参考乐进,连大布布和二爷都抽过,依旧没什么存在感。 二,许定的武力值可能不如许褚,而且文化水平也不高,曹操可能不喜欢许定,没有委以重任,这一点可以参考二爷和李典。曹操是个仰慕英豪的人,说他是第一羽吹也不为过。即便李典本人的文学素养非常高,曹操依旧让他统兵而不是当个文臣。 三,罗老先生的演义中压根儿就没有许定这个人,许褚的描写也是傻大憨粗的。不提历史背景原因,许褚的描写就错误颇多。许褚在成为曹操侍卫头子之后就把酒戒了,而且曹操还会时常询问许褚对朝局的看法。 四,许定可能死的比较早,还没来得及发挥人就没了。 以上个人观点,欢迎讨论。 第171章 染血的洛阳(四十六) 有人觉得得势之后不能嚣张,低调发展才是稳妥的策略。 然而另一些人的想法却与之相反,如果得势都不能嚣张,那得势还有什么意义? 不过没人知道曹操是怎么想的,他来到了士孙瑞的囚车前,却是以一个相当谦卑的姿态。 “太尉,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曹操没有挖苦士孙瑞,反而恭敬的行了一礼。 士孙瑞同样注重礼节,整了整凌乱的衣冠回礼道:“大将军,老朽身子骨还算硬朗,只是可惜了今日这一桩喜事。” “如此便好。”也不知曹操到底觉得什么好,只是话锋一转沉声说道:“太尉可有对晚辈嘱咐的吗?” 士孙瑞眼神一动,有些哀伤的问:“全都要吗?” “我也不想,但现在乃是生死存亡的时刻。我并不强大,没有能力经受来自自己人的伤害。” “我们只是政见不同!” “不,我们的政见是相同的。然而正是这一点才最可怕……” “杀了我,你的名声可就没了。放过他们,我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如何?” “我相信您会舍生取义,但我不会这么做。”曹操转过身低声说道:“您是聪明人,但不是唯一的聪明人。认同您的会离我而去,认同我的会趋之若鹜。” 士孙瑞终于变了颜色,一把抓住栏杆,从喉咙中嘶吼出哀求:“一个,哪怕只有一个也好!仅仅让士孙家延续下去也不行吗?” “先皇的血脉都没有延续下去,您又多了些什么呢?苍茫的天下面前众生皆渺小。士孙家如此,我曹家亦然。天下大义当前没有人是不能死的,可惜士孙家出现在了一个错误的地方。” “曹孟德!你是认真的?”士孙瑞满眼难以置信。 曹操却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走向了远方。 “笔墨!取笔墨来!”士孙瑞大力拍打着栅栏,随后对着曹操的背影激动的大喊:“曹孟德!记住你说的话!否则我做鬼也不放过你!听见了吗?不放过你!” “主公……”陈宫跟在曹操身后欲言又止。 “公台有话就说。” “主公,真的要斩尽杀绝吗?士孙太尉乃是名士,如此做为是不是过于狠辣了些?” “公台,我也没办法啊……”曹操苦笑一声,无奈道:“你也看到了,那等高手王弋都能派来送死,可我麾下呢?又有多少人有他那样的本事?我们输不起,所以任何存在疑虑的因素都要排除掉。” “主公,请恕在下不敢苟同。”陈宫似乎有些得寸进尺,反驳道:“若我们不能礼待名士,谁又能来投效我们?王弋有河北、袁绍有颍川、袁术有江南、刘表有荆州,然而主公坐拥洛阳,却没有办法聚拢洛阳中的人才,不正是因为……” “放肆!” 曹操的脸色非常难看,自己手下的高级谋士居然能说出这种话,和跟士人站在一起有什么区别?是曹操不敬重士人吗?那是洛阳的士人给脸不要脸好吧?谁都想来踩他曹孟德一脚那还得了? 陈宫的脸色同样难看,他觉得曹操这是不听劝啊!一意孤行很容易出差错的。况且天下不就是士人说的算吗?要不然为什么人人都想成为名士? “公台有所不知……”曹操看了一眼陈宫,准备缓和一下气氛:“我可以礼待名士,也确实在礼待名士,可这不代表他们有特权。一切都要依律办事才能……” “且慢!”陈宫也让曹操享受了一把话被人打断:“请主公赐教,士孙太尉所犯何罪?” 一股邪火顺着曹操的后脊梁直冲天灵盖!曹操清楚陈宫这是怎么回事,文人的倔强嘛。 可清楚不代表他不生气,于是略带冰冷的说:“西域对中原虎视眈眈,细作与士孙铭交往密切是不是罪?洛阳粮仓亏空,身为太尉却没有察觉是不是罪?王子服亲自承认袭击天使乃是士孙瑞指使,是不是罪!” “主公玩笑了。”陈宫行了一礼,缓缓说道:“您也说士孙铭与细作交往密切,那是士孙铭的罪责。洛阳亏空若太尉有罪,那曹子孝将军是不是也应该被抓起来?至于王子服那件事,主公别忘了,当时我也在场。” “陈公台!休得诡辩!” 一只大手一把攥住陈宫的脖子,将他按倒在地。 动手的人是许定,只听他对侍卫吩咐:“将这个狂妄之人押下去,等待主公处置!” 说罢,也不等陈宫说话,扯下一块衣角就塞进了他嘴里。 待到陈宫被押走后,曹操斜眼盯了许定好一会才冷哼道:“哼,伯康你救了他,他不一定记你的好。” “无需他记得,陈公台大才,某只是不想主公有一天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没错,曹操刚才对陈宫动了杀心。陈宫当时正在争辩自然没有察觉到,但敏锐的许定察觉到了,并出手保住了陈宫的小命。 有道是看破不说破,许定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博得好感,两边都没有。曹操现在也有些不喜欢眼前这个壮汉了。 他希望既然是武人就要纯粹一些,带兵打仗、勇猛作战即可。显然许定的智慧已经超出了曹操的希望,给人一种很难控制的错觉。 “伯康啊,这洛阳有什么好去处吗?”许定给了曹操一个台阶下,曹操也不想借题发挥,便询问有没有消遣的地方。 许定闻言却很想翻个白眼,洛阳消遣的地方有哪些还有比曹操更清楚的?作为勾栏的常客,曹操去哪个都会享受贵宾待遇。 而且许定也不想给曹操推荐那些地方,于是沉思片刻说道:“主公可听闻洛阳最近出了一个神算?” “占卜?你信这个?”曹操顿时失笑道:“若是鬼神有用,天下何至于此?伯康也莫要信了,免得被骗去钱财。” “这个不一样。此人不算姻缘,不卜命数,他看前程。”许定的神色很坚定,似乎是笃信那个人。 曹操见状也来了兴趣:“哦?带我去看看,算前程还是第一次遇到。” “喏。”许定行了一礼,当先带路。 曹操真的是第一次遇到算前程的吗?当然不是,如今天下间算前程最有名的神棍几乎无人不知,那就是月旦评的主持人许邵。 曾经曹操也笃信许邵,甚至多次登门求点评。后来在洛阳的时候他还撺掇过王弋去试试,看看能不能比得上自己。 结果嘛……王弋对此嗤之以鼻。等到许靖成为大将军府幕僚,和他聊起月旦评的真相和本质之后,曹操剁了许邵的心都有了。 许靖和许邵原本的关系非常好,主持月旦评的初衷也不是品评天下名士,仅仅只是通过性格来推断周围人未来的发展趋势。而且最初月旦评的圈子非常小,只限于周围友人。 后来这东西被袁家看中,许氏兄弟自然而然被袁家收编。这种做法引起了许靖的不满,不过也没说什么,毕竟他们有些评价相当得罪人,有个大树也好乘凉。 再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兄弟俩彻底决裂,许邵不知何时察觉到自己掌握了一种话语权,这种话语权的威力相当大,可以左右很多人的看法和命运。最关键的是,这种话语权能够转化成财富! 许家兄弟缺钱吗?答案是不缺。即便不算袁家收买的财帛,许家本身就是个豪门大家,有的是钱。 但金钱是财富,财富不一定是金钱。 许邵的评价开始逐渐功利,逐渐不挑人,一些没见过甚至没听说过的人他都能看上一眼就给出评价。 他的名望开始迅速得到积累,再加上袁氏的推波助澜,短时间便如日中天! 不仅如此,许邵开始行使名望给他带来的权力。一句好的评价能让市井小贩得坐高官,一句差的评价能让世家贵公子泯于常人,而这里面有多少人是袁家授意的许靖自然一清二楚。 终于有一天,许靖的不满爆发了,两人大吵了一架。自此兄弟决裂,老死不相往来。 离了月旦评,许靖也只剩下一个名士的名头,等他真正踏入上层官场后才发现曾经的自己是多么愚蠢,所给的评价是多么幼稚。为官并不想他们想的那么简单,也不是每个人都买名士的账。 于是他走向了和自己弟弟相反的一条路,他开始刻意降低自己的名望,开始接触底层百姓,疏远上层士人。 结果是讽刺的,百姓们开始称颂他的仁义,他在士人阶层反而更有名望了。 好在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如何,不准备用自己的名望做什么,也不希望别人用他的名望去做什么。 说实话,论残忍曹操和董卓几乎差不多,都视人命如草芥。但要说不要脸,还得看大耳朵和亮亮。 曹操在得知真相后无比失望,不过出于许靖的坦诚,他并没有要求许靖做什么,也不允许手下人借用许靖的名望做什么。 这次能对许定所说的相士感兴趣,大多也出自想要戳穿对方的心思。可惜他并不知道,这次要面对的相士并不是相士,而是一个阴谋家…… 没多久,曹操一行人就来到了南城,找到一个靠在墙角晒太阳的老道士。 这老道士也算是特立独行,连个幡都没有,破旧的拂尘都发黑了,此时正盖在他双眼上遮挡着阳光。 这里是市列,行人来来往往,老道士周围也聚集了不少人。有人想找他给算算前程,老道士却理都不理,推他都没半点儿反应。 曹操看得有趣,上去踢了对方两脚。 老道士忽然咳嗽一声,撤去拂尘看了他一眼然后麻溜儿站起身来调头就跑,速度还挺快。 这要让他跑了曹操的脸也就没处搁了,抬手示意了一下,侍卫乌泱泱的将老道士围住拎了过来。 围观看热闹的也终于发现了曹操,有的四处逃窜,有的赶紧行礼,更多的则是不知所措,很有可能是吓傻了。 曹操让侍卫将这些人驱赶走,来到老道士身前问道:“你跑什么?” “大将军来找我这么一个山野村夫必定不是来问前程的,那就是贫道犯事了呗?可贫道又没犯事,只能是麻烦找上门了,贫道当然要跑喽!” “你怎知我不是来问前程的?” “大将军的前程还用算吗?大将军敢算吗?” “牙尖嘴利!”曹操十分不满老道的态度,冷声问道:“有人找你卜算你为何不算?” “算什么?算他未来能开几间铺子?能得几亩良田?能有几个孩子?”老道撇撇嘴,颇为不屑。 “你怎么知道某是大将军的?” “贫道自然见过啊!大将军不会觉得贫道是掐算出来的吧?谁信啊?” 曹操被这个答案给逗笑了,揶揄道:“你不是能掐会算吗?” 哪知老道脸色一沉,低声说道:“大将军高官得坐、骏马得骑,这一切可都不是上天掉下来的。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老道惜命着呢。” 仅仅是着一句话就让曹操内心动摇了,他觉得老道可能说的是实话,无论得到什么都要付出代价。或许着天下不是没有高人,只是自己没有遇到过而已……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你真的能掐会算了?”曹操面色严肃,似有所指的问:“那你算算你寿元几何啊?” “医者不自医,相者不自相……” “说。”曹操没兴趣听他扯皮,抽出许定的长剑架在了老道的脖子上。 老道无奈一笑,略带凄惨的回答:“活不过今年了……” “哦?”曹操嘴角一挑,古怪的问:“你们这些人不是会逆天改命吗?” “怎么可能?大将军可知道张角?张角会呼风唤雨、上天遁地之术,该死不还是死了?” “张角真会?”曹操声音一凝,匆忙询问。这可太重要了,要是学会那些以后战场天时地利就会永远站在自己这一边。 “会是真的会。”老道点了点头话锋一转:“该死也是这真的死。大将军,学这东西讲资质,但想要用出来就得拼寿命了。天地意志不可违,那便是代价。” “你付出过什么代价?” “大将军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说!” “唉……” 老道叹息一声,撩开了自己的头发。曹操这才发现,原来这个老道只有一只眼睛,另外一只早已不见,只剩下狰狞的空洞…… 第172章 染血的洛阳(四十七) 曹操的想法彻底被颠覆了,这个世道上坑蒙拐骗的人或许很多,但眼前这个老道的谈吐可一点儿都不像是个骗子。 “净街!”曹操对许定下达了命令,他需要和老道聊一聊。 没多久许定就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大街上变得空空如也,一个行人都不见了。不仅如此,就连周围的店铺里的人也都被赶了出去,连插上门板关门的权力都不给。 “道长里边请。”曹操指了一下旁边的酒肆,示意老道跟自己进去。 “无所谓了,哪里都一样。”老道却拒绝了曹操的邀请,盘着腿席地而坐说道:“天地无情,不会在意我们这些小人物的。大将军难道还不相信自己麾下的猛士吗?” “也罢。”曹操觉得有道理,同样席地而坐,沉声问道:“道长可愿劳费心神为我算一下前途?道长放心,无论结局如何,我都会为道长修筑道观……” “大将军不必如此,用不着的。”老道摆了摆手,见曹操不解便说道:“这不用算,稍微有些见识的人都知道,大将军没什么前途。不仅是大将军没前途,各路诸侯都没前途可言。” “哦?”曹操显然不信,问道:“王中和雄据河北占三州之地也没前途吗?” “不是三州,听说已经是五州了。可那又怎么样呢?青州贫瘠多灾难、兖州大半属袁绍、并州多异族、幽冀多世家,如果他能解决多方掣肘,到也不是没希望。” “那袁本初呢?虎踞中原、披甲十万!” “大将军不如将他和袁公路一起问问?兄弟不睦,听说那袁基的死也不甚光彩。” “刘表占据荆州,荆襄富庶……” “再富庶能比过幽冀?钱粮兵甲没有王弋多,世家豪族却不比王弋少。世家多是好事,但不能善用就是自取灭亡了。守户之贼,难成大器。” “巴蜀孙文台?” “巴蜀易守难攻说的不仅仅是敌人,对孙文台也是一样的。” “凉州韩文约?” “为将尚可生,为主必定亡。两面三刀、言而无信,注定会死在谎言之上。” “那长安……” “大将军且住!这个……不能说。”老道抬手打断了曹操的话,神色异常凝重。 “为何?”曹操很是不解,这老道明明说的头头是道啊。 “长安……”老道犹豫良久,最后缓缓说道:“我等不能妄言国运,这已经不是死不死的问题了,殃及太大!张角就是例子。” 曹操的脸色顿时铁青,咬着牙问:“我明白了。大汉命不该绝,却是在那刘辩的手上吗?” “咳咳……咳咳咳……” 老道忽然剧烈咳嗽,甚至咳出了鲜血。曹操见状大惊失色,手足无措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道一手捂住嘴,一手制止了曹操想要上前的动作,从手指的缝隙中蹦出两个字:“长安……” “您是说……” “莫要说了!”老道厉声打断曹操,神色非常萎靡,斜靠在墙边喘着粗气。 “道长恕罪,操失言了。”曹操赶忙行了一礼。 “无妨,无妨。”老道摆了摆手,洒脱一笑道:“大将军以为这只眼睛是我付出的代价吗?你错了。” 说着,老道有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眼睛是代价,却是最轻的代价。这里,早就已经朽烂了,贫道止于今年,止于此地。” “不会!”曹操急忙说道:“道长故乡何处?就算倾尽全力,操必会为道长在家乡修缮一座道观,让道长享四时供奉!” “哈哈哈……多谢大将军美意,不必如此。贫道本就是洛阳人,被人看中多有奇遇,如今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那正好!待某这就命人在城外……” “真的无需如此,不过贫道真的有一事相求。”老道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为难之色。 曹操见状急忙说道:“道长请讲。” 老道沉吟片刻,低声请求:“大将军应该知道董卓吧?我想要回董卓的尸骨。” “为何?”曹操眼神一闪,淡淡的问道:“道长可知那董卓乃是反贼?” “当然知道,但家师与董家有旧。”老道似乎没有隐瞒,缓缓说道:“当初家师曾寄居于董家,后来家师亡故,也是董家将他埋葬的。董卓乃是反贼,纵然万死难辞其咎。贫道只想找一口薄棺,让他死后有个安身的地方罢了。若是大将军不放心可派人同行,葬于乱葬岗也是可以的。” “道长有心了。”曹操赞叹一声,有些无奈的说:“可惜某也不知那董卓的尸身在何处,听说被袁隗烧成了灰……” “既然如此便罢了,尘归尘、土归土,造化如此怨不得别人。”老道叹息一声闭上眼睛靠在墙上,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不过曹操却不想轻易放过老道:“道长,咱们不谈命数,不知道长对这天下大势有何看法?” “老道真是一个乡野之人,大将军还是不要对贫道报太大希望为好。”老道摆了摆手失笑道:“贫道就知道那么多,已经全都告诉大将军了。” “道长可曾听说近日的争论?” “大将军可是说洛阳与冀州的穷富论?” “正是如此。”曹操点了点头。 老道的脸色一下子就凝重起来,低声说道:“也不知是何人传出来的,狼子野心、其罪当诛!” 曹操心中一惊,嘴上却满不在乎的问道:“道长言重了吧?一些市井传言而已,哪有那么严重?” “大将军,贫道且问您,您觉得冀州和洛阳哪一个更富庶些?” “当然是冀州,洛阳虽是都城但究竟战乱民生凋敝。冀州本来就地大人多,在王中和的治理下当然要比洛阳强上一些。” “没错。”老道点了点头,却意味深长的说道:“可您是大将军,大将军能看到的百姓不一定能看到,说到底那些人不过是一群愚民而已。愚民都是贪婪的,他们不会在意洛阳比冀州好在哪里,只会抱怨洛阳比不上冀州的地方,这便是人性……” 曹操双眼陡然睁大,急忙问道:“道长可有良策?” “我怎么会有良策?只是若有心人利用民众的这股情绪,恐怕洛阳就要生变喽……” “来人,回府!”曹操有些慌了,急忙喊过了许定准备回去。若是真本这个老道说中,那洛阳就危险了。 可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忽然想到什么,回身问道:“道长在何处安寝?日后若某欲寻道长……不若道长和某一道回去?” “大将军,贫道就是个野人,不懂一点儿礼数。您或许大人大量不在乎什么,要是我不小心冲撞了贵人……呵呵,大将军若是想要寻我便来这里就好,就让我多过上一些这为数不多的日子吧……”老道说完便闭上了双眼,准备继续晒太阳。 曹操见状也不好说什么,他现在还没察觉自己已经拥有别人无法拒绝的权力了,对老道这样的人相当敬重,最后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去。 老道不是别人,正是化了妆的李儒。 当然,他只是给自己脸上加了点儿东西,须发皆白是真的,虚弱咳血也是真的。他确实感觉自己快不行了,也不知是当初逃离洛阳时留下的暗疾还是吃了袁隗所受的诅咒。 不过李儒并不在乎这些,他现在只是想笑。曹操也是个倒霉催的,有人传谣言他当然知道,毕竟设置这条流言的正主就是他。 其实想要终结这场全民大讨论的方法非常简单,只要曹操召集一些博学之士在公共场合辩论一番,打消百姓心中的不平衡即可。 但李儒却不想让他这么做,虽然现在曹操和洛阳的世家形成了对抗的局面,可这还不够。曹操抓人都名正言顺,没留下什么明显的把柄。世家只会对曹操不满,李儒却需要世家们拉起大旗来跟曹操火并。 想到达到这种效果很难,李儒对此也颇为头疼,没想到今天曹操居然会自己送上门来,简直太好了。 当然,这只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今日最终要的是想办法将蔡琰从曹操手里弄出来。毕竟蔡琰知道太多幽冀的秘密,如果不能将她救走,那就只能干掉了。 没过多一会儿,街道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熙攘。商贾小贩们卖力的叫卖着,闲逛的人群也在讨论着刚刚曹操的驾临。 有那些显得叮当乱响的家伙好事儿跑过来问李儒:“道爷,刚刚大将军跟你聊什么了?是向你问前程吗?” “狗才!”李儒对这些闲散人员一点儿也不客气,笑骂:“你也配问大将军的事儿?此乃天机!” “对对对,道爷说的对。”那人也不恼,嬉皮笑脸的追问:“那道爷你能不能算算洛阳的前程!” 李儒甩开拂尘抽了对方一下,颇为郁闷的说:“说你是狗才你还真是狗才!老道有几条命够你这么祸害?走了走了,一群没正事儿的。” 说罢李儒转身就走,而他身后的人群却开始起哄: “道爷慢走!” “道爷你这学艺不精啊!” “道爷得闲给我算算财运如何?” “……” 然而李儒就像没听见一般,三拐两拐便消失了身影。 李儒确实从南中消失了,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下到洛阳的下水道,回到了西城布庄。 布庄掌柜听伙计禀报李儒回来赶紧推了生意来到后院。 “先生,有什么事您吩咐我们就行,无需亲自前往。”掌柜有些担心的说道:“毕竟您的身体……” “行了吧,别假惺惺的。”李儒斜了对方一眼冷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关心我只是因为主公吩咐过,仅此而已。” 掌柜没有否决,反而深以为然的说:“既然您知道,那就更不应该了。” “这次是要事,你们做不了。马怀那里还没有消息吗?”显然李儒并不想继续和自己身体有关的话题。 掌柜摇摇头,颇为遗憾的回答:“没有,实在不行就……” 说着,掌柜在脖子上划了一下,那意思就是干掉蔡琰算了。 “沉住气,做事切忌心浮气躁。我让你找的人你找到了吗?” “倒是打听到了,只是那人的身份……”掌柜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个段煨虽然人在洛阳,但只是一介白身,能有什么作用?” “作用当然是有的,别看段忠明这人不显山不露水的,他的来头可不小。他是故太尉段颎的族弟,本事可不小。”李儒一口道出了段煨的背景,自己却也有些犹豫:“只是我也不太清楚他会不会帮忙。唉……他现在在哪?我去见他一面。” “南城……” “哪?” “南城……段府。” “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李儒都想骂娘了,他刚从南城回来…… 可掌柜还没走出房门,李儒忽然又问道:“那个程秉你联系过了吗?” “联系过了。”掌柜转回身子,有些为难的说:“先生,主公不是说不让你动用他们吗?” “我知道!”李儒见掌柜这个样子,没好气儿的说道:“动用和互换消息不是一回事,我需要了解一些情况,他在洛阳的地位如何?” “啧啧,豪门座上客!”掌柜感叹了一声,随即解释:“他是康成公的弟子学识渊博,在洛阳很有人望,可以随意出入三公府邸。” “安排一下,今天我就要和他见一面。” “喏。” “还有,查清楚蔡琰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会和曹仁搅合在一起?” “喏……” 那么蔡琰究竟在做什么呢?她在挠头,粮仓这里实在是太干净了,一点儿线索都没留下。 曹仁说他的手下是不会被收买的,那么禁军失踪了就一定是被干掉了。蔡琰派人将边边角角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什么都没发现。 不仅如此,账本上干干净净,每一笔支出都能对得上。 这才是最可怕的,想要达到这种效果,卫家需要派遣多少人才能做得到? 每想到这里曹仁都会手脚冰凉,好在蔡琰不会。 蔡琰知道一些曹仁不知道的情报,之前亏空的粮食不可能凭空消失,卫家在洛阳以前也不做粮食生意,所以一定是有人帮助他们出货。甚至可以说卫家人就是将粮食卖给了那个人! 想到这里蔡琰想起了一个地方,那个出货量非常大的粮铺…… 第173章 染血的洛阳(四十八) “曹子孝,你手下禁军一共有多少人能够调动?”蔡琰做若有所思状,问了曹仁一个比较忌讳的问题。 果然,曹仁沉吟良久才犹犹豫豫的说:“三……不,两千。” “不够啊。”蔡琰的神色有些凝重,沉声解释:“旧制司隶校尉掌兵千二,再加上卫家的家仆伙计之类的,你有把握全都抓住吗?” “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曹仁是怎么看蔡琰怎么不爽,没好气的揶揄:“为什么要把他们都抓住?卫臻就一个!抓住他不就行了?你要是不懂就走开,别在这里碍事。” 嘶…… 蔡琰心中吸了口凉气,心道这曹仁是真的不好糊弄,得想个办法让洛阳狱的禁军调走才行。 “哼。” 蔡琰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狗急了还跳墙呢,如果你不做好万全的准备,到时候这洛阳姓卫还是姓曹都要两说。要是真那么简单,何不让曹孟德直接找丁斐去问罪?愚不可及!” “你有线索了?” “有。” “快快说来!” “凭什么?” “你!” “蔡氏小姐。”一旁吕正看不下去了,行了一礼说道:“想必您也想要个结果,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早点面对总是好的,少了很多煎熬。” 蔡琰闻言没有搭理吕正,反而对曹仁说道:“看见没有?狗也是分好坏的。想要骨头你就得摇尾巴!乖狗狗才有肉吃。你?哼。” “蔡琰,我多少有些佩服了你了,你是真不怕死啊。”曹仁咬着牙瞪着蔡琰,这婆娘说话太气人了。 “走吧,进城。”蔡琰也懒得搭理曹仁,当先走上了马车。 吕正却对曹仁摇摇头,示意他没必要和一个死人置气。这种人他见多了,浑身上下就剩一张嘴,到头来生死还不是由他们定? 一行人马再次回到洛阳,跟随着蔡琰的指引来到了西城那间粮店。 蔡琰并没有第一时间让人包围这里,而是在斜对面找了一间茶肆坐下。 “那里,看到了吗?”蔡琰对曹仁示意了一下,沉声说道:“我的手下发现那里的出货量非常大,而且还查不出来卖到了什么地方,很不对劲。你那个傻弟弟呢?把他叫来问问。” 曹仁的傻弟弟自然就是被蔡琰玩弄过几次的曹纯了,但曹纯属于秘密部门,即便是曹仁也不能随意会面。 于是曹仁很不满的说道:“怎么?使唤我还不够吗?注意你的身份。” “吕正,你去和曹孟德说一声,给我换个脑子好用的过来。”蔡琰闻言根本不给曹仁留面子,转头就对吕正吩咐。 “哼,你别让我找到破绽!”还未等吕正说话,曹仁恶狠狠的回怼了一句,并吩咐手下去请示曹操。 曹仁蠢吗?曹仁当然不蠢,但他十分不满蔡琰的态度。蔡琰过于嚣张不说,办事还拖拖拉拉的,昨日硬生生拖了一天,让他十分不喜。关键是蔡琰总是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态度,而曹仁真的不能拿她怎样,这就让他异常窝火。 “吕正,你知道我的事吗?”蔡琰忽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吕正有些疑惑的问:“不知蔡小姐说的是什么事?” “婚事。” “略有耳闻。” “我就喜欢你这一点,不揭人短处。”蔡琰见吕正只说了短短四个字,话语中满是赞赏。可随即她便脸色一沉说道:“曹孟德让我查案不是什么秘密,可卫家却没有任何动作。既然你知道我的事,你觉得这正常吗?” “不正常吗?”吕正一时没反应过来:“若我是卫氏,我也什么都不做。这样不正好证明此事与我无关?” “错,大错特错。首先这件事曹孟德是一定会相信曹子孝的,所以卫氏必定是怀疑对象。其次既然刀在我手上,那他们就不会坐以待毙。即便不能排除嫌疑,也定会想办法反咬我一口。”蔡琰死死盯着吕正,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想让你去办件事。” “请容我拒绝。”吕正摇了摇头说:“若卫氏狗急跳墙,解决掉你是最简单的办法。我觉得我应该在蔡小姐身边保护你的安全才是。” “用不着了。”蔡琰无奈笑笑,指了指粮铺说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安全已经不重要了。但是在我死之前……不管怎么样吧,反正我要看到卫氏死,见不到也要让他们死!” 吕正没有马上答应,而是在权衡利弊。最终他说服自己的并不是蔡琰的理由和曹操的利益,而是同为冀州一系的关系。 吕正觉得蔡琰这次必死无疑,他想了了这位同僚的遗愿。 “蔡小姐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去帮我杀一个人,卫家有一个人叫卫伯道。这个人阴险狡诈,见到风声不对绝对会先跑。他必须死,否则无论对谁都后患无穷。” “不用那么麻烦。”曹仁忽然插嘴:“抓住卫氏全家后一个都跑不了。” 蔡琰的神色非常阴郁,盯着曹仁说道:“但你审不了。此人才智卓绝、擅长诡辩,曹孟德是不会舍得杀他的。你可以去请示曹孟德,只要带去一句话:我那件事卫伯道是主谋便可。” 曹仁和吕正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这是默契。吕正希望完成蔡琰的遗愿,曹仁却不希望日后有那么一个同僚。 目送吕正离去,蔡琰松了口气。终于把这个最麻烦的膏药给弄走了,现在就要想办法和米铺隔壁布庄中的李儒取得联系了。 曹仁手下的办事效率有些一般,两人足足等到了辰时五刻也没见那个去报信的校尉回来,就更别提曹纯了。 蔡琰有些不耐烦的问:“曹子孝,你要不派人去催催,这都多久了?” “有什么可催的?”曹仁不满的看了蔡琰一眼说道:“主公日理万机,凡事都要有个主次。” “亏空也能算是次等的事件吗?”蔡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曹仁,没了一点儿说话的欲望。 然而,曹仁的手下办事效率真的不行吗?当然不是,只是他们遇到了麻烦。没错,不是他,而是他们。 曹仁派去的是个校尉,顺利见到了曹操,也得到了调动曹纯的允许。可他们被人堵住了…… 校尉见到曹纯后领着他们快速穿行在洛阳城中,为了尽快到达大市,他们选择了抄近路。 近路并不好抄,曹纯办公的地方在洛阳东南面,想要到西城就必须穿过官员们的居住区。这一片区域不光有深宅大院,还有一片片闲置或是荒废了的宅子,甚至有的还传闻闹鬼。 荒废区平时基本上没什么正经人会来,这里就成了逃犯或是乞丐们躲藏的地方。 曹纯并没有骑马,在洛阳无故奔马是重罪,可他现在觉得重罪总比送命要好很多。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杀戮是从一个孩子开始的…… “救命!救命!有人要杀我娘,有人要杀我娘!” 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从一条巷子中闯出来,似乎是瞄准了一般,一把保住了曹纯的大腿,一边大喊一边指着巷子深处。 曹纯根本就不想管,但是他也不想伤害一个孩子,只得将孩子从自己大腿上扯下来。奈何对方似乎太过害怕,骤然间曹纯根本没有扯动。 就在这时,身后跟着的校尉迅速抽出长剑,一剑贯穿了孩子的脖颈,鲜血呲了曹纯一脸。 曹纯刚想骂人,只见校尉从孩子的手中抽出一枚足有五寸长的铁钉! 这可把曹纯吓了一跳,仔细看去发现刚才那哪是个孩子啊,虽然脸色红润却一点儿也不稚嫩,居然是个矮子侏儒。 “警戒!” 曹纯大喝一声,吩咐手下小心埋伏。 然而现在警戒已经晚了,周围或是从巷子里、或是从围墙上三三两两冒出了几十人之多。曹纯这一行也不过才五个人而已,面对这种局面很难善了。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忽然划过半空,直直撞向曹纯。 曹纯见状举剑便砍,然而校尉见状却大吼一声:“不要!” 为时已晚,飞来的东西已经被曹纯砍成两段,凭手感应该是个人。 校尉一把将曹纯拉到身后,挡住了他的视线。可曹纯却在缝隙中看清楚了自己刚才砍的到底是个什么,那是一个真正的孩子,年纪不大最多五六岁而已…… 饶是曹纯很小的时候便杀过人,见到这个场面也心神颤抖。以前他杀的都是比自己大很多的成年人,都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搏命。如今一个手无寸铁的孩童惨死于自己手下,让曹纯很难心安理得。 “狗贼!居然害了吾儿性命!纳命来!”一声大喝响起,墙头上一个壮汉指着他们破口大骂,调动着周围的杀手。 校尉见状左手插入腰后扯下护臂盾牌,死死挡在了曹纯前面。校尉很清楚,凭他的武艺想要冲出去根本不可能,自己这些人唯一的希望全在曹纯身上。 “主簿,曹主簿!”校尉一边警戒一边大喊:“曹主簿清醒些!那个孩子早就死了!你没看到脸色早已是青紫色的吗?你只是砍了一具尸体而已,备战吧!” 经过校尉提醒,曹纯似乎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助我登墙!” 曹纯这次一共带了三个人,其中两个是武士。这两人迅速抽出长刀,和校尉背靠背顶在一起互为犄角。 另一个文士想都没想扑通一下靠着墙边跪下,用自己的后背给曹纯当作登墙的助力。 曹纯也没客气,一脚踩上借力直接扑向了墙头那个大汉,和对方一起滚到了院子里。院子里瞬间响起了兵器碰撞的声音。 曹纯的动作就像是一个开关,开启了这场战斗的序幕。 “贴墙倚靠!”校尉同样开始发号施令:“我负责格挡兵器,你们砍腿。” 说着,三人迅速靠近墙体变成一致对外的阵型,将那名文士护在身后。 校尉是曹仁的老部下,不仅经历过青州平灭黄巾的战斗,同时也是高密血战的幸存者。战斗经验十分丰富,战局节奏的把握也是相当到位。 “听我号令!”校尉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嘭!嘭!铛铛铛…… 几声兵器对撞和砍在盾牌上的声音响起后,校尉立即喊道:“砍!记得补刀!” 两个密探听到命令,毫不犹豫对着眼前的几条大腿砍去,待对方哀嚎跌倒后再一刀捅进对方心窝。 战术效果相当不错,只一回合对方就死了五个人。 然而要命的是,正面迎敌的校尉状况很糟…… 盾牌虽然有一定的防护能力,但终究是个护臂小盾,几下子就被刀剑砍成碎片。禁军极其优良的甲胄帮他抵挡了绝大多数的伤害,即便是长矛捅刺也奈何不了他,除了让他感觉肉体疼痛以外再无其他。 直到对方有人挥舞着石锤向他冲了过来…… 钝器一直都是甲胄的克星,别看短小的石锤锤头只有拳头大,可只要砸中最好的结果都是晕过去。 为了抵挡四处袭来的兵刃校尉中门大开,对方对时机的把握非常好,趁着这个间隙一锤子砸向了校尉的脑袋。 噗嗤。 校尉吓了一跳,但他并没有受伤。一杆长矛从他脑后伸出,捅进了使锤之人的脑袋。 是那个文士! 校尉不用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文士混乱中从地上捡起了一根长矛,帮他挡住了这必杀的一击。 可还没等校尉松口气,他的身体就被从后方撞开,文士直挺挺的飞了出去。 校尉定睛一看,这哪是被撞开啊,而是对面不知何时来了一个身材肿胀的胖子,直接拉住了长矛,顺带将文士一同拉了出去! 就在此时,校尉忽然感觉右腿一痛,让人震惊的一幕出现在眼前。 一个和麻杆一样的瘦子手持长枪,一枪顺着他右边探子的嘴巴捅入、后庭穿出,枪尖钉在了他右腿的腿甲上。 完蛋了…… 校尉粗略扫了一眼,发现面前至少还有二十几个人,而且里面不乏双眼闪着精光的高手,就凭他们两个没有任何胜利的可能! ps:已经开始收尾了,铺垫的线索开始起作用 了。 第174章 染血的洛阳(四十九) “袭击禁军是死罪,你们几条命够砍的?” 文士被胖子拉走后,脑袋直接被按进了腔子里。胖子这一手让他们那边一些小喽啰胆战心惊,一时间暂缓了攻势。 校尉见状赶紧出言威吓,那些喽啰们畏惧罪责果然开始缓缓后退。然而这也让校尉看到了自己真正的敌人,总共有七个人并没有因为他的恐吓而心生胆怯。 “诸位,大家都是刀口上讨生活的,没必要这样吧?”校尉开始说软话,希望对方能卖自己一个情面。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那个胖子上前答话:“这位军爷,我们也想和您井水不犯河水,奈何这个价码实在是太高,呵呵……” 校尉神色一凛,老道士、小矮子、疯婆娘、大胖子,这些人在江湖上都属于奇人,很不好对付。不过他还抱有一丝希望,十分诚恳的劝说:“兄弟,钱再多烫手的也不能拿。你知道我后面站的是谁吗?刚刚那位姓曹,我的上面也姓曹,我上面的上面同样姓曹。听我句劝,这事我不说,也不让那位说。人情我记下,如何?” “军爷大气!可惜了……”胖子摇摇头,颇为惋惜的说道:“要是军爷单独碰上了我,说不得我就追随军爷身边了。可惜啊,我是个头,但不是唯一的头。安心去吧……” 胖子话音刚落,校尉侧面那个麻杆一样的瘦子脚下生风突进过来。只见他顺势甩掉了长枪上的尸体,手臂扭动,长枪居然从他背后刺出。 这一手完全出乎了校尉的预料,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长枪刺中肩膀。好在禁军的甲胄足够结实,没有让他受皮肉伤。不过这一下让他整个右臂都麻了,长剑掉落在地,整条右臂软塌塌的耷拉着…… 校尉左手一把扯住长枪,口中大喊:“曹主簿速走!” 没办法,这些人太强了。他虽然是个校尉,但不代表他的武功就很高。作为战场上的幸存者,他的指挥能力远比武艺出色。要是能给他一伍兵卒,这些人都得死。 胖子闻言脸色一变,一边给自己人使眼色去干掉曹纯,一边吩咐瘦子:“速杀!” “走?哼,一个也走不了。”曹纯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墙头,他手里还拎着一个血淋淋的首级,眼神阴狠的盯着在场的凶徒低喝:“我倒要看看你们想杀谁?” 老曹家的基因不得不让人佩服,当真是文盛武强,这一代几个曹姓名人武力值都不弱。莽夫曹洪和守将曹仁就不说了,曹操本人的身手其实也相当不错,只不过他现在几乎不出手罢了。 然而若真要评出来个一二三来,作为这一代最小的孩子曹纯反而是最强的。但他为人过于循规蹈矩,在曹家这帮混混习性的家伙们中不怎么受待见,而且年纪又小,表现并不突出。 胖子见到自己这帮人的头头被干掉了脸色大变,招呼一声几个人一起就想围攻曹纯。可惜他们错估了自己的实力,就像校尉错估了他们一样。 曹纯一点儿没客气,跳下墙头气提丹田和这群人混战在了一起。 他的招式规规矩矩、一板一眼,按理说这种套路很容易被破解。可他攻必雷霆万钧、守定密不透风,江湖路数在这种世族家学面前被碾压。 剑如银月,泼洒星河。 曹纯的招式明明能看穿轨迹却就是防不住,似乎是在兵刃接触的一瞬间陡然加速,直直砍在了身体的要害上。 一招飞鹰展翅躲过袭来的长刀,曹纯向前一步,回手一剑从一名杀手脑后刺入嘴巴穿出。 这个已经是胖子最后一个手下了,除了那个瘦子还在和校尉较劲以外,顷刻间曹纯便斩杀了五名杀手。 “生意难做呀……”胖子叹了口气,挥动着自己一双肉掌再次朝曹纯抓来。他的目标很明确,即便不能抓住曹纯也要抓住曹纯的剑,至少抓住剑还有机会。 可曹纯并不打算给他机会了,刺向胖子的长剑宛若精灵附身,一挑一点间直接将胖子的一只手给削下来。 紧接着他也没有欺身上前,反而后退半步躲过胖子的抓去再忽然前冲,瞬间来到了胖子侧面。 长剑划过脚踝,胖子扑通一声扑倒在地。曹纯转身一步上前,拎起胖子的脑袋,剑锋划过对方的脖颈。 就在这时,一柄长枪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刺向曹纯的后脑。曹纯似乎有所感应,低头躲过这一枪,扭动身躯长剑抡圆了劈在枪杆上。 长枪被斩成两截,曹纯顺手朝长枪刺来的方向丢出长剑,并且自己也跟了上去。 瘦子虽然闪身躲过了这一剑,但还是慢了半拍。 只听咔嚓一声,曹纯从膝盖处一脚踹断对方小腿,左手握拳一拳打在对方的脖子上。随后骑在对方身上,照着瘦子的脸一拳接着一拳,根本不停歇。 片刻工夫曹纯足足打了几十拳,还是那个苟活下来的密探看不过眼,过来劝阻:“主簿够了,他早就死了……” 曹纯眼神划过,里面逸散的杀机吓了密探一跳。好在曹纯理智尚存,丢下瘦子的尸体转身查看校尉的情况。 校尉已经死了,虽然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但曹纯按了按对方的胸膛发现肋骨全都断了,应该是肋骨刺穿心肺导致的死亡。 直到现在曹纯也不知道这个校尉叫什么,但是这个校尉教会他一个道理。为人应该懂得变通,因为曹纯记得很清楚,长剑砍过那个孩子的时候他还发出了声音,说明当时那个孩子还活着…… 曹纯如此暴躁也是因为这个,他平时对族中后辈十分严厉是出于一种爱护。那一剑斩断的可不仅仅是一个孩童的性命…… “你速速回衙门,将这里发生的事情详细整理后呈给主公,我倒要看看是谁有如此胆量,竟然敢截杀我等。”曹纯脸色极其阴鸷,吩咐一声也不等手下回话便匆匆赶往西城大市,准备去和曹仁汇合。 那些阿猫阿狗们早就做鸟兽散了,曹纯也不担心有人来个回马枪,就这么直勾勾的以最近的路径奔到了曹仁面前。 曹仁见到满身是血的曹纯吓了一跳,这可是亲弟弟,他急忙询问:“子和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意外?” 曹纯摇了摇头,简单的将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随后问道:“兄长唤我来何事?为何如此急迫?” 曹仁没有回答,反而瞪了一眼蔡琰。 蔡琰没理会,只是轻描淡写的问:“曹子和啊,你有没有手下在卫臻或是丁斐麾下任职?” “有。”曹纯和曹仁互换了一个颜色,凝声说道:“两人都有,不知道蔡家阿姊想知道什么?” “西城大市,这街面上的油水丁斐是不会放过的,你可知谁是收钱的那个?” “这……不知。这不是什么大事,都是手下在管。” “哼,什么才是大事?粮仓被偷了大不大?”蔡琰白了曹纯一眼,无奈说道:“还得看我啊,走吧……” 说着起身一马当先走进了粮铺隔壁的布庄,十分熟络的打着招呼:“周掌柜最近生意如何?” “呦!蔡小姐!托您的福最近生意不错,不过您倒是有些时日没来了,我特意给您留了几匹上好的料子,你要不要过过眼?要我说您干脆别买料子了,我们家的绣娘手艺是一等一的好,洛阳城里能比得上的可不多,要不让她上门直接给您做可好?” “不用,最近我有事在身,料子也不用给我留了。”蔡琰闻言心中咯噔一声,嘴上却轻描淡写的说道:“周掌柜莫要小瞧了洛阳,这里面能人异士多得很,你们家的绣娘还能比得上宫里面吗?对了,问你个事情。这片区域负责抽税的人是谁?” “这……”周掌柜眼角一抽,犹豫良久才说道:“是个姓孙的武侯,不知蔡小姐找他何事?” “不该问的别问!”蔡琰对周掌柜的态度很不满,冷哼一声便出了布庄。 刚走出没两步曹仁就爆发了:“蔡琰,既然你早就能问到这些,为什么还要去找子和?还害得我部下丧命,你安的什么心?” “看见这块牌匾没有?我写的!”蔡琰同样没什么要脾气,针锋相对:“你是不是觉得蔡家就我一个人?我要是不将曹子和叫过来,今日带你进了布庄,明日你就会带人抄了这里。都是世家子弟,懂不懂里面的分寸!” 曹纯也低声和曹仁说了布庄的背景,其实曹仁对这里面的门道门清儿,但死的是和他共同浴血奋战的袍泽,他基本就是下意识给蔡琰找茬。 “接下来怎么办?”曹仁见找茬不成准备办正事。 蔡琰依旧对曹仁爱搭不理的,反而问曹纯:“抓住那个姓孙的武侯,他一定知道那间粮铺暗中的勾当。” “为什么不直接去清查粮铺?”曹纯很是不解,他们是官方,何必偷偷摸摸的。 此话一出就连曹仁都皱眉头,好在蔡琰似乎对曹纯的印象不错,细心解释:“那些人连粮仓都能做的天衣无缝,更何况是个粮铺?想要找线索,明目张胆的查是最大的忌讳,那些人的势力实在是太强了。” “行,我这就去找人。”曹纯是个行动派,转身立即就要出发。 曹仁见状赶紧喊住他,让他带了一什禁军再走。毕竟是亲弟弟,怎么着都要护着。 蔡琰和曹仁再次回到了茶肆,等待曹纯的调查结果。现在已经是吃饭的时间了,但两人互相看着都不顺眼,谁也不提吃饭的事,使劲往嘴里灌茶水,一起混了个水饱。 布庄内,周掌柜已经将蔡琰的对话告诉了李儒,李儒听完面色凝重。 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掌控,看来马怀那边恐怕是不顺利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生死有命,马怀也不是他手下武力值最高的那个,完全损失的起。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什么才是不该问的? 李儒闭上了双眼沉思起来,不该问的一定是个禁忌,现在对于曹操来说唯二的禁忌便是他的爵位以及他的军事行动。 不过爵位应该不是眼下蔡琰负责的事,之前他接触曹操的时候曹操并没有透露这个口风,而且蔡琰也和他汇报过安排了人专门负责。 如果是军事行动……结合马怀之前回报的情报,李儒得出了一个堪称疯狂的结论:曹操在委托蔡琰调查粮草亏空的案子! 这怎么可能?曹操疯了吗?多大的胆子敢这么做? 李儒根本不敢相信这个结论,他现在真的有些佩服曹操了,什么人都敢用啊。这样的气量想不成大事都难,难怪王弋会将曹操视为生死大敌。 “呵,毕竟是个女人……”李儒发出了一句无谓的感叹,似乎是在嘲讽蔡琰,而真正的目的却是缓解曹操给他带来的震撼。 沉吟片刻,李儒转头对周掌柜说道:“周亮,你随我来,为我去做一件事。女人办事就是不牢靠,太过小家子气。” 说着,李儒起身走出了房间,向后院走去。周掌柜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只是双眼中闪烁的精光有些犀利。 再次进入洛阳的下水道,李儒似乎对这里非常熟悉,七拐八拐居然带着周掌柜来到一片残破的建筑前。 “这里是洛阳古城。”李儒对周掌柜解释:“自古以来黄河数次改道影响了周边很多县城,致使很多城池被淹没,洛阳也不例外。据考证这里是周人所建,但早就荒废了,被后人改建成了下水渠。当年陛……仲颖担心洛阳粮仓被人偷袭,在这里秘密藏了一些东西,现在正好能派上用场。” 周掌柜被眼前的情景震撼的不行,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洛阳居然是一座城上城。虽然眼前这座城池比洛阳小了太多,还没有皇宫大,但是该有的都有。城门、城墙、护城河一应俱全。 走了一阵,李儒带着周掌柜来到了一间巨大的房子附近。房子里面有什么不得而知,可门口却有两具干瘪的尸体。 “都是忠义之士啊……”李儒叹了口气,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随后他让周掌柜打开房门,里面屯放的物资映入眼帘。 房子里面的东西不少,但种类却不多,一共只有三种。 分别是兵器、粮食以及一桶桶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第175章 染血的洛阳(五十) 周掌柜即便回到了布庄安安稳稳坐着,想到李儒的话依旧脊背发凉。 “既然蔡琰想要放火,那就烧的干脆些……” “那一桶桶的都是火油,原本是防守洛阳用的,现在你拿出一半来……” “烧粮仓有什么意思?即便真的烧了,曹孟德依旧能从其他地方征到粮食。要烧就烧皇宫……” “有办法运进去,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最尽头有一道通向西宫的暗门……” “剩下那一半?哈哈哈……” 周掌柜看着自己抑制不住颤抖的手,回想着李儒给他安排的退路。洛阳下面的古城不止一座,等李儒的计划进入最后阶段的时候,他会将另一座的位置告诉他们,到时候他们就在那座古城中暂避些时日,等待出去的机会。 李儒想干什么周掌柜都不敢想像,他觉得李儒疯了…… “掌柜,客人来了。”一个伙计快步来到周掌柜身边低声汇报,见周亮没有反应,便出声试探:“掌柜?周掌柜?” “啊?哦……”周掌柜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连忙说道:“既然来了便请过来吧。” 客人一共是三个人,两个文士打扮,一个穿着武士装扮。 见到周掌柜三人也不客套只是点了点头,周掌柜迅速将三人领到了李儒的房内。 “先生,客人来了。”周掌柜指着为首的一人介绍:“这位是程秉程德枢。程公子,李先生便是我们的首领。” “学生……嗯?”程秉刚想行礼,忽然觉得眼前之人有些面熟,思考片刻惊呼:“你……你居然……是……是……” “你见过我?”李儒咧了咧嘴笑道:“见过我便好说。坐吧,都坐。没必要给一个死人行礼。周亮,你先去忙吧。” 程秉依旧没有从震撼中缓过来,李儒见状解释道:“当初侥幸得活,着主公看中收入麾下,如今奉命来洛阳做些隐秘的勾当。主公知道你们在洛阳生存不易,并没有给我调动你们的权力。你们且潜藏下来吧,这次找你来不过是想问一些问题。” 程秉闻言试探问道:“我是应该称呼你旧职还是?” “先生即可。我虽比不上康城公,唤我声先生你也不吃亏。好了,旧事不提,我们说正事吧。先说些对你们有用的。”李儒停顿片刻想了想说道:“这一次我们很有可能回不去了,所以很多东西都能留给你。但做戏做全套,不可能让你全都拿走。你现在缺些什么?钱财可还富裕?” 说到这里李儒皱起了眉头,他有些不解,为什么眼前三人的面色忽然如此古怪? “呵……唉……”程秉哑然失笑,随即解释说:“钱财我倒是不缺,不仅不缺,我们还有很多。我还以为你需要钱财呢。而且冀州似乎不知道我在洛阳的实力吧?整个东城和北城,除了大将军府就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皇宫也不例外。如果你有需要,我须臾之间便能召唤到上百人为我冲锋陷阵。” “什么!”李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程秉也太猛了!于是他赶忙追问:“你养了多少武士?做暗探不能养太多武士,会被盯上的。” “为何要养武士?李先生,这里是洛阳,豢养游侠死士这种蠢事只有袁本初能明目张胆。在下交友甚广,在洛阳有几百个士人朋友还是没问题的。” “全是士人?” “当然,洛阳城内士人可要比武士有用得多。” “不!不不不……”李儒赶紧摇头,否定道:“今时不同往日,袁本初豢养死士的想法过于超前,你广交文士的做法却有些滞后了。既然钱财你不缺,那我便将两个人派给你,这两个人能确保你在武力上取得一定的优势。周亮!” 周掌柜推开房门问道:“先生有何吩咐?” “那件事你不用负责了,现在立即大张旗鼓出城,然后从污水渠在进来,以后你和王任便跟随程公子。” “先生……”周掌柜没有立即答应,很是为难的说:“若我走了,您的安全谁来护卫?” “我不需要了。”李儒大手一挥道:“将程公子他们安全留在洛阳才是当务之急。” “无需如此。”程秉赶紧推脱:“介绍一下,这两位一位名为苏则,一位名为毋丘兴,武艺都很不错……” 他的话还没说完,之间一柄雪亮的小刀已经架在了一身武士服的毋丘兴脖颈上。 小刀又细又短,刀刃只有五寸,但其上闪烁的锋芒摄人心魄。执刀的是周掌柜,在场之人没有一个看清他是如何做到的。 “莫要小看周亮,若论官职他是你们的上官。即便以后你回了冀州,也不可能比他的官职更高。那个王任也不是一般人,他乃是主公的族亲,深得主公信任。”李儒面色凝重的说道:“我不是安排人来接收你权力的。恰恰相反,我很看中你在这里的作用,这两个人你可以随便指挥,但生死攸关的时刻必须服从他们的安排。” “这位先生有些危言耸听了吧?”毋丘兴倒是个胆子大的,他伸出手推了推脖子上的刀,感受到刀刃锋利还搓了搓手指。 李儒却摇头解释:“并非如此。周亮乃是我麾下武艺最高的人,另一个只比他差了一些的今日去执行任务,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少年郎,一腔热血骄傲自信是好事,但你要懂得审时度势,洛阳的水很深。” “先生能具体说说么?武艺高强到底高到什么程度?”苏则表现的倒是很沉稳,但他也是初出茅庐,很多时情都不了解,也不好判断。 李儒还在想该如何对这几个小子解释,一旁的周掌柜却问道:“你们听说过子龙将军吗?” “听说过啊。”苏则点点头:“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嘛。可那只是个传说啊,别说百万了,十万都不可能。怎么可能有人在十万人的战阵中分清方向?” “那是真的。” “什么?” “世上最顶尖的一群人确实有这个本事。我也不瞒你,我本人就出身青州黄巾,那场战争就在现场。” 苏则张大了嘴巴,毋丘兴眼睛都要瞪出来,程秉仿佛在听天方夜谭,就连李儒也不敢相信。 “唉……天时地利人和吧,子龙将军的胜利是不可复制的。”周掌柜叹息一声解释:“天下最强的武艺遇到了天下最不懂军阵的军队,以及双方都拼到极限的战斗。各种条件缺一不可,听说子龙将军还有一匹宝马,不过若是再让子龙将军来一次,他可能同样做不到。” “你……你不会想说洛阳中有子龙将军那样的人吧?” “很难说,剑圣王越曾和我们讲过,世间武人的实力和天下态势息息相关。世道越混乱,强大的武者就越多,习武之人就越容易突破自己的屏障。” “这……那你……”苏则盯着周掌柜,希望周掌柜能给他一个惊喜。 “算了!”程秉忽然大喝一声说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该活死不了,该死也活不成。有周掌柜为我们保驾护航,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李先生,还是说说找我来具体有何事吧,毕竟收了你的好处。” 李儒看向程秉的眼神中多了一抹赞叹,心道这小子是个能压得住事的,关键时刻即便心中恐惧也能镇得住场面。 “我有两件事想要问你,孔融是什么态度?最近被黄琬抓进去的那些人中谁家的势力比较大且对曹操不满?” “我先说第二个吧,别看黄琬当初大张旗鼓声色俱厉,但抓人抓的很有讲究。”程秉想了想给出了答案:“他最先去的那几家都是他的门生,一上来便做足了态度,让人根本抓不到把柄。而且据说虽然抓人的是曹仁,但黄琬当时完全是以一个命令的姿态行事的,很显然是将所有的不满都笼络到了自己身上。至于御史中丞嘛……” 程秉思考了半天才不是很确定的说道:“我有些看不透孔融这个人,他的行为很怪。你说他拥戴汉帝吧,作为言官之首他从不对曹孟德发起攻击。你要说他反对汉帝吧,他又赖在洛阳不走。你若说他支持曹孟德?显然也不是。曹孟德有什么好支持的?而且孔文举也不怎么喜欢曹孟德,背地里没少说坏话。” “哼,这老东西真是打得一手好算计。”李儒不屑的冷哼一声说:“你还是年轻,过于激进想不到这一点。他孔文举谁都不支持,他只要安心待在洛阳即可。凭借祖上的圣名,无论最后谁得天下,都会对他礼遇有加。所以他只要人在洛阳,并且占据一个重要的官职就行,什么都不用做。” “是这样么……”这是一条程秉从未考虑过的路,在他看来乱世已至,如果不拼搏就只能泯然众人。只是没想到这个适用于所有人的准则却唯独对孔融没有任何意义,谁叫他的祖先是孔丘呢。 “对了,李先生,我想到了一个人,你知道韩馥这个人吗?”程秉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说道:“韩馥出身颍川韩家,在洛阳周边势力不小。这次听说耿武被抓进去了,他是韩馥的门客,韩馥对此相当不满。还有还有,听说这次张杨也被抓进去了。张杨有个手下叫穆顺,这些天一直在为张杨奔走。” “韩家……穆顺……”李儒若有所思道:“韩家不行,我记得韩融也是颍川韩家出身吧?他现在所任何职?不过那个穆顺倒是能做做文章。” “韩元长吗?他现在是廷尉。” “那就更不行了,韩馥完全可以凭借自家势力将门客救出来,咱们插不上手。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会安排的,你安心在洛阳待着便是。” “这样啊……行吧。”程秉点了点头,忽然问道:“李先生可曾听闻最近市井中的趣事?就是那则争辩冀州和洛阳的事。” “听过,怎么了?” “我们可以在那件事上做些文章。” “哦?说说你的看法。” “流言是成本最低廉的攻势,我们可以借此放出谣言,宣扬冀州的富庶。这样一来百姓必定会不满曹孟德的统治,失了民心曹孟德很难维持洛阳的安稳。” “不错,你真的不错,难怪康成公会将你留在洛阳。”李儒对程秉非常满意,丝毫不吝惜夸赞之词。只是忽然话锋一转:“不过这场争论就是我挑起的,而且我已经将危害告诉曹孟德了。” “这是为何?”程秉大惑不解。 李儒淡笑着解释:“我不要曹孟德失民心,我要洛阳生民变。一旦曹孟德心生疑虑,那洛阳的世家便是他不二的怀疑对象。前有黄琬不留情面,后有曹操针锋相对,洛阳世家的脾气就算再好也会忍不了的。” 随着李儒的解释,程秉的眼神愈发明亮,只听他忽然建议道:“李先生,我有一计。只需如此这般……” “这样对你来说会不会太危险了?” “不会,文人议政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哈哈……” “唉……程公子,想我一声碌碌无为,虽然过得还算精彩,却没有办成一件大事。以你的才学,终究不是一个小小的洛阳能够施展的。王中和有恩与我,大恩!我总要为他做些事情,保住你是我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了……咳咳……咳咳咳!”李儒似乎非常激动,面色潮红忍不住的咳嗽。 程秉起身行了一礼说道:“先生放心,我定会注意自身安危,留得有用之身报效主公。” “去吧……”李儒挥了挥手示意程秉三人可以离开了。所谓言多必失,难得一次真情流露让他的态度暴露出来。虽然对他来说无伤大雅,但冀州还有他牵挂的人,不能授人口舌。 只是李儒有些不明白,洛阳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的贤才。当初董卓称帝的时候这些人为什么不出面?要是当初有人愿意支持他,能让袁隗那老小子成了事? 程秉三人行了一礼,从后门走出了布庄。 毋丘兴有些好奇的问:“德枢,这个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你不是洛阳本地人吗?你不认识?”程秉狐疑的看了毋丘兴一眼,见对方真的很茫然才说道:“他就是李儒啊,当初伪帝最信任的李儒!” “嘶……”毋丘兴和苏则同时吸了口凉气。 苏则还好些,他只是惊讶于李儒居然会在王弋麾下。 毋丘兴都要傻了,心道董卓的铁杆支持者现在在洛阳,那洛阳还能有好?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苏则缓过神来询问程秉。 程秉微微一笑,饱含深意的说道:“想要一个谣言成立,最快的方法就是让它从一个最权威的人口中说出来。听说大将军抄了士孙太尉一家是吧?想必黄司徒还不知道这件事吧?文师啊,想必用不了多久,这广阔天地就能任我等驰骋了!” ps:韩馥或许有名无实,但他的家世真的非常显赫,祖上出过几任三公。韩融也是确有其人,是韩馥的同族,历任九卿,和荀爽以及陈群的老子陈纪是同时代的人。 第176章 染血的洛阳(五十一) 程秉的面子果然很大,即便是黄琬的司徒府,也只要通报一声就能随便进入。 这一次程秉是打着看望黄琬的名义来的,当然他也确实想要看看黄琬的情况。 黄琬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好,躺在床上不能自理,嘴歪眼斜口水直流。 见到黄琬这个样子程秉一时间竟不知该愤怒还是该哀伤,即便成了这个样子黄琬依旧没有交权,没有选定司徒的继任者。 然而也正是因为没有交权,程秉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罪孽深重。因为黄琬哪怕是躺在了床上还在让人朗读公文,用那为数不多的精力去处理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程秉有些不理解黄琬为什么要这么做,洛阳城中大大小小重要的事务都由大将军府决策,压根没西宫什么事儿,何必为了些许琐事如此拼命?(三公在西宫办公,东汉皇宫不完全属于皇帝,东观其实就是皇宫的一部分。) “子琰公,学生来拜会了。”程秉来到黄琬床前一边行礼一边问安:“子琰公莫要多操劳了,以您现在的状况,分些事务给杨司空也是可以的。” 黄琬见到程秉,勉强露出了一抹笑容。他一直觉得程秉这人不错,是个可塑之才。 马融这一脉的人性情都很怪,卢植当年做出了选择,为了大汉不惜一死。他的弟子王弋却在明目张胆的招兵买马,大张旗鼓的造反。卢植的师弟郑玄完全否定了卢植的做为,死死压着士林的声音,让卢植当年的计划几乎毁于一旦。可郑玄的弟子程秉却又没有跟随郑玄去冀州,反而留在了洛阳。 黄琬可以说亲眼目睹了马融这一脉的人在天下搅风搅雨,博学如他根本不在意谁对谁错,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谁都没法断定对错。他也不觉得王弋罪大恶极,在他看来王弋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平定天下的另一种手段罢了,和他现在的目的是一样的。 这就是黄琬厉害的地方,他从不否认别人的野心,也愿意包容其他人的野心,前提是这个野心的最终目标是让天下太平。 所以黄琬就愈加喜欢程秉,因为在他看来程秉的理念和自己是一样的,都是想通过权谋的手段整合这分崩离析的天下,让世道再次恢复秩序。 而且程秉天赋足够高,为人也足够聪明。 此时此刻黄琬有很多话想要和程秉诉说,可惜他现在想要说出一句话都非常困难。 见到黄琬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程秉赶紧拿话头将其堵死:“子琰公莫要开口,安心养病便是。洛阳还需要您主持大局,您可千万不能有事。莫要操劳了,我说些趣事与您听。” 开玩笑,这要是让一个瘫子掌握了主动权,那他程秉以后还要不要混了。 话匣一打开,程秉将文人的嘴皮子发挥到了极致,讲了几件市井间发生的趣事后,他终于图穷匕见了。 “子琰公,最近洛阳之中最大的趣事就是发生了一场争论,有人觉得冀州百姓的生活才是最好的,洛阳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也有人认为洛阳生活才是最好的,毕竟这里是都城,就算再残破也不是其他州能够比拟的。双方争论不休,十分激烈。” 程秉侃侃而谈,随即话锋一转:“学生觉得这种争论不好,如今不论怎么说我们和冀州都是敌人,哪怕最终的结果是洛阳胜了,可每个人的需求不同,肯定有不少人向往冀州。学生觉得应该制止这场争论,但杨司空似乎并不在意。” 黄琬听完眼神闪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程秉见状轻声说道:“子琰公,此次学生前来是为了两件事。第一是来看望一下您的病情,第二是希望您能发一道手令给各个大族,让他们出面凭借自身的影响力快速结束掉这场争论,避免被有心人所称。” “程公子,你在开玩笑吗?”刚刚在一旁读公文的年轻人忽然说道:“姐夫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给你些手令?外面大官一大堆,你随便找一个不就得了?非得难为我姐夫?找那个曹孟德不行?” “来公子收声!”程秉瞪了来敏一眼,急忙劝阻:“来公子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司徒乃是百官之首,这道命令理应由司徒发出。曹孟德得势没错,可一旦将这种机会交给他,其他人怎么看?司徒认输了?” “本来就没赢啊!我们根本就对抗不了那个曹孟德,最后即便是制止争论,还是要由曹孟德出面啊。” “那也不能说,事实如何无关紧要,但是态度要摆出来。你我皆知道士人没有实权,可百姓们不知道。绝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已经失势了。” “你想多了吧?百姓早就知道了。” “那也不能那么做,不能失了为官的威仪!” “这……”来敏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不过他知道程秉虽然是对的,自己同样没错。 程秉也是一个头俩大,来敏是黄琬的小舅子,才学相当出众。可就是他那张破嘴啊,该说不该说的啥都往外叨叨,没有一点儿遮拦。 黄琬看着两人的争论,一时间颇为无奈。来敏是唯一一个他带在身边的族人,虽然没有给来敏谋求官职,但足以说明来敏的才华。他不想看到来敏吃瘪,更不想看到来敏陷入牛角尖。 “敬达……看到……本……质很好……但权谋……不可直来……直去……”黄琬废了半天劲断断续续说出一句话:“你写……盖印……” “喏。”来敏答应一声,匆匆前去书写文书。 程秉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他开始和黄琬闲扯,直到来敏写完后将文书拿过来时忽然说道:“子琰公,学生觉得既然您都已经盖印了,不如我去杨司空那里也盖一个如何?” 黄琬想了想,点了点头,缓缓吐出两个字:“君荣……” “知道的。”程秉赶忙点头,嘴角透着诡异说道:“您放心,太尉那里我肯定是要去的。” 果然,来敏闻言出声劝阻:“程公子别费力了,既然要抢势就得快,士孙太尉都被抓起来……呃……” 来敏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立即闭上了嘴巴。黄琬的瞳孔却陡然睁大,大喝一声:“说!说……” “这……”来敏紧张的不行,左右看了看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来说吧。”程秉接过话头:“今日曹孟德派人将士孙太尉全家都抓了去,没留下任何一个人。不过我觉得这件事可能不简单,曹孟德一直都很忌惮士孙太尉家的势力,这次应该是士孙家什么人触动了他的逆鳞,或者是洛阳的逆鳞。” 黄琬见程秉没有刻意贬低曹操太高士孙瑞,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程秉行了一礼劝说道:“子琰公莫要趟这趟浑水了,曹孟德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和他较劲,您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速去……”黄琬再次挥了挥手,示意程秉赶紧离去。 程秉再次躬身行了一个大礼,他知道黄琬要发作了,让他赶紧走的意思是趁着司徒的名号还有用,赶紧平息这场无谓的争论。 一步步走出司徒府,程秉恍如隔世。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司徒府大门关闭的那一刹那,天地间似乎少了些什么。黄琬这次估计已经快要气死了,绝对不可能活太久。随着黄琬的离世,天地间到底少了些什么呢?那一抹大公无私?还是那一身浩然正气? 程秉不知道,他还太年轻了,有很多事都不懂,或许他的老师知道。可惜如今郑玄在冀州,不然他一定会去问问。 黄琬确实块要被气死了,他理解曹操有苦衷,因为他们已经形成了默契,高层尽量不互相捣乱。士孙瑞被抓一定有曹操不得已的理由。 但士孙瑞是什么人?一家之主、一族之长、高居太尉,怎么可以像一个犯人一样被带走?像他们这样出身高贵的人是需要礼敬的,曹操怎么可以践踏他们的尊严? 在黄琬异常坚定的态度下,来敏拗不过只能带他前往大将军府。来敏也算是服了自己这个倔强的姐夫,有马车不坐,非要躺在床板上让人抬过去。 曹操现在忙得焦头烂额,他将自己的宝贝儿子招回来调查辩论一事。曹昂也当真够给力,很快就圈定出了一个范围,开始进行细致的查找。可由于人手不足,曹昂走了后院儿的关系直接将曹操拉来一起翻阅资料,也让曹操重温了当年洛阳北部尉时的工作状态。 当曹操听到侍卫禀报说是黄琬来访的时候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瘫痪在床的病人不好好在家休养乱跑什么?嫌自己活得长了? 但黄琬的身份和地位摆在那里,曹操只能放下资料亲自出迎,结果看到黄琬的姿态后头风都要犯了。 黄琬盖着一床锦被躺在一张单薄的床板上,四个家丁大汗淋漓的站在一旁,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侍立在床板边等待吩咐。 “胡闹!” 曹操当即就火了,一脚踹感杵在那里的来敏破口大骂:“你就让黄司徒这么来吗?没有车驾吗?没有软轿吗?这一路被多少人看到?成何体统!” 接着他顺手抽出腰间玉带,对着看门的侍卫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一群狗才,瞎了眼的东西!为何不先让黄司徒进来?为何!还不赶紧将司徒请进来!” 侍卫们发誓脑筋从来没有这么活泛过,曹操话音未落,一帮人呼呼啦啦过来,七手八脚就将黄琬抬进了大将军府。 谁知刚进府中黄琬便拍打着床板示意停下,对着曹操怒目而视道:“君荣……何罪?” 曹操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心道这件事怎么让黄琬知道了?这要是放平常曹操还能争辩几句,但黄琬现在这个样子,曹操很多话都说不出口。 犹豫良久,曹操挥退侍卫,低声在黄琬耳边说道:“黄司徒,士孙家士孙铭和西域都护府勾结……” “君荣……何罪?” “洛阳粮仓发生亏空案,一半粮食不知所踪……” “君荣……何罪?” “黄司徒……” “君荣……何罪?” “还能有什么罪?”来敏被这两人来来回回搞的有些不耐烦,不满的嘟囔:“什么罪都是次要的,士孙太尉挡了大将军的路呗……” 我日! 一句粗口同时出现在黄琬和曹操两人心头,黄琬确实是来兴师问罪的,但他只不过是想将士孙瑞捞出来。 曹操的脸色的青了,这种事人人都知道,可绝对不能有人说出来。 这下一来敏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不仅打断了两人互相扯皮,还直接将矛盾激化到完全不可调和的状态。 曹操剁了这小子的心都有了,心一横打算来个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黄琬也丢到洛阳狱中,将士人的势力铲除干净。 然而就在曹操杀机四溢的时候,王必忽然回来了。 王必其实很忙,要审讯的人一大堆。曹操那个埋人的命令因为粮仓亏空被曹仁耽搁了,王必也不知道曹操是什么态度,便一直在审讯。 这次他回来是为了帮士孙瑞将一件东西交给曹操,那时一封信。 曹操面色狐疑的接过信件细细阅读,半晌后长叹一声,将信件交给了黄琬,自己转身离去。他同样很忙,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黄琬用眼神示意来敏将信的内容读给他听,接过越听脸色越差。 当他听到最后一段“士孙死矣,无需介怀。君定天下,士孙必生。君失天下,曹氏定亡。君子之约,无需多言。”后,脸色涨红到了一种诡异的状态。 “曹孟德!莫负了君荣,莫负了我!”黄琬大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眼神瞬间黯淡。 曹操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见到这一幕后身心俱颤。 黄琬死了,没死在权力斗争里,却死在了一封信上。 曹操闭上了双眼,面露痛苦之色。 太多了,背负的实在是太多了。 他曹孟德何德何能,要让这些人看中,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 再次睁开双眼,曹操眼神中满是坚定。走到这一步没有一个人是容易的,他绝不能辜负了诸位贤良的托付! 可惜曹操并不知道,很快他就要面对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危机了。程秉拿到手令之后并没有去司空府找杨儒,而是召集了一些文士,准备施行他的计划。 与此同时,洛阳狱中传出了士孙瑞自尽的消息。司空府中杨儒听到后暴跳如雷,恨不得生吃了曹操。 ps:来敏这个人就这样,有兴趣的可以去查查,宦海沉浮几十年,每次到达水底都是因为他那张破嘴。 第177章 染血的洛阳(五十二) 曹操最终没能查清到底是谁传出来的谣言,翻户籍查找那些碎嘴的家伙并不容易,还要抓来审问一点点排查,巡街武侯、府衙差役吏员跑断了也不可能抓到几个。 而且李儒为了让谣言无法查清源头,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曹操做梦也不会想到,争论最初诞生的地方会是一间茅房。 其实曹操距离真相已经很近了,主君亲自坐镇,所有人的办事效率达到了极致。再加上曹昂冷静的分析,几乎锁定到了闾。 可惜曹操已经没有时间了,洛阳这锅热油终究还是被人浇了一碗冷水,积压已久的矛盾瞬间爆发开来。 程秉并没有去杨儒的司空府,他拿着黄琬的手令召集了一些文人,要求停止这场无谓的争论。 然而他召集的这些人很有讲究,看似都是辩论双方的主脑,但脾气好的他一个也没叫来,叫来的全都是脾气暴躁的。 果然,正如他料想的那样。双方在他的拱火下大打出手,闹得不可开交。 接着曹操便送来了第一记神助攻,他调查谣言的动作被人发现了。在得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两方罢手,枪口同时指向了曹操。 原因无他,双方辩论的激烈是理念不和,而曹操的所作所为却是在剥夺这些文人的权力。文人要说话,他们要大声说话,说想说的话。所以曹操只能成为被攻击的目标。 大批的文人士子前往大将军府讨要说法,正好遇到正在还在为救援士孙瑞僵持的那帮人。双方合兵一处,直接将大将军府围了起来。 程秉对此非常满意。闹吧,闹吧!闹他个昏天暗地,天翻地覆才好。 可是渐渐的,程秉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不知何时激动的士子们开始拍打大将军府的大门,并且越来越用力。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程秉发现事态已经不受他控制了,甚至有向不受所有人控制的趋势发展。 这可不是程秉想要看到的,他们这些人说到底只是文人,想要取得成果就必须和曹操对话才行。如果比拼武力,他们这些人不可能是全副武装士卒的对手。可眼下这个场景,分明就是往那个方向发展…… 撤,快撤! 程秉不由分说,拉着苏则和毋丘俭就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已经有人开始尝试撞门了。 程秉的决定非常明智,他才跑出去没多远,便有人在人群中大喊:“士孙太尉在洛阳狱中自尽啦!大贤不得活,我等当赴死!” 疯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疯了。 这些人有的掩面哭泣:“士孙太尉何所死?乃大汉之殇……” 有的大声怒吼:“贤良屈死,何其不公!” 有的破口大骂:“曹贼!汝比之十常侍尤甚!阉宦尚不敢如此,区区两个时辰,你便敢屈杀国之栋梁?” 曹操其实就在大门后面,这些人所骂的每一句话他都听的清清楚楚。这些辱骂犹如一柄柄大锤,一下下击打在曹操的心弦上,逐渐敲碎了他的防御,将刚刚坚定下来的理想碾成齑粉。 此时曹操面沉似水,许定就侍立在他身后,而许定的身后则整整齐齐站着两百弓手。只要曹操一声令下,这些弓手就会架起梯子登上墙头,将外面那些搅风搅雨的家伙们一一射杀。 然而一向果断的曹操在犹豫,他不在乎背负骂名,也不在乎文人的反噬,但黄琬尸骨未寒,就要大肆屠杀吗…… “父亲,不若孩儿出去和他们讲讲?”曹昂在一旁建议:“为人主当张弛有度,我们现在逼迫的太紧了,应该适当做出一些妥协。” “大公子此言差矣。”许定十分果断的否决了曹昂的想法:“这些人看似汹涌,其实不堪一击。他们不怕死吗?不,他们非常怕死。只是因为他们人多,觉得会法不责众。如果我们不回应的强硬些,那些人只会得寸进尺。” 曹昂闻言拧眉问道:“许将军可有良策?万一动手后他们反而更激进了怎么办?” “不会。”曹操声音低沉,冰冷刺骨的说道:“死一个他们会愤怒,死十个他们会反抗,死一百个他们会畏惧,死一千个……他们只会服从。” “出刀!开门迎敌!”许定大喝一声,挥舞着大刀一马当先来到门前。 门房见状想要抽出门闩,然而许定二话不说一刀斩成凉拌,踹开大门没头没脑的四处乱杀! 两百个身披甲胄的侍卫紧随其后,他们眼中没有任何 怜悯,甚至没有意思情感。无论面对的文士是大声叫嚣还是跪地求饶,他们只是机械般挥动着手中的兵刃,杀戮一切不属于自己阵营中的人。 有些文士见机得快拔腿就跑,边跑边将大将军府前发生的惨案大声宣扬。不过这些人喊出来的话都很有意思,他们只是为民请命的可怜文人,而曹操则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屠夫。 随着这些人的宣扬,洛阳的民变开始了…… 最先反抗的人是从平阴逃难而来的难民,由于是世家大族一直在管他们,他们注定听不到什么关于曹操的好话。况且曹操确实也不在意这些人,自然没什么民心。 只是响应这些人的人有些出乎意料,居然是蔡琰救助过的那些人。 蔡琰最初的那个小计策成功了,那些靠着一碗粥活下来的百姓最终还是被勾起了心中的贪婪,认为曹操就是个不顾百姓死活的家伙。 至于那些人之后加入的嘛……最先见到其中有利可图的是一些地痞流氓,他们响应民变也不是为了推翻曹操,完全是为了自己更好的生活,打砸偷抢几乎无恶不作。 短短一个时辰,洛阳街道上聚集了上万人,有兵器的从家里拿出兵器,没有的就用农具,实在没家伙事儿的就找个趁手的棍棒充数。 这些人分成了十几股势力,什么人都有。有举着帮派旗号的,有打着军队明目的,甚至还有人将不知藏了多久的大贤良师画像请出来,自命张角传人的。 纯粹的民变只有在受到了极大压迫的时候才会发生,这种民变的目的只是为了让 百姓过得更好,就像张角那样。 但心怀不轨的民变除了破环不会有任何作为,店铺被刀斧劈开,钱银被洗劫一空,女子被肆意玩弄,男人被折磨致死…… 大街小巷中有无数的恶鬼假借着生存的名义构筑人间地狱,平日里最胆小的人如今也敢拿起菜刀砍翻帮助过他的士绅,抢夺府中的财务,凌辱大族的女人。 程秉回到家后将房门死死堵住,他觉得自己玩儿脱了,事情不该朝这个方向发展。 仔细思索着自己每一个步骤,他并没有发现有什么重大的错漏。忽然他灵机一动,或许不是他玩儿脱了,而是有人在玩儿他…… 会是谁!程秉急的直挠头。 应该不是李儒,以李儒的性格不会做出如此粗糙的布局,而且现在乱民的破坏力只是小儿科,李儒不会这么和善的。 那还有谁想要洛阳乱起来?袁绍吗?不可能,袁绍在洛阳的势力几乎都被董卓连根拔起了,不会是袁绍。那会是谁呢? 程秉想不到,他也不可能想得到,做出这一切的人此时正在司空府里稳如泰山。没错,就是杨儒。 杨儒和士孙瑞乃是至交好友,过命的交情。两人不仅在官场上互相扶持,而且还一同平过叛,有同袍之谊。 士孙瑞的死让杨儒失去了理智,即便他知道士孙瑞是真的自杀,那他也不在乎,他只想让曹操付出代价。 “兄长,据说曹仁和麾下禁军汇合了。”一个和杨儒年纪差不多的人走进房间,在杨儒耳边低声说着情报。 如果李儒看到这个人一定会大惊失色,这人也姓杨,单名一个密。他姓杨倒也无伤大雅,但此人如果是郭汜曾经的部下就很有问题了。 即便是李儒都认为杨密只是恰巧姓杨而已,谁能想到他居然是弘农杨氏出身,和杨儒是兄弟关系? “无妨。”杨密摆了摆手问道:“人都准备好了吗?无论如何也要将士孙家的人救出来。” 杨密点了点头回答:“都好了,只要曹仁将洛阳狱的禁军调走,那些狱卒不会是我们的对手。只是……会不会太着急了?将士孙家的人救出来然后呢?我们没办法安排他们的出路啊。” “送去长安……” “不可!”杨密闻言赶忙制止:“兄长,杨彪何德何能?送去长安就意味着……” “我知道,但顾不得那么多了。”杨儒脸色一沉,低声说道:“无论如何也要让士孙家的血脉流传下去,低头……便低头吧!” “这……好吧。”杨密面露痛苦,这便是世家的悲哀,宦海沉浮几十年,布了一辈子的局,如今却功亏一篑。 可这也没办法,兄长和士孙家的交情已经超出了和杨家正房的关系,他们如果想让士孙家的人活下来,就只能妥协…… 然而盯上洛阳狱的不止有杨氏这两位,李儒比他们盯上的更早,而且计划的更周详。 穆顺被乱民堵在了巷子里,他现在很烦躁。 此时是个好机会,洛阳一片混乱,只要他能到达大将军府,他相信以自己的本事,立个功勋不是什么问题,到时候他就能将张杨从洛阳狱中捞出来。 然而理想总是美好的,通往大将军府的路上至少堵了上千民众,他根本就挤不进去。 忽然,一只大手将他拖出人群拉倒一处僻静的巷子里。 刚刚人挤人穆顺也没看清,现在才发现将他拉出来的是个小贩打扮的家伙。 “你想干什么?”穆顺死死盯着对方,虽然这人打扮得像个商贩,但气度一点儿也不像。身姿挺拔,眼神锐利。 “你就是穆顺?” “是,你是谁?” “别管我是谁,你想不想救张杨?” “你到底是谁?”穆顺神色一凛,他有种被人操纵的感觉。 小贩撇撇嘴,不屑的说道:“你管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能帮你救张杨就行了。” “用不着,只要我为大将军立了功,稚叔自然会安然无恙。” “可笑,你知道他犯了何罪?他私通外敌,天大的功劳也救不出他。” “不可能!”穆顺根本不相信对方的话,倔强的说:“稚叔不可能私通外敌,他最恨的就是胡人,怎么可能和他们有勾结?” “这不重要,关键是曹孟德觉得他们有勾结,这就足够了。你到底想不想救他?” “你……有办法?” “当然。我看你五大三粗的,应该是个武人。去洛阳狱门口等着吧,一旦洛阳狱大乱,你便冲进去救人。” “洛阳狱怎么可能乱?” “这你不用管,我说乱就一定会乱。” “你想得到什么?” “我要你为我办一件事,你进去之后不仅要救张杨,还要将所有人都放出来。无需你带他们去哪,只要放出来就行。” “你到底是什么人!”听到这个要求穆顺脸色大变,他认为自己的感觉果然是对的。 然而对方对他根本不予理睬,三下两下便翻过了院墙,只留下一句:“去不去随你,张杨死不死我一点儿都不关心……” 穆顺的身形晃动了一下,他是能追上那个人的,可张杨在他心中还是比刨根问底重要得多。最终他咬了咬牙打算去赌一把,万一真有机会呢?只是不知道此人如何才能调走守卫的禁军。 与此同时,执金吾曹仁正和蔡琰进行激烈的争吵,以至于曹仁已经将剑架在了蔡琰的脖子上! “让开!”曹仁咬牙切齿的说道:“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去求援主公的,现在什么粮仓亏空都是狗屁!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蔡琰堵住茶肆的门口寸步不让,冷声说道:“蠢货,曹孟德有那么多侍卫,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你现在不应该去救援他,而是要以平叛的名义整合司隶校尉的军队,将卫臻和丁斐架空!” “放屁!只有主公安全,其他的事情才能办。主公有危险,所有的时情都不重要了!” “看你那畏畏缩缩的样子,胆小如鼠。想要办大事就不能惜身!最不济也要兵分两路,一路接收兵权,一路平叛。救援曹孟德是最愚蠢的想法。” “滚开!信不信我杀了你!” “来啊!” ps:尾声了,洛阳篇还有几章就结束了。 关于禁军:东汉的禁军和后面朝代的不同,宵禁、巡街、戍卫皇宫……只要洛阳发生点儿屁事儿他们都管。禁军当时并不是保护皇帝的主力部队,真正的主力是北军。 第178章 染血的洛阳(五十三) “我曹某人还用不着你救,师妹说的没错,去办吧。”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蔡琰背后响起,曹操闪身而出,出现在两人面前对曹仁吩咐:“将洛阳周边所有的兵权全部收回来,那些乱民全部杀死。” “喏。” 曹仁一见到曹操出现大喜过望,行了一礼便带人匆匆离去。 蔡琰的心却沉了下去,她没想到曹操居然会出现在这里,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难道路上的乱民都被解决掉了? 曹操手执一柄利剑,长剑剑锋上没有一丝血迹,但上面散发的杀伐之气却摄人心魄。 曹操走进茶肆随意坐下,没有看蔡琰一眼,一边摆弄茶具一边问道:“师妹,这场民变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我疯了吗?”蔡琰眉间皱起,没好气的回答:“且不说我有没有这个本事,这真要是我弄出来的,我总要有个去路吧。” “也是,那么你觉得会是谁呢?”曹操眼睛一挑,看向蔡琰的眼神中散发着寒光。只听他十分平和的问道:“你到底带了几个手下来?一个在我府中囚禁着,另一个……已经死了。还有几个呢?” 蔡琰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她倒是对马怀的死活不关心,马怀既然干了这一行就有这种觉悟,没什么好计较的。她发现了一个问题,曹操的心态似乎发生了变化,和以前不一样了…… 蔡琰不清楚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无论是什么,现在她已经看不透曹操的想法了。那张嘴里亲切的称呼着师妹,那双眼睛中却没有一丝感情。不仅是对她的,蔡琰发现此时的曹操似乎对一切都不在意了,仿佛万事万物都不放在心上一般。 “我说只有两个你信吗?我说有两百个你觉得多吗?”蔡琰心思一动,她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眼神中透露着不可思议。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哈哈哈哈……”蔡琰忽然失声大笑,半晌后才咬牙切齿的说道:“曹孟德啊曹孟德,丁氏知道你的想法吗?她每日睡在你身边不觉得可怕吗?” 曹操眼神终于发生了一些变化,微微闪动之后略带不满的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一直以为你很蠢,居然让我查亏空案。我一直以为你是真的人手不足,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易。怎么?如今民乱四起,你的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即便那日丁氏不提出让我查案,你也会将这件事引到我身上,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最后的几个字蔡琰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都变了形,尖锐且刺耳,犹如铁钉划在了铁皮上。 然而就是这种让人呕吐的声音,不仅没有令人厌恶,反而在其中听出了无尽的悲凉。 是的,她被利用了,彻彻底底的被利用了。 直到这时候蔡琰才发觉在曹操面前自己的才能根本不重要,掌握的线索同样无关紧要。什么必须要有证据,都是屁话!曹操在她身上只需要一样东西,那就是她的手下。 庄行的嘴很紧,什么也没说。这不是曹操想要见到的,他需要一个口风不紧的人,需要一个说出他想听到的人。 亏空案也好,民乱也罢。一切的罪责如今都能推到蔡琰身上,或者说推到王弋身上。只要曹操找到一个愿意开口的细作,洛阳会瞬间在他的掌控之中。 里通外敌是必死之罪,只要细作说和谁勾结,那曹操就无需顾忌其他,整合洛阳的势力轻而易举。 “那是我们夫妇心意相通,你应该羡慕才对啊。”曹操嘴角挂起了一丝玩味笑道:“虫儿就是虫儿,我让你往哪里走你才能往哪里走。这里是洛阳,我曹孟德手中的洛阳。” “你一点儿旧情都不顾忌吗?” “我给过你机会,要不然你第一天进洛阳就已经死了。你也别和我说旧情,韩说的事我当没看见,哪知你得寸进尺啊。说吧,你还有几个手下在外面活动?领导那些乱民的又是什么人?别怪我没给你机会,这是你拥有体面的最后可能。” “我不知道!”蔡琰声色俱厉,嘴角都被咬破。 曹操却无视了那一抹鲜红,讽刺道:“你不知道?那你知不知道,现在乱民中最大的那股势力便是你曾经救济的人?”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原本那些人会对你死心坍地,是你当初不救的!” “得了吧,都到了这一步何必惺惺作态?”曹操终于摆弄好了茶具,邀请蔡琰坐下后说道:“师妹知我,我亦知师妹,我们就不比如此表演了吧。” 蔡琰缓缓坐下,脸色从激动的红润到冰冷的铁青不过转瞬之间。她没有表演,是真的很生气。但她同样明白曹操是什么意思,无谓的争吵没有任何意义,想要获胜就只能在智谋上见真章。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吧,我人都在你手上,你怎么说怎么是。”蔡琰注视着曹操的一举一动,并且直接摊牌:“你这是在浪费时间,据我所知洛阳城门都还没有关上吧?” 然而无论她怎么刺激,曹操没有一丝慌乱,十分淡然的说道:“一群乌合之众,又能有什么做为?师妹还是把人叫回来吧,只要他们愿意,我会给他们一个出路的。” “你真以为是我?” “难道不是你?” “不是。我没有必要骗你,我要是真有这个本事,直接杀了你多好。” 听到这话曹操的脸色终于露出了一些不自然,洛阳城中居然还有一股连他都不知道的势力,到底会是谁呢? “你知道一个叫赵昱的人吗?”蔡琰忽然想到了什么,沉声说道:“我曾拉拢过他,派他去偷洛阳粮仓的布防图。他成功了,但我却发现他并不效忠于我,也不效忠于你。这个人的能力很出众,我怀疑他是袁绍那边的。” “不可能。”曹操当即否定了蔡琰的想法:“你太小看袁绍了,他布局从来不会如此小家子气。从昔日的洛阳到讨董联合,每一步都大气磅礴。那个赵昱人呢?叫来问问。” “早就死了,不服从我难道还要留着他?” “唉……可惜了……”曹操叹息一声,忽然话锋一转:“师妹外面还有多少人?” “哪还有……你!”蔡琰反应过来,对曹操怒目而视! 曹操讪笑一声,无奈解释:“师妹也见到我如今的处境了,我也是没办法。” “少跟我套近乎。”蔡琰暗叹一声侥幸,亏了她一直防备这一招。此时只能用无能狂怒来掩饰自己脸上的庆幸:“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么闹下去卫氏一定会搞事的。那个曹纯在来的路上被人伏击了,很可能就是卫家的人。” “子和啊?嘿,活该那些人倒霉。”曹操脸上的不屑一闪而逝,随即便说道:“那师妹你倒是查啊,我不是给你权力了吗?” “你还敢让我查?” “为什么不敢?” “你还想让我帮你?” “为什么不?只有我能给你你想要的,你想要卫家死,那就自己动手好了。” “混蛋!”蔡琰一把掀了桌子,双眼喷火恨不得生吃了曹操。曹操不仅在戏弄她,甚至还在羞辱她。同为世家子弟,曹操居然连最后的尊严都不想给她。 曹操被茶水溅了一身,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抖了抖身上的水渍笑道:“师妹何必如此生气?我说了你想要的只有我能给予。师妹可以放过卫家啊,经此一乱我正是用人之时,卫家要是表现的好,我就不跟他们计较了。” “曹孟德,曹孟德!” “师妹就当帮帮忙好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我还真就人手不足。你不能怪我算计你,是你自己送到我手上来的。啧啧啧……既帮我劳心劳力,又给我出刀找了绝佳的借口,师妹你可真是我的贵人。” “你不得好死你知道吗?你不得好死!” “还有比现在活着更困难的事吗?”曹操的脸色变得非常古怪,嘲讽之意满满的说:“活着如此困难,怎么死?死后会如何?谁有在乎呢?师妹还是赶紧查出结果吧,早动手早解脱……” 蔡琰还想说什么,可一道阴影将她的身形笼罩住。许定忽然出现挡在了两人中间,并示意蔡琰可以出去了。 然而出去蔡琰又能去哪里呢?走不出三条街她就会被人拉到无人的巷子里凌辱致死。 好在此时曹纯带着一个巡街武侯赶了过来,曹操并没有接见曹纯,而是让他直接听命于蔡琰,继续调查粮仓亏空的事。 蔡琰也终于拿到一条关键的线索,武侯们从铺面上搜刮油水每个月都是固定的,只有这家粮铺不是固定的,每次收的铜钱都用一个布袋装着,十几枚到几十枚不等。按理说这么少肯定是不行,但丁斐不让说,也不让问。 铜钱肯定只起了一个代表作用,可代表什么根本不重要,无非钱多钱少罢了。关键是他们是如何交易的,丁斐肯定不会满足于几十枚铜钱,那么他是如何将铜钱兑换成大批的财富呢? 蔡琰陷入了沉思,这完全不合道理。洛阳粮仓里少了那么多,其中的利益是个天文数字,就算每次都用铜钱结算,也不是简单几车就能运完的。 除非…… 一个令人窒息的想法浮现在蔡琰的脑海里,李儒曾说过,他注意到这间粮铺的原因是出货量非常大,也就是说这些粮食是经过了洛阳城的,而不是直接从城外粮仓运走的。 既然卫家和丁斐敢倒卖洛阳的粮食,那不妨将他们想得更贪婪些。粮仓的调动名义上是给洛阳城输送粮食,实际上只是在洛阳过了一遍。 这一遍是丁斐在赚钱,卫宏是大将军掾,主管的正是钱粮。他用不存在记录上的调令让洛阳运粮,再用大将军府的银钱以极低的价格买下来。这部分钱就是分给丁斐的,那些铜钱代表的或许不是财富,而是需要在西城经过的粮车。 粮食到手之后卫宏将粮食以一个双方认同的价格卖给粮铺,到手的银钱一部分填补大将军府的亏空,剩下便是卫家净赚的! 粮铺拿到粮食之后卖给谁就是他们的事了,但粮食确实是进了洛阳。 这样的操作看起来非常繁琐,其实不然。丁斐是洛阳西部尉,夜晚调动粮车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卫臻是司隶校尉,可以在粮食从粮仓到城内这段路保驾护航。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个粮食名义上是从大将军府进出的,基本上没有人敢深入调查。 这就是那些人的操作手段! 想到这里蔡琰双眼放光,想要抓住他们的把柄非常简单,只要查询大将军府书写公文用的绢帛就行。这种交易已经进行很长时间了,不可能只用一张两张。 然而她刚想带人去大将军府,脚步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蔡琰很想给自己一巴掌,太下贱了,实在是太下贱了。曹操那么羞辱她,她居然还在屁颠颠的查案,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可就此放弃吗? 蔡琰陷入了矛盾,毕生的心愿就在眼前,只要走下去,卫家必死无疑。然而一旦迈出了这一步就相当于放弃了自己的尊严,这场纷争的最终赢家将会是曹操,而她只是那个被人操纵的道具。 一时间蔡琰觉得自己非常可笑,曾经她以为和曹操做交易,即便掌握不了主动,也能操纵事情的走向。如今看来她确实操纵了事情的走向,只不过曹操正在操纵她。 查案,复仇,然后身败名裂。蔡琰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结果,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会以罪恶的名义冠在王弋的头上。不仅如此,未来她还会成为战争的借口,成为他人的污点。而这个人是在她对人生无望时向她伸出过援手,她发誓效忠的人。 不若就这样死了吧!一了百了,永无将来…… 站在人生路口上的蔡琰满心茫然,她不知道该如何抉择,最终能想到的只有逃避。 当她将目光看向周围最近的那堵墙时,那个高壮的身影再次遮蔽了她的身形,并且以命令的口吻说道:“蔡小姐,你该出发了。” 显然,通过那条线索猜出过程的人不止她一个,曹操也想到了。而且曹操已经为她做出了选择,因为蔡琰人生的选择权并不属于她,至少在这个路口能做出决定的人不是她…… 第179章 染血的洛阳(五十四) 寂静,喧嚣。 沉寂,吵闹。 不同的氛围聚集在同一条街道上,暴乱的人们宣泄着心中的疯狂,留下的只有无人问津的狼藉。 没有人知道乱民们到底想要什么。 活下来吗?他们已经活着了。 更好的生活吗?他们却在破坏着一切。 汹涌的人潮乱糟糟的在洛阳大街上横冲直撞,或许他们没有理由,只是单纯的希望发泄一下累积已久的压迫。 也许……称作欲望更贴切些。 毕竟压迫只要能够得到满足就会停歇,然而欲望不会。 欲望不仅能无休止的增长,还会让人失去理智。 转角处,全副武装的禁军拐了出来。盾牌重如山岳,刀枪摄人心魄。 无论在什么时候,百姓们对这种阵仗都会唯恐避之不及。但是这一次,谣言成为肥料洒在心头,欲望以心为田无休止的生长,最终将人一个个扭曲成了怪物。 杀过人之后总有人对生命弃之如敝履,这种情况在民变之时尤甚。他们聚集了能够对抗所有个体的力量,却分摊了本应承受的罪孽。 面对一个个被甲胄包裹的禁军,乱民们没有恐惧,他们只有贪婪。 杀死那些禁军! 剥下那身好看的甲胄! 穿在自己身上! 拿着那些锋利的刀枪去抢! 去掠夺更多…… 去品尝富人的美食,去享受他人的妻女,去践踏别人的尊严。 哦!也不能说是富人,他们本身就有不少富人。 富人们想得到的更多,他们不仅想要更富,而且还要更贵! 都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就是说的这个时代吗? 这些人在看到民变的第一刻起,没有像平日里互相行礼的邻居那样关闭店铺,一家老小战战兢兢躲在家里。他们一把撕掉了和善的面具,带着家丁砸开友人的铺子,撞碎伙伴的大门,洗劫完一切可以带走的东西后,加入了乱民的大潮。 这是一场难得的盛宴,他们认为只有聪明人可以享用,食粮便是那些蠢货的一切…… 或许他们的想法没有错,自私是人的本性,欲望或许只是一柄钥匙,解开了束缚在人性上的枷锁。 乱民们嗷嗷叫着冲向禁军,并不聪明的他们很有把握获得胜利。 禁军都是洛阳的子弟兵,不会对乡亲们下死手的。 至于会不会伤及自家子侄? 那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你杀我儿子,我杀你外甥罢了。没经过自己的手,算不得大罪孽,上天会原谅他们的。 洛阳的禁军对洛阳百姓确实有感情,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可能下死手? 可惜,洛阳早已没有禁军了。曹操在很久以前便完成整改,洛阳的禁军现在全部都是青州人。 这些人在洛阳城头抗击过朱儁,三千对五万,最终让朱儁折戟城下。曹操敢让夏侯惇带走自己手下几乎全部的士卒,不是因为他胆子大,而是因为最强的一直都留在他身边。 所以禁军对洛阳百姓有感情吗? 长刀落下的那一刻,乱民们得到了答案。 只是这个答案过于残酷,让他们根本承受不了。 是的,就是承受不了。 在这一刻,心灵上的不解或许是最轻的伤害,肉体上的毁灭让乱民们没有后悔的机会。 “杀!” 长刀整齐划一的落下,最先冲到禁军跟前的人甚至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一分为二。死尸有的眼神中透露着不解,有的嘴角还残留着癫狂的笑容。 “刺!” 长枪只是慢了片刻,便来到乱民的眼前。直到长枪刺穿身体那一刻,这些没有经过训练的人才明白气势在成建制的士卒面前没有任何用处。 乱民可笑的兵器砍在甲胄上连个印痕都不会留下,打击要害更是成了一个笑话。禁军拥有整个大汉最精良的甲胄,面甲放下的那一刻,他们没有要害。 说来可笑,乱民不是没有战斗力。只要他们有人愿意用自己的身躯卡住禁军的兵器,后来人耗也能将禁军耗死。 毕竟眼前这股禁军只有四百,而他们足有两千。 然而他们引以为豪的人多势众在第一次接触后便崩溃了,猩红的鲜血第一时间搅碎了他们的欲望,让理智重新回归到他们身上。 跑!赶紧跑! 这是聪明人的第一想法,洛阳那么大,只要藏起来隐姓埋名就不会有人知道自己的罪恶。已经有人为他们付出了代价,那些第一时间被杀死的人难道不是最好的替罪羊吗? 降!跪地投降! 这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疯狂只是暂时的,钢刀提醒着他们,让他们回忆起自己还有个逆来顺受的百姓身份。 可钢刀不仅会提醒他们,还会让他们亲身感受到刀锋有多锋利,执刀之人有多愤怒。 “一个不留!” 命令一下,四百只猎犬扑进了兽群。他们忠实的执行者主人每一道命令,不论这道命令的代价有多惨重。 况且这不仅仅关乎于忠诚,他们还能填饱自己的肚子。眼前每一个活人都是一笔军功,触手可及的军功,只要他们挥刀的速度够快。 杀戮?屠杀?虐杀? 没有任何词语能够形容眼前的一切,短短两个字,怎么可以代表死去之人的一生?如何歌颂它曾经的辉煌?又如何唾弃他过往的罪孽? 鲜血不会流成河,只会化作泥。 禁军们的脚下开始变得泥泞,血肉形成的泥沼拖拽着他们的脚步。 是已死之人最后的抵抗吗?还是他们的不甘化作的挣扎? 没人知道,但身披铁甲的猎犬是不会受困于这种小小挫折的。他们将这股怨恨死死踩在脚下,用尚未寒冷的尸体当作跳板,追击着自己的猎物。 刀盾手们非常开心,这正是他们的狩猎场,灵活迅速、攻防一体是他们无与伦比的优势。 长抢手们则有些不满,捅刺是一件耗费力气的活计,稍有不慎长枪就会卡在这些贱种的骨头里。拔不出来是小事,崩坏兵器有些得不偿失。好在他们训练有素,都是杀人的好手。用极致的精准向世人展现杀戮也是可以优雅的。 斧钺手们则不喜不悲,他们那宽大厚重的兵器是被人日常嘲讽的对象。毕竟象征着威仪的他们更多的任务是当个威武的花瓶。不过面对如此密集的人群,他们的优势终于发挥出来。抡、劈、砍、砸之间,收割效率惊人。 曹操站在一处阁楼上注视着一切,嘴角略微勾起的了弧度,眼神里却饱含杀机。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像没人知道那些乱民想要什么一样。 曾经他想让那些人过得好,他为此殚精竭虑,为此拼尽了一切! 然而得到的结果却是背叛,毫无理由的背叛。 愤怒吗? 曹操早就愤怒不起来了。百姓的背叛,挚友的背叛,怒火燃尽了怒火。 怨恨吗? 曹操也不怨恨乱民。一群无知的愚民而已,被人稍加煽动便不知天高地厚,根本理解不了他的难处和做为。 但是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曹操可以不计较他们的伤害,乱民也不能在乎自己的性命。 当然,曹操也不是不恨。他恨卫家,恨丁斐。无论如何他也想不明白自己真心付出为什么得来的却是这种回报? 理由,曹操只需要一个理由。哪怕卫家说他们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前期对他的付出已经没有办法维持家用了。哪怕丁斐说家里已经入不敷出,维持不了想要的奢靡生活。 曹操都是愿意相信的,真的愿意。走到了这一步朋友越来越少,自家兄弟都畏惧他的威严。曹操不渴望太多,哪怕伸手之前和他说一声就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曹操很清楚,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从他开始成为首领的那一刻,利益便成了昔日友人之间唯一的纽带。丁斐一定不是第一个伸手的,同样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可笑的是,曹操忽然发现诺大的天下居然承载不了自己的理想,承载不了自己纯粹而又简单的理想。 天下太平,很困难吗? 为什么总是有人在扯自己的后腿?又是什么人领导的这场可笑的民变? 是平日里清高的文人不平的哀鸣吗?还是豪门世家手指尖的惊天棋局? 谁知道呢? 终于,曹操的眼神中的杀机散去,留下的只有浓浓的嘲讽。 他也是文人,他也是世家。多么讽刺的现实,多么无奈的抉择。 “主公,这里血腥气过为浓烈,您还是移步吧。”许定来到曹操身后,向他提出了建议。 曹操没有回头,只是有些不满说:“浓烈?这才哪到哪?战场某又不是没经历过,这些不过是玩笑而已。” 许定闻言没有继续建议,曹操没有提问,同样也没有和他对话。 半晌之后,曹操忽然转身来到许定身前,拍了拍他的臂膀说道:“伯康啊,你很好,但又不好。莫要死在我之后吧,至少能有个善终。” 许定登时愣在当场,聪明如他心中一时也是五味杂陈。 这是嫌弃吗?也许是。 这是警告吗?一定是。 苦笑一声许定明白,自己终究还是要上战场了。与其说自己做错了,还不如说自己做得太对了,对到最终成为了错误。 功名利禄与他无缘,奋勇杀敌要时刻铭记。 忠义之士,不事二主。 许定的眼神中却没有一丝苦涩。 或许这样的结局也不错,至少他见证了主公的成长,至少他还有个弟弟。 回身看了看已经不见的背影,许定忽然觉得这才是一个君王该有的样子。 是的,君王…… 杀戮还在继续,只不过已经消失在曹操眼前。洛阳大街小巷都弥漫着猩红的颜色,百姓对上正规军没有任何胜算可言。 这已经不能算是平叛了,曹操的命令仿佛是一个信号,吹响了这场比赛的开始,这场争夺军功的比赛。 是啊,禁军心中也憋着一口火气。作为精锐的他们没能在战场上建立荣耀,却只能每天巡视大街小巷处理繁琐的杂事。 他们不甘,他们需要发泄。 如今的洛阳好似一个出气筒,每个人都能上来踩两下。 没错,就是每个人。 民乱还在继续,只不过由于禁军的强势介入,大股的乱民横死接头,而狡猾的混混们终于走进了属于自己的欢乐场。 有的为了平时求而不得的女子,唤上三五同伴翻墙入院,发泄着下半身的欲望。 有的为了平时只能看看的银钱,骗开房门对好心的主人伸出刀子。 有的为了平时鄙夷的眼神,溜进民宅杀死维护邻里的正义之士。 他们将这种作为唤作劫富济贫、替天行道,他们称自己为游侠! 可他们永远也不知道,混混终究只是混混,总有一天他们的罪恶会暴露在阳光之下,接受正义的洗礼。 出入洛阳的游侠如过江之鲤不计其数,但这份荣耀永远不属于他们这些混混。曾经有位北方的侠士为了自己的理想血洒洛阳,世人不记得他,但他的名字终究会被写入史册。而这些混混唯一的活路只剩下一个,那就是侥幸。 见证过真正的混乱与罪恶,有人是不会忘记清理这些垃圾的。 陈群给曹昂提出了建议,曹昂得到了五百兵马,主要解决的就是那些趁乱行不法之事的混混。 曹操并不担心曹昂的安危,他给自己儿子找了一个拥有绝对实力的护卫,那个人名叫许褚。 这便是曹操给许定的交代,许褚拥有护卫他儿子的资格。 听者杀戮的声音越来越小,曹操的心终于开始了不安的跳动。这次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对洛阳的商业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不仅如此,这次平叛所面对的是所有阶层,曹操将彻底失去洛阳本地世族的支持,他急需一个稳定的人才来源。 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他心头,上一次降服陈宫让他尝到了很大的甜头,这一次或许可以玩儿的更大些…… 且先不提这些,不得不说曹操的预感很对,他确实应该感到不安。 当曹仁将守卫洛阳狱的禁军调走的一刻,乱民只是这场动乱的开始…… 第180章 染血的洛阳(五十五) “刘四,听到了吗?外面可是真热闹。”一个年轻的狱卒在洛阳狱门口侧耳倾听一阵,回身的自己的同伴嘻嘻哈哈的说:“也不知怎么样了,谁胜谁负?” “闭嘴吧。”刘四白了对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赵小七,别怪老子没提醒你。看在咱们两家世代交好的份上,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好好守着这洛阳狱就行。还有,什么刘四刘四的?刘四也是你叫的?叫刘叔父。” “你可得了吧。”赵小七回敬了一个白眼,嘟囔着:“世交有什么用?不还是收了我们家的钱?” “你说什么?”刘四好像是没有听清,追问了一句。 赵小七赶忙连连摇头解释:“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想出去看看。” “老老实实待着吧。”刘四上去就给了赵小七一下。 赵小七却没有闪躲,而是死死盯着牢房深处大声质问:“什么人!你是怎么出来的!” “谁!”刘四的神情也紧张起来,仔细观察着那个方向。然而监牢里面十分黑暗,连个人的轮廓都看不清。 “你去看看。”刘四推了一把赵小七,想让他去出头。 赵小七闪身一躲,赶紧拒绝:“不去,我不去。你刚刚不是还让我不要涉险吗?不去不去。” 噌! 刘四拔出了佩刀,恶狠狠的吓唬:“快去,不去有你好看!” 这回赵小七也不说话了,缩在墙角拼命摇头,死活都不动一下。 刘四没办法,从墙上拿出火把,壮着胆子向里面走去。只是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外,赵小七缓缓站直了身躯,慢慢的将刀子拔出来。 长刀出鞘的那一刻,赵小七如同疯狗一般扑向了刘四,一刀狠狠砍在刘四背上。 刘四精神高度紧张,听到身后有风声就知道不好,可他想要转身已经晚了。 好个刘四,硬接了这一刀愣是一声不吭,转身举刀相迎。但赵小七是个小伙子,身强力壮一把将他扑倒,死死按在地上,拿住长刀就往刘四脖子上按。 刘四一面顶住赵小七的攻击,一面出声哀求:“小七,你刘叔父平时对你不薄,什么深仇大恨你要置我于死地?放过刘叔,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还刘叔?你去死吧!”赵小七闻言反而更加愤怒,力气陡然增大几分。 刘四感觉要顶不住了,赶忙说道:“你既然如此恨我,好歹让我做个明白鬼!” “你收了我家的钱,那是我娘的救命钱!”赵小七双眼通红厉声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收了钱就去鬼混,一点儿都没办事。我娘因为伤寒被抬出去埋了,那时她还有气!都是你,都是你!” “傻孩子,我那是为你好,你娘是个女人什么都不懂。她快不行了,想给你找个依靠。可从军哪有那么简单,上战场是要死人的。如今已经不是旧日洛阳了,光靠钱不灵。我那是在给你走门路,让你直接当个军职,总比当个送死的大头兵要好。”刘四眼神中满是苦涩,说的话可谓情真意切。 “你说的都是真的?”赵小七果然有所松动,力量稍微松了些。 刘四有所感受,连忙将手里的刀子丢下,恳切的说道:“当然是真的,我不反抗,你要是真的恨我,就杀了我吧。” 真情实感往往是最有力的武器,赵小七被刘四感动了,从刘四身上站起来满脸愧疚。 没了死亡威胁,刘四呲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揽着赵小七的肩头,一手捡起长刀,嘴里说道:“刘叔不怪你,都是这狗屁世道,唉……以后有什么就直接问,要不然别人还以为你是乱民的细作。” “怎么可能?我当然不是!刘叔,我……我……呃!” 赵小七终究没能为自己的鲁莽道歉,其实他也不需要为自己的行为道歉。 刘四看着那逐渐黯淡下去的眼神,在赵小七耳边低声说道:“你不是,但我是。” 随手拿起掉落在地的火把,刘四打开了洛阳狱的大门,对着外面守卫的士卒惊恐的大喊:“牢内有人造反!上官遇害啦!” 凭借着满身的鲜血,同僚们无条件的相信了他。一个人架着他去找医士医治,其他人风风火火的冲了进去。 刘四故技重施,抽冷子干掉了那位帮助自己的同僚,咬牙忍痛将院落的大门打开,四处张望。 在外面一直埋伏的穆顺见到这一幕就知道机会来了,拎着长刀就往里面冲。 然而他却被刘四拦住了去路,刘四拉着他的衣服急匆匆的质问:“你们说的我已经做到了,钱呢?答应我的钱呢?” “什么钱?”穆顺满脸疑惑,一把将其推开。 刘四却不依不饶,举起长刀大骂:“言而无信的东西,说好的钱呢?老子跟你拼了!” “滚!” 一个小小狱卒怎么可能是穆顺的对手,穆顺躲过砍来的长刀,一巴掌扇在刘四的脸上。他救人心切根本没有留手,刘四被这一巴掌打得脑袋直接转了半圈,软塌塌倒在了地上。 穆顺也不想理他,还是赶紧救出张杨要紧。可是有人比他还要快一步,等他冲进洛阳狱的时候发现所有的狱卒都已经死了,一些牢门已经被打开,几个蒙面人正在打开剩余的牢门。 见到穆顺进来,蒙面人停下手中的动作,齐齐行了一礼喊道:“首领!” 首领?什么首领? 穆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蒙面人已经走向牢房深处了,被放出来的人乌泱泱围着穆顺,询问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询问的还好些,有的干脆对穆顺发号施令,命令他将自己送到某某地方去。 就在穆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牢房深处传来一声喊声:“洛阳大乱,民变四起。大家速速奔命去吧!” 此言一出场面瞬间寂静。 这些人都是什么人?在官面上混的走路都打滑,油到不能再油的主,洛阳大乱这种机会怎么可能不把握住? “诸位!此乃天赐良机,且先回家准备,我等一齐发力!”也不知是谁提出的意见,反正是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认可。 人群不再理会穆顺,呼呼啦啦的往洛阳狱外走去。 讲道理这些人其实就是一盘散沙,真敢干大事的不多。而且各自回家准备保不齐就有人胆怯了,回去就做鸵鸟埋地状安分当个良民。 然而这些人在洛阳狱门口遇到了主心骨,杨密带人来救士孙一家,他敏锐的察觉到了这是个机会。 家主全部留下,每家各派一个人回家整备家丁护院,合而为一共讨曹贼! 杨密十分自然的接过了主动权并且下达了命令,甚至还贴心的将黄琬的死讯说了出来。 这下可好,原本一些不恨曹操的人现在只能将矛头对准曹操,而且面对杨密手下明晃晃的钢刀,他们也没什么好选择。 新一轮的民变即将开始,这次和上次可不同,家丁拥有绝对的纪律性,护院拥有相当不错的武艺,这些世家子弟中同样有人才能不凡,深谙兵法谋略。 只等人员齐备,决定洛阳归属权的一战就要开始了…… 与此同时,西城市列粮铺内,掌柜急的嘴上起泡,年轻的东家却在悠闲的喝茶。 “东家,咱们跑吧。”掌柜也算是苦口婆心的劝说:“以咱们做的那些事早晚会被人知道,能跑出去几个是几个。我等死不足惜,您乃是主公看重的贤才,不能有失啊!” “跑?晚了!”年轻东家摸了摸袖中的信件,十分淡然的说道:“我们早就被人盯上了,想跑都跑不了。况且就算曹操没有发现我们,卫家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那怎么办?” “放心,我自有办法保住我等性命,不然我也就不叫蒋公琰了。” “什么办法?” “投降,我们向曹孟德投降。” 蒋公琰自然就是蒋琬,他的神色非常自信,可说出来的话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掌柜闻言愣在当场,半晌之后才结结巴巴的说道:“东……东家,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没有。” “那……那我们现在就去?” “不。”蒋琬摇了摇头,面色深沉的说道:“现在去我们只能是个证人,无关紧要的证人。若是不叫曹孟德知道我等的手段,想要保住性命难如登天。” “那我们该怎么做?” “曹孟德现在最担心的是什么?不是大批乱民,而是守卫粮仓的那些士卒。那些人可都是卫家的人,卫家早就留好后路了。你不是和那里统兵的校尉很熟吗?库房中还有些酒水,你送过去慰问他们一下,记得多下点辅料。” “明白!”掌柜点点头,示意自己亲自去办这件事。 蒋琬估算了一下时间,如果掌柜此行顺利的话,再有两个时辰,他就可以去找曹操商议投降的事情了。 可事情真的会顺利吗?两个时辰的时间很长,足够办很多时情…… 比如说,背叛! 张目并不是真正的张家人,就算是张昶来了恐怕也不能理解杨儒现在的所作所为。重情重义固然很重要,但士孙家又不是不能通过政治手段来救,为什么非要铤而走险? 特别是在听到家丁回报说杨密控制了那些家族准备干一票大的时候,张目便已经决定了踹开杨家自己干的想法。 您老人家一边儿玩儿去吧,他还有任务在身,恕不奉陪了。 借着出恭的借口,张目翻墙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他也算是运气好,刚跑出来不久就撞到一伍追杀乱民的禁军。 张目也是胆大之辈,见状立即喝止道:“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禁军伍长觉得这家伙疯了,也不答话,劈头盖脸就砍了下去。 张目连忙拿出印绶说道:“好大的狗胆!且看我是谁!” 铜印黄绶这东西平时禁军见了连搭理都懒得搭理,区区二百石,在洛阳算个屁的官。如果他们知道就连这二百石象征的铜印黄绶都不是张目的,估计能当场笑死。 然而现在正值动乱,文官一般都不会出门。况且张目真的非常嚣张,开口便是:“速速带我去见曹孟德,我有要事禀告。” 伍长还真就被张目的气势唬住了,他们都是曹操的老部下,以为张目乃是曹操的故旧,也没敢失礼,客客气气的将他带到了校尉面前。 然后就是校尉带到将领,将领带到曹仁,一层层上去浪费了不少时间。 曹仁现在满心烦躁,他正面临着一个抉择,到底要不要将粮仓的守卫调进城。如果调进城他就掌握了卫家最后翻盘的可能,可谁知道蔡琰在外面留没留人?那婆娘能烧粮仓一次,难保不烧第二次。若是不调……卫家就掌握着整个洛阳的命脉,最后亏空案可能要以妥协收场。 见到张目的时候曹仁想都没想,没好气的问:“你谁啊?” “在下张目……” “不认识,拉走关起来!” “等等!”张目赶紧叫住士卒,对曹仁快速说道:“你知不知道,叛军马上就要来了!” 曹仁都不想搭理他,现在禁军节节胜利,需要烦心的根本就不是乱民,哪还有什么叛军?挥了挥手,曹仁示意士卒赶紧将这货带走。 张目见曹仁油盐不进赶紧将真相说了出来:“洛阳狱被人劫狱,所有被关的世家都被放了出来,他们在杨家的带领下正在组织人手准备干掉曹孟德,这你也不想管吗?” 曹仁闻言大惊失色,一把拎起张目的衣领大吼:“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再说几遍都是这个,有这时间你还不如赶紧带我去见曹孟德,要不然你可能连收尸的机会都没有!”张目说完推了推曹仁的手臂,可惜纹丝未动。 曹仁慌了,几乎拎着他上马,扛着他来到了曹操面前。 当曹操听完张目的叙述之后并没有多激动的表现,反而将指挥平叛的权力交给了曹仁,让他自己看着办。 “我记得你。”曹操吩咐完后转头看向张目,有些好奇的问:“当初我拉拢过你,可是你拒绝了。现在为什么又要投靠我?” “大将军,良禽良木之说想必你是不信的,我或许是只不错的鸟儿,但你现在可是块朽烂的木头。”张目的口气相当嚣张,而且说的话也异常惊人:“不瞒你说,在下叔父此时正在冀州,我也是从冀州来的,见过王中和,你可比王中和差远了。可惜王中和纵然千般好,却过于优柔了……” 这话几乎是指着曹操的鼻子骂他是个废物,但曹操却满意的笑了。在曹操的认知里事实确实如此,他确实比不上王弋。但是同样,他也认为王弋过于心软,很可能成不了什么大事。 这个张目很好,要能力有能力,要见识有见识,看人和自己一样准,很得曹操的欢心…… 第181章 染血的洛阳(五十六) 蔡琰拿到了她想要的东西,自从曹操进入洛阳这半年来,卫宏写文书用的绢帛多用了足足几百张。 有了这个证据,蔡琰终于可以直面卫家人了。 当然,卫家做事同样周全。卫宏来到蔡琰面前的时候不仅仅是人到了,就连大将军府的各项账目他也带过来了。 十几大箱子的竹卷、文书、绢帛摆在蔡琰面前,卫宏十分恭敬了行了一个圈礼,淡淡的说道:“诸位要是想查,账本全都在这里。诸位有什么疑问但问无妨,在下知无不言。” 礼行的很恭敬,话说的很谦卑。但是卫宏的所作所为跟一巴掌扇在蔡琰和曹纯脸上没什么区别。 曹纯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卫家说好听点是曹家起事的资助者,说难听的就是曹家的一条狗。狗在主人贫困的时候无怨无悔的跟随,主人富贵了自然会赏他骨头吃。然而狗得到的只能是主人给的,他不能张嘴要,不然下场就是一顿狗肉锅。 投资人和投资人是不一样的,在这个时代能得到主君青睐的投资人可不是给钱,给钱的往往得不到重视,还可能会被卸磨杀驴。显然卫家没有将自己摆在一个正确的位置,他们觉得自己已经成为投资才华的人了。 “都是老相识了,没必要如此针锋相对吧?”蔡琰倒是看不出喜怒,反而浅浅一笑说道:“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死撑着?这要一本一本查下去,没有一两个月是查不清楚的。都是世家子弟,输得体面些。” “笑话,从未进行过博弈,何须分输赢?”卫宏仅仅瞥了一眼蔡琰便傲然说道:“我卫家庙小家贫,可高攀不起世家小姐,您哪位啊?” 此话一出曹纯都吸了一口凉气,这卫宏也太狂妄了。蔡家在大汉也是有数的世家,或许蔡邕这一支不怎么样,但好歹要顾忌一下蔡讽吧?好歹也要顾忌一下陈留袁氏吧?您卫家是哪位啊? “好绝情啊。”蔡琰抿了抿嘴唇,低声埋怨:“我怎么说也是仲道明媒正娶的夫人,你就这样对我吗?” 最恶毒的轻视不是恶语相向,而是根本就不看。卫宏很清楚这一点,根本就不搭理蔡琰,反而对曹纯恭声说道:“曹主簿,还请派人查验吧。如今内外紧张,大将军府内调度繁忙,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为好。” 曹纯将眼神瞄向了蔡琰,见蔡琰微微点了点头,立即命大将军府内的吏员开始核验账目。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丁氏走过来对卫宏怒斥:“卫宏,蔡琰妹妹是我请的客人,礼数还是要周全的。” “夫人恕罪,某莽撞了。”卫宏告罪一声,转身对蔡琰行了一个面见皇帝时的大礼,异常恭敬的说道:“在下卫宏,见过蔡氏小姐。” 卫宏的举动让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这可是比杀人诛心厉害多了。且不提蔡琰乃是一介女流,单单曹操也不过是个大将军,卫宏却给蔡琰行这样的礼节,说明了什么?讽刺蔡琰凌驾曹操这个主人之上吗? 然而众人的惊讶还为时尚早,蔡琰的表现更是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哈哈哈哈……”蔡琰见状居然硬生生受了这一礼,紧接着疯狂大笑。左右不对称的面容让蔡琰的笑容变得诡异而又恶毒,一时间竟然让人分不出那是怨念、哭丧、还是狂喜。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行为有碍仪容,蔡琰伸出手遮住了自己的嘴巴。那是一只什么样的手?肿胀的不似人类应有,黢黑的皮肤被胀裂开来,暗红的纹路遍布其上,仿佛还能看到一跳一跳的血脉。 “蔡琰妹妹……”丁氏有些不知所措,饶是强大如她也被这股笑声笑得发毛。 “无妨,无妨。”蔡琰摆了摆手止住笑声,饶有兴趣的盯着卫宏,满嘴讥讽的说道:“这就是你卫家的手段?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查账的人都是你安排的? 你以为恶心我一次就能体现出自己的委屈? 你以为派人埋伏曹子和就没事了? 看来卫伯道是真的不在洛阳啊。曹纯算个屁?如果是他,他会第一时间干掉曹孟德! 看来你们卫家是真的不行了,就连卫伯道都不看好你们了。或许我早该想到,当你们决定放我离开的时候,他就对你们失望了吧?” 此言一出曹纯立刻喝止了吏员们的核查工作,丁氏更是死死盯着卫宏。她没想到卫家居然这么大胆,居然有人想杀曹操。 “满口胡言!”卫宏脸色大变,异常狠毒的看着蔡琰,沉声说道:“蔡小姐,我知你和我卫家有恩怨,但你如此明目张胆的公报私仇,未免太过分了些。” “公报私仇?呵,我还没提私仇呢。曹子和,你现在就去库房翻翻,看看是不是有一堆铜钱有非常明显经常移动的痕迹。” 蔡琰显得相当自信,笑眯眯的说道:“卫宏,你知道你们最大的漏洞是什么吗?那就是什么事都做的太完美了,完美到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然而只要有过行动,就必会留下痕迹。一旦我找到一个突破点,你那完美的谎言就会满盘皆输!你是不是觉得就算发现了些痕迹也没什么?你错了。你为了让账面上干净,那些钱你根本就没有走账对吧?就凭库房中钱财的位置变动了,账面上却没有,我就能抄了你的家!” “你怎敢如此!”卫宏终于绷不住了,大声辩解:“即便有了挪动也是库房的事,与我何干?” “哈哈哈哈……此乃天要亡你!”蔡琰扬天长笑,指着卫宏大喝:“我要查的不是粮仓亏空,我要查的是大将军府内与乱民勾结的叛徒!库房有变动,账目上却没有,你这个大将军掾难辞其咎!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来人,拿下!” 按住卫宏的人是曹纯,他已经没有必要去查库房了。按照蔡琰所说,现在事情的性质已经变了,卫宏没有任何脱罪的理由。 卫宏没有反抗,但他嘴上仍犹自不服的大喊:“你还说这不是公报私仇?谁反叛大将军我们卫家也不会!贱货,大将军会还我等一个清白的!到时让你生不如死。” 蔡琰一步上前抬起手,随即似乎想到什么,那一巴掌终究没有扇下去。 “还没到公报私仇的时候呢。”蔡琰转身语出惊人:“仇我会慢慢报,或许你不知道,卫凯就是我杀的。” 卫凯不是个小官,他的死曾经在洛阳轰动一时。曹纯和丁氏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下意识的和蔡琰保持了距离。 这个真相最终彻底击溃了卫宏的心理防线,他同样难以置信的看着蔡琰,嘴里喃喃道:“你……你……你还是人吗?他当初可是……可是……” “所以你最好对我报私仇的手段期待一些,我还没开始呢。”蔡琰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她的心思现在并不在卫宏身上,而是在围廊边冒出来的一个小脑袋上。看到这个家伙以及那愚蠢中带着若有所思的眼神,蔡琰忽然觉得曹家是真有趣,怪得了谁呢? “蔡氏小姐,我们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命人将呆若木鸡的卫宏和一众哭天抢地的吏员押下去,曹纯询问着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蔡琰回过神来,转身和他擦肩而过看都没看一眼,径直朝门外马车走去。曹纯见状一头雾水,但遵循着曹操的命令跟了上去。 马车行驶在荒凉的街道上,蔡琰透过车窗观察着外面的一切。 是的,就是荒凉。说来可笑,天下最繁华的都市洛阳居然会给人一种荒凉的感觉。不仅是荒凉,还有残破。 杂物到处都是,尚未清理的血迹还向人展现着主人存在这世上过的最后痕迹,一些不知名的器官以及街角明显带有起伏感的衣服,说明这里曾经是有活人的。 蔡琰忽然觉得,洛阳真的不是一个好地方,它也许是活的,而且还在吃人。各个世家势力组成肌肉,他们的欲望组成牙齿,他们之间的博弈便是咀嚼,最后的胜者化做舌头,品尝这份充满了血腥味的甜美。 唉……或许父亲是对的,通过被贬早早离开了这座屠宰场。自己也是鬼迷心窍,既然都已经离开了,可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卫宏被捕让蔡琰的心态发生了变化,她看了看自己丑陋的手掌,感觉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仇恨真的重要吗?或许在太平年代,大仇得报是一件让人快意的事情。如今这个世道……复仇或许是对老天赐予的生命最大的亵渎。 想到这里蔡琰都被自己给逗笑了,很想给自己一巴掌。她本就不信老天,居然感叹老天赐予生命,真是让人徒增笑柄。 不过生命确实是父母给予的,却被自己给作没了,这辈子她谈不上孝顺。蔡琰只能寄希望于下辈子给他们做牛做马了,如果自己身上这番罪恶还能有下辈子的话…… 马车最终来到了布庄,蔡琰下车想要进去,却发现曹纯也想跟着进来。 蔡琰一把按住曹纯喝道:“你跟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将来龙去脉汇报给曹操?我去给自己买一身丧服,你想看我换吗?” “这……”曹纯顿时尴尬得抠脚,心道这婆娘实在太敢说了,这种话也是能当着男人面说的?有没有点大家闺秀的矜持? 其实唤作老曹家的其他人,说不定就舔着脸跟进去了。奈何他是曹纯,也没有和蔡琰计较,派人通知曹操后自己守在了布庄门外。 还是店铺的伙计有眼色,将曹纯请进来喝茶。 像他们这样的店铺是一整座宅子,外面的铺面其实非常小,后院儿才是贵宾们谈生意的地方,蔡琰早就去后院了。 来到后院,蔡琰一面吩咐人给她准备想要的衣服样式,一面找到李儒迅速汇报着自己知道的情报,这是她现在能做的最后的事情了。 马怀死了,卫家的贪婪暴露了,隔壁的粮铺也被曹操盯上了。蔡琰希望李儒找机会带人撤出去,以曹操的性格难免不会怀疑到这里。 李儒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十分果断的说道:“我们有我们的计划,你无需过问。现在最关键的是想办法将你送出洛阳。” “出不去啦。”蔡琰苦笑:“我不论到哪里都会有人跟着,那个曹纯的实力非常强,我估计马怀都不一定是对手。况且都已经是这幅田地了,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我的所作所为对不起主公,对不起父亲。至少……也要对得起自己吧?我死之后一切借休,所有的漏洞与罪责都可以推在我身上,但切记不要连累我父亲。保重吧……” 蔡琰说罢,也不听李儒的挽留,快步走出房间,拿起伙计准备的衣服找个没人的房间就开始更换。 不得不说蔡琰的做法是对的,曹操离这里并不远,听到禀报后亲自过来询问蔡琰一些事情。曹操可不像曹纯,大踏步就闯了进来,推开了蔡琰换衣服的房门。 “师兄,我这样子你也想看吗?” 蔡琰此时已经换好了衣服,绣娘正在为她缠腰带。 曹操的到来让绣娘们大惊失色,光天化日之下闯进这里实在是太失礼了。不过曹操的脸皮多厚,笑嘻嘻的解释:“师妹勿怪,师兄不是着急嘛,一时心切……嘿嘿……” “还不出去!” “好,好!这就走,我这就走!”曹操说完忙不迭将房门关上,若无其事的打量着四处的环境。 蔡琰的心却沉了下来,曹操的态度不对!他不应该急着来找自己,如果曹操对布庄有所怀疑,就应该直接派人将这里抄了,之前曹操对她的杀心可是很重的。 是什么让曹操放下了杀心? 对于蔡琰来说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只要她死了便一了百了,即便曹操拿她来做文章,死人终究没有活人有用。可是如今…… 蔡琰不知道,从张目告诉曹操统领乱民的是杨家之后就不想杀蔡琰了。蔡琰活着当然比死了有用,至少冀州的好东西很多,他能用蔡琰和王弋换不少好东西。 第182章 染血的洛阳(五十七) 张目的投靠让曹操有了准备,但并没有让叛军的组织变慢。恰恰相反,正是由于张目反叛,杨儒第一时间通知了杨密,而杨密则以最快的速度将各个世家的人员整合完成。 杨氏能和袁氏齐名不是没有道理的,杨密很清楚以自己的才能在军队中充其量只是个掌管后勤的官员,所以他将各个世家的家主们放在了自己身边,将其余的权力都交了出去。 而接收这份权力的人名字叫做——应劭。 应劭原本是曹操的部下,准确来说他是鲍信的上司,曾任泰山太守,大败过青州黄巾。但他这个人成分很复杂,最初步入官场是受何苗的邀请,在刘宏面前也有些得势,刘宏在面对外族的时候经常询问他的意见。再加上他本人看袁氏很不顺眼,在袁绍初占青州的时候并没有得到重用。 后来曹操占据青州,鲍信举荐了他,应劭再次步入了官场。 可那时候的官场与刘宏时期的官场已经不一样了,没人在意应劭关心的边境问题,一门心思都在埋头发展互相攻伐。 为了生计应劭只能出工不出力,挂着个闲职跟曹操一起颠沛流离。等到曹操进入洛阳,应劭干脆辞官赋闲,安心着书立传。 但洛阳是个什么样的城市?没有点财力外来人想要生存非常困难,应劭曾为西域那些人编撰过一些古文详解换取钱财,结果就倒霉催的被抓进了洛阳狱。 世家和世家之间都是相互有往来的,应劭的能力在世家的圈子里相当受认可。这次杨密询问谁能统帅家丁护院的时候,绝大多数世家都推荐了他。 应劭本人其实对造反没什么兴趣,但是他心里窝火啊。他这算什么罪过?至于抓起来关那么多天吗?人死为大,应劭没办法找黄琬出气,那就只能怪曹操倒霉了。 行家出手确实非同一般,应劭也不着急,主打的就是一个稳扎稳打。实力强劲的武师打头,家丁在后跟随,善射的世族子弟拿着弓箭在较高的建筑物上策应。一条街一条街,一个坊一个坊的推进。不求一下子占很多,力求占下来都是自己的。 禁军们也终于出现了伤亡,没有来得及撤回的禁军在弓箭面前非常被动,善射的世家子弟们甚至开出了赌局,比的就是谁能以刁钻的角度将禁军一箭毙命。 这个说声:“中”,那个喊声:“着!” 残酷的战场似乎充斥着欢乐的气氛,并不像是时时刻刻都在死人的修罗地狱,反而像是新春围猎的比试炫耀。 “哼,年轻人啊……”杨密见状冷哼一声,转身对应劭说道:“应兄辛苦,劳你多费神了,这些人……唉……” 杨密虽然统军能力不行,但好歹也是长年混迹在军队中的,很清楚这些年轻的世家子弟这种态度就是在找死。 好在应劭不想死,他命人将禁军的甲胄迅速剥下来,交给一些实力强悍的武师穿上。这些武师都被他留在了后面,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是关键的时刻能有一支奇兵可用。 不过他心里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世家子弟们都很骄傲,不太愿意听从他的命令,这样下去等面对禁军大部队的时候是要吃亏了…… 另一边,曹仁拼了老命在集结部队,好不容易凑够了一千来人,想也不想便出发了。剩下的他也不管了,能来的就让他们往洛阳狱附近靠拢,来不了的就当已经死了。 曹仁这么拼命是有原因的,他在将张目送到曹操身边之后,第一时间派人去通知在外清剿混混地痞的曹昂,然而派出去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向他回报。 曹昂可不止是个孩子,还是他们这些叔伯们看着长大的好孩子,未来的投资对象。要是曹昂出了什么问题,别说是曹操,就算在外出征的夏侯兄弟都能把他屎打出来。 对曹仁来说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曹昂身边跟着陈群,这让他安心不少,至少陈群在关键时刻还能出些主意帮曹昂解围。至于那个不省心的曹安民?曹仁都懒得算他是个人,跟那个曹洪一个模版,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货色,别坏事就是万幸了。 事实证明曹仁的担心很对,曹安民确实是个没脑子的货色,也正是他撺掇着曹昂往洛阳狱的方向前进。他给出了理由也很简单,洛阳狱是关押犯人的地方,民乱一起肯定有人会劫狱,到时正好一网打尽。 曹安民打鱼或许是把好手,这一网下去确实打干净了洛阳最大的麻烦。可惜这网里的鱼可是不吃饵料的,他们吃人…… 曹昂带着队伍一头和叛军撞在一起,双方根本连招呼都没打,曹昂看到有禁军在逃命,带着人就冲了上去。应劭见对方来了不少人以为是大部队,正好趁着气势正盛,准备一鼓作气吃掉对方。 战斗在双方一头雾水中爆发,曹昂根本就没想到对方的实力如此之强。他开始还以为对方只是一些地痞组成的大部队,仗着人多而已。 哪知道一个照面他就吃了大亏,第一排冲锋的士卒还没等到叛军阵线之前便纷纷 被射倒,哀嚎声瞬间盖过了冲锋的咆哮。 士气受挫,后面的士卒几乎无心恋战,纷纷想要逃窜。这其实也怨不得他们,这些士卒都是洛阳留守的预备队,别说比不上禁军了,就是夏侯惇挑剩下的歪瓜裂枣。顺风仗喊的比谁都大声,平局都可能溃败,就更别提逆风了。 曹昂见状大怒,拔出长剑砍翻了三四个想要逃跑的士卒大喝:“向前尚可生,后退某必杀之!” 然而谁会理他这个一个文质彬彬的公子哥呢?不少人躲开他的位置,纷纷抱头鼠窜。 关键时刻还是曹安民发挥了作用,他本就面相凶恶,痞气更是十足。拉过一个逃兵,他当着逃跑人的面将其割喉处死,并且阴狠的说道:“你们谁想成为下一个?” 曹安民成功了,逃跑的队伍被他吓住。可吓住没什么用,士卒们纷纷踌躇不前。 “子修,你先走吧!”曹安民见自己的馊主意成了这种结果,赶紧劝曹昂:“我留下挡住他们,你赶紧走。我只是叔父的侄子,死便死了。你不同!” “哼!有何不同?二鼠斗于穴中,将勇者胜!我等没有子侄之分,皆为主公将领。”曹昂长剑一摆,率先冲了上去。 “娘的,娘的!”曹安民见状咬牙切齿、摇头晃脑,曹昂肯定不能出事,不然曹操能活剥了他。现在只能冲上去了…… “兄长慢些,待我助你一臂之力!”曹安民大吼一声,拎着长枪就往前跑。 “回来吧你!”陈群眼疾手快,一把将曹安民拎了回来,指着屋顶上的世家子弟说道:“曹公子且看那里,那些人居高临下,对我军威胁甚大,不知曹公子可愿为大公子解围?” “等着!”曹安民也没思考为何陈群能一把拉住他,如同蛮牛一般,一头扎进了街道边的建筑里。 陈群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要是让你跟在大公子身边,大公子恐怕就难喽……多年不用剑,也不知还记得多少。” 说罢,陈群抽出长剑,向曹昂靠了过去。 现在在第一线撑着的基本都是曹昂就下来的那些禁军,几个禁军见曹昂亲自上阵士气大震,纷纷以他为核心进行战斗。 不得不说曹昂的武力值还是非常不错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公子,自然曹家谁的绝学都会一些。 几个武师见到来了个年轻领头的,举起兵器就杀了过来。这位一看就是有身份地位的,抓住他那可就发达了。 可惜曹昂的武艺让他们的幻想化作泡影,只见他稳扎稳打,长剑一招一式极为精准,厮杀起来毫不拖泥带水。禁军们围在周围为他援护,帮他挡住来不及格挡的招式。 就这样一个照面,曹昂几乎以一人之力干掉了所有杀过来的武师。他的剑法就如曹纯一样,看似点到即止,但每一招都是要害。 “闪开!”一声怪叫,一个极为壮硕的大汉拎着锤子推开众人,走上前没头没脑的往曹昂身上砸。 “散!” 曹昂见状立即命令禁军散开,自己迎了上去。 壮汉的武艺着实拉垮,但一身蛮力惊人!拳头大的铜锤呜呜作响,挨上一下必定骨断筋折。 曹昂也不硬拼,仗着身形迅速,每一次都将长剑摆在对方手臂下落的方向,逼得壮汉有力无处使。 壮汉被曹昂赖皮的招式搞的心焦,发狂一般抡动着铜锤开始旋转,誓要一下子给曹昂扫死。 这下曹昂就难受了,硬接他肯定接不住,只能连连后退。 “公子低身!” 一声轻喝在曹昂脑后响起,曹昂一听是陈群,直接将腰弯下。 陈群一个健步冲上来,左手按在曹昂背上借力跃起,一脚踩在壮汉的手腕上,另一只脚向前弓步踩住对方手臂。长剑一闪,壮汉人头落地。 陈群这一招极为飘逸,看得曹昂眼神中异色连连,跃跃欲试。禁军见状也迅速围拢过来,帮两人挡住其他方向的攻击。 有了陈群的加入,曹昂一改之前的招式,路数迅猛而又很辣,一往无前、攻敌必救,甚至开始行气配合招式。 后面那些废物士卒一见曹昂如此勇猛,瞬间胆子又大了起来,开始试探性上前捞功劳。 然而虽说曹昂相当勇猛,陈群也露了一手剑术,但他们真的取得优势了吗? 那必然没有,叛军足有两三千人,区区一个曹昂能顶什么事儿?出现在曹昂面前的不过是些小喽啰,真正挡住叛军的是隔壁街的许褚。 眼前这些小喽啰最先和曹昂遭遇,但他们并不是大部队,叛军的大部队行动稍微慢些,在曹昂手下变换阵型冲锋的时候才从旁边一条街冒头杀出来。 许褚是个相当合格的将领,一眼就看出如果己方被叛军腰斩,就算是他拼尽全力也无力回天。所以在叛军大部队刚露头的时候,便带着自己几十个部下迎了上去。 以许褚的战斗力,对付这些武师和家丁那可以说是砍瓜切菜一般容易。别看只有几十个人,这些人都是许褚的老部下,也算是身经百战了,居然硬生生将叛军主力挡住,使其寸步难行。 不是叛军不想走,是真的不敢走啊! 许褚就像发了癫的老虎,大刀配腰刀,抡圆了在敌阵中疯狂屠戮。身上每一寸都是武器,一刀砍死三四个更是家常便饭,所过之处只留下残肢断臂。 而且许褚打仗是个带脑子的,他很清楚以自己这些人早晚会被对方累死,所以杀人非常有讲究。 武师之中他只杀看起来最高壮的那些人,许褚料定对方应该互不相识,只能从体型上判断身手高低,干掉身形高壮的之后,剩下那些人自己的手下也能应对。大将被杀,至少对方的士气先弱了一半。 越过武师,家丁之中他只挑衣着光鲜的杀。这些家丁一看就是凑数的,根本没什么战斗力。衣着光鲜的不是管事就是首领,干掉他们家丁必定群龙无首。 许褚的手下也争气,凭借默契的配合死死挡住了会行气的武师,战果相当傲人。 然而代价也是惨痛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几十个士卒慢慢变成了十几个,而且个个带伤。 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 这是目前许褚脑海中的唯一想法,对方的统帅显然是个厉害的人,那家伙并不让家丁和武师硬拼,而是将许褚团团围住,让他冲不进也走不脱。 “啊……” 一声惨叫从屋顶响起,一道人影被人踢出窗子,落到了许褚脚边。紧接着一根长矛从天而降,将这个直接钉死在地面上。 曹安民如同一个黑肤硕鼠般从残破的窗子跳下来,一脚踩在那人身上,拔出长矛后环视四周,双眼充满了茫然…… 他现在还没弄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眼前的又是什么人。看了看叛军,又看了看许褚,他希望得到一个解释。 许褚并不想给曹安民解释什么,眼下是一个机会,那烦人的箭雨终于停了…… 一个箭步高高跃起,许褚直接跳进了人群之中,踩死几个之后双刀上下翻飞,砍得叛军人仰马翻。 曹安民见状也没有办法,舞动长枪跟了上去。他现在还没分清东南西北,只能跟着许褚一条路走到黑。 组成弓箭部队的世家子弟死亡对应劭来说是个坏消息,没了远程火力这些乌合之众的战斗力将大打折扣。 然而这还不是唯一的坏消息,就在他准备让奇兵部队顶上去的时候,转头忽然发现杨密不见了,一起不见的还有他组建的奇兵。 当然,这还不是最坏的消息,曹仁和他的禁军离这里已经不足一条街了…… 第183章 染血的洛阳(五十八) “杀!” 这便是曹仁到达战场后唯一的将令,简单且明确。 在两个偏将的带领下,五百禁军虎入羊群,没有任何怜悯疯狂吞噬着眼前的生命。而曹仁自己则带着两百最精锐的禁军去一旁的街道支援曹昂。 连踢带打赶走眼前的杂兵,见到曹昂安然无恙那一刻曹仁长出了一口气。万幸,万幸……他屎的最终归宿是茅坑,而不是自己的裤裆。 当然,这只是一句玩笑话,曹仁也没有时间感叹这些。大将便是大将,即便剑招偏向于防守也没有人是曹仁的一合之敌。 被救下来的几个禁军见到同伴到来,士气再次拔高一截!他们是禁军,骄傲的禁军,精锐中的精锐,何曾打过如此憋屈的仗?被人围猎更是屈辱中的屈辱。 几个禁军怪叫着撞进了人群,疯狂劈砍着眼前挡路的一切,誓要洗刷自己经历的屈辱。 曹昂架着气喘吁吁的陈群来到了人群后面,他现在已经不想多看那些兵油子一眼,真的是脏眼睛! 不过曹昂倒是十分担心陈群的状况,有一点让曹昂十分不理解,以陈群的剑术和战斗力来看他绝对是会行气的。这倒没什么,世家子弟有武艺傍身是件很正常的事。但既然是个会行气的武者,不至于这么几下就累成这个样子吧?要知道曹昂自己打了这么久,也不过是微微出汗罢了。 “陈尚书,你要不要紧?”曹昂一边为陈群顺气,一边关切询问。 陈群摆了摆手,呼哧带喘的回答:“无妨,无妨。许久不曾使剑,武艺多半是荒废了,休息片刻便好。大公子可莫要像在下这般,武艺应勤练不辍。即便不用,傍身也是好的。” 这点自然不用陈群说,曹昂是深有体会。自己那个整日没正形的老爹能造出那么多弟弟妹妹,不就是因为每天坚持练武的原因吗。 想到这里曹昂忽然有些头疼,老爹是真看得起他,什么事儿都放心大胆的交给他。他每日不光要忙活衙门里面的事务,还要负责教导那些小的。 曹昂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会教导弟弟妹妹? 正好这是个机会,曹昂便虚心向陈群请教:“陈尚书,在下有一事希望陈尚书能为我解惑。” “大公子请说。” “听闻陈尚书少年时便为人表率,某想问问,如何才能为人表率?” “大公子想问什么?”陈群显然没有明白曹昂的意思,追问道:“可是希望自身的影响力更大些?” “不不不。”曹昂连连摆手,解释道:“某只是想知道,如何教导弟弟妹妹?” 陈群闻言眼神一动,缓缓吐出六个字:“因材施教即可。” “啊?” “诸位公子小姐喜欢什么,大公子教他们什么便是。大公子乃是全才,若觉得心有不逮,便为其寻些能力出众的老师即可。” “这……陈尚书可否说得详细些?” “喜欢诗词便专心学诗词,喜欢音律便专心学音律,喜欢武艺便专心学武艺……”陈群的眼神中跃动着诡异的火焰,语气轻柔且真诚,蛊惑力十足。 然而曹昂为人是正直了些,但又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不明白陈群是什么意思,有些犹豫的问:“这不太好吧?虽说我是长子,可未来还是要看能力的。” “不不不,这很好。”陈群摆了摆手,声音低沉的说道:“大公子的能力已经足够了,以后即便是有比大公子能力出众的,最终也会被认定为能力和大公子相仿。长子便是无与伦比的优势,大公子应该善用这个优势。” “容某……考虑考虑。”曹昂显得很纠结,父亲曹操以前常年不在家,要让他如此冷酷的对待看着长大的弟弟妹妹们显然下不了这个狠心。 陈群也不催,这是每一个继承人都要经历的事,想要做出抉择并不容易…… 战场上,禁军再一次用实力证明正规军强悍的战斗力。曹仁已经率众穿插一个来回了,正面战场上禁军更是完全摧毁了叛军的防线。 应劭骑在马上看着向身后疯狂逃窜的溃军不由苦笑,这真是一场闹剧。他明明叮嘱过那些世家子弟,一旦被突袭不要恋战,立即撤退保存实力。然而没人听他的,都觉得自己是以一敌百的绝世猛将。 最可笑的还是杨密,不知不觉间调走那些奇兵有什么用?以为真能保住自家的身家性命吗?在场这么多家丁和武师,反叛的世家一个都跑不了,何苦多此一举呢? 跑吧,跑吧…… 应劭无力感叹,多活一日是一日,蝼蚁尚且偷生,人想苟活下来没什么错。不过他已经不准备跑了,他做好了束手就擒的准备,等到了曹操面前,他希望以自己的死保全全家老小的性命。 应劭的失败并不是因为许褚的强悍实力以及曹仁的行军速度,作为老一代将领,别看他才年近四十,但常年研究外族的战略,和皇甫嵩朱儁等人差不多,最擅长的就是以少打多和解决以武力称雄的莽夫。 如果那些世家子弟听从他的安排及时撤下来,再加上那支奇兵挡住禁军第一波冲锋,之后的胜负真的尚未可知。要知道从洛阳狱到眼前这片街道都掌握在他们手里,一旦禁军被拖入巷战,甲胄在弓箭面前的优势并不大。 诸多不确定因素导致了应劭的失败,现在他只是有些可惜眼前这支由家丁和武师组成的杂牌军。由最初的气势如虹到现在一泻千里不过是转瞬之间…… 然而这些叛军真的能逃出生天吗? 这个答案曹仁最清楚。他一共带来了一千多人,两百用于救曹昂,五百投放在正面战场,剩下的那些早就绕到后面去了。 曹仁学了这么久的兵法也算是颇有长进,他料定七百禁军无论是胜是负都能撑到足够的时间,其余的禁军从后路包抄。他优势便是堵截溃军,劣势便是前后夹击。 最终应劭被许褚拿住,也算是老相识了,许褚给了应劭一个体面,没有当场砍了他,也没有五花大绑。 陈群见到应劭眼睛差点瞪出来,十分惊诧的问道:“应仲远,你这是何必呢?主公给你官职你又不做,非要趟这趟浑水?” “哼,你以为我想吗?”应劭翻了个白眼:“我犯了何事要被抓捕入狱?问都不问,理由都不给。和西域之人有交易的多了,为何非要抓我?” 得!陈群都被这个倒霉蛋儿给逗笑了,无奈的说道:“你这是拿身家性命怄气啊?值得吗?唉,随我去见主公吧,我为你求情。” “说好了啊!我真是被赶鸭子上架和一时气急,我也不想造反来着。陈长文,你保不住我也要保住我家小啊!” “快走吧你!”陈群回了个白眼,摇了摇头。 就连一旁的曹昂和曹仁都被逗笑了,你说这是什么事儿啊,整个势力差点儿覆灭的原因居然是这个?就离谱! 可陈群看到曹昂哭笑不得的样子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十分严肃的说道:“大公子,若在下告诉大公子如果黄公尚在,这些跳梁小丑必不敢反叛,不知大公子作何感想?” 曹昂闻言一惊,要知道这些人可都是黄琬亲自抓进去的。黄琬居然有这样的人望?这是什么样的影响力才能做到的? “大公子乃是大公子。”陈群的话似有所指:“做事要考虑得周全些。” “还请陈尚书指教。”曹昂赶紧行了一礼,希望陈群指点一二。 然而还未等陈群开口,禁军中忽然爆发出道道呼喝:“大公子勇盛!”“大公子威武!” 听到这样的呼喊,陈群露出了一丝笑意。指教已经不需要了,虽然曹昂和黄琬的做法不同,但达到的效果是相同的。 毕竟只有获得了认可的继承人,才有统领全局的资格。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大汉是怎么来的?始皇帝力压华夏,余威真的那么容易消散吗? 有些事只能意会,陈群不打算再作解释了。曹仁负责打扫战场,曹昂则押着应劭来到了曹操面前。这便是重臣之间的默契,这份功劳虽然曹昂不需要,但必须要给曹昂。 曹操在布庄接见了应劭,听完陈群的解释之后曹操笑得前仰后合。 半晌之后曹操忽然止住笑声,沉声问道:“应仲远,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你父亲曾出任过司隶校尉对吧?不知你可有意接替此职?子承父业,也算是一桩美谈。” “大将军不怪罪我?”应劭瞠目结舌,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可能不怪罪。”曹操笑了笑,异常严肃的说:“所以你更应该出任司隶校尉,这乱局由你而始,便由你而终吧。” “多谢大将军!”服了,应劭是真的服了。这样的气度还有什么好说的吗?卖命不就是应该给这种人卖的吗! 曹操摆了摆手,忽然脸色一变,阴恻恻的说道:“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是时候去杨家算算账了。” 曹操带着人马来到司空府门前的时候颇为诧异,因为这里大门敞开,没有一个守门的人。 当然,更诧异的还在后面。整座司空府就剩下一个杨儒在正厅饮茶,其余的就连最低贱的下人都不见了。 曹操大踏步来到杨儒面前,杨儒见状指了指矮几对面说道:“大将军自便,老朽……还真是老朽了,便不起身相迎了。” “为什么?”曹操一屁股坐下来,眼神死死锁定杨儒。他是真的不明白,无论洛阳怎么闹,三公他肯定是要留下来一个稳定人心,杨儒就是他的选择。可谁能想到,杨儒居然是洛阳这场动乱的源头,是发起人? “唉……老夫听闻大将军年少时颇为放荡不羁。甚好,甚好。” “你在嘲笑我?” “不,我在羡慕你。听闻元让将军年少时曾为大将军顶替罪责而受牢狱之灾?此等情感当真让老朽羡慕不已。” “你到底想说什么?”曹操眉头紧皱,不明白杨儒到底什么意思。 “若元让将军故去,想必大将军会倾其所有为元让将军报仇吧?”杨儒喝了口茶,笑眯眯说道:“君荣乃老朽之元让,大将军想必是能理解老朽的。” “你!你……你……”曹操腾的一下站起来,指着杨儒的鼻子气的话都说不明白。 他能说什么?杨儒错了吗?重情重义有什么错?可杨儒做的就对吗? 洛阳啊!上万人的死伤!一条条鲜活的人命,他所有的经济基础就这么没了! 曹操陷入了矛盾,他平素最敬重重情重义的人,可如今这个代价……他有点儿承受不住…… “唉!”曹操伸手想要夺过杨儒的茶杯解渴,他打算放杨儒一马。老东西一个,没几年蹦跶了,赋闲在家等死算了。 然而杨儒却伸手挡住了曹操的手,沉声说道:“为君荣报仇乃是私情,挡住大将军乃是公义。此事到此为止,我已让杨密将士孙族人送到长安,杨家不会让他们说半句闲话。罪责我一人承担,此乃老朽手书,可昭告天下。” 说着,杨儒从矮几下拿出一份绢帛递给曹操。这份手书不像士孙瑞那样泣血而成,却是杨儒最标准的书写习惯,甚至还盖了私印。 曹操接过后看都没看,一把扔到旁边大骂:“你马上就要死了,别和士孙瑞那老家伙用同样的招式!你死之后我找谁对质!” “哈哈哈哈……”杨儒仰天长笑,玩味的说道:“这便是老朽的报复吧,也算是老朽对大将军的考验。当然,完成了考验就要有奖励,日后大将军便知。” 曹操快被杨儒给气死了,老奸巨猾说的就是这种老而不死的老贼!他现在很想一剑砍死这个老贼,让老货晚节不保。 奈何看着杨儒愈加青黑的脸色,曹操只得捡起手书,气哼哼的离开了。 唉…… 老一辈的大人物,死一个便少一个。像杨儒这样身居高位多年还能保持如此有情义的,曹操真的恨不起来……吗? “烧了,烧了!给某烧了这司空府!”曹操出了大门后就开始指挥侍卫放火,甚至亲手扔进去了第一支火把。 其实烧不烧已经无所谓了,等火势真正蔓延到杨儒那里,他早就毒发身亡了。 然而烧着烧着,曹操就感觉有些不对了。这一天过得乱糟糟的,各种事务搅得人头脑发昏。此时日头已经西斜,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曹操忽然觉得这火光似乎有些太大了吧?还有这浓烟,也太强烈了些…… 第184章 染血的洛阳(五十九) “包围此地,不许放过一个人。” 蔡琰和曹纯带人将卫家的府邸团团围住,力求不走脱一个。 可就在他们准备撞门的时候,卫家的大门却打开了,卫臻单人出门相迎。 “蔡家阿姊,许久不见啊。”卫臻的态度倒是恭敬,见到蔡琰后行了一礼。 蔡琰的神色非常复杂,她从卫家离开的时候卫臻还是一个孩子,如今也不过二十出头,却已经是司隶校尉这等高官了。 曹操缺人吗?答案是非常缺,但卫臻的成功显然不是缺人能够解释的。 “公振?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字当年是为你留的吧?”蔡琰的语气有些伤感:“许多年了,物是人非啊。” “不,阿姊错了。”卫臻摇了摇头说:“物已非当时之物,人还是旧日之人。沧海桑田,唯有人性难以改变。” “到了这副田地,你依旧不肯认输吗?” “哈哈哈哈……我输不输不重要,卫家不能输。”卫臻略带稚嫩的脸庞上满是笑意,但清澈的双眼中遍布哀伤。 蔡琰听到这话眉头直跳,是真的在跳,她最讨厌这些小世家的就是这一点。 斩尽杀绝是胜利者的权力,既然输了就输的痛快些,引颈就戮也好,俯首乞降也罢,选择了在规则中游戏就要遵守游戏规则。犹犹豫豫、冥顽不灵,只会遭人耻笑。 难道卫臻不清楚这一点吗?或许曾经的不清楚,不过来了洛阳已经这么多时日了,里面的门道他再清楚不过。 可卫家只是个卫家,一朝得势的河东卫氏。他们不像袁氏那样门生故吏遍天下,也不像杨氏那样四世太尉满门荣耀,更不像韦氏那样香火传承枝繁叶茂。甚至都不如蔡氏,蔡邕这一支若是死绝了,襄阳蔡氏绝对会为蔡邕报仇雪恨。 他们只是他们,没了便真的没了。 所有的人都想上进,可上进的路上充满了艰难险阻。前方无数庞然大物占据着本就不多的位置,后方又有无数和自己相同的世家想要将他们拉下马。 卫臻也知道如此徒劳挣扎没有任何意义,可这就是小家族的悲哀。更悲哀的是,卫臻是卫氏族人,但卫氏不只有卫臻。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也不好说什么。”蔡琰不再多看卫臻一眼,朝曹纯点了点头,示意可以进攻了。 卫臻再一次行了一礼,转身走回了卫家大门。 大门关闭的那一刻,卫臻仿佛卸下了压在自己身上所有的担子。 少年扬名,他幻想过自己是风华绝代的那一个;手握重权,他幻想过自己是名留青史的那一个;身居高位,他幻想过自己是将家族发扬光大的那一个。 从什么时候开始勾心斗角处处算计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谋划彰显野心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贪赃枉法背信弃义的? 卫臻忽然觉得,比起蔡琰来说,他才是最应该恨卫氏的那个人。一句句恭维让他不能自己,一箱箱银钱让他迷失心智。 父亲一辈子的拼搏就要在自己手上毁去,去责怪家族中那些贪婪的人吗?有什么用呢?他和他们有着相同的姓氏——卫。 曾几何时这个字是他一生的荣耀,如今却是他抹不掉的污点。 毁灭吧,毁灭吧…… 或许只有毁灭了眼前这一切,卫臻才能直面自己父亲的问责,才能面对他二十几年读书求学的收获。 卫家不是没有人想要投降保命。呵,又有什么意义?最初想要贪墨的不正是他们吗? 死吧,死吧……与其背负骂名苟活于世,还不如彻彻底底的死去。活着的时候不能像传世豪族那样荣耀,至少死到临头能体验一次他们的体面。 卫臻背对着大门负手而立,将身姿尽量站得挺拔。 青衣儒衫十余载,碌碌无为一生憾。 大门终究被砸开,如狼似虎的士卒们冲进庭院疯狂砍杀着抵抗的人,没人能够幸免。 男女老幼?抱歉,如今这个庭院中没有男女,也不分老幼,有的只有两个物种。人,和野兽。 看着族人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卫臻清秀的面庞上忽然扯起了一抹笑意。淡淡的微笑中包含着无尽的嘲讽,真是可笑啊,此时他居然分不清是野兽在吃人,还是人在围猎野兽。 平日里书中读不通的地方此时迎刃而解,哪有什么兽吃人,人猎兽?不过是由一个人建立的国度中全部生活着野兽罢了,上一刻可以轻声细语,下一刻便露出了獠牙。 你看,这不是有族人奋起反击砍死前来抓捕他们的士卒吗? 哦!完了,完了。最凶猛的那个野兽出现了。 看来没有人能抵挡曹纯的獠牙与利爪,做困兽状的反而是他们那些卫氏族人…… “何必呢?” 蔡琰来到了卫臻身边低语:“他们本不需要死,我又不是曹操的人。” 卫臻将笑意一收,冷声说道:“这难道不是蔡氏阿姊想要看到的吗?” “就这?”蔡琰闻言嗤笑:“我想要的比这要多得多……” “唉……蔡氏阿姊,你就这么恨卫家吗?” “恨?我不恨,仲道才应该恨。我可不止是蔡氏阿姊,我还是你的嫂嫂。或许你不知道,当年我真的很想和仲道一起埋在那座坟茔之中。” “也对,你现在就像一个怪物,我们卫家亲手造出来的怪物,遭到反噬也怨不得别人。” 卫臻对周围的惨叫哀嚎声充耳不闻,残肢断臂的景象视若无睹。反而饶有兴趣的询问蔡琰:“蔡氏阿姊,这么多年不知有没有人能入了你的法眼?” “有,为此我甚至准备放过你们卫家。”蔡琰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解释:“荀彧荀文若你听说过吗?” “当然!冀州的一人之下,论受到信任天下无人能出其右。据说才华傲世天下,可惜无缘得见。是什么让阿姊放弃了?非要找我们来寻仇?” “说实话,你们真不应该恨我,也不应该恨曹操,你们应该恨王弋。” “哦?”卫臻登时来了兴趣,好奇的问:“这和王使君有和干系?阿姊在王使君面前应该没有这等份量吧?” “是啊……我能有什么份量?不过当初我为了得到荀文若使了一些小手段,结果被王弋看穿了,我就只能放弃荀文若了。后来又跟你们卫家牵扯上了一些事……只能说命该如此。” “哈……命啊……也对……”卫臻无奈苦笑,可笑着笑着,表情却逐渐扭曲,阴沉着说道:“蔡家阿姊,你说卫家的死又能改变谁的命运呢?” “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蔡家阿姊,作为司隶校尉,我对这些满身罪孽的人被砍死无动于衷。可作为卫家的代家主,我怎么可能不反抗?怎么可以不反抗?哈哈哈哈……” “你做了什么?” “重要吗?不重要!反正都要死,谁死?死几个又有什么关系?” “挺重要的。” 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忽然在卫臻身侧响起响起,卫臻转身看去,发现一位年轻人拎着一个血淋淋的头颅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至少要让我知道有没有杀错人。”年轻人走过来,将头颅扔到卫臻脚边,转头对蔡琰说:“你骗了我。” 年轻人正是被蔡琰忽悠走的吕正,他决定帮蔡琰杀掉卫伯道后便潜伏进了卫家。可卫家现在哪有什么卫伯道啊!吕正活活拷问死了几个家仆都没得到答案,那时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被骗了。 蔡琰看都不看吕正一眼,反正都快要死了,何必给自己添堵? 不过卫臻却捡起了头颅仔细查看,最终却无奈感叹:“唉……输的好彻底。” 这个头颅是属于卫家武艺最强的族人的,他被派去通知粮仓的守卫烧毁粮仓,和曹操鱼死网破。 如今看来这个族人的武艺还是差了一些,卫家也到此为止了…… 然而卫臻没烧成,粮仓就安全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蒋琬的好心办了一件坏事,彻彻底底的坏事。 李儒早早就注意到了隔壁的动向,这个粮铺其实很有意思的,从头至尾一点动作都没有,就导致了曹操方面几乎所有人都无视了它的存在。 这种表现让李儒大为赞赏,不要觉得这是认命了等死。大错特错!这是极限的自救。 避罪逃跑是最差的选择,跑得再快还能快过曹操的兵马吗?洛阳大乱,只有等待机会为曹操解决一个致命的问题才能将功补过。 蔡琰去了卫家,曹操亲自去了杨家,曹仁带着禁军维持洛阳治安。可以说曹操现在无兵可用,没有办法解决洛阳粮仓的问题。 最关键的是这些李儒知道,但粮铺的东家绝对不可能知道。也就是说粮铺的东家凭借全局事态的把控猜到了几乎所有事件进度。 什么是机会?这就是机会。 要不是时机不允许,李儒真的想见一见粮铺的东家,有这种见识的人想必绝不是一般人。不过虽然见不着,但李儒派人一直观察着粮铺。不仅看到了他们往酒水里下药,粮铺送酒的车子刚出发,李儒就命人跟了上去。此时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要钱还是要命你们选一个吧?”车队被一群蒙面人拦在了一个偏僻的角落,老掌柜被人带到了首领面前。 老掌柜是个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不卑不亢的回答:“几位侠士,着话应该是我说吧?此行车上装的是一些酒水,若诸位愿意放我们一马。钱,诸位说个数即可。” “都说人老成精,我怎么看你也不灵性啊?”首领拿着刀子拍了拍掌柜的脸笑道:“我给你钱就意味着知道你们去做什么。车我要,人我也要。这一票干完,拿着钱当个富家翁不好吗?放心,我们会保你们安全的。” “诸位觉得我是怕死之辈?我是不会和你们同流合污的,要杀便杀。”老掌柜满脸不屑,他确实无所谓生死。他是士燮的老仆,追随士燮多年。蒋琬是士燮极其看重的人才,士燮嘱托他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蒋琬。蒋琬投不投靠曹操无所谓,交州本就前途有限,结个善缘也好。但蒋琬绝不能死。 “你确实不怕死,我也不想杀你。不过……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首领说完从手下手中结果一个匣子,打开之后继续说道:“杀了他,这一匣金饼就归你们了。” “我看谁敢!”掌柜转身大声呵斥住伙计。 他确实很有威严,一句话让所有的伙计都不敢动弹分毫。然而他的威严只能吓住那些大字不识最低贱的伙计,和他一起从交州来的护卫根本不买账。 一名护卫上前一步抓住掌柜衣领喝到:“那蒋琬想要投降曹操!他背叛了主公!你为何还要听他的?你到底侍奉的是主公还是蒋琬?” “你不懂……” “我不需要懂!想来你也背叛了主公吧!受死吧!”大手用力,护卫死死掐住了掌柜的脖子,直至掌柜窒息而亡。 “钱是你的了。”首领让人将金饼递了过去。 谁知护卫一把打翻匣子说道:“我不需要!只要能杀了那个叛徒,让我死都可以。” “好!”首领对护卫的忠义大为赞赏,抚掌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前进吧,去告诉守卫洛阳仓的士卒,卫家完了,被曹操一网打尽。” “你们不跟着?” “我们没来过,也不曾离开。诸位,请把……” “哼,无胆鼠辈!”护卫低骂一声,招呼众人继续向粮仓走去。 然而护卫是个莽撞人,他不如掌柜那般灵活。伙计们也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傻了,一路都是战战兢兢的。 镇守粮仓的校尉是个卫家族人,一眼便看出了破绽,轻而易举的将这帮人抓了起来。审讯之后得到的情报让校尉大惊失色,派人飞马前去探查情况。 也亏了这个校尉是个谨慎的人,不然曹操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要饿肚子了。 你要问曹操为什么不派人来接管粮仓?不好意思,别说接管粮仓了,就连被铲平了的卫家曹操现在都没工夫搭理。 原因很简单,曹操发现他烧的是司空府没错,可为什么皇宫也跟着着了?现在他一门儿心思充当消防队员,作乱的世族他都不管了,将所有的人力都投到了扑灭皇宫大火上面…… “咳咳……咳咳咳!” 洛阳狱中,一个极不起眼的牢房里传出了几声低沉的咳嗽。那间牢房内忽然亮起了一簇火苗,荀谌那张煞白的脸出现在火焰周围。 看来自己终究是逃过了一劫,荀谌捂着腹部的伤口感叹造化弄人。那批杀手在冲进牢房大肆屠戮的时候他是第一批倒霉的家伙,仗着懂点儿武艺跟杀手比划了两下,结果就被捅了一刀。 一旁装死的牢头见状趁乱将他塞进了这间牢房,自己则战死在杀手刀下。 牢头的大恩无以为报,但现在荀谌思考的是另一个问题,这群杀手到底是谁的手下? 第185章 染血的洛阳(六十) “哈哈……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是啊,这世间之事就是如此奇妙,谁又能想得到呢?” 两个中年男人隔着矮几相对而坐,两句话之后便沉寂下来,相顾无言。 李儒能够在那场动乱中活下来并且再一次出现在洛阳是段煨想不到的,他觉得李儒就算不像是一只野狗一样东躲西藏,至少也要隐姓埋名才对。如今这般高调,简直就是在作死。 “咳咳……咳咳咳!” 李儒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段煨见状赶紧找侍者前来服侍,却被李儒制止了。 借着这个档口,李儒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忠明,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说什么?”段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诧异的问:“你!李儒!居然开口求人?还求我?这是怎么了?天塌下来了吗?” “莫要玩笑了。”李儒双眼中尽是无奈,感慨道:“时过境迁,该低头还是要低头的。” “哈……你在洛阳到底想要干什么?找我又是想要做什么?” “洛阳之事乃是私事,我就不多说了。找你……不仅我活下来了,白小姐也活下来了。原本我是想让你帮我做些事的,现在看来也不需要了。我已时日无多,等我死后也没人能指挥的了你。”李儒倒是相当坦诚,将自己的想法如实说了出来。 “你就骗人吧,这动乱你敢说没有你的手笔?听说皇宫烧起来了?敢说不是你的谋划?”段煨撇撇嘴推脱:“你要是想要钱,看上什么你就拿走,想要避风头在我这里躲着也行。其他的你还是免开尊口吧。” “忠明,我李儒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小人物。你说的都没错,是我做的。可那又怎么样?仲颖对我恩重如山,难道我不应该做些什么报答他吧?还是说我要向那些小人一样两面三刀卖主求荣?”李儒非常激动,站起来大声咆哮:“仲颖对我有恩,他们对我有什么?我为什么要在乎他们的死活?我来洛阳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我也不骗你,我就是为了来寻回仲颖尸骨的。我投靠了王中和,他知道我想要做什么,依然派我来洛阳,那我就要为他做些什么,这有什么错?” “那些因你枉死的人又有什么错?” “关我什么事?我杀了他们,来报仇好了!我又没拦着他们。” “你!”段煨被这种言论气的火冒三丈,刚想和李儒理论一番,可他眼神忽然一凝,发现不知何时李儒居然口吐鲜血。更可怕的是,李儒此时居然浑然不觉! 下意识伸手在脸上一点,擦去李儒口中喷溅的飞沫。望着手指尖那抹鲜红,段煨动摇了。 李儒啊,多么响亮的名字!想当初凭一己之力压制住了整个洛阳官场,大小世家无人敢抗衡,唯一的袁氏也只能暗戳戳的搞阴谋。可如今却…… “罢了,等着。”段煨瞥了李儒一眼,转身走回内堂。 不多时段煨走了回来,手里托着一个白玉小瓶。他将小瓶放在桌上,示意李儒去看。 李儒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一边打开一边问:“这是什么?” “一截指骨。”段煨一声叹息:“唉……当初仲颖被乱民分尸,我只得到这么一截指骨。拿去吧,算是了了你的一桩心事。” “够了,够了!有就好,有就好……”李儒如获至宝,看了一眼之后小心翼翼的将玉瓶塞进怀里。随后哀求道:“忠明,我还有一件事要求你。” “你别得寸进尺!”段煨终于爆发了,指着李儒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现在还以为你是李儒?不,你就是一只阴沟里的老鼠。人人喊打不说,走到哪里都会散布你身上的恶臭!快滚……” “忠明!璜公子不堪大用,白小姐年纪还小!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去看看,白小姐是你我看着长大的,是天真无邪的小公主。可是现在呢?却成了一个锱铢必较的商贾!这是你想见到的吗?你想看到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以后一直这个样子?” “滚!滚出去!” 段煨大骂一句,转身便回了内堂。临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低声说道:“白小姐那不叫改变,那叫成长。你我都经历过……看在仲颖的面上,有机会我会去看看的……” “咳咳咳!咳咳咳咳!”李儒笑了,他的目的达成了。如果段煨愿意去冀州,那董白以后就有了一座大靠山。可惜他的笑声只剩下了咳嗽,并且脸色还潮红的有些诡异…… 李儒的意愿得到了满足,于是他满意了。他永远是这样,永远不在乎别人的想法,永远不在乎别人的意愿。他只在乎他自己,他自己的想法能不能得到实现。不论代价到底有多么沉重,哪怕是死亡…… 就如同这场毫无意义的大火,烧与不烧对他的计划真的有什么帮助吗?皇宫内宦官宫女无数,加了火油的大火根本就扑不灭,只能等待火势自己削弱。 然而那些人和李儒有仇?谁又和他真的有仇呢? 或许是有意义的吧,至少这场大火拖延了曹操的脚步…… 三公的府邸是相连的,而能当上三公的基本都是些七老八十的人物。大汉的皇帝为了照顾这些腿脚不便的老人,将三公的府邸安排在了西宫边上,只有一墙之隔。这样既方便了他们去西宫办公,也让他们上朝时少走些冤枉路。 曹操最开始还以为放火烧司空府的时候不慎引燃了皇宫,他也没当回事。皇宫内有着极为完备的防火系统,沟渠水缸水槽到处都是,只要宫里的侍从及时扑灭就好了。 然而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放眼望去整片天空都是火焰映衬的赤红。曹操终于感觉不对了,派人饶了个大圈进去查看。 得到的消息就是皇宫内的火势根本止不住,宦官宫女们也死伤惨重。不过死亡的原因让曹操心中一沉,大多数都是死于利器割喉…… 救火吧?不然还能怎么办?其他的都需要放一放,这要让火势蔓延下去整个洛阳都要没了。 曹操几乎调集了所有的力量,拼命的放火场里泼水。可惜那只是杯水车薪,水遇到了火油反而烧的更旺了。 关键时刻一个人的到来解决了他的大麻烦,蒋琬过来投降了。 “你说你有办法解决火势?”曹操那张脸被熏得黢黑,蒋琬也看不清他是个什么表情,只听到:“赶紧说!要是真的解决了,免你死罪。要是没有……数罪并罚,剁碎了喂狗!” 蒋琬倒是没被吓到,依旧不慌不忙的说道:“大将军,皇宫火势已经无法阻止,如今必须让皇宫内所有的人都撤出来,然后将周围的建筑全部拆除。只有这样,等大火烧干净了皇宫便无事了。” “这是皇宫!数百年的皇宫,天子象征!”曹操差点被气死,这个方法他想不到吗?其他地方还罢了,皇宫肯定要救啊! “天子在于明德,在于仁政,在于御四方。不在皇宫。”蒋琬言罢,目光炯炯的看着曹操。 曹操闻言神色一震,特意整理了一下衣冠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先生教我。子孝,你带人拆除周围民居。子和,你去皇宫内救人。” “且慢!”蒋琬忽然叫住了准备动身的两人,对曹操说道:“大将军英明,有件事我要跟大将军说一下。” 说着,蒋琬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曹操听到后开怀大笑道:“哈哈哈……多谢先生助我!” “不,我可能没有帮到大将军。”蒋琬的脸色极为凝重,沉声说道:“按照约定,理应早有人向我回报此事。然而我派去的人没有一个回来的,恐怕生了变故。大将军应派人速速前往粮仓,防止守卫狗急跳墙!” “许定!带人速去粮仓,强攻也要拿下来!”曹操人都麻了,这都是什么破事儿啊!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没有一个好消息? “你们两个该干什么赶紧去。”曹操挥了挥手,示意这里面没有曹仁兄弟的事了。转头看向蒋琬问道:“先生哪里人氏?可是来投我的?” 蒋琬这才将账本和一封信交给曹操,缓缓说道:“罪民蒋琬,表字公琰,荆州零陵人。若大将军不怪罪在下,在下愿为大将军效命。” “公琰良才,愿意屈居吾下乃是某的荣幸。这皇宫烧了便烧了吧,得到公琰这样的人才,皇宫算得了什么?”曹操很是大度,大手一挥免了蒋琬的罪责,将书信和账本直接丢进了火里。 “多谢主公。”蒋琬赶紧行了一礼,这掉脑袋的麻烦算是过去了。 当然,要不是蒋琬看到曹操那直抽抽的眼角,他就真相信曹操的话了。不过这些都没关系,能逃过一劫就是好的。 就在这时,两个侍卫架着一个人急匆匆来到曹操跟前。来人停下后对着蒋琬就行了一礼,口中大呼:“主公,在下有要事禀报。” “我在这!” 来人是荀谌,曹操对着他的脸使劲挥了挥手,示意他拜错人了。 然而荀谌猛一抬头,还未等说话便一头栽倒下去。曹操见状大惊失色,赶忙上前查看。这时他才发现荀谌面无血色,衣服已经被血水完全打湿。 “来人!来人!医士,医士都死哪去了!”曹操一把抄起荀谌四处张望,对着手下怒喝:“赶紧去找医士,友若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都要陪葬!” 陈群早就窜出去了,拉过一匹马拼了命往大将军府跑。洛阳哪里的医士最厉害?那必然是大将军府啊! “呦!谋主要不行了,恭喜恭喜啊!”蔡琰在一旁说着风凉话:“你看你看!眼瞅着只往外出气儿,不往里进气儿了。扔进火里算了,省时省力多好!” 曹操蓦然回头,死死盯着蔡琰,浑身杀机四溢。蔡琰却一点儿也不怕,像个痞子一样斜眼看着他,嘴上还挂着嘲讽的笑。 可只过了片刻,他忽然杀机一收,将荀谌轻轻放好,转头对蔡琰玩味的说道:“你想让我杀你?我偏不杀!我会然王弋付出代价,然后送你回冀州。哈哈哈哈……” 要了命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回轮到蔡琰发怒了,她几乎将银牙咬碎,恨不得撕了眼前这个混蛋!现在她连大世家也开始讨厌了,曹操很清楚世家之间的规则,同样也很擅长利用这些规则,真是无耻至极。 “哼!”蔡琰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曹操笑着说道:“仲康,去跟着她。只要师妹不出城,她想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喏。”许褚答应一声,快步跟上了蔡琰。 一旁曹昂对此非常不解,疑惑的问:“父亲为何不杀她?” “杀了她便是成全了她,孤身犯险搅动天下风云,这可是个美名啊。况且留着她多好?冀州那么富庶,不换点东西岂不是吃亏了?” “那您不怕她自尽吗?” “她才不会自尽呢。她只有两个出路,要么我杀了她,要么回到冀州。因为以她的骄傲,必须回去请罪。” “为何?难道王中和会放过她?” “当然不会,只是换个地方死而已。她这是在用自己,用家族的名誉来换一个死的心安理得罢了。” “怎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世家子弟太过骄傲了……”也不知在说谁,曹操没有继续教导儿子,反而注视着眼前漫天的大火。 世家子弟的骄傲,会是你吗?士孙瑞?黄琬?杨儒?卫臻?曹……孟德? 不得不说,曹操府里的医士还是有两下子的,成功将荀谌给救了回来。曹操见到荀谌呼吸平稳后长舒了口气,他是真的损失不起了。 眼前的大火烧得他心烦,命人小心将荀谌抬着,曹操带人回到了大将军府。 回府的第一件事曹操就是询问丁斐在哪里? 曹纯手下那个吴姓的武侯闻言赶忙说道:“启禀大将军,丁校尉……丁斐那贼人战死了……” “你说什么?” “为了保证西城的安危,丁斐带人亲自和乱民在前线搏杀,最终不敌被乱刀砍死……” “混账!”曹操暴怒,一脚踹翻桌子大声咆哮:“他怎么敢死?他凭什么死?想以死抵罪?没门儿!来人,将丁斐家人抓起来,天明十分全部处决!滚!都给老子滚出去!” 第186章 染血的洛阳(终) 寂静,毫无声息的寂静,空旷的正厅内只有曹操一个人。 矮几已经被人摆放回原来的位置,曹操坐在榻上,紧紧盯着眼前的两件事物。 第一件是一顶残破的胄,它的主人便是丁斐。 单从这上面就能看出当时的战况到底有多么激烈,头盔只剩下不足六成,上面的划痕不计其数,甚至有几道捅刺和劈砍已经击穿了它。 什么是忠诚?哪般又是背叛? 即便是善于理解他人的曹操对此也很难下达定论。 丁斐是个有急智的人,当时选择战死就能看出战况一定很危急。这样一个人无论怎么看都是有大忠大义的,可他却在掘自己的根。 曹操忽然想到了年少时意气风发那种嚣张模样,他带着几个家族子弟为核心,纠集了一大批同龄人如同土匪一般横行无忌,搅得乡邻四里鸡犬不宁。 那个时候丁斐就是其中之一,虽然武艺平平却总能很好的完成自己的指令。 但那个时候在自己面前表现的人太多,曹操也只是记得有那么一个人。 直到从洛阳逃回老家,曹操才惊愕的发现以前那些耀武扬威的小伙伴儿们都已经成了名不见经传的百姓,丁斐却当上了县尉,并且对他依旧礼敬有加,视作首领。 曹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召集数百乡勇丁斐是出了大力的,要不是因为丁斐的名望,以曹家在当地的名声,最多也就能纠集一些家丁庄户而已。 曹操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或许丁斐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希望以自己的死亡换取家人的平安。 此时他忽然能理解丁斐的做法了,眼界窄的人应该只在乡里造福一方,登不得大雅之堂。丁斐见识了洛阳的恢弘和世家大族的气度后,产生了些不该有的上进心思。 这样的上进不能说有错,大部分世家的崛起都是通一次次过巧取豪夺,可抢到他曹孟德头上这种事实在是过于荒谬了。 到底是谁让丁斐变得如此丧心病狂?同样想要崛起的卫氏吗?还是说丁斐心中那原本就存在的贪婪在洛阳这个声色场被无限放大? 不重要了,人都死了还能怎么样?曹操现在心中纠结的是要不要成全丁斐,留下他的家人。 愤怒只是暂时的,上位者最忌讳的就是满腔怒火。少时的好友,理想的助力。这等身份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斩尽杀绝,但曹操现在需要一个交代,一个向自己臣下的交代。 啪! 大手按在了那顶残破的铁胄上,曹操的手开始逐渐用力,直到青筋突起不停的颤抖…… 咔擦! 铁胄终究没有抵得过曹操的力量,被捏的扭曲变形。 命该如此吗? 曹操似乎找到了理由,许是野心战胜了情谊,许是志向打败了私欲。反正不管怎么说,丁家那些人的命运已经被确定下来,到此为止了…… 曹操将眼神看向矮几上摆放了另一件事物,那是一个匣子,匣子里装着的是他曾经最宝贵的东西,甚至超出了他的生命。 缓缓打开,匣子里只躺着几卷竹卷。但这些竹卷可不简单,全部都是曹操通过观察总结王弋的执政方式以及幽冀发生的改变。 曾经曹操将其奉若至宝,认为只要按照上面书写的行事,早晚有一天他会像河北一样强大。百姓富庶,兵精粮足。 然而现在曹操却不得不考虑自己治下的百姓到底值不值得如此对待,他们就那么轻易的背叛了自己,听从别人的挑拨让他的基业差点儿毁于一旦。 曹操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考虑不周导致的,幽冀的情况和洛阳不一样。王弋能够如此轻松那时因为幽州大多都是边民,久经战乱很难诞生成气候的超级豪族。等到王弋执掌冀州 的时候已经成了势,没人能在王弋的刀斧下说不。 司隶不同,这里各个家族的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根本没有办法短时间内清理干净。再加上曹操本身军事实力并不强,连恩威并施他都做不到。 计划是要跟随现实改变的,他原本想着趁大多数人都还立足未稳的时候尽可能多占地盘的想法如今已经行不通了,那就只能看民生手段了。 后来者未必不能居上,对于每一个诸侯来说,现在都是整合势力的最佳时期,只要能把握住这个时间,将自身的影响力扩散开来,未来至少不会一触即溃。 这个道理谁都懂,但每个人的选择却是不一样的。有人觉得自己不稳不要紧,对方同样不稳。只要趁这个机会干掉对方,慢慢发展就好了。最典型的就是袁绍,他正在四处征战。 有的人则在稳固实力,争取毕其功于一役。就像王弋那样,将治理民生进行到了极致。 曹操的想法有些贪,他准备双管齐下,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超越王弋。事实上他也贪得起,洛阳的家底足够他随便挥霍。 背靠皇宫,刘宏和董卓两任皇帝让他根本不担心钱财问题。洛阳都城,各类将人更是齐备。曹操甚至将工匠们安置在了射声营旧址,为的就是让匠人们研究清楚王弋那些高级的兵器是怎么来的。 大汉匠人的智慧是无穷的,虽然他们没弄明白钢的制造原理,但他们凭借王弋没有完全拆干净的残骸居然复刻出了水利锻造房。尽管结构和王弋设计的不一样,尽管故障频出,可至少解决了从有到无的问题,以后慢慢改良就好了。 摆在曹操面前的曾是一条充满阳光和希望的道路,然而这条道路仅仅一天就付之一炬了。人心是道填不满的沟壑,曹操想让百姓满意,想让世家满意,想让自己的臣下也满意。结果没有人在意他满不满意,那就所有人都别满意了! 啪! 曹操盖上了匣子,路还是要靠自己走的,别人的鞋终究不适合自己的脚。 “主公,友若先生醒了。”曹洪探头探脑的走进来,这种情况也只有他敢冒险前来捋曹操的虎须。 曹操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走向了荀谌休息的房间。 荀谌见到曹操前来,挥退了所有的侍者,低声将洛阳狱中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这让曹操联想到了皇宫,皇宫中那些宦官宫女的死和洛阳狱中的狱卒几乎如出一辙。 “会是谁呢?”曹操低吟一声陷入了沉思。 这种杀人手法他见过,而且可太熟悉了。当年就在洛阳,就在那座残破的营房里,曹操曾亲眼见到王弋手把手教射声营攻击要害快速杀人。 但这次时间的主谋是谁呢?谁是王弋派来潜藏在洛阳的老鼠呢? “主公,在下有一个疑惑。”荀谌似乎找到了什么漏洞,急忙问道:“主公您为何要查是谁挑起洛阳和冀州争辩的?” “当然是……” “不!”荀谌打断了曹操,意味深长的说道:“想要解决这场争端非常容易,而且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您为什么要禁止?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士孙瑞的死只是一个契机,如果那些文人当时只询问禁止争论或者士孙瑞的死因,事态根本不会发展到这种程度。洛阳狱今日必会有人劫狱,但劫狱的不是同一帮人。所以如果没有民变,今天最多几个世家发生反叛,仅此而已。” “那个道人……” “什么道人?”荀谌被曹操的回答弄得莫名其妙。 曹操却没有解释,反而对着外面大喊:“许定?许定呢?把他给我找回来。” 许定其实已经回来了,只是带回来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他还是慢了一步,粮仓被守卫点着了三成。 他亲自上阵砍翻了守卫,抢救及时才将剩下的七成保下来,只是这种结果实在不好向曹操交代。 听完许定的回报曹操倒是看得开,无奈说道:“这不还剩下七成吗?就当只找回来两成粮食好了。我现在有个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那个道人你是怎么认识的?” “最近那个道人的名气非常大,我曾见到他为不少士人卜算前程,无有不中。”许定眉头紧锁,沉声问道:“可是那个道人身上不干净?” “怕是没跑了。”曹操自嘲一笑,讪讪说道:“我也是蠢,那么有见识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山野村夫?全城通缉,把他给我抓过来。” “等等!”荀谌制止了许定的动作,转头看向曹操问:“主公,你曾说那蔡琰曾几次去那个布庄?还没有人跟随?” “友若是不是过于多疑了?”曹操闻言解释道:“一个布庄而已,我亲自查验过,没什么不对的。” “不!不可能没什么不对!蔡琰在大将军府生活这段时间我曾留心观察过,即便是她单人出门,也不会去什么布庄。今日如此重要她却去了几回,那里一定有问题。死都要死了,还在乎穿什么?如果我是她,我宁愿自己的随葬是一张名琴!” “友若好好休息便是。”曹操按住想要挣扎起身的荀谌,对许定喝到:“带人跟我一起,抄了那里。” 荀谌的思维真的有些可怕,他总是能用最下贱的思考方式去考虑任何事情。关键他还是一个世家贵公子,同时对大汉最顶层的规则了如指掌。再配合上他那缜密的思考能力和曹操的信任,几乎在第一时间锁定了正确的目标。 曹操也是真的恨急了,一路打马来到布庄。都不让士卒休息,直接命人砸开了大门。 士卒进入布庄之后已经没有必要查证了。周亮不在,有人没能抵抗住压力展开了抵抗。 一人动手仿佛是信号,布庄的伙计们集体暴起,竟然压制住了大将军府内侍卫的攻势。 “让开!” 许定喝退侍卫,提着大刀大跨步往前走。 一阵噼啪爆响从身体上发出,只见他以一个那种身材几乎不可能的速度冲进了伙计的阵型中。 太快了。许定的力量并没有他体型展现的那般强大,但速度快得惊人。头前几个伙计甚至只来得及将手中的兵器抬起便已人头乱飞,还未等他们的首级落地许定已经开始砍杀后面的伙计了。 李儒在后院最里边的房间里听到了砍杀声,不由的露出苦笑。 怎么会暴露的?蔡琰招了吗? 应该不会。那是自己暴露的线索太多了?不至于吧…… 很快,有人打斗声便结束了,几乎同时有人推开了他的房门,曹操出现在他的眼前。 “道长倒是好雅兴。”曹操黑着一张脸讽刺:“穿的衣衫褴褛,住的却奢华不凡。别告诉我你是被这里人看上请过来做客的。” “大将军同样好胆量,你就不怕我这里埋伏了人?” “哼,大将军不能上阵杀敌还当什么将军?你不会以为我和以前那些一样,是凭借外戚的身份当上大将军的吧?” “咳咳咳……当然不是。我见过你,你也应该见过我。”李儒强忍住咳嗽说道:“当初你还是西园校尉,我则是并州刺史主簿。小小一个主簿,可能不会引起实权校尉的注意吧?” “你是……”曹操陷入了沉思,喃喃自语道:“西园校尉,并州牧……董卓?你是董卓的主簿?那……那你不就是……” “是啊,想不到吧?” 李儒满眼笑意,从袖中拿出一柄匕首,开始一点点切断自己的胡须。 “你不是死了吗?” “怎么?当初你进洛阳的时候就没注意有人去了袁隗的府邸?” “那不是张翼德……你也在他们之中?你投靠了王中和?”曹操目瞪口呆,根本想不到主谋居然是李儒,而且对方和自己曾经那么近。 “为我做件事吧。” “凭什么?” “就凭我放过了你,放过了洛阳如何?”李儒整理好胡须,将匕首放在桌上说道:“皇宫是我烧的,你应该察觉到里面有火油。如果我不烧皇宫,你这洛阳可就什么都剩不下了。” 曹操被气的须发倒竖,大骂道:“那你也应该死!你本就该死,无论你做什么都该死!” “我早就活不了啦……”李儒将一个小瓶放在桌案上说道:“这是一瓶毒药,能让人精神集中半个时辰,过了之后人立刻暴毙。我已经喝了,因为我可能活不到半个时辰之后了。你进入布庄时我已经是弥留之际了。” “你想做什么?” “这半个时辰你想对我怎样都可以,能不能撬开我的嘴就看你的本事了。我只有一个要求,我死之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将我葬了,墓碑刻上董仲颖的名字。”李儒提出了他最后的要求。 其实李儒说的话真假参半,他确实已经要不行了,而且也喝了毒药,但他绝没想放过洛阳。要不是因为他已经快死了,他一定会将剩下的火油藏到洛阳城中一把火烧了洛阳。 可惜时也命也,老天似乎都不想让他残忍的计划得逞,最终决定收走他的生命。李儒在曹操进来之前不仅喝了毒药,还将董卓那一截指骨一起吞了进去。 他以无法为董卓安排后事了,只能将自己作为棺材,保住董卓最后一点尸骨的平安…… “受死吧!” 曹操提着宝剑一步便来到李儒面前,提起了他的衣领…… 第187章 名将第一步(上) 蔡琰站在洛阳城墙的最高处迎接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别误会,她站这么高并不是想要自尽,而是在清点一辆辆装满尸体的车子被推出城外。 真是有些讽刺,清晨和阳光象征着新生,可迎接它的却是朽烂的尸体。 皇宫的大火已经灭了,不是救援的有多么及时,只是对于皇宫来说昨晚的火势还是太小了些,连西宫都没烧干净。 曹操昨晚抓住了李儒,具体情况蔡琰也听说了。也不知是曹操运气好还是荀谌瞎猫碰上死耗子,随便这么一猜还真就撞上了。或许是老天可怜李儒那个混蛋,让他在临死之前能完成自己想做的事吧。 昨晚蔡琰还亲自去看了曹操审讯李儒的现场,那可真叫一个惨。曹操哪会什么审讯技巧,差点儿就将李儒给活生生剁碎了。 曹操还质问了蔡琰,不过蔡琰对此表示很抱歉。她跟曹操坦言自己和李儒不是一个体系的,她最多就是一个小卒子,李儒可是大将军。将军办事儿怎么可能跟她一个小卒子汇报。 蔡琰的回答曹操将信将疑,不过他当着蔡琰的面拟定了一个清单,让王必星夜赶往冀州和王弋谈条件。 这可把蔡琰恶心的够呛,也算是曹操扳回了一城。真正让曹操觉得还算不错的事,是从蒋琬口中得到的一个情报。 蒋琬之前一直在给袁绍输送粮食,这让曹操在其中察觉到了一个机会。袁绍麾下士卒一直维持着好几万的规模,粮食不足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南阳郡是个好地方啊,如果非要说一个富庶堪比司隶的地方,那非南阳莫属了。这主要得益于之前的南阳太守羊续,大清官几乎将南阳的民生治理到了极致,完全不像洛阳那样是倾大汉之力供养下得来的富庶。 如今的南阳太守是张邈,这家伙可是和袁绍穿一条裤子的,肯定会尽心尽力资助袁绍。如今袁绍缺粮,也就是说南阳的粮食不足了。 打!必须要打! 首先南阳水系发达,多年耕种田地都是熟地,耕作起来非常容易。 这其次嘛……荆州治府襄阳的位置极为尴尬,虽然归属于南郡却紧挨着南阳郡。只要打下来南阳,刘景升恐怕就要跟他曹孟德商量着过日子了! 而且刘表的日子同样不好过,他是旧贵族的代表,如今天下唯一一个还在为刘氏扛旗的诸侯。至于长安那个贱货和逆子,曹操压根就没去考虑。 既然心动了那必然就要行动,洛阳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应该不会再出什么意外。曹操决定将曹仁和许褚留给荀谌镇守洛阳,自己带着许定和曹洪前去军中亲自指挥,说什么都要将南郡拿下来。 洛阳的事还没有传开,但曹操很清楚自己吃的瘪早晚有一天全天下人都知道。老虎是不可以被察觉到虚弱的,到了那时别说是同类,就算是狼群和野狗都想来品尝一下强者的身躯。想要掩饰这一点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一场大胜震慑住敢于忤逆自己的宵小。 气氛逐渐开始紧张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名为战争的气味。 曹操一面下令让王匡在河内郡征兵征粮,一面带着许定和几十个护卫远赴武关前线督战。 洛阳这一次动乱曹操也不是没有收获,他被人算计处处被动,最终却获得了胜利。这让他彻底看清楚当下的世道权谋已经无用,唯有手中刀剑能杀出个盛世太平…… 其实曹操的想法已经慢人一步了,很多人都看清楚了这一点。当然,诸侯之中他是第一个,即便是王弋也在寄希望于某些外交手段获得利益。 武将,这种乱世中大放异彩的职业。他们或许不清楚什么是权谋手段,但他们很清楚乱世之中方能建功立业,乱世之中才能光耀门楣。而这一切的代价就是对手的性命。 昨天对于曹操来说或许是倒霉的一天,但是今日对于另一个人来说却是个不错的日子。 关羽关云长,他费劲了心思终于在今天将于夫罗包围在了一座山上。 其实说是关羽包围了于夫罗并不准确,准确的说应该是于夫罗包围了关羽,一万南匈奴骑兵将一座荒山团团围住,关羽才是山上的那个。 不过这些对于关羽来说根本不重要,被包围又如何?八百亲卫又如何?全是步卒又如何?关键这里是西河郡,这里是美稷,这里曾有个响当当的名字叫做南匈奴王庭。 说来也是搞笑,这帮归附的匈奴得到大汉封赏后还像模像样给自己搞了个王庭。事实上这个王庭非常寒掺,完全只是个匈奴投降贵族聚集在一起享乐的地方,所谓单于更是说杀就杀。 如果说单于是匈奴人的王,那使匈奴中郎将就是单于的爸爸。这个爸爸还是那种封建古旧的老式家长,坚决贯彻下雨天闲着无聊打孩子的思想。 于夫罗的老子就是这么上位的,上一任使匈奴中郎将张修干掉了呼微,将羌深扶植了上来。 所以说于夫罗这一支其实还算听话,大汉让干啥就干啥,一点儿也不含糊。可如今大汉不是没了嘛,于夫罗也不知是想重铸祖先的荣耀还是实在揭不开锅,自从马腾和韩遂的战争结束后老是在并州搅风搅雨。 原本梁习和关羽还算克制,谁挑事儿他们就打谁。可年初的时候南匈奴搞了个大的,一伙儿人突袭了离石县,抢了当地百姓春种的谷种。等关羽带人追上去的时候,这帮人已经将谷子煮了吃了。 关羽可以发誓那一天梁习的帽子绝对被头发给顶起来了,发了疯的梁习只给关羽下达了一条命令:“粮食我管够,砍不死于夫罗就别回来。” 这个任务听起来似乎很简单,以关羽的武力冲过去、砍死、撤退简直轻而易举,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想要砍死于夫罗并不容易,他已经被关羽打怕了,稍有风吹草动就可能提桶跑路。美稷城的西北方向是五原郡和朔方郡,成片的大沙漠跑进去关羽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思考了很久关羽制定下了他的策略,他准备先屠杀小部落引起于夫罗的注意,等于夫罗追来的时候就跑,慢慢向美稷的方向移动。这样既可以让于夫罗产生骄傲自满的情绪,又能直接解决掉美稷一劳永逸。 是的,关羽就是想要一劳永逸。他和梁习的想法不同,梁习多少还想要进行一些怀柔的手段,但关羽只想让他们全都去死。 事实上关羽成功了,经过一个多月的追追逃逃,于夫罗终于将关羽堵在了美稷附近的一座荒山上。 主要是这次关羽带的兵力太少了,除了八百亲卫校刀手其余杂兵一个都没带。他也没用梁习提供粮草,八百人本就不多,一个小部落的牛羊足够他们吃上很多天。 山腰上,关羽注视着在山脚下喝骂的匈奴人面无表情。骂吧,骂吧。这一次他特别允许匈奴人发泄自己的愤怒。因为他要做一件事,而这件事有一个前提条件。 于夫罗其实也很委屈,开始的时候他并不想开战,完全抱着赔礼道歉来的,根本没带多少人。可这一路上他为六个部落收了尸,真的太惨了。男女老幼一个不留,除了充当粮食的牛羊剩余的全部杀了。 是个人见到这幅场景都会生气,于夫罗也不例外。他召集了兵马前来追赶关羽,准备好好理论一番。 没错,他真的怂了,根本不敢跟汉人抗衡。即便现在已经包围了关羽,他依旧派人先去询问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然而关羽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砍了使者了事。 泥人于夫罗终于找到的自己的怒火,派人将小山团团围住,并且开始骂阵。 他们匈奴蛮族能有什么文化?只能在族谱的下三路找语言。可关羽相当沉得住气,根本不予理会。 直到有人觉得骂关羽似乎不太过瘾,来了一句:“王弋那个狗东西……” “放肆!” 关羽可算是等到这句话了,大喝一声翻身上马,单人独骑来到阵前一刀将那人砍死。 于夫罗大惊失色,赶紧出言找补:“关将军,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鼠辈住口!”关羽哪能让他圆回来,当即坐实了他们的罪责:“尔等鼠辈,忘恩负义。不思大汉恩德,反而辱骂大汉重臣,理当屠家灭族!” 说罢,只见关羽左一刀右一下,将骂阵的几个匈奴人全部砍死。 “吾乃关云长,何人前来一战?”关羽死死盯着于夫罗的方向叫阵,临了不忘加把火:“鼠辈就是鼠辈,无胆之辈难怪先祖会被大汉打得分崩离析。” 关羽说的是事实,匈奴确实被大汉给打崩了。可这种话大家都默契的不说,不能一点儿脸都不给。 “放肆!来人,给我斩杀此獠!我倒要问问那王弋,无辜屠戮我的子民到底是何意?”于夫罗大手一挥,十数名帐下武将便打马而出,杀向关羽。 好一个关云长,面对十几个人的冲锋丝毫不慌,迎面对上。大刀舞动,一刀斩人首,二刀断兵刃,三刀居然连人带马劈成两半! 十几个匈奴武将原本打算将关羽围住群起而攻之,可关羽武艺超群,一照面砍死三人后俯身贴紧马背。长刀往后一背,格挡住几员武将的攻击,反手斜掠再斩一人。 匈奴武将的阵型已经乱了,关羽从阵头杀到阵尾仅这一轮交锋便已击杀对方小半。他还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仗着骑术好先一步调转马头,返身攻击起匈奴武将来。 好在匈奴武将的骑术也不弱,迅速作出反应不给关羽冲锋的机会,马头一兜将关羽限制在了原地。 十几匹马挤在方寸之间,这拼的可就是纯粹的武艺了。关羽即便武艺再高,他也不可能挡得住四面八方的攻击,后背总会露出破绽。 然而关羽双眼陡然睁大,右手提刀,大刀使出了腰刀的招式。 只见他先是迅速往后一顶,用刀杆顶翻身后那员将领。 再将大刀往前一送,用刀尖戳死一个。 眼见对方合围阵势已成,关羽反背左手握住刀杆的同时松开右手,大刀抡圆了来了一圈划斩! 一瞬间周围矮了一大截,匈奴战将有的没了脑袋,有的半边身子都被斩断,体内的零碎儿更是满天乱飞! 跑得慢的两个开始还叹息没了立功的机会,见到这幅情景赶紧拉住缰绳,没了命的往回跑。 关羽见状也不追,翻身下马看了看一地稀奇古怪的兵器,挑了两个长柄的一下一个,将两个逃跑的一一钉死。 于夫罗从这幅惨烈的战况中回忆起了自己当狗的日子,想着曾经摇摇尾巴就有吃的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于是他做了一个这辈子最愚蠢的决定,他下马乞降了。 关羽还在考虑怎么防止于夫罗逃跑,见到于夫罗双手托着腰刀大喜过望。不过他不动声色的等着,等着于夫罗自己送上门来。 果然,在于夫罗走到一半行程时,关羽忽然跳上战马,大喝一声:“杀!” 早已在山坡等候多时的校刀手们迈开大步,风一样杀向了匈奴人的阵营,关羽则赶紧打马赶上于夫罗,在于夫罗转身想要逃跑的时候一刀枭首。 自从被汉人打折了马腿,匈奴人便再也没了骨气。他们只敢偷偷摸摸的劫掠,一旦大汉强势应对便立即摇尾乞怜。大汉或许并不想斩尽杀绝,或许觉得长城外面那些荒地没什么价值,也就放任他们不管了。 可这一次匈奴人虽然选对了单于但选错了对手,关羽并不想接受他们的投降。现在的神州大地上传唱的都是赵云的无双勇武,张飞的雷霆万钧。这也就罢了,可一个黄口小儿张辽都在他关羽之上,这让骄傲的关羽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关羽自认武艺超群,他迫切的需要一个战绩证明自己,所以他只想斩尽杀绝。 这场战斗很好的诠释了大汉和异族之间的战争,四条腿人多的一方在前面没命的跑,两条腿人少的一方在后面拼命的追。 其实匈奴人只要勇敢一些,转身回来战斗绝对会吃掉关羽这些人。但汉人积威深重和没了首领,匈奴人根本不敢返身一战。 这一战八百对一万,关羽终于在名将之路上迈出了自己的第一步。 但这只是个开始,十天时间,美稷城用十万鲜活的生命为关羽写下了冷血战神的名号…… 第188章 名将第一步(下) “夺马追击!” 两条腿必定是跑不过四条腿的,关羽下令让士卒迅速抢夺马匹进行追击。 他的这八百校刀手步战其实要比马战强得多,他们的骑术水平也仅限于会骑马而已。不过关羽的目标并不是眼前这一万多人,他的目标是美稷城。 这里距离美稷不足十里,这么多骑兵一窝蜂跑过去,根本不可能一下子都进城,就算是溜溜达达也能赶得上。 但关羽必须要给他们造成一种压迫感,只有有了压迫感他们才能慌乱,才能反应不过拥有人数优势。 果不其然,匈奴人在美稷城前上演了人性中最卑劣的一幕。他们不去思考关羽为什么想要杀他们,只在乎前面的狗腿子为什么会挡了他们逃命的道路。 “让开,让开!” “贱种,再不走开就要你死!” “都闪开,我是高贵的右贤王!” 一声声呼喝此起彼伏,可城门就那么大,大家又都骑在马上,根本没有办法踩过去逃命。 城头上的守军同样慌张,疯狂催促着关闭大门,企图凭借城门来保护自己的安全。 关羽都懒得多看一眼,下令手下去将这些人俘虏,他还有些事情需要他们去做。 没过多久,高贵的右贤王被一个校尉拎了过来,丢在关羽面前。 “尊贵的大汉将军,我愿意投降,我愿意投降!”右贤王匍匐在地,乞求道:“别杀我,您需要一个人来管理这些匈奴的贱种,我正是您需要的那个人。您放心,我绝对会让他们像羊一样温顺。” “你倒是机灵。”关羽眉头一沉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呼厨泉,是冒犯天威的于夫罗的弟弟。小人真的诚心诚意投降,绝不像于夫罗那样两面三刀。” “好啊,哪些人是你的部众?将绝对忠诚的人叫过来。” “是,是。您稍等……要不……您派个人去吧,小人在这里候着。” “不用,我相信你,去吧。” “多谢将军信任,小人定不负众望!”说罢,呼厨泉急匆匆的走了。 校尉见状有些不解的问:“将军,您真的要接受他的投降吗?我见此人心思活络,日后定会反叛。” “住嘴!我等是军人,不问这些。”关羽瞪了校尉一眼,缓缓说道:“你要记住一句话,永远不要小看羊!” “啊?什么羊?”校尉显然没有明白关羽在说什么。 关羽似乎陷入了回忆,低声自语:“以前在冀州,主公和康成公曾有过一个讨论,羊到底应该如何被看待,异族俯首称臣时的自称到底是谦卑还是野心的昭示。康成公引经据典头头是道,但主公却让人牵来了一只羊,那只羊当着众人的面将一只硕鼠咀嚼吞下。我曾一直以为羊吃的是草,产的是肉。主公却说羊可以吃肉,也可以长杀人的角。” “您的意思是……这呼厨泉必定会反叛?” “不,异族都会反叛。当我们强壮的时候,他们就是盘中餐。一旦我们虚弱了,他们就会用角杀死我们,再变成吃我们肉的狼。” “明白了。”校尉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这个校尉显然不是一般人,居然能理清楚这里面的关系。 关羽忽然对他产生了好奇,笑着问道:“祖文,看你的谈吐不像是个普通百姓,到像是一个世家子弟啊。” “将军,我就是一个世家子弟。”校尉居然承认了下来,行了一礼说道:“在下不姓林,也不字祖文。在下姓王,字彦云。” “你为何要隐瞒身份?” “将军,我等乃是将军镇守娄烦时所募士卒,跟随将军几经征战。可我乃是并州人,我姓王。” “姓王又如何?” “主公也是并州人,我和主公不是一个王,但我离主公很近……” “王允?” “王允乃是我叔父,在下王凌。当日兄长王景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但那个时候我还太小,得不到兄长的信任。后来我找机会离开了王家想去投奔兄长,正巧遇到将军募兵,便直接来从军了。”王凌缓缓道出了自己的身世。 关羽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沉声问他:“那你后来为何不说?” “我哪敢说啊。”王凌苦笑道:“蓟县之战后我找到了兄长,但他已经入了射声营,我的身份就是他的污点。将军,世家就是这样,被推出来最好的那个必须是光鲜亮丽的。” “现在为何又说了?” “一来这是个机会,二来我听说兄长过世了,王家在冀州无人主持大局。将军,我追随您也有些年月了,权谋上的手段我是万万不敢在您身边提及的,请将军明察。” “此战过后,你去冀州吧。” “喏。”对此王凌很是无奈,他也是没办法了。这次出征前他刚和人打听过,王盖在这场大疫中病死了。现在王家老的不见人,小的又太小,他必须要站出来,不然王家就没了。 关羽想了想王凌平日里的表现,其实心中也有些不舍。王凌很有能力,二十出头能当上他亲军校尉就不是一般人。于是出言安慰:“我会手书一封,你带给主公。若主公不怪罪,你便回来做我的副将。” “多谢将军!”王凌又惊又喜。关羽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能这般为他斡旋已经是天大的善意了。况且他觉得关羽乃是绝世武将,在他手下早晚有一天会名扬四海的。 两人又谈论了一些世家发展的事,草根出身的关羽还是很想更进一步的。虽然王弋对世家多方刁难,但世家这个问题根本避免不了。只要一个人有足够的志向并且才能和机会相匹配,就算他不想,也会自然而然形成世家。所以关羽还是很想知道世家是怎么运营的,他需要清楚如何避免主君的猜忌,至少在他心里三代之内不能出幺蛾子。 王凌聊了一会儿世家子弟的教育问题,呼厨泉终于将他的部众给收拢完毕。不过此时的呼厨泉依旧心惊胆战,不敢和关羽抗衡。关羽阵斩十几员将领太过惊世骇俗,让他生不起丝毫反抗的心思。 关羽见到呼厨泉带着十几个人过来,大刀忽然抬起,一下子架在了呼厨泉的脖子上。 呼厨泉当场吓尿了,跪地大声求饶:“将军饶命啊!我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跪下?” “不用。”关羽制止了呼厨泉部将的下跪,冷声道:“你们愿意归降,但投降需要有个投名状。我将美稷城交给你们,你们将投名状拿过来。我不会让你们吃亏的,说给你们就给你们。十日之内,你们在美稷城里得到什么都是你们自己的。如果你们进城之后胆敢背叛,我就煮了呼厨泉,打破城池亲手喂你们吃下去。” “这……” 众部将左右看看,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关羽见状单手一压,呼厨泉立刻骂道:“狗东西,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进城给我去抢?去杀?记住!于夫罗的第八个婆娘给我留着,不许动一下!” “是是是……”众部将赶紧答应一声,转身招呼族人开始攻城。 这帮人打起仗来非常卖力,人挡路砍人,马挡路杀马,对同族下手一点儿都不犹豫。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是关羽的计策吗? 不,他们不仅知道,而且非常清楚。 但是铁打的王庭,流水的单于。匈奴人的政权更迭要比汉人更残酷。新王上位会将肥美的牧场留给亲信,旧王的亲信部族却会慢慢消亡。 他们必须成为新王的亲信,必须保证自己族人活着。 不仅如此,美稷生活的大多都是匈奴贵族,他们的财富难以想像。十天时间足够他们所有人都赚得盆满钵满了,这就是共同的利益。 在这种共同利益的驱使下,美稷成为了人间炼狱。 这些人疯了,他们先是对着城门堵塞的人群来了几轮齐射,然后疯狂劈砍着刚刚还在打招呼的友人,丝毫不留半分情面。敢有反抗的,他们会进行殊死搏斗,仿佛体内先祖那骄傲自由的血脉觉醒了一般。 他们心中甚至没有一丝畏缩。 确实也没什么好畏缩的,杀个汉人可能要面临问责,可杀个匈奴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真是悲哀啊……” 王凌一眼看穿了这场搏杀的根本,叹息道:“一族之悲哀并非成为鹰犬,而是生而为人却自甘成为鹰犬。将军,我等该如何行事?” 咔嚓! 关羽顺手一刀斩下了呼厨泉的头颅,淡淡的说:“在城外挖个坑,挖个大些的坑。” “长……长平?”王凌闻言一惊,急忙问道:“将军可是欲学那……将军,此举对将军名声不利啊!” “无妨。”关羽意味深长的说道:“凶名亦是名。” “但您不是答应他们的投降了吗?” “我何时答应了?” “这……末将领命。”王凌忽然想到关羽确实没有接受对方投降,只是让对方去屠城而已。 屠城,王弋在军中明令禁止的行为。 关羽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钻了个漏洞,他没有让汉人去屠杀,而是让匈奴人自相残杀。 匈奴人也确实很好的做到了这一点,原本呼厨泉只带了不到三千人,但是在这三千人的努力下,很快拥堵的秩序居然奇迹般的恢复,足足五千人冲进了美稷进行烧杀抢掠。 疯了,这些人将道德的底线抛之于脑后。 在自认为有汉军撑腰的心理下他们先是杀向了贵族们的府邸,杀光了所有的男人,拉出女人来随便找个地方发泄着自己的兽欲。 当他们骑在往日高高在上的贵女身上时,仿佛感觉到了这才是征服的意义。他们终于感受到了祖先们所向披靡的威势,享受着放纵所带来的快感,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将铁蹄踩在了自己人的头上。 等到这一波快感结束之后,他们毫不犹豫的杀掉了刚刚为了生存尽心服侍的女子。贵女已经不能让这些血脉觉醒的人产生新鲜感了,这些有文化的女人都太识时务,知道如何保全自己的生命,实在是没意思。 他们需要刺激,需要一份狂野来填满自己那燎原的欲火。尽管有些人身体的欲望已经得到了满足,但心中的欲壑是难以填平的。 有些人甚至连裤子都不穿了,软塌塌的一坨毫无生机。可他们依旧坚定的握着手中的刀子,去争抢每一个见到的异性。即便他们已经没了作为,依旧会扒光女人身上的衣服,以此来彰显自己的雄风。 有的甚至将这些女人穿在一起,拉成一排游街示众。或许此时生理上的需求已经不重要了,那种其他人羡慕的眼神才是能满足虚荣心的最佳良方。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想着那些。游牧民族对底层人的压迫是可怕的,早就有人对上层人积怨已久。他们需要复仇,而这正是一个机会。 纯粹的杀戮往往伴随着纯粹的目的,复仇之人只想让对方死。至于死多少他们并不在乎,甚至死的是谁都不重要。 长刀在手,弓箭在背。一人一骑复仇的快感千年来从未减弱。仇恨的滋味是苦涩的,但它化作的力量是强大的。 这些人冲进仇家的宅院,不问青红皂白男女老幼,统统将其斩杀干净。 复仇之人同样是执拗的,当他们杀死仇家所有人的时候就会觉得仇家整个阶层都是仇人。官官相护、利益纠葛,他们都该死! 这一刻他们自诩为正义的使者,想要为和自己一样受压迫的人鸣不平。唯有杀光那些贪婪的人,才能让匈奴人活的更好。 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匈奴内部他们就是不折不扣的英雄,可惜他们的所作所为背靠着的是关羽,而关羽并不想让他们成为英雄。 关羽选的这个时间很好。 十日,不长也不短。 这十日美稷城里的哀嚎声就没断过,火光更是常亮不息。 终于,放纵过后疲惫不堪的匈奴人带着于夫罗的第八个小妾前来寻找他们的右贤王,迎接新王登位,参拜大汉将军。 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休养生息了十日的精锐。 王弋麾下的军队有个很有意思的潜规则,那就是所有的将军都想带着自己的部下去王弋治府走一圈。 原因无他,每当王弋看到身穿布袍的士卒都会于心不忍,都会想方设法为他们添置些装备。 作为参与过蓟县之战的军队,关羽的八百校刀手显然受过照顾,他们身上都穿了甲! 大坑终究会被填满,名将总能崭露头角,南匈奴则只可能成为历史长河中不起眼的一朵水花…… 第189章 送上门的粮草(一) 春风细雨,小楼丝竹。 当温柔委婉的江南韵律在这豪迈的塞北响起时,王弋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大概都是值得的。 全民备战万众一心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人心都是思安的,在没有威胁到根本的时候,平静的生活大概就是实力最好的体现。 其实王弋非常清楚,他掌管的这一亩三分地一点儿都不平静。南、西、北三个方向要么在打仗,要么在备战。 好在民间并没有因为战争而感到慌乱,粮价稳定、民心安宁,这便足够了。 不过今日王弋微服出巡不是来听曲儿的,他要来见一个人,一个被部分幽州世家推出来的人。 这人王弋是知道的,也是个名人。演义中虽然一笔带过,但正史里却是一个权倾一时的大人物。此人名叫刘放,刘邦的那个刘,根正苗红的汉室宗亲。 来到茶肆,刘放已经等候多时,一见王弋慌忙起身相迎。 王弋却示意他引路即可,这次会见相当私密,他连典韦都没有带,只带了吕邪和刘俚。 来到雅间,王弋上下打量了一下刘放。他也没想到被幽州世家选出来的代表居然是个少年郎,十八九岁的样子,很是青涩稚嫩。 刘放在见到这片土地统治者时没有表现出拘谨,而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口中说道:“王使君,在下特来请罪。” “请罪?”王弋端起茶盏笑道:“请罪你不应该来找我啊,满伯宁就在府衙,你自去便是。” 刘放被噎得翻白眼,他怎么也没想到王弋根本不问缘由,直接让他去找满宠那个酷吏。要不是因为那个满宠,他们又何必搞出来这么一出…… “王使君……” “有话就直说吧。”王弋直接打断了刘放的话,坦言道:“他们将你推出来是因为你的身份,可我并不在乎你的身份。刘和如何?刘晔如何?这位是我的夫人刘俚,同样也是汉室宗亲。小子,我来见你是听说你文才不错,不是因为你姓。” 刘放终于露出了符合年龄的神色,王弋说的相当直白,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刘氏已经是过去式了,他的优势早已荡然无存。 “王使君可是想要对幽州世家痛下杀手?”刘放犹豫良久,终于还是坦明了自己的来意。 “你们收到风声的速度倒是快,不过我不会出手的。” “您这样与出手何异?幽州世家何错?我们交出了土地、交出了庄户,什么都交出去了!我们没什么了。如果您需要钱粮大可开口啊,何必要用这种手段?” 刘放表现出了年轻人特有的急躁,瞬间激动起来。这也不怪他,主要是刘德然下手太快了,征辟的命令跟全副服装的士卒和查账的吏员一起去的,这不是表明了要拿他们开刀了吗? “所以呢?我查查你们的账目有问题吗?” “当然有!我们都在合规合法的做生意,您不能凭空污蔑我们的清白啊!” “既然是清白的,为什么要害怕查呢?” “这……”刘放哑口无言,既然王弋已经动手了,那清白与否都不重要了,关键是会清查出多少违规的事,连累到多少人。 “王使君,在下有一事不明。”刘放准备在挣扎一下:“您是从幽州走出去的,是我们幽州的骄傲。您的身份……这跟杀鸡取卵何异?我们幽州的世族可是都愿意支持您的啊!” “我的身份?我什么身份?”王弋古怪的看着刘放,好奇的问:“就因为我我最初是幽州牧?” “当然不是!您……” “你住口吧!”一旁的刘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将人扯了半天完全是鸡同鸭讲,说的都不是一件事。她喝止住刘放,轻声在王弋耳边说道:“夫君忘了吗?您是外戚啊。他代表的应该不是所有幽州的世族,应该只是幽州的刘氏。” “不止是幽州!”刘放赶紧插嘴解释:“还有冀州、并州。您要收走封地封国我们同意了,您要遣散属官、卫士我们也答应了。您不能我们的保障收走之后就杀掉我们啊,您的政策能够施行还不是因为我们以前的属官很多都担任着县令吗?我们是亲眷,您不能这样吧?” 刘放说着说着就眼圈发红,似乎都想要哭了。其实他还算是好的,上一辈的王侯们已经在家里哭了。他们都以为王弋怎么说和刘氏也是沾亲带故的,对当过皇帝的刘和都不曾苛责,自己怎么着也能过上好日子,结果等来的却是明晃晃的大刀…… 王弋是见过这个时代男人哭的,但那些都是逢场作戏政治需要,像刘放这样真情实意的真么见过,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转过头问刘俚:“刘氏都这个样子吗?刘晔跟刘和挺正常的啊。” “刘晔志大,刘和才疏,他们对自己的能力都很清楚。”刘俚颇有些哀伤的解释:“刘氏已经享受了数百年的优待,虽然有很多破家身亡,但更多却是……作威作福。其他人我不知道,兄长遭受多年苦难方有如今成就。若没有兄长牵连,就算是我最多也就是个刁蛮的世家小姐罢了。河北的刘氏……活的很好……”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可是连封地都没了!” “闭上你的嘴!”刘俚忽然对刘放怒目而视,怒声说道:“党锢之祸,我们家求遍了所有人,一听说我的兄长是刘表,你们连门都不让进!现在凭什么让夫君顾忌刘氏血脉?” 刘俚将刘放怼得一愣一愣的,哑口无言。能有什么办法?党锢的时候他就是个四六不懂的小屁孩儿,自家人都认不全,刘表是谁就更别提了。 说实话这是王弋第一次见到刘俚发火,别看刘俚人高马大,但脾气真是好到了极致。平时更是小心翼翼,跟个侍女说话都轻声细语的。看来刘家人在刘表流亡这件事上扮演的角色相当不光彩啊,要不然怎么可能让如此不自信的刘俚能发这么大的脾气? 不过这些跟他都没什么关系,刘俚和刘氏之间的龌龊他横在中间只充当了一个工具的作用。最终是刘俚靠着枕头风摆平了刘氏,还是刘氏凭借权谋的本事让他抛弃了刘俚就要看双方的本事了。工具人要有当工具人的觉悟。 王弋关心的事前线的战事,于是打开天窗说道:“你说刘氏是支持我的,你们想要如何支持?” “我等愿意将能拿出来的都拿出来,足够使君征战一年所需。”刘放的回答相当有诚意:“我等所求有限,唯有一个好下场而已。” 这便是刘氏尴尬的地方,作为上一代的天下主宰者,他们在大权在握的时候无人能敌。可一旦皇权旁落,他们就是最先被清剿的对象。 为了最后不会家破人亡,刘氏也真是拼了。 可这话传进王弋的耳朵里他却脸色一沉,冰冷的说道:“一年?那还是查账吧。” “一……一年还不够吗?我们可是按照十万大军最高标准计算的!”刘放双眼都直了,没想到王弋这么贪。没办法,他只得咬咬牙说道:“最多一年半,再多就真没有了。” “一年半?那就更因该查账了!”王弋拍案而起,冷声说道:“你知不知道十万大军一年需要多少粮食?我都不跟你算军饷了,单纯人吃马嚼、运输损耗,一年我都拿不出来!” 刘放忽然陷入了沉默,心中狂跳不已。他原本还以为给少了,原来是给多了。但让他真正惊慌的并不是粮食多少,如果王弋想查可以随便查,他可以保证每一笔都有记录在案,并且都是合法得来的。真正让他难以解释的是那些粮食都是新粮,几十年的累积,最陈旧的稻谷居然是三年前的,这怎么解释的通? 这东西根本就不能查,不然他会因为左脚踏出家门被那些世家扒皮蘸酱生吃了。 一时间刘放急得满头大汗,这该怎么回去交代啊?难道回去要跟自己那信誓旦旦的老爹说原本王弋的刀子只架在了脖子上,现在通过他的努力成功让刀子砍下去了? 刘放这么一慌王弋就看出了猫腻儿,他想都没想转身就走。 哪知道刘放却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在吕邪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扑倒在地一把抱住了王弋的大腿哀求:“使君等等,使君您等等。我……有话说,我有话说!您且坐下听在下解释……” 吕邪剑都拔出来了,却被王弋按了回去,讥笑道:“解释什么?解释你们怎么盘剥百姓的吗?” “盘剥百姓?没有!我们没有!我们没有盘剥百姓!” “那你们盘剥的就是我喽?” “这……不是您想的那样的,唉……”刘放再也扛不住,一股脑的将真相说了出来:“您不是收走了我们的封地后补偿了我们一些作坊吗?还愿意将军粮的生意交给我们,我们其实是很感激您的,也尽心尽力的在做。但有一次我们收的新粮没到,所以就用了以前的陈粮,结果等做出来之后发现和新粮没什么区别。我们想着陈粮也吃不死人,就……就……” “就以陈代新,没有按照我的要求?” “我等绝没有偷工减料,您要求加什么我们一点儿都没少,只是用了陈粮代替新粮……” “军粮大事你们也敢儿戏,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王弋浑身杀机四溢,抽出自己的大腿大步走出雅间。这些人的胆子真是太大了,这个时代的人可能不清楚,陈粮储存不好各种细菌病毒很容易超标,搞不好就是大规模食物中毒,放在军队里就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然而他刚走出两步忽然停住,转身又走了回去,一把推开门果然发现了正在沾沾自喜的刘放。 “小子,什么事儿让你这么高兴?”王弋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右手抬到吕邪面前。 吕邪赶紧将自己的短剑小心翼翼的交给王弋,主子这是要杀人了! 王弋能反应过来不是因为别的,他想到了刘放历史上的官职。这货就是曹操的特务头子,主簿记室、秘书郎、中书监……全都是掌管中枢机要的官职,嘴严是第一要素,怎么可能将这种秘密随便说出来? “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王弋一步步逼近刘放,阴冷的说道:“查了你们刘氏就会引出其他人,其他人绝对会一牵扯一大片,法不责众是吧?还是说你们刘氏这些小动作在他们的所作所为面前不足挂齿?亦或是你想借我的手解决掉对你有威胁的人,从而解决刘氏的危机?贪婪的人分两种,他们什么都贪。只是一种是不顾一切掠夺能看到的一切。另一种比较聪明,他们惜命。和你这种聪明人有利益牵扯他们还真是不幸呢,因为在你眼中他们的生命也是一种筹码,很容易取舍。” 刘放这一刻是真的慌了,他被人看穿了,这种感觉很不好。同性相斥,他觉得自己和王弋有些相似,看来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唉……”刘放叹息一声,苦笑哀求:“王使君,给条活路吧。您可以将我推出来,一切罪责都可以让我承担。给刘氏一条活路,给您自己一个好名声。刘氏没什么能人了,善待前朝皇室真的能让那些史官笔下留情的。” “这话你信吗?”王弋被成功逗乐了,玩味的问道:“始皇帝的名声如何?他待六国王室如何?” “嘿!罢了,你们这些大人物啊……庄严的历史在你们面前毫无尊严。” 刘放说完摇了摇头,忽然一个翻身匍匐在地乞求:“王使君,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可否给我们这些旧日的残余一个体面的后事?” “不可以。” 王弋将短剑架在刘放的脖子上,声音异常阴鸷:“罪责你们要承受,仇恨你们同样要背负。这件事我就交给你去查,如何?” 刘放豁然抬起了头颅,目光死死盯着王弋,就连短剑在划伤了面颊使得鲜血直流都不予理会。 他现在很想大嘴巴子抽自己,自己的嘴还真是贱啊!他所谓的承担罪责是让王弋将告密的事推在他身上,然后他一死了之,一了百了。 这本来是他临死时的一点点豪迈,谁知王弋却听懂了。 这下可好,他不仅要承担告密的骂名,还要承受世家的报复。刘氏完了,至少王弋治下的刘氏完了。在他解决掉那些世家之前,刘氏的名声绝对会臭大街,并且臭不可闻。刘氏以后没朋友了…… ps:上一章忘了说,王凌是司马懿野心路上最大的绊脚石,而这个刘放则是司马懿野心的领路人,就是他在曹睿死后力主将朝廷政事托付给曹爽和司马懿的。 第190章 送上门的粮草(二) “使君,在世家创造的这个天下里世家是必须存在的,主君是可有可无的,百姓是必不可缺的…… 我们当然不会盘剥百姓,百姓手里能盘剥出什么东西?搞不好还很容易惹上官司,碰上倔强的县令很有可能就是一场灭族的灾难…… 世家想要的是权力,却不是主君赐予我们的权力,这样的权力只能在主君制定的规则下生活。世家要的是自己制定的权力,而大汉广袤的土地就成了世家制造这份权力最方便的场所…… 没有人是不贪婪的,只不过他们的欲望不同罢了…… 您想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世家反对您?很简单,因为您掌握了他们的命脉。世家最想要的是土地,可您并不想让他们拥有土地…… 世家其实很讨厌别人叫他们世家。在大汉,世家是不合礼法的产物,就因为他们叫了这个名字,皇帝就可以随时灭了他们…… 我们?皇室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一切。属官、土地、侍卫……我们的作用原本是遍布天下各地,制衡当地世家,为刘氏千秋万代的事业打好基础…… 哈哈哈哈……使君,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大家都是高祖血脉,谁来做皇帝本是刘氏自己人的事,为什么要让一些外人来决定? 当然,当然。这个道理不仅我懂,几乎所有刘氏的人都懂。可那又怎么样呢?好处落不到自己头上便是吃亏,没人愿意吃亏…… 哈哈……使君你错了。主君需要讲道理,因为主君制定了规则。可世家不需要讲道理,因为他们不需要在您的规则下生活…… 这当然有利有弊。想要无视主君的规则行使自己的规则,必须要有足够的影响力。可影响力一大,主君就会让他们强行加入到主君的规则之中,因为主君为这天下制定了规则…… 不,您并没有失败,相反您成功了。世家越讨厌您,您就越成功…… 世家可不是毒瘤,他们是天下稳定的基石。人才大多数都是出自世家,没了人才主君什么也做不了…… 改变?除非您能让寒门和世家在同一个阶层竞争,还要让百姓参与其中。但是您敢开这个口子吗?日后何人种地?何人行商?何人入伍?何人劳作?世人皆知读书好,全都去读书去了…… 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使君,我乃刘氏子弟。只要我才能过得去,到了洛阳自然能够做官。天下规矩都是刘氏所定,为什么要和那些世家去较劲…… 使君,我查不到什么的。世家做事最看重的一点就是首尾干净,想要在明面上查出来根本不可能…… 您确定?哈哈……您可是一点儿也不给我们活路啊…… 主公?使君何必试探我?若我认了主公,那就不是世家间的内斗了…… 我为何要如此行事?哈哈哈哈……使君,狗急跳墙说的就是我这种人啊。既然做了那干脆做得绝一些,至少不会得罪您。” 回去的路上,王弋一直在思考刘放刚刚说的话。这些话有的他早就知道,有的却从未有人提及。 从皇室宗亲的角度看待世家原来是这个样子的。想想也是,以这个时代的通讯水平,一个人想要管理一座城都很困难,就更别提整个天下了。 宗亲无疑是管理天下最可靠的助手,但这个助手同样也是最不容易满足的。亲戚嘛,受到些优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么自己要重新审视那些王家人吗?还是要利用那些外戚呢?亦或是重用自己的兄长? 一时间王弋有些难以抉择。 信任这种东西真的很微妙 ,王弋也终于有了成长。他开始像荀攸所希望的那样,毫无理由的去怀疑所有人。 “刘俚,这件事交给你去做如何?”王弋忽然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妾室,发现对方正好奇的打量着街道上的一切事物。 “什……什么?”刘俚回过神脱口而出:“我不行的。” “有什么不行?刚刚你不是分析的很好吗?” “夫君,我根本不懂。我只是姓刘而已,里面的弯弯绕绕一点儿都不清楚。” “那不正好?我也信不过那个刘放。”王弋眼神一闪,沉声说道:“你不需要懂,只要能把握大方向就好。” 刘俚闻言却沉默了,直到两人走回府衙后院,她才忽然开口说道:“夫君,我不行的。若是有人求我说不想死,我恐怕会答应他的要求。” 她的回答让王弋侧目,甚至产生了想要见见她父母的想法。若是刘表的成功能归功于早年流亡时的经历,那刘俚显然就是父母的教育了。不得不说,刘俚能有如此的自我认知非常不容易,至少不是所有人都能将自己的弱点坦然说出来的。 正当王弋想要夸赞两句时,甄姜忽然转了出来,似笑非笑的问道:“呦,回来了?出去没欠什么风流债吧?” “你在说什么?”王弋被甄姜的话弄得莫名其妙。 “还能是什么?”甄姜撇撇嘴,指了指房间说道:“都找上门来了。你要想纳谁开口便是,我还能是个妒妇不成?” “你到底在说什么?”王弋哭笑不得,大步走向了甄姜指的那个房间。 推开房门王弋看到吴苋正在陪一个蒙面女子饮茶,这人王弋不认识,但从体态上看应该似乎颇为妖娆。 王弋也没客气,来到那位女子面前直言不讳的问:“你哪位啊?我们可曾见过?” “小女子袁覃见过使君。”袁覃见到王弋起身行了一礼,随后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哀求:“求使君行行好,招吕正回来吧,洛阳太危险了!只要使君答应,我愿为奴为婢,我……我……我愿侍奉使君。” “吴苋!”甄姜听到吕正的名字,立即示意吴苋跟自己出去,只留下吕邪保护王弋的安全。 王弋不着痕迹的退了半步,站到和吕邪并排的位置,淡淡的说道:“我似乎不认识你吧?吕正?吕正是谁?” 袁覃豁然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王弋。可等她注意到吕邪身上散发的杀气时顿时明白了所有,赶忙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身世以及和吕正的关系说了一变。 最后袁覃也不顾礼仪了,一把掀起自己的衣服,将伤口展现出来说道:“王使君,我星夜兼程从洛阳赶到邺城,再从邺城来到了这里,为的就是让您救救吕正。洛阳已经不能待下去了,那个李儒您知道吗?他还活着!他会毁了洛阳的!” 袁覃身上散发着非常浓烈的香味,但当衣服掀开后,香味顿时变得非常古怪,中间还夹杂着让人反胃的恶臭。 王弋定睛看去,她的腹部上有一处非常明显的伤口,伤口已经腐烂,甚至长了一些寄生虫,能很明显的看到伤口正不自觉的在蠕动。 这下轮到王弋难以置信了,眼前这个女人居然是那个传说中袁家的嫡女,干掉了董卓的神秘人。不过王弋对她的信任到没有增加,毕竟挨鞭子、断胳膊的细作又不是没有,区区一个溃烂的伤口说明不了什么。 “吕邪,动手吧。”王弋没有一点儿怜香惜玉,直接下达了命令。吕正的身份是机密中的机密,无论吕正到底怎么了,他都不会承认吕正的身份。 “等等,等等!”袁覃就地滚到一旁,拿出一个布包极力争辩:“我有办法证明是吕正让我来找您的,我有重要的时情和您说!” 袁覃一边诉说洛阳城中西域人的案子和王弋土制闪光弹的事,一边打开布包,将金属丝递给了王弋。 “吕正觉得您应该用得到这东西,所以让我带过来交给您。”说罢,袁覃双手举过头顶,极其卑微的呈给了王弋。 王弋只是看了一眼,便大步走到门口吩咐:“来人,传张机、满宠、刘德然速速去书房见我。吕邪,带上她跟我走。” 说罢,抬腿便往书房走。 刚走两步,王弋忽然转头对甄姜说道:“收拾一下,准备启程回邺城。” 张机和满宠匆匆赶来的时候,王弋刚好写完两份军令,交给传令的士卒说道:“换马不换人,速速将这两份军令交给徐荣和太史慈。” “喏。”士卒答应一声,小跑着走了。 满宠听到这个命令却大惊失色,徐荣和太史慈是幽州全部的军事力量了,太史慈的弓箭手听说还没有训练好,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见到两人,王弋一边在绢布凭借记忆画着西域都护府的大致地图,一边指着袁覃对张机吩咐:“仲景先生,你不是一直想试验一下那个理论吗?该切掉就切掉,治好她。” 张机闻言眼神一亮,他看过华佗的手稿,里面记述了华佗和王弋讨论手术的可能性。在这个时代想要完成大的手术非常困难,所以张机一直在向王弋申请囚犯做实验。 不过王弋一直没答应,别说囚犯了,就是死囚王弋都给不了。现在他要进行大建设,哪哪都缺人,能用到死的劳动力更是金贵的很,只能让张机没事儿切个尸体玩玩。 袁覃被张机看得直发毛,但她胆子也真够大,居然话都不说就跟着张机走出去了,也不问问是干什么去。 书房只剩下王弋和满宠,王弋神色严肃的说道:“伯宁,我不日就要回邺城已经来不及通知子泰了,有两件事我要吩咐一下。 第一,我任命你为军师,任命徐荣总督幽州兵事。我得到情报,西域都护府十几万大军陈列在凉州边境。他们应该不是来打我们的,但那个育延我觉得跟这件事脱不了干系。那个轲比能可以用,但其中尺度一定要把握好,鲜卑人绝不可以独自成军,不能让他们打出任何值得骄傲的战绩,明白么? 第二,注意一下辽阳和辽队的动静,我们有武器的情报泄露了。 你告诉子泰,一定不能因为战事耽误了民生。幽州民生一切都由他来定夺,除了幽州的水事。” “喏。”满宠行了一礼,有些凝重的问:“主公,西域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清楚,你来看。”王弋指着地图说道:“如果西域打得是我们的主意,必须穿过鲜卑的地盘。还是那句话,补给决定了行军路线。无论从哪个方向他们都不可能是来打我们的,补给的难度实在是太大了,所以他们一定是打凉州的主意。 但打凉州没有任何价值,打下那里除了得到一大批不服管教的边民以外,适合耕种的土地他们根本打不下来。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向他们借了兵,或者里应外合想要做些什么。问题是会是谁呢?首先排除曹操,曹操在洛阳收拾了所有的西域人,肯定不会是他。韩遂也不会引狼入室。长安那位更不可能,如果他真想寻找外力,直接找韩遂要方便许多。不论怎么说韩遂至少会遵守朝廷的游戏规则,那些西域人可不一定会。” “主公,你是想说我们吗?”满宠一脸不可置信。 想想确实很有可能,全天下安心搞发展的只有王弋,西域人入侵中原似乎最符合王弋的利益。更何况王弋还派出了使节前往大秦,路过途中联合西域简直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王弋没有回答,却点了点头。牵招的事情他没有刻意隐瞒,有心人想要查到非常容易。问题是他没想过联合西域,他相信牵招也不会自作主张。那么究竟是谁布了这么一个局呢? “主公的意思是……主动出击?” “嗯。派遣斥候深入鲜卑,找到那个育延,然后让徐荣直接给我将他按死在原地!” “明白了,我何时出发?” “不急,徐荣会过来跟你商量。毕竟育延不是最大的麻烦,辽队那里才是你需要重点注意的。辽队的机密有很多,能泄漏一个就能泄漏所有。” “喏。” “这份地图你拿着,我只记得大致的势力范围,其他的都不记得了,所以做不得准。有时间你去找一找康成公,看看能不能得到西域的具体地图。” 说罢,王弋将只有个轮廓的地图交给满宠,看到刘德然进来便对满宠说道:“你先去忙吧。” “喏。” “主公唤我何事?”刘德然行了一礼问道:“为何如此急促?” “德然,你认识刘放吗?” 第191章 送上门的粮草(三) “县令,您可是要为我们做主啊!咱们可都是老交情了。” “是啊,是啊。在您的治理下,幽州多少年没有马贼了?您不能让我们这些老百姓担惊受怕啊。” “肯定是那些鲜卑人,那些鲜卑的贱骨头一点儿礼数都没有,就知道抢!县令您去抓他们准没错!” “县令……” “县令……” 一群人围着涿县的县令七嘴八舌吵个不停,这些人他一个县令也得罪不起,四处行礼安慰:“诸位放心,马贼本官是一定会剿灭的。可诸位给我些时间好吧?主公刚离开才一天,难道要我追上去和他说,他刚走我这里就闹马贼了?” “这……不不不不!”见到县令将王弋搬出来,诸位世家的家主也没什么办法,似乎是只得退而求其次:“县令,那我们那些损失……” 啊呸啊! 县令心里把这帮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还以为你们真是关心马贼的事情,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诸位,这钱县里面是真不好拿。诸位先别急!”县令见这些世家家主非常不满,赶紧解释:“我知道涿县能有今天,都是诸位在帮衬。诸位有了损失,县里面也应该做出表现。可是那位不是在吗?平时什么都好说,但是现在嘛……诸位,回家走路的时候小心些,脚底下可都是那位埋的尸骨,诸位也不想被埋进去吧?” “那我们的东西就白被抢了?” 满宠的大名确实非常有震慑力,可还是有人希望找补回来一些。 县令凑过去低声说道:“别急嘛。诸位家里难道就差这么一批货就周转不开了?那位迟早得走,到时候我去和太守商量商量。官家也是分地域的,他一个广阳太守管得着我们涿郡的事吗?主公不是还没走远吗?官家的就是大家的,诸位懂吧?” “这不好吧……”带头的家主眼神一闪,带着几分劝戒说:“官家的便是官家的,我们不能……” “诶……赵家主此言差矣。”县令的神色忽然变得玩味,将声音压得更低说道:“诸位,我们都是一样的。最近主公在涿县,我们也没时间互相拜访。在下幽州本地人,出身辽东,在下知道诸位想要什么。” “县令可不要胡说,我们能想要什么?我们只是想要天下盛世太平罢了。” “对对对!张家主说的不错,盛世太平!”县令赶紧拍了拍嘴,笑眯眯的说道:“有诸位在才是盛世,才能太平嘛!诸位要是信不过我,可以去找太守。放心,太守也是明白人。” “这……主公任命了何人为涿郡太守?上一任不是被……”张家主比划了一个向下切的手势,满脸疑惑。 “这我不能说,怎么说这也是机密。”县令连忙摆手,忽然神秘兮兮的说:“听说和我一样,也姓郭。” “姓郭?难道是县令的本家?” “不是不是,我们家小门小户的。听说那位是主公的旧相识。” “嘶……那家伙怎么来了?他一个冀州人,管得了幽州的事?” “管得了管不了还不是诸位一句话么?冀州人更好,要是幽州人,有些事情我们还得跟他交底不是?” “县令英明,那……我们便不打扰了。” “慢走,慢走!” 县令将几位家主送出府衙,笑眯眯的回到了办公的内堂。推开房门,却看到里面有三个人正在闲聊,正是满宠、刘德然以及刘放。 刘德然正古怪的问刘放:“马贼?亏你想的出来,他们会信?” “当然不会信。别说幽州没有马贼,就算是有也是他们养的。”刘德然意味深长的说道:“你们家不做生意不知道里面的门道,世家之中也是分派系的,他们的货物被抢就意味着有人跟他们宣战喽!” “所以就让他们先咬着?” “咬呗,不咬怎么能让他们露出破绽?谁知道他们到底从哪里捞钱?” “真有马贼吗?”满宠显然对违法犯罪很敏感。 刘放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幽州地广人稀,深山老林里有没有钻进去人没人知道,我们也不能派斥候挨个山里搜啊。” “这样啊……”满宠沉思片刻,转头看向县令说道:“郭太守,可需要我什么援助吗?若是……” 没错,满宠称呼眼前这个年轻的县令就是太守,一郡之长官。原来他不是县令,只是一直在扮演县令而已。 郭太守沉思片刻说:“不用。满太守不是有军情吗?一切以军情为主。收拾这么几个人我还是有自信的。” “哦?”刘德然闻言笑道:“郭太守这么自信?不过你倒是会演戏啊,跟真的一模一样。” “唉……能不会演吗?”郭太守无奈一叹,自嘲道:“当年我就是个愣头青,要不是田将军救了我一命,我可能就被主公给砍了。深知官场水深的我辞官回家读了两年书,专门研究的就是这个。只是没想到主公还记得我这个罪人,如今还委以重任,不敢有丝毫懈怠啊。” 刘德然和刘放听的是满脸茫然,但满宠是王弋的老人,知道眼前这个太守以前闹出过什么样的笑话。想到当年郭合不经请示就招募了数千兵马平叛的事,满宠都忍不住想笑。 关于自己的黑历史郭合也不想过多解释,他看向刘放说道:“既然主公将这件事交给我们,自己又匆匆回了邺城,那就说明其他地方的情况更加紧急。所以我们必须处理的要快,你的计划需要多长时间?” “今晚便又分晓。”刘放非常自信的说道:“世家之间的争斗讲究的事反击迅速,所以今晚他们就会又动作。我们可以兵分两路,一路等他们打完之后去收尾,这一路我可以带队。另一路就需要太守了,他们会将财产转移到安全的地方,里面绝对有他们违法的赃物。” “希望如此吧。”郭合对刘放的计划并不看好,这个计划过于急功近利了。虽然肯定能抓到一些不法的世家,但跟他想要将涿郡清理干净的想法却相去甚远。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老实的太多,先解决一批让那些人老实一点儿也可以…… 入夜,螳螂和蜘蛛的博弈开始了…… 涿县世家的货物被劫这件事一早就传出去了,整个涿郡的世家心里都很不安。一方面他们担心真的出了一伙儿不讲规矩的马贼,扰乱他们正常的商业行为。另一方面……他们不确定这是不是涿县世家扩张信号。 毕竟现在确实是一个好机会,大疫死了不少人,有些世家的实力削弱了很多。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实力就是一种罪过,别吞并也怨不得别人。而且这一次幽州来了很多鲜卑人,这些人没什么脑子,有奶便是娘。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好处,世家们的武装力量将上升一个层次。 王弋在涿郡的时候他们不好也不敢操作,王弋现在走了,很多人的心思就开始活络起来。 人永远会用最邪恶的思想去揣测自己的对手,所以涿郡其他县的世家们开始人人自危,为家丁分发武器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刘放确实没有猜错,涿县世家以赵家和张家为代表聚集在一起整合兵力开始维护自己的势力。 没错,就是整合兵力。家仆伙计以及雇佣过来的流氓地痞足足有上千人之多。这些人在涿县关门之前被分批次遣送出城,和涿郡绿林中最有名的一伙儿马贼接上了头。 大地方的人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这种情况在世家中尤甚。霸道的涿县世家们根本没考虑到底是谁劫了他们的东西,反正只要都扫平了,自然也就报仇了。而他们选择的第一个目标便是督亢亭。 督亢亭名字里有个亭,这地方名义上归方城管辖。可这里的土地十分肥沃,不少外来人都选择了在这里定居。虽然是个亭,但规模已经不亚于一个小县了。要不是最近事情太多,王弋可能已经在这里筑城了。 也正是因为这里没有城,定居在这里的世家各自建立起了庄子。得益于王弋对百姓的政策,只要他们不明目张胆将自己家族的名号亮出来,就没人在意他们是百姓还是世家。毕竟两者之间很难界定,说自己是个宗族,官府也不会特意调查。 所以这个地方的世家两头通吃,既做生意又种地,发展的相当不错。不过他们很有分寸,税一点儿不少,界半分不越,老老实实闷声发财。看在他们这样的态度上,方城县也懒得多问,毕竟从这样的家中刮油水可是很容易的。 然而今天晚上他们却让人看到了锋利的獠牙,当马贼领着那些虾兵蟹进攻这里 的庄园时,偷偷翻墙想要打开门里应外合的马贼进去之后就再也没了声息…… 马贼的首领等了半天见大门还没有被打开就知道不好,不过反正自己手里炮灰够多,直接就命人强攻了。 一帮人一窝蜂的冲向了庄园,然而墙头忽然火光打量,十几个弓手稀稀拉拉的开始对着人群放箭。 说实话这些人的箭术差的可以,只能说是勉强能射出去。 可对方也不是什么职业选手,见到箭矢的反光后吓得肝胆俱裂,纷纷掉头就跑。 头领一见暗骂一句,看来是指不上这些废物了。没办法,他只能亲自带着部下发动了冲锋。 别看这伙儿马匪是世家养的,拿钱办事做些劫道的买卖。但他们之前可不是这样,能在太史慈、张飞、满宠等人多次围剿下苟延残喘,本身就是一种本事。 凶悍的马贼们仗着马术精良,先侧身藏在马腹下躲避箭矢,等临近围墙忽然钻出来,站在马背上借力上墙头,将弓箭手一一扑倒。 很快,院子里便响起了喊杀声。首领见状立即让人通知那些家丁撞门,自己则带着剩余的同伙从墙上翻进院子。 可他的脚刚落地,喊杀声便止住了。抬头看去,他发现之前的手下全部被放倒在地。看那一动不动的样子,想来是全部被干掉了。 “贼人受死!” 两声怒喝同时响起,两个青年舞动着长剑朝马匪攻来。青年的剑法灵动飘逸,招式果断决绝丝毫不拖泥带水。 首领一阵头疼,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些世家。世家子弟看似文文雅雅的,但拿起兵器很可能就是个高手,根本不是他们这种只会三脚猫功夫的人能比的。 不过他们人多,首领招呼一声:“一起上!男人全部杀死,钱财平分,女人老子要头汤!” 此言一出,青年脸上怒气更盛,下手更加很辣,等闲七八个马贼都近不了身。 然而马贼实在是太多了,足有两三百人。家中长辈年老体弱,即便有武艺在身也坚持不了多久。 最终,在一声声哀嚎中,两个年轻人看着族人们一个个死去,大门被人撞开,自己则被马贼围在了中间。 “我等与你有何愁怨?为何非要赶尽杀绝?” 两个青年背靠着背,其中一个怒不可遏的咆哮着。他们根本不清楚自己得罪了谁,以他们家的实力,甚至都没怎么在意涿县世家货物被劫这件事。 是的,他们这个家族实在是不打,男女老少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个人。那些都是大家族之间的博弈,他们根本没想过和自己这种小家族能有什么关系。 首领搂着一个年轻女子走过来,一边上下摸索一边不屑的说道:“知道这些有什么用?你死了之后难道还能回来咬我们不成?干掉,干掉。你们还别说,别看这家不大,但女子着实水灵!哈哈哈哈……” “狗贼!呃……” 一个青年想要冲过来杀掉首领,可马贼们不知何时捡起了弓箭,数箭齐发让他饮恨于此。 另一个青年也没好到哪去,他躲过了第二轮箭矢,可惜却没能在第三轮之前冲进人群…… “小的们,尽情的玩耍!这只是第一家,今晚整个督亢亭随便我们折腾!”首领一把掰断了正在他怀里挣扎的少女的双臂,将其抗进了内院。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离他们不足十里的地方,一千骑兵正飞速向这里奔来。刘放找到这些人着实废了一番工夫,这才晚了许多。 不过没关系,世家们不是担心鲜卑人吗?鲜卑人这回真的来了。刘放身边的一名骑士便是轲比能。 与此同时,郭合敲开了赵家的大门…… 第192章 送上门的粮草(四) 在一阵阵女人濒临崩溃的叫骂声中,房门忽然被人粗暴的推开。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马贼对着房内大喊:“老大不好了!我们听到马蹄声由远而近,可能是官府!” “娘的,出去!”首领浑身一颤,手下的大吼让他心理上很不尽兴,但生理上却戛然而止。 咔嚓! 首领抬手扭断了身下女人的脖子,将衣衫胡乱绑在身上,大踏步的离开了房间。 来到屋外首领异常烦躁,庄子里乱糟糟的一片,胡乱翻找财物的,围着篝火烤肉的干什么的都有。他甚至看到几个人正在一张桌子前排队,桌子上躺着一个的女子,此时那名女子早已没了声息,显然已经死了。 “娘的!”首领大骂一声,走过去一脚一个将几人踹翻骂道:“老子下命令的时候都没见过你们这么有秩序,都他娘的是个没气儿了!提上裤子去下一家,女人不是有的是?” “嘿嘿……”手下被踹了也不恼,憨憨一笑说:“这婆娘怪好看嘞,这不是还没冰吗?” “瞅你们那点儿出息!起来,起来!备战!这个婆娘算什么?那位的才真好看。”首领指了指天上邪笑道:“老子远远见过那位的婆娘,那叫一个水灵。等老子发达了,也学着他占了这幽冀二州,谁他的婆娘!” “好!占幽冀,睡婆娘!” “占幽冀,睡婆娘!” “占幽冀,睡婆娘……” “……” 也不知是谁挑的头,庄园里此起彼伏的响起了马贼们宏伟的志向。而在庄园外面,刘放已经到了…… 十里路对于骑兵来说真不算什么,三千五百多米的距离急行军不过片刻时间。更何况还是马术精湛的鲜卑人,也就两鞭子的事情。 刘放听着庄子里响起的声音哭笑不得,他真的很难理解那些贱民的想法。天下诸侯无一不为治下的民生殚精竭虑,可这伙马贼居然觉得占了土地睡女人快活就可以了…… 也不知是该嘲笑他们幼稚,还是羡慕他们的单纯。 “先生,我们应该怎么办?”轲比能有些耐不住性子,略带焦急的询问刘放。 “进去,领头的几个留下,其余的全杀了。” “这……不好吧。他们都是汉人。”轲比能有些不自信,尽管给他下命令的是州府,可在汉人的地盘当着汉人的面杀汉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发怵的。 不止是他,大部分听到刘放命令的鲜卑人心中都在打怵。他们确实不聪明,但还不至于傻到是非不分的程度。说句难听的,向轲比能这样将他们带到幽州投降,在鲜卑规矩中就是默认了给这里的领主当奴隶。奴隶是没有任何权利的,所以他们这段日子过得也算是心惊胆战。 “轲比能,对吧?”刘放也不去看轲比能,只是淡淡的问:“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说是当汉人好?还是当鲜卑人好?” “汉人强大,王使君更是赏罚分明。鲜卑人……” “不不不,我不是让你分析汉人和鲜卑人的实力。我就是在问你,当汉人好还是当鲜卑人好?或者说你想当个汉人还是鲜卑人?” “这……”刘放的问话一时间让轲比能难以取舍,汉人的生活固然好,但鲜卑人也有自己的骄傲。投降是为了生活,背叛则关乎于人性,轲比能觉得自己的人性还算不错。 然而刘放在下一刻就告诉了轲比能在足够的利益面前,人性一文不值。 “你或许还不明白,让我来告诉你你这次投降意味着什么。”刘放抬手将面巾拉上,声音显得有些沉闷:“你是最早来投降王使君的,王使君一定会重用你。但是你不能等着王使君赏识你,天上掉下来的从来不是最好的,更可能是个圈套。想让你的子嗣像我一样成为人上人受人尊敬吗?想让他们像我一样凭借身份便能游遍着大好河山无人敢阻吗?想让他们凭借你的身份高官厚禄、封侯拜将吗?那你就不能是个鲜卑人,你得是个汉人。懂吗?” “你们都一样!”刘放忽然抬高声音,对着身边的气势喊道:“汉人更相信自己的双手和智慧,想拥有和我一样的智慧吗?这便是你们成为汉人的第一步!杀!” 刘放拔出长剑,率先打马冲锋。轲比能动摇了,他忽然觉得成为汉人没什么不好,至少子孙后代能享受自己享受不到的东西。 “杀啊!” 轲比能紧随其后,一千骑士快速奔向了眼前的庄子,声势震天动地,大有将其踏碎的气势。 刘放不愧是这个时代刘氏为数不多的高级人才,在忽悠人这方面他居然能做到有理有据。他很清楚,这帮鲜卑人如此拼命,完全是幽冀强大的缘故。向往强大是每个人的心愿,但背叛民族却不是所有人都能下的决心。 他难道不知道有一天如果鲜卑强大了,这种情况就会逆转吗?他当然知道,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对于鲜卑人来说,鲜卑强大了固然是一件好事。可对于轲比能来说,鲜卑强大了绝对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他会竭尽所能不让鲜卑强大起来。 人一旦背叛了,就会看自己曾经的选择不爽。刘放是不会替轲比能做选择的,他只会教轲比能如何迈出那一步。 很显然轲比能迈的这一步要比刘放想象中要坚决的多,他驾驭着战马一头撞向了大门! 大门应声而碎,战马也哀嚎一声倒地不起。轲比能凭借着个人武艺提前起身,踩着战马的尸体跳进了院落,长刀挥动拼命斩杀着眼前每一个敌人。 鲜卑的武艺粗糙且单调,来来回回就是那个几个招式。但他们讲究的就是势大力沉,信奉大力出奇迹,以伤换命根本不顾及自己的死活。 这次来的可都是轲比能精挑细选出来的部族勇士,跟鲜卑王庭的正规军也相差无几,小小马贼根本不可能是对手。 而且这些鲜卑人为了以后能有个好的出路,在刘放面前着实秀了一手马术。可曾见过在房顶上骑射追逐目标的骑士?刘放眼前可不止一两个,只要给这些人一个小小的借力点,刘放怀疑这些人可能谁都会这么一手。 马贼的首领被吓得肝胆俱裂,生不起丝毫反抗之心,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下被冲进来的骑士收割走性命。 还好以前逃亡的手段没有被他发射出去,只见他猫着腰低头躲过一个又一个骑士的视线,蹑手蹑脚的跑进一间屋子里躲了起来。 巧的是,这里正是他之前凌辱那名女子的房间,而他好死不死的还躲在了床上。 这真的是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场面,本就因为死亡威胁而心惊胆战,好不容易找到了个能躲藏的地方,床上还趴着一个半裸的女子,更诡异的是女子的脑袋还反转过来正死死盯着他。 也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什么,首领连续变换了几个角度,但他总是觉得那女人的视线就在自己身上,让他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他选择不去看死尸,可转过头去后背更加发毛,让他根本不敢多想。念头稍微一动,他就觉得那女人会跳起来趁他不注意将他掐死。 “看,看,看!看你娘的看!”首领终于承受不住心理压力,转头过去伸出两根手指,插向了死尸的双眼。 报应?或许。 紧张?大概。 首领扣出了死尸的双眼,可也不知是不是力气太大,他的双手居然捅进了死尸的脑子里,生生卡在里面拔不出来。 “贼婆娘,贼婆娘!放开我,放开我!”首领愤怒的大吼着。 可死尸的脖子虽然断了,皮肉却还连着,首领想要甩开根本不可能。 于是首领一咬牙,拔出腰间刀子,一下下将女子的首级割了下来。 “贼婆娘,你再看啊?再看啊!”首领将女子首级举起来,对着她耳朵大声质问。可他的余光忽然看到几个人影出现在床边,让他吓了一跳。 刘放抬了抬手说道:“你继续,她不看了,我想看看。都说人枉死之后会化作厉鬼,我想看看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连番惊吓已经让首领濒临崩溃,他举刀便向刘放刺了过来。 轲比能怎么可能让他刺中,想要伸手阻拦。但刘放的速度更快,抬手握住对方的手腕用力一抖,只听咔哒一声,首领手臂顿时软若面条。 “啊!” 首领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他的手臂已经脱臼了,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身子也因为用力过猛以面抢地,磕掉两个门牙。 “带走。”刘放不再关注这个家伙,转身离去边走边说:“留下点儿鲜卑人特有的东西,后面也好有说辞。” 轲比能和他的几个手下面面相觑,眼神中透露着羡慕。刘放这样的轲比能觉得自己一个打十个问题不大,可刘放那手武艺却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 一时间几人对自己的选择纷纷报以厚望,觉得当了汉人就是好,说不定自己也能学得一些上乘的武艺。 然而期望归期望,上手抓人的却一个都没有。原因无他,鲜卑人更相信鬼神,他们觉得死去女子的魂魄正在报仇,自己贸然打扰会被视为不敬,女子的鬼魂说不定会缠上他们…… 刘放走出了房间,在篝火边找到了庄子原来的牌匾。他已经不能从这堆残骸中寻找出庄子主人的线索了,或许让这里像牌匾一样付之一炬是最好的结局吧。 有的时候刘放会不自觉的去思考,这个世道到底是怎么了?老天真的存在吗?它真的想让大汉灭亡吗?那所有的事冲着刘氏来不就好了,和这些无辜的人有什么关系? 是的,他的志向在提醒他是时候为这天下做些什么了。可他的理智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还是想办法活过这段时间再说吧。 刘放很清楚刘氏在王弋这里搞的那些破事儿还没有结束,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赶紧解决掉这些幽州的烦人鬼,让王弋看在他办事还算爽利的面上少杀几个…… 刘放这边的行动算得上顺利,除了那个倒霉的世家遭受无妄之灾以外没有出任何差错。而郭合这边就更不用说了,他以一个县令的身份走进了赵府,却毫无顾忌的坐在了主位之上! “县令,你这不合礼数吧?”赵家主有些不悦。他觉得自己出门迎接已经是给足了面子,这小小县令带兵进来不说,居然还抢了他的位置。 “怎么?有何不合礼数?哦……明白了。赵家主乃是长者,长者怎么能坐在我的下手呢?” 郭合赶紧起身来到赵家主面前,忽然拍了拍赵家主的脸,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说道:“不过赵家主似乎更不合礼数吧?我堂堂一郡太守,坐在什么地方还要被你训斥吗?” “你……你说什么?” “太守姓郭,名合。正是本人。” “你耍我们!”赵家主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指着郭合大声说道:“你不是一直都是县令吗?” “是啊,我一直都在做涿县县令应该做的事啊。”郭合忽然神色一收,玩味的说:“涿郡官场被主公砍了一半,调我过来自然是让我做什么便做什么。可笑的是我一来便是太守,只因一直在做县令的事,你们就以为我是县令了?在主公面前,谁都是个小卒子,懂吗?” “那郭太守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见教?”赵家主几乎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可见是有多么生气。 郭合神色一凛,十分严肃的说道:“本官今夜在城外查处了一批货物,里面藏着两幅甲。好巧不巧,正是你赵家的庄子。赵家主和本官走一趟?” “你这是栽赃……” “拿下!” “我看谁敢?” “结阵!” 跟着郭合进来的士卒迅速分成两队,一对将赵家主死死按住,另一队摆出突袭队形当先开路,护着郭合往外面冲。 赵家主是个见过世面的,一看士卒的阵型面色大变,低喝一声:“军阵?” “是啊,军阵。”郭合瞥了被压弯了腰的赵家主一眼,不屑的说道:“是不是奇怪县尉为什么没来?你认识的那些衙役都哪去了?哼,我郭合怎么说也是打过仗的,不会真以为我一点儿背景也没有吧?” 第193章 送上门的粮草(终) 直到赵家主进了监牢才发现,被抓的并不只有自己,和自己有关联的世家几乎被一网打尽。而且郭合非常恶毒,他将人的嘴巴堵住双手吊在房梁上,连自尽的机会都不给。 暗无天日的监牢里是没有时间概念的,有人将他们放开并押了出去,目的地则是府衙的大堂。 赵家主忽然觉得很有趣,这个郭合居然还像模像样弄了这么一出。想要钱就直说呗,他们又不是不给。 然而等他见到大堂上坐在主位的满宠时脸色终于变了,原来郭合想要的不是钱,想要的是命!满宠是王弋专门干脏活的黑手,真正想要杀他们的人是王弋。 赵家主大惊失色,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这些人到底如何得罪了幽冀的主人。大疫的时候他们可是出工出力,而且曾经王弋初来幽州时他们也全力支持。 卸磨杀驴? 应该不至于,王弋不是短视的人,现在卸磨杀驴也不是时候。 难道是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吗?不应该啊,世家千百年来的行事规则不就是这样吗?拿了好处就要付出代价,这是天地间无法变更的道理,王弋怎么会忽然针对自己呢? “赵家主,大家都是熟人,我也就不多费口舌了。”郭合拎着两个包袱走出来,扔到众人面前说道:“解释解释吧,这两套甲胄是怎么回事?” “解释什么?你让我解释什么!” 赵家主看了包袱后目眦欲裂。别说他根本就没有买卖过甲胄,就算是买卖了也不可能是这两个!这两套甲胄是城防军的甲胄,他有几个脑袋敢打制式甲胄的主意? “我就知道你不会承认,带证人来。”说着,郭合招了招手,转头继续询问赵家主:“那你说说,私自豢养兵马,派人屠戮百姓是怎么回事?” “你们这是栽赃,是陷害!”赵家主心中一沉,嘴上却犹自争辩:“我们是合法合规的商人,你们这是官官勾结侵吞资产,我要见主公!” “省省吧,你从没有见主公的机会,赵……家主!”一道声音响起,一位年轻人来到他身边拍了拍他。 赵家主转头看去,发现年轻人他是认识的,居然是西乡侯刘容的后人刘放。刘放的祖上是燕刺王刘旦,到了刘放这一辈爵位早就不够分了,可依旧改变不了他是皇室宗亲的事实。而且可以说是父凭子贵,由于刘放的才学在幽州刘氏中非常有名,全家都得到了非常好的优待,在整个刘氏中也是相当有话语权的人。 赵家主不知道这小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注意到了刘放话语中的重点,颤抖的说道:“是……是你!我等与你有何仇怨?你想要上位为何要踩着我们的尸骨!” 显然赵家主是误会了,他认为这一切都是刘放的阴谋。刘放想要上位,便向王弋进谏了世家的危害,从而让王弋产生剿灭世家的心思。 然而刘放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刘氏的事情败露了,得有替死鬼知道吗?” “你……你居然……”赵家主闻言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不是气的,而是吓的。他认为刘放疯了,出卖了所有世家的利益就为了保全自己?在他看来刘氏已经没有未来了,整个幽州的世家都会和他们敌对,毕竟没有人喜欢破坏规则的人。 “你们都说完了吗?说完了便下去吧。”满宠耐心等着郭合和刘放表演完,朗声说道:“堂下何人?何人因何事状告此人?” “在下为幽州数十条百姓的性命鸣不平!”一位壮汉从门口进来,大声说道:“太守,昨夜我与伙伴们深夜赶路,发现此人联合鲜卑人正在屠戮督亢亭一座庄园。我等路见不平,便上去与他们搏杀。索性我等武艺还算不错,将一众匪徒杀死,活捉了匪首。” “你是何人?” “在下轲比能。” “你放屁!”赵家主勃然大怒,叫骂道:“你就是鲜卑人首领,怎么好意思说汉人联合鲜卑人屠戮庄园?而且他屠戮庄园与我等何干?” “我们抓到他的时候,他可是叫嚣着自己是赵家的家仆呢,当然与赵家主有关了。而且在场的不只有他,诸位的家仆都在场,可惜都已经死了。诸位要不要我将尸体抬过来让你们看看?” 轲比能解释的一脸正义,忽然侧过头看向赵家主玩味的说:“什么鲜卑人?赵家主可莫要污蔑我等,我等乃是汉人啊!我等降服于主公,自然便是汉人,哈哈哈……” “行了。”满宠低喝一声,看向马贼首领问道:“轲比能所说是否属实?你可认罪?” 首领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赵家主还想分辨,然而满宠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大声说道:“一众家主私豢兵马,联合外族屠戮百姓,证据确凿。全家老小全部收监,家产查没,退堂。” “你们不能这样,何来证人?可有证物?你们完全是在草菅人命!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赵家主满脸悲愤。 全家收监?他敢保证自己全家老小活不过三个月,全部都会被发配到边关修城墙,直到活活累死。 转头赵家主忽然看到了一脸轻笑的刘放,他愤怒的骂道:“刘放狗贼,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哼,你且看着,还不知你我谁先下地府!” 刘放无视了赵家主所有的恶言恶语,他需要有人将他的恶名传播出去,他的名声在幽冀越臭,刘氏能活下来的人就越多。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些人想要活下来,有些人就要去死。自私从不是什么无奈的选择,只是本能的选择。他刘放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接受的教育也是权谋博弈,做不到圣人的行为。 况且他也不完全是为了自己,这场审判不过是个过场,为的就是恶心一下这些世家以及将刘放的恶名传出去,真正的收网从昨晚就开始了。 不得不说这些世家的囤积的东西可真不少,粮食、药草、布匹等等,全都是各种硬通货,乱世之中都能卖个高价。而且他们屯的东西不是按照粮仓或者车辆来计数的,想要统计必须运用到一个新的单位——庄园。 是的,他们是一庄子一庄子的囤积。 原本以满宠的为人是不想参与这出闹剧的,他为人向来公正,如此玩闹的公堂他看都不想看。 然而如果上面那些还算是正常买卖的话,在一些隐秘的地窖中搜查到的可就不正常了。上千柄刀剑,上百面盾牌,满宠甚至找到了一张记载而来辽阳位置的地图! 尽管地图画的很模糊,但辽阳城却用红色颜料标记了出来。 这就不是简简单单的抄家了,满宠也没有权力处理这件事。他以最快的速度派人将这份情报送给了王弋,派过去的人也是接到军令星夜赶来还未来得及休息的太史慈。 不提清点收获的幽州众人,王弋收到太史慈送来的情报已经是临近傍晚了。他先安抚了一下太史慈,让他尽早休息。然后便打开了书信开始阅读。 果不其然,在看到刘放如此焦急的表现之后,王弋理解了刘放的意思。受限于这个时代的效率,王弋为了让幽冀能更快的发展,很多时情选择了官私合影,军粮就是其中之一。王弋将一部分军粮交给了官府,军粮大锅盔的生产交给了那些刘氏的旧贵族,算是补偿了他们土地被没收后的不满。 大锅盔很受将士们喜欢,所以刘氏的作坊基本上是加班加点在生产。刘放的事情让王弋决定将这个生意收回来,但他起初并不想因为刘放的所作所为而放过刘氏。这帮人作威作福太久了,要让他们明白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然而刘放的焦急让王弋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或许刘氏的日子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而刘氏真正的用途也不应该只限于维护自己的名声…… 等他看到搜查出地图的时候一阵无奈,这种事情他根本禁止不了。而且他同样在做,黄权去益州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办法将蜀锦的制作方法给弄回来。王弋不可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况且他也不是州官,其他的诸侯更不是百姓。 民间藏匿东西的能力实在是太强大了,别的不说,他自己就收藏了一卷据说是孔丘的真迹。经过辨认也不是啥重要的东西,就是孔丘没事儿写的一些随笔。但几百上千年了,竹卷依旧保存完好。所以民间存在一些记载了辽阳城具体位置的地图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奸细这种事王弋只能想办法防,可这世道地广人稀的,想要防住非常困难,他一时间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提笔写下一些防范增兵之类的计策,王弋就打算休息了。离开邺城已经很长时间了,即便有荀彧撑着,有些事还是需要他来决定了。况且郭嘉那小子在外面已经浪了很久了,是时候赶紧结束青州的战争了…… 翌日清晨,王弋将回信交给太史慈,催促队伍迅速出发。他们离邺城已经很近了,正午之前便能到达。 一路上王弋的心情有些烦躁,紧锁的双眉下眼睛似乎有火气正在向外迸发。上位者还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需要考虑很多。有时候自己的一言一行会被无限解读并放大,造成的后果难以预料。 刘放的才学果然不负他的名声,几乎完美理解了王弋的对外政策,并且在贯彻的方式给王弋带来了很大的惊喜。 但是,所谓过犹不及便在于此。鲜卑和乌桓虽然相互交战多年,可彼此也在相互交融。一旦大汉忽然变得强势到摧毁了他们脆弱的神经,两者必会联合起来共同对付强大的汉人。 况且这一次王弋必定要深入鲜卑,刘放对于柯比能的手段很有可能导致柯比能会不择手段对付曾经的族人,致使双方的战争提前爆发。 希望不会如此吧……王弋的心中也在犯怵。这个刘放的才能当真不错,但想要用他还需要压一压……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一想到这次的罚没以及收拾刘氏的收益足够他接下来一年随便浪他就十分开心,至少不用向百姓借粮食了,这就很好。 看着一会儿怒火中烧、一会儿愁容满布、一会儿欣喜不已的王弋,甄姜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个白眼。想起后面那辆车里的拖油瓶甄姜就非常不满,心道一个宦官都有夫人了,堂堂河北之主居然拖到现在才娶她,真是不解风情。 拖油瓶此时一脸生无可恋,四个壮汉按住的她的同时张机完成了手术,在她身上切掉了不少东西。她也不知道是啥,好在至少命是保住了。 那个王弋也算是让袁覃开了眼了,查看伤口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惯着毛病,差点儿没把她给疼死。 至于袁覃为什么这幅神色?因为她接受的教育让她认为此时自己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她想要回自己被切下去的那些地方,死的时候一起埋了,至少还能算是有个全尸。 然而她眼睁睁的看着张机将自己身上的肉顺手倒进了污水渠,想要找回来根本不可能。 身躯是魂魄的容器,自己少了那一部分,就意味着有一部分魂魄没有居住的地方,自己就会失去那一部分的魂魄。袁覃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没有以前灵活了,反应也迟钝了不少,就连武艺也下降了许多。 最关键的是袁覃不确定那道狰狞的疤痕会不会遭到吕正嫌弃,她不想被吕正抛弃,她渴望吕正拥有她…… 不提着一路上每个人正经或是不正经的想法,车队终于回到了邺城。城门口并没有人特意出来迎接王弋,这一点让他很满意。看来在荀彧的鞭策下,每个人都很忙碌。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当然不是。 邺城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吏都面临着一个尴尬的问题,有件事他们不知该如何向王弋解释。 这件事真的让邺城整个官场都陷入了尴尬,王弋曾命令荀攸向百姓借粮,可他们一粒粮食都没借到。 没借到其实也还好,就当是百姓也穷呗。实则不然,他们撑起摊子没借到粮,百姓们却将粮食给送来了。 是的。不借,只送! ps:接下来写打仗,写那么久洛阳主要是为了展现这个时期权谋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手中的兵权才是乱世生存的根本。 打仗总不会要我改了吧?影射不能写,黑暗不能写,带颜色的不能写,到底要我写啥才满意嘛。那个时代本就是生理、物理、思想意义上吃人的时代,哪有什么风花雪月?哪有什么和和美美? 来吧!让我再一次试试,黑颜色的不行,黄颜色的不行,那这次我们来看看红颜色的行不行? 我还真就不信了! 第194章 河北的沙盘(一) “谁来给我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荀攸,这件事我交给你了,你来说说。”王弋是真的愤怒了,声音阴沉的可怕。 王弋难道真的那么爱惜百姓吗?答案是必然却否定的。 政治上的爱民和体恤百姓完全是两个概念,如果王弋是个县令,他应该为治下百姓的做为感到欣喜,这是他应得的荣耀。 事实上在面对众臣时王弋也是这么做的,坦然接受了大多数人的恭维。 然而他是一个统治者,他的统治路线就是造福百姓,那么区区一些粮食便是一桩很不划算的买卖。这可不仅仅是消耗了他的好感度,对他的统治也是一种挑战。 没有哪个统治者喜欢百姓自发去做些什么,哪怕这个自发是积极的,但统治者只喜欢治下有一个声音,只属于他的声音。 况且他还要为这种自发进行买单,将这个积极的行为宣传出去。不是紧急关头,对他来说真的毫无意义。 现在进行的是内部会议,参与的是荀彧、荀攸、鲁肃、辛毗等心腹之人,自然都明白王弋的政治策略,也清楚百姓自发送粮的弊端。 百姓没什么组织性,只要有心想查自然能查得一清二楚。这件事就相当于一件护身符,未来一旦犯事,将这件事拿出来就能买罪求情。而且不仅仅是百姓,很多世家也匿名进行了送粮。 最关键的一点是,如果州府收粮,只能说明王弋要有大动作。可百姓送粮就是另一个解释了,将会坐实了王弋缺粮的事实。 让王弋有些郁闷的是他还必须将自己缺粮大张旗鼓的宣扬出去,毕竟百姓们无所求,想要的不就是那么一句夸奖么…… 荀攸很是尴尬,名声过于好居然成了一种负担。虽然这种负担再多也不嫌多,但有的时候是真耽误事儿。 “罢了。” 见到荀攸一脸郁闷,王弋摆了摆手,知道跟这些人置气没用,该解决的问题还是要解决的。 于是他问道:“文远和文谦有没有战报传过来?翼德有什么部署?看来我们这次需要打很久了……” 说到战报荀攸可就来劲了,他很详细的将青州的战况概述了一遍,最后说道:“文远将军并没有守剧县,他带了五千兵马去奇袭下邳,现在还没有结果。 奉孝将张儁乂将军以及其麾下骑兵都留下了青州,一方面是为了迷惑荀休若,另一方面荀休若给予的压力确实很大,他手上有一支非常精锐的兵马。 这支兵马人数不少,实力非常强悍。即便没有装备甲胄也能和青州军打个五五之数。不过有了乐文谦将军的支援,想必奉孝不会一直被动挨打的,反击应该就在最近一些时日了。 张翼德将军一直在和袁本初对峙,前些时日有消息传来称有一支两万人左右的兵马由袁绍麾下大将臧霸率领穿过兖州不知去向,志才希望我们注重防守。不过我的推测……” 王弋间荀攸欲言又止,不耐烦的说道:“说!没必要吞吞吐吐的。” “我的推测和志才有些出入,我认为对方可能不想进攻冀州。冀州虽然没有重兵防守,但邺城的防御力量足够撑到援军回救,到时候这支孤军只会是瓮中之鳖,除了败亡没有其他出路。”荀攸似乎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的说道:“至于他想要做什么我也猜不到,如果臧霸是去支援青州的好像也不对。毕竟那里有一万多骑兵,两万补兵除了补充兵员外没有任何意义。搞不好还会被人埋伏,导致全军覆没。” “你们有什么想法吗?”王弋看向了其他人。 显然,这种情况荀攸已经和其他人讨论过了,并没有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想想也是,大家又不是神仙,不能掐指一算便知天上地下之事,推理是需要一些线索的。 “主公,我觉得我们陷入了一个圈套之中。”荀彧忽然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我们致力于发展民生,可天下任何有关于我们的风吹草动最终都演化成了战争。到底是战争是唯一的手段,还是有人故意要我们这么以为的?如此一来我们只会越陷越深,长此以往我们就要从收粮变成征粮、募兵变成征兵了……” “你有证据吗?文若,这可不是小事,要知道每一个决定我们都讨论过,都是认为可行的。” “没有,这才是我最担心的。如果我说的是真的,我们自己都没证据,这人得藏得多深?” “先不管。”王弋沉吟良久,下达了决定:“事有轻重缓急,这件事你先暗自调查,不要大张旗鼓。既然对方出招了,我们接招便是,先解决一路战事再说。如今兖州存粮尚够,并州还未出征。文若,所有物资优先供给青州,让奉孝迅速结束掉青州的战事,返回平原休整。” “喏。” “子敬……公达,你二人前往并州,辅助云长打下河东郡。公达,你主要负责上党郡。” “喏。” “臣明吧。”荀攸眼神一闪,看来王弋是想不留后患了。 “都去忙吧。”王弋挥了挥手,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元皓,你亲自写一篇表文,赞颂百姓们的功绩。” “喏。”田丰答应一声后,也跟着一众臣子缓缓退出。 等所有人都走了以后,王弋差异的发现沮授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公与可是有事?” “主公,臣有一件小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王弋很是郁闷,心道不当讲就别说啊。 沮授犹豫片刻说道:“主公,臣听闻您在年中时将娶甄氏小姐为妻。此乃主公之大事,大疫刚过,需有一件事振奋民心。可是……臣最近听得一些传闻……说是……甄氏小姐乃是商贾之女,配不上您。臣认为不论甄氏小姐出身如何……” 碰! 王弋一脚踹翻了桌案,压着声音问道:“沮授,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主公恕罪!”沮授见王弋眼中都在冒火,赶紧行了一礼解释:“此乃臣前些日在食肆听一些百姓乱讲的……” “不!不是乱讲!有道是水有源树有根,没人说怎么会有人在传呢?”王弋来到沮授身边,轻声说道:“公与,你去查查是谁传出来的,他们想要干什么?我不太喜欢有人在我的地盘上乱说话,你去劝劝他们。” “喏。” 沮授行了一礼,不着痕迹的退了出去。他的猜测没错,甄姜果然是王弋的禁忌。沮授觉得王弋“他们”这个词用的非常好,他要的就是解决“他们”。 王弋最后的一点好心情也被沮授破坏的一干二净,缓了好久最终拿起地图来开始观瞧。荀彧的猜测到底有没有可能?青州的战况又是个什么样子?为什么这个时代没有电话啊!自己要不要手搓出来一个啊? 那青州战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答案是一片祥和…… 是的,白天就是一片祥和。郭嘉甚至命令除了少部分巡城的士卒以外,其余的全部回营休息,睡觉养精神。 他这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荀衍忌惮在青州游弋不定的张合,白天根本就不攻城,只有在晚上才会发起夜袭。 郭嘉也拿他没办法,荀衍是属于乌龟的,五里一个砦、十里一个营,靠着连绵的营盘一步步挪到剧县城下,没有一点儿下手的机会。 想要火攻也不成,荀衍防的滴水不漏,营盘必定会与水相邻,小火根本烧不起来。况且大水将郭嘉想要的火油隔在了河对岸,运都运不过来。 “唉……你说荀休若那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郭嘉顶着两个黑眼圈,满脸茫然的看着地图。 孙福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成天夜袭荀衍也没什么收获,向北的话乐进驻扎在广县,足足五千兵马。要是火油能运过来还好说,他分分钟有办法烧了荀衍的营盘,可这次的洪水导致水流异常,小船容易翻,大船还没有。 “要不……我们今晚反偷袭他一次如何?”郭嘉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并解释:“咱们人还好说,但张合那一万多马太能吃了,快供不上了。放出去抢也不行,青州只能啃地皮。徐州倒是有东西,可让荀衍回去文远那边就麻烦了,也不知他到什么地方了。” “文远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我们静待消息即可。”孙福对自己的妹夫倒是有自信,反而对郭嘉的提议不怎么看好:“没用,咱们不是偷袭过了吗?还用上了主公曾经的策略。但荀衍实在是太谨慎了,每时每刻的防守都滴水不漏。我觉得最麻烦的并不是荀衍,而是荀衍手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应付我们绰绰有余。” “对对对。”郭嘉对此表示十分赞同,指着地图分析:“你看我们能不能将他的兵马分散出去,老是让张儁乂待着也不是个事儿。荀衍不是驻扎在临朐吗?那就让张儁乂去打三亭、打朱虚、打盖县也行。反正只要不让他进徐州不就行了?” “不好吧……荀衍没有依靠人数优势攻城,就是因为张将军的存在。如果张将军离开,我觉得荀衍一定会没日没夜的攻城,到时候我们可能真就守不住。”孙福的建议很正确,他能察觉到郭嘉有些着急了。 这也难怪,郭嘉年少心性不稳很正常。而且这个荀衍真的很扯,跟他打仗极为窝火。经常性见好就收不说,稍有劣势就会鸣金收兵。两人已经布下数次陷阱,但荀衍就是不上当。 “五万人,五万人!我两万人都快喂不起了,他哪来那么多粮?娘的!”郭嘉难得爆了句粗口,抬头问孙福:“你最近有没有仔细查验,他到底损失了多少人?” 好么,这是真的急了,连礼貌称呼都没有了。孙福也不介意,他想了想后回答:“除了最开始两天他们的士气不错损失的比较大意外,最近基本上就是尝试性进攻,最多不会超过四千。” “四千?”郭嘉听到这个数字简直不可思议,略带惊悚的说道:“咱们的死伤可是有两千多啊!一换二?就那些连正经甲胄都没有的?” “是。”孙福点了点头,十分沉重的说:“他手上那支精锐非常厉害……” “我知道,但他不可能次次都派精锐上啊!得想个办法……” “是啊,得想个办法……”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盯着地图双眼一眨不眨。 良久之后郭嘉忽然指着一个地方问:“这里怎么样?” 孙福看去,诧异的问:“赢县?” “对!归根结底荀衍的粮草供应还是在奉高,我们不需要将赢县打下来,只要让他产生危机感就足够了。” “过于危险了吧?”孙福显然是看穿了郭嘉的想法,有些担忧的说:“你这样我们的退路很容易被断掉的。” “想那么多干什么!兵势重在于勇,有进无退,有死无生!既然对方是个高手,那我们也无需顾忌太多,拼就是了。” “那……我亲自去广县吧,如何?”孙福自告奋勇拦下了这个危险的任务。 郭嘉的意图很简单,防守并不是两人擅长的策略,现在两人完全被拖入了荀衍的节奏之中。既然没有办法破局,那就只能想办法改变战争的节奏,将一攻一防变成双向攻击,将荀衍拖入他们擅长的节奏之中。 这种战术并不是没有代价的,剧县前往赢县的道路非常不适合骑兵作战,中间全是大山。想要抽调兵力进攻赢县,就必须从广县调兵。人少还不行,不然没有压迫感,所以乐进手下的五千兵马必须全部出动。 这就意味着荀衍的进攻方向将不再仅限于剧县,齐国、乐安国甚至济南国都将成为他可选的进攻方向。如此一来一旦荀衍分兵,剧县很有可能在青州成为一座孤城,郭嘉的退路将完全被切断。时间长了补给消耗干净,他也只能自己想办法。 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他们不一定会有优势,赌输了他们将一败涂地。 孙福选择了亲自执行任务,不是因为他多么信任郭嘉,而是因为他信任张辽。因为主要战场虽然在青州,但决定战争成败的战斗并不在青州。张辽往日的表现,足以让他将自己的生命压在赌桌上。 那么被寄予厚望的张辽张文远张大将军在什么地方呢? 嗯……他迷路了…… ps:地图明天补,今天做了系统,edge更新的我深感迷茫。这一部分应该会有些长,不过打架么,想来不会特别无聊吧? 第196章 河北的沙盘(二) 经历了半个多月的行军,张辽带着五千多人终于从大山之中走了出来。 时间远远超过了张辽的预期,携带的军粮早就被吃得一干二净了。 这真是一段要命的经历,他们这些人如同蝗虫一般扫荡了一路上可以填进肚子里的一切,才勉强没有被饿死。 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出现了一些问题,湿疹、脱皮、掉头发都是小儿科,脚被汗渍沁透了味道,没有发炎流脓的屈指可数。 张辽发誓他这辈子再也不想爬山了,这个破地方山挨山、山连山、山套山,刚进大山没几天他们就迷失方向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如今好不容易走出来,他再也不想回去了。士卒们也是无精打采,如此高强度的行军,想要保持住士气几乎是不可能的。出山之后所有人都找个地方席地而坐,烤脚的烤脚、睡觉的睡觉,连找食物的精力都已经没有了。 张辽派人在附近抓了两个猎户,询问之下得到了一个让他茫然的地名。这里是徐州的地面儿,隶属于东海郡阴平县。 徐州?东海?阴平? 张辽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此行的目的应该是成县才对,这两个地方之间可是夹着个鲁国啊!自己这帮人是偏了多远? 阴平……现在只要穿过傅阳和武原,下邳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结束这场战争轻而易举。可是剧县怎么办?郭嘉他们能不能撑到自己将下邳打下来? 命运总是喜欢嘲讽被选择困扰的人,它会将对方放在十字路口,放肆的嘲笑对方无助时的样子。 张辽陷入了纠结,一方面是不世之功,另一方面是自己同伴的性命。抉择总是最难的,特别是身上还背负着其他人性命的时候。 “弟兄们,诸位多日以来不离不弃,不嫌弃我张文远年少,信得过我张文远,我自然不会辜负弟兄们的期望。回救剧县,以我等之坚韧,定可解袍泽之危难。但下邳近在咫尺,已不足三百里,数日便可到达!”张辽越说声音越大,最后几乎用咆哮的声音喊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活的便是一口气势!主公以士待我,我必以死报之!踏破下邳城,活捉袁本初!青州之围自解,我等男儿当立不世功勋,受万人敬仰!” “踏破下邳城,活捉袁本初!” “踏破下邳城,活捉袁本初!” 原本稀稀拉拉瘫坐在地上的士卒们一个个精神抖擞,身体上的伤痛已经不值得他们在意了,精神上的亢奋使他们无所畏惧。 不得不说张辽鼓舞士气还是有一手的,他将自己从这件事中隐去,把王弋搬出来镇场子,将士卒的利益放在了第一位。 如此一来他的年纪已经不算什么了,况且他的战绩深入人心,所有人都认为这次奇袭在他的带领下将大获全胜。至于袁绍不在徐州?那根本不重要,反正袁绍的老家在下邳,端了他的老家和抓住他的效果是一样的。 但是只有张辽自己知道,这是他权衡良久才做出的决定。出山时粮草几乎已经消耗干净了,如果再一次进山,再一次迷路,他们只能靠啃噬同伴生存。到时候将会是一副地狱般的景象,没人愿意见到这幅景象。 “前方二十里是阴平,拿下此城补给一天。休整完毕,一鼓作气,攻破下邳!杀!” 张辽大手一挥,向南方比了一个进军的手势。 原本想要休息的士卒此时精神抖擞,整好队列开始向阴平前进。 二十里对于步兵来说可不短,直到天色渐暗,阴平城门已经关闭,他们才出现在城池外围。 此时昏暗的天色整好给了他们绝佳的掩护,五千多匹饿狼死死顶着眼前这座肥美的羔羊,已经在盘算着料理的方式了。 耐心,耐心! 张辽不停的提醒着自己,手下这些人实在是太疲惫了,士气虽然让他们拥有了足够的侵略性,但身体过量的运转很可能让他们暴毙。所以他需要等待一个时机,等待太阳完全落山的那一刻。 终于,太阳的最后一缕光辉隐没进地平线,张辽等待的时机终于来了。 两里地,人的视线之外,却有能让对方措手不及。 张辽对这个距离把控的非常好,长枪一指没有命令,大地却开始了震颤。 这一次没有攻击次序,所有人都是先锋,同样也都是后军。孤注一掷,拼死一搏。退路是九死一生的境地,只有前进、前进、再前进,方可杀穿这黑暗,博得那一线光明。 攻城器械?不存在的,唯一勉强算是器械的只有随身携带的绳钩。 这一刻这些士卒们手中握着的不再是刀剑,而是自己生命铸造的武器,只有拼命才能活下去! 阴平是个上万户的大县,可即便是大县守军也不过区区二百用来维护平时治安而已。这里现在算不上是战略要地,也用不着太多人防守,军职最高的五官不过是个武侯。 被分配来守城的武侯能见过什么大场面?就连关系也不怎么靠谱,要不然当个县尉不好么? 面对忽如其来的攻击,武侯第一个撒丫子开溜。他的理由也很正当,每年那么一点点军饷,犯不着为了这些人玩儿命。 这可就苦了他手下的那些曲长,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守是不可能守的,别的不说,他们这些守军的兵器都是淘汰货,就是为了吓唬老百姓的。 阴平就在五千人疯狂的奔跑中莫名其妙的拿下来了,县令和县尉被逮了个正着,城中的大户也被迫自愿劳军,只有那个武侯跑得快,孤身一身逃脱。 张辽对此没什么意见,忙碌了这么多天终于能休息好一些,那就没什么值得抱怨的了。赶紧找人烧水煮饭才是正理,毕竟手下这些人已经好些天没有吃正经的东西了。 不过没几天他就会后悔没有派人去干掉那个武侯了,荀衍虽然不在下邳,但袁家也不是没有能人的。现在下邳管事的是袁家的老大,知名丑男袁谭。 不得不说,袁谭虽然丑是丑了店,但能力却是没得说。自己老子和荀衍不在的时候将下邳管理得井井有条,他收到武侯的传递的消息后给张辽制造了不少的麻烦。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张辽可以安心的睡一觉了……爽! 张辽两眼一闭睡觉了,他的小伙伴儿郭嘉却不能入睡了。荀衍就好像每日点卯一般按时前来攻城,只是这一次和以往有些不一样…… “举盾!举盾!双层盾牌,双层!” “娘的,这帮狗崽子好不要脸,居然偷学我们的绝学,呸!” “别废话,注意仔细观察城下的动静,小心狗崽子们偷城!” 剧县城头忙做一团,武侯们的命令声此起彼伏,时不时还夹杂着受伤士卒的哀嚎。 这一次荀衍十分阴险,他将自己的弓箭部队藏在黑暗中,向明亮的剧县城头展开了洗地式的箭雨攻击。而且他还十分卑鄙的使用了抛射这门河北军队特有的射击技巧,让守城的士卒们苦不堪言。 听着传令兵的一条条报告,郭嘉陷入了沉思。 看来之前的一切都是荀衍设计的圈套,只有前两天才是真正的强攻,后面的都是在为某件事情做准备。 就比如说度量射击的距离,测算守军的视野范围,以及训练抛射这门武艺。 厉害啊!不愧是荀家出来的人,以前怎么没觉得他有这么一手本事呢? 不过既然有这手本事,那不妨猜测的更大一些! 天上的压力都给了,没道理地上的没有。 想到这里,郭嘉忽然叫来夏侯兰说道:“夏侯将军,你清点五百兵马,弩手优先。在城中巡视,防备对方偷城。” “偷城?不可能吧?”夏侯兰闻言有些不敢相信,问道:“我们四面都有人防守,他怎么可能偷城?里应外合?那我不觉得他的细作会是我们士卒的对手。” “他们不需要走城门,青州毕竟是袁绍的地盘,他们经营了很久,对这里的地势地利非常熟悉。” “你的意思是土攻?可没听到声音啊!荀衍要是能短短十余日毫无声息的挖到城下,那他就不是人了,是神仙。” “让你去你就去!昧水就在剧县边上,支流穿城而过!仔细检查那些河口。” “明白了。”夏侯兰脸色一沉,拎着长枪急匆匆的去找人了。箭雨不会持续很久,毕竟人力是有限的,不可能支持这种强度的长时间射击。如果要是奇袭,现在就是时机! 剧县的守军其实不多,现在就只有几千人而已,想要找人必须从城墙上抽调。 河北的军队也终于尝到了抛射的滋味,从天而降的箭矢随缘射向了每一个人,平等的杀死任何倒霉的目标。 夏侯兰刚喊住一个熟识的武侯,结果对方转头之际,一发利箭直接穿过头盔,贯穿了他的头颅,深深钉进了腔子里。 望着对方轰然倒地的身躯,夏侯兰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战场上生死都是小事,但这种不确定性的压迫力实在是太打击士气了。必死无疑反而能激起斗志,可侥幸的生存却会摧毁士卒们的心理,就连他也被这种事情吓了一跳。 “赵大!刘胜!”夏侯兰迅速喊了两个校尉的名字,大声 说道:“带你的人跟我去干掉他们,其他人坚守阵地,等我们的消息!” 做为军正,夏侯兰很清楚怎么驱散士卒的恐惧。 两个校尉听到命令后立刻集结部队跟着夏侯兰远离这块要命的地头,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更要命的情况。 郭嘉的预料没有错,荀衍果然派人绕过城池,悄悄从水路破坏了闸门,潜入了城内。 双方人马几乎撞了个正着,血腥的巷战在双方进入视线之内便开始了。 根本无需任何询问,双方的衣服都不一样。 抬手一轮对射,守军并没有损失多少,毕竟甲胄的优势非常明显。可是令夏侯兰差异的是,对方居然也没什么损失,箭矢虽然命中了对方的身躯,却没有造成有效杀伤。 伴随着一些箭矢被甲胄弹飞,棉甲后面暴露出来的金属光泽让守军的双眼瞬间通红。只有河北的甲胄设计了角度能弹飞箭矢,对方穿的是前几日守城时自己坠城而亡袍泽的战甲! “杀!” 也不知时谁的一声大喝,或许可能是徐州军将领喊出来的,但双方不约而同的遵守了这道命令。 巷战永远是残酷的,双方士卒在着拥挤的环境中想方设法的杀死对方,所有具有杀伤力的东西都被当作了武器。 碍于甲胄的限制,平常的刀剑作用非常有限。河北士卒纷纷摸出匕首,扑到对方身上将其拦腰抱住,一下下将匕首捅进敌军的后腰。 然而徐州军也不是好相与的,这些人找准甲胄的缝隙,用长刀一点点的将守军的脖子锯断。 献血流满了一地,被剖开肚子的徐州军内脏流的到处都是,甚至有的人被旁边人的肠子绊倒。 守军也好不到哪里去,倒霉的家伙比对手先一步死去,脖颈断裂喷出的鲜血四散飞射,而他临死前只能祈求自己最后那以下给对方造成了致命的伤害,能够达到一换一的效果。 一时间除了角力时憋气的闷哼,场上便只剩下了刺耳的锯骨之声。为了给同伴报仇守军抱得很死,想要从禁锢中挣脱出来,就必须一点点将对方的头颅和手臂砍断。 万幸守军这边有夏侯兰,凭借自身的武艺他足以清理掉所有挡在身前的敌人。一来一回之间,夏侯兰几乎干掉了所有的指挥者。 哪知没有了指挥者徐州军不仅没有败退,反而都将目光看向了他,一时间疯了一般朝他涌去。 夏侯兰见状也来不及思考是怎么一回事,丹田之气往上一提,长枪化作虚影,将袭击者一一点死。 此时他就如狂风巨浪中的一块顽石,风吹浪打不能使其移动分毫。 在夏侯兰不知杀了多少人之后,徐州军的士气终于维持不住。再加上守军人多,这些人一窝蜂的开始朝原路退去。 既然进了城守军就不可能放他们轻易离开,其他城墙上的守军听到动静分了一些人过来,将其退路死死堵住。 屠杀开始了,夏侯兰分了一些人爬上房顶,居高临下开始用弩箭一一清点溃败的敌军,胜利似乎就在眼前。 但是荀衍的算计真的那么容易看破吗? 郭嘉有一点没有料到,荀衍不仅派人从河流入口潜入了,还派人从河流的出口潜入了。这些人顶着满身的污秽,慢慢摸向了城门…… 第197章 河北的沙盘(三) “啊……” “谁在下面!” “娘的,快开城门!” “张老六,带你的人下去看看。来人!火箭,城外一百步,放!” 城门附近响起了极其杂乱的声音,守城的校尉刚派人下去查看,打斗声便已经响了起来。 黑暗中守军也看不到周围有多少人,慌乱的挥舞着火把,朝城门冲去。 可藏在阴影中的对手现在有了明晃晃的靶子,自然不会浪费。 弩箭唰唰唰的乱响,根本看不清到底是哪个方向射来的,四面八方都在死人。 张老六见状大喊一声:“贼人偷城……” 他似乎还想说些其他的,可一瞬间就被射成了刺猬。 校尉头也没回,咬了咬牙吩咐:“二牛,你带人去堵住城门。麻子,你去城中求援。所有弓弩手全部留下!” “好嘞!”壮硕的二牛拎起自己的铁锤,招呼相熟的同伴准备将城门夺回来。 校尉不敢回头看一眼,因为城门是夺不回来的。自己手上只有两百人,可能还不如偷城的多,二牛怎么可能成功?况且火箭射出之后,借着火光校尉看到离城不远的地方,影影绰绰站立着不少的人影。 “明——灯——,放——箭——!” 校尉握紧长刀向前一指,身边的弓箭手们尽全力向城外射着箭矢。无需抛射,现在他们就是要快,尽快将手中的箭矢射出去,尽快干掉正在向城门冲锋的敌军。 没错,城门正在被缓缓打开,城外的敌军也开始快速移动了。 “放箭,放箭,放箭!无需管其他,射死这帮狗贼!麻子的速度你们都知道,援军很快就到。” “当初我们像狗一样被撵出家乡,你们还想再经历一次吗?” “何以报君恩?死以报君恩!” 校尉拼了命的稳定着士卒的情绪,穷尽毕生所知拼凑着提气的句子。 “呃……” 一声闷哼忽然在他身边响起,校尉定睛一看,发现一名士卒眼睛上插着一枚羽箭。 遭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对方构建好了弓箭阵地,开始进行反击了。 这下子校尉就要面临抉择,是先解决掉对方的弓箭手降低自己的伤亡,还是顶着箭雨继续阻止对方进攻的步伐? 战场上没有时间给人犹豫,校尉抄起死去士卒的弓箭,站在那个位置上,一边射箭一边喊:“继续放箭!不要停!别让这帮杂碎进城!” 他说到做到,真的打算用生命来报效主公的恩情。而且不止是他的生命,他要用麾下所有人的生命一起。伤亡瞬间增大,守军一个个倒在了城头。但是死便死了,有什么可怕的?当年成为黄巾的时候不也是过着朝生暮死的日子? 然而城头的伤亡还算是好的,城门口才是真正的绞肉机器。 二牛一马当先,舞动着双锤如同旋风一般杀进了黑暗。他已经想好了,别管危不危险他必须冲在最前头。只有跟自己人拉开距离,才能让周围只有敌人,才能尽情的杀戮。 能生出这种想法,也不知他是人傻无知还是艺高人胆大,还真让他完成了自己的战术。 不过话说回来,二牛还是有艺在身的,招式还算精妙,拳头大的六棱锤头在这种环境里真是大杀器。 他也不管自己能不能看得见人,反正顺着师傅教的套路尽全力一套舞下来,有阻拦就意味着打到人了,没阻拦他也没有留力。 “赵头!见亮了!” 后面的士卒担心他被暗算,纷纷将火把甩向四周照明。 这一照可好,着实把守军这些人给吓了一跳,周围至少有三四百人之多! “结阵!锋失!”赵二牛大喝一声,甩掉锤头上的半个脑袋迅速后退。 等退到阵型最前面时,他借着后退的力道蓄力猛然前冲,同时下令:“冲锋!” 没错,赵二牛从不是一个防守型的将领,他擅长的是冲阵,也只会冲阵。 双锤舞动,赵二牛嗷嗷怪叫着带队杀向了城门。招式都不用了,他现在拿着双锤就是一顿乱摆,谁挡在他前面,他就敲碎谁的脑壳。 嘭嗤咔嚓声接连不断,一时间守军竟然压制住了偷城的部队。没有人想要跟这头疯牛对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家伙不仅经验丰富,而且还会用气,找死不是这样找的。 跟在赵二牛身后的士卒将盾牌顶在头上,也不看前面到底有什么,拿着刀子就往盾牌外面乱捅。能不能杀人不好说,反正气势是着实唬人。 对方的指挥者也是个厉害的货色,见状命令翻过赵二牛,直接对后面的士卒下手。 “抄底!” 命令一下,偷城的部队外围的士卒立即蹲下开始砍腿,专挑没有防护的地方剁。 相当阴险的招式,却十分有效。守军阵型顿时大乱,士卒们哀嚎着摔倒在地。 “放箭!” 弩手们立即上前,将这些守城的士卒一一点杀。抄底的士卒也没闲着,对方的弱点就在眼前,只要顺着下体捅过去,不死对方也没有战斗力了。 就这么一招,直接将赵二牛这一曲人绝大多数都废掉了。而此时,赵二牛也冲过了偷袭者的阵势,来到城门前。 可惜,迎接他的却是城外汹涌而来的敌军。 “呵呵……”赵二牛看了看脚下杀出来的血路以及这条路上横七竖八倒着的尸体,无奈笑道:“看来勇武还是比不上谋略。弟兄们,跟着我赵老二你们算是枉死了。” “曲长何出此言?”一名士卒闻言反过来安慰他道:“跟着校尉有肉吃。跟着您?爽利!男儿活着不就是为了这份爽利吗?曲长何故做妇人态?” “你说得对!既然如此,那便让我等痛痛快快的杀一场吧!哈哈哈……” 赵二牛似乎很好劝,立刻又兴奋了起来,带着仅剩的四五个士卒再次怪笑着冲向了城外的敌军。 一锤,两锤,三锤…… 赵二牛早就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挥动锤子了,眼前的敌人要么头颅凹陷,要么脑壳缺失,反正想要找个囫囵个的怕是有些困难。 真是一对好锤啊! 赵二牛在心中感叹一声,别看只有几斤重,但用起来无论是力道还是手感都是一等一的好。可惜了,这怕是最后一次使用了…… 此时赵二牛已经杀的昏天黑地,脑子里竟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忽然,他察觉到自己挥锤的频率有所下降。仔细看去方才长舒一口气,原来只是手没了一只。 少了只手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是力气尽了就好,他还挥锤,还能杀敌! 终于,眼前的敌人越来越少,似乎已经被他杀干净了一般。赵二牛见状想着可算能松口气了,然而他一抬头却看见眼前出现了一位骑着白马的青年将军。 在青年将军的视角中眼前这个着实非常勇猛,居然能从城门一路杀到他的面前,实数不易了。可是家伙的状态是真不怎么好,右臂从大臂处被斩断,肚子上还挂着一节肠子和似乎是肾脏一样的东西,被血渍染得黑红他也看不清是个什么。 “来将何人?如此勇武,在某的枪下你当留有姓名。”年轻将领的武德倒是很好,主动询问起了赵二牛的姓名,甚至准备下马与之一战,不想占了马匹的便宜。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赵二牛仰天长笑,片刻后忽然高高跃起,铁锤举过头顶大喝一声:“某乃北海赵硕!” “来得好!”年轻将领本可以一枪捅死赵硕,然而枪挑敌将过于无礼,不应该拿来羞辱此等壮士。于是他将长枪一横,准备挡下这一击后再反击。 然而赵硕并不需要他反击了,因为自己这一击也没有成功。城墙上忽然飞来一支利箭,犹如流星一般迅速,瞬间穿过赵硕的胸膛,直射年轻将领。 这员小将的武艺非凡,眼见避无可避,居然张嘴硬生生将袭来的利箭咬住。不仅如此,长枪在格挡的方寸之间猛然挥出,居然直接将壮硕的赵硕击飞出去! “狗贼,好胆!”小将大怒,吐掉口中箭矢,倒转长枪一下子就掷了出去。 这一枪的力道极大,刚刚在城头偷袭的校尉根本来不及躲避,就被这闪电般的一枪击飞,生生钉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 “大势已去啊……主公、军师,某让你们失望了……”校尉整个人都悬在半空,根本没有办法发力,只能眼见着自己的袍泽一个个死去。 可年轻的将军似乎已经生气了,他拔出佩剑迅速加入了战斗。其实也没什么战斗了,无论是城门还是城墙都差不多被清理干净了。 他踩着滑腻的石阶一步步走上城墙,来到奄奄一息的校尉面前,十分不屑的说道:“你这狗贼,不配有那般勇武的部下……” “不配又怎么样?”校尉根本没让小将把话说完,打断道:“他是我的部下,不是你的部下。他为我主而死,没有为你主而死。这便够了。” “哼,你对得起他那份勇武吗?” “对得起又如何?对不起又如何?我杀他,天经地义!” “你放屁,臭不可闻,臭不可闻!” “哈哈哈哈……咳咳……哈哈哈……”校尉不再回答,只是一边咳血大笑,一边等死。 眼见校尉就要没气儿了,小将忽然问道:“你是何姓名?” “北海……赵峥……哈哈哈……” “你记住,杀死你的人乃是汝南陈到!”小将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居然是陈叔至! 可校尉已经听不见了,他说完那句话之后就彻底没气了。 陈到拔出自己的长枪,擦了擦血迹,下令队伍迅速进城,活着郭嘉。但队伍并没有按照他的命令行事,剧县的援军终于来了。 夏侯兰撞上求援的麻子后火急火燎一路跑过来,他还以为打一场就完事儿了,都准备收工了。哪曾想荀衍这个不要脸的搞偷袭居然搞两个方向! 既然自己是救火队,那就别废话了,直接开打吧! 夏侯兰一马当先,舞动长枪杀入地阵,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清理着眼前的敌军。 陈到在城墙上一眼就看到了武艺超群的夏侯兰,他很想和对方较量较量,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陈到手下的这帮人可不是一般人,乃是荀衍麾下的主要战力——丹阳精兵。这些人几乎已经是荀衍唯一能拿得出手的高端力量了,陈到不能让这些人折在这里。 “撤!” 没有丝毫犹豫,陈到果断放弃了来之不易的城门,命人鸣金收兵,撤回大营。 他料定了守军不敢追出来,那些人显然刚经历过一场大战,还要收拾眼下的残局,根本没有能力追击他们。 陈到预料的没错,夏侯兰见到对方撤兵确实不准备追击,而是开始清理守军的尸体。没办法,他们的人比对方少很多,根本没有追击能力。 一直跟随在陈到身边的校尉有些不解的问道:“将军,我们为何要放弃那到手的胜利啊?这样回去没办法交代的。” “到手?一个不好,没捂热我们就都要死在里面。” “这是为何?” “你别忘了,剧县还有一支骑兵没动呢。” “将军多虑了吧?万一他们忘了呢?” “万一?哼!你将爹娘忘了他们都不会忘。你比军师如何?军师尚且忌惮那郭奉孝三分,你却指望他能漏算?而且那传说中的张文远可一直都没有露面,你想死在这里吗?” “不想,不想。将军英明……嘿嘿……”校尉一听赶紧打了个哈哈。 陈到瞥了他一眼,不满的说道:“哼,我自会跟军师解释,不会连累你们的。”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体恤!”校尉终于放下了心,他最担心的就是上面的人甩锅,现在有人扛着就很好嘛。 事实证明陈到的担忧是对的,张合一直不放心剧县的战事,一直派斥候探听情况。陈到偷开城门的时候斥候就发现了,此时张合已经集结完毕,准备出营了。 他的大营距离剧县只有二十里,说到就到…… 第198章 河北的沙盘(四) 剧县西城外,袁军阵中。荀衍看着体力不支的弓箭手们有些感慨。 这真的是一种好射术,可惜自己麾下的弓箭手体力跟不上,坚持不了多久。看来家大业大和实力雄厚还是有差距的,需要想办法克服啊。 他已经准备撤退了,现在对方城中还没有乱就意味着陈到的偷袭失败了。对此他倒不觉有什么,只是可惜了陈到。 陈到是他偶然间在募兵的地方发现的,当时他就被陈到的武艺震惊了。 别看荀衍平日里文质彬彬的,但他是荀家最能打的那一个,身手相当不错。但看过陈到的武艺后他觉得那是自己无法企及的高度,更何况细细交谈下来他发现陈到这小子很不简单。头脑灵活、为人沉稳,是个可造之材。 所以当时荀衍根本就没有犹豫,直接将手下最精锐的丹阳精兵交给了陈到。就是为了锻炼他,让他日后能有大作为。 陈到也对得起荀衍的看重,双向偷袭的想法就是他提出来的,对此荀衍连呼真是捡到宝了。 荀衍这会儿才想起陈到,没想到便有传令兵来报称陈到回来了。他立即将陈到招来,详细询问了偷袭过程。 陈到将所有的事都说了一遍,最后说到:“军师,我等兵力方面是占优的,但将领方面却有很大的劣势。以我的武艺想要战胜那员将领至少需要五十合,可等我打完了,张合也就到了。况且那个神秘的张辽一直都没有出现,我觉得我们应该担心一下后方。” “你做的很对,强冲不下来就没必要将所有人都耗死。放心吧,后方不会出事的,几位公子手下都有一些家将。进攻虽然不足,防守却是绰绰有余。” “什么?”陈到简直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诧异的问:“出征如此大事,军师为何不多带些将领来?” “你不懂……先回去休息吧,我等明日再战。”荀衍拍了拍陈到的臂膀,缓缓说道:“你现在还不懂啊……” 陈到当然不懂,他一个刚出山的毛头小子,怎么可能懂得争嫡的弯弯绕?没得到答案无奈之下,只得满头疑惑的离开了。 “哼,奉孝啊奉孝……没想到如今你也成长到这种地步了吗?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荀衍望着剧县城墙喃喃自语:“当年的毛头小子如今也能执掌一军了,还有模有样的。让我猜猜你会打哪里?赢县对吗?张辽在那里等了很久了吧?打吧,打吧!为了将你困在剧县,我可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的,以你的性格不打我岂不是要吃亏了?” “军师。”一名传令兵忽然匆匆走来,轻声说道:“斥候来报,张合入城了!” “好!派人去通知糜家那小子,可以动手了。”荀衍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淡笑着说道:“奉孝啊奉孝,当年你就喜欢和公达玩耍,看不上我们这些叔叔辈的。那这一次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们这些老人家谋略吧……我之一手已经落下,你要如何应对呢?鸣金,收兵!” 郭嘉虽然料到了荀衍会偷城,但他还是低估了荀衍。 荀衍下手非常狠,并且直击要害。他所忌惮的并不是剧县城里的郭嘉,而是城外的张合。骑兵的机动能力实在是太强了,他也没什么解决的办法。 不过荀衍却有遏制住对方的办法,只要废了对方的马腿将其困在城里就行。他确实不太好打骑兵,同样骑兵也不好打他。这样不仅能消耗剧县的粮草,还能洞察骑兵的动向,最关键的是毕其功于一役的机会就在眼前。 所以今晚所有的攻城都是佯攻,荀衍早早派人埋伏在张合大营附近,只要张合出门,他就让糜芳烧了张合的大营。 此时张合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老家马上就要被抄了,很快就要过上无家可归的日子,毕竟荀衍不会看着他再一次修建起一座大营。 他现在正在剧县和郭嘉吵架,而且吵得相当厉害! “郭奉孝!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论官职我是你的上官,你还管不到我头上。”张合浑身散发着暴躁的气势,压得人喘不上气。他恶狠狠的对郭嘉说道:“我必须进城,不然你死了我如何向主公交代?” 郭嘉没有被张合吓到,反而吊儿郎当的揶揄:“呦呦呦,上官,上官!我让你给我面子了吗?你爱给谁给谁去啊!想让骑兵进城门儿都没有,外面待着去吧!”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你是主公看重的人,失一地还是失一谋哪个代价更大你比我清楚!” “哎呦!上官如此聪慧?那不妨再聪慧一点儿。你在外面他荀休若就不敢死命攻城,你进来了想要大家一起死?” “说这些都没用!即便城破了我也能带你杀出去,可今晚要是被贼人得逞,谁能互得住你?” “你当夏侯将军是死人吗?军正啊……伸伸胳膊动动腿,告诉他你是个活蹦乱跳的。” “郭奉孝!我在和你谈正事!”张合真是气急了,抽出长剑一剑砍在矮几上低喝:“你别逼我将你强行带走。我告诉你,你在我眼里狗屁都不是!” “所以你就别看我。省的你心烦,我也气儿不顺。滚吧……”说罢,郭嘉向外挥了挥手,示意张合可以圆润的离开了。 “郭嘉!” “张合!” “将军!”田豫忽然走进来沉声说道:“将军,袁军退兵了。要不还是我留下吧……” 要么怎么说两个聪明人吵架,倒霉的永远是旁边那个老实的。田豫知道这两位现在谈的是公事,但他绝对想不到两人的私交能有多好,毕竟是一起从洛阳出来的。 仗还要打下去,可留守就意味着以后可能捞不着功劳。将军打仗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那一点儿功勋?断人财路就跟杀人父母一样了,更何况还是升迁的道路? 老实人田豫选择了默默承受这一切,他可不想赵国那档子破事儿在自己身边上演。毕竟怎么看张合也不像廉颇那样识大体,郭嘉更是没有蔺相如般的气度。 “用不着!要留就都留下!”张合似乎赌气一般说道:“郭奉孝,我以并州刺史的名义……” 砰! “省省吧,并州刺史你去并州啊,在我这里显什么?《孙子》读过没?将听吾计?后面还要我多说吗?我告诉你,文远不在这里,这里就是我说了算。你听也要听,不听也要听!这是军令!”郭嘉一拍桌子站起来,怼得张合直翻白眼。 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 啥意思?摆明了就是告诉张合听话就老老实实听话,不听话就趁早滚,小爷不待见你! “好好好!郭奉孝,此事过后我们主公面前见分晓!”责任心让张合最终选择了放弃,带着田豫气哼哼的离开了。 等到两人走后,夏侯兰才开口问道:“他们进城不好吗?正好有机会正面击溃袁军。” “不……”郭嘉摇了摇头,声音低沉的说道:“自我们成军以来平时不是在收拾山贼就是在训练,几乎无往不利。但荀衍不一样,他和我们以前面对的所有对手都不一样。我觉得他可能会很希望张儁乂和我们一起困守剧县,可这是为什么呢?骑兵在不在剧县又有什么区别呢?” “知己知彼……这方面我是不行,你好好想想吧。对了,有人和我说他似乎看见你说的那种云了。” “你确定?”郭嘉一下子便激动起来,三步两步走到夏侯兰面前问:“那人在哪?什么时候看到的?” 夏侯兰无奈的撇撇嘴说:“还能在哪?死了。” “死了?你怎么能让他死了?” “我是神仙吗?厮杀的时候能照顾到所有人?” “行吧,行吧。”郭嘉挥了挥手,嘴角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意,轻声说道:“依山而建,依山而建!哼,天时地利皆在我手。荀休若,我看你怎么赢!” 夏侯兰有些心悸,这帮子人算计起来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只要是能被利用的都不会逃脱他们的手掌心,着实有些吓人。自己就是一个懂军法的武将,还是别沾这些了。 想到这夏侯兰整理了以下衣袍后就走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忙,今天折了那么多人,军卒的士气是需要安抚的。 厮杀了大半夜,所有人都累的不行,天明时分郭嘉也有些撑不住了,准备回房睡觉。 哪知传令兵来报,称张合又带着人马回来了。 郭嘉满身怒气来到城墙,骂骂咧咧:“张儁乂,你他娘的没完了是不是?” “别废话,开门让老子进去。”显然张合现在的心情同样不美丽,和郭嘉针锋相对。 “滚!”郭嘉不想废话,骂了一句转身就走。 田豫实在看不下去,大声说道:“军司马且住,在下有事要说。” “田将军有何要事?”郭嘉对田豫也没有什么好心情,意思就是没大事儿就走吧。 “我们……大营被人袭击了。” “袭了就袭了呗,调虎离山不是很正常的事?” “放火,放火你懂不懂!”张合嗷唠一嗓子,紧接着就不耐烦的说:“赶紧开门,让我们进去。来回跑了一夜,我们又不是铁打的。” 郭嘉心中一惊,对着夏侯兰点了点头,赶忙走下城墙来到张合面前。 “详细说说。”郭嘉面沉似水,他可能料中了,但这是为什么啊? “没什么可说的,我们回去的时候已经烧起来了,根本扑不灭。” “还有其他线索吗?” “没有……” “你们不要进城。”郭嘉忽然语出惊人。 “什么?”张合一愣,有些不满的说:“不进城我们住哪里?再建一个大营?” “不不不,先进来,先进来。”郭嘉赶紧让了条路,低声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们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还记得你们之前的任务吗?现在是时候南下了。” “现在?我们走了剧县怎么办?” “放心,我能守住。再说了乐将军那里不是还有五千兵马吗?有他们在足够了。”郭嘉忽然犹豫片刻,似乎下了什么决心,缓缓说道:“况且我已经准备向张将军求援了,他不需要派多少兵,只要能牵制以下袁绍的增援,我就有把握全歼了荀衍!” “你哪来的把握?” “天机不可泄露。”郭嘉神秘的笑了笑,忽然困意来袭,打了个哈欠说道:“你们先进来休息吧,等吃饱睡足我们商量以下怎么将你们秘密运出城。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时间不多了?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反正要睡觉了。” 郭嘉让张合出击徐州的理由很简单,他有七成把握认为荀衍是想将骑兵困在城里的,至于具体原因他不清楚。 不过没关系,敌人想干什么,他就绝对不会让敌人成功,这便是博弈! 荀衍怎么也想不到,他的计划到底释放了怎么样的一群野兽,将他费尽心机治理好的徐州破坏成何等破烂的模样。 此时他同样没睡,他也在算计,算计北线赢县到底有多大把握能获胜。 乐进这个人他是知道的,毕竟“做不完功曹”在河北很有名,乐进那份对工作的执着堪称官员典范。 但是这个人在兵事上到底有什么造诣他不清楚,只知道能在河北领军的水平都很不错。 荀衍有些担心臧霸可能抵挡不住,毕竟河北那些人的武器装备都非常好。有钱嘛,就是任性。而且他还需要臧霸为他做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他是不会放弃的…… 没错,臧霸就在赢县,他的最终目的也是在赢县。张辽和郭嘉极快的进攻速度固然骇人,却让荀衍有时间推演他们的后续计划。 赢县便是荀衍设下终结郭嘉的地方,那里虽然不是主战场,却是胜负的关键。对于王弋来说如果青州之战输了最多不过是有些肉疼,但对于袁绍那可就是伤筋动骨,荀衍早就想好了这场战争的一切! 第199章 河北的沙盘(五) 张燕总是觉得眼前之人在什么地方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了。这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于是他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乐进的询问问道:“这位孙将军,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当然。”孙福看向他笑道:“渠帅不记得了吗?当年大贤良师在任命渠帅的时候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大贤良师?你……你是……你是那个孙福?”张燕陡然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说:“你投降了主公?何时的事?” “很早了,那时我还在地公将军麾下,那一战我们便输给了主公,败得很惨。” “原来我们黄巾也是有高官的……嘿……”想起往事,张燕一时有些唏嘘。 “俺不管高不高官,你是黄巾旧人,俺相信你!”白绕性情莽撞,在一旁大声叫嚷着:“俺问你,那小娃娃是不是看不起俺们,就让俺们守在这个破地方,不想给俺们功劳!” “住嘴!”乐进的脸色当场就拉下来了,喝道:“冒犯上官,当斩!来人!” “乐将军手下留情。”孙福赶紧劝阻住乐进,转头对白绕解释:“此次我前来就是为了一桩大功劳的,前程就在眼前,诸位伸手便能取得。” 说着,孙福将郭嘉的策略说了出来。 乐进听完有些担忧的问:“孙将军,如此行事会不会过于行险?剧县没了广县的支援,袁军将毫无顾忌。” “无妨,坚守两三日郭司马还是没问题的。我们也用不着打下赢县,只要给到奉高压力,让袁军分兵即可。我们打不下奉高,袁军想要打下剧县同样不容易。” “既然如此,那我这就去调度。” “有劳乐将军了,越快越好,最好即刻出发。” “放心。”乐进点了点头,带着一众将领迅速前往校场点兵。 乐进的效率非常高,两刻刚过便有人来通知孙福可以出发了,孙福也第一次见识到王弋麾下这个堪称最简陋军团的实力。 这群从最底层民众和山贼中选拔出来的士卒脚力惊人,广县到赢县一带全是大山,但刚刚过了午时,这群人已经走到了莱芜附近。 骑在马上都累的不行得孙福就像是一条脱了水的咸鱼,有气无力近乎趴在马背上,可周围的士卒依旧不声不响的闷头赶路,丝毫不见疲惫。 坚韧。 这是孙福能想到的唯一词汇,这些士卒的耐力实在是太好了,怪不得被称为专门在山地作战的军队。没点儿本事,光这上山下山就要累个半死。 就在这时,于毒前来告诉孙福:“孙将军,大帅命令我们就地休息吃饭,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了,不了。”孙福连连摆手,胃都要颠出来了,哪还想要吃饭? 于毒没有强求,却也没有离开,似乎欲言又止。 孙福见状好奇的问:“于将军可是有话要说?” “称不得将军,称不得将军。”于毒赶忙摇头,迟疑片刻问道:“大帅曾让俺们这些人读些书,俺以前是识得些字的,所以看了些书。孙将军,你以前是渠帅,现在又是将军。俺想问问,您觉得主公真的能一统天下吗?” “为何要这么问?”孙福有些好奇了,还真是莽汉看完书之后问的问题果然值得深思啊。 于毒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组织了半晌语言才缓缓说道:“俺也不知道。最开始俺觉得主公是在骗俺们投降,可后来俺有觉得主公让百姓们过得不错。只是俺不明白,主公让百姓过得好,又不大量募兵,这不是让其他人……那个……那个……” “觊觎。” “对对对!觊觎吗?俺们投降了几十万,主公要是看不上所有人,十抽一也有几万啊!可他只选了八千,还不让全都带过来。这是不是叫……叫……心志不坚,不够果断啊?”于毒的声音压得很低,毕竟说大头头的坏话是很容易挨收拾的。 孙福听完一时间却感慨万千,黄巾里真的缺人才吗?显然不缺,但黄巾一开始就将自己定义成了贼。贼是没有沉淀时间的,官府同样不会给贼沉淀的时间。若是能给大贤良师十年,这天下……唉……少死多少人! “孙将军?” “哦!我是相信的,胜败不在军士多寡。民心向何?军心能战?天时地利?粮草军需?名声好坏?这些都是要考虑的。” “可是……民心向着主公啊,我们也是兵利甲坚,主公的名声也很好……” “你看到的只是你看到的,也是主公想让其他人看到的。诸侯的博弈来自于看不见的地方,细节才是胜负的关键。” “细节……”以于毒的智力显然不能理解,疑惑的问道:“什么是细节?” “细微处,细小处,一草一木皆能决定成败!” “这……” “不明白?那就要你自己去看了,用心去看……” “好吧,多谢孙将军教诲。”于毒依旧不明白孙福是什么意思,他只当是孙福不想多教而已。 于毒登时没了什么性质,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能怨得着谁呢?孙福是个大官啦,心已经变了,变得看不起自己这些黄巾老人了。 悻悻走回自己的阵中,于毒不死心般拔了一根春草仔细看了又看。可无论怎么看,那依旧是一根满山都是的破草,能看出什么细节来? 白绕看到于毒傻了吧唧盯着一根草猛看,走过来问道:“你干什么呢?傻了?” “没。”于毒摇了摇头,将刚刚的事讲给了自己的老兄弟。 白绕一听笑道:“嗨!那孙福是个文人,文人说话都遮遮掩掩的,你能想明白什么?走,我带你去见将军,他说的那些话将军肯定懂。” 白绕口中的将军就是张燕,但这个将军的意思却是少将军。他们都是张牛角的老部下,很难改变这种称呼。 张燕正在和乐进等人研究进攻策略,他们这些专门进行山地作战的人爬城自然是一把好手,可赢县不是个小县,那里的城墙可不是说爬就能爬上去的。 听到二人的来意张燕瞠目结舌,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不好好休息准备作战,一天天净吓琢磨。 张燕也没客气,毫不犹豫的将两人赶走了,但乐进身后的两个青年却有些慌张。这也太可怕了,一群没脑子的武夫都开始思考天下大局,这天下得破成什么样?以后队伍该怎么带?士卒可是不能有思想的啊! 两个青年便是吴苋的兄长吴懿和吴班,他们这次来算是一次镀金之旅。由于吴苋的关系两人领兵可能有些困难,可当不了武将也不能在家混吃等死啊。吴苋那么好的资源不能白白浪费。 “将军,在下有些想法。”吴懿率先开口,指着地图说道:“想要进攻赢县就必须越过原山,但原山山高,今日想要翻越已经不可能了。不过如果大军现在出发,日落之前便可到达原山脚下。原山乃是要地袁军不可能不派人驻守,若我们今日偷袭原山军营,明日便可出现在赢县脚下。神兵天降,袁军必败!” 吴懿的想法很有道理,兵贵神速,只要够快赢县说不定可以一战而下。可乐进却有些顾虑,如果原山真有袁军的话,那么谁偷袭谁可就不好说了。毕竟居高临下的可不是他们。 吴班见乐进游移不定立即劝说:“将军,我等有袁军绝对不具备的优势。我们的斥候冠绝天下,只要能清除袁军在山上放哨的斥候,原山上的兵营就是我们的碗中之炙,碟中之脍!我兄弟二人原为先锋!” “还用不着你们。”乐进笑了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只要打下那个军营,他们连自己的军营都不需要建造,直接就能得到现成的。 “张将军,这一次你亲自走一遭如何?”乐进看向了张燕,他希望这次能由张燕带队。 “好。”张燕没有推辞,一口答应了下来。 乐进看向吴家两兄弟的眼中满是赞赏,有头脑、懂分寸,再加上吴苋的地位,未来怕是不可限量。 吴家兄弟却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他们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自己,甚至可以说一点儿私心都没有,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乐进。 世家子弟看待事物非常通透,纯粹的武人是不可以思考的,因为他们过于纯粹,眼中或许只有对错和喜好,很容易钻牛角尖。如果他们理解出来的道理和上官一样还则罢了,如果不一样兵变无法避免。与其冒险让军队变得更团结,不如稳中求全,让他们什么都不理解。 不能说他们两人对了吧,但一知半解却是比一无所知更危险,所以吴家兄弟的担忧不无道理。 可两人计策的前提是原山真的有袁军军营,那么真的有吗? 答案是有的。不仅有,还足足驻扎了一万兵马,而且这一万兵马已知道了乐进他们的行军路线,开始布置埋伏了。 “你觉得接下来我军该怎么办?” “撤回全部斥候。以我的经验,他们必然会排出大量的斥候打探一路上的情报。以你们斥候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是我们,咱们现在是一伙儿的了。他们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我抓你的时候好像也不难吧?” “哼,你在清理斥候的时候损失几何?同样人数你又有多少胜算?” “说的不错啊。”臧霸不得不佩服河北士卒的战斗力,他缓缓来到和他说话那人的身边,毫不犹豫的就给了对方一巴掌,冰冷的说道:“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可不是人。” 啪! 响亮的巴掌声在简陋的营房中响起,周围一众将领并没有被臧霸忽如其来的攻击震慑住,反而眼中全是戏虐。 扑通。 挨打之人当即跪下,匍匐到臧霸身前像狗一样磨蹭着臧霸的裤脚,嘴中居然还发出了“汪汪”的呜咽声…… “牵出去。”臧霸一脚将其踹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营房外走进一名士卒,将一根铁链套在那人的脖子上,像牵狗一样将其牵了出去。 “将军。”一员将领见没了碍事的人起身问道:“我们真要按照那个狗东西的想法去做吗?” “不,狗就是狗,的寸就会进尺。”臧霸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将军营废弃掉,拆除一些营帐,让他们认为我等没有这么多人。下令斥候将他们的斥候往军营的方向引。刘令我与你一千人马,将对方往这条山路上引。我等埋伏在四周,争取将其聚而歼之!” “喏。” 帐下几员将领行礼应允,纷纷起身前去忙碌。有一个人却留了下来,此人名叫孙康,是孙观的兄长。孙观曾经是臧霸麾下的泰山贼之一,只不过曹操在青州时投降了曹操,孙康却没有跟着一起去,反而留在了臧霸身边,一直跟他南征北战。 孙康算是泰山贼头领里为数不多还活着的人,在臧霸的心中地位很高,说话也没什么顾忌。他低声询问臧霸:“将军,我们在这里违背了军师的命令吧?荀别驾……强留我们,日后不好交代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臧霸沉吟片刻,同样低声说道:“命令也是有先来后到之说的,我们是先收到荀别驾的命令,就要先为荀别驾做事。军师那个人……我有些看不透,总觉得他心中算计的东西不是很好。况且青州是我们的家乡,不能放任不管。” “可是……” “我知道,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即便青州最终成了无主之地,也不能看着家乡在眼前陷入战火啊。先去忙吧……” “喏。”孙康行了一礼缓缓退去。 臧霸席地而坐,靠在墙边闭上了双眼。家啊,就是无论身处何地都永远挂念的地方,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了?没人能做得到…… “军师,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和主公又在计划着什么?若按照你的想法,放弃青州却是能将王中和牵制住。可若是王中和也不想要青州呢?那时候该怎么办?谁来管青州的死活?” ps:刘令编的,孙康真人。 第200章 河北的沙盘(六) 月黑,风高,杀人夜。 炙热的鲜血顺着脖颈喷洒而出高高溅起,杀人者在这漆黑的夜色中却仿佛能够察觉一般灵巧的躲避开来,让那星星点点的红斑染红了周围的枝叶。 他的技巧非常高超,割断动脉的同时捂住死者嘴巴的手用力往后一掰,尽可能让鲜血向前喷溅。 不仅如此,他的力道也恰到好处,杀死对方的同时做到了不让对方发出声音以及过大的动作,甚至都没有伤及到短刀的刀刃。 他是一个没有一丝怜悯的杀手,是个恐怖的屠夫,是个杀人如吃饭般熟练的战士!是个……丈夫,是个父亲,只是个普通人…… 因为似他这般身手的并不少,身后足足还有两百个。虽说这种暴虐的手段没有人教,不是天生就会。但经历过足够多的战争后,这些自然而然就熟练了。 毕竟他活过了山匪的袭击,乱民的抢掠,黄巾的崛起与衰落,黄巾的内战,四处劫掠,被人围剿等等…… 不知何时,和他有共同经历的人都给自己起了一个外号,他们称他们自己为箸。 没错,就是筷子。 筷子很重要,筷子也没有那么重要。而他们的杀人技就像使用筷子一般,称得上熟能生巧。 张燕用实际行动告诉了袁军的斥候什么叫别惹穷人。从莱芜到原山几十里的山路,他带着二百精挑细选的士卒在天黑之前便走完了。而且这些人还保持着还算不错的精力,至少猎杀袁军斥候的时候没出什么乱子。 这些由最底层百姓组成的军队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要比训练有素的专业军队好用,为了志向当兵的人几乎没有,所以没粮没饷很容易影响到士气。 但这支几乎可以说是被裹挟而成的军队没什么思想,在磨灭掉最简单的善恶观之后基本上可以称之为永动的杀戮机器,忠诚的执行着上官所下达的每一个命令。 张燕对自己手下的表现很满意,征战沙场不就是为了功名利禄么。将军有了兵才能有权,才能摆脱贼子的名号,成为万人敬仰的人上人。 一边畅想着自己美好的未来,他一边率领着士卒向袁军军营的方向走去。以往经年累月被河北军收拾让他十分不自信,可经此一役他忽然察觉到并不是自己太弱,只不过是对手太强罢了,袁军不就不堪一击吗? 自信心的膨胀让张燕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变化,他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来个深夜劫营立个头功,让自己的声望高过乐进,能够独掌一军才好。 左思右想,张燕发觉自己的计划怎么想怎么合理。等来到袁军军营边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他便带着手下在附近潜藏了起来。他在等时间,待到子时一过,便是他扬名立万的时刻。 其实张燕没有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将领,他的武艺虽然没得说,可将领和草寇不一样,不能凭借一番勇武就能闯出名号。不过他确实是个合格的首领,居中调度、保境安民做得确实不错。 可惜没有多少人愿意研究这么一个草寇的首领,被更多人关心的是他的曾孙张林。这就导致王弋犯了一个错误,任命张燕为乐进的副手,代价则是惨痛的…… 子时已过,张燕望着灯火通明的营寨悄悄发出了进攻的命令。 两百人分成四队,各自找了一个相对阴暗的角落,纷纷顺利爬上了营头。 这本是让人兴奋的事情,上了墙就意味着能够偷营了。然而张燕的脸色却阴沉了下来,因为他发现原本他忌惮的守营士卒全部都是草人,没有一个是活的。 这座大营是个空营…… “王当,你带人去看一下,营中有多少营帐,可容纳几人休息。”张燕的反应非常快,立即意识到这是个陷阱,迅速下达着命令:“孙轻,你赶紧去向将军回报,就说这里是座空营,让他小心防范。杜长,你带人去……全都回来,跟我走!” 天边忽然传来了隐约的喊杀声让张燕脸色大变,随即更改了命令,带着部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那里一定发生了战事。 战事……确实发生了,乐进被人引入了埋伏圈,臧霸正亲自率兵对他们发动攻击。 臧霸此时非常惬意,居高临下的他只需要下达两个命令就好。放箭以及丢石头。 乐进的反击却非常惨烈,这是一个山谷,后路被弓箭手封死,想要出去唯一的方法就是冲上山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为了能逃出生天,乐进再一次发动了他本命技能——带队冲锋。 在他的带领下士卒们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脚下仿佛生了铁钉。无视山势陡峭,嗷嗷怪叫着向山上发起了亡命冲击。 可惜这些冲击都是徒劳的,箭矢如同暴雨一般收割着一条又一条的生命。巨石犹如飞蝗啃噬庄稼,将一个个冲上来的士卒撕咬成一堆碎肉。 黑夜似乎给了乐进一些便利,让这些亡命的人不至于因为同伴的惨状而崩溃。可黑夜同样给了臧霸一些便利,根本没人知道山坡上到底有多少人在射箭,弓箭手又在什么地方。 “娘的,这样不行!”吴懿双眼通红,这是他出的计策,他要负责任的。 吴班也知道这么硬冲根本不是办法,一把拉住身边组织人进攻的白绕喊道:“白校尉,敌暗我明,先灭火!” “说的简单,他娘的都是火油,怎么灭?” “用沙土。”孙福眼神阴沉的可怕,沉声吩咐:“白绕,带着你的人用沙土将火焰覆盖住。于毒,你手下都是盾卒,去守卫白绕。吴家小子,呃!” 一支利箭穿胸而过,孙福不敢置信的看着胸前伤口,缓缓跌倒在地。 吴氏兄弟赶紧上前扶住,孙福却强撑着说道:“白绕于毒,速去!你们也不要管我,去将乐将军接应回来,舍弃……舍弃一部分人……两面……两面突围……” “吴班你去!”吴懿一脚踹开武艺相对好一些的吴班,自己拿过令旗开始指挥周围的士卒进行防御反击。 吴班随手抄起一面盾牌发了疯一样朝乐进冲锋的方向奔去,连行气的技巧都用上了。 不得不说或是老天关照吴班,或是老天看乐进不爽。乐进一向无往不利的冲锋这一次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反而被阻拦在半山腰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乐进总是有一种被克制的感觉。自己越是靠近对方的阵线,石头的压力就越小,箭矢就越密集。跟随在他身边的士卒盾牌上基本上都插满了箭矢,有的根本就不敢露头。 河北军卒的冲锋其实很有技巧,这种山地低打高不仅是凭借勇武一顿乱冲。冲在第一波的人其实不是主力部队,而是为了给主力吸引火力的敢死队。主力在敢死队吸引住火力之后才会发起大规模冲锋,能保证成功率的同时死伤也会是最小的。 要不怎么说那个时代的文人心都脏,类似这种的技巧有很多,都是王弋和麾下谋士通过一次次推演计算出来。其中不仅包括了兵法,甚至是心理学和概率学都有涵盖。这些战法全部都分发给了将领,供他们平时研习训练。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伏击他们的敌人非常有针对性。在他们还没有冲向半山腰的时候箭矢大多都是射向阵中的,石块才是杀伤的主力。 可等他们越来越靠近对方的阵线石块反而少了很多,箭矢却异常密集。 乐进知道这次自己碰上对手了,问题是平时演练的时候他根本不会跟士卒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要求他们这么做而已。对方的将领是谁?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判断力? “将军,将军!” 吴班的声音打断了乐进的思绪,只见吴班顶着个刺猬盾牌跑到乐进身边说道:“孙将军中箭,还望将军回阵主持大局!” 乐进眉头一皱,看了一眼射过来的箭雨。他倒是有信心杀上去,可杀上去身边还能剩几个?剩下来的几个又能顶什么用? “撤!”乐进十分不甘的下达了命令,自己却走在最后,用不俗的武艺解决掉山上滚下来士卒们避不开的石头。 人类还是难以对抗大自然的,等乐进回到阵中的时候感觉自己持盾的胳膊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被石头砸的几乎没了知觉。 他来到孙福身边发现对方还没死顿时松了口气,怎么说孙福也不归他管,死在他这里那才让他真丢脸。 “孙将军你怎么样?” “乐将军,废话休说。将军士分成两队,待火光灭了之后分两个方向突围,你带人向后突围回广县。我们遭了算计,这一站不能再打了。”孙福耗尽了力气,迅速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乐进有些不解:“我领一军直突地阵,破了敌军不行吗?” “不行!”孙福疲惫的闭上了双眼,低声解释:“一步错……步步错……我们的偷袭失败了……现在……必须……回……回……广县……牵制……牵制……” “孙将军且先休息,我这就去安排。”乐进看到不能再问了,不然孙福真的就要不行了。他示意医士继续救治孙福,自己接过吴懿手中令旗,开始了居中调度。 所有人都知道,无论是谁来,眼下这个情况不论怎么调度都是死局。白绕发了疯一般挖起地上的泥土扔到对方先前布置好的沟渠之中,以期望能快些灭火。 他现在只想给自己一刀,原本他们是不会进这个埋伏圈的,但当他看到偷袭的敌军在阵前虐杀了自己麾下士卒时头脑发热想要报仇,结果导致大部队不听调令跟着自己一头扎进了埋伏。 “于毒,按跟你说,以后你要多读书,要令行禁止。娘的,都被俺害死啦!娘的,娘的……” “你快闭嘴吧,赶紧灭火!”于毒瞥了自己同伴一眼,声音冰冷,神色却有些黯然。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白绕是个什么人?他就是以混迹乡里的泼皮无赖,后来入伙成了山贼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可谓好事儿不干坏事儿做绝。这种人哪有什么道德底线?哪有什么对生命的敬畏?可就是这么一个人此时却满脸懊悔、涕泪横流,是成了正规军之后的改变吗? 于毒不知道,因为他和白绕是一样的人,可谓臭味相投。反正他现在是没什么负罪感。于毒觉得可能是白绕不久之后就要被军法从事害怕罢了。 一时间于毒难免有些兔死狐悲,像他们这样散漫惯了的人很难改变,军营真的不适合他们…… 感受着周围光线逐渐暗淡,乐进眼神中透漏出了思索的神色。不对劲,实在是太不对劲了。如果对方看破了自己冲锋的战法,那以对方的本事,不应该不对自己灭火做出反应。 难道说……是传令的问题?自己运气太好,随便找了个 方向便是对方主帅的位置?还是说那个方向有高人? 这是一个眼下必须要解决的问题,乐进找来了吴氏兄弟,询问了他们的意见。 吴懿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有叛徒,但这个叛徒没法找,范围实在是太广了。叛徒可能出自任何一支部队,甚至是河北的高层。 但是他的思绪很快,马上建议道:“将军,既然敌军看穿了我们的战法,那现有的战法就不能用了,不如我们换个战法?” “说说看。” “放火,烧山!山地作战讲究的是脚力和对地形的熟练,我军对原山并不熟悉,那索性就创造一个所有人都熟悉的空地。” “此计可行。”乐进点了点头,却又严肃的说:“但山林很难引燃,你可有办法?” “有!”吴懿一把扯下自己的衣衫说道:“此乃引燃绝佳之物,况且敌人不是已经给我们留下了火油吗?” “元雄,此事交给你去做。”乐进看了一眼逐渐熄灭的火焰,将任务交给了吴班。 待到吴班离去后,乐进忽然对吴懿说道:“子远,我有一件事要交给你。” “将军请吩咐。” “一旦放火烧山,敌将必会冲阵。我会留下来断后,我要你护持孙将军回广县,孙将军一定要活着。” “将军不可!我兄弟二人亦可断后!将军莫不是看不上我等的武艺?” “对。”乐进直接点了点头说:“能统领这么多兵马的人绝对不是善类,你们怕是挡不住。” “将军……” “此乃军令,去做吧。” “这……喏……” 第201章 河北的沙盘(七) 火光……终于熄灭了。 随之悬起的是臧霸的心。他早就察觉到了河北军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办法阻止。 在臧霸的意识里一支军队损失超过一成士气就会低落,损失三成就会士气全无,损失五成必然会溃败。这可不是他自己的总结,兵书上就是这么写的,是千百年来无数前人的经验。 他打退了对方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碎石和箭矢几乎消耗殆尽,可那支军队依然伫立在那里不为所动。医士们在尸体堆里尽力寻找着还能救过来的伤员,士卒举着盾牌抵挡攻击巍然不动。 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当兵不是为了送死,是什么让这些人如此不要命?臧霸想不明白,眼下已是必死之局,如果不投降他们没人能够活下来,这么撑着有什么意义? 臧霸不是没有想过冲下去彻底击溃对方,但狭小的峡谷给了他伏击便利的同时也给了对方防守的优势。只要挡住自己第一波攻势,那么拥挤的峡谷就会让他进退两难。 在一个将军眼中战争就是生命的堆砌,数字的堆叠。但做为一个优秀的将领臧霸同样明白无论出现什么样的战损比例,只要自己不是零伤亡,那双方就都没有赢家。 士卒是将军手中博取功勋的工具,却不是随意使用的工具。你可以让他们全部战死,但不能让他们随意战死。 所谓仁义,便是如此…… 黑暗让嘈杂的战场迎来了宁静,但黑暗却相当短暂。数个火球从河北军的阵中被抛出,丢向了不远处的山林,引燃了周围的树木。 宁静也戛然而止,臧霸见状脸色大变,跨上战马带着亲军迅速冲下山来到阵前。 “此军何人执掌?出来见某!”臧霸高声呼喝,表现得也是极为自信。周遭火把亮如白昼,将他完全暴露在对方的视野之中。 乐进让人点亮火把,一手持盾、一手执长槊走出阵营沉声说道:“不知有何见教?” “你便是此军主帅?某乃泰山臧宣高。”臧霸拱了拱手,劝说道:“这位将军,此间诸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何不早降?留的姓名在,何愁不能名扬四海?立不世之功,享万家供奉!” “臧宣高?臧霸?袁绍那个四庭柱之一?颜良文丑曾被翼德将军打得抱头鼠窜,颜良更是被吕奉先斩于马下。淳于琼死在张文远手里,今日便由我乐文谦再斩一柱吧,看看袁绍这间大屋凭借一根梁还能撑多久!” 乐进话没说完两步便窜到臧霸面前高高跃起,用力将盾牌拍向对方马首。 臧霸一提缰绳躲过这一击,长枪绕过后背从左边腋下捅了出去。 这一枪快如闪电,半空中的乐进根本没法躲。不过他也不需要躲,他的打法就是搏命,无视长枪,手中长槊直直刺向了对方胸膛。 臧霸才不会跟这个矮子玩儿命呢,放弃攻击翻身下马,躲过了这一击。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电光火石之间两人一试探就知道对方都不是什么易与之辈。不过臧霸还是吃了个暗亏,虽然没有受伤,可在其他人的视野里他是被打落下马,面子上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杀!” 臧霸一挥长枪,身后的亲兵一窝蜂冲了上去,准备将乐进乱刀砍死。 然而河北军阵中一员将领带着手下士卒疯了般冲来,嘴里大骂:“狗崽子找死!” 来的人正是白绕,他灭完火后刚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带着人就没头没脑的上了。 于毒见到自己兄弟上了,他也想冲上去帮忙。谁知被吴懿一把拉住,低声说道:“于校尉,我们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不能硬拼,趁着天黑速速向东突围!” “你说什么?”于毒双眼瞪得老大,大声喝道:“将军在战,尔等欲退?” “蠢才!”吴班低骂一句,一步上前扣住于毒手腕,一掌打在他的下巴上,直接将其打晕。 吴懿见状立即低声对身边一个校尉说道:“张校尉,便辛苦你了。” 姓张的校尉摆了摆手说:“尔等且退,将军交于我等便是。” 吴懿点了点头,示意周围军卒不要发出声音,缓缓向山谷入口的方向走去,只留下火光照耀下的二百余士卒坚守在原地…… 臧霸的亲军战斗力着实不俗,再加上看到打起来后山上派下来支援的士卒,将乐进这些人死死缠在原地。 黑夜中的混战全凭感觉,找到一个敌人之后就要立刻冲上去,也不管是不是要害,会不会招式,反正就是一通乱砍。不是被自己砍死,就是砍死自己,双方都是如此。 这就导致双方的击杀效率非常有限,残肢断臂乱飞,哀嚎声遍地,兀自在捅尸体的比比皆是。 臧霸现在非常后悔,这乌漆麻黑的得打到什么时候?早知道不要那点儿面子和对方将对将就完了! 他随手拉过来一个士卒命令道:“传令,点亮火把,全军压上!”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对方根本就没接他的话,对着他抬手就是一刀。 好在臧霸眼尖,看到袭来的刀子侧身躲过,踹翻对手后一脚踩在胸膛上,将其生生踩死! 随即他夺过一支火把看了看才发现对方是个河北兵,也不知是怎么杀到自己眼前的…… 他找了一个麾下士卒,将命令再一次说了一遍,然后大声呼喝着点亮火把,让双方暂时停手。 乐进却很高兴,他的目的就是拖时间,怎么可能停手。矮小的身材赋予了他无以伦比的灵活性,在人群中窜来窜去,专挑拿火把的人下手。 白绕一直跟随着乐进,为他挡下周遭的攻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想着真么做或许能减轻一些自己身上的罪孽…… 混战一直在持续,直到乐进看到山头上亮起火把的时候心中一沉,对身边的白绕说道:“你速速回去,保护孙将军撤退。” “将军……” “滚!你乃待罪之身,若能护住孙将军无事便饶你不死,否则你便给孙将军陪葬吧!” “是……” 白绕咬了咬牙,往军阵方向跑去。姓张的校尉告诉了他吴懿等人撤退的方向,白绕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袁军的速度很快,先得到命令的军队便将乐进等人包围了起来,张校尉见状忽然向火势蔓延的方向跑去,阻挡住想要灭火的袁军。这便是乐进唯一的退路,九死一生还是十死无生,就看能不能抓住一个合适的机会了。 直到这时乐进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在埋伏自己,仅仅眼前就有数千人马,更别提还有一些没接受到命令的。 怎会有这么多人马? 乐进心中惊的直突突,剧县五万、濮阳五万,臧霸带了多少兵马? 张飞的传令兵还没有到达青州,乐进根本不知道眼前有两万人马,他甚至都不知道臧霸是袁绍总领司州事务的总管。 人多势众的臧霸此时脸色也极为难看,怎么眼前就这么几个人?刚刚的军阵哪里去了? 要遭!声东击西! 臧霸咬牙切齿的大喝一声:“乐文谦,前来受死!” 乐进闻言心道一声:来得正好! 擒贼先擒王,灭了这臧宣高,眼前这些人也不足为惧! 两人二话不说打作一团,你来我往好不激烈! 乐进人快,仗着身法绕着圈捅臧霸。 臧霸枪快,一招招攻敌必救、毫不留情。 渐渐地,双发战斗的身影让周围士卒纷纷停手,开始为自家主将加油打气。 他们都清楚自己现在拼命已经没什么意义了,这两个人之间的胜负才是决定他们命运的对决。 两人缠斗了二十余合,臧霸敏锐的发现乐进左臂似乎有伤,根本不敢和他硬碰硬。他索性专攻乐进左手,逼着让乐进伤上加伤。 乐进怎么可能让他得逞,盾牌一丢长槊直接掷向臧霸,顺势抽出自己的长剑,不准备和臧霸玩儿双手搏击了。 臧霸见状又试探性攻击了几回合,发现除了自己挨了两剑之外一无所获只得罢手。 他毕竟是个马上战将,步战实力真的很一般。 “乐文谦,投降吧。”臧霸再一次出言劝说:“我愿保举你为将军可好?在我主麾下你能统率数万兵马,不比你现在要强?” “强?强什么?”乐进撇了撇最讽刺:“好好的人不当,去袁绍那里当个柱子?” “你!此乃名号!” “泰山?我乃东郡阳平人,与你泰山只有一郡之隔。臧宣高,泰山还有多少泰山人在此?我保得家乡十万百姓安居乐业,你却在自己家乡杀伐征战。你主为人子乎?你为人子耶?如今泰山郡安在?” “我在,泰山便在!”臧霸仿佛被乐进按动了爆发按钮,发疯了一样狂攻而来。 这下可中了乐进的下怀,他感觉自己左臂已经废了,一只手臂久战必败,必须激怒臧霸寻找机会。 两人又打了几回合,面对袭向面门的一枪乐进暗中叫好,他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这一枪臧霸乃是单手平刺,此时他中门大开,只要躲过一剑便可终结他的生命。 然而乐进侧身闪过这一枪,长剑想要直刺臧霸之际攻势忽然顿住,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胸前。 一支明晃晃的箭矢当胸透出,带着些许碎肉异常刺眼。 这便是自己的终点了吗? 乐进没想到自己挡住了无数弓箭飞石,却没有躲过一支暗箭。他太过专注与击杀臧霸了,以至于根本就没有防备身后,他也没想到武人引以为傲的阵战中居然有人暗箭伤人。 生命飞速的流逝,恍惚间他似乎来到了多年以前,多年以前的下曲阳。在那里一位少年统领着他们,大声驳斥着武者引以为豪的对战,没有一点儿武德可言,被很多人嗤之以鼻。 原来早有预料吗?武将阵前搏杀真的已经成为需要舍弃的糟粕了吗? “主公!文谦终究是没能听从您的教导,辜负了您啊……” 乐进在所有人差异的眼神中跌倒在地。后心中箭,箭矢穿心而过没人能救得了。 臧霸甚至张开了嘴巴,他没有下令偷袭,是谁自作主张?虽然射杀了敌将,可自己的脸面也没了! 人群中只有一个人正在发笑,他抱着一张劲弩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荣誉!不过他其实也不是很在乎这份荣誉了,他已经杀了王弋的一员大将,以后他还会杀更多,直到杀死王弋为止! 复仇!复仇!他要为自己的家人复仇!就是因为王弋,他的家人才遭了无妄之灾,才会背井离乡离开青州,才会落得这个下场! “将军?” “将军?” “将军!” 河北士卒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他们有些木讷的一声声呼唤着乐进。这算是怎么回事?打不过就偷袭? 臧霸见状沉声说道:“尔等主将已死,何不投降?” “入你祖先的狗贼!纳命来!”剩余的河北军卒双眼赤红,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了臧霸身上。他们要为自己的将军报仇,杀死眼前这个没有一点儿德行的畜生! 守着山火的张校尉此时也带着麾下士卒一头扎向了袁军,发起了亡命冲锋。 可惜愤怒不代表战斗力,这几百人面对臧霸的千军万马终究是螳臂挡车,不会溅出什么水花。 臧霸已经不想看眼前这些杀戮了,他独自一人缓缓走向了阵后,等待着屠戮完成。 这时一个人匍匐着来到他的脚边,献宝一般说道:“主人你看!我……我杀了他……我射了他一箭!哈……哈……” 火光中那张有些稚嫩的面庞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仿佛做了什么使其极度兴奋的事后那舒爽的潮红。 “好狗……好狗……” 臧霸伸手摸了摸那个人的头将其按下,眼神中却杀意滔天。他亲手制造出了这条狗,可眼下这条狗却有了自己的想法。或许人不能当狗用,复杂的心思很难揣测。或许狗比人要强,狗的忠诚是没有条件的。 “全部停手!” 臧霸忽然大喝一声,带着他的狗人来到了还有几十人的河北士卒面前拍了拍狗人说道:“程佐,想要我的骨头吗?去将乐文谦的头颅带给我,你会得到我的赏赐。” “主……主人……” “去吧,你可以的。” 说着,臧霸伸手拎起程佐,一把将其甩进了河北士卒人群里。 人啊,真的只能当人看。没了利用价值就该放弃掉…… 臧霸一边想着,一边下令士卒放箭。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第202章 河北的沙盘(八)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目睹了这场战斗全过程的张燕带领着手下士卒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走着,气氛异常压抑。 原本乐进死亡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他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别看最后只有几百人断后,但这几百人的战斗力相当强悍,硬生生拖了很长时间。 这也是张燕最不理解的地方,这支部队的班底是黑山黄巾,是他最熟悉的人。 黄巾的战法十分简单,用三句话就能概括: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跑不过就降。 可是张燕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才多长时间,一向欺软怕硬的黄巾为什么就愿意为乐进死战?他乐进凭什么获得这样的殊荣? 想不通,想不通,张燕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平日里也不见乐进有多么威武霸气,也不见多么关爱士卒啊。 主将无言使得整个队伍都不敢大声喘气,一路闷头行进速度飞快,他们终于在黎明前追上了突围的残兵。 臧霸终究还是这个讲道义时代的人,或许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尽管河北军给他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他还是放过了这伙残兵败将。 可是当张燕见到他们的时候却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住了,本就只剩下一千出头的伤兵此时分成两伙正在紧张的对峙着,双方兵器已经出鞘,大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意思。而双方的领头人也是张燕的熟人,于毒和白绕。 张燕没敢贸然出手,下令士卒就地休息,自己悄悄摸了过去。只听到白绕正在愤怒的咆哮:“于毒!俺还是那句话!兄弟一场,你现在回头俺不与你计较!” “是我不与你计较才对!你还没看明白吗?主将战死,我们却苟活了下来。况且以你之前的所作所为是要军法从事的!砍脑袋你明白吗?砍脑袋!” “俺认了!老孙相信将军,俺相信老孙!错了就是错了,砍俺脑袋俺便给他砍。老孙是咱黄巾的老人,是渠帅!” “他是我就不是了?好好好,你信得过老孙便信得过,可你跟着那王弋没前途的。他优柔寡断不够果决!河北如此富庶,须臾间便有百万大军可横扫天下。可他偏偏偏安一隅开荒种田、专注商贾有什么用?换做其他人在河北,我们早就享福了?” “俺不管!乐将军追随主公,俺便追随主公!于毒你别忘了你也是农户,种田有什么不好?” “可他是人主!他不能种田!算了,我和你说不通。现在你过来,咱们杀了那两个姓吴的,找个山头将老孙治好自己打下一片基业,日后独享那荣华富贵不好吗?” “就你?你也配?哈哈哈……”白绕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弯下来了腰。 后面的吴氏兄弟对视了一眼,满心无奈,他们的担心还是应验了。泥腿子就是泥腿子,看了两天书就以为自己才智绝伦看破天下事了,结果想法狗屁不通,还给别人带来了无穷的麻烦。 没错,吴氏兄弟打心眼儿里就看不上这些黄巾余孽。他们可是陈留世家出身,放眼整个天下,只有洛阳、颍川、陈留这三个地方的人是天下第一等,长安都差着点意思。 比较能打的吴班此时已经在调整呼吸了,他准备将这两个贼人一起砍了,解决一切后顾之忧。 是的,吴班并不想放过白绕。他们已经预见到乐进出不来了,专门用于山地作战的军队是不可能放弃的,接替乐进的人一定会是长辈吴匡,此时正是清理黄巾余孽的最好时机。至于张燕?吴氏兄弟有足够的信心架空他,世家子弟玩儿一个老农不要太简单。 呼…… 吴班轻吐了一口气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眼中精光乍现,手按宝剑就要向前突进。 然而吴懿却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他,因为张燕已经从草丛中缓缓走了出来。 张燕此时面沉似水,一步步走到于毒面前,气势之强大压得于毒嘴巴一张一合,想要说话就是发不出声响。 啪! 张燕抡起宝剑抽在了于毒脑袋上,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剑鞘和皮肉相撞第一下就把于毒给打懵了,还没回过神来接二连三的攻击让他瞬间晕厥。 可张燕根本不想停手,一下一下直至将于毒的脑袋打成一堆烂肉才收起武器。 此刻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疑问有了解释,乐进为什么能受到士卒们的敬仰?不是他说的有多么冠冕堂皇,也不是他赏赐的有多豪奢阔绰。而是在面对士卒任何事情的时候他都认真在做,包括让士卒活下来。 想想也是,饭一起吃、练一起训,冲锋在第一线、撤退在最后面,士卒未起便已点灯巡视、士卒睡下依旧批阅文书。 这似乎不是一个将领该做的事,将领就应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可张燕非常清楚,像他们这样的武夫根本做不到这一点。别的不说,常年无脑杀伐已经让头脑锈死了,还未忘记儿时所学已是谢天谢地,如今想要学些什么简直是痴人说梦。 乐进用自己的方式为武将们趟出了名将的道路,虽然这条道路会异常艰苦,但张燕觉得自己可以试一试,自己应该能坚持的下来! “断一指。” 张燕的声音阴冷无比,跟随于毒的那些士卒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断!” 张燕暴喝一声,终于有人承受不住压力,拔出刀子对着自己的手指狠狠切了下去。 气势就是这样,一旦有一个承受不住,整个局势都会崩盘。数百士卒有样学样,纷纷斩断了自己一根手指。 不是所有人都是二爷,一时间哀嚎声此起彼伏。 “住嘴!尔等背叛主公理应处死,如今用人之际饶尔等一命。死罪暂免,活罪难逃。来日冲锋,尔等先行!” 张燕此时真的就像是一位睥睨天下、指点江山的大将一般,站立在阵前,无人敢掩其锋芒。他来到吴氏兄弟面前低声询问了一遍他走之后的情况,听完后看向白绕的眼神中杀机毫不掩饰。 白绕知道自己完了,不过莽汉就是这点好,思想永远是那么简单,任命了也就看开了,干脆摆烂等死。 “乐将军……已故。”张燕语气有些低沉的问:“之前他交代了什么命令?” “乐将军让我们回广县防守,不过……我们只有这些人,广县守不住。”吴懿摇了摇头,一脸惋惜。 “孙将军呢?” “身中流失,生死未卜。” “你觉得该怎么做?” “我们直接去剧县。张将军手下都是正规士卒,攻防有度擅长阵战。我们不同,守城不是我们的专长,我们擅长偷!” “好,就按你所说。乐将军战死,我暂领他的职务,你二人为我副手,急行军剧县,莫耽误了孙将军的伤情。” “喏。” 吴氏兄弟答应一声,转身迅速去布置军务却了。只是吴懿眼珠极速抖动,显然心情不是很平静。 张燕的爆发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看来能统领几十万人的黄巾首领还真就不是一般人啊! 随着众人忙碌起来,张燕身上的压力开始逐渐增大,他猛然想起自己似乎从未带过一支真正的军队。黄巾那种顺风仗都打不明白的队伍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军队,以后该怎么做呢? 练兵?他不会。他的武艺是江湖路数,根本就不适合战场。修改文书制定策略更是两眼一黑,别的不说,单单那个字他写出来的东西第二天自己都不认识。 张燕忽然意识到自己和乐进相差甚远…… “乐将军,我也不知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不过就像你说的,即为同袍、生死与共,我尽力吧。无关权贵,唯有义气……” 张燕在心中默默念叨着,他希望如果乐进在天有灵,看在都是兄弟的面子上能让他灵光一闪,带好这支队伍。 不得不说,张燕这帮人的运气是真的不错,臧霸没有追击的原因是他真的有事,没时间理会这些人。 他原本是要汇合荀衍干一件大事的,但一方面他对袁绍新收的那个军师实在是不爽,另一方面荀衍比他的官大,于是乎他就被荀衍派到原山来干苦力了。 荀衍一共交代了臧霸两个任务,一个是伏击可能进攻赢县的河北军,另一个就是淄水面对临朐的方向修筑一个蓄水池。 这个蓄水池不是为了发动水攻的,正相反是为了防止洪水的。郭嘉看到的那片云彩同样是荀衍想要看到的,而且他要比郭嘉发现的早很多很多,同样预测出不久之后这里会下一场暴雨。 郭嘉想用暴雨拖住荀衍的补给,荀衍同样想用暴雨淹了剧县方便他攻城。为此他早早就命人加高了军营,制造了一些简易的筏子。 两人都是用兵的高手,天时地利都在双方的掌控之中,胜负似乎只存在于人和的差距。乐进偷城失败似乎意味着郭嘉陷入了颓势,可胜负的关键点真的在于人和吗? 时机未到,尚不可知。 臧霸这一战斩首三千余,还斩杀了河北大将,应该是场大胜。奈何他身处这个混乱的世道,三千杀伤真的有些不够看。青州虽然打得看似如火如荼,但远不及遥远的荆州那么热闹。 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似乎打乱了所有人的部署,江南也开始不太平了。 也不知时谁的杰作,原本打生打死的马腾和士燮忽然握手言和。不仅如此,士燮还凭借自身威望帮助马腾收编了武陵十八寨山越满族,组成了一支实力相当可观的步兵。 要说士老爷子可是真能忍,仗着儿子多硬是和马腾不计较了。一面派人在牂牁郡煽动蛮人反叛,一面从郁林郡出兵接应。这样一来永昌郡的蛮族也坐不住了,最大的四个部族纠集了蛮兵数万,将目光放在了益州郡上面。 马腾也是投桃报李出兵巴郡江州,打算挡住前去平叛的孙坚,要是能在战场上干掉自然是最好不过,也能报了他全家枉死的仇! 孙坚的反应有些奇怪,他似乎并不在意益州南部的叛乱,对马腾的入侵也是听之任之。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个局,但只有真正聪明的人才能察觉出这个局针对的并不是准备大打出手的这三位,而是一个好似无关紧要的人物——刘表。 强大是错吗?强大从不是错,但强大到让周围人恐慌却不能主导周围人的话语权就是那就一定是错。 即便没有错也会有人让它成为一种错,如今刘表就犯下了这种错误。 被讨董联盟阴了一手的刘表对完声称卧病在床,可他其实并没有在床上躺多久,很快就开始着手处理荆州的政事。你可以说刘表有拖延症,但你绝不能说刘表的能力不行。 随着他不断的搜罗梳理、提拔任免,羽翼逐渐丰满。黄忠救主有功被委以重任,地位仅在蔡瑁之下,和黄祖以及老员工王威几乎是同一级别。再加上各个势力的代表人物,单单战将就有十几员之多。 文臣就更别提了!大疫之后刘表大手一挥免了两年赋税,开仓放粮赈济百姓很是博了一波好名声。大量的文人士子前来投效,宋忠、张羡、邓义、傅巽、韩嵩等等…… 总的来说就是荆州进入了一个高速发展的时期,有些人慌了。谁慌了不知道,为什么慌同样不清楚。不过刘表这个汉室宗亲的名头确实很唬人,要是让他壮大起来,估计王弋都会慌。 同时还有一件事让诸侯们百思不得其解,之前很活跃的袁术现在却沉寂了下来。四周人脑子都快打成狗脑子了,他依旧巍然不动坐镇扬州。 要知道扬州可一点儿都不太平,王朗闷头发展都快将会稽搞成自己家的自留地了。 秣陵还有笮融那一伙在搞邪教,天天抢大户开法会,闹得周围民不聊生。 豫章郡又在闹山越,隔三差五就出来抢一回。 也不知袁术是死了还是在等待时机,反正就是一动不动。 天下大势越来越迷乱,越来越让人看不懂…… 第203章 河北的沙盘(九) 进攻与防守,千百年来无数人为之津津乐道的话题,矛与盾的血腥艺术。 张辽一直认为自己称得上是个艺术家,至少在进攻端无往不利。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从阴平到下邳两日便至,一路根本没费什么手脚。 然而在下邳城下张辽却遇到了麻烦。守城的袁谭相当有水平,他派自己的部将管统带了五百人驻守在葛峄山上和下邳城遥相呼应。 张辽攻城,管统就在山下晃悠。张辽攻山,袁谭就派人开城门。 袁谭在把控局势上很有一手,他十分清楚张辽最忌惮的就是不战。 别看下邳城池高大,可一旦打起来他没有一点儿守得住的把握。只要不打,张辽的心态就会慌乱,毕竟张辽是孤军奋战,所有的问题全都是大问题。 下邳如今总共只有一千兵马还被他分出去了一半,袁谭只能多插旗帜虚张声势,为的就是不被张辽猜出来自己到底有多少人。等到他派出去募兵的人带着人马回来,那他就可以放开手脚随便打了。了不起互相消耗呗,反正他有城墙。 事实上袁谭成功了,张辽反复试探了一上午也没有看出下邳到底有多少人马。每次试探攻城的时候袁谭都摆出游刃有余的姿态,而管统也适时出现在战场边缘。 张辽倒不是害怕两面夹击,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一鼓作气说不定就打下来了。他真正担心的是对方不夹击,只是将他困在城下。 倘若士卒不能心存死志,士气就会一落千丈。更何况他现在别说补给了,就连军营都没有。这要是被包住了,只能等死。 张辽不停的告诫自己必须想出一个应对方法,况且连续试探了半日士气已经在下滑了。 显然正常情况下并没有太多的灵机一动,张辽却是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他准备用一个笨办法——进三退二。 也就是前进一段距离后再后退,装作被牵制住的样子。前进的距离要比后退的距离长,实际就是在缓缓前进。 这么做的好处就是张辽也可以进行反复试探,探明山上到底有多少人,但是坏处却更多。行进速度会非常缓慢,士卒的体力和士气下降的非常快,对行军阵列要求极高。 可张辽也没什么好办法了,他们这些人有效战斗时间只有一个白天。今天不能进下邳休整,晚上只能天为被地为床。 “攻!” 军侯们打起精神,齐齐发出号令督促队伍前进。 “御!” 见到山脚下有人影,军侯又立即组织退守。 百十来步的进攻距离,反反复复走了好几趟才走到一半。饶是王弋加强了行军阵列的训练,此时阵型也是七扭八歪不成样子。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事,张辽终于确定了山上最多也就几百人,此时正恨得牙痒痒。 他是怎么发现的呢?之前的试探张辽给麾下士卒留够了休息时间,同时也让管统有了充足的时间准备。现在如此快速反应,管统根本来不及更换旗帜,来来回回一直都是那几面旗帜。 要知道张辽麾下的精锐此时都已经有些疲惫了,山上的袁军不停的上山下山不可能还是同一拨人。 “阎崇!”张辽伸手将亲卫校尉给拎过来,指着山脚没好气儿的说:“带着你的人去把他给我弄死!” “喏……” “快去!”张辽的声音几乎是在咆哮,几千人被几百人耍了一上午,谁也受不了这个气。 吩咐完之后张辽也不管阵型了,拎着自己的大枪走到最前面大喊:“儿郎们!打下下邳,府库……均分!杀!” 命令一下,所有河北士卒的积极性全部都调动起来。也不管军侯校尉的指挥了,所有人一窝蜂一样冲向了下邳,有的为了加快速度甚至将盾牌都给扔了。 没办法,主要是张辽这个带头的没起到什么好作用,一马当先拼了命的向前。仗着自己的甲胄好,罕见的没有闪避格挡箭矢,愣头愣脑的冲锋,看来袁谭是真的让他气坏了。 其实看似没头脑的张辽心中在疯狂庆幸,现在的情况比他经历过的任何情况都凶险。这并不是一场杀伐的较量,而是一场意志的比拼,他差一点儿就输了。只要在折腾两三趟必定有人心生不满或坚持不住,到时候等待他的就是士气一泻千里、不战而溃。 不过这里毕竟是战场,以命相搏是少不了的。张辽来到城下马也不要了,深呼吸将气提到最大,踩着马背攀上了城墙。 疯了,全疯了。见到自家主将如此强悍,什么战术战法都被河北军抛到脑后,就连进行压制的弓弩手都将弩收起来,拎着长刀往城下跑。 然而只有张辽自己知道他刚才差一点儿就摔死了,要不是最后有三根手指挂在了城墙边缘,他就会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乐子人。 但好歹还是上来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单方面的杀戮…… 大枪犹如毒蛇吐信,找准目标欲择人而噬。 可对方比张辽更快,兵器往地上一丢直接投降了。张辽的大枪已经点在对方咽喉,却还是无可奈何的收了回来。 憋屈,实在是太憋屈了。 被人像狗一样遛了那么久,结果一仗没打就结束了。 也不怪袁军不抵抗,袁谭看到张辽分兵想都没想就溜了,留下这几百士卒完全是为了拖延时间。 袁谭的处理方法非常对,张辽费了好长时间才安顿好麾下的将士以及着五百降卒。等他去搜罗袁绍家小的时候袁谭早就跑没影了。 不过阎崇打得却异常艰难,那个管统就是一根筋死活不投降,阎崇没办法只能将对方杀了个一干二净才罢手。 下邳算是打下来了,可既定的战略却没有实现,是去是留又成了摆在张辽面前的问题。 最终张辽决定留下来,想要袁绍认输就必须要抓到袁绍家人,否则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他想在试一试。 张辽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个试一试他成就了自己的名声,现在他正一件事感到头疼。袁谭跑得非常干脆,除了人什么也没带走。不仅将自家的财宝撒了一地惹得百姓疯抢,出城时还将下邳的东门给一把火烧了,等张辽发现的时候大门已经被烧干净了…… 袁谭带着人一路向徐县进发,没守住下邳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毕竟那里是父亲袁绍的地盘。家中三子夺嫡愈发激烈,袁谭早就开始布局了,徐县才是他的地头。 在那里他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班底,文臣武将都不缺,而且质量相当不错,甚至可以说是豪华。 上一代袁氏三兄弟联手到底有多强大袁谭是看在眼里的,所以在张纮离开袁氏之后他做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拜张纮为师。张纮给他带来了同乡秦松,而他自己又发掘出了徐宣。 武将方面他比自己老子来得都要强!单说两个名字就足以证明其中的含金量——周泰、陈武。这还不算周泰身边那两个尚未出名的小兄弟。 周泰是江贼出身,十分看重义气,袁谭单人匹马带着一车酒去劝降,和一帮江贼喝了个酩酊大醉,在水寨睡了一晚,自此便将周泰收于麾下。 陈武则是听说了这件事,觉得袁谭豪气不凡,特意从庐江前往下邳下了拜贴,投到麾下。 袁谭本人不愧为大世家的公子,人事任免具有与生俱来的天赋。他先是向袁绍举荐了徐宣为徐县县令,接着让张纮举荐了秦松为主簿。又让徐宣任命学识不高的周泰为县尉,给足了周泰面子。最后让陈武做了周泰的副手,并且暗示陈武不要看现在,未来才是可期的。他本人则带着绝对忠诚的管统在下邳混日子,希望博取一些来自父亲的关爱。 这一手让张纮对其刮目相看,婉拒了袁绍的邀请,搬到徐县以读书的名义为袁谭主持大局,将徐县经营的滴水不漏。 一路上袁谭也没闲着,他将母亲和两个弟弟打发到了淮阴,那里有着刘氏相当信任的一个人——郑泰坐镇。 袁谭的理由也很简单,接下来他要反攻下邳,战场上刀剑无眼顾不上他们,还是让他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为好。事实上他是担心等去了徐县刘氏会为自己的小儿子搞事情。他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就连亲妈都怀疑他是不是亲生的,等到了徐县为那个漂亮弟弟谋划自己的基业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袁谭也有自己的打算,说实话五百守五千其实不困难,下邳不是没有将领也不是没有能人,陈登就在下邳城内,他的能力整个下邳无人能及。 况且下邳是个依山傍水的城池,不仅挨着葛峄山,旁边就是泗水,袁尚手下有一个非常擅长水战叫高蕃的人,水路联合想要收拾一支孤军并不困难。 可谁让张辽不是最大的敌人呢?在袁谭眼中张辽远算不上是大威胁,他最大的威胁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袁绍。 当然,袁谭不可能表演吕布那样父慈子孝的名场面,反而要愈加孝顺才行,否则那娘仨他都不想带出来。 他必须削弱袁绍的力量表现自己的实力,不然袁绍永远也不会注意到他的能力,只会懊恼他的相貌。 听起来似乎很扯,但是这便是政治,便是权谋…… 第204章 河北的沙盘(十) 经过三四天的艰难跋涉,张燕带着一千多残兵败将终于来到了剧县城下。 这几天成天盯着天上云彩傻乐的郭嘉见到眼前众人神色巨变,真是要了命了。 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他也不是输不起,可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自己的每一步都在别人的预计之中,并且做出了针对,甚至提前布置了陷阱,那荀衍这么厉害?以前…… 算了! 郭嘉觉得考虑以前没什么意义,他低声询问道:“孙将军怎么样?有没有性命之忧?” “还好。”张燕点了点头说:“孙将军运气不错,医士说箭矢擦着心脏过去,差一点儿就没命了。” “剧县有医士、有药材,让他好生静养。你也劳累许久了,先去休息吧,我自己再想想。” “喏。”张燕行了一礼转身离去,郭嘉没有问罪算是个不错的信号,若是战报送回去,邺城也不收拾他,那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郭嘉靠在院子里的一块石头上陷入了沉思,万幸这几天张合已经出城了,不然知道这个消息张合可能就又不想走了。而且孙青已经去送信了,现在还不算特别劣势。 啪嗒。 一滴水滴从天而降落在地面上,郭嘉被它吸引,弯腰摸了摸后露出了一抹邪笑。 荀衍啊荀衍,我承认你奇谋无双,我处处劣势。可是这个情况……你算计到了吗? 一滴,两滴,三滴……仅仅片刻雨水便点连成了线,线画成了面。倾盆大雨,瓢泼而至! 此时袁军大营中,荀衍同样笑得异常灿烂。 根据他的判断,这场大雨会持续三天,昧水必会决堤,剧县一定会成为一片泽国无处可逃。他将大营安排在山脚就是为了方便去山上安营扎寨,现在就是时候了。 虽然这座山不是很大,几万人挤是挤了些。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山上的树木已经被他砍伐干净,就连树根也被挖出来做成柴火,取暖不是什么问题。他已经赢了! “叔至,你现在就安排人去山上建造营地,冒雨也要在三日之内修好。告诉他们无需爱惜体力,没有什么仗可打了,只要等着便好。” “喏。” 陈到不理解荀衍为什么那么自信,不过他依旧领命而去,因为他对荀衍足够尊敬。 一天,两天……第三天的时候郭嘉终于要沉不住气了。他眼睁睁看着袁军的营寨一天天修建完成,可他等的情景就是没有出现。 难道王弋说的是错的?是忽悠他的? 不会!郭嘉不愿意相信王弋是错的,他证实过那种可能。 荀衍倒是气定神闲,昧水第二天的时候就到了,现在整个剧县地界积水有半人高。不过他不着急,简易的木筏也是筏子,将人往山上云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荀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了一条乌篷小船,悠哉悠哉的来到剧县城下喊道:“让郭奉孝来答话!” 守城的士卒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荀衍,暴雨如注根本听不到那家伙在说些什么。要不是雨太大影响准确,士卒们很想给荀衍一箭,看看他还能不能贱兮兮的划船。 荀衍讨了个没趣也不恼,他也不是真的想找郭嘉,只是来观察以下剧县的城墙还能撑多久。照这样下去应该用不了多久,北面的城墙就要被水冲塌了,到时候他过来收尸就行了…… 第四日,暴雨依旧在下。袁军开始顶着大雨往山上的营寨搬迁,可荀衍却没了往日的笑模样。他掐着手指不停的在计算,甚至拿出几卷竹卷仔细查阅内容。 不对啊……大雨不是应该在今日清晨停了吗?怎么还在下? 可惜奇门遁甲并没有给他一个想要的答案,《灵宪》也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大雨依旧再下,荀衍虽然仍坚定的相信自己会胜利,可超出预算的状况让他心中产生了一丝阴霾。 第五日,郭嘉终于出现在了城头。阴暗的天色让人分不清昼夜,城内的积水让民房已经不能居住。夏侯兰在调节城内百姓的生存问题,尽全力不让郭嘉分心。这是他们的机会,唯一的机会…… 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仿佛一个暴躁的巨人正向上天发起一下下锤击,以此表达对自己被大地束缚的不满。强大如他早已不是这世间生灵,却依旧只能在这混乱的世道中苟活。他不甘!若是上天不允他离开,他便要凿破这天,为自己博得自由…… 轰隆……咔嚓! 一道刺耳的闪电在耳边炸响,上天似乎经受不住这种攻击终于做出了妥协,一束阳光冲破云层,照耀在这大地上。 这束光有如命运的指引,又好似垂死的挣扎。惩戒的大雨更强了三分,可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回光返照了…… 前几天的神色在这场博弈的两个棋手脸上相互交换,荀衍盯着一根木桩不停的掐算,手指都快出现了残影。 不能再下了……不能再下了! 再继续下下去,营寨的围墙就会达到极限。围墙和城墙可比不了,到时候没有撤到山上的人将九死一生。不是因为凶险只有一成的生存机会,而是十个人里要死九个,只有一个运气好能活下来…… 郭嘉脸上笑开了花,他知道荀衍完了…… 是的,荀衍完了!随着乌云逐渐散去,天空中一束束阳光射下,雷声忽然密集了起来,使得天地都位置震撼。 许是巨人离开了天地,许是上天终于灭杀了巨人。在雨过天晴伴随着最后一声雷声中,剧县守军瞠目结舌的看到了永生难忘的场面! 山……塌了…… 远处那座隐约可见的小山忽然消失了一半,紧接着便传来了闷雷般的声音以及大地疯狂的颤动。 郭嘉收起了笑容,神色一片悠然。这幅场景他曾见过,只不过那时他是荀衍,而王弋是现在的自己,一次推演中他就是这么败给王弋的。 山体滑坡,虽然制造的方式不同,但结局却殊途同归。当他观察天象发现会有大雨的时候便算到了这个结局。或许早有准备的荀衍发现的比他更早,但他却比荀衍看得更远。 昧水决堤不仅会冲刷城墙,还会冲刷山体。当荀衍将山上的树砍伐一空时,郭嘉就知道荀衍不会有好下场。而荀衍掘取树根当柴火的举动更是自寻死路! “来人,通知张将军。”郭嘉转身往府衙走去,一边走一边不屑的说道:“让他想办法去看看,哼……对面还有几个活人。” 袁军没有活人了吗?当然不是。其实袁军活着的还不少,至少山上那些袁军没什么死伤。他们都在山的另一面,并没有因为山体坍塌受到牵连。 不过营寨里的袁军可就倒霉了,虽然山体坍塌的落石没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但泥沙和雨水混合的泥石流着实淹死不少人,堪称损失惨重。 荀衍的运气不错,陈到担心他的安危一直守在他身边,及时将带上船救走了。可其余人只能听天由命,保守估计损失上万。 由于之前优先往山上运送了粮食,荀衍现在手头上还有至少两万可用之兵,不过这些士卒的士气嘛……没出现大规模的逃兵只能说雨太大,士卒们找不到下山的路。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荀衍手握《灵宪》,力气之大几乎要将其折断。 《灵宪》是一部天文着作,作者是张衡。没错,就是那个传奇大科学家张衡,理科巨佬。 荀衍早年游学时偶然得到了这一部书后奉若至宝,日夜研读。他曾经和虞翻探讨过天文方面的知识,知道河北在这方面很有造诣。可他不相信王弋会允许这种学说四处传播,他也不觉得有谁在这方面能强过张衡。 是偶然吗?还是天命?亦或是你早有谋算? 荀衍忽然死死望着剧县方向,他迫切想要一个答案,他想要知道击败他的到底是谁!若是输给了上苍并不丢人,天时不在他这一边没什么好说的。可若是输给了郭嘉……他不仅会绝望,还要动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了。 郭嘉他是了解的,自小大局观就非常不错,战略方面异常耀眼。自己这一次能预判出郭嘉会袭击赢县也是出于对郭嘉的了解,换一个人可能已经栽了。若是让郭嘉再掌握了战术的使用,未来谁能治得了他?郭嘉可还不到二十啊! “军师,军师?”陈到见到荀衍一会儿愤怒,一会儿又面色阴沉。担心荀衍接受不了这次打击,赶紧劝道:“我们现在不应沉沦于此,我去山上派人下来收拢溃军,您还是派人去联系臧将军吧。让他过来接应我们,我们的士气……” “叔至……叔至!不错,不错。”荀衍没有接陈到的话,反而问道:“叔至,你可愿学习兵法谋略?” “当然!可我哪有这个机会……” “拜师吧,我对此道还是有所研习的。” “啊!师傅在上……”陈到闻言欣喜不已,毫不犹豫的行了拜师礼。 荀衍对于陈到还是比较满意的。心性上乘,胆略极佳,只是这个悟性……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现在得赶紧联系臧霸。 说到臧霸……唉,也是一言难尽。他现在正在逃命,蓄水池什么的早就不想了,赶紧甩掉身后那条疯狗要紧! 他现在心里异常烦躁,身后那条疯狗跟个膏药一样,甩又甩不掉,打又打不过,烦得很! 疯狗当然不是真的狗,而是一个人。这个人的名字叫甘宁! 第205章 河北的沙盘(十一) 王弋曾下令河北一切资源朝青州战场倾斜,全力支持郭嘉。那么荀彧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将郭嘉需要的东西送到他手里。 什么?你说黄河决堤成为天险?小船没有能力往来运输?没关系,河北正好有一个擅长玩儿水还不要命的人,甘宁甘兴霸就这么被调到了平原。 甘宁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他训练出来的水军匪气更是十足。这帮子人能有多虎?他们不仅想要用小船渡过黄河,还要操船一路东进将船驶进巨定湖,顺着昧水直接送到剧县城下! 这个计划不仅疯狂还出现了意外,由于对青州水系不了解,有一支船队错将淄水的河口当成了昧水的,所以不出意外的和臧霸相遇了。 人多打人少,臧霸将这支船队揍得抱头鼠窜,要不是有船都得全军覆没。逃回去的人将情况和甘宁一说,甘宁当场就不乐意了。 从小到大都是他揍别人,除了在益州被孙坚抽了一顿以外还没人敢动他,那臧霸是个什么东西? 点了五百人,甘宁将运货的任务交给了小伙伴苏飞,自己趁着夜色摸了过去,直接给臧霸来了一个狠的,一路捅穿大营直接来到帅帐前就要干掉臧霸。 臧霸是能打,但肯定没有甘宁能打。再加上甘宁麾下那帮活土匪四处放火,他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兵马前来袭营。 两人打了十几回合,臧霸当机立断下令撤退。没办法,再不走自己真就要被甘宁给砍了。 原本甘宁也不是很想追,带着人打算收集点儿战利品赚个外快。哪曾想天亮没多久就开始下雨,天还没黑淄水就决口了。 甘宁见状觉得这要不趁机会再搞上一波都是对不起老天给创造的战场,招呼士卒将捡来的东西扔了,架着小船顺着水势就追了过去。 臧霸本来已经跑出去挺远了,可是他还想着收拢一下溃军,就找了个地方安顿下来。大雨一下让本就不好走的道路更是泥泞不堪,他也没什么心情收拢溃军了,准备找个地方躲雨。 然而……甘宁又来了…… 在陆地上都打不过就更别提在水里了,臧霸玩儿了命的跑,甘宁在后面拼命的追,这一追就是好几天。 现在臧霸前面有座大山,只要跑上去就算是得救了。甘宁也知道这一点,可这附近的地势很高,水漫不上来,想要继续追击只能弃船步行。 “贼将慢走!敢不敢和你大父分个生死!”甘宁准备刺激一下臧霸,希望臧霸能热血上头。 臧霸可是在袁绍手下混成集团军司令的人,怎么可能跟甘宁动这个气?心道:我是疯了吗?停下来找死?头也不回的一溜烟儿上山了…… 见到臧霸上山甘宁也没辙,对方居高临下他只有挨揍的份,盘算了一下觉得没必要遭这份罪便往回走了。毕竟这回他只是个送货的,也没实力抢这个风头。 没错,就是没实力。清点了一下五百人还剩三百多,能追着大几千人跑完全是对方没反应过来,真要打起来自己这点儿人连个水花都翻不出来,还不如赶紧见好就收。 与此同时苏飞也经过几天的漂流来到了剧县城下。 要不是城头那两个大大的字苏飞怎么也不敢相信这里是剧县,一路上他经过了寿光和益国,两个离巨定湖比较近的城池也不像剧县这样城池脚下能跑船啊! 这次周瑜没来,当然周瑜也不打算来。他现在想到郭嘉这两个字就心烦,拱白菜的猪自然一眼都不想看。 郭嘉见到船队大为欣喜,看来邺城还是想着他的,没真按照战报所说啥也不给。他真要坚持不住了,原因是粮食快吃完了。张合走的时候他送了一些,这两天安抚百姓又送出去不少,粮食已经见底了。 将苏飞迎进城内,郭嘉迫不及待的问道:“苏将军此来带了多少粮草?可有什么命令?” 苏飞见郭嘉客套都没有,估计是真的急了。于是赶紧拿出几卷清单说道:“我等只是第一批,粮草不多,都是些箭矢兵器。不过将一直滞留在平原的火油都运过来了。这是清单,郭司马清点一下?” “啊?”郭嘉瞠目结舌的接过清单,疑惑的问:“为何送这么多兵器啊?” “郭司马你是守城,当然要先送兵器了。主公已经下令所有物资应用优先供给剧县,希望你能速战速决。” “这……” 郭嘉傻眼了,这都什么鬼啊?早不送来晚不送来,偏偏自己打完了送来。再说了眼前这情况怎么速战速决?他又不是鱼,游过去咬死荀衍吗? “苏将军,我能调用你们吗?眼下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麾下士卒不善水战。”郭嘉眼珠一转,一脸希翼的看着苏飞。 苏飞想了想为难的说:“恐怕不行。此次我带来的士卒不多,关键是这些船都不是战船,很难在战斗中取得优势。” “这不都是船吗?你们冲过去射箭就行!” “郭司马此言差矣,这些都是小船,小船讲究速度快……” “算了,算了。”郭嘉赶紧打断了苏飞的讲解,沉声说道:“我还是自己想想办法吧。对了,孙福将军身受重伤,剧县毕竟……苏将军回去的时候能将他带回邺城修养吗?” “这没问题的,都是同僚,理当互相照应。” “如此便好。还有麻烦你将战报带回去,唉……在下不才,这次可谓损失惨重啊……”郭嘉说着将一份加盖了蜡印的绢帛交给苏飞,神色有些黯淡。 这次可以说是郭嘉主导的第一场大型战争,虽说将军难免阵前亡,可是折了乐进有些难以交代。更何况乐进几乎是和他同一时间加入王弋麾下的,却因为自己的疏漏而死,有愧啊! 将思生死战阵,谋虑左右天下。可真到了写战报的时候又有多少人能狠下心来面对那一串冰冷的数字无动于衷呢?年轻的郭嘉自认为自己做不到,他也不觉得有人能做到。 然而事实上却是真的有人能做到,这个人此时正在武关之上,名字叫做曹操。 曹操的到来极大鼓舞了前线士卒的士气,在夏侯惇不计生死亲自上阵的情况下,弘农郡到南阳郡的大门终于掌握在了曹操手中。 此刻曹操无视了关下那累累白骨以及关上的具具尸骸,杀猪宰羊分发酒水犒赏三军,庆祝这一决定性的胜利。 既然武关已下,那么眼前就是宛城。至于丹水、南乡、顺阳、冠军……等等十几座城池根本不再曹操的考虑范围之内,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去打这些城池。 所有人都觉得他会走相对好走些的南线,可他偏不走。他就要绕过析县,攻取郦国,直达宛城! 东线虽然难走但是快,曹操不需要什么劳什子的补给保证,他自信自己绝对能迅速搞定背信弃义的二五仔。 张邈,曹孟德来了! 和曹操一样做好进攻准备的还有袁谭,得益于徐宣出色的民生治理以及张纮强悍的统筹能力,袁谭得到了五千兵马以及绝对吃不完的粮食。 袁谭非常自信,在他看来父亲袁绍麾下有很多人都是乌合之众,能力非常一般,他都不愿意多看一眼。所以干掉那些乌合之众的张辽袁谭也不是很在意,他甚至都没给荀衍写求援信。 袁谭认为下邳破了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张辽会为他做一些自己不方便做的事,比如清除一些他不怎么喜欢的人。那些人虽然受到了袁绍的宠信却没有什么能力,他认识的一些有能力的人却没什么机会出头,举荐上去很难得到回应。 那些人该死,即便张辽不杀他们,他们那软弱的性子也会投降张辽。到时候袁谭同样有借口干掉那些人,里外他都不亏。 可惜袁谭千算万算算错了两点。第一,张辽和他以往遇到的人都不同,一个武力值几乎点满智商还在线的将领不是他现在能应付的。第二,确实有不少人投降了张辽,只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怕死,他们投降的理由也各不相同。其中就有一个人是他绝对不想遇到的,那个人便是陈登。 陈登投降得非常干脆,他本人几乎没什么忠奸可言。谁能保住徐州城,谁能保住陈家他就跟谁。而且陈登也不是真心投降张辽,毕竟张辽只是一支孤军,河北王弋鞭长莫及。 他真正想要投降的是袁术,老爹和弟弟就在那边,一家人还是要团团圆圆才好。 当然陈登也是尽心尽力帮助张辽的,原因也很简单,陈登是真的不喜欢袁绍。袁绍的心机太深了,身边还有那个老谋深算的荀衍,徐州的世家被两人整治的要么臣服、要么被迫臣服,毫无尊严可言。 现在两个人都不在徐州,张辽也是要么败亡、要么退走,这正是一个机会! 消耗掉徐州的有生力量,再迎袁术入主徐州,一举多得! 第206章 河北的沙盘(十二) “春暖花开,兽行成群。使者不来露两手吗?” 王弋骑在马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远处的王必。这家伙是曹操的死忠,来者不善啊…… “使君倒是好雅兴,不过在下奉劝一句,玩物容易丧志。” “哈哈哈……是吗?”王弋飞速抽出两支羽箭朝王必射了出去。 王必一惊,可随即却有些想笑。太偏了,别说人射不到,马都射不到。 哪曾想当第一支羽箭飞临时被第二支羽箭赶上,击中的箭尾。第一支羽箭忽然变向,直直射进了王必座下马匹的眼睛,马匹瞬间毙命,重重摔倒在地。 这一手差点将王必吓死,好在他身手还算敏捷,连滚带爬的翻出去好远。 “使君想要杀我?”王必站起身死死盯着王弋。 王弋却笑道:“怎会?我只想杀你的马。” “射马不射人,匹夫之行!使君莫不是怕了?连人都不敢杀?在下觉得还是杀我吧!” “大胆!” “放肆!” “找死!” 周遭将领纷纷斥责王必的狂妄之言,典韦甚至准备给他来个一分为二了。 “行了!” 王弋摆了摆手,制止将领们的动作,驾马来到王必面前不屑的说道:“在我眼里你真不如那匹马,若今日来的是曹孟德,他都没有机会说话。” 人居然不如一匹畜生!王必闻言脸色变了数次,最终讪讪说道:“在下以为使君和吾主乃是好友。” “当然是了。”王弋居高临下看着王必,十分傲慢的说:“所以我才会杀了他。死在我手里总比死在那些鼠辈手里要好吧?你说对吗?鼠辈。” “你!”王必对他怒目而视,忽然似是想到什么,语气一变玩味的说:“使君可是怕了?” “怕?哈哈哈……”王弋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大笑不止,良久才对王必说道:“这话你要问我帐下文武和麾下甲士,我怕的是曹孟德不敢和我打这一仗!你觉得我怕什么?你吗?” 正所谓主辱臣死。王弋已经不是在侮辱曹操了,而是将曹操的面子按在地上来回蹭。这可把王必气得不行,手都暗暗放在了剑柄上。 王弋看到了这个小动作,翻身下马靠近王必轻声说道:“出剑!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气量!我敢让你带剑进来就不怕你出剑,来!” 王必被这一声吓了一跳,手死死握住了剑柄! “脑袋,必死。咽喉,必死。心脏,必死。肺腑,必死。肾脏,必死。”王弋用手指点着自己身上一处处人体要害,最后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声:“来吧。” 王必的眼神扫过一处处要害,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握剑的手都忍不住颤抖。他觉得王弋是个疯子,无可救药的疯子。 “呵。”见王必不为所动,王弋撇撇嘴翻身上马,边走边说:“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来人,给他找匹马,找匹好马!找一匹比他之前那匹还要贵重的好马……” 王必被这话气的脸色铁青,身体前倾想要有所动作。 然而他根本没有机会为自己的尊严而战,甚至都没机会骑上那匹好马。一张大丑脸出现在他视野内,典韦咧嘴一笑,拎着他的脖子跟上了王弋的步伐。 此时的王必就像是个小鸡子一般动都不敢动,那双铁钳般的大手清晰的告诉他对方有随手捏断他脖子的实力。 来到大帐后典韦还算客气,将王必轻轻放了下来。可典韦这个武夫客气了,荀彧这个文人却一点儿都不惯着毛病。 “来者何人?是何官职?见到一州父母也不行礼?端的没有半分教养。” “我乃使者……” “使者?何人使者?此乃大汉天下,何来使者一说?莫不是尔等想要行那分疆裂土的谋逆之举!” “你莫要欺人太甚……” “欺你又如何?”王弋起身拿过侍卫的一柄剑扔了过去,淡淡的说:“匹夫一怒,血溅十步。来来来,你我不足五步。” 羞辱,无止境的羞辱。此时别说是地上的剑,就算是王必腰间长剑都没有被收走,王弋摆明了就是看不起他。 “哼!”王必冷哼一声,终于祭出了自己的王牌,冷声说道:“使君莫不是觉得理亏才先声夺人?也对,毕竟那蔡琰在洛阳做得那般大事。使君莫不是不想让她活了?” “蔡琰?蔡琰是谁?”王弋双眼透出了茫然,转头问道:“蔡先生,你可认识那人?既然叫蔡琰……会不会是您的族人?” “启禀主公。”一旁蔡邕起身行了一礼沉声说道:“老夫漂泊多年,早已没什么族人了。膝下只有一女,寄养在泰山羊氏家中,可老夫女儿不叫蔡琰。” 王弋两手一摊,对着王必无奈的说:“你看……蔡琰是谁?” “你在说什么?”王必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对着蔡邕咆哮:“那个蔡琰不就是你女儿?你不是有两个女儿吗!” 然而蔡邕理都不理他,坐回去继续摆弄茶具去了。 王必害怕了,若是王弋真的不承认蔡琰,那他们除了杀个女人以外什么也得不到,这不符合曹操的利益。 “哈哈哈哈……好玩儿吧?罢了,不玩儿了。”王弋坐回座位,对王必勾了勾手指说:“孟德想要些什么?拿来与我瞧瞧。” “哼!使君就这么喜欢羞辱我?”王必见王弋承认了蔡琰,心中松了口气,可依旧有些不忿的顶嘴:“口舌之利非大丈夫所为!” 王弋闻言脸色一正,冷声说道:“不,这并非口舌之利。我是在告诉你,这天下谁存在谁不存在,我王中和说了算!” 王必一愣,看了一眼神色自若的蔡邕以及周遭窃窃私语满眼戏虐的文武忽然意识到自己很蠢。像王弋这样的人根本不在乎一个人的死活,拿蔡琰来威胁他本就是一件蠢事。 “使君请过目。”不知不觉间王必降低了姿态,十分恭敬的将一份绢帛递过头顶。 吕邪拿过清单检查后交给了王弋,王弋看完古怪的说道:“孟德还真是贪婪啊,要的东西可真不少。但是我一样都不会给!” 王必心中一突,低声说:“使君,这些可以商议。” “没必要商议,我哪个都不会给。” “可是……” “先听我说,东西我不会给,但我可以给你们一块地。河东郡如何?待我打下此处,你们派人接管即可。” “使君莫要说笑,天下哪有用他人之地换自己之人的说法?” “现在有了。你回去告诉曹孟德准备好官员,三月之内我会通知你们去接收的。” “不可!使君……” “不可不可。来人,送客!好吃好喝伺候着!貂蝉,从我府中调些歌女去驿馆,免得使者寂寞。”说罢,王弋挥了挥手,满脸不耐烦。 王必还想要说什么,结果貂蝉从人缝中钻出来一拳打在他肚子上,单手按住他的脑袋直接将他按趴下后轻声说道:“奴婢领命。” 说着,貂蝉玉手后移在王必脖子上按了一下。王必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貂蝉拖死狗一般将王必拖出了大帐,扔到一辆大板车上面。板车上坐满了人,全都是王必被卸下武器的侍卫。 待貂蝉走后,大帐中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王弋先摆摆手示意蔡邕不要激动,低声劝慰:“蔡先生放心,我一定会将阿姊救出来的。” 蔡邕脸色五味杂陈,他一向不主张将学问化作武器,可眼下这场景,他的一世名声怕是要毁了…… 紧接着王弋对荀彧点了点头,环视帐下文武下令:“收拾一下,撤!” 这道命令仿佛是个开关,所有人瞬间起身一股脑往外冲,有的甚至连门都不走,撞破帐篷飞奔而去。 没错,这就是一场戏,一场专门演给王必看的戏。王弋真的能决定世人的存在吗?显然不能。可为了迅速解决这件理亏的事,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他不能给王必一点儿机会的同时也不能让王必在利益上和他扯皮。 现在戏已经演完了,大家都很忙,没时间在这里耗着。公务一大堆,谁有心情春蒐啊。(春蒐:春天围猎,对应夏邈、秋狝、冬狩。) 王弋的会见还没结束,邺城内还有个让他头大的人在等他。关羽这回亲自来了,还带来了王凌。 一行人快马加鞭从郊外往邺城赶,王弋坐在车里似乎想到了什么,喊道:“典韦,过来!” “主公找我何事?” 典韦的大脸出现在车窗,王弋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个大逼兜。 典韦挨了一下满脸茫然,可王弋已经放下窗帘不理他了。 这一下给典韦挠痒痒都不算,但是他不理解为啥挨揍,只得转头看向自己的副手范方。 范方也懒得解释,用手指了指后面那辆车,那辆车里坐着貂蝉。 “啥意思?”典韦挠了挠头,不明所以。 “去问问那位……” “哦哦。”典韦放慢脚步,对着车内说道:“喂!那贼女子!” “典将军!我是打不过你,但我不是贼!”貂蝉一把掀开窗帘杏眼圆睁,对典韦怒目而视。 “……” “罢了!”貂蝉对这个莽汉一点儿办法也没有,随手拿起一个茶杯说道:“典将军可能做到这般?” 说着貂蝉提气用力,白瓷茶杯整整齐齐沿指而断。 “简单。”典韦抓过茶杯用力一握,茶杯立即在他手中成为碎屑。 “没救了!”貂蝉见状立即泄气,将头埋进双腿,闷声闷气的说道:“听说典将军有一子?交与我教导些时日如何?日后主公若是有事,也无需我这个女子出手……” 第207章 河北的沙盘(十三) “王凌,王凌……” 王弋看向眼前青年的神色意味深长,一时间让其他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王弋是在怀疑王凌的忠诚吗?答案是并没有。王凌的忠诚无需怀疑,他为了曹氏一族可以说是鞠躬尽瘁。为了扳倒野心日渐膨胀的司马懿,王凌古稀之年不顾晚节不保身败名裂的危险也要起兵反叛,足以说明王凌的态度。 可问题是王凌忠诚的是曹氏,而不是当时的皇帝曹芳。这小子可是打算废了曹芳立曹彪的存在!而且这家伙贼长寿,王弋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得过他。 “罢了,既然云长作保,你便跟着云长吧。” 王弋不打算搏了关羽的面子,而且王凌的才能虽然非常强,但王弋真正看重的并不是王凌,王凌的儿子王广才是一位真正的高人,对时局把控之准确比王凌高出数个档次不止。 只是不知道王凌还会不会生出那四个强力的儿子,要还是原来那四个,王弋可真就赚大了,他的下一代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先回去看看吧。”王弋对王凌挥了挥手说道:“王定一家就在邺城。” “多谢主公!”王凌行了一个大礼,眼圈泛红。在他看来王弋对他们王家真的是足够仁义了,他们可是造过反的,哪怕有王景的付出,可祁县王氏和上党王氏的交情也没到可以原谅的地步。 待王凌走后王弋捏起了眉心,无奈的说道:“云长啊……你这次算是给我惹了个大麻烦啊……” 关羽倒是光棍,无所谓的说:“主公,此乃我一人所为,坏了您的法令理当按律行事,我与他们赔命便是!” “我在乎他们的死活吗!”王弋勃然大怒,一脚踹翻桌案咆哮道:“他们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若是日后有人效仿你该当如何?” 关羽被骂了有些不爽,但王弋刚答应不计较王凌的事,他也不好过多争辩,只得说道:“主公斩我以名邢典便是。” “关云长!你也不要去攻打河东了,去玄德墓前守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滚!” “喏。”关羽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赶紧答应一声转身离去。他是高傲,不屑于解释。可将王弋逼到骂人,还牵扯到自己大哥,那就一定是自己捅了大篓子。 “关将军!关将军留步!” 关羽刚走出殿门,小诸葛一溜烟儿追上来说道:“关将军这次你可犯了大错了。” “哦?不知书佐何以教我?” “唉……关将军,刘……玄德将军的事我也听说过,你可记得玄德将军为何推崇主公?天下百姓啊关将军,天下百姓!今日你屠戮匈奴,来人有人效仿你屠戮汉民,谁之过错?” “这……这……” “关将军,并州不可无将,你是主公看重的大将,怎可蹉跎时日?” “那该当如何?书佐教我!” “去认个错吧。不仅仅是主公,也要跟玄德将军认错。” “书佐情谊我记下了,来日用得到我的地方,书佐尽管开口。”关羽郑重的行了一礼,感谢诸葛亮提醒他不要忘了初衷。 “无需如此,赶紧去吧。”诸葛亮摆了摆手,示意关羽赶快。 关羽也不废话,三步并两步回到大殿,行了一礼说道:“主公,云长……错了。” “错了?错了就滚,滚回并州。”王弋似乎还没有消气,不耐烦的说道:“三个月,我只给你三个月。三个月拿不下河东郡,我就代师兄抽你,你服不服?” “主公稍候,待云长拿下河东,再请主公责罚!”关羽眼中杀机四溢,他是个重义气的人,王弋代刘备责罚他他是服气的。 “去吧,我只有一个要求。我不要河东郡,但我要河东郡的人。” “关羽遵命!”关羽再一次行了一礼,转身匆匆离去。三个月太久了,他不想让王弋等三个月! 然而关羽真错了吗?事实上并没有。解决了边境隐患怎么看也是大功一件,怎么会错? 但是关羽解决的方法太极端了,王弋不允许有人效仿。所以这件事必须是错的,关羽也不能有任何功劳。 真正让王弋头疼的是如何能让关羽认错,以关羽的性子根本不会这件事正确与否,做了便是做了,也不屑于解释。 好在王弋是主公,主公总是有些特权的,比如说他可以选择什么时间见关羽。你以为诸葛亮真的那么闲会去追关羽?他和关羽是啥关系啊,值得那么帮他? 解决完关羽的问题王弋松了口气,外交上的麻烦事终于结束了,也暂时可以不用勾心斗角了…… 外交上有麻烦的其实不止王弋一个人,远在荆州的刘表同样遇到了麻烦。江南的局势是有人在给他做局,这个局只有极为聪明的人能看出来,恰好孙坚手底下就有这个一个聪明人。 孙坚听从了贾诩的建议派出了使者准备和刘表联合解决掉那个日益不听刘表控制的仇人马腾。只是刘表没想到孙坚居然派了完全想不到的人当使者,这个人刘表知道,并不是孙坚的臣子。 陈震,王弋麾下名声在外的说客,一个荆州人。可是他为什么要帮孙坚游说? “陈孝起,我知道你。”刘表包含杀机的说道:“若你投了那孙文台,我便替我那妹夫杀了你 !” “刘荆州此言差矣,在下自然没有背主,此次前来不过是受孙益州所托罢了。君子许之以义,小人诱之以利。在下明人不说暗话,刘荆州想要哪一个好处?” “哈哈哈哈……”刘表闻言大笑不止,片刻后脸色一沉,冷声说道:“我都要!” “那在下便都给!”陈震行了一礼,朗声说道:“如今烽烟不断,天下大势零乱如麻,各路诸侯相互蚕食。使君与吾主皆有终结乱世,平定天下之志。使君有宗室加身,吾主亦是皇亲国戚。使君在南而吾主在北,何不以长江为界平定天下,收拢百姓建立名望,届时再分个高下?使君与吾主皆为英雄,英雄就该与英雄对决,宵小不配站在二位身前!” “你做得了主吗?” “哈哈哈……做不了。但是使君是在低估自己的能力吗?还是在畏惧吾主的威严?” “好一张利嘴!此为大义?那何以为利?” “若使君愿意出兵剿灭那马腾,孙益州愿意割让汉中。” “此话当真?”刘表一惊,心道孙坚可真是舍得下本啊。 “当然。孙益州亲口所言。” “哼,一块儿飞地罢了……” “飞地?不不不!孙益州割让的可不是南郑城,而是汉中郡!” “你说什么!” 不止是刘表,刘表麾下文武听到这话全都一激灵。难道孙坚疯了不成?割让了汉中不就意味着益州的北大门彻底向他刘表敞开了? 果然,刘表能成事是有原因的。他并没有被眼前的利益迷惑,而是表示自己需要考虑一下,过段时间会给陈震答复。 陈震也不着急,反正挨揍的又不是河北,爱咋地咋地。 然而孙坚真的那么大方吗?显然不是。汉中是个富庶的郡,可若是用子午谷将汉中东西分开的话就出现了极为有趣的一幕。西边以南郑为中心周围有十几个万户大县,但是东边却只有西城、钖县、上庸、房龄四个大县,其他地方全是山! 孙坚有绝对的把握在以后和刘表闹翻后轻松取下汉中的西部。至于东部?给刘表就是了,反正他要打荆州也只会从江州出兵,傻子才会从上庸翻山越岭呢…… 孙坚为什么派陈震为使者的原因也很简单,黄权在益州的小动作早就被他发现了。不过孙坚对此不以为意,一些布匹的制造技术罢了,拿走了又能如何?又不是拿走了他孙坚就织不出蜀锦了。 但肯定不能让他们白拿走,既然收不了这两个人才,那让他们干点儿活不是应当应分的? 陈震也没有辜负孙坚,刘表真的非常心动。反正现在他和王弋算得上是战略盟友,两人之间隔着整个中原互相也不可能打起来,远交近攻的道理亘古不变。 而且汉中对于刘表来说真的很重要,南阳现在也不在刘表手里,他想要威胁到司隶非常困难。如果能将汉中掌握在手中,那他就有了一条通往长安的路! 对于身为宗室的刘表而言,只要解决掉刘辨,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称帝。这种诱惑简直无以伦比…… 第208章 河北的沙盘(十四) 战场象征着什么? 荣华富贵?功名利禄? 好像也没有错,这似乎是一个百姓向上攀登的唯一阶梯了。或许举荐也是一个出路,可有贿赂的钱干点什么不好?百姓是很容易满足的,如果不是被逼到那份上,他们绝大多数都会选择平庸的过一辈子。 可一旦百姓拥有了官职成为了人上人,野心就会急剧膨胀。他们会拼尽全力守住到手的地位并且有着无与伦比的进取心。原因无他,只有苦过的人才知道胜利的果实到底有多么甜美。 然而这种守则并不适用于张辽,张辽没什么进取心,他甚至都不去思考自己为何而战。 虽然年纪不大,但张辽可以说是带兵多年,经历无数战事了。这些年的所见让他清楚眼下的世道人命如草芥浮萍,生存更是最简单却也最困难的事。早年那幼稚的理想早已伴随着自己的仁心被扼杀在内心深处,他救不了百姓,做不到保境安民。因为他自己就在制造杀孽,染血的屠刀怎能净化纯净的灵魂? 沙场对于张辽来说只有杀戮,只有毁灭,只有凄凉…… 排斥吗?厌倦吗?恐惧吗? 没有意义。 张辽有时觉得自己就像一支笔,被王弋握在手中创作着一幅猩红色的画,他只希望这幅画能够做得漂亮些。 是的,军人确实不需要自己的思想。张辽不知何时继承了父亲的觉悟,变得愈发纯粹。 纯粹到让人觉得恐惧…… 陈登不止一次试探过张辽,希望他能和自己一起投降袁术。没错,他没有向张辽隐瞒自己的野心。徐州是一件礼物,陈登希望能用张辽将其点缀得漂亮些。 张辽的反应只是淡笑着摇头,既不明确答应,也不会出言斥责。 陈登知道张辽是在博取自己的好感,希望他不要搞事,所以陈登更加肆无忌惮。 直到今日凌晨,陈登再一次玩笑般的谈起,但这一次张辽没有笑…… “张将军,可是出了什么事?”陈登的面色也凝重了起来。 张辽将一个匣子放在陈登面前,低声说道:“这是在一间密室里找到的,陈兄看看?” 陈登愣住片刻,反应过来也不废话,打开了匣子。匣子里装着一封封信件,陈登看完后发现都是一些狗屁不通的文章。 狗屁不通的文章自然不能放在密室中,这些必定是极其重要的密信! 陈登立即开始研究了起来,先是迎着阳光看了看,有背着阳光看了看,各种动作层出不穷,最终还真被他发现了破解的方法。 所有的信件都是由三张纸构成的,字体大小一样、字迹工整,将整张纸都写满了。 陈登发现信件上大多数文字都是没用的,想要解读出其中的意思,必须在第一张纸上隔一个字取一个字,第二张纸上隔两个字取一个字,第三张纸上隔三个字取一个字。然后将这些字按照三个、两个、一个这种规律重组阅读,密信真正的内容就显现出来了。 这种加密方式很简单,陈登涉猎过一些奇门遁甲,破解起来相当容易。 可是他刚破解出第一封密信就被里面的内容惊呆了,他忽然有些恐惧袁绍了,因为袁绍的这个局实在是太大了! “何进……许攸……陈逸……陈瑀?这不可能啊!他们想做什么?陈瑀怎会……怎会……” “陈兄,你可是知道了什么?” “啊!这……这……”陈登被张辽的话惊醒脸色变了数次,最终咬了咬牙问:“张将军,你信不信得我?” “陈兄勿怪,你我分属不同、阵营不同,信不信得过这要看你说什么。” “好!那我告诉你袁绍和何进有勾结,他们打算废了长安的刘辨另立新君,你信不信!” “陈兄,你有证据吗?”张辽的眼神有些诡异,其他不说,单单那三张纸恐怕记录不下这种程度的阴谋吧。 “对对对!证据!”陈登连忙埋头查看其他信件,越看越心惊。最终无力靠在桌边,叹息道:“张将军,有这帮诸侯在,这天下……完了……” “陈兄?陈兄?” “张将军,若我愿意投王使君,张将军愿意保我举家迁移到幽州吗?” “当然!若是陈兄……” “玩笑之语,张将军不要当真。还是说说这上面都写了些什么吧……张将军可知刘辨有一皇后韦氏?” “有所耳闻。” “坊间传闻韦氏死于年初时的伤寒,此言大谬。韦氏死于一场阴谋,死于一场利益交换,死在了张让和党人手里。因为她怀了龙种!” “那岂不是不应该死么?” “恰恰相反。皇后产子便是储君,党人愈发觉得刘辨不是一个好选择,名声实在太臭了。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生下来,韦氏的实力过于强大,有了皇子为底更加难以把控。” “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张将军!后宫乃是何后的地盘,没有她的首肯韦氏会死吗?多方的诉求不同罢了,这个孩子可以是任何人生的,哪怕是个平民之女都没问题,只是不能由韦氏生下来。当然,这些确实和我等没什么关系。可党人想要换一个皇帝,就和我们有关系了! 为了扩充自己的势力,党人决定引入强援,这个人选就是袁绍。陈瑀许攸等人已经商定好,何进届时会出兵进攻濮阳,三方夹击将兖州拿下。那位张将军能有多厉害?他打得过王芳的十万大军,挡得住袁绍的十万吗?若此时进攻青州的荀衍调转方向便是四面夹击,十五万大军张将军如何破阵?” “不可能!何进在左冯翊,他如何通过司州?” “哈哈哈哈……张将军,我且问你,党人的老巢在什么地方?两次党锢惨剧你是不是以为党人惨到被贬天涯海角?错!大错特错!党人的老巢就在洛阳!从始至终都没变过。” “你怎么这么清楚?” “因为我就是党人啊张将军,我就是党人!你当那位四处游走的陈瑀是谁?是我叔父!故太尉陈球便是从我陈家出来的,乃是陈家人!” 陈登的脸色非常难看,他不明白自己那个叔叔到底在搞什么?他们老子付出的代价是没给他们长记性吗?还在四处搅风搅雨?好好扶保着陈家平平安安的延续下去不好吗? 张辽的脸色同样不好看,难怪听说袁绍一直按兵不动,原来是在等援军。不过…… “哼,陈兄未免太小看我们河北了。” “怎么?张兄觉得那位张将军能抗衡十五万大军的四面围攻?” “抗衡?为什么要抗衡?陈兄觉得我麾下士卒如何?” “兵利甲坚、士气如虹,乃是虎狼之师。” “我不如翼德将军,兵甲不如幽州老兵,士卒不如他们沉稳,人数都没有他们多。陈兄,你现在觉得那是十五万大军还是十五万草芥?” “此话当真?”陈登根本不相信张辽的话。开玩笑,张辽麾下的士卒就已经很精锐了,人人带甲,双眼饱含杀气与活力。世上怎么可能还有比这还精锐的士卒?大家都是地方诸侯,真以为谁都能和大汉尚存时那样? 张辽没有回答,也用不着回答。陈登终究和自己不是一条心的,他往扬州送信自己也是知道的。大家不过临时搭伙而已,又不是长久过日子,知道那么清楚做什么。 陈登见状也知道自己问多了,不过若是河北真有这样的实力,那举家迁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家在徐州、根在下邳,远行从不是他考虑的选择。 “将军!” 一名传令兵敲开了房门,但当看到陈登时却犹豫了。 “有什么就说,无需隐瞒。” “将军,斥候来报袁军不足二十里,兵马五千,士卒精锐!” “不可能!” 还未等张辽做出动作陈登就先提出了质疑:“整个徐州都找不出两千精锐兵马,你们是不是看错了?他们是从什么方向来的?是谁的军队?” “说。” “是。旗号上却是是袁军,从南方而来。敌军军容整齐、士气旺盛,有一部分甚至装备了甲胄,不像是新征募的军队。” “南方?”张辽看向了陈登,意有所指的问:“会不会是那袁公路?” “不会。”陈登摇了摇头解释:“袁公路不会那么快,我的 信使可能都还没到扬州。南方?怎会是南方?南方有什么?难道那袁谭跑去广陵了?不会吧……广陵的士卒可不是他能调动得了的。” 不怪陈登有这种表现,他敢明目张胆的给袁术写信就是因为张辽不会久居下邳。这段时间他和张辽一直在研究袁家那些人的动向,派出斥候四处打探。一旦探明张辽就会立即出发,而下邳则会给张辽提供相应的粮草补给,直到张辽抓住袁绍的家人或是袁术到来。 这是陈登和张辽的交易,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找到袁家人,袁家人就来打他们了。五千精锐兵马,哪来的呢…… 对此张辽倒是无所谓,哪来的已经不重要了,干掉他们才是正理。于是他对陈登说道:“陈兄,我准备带兵出城迎战,城内……” “放心,有我在下邳乱不了!” (下邳城就是徐州城,古徐州和现在那个不一样,下邳是徐州的治府所在,徐州的政治中枢是下邳郡,下邳郡的治府是下邳城。另外不是所有的州郡都是这样的,大多数的名字都不同,比如说荆州-南郡-襄阳。益州的治府划分又是另一个样子,益州-蜀郡-成都。在益州有个益州郡,算是益州南部的政治中枢,但依旧归成都节制。毕竟益州很大,而且交通不是很便利。) 第209章 河北的沙盘(十五) 无论从古至今,所有人都在推崇信义而贬低利益。可惜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利益要比信义可靠的多。 在陈登的调度下整个徐州城都动了起来,百姓们敬畏陈家的名望纷纷开始进行战前准备,拆房子的拆房子,修城门的修城门,搬石头的搬石头…… 说起来陈登内心还是有些尴尬的,他料到了袁氏会反击,可他认为等到袁氏反击时袁术差不多已经到了,不修东门才是符合他利益的举措。哪曾想袁氏来得这般快? 他也不是担心张辽打输了才要修城门的,张辽有多猛他看在眼里,根本不可能输。但是五千兵马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万一对方不打算交战那才是大麻烦,做为先头部队守在下邳城外,等整个徐州准备好,下邳是没有活路的,袁术来了也没辙。 “张辽啊张辽……”陈登望着出城的部队喃喃自语:“你一定要快啊!趁着对方立足未稳一战而定,要不然对我们谁都没好处……” 领兵前进的张辽同样头疼,二十里这个距离很微妙。将领一般习惯在十里或是十五里这个距离扎营,距离不远不近。进攻时不会浪费士卒的体力,防守时也有个准备时间。等他领兵到了,对方绝对已经休整好了。麻烦,太麻烦了!要是有骑兵…… 谁都喜欢骑兵,哪来的那么多骑兵! 张辽甩掉自己脑中不切实际的念头,下令开始快速行军。一战而定的方法他已经有了,既然解决不了敌军,那就解决掉敌将!阵斩敌将,他很擅长…… 果然,对方领军之人是个非常谨慎的家伙,张辽率军行至十五里的时候发现了敌营。 与此同时对方也发现了他们,并做好了防御的准备。砍树建营的士卒已经全部回到阵中,圆阵将弓箭手保护得密不透风,显然这不是一个冲阵的好机会。 张辽打马上前大喝:“此军主将何人?出来与我答话!” 敌阵一分为二,一位壮硕大汉保护着一位世家公子打扮的人骑马缓缓走了过来。 “你是何人?”张辽看向了世家公子,但注意力却在大汉身上。他察觉到大汉的实力有些不一般,是个强劲的对手。阵斩……似乎也是个不太容易的事。 “文远将军的威名我也是有所耳闻的。”世家公子看了一眼张辽那独特的武器笑着说:“只是文远将军可曾听过我袁谭的名号?” “你便是袁谭?袁绍长子?” “正是。张将军在下邳住了有些时日了吧?按理说做为主人不应该驱赶客人,可是客人若是霸占了主人的房子,那就别怪主人下手狠了。” “你真是袁谭?我怎么听说袁谭的性子十分急躁,看你的谈吐……” “哈哈哈哈……都说了张将军是客,如今袁家我主事,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再说了,我这张脸还不够明显吗?” “多说无益,手下见真章吧!谁来与我一战!”张辽虽然神色冷厉,但心却沉入谷底。除了相貌以外陈登给出的所有情报都是错的,这袁谭根本就不是一个莽撞人,心思深沉的可怕。 袁谭丑吗?其实不丑,相貌只是一般人的相貌,也不是什么蒜头鼻子兜天齿之类的,但和英俊沾不上什么边。 都说现代的颜控可怕,其实古代更可怕,长得不帅连官都难做。崔琰和庞统就是个例子,没人在意他们的才能到底有多强,崔琰一辈子平步青云,庞统没有诸葛亮最终也就是个县令。 做为世家的嫡长子、门面担当,袁谭的硬件条件显然不符合家族利益。可这也是他可怕的地方,相貌丑陋性格急躁都能被他当作武器,还有什么是不可以利用的。 袁谭见张辽想要斗将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过他没有派人迎战,反而轻声说道:“若我劝降想必你是不会接受的,但我若放你离去呢?拿着我的手令,徐州可畅通无阻,你可自行回到青州。如今你的奇袭已经失败了,没必要死守在这里。赢了我又如何?抓住我、甚至杀了我又如何?父亲是不会在意我死活的,可你知道其他人的去向吗?张将军勇武闻名天下,结个善缘可好?” “战!” 袁谭的话让张辽很心动,可惜他却不能这么做。如果没有看到那些密信说不定他就同意了,可现在他怎么能让袁绍做大做强? “罢了,张将军稍候吧……”袁谭似乎很是落寂,带着护卫回到了阵中。 可是他真的为此难过吗? 当然不会!张辽来袭士气如虹,不拖一拖挫其锐气怎么行?他转头对周泰说道:“幼平,拿下此人,生死勿论。” “且慢!”一旁的陈武抢先说道:“那张辽毕竟名声在外,怎能让大将先行?且让我去试一试他,若张辽名不符实,我便砍了他。若张辽实力强悍,周将军也有个参考!” “子烈……”袁谭的神色立即沉了下来,陈武这样争功让他很不爽。 “主公,若是陈将军想要试一试也好,毕竟他是先锋。”周泰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在一旁劝慰袁谭。 不过他心中却在冷笑,张辽他已经见过了,不是这个陈武能应付得了的,送死鬼拦住是没用的。 “既然幼平没意见你便去吧,记住!仅此一次!” “喏。” 陈武爽快的答应了一声,心道这周泰还挺识时务! 交错的时空总是那么有趣且富有戏剧性,两个原本就应当对上的猛将似乎遵循着命运的指引再一次相遇,胜负会是如何呢…… “张辽小贼!庐江陈武在此,引颈授首吧!”陈武打马提刀直奔张辽。 张辽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他没有上来就搦阵为的就是想要抓住敌军主将,哪知对方居然也有高手,让他十分不爽。 现在来了一个送死的,张辽当然不会客气,也不答话提马就迎了上去。 双方一交手张辽的心里就有底了,对方的武艺相当不错,可惜和他还差了不少。 相反陈武此时却战意高涨,心道这张辽果然是个有名无实之辈,攻击软弱无力,防守堪堪抵挡。不出十合他就有把握斩了这个张辽! 陈武的攻击势大力沉,行气的方式也是偏向于加大气力的。这很正常,毕竟一力降十会是对力量通用的理解。 两匹战马纠缠在一起,双方你来我往,大多时候都是陈武在攻击,张辽在防守。 可打着打着陈武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十回合早就过去,他已经愈发加大力道了,可这个张辽是怎么回事?每次都是堪堪挡住,眼见着下一击就要败了,但大刀砍过去又是差一点。 关键是陈武感觉不出来对方行没行气。你说行了吧?力量不至于这么小。你说没行吧?力量也不可能这么大!这都是什么鬼路数? 张辽倒是不着急,一下一下抵挡着攻击,适应着陈武的力量。这是他对自家武学唯一不满的地方,虽说气息绵长后劲强力,可是反应非常慢,当初他被吕布揍得那么狠,就是因为气还没有行好。 张辽不急陈武却很急,再拖下去自己的气就要断了。急中生智他卖了个破绽将两人的距离拉开,调转马头跑出一段后回马猛冲。随后将一只脚踩在马鞍上蹲起,临近张辽时忽然高高跃起,来了个加强版的力劈华山! 这一击要是打中了别说时张辽,就是坐下战马也会被一分为二。在陈武看来张辽要么躲开,要么去死。躲开了也不怕,落地之后他就会砍到张辽的战马,然后解决张辽。 谁知道张辽见状腰一拧、枪一横,双手抬枪迎上,居然想要硬接这一招! 这可把陈武乐坏了,又加了三分力。 叮!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音响彻全场,伴随着战马的哀鸣所有人下意识捂住了耳朵,然而战场上的情景却让他们惊掉了下巴! 张辽的长枪已经扭曲成了一个尖锐的弧度,显然已经不可以继续使用了。他的战马也是双膝跪地,迷迷糊糊大有要死的趋势。 但是陈武的这必杀的一击却失败了,张辽挡住了! 是的,挡住了。陈武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怎么可能?陈武看了看手中的刀柄,刀头早就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又看了看张辽手中的长枪……开什么玩笑啊! 这家伙居然用了一根大铁枪? 铁杆而不是木杆? 用大铁枪和自己打了这么久? 这还是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陈武根本理解不了,张辽既然有这样的力量为什么要用一杆铁枪?要是用木枪早就能赢了啊! 看向张辽的双眼,陈武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在那双眼睛中他只看到了冷漠以及不屑…… 张辽翻身下马随手扔掉手中大枪,拔出了腰间的佩剑走向陈武。 唉……看来是时候回去了啊!不是回青州,而是回河北。家传大枪已经废了,久战似乎没什么意义了。也不知主公以后会给自己造一把什么样的好兵器,张翼德的那个就很不错…… 袁谭啊袁谭,也是个不错的战利品呢! 一剑断臂,张辽制止了陈武想要反抗的举动。矮身躲过陈武左手那胡乱的攻击,顺手划断对方的脚踝。 张辽转身一脚将陈武踹到,按着陈武的头将他面向袁军,长剑毫不客气的划断了他的脖颈…… (袁谭真的很有能力,有兴趣的可以去查一查,袁绍一同河北的时候没有袁谭不会那么轻松。可惜曹老板太猛了,袁家又分裂了,不然局势真的很难说。如果袁谭帅一些,成为袁绍第二也不是不可能。) 第210章 河北的沙盘(十六) 战争没有仁慈,张辽其实有很多种方法干掉陈武。武将对战最忌讳的就是往天上跳,毕竟武将不是刺客,身体的柔韧性都不怎么好,跳向空中根本没有闪躲的余地。 但张辽却选择了最残忍也是最震撼的一种方式来终结陈武。那北方人独有的眼神使得全场都掀起了微霜,寒气刺痛人心,深入骨髓。 “放箭!” 袁谭最先从震撼中反应过来,他非常果断的命令弓箭手射死张辽。他没有选择也不能讲道义,张辽这一手对士气的打击太大了! 谁知张辽并没有后退,长剑舞动身形展开,居然在箭雨中游刃有余。 此时张辽达到了自己的最强状态,他不准备浪费这个机会。袁谭俊也好、丑也罢都是其次,他的能力让张辽产生了忌惮之心,不能活捉也要必杀。 “杀啊!” 副将阎崇大喝一声,一马当先冲了过来。大将阵斩敌将,此时正是冲锋的最佳时间! 冲锋的路上阎崇将手中长枪扔给张辽,自己扯过刀盾准备组成冲锋的锋失。 不过有人却比他还快,张辽麾下的大冬瓜和小土豆两人已经扎进了袁军的军阵,在里面横冲直撞。 张辽接过长枪同样迅速朝军阵跑去,袁军外围的刀盾兵根本挡不住他的攻势。长枪在张辽手中犹如一条水线,柔软时扭转身躯咬死对手,坚硬时穿透盾牌钉死士卒。 也就几个呼吸,在张辽强大的武力面前防线犹如纸糊的一般被捅穿,他也来到了阵中见到了袁谭。 可惜在他干掉袁谭之前还有一个人是绕不开的…… “庐江周泰,前来领教!”周泰一把扯下身上单薄的甲胄,露出一块块虬结的肌肉。大枪横在胸前,腰马合一站定,死死护在袁谭面前。 张辽也不废话,长枪自右手出,左手在枪尾一拧,长枪旋转着刺向周泰。 看周泰的样子张辽就知道他不是技巧型的,张辽已经想好了,这一枪周泰只能格挡,但旋转的枪身可以打个弧度刺中周泰胸膛。这就是木杆枪柄的优势,柔韧性赋予了攻击无限可能的变化。 然而张辽要失望了,下一刻一股巨力从枪身传来,险些将手中长枪震飞! 周泰挡住这一击后没有强攻,收招架起起手式继续等待张辽的进攻。 张辽脸色极为难看,这家伙比陈武力气大了不止一个档次,而且还是以防守为主,很难找到机会。 看来……要玩儿命了…… 伸手解下身上铁甲,比拼力量张辽根本赢不了,他只能在速度上想办法了。河北武将擅长速度的很多,其中最顶尖的三位是赵云、关羽、张合,张辽跟他们都交过手。 赵云的招式学不来,那是属于绝对天才的领域。关羽的招式张辽同样不行,说到底关羽那种出刀速度完全是靠力量打出来的。只有张合的招式张辽可以模仿,张合的招式大多是武学技巧,而且足够快、足够犀利。 单手持枪,张辽瞄准周泰脖颈来了一击平刺。 简单的一招周泰并没有放在眼里,抬手就准备挡下。 谁知张辽左手忽然一拍枪尾,长枪速度陡然快乐一截! 周泰吓了一跳,下意识扭头躲过这一击,可是防御招式已经变了形,来不及打断张辽的攻势。 张辽左手握住枪尾,腰间发力扭动身躯,长枪以他为圆心画了一个圆圈再一次抽向周泰后脑。 周泰的余光眼看着长枪划过的弧度就知不好,毫不犹豫蹲了下去,长枪往前一探刺向张辽腹部。 一击不中,张辽极限将长枪抽回来双手握住向下用力一扎,打偏了周泰的攻击,随后便是张辽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势落在周泰身上。 一枪、两枪、三枪…… 张辽虽然做不到赵云那样漫天枪影,但他可以做到枪枪快若闪电。左手、右手、单手、双手,时而左攻,时而右打。长枪形如鬼魅,任何方向都可能成为攻击的方向。肩头、腋下、胸前……长枪就像和张辽长在了一起,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周泰已经挡不过来了,古铜色的身躯上长满了一条条的血线,大有生根发芽的趋势。 可尽管眼下张辽的形势一片大好,但他的神色却越来越凝重。他确实给周泰带去了不少伤口,可也不知这周泰是吃什么长大的,一个南人长得这么大不说,受了这么多的伤居然连一点儿痛苦的神色都没有,这还是人? 况且张辽感觉自己的气已经快要到头了,现在的招式毕竟是模仿,没有经过长时间练习消耗非常大……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一道寒芒陡然出现在他眼前! 张辽一惊,收枪迅速后退两步。只见袁谭双手持剑出现在刚刚的位置,长剑自下而上的上挑杀机凌厉。 一击不成袁谭转身迅速回到了周泰身后,露出来的深邃眼神打量着张辽,寻找着下一次偷袭的机会。 “……” 一时间张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到底是什么世道?怎么是个人就有一身武艺?想想自家那个倒霉主公,三步之内张辽自信一只手就能抽八百个来回…… 眼前这两个单拿出来一个他都有信心解决,可现在一个全力防守,一个伺机偷袭真的很麻烦。 耗吧…… 无奈之下张辽只能出此下策,靠他的个人勇武已经不行了,好在现在麾下士卒占尽优势,只要将这两人拖在这里,袁谭迟早是囊中之物。 然而事情真的向张辽想的那方面发展了吗? 这一场上万人没有指挥的混战,双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弄死对方让自己活下去。 袁军在全力抵挡着河北军的进攻,河北军则在阎崇的带领下来回穿插,准备将袁军的阵型分割搅碎。一攻一防之间战况十分胶着,都是在玩儿命,士卒们将潜力发挥到了最大! 为了不被河北军的弓弩压制,袁军死死缠着他们,无惧死亡的搅在一起,博取那渺茫的一线生机。 毕竟河北军太强了,不论是人员素质还是装备铠甲都比袁军高上一筹。 可阎崇活跃的表现被人盯上了,两个十五六的少年互相对视一眼,舔了舔嘴角意味深长…… 两人瞅准一个机会,忽然一阵猛冲将河北军的队伍截断,将阎崇逼到了一旁。 阎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没想到两个小孩儿的力量那么大。不过反应过来的阎崇有些想笑,刚刚只是大意罢了,收拾两个小东西都不用动气。 下一刻阎崇就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价,他倒是客气了,两个小子一点儿都没惯着毛病。 一高一矮两人配合默契,高个儿攻上盘,矮个儿袭下路。而且两人明显已经提气了,高个儿攻击势大力沉,矮个儿速度快若闪电。 阎崇见自己失了先机,盾牌挡在前面蜷缩身体就地一滚,滚向了一旁。 起身后阎崇冷声问道:“小子,身手不错。你们是谁?” “哈哈哈……”高个儿少年哈哈一笑,狂妄的说道:“你可听好了,你大爷爷我叫蒋钦,小爷爷乃是吕蒙!狗贼,受死吧!” 阎崇并没有听说过这两个少年的名号,不过他们的配合却是默契到了极致,一时间阎崇只能勉力抵挡,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且战且退之间,渐渐的阎崇察觉到了一些门道。这两个少年的攻势确实十分凌厉,但武艺却稀松平常,完全没有招式可言,全凭自身天赋出众。 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阎崇感叹了一句,若这两个少年能被武学大家悉心培养,未来不可限量! “两位!”阎崇有了丝招揽的心思,大声说道:“如今我军强势,尔等正在溃败。若你二人愿降,我可保举二人在将军帐下习武学兵法,如何?” 换做其他人这种条件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答应,毕竟对方可是张辽啊!一路斩杀袁绍十几员将领攻破青州的张辽!况且知识是无价的。 可惜这两位打小就是江贼,成长的经历让他们根本不理解知识的重要性,也不觉得知识有什么大作用。 两个小子互相对视一眼,反手提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两个就降了!” 呼…… 阎崇松了口气,再打下去自己被这两个小子弄死是迟早的事。如今收了两个天才又赢得了战斗,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了。 但是阎崇高兴的太早了,就在他松懈的一瞬间蒋钦忽然来了一个后弓步,吕蒙踩着他的大腿,借着蒋钦向前踢腿的力量几乎贴着地面冲向了阎崇! 阎崇想要格挡还是慢了一步,长刀自下而上贯穿了他的身体。剧痛让他神情有些恍惚,可还未等他回过神来蒋钦已经来到他身前,刀光闪过,阎崇人头落地…… 蒋钦拿起阎崇的头颅大声喝道:“贼将已死!尔等 ……还不……跑啊!” 蒋钦一把拉起地上的吕蒙,没了命的往军阵中跑。没办法,高低组合已经杀到,身后还跟着数百甲士。要是跑慢了,他们说不定会被这些铁罐罐踩死…… 第211章 河北的沙盘(十七) 张辽的拖字诀起到了作用,虽然现在只能和周泰打得有来有回,但袁谭却只能在一旁捂着肚子,指缝中还渗出了缕缕鲜红。 就在张辽考虑借着自己最后的那点气息博一把的时候忽然听到脑后生风,他想都没想一个回马枪就刺了过去。大枪从腋下滑过宛若流星,直击对手心脏。 一团人影从他后面滚了过去,站定后发觉是两个少年,少年拿着战刀迅速向周泰靠拢,低声跟袁谭汇报着什么。 刚刚张辽那一击差点将蒋钦吓死,要不是吕蒙反应快将他扑倒滚开,他已经被张辽一枪挑死了。 想想和张辽学武似乎也不错,刚才那一招真他娘的华丽! 吕蒙在和袁谭汇报全军溃败的情况,其实已经不用讲了,河北军已经杀到,几乎要将这里围住。 吕蒙忽然觉得后脖颈一凉,抬眼看去发现张辽正死死盯着自己和蒋钦,眼中的杀气都快要凝结成实质了。 人的名,树的影。蒋钦和吕蒙怂了,悄悄往周泰身后凑了凑。 张辽长长呼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想要杀人,从来没有! 高高抬起手,张辽准备下令干掉眼前这些杂碎。全部干掉,一个不留!袁谭也没有必要活下来了,袁绍又不止这么一个孩子,抓谁不是抓! “举盾!撤!” 那只手终究没有挥下去,张辽反而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袁军上到袁谭下到士卒完全懵逼了,不理解为什么一片大好的形势下张辽会撤军,难道这里有他的亲属? 然而下一刻他们便知道了。 无数箭矢从他们身后密林中飞出,遮天蔽日!更可怕的是这些羽箭是无差别攻击,他们自身也在攻击范围之内。张辽看到了袭来的羽箭果断选择了撤退,可等袁谭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连做出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关键时刻周泰随手拉过一个士卒一把捏断脖子,将尸体横在了几人头上才侥幸让几人躲过一劫。 望着保持着阵型缓缓退去的河北军袁谭无可奈何,将领方面他跟张辽没什么差距,但是士卒…… 周围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一个个曾经向他发誓要效忠的士卒倒在了他的眼前,无助而又绝望。有的因为没有掩体而被射死,有的则死于争抢盾牌的争斗中。 人性之恶在这些新兵中展现的淋漓尽致,明明只要不抢他们都有机会活下来,可为了让自己活下来的几率大些,他们还是选择了对袍泽出手。可悲的是即便拿到盾牌也已经没有意义了,他们根本来不及举盾防御就会被羽箭射死。 一向自信满满的袁谭此时神色极为痛苦,河北军的战斗力到底有多强他是看在眼里的,这些士卒做得很好,他们真的很优秀!在士气低迷和那种强度的攻击下防线没有立即崩溃,损失惨重依旧可以保持阵型,假以时日这些人绝对是百战精兵! 老师没有辜负他,士卒没有辜负他,就连负责练兵现在已经战死的陈武也没有辜负他! 他们沉稳、守信、忠诚! 是谁!是谁破坏了这一切! 箭雨过后袁谭万分不甘的站起身向身后眺望,他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厉害,不分敌我的放箭。 可当袁谭刚站起身就被周泰拉了回来,第二波箭雨到了…… 混账!混账!混账! 河北军已经退走了!那些人想要杀谁?难道来这里的不是袁军而是其他人? 现实再一次给了袁谭狠狠的一击,第二波箭雨过后放箭的士卒便从树林中走了出来,来到袁谭面前。 弓弩手两边分开,一个袁谭绝对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来人是个少年,只见少年骑在高头大马上,极为端正的行了一礼,口中说道:“兄长为何如此狼狈?” “袁尚!” 袁谭双目喷火,恨不得生吃了这个该死的弟弟。话说的冠冕堂皇,可人却如此倨傲,是在讽刺谁! 一只大手按住了蠢蠢欲动的袁谭,周泰轻声说道:“主公,形势比人强……” 此时袁谭才猛然注意到眼前到底有多少弓箭手,也不知袁尚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居然足足有一万之多! “好好好!某多谢尚弟驰援!好啊,好!”袁谭的牙都要咬碎了,转身冷声说道:“幼平,收敛将士尸骸,我们走!” “慢着!” 袁尚忽然叫住了袁谭,玩味的说道:“兄长好本事,居然能得到这么多甲胄。既然兄长麾下士卒用不着了,不如赠于我如何?反正我们兄弟谁打下徐州不是打呢?” “你!” “主公……” “哈哈哈哈……”袁谭纵声大笑,眼神中却透着无尽的悲凉。忠于自己的士卒尸体他都带不回去,还有什么脸面回徐县?如何面对徐县百姓? “三公子,甲胄尽可拿去,但将士尸骨我们是要带走的,将士的遗物你们也不能动。”周泰说完大步上前,抱拳行了一礼。 袁尚看到周泰眼前一亮,十分爽快的说道:“看在你的面上,尸骨由你们自行收敛,只要将甲胄交给我就行。壮士勇武,我甚心喜。不知壮士可愿意在我这里独领一军啊?” 袁谭闻言心中大怒,可他内心一动,就想让周泰答应。周泰为人他信得过,而且两人是义气之交,他不担心周泰会叛变。如果周泰能从袁尚那里为自己搞来一支军队的话…… 然而周泰哪有那么多花花肠子,摇头拒绝道:“主公对我信任有加,我怎么能辜负主公的期望?” “罢了!”袁尚也不恼,笑着说:“人各有志,将军武运昌隆。” 说罢袁尚调转马头,缓缓走回了阵中,似乎不再想和自己兄长叙旧了。但所有麾下的士卒都看到此时袁尚的脸色非常难看,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幼平,你要小心些。”不愧是自家兄弟,袁谭料到了自己弟弟的想法,对周泰建议:“回去之后你便卸下县尉之职回家养伤,我这个弟弟生下来便是天之骄子,从小到大想要什么都会有人给他,没人会拒绝,也没人敢拒绝。今日你拒绝了他,他一定会报复。” “世……世家公子,如此气量?”面对千军万马巍然不动的周泰此时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是啊,你以为我能大气到那里去?” “什么?” “幼平啊,如果我有机会也会毫不犹豫的踩上他一脚,这便是世家争斗,没有亲情可言。你我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我和他血亲兄弟却形同路人……” 周泰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第一次觉得落草不是一个特别差的选择。江贼虽然受人唾弃,可江贼的生活中却充满了爽利,没有这些尔虞我诈。 张辽此时非常郁闷,心情处在爆发的边缘,想要砍些什么发泄一下。 功败垂成啊……对方怎么会有援军?怎么没有被发现?怎么那么多弓箭手? 连弩的优势在于射速,同样劣势也很明显,野战对射时占不到半点便宜,射程太短了。 不过没关系,下一次他就可以利用这个优势了。奇袭打成守城战,也不知是对是错…… 这时,有校尉前来汇报战损。张辽听完后脸色更差,伤亡上千,战场都来不及打扫,好多装备都留在了那里。 看来袁军真的没有那么弱,袁谭这家伙真的不适合继续活下去了。 回到下邳时天色已黑,陈登见到这支疲惫的军队非常差异,这可不像是打了胜仗的样子,难道徐州还有能击败他们的军队?不可能吧?要是有为什么早点来驰援下邳? 询问过后陈登陷入了沉思,袁谭能有这种实力是他没有想到的。这么看来袁谭其实是个不错的人主,有远见、有手段、懂隐忍,真的非常不错。 同时陈登也想清楚为什么袁谭要逃跑了,原来一切的一切跟战争没什么关系。 跟张辽简单的解释了一下,陈登喃喃自语:“自北而来?会是谁呢?琅琊?东海?不可能这么快啊!可下邳之内怎么会有这么一支部队?不可能被允许……不对,还真可能有!” “曲阳,郑泰!”陈登赶忙拉过地图说道:“张兄且看,以我之见这支军队应该是从曲阳来的。曲阳县令是郑泰,而这个郑泰手中一直有一支军队,只是这个军队存在感很低,很多时候都被忽略了。袁绍曾担任过西园校尉,当时有三支西园军归袁家统辖。后来洛阳惊变,这三支军队便跟随袁绍东奔西走,但一直都没有被统筹到一起。眼下袁绍统率一支做为亲军,淳于琼统率一军做为亲军,还有一支袁绍交给了郑泰统领驻守曲阳,不知在做些什么。” “不会吧。”张辽有些不敢相信,低声说道:“我斩杀淳于琼时和西园军交过手,他们确实很厉害,可人数并不多啊。” “张兄此言差矣,如果袁绍想要一支精兵呢?如果袁绍想要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完整西园军呢?” “那种箭雨的密集程度……差不多有近万!” “一万人……可不就是一支完整的西园军吗?没错,没错!制衡,一切都是为了制衡!荀衍总领徐州政事,袁谭负责节制。可袁谭毕竟年轻,而且声望和能力也不足以压过荀衍。一旦徐州有变,郑泰便是袁绍的后手!郑泰德高望重,荀衍也调不动他。” 陈登非常自信,他料定袁谭亲率的只是先头部队,后来那些弓箭手才是袁谭的主力。一万训练一年以上的精锐……这场仗不好打啊…… 第212章 河北的沙盘(十八) 搞明白了敌人是谁,下一步就是要防守了。陈登拼了老命才在天明前将东门给堵死,可时间有限,堵的并不牢靠。 但是这还不是陈登最头疼的一件事,对方有上万人,他能负责一面城墙,张辽能负责一面,剩下的怎么办?围三阙一还差一个呢,总不好去大牢里面找个袁绍的手下出来帮忙吧? 张辽折损了副手真的很要命,必须找个人补上才行。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肯定没有人选,就只能指望陈登。 陈登有人选吗?有,不过这个人陈登有点儿舍不得。 陈登的人选姓吕名岱字定公。是的,正是那个正史上东吴的第二任大将军。吕岱是广陵人,在广陵当了一个县吏。由于袁绍和袁术隔着长江对峙,两人小摩擦不断导致吕岱想要避祸。 原本他打算去江南躲清静,但他实在是看不上袁术,便就近来到了下邳郡。 陈家在整个下邳郡都有庄子,一次偶然的机会陈登结识了吕岱,两人成为了好友,吕岱一家便住进了陈登的家里。陈登也知道吕岱看不上袁术,准备等袁术有机会攻占徐州后再举荐,想必到时候吕岱也不好推辞。 凭借吕岱的能力,陈登觉得当个副将绰绰有余。要是别人他也就推荐吕岱去了,毕竟武将都不怎么聪明,察觉不到吕岱厉害的地方,用完之后让吕岱离开便是。 可张辽不一样,粘上毛跟猴儿一样精,是绝对不会放吕岱走的。而且张辽极具人格魅力,拐跑吕岱这种文武双全的人实在是太容易了。毕竟聪明人喜欢和聪明人共事,张辽就是个聪明人。 思虑良久,陈登觉得还是先把眼下的难关过了再说。他带着吕岱来到了张辽面前说道:“张兄,我为你举荐一个副将,不知你可敢用?” “当然!这有什么不敢的?只是……”张辽略一犹豫说道:“我的副将还要兼顾亲军校尉,不知这位……” 不怪张辽犹豫,陈登带来的这个人看起来已经三十多了,他才多大?亲军校尉说到底就相当于家将,让一个中年人来伺候他这个小年轻,估计没几个人愿意干。 陈登一怔,转头看向了吕岱,他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吕岱却笑了笑,极为自信的说道:“张将军,在下认为你不会让我做亲军校尉。” “哦?这是为何?我还是信得过陈兄的……” “不不不,这无关信任。即便我想要图谋不轨,想来也不是将军的对手。不过眼下张将军军情紧急,不考虑如何破敌吗?” “这位……” “在下姓吕名岱字定公,将军唤我定公便可。” “吕兄!吕兄可有良策?” “自然!”吕岱来到地图前边指边说:“自古以来想要以少胜多大破敌军,最简单的方式便是借助天地威势,而天地威势无外乎水火二字。如今渐入雨季天威难测,火攻大不利,但水攻却可以做到全歼对方。” “此话怎讲?” “不可!” 提出疑问的是张辽,否定的是陈登。陈登看向吕岱的眼神都是红的,恨不得生生掐死这货! 陈登发疯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下邳城建造的位置实在是太好了,好到天下都少有这么完美的城池。 下邳的北面是葛峄山,葛峄山西北角是三条河流交汇的地方。自西向东的汳水和自北向南的沂水在这里汇聚成了自西北向东南流入淮水的泗水。三条河流灌溉了徐州千顷良田,保得徐州衣食无忧。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不仅于此,有葛峄山这个天然堤坝在,除非暴雨如注,否则三条河根本不可能决堤。 下邳就坐落在沂水和泗水的夹角处,天然的地理优势让下邳易守难攻,除了东面以外都有河水环绕。 吕岱的提议其实非常不错,都不需要在三条河的汇聚点做手脚。只要掘开沂水,袁尚是没有胜算的。 可这同样有一个问题,且不说掘开沂水能淹没多少良田。由于沂水被截流势必会影响到泗水的流量,今年能有多少庄家可以长成?来年又要有多少百姓无水可用? 这是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问题,水系工程不是挖开之后再堵上就没事儿了的。 陈登想要保的是徐州,虽然陈家是第一位的,但徐州的百姓也是徐州的一部分,他不允许有人这么祸害。 吕岱没有理会陈登的反对,伸出手指在地图上画了几下,张辽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讨厌的选择题又来了,王弋不允许屠城,做为老人张辽很清楚是为什么,眼下掘开沂水和屠城没什么分别。 可是如果眼下不将沂水给掘开,来年袁绍可就不愁军粮了,这同样也是个战略问题。 张辽陷入了沉思,这件事必须考虑清楚。 陈登把手都按在剑柄上了,非常想当场剁了吕岱这货。 吕岱倒是老神在在般不害怕,他一个手就能将陈登摆弄明白,既然陈登拿剑了,那他最多再加一只脚。 “不行。”张辽思考片刻,否决了吕岱的提议。 “将军体恤百姓,在下佩服。看来我也只能当一个亲军统领了。”吕岱没有坚持,眼神中却闪过一丝莫名。 陈登闻言松了口气,哪知张辽说道:“我不在乎他们生死,既然你是陈兄好友,你应该知道我和他的交易吧?” “哈哈哈……将军有大将之风,看来这个亲军校尉我是当不成了!”吕岱忽然两眼放光的看着张辽,大声说道:“想要守住下邳很简单,只要彻底封死东门即可。以将军麾下士卒的勇武,只需将军镇守东门,我与元龙各领五百士卒镇守南门和北门,贼军无法撼动分毫。但是想要击溃敌军冲出徐州却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这里便是关键!” 吕岱将手指按在了葛峄山上,沉声解释:“将军见到万余弓弩手,可敌军绝不可能只有弓弩手,攻城也不可能用弓弩手。若是我,我便会抢占葛峄山,居高临下可以将城中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可惜计策很好,却有利有弊。葛峄山山势平缓,能够俯瞰全城之处距离过远,弓弩不可及。 袁谭久居下邳,对地形极为熟悉,肯定会派出少量斥候埋伏在此观瞧我军底细。 这也正是我们需要的!只需一员将领引军一千埋伏于山北,敌军攻城我军只需守住三天即可。三天之后城内山上于午夜同时发难,平缓的山势有利冲锋,袁军必败!” “妙计!”陈登抚掌笑道:“所谓欲要取之,必先与之。守城时我们可以显得困难些,每次都拼尽全力堪堪挡下才好。” 张辽考虑的一下,觉得计策可行。于是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来……” “不!”吕岱果断拒绝道:“将军乃是军中象征,不可轻易离去。不过在下倒是一个无名小卒,不如将军可愿与我一千兵马?” “就这么办,定公今夜便出城吧。走,我去为你点兵。” “多谢将军信赖。”吕岱行了一礼,转身对陈登说道:“元龙,今夜还要辛苦你加固一下东门,定要做到万无一失才好。” “是是是,吕将军你就放心吧,我这就去办。”陈登无奈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张辽也想带着吕岱去点兵,结果却被吕岱拉住,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张辽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吕岱估摸着陈登走远了才开口说道:“将军在兵事上眼光独到无可挑剔,但在人心的把控上还差了一筹,我等和陈元龙可不是一条心的……” 吕岱的话有些意味深长,他真的很看好张辽。之前水攻的计策就是个试探,无论张辽选什么都不对。为将者不能有妇人之仁,同样不能屠戮百姓。 张辽的选择就很好,他考虑的重点不是守城的问题,而是从徐州撤退的路线。一旦水淹徐州,他们就等于困死在下邳认人鱼肉了。 可陈登的情谊吕岱又不能不还,这个校尉他还真就必须要当。不过既然张辽做出了让他满意的选择,那有些事他就不得不提醒一下张辽了。 “张将军别忘了,陈元龙可是心向袁术的。即便我们守住了下邳城,可是等袁术来了,我们还走得了吗?” “定公的意思是……” “写信给荀衍。” “什么?” “写信给荀衍,将下邳的情况如实告诉他。既然袁谭选择了放弃下邳进行夺嫡的博弈,那就意味着他绝对不会跟荀衍求援。我们击溃袁谭后一定会撤走,但也绝不能让袁术凭白得了徐州。” “二虎争食?有意义吗?” “当然!虽然古话说不可做那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但诸侯争霸绝不能看一两场战争的胜负。只要能损人,利不利己不重要。况且我们单独面对袁绍很吃亏,必须将能拉下水的人都拉下水!” 吕岱眼中闪烁的光芒让张辽心惊,看来自己真的是太年轻了,很多东西都看得不透彻。这个吕岱果然不可能当自己的亲军校尉,太屈才了。张辽已经做好打算,等回到河北他会亲自向王弋举荐吕岱! 吕岱的计策能成功吗? 很难说。袁术已经收到陈登的信了,对这件事极为重视,只是这一次他只派出了一个人。 吕布,无双的吕布! 一个人目标小,想要穿过争议区比较容易。 吕布的第一站也不是下邳而是九江,在寿春还有个姓吕的等着他。 是的,袁术不准备从吴郡发兵打过广陵再去下邳,他让吕范和吕布直接从寿春抽调兵马向东北进军,直插下邳! 第213章 河北的沙盘(十九) 千篇一律的攻城,不出所料的战术。 郑泰果然不愧为老牌将领,即便他的战绩真的很拉垮,但练兵却很有见地。 这些士卒在张辽看来实力绝对没有淳于琼手下那些西园军强,可也比一般的士卒好上太多,绝对比当年黄巾以及丁原手下那些临时征募的士兵要强。 袁军也不出意外的派人驻扎在了葛峄山上,正如吕岱所料,对方射了几箭发现够不着城墙后便安心在山上看戏了。 只是让张辽没有料到的是他本以为攻城之前袁谭会带着周泰前来搦战,他也好趁这个机会好好会会那个打不死的地龙,看看能不能尝试干掉对方。 结果别说周泰了,做为指挥官的袁谭张辽都没看见。而且张辽也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这次袁军人数虽然很多,但指挥系统非常混乱,精兵硬是被用出了炮灰的感觉。 这便是郑泰的悲哀之处,他本人在战略战术上就是个棒槌,根本调教不出什么能看的将领。他用的都是一些世家子弟,可徐州世家和陈登都是一个揍性,自己家族永远是第一位的,其余的都要往后稍稍。 总的来说这场攻防战的激烈程度上……嗯……没什么激烈程度可言。乌泱泱的一大批人攻城好不壮观,可到了城下全被连弩给射回去了,防守可以说相当轻松。 而且也不知道对方指挥的将领是为了表演战术还是出于试探,兵书上出现过的攻城方法试了个遍,从白天忙活到黑夜,甚至还来了一波夜袭。 现在张辽可以肯定这支军队绝对不是袁谭在指挥,以那家伙的性子第一波攻势不顺利可能就不打了,会去专心砍树打造器械毕其功于一役。 这让张辽有些担心,若是袁谭再搞阴谋怎么办? 还别说真让张辽猜对了,袁谭还真就在搞阴谋。只是这个阴谋不是针对张辽的,而是针对郑泰的。 袁谭给他老子写了一封信,派人星夜送往兖州前线。 信的内容通篇都是对自己丢失下邳的悔恨,只有在结尾的时候说多亏三弟从郑泰那里带来了两万甲胄齐全的士卒,才让夺回下邳有了希望! 袁谭可以肯定袁绍会发飙,那封信其实写的都是一些废话,全篇只有四个字是重点——甲胄齐全。 真假不重要,老爹生气才是最重要的。三兄弟都摸到了袁绍的逆鳞,夺嫡之争又回到了起跑线上。 什么?你说老二袁熙无辜躺枪? 呵,他跟着自己的弟弟就是一种错。 在大世家中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甚至忤逆背叛都没有任何问题,但如果你没有能力便是无尽的罪过,下人都会唾弃你。 棋差一招的袁谭灰溜溜的往徐县走,他得找个人帮他分析一下形势,最好能出面斡旋一二,看来这次只能寄希望于老师出山了…… 败犬没有吠叫的资格,可袁尚就能赢吗? 事实上并不能。且不提张辽对他的算计,张合已经跨过琅琊,进入东海郡了…… 徐州,东海郡,朐县。 张合和田豫望着眼前成片的盐田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袁绍果然知道了制盐的方法,可等到了这里张合才发现自己根本破坏不了。这东西实在是太简单了,破不破坏没有任何意义,几天就能建好。 “怎么办?” 张合看向了田豫,征求他的意见。 “将军……”田豫苦笑一声,无奈的说:“这等大事注定不是一个人能扛得下来的。下令吧,想来主公不会怪罪。” “你确定?” “徐州富庶……” “哼,之前确实富庶,之后嘛……很难说了!走吧。” 张合翻身上马回到了军营,他将校尉们都召集到一起吩咐道:“猎场是整个徐州,以曲为建制,猎物你们自己定吧。时间是一个月,要求只有一个,尽全力破坏。一个月后依旧在朐县集结,我只等你们三天。诸君,此乃我等第一战,做得漂亮些……” “喏……” 众校尉答应一声,迅速离去分配人马。 很快,一队队骑兵整装完毕冲出军营,向自己定好的方向跑去。破坏和杀戮是两个概念,接下来一个月他们会很忙。 望着逐渐稀少的帐篷,张合和田豫对视了一眼,互道珍重后带着亲卫出发了。 张合没有作战任务,他需要在这一个月侦查一下徐州整个沿海,估算出袁绍到底搞了多少盐田出来。 田豫则准备向豫州方向移动,尝试寻找走失了的张辽。 王弋的鬣狗被取下了套索,他们会啃噬地皮,吞噬万物的生机。死亡伴随在他们身边,只为品尝那一丝残留的残羹冷炙…… 与此同时,在青州对峙的两方人马也完成了汇合。是的,嚣张的甘宁来到了剧县,臧霸也和荀衍退守莱芜。 虽然郭嘉得到了一员大将的支持,但其实荀衍的损失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荀衍的本部兵马确实折损了将近一半,可臧霸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甘宁造成的混乱大过于杀伤,这里可是臧霸的老家泰山,这几天被冲散的士卒全被他找回来了。 再一次集结了接近四万兵马后荀衍觉得想要收复青州可能不太行了。青州已经被他们霍霍的不成样子了,交通都是个问题,更别提打仗了。 眼下他们准备执行袁绍的命令:在兖州找个地方潜藏起来,伺机偷袭何进前来支援的军队。 这就很有意思了,袁绍与何进有约定一起攻打濮阳,现在居然想要偷袭何进的军队! 不过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袁绍并没有跟何进结盟,袁绍的盟友是党人,而何进不是党人。 当然,不是盟友也不至于下死手,这里面最关键的问题就是袁绍的盟友是党人。 很矛盾?并不。上一次他功败垂成就是因为那些党人脑抽的行动,让形势一片大好的袁家差点就灭了族。 这一次袁绍肯定不会再搭理这些废物了,盟友又怎么样?父子都能相残,盟友多点儿什么? 兖州他要,洛阳他要,长安他也要!唯独……青州他不想要。 世家贵公子那磅礴的计划终于露出了冰山一角,局势从晦暗走向了明朗,可前路却更加错综复杂。 这个计划只有袁绍以及他那个新的军师知道全部,其余人都只是他手中的棋子。 荀衍对这件事的意见非常大,他倒是不在乎军师的归属。但这关系到了信任问题,袁绍现在的行事作风让他非常不爽。 盯着大汉的舆图看了又看,荀衍也没看出来个所以然。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除了变相增强王弋以外没有任何好处,难道双方结盟了? 开什么玩笑,他现在可正在和郭嘉打生打死呢,结个鬼的盟啊! “宣高。”荀衍眯起双眼轻声问道:“那个军师到底是个什么人?” “我也不知。”臧霸摇了摇头,无奈的说:“我也只是见过一面,只知道对方姓李。” “姓李?” “对,而且那个人我看着浑身不舒服,总觉得他……说不上来,就很别扭,不像是活人。” “仔细说说。” “那人总是用眼白看人……不!他眼睛中好像全是眼白!” “眼疾?” “不不不!就……就……哎呀!说不上来!”臧霸的样子很着急,可却是在干着急。 荀衍见状赶忙安抚好臧霸,喃喃自语:“我夜观星象,好像没有什么……” “对了!”臧霸似是想到什么大喝道:“对了,对了!我见他手中拿着一个龟甲,有事儿没事儿就晃一晃!” “相师?卦师?还是什么?说!” 臧霸的话让荀衍激灵一下,不顾礼仪拎起臧霸的脖子大声质问。 臧霸差点儿被掐到背过气去,掰开荀衍的手指说道:“我也不知道啊……” “怎么会有这种人出现在主公身边?这种人怎么可能值得相信?都是一些坑蒙拐骗之徒!”荀衍似乎非常着急,来来回回的走动。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袁绍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找到的这么一个人。荀衍手中便有《灵宪》,很清楚所谓鬼神之学到底是怎么回事。天上的星辰确实能预测出一些事情,可准不准完全看运气,《灵宪》教会他更多的是天时的把控。 若是卜算都能用在天下争霸上面,那还要他们这些绞尽脑汁拼命算计的文人有什么用?要是真有用,开打之前算上一卦,谁赢谁输一目了然。 况且张角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这才过去多久?袁绍怎么会相信这种事? 第214章 河北的沙盘(二十) “嘘嘘……别说话,也别这么看着我。混口!饭吃!而已!” 树林里,一个人骑在另一个人身上,随着他的话,刀子一下下来回刺入对方的胸膛。 这是葛峄山上最后一个袁军了,河北军用致命的手法告诉吕岱什么才是专业。 相对的,袁军就很不专业。做为一支侦察部队居然敢在山上明目张胆的生火,真是胆大包天,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们的营地。 随手捡起一个燃烧的树枝,吕岱使劲向下邳城内摇晃着。约定的时间已到,是时候结束这场战斗了。 不多时城内也给出了回应,确认过信号之后一条条绳索顺着城墙降下,士卒顺着绳索滑下城,眼神看向了不远处那座敌军的先锋营地。 摸过护城河,凭借连弩的优势迅速解决掉守夜士卒后,张辽带人一股脑冲进了敌营。 “杀!片甲不留!” 大喝一声,张辽一马当先直奔先锋帅帐。士卒们也是分工明确,该放火的放火,该杀人的杀人。 不得不说袁尚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将军营分成了四座,没有设后军,离得还比较近。既能互相驰援,也体现出了绝不回头的概念。 而且这些袁军的素质非常好,受到突袭没有扎营,仅仅只是慌乱的四散跑开。 张辽干掉了正在穿甲胄的将领,带着士卒冲杀一阵后准备直击袁军中军大营。只要活擒了对方主帅,这场战斗就结束了。 然而等他从后门赶到中军大营前的时候却傻眼了,三面明火执仗已经设好了一个口袋在等他,而本应前来跟他汇合的吕岱却没有出现! 怎么回事?吕岱叛变了?还是被挡住了? 不对! 张辽迅速扫了一眼,发现除了大营以外左右两营的士卒衣衫不整,完全是在一副仓促迎战的样子。 大营…… 张辽心中升起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看来今晚有行动的不止是他们。 “将士们!生死由天,富贵看命!高官厚禄就在前方唾手可得!圆阵,缓缓推进。杀!” 张辽甩去思绪,迅速做出了应对。想太多没有用,一千人他照样敢冲阵! 就在张辽转换阵型的瞬间对方也下达了攻击的命令,从三面合围的阵势能看出对方不想留活口。 连弩手算是来活儿了,眼前人挨人根本无需瞄准,只要扣动弩机就可以带走一条条生命。 在没有丝毫顾忌的情况下连弩的爆发力非常强大,一时间竟然将袁军合围的阵势阻住,成功完成了阵型变换。 阵,冷兵器战争无法跳过的词汇。它在战争中不一定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但却将士兵的分工做了统筹,极大优化了人力。 可无论名字多么霸气,结构多么复杂,所有的阵型都是由两个阵演化成的。 方阵以及圆阵。 越是简单的阵型功能性就越少,但针对性就越强。圆阵可以说将防守做到了极致,四面八方都能兼顾。 激烈的战场上所有人的肾上腺素都在疯狂飙升,注意力提升到了极致!连弩手的射击从最初的倾泄火力变成了有节奏的点射,虽然看不见来袭的敌人,却预留出了敌人死亡时倒地的时间,尽量不将宝贵的箭矢浪费在死尸上面。 张辽手持强盾顶在最前面引领方向,大营必须要攻破,这是他们唯一的活路。下邳东门是被封死的,他们无路可逃。 “杀呀!” “保持阵型,不要慌乱!” “放箭,放箭!” “点亮火把,不要害怕!他们的弩箭有限,不要畏惧!” 袁军的校尉们拼命的指挥着手下的士卒,不停的鼓舞士气。河北军的弓弩手非常狡猾,第一时间干掉了拿着火把的士卒,让整个战场变得一片漆黑。很容易出现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情况。 同样的,河北军的军侯们也在不停的下达着命令:“举盾!挡住箭矢!” “不要挡住弓弩手的视线!” “补位,补位!” “保持阵型,缓缓移动!不要乱!” 嘈杂的环境让命令传达的非常困难,好在他们人少,大点儿声多喊几遍还是能传达到所有人的。 有趣的一幕出现了,袁军拼命的挤压着河北军的空间,河北军同样在玩儿命挤压着袁军中军的空间。双方不停的在拉扯,都在寻觅着自己的机会。 很快,袁军的机会就来了! 咔哒。 一名河北军士卒看了看手中的连弩后转头对身边的同僚无奈苦笑一下,弩箭用完了。 同伴同样也用完了弩箭,转头看了看他,拔出了自己的战刀。 可是下一瞬他就被一支流失射中头颅,两眼一翻扑到在地。之前的士卒来不及查看,赶紧抽出战刀躲在同伴的盾牌后面。 张辽军阵的箭雨开始慢慢稀疏,马上就要开始纯粹的肉搏了。 袁军见状非常兴奋,发出了不明所以的嚎叫。当对方箭矢用完那一刻,他们也会停止放箭,用人海来淹没对手。 张辽拍了拍一直护佑在身侧的高低组合,示意他们在前开路,自己默默退回了阵中。 对方没有大将,这是张辽得出来的结论。既然没人敢顶着箭雨带兵突阵,那接下来就是他表演的时刻了,毕竟袁军的中军大营就在眼前了! 放平心态缓缓调节着自己的气息,张辽必须要让自己的实力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达到巅峰。没有时间拖延,也没有时间适应,他必须做到一锤定音! “杀呀!” 当河北军阵中再没有箭矢射出,袁军就像是闻到了血腥的野狗,不知恐惧为何物,没了命的向前冲去。 与此同时,张辽也大喝一声:“闪开!” 军阵前段忽然向两边分开,张辽使尽全力将长枪扔了出去。长枪如同流星一般划过袁军头顶,射向大营营门。 在一片瞠目结舌的眼神中长枪击中营门寸寸断裂,营门门栓也被这强力一击摧毁,大门向两侧缓缓张开…… 机会来了! 高低组合眼前一亮,终于到了他们发威的时候! 赵二扔掉大盾,拔出特制的厚背砍刀,如同一阵旋风一般转着圈杀进敌阵。 李丙更是夸张,他助跑两步高高跃起,将自己直接砸进了袁军之中!大盾长枪胡乱挥舞,连滚带爬的向 敌营中跑。 张辽紧随其后,长剑婉若游龙牙尖爪利,每一次撕咬必会带走一个人的性命。 后面的军阵也开始变换,由圆阵逐渐向锋失转换,开启了突袭模式。 其实整个河北的将军里最能冲的并不是乐进而是张辽,不过和乐进那种无脑冲锋不同,张辽的冲锋是带着脑子的。 根据情景不同冲锋的目的也不同,这次就必须要快。张辽来到营门前杀散袁军后毫不犹豫的破坏掉了一扇营门,根本不给袁军再次关上的可能。 士卒在如此勇武的主将带领下疯狂往大营里面涌入,四散开来击杀一切不属于自己阵营的生物,烧毁一切不属于他们的物资。 一时间大营守军被打得节节败退,根本组织不起来什么有利的反击,胜利的天平正在向张辽倾斜。 然而倾斜的代价是惨重的…… 落在后面的那一批刀盾兵已经全军覆没,只剩下弓弩手凭借着个人武力在苦苦支撑。如果再不赶紧建立防线,能冲进大营的士卒不会超过五百。 “你来指挥,守住营门!” 张辽抓过一名校尉吩咐了一句,带着高低组合头也不回的向军营深处杀去。 校尉一愣,然后赶忙收拢散开的士卒。他将刀盾兵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负责抵挡守营士卒的反扑,一部分负责堵住营门接应还没进来的同袍。 战争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华丽,不是人人飞天遁地武功高强,更不会号令严谨指挥自若。 这样的战斗不存在技巧,可没有技巧的战斗往往都是最残酷的。 甲盾出色的防御力是河北军赖以生存的根本,袁军为了对抗只能用出最笨的方法——拼命往前挤。 河北军也只能用往前顶来做为回应,大家都有盾牌,杀人的刀子反而不是那么重要。 看似玩笑般朴实无华的角力血腥程度难以想象,大力挤压下抵挡不住的士卒往往会成为一个肉饼! 是的,就是字面上的肉饼。胸腔压碎、脊骨断裂,鲜血伴随着内脏被从肚子里生生挤出来。不仅必死无疑,还要体会生命慢慢流逝的痛苦。 但河北军的反击同样不可小觑,战刀确实破不了盾,但他们还有匕首!短刃匕首从缝隙中伸出,扎向面前敌人的要害,尽量让自己身前的尸体多一些。 没了箭矢的弓弩手也在想办法往敌军中跳,用自己的生命尽量打乱对方的节奏,为他们的将军争取时间…… 没错,就是争取时间。袁军太多了,根本不是他们这区区几百人能杀完的。不过他们信任自己的将军,他们的将军从不会丢下他们,从不会输! 张辽确实对得起这份信任,他已经杀红了眼,任何敢于出现在他面前的袁军都活不过一个呼吸。不论对方有没有武艺,张辽不会区别对待,都一视同仁。 长剑早已经丢了,手中大枪是从赵二手里抢的。这条大枪就如阴狠的毒蛇,以最短的距离发起最致命的攻击! 终于……他们来到了中军大帐之前! 第215章 河北的沙盘(二十一) 帐门掀开,没有袁谭那张平凡的脸,也没有周泰那具变态的身躯,只有一个脸色蜡黄面露惊恐的老头。 老头躺在床上,见到张辽冲进来奋力起身想要说些什么。可张辽哪有时间听他废话,长枪贯入老头胸膛,瞬间结果了他的性命。 不仅如此,张辽走上前一手按住老头肩膀,一手抓住他的头颅用力一拧一提! 头颅连带着脊椎以及半幅内脏被生生拉了出来,鲜血洒得遍地都是。 来不及理会脸上的鲜血,张辽拎着头颅抢过一匹战马后四处呼喝:“主将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事情并没有向他想象中的方向发展,虽然袁军眼中闪烁着恐惧,但攻击依旧强力。 这不应该啊…… 张辽不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主将已死这帮士卒为什么还这么拼命?这个老头真有这等威望?他自己都不见得有! 要遭! 张辽解决掉身边几个袁军后迅速朝营门方向赶,如果袁军不溃败,那自己麾下的士卒必死无疑! 果然,老头的头颅在这些袁军中也没有掀起什么波澜,袁军没有停止他们猛烈的攻击。 张辽见状一咬牙,杀入阵中大声说道:“弟兄们!贼将已死,随我杀!” 主将的回归意味着战略目的已经达成,根据经验来说下一步就是追击残兵而已。 不明所以的士卒们在张辽的带领下气势如虹,居然一鼓作气突出了重围,在大营中四处冲杀! 然而眼前的敌人无穷无尽,士卒们从自信变得狐疑,最后成为了麻木。 一切阻拦者,皆杀! 一切有威胁者,皆杀! 一切敢于出现在他们面前者,皆杀! 这一杀,就是一夜…… 当太阳升起之时,散发的阳光掀开了笼罩大地的阴影,显露出这一夜的疯狂。 张辽喘着粗气双手都在抖,饶是他的气息绵长,现在也是靠着一股意志强撑而已。手中兵器已经不知道是谁的了,一柄是河北军的战刀,一柄是一杆粗制长枪,枪头都不是铁的。他停下来也不是杀不动了,而是杀完了。 是的,眼前的敌人终于被他杀完了。回头看了看,张辽只发现了十几个还站立的身影,就连高低组合都不见了。 应该……是胜了吧…… 张辽走路的身形都有些摇晃,十几个河北士卒也互相搀扶着往下邳的方向走去。 远处影影绰绰似乎还有不少袁军,可此时没了夜色的遮掩,炼狱般的场景让他们恐惧到了疯狂,根本不敢上前一步。 慢慢悠悠……晃晃摇摇……张辽带着仅剩的十几人走回了下邳。 来到城下,听到城内激烈的喊杀声,张辽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 看来忙了一晚上的人不止是他,可那个吕岱凭什么认为他有独自面对上万大军的本事? 没人能给他答案,吕岱也不行。此时虽说城内的战斗也接近了尾声,但吕岱的情况可一点儿也不好。 昨夜他带队冲到半山腰的时候发现城内亮起了火光,就知道是有人偷城。原本他也没在意,城内至少还有小一千守军,怎么着也不会将下邳丢了。只要他和张辽迅速解决掉城外的敌军,城内那些家伙就是翁仲之鳖。 可下一刻让他整个人都傻了,城内忽然多处起火,根本不是那点儿守军能忙得过来的,显然城中有内应! 问题是这根本不可能,这几天下邳实行宵禁不说还一直封着城,怎么可能有人细作往来? 来不及多想,吕岱果断下令转头,进入下邳防守。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张辽能撑一段时间,他解决完下邳里面的问题就去救援,不会出什么差错,最多就是计划失败而已。 可这个不会出差错的想法还是出差错了,这一次偷城是袁尚亲自带队沿水路而来偷袭南城。守城军卒不善水战,差点儿被高蕃打崩了,多亏吕岱救援及时才稳住战线。 但这条战线可不是城墙,城墙当时已经失守,袁军已经涌入了下邳。 吕岱接管了指挥权,他分给陈登五百人收拾城内叛乱,自己阻挡袁军的进攻。 按理说以河北军的战斗力将袁军赶出去并不困难,可袁尚手底下有一批精锐——西园军。 西园军给吕岱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他们能打善射战斗力极强,同时人人带甲,并不比河北军的甲胄差。 虽然西园军几次冲击都被吕岱挡了下来,但他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右肩中了一箭,左臂齐肩而断…… 万幸陈登效率出众,解决叛徒后及时赶了回来,并且利用计谋以及兵器优势分割包夹了袁尚的军队,才堪堪解决掉这个麻烦。 眼下袁军基本上已经该杀的杀,该抓的抓了,只剩下袁尚带着百余西园军在负隅顽抗,想要拼死突围。 陈登怎么可能放跑他?一面命人关闭城门,一面命人从家中取来硬弓重箭,找了几个箭法好的站在高处挨个点名,来了个关门打狗!最终只留下了袁尚一个光杆司令。 等他得知张辽出现在东门的时候才想起来外面还有这么一支军队,一晚上都忙晕了,急急忙忙让人将张辽等人弄进城池。 “张兄……”看着双目无神满身血气的张辽,陈登试探性的问道:“你这是突围出来了?” 不怪陈登这么想,虽然眼前这些人身上血腥气十足,但脸上呆滞的没有一点儿神色。陈登不敢想象这得是疲劳到什么程度才能让杀戮了一晚上的人连一点儿杀机都没有?他能想到的除了战败别无他选。 “没……”张辽摆了摆手,疲惫的说道:“大概是……杀完了吧……” “哦……还好,还好。”陈登松了口气,可马上就声音尖锐的问道:“什……什……什……什么?杀完了?” 当最不可能的事情发生在眼前,陈登觉得不是他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一千人攻击一万多人,对方显然是有准备的。杀完了?怎么可能? 张辽不想跟他解释,只是低声说道:“准备些木桶以及饭食,洗漱一下我们要休息……” “定公……你到底选择了一个什么怪物……” 望着这些艰难离去的的背影,陈登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质疑,他喃喃自语道:“父亲,袁术真的值得我们搭上全家吗?您若是知道了叔父的所作所为……” 张辽根本就没来得及吃饭,他刚刚洗漱完毕就睡着了。没办法,清水一桶又一桶的变红,依旧洗不掉身上沾染的鲜血。更别提藏在头发里的那些碎屑了,他不知洗了多少遍才清理干净,洗吐了好几个陈家侍女。 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自从跟了王弋以后不知饥饿为何物的张辽居然是被饿醒的。好在陈登准备得当,醒了他就有东西吃。 直到恢复精神之后张辽才感到阵阵后怕,才清楚当时自己是个什么状态。原来疲劳到了一定程度真的会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他当时不在乎局势,不在乎胜负,甚至不在乎生死。只要能睡一觉,让他死了他都愿意。 陈登一直在边上陪坐,待张辽酒足饭饱后才笑着说道:“经此一役,张兄威名怕不下于那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的赵子龙了!为将者能有如此威名,来日他人必不敢与张兄对敌,定可留名青史,可喜可贺啊!” 张辽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陈登此话从何说起。别的不说,赵云那武力就不是他能比的,差着境界呢。 “张兄怕是还不知自己昨夜做了哪般大事?我带人去城外清扫战场,那场面!啧啧,人间地狱啊……”见张辽有些懵逼,陈登声音略微发寒的解释:“将旗两面,号旗无数,袁军死者六千有余!这还不能名留青史吗?” “可又有什么用?上千弟兄战死,我也没有捉住主帅。”张辽的声音有些黯然,此时他才深刻明白什么叫一将成名万骨枯,将领的荣耀都是麾下士卒不惜性命用尸骨堆砌的。 有时候文人狠起来真的没有武将什么事,陈登满不在乎的笑道:“哈哈哈……此乃大喜事,张兄莫要如此。张兄能名留青史,我亦有荣焉,将来史书上少不得提及我这个友人。我这里有一份礼物,便做为张兄扬名的贺礼吧。来人,带上来!” 在张辽狐疑的眼神中,两个家仆推搡着一个俊朗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年轻人被五花大绑,虽然容貌不错,但面上尽是惊恐。 陈登对张辽介绍道:“此人便是袁绍最喜爱的三子袁尚,送与张兄如何?” “什么?他是袁尚!” 张辽双眼陡然瞪大,这就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吗?辛辛苦苦杀了一晚没抓着,结果自己跑过来送了?还有这种好事儿? 第216章 河北的沙盘(二十二) 通过询问张辽得知自己干掉的老头就是郑泰,难怪杀死郑泰后袁军虽然有些恐惧,可反击依旧激烈。 说起来郑泰还真的挺惨,他已经病入膏肓,没几天活头了。不过他一直是袁绍铁杆支持者,所以也十分坚定的支持袁尚。当袁尚想要找他借兵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郑泰出手阔绰的程度超乎了袁尚想象,袁尚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能有一万多精锐士卒。 信心膨胀的袁尚拿到兵权后连熟悉都没熟悉,直接来了一个全军出击。郑泰对大汉的底蕴同样有着一股迷之自信,并没有将张辽放在眼里。 不过说来好笑,战略战术拉垮的郑泰居然担心袁尚指挥不好这支军队,拖着病怏怏的身躯也跟着一起来了。 事实证明郑泰的担心是多余的,袁尚的指挥能力要比他强上不少,至少书本上的知识烂熟于胸。 但是对于袁尚的这次夜袭郑泰是持反对态度的,袁尚的武艺确实不弱,甚至比袁谭都要好些。可作为一军主帅哪有亲自上场的道理? 奈何年老的郑泰拗不过想要大干一番的袁尚,最终因为担心袁尚的安危,将西园军派给袁尚做为贴身护卫。 就是这些种种巧合之下差点将张辽打了个全军覆没,好在张辽够猛,陈登和吕岱同样也是才能顶尖之辈,河北士卒又有相当强悍的实力与武器。 抓住袁尚,张辽心中的大石算是落地了。虽然没有抓住袁绍全家,但现在至少有得谈,兖州方向就不会有什么压力了。 不过张辽并不开心,有人来报和他一起回来的十二个幸存者全部都死了…… 有一个是被累死的,紧绷的神经得到放松之后直接睡死了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有两个心理承受不住压力,在睡梦中暴起杀掉了四个同伴后精神崩溃自尽了。 剩下的人对未来无望,也同样自尽了。 张辽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没有愤怒,没有惋惜,甚至没有悔恨。只有茫然。 他有些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是自己过于冷血还是他人太过脆弱? 战争难道不就是这样吗? 杀与被杀,死亡与苟活…… 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没资格评说,可经历过的人却不愿意诉说。无论如何张辽也不想再有一次那样了经历了,当本能的恐惧被从人性中磨灭,人便失去了灵魂。 他请求陈登将阵亡将士的尸骨收殓好,这一次他带不回去,下次再来的时候他会取走。 陈登一边答应一边笑着说道:“张兄,我随你去河北如何?” “好啊!”张辽闻言有些欣喜,急忙劝说道:“以陈兄的才华,去到河北必将重用。陈兄有远见,应该能看得出除了我主,没人能有本事平定天下吧!” “不好说呀……张兄,古往今来天纵之才如天上彗星,过江之鲫多不胜数。你可知为何只有少数人能有大作为?同时代的对手从不是他们的威胁,相反对手越强他们就越兴奋。时间才是……” “你觉得袁公路会活的比我主久?” “不,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知道。我不在乎他们谁活的时间更长,我只想让陈家活的时间更长。张兄,王使君毋庸置疑是一位明主,可在明主麾下活的不一定会自在……” “你什么意思?想说我?” “我……算了。有时间我会去河北做客,还望张兄不吝酒水啊!”陈登欲言又止,迅速转换了话题:“张兄,如今你即将名扬天下,不知可曾婚配?我知道徐州有一女子,贤良淑德,刚好与你这盖世英雄相配。” “我已娶妻了。” “无妨无妨,带回去做个妾室也是不错的。” “我……” “大丈夫休要婆妈,我已经将人带来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陈元龙!你莫要……” “走了,走了!张兄留步,不用送了!你们好好认识一下吧。” 说罢,陈登三步并两步跑了出去,留下了一脸懵逼的张辽。 不多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走了进来,对着张辽行了一礼。张辽见状只得硬着头皮和她聊了两句。 经过交谈张辽得知女子姓环,出自一个早已没落的古老家族。她的身世很一般,早年甚至要亲自出门采摘野菜才能维持生计。几年前出门时遇险被人所救,又偶然遇到相师说她有大贵之命。 陈登听说后将她接过来好吃好喝养在府里,为的就是结交他人所用。类似的人陈家还有,只是这一次轮到她了而已。 一时间张辽也不知该不该可怜对方,环氏长得很漂亮,知书达理张弛有度,很是讨喜。可听到她如此坦然的承认自己仅仅是个工具,张辽就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但见都见了,张辽也不是什么婆婆妈妈的人,一个女人而已,收便收下了。 当然,他也不能马上就开始造人。麾下士卒刚打了一场惨胜的大仗他就纳妾,好说不好听。 好在环氏做事非常周全,她建议接下来的日子张辽要多去关心一下吕岱,顺便找个时间在下邳为阵亡的将士办一场风光的葬礼笼络人心。 张辽闻言诧异不已,有见识的女人他是见过的,河北就有不少。但那些人都不是他能企及的,也不可能看得上他,这是天上掉馅饼了?让自己白捡了一个? 这可不就是个馅饼么,还是薄皮大馅牛肉的!这位可是能生出曹冲的女人,能差得了? 张辽思考片刻,决定听从环氏的建议,来到吕岱休息的房间探望。 吕岱见到张辽前来非常羞愧,根本就没脸相见。等听完张辽述说后更是泪流满面,口中连称万死。 张辽见状却安慰道:“定公,有道是兵无常势,战场变幻莫测,能胜便已经不错了。” “唉……”吕岱懊恼一叹,转移话题建议:“张将军,趁着此时多方势力还没有反应过来,您应该赶紧走,带着袁尚迅速离开徐州,要不然等徐州其他地方准备好,您就不好走了。” “无妨,等你养好伤我们一起走。” “将军不可啊!我已是废人一个,留在将军身边只能是累赘,连做个亲卫的资格都没有!将军速走,不然……不然我就死在这里!” “以定公的才能做我的亲卫自然不妥,放心吧!等回了冀州我会亲自向主公举荐你的。怎么?断了条手你就不敢打仗了?河北有足够多的人冲锋陷阵,还用不着你去拼命。不想见识见识比我还要强的英雄人物吗?” “我……我……” “大丈夫活了一辈子,别窝窝囊囊的死。好好养伤,等你能行动了我们便离开。” 张辽说完将吕岱扶好躺下,便自顾自的走了。 吕岱感动到无以复加,人这一辈子最难的就是遇到一个赏识自己的人。现在他遇到了,却没有办法回应这份赏识了…… 不过吕岱可以肯定,张辽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看了看剩下来的那只手臂,他觉得以后在军中做个刀笔吏也不错,老本行了。 接下来几天张辽的坏运气终于结束了,奇迹般的将所有阵亡将士的尸骸都找全了,就连之前打袁谭的那些也没有落下。 随着张辽的凶名不断发酵,他提前打成了令小儿止啼的成就。知道了这件事的徐州百姓有的甚至将张辽奉若神明,认为林中百兽是因为忌惮张辽那恐怖的煞气才不敢啄食他麾下士卒的尸体,张辽这两个字都有了辟邪驱鬼的功效…… 而且流言越来越邪乎,将他传成了一个身高九尺,腰粗十围,青面獠牙的凶恶形象。虽然张辽也想让腰更粗一些,力量更大一些。可那种形象哪是个人啊?那就是个球啊! 就在张辽还在郁闷的时候,陈登上门拜访。没有玩笑,也没有客套,陈登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催促张辽快走。 别以为陈登是好心,见证了张辽的实力之后他是不想与之为敌的。所以他巴不得张辽留在下邳,等到袁术带人来之后逼降张辽岂不美哉? 但是他今日收到了一封来自江南父亲的信,让他不得不推翻自己留住张辽等待袁术的计划。 信是一封家信,内容绝大多数无关紧要。但有一句话却提到了陈珪曾在江南见过陈瑀一面,当时陈瑀说自己要去胶州避祸。 陈登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结合当下的局势,他认为江南现在打得那么乱很有可能是陈瑀在搞事情。陈登认为他有义务解决掉那个会对陈家产生不利因素的叔父,可惜他没有这个实力,眼下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张辽身后的王弋身上。 其实眼下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陈登之前看不出来是因为他不是天下最顶端的那批聪明人。可现在想要看穿这个阴谋非常简单,因为据说刘表出兵了。 是的,刘表终究还是没有经受住那份诱惑。悍然出兵,准备解决一些问题。 马腾就是他想要解决的问题,却不是唯一的问题。五万兵马,十几员战将,蒯良、蒯越监军! 马腾,还没有这个资格…… (本来是不想写环氏的,但曹冲都没了多少也要提一嘴,毕竟是绝世天才的母亲。在我的战略版图里曹老板是打不到徐州的,自然也不可能和环氏相遇。) 第217章 河北的沙盘(二十三) 烽烟遍布在徐州大地上,那一道道黑色烟柱犹如一条条恶龙,疯狂汲取着这片土地上的生机。 从西北辗转而来的汉子们或许是个顾家的男人,却绝不是一个善良的好人。 他们有路不走,纵马踩踏着还在拼命生长的青苗。 他们有屋不住,宁愿风餐露宿也要点燃目光所及的村庄。 他们有人不杀,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将百姓变成流民,驱赶到城池附近,消耗城池的储备。 掩埋河道、污染水源、煮熟粮种…… 抢来的农具被石头砸得粉碎,耕地的黄牛被宰杀充饥,男男女女扒光衣服驱赶到同一间屋子里,仅仅是为了给当地官府增加一些麻烦。 临走之时有的大聪明会留下些许木矛,他们相信总有一些人会心术不正,会拿上武器走上邪路…… 一桩桩,一件件。恶行罄竹难书,罪孽不可饶恕。 可这些骑兵们却以此为乐,有些曲甚至联合在一起进行比拼,看看谁今日烧的农田更多,拆毁的房屋更多…… 唯一让人庆幸的是他们很少杀人,但最令人痛苦的也是他们很少杀人。 死亡的痛苦并不是不能接受,但流离失所的痛苦却很难让人负担。这些疯狂的骑兵们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让无数人从一个自由的百姓变成了无家可归的盲流,等待这些盲流的结局只有两个,要么上山为匪,要么入庄成奴。 然而他们笑着,狂笑着!兴奋的打量着自己的杰作,美其名曰功劳,享受着同僚们的膜拜。 但更可悲的是,居然没有城池敢于制止他们,敢于剿灭他们,甚至都没人敢于反抗! 雪亮的马刀一次又一次斩断名为抗争的意志,同时也斩断了徐州百姓们生的希望。 官军多次失利,百姓日渐麻木。可笑的是居然有人察觉到了这帮匪兵竟然军纪严明? 是的,当流民们聚在一起痛骂那些骑兵不做人的时候,有人惊异的发现那帮人很少主动杀人,也从不对女子动手动脚。他们只是在进行着破坏,纯粹的破坏。 人性中可耻的一幕出现了,流民中居然有人自发的成为了这群西北野狼的信徒。这些人渴望拥有军纪严明的军队,甚至渴望成为这样的军队。他们开始自发的为那些骑兵洗刷罪名,乃至于不惜搬出了鬼神之说,将所经历的悲剧归咎于自身,认为骑兵是上天派下来惩罚他们的勇士。 人性的复杂永远多过于物种的多样性,有人宣传就有人相信,有人相信就有人笃信,有人笃信就有人视之为信仰。 随着流民越来越多,影响的范围也越来越大。有些人主动拆毁了自己的房屋,焚烧了自己的良田,只求上苍给予惩罚的时候能轻一些。 或者……让执行惩罚的使者能轻松一些…… 徐州官府为此焦头烂额,发布了无数告示解释那些人就是河北派过来的匪兵!是贼人!遇到了能跑就跑,能杀就杀,千万不要相信什么上天惩罚的鬼话。 然而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当他们对官府提出质疑的时候,无论官府是对是错,都已经罪无可恕了…… 质疑官府的声音愈演愈烈,大有发展成邪教的趋势。田豫发现这一切之后果断下令让士卒们互相通知,回到朐县集合。 这种事他掺合不了,也不可能和那些流民组成联军,支持他们推翻徐州的官府。原因无他,他们只是一支没有后援的骑兵,他们没有这个实力。 以后的事就不是他要管的了,至于是官府镇压了流民的暴动,还是流民攻陷了官府都和他没有关系。散落的灰尘自己爬上棋盘成为了一个没有用的棋子,双方的棋手都不会待见。 田豫还要继续去寻找张辽,他听到了一些传闻,已经有了目标。 另一方面,张合也准备撤回朐县了。准确的来说若不是不允许,他都想直接回到冀州。 在海西的发现让他感到恐惧,整个海西县已经百姓了,大片的盐田被建造起来,规模难以想象,一眼望去根本望不到边。 张合感觉袁绍已经疯了,天下百姓确实缺盐,可一旦这一批盐流入市场,以他贫瘠的商业思维,觉得王弋除了压价别无他法。 这大概就是最典型的无知者恐惧论,海西的盐田的确很大,但张合根本不理解这些,不清楚这些盐田一年的产出都不够袁绍自己消化的。 他应该再往南,只要再往南一点点,再走上几百里就会发现袁绍隐藏在徐州真正的杀招。 王弋其实开了一个不太好的头,他的强势崛起使得天下所有诸侯都在研究他的一举一动。世人可以说袁绍轻视王弋,却绝不能说袁绍蠢,况且他也没有真的轻视王弋。 在海西县西南方的淮浦县,那里也没有种田为生的百姓了。或许袁绍不知道辽阳的存在,但他却在那里实打实建造了一座铸造之城。无数从各地征调来的工匠在这里日夜锻造,为袁绍打造出各种各样的杀戮利器。 然而世间之事就是这么有趣,曹操注意到了王弋科技的力量,却没有在意产量这个因素。相应的,袁绍注意到了王弋的产量,却对王弋的科技视而不见。 这也不怪两人产生这样的分歧,袁绍认为只要人够多,套上甲胄就是精兵。曹操则认为兵贵精而不贵多,能打会打才是好士兵。 既然说到了曹操,那就不得不提他最近干的一件大事,他屠了一座城。 郦国县,人烟寂灭,鸡犬不留。导致这种情况的直接原因是一个人——臧洪。 臧洪是出了名的保汉死硬派,他认定的理念绝对不会改变。原本臧洪很看好曹操,但因为曹操迟迟不立新帝却霸占着洛阳使得臧洪极其不满。 由于张邈首鼠两端,臧洪对他也很不满。张邈的弟弟张超为了调和兄长和挚友的关系,让臧洪去防守郦国县。 这本是一个妥协的办法,没有人会认为郦国能遭人攻击,让臧洪去防守只是为了不让他和张邈见面而已。 然而最不可能的事情却发生了,曹操选择了东线进攻,一日打下析县,再一日便来到郦国城下。 历史上臧洪就是个死硬的人,面对围攻死不投降,最后差点被饿死在防守城中。 可惜这次来的不是袁绍,曹操也不会跟他一次次的劝降。 曹操只劝降了一次,放言:如若不降,屠尽郦国一个不留。 但臧洪拒绝了…… 夏侯兄弟的战斗力毋庸置疑,臧洪连三天都没坚持到就被夏侯渊找了个机会一箭射死。 曹操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没有因为臧洪的死而放过郦国百姓。全军杀了五天才完成他的命令,而他的下一站就是宛城,他势必要抓住张邈! 像曹操这样亲力亲为的人主已经不多了,同样领兵在外的还有袁绍。不过袁绍此时依旧没有任何动作,还在军营中装死,他还没有收到儿子的信,也不知道徐州的惊变。 袁绍虽然没动作,和袁绍正在对峙的张飞却因为一件事非常头疼,他可是在执行计划的。 张飞想要打下虎牢关的计划实行的非常不顺利,第一步就遇到了麻烦,而且是个要命的大麻烦。 王弋终于迎来了他募兵以来信任士卒的第一波兵变,河北军幽州部兵变了。 张飞已经要疯了,他算得上是王弋最信任的将领,麾下士卒也是王弋最信任的士卒,可兵变就发生在他的手下,以后他哪还有脸去见王弋? 造成这种局面都是因为那个姓高的脑疾患者,或者说……那两个姓高的脑疾患者! 张飞猜到高览不会那么老实,为了支援高览,他派出高顺前去搜寻高览的行踪。 高顺确实不负所托,很快就找到了那五千人马,但是他回身就把高览给砍了。高顺给出的理由是高览丧心病狂的造了一个巨型蓄水池,掘开后整个陈留不会有超过三成人能活下来。高顺当场剥夺了高览的兵权,高览则奋起反抗,想要将生米做成熟饭再说。 事实证明武艺好真的很重要,高顺一手拿着军正的号旗,一手持剑直接将高览给剁了。 俗话说什么样的将带什么样的兵,高览那种粗旷豪爽的人手下也多是些义气之辈,当场就要干掉高顺给高览报仇。 做为军正高顺也没惯着毛病,他麾下那些死气沉沉的士卒立即将想要造反的人围住,砍了一千个多才收手。 叛乱来得快去得也快,冰冷的刀子让高览麾下那些士卒清醒的明白那面军正大旗到底有多少含金量。 想想也对,打不过你怎么能管得了你? 让张飞头疼的地方就是高顺的处理方法,一来高顺实在是太激进了,他也没说当时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将张飞的副将说杀就杀了。二来高顺居然没有剥夺那些士卒作战的权力,提出接管高览留下来的指挥权,指挥那些士卒继续作战,将陈留以及虎牢关给打下来! 张飞有些不明白,高顺是真疯了还是不怕死?就不怕晚上有人摸进他的帐篷给他来上一下子? 第218章 河北的沙盘(二十四) “唉……志才啊,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等会!你在吃什么?拿过来让我看看!” 张飞见戏志才将什么东西吃下后把瓶子往身后藏,不由分说一把将戏志才拎了起来,从被子底下拿出来一个小瓶子。 打开瓶子闻了闻,张飞咆哮般破口大骂:“戏志才!你他娘的是疯了吗?还他娘的吃?滚!滚回冀州去!你他娘的不怕吃死啊!” 戏志才如同一个死狗一般,就那么吊在张飞手上一动不动。瓶子里的东西张飞见过,而且以前经常看他吃,就是五石散。 “你知不知道这东西对你身体危害多大?知不知道?据说这东西还能成瘾,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啊?啊!”见到戏志才没有反应,张飞差点儿被气死,不断的摇晃着这个瘾君子。 戏志才实在受不了这般,挣脱下来后说道:“我需要天马行空的想法,我需要知道袁绍在做什么。” “但我需要你活着?” “吃一点儿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已经没有瘾头了。” “那也不行!会死的!” “所有人都会死,没人能够长生。” “那也不能作死吧?” “吃一点儿不打紧……” “别废话了,我给主公写信,你赶紧收拾收拾回冀州调养身体。” “……没用的。”沉默片刻,戏志才忽然轻声说了三个字。 张飞似乎没有听清,反问道:“你说什么?” “没用的。”吃完五石散本应精神亢奋的戏志才满脸愁容,双手揉了揉脸庞低声说道:“华神医和我说过,我活不过五年了。” “放屁!不是说你已经没事了吗?”张飞难以置信的看着戏志才,双眼瞪的溜圆,眼珠似乎都要瞪出来。 “假的,那是我央求神医一起骗文若的。”戏志才苦笑一声道:“主公也说过,这东西很难根治。丹药的残渣一直残留在我的体内,侵蚀着我的身体。” “不是,你怎么可以这么平静啊?” “有什么可激动的呢?五年,不短啦。若是没有华神医救治,我都活不过今年。生老病死,人之常态。做为将军,你更应该能看透生死才对。” “那是别人,你能一样吗?” “我有什么不一样?我不也是个人?算啦,命该如此,挺好。” “算什么算?不是又来了一个神医吗?你去……” “翼德!哈……我本想着为主公平定天下,也好看看新的皇朝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的场景。不过人不能太贪婪,上天给了我才能就必须让我留有遗憾。现在真的挺好,交往贤达名士、跟随当世明主、同袍无双虎将、驱策万千悍卒!当世能有几人活的比我更精彩?够本啦,莫要拦着我。” 说罢,戏志才拿过小药瓶揣进怀里,悠哉悠哉的出门去找酒喝了。 张飞愣在原地很久,他一直以为只有武将才是真正不怕死的,可现在看来文人要是疯起来,比武将有过之而无不及! 嘭! 张飞一脚将房门踹得粉粉碎,气势汹汹的往马厩走去。此时他身边气压底到能压死人,说句难听的狗过去都要挨两巴掌。 此时张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袁绍啊袁绍,以前想要击败你完全是为了平定天下,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们有私人恩怨了!” 单人,独枪,黝黑的战马上驮着一个黝黑的大汉,愣头愣脑的冲向了远方,那里是袁绍大营的方向。 “袁绍!出来受死!” 大嗓门的张飞声音直接传到了中军大帐,让大帐中的众人都是一懵。 袁绍是肯定不可能出去的,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文丑,让文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文丑也很烦,本来这个时间和他是没什么关系的,谋士们讨论着各种策略,他就能找个角落眯一会儿。毕竟现在天刚蒙蒙亮,谁也受不了这么折腾。 连马都没有牵出来,文丑趴在营墙上嘲笑道:“那厮!你是睡不着的虫儿吗?恁般聒噪?” 张飞没有生气,斜愣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骂道:“你还有脸出现在人前?文丑文丑,是你太丑还是你们文家丑?看你一脸衰相,今日生,明日就要死。就你也配是个武将?哼,怕不是全靠铠甲撑着才没让人看到你那糟烂的身子吧?听说你和颜良结义了?呸!结个屁的义?颜良死了你怎么还苟活于世?义在哪呢?狗一样的东西,别是哪个闲汉裤子破了,把你这个鸟人给露了出来,还好意思出现在人前?抬起头说话,别用屁股对着我,恶心。饭都不想吃了!” 张飞这一套下来不可谓不毒,基本上将文丑从头到脚骂了个遍。关键张飞是个文化人,他低俗一点儿不要脸的词儿有得是,可文丑不是啊!文丑就是个纯粹的武人,大字都识不得几个,连还嘴都做不到。 这一通羞辱一般人都忍不了,就更别提脾气急躁的文丑了。他三步两步跑下营墙,随手拉过一匹马,拿着根长枪就出去要找张飞拼命了。 然而这恰恰是张飞想要见到的,见到文丑出来,嗜血的笑容浮现在他的嘴角。既然干不掉袁绍,那就拿个大将出出气吧! 双腿一夹马腹,张飞直接迎了上去,抡圆了给了一下子!真的是抡圆了,他没有用枪法中的任何技巧,扎、挑、撩、刺……什么都没有,就是硬抽! 将气息提到最大,张飞这一枪直接将对面而来文丑的长枪给打碎了。 而且这还不算完,没了武器后文丑愣了一下,张飞却解下长剑,劈头盖脸的砸了下去。 完完全全是砸,长剑都没有出鞘,一下下砸在文丑脑袋和身体上。文丑给打蒙了,鲜血从头顶留下来,他看张飞都出现了三个重影,根本分不清哪个是真的,只能非常滑稽的躲闪着不存在的攻击。 一下、两下、三下…… 暴怒的张飞似乎找到了节奏,长剑为鼓锤,文丑脑袋为战鼓,敲出了一首欢快的乐曲。 终于,文丑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张飞本想着提马将他踩死,但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目标,因为军营里出来人了。 两员副将见文丑落马,带着三千士卒急急忙忙前来接应。这一下可正中张飞下怀,当场给他们表演了一手无双。 一手持枪,一手持剑。张飞来来回回在人群中冲锋,兴致来了甚至下马赖上一阵步战,只为多杀两个倒霉蛋儿。 当然,三千人是杀不完的。不仅杀不完,对方就是耗也能将他耗死。 张飞再一次提气,抡起长矛将前面一个士卒成两段。趁着对方被震撼到的机会,跳上战马一溜烟儿跑出了包围圈。 不是袁军不想留他,而是不敢。老兵油子都知道,遇到这种实力的将军,他们这些小喽啰谁上谁死。想要干掉这种将军除了用人命填,没有其他的办法。可是他们不想用自己的命填,悄悄拉着相熟的新兵退到了一旁,给张飞让出了一条道路。 张飞看文丑被救走也不去追赶,今天已经杀够了,他来到这里纯粹就是发泄,根本也没考虑能不能真的干掉袁绍。袁绍要是不出来,他杀一阵就走。袁绍要是出来了,那他可就真赚大发了。 然而张飞并不知道他已经赚大发了,不是所有人都跟他和典韦似得那么皮实。 文丑被人救回去后用了好长时间才醒过来,但也只是单纯的醒过来,甚至都没有清醒,也不会清醒…… “嘿嘿嘿嘿……” 这是文丑现在唯一会说的话,不过好在他一视同仁。上到主公袁绍,下到吃屎的狗子他都会搭理,并且报之以意义不明的傻笑…… 戏志才是知道张飞出去的,他没拦着,也不想拦着。别看他说得够洒脱,可死和等死是有区别的。他相信很多人都无惧死亡,但他也相信没有人能扛得住等待死亡。 就像他说的,他也是个人,他也会害怕。 可是现在害怕也没有用了,路是他自己选的,后悔也改变不了什么。他现在必须要干出一件大事出来,这样才能让王弋牢牢记住自己,才能让自己的抱负得到传承,才能让自己的家人活的更好! 喝了些酒水,戏志才再一次体会到了曾经那种身心游荡于云层之中,思绪飘渺如雾的感觉。 他拿过地图,张开朦胧的双眼,看着上面那一条条的路线喃喃自语:“袁本初啊袁本初,你在这里和我们耗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你的补给从哪来?你的士卒又要到哪去?不是我们……你的目标绝对不是我们!那又是谁呢?” 戏志才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条长长的线,由东到西最后定格在了长安。 “会是这里吗?” 戏志才现在还判断不出来,他还缺少一些线索。随即他又将手指指向南方,指出了地图,低声说道:“还是这里?” 他手点的位置是不存在与地图上的豫州,大概是平舆的位置…… 第219章 河北的沙盘(二十五) 王弋收到了一个从兖州送来的礼物,这个礼物惊动了从守城士卒到他这个主公之间所有在邺城的官员。有人用一辆破烂的板车拉来了一具尸体,点名要面见王弋。 在邺城带着尸体见王弋是一件痴人说梦的事情,守城士卒差点将拉车的当成杀人犯给当场干掉。好在文书院的探子认出了那具正在腐烂的尸体,将这件事呈报给了王芷。 王芷对此非常重视,亲自带人前来查验,因为那具尸体生前的名字叫乐进…… 王芷是认识乐进的,甚至还挺熟悉。王弋总喜欢把一些又臭又长的工作交给乐进,导致王芷和乐进有很多公务上的交集。 当她看到那张青黑色满是尸斑的脸时就知道完了,王弋一定会发疯,而整个河北大概率没人能阻止王弋发疯…… “你叫什么名字?”王芷看向了那个拉车的牲口。 出于尊重王芷没有掩住口鼻,但这个牲口实在是太臭了,比腐烂的乐进还要臭,浑身散发着腐败的恶臭。 牲口咧嘴一笑,大声说道:“让王弋出来见我,你跟他说我叫牛二,他认得我。” 没错,牲口就是一个人,只是他说话含含糊糊的直漏风。没办法,牛二的半张脸都没了,从耳朵到腮帮子的肉全部被割下来。牙齿和骨骼暴露在空气中,时不时还有些蛆虫来回蠕动。 不过说他是个牲口也没错,他将牲口拉车的套子套在了自己脖子上,四肢着地爬进了城门,跟牲口别无二致。 其实牛二也不想这样,他也想站着走路。可是他不行,腿已经断了,站不起来了。 “你先往里走,不要挡着……” “不!让王弋出来,出来迎接我!告诉他,我要他亲自驾着车来!” “放肆!”一旁的士卒被这种狂妄之言气得想要拔刀。 王芷却制止住他,低声对牛二说道:“你在城门边等着,我这就去行吗?亲自去!你不认识我吧?我是他的阿姊。” “当真?” “当真!你还有什么值得欺骗的吗?” “好!信你。” 牛二拖着一条断腿,慢慢的往城门一角挪动,有的士卒想要帮他却被他厉声喝止。 王芷的动作非常快,她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甄姜,和甄姜一起去面见了王弋。 甄姜不会平息王弋的愤怒,也干涉不了王弋的决定。但王芷知道,只要甄姜在,至少王弋能保持理智。 “呦!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有事儿?”王弋好奇的打量着匆匆而来的两人问道:“又是哪个不开眼的在商路上搞事?” “没有。主公,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王芷深深的吸了口气,拉着甄姜来到王弋身边低声说道:“乐将军……战死了……” “什么?谁?” “乐将军。乐进乐将军……” “不可能!你在说什么胡话?”王弋腾的一下站起来咆哮道:“他可是能……” 王弋想说乐进可是能两次打赢吕布的人。可他这个时间线乐进和吕布都没碰过面,何谈打赢打输? “消息准确吗?为什么我没收到战报?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王弋死死盯着王芷,希望王芷得到的是个假消息。 然而王芷给了王弋无情的一击,她低声说道:“乐将军就在城门口,他的尸体被人带回来了……” 说着,王芷将城门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王弋听完将佩剑随手丢给甄姜,一遍撕扯自己的衣服往外走,一遍大声命令:“吕邪,给我准备好一身马夫的衣服。如果我到了马厩你还没弄好,那你就自己去死!” 吕邪闻言如同一缕烟雾般消失在原地,等王弋来到马厩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捧着一身一副侍立在马车旁了。 换好衣服王弋驾着属于他的马车来到城门口,见到了满身流脓的牛二,也见到了再也起不来的乐进…… “自己上车吧。” 路过牛二,王弋只是轻声说了一句,牛二便解下套子爬上了那辆他一辈子也不可能拥有的华丽马车。 王弋将乐进抱起来,来到马车前轻轻将他交给牛二,自己坐在了车架上。 王弋的这次出行几乎惊动了所有官员和百姓,绝大多数人都不理解他在做什么,他也不指望这些人理解,自顾自的往城中赶。 “文谦……死在谁手里?” “不知道。” “不知道?” “是啊。当时将军正在和那个臧霸搏杀,一支冷箭射中了将军后心。” “不可能!我设计的甲胄我清楚,一般的弩根本设不穿。” “嘿!咱们斥候的弩……” “叛徒?文谦麾下的吗?” “不知道……”牛二面露苦相,沉声说道:“我没看见是谁,只是在给将军收尸的时候发现的。那个臧霸好像很急,连将军的尸首都没管,打完战场都没清理就走了。” “文谦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唉……你就是这样,总是让我变得很坏,其实你才是最坏的。我们中了埋伏,我被砸断了腿,脸上被砍了一刀,当时动都动不了……” “哼!唉……”王弋长叹一声,有些冷酷的说:“你知不知道,一万个你也比不上他。” “当然知道啦!我是个什么东西?就是个三言两语被你吓尿了的草寇,能有个屁本事。” “活着吧。他死了你还活着,大概这就是命吧……” “不不不,我不要活着。你比我聪明,我问你,你说我这样苟活下来的人去给将军陪葬,我这出身,我这作为,将军会不会嫌弃啊?” “你打仗的时候怂了吗?” “没有!我这辈子就怂过两次,全是在你面前。” “那他会嫌弃你什么?嫌弃你将他带回家吗?你想好了吗?” “嘿嘿……也对!”牛二笑了笑,爽快的说道:“有啥想不想好的?将军够意思,他不嫌弃我,我就乐得给他陪葬。” “行吧,还有什么牵挂的?比如你的家室,黑山那些人的家室。有什么要求你就提,我尽量满足。” “没了。将军早就给我们安排好了,他夜夜挑灯批注公文我们是看在眼里的。等你想到我们,我们老婆孩子早就饿死了。” “瞎说!”王弋忽然咧嘴笑骂:“没我点头你们就只能喝风,乐进批注管个屁用。” “那我不管,反正我就看见将军为我们奔走了,你可没有。” “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啊……” “我们没良心?我们没良心会为你死战到底?” “那是我没良心了?” “嘿!咱谁也不欠谁!” “欠啊……我欠了乐进啊……欠了很多……你说我找些仆从一起下葬怎么样?到了那头……” “用不着!”牛二十分坚决的否定了王弋的想法:“我们这些人还不够吗?三千多伺候将军一个人,一天十个都有轮换。” “也对。那我还是给他守两天墓吧。” “可别!” “为什么?”王弋有些疑惑,主公为将领守墓是多大的荣耀? 哪知牛二却不屑的说到:“你不配!” 王弋一愣,自嘲道:“确实,我不配……先在我府中住几天,等我给乐进挑一个风水宝地,到时候也方便你们去寻他。” “这个好!这个好……”牛二高兴的哈哈大笑,半晌后忽然问道:“听说你要成婚了?” “是啊,就在下个月。” “为什么?三媒六聘走不完吧?” “没办法,大疫过后百姓需要一件喜事来冲淡逝去亲人的悲伤,我只能这么做。” “你连你的婚事都要利用?” “牛二啊……当我选择领导百姓的时候,我的一切就已经不属于我自己了。都说主君是孤独的,我什么都不能拥有,能不孤独吗?” “嘿!你还真是可怜!我发现当我不再害怕你了,跟你说话还挺有意思的。” “是吧。当初你要是不怂,当着我的面干掉那些山贼,我一定会收你当手下。” “哼,我要真有那么厉害就连你们一起杀了。” “你打不赢的,我都算准了。” “也是……别老说我了,说说你吧!既然你要成婚了,我送你个礼物怎么样?” “什么礼物?” “成婚用的新房怎么能停死人?我们就不去了吧……” “嘁!”王弋撇撇嘴道:“就这?你就是变了鬼我都不怕,好好住着吧。” “牛二?牛二?” 半晌也没听到回答王弋察觉到了不对劲,打开车窗一看,返现牛二自己抹了脖子,身子都在一抽一抽的,已经是弥留之际了! 牛二靠在乐进尸体脚下,眼神中已经没了光彩,但王弋却从中读出了欣慰与向往…… 放下窗帘,王弋跳下马车徒步将马车他到府邸的大门口停下,命人找来虞翻安排两人的后事。 邺城一众文武全都堵在门口,想要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应当如何应对。 但他们都被荀彧挡在了门外,不是荀彧不想让这些人劝谏王弋,荀彧是在救他们。现在去见王弋,十有八九会被当成出气筒收拾掉,要审时度势! 荀彧猜得没错,王弋此时盯着地图正在喃喃自语:“太史慈……太史慈……太史慈加满宠……应该够了……来人,令:徐荣迅速来邺城述职。此乃军令,让徐荣星夜兼程!” 第220章 河北的沙盘(二十六) 为将的意义是什么? 统率百万大军,运筹帷幄开疆拓土? 彰显男子气概,横刀立马征战沙场? 心怀远大志向,戍守边疆保家卫国? 徐荣不知道该选哪个,或许哪个都可以,或许哪个都不行。他是被公孙度举荐入伍的,起点很高,做得官也很高。但他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他不从军似乎什么都不会做。 在军队中徐荣学会了很多,如何排兵布阵,如何突袭设伏。不过他觉得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在军中他学会的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服从,而且他坚决贯彻着这一行事准则。 他就是这么一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从不问为什么要打,只关心打谁。 早年辽东恶劣的环境让他早早就看透了这个世界,归根到底世界的本质就是你吃我、我吃你。小鱼被大鱼吃,大鱼被巨鱼吃,巨鱼被人吃,人被人吃,人……被野狗吃。最终,猎户打死了野狗,吃掉了野狗。然而猎户只是个小鱼……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并不适合这个世界,人善良得如同清水,也能恶得犹如泥潭。想要活下去就不能有思想,如果不能成为最聪明的那个,那么就会被更聪明的人抓起来剥皮剔肉、水煮火炙、大快朵颐、敲骨吸髓,最终将残骸扔进嘴里,咀嚼到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这便是徐荣总结出来的生存之道,他从不会效忠聪明人,也不会去拉帮结派做一些自以为聪明的事,他只会去效忠最正确的那一个。 曾经的大汉就是正确的,可惜现在已经分崩离析了。 那王弋就是最正确的吗? 徐荣也不知道,但他知道王弋至少在做正确的事。让官府重新运作,让百姓恢复生产,尽可能少募兵以及非常完善的徭役制度都是一个国家的生存根本。 对于很多聪明人来说这根本不够,他们看重的是主君是否英明,是否愿意采纳他们的意见,是否愿意重用他们甚至独宠他们一人。 然而徐荣却不在乎,他只是个大头兵,只需要知道谁是主君想要消灭的敌人便足够了。 所以徐荣来得很快,传令兵从邺城到涿县都用了两天多,他一天一夜便到了。 大殿里,王弋将一份战报亲自交到了徐荣手上,徐荣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看完后将其放在一旁,既没有开口询问,也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 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想法,他在等待属于自己的命令。 “我记得班固曾说过:观瓶之居,居井之眉,处高临深,动常近危……你知道这句话是出自哪里的吗?” “汉书游侠列传……陈遵……” “是啊!瓦罐不离经变破,将士难免阵前亡……或许这就是命。你信命吗?” “主公,我该信命吗?” “你该信,因为我会算。我算到了臧霸的命,他的命很不好。少年为贼,不得好死。去,为我实现这个预言,为我谱写他那可悲的命运!” “喏。不过主公,末将有些疑问。” “讲。” “邺城已无兵可用,我应从何处出击?粮草由谁供应?副将是谁?归谁节制?” “你只归我节制,黄河以南所有的士卒由你统率,粮草由邺城供应。张飞、张辽、张合都是你的部将,秋收之前我要让袁绍滚回徐州,而且臧霸必须死!” “末将遵令。” 徐荣行了一礼,接过虎符转身而去。他没有丝毫紧张与兴奋,主帅又不是第一次干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得不说王弋很疯,他已经做好孤注一掷的准备了。更要命的是他原本还想将青州还给袁绍,现在他居然想要将青州变成无主之地…… “来人,备车去刘府。”王弋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边走边说:“顺便去告诉董承,如果天黑之前还没有劝降蒋义渠,我就连他一起砍了。” 是人都能看出王弋现在不对劲,可就连荀彧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真没法劝说,王弋现在做的每个决定都是正确且明智的,让他如何开口? 而且据荀彧所知,昨日看到战报后王弋将平时最宠溺的甄道叫进内院臭骂一顿,直接将小姑娘给骂哭了。听到这个消息荀彧就知道郭嘉回来应该没什么好果子吃了,最好也是个回炉再造,勒令回家读书…… “主公可是想要收回赋予刘氏的权力?”马车上的气氛实在是太压抑了,让荀彧不得不找些话题:“如此主公没必要亲自走一趟,刘氏已经式微了。” “不。对待刘氏的态度代表了我对待大汉的态度,他们在我这里必须要过得好,要过得比在其他人那里都要好。不仅要好,还要有权力。不仅要有权力,还要有重权。” “可军粮乃是命脉,您应该知道我一直不赞成您这么做的。” “所以我才会亲自去一趟,我要让他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这……要是杀的话容易遭人诟病。臣下还是认为应该边缘处理,不让他们管事,也不让他们饿死。” “我自有分寸。” 自有分寸…… 荀彧怕的就是自有分寸,每个人的分寸是不一样的,说到底刘氏统治了这个天下四百年,血脉高贵的印象深入人心。他别的倒是不怕,就怕刘氏看不清形势,将这种虚假印象映刻在了骨子里。 荀彧的担心有些多余,王弋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刘氏看清形势。 来到刘府门前,还未等门房通报,王弋直接对典韦下令:“撞碎大门,冲进去。” “是。” 典韦答应一声冲了上去,双戟劈砍的同时一脚踹在了大门上,直接将大门给打成碎屑。 刘氏的门房都懵了,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别说门房了,就连荀彧也懵了。等王弋都进去了他才反应过来,赶紧跟了上去,生怕王弋大开杀戒。 刘氏如今的主事人叫刘松,别看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自己甚至连爵位都没有,但他祖上却了不得。他并不是刘邦的后人,而是刘泽的后人。刘泽这一支的爵位自王莽篡权后就断绝了,但他们的族人却在河北很有人望,河北刘氏大多以他们马首是瞻。 刘松看到王弋来势汹汹同样很懵逼,之前他和王弋已经谈过了,该赔的已经赔了,顶罪的也已经杀了,应该没什么事了吧。 不至于,不至于…… 刘松不停的在心中安慰自己,灭他们一族还不至于让一方诸侯亲自来动手。 “主公前来不知有何吩咐?若是有事派人来唤老朽一声即可,何劳主公亲自跑一趟?”刘松将姿态放得很低,甚至有些谄媚。 “我来看看我的粮食为什么还没有运完,全军一年而已,不多吧?” “老朽已经尽全力了,定是下面那些人不够勤勉。主公放心,老朽这就去敦促他们。” “行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都清楚,就别惺惺作态了。”王弋瞟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官府从世家购入的货物有很多,但在管理方面极其混乱,这很不好。我想找个人主管这件事,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全凭主公安排。”刘松一躬到底,但双眼却闪烁着精光。都来他刘家了,找谁不是明摆的事吗? 然而王弋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忽然有些声音低沉的说道:“我那个姑父在邺城停了也有一段时间了,他毕竟是个帝王,不能让他老是在这里待着。我答应过刘辨,会将他父亲葬在文陵。如何去文陵是我的事,你明白吗?” “明白。只是……您想要多少?” “你觉得多少合适?” “这……” “我不管你安排谁,安排多少,但是要让我满意。我满意了,你们才能满意。” “您放心,到时保证不会让您失望。我保证每个都血统纯正,并且是因为心系先帝,自愿追随的。” “到时候别出什么乱子。大门坏了,修好。需要我给你找个木匠吗?” “喏。无需主公费心。” “老了就安享晚年,别最后再晚节不保。修门吧!” 说罢,王弋带着人转身离去…… 荀彧对王弋的表现震撼不已,他没想到王弋来刘府居然是为了谈这种事。就连他都没有往那方面想,看来王弋这次真的成长了许多。 但是还不够!王弋做到了让人猜不出自己的心思,却还没有做到不信任任何人。等什么时候王弋连他都不信任了,那才是荀彧真正放心的时候。 刘府里,刘松叫来了自己的儿子吩咐道:“把这些仆役全都拉倒城外埋了。” “这是为何?” “主公亲自吩咐修大门,你还敢拖延?” “是,父亲。” “记住!杀死了再埋,死尸你每个都要补一刀。刘氏能不能度过这一劫,如后能不能飞黄腾达全看这个机会了,千万不能出乱子。土踩实一些,别让人爬出来。” “是。” 在仆役们惊恐的眼神中,刘迎招来护院武师,将仆役们的脖子一个个扭断。收敛好尸体,等待夜幕的降临…… 第221章 河北的沙盘(二十七) “蒋义渠啊蒋义渠,今日你自由了,出来吧。” “自由?哼,这种自由不要也罢。若是你真的想放过我,直接给我一刀好了。” “你可真虚伪,你要是想死容易得很,何必等到现在?不缺你吃,不缺你喝。在这里将你养的白白胖胖的,你怎么不绝食啊?上吊也可以啊!”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我这个人了?” “不是让你出来了吗?你无罪了。” “我本就没罪,何须你等原谅?你也莫要花言巧语,这份自由的代价就是要做你们的走狗,我是不会屈从的。” “你说说你,何必呢?你效忠王芬的时候,王芬对你不理不睬。你效忠袁绍的时候,袁绍也没有重用你。现在主公想要启用你,对你委以重任,你却在推三阻四,想要待价而沽吗?我就不明白,你这么失败,为什么却得到了这么多人的认可?” “是啊,谁知道呢?大概是我比较有骨气吧。你说对吗?董承?” 蒋义渠对牢门外董承的劝说不屑一顾,自顾自躺在干草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董承闻言却哈哈一笑,指着蒋义渠说道:“你知不知道,这间牢房我也住过,而且还住了很久。” “那你为何不一直在这里住下去?” “没必要,因为主公说服了我。” “可惜他没有说服我,你为何要背主?” “大概……是因为我和所有人都是敌人吧。” “那我还挺幸运的,至少效忠的两个人对我还算信任。” “蒋兄,你我也算是老交情了,老是这样也没什么意思。”董承也不嫌脏,席地而坐说道:“主公已经下令,我若是不能劝降你,就得跟你一起死。我只给你一个理由,你仔细想想吧。王芬当年为何愿意将冀州交给主公而不是交给袁绍?只是因为王芬败在主公手里吗?” 董承的话蒋义渠无法回答,他是那场战斗的指挥官,很清楚王芬当时面对的敌人实力到底如何。王芬当时不是没有机会,败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还是可以东山再起的。 然而王芬的手下绝大多数都选择了背叛王芬,可王芬偏偏又背叛了所有人都看好的袁绍,其中因果曲折非常复杂。 “你就这么跟我耗着?不怕死吗?”蒋义渠看到靠着牢房打瞌睡的董承非常不爽,伸手捅了捅他。 “怕死就能逃避吗?要死你就赶紧死,不死……就做点儿有意义的事吧。” “我已经一而再,不能再而三了……” “为了你那狗屁的忠义?” “忠义不是狗屁!气节是为人之本!” “你那不叫气节,苏典属国那才叫气节。借用主公的一句话:自己人打自己人,赢了输了都是大汉之殇。” “你!诡辩,强词夺理!” “我强词夺理?没有助攻你猜乌桓现在在做什么?鲜卑在做什么?凉州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扬州呢?益南呢?大汉是一头成了仙的老虎,强大的时候天地都会为之颤抖。可大汉现在老了,就快要死了。各路野兽都对他虎视眈眈,都想着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为的就是那一口仙气!” “异族有何为惧?不过一群蝼蚁罢了。” “可照现在这样打下去,十年以后呢?二十年呢?五十年呢?冀州如此繁华,可你要知道冀州有一半都不是本地人。此消彼长,你懂不懂!况且……” 董承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说道:“况且如今天下这般局面,有天地的错、有先帝的错、有百姓的错,但是同样也有袁氏的错!” 说着,董承将袁氏的百年计划,五代大局说了一遍,听得蒋义渠瞠目结舌。 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上层的博弈是这样的,大汉的分崩离析是这样的。犹豫良久,他才低声说道:“你……让我考虑考虑。” “为了你我二人的狗命,时间不多了……” 说着,董承站起身来往牢房外面走。他已经完成了任务,蒋义渠降了…… 董承带着蒋义渠来见王弋的时候,王弋正在和沮授谈话,沮授给王弋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沮授超额完成任务,不光解决掉了那些嚼舌头的人,还查到了谣言的出处。 坏消息就是沮授查到了谣言的出处,这则谣言的出处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散布的消息影响范围非常小,真正让谣言得到重视的是一则从幽州传过来的消息,最初的起点是辽队…… 没错,就是那个王弋的封地! 其实这个谣言非常恶毒,它直接扰乱了王弋治下的民心安定。沮授敢传是因为他有把握控制住,而且他传的也只是甄姜配不上成为王弋的正室。 可真当沮授收网的时候才发现谣言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早已经演变就是因为甄姜才导致的王弋无嗣。 这就有点儿过分了,好在沮授收网足够果决,该杀的杀,该抓的杀,这才没有让谣言传播的太广。 王弋得知后头痛欲裂,在辽队有这个本事的王弋只想到了三个人。一个是整天捣鼓辽队城墙的黄承彦,一个是四处找传人准备养老的桓典,还有一个就是……自己的老父亲王斌。 答案是不需要思考的,黄承彦根本不会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桓典还想着给他儿子铺路呢。只有自己那个不安分的老父亲,据说听到自己去了刘表的妹妹为妾后居然破天荒的喝了顿酒。 这位谁也动不了,就算是王弋也不行。王弋都在考虑要不要将孔融那个老小子弄过来,借他的手收拾王斌一顿了。 极度郁闷的摆了摆手,王弋低声说道:“这件事刨根问底的动作就到此为止,公予你多注意些,谁要是敢传就抓起来。” “喏。” 也不知沮授到底清不清楚其中缘由,反正答应了一声就告退了。 王弋将董承和蒋义渠召了进来,心道老父亲的破事儿等以后再说吧…… 蒋义渠其实是王弋非常看重的一个人,已经派人去劝降过很多次了,甚至自己都去过两次,奈何对方油盐不进,他也只能拖着。 这个人名不见经传,很少有人知道,但王弋却知道他是汉末最顶尖的一批人物,能比得上他的非常少,可能曹操、诸葛亮、司马懿等这些人在某些方面都不如他。 蒋义渠做为一个将军,军事能力中等偏下,武艺更是下等偏下。但蒋义渠有个绝技,那就是无以伦比的组织能力。 官渡之战后袁绍全面崩盘,但曹操并没有北上,就是因为这个蒋义渠。他将袁绍的败兵几乎全都收拢了起来,让袁绍瞬间恢复了七成实力。要不是最后袁绍病死,三个儿子互相看不顺眼打来打去,曹操可能到死都是那个夹缝中的刺史。 所以蒋义渠注定无法走向光鲜亮丽的台前,却是后方无可替代的存在。王弋准备让他统筹后勤,组织一支二线部队做为后备役以防万一。 “想通了?”大家都是熟人,王弋说话也不客气,略带调笑的说道:“早想通多好,你得少遭多少罪。” 蒋义渠却行了一礼,沉声说道:“主公,我不想与故主……” “行了行了,我是不会派你去打仗的,你也不是那块儿料。”王弋摆了摆手说道:“我任命你为幽州别驾,统管我军所有后勤事宜。” “啊?可我是个武将……不是文官。” “对!但我也只是个州牧!封你什么?大将军做不做?”王弋看向蒋义渠的眼神异常无语,三十好几的人了,这点儿门道不懂? 蒋义渠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他很想给自己一巴掌,可他真的没往这方面想啊! “带走带走。让他跟文若和佐治交接公务去,别在这儿闲着!”王弋让董承将人带走,自己又恢复了冰冷的神色。 不能再让老家伙肆意妄为了…… 王弋心中在盘算着,得想办法给老父亲一个警告,让他消停一些。现在老父亲只是想恶心恶心他,要是想和他玩儿真的,王弋觉得自己可能防不住。 杀鸡儆猴还是敲山震虎呢? 思虑良久,王弋想到了一个较为稳妥的办法,没有什么比绝望更让人绝望了。 “来人,将那个袁……袁覃找来,还有貂蝉!” 对于自己的小命王弋还是很在意的,王芷曾汇报说袁覃是个疯子。好笑吧?一个神经病说别人是疯子…… “主公,可是愿意将吕正召回邺城?我愿前往洛阳和他见面,请主公成全。”袁覃的脑子里只有吕正,见到王弋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王弋却撇撇嘴说道:“你省省吧,就你这样去了再死在洛阳。李儒已经死了,你可以安心了。我找你来是为了一件事,你现在去辽队,如此这般……” “你疯了?主公恕罪……”袁覃质疑的话脱口而出,可忽然意识到不妥,马上就道了歉。可她依旧觉得王弋疯了,哪有这么坑爹的? 第222章 河北的沙盘(二十八) 对于忽如其来的重任蒋义渠没有兴奋,他很惶恐。信任是相互的,他不觉的自己能有被人无条件信任的本事,除非将要面对的是一个超级烂摊子。而且他被任命为幽州别驾,幽州有什么? 很快他就知道幽州有什么了,荀彧将幽州的麻烦一一说了出来,事实证明他真的要面对一个烂摊子。 首先王弋面临的是全面战争,可后勤物资就那么多,供给肯定是有优先级的,而幽州的优先级甚至都不在名单上。 其次就是兵源问题。诸侯们获得士兵大多都是要靠征或者募,但王弋并不是,王弋的兵源大多都是靠俘。摆在蒋义渠面前的是王弋想要一支二线部队做为兵源补给,可又不想从百姓中征募,也不想掏钱粮养着,核心思想就是一个白嫖。 对此蒋义渠无言以对,荀彧的态度很明确,任务是早就给他准备好的,他必须要做,而且必须要做成。他终于明白原来信任是这么回事,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如果接不住就只能被砸死,没有什么赏识与否,能力决定地位…… “荀别驾,我有三条建议可以你可以考虑一下。” “请讲。” “第一,我们需要着将粮草运输的方向着重在幽州和并州方面。想要将粮草运向青兖很容易,只要过了黄河就行,中原交通便利。但并州和幽州不一样,并州多山、塞外少路,粮草运送非常困难。我们需要一个粮草的囤积地,我认为常山真定就很好。 第二,募兵不一定需要找百姓,甚至都不一定非要是汉民。我听说乌桓和鲜卑因为互市近些年相对平和,这可不是个好信号,我认为他们应该打一仗。 第三就是应该将民夫运用好,我注意到不少部队中都有专门管理后勤的士卒,这些人可以用民夫代替。将那些士卒抽调出来就是一支不错的军队。你认为如何?” 蒋义渠说完看向了荀彧,征求他的意见。哪知荀彧根本就不接茬,反而笑着说:“蒋别驾,这些都是你来主管,你决定就好……我还有事要忙,恕不远送了。” 荀彧的举动很失礼,他也确实不想给蒋义渠什么好脸色。因为他不赞成王弋的这个任命,同样也反对王弋现在的战略。实力和野心是要相匹配的,现在的河北显然还不具备完全战胜袁绍的可能,过于意气用事损失很难估量。 蒋义渠在荀彧这里讨了个没趣有些灰头土脸,但他接受的是王弋的命令而不是荀彧的,该做事还是要做的。此时河北的战争机器正在全力运作,他想要插手非常困难。王弋没有给他铺路,他只能自己寻找突破口…… 蒋义渠的突破口就是王芬那些老手下,他希望曾经的同僚看在雇主的份上多少给他些面子。 看着蒋义渠灰溜溜的走了,辛毗玩味的说道:“文若,你看出来了吗?” “看出什么?” “这个蒋义渠的能力还行,但你觉得主公是看上了他的能力吗?” “很难说。毕竟我们都不赞成主公的想法,引入新势力是一种破局的手段。” “是啊……主公要平衡权力了……早了些吧?” “早么?不早了。我觉得早就应该这么做了。” “你们荀家要如何应对?” “佐治,你要是拿我寻开心就去做事,我是不会让你开心的。如果你真看不清形势就去问问袁耀卿,你觉得我荀家需要应对?” “哈哈哈……”辛毗闻言哈哈大笑,片刻后耐人寻味的说道:“千年荀氏,这一次又让你们押对了。” 荀彧没有理他,地头继续批阅着公文。押注这种事在没有掀开碟子前谁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对错真的不重要,有所学能所用才是应该思考的。 辛毗见荀彧没什么谈性也就不在多言,他现在的事情也不少。之前下的饵已经飘出去了,由于荀攸不在,屯田的事便交由他来主管。交给韩浩做实验的那几家已经有子弟以游学的名义出去了。 饵是香的,也是诱人的,至于能钓上来谁?辛毗很是期待。 有的时候真的要感叹一下个人的渺小。无论是谁,无论有什么样的地位,个体在集体面前真的微不足道。乐进的死亡曾让整个邺城沸腾,可这种沸腾也仅仅持续了几天,现在邺城再一次恢复平静,大多数人该干什么依旧在干什么。 毕竟天下那么大,少了谁也不是不能活。或许真的有人在闲暇时感叹一句乐将军死得好惨,可绝大多数人大概都不知道乐将军是哪一个…… 冀州虽然平静了,但河北的事还没有完。就在徐荣离开幽州的第二天,太史慈接到了朱灵的报告,称斥候在长城之外发现了大量的鲜卑难民,要求越过长城进入幽州避难。 按理说这种事朱灵是有权限自行处理的,但他却察觉出了一丝不寻常。从鲜卑逃难而来的人不少,大多数人都不会选择代郡,而是喜欢从上谷郡进入大汉。 原因也很简单,代郡一直都是军事重镇,鲜卑人稍有逾越就会被汉人埋了,根本不给理由,一杀就是全部,老人孩子都不会放过。只有极少数没有部落的散户才会选择从代郡进入大汉,他们没有多少粮草补给,必须走最快的路线。 像这次这么一大批非常少见,而且斥候也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队伍里的家眷不少,可孩子却很少,女人大多数也都是年老体弱的老妇。 要知道外族对于孝道重视程度不高,荒年的时候很多老人都需要被死亡才行,没道理逃荒带着老人啊。 朱灵一面在长城外面给他们划了一片营地派人日夜监视,甚至拿出了一些粮草安抚人心,一面又加急往涿县送信,希望涿县能有个应对。 太史慈拿着报告和满宠研究,那些人到底会不会是育延派来的细作。 “太史将军,我还是觉得应该将领头的人抓过来问问。放心,我亲自询问,他们会开口的。”不当人的满宠建议简单粗暴,他拿汉人都不当人,何况是个异族? “满太守,我觉得我们应该考虑得周详些。”太史慈有着自己的想法:“我久居幽州,对异族非常了解,他们是不会有这种谋略的。当然!轲比能首领不算,他是我见过少有的鲜卑聪明人。” “太史将军谬赞了,我可不是什么聪明人。”帐下柯比能连忙否认,自嘲一笑说道:“鲜卑人是没有脑子的,脑袋里装的都是干草。这可不是嘲笑,而是事实。鲜卑比大汉落后太多,这里面的差距不是忽然冒出一两个聪明人能解决的。” “所以你认为他们是真的难民喽?”满宠边说边看向轲比能,脸色有些难看。 “恰恰相反,我觉得根本无需询问,直接全杀了就对了。” “如果我是育延,想要攻打幽州根本不会派细作。族人组成散骑,冲进来该抢该杀全凭心意。可育延不是我,他可能连散骑都想不到。” “你的意思是……那育延身后有高人?为何不能是难民?” “难民不会走代郡。和主公关系亲近如我都选择从上谷进入幽州,疯了么从代郡走?鲜卑人都知道进入代郡死了都白死。” “太史将军……” “嗯,这正是我担忧的。但我是将军,只负责打仗。” “我们没去,他们先来。还是以这种方式,他们想要做什么?”满宠也想不明白了,这完全没有意义,长城又不是说推倒就推倒的。 “诸位,我想到了一个可能。”一旁的刘放似乎脑海中闪过灵光,古怪的说道:“打仗我不行,不过权谋诸位嘛……你们说他们的目标真是代郡吗?毕竟柯比能首领已经来了几个月了,他们的行军路线或许早就改了。” “他们有这么聪明?” “唉……我哪知道。我只知道一旦产生了怀疑,就要用最恶毒的想法去质疑,只有这样在出事之后才不会慌乱。” “好想法!”太史慈一拍大腿,声音阴沉的说:“你们说我们去将他们都宰了如何?” “全部?” “全部!” “谁去?” “我来吧……”柯比能主动请缨:“我和我的人去,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还可以找借口称是被鲜卑打劫了。” 太史慈却摆了摆手说道:“不用,我有人选。杀人不是目的,探明对方想要干什么才是。对吧?麹义校尉!” “哈哈……太史将军所言极是!”麹义闻言哈哈大笑,似有所指的说道:“我就知道那家伙早晚有一天能出头,不过需要略施小计才行。将军准备给他多少人马?” “五千吧。麹义校尉有什么想法?” “将军只管将此事交给我!” 说罢,麹义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二人口中说的那个人是王芬曾经的手下韩猛,韩猛在王弋手下混得一直不得志,但他是个官迷,有舍不得去其他地方。 韩猛对王弋还是有些微词的,他自认为勇猛无双,却被冷落在偏僻角落。 都是老同僚,麹义自然知道韩猛是个什么水平,就一没脑子的莽夫。但是莽夫有莽夫的用出,只要对症下药,什么活都愿意干! “韩校尉还在哀声叹气?” “走开,走开。你现在是发达了,独领一军。我呢?哼!一群有眼无珠之辈。” “别这么说啊,我这里有个立功的机会你要不要?” “哼!你会这么好心?莫要消遣我。” “还真有!领军五千,干一件大事。此事九死一生,非你莫属。” “送死?我才不去!” 第223章 河北的沙盘(二十九) 初夏时节塞外依旧寒冷,有些泥土之中还夹杂着些许冰晶。 韩猛嘴上说着不愿意,但身体却十分诚实,最终还是接下了命令。没办法,这一次确实很危险。但富贵险中求,他要做官,做大官! 麹义没有欺骗韩猛,太史慈果然交给他五千辽东骑兵。不仅如此,还将一个正牌将军单经暂时归到了他的麾下。 这让韩猛自信心空前膨胀,直到他经过几天跋涉绕过宁县,来到了高柳长城之外。 按照约定,他们需要在晚上动手。所以在距离难民营地二十里外建了个临时营地,简单的补充了一下体力,等待夜幕降临。 天地从不会骗人,太阳按照往日的习惯东升西落,渐渐没入了地面。 夜晚来临之时,几个监视哨点的伍长不约而同的带着自己麾下小兵溜了号。他们有任务在身,必须要出去玩儿一玩儿,要是能找个暖和的暗窑就更好了。 好在监视已经成了习惯,没人在意他们的去向。况且天寒地冻的,谁愿意老守着荒野混日子啊。 然而这注定不是一个和善的信号,当监视的士卒走远了之后,大地开始了震颤。 这种震颤对于鲜卑人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附近有马群才会出现这种阵势。可马群是不会靠近人类生活的地方的,而且现在是晚上,马也是要休息的。 难道来了狼群?正在追逐野马? 不少鲜卑人都想到了这种可能,暗自提高了警惕,防备狼群将自己叼了去。 不得不说鲜卑人的预感很准,营地附近真的有狼群,而且狼群的目标正是他们。 这群来自辽东的狼并不是野狼,他们是家养的狼群,优质的伙食让他们身材健硕孔武有力。狼群主人对他们也是照顾有加,不仅给他们的皮毛上套了一层铠甲,还给他们换上了钢铁的爪牙。 而且即便是家养的狼群,也行依旧存在。许是因为他们是被一个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圈养,他们的心气儿高傲得很,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家养不仅没有让他们丧失锐气,反而因为长时间得不到发泄情绪变得更为好斗,更为残忍。 或许说残忍并不准确,应该说是暴虐! “呼喝!” 一道不明所以的嚎叫声响起,战马在这帮辽东汉子的驾驭下轻而易举的高高跃起,跳过了那道低矮的栅栏。 一道道身影是那么的优雅,很难想象马术被操作到了极致,几百斤的战马居然能在双腿之间完成那种举重若轻的动作,让人赏心悦目。 但是这些骑士的优雅大概只存在于马术上,他们的杀戮技巧熟练、轻松,却疯狂。 这种事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那么的轻车熟路。马刀尚未出鞘,火把已经扔到了帐篷上。老练的骑士们只要守在帐篷门口,一刀一个砍下去就好了,轻松愉快! 可是这种略显慵懒的手段并没有得到所有人的青睐,有些人就是喜欢激情,就是喜欢追逐。他们在营地中策马扬鞭,追杀着一个有一个四处乱窜的难民,享受着这难得的愉悦。 他们实在是被憋得太久了,向往杀伐的人即便身体被圈禁,也没办法禁锢住那颗嗜血的心。 惨叫是他们手段的最好证明,哭嚎是他们行为的美好赞歌。映着月辉的钢刀是他们演奏的乐器,每一次带起的鲜红是给予他们最好的奖励! 是的,他们享受杀戮,并且只是纯粹的享受杀戮。无论眼前被他们屠杀的人高尚如太阳还是卑劣如泥潭,他们都会一视同仁。这里没有仁慈与宽恕,只有凶手与受害者…… 韩猛望着营地中四处燃起的火光哈哈大笑,这才是男儿应该经历的场面,这才是大丈夫应该驰骋的疆场,这才是他渴望的生活! 统率百万大军,踏平一切贼寇。贼寇如草芥惶惶,甲士似修罗威威! 一旁的单经看着兴奋的韩猛眼神中透露出些许不屑,不过转瞬即逝。蠢人就是蠢人,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他韩猛以为这五千大军是他的吗?何其可笑! 辽东军可以听公孙瓒的,可以听王弋的,甚至可以听徐荣的,可就是不会听韩猛的。韩猛是个什么东西?无名小卒都算不上的玩意儿,也能指挥的懂桀骜的辽东军? 不过是他单经暂时服从韩猛的命令而已,他麾下的辽东军自然也会暂时听从韩猛的。 愚蠢的家伙真以为自己飞黄腾达的机会来了? 不!他飞黄腾达的机会只有一丝,剩下一整条江河般的结局中只写了三个大字——背黑锅。 没错,韩猛就是一个被推出来背黑锅的人,哪怕麹义都知道这一点。不过麹义倒是也没说谎,这同样也是一次晋升的机会。 屠戮难民传出去会非常影响王弋在鲜卑人那里的名声,所以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但太史慈是个将领,满宠又是个酷吏,他们根本不在乎生死、谁死、死多少,屠戮难民既然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那就一定要做。 所以为了有个兜底的人,韩猛就被选中了。如果以后没人问责,韩猛就会得到他应得的奖赏——高官厚禄。如果以后传出了些什么不好的勾当,韩猛的下场只有以死谢罪,而证明他有罪的人就是单经。 什么?校尉统领不了将军? 不重要,因为太史慈都不是什么将军,王弋麾下是杂号将军的就只有那么几个,其他的都是自称将军罢了。并且做为犯罪克星的满宠对于如何犯罪自然门儿清,此时韩猛已经是护乌桓校尉了,理论上甚至可以和王弋这个冀州牧平起平坐…… 屠杀一直持续到了天亮,纯粹的杀戮没有任何规则,也不存在老人孩子不杀这种说法。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燃烧后的黑灰遮蔽了天空,周围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空气中弥散的腥气让人皱眉,说不出的恶心。狗子叼着一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主人的尸体四处乱窜,用不了多久它就会进化成一个合格的野狗,将从前所有的温柔善良统统抛弃,吞污纳垢,啃噬所有能够看到的腐尸。 “去告诉朱灵,让他派人来打扫战场。”韩猛让一个骑士去高柳汇报,自己则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这幅景色他实在是太满意了,满意的不是他屠戮了成千上万的生命,而是纵马驰骋、肆意砍杀的那种爽快,以及这片尸骨为他铸就的功勋。 多么美好啊!可以打仗,可以杀人,可以立功,可以做官!他果然是那勇猛无双,命中注定出人头地的人,他值得! 死吧,死吧!这些贱骨头死的越多越好,死的越多,他的官位就越高! 那种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感,那种驱策别人行动的爽利,真的让他欲罢不能! 不过这还没完,也不会完。这只是他璀璨一生的开始,他还要去寻找育延,探明育延的动向。 其实育延是个什么东西韩猛根本不在乎,育延为什么要进攻幽州,幽州为什么要反击他都不在乎。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追寻到育延,因为育延并不是育延,而是他苦苦追寻的辉煌未来! 若是单经知道了韩猛的想法恐怕会笑出声,还辉煌的未来?单经很清楚只要接下这个任务就没有辉煌的未来,只有晦暗的未来。韩猛这一辈子以后就只能做一些见不得光的脏活儿,只能一辈子活在阴影中,永远见不到天日。 大人物无论做出多么龌龊的勾当,等到了纸面上就一定是干净的。可小人物只要做了一件违背道德的事,他这一辈子就没有出头之日了。 韩猛显然不是一个大人物,他没有资格享受辉煌的未来…… 朱灵接到汇报后心中有些不忍,毕竟是老同事了,韩猛这辈子算是完了。可他也没有办法,蠢人如果不想有一个悲惨的结局,那就必须要做到两点。第一心思要足够单纯,第二是拥有一向突出到可以被利用的长处。 可惜韩猛的心思不怎么单纯,而他的长处也不过是武艺好了一些。奈何这里是河北,武将都是王弋精挑细选出来的,韩猛那点儿武力还不值得被利用。 叫来一个亲信伍长,朱灵将一副画卷交给了对方,低声问道:“如果有人问你,知道怎么说吗?” “卑职明白。”伍长点了点头,打开画卷边看边说道:“卑职奉命监视那群难民,这位……韩将军纵马劫掠,我等无法阻止,但看到了全过程。” “记住你该知道的,忘掉你不该知道的。下去吧……” “喏。” 第224章 河北的沙盘(三十) 没人不会犯错,只不过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不同。 有的人犯错只是会让自己吃些亏,有的人犯错却要搭上数千上万条生命。 当郭嘉看到徐荣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玩儿大了,这次王弋会很不高兴。 果然,徐荣交接完任命后便收走了张辽的虎符,并且沉声问道:“谁来给我解释一下,青州的战局为何如此糜烂?” 一瞬间,全场鸦雀无声,夏侯兰直接做了鸵鸟状,尽量让自己不显眼一些。 青州打赢了吗?打赢了。张辽达到战略目的了吗?没有。袁绍确实陷入了战争的泥潭,可同样河北也在纠缠不清。即便是张辽偷袭徐州成功,可战略目的依旧没有达到,双方的损失相差无几,说一句战局糜烂也不过分。 最终张辽见没人开口,只得硬着头皮将眼下尴尬的情况解释了一遍。 徐荣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赏,嘴上却冰冷的说道:“张将军,你突袭徐州的计策确实很勇敢,也很果断。我同样喜欢带兵亲自突袭,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你是一军统帅,武艺超群是必要的条件,而不是炫耀的资本。如果你不能掌控全军,再勇猛的突袭也是失败的。” “多谢主帅教诲……” “郭司马!”徐荣显然没有说完,看向郭嘉说道:“你需要就擅自出兵这件事给主公一个解释。而你要跟我解释的是,为什么打到剧县就停下来了?是局势不允许还是士卒有困难?” “这……其实都有……” “既然如此为何不退兵?还有,你有什么权力调动张儁乂将军?” 尴尬,无与伦比的尴尬。徐荣根本就不惯着毛病,取得的成绩一句不谈,失败的方面句句不离,话如刀子一般专往要害上捅。 张合在一旁有些看不过眼,低声说道:“主帅,是我自愿留下来的,当时的情况……” “哦?你可知延误军机,违抗军令是什么罪?想好了再说!” “这……这……”张合的靴子不自觉的起伏着,显然内心相当不平静。 其实徐荣已经很给面子了,如果他不给面子,在场这些人别管立了多大的功劳,全都得去见阎王。 “我不是来问责的,这些事情你们需要自己和主公去解释。”徐荣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沉声问道:“荀衍屯兵何处?臧霸屯兵何处?” 徐荣不问还好,这是个更尴尬的问题,因为直到现在郭嘉也没有找到荀衍和臧霸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是他不努力,派出去的斥候水陆并进,依旧没有找到线索。大水冲垮了荀衍的部队,同时也掩盖掉了很多痕迹,郭嘉的进展并不顺利。 “张儁乂听令。”见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徐荣准备执行自己的策略:“你部立即穿过琅琊,向陈留方向靠拢。没有物资补充,就食于敌吧。” “末将遵令。” “张文远、郭奉孝听令,立即整理军备,全军向东郡进军。” “主帅,我有话说!”郭嘉闻言立即反对道:“如今黄河水患尚未完全治理,沿岸多高山泥沼,崎岖难行。我军粮草已然不多,贸然前往恐怕会被拖垮的。” “你觉得应当如何?” “我觉得……” “郭奉孝,主公让我问你三个问题。袁绍要不要打?打到什么程度?不打又要如何?”徐荣根本没有给郭嘉思考的时间,看向郭嘉的眼神有些深邃。 袁绍要不要打?袁绍,袁绍…… 郭嘉的脑子在飞速运转,思考着这三个问题。他很疑惑王弋为何要这么问,但现在已经没时间去深究了。 片刻之后郭嘉给出了答案:“打!而且要往绝路上打,必须将他逼往豫州!” 这是目前最符合王弋利益的做法,只有将袁绍逼往豫州,他们才有足够的时间发展。而且河北想要进军中原必须要有一个战略缓冲的区域,进可攻、退可守,不能让人渡了黄河就直接捅老家。 “这便够了,速速准备吧。” “可是……” “文远留下,其他人去忙吧。”徐荣挥了挥手,转头对郭嘉说道:“主公原话:如何打是将军们的事,打不打才是你需要决定的。郭奉孝你别太自信了,你的战术并不高明。” 郭嘉闻言愣在原地,有些不明所以。战术不高明?什么意思?是说自己不行吗?可是为什么又要他决定打不打呢? 说实话徐荣也不理解这些问题是什么意思,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是郭嘉的傀儡统帅。可王弋给予他的权力又让他很清楚自己的地位,这不是权力重叠了吗? 其实这是王弋经过深思熟虑后的问题,他意识到自己过于在意名人效应了,郭嘉似乎不应该外放。 郭嘉的强在于他的军事能力,但他只是军事家中的战略家,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他强于对形势以及对手心理的预判,并非排兵布阵。 当然,不是说郭嘉不行,有强有弱而已。就像这次,郭嘉的底裤都被荀衍看穿了。 “主帅,主公的意思我大概是明白了。”郭嘉苦涩一笑,无奈的说:“荀衍看穿了我,我却没有看穿他,这便是差距。我的战场不在这里……” 徐荣根本不明白这个神神叨叨的青年到底在说什么,不过郭嘉眼中忽然精光一闪说道:“袁绍要打,但是打袁绍不如先打张邈。南阳富庶,袁绍不可能轻易放弃。想要让人出现破绽,就要攻敌之必救!” 原本徐荣都不想理他,可听着听着徐荣却催促道:“说下去!” “荀衍没来之前,我们打得非常轻松。但荀衍来了之后,我们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他牵爽了拍拍屁股走人了,那怎么能行? 打南阳的好处有二。第一,这一路攻打过去,袁绍不仅要救援南阳,还要救援颍川,甚至是陈留。颍川、陈留多才俊,袁绍不可能放弃。第二,文远说那个陈文龙算计了袁绍的老巢,只要我们打下南阳,那他只能去豫州和袁术殊死一搏。两虎相争,一死一伤。袁绍必会向我们求和,况且我们还有一张王牌。” “那荀衍呢?” “他只有三条路可以走,回徐州救下邳、继续收复青州、去兖州救援袁绍。不论他走那一条路,都是死路。” “若他进攻冀州当如何?” “不会!”此时郭嘉再一次恢复自信,笑着说道:“他了解我,我也知道他。荀家最稳的那一环,思虑最为周全,就算是文若弄险他都不会。” “你先去做事吧。”徐荣忽然转换了话题,并没有明说是否使用郭嘉的计策。 郭嘉也不刨根问底,反而压低声音问:“主帅,我们走了,这青州……该如何处置?” “你派人去试探一下,愿降的让他们自行去冀州,不愿降的就地处理掉。” “什么!偌大的青州……全部吗?” “全部,这是主公的意思,青州将不属于任何人。” “好……吧……”郭嘉眉头紧皱,缓缓走出了议事堂。 见郭嘉出去,徐荣上下打量了一下张辽,轻声说道:“文远,我有一件事想要托付给你。” “主帅请讲。” “我有一幼子,我想让他跟你学习武艺。” “什么?主帅,我……” “先听我说。”徐荣挥了挥手,低声说道:“你这次的计划非常莽撞,主公若是杀你,我一点儿也不意外。但是主公没有,主公想要为乐将军报仇。对于我等来说此等明主三生难遇,我等武人虽然粗鄙,也要为后代做些打算。” “所以主帅看中了我?” “对。我是武将,儿子也不是习文之才。主公麾下能左右他想法的武将只有三位,但是张翼德为人急躁,张儁乂心思过多,所以只有你。” “好吧。”张辽一叹,果然人人都很精明,他犹豫片刻说道:“只是主帅,我家传武艺……” “无妨,你教不教都无妨。我也不指望他能上阵杀敌,活过乱世便好。” “既然如此,等回到冀州后闲暇时,主帅可将令公子带来找我。军情紧急,我便告退了。” “你先别急。”徐荣制止住张辽,声音忽然变得严肃:“私事说完了,现在开始说公事。” 先私后公? 张辽有些难以置信,他觉得徐荣不是这样的人啊! 徐荣确实不是,先私后公额原因只有一个,他要说的事情不是什么好事。 “文远,既然你已经入了下邳城,为何不将下邳城内杀干净?”徐荣的话很直接,就是在质问张辽为什么不屠城。 张辽一愣,赶紧低声说道:“主公严令……” “文远,有的时候你需要审时度势,主公不需要徐州有活人。” “主帅,您这是……” “我不是在提点你,既然说了是公事,那就是公事。” “徐将军,你这是何意?”张辽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没什么意思。”徐荣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这是简副院长让我问的,你要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你的忠诚遭到了质疑。” “荒谬!”张辽大喝一声,十分不满的说:“我怎会背叛主公?” “我见证过无数世家豪族的崛起与衰落,通天高官旦夕之间跌入泥潭。主公知道你的忠诚,简雍同样知道,但这并不妨碍他将这件事做为把柄,因为他质疑除了主公以外的所有人,甚至包括他自己。这是他的差事,如何应对他同样是你的差事。” “这个乱嚼舌头的卑鄙小人!” “你错了。”徐荣深深看了张辽一眼说道:“是人就有作用,分工不同罢了。” 一时间张辽忽然觉得背后一片冰冷…… 第225章 河北的沙盘(三十一) 斗争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挑起来的,但注定永远无法完结。张辽的忠诚遭到了简雍的质疑,这根本就不算是个事儿。 文书院的工作性质就是得罪人,两个武将可能不太明白,简雍这么明目张胆的询问不过是想敲打一下张辽罢了,让他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别歪了屁股。 如果简雍真的想要收拾张辽,绝对不会仅仅让徐荣代为询问。 要不怎么说那个少说多做、多说多做和少说少理论做是经典的为官之道呢。官场之中的弯弯绕极为复杂,很多事情必须站在不同的角度去思考,才能大概理清脉络,得到一个让人无比郁闷模棱两可的答案。 当然,大概只有官场的斗争才会这么复杂,其他的地方就要简单得多。 不过要说到最简单的大多数人会认为是阶层的斗争,毕竟两者之间拥有最尖锐的矛盾。 其实不然,最简单的斗争存在于家中。大到各个派系争权夺利,小到父母兄弟之间的口角纷争其实都是斗争。只不过解决这种斗争的方法过于简单,用三个字就能形容——怂、强、狠。 怂自不必说,低头认输往往是绝大多数家庭矛盾最好的解决办法。 强就是强势,只要足够强势就能凭借自己的威慑力进行统合,从而强行将家族聚集在一起。 只是这个狠嘛……这种事现在就发生在并州,不得不说别看王弋是穿越来的,但王家人是真的够狠。 王正王奇两兄弟难得拥有一次外出统兵的机会,哪怕这次的目标是自己老家,他们也要向自己兄弟证明自己的实力。可惜他们即使有荀攸、刘晔两大谋士相助,战斗打得也非常不顺…… “军师……真的不能打……” 王正一点儿主将的形象都没有,就那么毫无顾忌的坐在地面上,看着荀攸一脸苦笑。 收复上党的战争一开始其实非常顺利,别看才开打没多久,大多数城池就望风而降了。 原因在王正看来也很简单,上党是王氏的地盘,王氏在上党的影响力非常大。可王弋也是王氏的人,人人都知道主君的老家在主君成事之后往往会受到相当大的照顾。 一郡和三州到底谁的实力更强这种问题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既然王弋也出自王氏,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绝大多数世家和管事官员纷纷表示降服,甚至有的还愿意出些粮草支援王正他们。不过王正很清楚这些人都在想什么,他们都在等待胜利的那一方,一个个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对此王正表示理解,同时也料到在进攻王氏大本营长子时一定会遇到激烈的抵抗。 但是王正万万没想到同辈中王动和王旗这两个狗东西会那么狗!王正这帮投靠王弋的人最敬重的就是王家年轻一代第一人王世,可王动居然将王世的尸骨掘了出来,分成四份挂在了四方城门上,就是要看他们的笑话。 生气吗?一向以憨厚理智着称的王奇都快气疯了,红着一双眼睛满军营找人想要干架。 王正当然也生气,大哥是曾经年幼弱小的他们心中唯一的支柱,死的不明不白不说,死后居然都不得安生。人的信仰一旦被亵渎就会疯狂,王正恨不得生吃了那两个混蛋。 可正是因为王世是他们心中的信仰,他们才不敢去攻城。万一一个不好再将尸骨弄缺失了,大哥就不完整了,灵魂也难以安息。 荀攸和刘晔互视了一眼,全都无可奈何。或许在王正他们眼中一众城池归降是碍于王弋的名声,但荀攸却知道刘晔在其中出了非常大的力气,进行了大量的准备工作才能有如此收获。 这两位一个出自布局天下的超级世家,一个正在造自己家的反,根本就不理解王正这些人幼稚的想法。礼义廉耻说得高大上,人人都懂。可在真正的利益面前,一个死人有什么值得敬畏的? “你看这样行不行。”刘晔站在王正身边苦口婆心的劝说:“主公为我们配备了床弩,我们找个机会射死守城的将领行不行?” “不行。”王正闻言苦笑道:“王动是不会出现在城墙上的,他学的是纵横之学,根本就不会守城。王旗的武艺很高,而且他……他是一个身怀异术的人,床弩可能没用……” “说清楚一些!” 刘晔还没说什么,荀攸却变得十分紧张。他是知道王弋半个老底的,很清楚异术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 “他小的时候被狼叼了去,后来有送了回来。具体细节不可知,但他的直觉远超正常人,犹如野兽一般,能凭借本能趋利避害。” 刘晔一听当时就不干了,嚷嚷道:“你怎么不早说?这还是人?” “还真不一定,家族内传言王旗不仅吃生肉,还喝血!” “这不就是个野兽?没有办法劝降吗?” “没有。”王正摇摇头,古怪的问:“军师,你要是坐在大位上的人,你会投降吗?” “这没有可比性!” “恰恰相反,事实就是如此。大汉根本不重要,皇帝同样不重要。王家在很多王氏族人眼中就是唯一的国,他们愿意为此付出一切,就像是戍边的将士保家卫国那样……” 说到这里王正都有些哭笑不得了,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家族利益至上者…… 荀攸和刘晔再一次对视一眼,从双方的眼中都看到了了然。其实大汉的世家中有一半儿都是这种货色,而且越是大族这种情况就越普遍。 大汉的世家是非法产物,为了保证家族利益,他们只能这样培养族人,想方设法从大汉身上吸血来壮大自身。而唯一合法的世家培养人才的方式居然和他们一模一样,因为全天下都是刘氏的,他们只能运用这种培养方式巩固自己的地位。 “那也不能这么耗着。”荀攸有些不满的说:“他们要是一直将你那位兄长的尸骨挂在那里,长子还不打了?试试夜袭吧,用土攻也不是不行。长子是你的家乡,你觉得呢?” 王正闻言脸色一瞬间变得非常有趣,方法是个好方法,可谁去对付王旗?他和王奇根本打不过…… “等等吧……”王正想了片刻,缓缓说道:“我想请一个人出手。” “谁?” “此地离常山不远,我想请赵子龙前来助阵。” “不行!”荀攸果断拒绝了这个扯淡的要求说道:“子龙正在服丧,不可轻动。” “军师,大家都是明白人,就别说那种糊涂话了。我亲自去请,不会影响主公声望的……” “你凭什么?” “凭我王家的丑闻,足够让人气愤。” 说着,王正翻身站起,走向了马厩…… 常山就在上党边上,王正用了两天时间便来到了赵家庄,见到了赵云。 此时赵云正在练枪,行云流水的枪法炫目得让人心醉。 大家都是老相识了,赵云见到王正前来非常热情。可惜现在不能饮酒,两人就着井水谈了很多幽冀的变化。 赵云还是老实,他见王正谈性不错但眉宇间尽是愁容就知道对方不是来叙旧的,于是主动问道:“子远可是有什么难处?若我能帮忙但讲无妨!” “唉……”王正叹了口气说道:“子龙啊,你和那夏侯兰是好友,他又娶了阿姊,我王家那点儿破事儿你应该多少知道些吧?” “这……”赵云一时有些无措,他确实知道不少。虽然他不是八卦的人,但夏侯兰却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可是打听这些隐秘太过于失礼,他有些不好意思回答。 “听我讲个故事吧……” “子远!莫要如此了,有什么事你说就是。” “哦?好吧。我正率军攻打上党,但苦于武艺不足,需要……” “找我帮忙直说便好,你我二人无需如此。可是要进攻潼关?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不是,不是。”王正连忙摆手解释:“潼关还早着呢?我们正在想办法进攻长子,我希望你能帮我杀个人。” “谁?” “王旗。” “王氏族人?” “对,他的武艺很高,我们不是对手。” “你们?你和谁?” “自然是子应了。” “你兄弟二人都不是对手?你们联手了?那王旗那么厉害?” “所以还是听我讲个故事吧,你现在赋闲在家,找你出山有违礼制。放心,听完后你的良心上绝对是过得去的,斩妖除魔总归不是坏事。” “那王旗是妖魔?” “哼!妖魔都比他心善……” 赵云闻言暗自打起了精神,都是杀人不眨眼之辈,能让王正说出心善这个词,那个王旗怕是做过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第226章 河北的沙盘(三十二) 做为一个武者,善恶其实已经很难界定了。当自身实力足以左右他人生命的时候,对与错更多的是所处的环境,而不是自身的所作所为。 赵云是个纯粹的武者,他习武是没有原因的。孩提时代被师傅领走,将练武从功课变成爱好是他唯一的选择。什么救国危难、平定天下,小屁孩儿一个哪懂那些。 不过这一次赵云有些愤怒,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师兄张绣和吕布配合的那次。 世上有很多令人愤怒的恶事,可像王旗那般以恶为乐的鲜有人能做到。 没有了道德底线的人会做些什么?大多数人的想法无非是欺男霸女、横征暴敛,为了利益让其他人家破人亡。 可这些王旗都不做,他只做一件事——吃。 王旗自小的梦想不是学武习文名扬天下,也不是加官进爵造福四方,他想当一个厨子。但是他的偶像并不是刀法了得的庖丁,而是谄媚如犬的易牙。 是的,就是那个为了讨好主君将自己儿子给烹了的易牙。王旗非常痴迷于易牙的烹饪技术,不过他和易牙烹人的目的不同,易牙是为了权力,王旗是为了食补。 王旗信奉吃什么补什么,为了能得到较好的食材,他圈养了很多庄户的孩童。他对那些孩童进行了简单的训练,发现跑得快的便吃腿脚,发现力气大的便吃手臂。 为了对抗那位耀眼的王世,王家族老们不仅没有制止,反而大加鼓励。 然而王世太强了,强大到在他的武艺面前,族老们绝大多数家族决定都必须妥协。当使用武力没有获胜的希望时,他们转而将目光看向了智慧。 可惜王世是一个绝对意义上的天才,智慧同样不是那些腐朽的族老可以挑衅的。 所以作为对抗王世的工具,王旗开始改变自己的菜单。 奈何庄户的孩子没经历过什么教育,不可能忽然变得聪明。于是王旗将目标定在了同族的身上…… “子龙,你知道我们这群人嫌狗厌的家伙最开始有多少人吗?几十个!后来失踪了几个,没多久兄长便故去了……自那以后王旗连掩饰都懒得进行,开始光明正大的掳掠我们这些人……” “简直荒谬!吃人能变得强大?那勤学苦练算什么?” “谁知道呢,但王旗确实找到了兄长的破绽,那就是兄长心中还有些亲情,而且很重规矩……” “之后呢?你们就来投靠主公了?” “哪有……”王正苦笑一声,有些凄凉的说道:“之后叔公从洛阳回去过一次,教训了一下王旗,给我们争得了很大的权力。族老们也不敢过于逼迫,想方设法的将权力从我们手中慢慢收回。王旗也转了性子,对我们这些人没什么兴趣了。” “那还好,万幸啊……” “万幸?哈哈哈哈……开什么玩笑!”王正忽然大喝一声,眼神变得极为冷厉,冰冷的说道:“王旗对我们是没什么兴趣了,但他当时对美很感兴趣!上党郡开始有人失踪,大批大批的失踪,男男女女、孩子老人都有。直到当时长子县令发现了端倪前来王家探寻,王家人将他暗杀了之后便将王旗关了起来,失踪的事才逐渐减弱。” “减弱?” “对,就是减弱。他们需要喂养王旗,所以人口失踪从未停止。”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将他除了?”赵云有些不高兴了,那王旗就是个邪门歪道,王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还可以继续让他们留在世间? 王正却脸色一跨说道:“我们最厉害的人,连你一枪都接不住……况且我们需要妥协的东西很多,我们有牵挂……” “你!你……怎可以如此没有人性,如此冷眼旁观?” “没办法,我们被冷眼看了十几年,自然懂得如何冷眼旁观……” “王子远,你太让我失望了!” “世态如此,苟活罢了。我来这里只是想请你走这一遭,除魔卫道。” “哼!带路吧。但我不是为了你,你们王家绝不能成为主公声望的污点。” “放心。”王正长舒了口气,笑着说道:“只要你能干掉王旗,其余的事情我会解决的,而且解决的干干净净!请吧……” 赵云连衣服都没有换,拎着长枪就和王正出门了。这一路气氛异常沉闷,王正几次想挑起话题,赵云就是不接茬。 可还没到军营,两人的脸色都忽然一变,一股焦香味弥漫在四周,是烤肉的味道。 王正带着赵云急急忙忙进入军营,一路上发现士卒的脸色都很难看,有的甚至忍不住在吐。 王正急忙走进大帐,见荀攸和刘晔脸色也很差,赶忙问道:“二位军师,发生了什么事?” 荀攸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满脸厌恶的说道:“前两日那个王旗前来偷营,被我们防住了。但他们也有床弩,往营中射了很多引燃之物。” “引燃之物?火油?”王正一惊,可忽然否定道:“不应该啊,长子几经战乱多次易主,哪还有什么火油?” “尸油……他们将尸体团成团,裹满了尸油射进来……” “哪来那么多尸体?” “我怎么知道?”荀攸略带烦躁的说道:“说不定就是城中百姓呗!” “好贼子!”赵云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转身就往大营外走。 王正见状连忙拉住他,嘱咐道:“子龙,在你见到王旗之前千万不能暴露杀气,甚至都不能有杀他的念头。” “为何?你不就是让我来杀他的吗?” “这个人很邪门儿,他……他能感应得到!” “哼!妖人邪术!”赵云冷哼一声,在自己丹田出轻轻一按,跨上战马疾驰而去…… 王正叫来王奇,吩咐他准备好登城的部队。只要王旗一死,长子就没什么士气可言了! “城上主将何人?下来与我一战!” 赵云打马来到城边,扫视着城墙上的守军。 城头一位面色惨白形如枯骨的青年将领看了赵云一眼,缓缓走下城墙,嘴里不屑的说道:“一点儿价值也没有。” 不多时,将领骑马走出城门,斜着眼问:“你是何人?” “无名之辈,你便是王旗?” “是,我不杀没有价值的东西。回去吧,你不值得我动手。让王正来,正好我剁了他试试清蒸如何?” “受死!” 赵云一夹马腹,打马挺枪直刺王旗面门。 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赵云的马是一匹宝马速度极快,等闲之辈很难闪躲。王旗却看都不看,轻轻一提缰绳,在毫厘之间躲过了赵云的一击。 赵云不死心,举枪横扫。 王旗也仅仅向后微微倾斜,便闪过这一招。 “不知死活……”王旗手中长槊抖动,飘飘忽忽的就朝赵云刺去。 这一击可不简单,哪怕强如赵云都没有办法判断出他想要刺向什么地方。 当然,赵云也不需要判断。他只是再一次在丹田轻轻一按,王旗自己就将长槊收了回去。 “我改主意了……吸溜……”王旗吞咽着口水,目光贪婪的看着赵云说道:“你很值得我解决你……嘶……” 望着喉头不停蠕动的王旗,赵云终于放下心来。刚刚两人战斗的时候,他已经将王旗的退路封死了,现在可以放心的干掉这个混蛋了! 不过这次却是王旗先攻,长槊在他身边飘忽不定,残影所至让人胆寒。两马交错之际王旗单臂用力,长槊忽分上下袭向赵云胸腹。 赵云神色一凝,长枪搅动,缠住马槊想要将王旗的兵器带回来。 谁知王旗反应极快,瞬间收回马槊,并且身体向侧面倒去! 果然,赵云的招式也随着他的招式变化,长枪出现在王旗刚刚的位置。 原来是这样吗…… 赵云长枪一抖,上下左右前后连出数枪! 枪影漫天夺目,银光挥洒摄人。 王旗被攻得颇为狼狈,可也仅仅只是狼狈,身上半丝伤痕也无。不仅如此,他手中长槊犹如毒蛇一般,是不是探出蛇口,闪电般咬向赵云。 看来王旗能如此肆意妄为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的武艺当真不俗。 两人逐渐斗了三四十回合未分胜负,双方的技巧超乎想象,甚至身上一丝伤痕都没有。 不过此时的战局却正在往王旗的方向倾斜,他的反击逐渐增多,有时甚至会片刻时间可以压制赵云。 终于,王旗找到了一个机会,躲过一枪翻身下马,在地面上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刺向了赵云下颌! 但一股磅礴的杀机让他的冷汗瞬间浸湿后背,连忙向后跳去,想要躲闪赵云接下来的攻击。 王旗此时已经不想打了,眼前这个家伙就不是人!忽然爆发出来的恐怖战力让他没有任何反击的方法,直觉告诉他如果不跑必死无疑。这种感觉唤醒了他内心深处的恐惧,他一辈子只在一个人身上体验过这种感觉,那个无双的王世……难道那家伙重生了?怎么可能? 忽然爆发出杀机的赵云没有进一步动作,而是双手抱胸看着地上眼珠不停乱转的王旗,没有一丝表情。 王旗猛然抬头看向赵云,双眼中全是恐惧。直到现在他才注意到一件事情,自己还在原地待着,根本就没有移动,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这根本不可……呃…… 王旗终于察觉到了愿意,他的胸口插着一支银枪,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不……不可能!”王旗口吐鲜血,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明明……” “这就是你残害百姓换来的力量?如此孱弱,如此渺小,如此可怜。”赵云顺手抽出长枪,神色中闪过一丝不屑。邪术果然是邪术,害人害己。 “不……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要攻我左肋……” 噗嗤。 “右肋!” 噗嗤。 “左肩!” 噗嗤…… “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都猜到了!” 唰! 银光一闪,长枪割断了这个罪孽深重家伙的咽喉。 “猜到又如何?你能猜到我进攻的方向,可你又躲不了。”赵云一提马缰,缓缓向大营走去,边走边说:“杀你,只有我想不想,不存在我能不能……” 第227章 河北的沙盘(三十三) 士卒们早已来到城池附近,见赵云打马回来,嗷嗷叫着冲向了长子。 他们是真的恨啊,原本还想着攻入长子后吃顿好的,结果前两天被那么一折腾,现在连饭都不想吃,看什么东西都恶心。 赵云没有进军营,而是在大营外面遇见了王正。他看王正迎上来,凝声问道:“子远,那个王旗武艺一直这么好?” “不。”王正摇了摇头,颇为讽刺的说:“自从他开始捕猎我们这群人挖脑子吃,武艺便下降了许多,或许是上天对他的诅咒吧。” 赵云一愣,抱拳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王正却打断他说道:“无妨,无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个世道谁也不比谁好过。” 赵云听到这话更是羞愧,结果王正话锋一转,略带调笑的问:“子龙尚未婚配吧?赋闲在家怕不是媒人都要……呃……抱歉……” “没事。说来惭愧,兄长对我甚是照顾,可我离家多年,对兄长的故去感觉很是……唉……或许我真是一个绝情的人吧。”赵云有些伤感,虽说长兄如父,可他死了唯一的哥哥却不觉得有多么悲伤。 “不能这么说。”王正赶忙劝说道:“亲情是由时间累积而来的。你看,长子成内全是我的亲戚,我对他们的感情已经积蓄到恨不得剁碎了喂狗的程度,哈哈……” “不说这个了。”赵云转换了话题,问道:“子远可是有合适的女子介绍给我?男大当婚,兄长一直希望我成亲。倒是有不少媒人前来寻我,但都被兄长的岳父拦住了。他曾任常山太守,我也不好多问。” “我倒是有一个,只是……我得去问问。这人你也认识,王玟,就是那个学医的。她早就到岁数了,可她钟情于我那个大哥,大哥故去后她就一直不谈这个话题了。” “王世?真想见见他,看看他到底有多强。他们是表兄妹吗?” “不是。”王正摇摇头,表情古怪的说道:“亲兄妹。” “亲兄妹?这……这……” “嗯。秘密,秘密之一,别乱说!”王正赶紧打断赵云,生怕将这件事传出去。 “我看你才是不要乱说!”刘晔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和王正混得很熟,上来就是一个大逼兜,狠狠瞪了王正一眼。随后转头跟赵云说道:“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子龙家这位不一般啊。能和我说说你兄长的事吗?” “呃……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当年兄长和那位的千金很是恩爱,但不知什么原因那位女子故去了,后来兄长也没有续弦,一直一个人生活。” “那位太守可还有子嗣?” “没了。” “那子龙可要好好孝顺他了,将他接进家中吧。” “为何?”赵云有些不解:“我整日舞刀弄枪,怕会扰了他的清静。” “听我的没错,都是命啊……”刘晔感叹一句,转头对王正恶狠狠的说道:“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这么闲吗?还不去攻城!” “是是是……攻城,攻城!”王正说完挥了挥手,纵马而去。 “军师,此地诸事已了,可还有什么需要的?”赵云询问道:“攻打潼关可还需要我?” “不用,都是已经计划好了的。若是无事子龙就先回去吧,此番多谢出手相助。” 刘晔说完十分正式的对着赵云行了一礼。 赵云见状赶忙摆手说道:“军师无需如此,大家都是为主公效命……” “不同的。子龙啊,河北大将无数,你可知为何此次要让王正来?” “为了让他复仇?” “主公又不知道他们之间又多少龌龊,复什么仇?有些事情做错了,代价是很难承担的。所以说子龙运气好啊……去吧,路上多加小心。” “军师留步。” 赵云行了一礼,打马向常山的方向走去。刘晔的话他好像明白一些,又好像不太明白,看来真的要问一问那位了…… 不得不说这辈子赵云的运气真的非常好,似乎所有人都很喜欢他,就连刘晔这个自己一队的人都会提点他一下,算得上是天命之子了。 相对的,王正就是那个可怜的倒霉蛋儿。他不光被王弋怀疑,要求证明忠诚,还被王芷怀疑。王芷就像简雍一样,质疑所有人。但王芷怀疑他的理由非常奇葩,任劳任怨了这么多年不积极谋求晋升职位,不是没有志向,就是心怀不轨。 要命的是王芷认为他是心存大志的,所以十有八九就是心怀不轨。 王正很想骂娘,虽然不是一个妈生的,好歹也是同一个屋檐下长大的,要不要这么编排他?可他真的玩儿不过王芷,只能想办法讨好对方。正巧眼下就有一个机会…… 长子的进攻非常顺利,王旗阵亡极大的打击了守军的士气,几乎一波冲锋没废什么力气就拿下了。这也不出所料,守军大多都出自王家,这种情况是必然的。 收殓好王世的残躯,王正来到了王家的大门前,此时他的手都在颤抖。不是离家多年,更不是近乡情怯。多年累积的怨恨在这一天就要终结了,他并不兴奋,相反还有些恐惧。 是的,就是恐惧。这扇大门让他想起了多年来族老们嚣张跋扈的面容,那一句句冷嘲热讽的话,那一张张冰冷狡诈的脸…… 自己真的有勇气推开这扇门吗? 王正扪心自问。 其实他很想派士卒冲进去,杀光一切可以杀掉的东西,然后在一把火烧了这里一了百了。 但是噩梦从这里开始,就要在这里终结。恐惧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他要为很多人做这件事,这是他们的约定…… 吱扭…… 大门被缓缓推开。 想象中的俯首乞怜和声色内荏并没有出现,有的只是满地鲜血…… 这是什么情况?有人比自己先来一步?不会是王芷那个臭婆娘吧? 不会,不会。 王正在心中安慰自己,王芷不在这里,手也没有这么长,肯定不会是她。可那会是谁呢? 正思考着,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此人衣衫凌乱,疯疯癫癫,头发也没有绑好,满嘴更是污秽便溺,浑身臭得不行。 此人见到王正一愣,看了看才笑道:“原来真的是你。” 王正也是一愣,疑惑的问:“你是……” “怎么不认识了?好好看看!” “王动!你怎么这样?他们人呢?” “谁们?王家人?哈哈哈……前两天他们不是都去找你了吗?” “找我?你在说……什……么!你是说前两天那些是……” “对啊,除了我以外全在里面了。” “王旗?”王正大惊失色,脱口而出:“他疯了吗?” “疯了吗?这混账世道又有谁是正常的?”王动不屑一笑,盘腿坐在地上说道:“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在一起玩耍,那时候多么天真无邪,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要互相算计的?你知道吗?反正我是不记得了。可为什么要互相算计?到了最后还必须要分出生死,谁规定的?你疯了没有?我疯没疯?” “那也不能这么做啊!” “不能?为什么不能?凭什么不能?你不也是来杀他们的吗?你和王旗有什么区别?” “我和他们有仇恨,王旗和他们有什么?” “有恩情。” “你说什么?” “恩情。那些蠢货让王旗领军就是最愚蠢的决定,也是对王旗最大的恩惠。他们让王旗了解到自己到底有多大的能力,也让王旗拥有了决定他们命运的力量。你觉得体验到了权力滋味的王旗还会做那笼中傀儡吗?长久的宠溺只会让王旗在不满的时候选择最极端的手段!以前他会将人打一顿,可是现在嘛……嘿嘿……” “你为什么还活着?” “我疯了呀!你没有发现吗?那些尸体是没有脑袋的。脑袋在哪里?就在后院。你想去看看吗?我带你去啊!” “哼,你这样能骗得过他?” “骗不过,所以我去茅坑里大吃了一顿,至少他不吃脏东西。” “哼哼,唉……”王正很是无语,转身边走边说:“王家这种结局也算是咎由自取了,怨不得别人。” “是啊……”王动跟在他身后喃喃道:“这地方你打算怎么办?一把火烧了?将所有的一切都毁灭掉?”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说什么?”王动似乎没有听清,追问了一遍。 “你不会觉得我会放过你吧?果然你的纵横学没有白学,不知不觉让我认为你是无辜的,可你真的是无辜的吗?”王正满脸嘲讽的上下打量着王动,不屑的说道:“聪明反被聪明误。你都说了小时候,我还会和小时候犯一样的错误?” 王动闻言呆愣在原地,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 王正头也不回的走出院子,边走边说:“我不会杀你的,我会将你带到冀州,那里有人在等着你。” “谁谁谁……谁?” “王芷!或许……王玟也很想见见你……” “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看在同族的面上放过我……不!看在同族的面上杀了我!我求你!” “省省吧,你会后悔没有被王旗杀死的……” 第228章 河北的沙盘(三十四) 初夏的雨滑落到大地上,滋养着万物的生长。生命就是如此神奇,哪怕只有一点点水花也能顽强挣脱束缚,展现自己。 箭矢的雨泼洒在人群中,收割着目之所及的生命。生命就是如此脆弱,连一个从天而降的小小铁块都抵挡不住,稍有不慎便要走向终结。 攻城,令人厌恶的攻城,让所有人心惊胆寒的攻城!士卒们排着整齐的阵列,将盾牌挡在头顶,一步步向城墙移动。 没人会后退,也没人能后退,没人敢后退。 督战队的刀子比对手的箭矢更锋利,督战队的心比敌人的心更冰冷。他们从不会犹豫不决,当你面对他们的时候就只能带着希望以及遗憾死去…… 况且他们是罪人,无论跑到天涯海角也无法洗刷身上的罪孽。冷酷的军正让他们活下来是有理由的,攻城需要消耗品,而他们就是消耗品。 当然,骄傲如他们也不会后退。从参军到现在他们拥有最好的待遇,就应该面对最艰难的战局。况且主公恩情无以为报,错了便是错了,错了就要付出代价。 高顺仿佛是一台冰冷的机械,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死亡而产生一丝动摇。 和他拥有相同神色的是他麾下的那些士卒,他们那张犹如死人般的面庞无论在面对任何情况都不会改变。 这些人真的无惧生死吗?不,他们已经忘记了死亡的恐惧,忘记了生存的感觉。 比死亡更恐怖的是高顺的责罚,他会给予任何一个不听命令的士卒一个机会,踏上擂台挑战他,而且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下来。但那个人人都能上的擂台却不是人人都能下,迄今为止只有高顺一人活着下来,留在上面的只有一具屈辱死亡的尸体。 所以高顺说一,那便是一,没人会说二。不是他们不能说,而是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说。 现在他们面前的城池是陈留,这座屹立在这片天地千百年的大城经历过无数战火的洗礼,未来还要继续经历,坚固如它无惧任何攻击。 不过他们不在乎,他们不在乎眼前的城池是哪里,不在乎为什么要攻打这座城池,不在乎攻打城池的代价是什么。他们只在乎是可以将其攻下,还是能将其攻下。 是的,他们的选项中没有失败,因为失败就意味着全部战死。全部战死,也就无所谓失败与否了。 城墙上的周昂却没有这般从容和淡然,他都快要疯了。他不知道这些人是哪来的,更不清楚他们攻打陈留的意义是什么。 凭借那身令人眼红的装备周昂可以判断出这些人是河北军,或者说就是濮阳张飞麾下的士卒。可张飞不是在和袁绍对峙吗?怎么突然进攻陈留了? 其实想这些一点儿用都没有,因为他连第一波攻击都挡不住。整日醉生梦死让他疏于军事,箭矢生潮、刀枪生锈,有个屁的杀伤力。现在地上躺着的那些完全就是对方运气太差,羽箭穿过盾牌的缝隙,透过铠甲的缝隙射中了一个要害部位才导致的死亡。要是他能拥有此次攻击到要害的逆天运气,那他还守什么城啊! 有的事情真的很奇怪,甲胄穿在防守一方身上便是无可撼动的防御,可穿在进攻一方的身上就成了摄人心魄的震慑。 随着阵列一步步靠近,守城士卒的心也一分分下沉。他们不想和这样的士卒交战,他们不想死…… 逃兵……出现了…… 可笑的是周昂虽然不是第一个,却也不是最后一个。他跟随者人流头也不回的跑出了陈留,什么兄弟情义,什么荣耀尊严都被他抛之于脑后。没有什么是比活下来更重要的了,至少在这一刻是没有的…… 陈留城拿下来了,打下的很轻松,但是这只是个开始。高顺的目标是荣阳,是虎牢关。也不知道自己这些人 到底有多少能够活下来。 击杀高览很简单,可平息士卒们激动的情绪却没有战报中的那么容易。杀了一千多闹事的士卒仅仅是让他们恢复了理智,他们认罪、他们伏法,但是他们不服气。 他们认可高顺拥有斩杀高览的权力,却不认同高顺斩杀高览的决定。 人就是这么一种喜欢往自己身上贴标签的生物,如此愚蠢、无知且可笑。他们将高览的印记刻印在自己身上,似乎从此就有了靠山,从此就有了共同的追求。 微微扯起了嘴角,没有一丝兴奋,全部都是嘲讽。高顺忽然觉得真的很可笑,他自己不也是这种人吗?到底是什么时候决定效忠王弋的?又是为什么要效忠王弋?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嘲笑那些人? 或许这种做法并不是什么错误,追求的目标不同,达到的效果同样相悖。那些夹杂着名利贪欲的目标应该叫做盲从,那些以高尚目的为目标的大概就是信仰。 高览麾下那些士卒是有信仰的,他们坚定不移的相信着自己的统帅会做出正确的决定,会带他们走向胜利,会带他们跨越死亡。 战争从不存在怜悯,高览在士卒眼中没有错。但是看待战争的人有高下,高顺不允许有人做出这样的事情。为了平息愤怒,他其实做出了妥协。 高顺向所有士卒保证,会带领他们完成高览的目标,这才是叛乱迅速结束的原因。不过他也是有条件的,高览麾下那些士卒必须先登! 望着泾渭分明的两拨人马,高顺从不担心如何统御。铁血的军规冰冷无情,他只需要得到顺从即可。但他现在内心有些焦急,其他的城池无所谓,陈留必须有人来防守,可他的兵力万分金贵,不可能留下任何一个人。 军情似火,越是拖延袁军的准备就越足。如果时间拖得太久,他攻打荣阳的行动很有可能从奇袭变成火中取栗。 “翼德将军,快些吧……我可以等,但袁绍不会等啊……” 高顺喃喃自语,他不需要粮食补给,陈留有足够的粮食补给。但他需要一些军备,至少要有一些重武器,虎牢关真的很难打。 张飞同样也在打仗,可他却没有高顺那么爽了。 自从得知了戏志才的情况之后张飞就很焦虑,打傻了文丑后戏志才提出了一个逼迫的计策,准备让袁绍动起来。 其实他们也不想让袁绍动太远,但至少要放弃现在的大营。袁绍现在的大营太坚固了,跟城池都有一拼,想要攻破就要打一场攻坚战,很不划算。 戏志才计划让袁绍去离狐驻守,那里距离濮阳不远不近,很适合两相对峙。关键的是离狐是座废城,曾经被陈宫一把火烧了,没有多少防御依托,袁绍进入离狐对于张飞他们来说非常有利。 问题是这种事戏志才清楚,袁绍同样清楚。他现在铁了心做乌龟,哪怕张飞已经将斥候日常摩擦升级到了全线剿灭依旧不为所动。 所有人都能质疑袁绍的军事能力,忽强忽弱满脑子骚想法很是离谱。但没人能质疑袁绍的政治能力,说他是汉末最强之一不过是陈述事实而已。 然而当袁绍将他的政治能力运用到军事上,形势就变得诡异了起来,没人能猜透他的想法。 政治斗争第一步——审时度势。 天下没有哪路诸侯敢放言自己能稳赢河北那个庞然大物,袁绍自然也不会愚蠢到和王弋拼个你死我活。至于对峙是态度的表现更是可笑,放弃青州也只是不想要了而已,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政治斗争第二步——浑水摸鱼。 大汉的天下已经很混乱了,但在袁绍看来还不够乱。至少在他能决定绝大多数人的命运之前,还要更混乱些。只有混乱才能给他机会,才能实现自己的野心。 政治斗争第三步——引入外力。 只有引入了外力,才能打破现有的平衡。这一步非常重要,但必须尤为谨慎。上一次袁绍想要尝试引入外力就是失败的,董卓足够强大,但强大到难以控制,所以这一次必须小心。这一次他不准备将外力放在自己身边了,外力之所以称之为外力,就是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他需要外力去麻烦别人。 这三步下来袁绍基本上已经能预见到自己的胜利了,他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静静等待即可。等待那一个机会,等待他的外力入场,等待其他人为他创造价值…… 可是在气势汹汹的张飞面前袁绍能等到吗? 不是能不能,而是已经到了! 凉州失陷,韩遂大败,被迫进入长安避难。与此同时,一支军队在燕县登陆,打着“何”的旗号! 袁绍要迎来他的胜利了……吗? 还没有,现在他依旧是那个可怜的受气包,胜利的曙光是摆在党人面前的,是许攸的胜利。 领兵的许攸现在意气风发,他终于从左冯翊那个破地方走出来了,现在又到了他搅动天下形势的时候! 一万多大军,只要操作得当全部送掉,袁绍的实力就会得到极大的加强,何进就会被削弱至井底。只要何进完了,那么长安中党人的机会就有了,最终还是他们党人会大获全胜。 然而许攸永远也想不到,这将是他最后的笑容,也是党人们临终的丧钟。 王允经过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长安,刘辨对此非常重视,连夜召见了他和杨彪。会面之时刘辨屏退了所有侍从宦官,三人的谈话没有外人知道内容。 但是杨彪回府之后拿出了一封很久之前收到的信看了又看,第二天上表告病在府中休息。也正是这一天,杨府中流传出了一则消息,杨彪希望名士许攸解释一下对《欧阳尚书》的质疑…… 第229章 河北的沙盘(三十五) 所有的领兵将领都很疑惑许攸为什么要在燕县登陆,按照原定计划他们应该一路东进到濮阳,从后方将濮阳完成合围才对。可现在刚刚出了司隶就下船,后续的计划得全部放弃。 许攸……其实很想找个理由解释一下原因,可他下令的原因实在是说不出口,因为他怂了。继续往东行军不仅离濮阳更近,离邺城同样不远了。人的名,树的影。他担心王弋给他来上一下子,让他的计划彻底破灭。 为了将身边这些愚蠢的士卒都成功送到袁绍手上,许攸不得不改变自己的计划。他一面派兵围住了燕县,一面派遣心腹去陈留,希望陈留能派遣一员大将突袭自己。 这个计划很冒险,送兵是他的希望不是所有党人的希望。党人之中也是有派系的,不是所有人都想要袁绍做大做强。 许攸敢这么做完全是他笃信袁绍不会拿他怎么样,多年好友这点儿把握还是有的。如此一来便可一石二鸟,既给袁绍送了见面礼,让他从何进的阵营成功过渡到袁绍的阵营,又可以变相削弱自己的对手。 只可惜许攸并不知道袁绍也想解决掉他们这些人,更不知道陈留已经不姓袁了。那里确实有一位大将,而且这位大将也很乐意突袭许攸这些人…… 高顺在剁了被斥候抓住的许攸亲信手脚后知道了许攸的计划,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点齐了兵马向燕县进军。 没错,就是全军出击。忽如其来的何进兵马让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张飞不能及时派人来接管陈留那就算了,放弃便放弃吧,时间不等人…… 这看起来是个十分简单的问题,只要他们按照原路返回即可。高览打下了封丘做为据点,只要他们回到封丘燕县就近在咫尺。 可事实上想要原路返回却无比复杂,因为根本做不到。为了稳定军心,高顺采取的策略是突袭陈留,他跳过了浚仪和小黄,以一往无前的姿态来到陈留。周昂确实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以至于陈留几乎没有什么有效的抵抗就失守了。 现在不一样,想要回去就必须将浚仪和小黄打下来。但是他们已经没有了先手优势,只能硬拼。 虽说这两个城池早打晚打都是打,可晚打他能得到张飞攻城器械方面的支持,现在打必须靠人命堆砌,这一点在小黄城外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原本排成阵列的士卒现在已经全部散开,进行着自由冲锋。阵列威慑确实能摧垮对手的防线,可小黄的反击非常猛,守城的人拆了很多房屋用来防守,不散开阵列纯粹就是送死。 当然,自由冲锋和送死的差别也不是很大。小黄守将的思路非常明确,他知道凭借箭矢根本不可能奈何有着盾牌和甲胄的河北军,所以干脆随便高顺怎么冲,他只在城下打。 高顺连云梯都没有,他只有最简易的梯子来充当攻城器械。简陋的装备使攀城不可能用盾牌进行掩护,城上城下这个距离足够箭矢穿透甲胄,更何况礌石滚木这些东西对方根本就不在乎,没了命的往城下扔,就算是砸不死也要砸晕他们。 如何才能破局…… 高顺凝眉注视着战场,寻求可以突破的那个点。可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依旧没有思路。麾下的弓箭手用抛射给城墙洗地,可是对面的士卒就跟用不完一样,死了一个就有两个上来,他们甚至将城墙上堆积的尸体当作防守武器给扔下来。既清理了城墙,又阻挡了攻击。 小黄的守军确实很多,不仅是小黄,浚仪的守军同样很多,多到根本就不像是这种等级的城池能拥有的。导致如此情况的原因在周昂身上,他弃城而逃后收拢了大批陈留守军,将他们分配到了浚仪和小黄。 而且周昂还做了一个十分大胆的决定,他本人放弃了驻守屯粮的浚仪,改为亲自指挥防守小黄。 俗话说偷克稳,高顺很稳,周昂却很偷。他利用了人的心理误差,大多数人认为屯粮之地必定会重兵把手,而旁边的城池只是负责支援而已。周昂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刚好骗过了高顺。 清醒过来的周昂还是很靠谱的,他隐藏在成楼里同样在窥视着高顺攻城的部队。这些人的战斗力极大超出了他的想象,别看现在他处在优势,那是因为双方都打上头了,都在拼命。但这种优势只是暂时的,双方一旦近距离接触守军必溃,实力相差太大了。 怎么办……怎么办…… 周昂同样在纠结,他不明白为什么守军明明已经如此卖力了,对方的士气怎么还没崩溃?这才多久?有没有一个时辰?对方的死伤已经接近五百了!虽然都是甲士,是精锐。但精锐也要有个限度啊,这么不怕死你投什么胎啊?去当神仙好不好? “将军,鸣金收兵吧。”校尉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高顺最后看了一眼局势,点了点头。强攻已经不可能了,他必须要智取才行。趁着还是白天,得赶紧搭建一个临时营地。 从前线返回的士卒非常郁闷,这场仗打得实在是太丑陋了,装备优势根本就没有发挥出来。 “将军,我建议建造一个破城槌。” 校尉们纷纷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凭借铠甲优势,我们可以很快靠近城门,只要城门破了他们就完了。” “主意不错,不过这至少需要两天才行。我记得主公曾进行过两次夜袭,不如我们今晚试试?” “还是破城槌稳妥一些……毕竟我们登城的装备……” “要不我们试试围城?他们的士卒不少,但运力是有限的,我不相信他们能有本事四面城墙都有今日的防御强度。” “可损耗太大了,之后怎么办?” “这……” “将军,您的意思呢?” “你们今日有谁看到守将了吗?”高顺看到了问题的关键,沉声说道:“敌将调度有方,防守有度。破城不是问题,一旦破城后他跑了,以后我们还需要面对他。” “你看到了吗?” “没有,你呢?” “也没有。不是,你部负责攻城啊!你没看见?” “我就看到几个军侯在那里指挥,没看到守将啊!会不会是个文人,毕竟守城很危险。” “不能!他们的应对非常快,守将肯定就在城墙上,他藏起来了。” “藏起来?胆子那么小?” “不一定吧,真敢露头一箭射死他!” “得了吧,就是胆小,要是我我就敢。” “那你站在那里让我射一箭,看看死不死?” “别废话了。将军,我等当如何行事?” “韩格、李会留下,其余人立即去修建营盘,选取巨木打造破城槌。”高顺定下了策略,将七嘴八舌的校尉们赶出去干活去了。 见周围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高顺对一人说道:“韩格,我要你今夜带本部兵马悄悄出营,埋伏在小黄通往浚仪的路旁。来日若遇到袁军,生擒处死随意选择,但要切记必须不留活口,主将的首级要带给我。若是没有遇见袁军,明日晚上来小黄与我汇合。” “将军可是有计策了?” “休要多问。” “是,在下这就去准备。” 待韩格走后,高顺对李会说道:“李会,让弟兄们做好准备,去吧……” “将军……”李会闻言并没有马上离去,犹豫片刻说道:“军情紧急,我可以带人在这里与敌将僵持,您可以带大部队从东面绕过……” “没用,我已经向张将军通报军情了,我们再快也快不过濮阳。我们去燕县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张将军被袁绍拖住,燕县的敌军就必须由我们来解决。况且在这里僵持也没用,小黄和浚仪必须要打下来。” “您的意思是……打算从浚仪……” “对。打下浚仪,攻破中牟,距离荣阳就只有两座小城。从封丘走要经过将近十座城池,太远了。” “可是将军,中牟多丘陵,若我们带着攻城器械,补给和体力都是很大的问题。” “无妨,浚仪可以补给,中牟、管城、陇城都可以。” “这!将……将军……”李会闻言脸色大变,急忙压低声音说道:“将军,现在这个时节,中牟还罢了。管城和陇城……恐怕会有闲言碎语传出啊!”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不滥杀就好了。舍小取大,如果他们愿意将粮食交出来,我也不会强抢。去吧!” “喏……” 李会行了一礼,缓缓走向高顺亲卫营的方向,但身后却一片冰冷。等他们打到荣阳,最快也需要一个月。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强征百姓的粮食和杀了他们没什么区别。 李会的担心自然不是因为平头老百姓的生计,做为亲军首领,他担心的是高顺的安全。高顺此举和高览无异,很有可能惹得那些士卒再一次哗变! 第230章 河北的沙盘(三十六) 夏天总是好的,特别是初夏。天气不算很热,无风无云,关键是视野极佳。 周昂看着外面忙碌的河北军心情无比舒畅,随便怎么造吧,造出个花儿来也无所谓。反正这里是袁绍的地盘,就这么点儿河北军再厉害也成不了事。 现在唯一让他不爽的只有两件事,第一是丢了陈留袁绍会怎么收拾他。第二是这个河北军的将领是不是有毛病?为什么老是盯着他锤? 不过无所谓了,他确实猜不透河北军想要干嘛?但只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就行。他也承认自己的战略思维差了一些,可说到战术,不是他吹,几十万的大战他都能指挥! 这小天气,不找个地方喝一杯可惜了啊! 周昂看了看碧蓝的天空,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你们!盯紧对方的动向,有什么情况立即通报给我!” 周昂对几个军侯下达完命令,自顾自走下城墙享受去了。 所谓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哆嗦。这段时间习惯于醉生梦死的周昂完全没有大战的紧张,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河北军攻不了城,至少今天攻不了。 凑巧的是高顺也是这么想的,他也想让守将觉得自己攻不了城,因为他今天真的要攻城。 大张旗鼓的修建营寨都是假象,自己这支部队全都是专业的军人,哪有几个会修营寨的? 午后,夏天的太阳撕掉了清朗的外衣,显示出它那暴烈的威能。守城士卒热的心烦意乱,有的人甚至找了个凉快的地方开始打瞌睡。 “开始吧。”高顺对身边一位校尉点了点头。 校尉领命,迅速集结好自己麾下的士卒,带着他们拿着简陋的梯子冲向了城池。 城墙上的守军也不是棒槌,还是有恪忠职守之人在坚持的。很快城墙上便响起了鼓声,伴随着的是城墙上骚乱的人群。 “这他娘的这帮人是疯了不成!”一个军侯脸色难看,骂骂咧咧的说道:“这么热的天气,也不怕晒死你们这些狗东西。还穿着铠甲?热死你们!来人,去通知将军,贼人攻城了!娘的,老子都没穿铠甲!” “杀呀!” 河北士卒大声咆哮着为自己驱散恐惧,几个人按住架在城墙上的梯子,后面的人迅速往城墙上攀爬。 可惜这只是无用功,守军的反应很快,军侯们指挥着士卒进行着反击。 “放箭,放箭!先射死扶梯子的那些人!推倒梯子!快,快!” “礌石,礌石!砸死这帮狗东西!” “将军来了吗?还没来吗?” 攻城战永远是最为惨烈的,一声声惨叫在城下响起,留下了一具具尸体。往日最为可靠的甲胄现在脆弱如纸,礌石之下众生平等,被击中了要么脑袋被砸进腔子,要么干脆砸的稀烂。现在他们只得祈祷自己是被箭射死的,至少还能留个全尸。 “再上去一百。”指挥攻城的校尉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上前增援。不过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进攻上面,双眼紧紧盯着城墙,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再上一百。” “再上一百……” “再上……等等,来了!” 终于,他寻找到了那个着装不同的人。此人身穿甲胄,而且那身甲胄还比较古朴。 古朴的甲胄……家族传承! “来人!去禀报将军,贼将出现了。” 校尉的神色异常兴奋,大手一挥吩咐手下赶紧去报告,自己则死死盯着守将,生怕跑没了。他没道理不兴奋,因为自己的手下终于不用去送死了。 不过周昂一点儿也不兴奋,他现在很懵。没办法,谁喝多了都懵,但也必须大着舌头指挥士卒防御。 小黄确实是一个大县,可却不是一个非常大的县,仅仅只达到了大县的标准而已,城池也仅仅够万户人家居住。 不算长的城墙对于防守一方来说其实是有利的,有限的人力可以将城墙塞满,无需担心防御漏洞。但是大城永远要比小城要好防守,因为小城的弊端更明显,城墙实在是太矮了…… 周昂现在非常紧张,他十分担心守军守不住河北军的攻击。毕竟己方的心理防线厚如城墙,也就是小黄的这道城墙。一旦河北军上来,这座城墙就会轰然倒塌,自己会兵败如山倒。 或许是酒壮怂人胆神志不清了,或许是真的很担心小黄被攻破,周昂现身在而来城墙上,拼命的指挥着士卒进行反击。 但,这终究徒劳无功。 远处走来了一支部队,这支部队让嘈杂的战场都压低了声音。是人都能看出他们是不同的,可他们却没什么不同。甲胄依旧是那身甲胄,兵器还是制式的刀盾。 嘭、嘭、嘭…… 随着整齐的步伐缓缓逼近城墙,周昂的心越来越慌乱。这支部队给人一种奇特的感觉,那就是没有任何感觉。你感觉不出他们的情绪是否高昂,也感觉不出他们的心绪是否低落。周昂觉得这些人不像是人……不!不像是活人,倒像是一个个死人组成的军队。 周昂的感觉是对的,若张辽的亲卫代表着侵略如火,那高顺的亲卫就是不动如山。沉稳、冷静、纪律……一群不同的人组成了这么一个整体,而这个整体将他们变成了相同的人! 轰! 二十步,没有人指挥,他们却同时举起了盾牌进行防御。 十步,出刀。 五步,阵列转换,来到对应的梯子前。 一步……登梯! 每一个人都按照相同的间隔,相同的频率一步步攀爬上那条要命的梯子。不会有人因为袍泽的死亡而加速,同样也不会有人因为袍泽的死亡而减速。 他们就像是一台冰冷无情的机器,按照预设好的程序一步步的完成自己的使命。 身处何地不重要,何人阵亡不重要,他们只会遵循那道命令,向着目标一步步前进…… 组成这台机器的核心便是高顺,而站在最前面的同样也是高顺。亲卫营是保护他的最强之盾,同时也是他率领的最强之矛。他们每日敲打盾牌,磨砺锋刃,为的就是这一天,就是打破局势的这一天! 周昂慌了,在他几十年的生命经历中见过亡命的死士,也见过护住的义士,最近还见过凶悍的甲士。可像这样的军队他从未见过,应该称他们为什么?这些人已经不能算是人了,怎么能用人类的称呼来为他们命名? 太强了,实在是太强了。这种令人胆寒的秩序是凡人无法企及的! 一瞬间,包括河北军在内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停滞,他们维持着自己的动作,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这支军队。 然而人会停滞,机械不会。一瞬间已经足够了,小黄已无力抵挡,这便是命中注定…… 高顺率领着亲卫登上了城墙,开始了清理。 小黄的城墙真的很窄,并排走不过四个人,高顺的亲卫上去最多只能站三个。可就是这一排三人,展现出了惊人的效率。 格挡、开盾、劈砍、格挡…… 他们的动作都是一致的,举盾的高度、劈砍的角度、攻击的频率…… 他们似乎没有配合,但他们又做到了极致的同步。这种同步展现出了惊人的效率,几乎一路平推将守军赶下了城墙,只留下一条赤红的道路。 然而所有人都在惊叹这支部队的强悍,只有高顺松了口气。他的亲卫强吗?毫无疑问必然很强。但他们也是人,也会受伤,也会死。若是没有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他们和那些攻城的士卒没什么区别。 万幸,他成功了。阵地战是他最擅长的战斗,他有信心打崩天下所有人。 现在到了收割那个混蛋的时候了…… 周昂的酒意瞬间清醒,小黄连两天都没守住是他没想到的。不过没关系,他还有浚仪。这支部队应该已经是敌人最后的底牌了,现在大家都是明牌,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全军撤退!” 周昂大喊一声,从背后摘下了从不离身的硬弓。小黄的失败不算是失败,所以他没必要仓皇逃命。 一箭、两箭、三箭…… 守城是周昂展现了武将应有的策略,现在则展示出武将应有的武力。 箭矢夹杂着呼啸向着目标射去,一个个亲卫应声而倒,大多数居然是透过面甲的缝隙直插头颅! 这一手箭术极大鼓舞了袁军的士气,从最初的慌乱变得有序,一边进行掩护反击,一边进行着撤退。 形势对于袁军来说似乎越来越好,但是高顺出手了! 和性格完全不同,高顺的武艺粗糙且狂暴,有着一往无前杀穿一切的威势。全身的装备在高顺手中全都变成了致命的武器,头盔、铠甲、盾牌……头槌、肘击、膝顶、脚踹、盾牌大力砸击…… 高顺的攻击并不像是武将该有的样子,更像是一个莽汉发泄式的放纵。可就是这样的攻击,硬生生杀穿了前面的士卒,来到了周昂面前。 周昂很尴尬,他不止一次瞄准高顺想要解决掉这个烦人的家伙。但是高顺的招式没有任何预见性,让他无法预判高顺的动向。不过现在没关系了,对方近在眼前,一箭就死。 举弓,放箭! 周昂不会只射一箭,保险起见他三箭齐出,封死了高顺所有的退路。 可是他漏算了一点,高顺为什么要退? 一箭侧身躲闪,一箭肩膀硬抗,还有一箭高顺将盾牌举到面前挡住。挡住后高顺也不等待,就保持着这个诡异的姿势疯狂向前冲击,一盾牌将周昂掀翻在地! 一脚踩在周昂的胸膛上,骨骼断裂的声音清脆可见。长刀划过,结束了周昂的生命…… “全歼他们!” 李会长刀一指,给亲卫们指明了目标,自己则悄悄靠上去,不着痕迹的顶住了高顺的后背。 高顺松了口气,面甲下的嘴微微喘着粗气。没办法,武艺不好不是他的错,他的出身很低,习武时根本接触不到什么武学招式。好在他拥有一门相当不错的行气法门,让他能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极大的力量…… 第231章 河北的沙盘(三十七) 戏志才很头疼,甚至可以说是头大无比。 高顺的进攻效率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同样也超过了濮阳人员调度的极限。 在收到高顺求援的信件后,张飞就亲自带了一千人马押送着攻城器械前往了陈留。现在又说燕县出现了一支兵马,必须要做出应对,而且高顺还带队亲自去了。 燕县要不要打?那必然是要打的。燕县和濮阳之间只隔着白马,稍有不慎濮阳就会陷入包围。但是高顺既然说要去,那就必然会打下小黄和浚仪,这两个地方要不要派兵去守?小黄还无所谓,但浚仪一定要守。 问题是没有人啊! 都是战略要地,没有个大将镇守戏志才不放心啊。而且那个燕县谁去打?能打的张飞不在家啊! 戏志才盯着将校名单看了又看,最终也没能敲定人选。这两个地方实在是太重要了,只要守住就能将袁绍的势力一分为三,他就能轻松消化掉兖州全境。袁绍要么退回徐州,要么退回颍川,没有其他的选择。 幸福来得太突然也不是一件好事,没有准备之下甜美的幸福很容易变成苦涩的毒药。 戏志才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做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既然解决不了人员捉襟见肘的情况,那就解决掉导致这种情况的人。 戏志才悍然出兵,一万步弓直抵袁绍大营前逼战!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骑轻骑进入了濮阳,孙青终于带着那份过期的信件来到了戏志才面前。 一路行来孙青可谓经历了千难险阻,能够活着来到濮阳真的很不容易。在袁绍的地盘中穿行本就非常危险,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子,骑马带刀异常惹眼。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孙青开始了昼伏夜出的作息。但这样同样不安全,不像大队人马那样人多势众,她这种落单的是野兽们最喜欢的猎物。毫不夸张的说,要不是她武艺好,就不会被几只老虎追的到处跑了,就是直接给老虎喂饭了。 戏志才看过孙青的信后有些尴尬,轻声说道:“孙……将军,不如你在这里先住下,过几日我准备好了再回复?” “这是什么道理?”孙青很是不爽,急声催促:“军情如火啊军师,现在应当立即调动兵马才是。” “这……”戏志才挠了挠头,一咬牙无奈的说:“这封信上的要求已经没用了,你……白来了一趟……” “什么意思?军师莫要消遣我!” “奉孝和文远已经没有指挥权了,他们的要求自然也就没有意义了。” “怎么可能?我夫……张将军他就是青州兵马的统率啊!军师不认得我吗?我是张文远将军的……” “自然认得,自然认得。我和令兄还是友人呢。不过主公已经夺了张将军的权力,现在整个河南的战场都是有徐荣徐将军指挥,包括我等在内都要受他节制。” “你说什么!那……那……岂不是要问罪?”孙青大惊失色,急忙起身想要离去。 戏志才见状赶紧制止:“孙将军莫要着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我只听说换了主将,没听说要拿人问罪。你现在着急也没用,等待消息即可。不过……我这里有一件事想要孙将军帮忙,不知……” 戏志才终于显露出来了他的目的。他和孙福确实是朋友,孙青的实力他也是知道的。现在正是用人之际,送上门来的将领岂有放跑的可能。 “不行,不行。”孙青急忙摇摇头,十分认真的说道:“我还是要去看看的,不然我不放心。” “孙贤妹此言差矣。”戏志才开始套近乎:“你要这么想,你回去了对文远有帮助吗?没有!但是你要在我这里立了功勋,说不定还能将功折罪……” 这要是孙福在这,肯定会大嘴巴子抽这个不要脸的玩意儿!孙青是你的部将吗?就敢私自调用?别说立功不立功的,没有王弋的首肯或是情况紧急,敢留下来就是一桩大罪过。 可是孙青哪懂这些?戏志才所谓的将功折罪深深的打动了她。于是她思索片刻迟疑的说道:“那……那行吧。不知军师想要我做些什么?” “哈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军……军师?” “哦哦哦……没什么,没什么……唉……”戏志才的脸色变得很是惆怅,沉声说道:“在兖州呢我们也算是小有所得,成功攻破了陈留。可是我等欲休战罢兵,奈何贼人心怀不轨啊!有一支万人大军出现在了燕县,对我们的安危造成了致命威胁。” “军师可是想让我带兵去击溃他们?” “不不不,我们已经安排了人去,就不劳孙贤妹赴这趟危险了。只是陈留乃是要地,没有大将镇守我心不安啊。” “原来如此,军师放心,我这就去陈留驻守。” “好!如此就有劳孙贤妹了。” “事不宜迟,告辞。” “等等!”戏志才沉思片刻说道:“我再予你五百……一千!一千士卒。切记,无论如何也要守住陈留!” “军师放心。”孙青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戏志才长舒了口气,陈留的问题算是解决了一部分,不过袁绍的大门该堵还是得堵,现在只要等张飞回来解决掉燕县的麻烦就没问题了。 此时戏志才总觉得自己漏算了些什么,根据高顺的情报燕县那支部队应该是袁绍的援军,可是为什么袁军要围住燕县?又为什么希望袁绍消灭掉这支袁军呢?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呢? 而且算算日子,徐荣应该早就到青州了啊,一直也没来个信,他想要做什么? 徐荣想要做什么…… 徐荣只想执行命令,解决掉臧霸,为此他耍了一个心眼。 郭嘉没有说谎,荀衍和臧霸确实不见了,无论派出多少斥候如何搜索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这可不是徐荣想要见到的,为了找到这两只老鼠,徐荣甚至将部队分成了数支进行钓鱼行动。奈何饵很香,但鱼就是不咬钩。 实在是没办法了,最终郭嘉提出了一个胆大至极的建议,走袁绍的地盘,将袁尚暴露出来。 由于徐荣带的是大部队,自然不可能和孙青走相同的路线。孙青为了快必须穿越袁绍的地盘,可徐荣需要的是稳,他走的是黄河沿岸,靠近平原的路线。这条路山势较低,大部队好走很多,如今贸然穿插的话…… 徐荣的担心不无道理,地利完全不在他们这边,而且人和可能也不在,因为袁尚同样不在他们手上。袁尚已经被运往邺城了,他们拿不出来。 然而郭嘉的理由同样充分,他们知道袁尚被送去邺城了,可荀衍不知道啊。就算是知道也无所谓,以荀衍的性子必然会前来探查。只要找个假的装装样子就行。 郭嘉经历过这次失败之后确实做了改变,可以说荀衍对他的影响很大,让他不在专注于战术安排。如今郭嘉已经看明白了,无论什么样的战术安排都无法保证必胜,只有算准了敌人的想法才能取得胜机。他暗暗发下誓言,青州之败将是他最后一场败绩,以后只有他能算准别人,绝不会让别人算到他的想法! 徐荣最终同意了郭嘉的想法,而郭嘉也取得了改变以来的敌意胜,荀衍中招了。 虽然此时荀衍还不知道郭嘉他们的所做作为,不过荀衍收到了张辽在下邳时派人送的信,得知了陈登的阴谋。 其实信也不能算是荀衍收到的,而是臧霸麾下的斥候将送信的人给抓住了。他们此时正在鲁县,下一站准备去东平国补给。也不知时运气好还是不好,再晚一天荀衍就会和信使错过,而信使则会绕过大山,一路向东奔临朐而去…… 此时荀衍非常纠结,若是等他去救,徐州已经没有了营救的价值。可若是不去,他担心那几个公子会不将此事报告给袁绍,导致老家彻底被袁术拿走。 身为臣子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悲哀,主君家的几个逆子搞事情 ,很可能到最后是他们这些臣子买单,说不准还是一个大大的单。 “宣高啊,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第232章 河北的沙盘(三十八) 臧霸倒是看得很开,甚至有些过于开了。他听到荀衍问他,很是随意的说道:“回去做什么?替罪羊吗?军师,你不会是想回去吧?你连求援信都没收到!” “宣高,有些事从敌人嘴里说出来,恐怕……” “那咱们也赶不回去啊!况且敌人的话……不可信。” “其他人也就算了,那个陈元龙的话……我曾经摆过他一道。” “军师,那你得这么想。”臧霸也算是苦口婆心了:“下邳丢了,但主公的目的达到了,我们有功。下邳丢了,主公的目的还没有达到,我们就有罪了!” “态度啊宣高……态度!” “得了吧!”臧霸被这句话气得不行,匪气上来叫嚣着说道:“荀休若!你且去瞧瞧,全军除了我还有几个人拿你当军师?你在主公那里已经不受宠了。听我句劝,咱们啊,不错便是有功了。要不然以你的身份,回去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我能不知道吗?可是身为臣子,怎么能因为害怕怪罪就不去做正确的事?” “军师,真的正确吗?” 臧霸的声音很轻,眼神中透着诡异……与茫然。他现在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更可悲的是没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知道答案的不在乎,不知道的和他一样茫然。 也就是这个简单的问题让荀衍无言以对,袁绍的决定他已经看不懂了,放弃青州是一个很短视的决定,可袁绍就是那么随意的放弃了。 那个军师到底是谁? 荀衍暗暗将手放在了剑柄上,极力隐藏着自己的杀机…… “军师,一切都在按照你的计划行事,可是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王弋节节胜利,而我们节节败退?” 袁绍目光如炬,盯着眼前将相貌隐藏在斗篷下的人。此时他的气场全开,足以震慑住任何出现在他面前的人。 斗篷下传出了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主公,一切皆有天定。现在虽然略显颓势,但上天已经显现出征兆,那河北王弋已经没有几天了!只要今年过去,强大的河北就会分崩离析。到时主公携西域精锐,定能平定天下,成为天下共主。您不是已经收到上天的礼物了吗?” 上天的礼物…… 袁绍摸了摸腰间悬着的佩刀,这柄宝刀削铁如泥,造型古朴,乃是上古之物。最让他欣喜的还是那思召二字,千年前他可不相信有人能预见他袁绍。 “可是我军的颓势还有多久才能停歇?”不过袁绍显然不满这位军师的想法,声音有些生硬。 “快了,快了。那曹孟德就是个开始,被挡在宛城不得寸进,这就是上天给予他们的惩罚。” “你最好说的是对的。” “主公放心……” “报!”传令兵的声音由远及近,来到帅帐内说道:“主公,敌军出城了,正向大营进军。” “吩咐下去,坚守不出。”袁绍迅速下达了命令,借着对帐下文武吩咐:“尔等先退下,元图留下。” “喏……” 一众文武纷纷行礼退去,只留下逄纪单独和袁绍谈话。 还未等袁绍开口,逄纪就先说道:“主公,那家伙……” “慎言。”袁绍眉头紧锁,低声说道:“让你查的查到了吗?” “查到了。那个李进之前不是这样的,虽然才学出众,但与常人无异。只是最近几年才变成这样子的,具体原因不清楚。不过……”逄纪略一沉吟,来到袁绍身边将声音压得极低说:“他变成这样那一年,刚好是黄巾大败那一年。” “有什么关联?” “那一年张角死了。” “死就死了呗。” “不一样的,据说张角会异术。” “你确定?”袁绍脸色一变,十分阴沉的再次询问:“你确定吗?” 逄纪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流传的很广,当年随卢子干一起攻打张角的人都知道。” “这样啊……”袁绍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忽然问道:“元图,我一直没有问你对西域那些人怎么看,现在你说说?” “主公,西域都护府早已名存实亡,他们终究是外族,狼子野心。我……不是很看好这次结盟。” “嗯……盯紧那个李进,我总觉得他在谋划什么阴谋。如果西域那些人攻破长安就先别动他,如果西域败了,找个机会把他干掉。” “喏。” “去吧,小心些。” “多谢主公体恤。” 逄纪感激一礼,缓缓退去。 带逄纪走后,袁绍拿出了两封信。这两封信都是他大儿子袁谭写给他的,没有一封能让他开心。 弟弟想要抢他的徐州,可做为哥哥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家贼难防不说,他现在真的有心无力。 不过也不是没有破局的办法,袁术没有攻破广陵,也就是说他是从豫州调的兵。自己那个愚蠢的弟弟得到了家族最大的好处,却一点儿都不知道使用的方法。若是自己能将袁氏彻底掌控在手里…… 王弋为什么能那么强?绝大多数人只看到了王弋有着强大的兵力,有着厚实的甲胄,有着高昂的民心。但只有袁绍清楚,这些都不是王弋强大的根本,王弋强大的根本是他有源源不断的下层人才帮他治理郡县,贯彻他的决定,实行他的法度。 而这一切都是郑玄带给王弋的。可文人就那么相信王弋吗?不!他们相信的是郑玄。 直到和王弋真正对上袁绍才看穿王弋的计划,这个计划要比袁绍想象的早很多,在王弋还是个无名小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袁绍也终于将王弋视作一个必须要战胜的对手,而且还是不惜一切代价。 这也是为什么他开始重用李进,李进是他在山阳郡找到的人才,说是能看清天命。只要按照他的计划行事,王弋必遭天谴命不久矣。 当然,这种事情袁绍也只是抱着信则有的态度。他重用李进更多是因为李进给他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大汉的天下不只有汉人,四方蛮夷也是可以利用的。 但是想要靠这些还不够,根基不稳是他现在最大的弊端。可想要和郑玄抗衡非常困难,当今天下除了弘农杨氏也只剩下汝南袁氏了。可袁氏掌握在袁术手里,他必须想个办法…… 稳住……稳住…… 袁绍在不停的告诫着自己,一定要稳住,一定要等到时机来临。儿子无所谓,他本就不想和王弋拼个你死我活,只要拖到他吸收掉何进的势力,一切就都可以谈! 玩游戏规则很重要,他相信王弋懂得里面的规则,不会将他儿子怎么样的。至于徐州嘛……弟弟不听话,他这个做兄长的肯定要好好抽一顿教训教训弟弟才行,这是责任,也是义务。 时间啊时间…… 袁绍踱步走出营帐,来到墙边向外看去。他面前的是天下最精锐的甲士,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精兵。这样的精锐没有什么能阻挡,也没有什么能战胜。 眼馋?那是必然。但只有废物才会羡慕,强者只会想办法拥有。 李进说的没错,快了……快了…… 一切都在向袁绍预料的方向发展,轻微的瑕疵无伤大雅。 对方没有进攻,同样是在拖延。拖延什么不重要,袁绍也不关心,只要不打就好…… 袁绍其实应该关心,至少要做出一些回应。单单靠斥候是很难得到完整的消息的,此时他还不知道他的计划已经失败大半了。 从东向中的转移确实是一步好棋,放弃贫瘠的青州转而全力开发徐州和兖州,再找机会拿下富庶的豫州。尽管这样的势力四面环敌,但不一定真的会打起来。 任何联盟的脆弱程度都超乎想象,只要拥有足够优秀的权谋手腕,中原反而是最安全的,恰好袁绍就很擅长这些。 问题是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南阳郡、陈留郡、颍川郡必须有一个掌握在自己手里。这三个地方的战略意义对他来说非常重要,是他目前短时间逼近洛阳的唯三选择。 不过眼下嘛,唯三的选择很快就要变成唯一了,甚至可能一个都不剩。经过层层扒皮和无数人的逃荒,颍川的人才似乎已经没什么值得期待的了,王弋可能都看不上。 但是王弋看不上那是有人会去慕名投靠,他不去找颍川,颍川会去找他。曹操就不一样了,生冷不忌的曹操根本不在意是大鱼大肉还是米屑糠碎,只要有的吃他就很开心。 况且曹老板和袁绍可不同,他才不会在意什么强者弱者论,只要是他看上的他都要,都要!一个都别跑! 曹操已经想好了,打下南阳之后下一步就是颍川。中原这么热闹,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也让他曹孟德插上一脚! 第233章 河北的沙盘(三十九) “报!军师,贼军确实押着一个囚车,车内那人看起来就是三公子。” “你确定吗?”荀衍拉着斥候的衣领一边摇晃一边询问:“你确定你看得没错?就是三公子?” “这……军师,我们出身低微,也没见过三公子的真容啊,不过看身形和描述的一模一样。况且贼军守备森严,我们不敢过于接近……” “再探再报,一定要确认那人的身份!” “喏……” 斥候迅速离去,而荀衍无比头大。 刚到东平国荀衍就收到了一份大礼,坊间传闻三公子袁尚被俘,正被押解着向西行进。 袁尚是死是活若是放在平时荀衍根本不在乎,反正他也不看好这位,死不死又能怎么样? 说实话那三个逆子荀衍一个都不看好,老子还生龙活虎的就这么跳,等袁绍弥留之际这三个不得生吃了对方?所以尽管三人都在极力拉拢荀衍,可荀衍压根儿就不搭理他们。 不过相对来说荀衍还是比较看好袁谭的,一则长幼有序,二则能力在那里摆着呢。但是看好袁谭不代表眼下就能无视袁尚的死亡,若是这个货真被抓了,他们必须要救。 “军师你也别着急。”望着荀衍嘴上生长速度肉眼可见的大泡,臧霸安慰道:“万一是对方的计策呢?好好的黄河边不走,非要来这边凑热闹,这不是故意的吗?” 荀衍瞥了他一眼,只用了一句话就让臧霸闭嘴了:“谷城属于东郡!” 臧霸尴尬的挠了挠头,是啊……谷城属于东郡,对方在这里行军一点儿毛病都没有,毕竟东郡的治府濮阳在人家手里。即便谷城在自己手里,可人家想怎么走就怎么走,他们管不着。 “军师且看!”臧霸不准备安慰荀衍了,他拿过地图对徐荣这一行提出了军事方面的质疑:“这里是谷城,这里是济水。他们肯定是要去濮阳的,可两渡济水?那位郭奉孝患了脑疾不成?” 荀衍沉默了,郭嘉的心思并不好猜,天马行空不着边际。上一次能成功完全是因为他逼着郭嘉只能往那个方面去想,可万全准备之下也只获得了两败俱伤的局面,如今…… “军师,看他们的人数应该也放弃青州了。虽说兵力我们占优,可是战斗力……很难说啊。”臧霸不死心还在分析,希望能打消荀衍去营救袁尚的想法。 “宣高,这就是我说的,态度……”荀衍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地图上一点,厉声说道:“半渡而击,他们自己选的!” “半渡而击,我为他们选的……”徐荣同样点了点地图,漫不经心的问:“文远,若是你,你会放弃这个机会吗?” “我不会,但是荀衍……” “没错,你不会!这便够了。荀衍会不会出击不重要,这里是他唯一的机会,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有的时候我们不需要必胜,只要做好自己应该做的就足够了。” “将军,我以为你会主动出击……”张辽有些讪讪,他没想到徐荣会用这么一个有些……怂的战术。 “文远啊,你还年轻。”徐荣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张辽的问题:“主动出击的条件是能够必胜,你有信心必胜荀衍和臧霸吗?” “当然……” “你没有。我看过战报,甘兴霸携大胜之势追击臧霸,尚有数千人跟随,鲜有掉队。甘兴霸能胜是出其不意,但臧霸统军的本事也是少有能及。这样的军队要么正面击溃,要么将其拖入计谋之中尽可能杀伤。突袭得来的胜利没有任何意义,他们的士气很快就能恢复。” 徐荣耐心的给张辽一点一点的解释,非常用心。他传授的也不是什么兵法,徐荣会的兵法还没有张辽多。他传授的是从军多年历经几十场战斗的经验,这种经验非常宝贵,就连郭嘉也在认真思考。 “令:缓缓前进,放慢速度。”徐荣打算给足荀衍过来偷袭的时间。 郭嘉忽然大声说道:“且慢,不行!主帅,荀衍为人非常细心,一旦我们降低速度,他必然会察觉有诈。我们不光不能慢,还要快!加快行军速度,装出想要迅速通过袁绍防区的想法。主帅放心,我们不是已经发现他们的斥候了吗?荀衍……会及时赶到的……” “准。”徐荣思考片刻下令道:“令:全军加速疾行!” 郭嘉猜的没错,荀衍中招了…… 听了斥候的回报,荀衍拿过地图仔细掐算,最终得出天黑之前河北军会全部渡过济水的结论。 “宣高,我将叔至派给你,你带三千兵马一定要将那人抢回来。” “军师,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臧霸苦笑道:“天黑之前我们能不能赶到都是一回事……何必……” “这是军令!” “喏!” 臧霸咬了咬牙,一路小跑去奔出去点兵了。 太阳逐渐西斜,徐荣已经对此次埋伏不抱什么希望了。小半部队已经渡河,看来只能另找机会了…… “主帅!来了!”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喘着粗气说道:“南……南面……来了!差不多三千。” “三千?” 徐荣不屑一笑,这也太看不起他了。然而还未等他想要讽刺两句,远处已经响起了喊杀声。 来得好快! 徐荣脸色一变,冷声说道:“文远,休要放走一个!” “遵令。” 张辽脸色冷峻,长枪一摆,带着兵马迎了上去。 臧霸打眼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埋伏,阻拦自己的部队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可埋伏又能怎么办呢?他们这些人已经没有力气回去了,如果不能一鼓作气解决掉敌军,等心气儿没了就只能等死。 “杀!将他们逼入济水,淹死他们!” 臧霸长枪一指,一马当先杀向张辽。要是能干掉这个领兵的,或许他们的胜算还能大一些。 事情似乎也向着他想的方向发展,刚交上手他就觉得张辽武艺一般,只要再加把劲下两招就能干掉。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两招之后又两招,两招之后又两招,十几招了,臧霸还是觉得差一点点。 现在就算是傻子也明白眼前这家伙不对劲了,臧霸一带马缰绳,大声说道:“来将通名!” “哼,你是不是有毛病?打到一半你才问姓名,什么习惯?”张辽顿时哭笑不得,不过还是说道:“我乃张辽张文远,你呢?” “汝南陈到!看枪!” 一声大喝响起,张辽余光看到一道银光如闪电般射了过来! 此时已经来不及操控战马,张辽一个翻身跳下战马,连退三步。 银枪穿过马头,将战马死死钉在地上。一员小将从马背上飞身而起,稳稳落在枪尾。这一手极为漂亮,可以说惊艳全场。 “将军先去救人,我来会会他!”陈到头也不回,死死盯着张辽。他已经注意这里有一段时间了,以他的武艺自然察觉到张辽的不同。如果再让臧霸打下去,不出十回合臧霸必死! 不过陈到又是个讲武德的,不想偷袭张辽,那一枪就是瞄着战马去的。现在两人都没有战马,在他看来足够公平。 张辽饶有兴趣的看了看眼前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人,这小子给他的压力有点儿大啊!这些人都是哪来的?徐州有个打不死的,现在这里又冒出来一个。 “那就来吧!” 张辽忽然大喝一声,气也蓄的差不多了,赶紧弄死去找下一个! 只见长枪化作一轮弯月,划向了陈到的咽喉。 陈到顺势落地抽出长枪,一拍枪尾不退反进,刺向张辽的胸膛! 两人展现出了极为华丽的技巧,一时间周围枪影纷纷,煞是好看。 臧霸其实很想多看一会儿,毕竟这种程度的较量相当罕见。但他是将领,领兵才是最重要的。 “杀!” 臧霸瞧了瞧发现己方的阵型还算不错,这里是河湾拐角,他们算是已经将对方给包围了,只要找个突破口…… 嘭! 还未等臧霸找到对方的突破口,他的阵线已经被人突破了。一名青年将领突破了阵线,看了看打得正欢的两人摇了摇头。 “造孽啊……”夏侯兰人都要麻了,他实在不明白张辽和对方多大仇,非要一对一死磕?全军压上一一砍翻不好吗? 还别说,张辽和臧霸真有仇。一起创业的交情,乐进说被杀就被杀了,张辽能高兴才是怪事。 “你是何人?”臧霸眼神一凝,眼前这人似乎是毫无预兆就冲出来了,武艺不凡啊…… “你又是谁?” “我乃臧霸臧宣高……” “你就是那个泰山贼?受死吧!”夏侯兰根本就不想和臧霸通名,他是什么人?臧霸也配知道他的名字? 咔嚓!嘭! “且慢!”一旁张辽大喝一声,看向臧霸的眼神饱含杀机,沉声说道:“我还真怕你不来!” 张辽向前一步,高高跃起,对着臧霸就是一个力劈华山! 陈到看了看手中断成两节的长枪,又看了看正在拼命的张辽,双眼中全是骇然。这种爆发力,他凭生仅见! “我是不是见过你?哦!想起来了。”夏侯兰的双眼中流露着杀气,对着陈到淡淡的说道:“这下好了,仇人都对上了……” 第234章 河北的沙盘(四十) 三千人出,两人归。 这便是臧霸此次出击的结局。 他的战术安排没有任何问题,将河北军逼入济水,他便能大获全胜。可是他高估麾下士卒的体力,体力耗尽的士卒甚至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最终只得被一一屠杀干净。 臧霸活了下来,可惜活下来还不如去死。他被张辽打断了四肢,戳了满身的窟窿。要不是最后陈到爆发出了恐怖到极致的战斗力,能活下来的就只有陈到一个。此时他气若游丝,估计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陈到的情况同样不好,不是自身经久练习的实力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用了拼命的绝招想要恢复如初没个一年半载的调养肯定不行。 当然,和他对上的夏侯兰自然也是个悲催的命运,被一枪捅了个对穿,医士看了都直摇头。死是死不了,但伤了肺腑一辈子就是个痨病鬼了。至于运用武艺,这辈子就别想了,以后房事能不能和谐都是个问题。 徐荣胜了,他的诡计终究还是发挥了作用。郭嘉胜了,他找到了自己的道路。十年沉淀或许真的不如一朝清醒,荀衍这一棒子算是郭嘉名留青史的第一笔。张辽也胜了,这一战不仅为同僚报了仇,还证明了自己的武艺。死在他手里的将领算是最多的,老中青他一代都没放过。 可是他们真的胜了吗?谷城郊外尸横遍野,野狗和乌鸦吃的脑满肠肥。济水河湾更是出现了半边通透半边红的邪异场景,堪称人间炼狱。 无论哪一方获胜,失败的终究是人类自己。若臧霸胜了,那便是江边泥沼难行路,河中浮骸可通人了…… 所谓乱世,大抵如此。野狗比百姓多,死人比活人多,死的比生的多…… 这不是什么玩笑话,大汉的天下一天可能都生不出一万人,可却能轻松死上一万人。 臧霸的计策没有成功,不过相同的计策在不同的地点,不同的人手上却马上就要成功了。 没了周昂,高顺轻取浚仪,并且火速赶往了燕县。果然不出他所料,燕县附近并没有河北军的身影。 看来想要牵制袁绍并不轻松,高顺觉得濮阳可能分不出兵。不过没关系,有他们这些人就足够了。 甚至都没有休息,高顺以最快的速度排列好阵型,向许攸的大营发动了进攻。 推进,最简单的推进,也是最缓慢的推进。 高顺的推进速度给许攸留足了反应的时间,让他能有条不紊的布置防御,可惜这些防御没有任何意义。 前排的步卒举着盾牌抵挡着飞来的箭矢,阵型坚如磐石。后阵的弓箭手三步一停,向大营中泼洒着箭雨。 防守的士卒士气被挤压的越来越低,心理防线逐渐崩溃。 想想也是,在这个讲究一鼓作气的年代,一支做到数千人能够几乎同时令行禁止的部队在一般人眼中已经不是精锐了,而是天神。 终于,承受不住的许攸动用了自己的杀手锏——骑兵。 这是何进为数不多能拿得出手的部队,北军的老底之一。 然而做为破阵用的骑兵并没有一头撞上高顺的步兵阵列,两者相撞之前步兵让开了一道口子,将这支千人骑兵放到了军阵之中。 这无疑是自杀的举动,骑兵将领兴奋到双眼放光。步兵后面就是弓箭手,只要解决掉他们,己方必胜! 若是王芳还活着一定会告诉他千万不要冲击河北弓箭手的阵列,王弋的弓箭手和其他人的不一样,特别是这支以幽州人为主体的部队。因为他们有大刀,老长老长的大刀! 看到骑兵的瞬间弓箭手们同样兴奋到了双眼放光。太久了,实在是太久了……一直在刀盾手后面放箭真的没逑意思,好男儿就应该短兵相接,赤膊搏杀。 箭雨骤停,一支支斩马剑被弓箭手举在胸前,等待着骑兵自己往刀上撞。 随着箭雨停止的还有骑兵统领的心跳,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态才会给弓箭手装备这样的武器?看着一些解开甲胄露出肌肉的精壮汉子,骑兵统领知道自己完蛋了。马速太快,他已经没有调头的机会了。 血与肉的相撞往往能激发出人类心中最野蛮的情感以及最嗜血的欲望。两相碰撞之后弓箭手可谓损失惨重,前三排的人几乎无一幸免,不是被撞死就是被踩死。 然而骑兵的攻击也只能到此为止,斩马剑上下挥舞,根本不需要武艺,只要你力气足够没人是你的对手。 人马俱碎的场面……没有出现。毕竟北军还是有家底的,就连战马也配备了防护的皮甲。可是也仅仅是没有人马俱碎,几乎只是片刻时间,斩马剑之下不是人碎就是马碎,反正得有一个不能是完整的。 随着短兵相接,场面开始逐渐混乱起来。战死在河北军中并不是最差的结果,以至于千把骑兵根本就不够杀,外围还在掩护射击的弓箭手们一边射箭一边投来羡慕的目光。 弓箭手苦啊,一片箭雨过去谁知道谁是谁杀的?想要升迁加饷只能靠集体的功劳。现在这种能明目张胆捞功劳的机会谁不想要?谁不眼馋? 有些胆子大的甚至悄悄摸了上去想要分一杯羹,同样苦逼的军侯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 直到再也没有一个活人骑在战马上,这场骚乱才平息了下来,弓箭手们纷纷再次掏出弓箭,继续一下一下的支援推进的步卒。 是的,就是这么快。骑兵就像是雪球遇到了热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这一幕给许攸都看傻了,自古以来骑兵都是制胜的法宝,哪有被这样虐杀的?上千骑兵就像是一颗石子被丢进了大海,大海溅起了一朵水花后便恢复了平静,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过只有大海自己知道,石子终究会化成齑粉,而大海永远不会干涸…… 得跑! 这是许攸现在脑海中唯一的念头,这样的军队根本打不赢,必须得趁着还没溃败赶紧撤,不然即便没有死在乱军之中也可能死在自己人的黑手之下。 “放箭!继续放箭!”许攸拿着宝剑大声指挥着,随手扯过一员将领说道:“你带人与我一起去堵住营门,万万不可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许攸的这句话挽救了濒临崩溃的士气,士卒们看着一个文人尚且不顾生死想要拼命,自己没道理不玩儿命死守。 守军的士气迎来了短暂的爆发,而许攸也在众目睽睽之下成功的离开了营墙。下一步就是要找去河边找船了…… 嘭!嘭!嘭! 营门遭受着一下又一下的重击,这是双方攻防最关键的时刻。守军迎来了最好的防守角度,同时也退到了最后的防线。进攻方亦是如此,这将是他们最惨烈的战斗,可一旦打破营门,迎接他们的便是肆无忌惮的发泄。 将领拼了命的指挥着部下防守,为了不让河北军达到目的,他甚至下令让士卒进行叠罗汉这种操作,准备用人和尸体混合的防线挡住敌人的进攻。 河北军同样不傻,一些人见营门实在是打不开,便找到固定营门的柱子开始挖土。既然打不开大门,那就直接将大门给掘了! 死板的任命堆叠终究还是敌不过走脑子的小手段,一声轰隆过后大门应声而倒,砸死守军无数。 大营,破了…… 将领脸色大变,等他想到找许攸询问接下来该如何的时候却发现不知何时许攸已经不见了。至于去了哪里,他抓了三四个人询问都说不知道。 来不及多想,将领开始就地反击。可营破之后他们要面对的是一群甲胄齐全的悍卒,而且河北军弓箭手们进一步压缩了营墙上的支援,胜利的基调已经定下,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不知是谁第一个跑的,反正有人开始逃跑了。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大批大批的守军见抵抗无望,纷纷向河边跑去。那里还有船,还有活着的可能。 然而真的有这种可能吗?逃亡是没有秩序的,在恐惧的驱使下大批士卒涌向了船只。原本应该能坐百人的船先几个人就要划走,有些甚至不惜和自己同僚动手,将还未上船的人纷纷砍死,催促船夫划船! 一片混乱之中河北军依旧执行着自己的策略,缓缓推进,缓缓将敌人逼入水中…… 高顺是个军人,而他从来不会对任何一个军人产生丝毫怜悯之心。不留活口是他的命令,他麾下的士卒也忠实的执行着这个命令。 跪地投降只是换一个死法而已,或许那滔滔河水才是一线生机……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下水,越来越多……直到土地上站着的只剩下河北军为止。 燕县的袁军已经脑子已经不够用了,这几天的事情过于魔幻,让他们分不清经历的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原本大批何进的士卒登陆他们很高兴,以为援军来了。可是对方却将燕县给围住,摆出了一副攻城的样子。没奈何燕县守将只能派人去求和,可对方依旧不理不睬,直接干掉了使者。 不知对方是敌是友的燕县守军只能和他们这么茫然的耗着,直到今天来了一帮河北军将何进军屠杀干净…… 投降!燕县守将很痛快的开城投降了。他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但他知道若是自己掺合进去,以他的脑子肯定活不了多久。 不得不说这是个明智的决定,对大多数人都很明智。高顺派人从燕县向濮阳求援,自己则趁着这个机会进行最后的休整。 第235章 河北的沙盘(四十一) “背叛,你们这是背叛!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 许攸非常愤怒,他用了十几天费了好大心力才逃回来,可一回来就被人通知要求他去长安。 “陛下要见你。” “见我?可我不想见陛下!” “你没有选择,你需要去跟尚书解释。” “《尚书》?你们应该知道,我根本就没有对《尚书》进行过质疑!” “我们当然知道,这是你和杨氏的事,我们管不着。” “那你还要我解释?” “当然,你需要跟王尚书解释,王允王尚书。” “谁!” 许攸呆愣在原地,他没想到居然是王允。这是一个消失了很久的名字,他曾一度以为王允已经死了! “你们不能这样……”许攸终于怕了,政治倾轧毫无人性可言,只要他去了长安,必死无疑。 “我们只是个传话的。许先生,启程吧。”宦官都懒得多看许攸一眼,说完转身就走。可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低声说道:“多亏托了你的福,何大将军已经在去往长安的路上了……” 许攸知道自己完了,他玩弄了党人的感情,最终只能沦落到被党人玩弄。此去长安除了身败名裂没有其他可能,可是他绝不能身败名裂! 仓啷啷…… 长剑出鞘,许攸没有任何犹豫,便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然而一只大手抓住了剑柄,让他难以寸进。 许攸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高大的人,他不相信自己最信任的剑士居然会背叛他! “许先生。”剑士收走许攸的长剑,沉声说道:“我来投你时便说过想要做官,你食言了。” “没有我你哪来的今日地位?” “若我没有这身本事,连你家下人都不配。许先生,你总是喜欢美好的东西。可世上美好的东西那么多,你不能见到了就想全部占有。” “你!” “走吧。我会护送你去长安的,我可以保证这一路没有人能伤害到你,包括你自己。” 说完,也不理许攸的挣扎,剑士拎着他的脖子将他塞进了囚车。 一代名流就此走向了末路,再也无力搅动天下风云。 有的时候毁掉一个人真的很简单,一句话就足以了。一路上无数文人士子慕名前来唾弃许攸,大骂他胆大妄为,竟然敢质疑先贤之说。 不得不承认话语在很多时候真的比刀枪更有杀伤力,曹操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张邈,而张邈只用了一句话就让曹操彻底绝望。 宛城破了…… 夏侯渊抓住了还没有来得及逃走的张邈,将他带到了曹操面前。 曹操看着张邈沉默不语,千般质询、万般委屈只化作了两个字:“为何?” “哪有那么多为何?”张邈苦笑道:“你看,你这不是来杀我了吗?” “我何时说过要杀你?” “不重要,你这不是来了吗?” “你不背叛我,我会来吗?” “你若是不想杀我,我会背叛吗?” “谁告诉你我想杀你?我们是好友啊!我为何要杀好友?” “本初也是你的好友,结果呢?” “袁绍说的?你知不知道,当初袁绍可是从未想过要理会你们这些好友死活的?” “他不管我们的死活,总比你要杀我强。” “不可理喻!”曹操暴怒,抓起张邈大声咆哮:“他是反贼啊,反贼!你宁愿相信一个反贼的话也不相信我?” “孟德,你不是反贼吗?你已经拥有洛阳了,可陛下在哪?” “我……” 曹操懵了,大脑犹如五雷轰顶一般,整个人都不知所措。一瞬间他感觉昏天暗地,头痛欲裂。脚下站立不稳,踉跄着靠在了座位上。 “狗贼!某杀了你!” 一旁的夏侯惇大怒,抽出宝剑就要解决掉张邈。 “住手!”曹操强忍着头痛低吼:“走!快滚,快给某滚出去!张孟卓,你背叛了我们的友谊,我恨不得杀了你。但是你看着吧,上天自有公断,你不配脏了我的宝剑!滚!” “算你走运,滚吧!”夏侯惇拎着张邈就扔了出去,不过他也没让张邈好过,顺手便折断了张邈的手臂。 张邈忍者疼痛一步步走出了宛城,向东面走去。别看现在南阳只丢了几座城,但整个南阳已经是曹操的了。剩下的城池根本坚持不了多久,绝大多数都会很自然的归降曹操。他现在只能去找袁绍,希望袁绍能收留自己这个旧友。 没了南阳,未来袁绍会不会收留张邈很难说。不过他现在最担忧的不是南阳的问题,而是陈留。 袁绍终于得知了陈留被攻破的消息,差点没被气死。要不是周昂战死了,周昂那两个兄弟一个都别想活!他也终于明白戏志才为什么天天在外面恶心他,感情就是为了给控制陈留争取时间啊。 是的,河北军现在已经控制了陈留全境而不是陈留县。陈留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忠诚,张飞带着人马过去逛一圈,绝大多数城池便都投降了。 那些县令的想法也很简单,现在局势不明朗,吃谁的粮不是吃?别觉得扯淡,你若是笑他们不懂忠义,那他们就会笑话你不懂政治了。 若是袁绍表现出了极强的人主能力,或者王弋拥有着压倒性的优势,那他们绝对会死守到底,拼尽最后一兵一卒。 那时候是给自己标身价的时候,必须要让人看到价值才行。至于现在?大家都是聪明人,过渡一下,吃你两口饭没毛病吧? 袁绍被这群人折腾的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他现在只想杀人泄愤,恰好眼前就有一个合适的目标——李进。 袁绍想杀李进不是没有原因的,逄纪发现李进在军中传教,而且还是西域的那些歪门邪道。 没人能够触犯一个人主的逆鳞而不死,况且李进还触犯了两次。 首先军中有且必须只能有一个声音,那就是他袁绍的声音,可如今居然有士卒因为信仰原因开始排斥袁绍的命令,袁绍根本忍不了。 其次便是对西域那些人的态度问题。袁绍只想拿他们当狗使唤,可李进居然想让狗骑在人头上。今日将那些西域人当成平等的人,来日就能将他们奉成信仰的神。让人去信奉狗?滑天下之大稽。 有些念头就不能有,一旦升起了,怎么收也收不住。袁绍觉得自己知道的已经够多了,会这些神神鬼鬼之术的人最好还是去找鬼神比较好。 “来人,唤元图来见我。” 不多时,逄纪一脸淡定的走进了帅帐,没多久又一脸淡定的走了出来,似乎只是和袁绍闲聊了两句。 直到天色渐晚,所有人都休息之前,逄纪才悄悄来到一处营帐边,对着阴影处挥了挥手。 一瞬间阴影处边有数支利箭射向了帐篷,紧接着一道刀光闪烁,帐篷被劈开,一个黑衣人持刀出现在床榻上。 想象中的血腥场面有出现,床榻上并没有他们的目标。 “怎么回事?”逄纪看向了暗处,低声问道:“不是让你们盯着他吗?” “先生,我们一直死死盯着,他从未出去过。” “坏了!”逄纪一拍大腿,三步并作两步往袁绍的帅帐跑去。 发了疯的逄纪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强行闯过侍卫,冲进了袁绍的帅帐。 袁绍被声音惊扰,持刀看向闯进来的逄纪问:“元图,你想做什么?” 逄纪见到袁绍安然无恙长舒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主公,我失败了。那人不见了。” “不见了?哼,不见便不见吧。牛鬼蛇神之辈,若是真杀不死我可能还会忌惮三分。如今?哼!”袁绍对李进的逃跑很是不屑,不过忽然话锋一转说道:“你来的正好,正巧我睡不着,你对陈留失守怎么看?” “主公……”逄纪行了一礼,开始讲述自己的看法。 那么李进到底哪去了呢?他确实跑了,只是因为不是袁绍想要杀他,而是老朋友来了…… 一个老道出现在小路旁,拦住了正在向南逃跑的李进。 “天色已晚,公子这是要去何处?不如和老道搭伙如何?”老道一身素色道袍,须发飘飘,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 李进斗篷下的双眼死死盯着老道,就是一言不发。 “哼,孽障!还敢摄魂?”老道见李进不想和他打机锋,也不再装腔作势,寻思接近李进。 “公子,醒来!”老道大喝一声,想要解除那个所谓的摄魂。只是……他解除的方法似乎很是……朴实…… 一开始还没什么,摆动拂尘似乎像是在施法。可等到他接近李进之后却将拂尘抡圆了,照着李进的脑袋就是一下子! 这一下打的可是结结实实,能不能解除所谓的摄魂两说,但李进顾忌以后肯定就聪明不起来了…… “我……我究竟干了什么……” 挨了一拂尘,李进的斗篷也被掀开。他的双眼不再是惨白,而是恢复了清明。 “道长!”李进豁然转身,看到了倒在一旁的老道,此时胸口正插着一柄匕首。看来能给他一拂尘不是没有代价的…… “道……道长……”李进赶紧过去将老道扶助,双眼中都是悔恨。 “无妨……咳咳……命该如此。”老道摆了摆手,从袖中拿出一卷竹卷说道:“莫要……再学……那些邪术了……” “道长,敢问您的名讳?我该怎么做?” “贫道紫虚……去找于吉……他会告诉你的……” “那贼人是谁?” “是……是……是……” 紫虚终究没有说出老朋友的名字,哪怕传的再玄,他也是个人,也逃不出生死…… (摄魂名字牛逼,就当催眠看,我也就按着催眠写的。古人嘛,怎么也要起了听起来很霸气的名字。这一部分的玄幻线到此结束,下一部分要很久之后了。本书玄幻不会影响局势变换,西域这部分跟玄幻也不沾边,以后会有解释,还没到时候。) 第236章 河北的沙盘(四十二) 什么是残忍?哪般又是狠辣? 中牟的县令没有表现的那样顽强,组织起来的抵抗堪称儿戏。陈留、小黄、浚仪的胜利让他吓破了胆子,当河北军将阵势摆出来,他便从上一刻还喊着城在人在的义士变成了俯首乞怜的败犬。 没有任何羞耻,县令简单果断的将自己祖先划到了河北,领着河北军兴高采烈的入了城。 高顺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面对同样姓高且正在和自己攀亲戚的县令没有任何鄙夷。每个人对待生命的态度是不同的,骄傲的苍鹰宁愿折翅也要翱翔九天,低贱的虫豸为了存活整日与便溺为伍。 苍鹰从不会看不起虫豸,因为它根本就不会去看。可苍鹰仍要与虫豸交流,因为这便是世道,因为他们是人…… “高将军,我已备好宴席,请!” 府衙外,高县令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弯腰邀请高顺前进。他心里的苦没人知道,高傲的文人要面对粗鲁的武夫,高贵的世家子如今却向贱民折腰…… 高顺没有接话,而是向四周看了看。中牟不是一座小城,他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身居中原的中牟比之遥远偏僻的并州还不如? 这个比较可不是王弋统治后的并州,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不知道在梁习的治理下并州是什么模样。可中牟居然还不如他离开前的并州大县,这太不应该了吧。 “高县令,此番前来……” “懂!我懂……在下已经略备薄礼,待将军酒足饭饱……” “我不是来收礼的,我要粮。军粮。” “有!”高县令几乎咬着牙说道:“将军且去用饭,我会为将军准备好的。” “最好如此。你只有一日时间。”高顺点了点头,并没有走进府衙吃饭,而是转身向着城外兵营走去。 高顺缺粮吗?答案是不缺,不仅不缺,甚至可以说是富余。浚仪缴获的粮草有些超乎想象,够他们这几千人吃很久很久。 但是这些粮食和王弋给准备的军粮不一样,运输起来非常麻烦。携带攻城器械已经非常消耗他们的体力了,普通的粮食很难维持做为精锐的每日消耗。因为他们需要大量的盐分,而司隶缺盐。 原本高顺是可以调用后勤部队的,可现在陈留投降,需要很多兵力维持治安稳定,徐荣从青州带来的兵马都已经分散到各个地方了,根本没有兵力来保护粮道。 在这个时代不是打着官军的牌子就没人敢动的,饿极了一个村子的人出来搞一波,都查不出是谁动的手。 所以高顺并不打算改变原定的计划,每打下一处就地征粮,尽量维持士卒的体力以及战斗力。 走在中牟的大街上,高顺其实也在盘算要不要更改自己的计划。中牟看起来实在是不怎么富裕,整座城的建筑都是一种偏灰暗的基调,大部分百姓短衫都已经难以遮蔽身躯,光屁股的孩子满街跑,甚至一些女娃都没什么可穿的东西。 而在那些可有可无的几片破布下面,从走路衣服摆动的幅度就能看出是一副几近骷髅的骨架。人饿到这种程度还不死,唯一的解释就是现在是夏天,有足够的野菜能吃。 哪怕偶尔见到几个世家子弟衣着光鲜亮丽,但那一脸的菜色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常人。 高顺依旧很难相信这是中原,不提濮阳那一条街的酒馆,就是并州那个穷乡僻壤每天也能吃顿饱的啊。 “将军,这里真的能征出粮吗?”李会压低了声音建议:“要不我们在这里等等,浚仪也就几十里,一两天就到!” “能。”高顺面无表情的吐出几个字:“至少他们还活着。” “可是……” “你可闭嘴吧!”一名校尉打断了李会的话,压低声音说:“你好好想想,一共就几十里,为什么浚仪那么多粮食,这里却什么都没有?陈留呢?不也挺富庶的?” “为何?” “因为这里的人足够穷,已经习惯了被剥削。再一次被剥削,他们只会抱怨。但如果运来了粮食,他们就会疯狂……” 校尉的话让李会无法反驳,只能暗自抱怨自己当兵当傻了。他的家在辽东,那个贫瘠而又残忍的地方曾经每一刻都在发生比这还要恶劣的事情。 这世间啊……最善良的莫过于人了,可最卑劣的同样也是人性。随着高顺等人走出中牟,城中开启了骚乱模式。 吏员们带着军卒冲进百姓的家中,不由分说抢走所有能够填进嘴里的东西。高顺并没有说他需要多少军粮,所以高县令只能将所有的食物通通拿走。 女哭男闹,孩童乱跑。如狼似虎的军卒守城时不见有多么英勇,抢夺时却一个个无比积极。哀求者被他们驱赶到了一旁,阻拦者被他们踹翻在地,但凡敢有反抗的,见红自是无需多言。 原本的守护者变成了一群爆匪,而被守护的人大多都是呆滞的看着一切。他们早已学会了如何在这不公平的世界中生存,学会了忍耐,学会了闭嘴。 不少人甚至都已经不在乎自己家中发生的暴行,他们蜷缩在一个角落里,木然的等待着搜刮结束,顺便思考一下明日该去什么地方找些新鲜的树皮果腹。 高县令平静的注视着自己的杰作,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他不知道河北军是靠什么才能打得起仗的,反正袁绍是靠眼前这些做为。天下乌鸦一般黑,想必那位王使君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高县令没有一点儿负罪感,反而是满满的成就。他又保住了中牟县一次,让这些贱民们能够活着迎接明日的太阳。饥饿又有什么打紧?贱民消耗粮食完全就是浪费,愚蠢的贱民就不应该知道什么是饥饿,以他们的水平睡一觉自然也就忘了,又是美好的一天! 这一场混乱走过了午后,经过了夜晚,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结束。 高顺看着一袋袋由不知名的野草和粟米谷物混合的粮食眉头紧皱,这种东西根本就不能当作军粮,没法吃。 “就只有这些?”一名校尉看了看,十分不满的说:“吃这东西怎么打仗?和你们一样成为一个个软蛋吗?” “这便是我们所有了,有什么不能吃的?”高县令立即反驳回去,都是粮食,金贵着呢。 高顺用一个眼神制止住了想要发飙的手下,沉声问道:“管城和陇城也是这样的吗?” “不知。将军,我只是个小小的县令,只能保一方平安。” “平安吗?昨夜可甚是喧嚣呢。” “那又怎样?他们都还活着不是吗?光和六年,我出任中牟县令。中牟几经战事,黄巾、官军、董卓、曹操、袁绍……现在又轮到了诸位。中牟没有一个百姓是因为战乱而死,这还不够平安吗?” “那又有多少是饿死的?” “与我何干?我只是个县令。黄巾大肆掠夺,先帝横征暴敛,袁绍多次加税,五年以后的税都已经收走了,就连现在土地里的粮食都不属于百姓,我能怎么办?” “你可以反抗。” “为什么要我来反抗?天下如此不就是因为诸侯贪婪国运吗?”高县令似乎十分激动,大声说道:“你们做错了却责怪我不反抗?我做错了什么?百姓做错了什么?诸侯连礼义廉耻的不要了,剥削完百姓,却反过来责怪百姓的不是?” “这么说你还是个好官?” “当然!若是没有我中牟能有几人存活?打仗需要士卒吧?需要民夫吧?中牟连徭役都免了,你觉得靠的是谁?” “百姓还要感激你了?” “我不需要他们的感激,一群贱民的感激有何用?我为官是为了治理天下的,不是为了给一群泥腿子当父母的,他们也配?”高县令此时的神色相当骄傲,显然对自己的成绩非常满意。 高顺双眼紧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略带玩味的说:“原本我想杀了你,可是现在看来杀了你还是便宜你了。” “你什么意思?” “世上不该有你这样的人,你或许才能通天,可所过之处比兵祸更甚。你只愿意将功劳揽在自己身上,却不愿意背负为之付出的代价。” “瞎说!我怎么不愿意背负代价了?我和他们一起吃苦挨饿的时候你看见了吗?”高县令的双眼逐渐变得通红,他容不得别人质疑他的功劳。 当然,如果这真的是个功劳的话…… “来人,将他抓起来,捆在府衙里。”高顺挥了挥手,继续吩咐道:“通知浚仪发粮,我们不要,给中牟的百姓发。” “不行!你不可以这样!不行!”被人按住的高县令拼了命的挣扎,若浚仪的粮食真的发过来他就完了! 高顺懒得理会这家伙,让人赶紧带走,不要在这里碍眼。 一旁的李会疑惑的问:“将军,他为何会如此?” 高顺闻言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叫来一个守军问道:“中牟百姓想要外出探亲该如何做?” “这……县令有令,中牟人不可出城,违令者……” “现在你明白了吗?” 第237章 河北的沙盘(四十三) 荣阳很好打,真的很好打。臧霸带走了袁绍在河南尹的绝大多数兵力,荣阳几乎就是一座没有布防的空城。 可当高顺真正面对虎牢关的时候才知道自己错的多么离谱,虎牢关名字叫做关,实际上它是一座城,一座建立在山水之间挡住交通要道的大城。 即便高顺有荣阳做为依靠,拥有投石机、床弩、云梯等等攻城器械,可想要用七千人打下来完全是痴人说梦。 高顺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力,这一路上除了中牟以外都很顺利,谁能想到最后竟然要面对这样一个怪物? 是的,就是一个怪物。成皋的北面是黄河,南面是嵩山,东面天然的护城河就有两条,人工修建的更是多达四道。层层叠叠的护城河还与无数坞堡相配合,就算是神仙来啃也要崩掉两颗牙,果然不愧是洛阳的最强屏障! 不仅如此,成皋边上还真的有一座关——旋门关。旋门关是洛阳八关之一,有它在便彻底断了高顺想要绕后偷袭的念头。虎牢关配旋门关,哼!什么样的脑子才能想得出来? 不光是高顺头疼,校尉们也已经吵做一团了。不过他们吵的不是如何攻破成皋,而是该不该打成皋。 “这地方该怎么打?没听说这是一座城啊!你们以前听说过没有?” “一辈子都在幽州过活,谁听说过?要我说咱们干脆就在荣阳守着,虎牢关又没有补给,他们能撑多久?” “呵,懦夫。” “你说什么?敢不敢再说一遍?” “说了又怎样?懦夫!若是高览将军在此,绝不会不敢进攻。” “你!罢了……我不跟你们吵。但是你要清楚,我们只有不到七千人,只要虎牢关上有三千兵马,我们就得全死在这里。” “怂货,怕死?怕死还当什么兵?” “我怕死?老子范阳下来的!” “哼,说的好像谁不是一样……” “够了!”高顺喝止住争吵,沉声说道:“现在不是争辩这些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一名校尉根本不顾忌高顺的威严,大声问道:“是不是要等到张将军的援兵到?要不然干脆等主公亲自来好了!” 李会闻言脸色大变,大声斥责:“住嘴!你还敢提主公?别忘了你们是待罪之身!” “就是因为待罪之身我才要提!我这个粗人尚且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以身死报君恩,你们和懦夫有什么区别?你们还不如懦夫,懦夫还知道忠诚,你们就是反贼!” “放肆!” “那又如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都在盯着我们,不就是怕我们干掉你们吗?李会啊李会,用不着你来杀我,我自己会死!弟兄们,走!追随将军,以报主公恩德!” 校尉脸色冰冷,说完就要招呼昔日同伴离开。 “我看谁敢?”高顺面无表情,声音却十分低沉的说道:“你们真是目无法度啊。” “你有法度,你也只有法度了!”校尉一点儿没害怕,反而讥讽道:“抱着你的法度苟活着吧,我也明着告诉你,不让我们出战,就把我们全杀了。要不然早晚有一天抹了你。” “真是找死。” 李会没有丝毫犹豫,唰的一下抽出了战刀。 校尉同样强硬,抽出战刀恶狠狠的说:“来啊!” “我是不会让你们出战的,死了这条心吧。”高顺打断了这剑拔弩张的阵势,十分冷静的说道:“你们的命已经不属于你们了。李会,带人守住城门。没有我的手令,谁也不许出城。” “喏。”李会收起战刀,恶狠狠的瞪了校尉一眼,走出了帅帐。 校尉撇撇嘴,也不打招呼,招呼这伙伴也走了出去。 这时,一名校尉低声问道:“将军,要不要将他们的武器……” “不行。”高顺摇了摇头,有些担忧道:“现在收缴武器必然会发生冲突,得先取得他们的信任,让他们冷静下来。” 高顺确实很冷静,但也太过冷静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帮人为了出去会做出什么样出格的举动。 一夜似乎相安无事,第二天天还没亮,高顺就被李会吵醒了。 “将军,出事了。他们人没了。” “你说什么?”高顺瞬间清醒,凝声问道:“怎么回事?” 李会咬了咬牙低声说:“也怪我思虑不周,那些人不知如何找到了荣阳的排水渠,顺着排水渠游进殇然水偷偷跑了……” “速速点兵,带齐投石机和床弩,兵发虎牢关!”高顺不用想就知道那帮人干什么去了,他们都是非常精锐的士卒,不能让他们白白送死。 高顺的猜测没错,那些人真的就在虎牢关脚下,并且已经开打了。 虎牢关的防守力量超乎想象,即便臧霸不在,城外的坞堡中也满载着士卒。而且虎牢关做为重要的战略屏障,防守的器械自然不缺,类似床弩的巨弩并不少,河北军的铠甲在巨弩面前跟纸糊的没什么区别。 然而河北军这些人是抱着必死信念的,若一个人连死都不害怕,那世间真就没有多少事物能够阻拦他。若是再加上信仰加持,爆发出的力量堪称恐怖。 攻不进坞堡怎么办?这些人发明了新的战术,双人叠罗汉式匍匐前进。上面的人凭借着甲胄用生命抵挡伤害,下面那个趁着这机会拿匕首专门割脚踝。 一旦有人成功钻入敌军阵中,弓箭手们立刻拿起斩马刀疯狂劈砍。会不会误伤根本不重要,他们都将自己当成了一次性消耗品,砍死敌人才是最重要的。 护城河过不去?那就用尸体填。活人先下去接住尸体不让其被水流冲走,等待同伴将坞堡中的尸体拖出来铺成桥梁。至于是敌人的尸体还是袍泽的同样不重要,反正跳下去的也不可能活着了,谁的尸体又有什么关系? 这帮人真的不在乎生死,他们有着更崇高的目标,至少在他们眼中那个目标比生死还要重要。 然而这么打效率虽然很高,六道护城河已经突破了四道。可是伤亡同样恐怖,已经有上千名士卒再也无法呼吸了。 “胡平,这样打不行啊。等我们到了城下,最多也就剩下几百人了。虎牢关的城墙那么高,绳钩根本够不到!” “我们有办法吗?没有!”昨日和高顺争吵的胡平沉声说道:“要是有办法你以为高顺会不打?我们是为了打下虎牢关吗?我们要证明将军麾下没有怂货!” “可是这么证明……” “没办法。”胡平苦笑道:“那李会说的没错,我们都是待罪之身。将军被军法从事,高顺怎么可能不上报?我们再也不能穿这身铠甲了!再也不能了!我等是贫贱之人,了不起当个奴隶累死。可将军怎么办?将军有家人,将军的家人不能和我们一样!懂了吗?” “罢了,罢了。主公恩厚,将军情重。不过一死而已,我等岂是惜身之人?也别指挥了,一起上吧!” “好!来世我等再续兄弟……” 胡平的话没说完,天空忽然划过一根根长矛,射向了虎牢关城头。虽然长矛只有十几枝,但一瞬间却摧毁了三台巨弩。这种命中率只有己方的床弩能达到,胡平不敢置信的看向了身后。 床弩的射击只是个开始,第三波长矛过后,数块巨石从天而降,成功掀翻了两个坞堡。高顺终究还是来了…… 高顺确实来得很快,全军几乎是扛着攻城器械和后勤士卒极速跑过来的。即便强悍如他们,此时也累得气喘吁吁。 高顺来到胡平身前,冷冷的吐出三个字:“滚回去!” “回去?回不去啦……”胡平粲然一笑,低声说道:“你看看这战场,我若活着回去,对得起他们吗?” “这不是你要操心的。” “那也不能让你操心!高将军,你……对得起我们。我们却对不起将军的栽培了。坞堡和巨弩乃是守城利器,高将军莫要让我等枉死啊……弟兄们,杀!” 胡平大喝一声,带着剩余的士卒风一样的杀向了虎牢关,没有半分犹豫。 高顺握着战刀的手青筋突起,他从未如此气愤过。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王弋培养出这样的精锐要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他们怎么可以如此轻贱自己的生命? 确实,武人是要讲究义气的。可他有剥夺这些人讲义气的权力吗?难道只有送死才能表达出自己的义气?什么道理? “来人!”高顺愤怒的咆哮道:“令:所有战卒立即寻找巨石,用投石机摧毁所有的坞堡。床弩优先射击敌军的床弩,务必将其一一摧毁!” 高顺下达完命令,便站在那里冷眼看着一个个拼命冲锋的士卒,不想对他们做出任何平价。 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回荣阳立即写一份战报交给王弋。武将在军中有威望是一件好事,但个人烙印过于深刻便是祸患了。做为军正,这种事必须制止。 注:成皋:又名虎牢、虎牢关、成皋关等等多个名字。我这里没有统一是为了体现规模,以后统称虎牢关。 第238章 河北的沙盘(四十四) “呦呦呦!我还真是没想到,堂堂一方诸侯的父亲居然居住在这么朴素的一个地方。” 一道娇媚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一柄细剑出现在王斌的脖颈上。 王斌此时正在和夫人吃饭,根本就没有察觉有人进来。更何况他也察觉不了,以袁覃的实力要是被人察觉到那干脆跳河算了。只是让王斌没有想到外面那些暗中保护他的人竟然没有发出示警,这就很麻烦了。 “你是什么人?来此所为何事?”王斌没有在意脖子上的利刃,只是放下筷子十分平静的说:“如果你是为了威胁我儿子那就算了,我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可是我怎么听说你和王使君的关系并不好呢?” “哼,若是能让你们这些宵小之辈看出端倪,偌大的河北基业也是能打下来的?” “这么说来王使君是个孝子喽?” “与你何干?说出你的来意吧。” “首先呢我不是一个宵小之辈。”袁覃扭动着腰肢走到王斌面前,轻声说道:“我可是大汉的功臣,因为我杀了董卓!” “你?你就是那个……” “是啊,我就是那个被袁家送到董卓身边的女人。” “何以证明?” “我不需要证明,没哪个女人愿意背负杀董卓的名声。” “怎么会?你是大汉的英雄。” “可大汉若真的恢复了,我这个污点就是必须要清除掉的,对吗?毕竟连我的亲族都不想放过我。” “女英雄无需担心,大汉和世家是不同的,大汉是不会遗弃忠肝义胆的义士的。英雄可是来投犬子的?放心,我自会为你引荐。”王斌对袁覃肃然起敬,十分恭敬的行了一礼。 “哈哈哈哈……”袁覃闻言忽然放声大笑,半晌后才玩味的说道:“你用不着试探我,要是被外面那些废物发现,我也就杀不死董卓了。况且你能代表大汉?还是王使君能代表大汉?据我所知,贵公子可是憋着劲要造反呢。” “英雄此言差矣……” “差不差我还不知道吗?别拿我当那些小姑娘好哄骗,我可是参与过朝局的。洛阳之变我全程看在眼里,两次我都在!王斌,出自上党王氏,妹妹王荣为先帝妃子,族弟王越官至五虎中郎将。你早年在荆州游学,和荆州那些文人的交情很深。我说的可对?” “英雄倒是厉害。” “你以为我这个袁是白姓的吗?” “那英雄找我来做什么?” “我需要一样东西,据说只有这辽队有。”袁覃眼神中杀机一闪,玩味道:“我要一件兵器,你去为我取来。” “义士,这恐怕……很难。”王斌略一沉吟,为难道:“辽队已经被人改建得面目全非,更是暗含……” “九宫八卦么,我看得出来。”袁覃细剑瞬间出现在王斌眼前,冷声道:“你也不用糊弄我,辽队还未改建完成,你肯定拿得到!若是你不按我说的做,我便将你一片片削成肉泥。” “哼,那个逆子让你来的?”王斌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十分不屑的说:“怎么?猜忌已经不满足了吗?这是要对亲生父亲动手了?那你就让他亲自来,何须那么多借口?” 袁覃闻言一愣,散掉杀气有些疑惑的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怕告诉你,既然你能查到族弟王越,就不可能不担心我会武功,可你没有丝毫惧意。况且我夫人在侧,你不以她为威胁,反而以死相逼,多么愚蠢的决定。” “哈哈哈哈……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们父子二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哼,你倒是胆大,敢这么编排你主,不怕死吗?还是说你真的杀了董卓?” “你不信?我还真杀了董卓。” “哈哈……你是骗人骗习惯了,连自己都相信了吗?杀了董卓还能让你活下来,袁家还真是越来越废物了。” “小女子袁覃,出自袁氏直系袁京一脉。叔父袁隗,若不是我父亲乃妾室所出,身份还要比他高一些。董卓称帝后,我便被袁隗进献给了董卓。”袁覃收起细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眼前这位老人值得,至少智慧值得她放下姿态。 “董卓真是你杀的?袁氏首尾这么不干净?”王斌一愣,他没想到袁家办事效率能差到这种程度。 “怎么会不干净。”袁覃苦笑:“有些事情超乎了你的想象。” “那你又何必投效王弋?既然活下来,天大地大任你去得,何必来趟这趟浑水?” “浑水……唉……老先生,这趟浑水里有多少游鱼?又有多少虾米?有多少恶蛟?又有多少狂龙?你什么都不知道,又何必趟这趟浑水呢?” “你什么意思?”王斌脸色一变,阴沉的问:“王弋想要囚禁我?” “你看看这个吧。”袁覃随手将一卷绢帛递给王斌,轻声说道:“眼熟吗?这东西是不可能从王使君麾下那些人手里流出去的,那些人对王使君的感激之情,恨不得拆了自己的骨头给王使君煮汤。王使君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也没必要承认与否定。我只和你说一件事,这东西我在洛阳见过。若是在曹孟德手里还好些,你绝对想不到,我是在西域人手里见到的。” “你说什么!”王斌拍案而起,死死盯着袁覃,双手都在颤抖。绢帛上的东西他当然认识,连弩的机构图嘛,不仅认识,他还亲笔画过一份。 “啧啧……看来有人卖了个好价钱对吗?会是谁呢?你猜王使君会不会找到那个人?找到之后会怎么处置他?唉……复兴大汉的理想啊!我觉得怎么着也得一匣金子……” “住嘴!住嘴!”王斌异常狂躁的吼道:“你们这些反贼懂什么?懂什么!” “不懂啊,不懂……”袁覃略带遗憾的摇摇头,转而十分认真的问道:“所以王使君才让我来问问你,你可是缺钱了?” “混账!混账!” 面对袁覃那双清澈的双眼以及世家小姐那种高贵而又从容的态度,王斌差点被气死。嘲讽,赤裸裸的嘲讽。王弋让这个袁覃前来就是为了恶心他的,而袁覃也做到了狠狠的恶心。 没有什么比一个人付出了亲情、伦理、道德等等一切而为之奋斗的崇高理念被用以金钱来衡量更能让人气愤的了,更何况王斌根本不缺钱,他有一个天下最有钱的儿子。 “哈哈哈……”袁覃一秒破功,整个人笑了个花团锦簇,十分妖娆。她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意道:“所以说你和令郎真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不干人事啊!哈哈哈……” “这位小姐。”王夫人忽然走道袁覃面前行了一礼问道:“我夫君和儿子可是得罪你了?还望小姐高抬贵手……” “没有,没有。”袁覃脸色一正,赶紧还礼说道:“他们父子之间只是有些小矛盾,我不过是个传话的。有些话实在太多,书写起来不太方便。您瞧,我这个人形信纸不就来了吗?又快又方便,嘻嘻……” “那……你传的是什么话啊?” “哦!就一句。”袁覃忽然转头看向王斌,双眼中嘲讽的神色溢于言表,古怪的说:“辽队机密众多,不知你打算作价几何?” “滚!”彻底破防的王斌指着袁覃破口大骂:“贱妇,滚出去!” “哈哈哈……” 袁覃再一次放声大笑,身形飘渺三步两步便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这活计可真轻松、真有趣,领赏去喽!” “哼,无知小儿。”王斌冷哼一声,转头对夫人说道:“你去给他写封信,就说我身患重疾,他成婚我便不去了。” “怎……怎么可以……” 王夫人难以置信的看着王斌,喏喏道:“那是弋儿大喜的日子,你是他父亲啊,怎么可以这样!大婚之日连至亲长辈都不到场,弋儿……弋儿脸上……” “他还要什么脸?我就没有这样的儿子。哼!” 王斌索性不吃了,起身向书房走去。 王弋这一次的反击很成功,可他还是过于天真了。或许是穿越而来让他远离家人的孤独,或许是身为人主他人皆下等权势,王弋对亲情依旧抱有着幻想。 可王弋并不知道,当父子双方立场不同的那一刻,亲情就已经是最廉价的桥梁了。这种廉价已经不能用豆腐渣来形容,不过是几根可有可无的茅草连接的父子二人的心弦。血脉或许是王斌最后的顾忌,而这个顾忌今日被彻底抛弃。 就在王弋还在为父子之间的胜负感到欣喜的时候,殊不知胜负已经变成了生死……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荀彧和荀攸总是希望王弋不要相信别人的原因,荀攸早已看穿了事情的本质,但有些话他真的难以说出口。 或许人的成长就是这样,只有在经历过痛彻心扉之后才能明白智者的言论。可在没有经历过之前,又有谁愿意真的相信这种绝情的言论呢? 人,终究是感性和理性相结合的生物…… 第239章 河北的沙盘(四十五) 烽烟、旌旗、金鼓阵阵, 死尸、城墙、围三阙一。 陈留,陈留…… 陈留厚重的防御终于发挥出了应有的效果,可惜如今攻守双方交换了位置,袁外而王内。 无数疯狂的士卒抬着小梯子向高大的城墙发起了亡命冲锋,云梯被人推动着缓缓入场,井阑已经找好了自己的位置,正向守军进行压制射击。攻城槌在井阑的掩护之下配合着士卒的号子声一步一顿的向城门前进,陈留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怖,至少袁军已经攻打到城下了。 在袁军强大的攻城器械以及不要命的进攻方式面前孙青十分被动,尽管张飞离开之前留下了五百士卒,尽管戏志才又给了她一千士卒,尽管后来又有上千从陈留郡东北方撤下来的士卒。可陈留城实在是太大了,她手里这些人连站满城墙都做不到。 而且袁军的士气似乎非常高,孙青第一时间跑上城墙督战,依旧没有办法阻挡袁军攻上城墙。这才仅仅一上午的时间,她甚至都没办法派人去烧毁那些井阑。城门前全是袁军,她除了防守以外别无他法,无力展开反击。 “将军!将军!日……好贼子!” 一名校尉向孙青跑来,正巧一名袁军攀上城墙,顺着防御漏洞冲了过来。 校尉侧身闪过砍过来的刀子,抽出匕首直接从背后抹了对方的脖子。 “将军,外城没法守。”校尉甩掉匕首上的鲜血,对孙青建议:“放弃外城吧,不然我们要持续被井阑压制,太被动了。” “不行!”孙青直接拒绝了建议,冷声说道:“对方人太多了,放弃了外城他们就可以直接和我们短兵相接,耗也能耗死我们。你来的正好,去带人用巨石堵住城门,城门绝不能破。” “可是哪来的巨石?” “拆房子!快去!至少要坚持一天。” “喏!” 校尉咬了咬牙,领着几个人拼命向城下跑。攻城槌已经不远了,谁知道门栓能挡几下? “来人!令:所有弓箭手向井阑放箭,干掉他们的弓箭手。 令:停止仍滚木礌石,将袁军放上城墙进行混战。 令:床弩搜寻敌人大将,一旦发现立即射杀!” 一连下了三道命令,孙青的脸色阴沉不已。她很能打但并不擅长指挥,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以己之长攻彼之短。甲胄是他们的优势,可对方的井阑让这种优势荡然无存。 将令很快便传递到位,弓箭手部队展开了反击,有些军侯甚至直接下令放火箭,可惜并没有什么用。井阑之上覆满了泥水,火箭对潮湿的木头没有什么作用。 一计不成,满脑子怒火的军侯们再生一计。他们将射术好的士卒集中起来,让射术一般的弓箭手进行压制,射术好的对井阑上的敌军一一点名。这些射术好的弓箭手解决完一个井阑之后立即去解决另一个,剩下的人只需要对着井阑的梯子射箭就行了。 这种狙击战术很有效果,一个井阑很快就被清空。但想要执行这种战术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刀盾手为了保护他们要和袁军进行殊死搏斗。 没有了滚木礌石的压制,袁军很快便有大批士卒爬上了城墙。甲胄终于体现出了它应有的价值,大多数守军放弃了盾牌,拿着两柄武器进行着疯狂杀戮。 只攻不守的效果立竿见影,城墙上被迅速清理干净,袁军的攻势一度被压住。 然而效果虽好却不能持久,双刀的体力消耗远比仍石头要惊人许多。 好在军侯们立即组织起防御,开发出了大脚踹脸的新战术。 直到……云梯的到来…… 云梯……就像虎牢关带个关却是座城一样,云梯并不是一个梯子,而是一辆车。甚至可以说最不重要的大概就是那架梯子。 云梯的主体是一辆防护非常严实的大车,足够十几个持盾士卒站立其中。车的前端有固定向上的井梯,井梯连接这一个可以活动的梯子。 这个活动的梯子可以是任何长条形物品,哪怕是块木板都行。梯子的一头依靠榫卯结构连接着主体,另一头带着钩子可以勾住城墙。直观一些便是现代战争必备利器多功能架桥车的原始版。 是的,老祖宗的创意就是这样朴实无华且具有灵性。可谓是热武器出现之前最强的攻城器械,投石机都要往后让一让。 孙青目前解决云梯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用床弩射击井梯将其打碎。可她手上只有一架床弩,袁军则拥有十几架云梯…… 况且床弩还要隐藏起来做为狙杀袁军指挥系统的法宝,不可以轻动。 或许……还有一种方法! 孙青唰的一下抽出腰刀衔在嘴里,助跑两步用力一跃,稳稳落在了还未架上城墙的梯子之上。 拿过腰刀,孙青一刀将袁军操作梯子的士卒枭首,自己则顺势跳进了井梯。 井梯中瞬间响起了咒骂与惨叫,更要命的是大车外面的人想要进去帮忙,大车里面的人则想要跑出去逃命。双方车门处挤在一起,而孙青则在里面展开了屠杀。 战场中将领的勇武能够极大的鼓舞士卒的士气,当孙青跳过去的时候周围的士卒都不约而同的将注意力挪到她身上,一边抵御进攻一边注意着事态的发展。 当孙青浑身是血的再一次出现在云梯之上时,守军纵情欢呼,爆发出了一波极强的战斗力。 有的甚至效仿孙青的行为拿着短兵器冲入井梯,然而并不是所有人的武艺都和孙青一样,运气好的能勉强落在云梯上,运气不好的可能直接就摔死在城下。 其实哪怕是运气好想要复刻孙青的成功也很困难,在一个狭小的地方与十几名士卒搏杀,即便身着甲胄也敌不过四面八方的攻击。 可为了阻止云梯登城,守军已经疯了,一个个不顾生死的往云梯里跳。在这方面青州兵展现出了优势,他们的甲胄比较简陋,没什么拖累反而更容易些。 而且这帮凶悍的家伙根本就不是抱着杀人去的,先前几个跳进去堵住井梯,后面的迅速将井梯和梯子的连接出砍断,彻底破坏掉云梯。 双方围绕着云梯爆发出了一波恐怖的战斗,一瞬间战场上所有的远程火力几乎都集中在云梯周围,为自己的战友进行着掩护。 在一波又一波的青州兵填进去之后,万幸守军成功了,所有的云梯全部都被破坏,成为了一个个矗立在战场上无用的观察者。 然而另一个严重的问题出现在孙青眼前,守军的兵力出现了严重不足的情况,漏防的地方越来越多。 孙青无奈之下,只得提着自己的大刀亲自进行防御。在她的带动下负责各段指挥的校尉也加入了战场,凭借着个人武力尽量填补防御空缺,尽量多杀一些人。 这一杀,就是一下午……、 天色终于开始暗淡下来,远处袁军大营也升起了炊烟。此时守军们也终于送了口气,一天的杀戮要结束了,他们终于可以休息了。 可是他们真的能休息吗?苦等的鸣金之声并没有出现,进攻的袁军只不过是换了一批士卒继续发动着亡命冲锋。 这不符合规矩! 这一刻所有的守军都怒火中烧,白天打了一天晚上就不能继续了。偷城另说,但依旧强攻这不是在破坏规则吗? 可随即他们又释然了。这个规矩是谁定的?谁又需要去遵守它?说到底战场上只有强者说了算,袁军可以肆无忌惮的休息,因为他们足够多,足够强大! 一支支火把在战场上亮起,当火光不再代表希望,那就只能象征毁灭。 守军苦涩一笑。打吧,现在还能怎么办?他们没有轮换的兵力,只能硬着头皮熬下去。 弓箭手们强行打起精神,用那双颤抖的手射出一支支极为不稳定的羽箭。夜战他们懂,先射最亮的那个嘛……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开心的人,刀盾手们就相对开心许多。白天没有派上用场的滚木礌石现在发挥了大作用,城下乌漆麻黑啥也看不见,丢下去后听到一声声惨叫让他们非常舒爽。 夜战确实是个极大的错误,守军的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袁军的伤亡却在成倍的增加。 不过袁绍耗得起,他的战略也很简单。别看现在伤亡增加,可城墙上一旦有一点被突破,那么这个点就再也无法夺回了。守军已经到达了极限,可他的兵力还远远没到不能承受的地步。 慢慢耗吧,他袁绍不着急…… 袁绍不急,但孙青却很着急。夜半时分,陈留的喊杀声依旧在继续,孙青却得到了一个让她寒入骨髓的消息——城门破了。 得到这个消息孙青一点也不意外,城门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可是城门一破,外城没有了任何守下去的意义。 “令:所有人向内城撤退。” 孙青下达完命令后对着身边的校尉说道:“你们几个随我去瓮城拖延时间!” 第240章 河北的沙盘(四十六) “走了,走了。” “等等……你看那里……” “看什么?啥也没有啊。” “那处火光,就那边那个!仔细看它的反光……是不是甲叶的反光?” “是不是又能怎么样?将军下令撤离这里,防守内城。” “不不不!袁军士卒没有甲胄,你说会不会是……” “你在想什么呢?人家将军的甲片上都有大漆,还反光?” “万一是那种金灿灿的……” “你疯了吧?那种级别的人会靠得这么近?” “反正床弩也带不走了,不如来一箭!万一我们的运气足够好呢!” “这……行吧!但是只有一次机会,你行不行?不行我来。” “放心,我生娃都没有瞄这么准过,这一箭必中。” “来两个人!过来过来,压住弩臂。” “偏一点,再偏一点……好!就是现在,中了!” “确定吗?你确定吗?” “肯定中了,你看反光都没了!” “好!走走走,那些贼子上来了。” “床弩怎么办?破坏掉?” “败家!拆掉弩机带走,剩下的给他们也用不了。” “好!走喽……” 几个士卒拆掉床弩的弩机,迅速向内城跑去。 那他们真的射中了吗? 中了!可惜……他们不应该那么准,若是再偏一点点,那他们就立了旷世奇功! 袁绍就在刚刚那个位置,火光暴露的反光正是他身边侍卫的甲胄。 床弩发射的弩箭跟长矛相差无几,在巨大动能的作用下,被击中的目标不仅仅会被洞穿,甚至会直接爆开。 那名操作床弩的士卒说的没错,他可能真的将生儿子的命中率给用上了,这一箭直接命中了侍卫的头部。 侍卫的整个脑袋瞬间四分五裂,头盖骨因为承受不住冲击力发生了形变断裂,骨头渣子撞在周围人甲胄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大脑被挤压的到处都是,鲜血和脑浆的混合物四处飞溅,红白色的粘稠液体包裹着富有弹性的碎肉粘了人一身一脸,在重力的作用下缓缓向下滑行。一只眼球已经爆掉,另一只因为作用力直接扯断了神经飞出眼眶撞在前面人的身上。大力撞击下这一只眼球也爆炸开来,用组织液对周围的人进行着二次伤害。 袁绍由于站在此人身边,他承受了绝大多数的伤害。还来不及感觉恐惧,一阵阵恶心冲上心头。刚刚他在讲话,嘴里面飞进了不少东西。 侍卫们反应过来,急忙将袁绍带离此地。这里距城墙有二百多步,他们还刻意隐藏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没想到守军居然仍有能够威胁到袁绍安全的武器。 黑暗中没人注意到袁绍那扭曲的面容。恐惧是必然的,但是说实话真没想象中那么害怕,袁绍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可能被一个死人吓住? 只是他愤怒!他不甘!他心理不平衡,甚至心生嫉妒! 王弋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拥有连他袁绍都不曾拥有的一切? 那样的士卒,那样的武器,那样的将领,那样的地盘! 凭什么! 他耗费了大半生才从一个卑微的小人物爬到了众生之巅,他可以肆意操纵朝局、玩弄天下。可当无数英豪开始竞争新秩序的时候,他却发现凭借自己身后无比雄厚的实力,却拿一个连他小人物时都不愿多看一眼的爬虫无可奈何,甚至还被这个爬虫狠狠踩在了脚下。 从小他就知道世间不公,所以他拼尽了一切成为那个享受不公的人。可上天却和他开了一个玩笑,用一个无知稚童制造了一个让他无法逾越的高山。 时势造英雄。这个道理他懂!可造英雄也不是这么个造法啊!那些人凭什么对王弋青睐有加?凭什么死心塌地?一个沽名钓誉的家伙连赏赐的官爵都拿不出来,就可以收获人心? 袁绍此时真的很痛苦,聪明人总是痛苦的,因为他所有的疑问自己都有答案,而这个答案却是他无法复制的。 要退兵吗…… 不,不! 顺天而为不可为,那逆天而战就是唯一的出路! 你王弋无可战胜又怎么样?众望所归又怎么样?应天所生又怎么样? 你也是人,你终究不是上天! “放开我,放开我!” 袁绍挣脱了侍卫的拉扯,来到战马边跨上战马,随手拿过一支火把,打马便向前冲去。 “将士们!”袁绍来到前线挥舞着火把大声喊道:“功名利禄、家族兴衰、廉耻荣辱皆在此役,杀呀!” 袁绍。四世三公袁家子,高高在上大贵人。这样的人这些士卒们一辈子最多只能远远看上一眼,哪怕靠近都是一种亵渎。如今这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驾临阵前和他们一起拼命,还有什么怕死的理由? 袁军士卒瞬间激动的无以复加,有些甚至掀开上衣光着膀子就上了。 人就是这样,身处危险环境时,绝大多数人都会恐惧死亡。可一旦身边有一个平日里高攀不起的人一同承担风险的时候,死亡似乎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这便是领袖的意义,统领全局、安抚人心。 不过……袁绍这个举动其实多少有些自作多情了,摆在他们面前的早已不是那面高不可攀的城墙,毕竟孙青已经放弃外城了。 孙青带了差不多五十人前去瓮城堵门,但回来的时候包括她在内也就只剩下六个人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事情,等她来到内城一看,仅仅发现只有五百余人还能继续打仗,轻伤的都不多,重伤的更是一个没有。 “只有这么几个了?” 孙青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些满身疲惫的士卒,只有这么点儿还守个屁的城啊,根本守不住。 “是啊。”一名校尉沉声回答:“将军您在东城自然好些,北城和南城全部沦陷。南城还跑回来几个残兵,北城一个活人都没回来。” 孙青略一沉吟,轻声问道:“你们……还能打吗?” “这……” “能!呵……忒……”一名士卒吐出了一口血水,摇了摇脑袋说道:“一死而已。将军若是……就先走吧。将军一介女流能和我们这些糙汉子打到现在实属不易,在下佩服。请吧,我们会为将军拖住时间的。” “哼,我打仗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种地呢,你们也配和我说这些?也不怕明了告诉你,老娘我黄巾出身,张天师的黄巾!老娘我打过主公、打过丁原、打过王芬、打过董卓!老娘的夫君张文远都是老娘一刀一刀打回来的,你打过几个?” “哈哈哈……” 孙青的话惹得周围士卒一阵哄笑,刚刚那个士卒很是尴尬,谁能知道这虎娘们儿这么猛,原本就以为是个武艺好的关系户而已…… “行了!我们时间不多,弓弩手速速吃喝休息,刀盾手警戒。” 孙青见气氛轻松下来后下达了命令,等士卒们开始忙活起来,她低声询问校尉:“西城怎么样?” “在下已经派人去知会他们了。将军放心,那小子是出了名的老实听话,你没下命令他是不会轻动的。” “那就好,那就好……” 孙青终于松了口气,西城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了。袁绍攻城实行的是围三阙一,那个一就是西城。如果西城没有遭受攻击,那么西城的士卒就是她唯一能依靠的预备队了。 果然,没多久就有一票士卒在一个校尉的带领下匆匆而来,看着他们精神抖擞的样子以及那身甲胄就知道是幽州出身的精锐。可惜这支精锐并不多,只有五百。而且所有幽州出来的兵都是精锐,战场上也没少死…… “将军……” “废话少说,带你的人速速换防,让退下来的人赶紧吃喝休息。时间有限,接下来怕是我们最后一搏了。” “喏!” 校尉领命而去,迅速将疲惫的刀盾手换了下来。 但是换下来的人真的可以休息吗?答案是不能。他们都是老兵,很清楚能撑到现在全靠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下来可能就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了。 下来的人一边嚼着干粮一边在后勤兵搬来的武器箱子里挑选着替换的武器。打了一天,刀都不知道打废多少把,就没有一个人的武器是没有豁口的。 一名士卒在长矛堆前看了又看,最后挠挠头有些抓狂的喊出声:“啊……” “鬼叫什么!” “好想要张将军那样的大铁矛啊!这种东西卡在骨头上拔出来矛头就没了,让我拿棍子抡死敌人吗?” “你是不是有毛病?大铁矛几十斤重,你能拿的动?” “那也总比断了强吧?” “有什么好抱怨的?已经很好了。”一名士卒听到两人对话走过来,从甲胄上扯下一个枪头扔在地上说道:“你看看,这就是袁军用的东西,我的甲都能夹断。用刀吧,今日我一把刀砍断对面十几把,好用的很!” “唉……行吧。可将军们用的大枪真的很英武,最后一战了,我想英武些。” “弓弩手那有英武的,你去借一柄啊!” “不会不会。那日借来耍,差点把自己给砍了。等等……你们听!” “嘿!还真是催命的鬼啊!”那人拍了拍抱怨的士卒笑着说:“随便挑一个吧,我们已经足够英武了……” “那就来两个!” 抱怨的士卒随手抽出两把长刀,跟着人流向城边走去。 袁军,近了…… 第241章 河北的沙盘(四十七) 黑夜在给人无限遐想的同时也带来了无尽的恐惧。 漆黑的街道,无声的房舍。 喧嚣过后极致的安静使人异常不安,任何风吹草动都是让人心颤的理由。 火光照不到的黑暗中,似乎总有一双眼睛若有若无的打量着,双眼下是一张满是邪恶的笑容若隐若现,它们的主人手中还拿着一柄滴血的刀。 袁军在缓缓前进,黑夜的压迫力将他们的心都要压碎了。一些人企图使用狂躁的咆哮来驱散恐惧,另一些人则祈求上天赐予一缕月华照亮前方的道路。 然而事实上窥伺他们的人比他们还要紧张害怕。陈留的百姓没有邪恶的笑容,手中也没有滴血的刀剑。他们将脸贴在门边、窗后、角落中,希望凭借微弱的响声来判断袁军的动向,毕竟刀子握在外面那些人手里。 恐惧是最强大的武器,心理压迫力比刀剑强大一万倍。袁绍应该庆幸,庆幸孙青不曾掌握这门武器。否则在他们再次开打之前,袁军可能需要自己先火拼一波。 孙青虽然说的是防守内城,但防守的区域不过是一片闾里而已。这一片街区不过是他们存放物资的地方,大多都是大户人家的宅院,比较安全罢了。 大户人家也是有苦难言,双方都不敢得罪。得罪了一方是要命,得罪了另一方既要钱又要命。两害相权取其轻,大户人家们只能默许军纪相对好一些的河北军在自己家庭院中布防。 袁军已经临近,双方虽然仅仅相识一天便已仇深似海。无需多言,黑暗中刀光闪烁、枪影重重,剑鸣阵阵、箭如流星。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杀死对方。 巷战是残酷的,但也只是相对而言。第一波来到这片闾里的袁军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拥有甲胄和地形优势的河北军几乎轻而易举就摧毁了敌人。 可若说巷战不是残酷的,那之后发生的事或许用残酷已经无法表达了。 死亡袁军的哀嚎就像是一盏明灯,点亮了所有袁军通往这里的路。 一传十,十传百。袁军迅速的向这里集结。 开始的时候还好些,守军凭借人数差不多可以很快解决掉。但是慢慢的,不知何时街道上开始拥堵,眼前的敌人仿佛永远也杀不完一样,从最开始比拼技艺般的搏杀到现在只能麻木的劈砍。 已经没有空间给守军施展武艺了,堆叠的尸体从障碍物变成了一堵墙,最后演化成了一座座小山。为了不被袁军借势冲下来,守军必须守住这个不停生长的小山,直到再也没人能够攀登为止。 是的,再也没有人。 攻守双方早已杀红了眼,除非一方死绝,否则杀戮根本不会停歇。 阵地的争夺也开始变了味道,街道和路口已经不是必争之地。一间间房屋、一面面矮墙都是需要出数条甚至数十条人命夺取或守护的。 早已没人在意得到它们的意义是什么了,他们只知道我退一步敌人就会进一步,我多杀死一个袍泽就少杀死一个。 不知何时,黑夜不再是守军的守护神,周围的环境变得明亮。饥饿也不再是守军的催命符,阵阵肉香让人极度恶心。 鲜血、内脏、肢体、头颅……每一样平日里提及都会毛骨悚然的事物在这里随处可见。 然而此时此地,鲜血扑不灭燃烧的火、内脏保不住将死的人、肢体提不动杀人的刀、头颅看不到回乡的路…… 疯狂…… 人们用最原始的野性以及最嗜血的情感啃噬着敌人的生命,刀剑或许早已不是真正的兵器,那通向未来的欲望和坚定不移的信念才是屠戮的手段! 孙青随手将报废了的大刀扔到一旁,走到桌边抓起水罐就是一通猛灌。咸甜腥三种味道充斥着口腔,可她无暇理会这些。喝完这一口她需要换一把大刀继续去砍,去回应那份深沉的恩情。 守住陈留早已和张辽没什么关系了,孙青来到这里是为了张辽,但是死守却是为了王弋。 她已经不是天真的农家少女了,大将夫人以及王弋对自家夫君的宠信让她步入了这个时代真正的上层圈子,让她清楚的明白王弋当年坐在车顶时没有放出的箭到底意味着什么。 大贤良师挫骨扬灰,两位将军尸骨无存,众位渠帅身败名裂。强壮的蝼蚁舞起了傲视同类的大鳌,妄图挑衅大汉这驾残破的马车。 可四处漏风依旧是马车,身强体壮还是蝼蚁。马车的车辙印下,蝼蚁四分五裂。即便是这样,马车的威严也不容置疑。胆敢藏匿蝼蚁尸体的人就是反贼,是欺君……是重罪…… 或许是天道轮回,马车终于散架了。但老天不是公平的,散了架的马车破坏力更强。它分裂成了无数辆小车四处乱窜,疯狂碾压着藏在土地之中的蝼蚁。 万幸有一驾马车注意到了蝼蚁的凄惨,它给蝼蚁们圈了一块地,让他们在其中自由生长。 万幸这驾马车是她孙青搭上的,让她可以站在高处欣慰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让蝼蚁们不必拥有和她一样经历。 “给我死!” 孙青挥舞着大刀再一次杀进了人群。一瞬间,一颗颗头颅伴随着刀光腾空而起,立即清空了一大片区域。 然而袁军就像汹涌的潮汛,没有尽头,永不停歇。杀光一片,另一片便蜂拥而至。 或许……这一身武艺就是为了这一刻而准备的吧…… 孙青散去了双眼中的杀气,神色逐渐变得木然,逐渐变得冷漠。一招一式变得恰到好处,就像是花丛中翩翩起舞的精灵,就像是人群中毫无感情的机器…… 袁绍没有入城,他在等待,等待完全胜利的那一刻。 他忽然从对峙转而进攻陈留有两个理由,第一是细作探听到主持河南战事的人从张飞变成了徐荣。老熟人了,徐荣他很了解,所以徐荣他很忌惮。 第二则是宛城破了。三个通向他计划成功的路已经丢了两个,唯一一个和丢了没什么区别。虽然他掌握着颍川全境,但最关键的轘辕关不在他手上。 洛阳八关,要多难打有多难打…… 现在对上老朋友曹操是个极为不明智的选择,所以他趁濮阳没反应过来迅速向南进军,没了命的攻打陈留。 陈留郡那些地方官不战而降以及放走河北军在他的意料之中,这些人的两面三刀从不会让他意外。再加上细作探明镇守陈留的河北主力已经走了,那么眼前就是拿下陈留的机会! 但这个机会稍纵即逝,袁绍必须要把握住,否则就要面临前后夹击。 那些地方官会为他争取一些时间,可想要让他进城,除非陈留被彻底拿下。 然而河北军的抵抗出乎了他的意料,原本在他计划中应该逃走的守军却选择了死守,本来一天就能结束的战斗硬生生拖入了黑夜。 天命在我……天命在我! 袁绍紧紧握着手中的宝刀,他坚信自己的选择是不会错的,上天将这柄宝刀交予他不是让他成为他人陪衬的。 胜利一定会到来,胜利也终将到来! 胜利来了,可是这个胜利真的会属于袁绍吗? 当阳光开始温暖大地,属于黑夜的冰冷和残酷终将荡然无存。 天,亮了…… 天亮对于袁绍来说本应该是件好事,但是斥候来报,张飞率领着五千精兵离这里不到五十里。 五十里……最多只有一天…… 其实袁绍很有信心解决掉张飞这五千兵马,对方来的太快了,等到了这里战斗力将大打折扣。况且等张飞到了,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没什么好担忧的。 但是袁绍担心徐荣,那就是个冷血无情的屠夫,打仗的唯一目标不是击败对手,而是全歼对手。那个疯子会一直追下去,直到目标对他不再有威胁。 要撤退吗……不,不行! 袁绍眼神中散发着杀机,抽出长刀打马就要进城,他倒要看看守将到底能不能挡住他亲自指挥的进攻! “主公!外黄的探子来报,一支上万人的骑兵出现在城外,须臾便至!”逄纪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说出了一个让他胆战心惊的情报。 袁绍闻言脸色大变,上万骑兵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踩也能踩死他们。 “你确定吗?上万?谁能有上……”袁绍的话戛然而止,还真有人有上万骑兵。 “王弋!这笔账我们早晚要算!”袁绍几乎嘶吼着下达了命令:“全军撤退,进攻豫州,将豫州全部打下来!” 这是袁绍和逄纪商量的后续计划,豫州必须要打了。首先颍川不能成为一块儿飞地,其次粮草补给是个大问题,最后他那个倒霉弟弟必须要教训一下。 原本他想将陈留做为根据地,现在只能提前开启征伐豫州的剧本了…… 然而孙青真的那么幸运吗? 也不尽然,这支骑兵根本就没想着要去陈留,他们路过外黄也真就只是路过而已。他们的目标是濮阳,因为统率他们的大将张合眼瞅着就要挂了! 这人要是一倒霉啊,干什么都不顺。张合挨了徐荣一顿骂之后灰溜溜的往徐州赶,打算绕一圈包抄袁绍。可是袁绍没见着,却见着了一个要命的。他和吕布碰上了,而吕布又看上了这支骑兵…… 第242章 河北的沙盘(四十八) 张飞从未想过,打扫卫生会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 上万的死尸堆积在城墙上下,很多已经分不开了。城内也是如此,双方最后的坚守与反扑导致至少有三千人死亡。 攻防战打到这种程度已经不能用上头来形容了,张飞特意去查看了袁绍的营地,并没有发现督战队留下的痕迹。 自己带过的兵他很清楚,经历过多次大战这些士卒已经将骄傲刻印在了骨子里,他们自认为是天下最强的军队,荣耀不允许他们退缩。 可袁绍麾下的士卒能打成这样就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了,战死两成士兵本就是一个极其伤害士气的事情,大多数军队早就崩溃了。可是他们还能打的这么凶,这可不是一个好征兆。 陈留的惨烈程度超乎了他的想象,徐荣的反应已经很快了,不仅派了他带兵前来支援,还从浚仪附近调了一千兵马支援。可一座大城能被一日之间攻破,真的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张飞找到孙青的时候还以为守军已经全员阵亡了,毕竟这些人在袁绍退走后躺在尸体堆里睡着了,差点儿被当作死人清理掉。 孙青本人的状态也很不对劲,像是失了魂一般,击杀了十几名出现在她附近的士卒。最后还是张飞亲自出手,才勉强将她制住。 原本张飞以为孙青只是受了刺激,可等到张辽到来他才意识的问题的严重性,孙青似乎不认识张辽了。 也不能说是不认识,孙青对所有的事都很清楚,但她对张辽的态度非常冷漠,一点儿都不像是夫妇应该有的样子。 张辽见状脸色非常难看,来到张飞身边低声请求:“张将军,麻烦你暂且统率一下浚仪来的兵马,我要带她回去。” “带兵没问题,可是这……弟媳没事吧?” “没……有……唉……”张辽轻叹一声,解释道:“青的武艺学于深山中羽化的隐士,那不像是一门武功,倒像是一门道法。上古学说百花齐放,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得找高人问问。” “那你这次和徐将军一起回去?” “嗯,主公身边有身怀奇术的人,我找他们问问吧。” “行,兖州也没什么事了,你回去正好探探主公的口风。这次怕是主公很生气才会派徐将军过来的……” “我……尽量吧。将军保重,告辞。” “告辞。” 张飞目送张辽好言好语将孙青带走,自己开始琢磨眼下的情况。这次的战略目的基本上已经达成了,成功将袁绍赶走,顺势还占据了大半个兖州。 这看起来是个大功劳,问题是他们从开打到结束很多军事行动都没有征得王弋同意,王弋如此支持无非是战事要紧,不能拖后腿。虽说濮阳更多的是被动应对,但徐荣依旧收走了张飞的虎符。 这不仅仅是信任问题,打仗就是在打钱,徐荣说的很清楚,如果之前不是一直在给濮阳输送物资,张飞他们都不用打,饿都饿死了。 郭奉孝啊郭奉孝…… 张飞呲了呲牙,喃喃道:“这次你可把我们都给害死了……” 事情也确实如张飞所想的那样,伴随着陈留守卫战的结束,王弋在黄河以南的战事同样彻底结束了。他的统治版图再次扩张了两个郡,成功拿下了陈留郡和济阴郡。 剩下的几个郡地形险恶、多山多水,不是一朝一夕能打下来的。况且荀衍还在东平国的无盐驻防,就连心高气傲的郭嘉也不想对上他。 这一战袁绍确实很亏,王弋其实也没占什么便宜。青州兵基本上被打残了,想要恢复必须重新招募。幽州兵也好不到哪去,他们面对的是袁绍主力,损失同样不小。山地部队就别提了,差点儿全军覆没。 将领方面更扯,双方堪称半斤八两。别看张辽砍得爽快,但都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人物,淳于琼和臧霸倒是值得一提,可淳于琼死于大意,臧霸那就是去送死的,况且死没死张辽最后也没有确定。王弋自己则折了乐进和高览等多名将领,夏侯兰也废了,张合同样半死不活的,堪称损失惨重。 张合这个倒霉孩子值得重点提一下,他此次战争可谓毫无建树,四处乱晃什么也没干成不说,自己还挨了一顿胖揍。绝对的典型战争反面教材。 都说军队中崇尚武力,西北人组成的军队尤甚。吕布的武艺天下无双,想要凭借个人魅力招降一支西北人组成的军队其实非常容易,前提是这支军队没有跟随过吕布的话…… 吕布那点儿窝囊的黑历史张合麾下的士卒知道的门儿清,自然不可能接受吕布的招降。当吕布和张合相遇后可谓一言不合就动手,奈何合子不抗揍啊。 吕布一只手和张合打了二十回合,两只手打了十回合,最后全力在五回合之内将张合连人带马砍翻在地。张合可不是张辽那个越打越猛的变态,没有当场被砍死,全靠麾下士卒够给力。 这帮莽夫一个冲锋就把吕布带出来的士卒全都给踩进土里了,而且大有下一回合淹死吕布的冲动。 吕布再强也不可能来个以一敌万,看到情况不妙灰溜溜的跑了。 也正是张合这个倒霉孩子的原因,吕范没有继续扩张势力,而是选择了收缩防御。这就让袁绍抽弟弟抽得很舒服,豫州被他成功拿下。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随着中原大战的落幕,人们的注意力逐渐向天下的边缘偏移,首当其冲的就是孙坚和刘表的联军与马腾跟士燮的碰撞。 没了马的西北汉子战斗力大打折扣,再加上老黄那变态的战斗力,没成年的小马儿被揍得满头包,再也没了往日那不羁的放纵。 关键时刻老爷子还是靠得住的,士燮靠着自己的号召力以及山越人对地形的熟悉,联军根本就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依旧卡在武陵郡不动分毫。 不过这种日子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结束了,那封考验人性的信再一次出现在贾诩手里,只等马士联军兵合一处。至于马家那个混小子能不能再次中招,贾诩根本就不担心。上一次写的比较模糊,那这一次就写的清楚些,将所有的条件清清楚楚的写在纸面上。 要么怎么说贾诩这个老狐狸真的是不当人呢,士燮和韩遂不一样,马韩两家老交情了,为彼此出力是应当的,自然不能将条件讲清楚。可马士两家可是有仇的,明明白白写出来,体现的就是一个利益取舍,不掺杂一丝感情。 毕竟孩子长大了嘛,不能老是纠缠在感情之中,要让他明白这世间只有利益才是最能动人心的…… 西南战局想要有所突破需要时间和机会,但西北方面的战局却不一样。曾放出豪言要三个月打下河东郡的二爷遇到了麻烦,长安对河东郡异常重视,直接派出了最强战力徐晃以及最强的指挥者朱儁。 二爷显然搞不定这两位,徐晃二爷还能打一打,可朱儁的指挥能力却是二爷玩儿不过的,被挡在襄陵不得寸进。老一辈的将领再一次用实力宣告世人他们只是老了而不是死了,丰富的经验让无双猛将也无可奈何。 天下大势自然不能不提弄潮儿曹老板,曹老板其实也没什么,一心一意的占领着南阳。可是洛阳又出幺蛾子了,而这次依旧是蔡琰…… 蔡琰也还好,最近没有主动找事儿,但耐不住事情来找她。王必从邺城回去之后不仅带回了双方交易的筹码,更带回了一个王弋给曹操的生日礼物——煮盐法。 这东西是个人看了都眼红,哪怕是见过大世面的荀谌也不例外。奈何曹老板的领地有山有水有河流,就是没有海! 哎嘿!就是没有海! 知道了食盐的造价不分一杯羹肯定不是荀谌的性格,但是随着王必的归来,河北的商人往来洛阳越来越少,食盐更是因为战争的原因直接不卖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个计策却也无可奈何,蒋琬动用了以前的关系只得到了八个字的回复:全家老小,共赴黄泉。 无奈之下荀谌找上了蔡琰,希望她能帮忙找些门路。这种事对于蔡琰来说可是太轻松了,因为她自己就是门路。 蔡琰当场答应他愿意帮助洛阳走私食盐,前提是洛阳需要用粮食支付,而且这个支付的价格可不便宜。 讲道理,以荀谌的为人不可能吃这个亏,但是他必须要吃。即便知道了制作成本,可这也是上乘的冀州食盐,是极其重要的民生和战略物资,比平日里百姓吃的黑绿色的石头粉末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况且蔡琰的价格已经很公道了,如果不是知道了食盐的成本,荀谌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蔡琰在荀谌的注视下写了一封给蔡家商会的信。这封信中夹杂了一些密文,是不可能被外人看懂的,最终也只会落到她好闺蜜甄姜的手上。 这一次蔡琰做得很不错,算是理解了王弋的意思。但是这还没完,王弋还让王必给蔡琰带去了一份礼物。 一匣炒茶被荀谌检查了数次之后交给了蔡琰,蔡琰一瞬间就来了精神,因为王弋曾说过这东西才是真正的金子,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它的价值…… 不过蔡琰撬动洛阳经济根基的时间还没有到来,现在天下大多数人都在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韩遂大败的消息终于爆发了,所有人都想知道韩遂为什么会败,怎么可能败?那些西域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吐不快:茶叶真的好贵啊!好贵好贵啊!什么时候二十块钱的茶叶成低端平价口粮茶了?是,二十一两的茶叶能喝十次,一次能喝六七泡。可二十一两的茶叶过完公道杯还是有沉淀啊!大厂的稳定性都这样,小厂还喝个鬼啊! 而且能喝的就那么几个品种,大红袍、祁门、滇红、云雾……想试试肉桂吧,二十的品质大厂出品四泡就没味道了! 我承认我穷,可咱老百姓喝的不就是一个物美价廉吗?像什么金骏眉、凤凰单枞我看都不敢看啊!就连茉莉花都要三四百一斤,喝个鬼啊! 万幸周围有两个茶叶店能搞到十二的安吉白茶和十五的龙井,虽然品质也很呲,但好歹能做为大茶缸子茶救我命。但依旧不能用盖碗,两三泡就没味儿了。) 第243章 河北的沙盘(四十九) 青灯, 密室, 细声碎语。 很难想象这是天下最强诸侯正在和麾下重谋讨论决策时的样子,几人鬼鬼祟祟看起来更像是几个毛贼正研究今晚的下手目标。 但是这真的没办法,韩遂的失利都快人尽皆知了,可长安的反应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想不明白啊想不明白…… 长安凭什么将兵力都调到了河东?刘辨又凭什么敢独自面对西域十几万大军? “主公……”荀彧依旧在质疑:“您这份情报真的准确吗?至少要让我知道是个信得过的人传来的吧?” “文若,你都问了八百回了。准确,绝对准确。至于是谁你就别问了,这个人绝对信得过,我拿性命给他担保如何?”王弋也是十分头大,事情过于惊世骇俗,就连沉稳的荀彧也不敢置信。 荀彧见王弋如此说,只得无奈的摆摆手说:“罢了,我不问了。可是主公,长安?守军?五百?字我都认得,可是放在一起……要是将这个消息告诉曹孟德,都用不上三天,长安就没刘辨什么事了!” “我找你们来不是为了让你们质疑的,白天已经有足够的质疑声了。你们谁来给我解释解释,他凭什么敢这么做?” “主公,长安是不是何人联手……” “不可能,刘辨不可能和任何人联手,所有人都希望他死。” “那你说个可能性嘛,主公还未说话你多什么嘴?排除所有不可能……” “别废话!再不可能也要有个逻辑,五百守军连维护长安平日的治安都不够!” “万一刘辨和西域联手呢?” “和西域联手打韩遂?你是疯了吗?他可是皇帝,你见哪个皇帝和人联手?脸都不要了?” 谋士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王弋则在拼命的回想前世的记忆。可无论他如何努力,三国的的历史最远也就是凉州羌人,西域诸国似乎没什么动静。 这个时代他们之间的龌龊好像很深,怎么到了自己这里他们就联手了呢?还一下子冒出来十几万人,没有道理啊! 而且看这样子也不像是冲他来的,那那帮人打个什么劲?图西北的荒地?图杀不完的蛮族? “主公……时间……” “谁!子敬你说什么?都闭嘴!”王弋制止住手下的争吵,询问鲁肃:“子敬仔细说说。” “我有一个猜测,刘辨确实不会和西域联手,但不代表他手下不会和西域联手。”鲁肃一边思索一边试探性的问:“不知主公是否记得燕县那份战报?” 不愧是能提出踏上对的人,鲁肃非常敏锐的抓住了两条似乎没什么关联的线索。不过鲁肃自己也不是十分自信,因为两条线索的关联经不起推敲却又有重合。 “燕县……算算时间……”王弋沉吟片刻问道:“子敬的意思是西域和何进有关系?何进出兵的时间就是西域击败韩遂的时间?” “很有可能,如果何进只是刘辨推出来的替代品……” “不会。”荀彧却不看好鲁肃的思路,质疑道:“刘辨怎么说也是个皇帝,中原不承认不代表西域不承认。韩遂能投靠刘辨就证明西域和刘辨绝对不是一伙儿的。” “那请荀别驾解释一下西域那些人为什么在凉州就不走了?此时正是他们进攻中原的机会!” “分赃不均吧……” “这等规模的联军因为分赃不均而散掉?可能吗?” “也许吧,只有这个解释了。”荀彧算是给这个局面定了性质,可依旧没人能够回答刘辨为什么可以凭借五百守军安安稳稳的居住在长安城。 不得不说荀彧的想法是对的,西域联军滞留在凉州还真就是因为分赃不均。凉州很大,同样也很荒凉。谁都想拥有富庶的地方,谁都不想面对那些野蛮的羌人。 但这个世界终究是以实力说话的,西域只是个地名,不是一个国家。有人占便宜,有人注定就会吃亏。脆弱的联盟在某一天忽然分崩离析,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原因,知道原因的全部缄默不语。 刘辨敢于倾巢出动的原因更为诡异,因为他相信天命,天命昭示着长安不会有任何威胁,真正的威胁来自河北。 长大了的刘辨和曾经那个懦弱的孩子完全不一样,身具威仪且贵气逼人。只不过他似乎还没有从自己皇后的死亡中走出来,对皇宫中那些靓丽的宫女视若无睹,似乎永远改不完的奏折才是他毕生的追求。 王允自从河北回来后很受刘辨宠爱,甚至在深夜办公的时候都让他陪伴左右。可是王允看到刘辨这么拼命,忍不住劝说:“陛下,这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您没有必要全都看一遍。” “王卿可知寡人出身?” “这……” “没什么可避讳的,寡人自幼被送到一户道士家中,学的都是些修身养性的法门,对朝政半分都不懂。呵……自幼修身养性,我今年才多大?” “陛下……” “王卿去过河北,能否和我讲讲河北的情景?” “河北……河北,河北富庶。” “我知。可为什么富庶?” “那位慧眼识人,人才尽入彀中。任人唯贤,勤政亲民……” “勤政亲民……王卿,你说我够勤政了吧?能不能做到亲民?” “陛下,这恐怕不行。您是天子,那位只是个州牧。” “是啊……寡人乃是天子。可寡人不是孤家寡人啊!我不能真的做个孤寡之人吧?王卿乃是博学之士,何以教我?” “陛下,臣听说名声都是靠日积月累的善举而累积的,我们没有办法一下子改善名声,只能慢慢等待。况且……”王允话说道一半忽然止住,有些话不能明说。 好在刘辨理解了王允的意思,很清楚想要改善名声必须要先杀几个人。这些人的名单他早就有了,可却不能动手。 头一个还好说,大宦官张让,刘辨想要弄死他也好久了。只是第二个却是何后,他的亲生母亲。 何后能死吗?答案是可以死。而且只要何后死了,刘辨就能将刘宏的死归结在何后身上,他继承人的身份自然而然就洗白了。 可何后不能由刘辨杀死,孝是大汉治国之本,要是刘辨杀了何后,他的名声可就真的要臭大街了。甚至刘辨连张让都不能杀,而且还要护着。 党人有能力是有能力,可拉帮结派同样在行,如今已是尾大不掉之势。如果刘辨杀了张让,那下一步党人绝对会逼着他杀死何后。等杀了何后刘辨自己也就完了,党人刚好趁机换个名声好的皇帝。 世事就是这么有趣,没有人是天生博学,党人手把手教会了刘辨政争,刘辨却用这个能力看清了党人的面目,反过来开始平衡朝局。 也不能说刘辨真的就是孤家寡人,在这样的时局下刘辨只是死了皇后还多亏一个人的鼎力相助,那个人就是杨彪。 或许是杨彪在刘辨身上看到了明君的影子,或许是想和袁氏一样布一场惊天大局,或许是秉承着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反正若是没有杨彪,刘辨也活不到现在。 当然杨彪这样的投资收获也是丰盛的,百官之首司徒加身,儿子十几岁就是黄门侍郎跟随刘辨左右,如今又有了王允为助力。 刘辨见王允真的有些危难,而且天色也实在太晚了,便说道:“王卿先回去休息吧,我再……哼,南村生猪一口,不看便不看了吧……” “还望陛下好生休息,臣告退。” “我送送王卿。” “臣惶恐……” “惶恐什么?别让寡人真成了寡人!走吧!” 刘辨亲自将王允送出了皇宫大门,又是惹得皇宫内外一片鸡飞狗跳。 回来的路上,刘辨在一处长廊边忽然驻足看向夜空,良久之后喃喃细语:“王卿啊……寡人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第244章 河北的沙盘(五十) 鸟嘶,蝉鸣。 小河潺潺,绿荫然然。 夏日的气息总是那么的富有活力,艳阳高照、万物生长,放眼望去一片生机。 当然,这要有个前提。如果这一切没有发生在一座只有抠脚大汉的军营边,那么一叶孤舟、一壶浊酒、一支鱼竿能够安逸一整天。 军营中的酸臭味儿顶风都能熏上二里地,简直不要太过于辣眼睛,就连关羽都时不时将手中的书卷放下直摇头,也不知是因为天气的燥热还是环境惹得心烦。反正二爷现在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很想找个人抽一顿。 关羽对于自己如今被堵在襄陵并不感觉到意外,甚至有些欣喜。朱儁是什么人?那可是老一辈的上将,能和这样的人过招简直就是自己的荣幸。 如今自己看不进去书一定是因为这些粗人实在是不讲究卫生,搞得自己睁眼闭眼都是一双双大汗脚,书中宝贵的知识都被这恶心的气味污染了,不愿意让自己阅读。 是的,一定是的! 关羽放下书卷来到帐外吩咐:“让所有士卒去戏水!” 这道命令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王凌跑过来询问:“将军可是要诱敌?我等在何处伏击?” “莫要多问,全军都去。” “啊?可是万一敌军来袭……” “那正好,我还怕他不来!” 关羽的回答极为自信,当然他也有自信的资本。朱儁和徐晃不是没有尝试过阵斩关羽,但都被他抽的满头包。偏将死了好几个,就连白波的头子郭太也被关羽给斩了。 现在朱儁的策略就是不败,只要不败就算是胜了,拖到秋收关羽早晚要退兵。 巧的是关羽也是这么想的,他对自己放出的豪言依旧有信心,他同样不着急。眼下朱儁拖时间对他不利,但是对朱儁自己同样不利。 河东郡一直都是白波黄巾在管理,这些人可没有张燕那帮人有远见,哪懂得什么治理?只要他进攻河东郡的消息传出去,反叛的人就会像潮水之势连绵不绝,到时候朱儁就会处于四面受敌的状态,不攻自破。所谓上兵伐谋不外乎如此,那些书他可不是白看的。 看着士卒们一个个在水里如脱缰的野狗般欢腾,关羽转身回到营帐拿起书卷继续阅读。 这下好多了嘛,他就说肯定是那帮不爱干净的士卒搅得他分了心神。 这边关羽是高兴了,可是另一头徐晃却要气炸了。关羽在河水上游特么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可襄陵在河的下游啊! 打不过关羽徐晃认了,学艺不精没什么好说的。可是这怎么滴?还要让他喝你关羽的洗脚水不成? 越看越上头,徐晃实在是气不过,拎着自己的大斧子就要出城找关羽拼命。这也太欺负人了,老实人也受不了这个气啊! 好在朱儁听说后赶紧将徐晃拦了下来,劝说道:“公明啊,他们愿意玩儿就让他们玩儿吧,实在不行等等再喝呗,晚点喝水又渴不死人。” “可是……可是……末将心里就是过不去!想想他……他……简直欺人太甚!” “那你就别想。” “可是末将已经看到了啊!” “敲通鼓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回去就得了。关羽勇武,正面对战我们没有胜算。” “那他们要是不回去呢?” “三通过后,若他们还不回去,你便带人前去冲杀,关羽必败!” “末将遵令!” 徐晃咬着牙气哼哼的亲自去敲鼓去了,他现在希望河北军不要动,千万不要动! 朱儁望着徐晃离去的背影低声感叹:“唉……出身啊……” 徐晃真的是他见过最优秀的新一代将领了,纪律严明、老实可靠。可惜徐晃的出身实在是阻碍了他的未来,看得起徐晃的人并不多,就连麾下士卒的出身都要好过黄巾出身的徐晃。 老实说就连朱儁自己也有些看不上徐晃,要不然徐晃现在也不会只是个校尉。他很想重用徐晃的才能,却不想重用徐晃这个人。 门第很重要,但到了朱儁这种高度门第其实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若是平时他可以慢慢培养徐晃,了不起多付出一些功劳罢了。 可是现在不行,只要朝堂中仍然有黄巾的降将,那徐晃一辈子就无法撕下自己身上的标签。黄巾始终是贼,贼是无法和高人一等的世家站在一起的。 现在朱儁只能把徐晃当作一个输出机器培养,砍人的时候徐晃上,等带兵就要换人了…… 徐晃的第一通鼓确实吓了河北军一跳,可第二通鼓的时候王凌就察觉不对劲开始整理队伍了,第三通鼓关羽更是单人独骑来到城前掩护士卒回营。 徐晃在城上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在他看来关羽实在是太贼了,根本就是故意恶心他们。 关羽看着城门楼上敲鼓的徐晃大喝:“徐公明,下来一战!” “你来攻城,自然可以与我一战!”徐晃也不是吃素的,立即反过来恶心关羽。 “仗着城池逞能,你算什么武将?” “只有匹夫之勇也敢叫嚣?” “哼,无胆鼠辈!” “呵,长须狗贼!” 两人就这么隔空互喷着垃圾话,关羽在徐晃身上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耐心。原因无他,徐晃打仗带脑子。两人交手已经很多次了,徐晃还能活碰乱跳的没被关羽砍死足以证明徐晃不仅仅是武艺优秀。要知道现在的关羽可不一样,他是二爷二点零加强版,能在他手上活下来可不容易。 或许连关羽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对徐晃的兴趣并不仅仅只是徐晃的脑子好使。人总是会对拥有相似经历的人抱有好感,就算他是关羽也不例外。 交手的时候关羽就发现徐晃的力气很大,武艺却很粗糙,而且那身简陋的铠甲足以说明徐晃的出身不咋地。这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在没有投王弋之前他也是这样。 不知从何时起关羽忽然想和徐晃谈谈,他总觉得徐晃不该是个死于他刀下籍籍无名的鼠辈,应该和他一样纵马带兵征战天下。 想到这里关羽都觉得自己有些好笑,那个所谓天下无双的吕布他也打过,打不赢确实是打不赢,但他也没想着谈谈,只想着砍死对方,怎么到了这个徐晃这里就…… 于是关羽计上心来,对徐晃说道:“今日可敢夜袭?我在大营等你。” “今夜必取你项上人头,等着受死吧!” “鼠辈勿要食言!”关羽深深看了徐晃一眼,打马回营去了,只留下徐晃一个人生闷气。 回营后关羽立即吩咐王凌让士卒休息,做好夜战的准备。 王凌有些疑惑的问:“将军何以断定他们会袭营?” “我激了徐晃那匹夫,让他今晚来袭营。” “这……他们不会来吧?” “当然不会,对面可是朱老将军,怎么可能中这么拙劣的激将法?” “那我们还要准备吗?” “他们来不来有什么关系,我会去。” “嘶……”王凌倒吸了口凉气,行了一礼道:“我明白了将军,末将立即就去准备。” 子时一过,关羽带着他的校刀手出现在襄陵城下。这是王弋军中最喜欢的偷袭时间,因为这时候人最为疲惫。 没有任何意外,先登的士卒翻过城墙,缓缓打开了城门。关羽见状大喜,一马当先走了进去。 可当关羽刚过城门,黑暗中一道闪光划过,一柄大斧出现在关羽面前,大有将其一分为二的架势。 关羽反应极快,立即提气挥刀,居然单手挡下了这必杀的一击。 与此同时城墙上人影绰绰,火光阵阵、鼓声隆隆。显然这是一场埋伏…… “关云长你中计了!受死吧!”果然,徐晃收回大斧从黑暗中走出,一边杀向关羽一边下令:“关闭城门,随我诛杀此獠!” “哼!”关羽并没有慌乱,反而冷哼一声,长刀指向城内大喝:“攻!” 校刀手本就在往城内拥挤,见关羽下令行动更是迅速。砍翻了操作城门的士卒就向城墙上杀去。 徐晃见关羽依旧泰然自若心中就是一沉,这确实是一场埋伏,但只是他对关羽的埋伏,并不是守军对夜袭的埋伏。 关羽走后他曾向朱儁汇报过,并且提出了对关羽夜袭的担忧,可惜朱儁并没有采纳。 现在这种情况只是他担心关羽夜袭而亲自过来值守罢了,就连这座城门也是他瞎蒙的一个,没想到运气会这么好。 此时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了,留下关羽已然不可能,只能寄希望于朱儁能听到鼓声,派人前来支援将关羽打退。 “看招!” 徐晃抡起大斧对着关羽搂头便砍! 关羽眯起双眼挥动了手中的大刀,不过这一次他没有选择格挡,而是选择了进攻。 刀光胜雪,划亮夜空。关羽的大刀后发先至,竟然比徐晃的斧子还要快上三分。 这种以命搏命的打法并不明智,很有可能出现一死一伤的情况。但关羽极为自信,大刀一往无前斩向了徐晃,无视了徐晃的斧子。 要命…… 徐晃一边在心里骂关羽变态,一边强行改变斧子的路线,希望能挡住这一刀。 可是下一秒他就后悔了,一股巨力从斧子上传来,根本就不是他能挡得住的。 徐晃立即松手,双手一推马背,从马屁股后面滑了下去。临时变招已经是他武艺能做到的极限了,招式走形不说力道也小了很多,根本挡不住这一招。 也是,谁能想得到有人招式能又快又狠呢?徐晃的战马被关羽一分为二,大斧也被砍成两节。 “哼,跑的倒是够快,可终究是鼠辈。”关羽说完收刀反握,一提缰绳就要上前结果徐晃! 第245章 河北的沙盘(五十一) 关羽敢这么自信攻城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他看穿了这里没什么准备,徐晃只是在虚张声势。 细节决定成败,徐晃其实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不应该用鼓声传递信息,而是应该用锣。 锣声尖锐刺耳,可以起到很好的警示作用,这也是为什么要鸣金收兵。不提阴阳五行之说,锣声可以很好的刺激到杀红了眼的士卒,让他们清醒的接受命令。但锣声有个致命的缺点,它没有鼓声传的远。 这里面涉及到了共振等一些问题,人们接收到的并不一定是鼓的声音,很有可能是鼓的震动。但不得不说在眼下这种情况下传递信息,鼓确实是比锣要好的选择。 然而这些东西都是被王弋那帮人研究烂了的,他们在推演的时候会将任何细节都考虑进去,并且将之推广到全军。王弋甚至丧心病狂到尝试三三制在冷兵器战争冲锋中的可行性。 关羽是个好学的人,没事儿就会看书,对河北智囊们提出的那些案例很有研究,自然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其中的破绽。 并且他想杀徐晃是实打实的想杀,欣赏是一方面,战场上遇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徐晃感受到了关羽的杀意,迅速钻入了人群中。他现在两手空空,疯了才会去和关羽对上。 关羽看到徐晃逃跑也不追赶,如今打下城池才是最重要的,别看他麾下的校刀手攻进了城池,其实没占什么便宜。朱儁麾下这些士卒算是长安的精锐了,比关羽麾下的普通士卒都要强上很多。 这次进攻河东郡关羽其实没得到什么支持,他去邺城请罪把王弋给气的够呛,忘了给他派兵。关羽也是硬气,愣是没有张口,和梁习商量了一下抽调了一些并州的守军就来了。 而且他的兵力也不多,算上校刀手仅仅只有五千而已。能和朱儁在这里僵持,全靠他本人够强。 战场上的机会稍纵即逝,关羽立即下马登上城墙,为麾下士卒开路,让他们尽可能迅速的占领制高点。 于此同时,城外王凌拉过一个校尉说道:“你带三千人去支援将军,剩下的人给我留着。” “我……我?” “别废话!见到关将军你只需如此如此说,将军不会怪罪你的。” “是……是。” 校尉答应一声,带着三千士卒迅速向城门冲了过去,帮助关羽扩大战果。 城中的反击同样迅速,朱儁听到示警都没让人去询问原因,直接让人集结部队赶了过来,刚好和得到支援的关羽对上。 巷战无法避免,关羽舞动大刀杀入敌阵。敌阵中没有一合之将,小兵更是被关羽如同砍瓜切菜般剁死。甲胄在关羽的大刀面前脆弱如纸,人数在关羽面前形同虚设! 无双武圣,无人能敌! 然而,无人能敌的只有关羽…… 河北军在朱儁的指挥面前生存空间越来越小,士气越来越低。有些人注定无法做到直面死亡,即便关羽如天神下凡般勇武,他们的内心依旧被这惨烈的战斗所动摇。 这无可厚非,这些人本就不是什么精锐,能打一些顺风仗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不能指望他们向关羽的校刀手那样视死如归勇往直前。 校刀手的压力越来越大,他们不仅要面对四面八方围过来的敌人,还要面对这些扰乱己方阵型猪队友。 更要命的是校刀手的武艺并不高,他们经历过不少战斗却没接受过多少训练,不要说王弋麾下最精锐的幽州兵,就连青州兵都多有不如。 偷袭的优势逐渐被扳回,眼看刚刚远离的城门越来越近他们却无可奈何…… “啊!莫要辜负了将军!杀啊!” 也不知是谁忽然喊了这么一句,或许是临死前的遗言,或许是郁闷时的咆哮。 但是这一刻,所有的校刀手仿佛感同身受一般,齐齐放弃了防御,向守军发起了亡命的冲锋。 此时此刻他们真的不甘,不甘于他们的将军在奋勇杀敌,可唾手可得的胜利却被一群废物给败坏掉。 他们愤怒,他们疯狂! 男儿何须辩生死,血溅五步当留名! 刀子握在他们的手里,那就只有一往无前,杀死一切胆敢阻挡他们的人。没有了刀子他们还有手,没有了手还有脚、有牙、有身躯…… 他们的将军是骄傲的,所有敌将都是鼠辈蝼蚁。他们同样也是骄傲的,所有的敌军皆为土鸡瓦狗! 杀! 黑暗中他们的双眼似乎泛起了阵阵红光,不知是嗜血的欲望还是火光的映衬,亦或是被那敌人的鲜血染红的光泽。 八百壮士无人后退,以身体为盾挥舞着长刀奋勇向前。他们要和自己的将军汇合,用鲜血为将军开辟出一条前进的道路,或是用尸骸为将军铺平后退的通途…… “可惜了,都是勇士。”朱儁看着校刀手们的表演惋惜道:“如此勇武的大汉儿郎却要折在我手里,唉……” “将军,是否要前去劝降?” “不,下令放箭,毋要走脱一个。” “喏……” 校尉带着朱儁的命令迅速赶往前线,准备在此终结掉这支军队,终结掉关羽。 然而朱儁还是漏算了一些。他看出了眼前这些士卒并不是关羽的全部,按照常理他觉得关羽留下了一部分士卒守营,可他没想到关羽会倾巢而出! 王凌终于等到了机会,他面前的这面城墙几乎已经没什么人防守了,这让他很轻松的翻过城墙,攻入城中。 王凌很清楚如果关羽没能打开局面,那么自己这一千人对于胶着的战局不会有任何影响。于是他攻入襄陵后只下达了一个命令——放火! 无视百姓,无视民居,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烧的,丧心病狂的王凌甚至点燃了城门。他不怕动静闹得太大,只怕闹得不够大。 随手干掉两个想要抢掠的士卒,王凌对着手下冰冷的说道:“我没时间跟你们废话,你们只有一个任务也只能有一个任务。拿着火把点燃你们能看到的一切建筑,这座城里的一切建筑。但凡你们有别的心思,杀!” 在王凌冷漠的眼神中士卒们开始执行命令,他们都知道王凌是不会在意他们死活的,王凌说杀就真的会杀。 可是渐渐地,士卒们越烧越兴奋。火焰似乎释放了他们某种天性,让他们享受着往日不曾体会的暴虐和残忍。 城中的火势越来越大。先是一点,紧接着就是一片,很快就蔓延了半座城。 原本想要等到歼灭关羽在处理火势的朱儁此时不得不放弃这种想法,调集了一部分人去扑灭大火,另一部分则继续围攻关羽。 然而不久后朱儁却错愕的发现剩下那些人根本不是河北兵的对手了,河北军不知何时转守为攻,正一步步蚕食着守军。 怎么会这样? 朱儁有些不信邪,他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其他的还好,但是没人能够挡得住关羽。关羽杀到哪里,哪里的守军就会崩溃。不是一两个人的崩溃,而是成片成片的溃逃…… 不能再这样了! 眼下这些部队是长安最后的军队,没了他们长安将裸露在敌人面前,朱儁承担不起全军覆没的损失,此时此刻必须要撤退了。 “鸣金收兵,命令所有士卒从西城撤离!”朱儁果断下达了命令,自己则带着护卫先走一步。 有节奏的铜锣声响起,守军的士气进一步崩溃,没了命的往西城败逃。 关羽见状并没有追击,他看了看自己手下这些残兵,很清楚追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收兵,占城,灭火! 关羽迅速下达了三道命令,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就连百姓也被组织起来扑灭大火。 襄陵城中一下子热闹非凡,王凌的破坏能力很强,就算是全城人一起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扑灭火势。 不过有一个人似乎被所有人遗忘了,徐晃似乎再也没有出现过。不论是抵挡关羽还是后续的围杀,徐晃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那他到底哪去了? 他在等死,在一条污水沟里等死…… 徐晃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到生命的流逝,随着力量越来越弱,呼吸也越来越缓慢,身体越来越冰冷。 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只是没想到会是这种死法。他曾幻想过自己死于惨烈的沙场之中,也曾想过自己死于冰冷的病榻之上。 然而胸口的一箭让他觉得死亡是如此的好笑,这一箭从前胸贯入后背,而他当时却背对着河北军…… 是的,他被背叛了。那个人他认识,是他曾经的首领杨奉,那个最先来支援他的人。 或许在朱儁那里受到的器重不仅仅会让世家对他鄙夷,更会让往日的同伴感到嫉妒…… 第246章 河北的沙盘(五十二) “咳咳……” “醒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军营。” “你救了我?” “嗯。” “为什么?” “还有口气,就捡回来了。” “关云长,你羞辱我!” 徐晃对于关羽的回答非常气愤,猛然起身对关羽怒目而视。结果他发现关羽的态度并不算羞辱,他现在的样子才算是被羞辱。 关羽的军帐被收拾的井井有条,桌案上还摆着不少书卷。关羽就坐在桌案后面静静的看书,看都没看徐晃一眼。此时徐晃赤裸着上身坐在一块木板上,跟个猴儿一样被一群人围着研究。 “将军。”一位布衣老者抬手对关羽行了一礼说道:“这位……伤者也算是老朽平生罕见了,大概是天赋异禀吧,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活蹦乱跳的,老朽真是平生罕见。” 老者说了两个平生罕见,足见徐晃那堪称变态的身体素质。关羽抬头询问医士:“能不能知道他是怎么练成这样的?” “这……大概是吃的好?” “徐公明,你平时都吃些什么?” “关云长!”徐晃瞬间暴怒,不顾伤口喷出的鲜血咆哮道:“要杀便杀,羞辱我算什么本事?” 关羽理都不理会,将注意力拉回到书上,淡淡的说了一句:“大概是吃茱萸的吧。” “你!” “徐将军,我劝你还是躺下来。”一旁的王凌指着徐晃的伤口笑道:“不然你可能真的要死了。” “死便死了,省的受你们这些狗贼侮辱。” “活着不好吗?” “活着有什么意思?难道要做你们的俘虏窝囊一辈子?” “没人说过要抓你。”关羽放下书卷指了指门口道:“大门就在那里,想走就赶紧滚。” “你愿意放我走?” “滚不滚?区区一个校尉,都不值得我记在功劳簿上。” “你!你……哼……” “徐将军且住。”王凌赶紧制止徐晃的步伐说道:“徐将军上点儿药吧,至少穿件衣服。” “哼。”徐晃难得老脸一红,拿起王凌递过来的衣服讪讪离去。 “我送送徐将军吧,军营规矩森严……”王凌见到徐晃的样子无奈摇了摇头,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行至半程,徐晃忽然开口问道:“你是世家出身吧?” “是啊,而且我还姓王。” “王?河北的王吗?那关羽的家世一定十分显赫吧?” “没有。关将军草根出身,早年流亡幽州以贩枣为生。”王凌说到这里语气忽然变得敬佩:“关将军勇武无双且腹有谋略,我等十分仰慕他,自愿追随关将军。” “百姓出身?” “百姓怎么了?” “河北的世家都看得起百姓吗?” “怎么可能?”王凌看向徐晃的眼神跟看傻子一样,无奈的说:“世家怎么可能看得起百姓?凭什么要看得起百姓?我们连地位低一些的世家都看不起。” “那为何……” “徐将军可是在长安受了排挤?” “呃……” “哈哈哈……徐将军算是误会世家了,没有哪个世家是傻子。他们看不起你无非是因为你是可以替代的,若你的才能无法替代,他们看不起你又如何?你已经不需要他们看得起了,你的主君会为你解决这个问题。而你,会成为新的世家。” “这……多谢王将军指点……” “无妨,无妨。不过徐将军,有一点我要告诉你。人和人的眼光是不一样的,至少在关将军眼中你的才能是无可替代的。” “你在拉拢我?” “不,我在说一个事实。关将军心高气傲,是不会出言拉拢谁的。做为下属,我也不会为将军找事。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有时候换一个地方会活的更好。” “这还不是拉拢?” “营门到了,徐将军请!路上小心,保重。”王凌没有回答徐晃的问题,只是抱拳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望着王凌离去的背影,徐晃忽然张口说道:“王将军稍候!” “徐将军有事?” “这……是这样的,王将军可知朱……那朱儁去了何处?” “徐将军知道?” “嗯。按照常理说朱儁不是去了临汾就是绛邑,实则不然。襄陵往南,临汾以北有一处山谷,此谷巨大,有村庄在内生存却十分隐蔽。山谷名曰白波谷,乃是……唉,就叫白波谷。他们应该在那里驻扎。” “白波谷……”王凌对这个名字略一沉吟问道:“可是那白波黄巾命名的?” “对。”徐晃点了点头解释道:“我出身白波黄巾,首领郭太便是从那里起的兵。” “如此多谢徐将军了。”王凌行了一礼后又问:“将军的兵器应该是遗失了,我等并未寻到。不过将军可需要马匹?让出一匹驽马我等还是可以的。” “我……不用了,后会有期。”说罢,徐晃摆了摆手扬长而去。 王凌也没有多纠结,转身回了关羽的帅帐。 “将军,就让他这么走了?”回到帅帐后王凌第一时间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他是不明白关羽为什么要放走徐晃,就算是拉拢不了至少也要砍了吧? 关羽依旧在看书,只是淡淡的说:“未见过天下苍茫的幼兽不值得我出刀,他不该死的像个狗贼。” “将军英武!”王凌立刻赞叹了一句。 关羽没有接这份奉承反而问道:“百姓都开始迁徙了吗?” “开始了,只是……”王凌略一停顿才说:“将军,如今这个时节想要让百姓放弃土地去并州太难了,很多人都不愿意走。要是再继续打下去,等到了安邑我们就要强制他们迁徙了。” “那就强制。如何安置不是我们的问题,带不走才是。” “好吧……还有一件事。将军,我们是不是应该向邺城求援?毕竟那些士卒……” “如此不堪?” “嗯,不堪一用。” “写信吧。”关羽终于放下了书卷,沉声说道:“先在襄陵驻扎一段时间,等援军到了我们再打。” “喏。对了将军,刚刚徐晃告诉了我一个地图上没有的地方,叫白波谷,说是朱儁可能藏匿再那里。” “我们的地图上也没有吗?” “没有……” “先别写信了,让斥候……不!你亲自去,找到那个地方,但不要惊动他们。” “将军的意思是?” “居安思危,希望朱老将军不要忘记吧……” 关羽缓缓起身,走向了营帐外面。说实话这一战他虽然胜了,但胜的并不开心。襄陵被如此轻松的攻陷,给了他一种被轻视的感觉。 朱儁可是大汉最后的三位名将之一,在关羽看来自己击败朱儁是必然的,他甚至做好了身陷险境拼死突围的准备。两人应该打的有来有回,战场上应该充斥着尔虞我诈的计谋,血腥残酷的战阵。他应该经历无数艰难险阻,浴血奋战才将朱儁击败。 可如今这算什么?名将跳进了自己随手挖的坑里?还不如一个自己看重的武将有谋略? 关羽并不相信这场忽然起来的胜利能检验出自己真正的含金量,他宁愿将其归咎为一次巧合。关羽愿意再给朱儁一次机会,一次证明双方价值的机会,一次值得被他斩杀的机会。 初入凡间的绝世凶兽并不了解自己的力量,他需要一个已知的目标来衡量自己的力量。朱儁确实是个不错的目标,他的战绩足够傲人,他的能力也足够强大。 但是朱儁同样不是一个很好的目标,他的能力过于强大了,强大到很有可能反被他捕杀。 名将之所以被称之为名将,并不是他们取得了多少胜利,而是在失败的时候不会气馁,不会受到影响。 朱儁就很懂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个道理,短暂的失利不代表最终会失败,而他的反击已经开始了。 回马枪,这个习武之人都熟知的招式。很多人都爱用,很多人也都防着。不过朱儁这一手回马枪很难防,因为实在是太快了! 临近正午,关羽下令煮饭。 就在炊烟升起的时候,一支部队忽然从河北军背后的林中杀出,直指关羽大营。而这支军队统兵的将领,竟然是朱儁本人。 上千骑兵呼啸而过,砍翻火头军后在大营中四处乱窜。他们根本就没有一个具体的目标,唯一的目的就是不被关羽追到的同时在敌方军营中制造混乱。 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或许是艺术加工,但被突袭的河北军不少人确实是四肢并用连滚带爬的逃跑。没有人想要迎敌,也没有人有胆量迎敌。 恐惧激发出了他们全部的潜力,混乱由点及面,一发不可收拾。然而他们真的是恐惧死亡吗?不,他们只是恐惧自己比同伴跑得慢罢了。 抱着这个目的逃跑的人给关羽造成了极大的麻烦,亲卫校刀手根本没有办法去拦截骑兵,眼前溃逃的士卒杀不胜杀。 况且朱儁的骑兵也不会给他们围剿自己的机会,他们冲锋很有讲究,饶了一个圈将士卒往中军大帐赶,留下一个小缺口供河北军逃命。 做完这一切后骑兵也不恋战,转头便冲入山林不见了。 朱儁这一巴掌结结实实扇在关羽脸上,告诉他什么叫姜是老的辣! 第247章 河北的沙盘(五十三) 朱儁其实很头疼,徐晃失踪大概率是死在乱军之中了,没了徐晃他手上根本就没有能够遏制关羽的武力依仗。 朱儁很清楚想要解决关羽要么就找一个比关羽更强的,要么就靠人数将关羽给堆死。可他现在哪一个都做不到,只能尽量想办法减慢关羽的推进速度。 昨夜战败后朱儁也确实如徐晃所料选择屯兵白波谷,眼下这些人只是他带领的断后人员而已。不过断后不一定非要阻挡敌军,只要不让敌军继续追击就可以了。 不得不说朱儁的时机把握得确实好,真的让关羽陷入了麻烦之中。望着眼前这一群乱糟糟的人,关羽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精兵关羽不是没见过,王弋的幽州精锐所有河北将领都知道。军纪差的关羽同样见过,跟随刘备起家的那些人就没有军纪,都是一群地痞流氓。可是既守军纪又没有战斗力的军队算是平生仅见了,关羽都不清楚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做到除了打仗的命令以外什么命令都服从的。 其实朱儁的突袭并没有造成多少杀伤,撑死了算最多也就两百。可剩下这两千多却要关羽来解决,简直就是离谱! 是的,只有两千多。除去昨晚战死的,现在只有两千多在关羽面前晃悠,剩下的都跑没影儿了。 “擂鼓。”关羽冰冷的吩咐道:“三通鼓后依旧混乱者,斩!” 战场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它能让懦弱无能的人成为铁血战士,也能让逞凶斗狠的人变成无胆鼠辈。 咚咚咚…… 三通鼓完毕,关羽眼前只剩下一千多了。 见到这副情景关羽险些被气笑了。说这群废物聪明吧?他们被人一冲就散了。可若是说他们蠢吧?他们还知道四散逃跑,让他没法去将他们全部抓回来正军法。 关羽索性也就不管那些逃跑的人了,带着愿意服从军令的人入了襄陵城,打算先将这些人训练好再说,总不能带着群废物打仗。 至于逃跑的,统计一份名单交给梁习去通缉即可。逃兵总是可耻的,被抓住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算上自己的亲卫校刀手,不到两千人想要打赢朱儁绝对是痴人说梦。关羽亲自写了一封求援信,希望能得到邺城的支援。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训练士卒和等待支援,而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月。半个月之后,关羽等来了一个熟人——鲁肃。 “关将军,好久不见啊。”鲁肃看起来很有礼貌,还像模像样的行了一礼。 可是关羽的脸色却十分难看,鲁肃的到来是一个警告,王弋对他的警告。 王弋的军队都是一个将军配一个军师,关羽知道而且也不排斥。关键是王弋给他配的鲁肃过于年轻了,让他十分不信任。 于是关羽在并州的时候耍了一个心眼,将鲁肃留在了并州,自己单独跑出去。原本他以为鲁肃会老老实实待在并州等待他凯旋后分润一些功劳,可鲁肃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惯着关羽的毛病,一溜烟儿跑回邺城告状去了。 历史上哪有什么老实人?鲁肃回到邺城一句关羽的坏话都没说,将所有的问题全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声泪俱下的说自己是个废物,跟不上关将军的行军速度云云…… 鲁肃啊!八尺大汉,能开硬弓,文武双全!他跟不上关羽的速度?说出来谁信? 王弋没有当场问罪关羽都是给刘备面子,接到求援信后王弋再一次将鲁肃派来也只有一个意思,就是告诉关羽这事儿没完。 见关羽不接话,鲁肃自顾自掏出一封信说道:“关将军,这次主公从濮阳抽调了三千精锐给你,顺带还有一封信,请关将军过目。” 关羽难得皱起了眉头,接过信后看了看,结果看了一半脸色就已经由红转黑了。 信上没有半句责怪之言,也没有提及到鲁肃的事,甚至都没有询问河东郡的战况。这封信只写了一件事,那就是高览的计划以及结局。 关羽看完死死盯着鲁肃问道:“主公这是何意?” 鲁肃没有畏惧关羽身上的杀气,反而轻描淡写道:“关将军,你已经不止一次让主公失望了,但主公仍旧对你信任有加。我不知道这信心是如何来的,我也不赞同这份信任。不过主公不需要失败,外面有三千河北最精锐的士卒,如果你再让主公失望,有些账就要一起算了。毕竟高览将军有些事只是计划,而你却做了。” “哼,小人。” “我是不是小人不是你能评说的,我也不在乎你说我什么。我们都是为主公办事,成人之美我很擅长,落井下石我更精通!”鲁肃的语言非常犀利,呛火能力更是一流。 关羽气得双眼圆瞪很想当场干掉这家伙,鲁肃却丝毫不惧。没办法,调兵的虎符在鲁肃手里,关羽想要就必须服软。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想让关羽服软根本不可能,他一边说一边将手放在了宝剑上。 “将军不可!军师给我一个薄面,毕竟我……”王凌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企图凭借自己的身份将这件事糊弄过去。 哪知鲁肃根本不买他的账,一面把玩着虎符一面说道:“将军杀我也就杀了,可向主公说起时总要有个理由吧?我来时已经和主公说了,不会插手任何将军军伍上的事务。将军杀了我,该如何向主公解释?” “好胆!” “来啊!” “受死!”关羽没有丝毫犹豫,长剑出鞘斩向了鲁肃。 “将军不可!”王凌拦在鲁肃面前大声说道:“将军,大局为重啊!” 关羽的长剑停在王凌面前,杀人很痛快,但这一剑下去他将辜负很多人。他将背弃大哥刘备的托付,王凌和校刀手也会追随他,可真要背叛王弋,他们的结局…… 关羽收回长剑,冷哼一声:“哼,饶你一条狗命。” 鲁肃见状还想说什么,但王凌一把抢过虎符,恶狠狠的说道:“鲁子敬,这梁子我们算是结下了,你最好不要让我抓住把柄。” “你能如何?呵……”鲁肃不屑的笑了笑。王凌别说是自己贴上王弋的王家,就算是王弋的本家鲁肃也无所谓。王弋本家干的那点儿糟心事儿虽然是禁忌,但知道的人可不少。 王凌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鲁肃撵了出去后开始和关羽讨论起军情,现在援兵已经到了,是时候解决朱儁了。 王凌并不知道自己惹到的鲁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狠人,同样的,鲁肃也不清楚王凌的手段有多么强。 没人能做到让所有人都满意,万众一心只是种奢望,越是强大的势力派系也就越明显,没有人能改变,只有想办法制衡。 当然,如何制衡是王弋应该操心的事,和关羽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此时精兵已到,关羽要去完成他必须完成的试炼了。 众所周知幽州的老兵很强悍,可当关羽接手后才发现他们的强悍程度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为了尽可能提高默契,关羽邀请了带兵的校尉前来一起商讨计划。他指着地图说道:“这里有一处山谷名曰白波谷,我准备用一千人马堵住山谷的后路防止他们逃走,一千人马埋伏在山谷两侧放火箭。待山谷火起,剩下的士卒随我冲杀。令……” “等等!” 一名校尉打断了关羽的命令,无视关羽不悦的神色说道:“将军,您的计策是妙计,但这里有个漏洞。” “哦?你有何良策?” “斥候。那处山谷并不是我们熟悉的地形,我军会有很大概率被敌方斥候发现。末将建议五百弓手分左右两侧进行清理,之后由他们堵住山谷后路即可。我们也无需放火箭,现在是盛夏,火势很难控制,不如直接进去冲杀,定可全歼敌军。” 王凌闻言赶忙解释:“敌军可是有六七千兵马,不可大意!五百弓手怎么可能挡得住溃败的敌军?” 几个校尉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笑道:“这位将军可能不熟悉我们,我们的弓手都巴不得近战。放心吧,你只要见过就会相信我们的。” “有什么说法吗?”关羽感受到了校尉的自信,凝声 问道:“此战关系整个战局,如果我们胜了这一战,河东就已经拿下了。” “不如将军随我等去军营看看如何?麾下儿郎是不会让将军失望的。” “好。” 关羽点了点头,示意校尉带路。而这一次将颠覆关羽的认知,他从未如此渴望过想要统率一支兵马。 来到军营,随着集合的鼓声响起,两千刀盾、一千步弓迅速出现在关羽面前。 校尉笑着给关羽介绍:“我们没有骑兵,那些马匹都是给斥候用的。不过我们有专门对付骑兵的人,就是眼前这些弓手。” 关羽有些难以置信,那一柄柄硕大的斩马剑可不像是普通士卒能够使用的。 关羽从一名士卒手中接过一柄斩马剑掂了掂分量问道:“你们都能熟练使用吗?” “熟练使用?”那名士卒咧嘴笑道:“将军,这可是我们吃饭的家伙,光熟练怎么行?” (白波谷是真实地理位置,只是历史上不止一个,汉代的就在河东郡的那个位置上。) 第248章 河北的沙盘(五十四) 专业的事情确实需要专业的人来做,割喉、断颈、无声杀人,幽州这帮人展现出了惊人的杀戮效率,关羽很难想象一群士卒可以穿着铠甲做出那样的动作。 不过这些对于关羽来说却是一件好事,效率越高他就越开心。 白波谷真的是一处好地方,依山傍水景色幽然,如同世外桃源一般。汾水横穿山谷,瀑布声虽然有些吵闹,却滋养着附近的土地,让居住在这里的人衣食不愁。谷中忽明忽暗的夜灯刚好可以和天上的繁星相呼应,给人一种安逸和谐的美好。 关羽站在谷口的一处高地上向下观瞧,徐晃给的情报并不准确,这里可不只有一个村子,村连村至少有五六个,如果竖起一道城墙,这里就是一座城。 很难想象这样的一处宜居之地居然会闹黄巾,而且还是一路势力强大的黄巾的发源地。 一旁的鲁肃似乎看出了关羽的疑惑,轻声说道:“此地好山好水如此富庶,可惜啊可惜……” 是的,鲁肃虽然不参与军务,但他却一直跟随在关羽身边,也不知是不是想要恶心一下关羽。 关羽也不想搭理他,全当没听见。他在等待信号,一旦弓手解决掉守夜的斥候,他就会迅速带人冲进山谷干掉朱儁。 现在他对朱儁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当日那次突袭曾让关羽异常兴奋,认为自己没有看错朱儁,襄陵的失利不过是朱儁一时大意而已。关羽甚至将这个错误归咎到了自己身上,认为自己没什么名气才导致朱儁襄陵的失败。 然而十几日的等待最终让关羽大失所望,朱儁后来没有任何动作,王凌几次探查都发现这些人老老实实待在一动不动,没有一点儿攻击的欲望。 如今关羽只想早点儿解决掉朱儁,回到中原去迎战各路英豪。中原才应该是他的舞台,这里不过是天下一隅。 哪知鲁肃并不想放过关羽,依旧自顾自的说道:“此地北面有平阳、襄陵,南面有临汾、绛邑。这么富庶的地方夹在中间,是个人都会觊觎,每年赋税不交个五六七八遍是不算完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关羽的耐心终于被消磨殆尽。 鲁肃撇撇嘴道:“我想说什么?此地难攻难守,朱儁防守此地我倒是能理解。只要我军南下,他就可以断了我军的后路。可他们的粮草是从哪来的?靠谷中百姓供养?百姓就是把自己给煮了也不够他们吃这么多天啊。” “说这些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了。现在还没到秋收,粮食只有吃没有收。这里有得吃,其他地方就没得吃。此消彼长,安邑旦夕可下。” “我如何用兵无需你多嘴,再废话以惑乱军心之罪斩了你!” “哈哈哈哈……将军,信号来了。在下……告退。”鲁肃行了一礼转身便走,这里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朱儁今夜必死! 事情并没有出乎鲁肃的预料,几点火光闪过之后,关羽一马当先带领着士卒冲入了山谷。 有心算无心,这就是一场屠杀。 关羽以天神下凡之姿劈开了军营大门,如狼似虎的士卒如同觅食的蚁潮吞噬着一切生灵。关键是这个蚁潮已经准备了许久,四面合围之下根本不会有人能够侥幸逃脱,关羽也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名将朱儁。 朱儁和关羽不是第一次见面,朱儁甚至对关羽还有印象。见到关羽提着大刀闯入营帐,朱儁先是一愣,随后笑道:“没想到昔日一小小军侯如今也有这般作为,你那兄长呢?” “朱老将军难道不知我那兄长的下落?” “我该知道吗?” “当年刘虞造反一案……” “原来是他呀……唉,这天下啊,终究还是卢子干玩儿的明白……对了,子干一家过得如何?” “很好。主公……” “好就行了,无需细说。” “老将军还有什么话要留下来吗?” “我这一生也算是碌碌无为了,除了早年打过几个反贼还真没什么好说的。打黄巾时被义真救,收复洛阳却止步于城外,如今连你也挡不住……哈哈……唉……” “老将军乃是当世名将。” “名将吗?看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战绩我都觉得羞愧。为将一生尽是败绩,死在你手上也算是不错。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关羽,表字云长。” “不错,不错。云长啊,我没什么想留下的,不过有一句话想对你说。这乱世要尽快终结,莫要拖太久。” “多谢老将军教诲,关羽送老将军一程!” 关羽大喝一声,刀光闪过,朱儁尸首分离。还未等人头落地,关羽一把接住小心安置在尸体上,不敢有丝毫怠慢。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朱儁的尸体瘫倒在地,死人的首级也终究粘不回去…… 白波谷大胜,长安军覆灭。 当关羽从帅帐中走出来那一刻,朱儁死亡的消息便悄然传开。长安军再也没了斗志,纷纷放下兵器缴械投降。所有人都送了一口气,不用继续拼命总是好的。 但只有一个人不这么认为,哪怕是个蠢货都知道不能再一个地方待的时间太久,鲁肃可不觉得当世名将会犯这种错误。 “你们给我来一趟。” 鲁肃招呼身边的侍卫一声,走向了那连绵不绝的村落。 进了村庄,鲁肃没有任何客套,命令侍卫一家家砸开房门检查。果然,村庄中没有一个男丁,全部都是妇孺孩童。 “你们家男人都哪去了?” “被征调运粮了……” “运粮?哼,什么粮?”鲁肃撇撇嘴低声讽刺:“人肉粮食吗?” 身边侍卫一惊,同样压低声音问:“军师,他们不会……” “你疯了吗?”鲁肃白了侍卫一眼,无奈的解释:“他们又不缺粮食,用得着那样?你去看看,咱们那位猛将缴获的都是些什么马?” “有区别吗?白马黑马有什么不同?” “蠢才!军马驽马分不出来吗?” “是是是……”侍卫赶紧点了点头跑出去。 鲁肃再一次看向民妇问道:“你可知他们是从哪条路走的?放心,你带我们去,我保证那些士卒不会踏进村子一步。” “此言当真?” “当真,这里除了统兵大将,我的官职最大。” “那……好吧。”民妇也不懂鲁肃的意思,不过看着他使唤侍卫跟使唤狗一样也就信了,带着他们饶了很久来到一处山洞前。 “就是这里。”民妇指着山洞说道:“从这里能通到山谷外面,再走二三十里就是临汾。” “去看看。” “喏。”一名侍卫答应一声,打着火把走了进去。 不多时侍卫便迅速跑回来禀报:“军师,山洞中十分宽阔,可行马车,确实通向山谷外。” 鲁肃闻言脸色一沉,凝声问道:“出口在弓手的埋伏之内还是之外?” “应该是埋伏之外……” “哼!唉……”鲁肃叹了口气,苦笑不得的说:“被摆了一道啊。” 这时查探马匹的士卒也找了个人带路找到鲁肃,回报:“军师,都是驽马,而且……只有两三百匹。” “呵!老东西……名将啊名将……走吧,我们麻烦大了。”鲁肃叹息一声,带着侍卫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有个侍卫实在好奇,出声问道:“军师为何唉声叹气?我们胜了啊。” “真的胜了吗?” “对啊,敌将都被关将军斩了。” “敌将死了就胜了?” “敌军主将死了还不算胜吗……” “小子,主将多点什么?比起朱儁达成的目的,他的死无关紧要。” “他的目的?” “对,你看着吧,我们的关将军不会再能从河东郡带走任何一个百姓。” “什……什么意思……” “今夜和我们打仗的全部都是村民,朱儁的主力早已分批次撤走了。这么大的村庄住下几千军队轻而易举,他们又何必要再修建军营呢?开始我还以为是为了军纪问题,现在看来不过是朱儁在练兵罢了,他需要让那些村民看起来更像是精锐士卒。让村民扮成士卒也是他早就计划好的,这样他就可以到处宣扬我们屠杀了整个白波谷,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我们确实在和白波谷的村民作战,而且别人也不会来探查白波谷是不是真的死绝了。因为这些百姓我们同样要带走。” “可是……可是我们没有杀光啊!只要我们让这些百姓作证就可以了。” “没有杀光?不,我们早就杀光了。朱儁的士卒出谷的第一件事就是宣扬这件事,整个河东郡可能在几日之前就已经知道我们杀光了白波谷的百姓。” “如此阴毒?” “阴毒?这就是名将。想来他看到我们迁徙百姓的时候这条计策就已经定下来了吧。现在我们要面对的已经不是朱儁了,朱儁的士卒可能都已经撤到长安去了,我们要面对的是同仇敌忾的河东郡百姓。朱儁的死刚好能麻痹那位关将军,这才是最厉害的谋略……” 第249章 河北的沙盘(终) 鲁肃终究没有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关羽,他也不想告诉,甚至主动请缨去后方管理百姓的迁徙工作。 鲁肃这么做似乎是过于小家子气了,可实则不然,一切都是关羽自己搞的,他的臭脾气是导致今日局面的唯一原因。 鲁肃这个人非但不小气,心胸还十分宽阔。只要不是当面骂他,甚至质疑他的能力都可以。 但是关羽处理事情的态度确实有问题,在鲁肃的观念里有了问题就谈、就研究、就探讨,想办法解决问题才是关键。可关羽根本不想解决问题,他只会解决有问题的人。 现在双方已经互相得罪死了,鲁肃也不在乎关羽以后打仗顺不顺利。反正顺不顺利都能赢,爱咋咋地去吧。 关羽也没有多想,能让鲁肃这个碍眼的家伙滚一边去他可是求之不得,当即答应了鲁肃的要求,特意给他准备了几匹快马。 鲁肃更是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连夜跑回了并州。 王弋并不知道被他寄予厚望的两位人才正在闹别扭,他此时正在发飙,对着一大群他手下的高级将领发飙。 这一群人可不一般,张辽、郭嘉、戏志才……河南战事一大半的高级将领都来了,甚至连张合、孙福、夏侯兰都被人抬到大殿挨喷,要不是张飞和高顺需要镇守要地,他们也跑不了。 啪啪啪…… 王弋一边鼓掌一边来到郭嘉面前笑道:“郭奉孝,听说你有了个鬼才的称号?谁给你起的?如雷贯耳啊!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主公……” “别叫我主公,我算哪门子主公啊。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州牧,哪能大得过你这个实权军司马?你看看你,多厉害啊。将青徐二州搅得天翻地覆,谁能比得过你?” “主公,我错了……” “你没错!我错了!你们都一样!”王弋忽然抬高声调,大声咆哮道:“谁给你们的权力擅自开战?今天你们能带兵打袁绍,明天能不能来带兵打我?能不能!” 王弋的指责其实非常严重,就差明说他们要造反了。这种罪责谁也不敢承担,一个个低着头老老实实挨喷,就像是老师在骂学生一样。 不过王弋确实成长了,从他先拿郭嘉开炮就能看出来他对人主这个职业的熟练度已经相当不错了。在场的人都可能真的造反,唯独郭嘉不可能。郭嘉的身份以及成长经历是不允许他造反的。 当然,一群人挨骂不一定全员都犯了错,肯定有被殃及池鱼的倒霉蛋儿。张合就是那个倒霉蛋儿,但是这场战争他那个战绩挨骂也是应该的,拿着满分的答案交了个白卷,不骂他骂谁…… “你们赢了吗?胜了吗?忙活了半年就两郡半?虎牢关打下来了吗?这一战能不能避免?大疫初愈,郭奉孝你知不知道幽冀为此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还自幼熟读兵书?你就读出来了这么一个结论? 还有你戏志才,袁绍死了吗?文丑死了吗?逄纪呢? 张文远!荀衍死没死?臧霸死没死?郭图?辛评?糜竺?你去了一趟徐州就是送兵的对不对?送了一个什么出来?就送了你杀神的名头吗? 张儁乂……我都懒得说你……” 伴随着王弋的骂声,所有人都感觉很惭愧,他们也应该惭愧。这次的战争动静很大,影响也不小。可是拿着天下最精锐的士卒却打出了这样的成绩跟失败没什么区别,可能真就没有曹操的效率高。 这也是郭嘉和戏志才等人理解不了的地方,他们每一次的决定几乎都没什么错,可放在一起却拼不出一个正确答案,怎么会这样? “你们全都给我卸任!” 王弋下达了最终判决:“戏志才,你去文若那里当书佐。 张文远,你去幽州找张白骑去给我看大门。 你们几个,回去养伤。好了之后全都给我去当文吏。” “我……我呢?”郭嘉弱弱的问了一句。 不问不行啊,他算是罪魁祸首,王弋发了这么大的火却没有杀人,可别最后拿他开刀。 “你?回家读书,会有人看着你的。”王弋白了郭嘉一眼,他曾经把甄道给骂哭了,为的不就是让甄道好好收拾郭嘉么。 这些人杀是肯定不能杀的,战争才刚刚开始,没人能真的打明白,就算是熟知历史的他也不能。但教训还是要给的,有些错误只能犯一次,他也只能容忍一次。 原本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大家最后陪陪罪王弋也就放手了。哪知郭嘉贱兮兮的来了一句:“主公,我和文远都被发配了,青州兵马谁来统率?” “呵呵,你想知道?” “呃……我……想……不想?” “想啊!你可太想了!”王弋伸手拍了拍郭嘉的肩膀,对着屏风后面说道:“来吧!出来认识一下吧!你的前任问你呢!” 屏风后面忽然走出一个人,对着郭嘉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口中说道:“郭司马,别来无恙啊。” 来人很年轻,十七八岁的样子。面相俊朗,不输郭嘉分毫。 然而郭嘉看到来人后面色大变,对着王弋叫嚣道:“主公!不可以是他!不行!” 王弋扫了郭嘉一眼,不屑道:“为什么不行?” “他……他……”郭嘉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哀求:“主公……看在我们相识多年的份上换个人吧……谁都行!” 王弋理都没理郭嘉,反而看向那人问道:“公瑾,你能带好那一营兵马吗?” 是的,接替郭嘉的人就是周瑜。王弋这个任命就是赤裸裸的羞辱了,谁不知道郭嘉和周瑜之间的龌龊? “主公放心,末将定然不辱使命。”周瑜十分郑重的行了一礼,完了还朝郭嘉眨了眨眼睛。 郭嘉那是好欺负的吗?他治不了王弋还治不了周瑜了? 眼珠一转,郭嘉计上心来说道:“主公,不如我来做您的书佐吧,甄道过于骄纵在下了……” 在周瑜面前提谁都可以,他都能有个笑模样,可唯独甄道不行。 一瞬间,真的只有一瞬间。王弋看到周瑜双眼瞬间通红,手都按在了剑柄上。 王弋一把按住周瑜,略带嘲讽的对郭嘉说道:“骄纵?你先回去看看吧,看看明日你还能不能说出骄纵这两个字,如果你还有明日的话……” “这……什……什么意思?” “还杵在这里干什么?挨骂没够是吗?”王弋不再理会郭嘉,而是对众将领说道:“我能容忍你们一次,但也只能容忍一次。这种事再有下一次,我们就没有交情了!懂吗?滚!” “喏……” 众将如蒙大赦,纷纷离去。这次真的很危险,但凡王弋有一点儿想深究下去的意思,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活,一个都没有! 待众将走后,王弋示意周瑜坐下,沉声说道:“公瑾,你懂我的意思吗?” “末将明白。” “和公孙家那些人配合好,航路、季风、气候……所有的一切都要掌握在咱们自己手里。这一次你也看到了,陆路运输需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也太慢。江南早晚要去,到时候你就是主帅。” “末将明白。”周瑜并没有因为王弋的承诺而兴奋,反而有些疑惑的问道:“主公,公孙家……可是有了不该有的心思?要不要我做个准备?” 王弋看到周瑜的眼神中闪烁着寒光,他自认为还是了解周瑜的,周瑜所说的准备绝对不止是准备,很有可能自己一个命令下去,周瑜就让公孙家整个没了。 “不用。”王弋摆了摆手,欲言又止:“有些事……顺其自然吧。不要对公孙家有什么动作,留着他们我有用。” “末将明白。” “去吧,对我舍弃青州这件事那些青州兵的怨气不小,为难你了。” “主公放心,有末将在不会出任何差池。” “嗯,莫要太过操劳。” “多谢主公,末将告退。”周瑜行了一礼,转身便离了大殿。 大殿门口周瑜发现好兄弟甘宁正在等他,只是没想到和甘宁聊天的居然是戏志才。 “戏军师可是有事?”周瑜有些好奇,这俩人怎么搅到一起去了? 戏志才见周瑜出来,略带局促的问:“主公现在心情如何?” “戏军师若是有正事直接求见便可,主公不会因为心情耽误正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先不陪二位了。甘将军、周将军,回见。” “慢走……”甘宁的心情似乎不错,还跟戏志才打了个招呼。 周瑜有些好笑的问:“怎么?找我有事儿?” “听说你要去统领那些青州兵?那怎么行?你走了水军怎么办?” “怎么?离了我你还不行了?” “打仗我肯定没问题,可是练兵……你也知道,我练出来的那些个玩意儿啊……唉……” “哈哈哈……放心吧!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官复原职了。” “啊?你不是去管那些旱鸭子了吗?” “想要我官复原职总要有个理由不是?没有功劳能说升就升吗?只要我统率青州军不出错,便是大功一件!” “还有这种说法?啧啧,你们这些文人就喜欢弯弯绕……” “这叫权谋,你懂什么?” “不懂,不懂……走!这不得庆祝一下喝一顿?” “等等吧,那些人也是好管的。” “你别不是想要回去找你那两房妾室吧?我可听说了,才色双绝啊!哈哈哈……” “走开!别逼我骂你!” “哈哈哈……” 第250章 一只手还是两只手 “志才,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唉……主公,正是因为我知道,和您一样感到疑惑……这个天下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着一切。” “你是不是又吃五石散了?” “我没……主公你要相信我!” “你让我怎么信?相信你脑海中的幻觉吗?” “这次不是幻觉!也没有幻觉!”戏志才身上的气势不输王弋,和他针锋相对。可忽然不知为什么气势一弱,以几乎哀求的语气说道:“主公,真的是这样的,您听我解释啊……” “你说,要是你说不明白……” “要是我说不明白您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我闭门谢客老死在家里!”戏志才精神一振,双眼透着精光说道:“主公且看,如今天下被一分为九,您、长安、曹操、袁绍、袁术、刘表、孙坚、王朗、西域,除去西域全都是汉人。凉州本来也应该是汉人,但韩遂败的太快了。可是如果这天下没有您呢?” “你什么意思?” “主公,若是这天下没有您,绝对不会仅仅只分为九个势力。您快速统一了河北,让诸侯们看清了有一块完整的地盘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若是没有您,有一郡之地便能称王称霸,一州之地便可窃据大位!若没有您,乌桓和鲜卑绝不会那么老实,四夷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你想说什么?我不是在这里吗?”王弋不动声色的将手搭在宝剑上,他感觉戏志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这可不是一件好事。现在他已经不需要靠那些东西招摇撞骗了,反而要严防死守。 “对!就是因为您在这里。”戏志才没有察觉王弋的不对劲,反而声音有些诡异的说道:“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连年战争的西域联合了,他们出现在了不应该出现的地方……” “你想说有人推动了西域的联合?” “不不不!不仅如此!我觉得是有人推动了外族进入中原!主公可知那位被称作昏君的先帝对外族的战绩如何?全胜!西南山越、西北羌人、东北鲜卑甚至是西域无一败绩,每场战争所用兵马最多不会超过两万!可是现在呢?汉人诸侯之间攻伐动辄数万甚至十数万人,为什么?这样打下去汉人还能活多少?我看过战报,单单燕县和陈留就死了两万多!” “你是说有人故意造就了诸侯互相攻伐的局面来消耗汉人的实力?” “对!而且这个人已经计划很久很久了,黄巾之乱便是一个开始。主公,我会打仗,也只会打仗。黄巾之乱让所有人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想要胜利只要用人命来堆砌就可以了。只要人足够多,耗也能耗出来胜利。可是这个胜利真的是我们想要的吗?真的是天下诸侯想要的吗?” “会不会是袁氏……” “不会!袁氏不过是个棋子而已!”戏志才的神色十分亢奋,甚至有些癫狂的说道:“没了袁氏可能是杨氏,没了杨氏也可能是荀氏,天下那么多氏族,总有一个会代替袁氏的工作,大家都是棋子。主公当时就在中枢,应该知道刘宏才是关键。即便外强中干的大汉想要分崩离析也不容易,必须有一个紧急而又重大的原因才行,刘宏必须暴毙!” 王弋此时的神色非常复杂,他从未小看过古人,但这种事真的是人能推断出来的吗?这种事真的存在吗?如果真的按照戏志才所说,那他穿越过来的作用是什么?一个抑制器?电容?保险丝? “不不不!或许……我是错的!”戏志才甚至手舞足蹈了起来,一边扭动着身躯一边说道:“不是一只手在推动,而是两只!有一只手在推动大汉亡于异族,有一只手在阻止这一切!只有这样也唯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我们做的选择都是正确的,可为什么得到的结果才是错误的。我们都是棋子,棋子只能看清楚眼前的生死,却看不透棋局的胜负! 可是……可是说不通啊……诸子百家没有哪一派有这样的本事,没人能够做到!会是谁呢?鬼神?不……不!这世上就没有鬼神,那就一定有个合理的解释!哪里出了问题?究竟是哪里!哪……主……主公?” 戏志才忽然发现自己不能随意走动了,定睛一看看到王弋正拉着自己的一只手。 “志才,你不能再吃了。” 王弋松开了自己的手,打开手掌,里面躺着一个小小的瓷瓶…… 啪! “主公!我没有!你要相信我,相信我!” 戏志才一把将瓷瓶拍翻在地,瓷瓶中的丹丸滚的到处都是。但他却卑微的匍匐在王弋脚边,声音中满是哀求…… “我信你,但你真的不能再吃了。” “不!你不信!”戏志才豁然起身,一边用脚大力踩踏着丹丸一边咆哮:“我没有产生幻觉!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啊!我们不能再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了!会死的!所有人都会死……没有人有未来……没有人……” 噗通…… 戏志才跌倒在地,他双眼饱含热泪,神色却呆滞木然。绝望吗?在操纵天下的谋士心中就根本没有绝望这个词汇,有一丝机会他们就会奋不顾身。 但是戏志才悲哀的发现他眼前没有敌人,他所有的猜测和臆想没有任何区别。这样的猜测让他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他甚至不清楚自己是正常的还是疯了…… “我相信你,并且一直都相信。”王弋坐在戏志才身边揽过他的肩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这个世上能看清本质的人不多,你可以是其中一个。” “主……主公……”戏志才有些难以置信,他转头满脸骇然的问:“你……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不比你知道的多,也不比你知道的少。回去吧,莫要再吃了。” “真的有?他们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做好准备吧,你还需要带兵去踏平我的敌人。至于那些宵小,他们不配出现在你的耳朵里。” “主公可是有了对策?” “有吧……或许没有……时间啊时间!人这一辈子活过四十便十分不易了,若是我真能活到那一天,你也能看到的。” “活到那一天……”戏志才一愣,随即苦笑开来。他有敏锐的思维,果决的判断,无双的才华。可惜,他唯独没有时间了。 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戏志才沉声问道:“主公,您能胜吗?” “你呢?你能胜吗?” “主公但有所趋,志才必胜。” “你都能必胜了,我还会失败吗?” “哈哈哈……臣告退……” “去吧。” 王弋摆了摆手,挥退了戏志才。 没有人在听完戏志才的分析后会不恐惧,特别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王弋尤甚。他不知道戏志才说的和事实到底有几分出入,但他知道张白骑曾说过张角的死并不简单。 好在张白骑曾告诉过他这世上没有真的鬼神,不然他可能真的要复刻一下始皇帝的所作所为,找些方士去开世界地图了。 不过既然戏志才分析出来的一些东西,那他就要有所应对。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即便他是穿越者对此也是束手无策。 “来人,传张辽来见我。” 张辽现在很头疼,孙青现在不仅对他很排斥,对所有人都很排斥,就连从小相依为命的孙福都不理不睬。不是孙青忘了和孙福的关系,可在面对重伤的孙福时孙青仅仅打了个招呼,连一句问候都没有,这很不正常! 听到王弋的召唤张辽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他想趁着王弋不生气了问问关于自己媳妇儿的事。 “主公,不知唤末将来所为何事?”张辽见到王弋后赶紧行礼,希望能留个好印象。 哪知王弋并不买账,阴阳怪气的说:“呦!文远将军这么忙啊?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不不不,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行了,这次就当长个教训。”王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张辽的肩膀说道:“以后别老是觉得自己的想法就是对的,看看全局明白吗?不是只有你在思考,对手同样在思考。” “多谢主公教诲……” “听说你新纳了一房妾室?环氏?” “呃……是。” “好好对她吧,争取生个聪明的娃,别像你这样。” “啊……啊?” “啊什么啊?赶紧收拾收拾去幽州给我看大门去。” “主公,真要看大门啊……” “不然呢?放心吧,仗以后有得是,只不过最近我不会再打了而已。” “末将遵令。” “文远,白骑那里的事务十分重要。你可能不懂,你也不要去懂。只需记得一点,那个地方我只会派绝对亲信的人带着有官私两印的命令过去,其他人谁也不能去,懂吗?” “末将明白。” “你不明白,我说的是谁也不能去。” “末将明白了。”张辽心中一沉,低声回答:“没有您的命令,谁也不会出现在附近。” “嗯。”王弋点了点头,同样压低声音说:“你带着这份密令交给白骑,让他秘密回来一趟。” “喏。” “行了,去吧。对了,带着你的妻妾一起。” “主公,此等机密……” “那要不要我给孙青再找一个人家?” “呃……” “滚!” “多谢主公体恤,嘿嘿……” 第251章 酷刑 望着张辽离去的背影,王弋很是无奈。不是张辽傻乎乎的样子,而是人主这个职业真的很累。 曾经他对帝王之学不屑一顾,如今才知道为什么那些开国皇帝被人大加赞颂。简简单单平衡二字,如果不是从小耳濡目染,操作起来真的难如登天啊! 巴掌给完了,枣子也要赶紧续上。大汉这个时代主君和臣下都要互相哄着,要不然一个不开心,分分钟叛变给你看。对于这个百家争鸣最后绽放光芒的时代,王弋简直又爱又恨。忠君爱国思想下无数义士前仆后继,不同思想碰撞出的火花又是那样的光彩夺目。 当然,明面上的光芒有多么闪耀,背地里的阴影就有多么黑暗。当一个熟读各家学说、手握重权、失去了孩子、思想偏激的女人喜欢研究刑讯的时候,那她手中的犯人注定不会好过。 王弋得去看看,别让王芷把袁尚给玩儿坏了。毕竟双方还要靠着袁尚做些交易,而且不久之后王弋准备和袁绍结盟。 不过王芷此时对袁尚不怎么感兴趣,她手上现在有个更好的玩具——王动。 “收起你那副傻兮兮的样子吧。” 王芷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被吊起来的王动身前,语气轻柔的说:“装傻在我这里没有用,就是真傻子我也能让他回忆起小时候尿过几次床。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你想要个痛快我也可以给你一个痛快,你只要告诉我,王旗的秘术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嘿嘿嘿……好吃,便溺好吃……” “唉……你学的是纵横之学,就不能用道理来说服我吗?还是你觉得自己能像孙膑一样侥幸?”王芷对于这个答案非常不满意,挥手招来手下道:“孙膑有人救啊!你有什么?去,把他上衣剥了。” “诶嘿嘿……好吃……” “呦,体格还算健硕,不错不错,应该可以活很久。”王芷拍了拍王动的肚子,抬起手吩咐手下:“肚脐以上剥三寸。主公说人皮有五层,你来试试。” “是。呃……剥下来之后怎么办?” “鞣一鞣做个绳子把他吊死,吊不死就把你给吊死!”王芷对自己这个手下简直无语了,什么愚蠢的问题都问?要不是这家伙的手艺好,王芷说不定真的会吊死这个蠢货。 “好嘞!您就瞧好吧!祖传的手艺!” “等等!”王动瞬间不疯了,不流口水也不想吃屎了,对着王芷大声喊道:“你让他停,停!我说啊!我说!” “啧啧……真贱,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了。” “我说呀,我真说!停!啊……” 一道血线出现在王动肚脐附近,吓得王动差点儿就尿了,他终于知道这疯娘们儿玩真的! “住手。”王芷制止住手下,看了看那几乎很难察觉的伤口不屑道:“说吧。放心,给你个痛快。” “我不知道啊……” “你是真……哎呀,说你点儿什么好?” “不是,我是真不知道啊!换做谁来我都能骗一骗,但是我能骗得过你吗?” “五寸!”王芷双眼都在喷火,冰冷的下令:“再往上剥五寸!我就不信了,谁的嘴能硬的过刀子!” “住手吧。” “谁在废话!呃……”王芷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王弋,赶紧让手下停手:“住手,住手!” “到底剥不剥啊……”王芷的手下看起来确实很憨,居然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王芷很想反问他死不死啊,可王弋在这里她只能行礼问道:“主公,这里颇为肮脏,您又何必来此沾染这些晦气?” 王弋还没说话,王动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大声嚷嚷:“你是王弋吧?快放我下来!她要同族倾轧啊!” “你似乎对我没有多少敬畏?” “不是不是,我……” “没关系,你是直系本家嘛。在你们眼里我不过是个野小子罢了。”王弋打断了王动,转而对王芷说道:“阿姊,有些事情你要明白,凭现在的器械想要剥下五层皮肤是不可能的。而且你误会了一件事,不要老想着用疼痛来激发人的恐惧。人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当身体所受的疼痛达到一定程度,人就会开启一种机制,让自己晕过去避免感受疼痛。不过想要避免这种机制也很简单,只要逐渐施加就可以了。” “住口,住口!”王动已经疯了,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恐惧王芷,王弋才是最阴毒的那个! “来,我来教你。”王弋对着王芷那名手下招了招手,顺手拿起一根粗铁丝说道:“你可以拔掉他的指甲,一点点的拔。他会先感受到舒适,然后才是拉扯感,最后才是疼痛。这种疼痛刻骨铭心,毕竟十指连心嘛。 同理,你也可以用铁钉钉入他的耳朵。他的感觉会是瘙痒、舒适,最后才是疼痛。 你还可以用木刺刺入指甲,这种疼痛是持续的,感觉非常强烈,且不容易晕厥。 当然,还有一种只能用一次的。将这个铁丝掰弯,从鼻孔中捅进去慢慢的勾,你可以勾出他的脑子。我不建议你这么做,勾出来了人也就完蛋了。 其实酷刑这种东西没必要弄得血淋淋的,你将他放在一个案板上,找些纸来浸湿,然后一层一层的贴在他脸上也是一种不错的手段。 不过我不喜欢这种拷打肢体的刑讯方式,有些人的承受能力很强,心里的压迫能力才是最重要的。禁闭室你知道吧?将他绑起来放进去,用东西划一下他的手腕,再弄出点流水声,吓也会吓死的。毕竟不惧死亡的人很多,但享受死亡这个过程的人恐怕没有吧。” “可你都说出来了,还有用吗?” “哦?”王弋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眼前五大三粗的憨货,心道这位还是个好学的主?于是笑道:“你可以在划完他手腕后问问他,让他猜猜你到底有没有给他一刀。越是聪明的人想法就越多,他会自己受不了的。” “这就是你效忠的人?哈哈哈……杀了我吧!王芷你完了,整个河北也完了!”王动听完后哈哈大笑,对着王芷不屑的说道:“如此暴虐的人主,以后河北能有什么好日子?有什么手段你就用!死后我会在天上看着你!看着你们!看着整个河北完蛋!” “放肆!”王芷终于变了脸色,拿起一柄长刀就要结果掉王动。然而王弋却拦住了她…… “不应该啊。”王弋走上去仔细打量了一下王动,才有些疑惑的问:“王家对我那么仇恨,不应该不知道我不喜欢酷刑吧?我一般很少用刑的,哪一家惹怒了我,我最多也就杀他全家而已。懂了!你是害怕了吧?想要有个痛快的结局却又不敢自尽对吧?没关系,别怕别怕。我告诉你啊,咬舌并不能自尽,你有日子能活呢。” 王动人都傻了,他完完全全被人看穿了。咬舌自尽是他最后的手段,不到迫不得已他真的不想用。可是王弋刚刚的话又让他连用的勇气都没了…… “真的吗?”王芷帮王动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咬舌真的不能自尽吗?” “也不是不能,不过要看运气。就好比有一头牛撞在了树上死了滚下山,山下刚好有人生火烧了一锅水,牛又刚好撞上柴刀自己分解成牛肉掉进锅里。” “生火的人才有这种运气?” “不,生火的人被官府以杀牛的罪名带走了,一锅牛肉没人要,刚好有人路过吃了的人才有这种运气。” “怎么可能?牛肉怎会没人要?” “是啊,又怎么可能刚好咬断必死的经脉?舌头很长的,吊死鬼见过没?” “这……”王芷先是一愣,随后目光诡异的看向了王动。 “阿姊啊,王动死不死我不在乎,你要是喜欢随便怎么玩儿。不过那个不能有问题,而且我还要知道袁氏的秘闻。”说着王弋指了指旁边牢房吓傻了的袁尚。 “主公放心,我不会将他怎么样的。” “那就好。”王弋说完也不想在臭烘烘的牢房里待着了,转身边走。临近出口时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对王芷说道:“秘术什么的就不用问了,黄巾力士知道吗?我亲眼见过,比那个秘术可高级多了。想要折磨他不需要借口,实在不行因为他今日没吃饭难道不值得收拾一顿吗?王家?哼,我不需要什么王家,我就是王家。” “恭送主公。”王芷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此时可以看出她的心情非常愉悦。 王弋摆了摆手很是无奈,他也不喜欢将这些残忍的东西这么早投放在这个世界上,可他又能怎么办呢?他得给王芷一个交代啊,毕竟夏侯兰让他用废了,以后王芷还能不能有孩子全凭运气。 第252章 问话 “袁公子,愿意开口了?你看,我们又没有什么仇怨,早开口不就早好了?” 看着被吓成小鸡子一样的袁尚,王弋就知道这两天王芷玩儿的很嗨。啧啧,嗨就嗨吧,跟他又没什么关系。王弋现在关心的是能从袁尚嘴里掏出多少有用的东西。 这一次王弋是准备来一个三堂会审了,别看他打赢了袁绍,但袁绍目前依旧是实力第二的诸侯,想要彻底解决没有那么容易。 有关系的没关系的都被他拉了过来,什么荀彧、辛毗、袁涣、袁覃,就连正在承受家庭暴力的倒霉孩子郭嘉都被临时从魔爪中拯救出来。 袁尚不是没见过大世面的人,可被王芷折腾这两天开始他还敢看看王动的惨象,后来连声音都不敢听了。特别是最后王芷将王动活活腌成咸肉的情景,想想他就想吐。 当袁尚看到袁涣那一刻水汪汪的小眼神真的是我见犹怜。听到王弋问自己,袁尚有些不忿道:“你也没问过我啊?有什么问题你直接问不就好了?用得着那样吗?” “怎么样也要让袁公子见识一下我河北的特色嘛。” “那你们河北的特色还真别致。” “不别致怎么能印象深刻呢?”王弋话锋一转沉声说道:“袁公子,说正事吧。我想知道徐州何人主持漕运?何人主持水事?何人主持农事?” “就这些?” “就这些。” “你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啊!” “但我就想听袁公子说。” “糜子仲掌管漕运,郭公则掌管水事,辛评主管农事。你还想知道什么?” “这就足够了。”王弋看向四周询问:“诸位还想问点儿什么?袁公子难得来一次,诸位还是要多领略一下徐州风土人情的。” 袁尚听到这话差点儿被气死,他既不想来也不想说,可不赖不说能行吗? “显思最近在做什么?显奕呢?”袁涣忽然开口询问起袁尚两个兄弟的近况。 袁尚想了想尴尬的回答:“叔父……我也不知啊。我只知二哥应该在曲阳,大哥的近况我也不清楚。” “袁公子,我有一问。”荀彧行了一礼问道:“荀休若在徐州是何官职?掌管何事?” “呃……休若先生是……呃……” “怎么?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休若 先生是……司徒……我父亲不在徐州时休若先生掌管军民一切事务,就连我大哥都要看他脸色行事。” “多谢袁公子解惑,我只是有些担忧家兄而已。”荀彧再次回了一礼,并没有对荀衍的高官做任何表态。 “问你个事!” 郭嘉的态度十分恶劣,这两天应该是没少挨揍,火气全发泄到了袁尚身上:“袁谭,你大哥是吧?谁为他参谋军事?” “不知道!” “哎呀?找抽是吧?” “来啊!我们一对一啊!”袁谭也不是好欺负的,看到郭嘉那细胳膊细腿的挑衅到:“男人一点儿,我让你一只手。” “也不知道是谁让张文远抽的找不着北。” “那又怎么样?你敢来吗?你看我能不能把你抽的找不着北?” “那就来呗!不用你让,我就站在这,你动手吧。小废物!” “你!你有胆出去与我厮杀?” “就你这样还男人?男人有什么可顾忌的?来来来,我让你先出招!” “你!”袁尚被气得半死,他怎么可能敢在这个地方出招?王弋就在眼前,他不想活了吗? “袁公子说说吧。”王弋打断了这场斗气追问:“谁在为令兄参谋军事?” “没人。” “没人啊……” “王使君似乎一点儿不惊讶?” “我该惊讶吗?”王弋好笑的说道:“做为袁本初的儿子,要是没有点儿本事,那才是我该惊讶的。” “王使君果然慧眼如炬。” “行了,不用恭维我,就到这里吧。袁公子先在河北住着,我会和令尊谈谈,到时候你就可以回家了。” “住这里?不会还去那个疯……不不不,不会还是要将我关回牢房吧?” “那哪是待客之道?来人,带袁公子去客房休息。” “等等!” 袁覃忽然站了出来,对王弋行了一礼说道:“主公,我还有些事情要问,不知……” “哦!这是你们的家事吧!看我这个脑子……”王弋拍了拍额头,转头问袁涣:“耀卿要不要留下来一同聊聊?” “我和汝南袁氏没什么可谈的。”袁涣的态度很冷漠,抬手行了一礼道:“若是无事臣便下去了,署衙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一起一起。” 王弋招呼着左右跟随袁涣一起离开了大殿,只留下袁覃和袁尚两人。 可王弋这就问完了?当然不是,今日的问询才刚开始。包括袁涣在内所有人都饶了一圈,从后门又走回了大殿,找了一个角落听这姑侄二人的对话。 “你是何人?”未等袁覃说话,袁尚倒是先开口:“什么叫家事?我可不认识你。” 袁覃也没惯着他,一个闪身来到袁尚身后将其一脚踹翻。紧接着欺身而上,膝盖压着袁尚的后腰,双臂紧紧扣住袁尚的脖子,嘴里笑嘻嘻的说道:“小东西可真没礼貌,见我不行礼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先问我是谁?” 说罢,袁覃膝盖一移。只听咔嚓一声,袁尚疼的冷汗都下来了,他能清晰的察觉到自己的肋骨断了…… 这都是些什么煞星! 袁尚简直就想骂娘,河北的娘们儿都这样的吗?前两天他饱受变态折磨,今天又被个疯婆子蹂躏,他倒底犯了什么错? “人的这里很脆弱,只要我一用力就能戳进去。”袁覃两根手指点在袁尚的脖子上,低声说道:“一瞬间我就能将你的喉咙抠出来,而你几乎都察觉不到痛苦。放心,我很熟练的。这样死在我手上的没有五十也有三十了,你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你倒底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啊!”袁尚都要疯了,袁覃尖锐的指甲让他有些崩溃。 他是会武艺的,而且武艺还不错,但是袁覃实在是太狠了。先是顶在腰上让他无法发力,然后抑制住他的呼吸,让他不能瞬间提气,那根肋骨也很有讲究,袁尚尝试提气,可根本行不起来。 “我来问你,你知道‘鸩’吗?” “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啊……啊!别杀我……” “我再问你一遍,你知道‘鸩’吗?” “我不知……呵……”袁尚忽然感觉对方的指甲已经插进了自己的肉里,忽然气势以便,低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会知道鸩?” 袁覃闻言放开袁尚,甩了甩手上的鲜血席地而坐,看着自己的好大侄儿笑眯眯的说道:“因为我就是从鸩出来的。现在告诉我,袁隗死后鸩到了谁的手上?袁术还是袁绍?”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一介家奴……呃……”袁尚忽然闷哼一声,看了看胸口的血洞说道:“你看看你们,还像是个人吗?残忍、暴虐、毫无怜悯之心。” “这不正是你们想要见到的吗?最艳丽的鸟儿,却拥有最毒的内心。” “我不知道鸩在什么地方。说句实话你也别生气,你们在我眼里就是一群婊子,卖弄皮肉的贱货。争霸天下如果需要你们,那这天下才真是完了。” “怎么办,怎么办?好生气啊,好想杀了你。”袁覃双目中饱含杀机,但依旧压着怒火问道:“他们在哪?” “我真不知道,可能还在平舆吧?我连嫡长子都不是,这种家族密事怎么可能知道?” “那谁知道?” “袁隗吧?要不你去地底下问问?哈哈哈哈……” “找死!” “你敢杀我?笑话。”袁尚的眼神中全是玩味,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最多也就折磨他一下,绝不敢下杀手。 袁尚是对的,袁覃确实不敢下杀手。原因有很多,不过最主要的确实王弋不允许。 “袁尚,袁尚啊……你还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袁覃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杀机瞬间敛去,满脸笑意的说道:“你说我要是将你送给我那些姐妹会如何?” “哈哈哈……那我可就享受了!” “真的吗?” “你什么意思?” “我的那些姐妹可不只有女人呢。唉……你们这些臭男人啊,总是喜欢猎奇,使得鸩不得不训练一些技艺特殊的男人来服侍你们。他们懂得服侍,自然也懂得享受……” “哼,你吓唬我?你以为你是谁?袁隗吗?他已经死了!” “所以你才更应该害怕不是吗?”袁覃的纤手划过袁尚的脸庞,娇媚的说道:“袁隗死了,我们真正畏惧的人已经死了……哈哈哈哈……” 袁覃大笑着走出了大殿,只留下袁尚人呆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王弋等人又从后门溜了出去和袁覃汇合,他对这个袁家培养的杀手组织同样感到好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才能让袁覃语焉不详的提出这个计划…… 第253章 鸩 袁覃的脸色非常差,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将心情写在脸上过了。袁尚那个小王八蛋肯定知道什么,但就是不说。 见到王弋前来,袁覃行了一礼惭愧的说:“主公,我失败了。” “失不失败倒没什么。”王弋摆了摆手问道:“对于那个鸩你能不能详细说说?” 袁覃没有回答问题,而是掀开了自己的面纱后即兴来了一段舞蹈。 舞蹈十分好看,但王弋却感觉说不出的怪异。说是像天仙吗?可袁覃的每一个动作说不出的诱惑。说是淫邪吗?可袁覃裹得很严实,除了脸以外唯一露出来的只有手和手腕。 这段舞很是勾人,所有人看得都津津有味。除了荀彧每个人眼神中都闪烁着欲望,郭嘉甚至都张开了嘴巴。 然而跳完之后袁覃便带上了面纱,见到几人的状态苦笑道:“主公,还需要我说什么吗?” “不用了……”王弋察觉自己的状态不对,同样报以苦笑:“唉……那些人跟你一样?有多少?” “人数倒不多,只有十几个。我不是最美的,只是女人中武艺最厉害的而已。主公,女人不是关键!您有那位,基本上可以无视所有女人了,鸩里面的男人才是问题!” “你是说貂蝉?好吧,不至于吧?我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不可能吗?”袁覃的脸上闪过一丝恐惧,低声说道:“主公你想想,一位有崔书佐那样容貌的人,战场上可以和你并肩杀敌,平日里可以和你吟诗作对。理解你的想法,熟悉你的爱好。这样的人很快就能成为你的生死兄弟。可成为生死兄弟之后呢?不经意间的挑逗,若无其事的关心……别怀疑,这些是我们最擅长的!” 难看的脸色从袁覃脸上转移到了王弋的脸上,袁覃还仅仅只是说了其中一方面,若是将目标换成文人呢?这乱世或许不会有冲冠一怒为红颜,但绝对会有为知音血溅五步的作为。 就连一向淡然的荀彧都变色了,他们荀家不是没有会武功的,能文能武的人也不少,死士更是有好几百。可像袁氏这样训练这种杀手的还是平生仅见。不,不能说是平生仅见,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理那些人?”王弋盯着袁覃,希望袁覃有个相对容易些的办法,他实在不想打仗了。 “全杀了!”袁覃几乎咬着牙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小子说的没错,我们就是一群畸形的怪物,怪物是不可以生活在人世间的。如果他们落入了袁绍手里还好说,主公只要防着就行了。可他们若是有了自己的想法,那这世道就危险了……人总是不理智的,这点我深有感触。我不知道如果他们魅惑了其他人,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说了你们……” “是。但我只为一个人而生,只为一个人而死。主公,您只掌握了我的命脉,并没有掌握他们的。” “我想让你去试试。” “什么!不可以!”袁覃闻言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主公,引火烧身啊!只有一劳永逸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王弋没有理会袁覃,而是转身对吩咐:“文若,你草拟一封给袁绍的信,约在陈留,明年我们两个见一面。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主公放心,这可是袁公子亲自告诉我们的情报。徐州的商业亏了,袁绍会教训他这个不孝儿子的。” “佐治,你那边也开始吧。至于你兄长那里……” “主公放心,各为其主罢了。”辛毗行了一礼,平静的说:“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承受的代价也不同。只是希望若是那一天……” “他能来我自然是欢迎的。” “多谢主公。” “耀卿,你回家收拾一下,准备去赴任。”王弋看向了袁涣,说出了一个袁涣根本不相信的任命:“我任命你为陈留太守,暂时主管陈留所有军民要事。你让张翼德带你熟悉一下军务,过段时间我会派人去接手陈留军事的。” “主公可是要臣用袁家的影响力去收服那些世家?主公放心,臣书信一封即可,无需亲自去。臣不通军事,会坏了主公大事的!” “不。”王弋摇了摇头,十分诚恳道:“陈留很重要,未来会成为我收复中原的重要中转之地。” “那臣就更不能去了,臣有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 “但我信任你,而且……听说袁中尉年事已高,回陈国颐养天年了。陈国不在我的治下,不过陈留离陈国很近,方便你书信往来。若是袁中尉愿意,将他接到陈留养老也行。” “主公……”袁涣的眼圈瞬间红了,王弋那是让他管陈留吗?那是成全他的孝义。但他不能答应,忠孝难两全,他必须拒绝这个任命。 “主公。”袁涣几乎哽咽着说道:“主公无需担忧家父身后之事,当年袁本初不也……” “你和袁绍能一样吗!”王弋瞪着双眼怒斥道:“袁绍是什么人?他要是胜了,所做的一切都有人为他粉饰。他要是败了,所做的一切都会被人唾弃。你袁耀卿是什么人?能比吗?” “可是主公,臣的才能……” “你自信点儿行不行?袁绍不比你多什么,你也能称自己是四世三公。” “可……可是……”袁涣很尴尬,他怕的就是这个四世三公。他不想凭借祖辈的余荫当官,可陈留实在是太大了…… “这样吧,我把沮授派给你做为副手,可以了吧?”王弋看着袁涣的样子头大无比,他知道袁涣的能力没用,袁涣自己不清楚也是真要命…… “多谢主公。”袁涣赶紧行了一礼,有沮授兜底他自信了很多。 “主公,我呢?我呢!”一旁的郭嘉有些跃跃欲试,他见别人都 有事做很是羡慕。甄道实在是太狠了,他听说过头悬梁的故事,可有谁听说过将自己夫君吊起来打的故事? “你?我看你还是……” “主公。”辛毗忽然说道:“如今人手不足,不如让奉孝来我这里帮帮我?” “好啊,好啊!主公放心,我只帮忙、不添乱。” “不行。” “主公,我可以的……”郭嘉眼泪汪汪的看着王弋,希望王弋能有点儿同情心。 然而王弋却斩钉截铁的说道:“不,你不可以。吕邪,你亲自将郭奉孝送回家,交到甄道手上。” “主公……我十几岁就跟着您了……求您……别这样!” “还不快去!” “喏。”吕邪答应一声,拎着哀嚎不断的郭嘉就走了。 王弋对其他人吩咐道:“都去忙吧。”、 “喏……” 见众人走了,王弋对跪着的袁覃说:“起来,跟我来。” 袁覃站起身来,亦步亦趋跟着王弋走进了内院。 两人来到了一处花园,王弋示意袁覃坐下,沉吟良久后才问道:“你为什么会喜欢吕正?” “什么?” “吕正给了你希望对吗?在你最绝望的时候。我也可以给他们希望,只要他们愿意臣服我。” “呵,主公,你可知道他们希望什么?” “不重要。你去找到他们,告诉他们如果愿意臣服我,就不用做一个永远也见不得光的老鼠,未来他们可以走在阳光下并且青史留名。当然,这个史很有可能只是宫廷秘史。” “青史留名?主公可知史上对我们这种人的称呼是什么?”袁覃看向王弋的眼神就像是看傻子,失笑道:“好听一些的被称作门客,下贱点儿的就是死士,最为低贱的是家奴、舞姬。鸡鸣狗盗名于史,世间只闻孟尝君!” “所以我说的是宫廷秘史。”王弋没有在乎袁覃的愤怒,只是平静的说:“你去告诉他们,他们可以保留自己的名字,可以保留鸩这个名字,也可以改一个喜欢的名字。我坚信有一天我会登上大位,而他们的名字会出现在我的起居注之中,甚至会出现在射声营的文卷库之中。” 袁覃敏锐的察觉到了那三个如今算是禁忌的字——射声营。如果鸩的名字出现在射声营的文卷库,那王弋很可能让鸩的人做为贴身护卫。可会是这样吗?王弋疯了吗? “主公,你是打算让他们训练射声营吗?” “不,射声营不需要他们训练,也无需接受他们的训练。” 果然,听到这个答案袁覃就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天下没有白吃的大饼。可王弋接下来的要求还是震惊到了袁覃,甚至让她感觉到荒谬。 “我需要他们去帮我杀一个人。” “谁?” “不知道,需要他们自己去查。” “不知道?” “对。有人搅动了天下风云,我需要知道那个人,我需要让那个人死。” “这……主公能给予些提示吗?” “过几天会有一个人来,那时我会告诉你。你只需要将我的条件带给他们,并且将他们带来见我……” 第254章 气运(二) “主公,这是您要的消息。” 王芷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交给王弋,上面书写着袁尚所知的一切。 王弋看了看,随后将纸丢进了油灯,满是嘲讽的叹息:“这三个兄弟啊,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确实,袁家三兄弟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老大袁谭虽然不受待见,但拜了张纮为师,在徐县暗戳戳的培养着自己的势力。 老三袁尚仗着宠爱大肆拉拢下邳的官员,从之前的对话就能听出糜竺和郭图已经在他的阵营中了。 老二袁熙也不是好相与的,他看上了鸩,查阅了大量的资料想要将其收服。奈何双方不是一个系统的,袁熙一直没有机会接触到鸩。不过袁熙也不是没有作为,他收服了袁绍的另一个情报系统——士人和游侠。 袁绍虽然看重老三袁尚,但一方势力的继承人牵扯的问题非常多。况且袁谭还有着长子这个先天优势,老二和老三只能联合起来向老大发起了挑战。 王弋忽然觉得真是讽刺,三兄弟已经将袁绍的家底儿给分完了。老大得了实力,老二得了名望,老三得了势力。可问题是袁绍现在还没死啊,那些东西也不是遗产! “阿姊,你说有一天我会不会也是这样?我的孩子为了继承我的位子互相攻击。”王弋看向了王芷,眼神中透露着无奈。他知道这种事根本无法避免,选择了这条路后代就不存在兄友弟恭。 “这不是很正常么?主公可知道的一种巫蛊之术?将数条毒虫放在一个罐子里互相吞噬,活下来的就是最优秀的那个。”王芷没有回避这个敏感的问题,反而直视着王弋的双眼。 王弋这才察觉自己问错了对象,王芷的生长经历没有半分美好可言。 然而王芷的眼神太过清澈了,清澈到王弋敢肯定王芷就是这么想的,甚至认为这是让后代强大的唯一最优解。 这一刻王弋忽然觉得自己仍然没有融入这个生活了二十几年的社会,这个时代人们的想法介于友善和野蛮之间。无数优秀的哲学思想劝导人们向善,却又从不束缚人性之中的恶。 “阿姊,你会站在哪一边?”王弋的语气平静,但字里行间中却充斥着杀意。 然而王芷的答案却让王弋感到诧异:“我没有选择,也不能选择。主公,任何人都会有偏爱之心,你也会有。但王家不能有,王家不能也不允许站队。” “若是有人站队了呢?” “那他就该死。”说罢,王芷忽然行了一礼,将声音压得极低道:“主公,事已至此我们没有选择了,您也没有选择。” “你想说什么?”王弋忽然察觉王芷话里有话。 王芷没有回答,只是将眼神看向了东北。 东北…… 王弋心中一沉,那里是他家的方向…… “若主公无事,臣告退了。”王芷行了一礼,没等到王弋答应便起身离去。 她知道什么?她或许什么都不知道。但她清楚无论如何王家也不能出现一个凌驾于王弋之上的太上皇,哪怕这个太上皇不管事。 王弋并没有阻拦王芷的离去,他也听明白了王芷的意思。王芷想要表达的很简单,如果王弋不想脏了手,那么沐浴在同族鲜血之中的王芷可以代劳。 王弋忽然咧嘴一笑,亏他还嘲讽袁绍家宅不宁,自己家这狗屁倒灶的事难道少了?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他只是个州牧,王斌还不是什么太上皇。 “来人,召张白骑。” 王弋向书房外吩咐了一声,不多时一道告状的身影便出现在他眼前。 张白骑行了一礼,口称:“主公。” “袁公子的伤势如何?” “主公放心,袁公子并无大碍,将养一段时间便可痊愈。” “那便好。”王弋见袁尚死不了便放下心来,话锋一转道:“说说正事吧。这次召你回来是想问问你关于气运的事,能和我详细说说吗?” “主公想了解气运?”张白骑闻言一愣,脱口而出:“这世上还有比主公更了解气运的人了吗?我等凡夫俗子连气运都看不到,您却是能用双眼见到的啊!” “可是……”王弋略一沉吟才低声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那些异象了。” “没有?” “是。” “这不可能!” 张白骑豁然起身,双目瞪得老大。王弋发誓自己从未见过一个九尺大汉被吓的脸色苍白,浑身不由自主颤抖的样子。 “白骑,坐下。”王弋摆了摆手劝说:“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白骑愣了半晌才勉强将自己的恐惧压下去,坐回榻上低声说道:“主公,气运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说法,我等凡人是看不到气运的。我自幼追随师傅,师傅和多位 练气士曾讨论过气运之说。最终几位大能得出的结论是气运不是恒定不变的,它会随时增减。气运不会无限多,但也不会彻底消失。”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一句话脱口而出,王弋说完自己都愣住了。 “主公此言大善!”张白骑赞叹了一句,忽然脸色极为难看的说道:“几位前辈认为气运有转移之说,当一个朝代衰落,气运就会转移到另一个接班朝代的头上。可现在气运没了,只可能……只可能……” “只可能是眼下这些诸侯没有一个是能成事的对吗?”王弋说出了张白骑没敢说出来的话。 这句话确实相当忌讳,在这个崇信巫蛊的时代,这句话否定了太多的东西,多到一旦传扬出去,整个天下就会天翻地覆的程度。 “白骑,气运不是早就在广宗断了吗?”王弋不准备往张白骑纠结那句要命的话,反而问起了曾经两人没有聊完的问题。 “您说的断了是这个意思吗?”张白骑再一次弹起来,双目骇然的看着王弋,哆哆嗦嗦的问:“您说的断了,是完全消失?” “对啊,不然呢?” “我以为……我以为……怎么可能?”张白骑疯狂的挠着自己的脑袋,手中不停的在掐算。 然而这一次他所付出的代价恐怕有些大,一缕头发瞬间变白,而且还有不少正慢慢的产生着变化。 “够了!”王弋直接打断了张白骑,他现在只有这么一个玄学大师,是绝不可以失去的。 张白骑双眼茫然的看向王弋,发现王弋缓缓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继续掐算了。 张白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摸了一下那缕白发,白发瞬间脱落,出现在他的手中。 看见这缕白发张白骑苦笑一声,他刚刚都没算什么高深的东西,只是算了一下天下诸侯谁的势比较旺而已。 “白骑,你说的这些很矛盾知道吗?我说气运没了的时候你很惊讶,但我说广宗时候气运就没了你却十分慌张。为何?”王弋察觉到了一个相当不对劲的地方。 “主公,因为这是两回事啊!”张白骑缓缓坐下,低声解释:“主公,当时和现在不一样。当时天下属于大汉,我推测气运是属于大汉的土德的颜色。有人断了气运,我的理解是有人斩断了大汉和气运的联系,让大汉败亡。” “可你不是说气运和朝代没关系吗?” “气运本质上和朝代没关系,它只和土地上生活的百姓有关系。可朝廷是管理百姓的存在,气运也会沾染上象征朝代的特点,只有这么一点儿的关系。” “那斩断气运和大汉之间的关系有什么用?” “百姓不归朝廷管理,天下大乱还不够震撼吗?”张白骑都不敢相信王弋是怎么轻易将这种话说出口的。 王弋闻言恍然,他是先知道天下大乱后知道气运的,自然不可能有多么震撼。随后他又问道:“那斩断两者之间的联系真的有用吗?” “说实话……我不知道。”张白骑为难道:“我觉得没什么用。百姓安稳,朝廷自然也就安稳。归根结底还是要看气运的多寡。不过有些前辈觉得很有用,那是改朝换代的象征。他们的观点也同样有道理,盛世自然无所谓,可乱世如果气运的颜色改变了,那问题可就大了。” “你们不是看不到气运吗?” “主公,您觉得那些练气的法门是哪来的?还不是靠前辈们一点一点猜测幻想出来的?最简单的例子就是气,气是什么?连武夫都知道气的存在,可谁又看得见?” “好吧。”一瞬间王弋还是很佩服古人脑洞的,是真敢想啊。他又将话题引了回来:“那你为什么那么慌张?” “主公,这里面涉及到了一个先后的问题。气运本就是飘渺不可见的,您没有看到异象,只能说明没有出现天命之主。但是如果这个现象是从广宗开始的就很有问题了!” “什么意思?” “主公,气运和人主、和势力没有太大的关系,气运只和百姓有关系!” “你的意思是……”王弋沉吟片刻,想通了其中的关系说道:“你是说我是应该能看到气运的,只是这个气运应该是没有颜色的,对吗?” “对!”张白骑狠狠的点了点头说:“广宗斩断气运应该是气运最衰弱的时候,气运没了大汉的颜色就会转变成它原本的样子,您应该能看到,只是不理解。可现在您说气运没了,在广宗那时候就没了,完全消失了!主公,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汉人会死绝……” “是。可河北这个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汉人会死绝啊!” 第255章 真相?真相……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种可能呢?” 王弋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仿佛不像是在宣读千万人的命运。但是王弋的每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张白骑的心上。 “主公,莫要拿这种事玩笑。”张白骑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轻声劝说:“主公,所谓苍天有眼。很多时候我们根本解释不了身上发生的事情,最终只能归咎于冥冥中自有天意……” “苍天要是真有眼,我算是个什么东西?” “主公说什么?” “没什么。”王弋摆了摆头,沉声说道:“不是没可能的……” 说着,王弋将戏志才的推测说了出来。 然而张白骑听完之后没有震惊、没有恐惧,满脸却写满了疑惑。 “怎么?你有什么想法吗?”王弋的眉头微微集中起来,他没想到张白骑居然是这个样子。 哪知张白骑却沉吟片刻,说了一个没什么关系的结论:“主公,我练气的资质非常好,好到这世上大概没有谁的资质比我更好了。” “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戏先生是不是想的太多了?没人能够做到这一点。练气之术说白了就是些乡间隐士的自娱自乐而已,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我们和道家不一样,道家可以说是我们的祖宗,我们是道家繁衍了不知多少代的子孙。” “你们连推测气运和逆天改命不都行吗?” “据说啊主公,据说!气运我没见过,改命我更没见过。有人说可以,可也没人给我展示过。” “那你怎么当时见到我……” “主公。”张白骑无奈一叹:“当时我不是还把脉来着?当时您的脸色可一点儿也不像是个活人,我通过医术推测有人给你改了命。” 王弋一怔,脱口而出:“所以你们练气士是骗子?” “当然不是了!”张白骑立即坐正,十分认真的解释:“我们的推测都是有根据的,而且您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看到张白骑指了指自己的头发,王弋恍然大悟,心中暗道自己不是还见过黄巾力士么?那可是实打实出现在眼前的,这个时代可没有电影全息技术。 “真的没人能做到吗?”王弋有些不甘心,他认为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应该有个解释,很多事情都应该有个解释。 “凭借炼气之术没人能做到。” “那要不用炼气之术呢?” “主公的意思是……那问我也没什么用啊!”张白骑轻叹一声,歉然道:“这种事您应该问问精通诸子百家的人。” “可是气运又该如何解释?” “不会吧……”张白骑显然一瞬间就想到了什么,掐起手指又打算算上一算。 “张白骑!”王弋立即打断了张白骑的动作,狠狠的盯着他。 张白骑听到王弋的声音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脸色瞬间大变。紧接着他便掐起了法诀,王弋见过的那个黄巾力士瞬间出现在两人面前。黄巾力士好像接收到了什么命令,挥舞着巨大的拳头,朝张白骑狠狠的砸了过去。 这一击非常重,直接将张白骑从房间内打到了花园之中。饶是张白骑体格魁梧,半天也没有爬起来。 此时王弋面前出现了三道身影,典韦死死盯着黄巾力士,眼神中满是跃跃欲试。吕邪手中转动着短剑,似乎在寻找黄巾力士的弱点。唯有袁覃神色木然,根本不相信眼前的一切,下意识揉了揉双眼确定。 张白骑晃晃悠悠的爬起来,挥了挥手将黄巾力士散去,抬手转着圈给几人赔了不是。 王弋有些好奇的问:“你不是说黄巾力士是假的吗?怎么还能将你打出去?别告诉我都是幻象啊!” “是假的啊。”张白骑理所当然的说道:“想让他成为真的,就必须相信他是真的,要不然他没有任何杀伤力,连风都带不起来。” “催眠?” “什么是催眠?” “催眠就是……算了,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这黄巾力士能不能给我当个护卫?” “可以,我甚至都能将这门术法教给您,一点儿也不难。”张白骑答应的很爽快,可马上就转换了口风:“不过我不建议您拿他当护卫?” “为何?”王弋有些不解。这黄巾力士很拉风啊,又大又猛,锤起人来贼带劲儿! 张白骑脸色瞬间垮了下来,满脸阴郁的说道:“因为戏先生说的可能是对的,因为您真正的敌人是不会中招的,因为断了气运的人大概真的是我师傅……” “怎么回事?详细说说!”王弋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他不怕打仗,凭借他所学的东西只要累积的足够,可以平推一切。大炮他是搓不出来,那是因为他不了解火药的配比和大炮的结构。但搓个人动力高达还是没什么问题的,真当水下机器人专业是开玩笑的?高材生来的! “因为我中了摄魂。”张白骑点了点太阳穴,无奈的说道:“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中的招,又是谁出的招。我师傅曾严令禁止我多用算术,损耗太大了。可我现在不自觉就会使用,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师傅大概也中了招,才会有广宗那一场祸患。” “你不是说张角没有能力斩断气运吗?” “主公,听说广宗死了很多人?” “和那些普通人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呢?炼气,就是这么一条充满了疑惑的道路。”张白骑说完便痛苦的闭上了双眼,片刻后再睁开时满眼全是杀意,沉声说道:“主公,这个人图谋的东西非常大,大到难以想象。他必须要死!” “听到了吗?”王弋没有接话,反而看向了袁覃。 “我……我……我能反悔吗?”袁覃的双眼中充满了恐惧,结结巴巴的说:“这种东西……这种东西……根……根本不是我们能够抵挡的……” “白骑。”王弋又看向了张白骑,沉声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人?” “杀了就好。给他一剑?一刀?随便怎么杀,都没问题。无论那人是谁,他终究是个人,人的弱点他都用。” “你确定吗?人的弱点他都有?”袁覃显然不怎么相信张白骑的话。 张白骑指了指自己正在流血的鼻子说道:“你觉得我是个普通人吗?我要是不会行气,刚刚那一拳就把我打死了。你只要知道一点就行,千万不要相信自己不理解的事物。” 说罢,张白骑再一次唤出了黄巾力士。然而这一次黄巾力士的大拳头只是穿过了张白骑,黄巾力士整个人都消散不见了,张白骑甚至都没有动手。 袁覃见状眼前一亮,又追问了一遍:“你确定人的弱点他都有吗?” 张白骑还没明白什么意思,袁覃又来了一段舞蹈。不过这一次和上一次可不一样,随着袁覃的舞动她的衣衫仿佛没有衣带一般慢慢滑落,香肩外露、浑圆隐现,纤细的腰肢扭动起来即便是没有音乐也能让人血脉喷张,绝对是靡靡之舞…… 张白骑只看了几眼就觉得脸上发热,鼻血更是止都止不住的喷涌而出,一时间好不尴尬。 好在袁覃见好就收,看到张白骑的样子后便停止了舞蹈,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 很显然张白骑并没有通过袁覃的测试,这些所谓的异人也是有七情六欲、喜怒好恶的。有这样的情感就好,他们最擅长的就是玩弄情感。 说实话,王弋虽然坐姿很端正,但他其实没有看够。封建时代上位者享受的都是一些极致的东西,袁覃的舞蹈和王弋所认知的完全不一样。这一刻他的内心中生出了一抹贪婪,他想拥有袁覃,甚至想拥有貂蝉。 这是一种很危险的想法,王弋察觉之后瞬间就将其掐灭。不是他不好色,哪有男人不好色的。也不是他缺乏什么大丈夫枭雄特制,正牌夫人都不管他纳妾,有什么缺不缺的? 王弋担心的事另一件事,一旦肢体开始支配思维,那绝对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这种事只有一次和无数次,王弋很清楚他绝对会沉沦其中。 不是他有多么理智,两个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他面前,让他没法不理智。曹操和董卓都是好色之徒,但曹操就能克制自己的欲望,最终成为一代人杰。董卓就是被自己的欲望支配,最终落得一个尸首不全的凄惨下场。 “袁覃,去做你该做的事,一切用度去找我夫人,她会为你准备好需要的一切,这里没你什么事了。”王弋赶紧将袁覃赶走,这女人太妖了,见不得,见不得…… “喏。”袁覃行了一礼也没多想,快步走向了后院。 等到袁覃离去,王弋终于问起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白骑,我该如何防范那个所谓的摄魂?” “没办法……”张白骑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您必须否定所有超出认知的事情!” 一瞬间,王弋的脸色黑如锅底…… 第256章 交易 王弋完全有脸黑的理由,所谓知道的越多,知道的越少。王弋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知识面最广的人,他可以质疑一切玄学,但这个时代的玄学和未来的科学有一定程度的重合,这非常致命。 要学炼气之术吗…… 王弋陷入了纠结,不得不说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张白骑口中很简单的黄巾力士在王弋看来难如登天。他就连张白骑曾经给他的那门只要练下去早晚会有气的法门也才融会贯通而已,离想要练出气来还相去甚远,连边都没沾上。 而且炼气是一件非常耗时间的事情,王弋没有时间在这件事上磨洋功。 “靠你了。”王弋起身拍了拍张白骑的肩膀,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这辈子是和气没什么缘分了,不过有你便足够了,你还能让宵小害了我不成?” “愿为主公效死!”张白骑赶紧行了一礼,接着快步追上去解释:“主公,炼气士其实没有您想象中的那么神秘,凭借那位赵将军的武艺能正面挑翻所有的炼气士。” “哦?连你也能挑翻?那个黄巾力士可是很唬人的啊。” “唬人有什么用?只要干掉我,什么巾力士都没用。”张白骑撇了撇嘴有些不屑。 他们这些人在老百姓眼中就是神仙,可到底什么水平他们自己最清楚。老百姓羡慕他们那种看似通天彻地的本领,他们反而羡慕赵云那种睥睨天下的天赋。 况且张白骑最近研究的那些东西算是让他开了眼界,就算是真神仙来都得死回去。在他眼中王弋才是神仙,可以弑神的神仙。 王弋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了。想太多没用,只会徒增烦恼。有句话说的好,一切恐惧来源于火力不足,只要够强一路平推过去,他倒要看看是谁在搞风搞雨! 而他现在最大的敌人就是袁绍。没办法,袁绍纵有千般好,但他离王弋实在是太近了,近到王弋根本不需要选择就可以锁定目标。 况且袁绍也没有千般好…… “袁公子别来无恙啊!”王弋来到了牢房,和这位不老实的小倔驴又对上了。他对袁尚还真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直到动刀子准备熬阿胶了,倔驴才放下身段知道怕了。 “王使君,何必这样呢?”不得不说袁尚的气度是真不错,都快被王芷折磨的不成人形了,居然还能笑呵呵的和王弋对话。 “我怎么知道何必这样?”王弋被逗笑了,无奈的说:“要不是袁公子不配合,何至于此?” “大家都有难言之隐,王使君要讲规矩的……”在袁尚看来王弋想知道的东西触及到了袁家的根基,这种事他不能说。 当然,现在不能说也都说完了,王弋也不可能对他动刑了,干脆光棍一些,至少在气度上不能输。 这下王弋感到惊讶了,一个被折磨到遍体鳞伤的世家公子在可以主宰他命运之人的面前犹自谈笑风生,怎么后来就变成了一个死走逃亡摇尾乞怜的败犬了?时间还真是有意思。 “袁公子,我们做个交易如何?”王弋靠在牢房门口,饶有兴趣的观察着袁尚。 袁尚躺在地上,脸上没什么特别的神色,只是笑眯眯的说道:“王使君何必与我做交易?应该与我父亲才对。” “不不不,我现在只想和袁公子做交易。” “说来听听。” “我的经历想必袁公子是知道的,也就不再多说了,免得有自夸之嫌。我能有今天,是因为最初执掌了一州之地——幽州。然而袁公子可知最初我最想要的是哪一州?” “冀州吧,足够强大。” “不对。” “益州?四处险要,易守难攻。” “不对。” “荆州?荆州足够大也足够富庶,人才也多。” “还是不对。” “那我不知了。”袁尚摇了摇头,同样好奇的看着王弋。王弋的成功所有人都研究过,他自然也不例外。聪明人都知道幽州当时并不是王弋最好的选择,只是不知道王弋的最优选择是哪里。 “青州。” 王弋说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答案,他也没有卖关子,直接解释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大海自然要吃大海,青州可以富庶。青州多年来天灾不断,百姓在其上挣扎求生,民众坚韧无畏,青州拥有精兵。青州地处中原交通便利,但众山环绕天线不断,青州拥有地利。青州毗邻兖州和冀州,河北多豪杰,中原多士子,青州人杰地灵。” “原来青州这么好。”袁尚眼神一亮,可随即却黯然道:“可惜了,如今青州久经战乱,破败不堪。” “但是青州的地利还在啊!”王弋的声音逐渐变得柔和,就像是一个引诱人犯罪的魔鬼一般说道:“只要能召集百姓,青州还是那个青州。如果袁公子愿意,我支持你做青州牧。” “父子决裂吗?王使君,我还不蠢。” “你当然不蠢,但你会答应。” “那我倒是有些好奇,王使君为何这般自信?”袁尚听到王弋大言不惭的话脸上居然没有半分鄙夷,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答不答应青州最终都会归属与自己的父亲。 可王弋必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他勾起嘴角淡淡的说道:“我会和袁本初谈判,会向他要一个质子。如果你不答应,这个质子就会是你。如果你答应,这个质子就会是袁谭。” 一瞬间袁尚的眼中射出了精光,这笔买卖可太划算了!不仅能帮父亲收回青州,还能铲除他最大的竞争对手。 “容我想想……”袁尚没有当场答应,他不想让自己表现的过于急切。 王弋没有拒绝,笑眯眯的离开了。他知道袁尚已经心动了,他也知道袁尚觉得自己不会背叛袁绍。 可是真的不会背叛吗? 袁尚不知道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他不知道自己在历史上为了苟活做出了多么丢人的事情,他同样不知道自己对权力有多么的渴望。 一旦品尝过权力的甜美,任何美味都会黯然失色。只要袁尚掌握过一州之地,他就不会放手。 这些王弋都知道…… “袁公子,我这个人喜欢诚信交易。买卖、买卖,有买才有卖。想要制盐的方法吗?冀州盐也可以称为青州盐。想要锋利的兵器吗?一句话的事,存货我有得是。甲胄?战马?点点头,袁家的未来掌握在你的手里……” 王弋的声音越来越小,袁尚的心却越来越躁动不安。 何其相似? 何其相似! 这一幕在几百年前发生过,那时天下还没有大一统,那时被囚禁的人是个孩子,那时做生意的商人叫吕不韦! 人一旦接受了自己对自己的设定就很难改变,并且会根据这个设定产生无数的幻想。 袁尚就在这静谧的监牢中畅想着自己的未来,畅想着他出人头地,畅想着自己登上那志高宝座…… “主公,您真的要将青州交给袁尚吗?”张白骑有些不解的问:“万一袁尚将青州给袁绍怎么办?那么多将士不是白死了?” “当然要给,而且还要大张旗鼓的给。”王弋眼神中闪烁着诡异的神采,嘴中满是讽刺的说道:“白骑啊,想要破局就必须看清楚全局。袁绍肯定已经知道了袁尚的处境,但是他没有第一时间来救,就只能说明袁绍将袁尚彻底放弃了。袁绍正直壮年,他即便不喜欢大儿子还可以接着生。他还没有到绝路,他还有希望。他是不会给我一个质子的,袁尚终究会被当作货物一样赎回去。袁尚的结局已经注定了,他没有未来。” “那您还扶持他?” “当然要扶持了,只有绝望的人才能爆发出极致的破坏力。而且谁说我要将青州交给他了?” “您不是说支持他当青州牧吗?” “遥领啊!哈哈哈哈……遥领……”王弋的嘴角满是坏笑,轻声说道:“盐我会给,反正所有人我都要给。兵器我也会给,正好要换装,老旧的东西送给他又能如何?至于甲胄嘛,那是赏赐。想要获得赏赐,就必须要有功劳。” “什么功劳?”张白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毕竟甲胄是最重要的战略物资,是不可以轻送的。 “什么功劳?我也不知道。” “您也不知道?” “是啊,我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功劳才值得我赐予他甲胄。”王弋的心情似乎很好,不厌其烦的给张白骑解释着。 张白骑闻言沉默片刻,忽然有些为难的说:“主公,臣有一言不知……” “想说就说。” “主公,计策虽好,但所造杀孽过多……”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王弋的脸色一下子就阴了下来,低声说道:“所以我才着急让他们打。我拥有最强的实力,却没有绝对的实力。想要拥有绝对实力非常困难,如果不削弱他们的实力,可能会死的更多。” “可是主公,敌人要的就是加剧大汉百姓的死亡,我们这样算不算是在助纣为虐?” 第257章 刺杀(一) 是不是助纣为虐谁也答不上来,太多的东西超出了王弋的认知,而他的手上早已沾满了无辜人的鲜血。 曾经那幼稚的愿望他还记得,可想要实现却万分困难。每个人的诉求是不同的,没人会老老实实配合他。 或许幼稚的不是愿望,而是实现愿望的方式。 王弋无数次提醒自己,任何胜利都是有代价的,善良拯救不了所有人,只会害死所有人。绝对不能做个君子,更不能成为小人,甚至都不能当一个人。 对于人主来说情感永远是多余的,他最好成为一个冷酷而又理智的机械。机械眼中没有对错,并且机械可以让大多数人都满意。 王弋打发走了张白骑,写了一封书信让人送去并州。他对所谓的鸩从没有抱什么希望,趟雷的炮灰而已,成功了他会完成交易的条件,失败了他也不会感到任何惋惜。 杀人还是要用自己人,吴成才是王弋的自己人…… 都说春雨贵如油,可到了夏日,就算是贫瘠的西北,雨水也会变得十分不值钱。 梁习依旧是那么的兢兢业业,认真完成每一个王弋交代下来的任务。 并州很穷,王弋想让并州富起来。梁习便减免农税制定政策,鼓励开垦。 并州荒凉,王弋想让并州人口多起来。梁习便鼓励生育,鼓励通婚,甚至自己带头纳了一个匈奴女人为妾。 并州很乱,王弋想让并州太平一些。梁习亲自登门拜访并州的大儒,劝说他们广收门徒,教导万民,让百姓懂得礼义廉耻。 无论王弋有什么要求,只要命令过来,梁习从不问为什么做或是怎么做,他只会将想方设法将命令完成,从不抱怨。 这一切似乎听起来很简单,想到解决办法后发布政令即可完成,然而等真正上手了才知道有多困难。 政令的推行中会产生无数的成本和矛盾,如何控制这些成本和矛盾,就成了区分庸人和贤才的标准。 梁习绝对是个贤才,还是个勤勉有加的贤才,只要有时间他一心都会扑在政事上。可这样的贤才依旧有解决不了的问题,那就是时间。 一道道政令在梁习手上批改完成,农赋还是需要减,在并州达到一个相对稳定的社会治安前,赋税很难保持增长的状态。可该如何减,减多少却成了问题。府衙也要吃饭,并州还要建设,入不敷出可不行。 平日里胸有良策的梁习不知为何今日的思绪异常烦躁,赋税和支出需要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可今日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个平衡的点。 梁习将这一切归咎于窗外嘈杂的雨声,大雨如注、串珠成线。 “并州很久没有下这么大的雨了……”梁习放下手中笔墨,来到窗前驻足观瞧。 下雨本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文人都喜欢雨,因为水是无形的。小雨温润、中雨厚重、大雨狂暴,无论心中有什么样的思绪总能在雨中找到灵感。何况雨后的景色各有不同,或是哀怨悠长、或是生机灵动、或是愤世嫉俗。 文人喜欢雨就像喜欢月亮,它可以寄托足够多的情感,提供无限的幻想。 梁习在二十岁之前同样喜欢雨,作上一首诗,煮上一壶茶,在老家陈国的院子里的雨棚下,说上几句有感而发的句子,生活是那样的平静。 可惜现在梁习已经不喜欢雨了,他早已不是那个多愁善感的青年,如今看到这等大雨,他唯一担心的就是雨后会有多少房屋塌陷,会有冲毁多少庄稼,会有多少百姓露宿街头。 “梁刺史,需要让我的弟兄们出去查探一下吗?”做为梁习贴身侍卫的吴成很是尽责,他看穿了梁习的担忧。 “哦?”梁习转头看向吴成的眼神有些惊讶,疑惑的问:“这么大的雨,吴校尉麾下勇士还愿意出门?” 不能怪梁习好奇,吴成手下那些士卒在梁习看来就是老爷兵。装备有多豪华就不用说了,每日在城中吊儿郎当瞎晃悠,也不管理治安,碰到闹事的居然和百姓一起看热闹。 而且这帮人的伙食好到连梁习看了都眼红,他们的伙食都是由邺城直接提供的,大块肉厚的咸鱼居然被这些人说成是猪食,咸鸡腊鸭居然被嫌弃肉硬。 要不是这些人是王弋的亲卫,梁习很想将他们吊起来抽。他本人能吃上一顿不牙碜的粟米就算是厨子今日卖力了,这帮人居然还挑三拣四。 听出了梁习的嘲讽,吴成笑道:“梁刺史,有些东西你不懂。” “哦?你说出来我试着理解一下如何?” “行吧。”吴成觉得有些事确实应该讲清楚,不然两人不太好配合。于是说道:“梁刺史上任一年有余,我来这里也有大半年了。我不知之前是如何,可就这大半年,梁刺史可知你经历过几次刺杀?” “没有吧。”梁习认真的想了想回道:“吴校尉没来之前我也没经历过刺杀。” “十二次!”吴成说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数字并解释道:“运气好的话一个月一次,运气差的话一个月两次。梁刺史你也算是受了无妄之灾,邺城那面的麻烦波及到了你而已。现在州府挂着的灭门惨案中城北的高家,阳邑的离家以及西河郡的陈家他们都有参与。” 梁习闻言当即惊呼:“这三桩案子是你做的?” 见梁习没有先关心自己的安危反而问起治安,吴成有些好奇,不过还是解释:“是我们做的,但不是我做的。文书院的部门很多,有专门处理这些烂事儿的人。” “文书院……”梁习沉默片刻,他知道这个机构,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性质的。于是问道:“我不是质疑你们文书院如何做事,但是就不能将他们抓起来吗?这么做对并州的治安影响十分恶劣。” “唉……一言难尽啊!”吴成叹息一声,略带苦涩的说:“有些事情就没办法光明正大的缉拿归案,一个多年在乡里修桥补路的乡绅,背地里却是杀人不眨眼的探子,我们还没有太多的证据。” “没有证据?没有证据你们就……” “梁刺史,敢问梁家在陈国是个什么样的世家?” “和其他世家没什么不同。” “诗书传家吧?” “是。”梁习有些疑惑,凝眉问:“怎么了?” “你看,这不同不就有了吗?梁刺史觉得是主公更值得效忠一些,还是其他诸侯更值得效忠一些?” “你想说什么?”梁习瞬间警惕起来,吴成的身份让他有些紧张。 哪知吴成却无所谓道:“眼下只有你我,大雨过后,我是不会承认任何说过的话的。以后你我二人要相处很久,还是说开了比较好。” “这……”梁习略一犹豫道:“没有什么值不值得效忠的,能让天下太平的人都值得效忠。”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啊!梁刺史看出了天下大势无可逆转,但有些人他看不出来,或者说看出来了也不想承认。其实主公也不在乎他们倒底效忠谁,可你总不能吃着河北的粮还骂着河北的娘,你说对吧?”吴成对此也很是头疼,说完有些不耐烦的摇了摇头。 梁习的脸色立即凝重起来,沉声问道:“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比你想的更严重。”吴成苦笑道:“并州几经磨难,多次遭到屠戮,底层民心非常浮躁,随便一煽动就很容易出现反叛。若是没有梁刺史你的名声压在这里,并州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所以他们才想要杀我?” “是啊……” “那便好,那便好……”梁习敲打着窗沿冷声说道:“我梁子虞什么世面没见过?还真就不怕他们来!来吧!” 梁习的态度让吴成非常惊讶,在他的印象中梁习是个非常和善的好好先生,一心为民劳心劳力。没想到还有这么霸气的一面。 “梁刺史,既然说开了你还是小心些为好。”吴成劝说道:“并州目的不纯的人很多,有其他势力的密探,也有拥兵自重的豪族。很多人都想让你死,因为你让百姓活了。” “吴校尉,能否让我单独待一会儿。”梁习没有接话,而是想吴成提出了一个请求。 “那我出去溜达溜达,带人去看看百姓有没有遭灾。”吴成行了一礼,转身走出了房门。他倒是无所谓,能在署衙成功刺杀梁习的人,有没有他们这些护卫其实没什么用处。 梁习看着窗外的大雨,文人的思绪忽然涌向心间。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内心是那么压抑,心中的阴云迫切想要得到释放。 人总是会变的,从一个看不起贱民的世家公子,到如今满眼都是百姓的一方大员,梁习的升迁和王弋熟知历史的器重有直接关系,但他能坐稳这个官位却往王弋没什么关系。 百姓都知道他勤政爱民,也是时候让这帮魑魅魍魉见识见识他狠辣的手段了! (演义里没出现梁习,但梁习是个狠人。) 第258章 刺杀(二) “梁刺史,不知唤我们前来所为何事啊?” “就是就是。几十位家主一同前来,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好,还是主公需要我等做些什么?” “梁刺史放心,您是并州的青天,您若是需要什么一句话就找,我们不会有丝毫差错的。” “你们没有做错……”梁习面对着乱糟糟的场地,哀叹一声:“错的是我啊!” “梁刺史万万不敢这么说,并州有如此太平的局面不都是梁刺史的功劳吗?” “就是啊。匈奴也没了,百姓也富余了……” “这就是我的错啊。”梁习依旧苦着脸叹息道:“匈奴在时同仇敌忾,上下一心。可如今匈奴没了,百姓之间的矛盾却越来越多。诸位,做官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做更大的官吗?本官需要政绩啊!” “这个好办啊!”有人立即给梁习出主意:“梁刺史将此事交给我们就行。我等虽然没有主公那样的精锐士卒,但三五百家丁人人都还是能拿出来的。拿些棍棒组建个民团,绝对把那些刁民治得服服帖帖。” “诸位此言当真?”梁习闻言大喜,可随即却犹豫道:“诸位,州府拮据……” “梁刺史放心,粮草之事我们自己承担便好。” “那我可就要多谢诸位了,不容易啊!”梁习抚掌而笑,可笑到一半却又变回了那副风干了的海鱼样子。 众位家主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也猜不透这位刺史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梁刺史?这又是……” “唉……算了算了。”梁习强打精神,摆了摆手说:“今日乃是大喜的日子,不提那些糟心之事!本官要多谢诸位出手相助,今晚诸位在府衙宴饮,全当本官的一点儿心意。” “梁刺史太客气了,我们都是生活在同一片大地上的,互相帮助是应当的。梁刺史有什么困难但说无妨,我等自当尽力相助,诸位说是不是?”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响应,交口称是。 梁习见到这个场面有些愕然,随即惭愧的说道:“若是没有诸位相助,我还真是什么事都办不成啊。也罢,一事不烦二主,那我可就开口了。” “梁刺史但说无妨。” “好!那我便不客气了。”梁习一拍桌案,凝声说道:“诸位,匈奴初定,诸事繁多,府衙人手严重不足。有道是外举不避贤,内举不避亲。诸位家中若是有贤才还望不要吝惜。只要是诸位举荐的,本官保证优先擢用。如何?” “这……不合适吧。梁刺史,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大汉便是以地方官治地方人,虽颇有成效,但掣肘同样众多。如今并州初定,梁刺史以名望镇压贼子不敢造次。可若是任用本地人……” 此言一出,空气瞬间凝滞。绝大部分人的眼神全注视在说话之人身上,那锐利神色仿佛尖刀一般,恨不得立即宰了这个多嘴的混蛋。 “无妨。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我相信绝大多数家主还是心向主公的。”梁习淡定的摆了摆手,可随即却脸色一正沉声道:“不过有件事还是要提前说清楚,征募之事本官会回禀主公。我不怀疑诸位,主公看了信自然也不会怀疑。但是我等身为臣子却不能给主公添麻烦。愿意维护并州安定者,我可以拨些兵器防身。愿意为官者,我可以视才能举荐他去邺城。只是这两样只能选一个,诸位明白其中道理吧?” “明白,明白。那我举荐……” “诸位!”梁习打断了想要发言的人,语重心长道:“想要出任地方官,只要有点能力就行,毕竟并州郡县众多。可是想要去邺城就不容易了,诸位还是谨慎考虑才是。三日,我与诸位三日时间,考虑好之后诸位一起决定吧!” “多谢梁刺史提醒,我等险些误了大事。” “无妨无妨,互帮互助是应当的么,对吧?”梁习摆摆手,笑着说道:“时辰不早了,诸位请吧。我早已料到诸位会施以援手,便早早备下了宴席。” “哈哈哈……梁刺史果然深谋远虑。” “那还要靠诸位家主深明大义啊。” 宴席是正经的宴席,菜色也算不错,有鱼有肉。这一顿一直喝道天明,宾主尽欢。 不过有一个人不怎么高兴,等到梁习命人将众位家主送回去后,吴成拦住了他。 “梁刺史,你这么做有点儿过了吧?”吴成的脸色很难看,昨天他刚刚才准备交心,今天梁习就当着他的面拉帮结派?太不给面子了。 梁习闻言晃了晃脑袋,一边试图驱散酒意,一边奇怪的问:“过了吗?” “这还不过吗?” “当然没有,这才只是个开始。”梁习语出惊人,声音逐渐变得阴冷:“所有人都喜欢占便宜,没人喜欢吃亏。吴校尉我且问你,如果是你,你会将族中贤才举荐过来,还是会将自己的血亲子侄举荐过来?” “当然是……呃……” “当然是血亲子侄对吗?所以不论他们举荐的是谁,最终都会被我送到邺城去,全都去给我当人质。”梁习眼中的寒光让吴成都有些胆寒,然而这还没完,梁习继续说道:“吴校尉,这人啊,在他们的庄子里是庄户,出了庄子就是士卒。但这些人宁愿让庄户用棍棒去打山贼,也不愿意让庄户放下农具拿上刀子当士卒。他们不说,我们没法知道他们倒底藏匿了多少庄户。你看,现在我们不就知道了吗?”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来并州就是一个敌强我弱的局面了。”吴成迅速发现了梁习计策中的漏洞。 然而梁习却悠然道:“我弱吗?吴校尉,并州是不是该闹些匪患了?最好是州府解决不了的那种!” “解决不了?” “对。要不然我怎么能名正言顺将他们的庄户编成军队呢?” “嘶……”吴成倒吸了一口凉气,简直不相信这种计策是好好先生梁习想出来的。太恶毒了,这就是一个绝户计! 梁习没有因为吴成的惊叹兴奋,反而压低声音商量:“吴校尉,你们传递消息的渠道应该很快吧?这件事我想从你们这里……” “不用。”吴成缓过神来建议道:“你就按正常的流程将计策呈献给主公,需要什么去和主公提就好了。我们的渠道是不会对你开放的,你我关系不错,但不代表你我是朋友。” “这样啊……好吧。”这回轮到梁习惊讶了,根据吴成的说法,看来文书院的职能应该非常复杂,不是他能沾边的…… 梁习在算计世家,有人在算计梁习。 回到驿馆的住处,两名世家家主以如厕的名义先后离去,没有惊动任何眼线。 “这件事你怎么看?”阴暗恶臭的环境中,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很快,旁边的隔间便传来了回答:“看不出来啊……” “什么叫看不出来!” “以眼下并州的状况,征募贤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征募庄户成兵却又是一件犯忌讳的事。如果梁习又什么阴谋,那一定在征募士卒这件事上。可是谁会将阴谋先说出来?说不通啊!” “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该如何应对!我们是将自己人放在官府里还是招兵?” “这还用选吗?当然是招兵了,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才是力量。” “问题是现在招了兵有什么用。河东郡正在遭受贼子的进攻,听说老将军已经身死了,我们现在招兵有意义吗?” “陛下那里怎么样?” “陛下那里还是很稳的,想要兵犯长安看不容易,毕竟左冯翊还有不少军队。” “那……还是应该招兵。” “为何?” “并州广大,可用之兵却不多。那关羽即便打下了河东,必然不可能常驻,想要收复河东非常轻松。若我们能凑出几千兵马,到时前后夹击之下,并州唾手可得。” “能行吗?梁习也不是吃素的,以他的名声,没有多少人愿意追随陛下的。” “所以我们要先解决梁习!” “不好办吧?咱们不是早就有人尝试过?刺客最后不明不白的死了,梁习却活得好好的。” “放心,这一次我有万全的计划。” “什么计划?”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似乎是察觉到时间有些久,两人不再说话,一前一后又醉醺醺的返回了自己的住处,没有任何人注意。 茅厕恢复了安静,气味依旧那么让人厌恶,和往常一样没什么不同。 或许……是有些不同的。 新多了些秽物让这里更臭了…… 第259章 刺杀(三) 大眼瞪小眼说的是张飞穿针。在这个张飞还活着的时代,三哥会不会穿针不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但梁习和吴成真的在大眼瞪小眼。他们甚至找来了鲁肃,三个人一起互相瞪着。 三天已过,世家家主们将自己的想法以及举荐的名单交给了梁习。 这些倒是没什么,可伴随着名单的还有几位家主的警告,说是市井中有一则极为不利的流言正在传播。 流言在这个时代可是一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对此梁习非常重视,吴成甚至派了手下以最快的速度去调查。 射声营的办事效率毋庸置疑,很快便有人带回来的消息。一名士卒进来禀报:“校尉,查清楚了。流言经过了太多次辗转,源头无从查起。不过流言是从三天前开始传播的,最初的内容是丁原在的时候,大家过得还算富庶。如今流言已经演变成了百姓现在过的日子没有丁原时期的好,年初的伤寒是对主公残暴的惩罚,主公应该谢罪……” “放肆!”吴成拍案而起,恨不得剁了眼前这个口无遮拦的下属。 鲁肃将他拦住,示意士卒赶紧出去。在他看来实在是没必要和一个士卒置气,现在如何平息流言才是最重要的。以这种速度传下去,没多久王弋就得自刎谢罪了。 一旁的梁习人都傻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弱智流言?怎么可能会有人相信? 丁原是几辈子之前的事了?骨头渣子怕不是都找不到了吧?再说了,丁原时期那是他治理的好吗?那是大汉遗留下来的底蕴好吧?而且这跟伤寒有半点关系吗?并州都没经历过伤寒,王弋谢不谢罪跟并州人有什么关系? 然而流言毕竟是流言,每个人都渴望成为智者。当流言出现并取得信任的时候,那些相信的人便自诩为智者了。他们站在自以为的高度上俯视着众生,嘲笑着那些他们觉得看不清真相的人。 “交给我解决吧。”吴成眼神一冷,想要揽下这个任务。想要解决流言其实非常简单,只要干掉所有传流言的人就可以了。 “不行。”鲁肃果断否定了吴成的想法,并且解释:“你不可能将所有人都杀死,如果……” “我可以。” “那也不行!至少你不可能同时杀死。一旦有漏网之鱼,你的所作所为就是州府的态度,就相当于承认了。” “别跟我说这些!历朝历代镇压流言的方法皆是如此,他们做得,我们却做不得?” “对!”鲁肃据理力争:“主公要的民心和你想象的不一样!杀,没有意义!”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么耗着?”吴成也是急了,恶狠狠的盯着鲁肃,想要一个办法。 就在这时梁习忽然开口道:“二位,你们是不是漏了些什么?三天前?为什么是三天前?” “你是说……”吴成一惊,随即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轻声说道:“梁刺史,这件事交给我吧,我最擅长这个了。” “不行,太多了。”梁习摆了摆手,无奈道:“几十个世家,一家一家的查下去不知道要多久。” “不是还有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吗?这样一来会轻松很多。” “不,这反而更麻烦。”鲁肃的脸色同样难看,十分厌恶的说:“他们倒底是不是真的站在我们这一边尚未可知,或许始作俑者就是他们其中之一!” “为什么这么说?” “很有可能。”梁习似乎捋清了思路,跟吴成解释:“我的决定和流言同时出现,说它们没有关联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我的计策要么触动了他们利益,要么影响到了他们的计划。然而那条计策绝不可能触动他们的利益,那就只能是……” “没错。”鲁肃点点头附和道:“如果影响到了他们的计划,那么这条留言的最终目的就是梁刺史正常应对的方式。梁刺史,若是平常你会如何应对?” “我会……”梁习略一沉思便答道:“我会走访市井,了解情况后再出面平息流言。” 梁习的答案已经涉及到吴成的专业领域了,他忽然玩味的说:“也就是说他们希望你走出署衙了?走出署衙做什么?有人要杀你?” “怕是这样了。”一瞬间梁习的脸色黑如锅底,任谁得知自己要被刺杀都不会高兴。 “这回可以交给我了吧?”吴成笑着看了看眉头紧锁的两人,心情异常舒爽。 鲁肃抬头看了一眼得瑟的吴成,扶额无奈的问:“吴校尉,能不能和我说说你们查案的方法?” “这你问不着。”吴成毫不客气的拍了拍鲁肃的肩膀,告罪一声抬脚便离开的房内。 鲁肃顿时就犯了恶心,他忽然觉得自己和武人犯冲。关羽如此,这个吴成也是贱兮兮的。 封建社会是一个局限性非常大的落后社会,社会中充斥着残忍、暴虐以及底层人民的鲜血。 然而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封建社会的行事准则真的十分便利,就比如说刑法并不是一个词汇。 吴成只带了一伍人去做事,他很快找到了大街上盯梢的探子。得到暗示后便迅速将一个人抓住,带进了一处无人的府邸。 得益于公孙瓒的所作所为,晋阳城内这样的府邸非常多。吴成下令将此人倒吊在房梁上,并从院子中找来了不少石砖。 “说说吧,你叫什么?”吴成随手拿起一块石砖,顺着裤脚塞进了那人的裤裆。 “丁二!小的叫丁二!”丁二感觉身体一沉,眼前忽然有些发黑,急忙说道:“不知各位是哪路好汉,求各位绕过小的,小的本本分分,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啊。” “伤天害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吴成又将一块砖塞进裤裆,轻声说道:“你姓丁?和丁原有什么关系?” “没……没关系……” “哎呦!嘴还挺硬?”吴成不想亲自动手了,挥挥手指挥手下道:“加一块。” “好汉,我和丁原真没关系!丁原是高高在上的人物,我就是最低贱的泥巴!” “加一块。” “好汉饶命啊!” “加……” “好汉,真没关系啊!” “加……” “好……好……呃……” 看到丁二有些喘不上气了,一名士卒蹲下来查看了一下说道:“校尉,不能 再加了,头筋都要爆开了。” 说着,士卒还再脑袋边比划了一个爆炸的手势。 “要死了?”吴成看了看丁二紫红发黑的连,不耐烦的挥手说道:“弄开,弄开。把石砖弄出来。” 士卒接到命令后松开了绳子,他们发现丁二已经晕了过去。不过他们可不在乎人晕不晕,拿到挑断丁二的裤带,顺手将裤子扔到了一旁。 “绑起来,绑起来。”吴成继续指挥着手下:“来个明灯!” 手下闻言立即反剪丁二手臂,将两个拇指牢牢系住,又挂在了房梁上,还贴心的为丁二脚下垒了好几块石砖。 吴成瞥了一眼丁二的五肢后撇撇嘴道:“难怪胆子那么小,没有胆大的本钱啊!这个也吊上!” 士卒们推三阻四的完成了任务,末了还再丁二身上使劲擦了擦。 一系列动作将昏迷的丁二唤醒,他双眼茫然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直到胯下一凉才想明白自己的处境,急忙哀求:“诸位英雄,您到底想要做什么?钱吗?我……我没什么钱。不过诸位放我回去,我砸锅卖铁也给诸位凑。” “还是那句话,丁原和你是什么关系?” “真……真没关系……” “抽一个。”吴成手指一点,示意手下拿掉丁二脚下的一块石砖。 丁二脚下的石砖被拿走却没什么反应,吴成见状骂道:“摞这么高干什么?你们要上天啊!” 说罢,他气哼哼的踢飞两块石砖,恶狠狠的问道:“丁原和你是什么关系?” 感受到了手指和五肢的疼痛,要不是绑得结实,丁二能当场尿出来。他颤抖着说道:“英雄,真没关系啊。并州姓丁的……” “再抽两块儿!”还未等丁二说完,吴成直接下达了命令! “我说,我说!”丁二赶紧讨饶,并说出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情报。 这古人啊还真是有趣,有的人对自己身上那二两肉不屑一顾,私自斩去烦恼根想要当个宦官的比比皆是。可他们的下场并不好,很多都只能白挥那一刀。 还有人连命都保不住了,却对第五肢尤为执着,看得比任何事情都为重要。 丁二是真的怕了,他不仅说出了自己是丁原家仆的隐秘,还告诉吴成晋阳曾有一家大户人家挖了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吴成有些不太敢相信。 丁二颤巍巍的答道:“小的曾和吕布的一个部将交好,自那吕布杀死了丁原之后,小的侥幸活了一命,便做了吕布的家仆,深得吕布信任。吕布打下晋阳后对待百姓还算温和,晋阳豪族畏惧吕布的武力,将很多隐秘告诉了他,这条密道就是其中之一。当年公孙瓒屠戮晋阳,吕布的夫人严氏将这个秘密说了出来,保下了不少人的性命,小的就是其中之一。” “不对啊!”吴成立即提出了质疑:“吕布的夫人可是死在了晋阳,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唉……”丁二忽然一叹,低声说道:“主弱仆强,当时有人懂了歹心。忠于吕布的人和那些人发生了冲突,奈何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只来得及护住小姐,夫人……” 第260章 刺杀(四) “校尉,为什么要干掉他?”一名士卒甩掉刀子上的鲜血,有些好奇的问吴成:“留着当个证人不好吗?” “他能证明什么?一个被抛弃的骗子而已,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也不需要证人,我们抓人无需证据。” “骗子?他说了假话?” “也不能说都是假话吧,反正不全是实话。”吴成带着手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和丁原是什么关系?” “我和丁原能有什么关系?我祖上往上数八辈儿都是洛阳人……哦!”士卒恍然大悟,若有所思道:“他犹豫了!那这么说来他后面说的也是假的喽?根本就没有密道?” “密道应该是有的,毕竟我们能去查看。不过吕布夫人的死应该和他有关,说不定就是他杀的。荀先生能救那个小姑娘,没道理救不到一个女人,可荀先生没有提及密道的存在。” “不会吧。”士卒瞳孔忽然瞪大,低声说道:“一个小姑娘那么厉害?” “要么怎么说主公是天命之主,洪福齐天呢?蓟县你也在吧?” “啧啧……”士卒一阵感叹,随即将话转入正题:“校尉,那我们就按照密道来查?有一就有二,只要找到谁家是靠着密道密室活下来的,他们就有嫌疑!” “嗯。晋阳那一次据说很惨,没有多少人全家存活。”吴成赞同了士卒的提议,吩咐道:“你去将这件事告诉梁刺史,让他查查。” “是。”士卒领命,迅速跑向了府衙。 吴成则带人开始了遛弯模式,五人在晋阳城里悠哉悠哉的压马路。光查这些肯定不够,射声营从来都是主动出击。 这帮街溜子在晋阳的地面上混得很熟,官军的身份、没皮没脸的性格以及愿意付账的习惯让他们很受市井商贾的欢迎,一路上大多数商家都在和他们打招呼。 吴成等人一面应付着一面观察四周的环境,刺杀讲究的是有心算无心,越是嘈杂的环境越容易让人分心,市列就是最好的伏击地点。 “看出什么来了吗?”吴成看向了自己的手下,询问着他们的意见。 几名士卒摇了摇头答道:“校尉,都是熟人,周围也没有像是想要踩点的。会不会不是这里?” “很难说啊。”吴成皱起了眉头,低声说道:“以前那些刺客都是奔着直接杀死梁刺史去的,目的很单纯。这次他们动用了阴谋,想必不会那么简单。” “要不我们来一招引蛇出洞?” “那是最后的办法,先看看能不能抓住吧。走,回去再逛一圈。” 吴成带着几人原路返回,走到市列中间的时候忽然一顿,转身去一旁的小摊上买了个饼子。 几个士卒感觉莫名其妙,只当是吴成饿了,也没多想。然而吴成却拿着饼子将几人领到了一处僻静的小巷中。 “发现什么了吗?” “校尉的意思是那个小摊有问题?” “不,小摊边的客店才是问题。”吴成摇摇头,冷声解释:“谁会将客店开在市列中间这个位置?” “这个位置有什么不好吗?那家客店已经开了很久了,生意相当不错。”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吴成随手将饼子塞进那个士卒手里,低声道:“客店最赚钱的位置是市列的入口,若晋阳富庶人口众多倒也罢了。但是晋阳很穷,往来的商贾不多,他们凭什么生意那么好?” “熟客?” “对,就是熟客。可是熟客是那么好拉拢的吗?” “私家商队!” “准备一下。” “是。”四名士卒迅速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装备,跟着吴成走向了那家客店…… “呦!几位军爷,来我们这吃饭啊!”客店的活计极为有眼力价,带着吴成等人向楼上走去,并且说道:“几位军爷,楼上雅间。小的一会儿就去叮嘱厨子,给军爷好生做着。” 吴成见状调笑道:“你也不问问我们想吃什么?” “军爷这话说的,怎么能劳烦军爷想呢?鸡鸭鱼肉、河鲜水产,小的安排上来诸位自己尝尝。好吃,留下。不好吃,小的给您撤下去。” “行!那我就享受享受!” “军爷就瞧好吧!”说话间伙计将几人引入了雅间,告罪一声关门离去。 就在关门的一刹那,四名士卒迅速将两架连弩拼接起来,吴成更是一脚踹开窗子,人从二楼飞身进入后院,拿起弓箭迅速查探着四周的情况。 与此同时,后院儿阁楼上的一间窗子迅速关闭,可吴成的箭也到了! 没有听到闷哼和哀嚎让吴成脸色一变,对方身手不弱,居然躲过了他的攻击。 四名士卒此时也已经跳下来,将连弩一台架在前堂的入口,一台架在后院去前堂的必经之路上。两名士卒操控着连弩全神贯注的瞄准着前方,一名士卒迅速找到一个隐秘的位置居中策应,另外一名则拿着弓箭来到吴成身边,和他一起前去查探。 这个客店不小,几幢三层阁楼相连能住下很多人。然而此时庭院内非常安静,就连虫鸣鸟叫都停歇下来,仿佛因为紧张的气氛而感到压抑。 吴成两人一步步逼近房间的位置,脸色却有些难看。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对,实在是太安静了,不像是一个热闹的客店应该有的情景。 步入长廊,眼前一排排的房间一下子让吴成无比头大。托大了,这里面要是藏了人,偷袭起来将会十分轻松。 “撤。” 吴成果断下令撤退,他才不会蠢到去逞什么英雄。并州说到底是他们的地头,到时候调来士卒这帮人一个都跑不了。 可惜他想走有人却不想让他走,一道刀光闪过,一人撞破了房门直接和吴成身后的士卒扭打在了一起。 吴成看都没看,反手一箭射穿了那人的脑袋。士卒一脚踹开身上的尸体,抽出长刀冲进了房间之内。 吴成则紧随其后,弓箭瞄向了士卒视线的死角,防备有人偷袭。 然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上当了!既然是私人商队,那客店的繁荣就是假象,后面的客房根本就没人住,而不是全都住着刺客! 吴成暗骂一句迅速打开窗子,发现几道身影在街道上乱窜! “可真业余。”一旁的士卒见到眼前的情景不屑的撇了撇嘴,翻身跳下楼,朝着最近的那到身影追了过去。 吴成则深深提了一口气,拿起长弓瞬间出箭! 一箭,两箭,三箭! 三枚羽箭流星赶月一般互相追逐,钉在了那个刺客所有的逃跑路线上。 刺客一惊,身形一顿!待想要跨过羽箭继续逃跑的时候,身后一团硬邦邦的东西将他扑到在地,死死压住。 射声营士卒按住刺客的下巴用力一抖将其卸掉,摸出匕首迅速挑断了手筋脚筋后死死压住对方,警惕的看向四周,防止有人出来灭口。 吴成则带着剩下三名士卒赶过来,将刺客拎到了巷子深处。 “校尉,需要让人抄了那家客店吗?” “用不着,跑了也没什么。”吴成也不嫌弃恶心,一边将手伸进刺客的嘴里翻找一边吩咐:“你赶紧去署衙做好部署,防范对方狗急跳墙。” “他们敢冲击府衙?” “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快去!” “是!” 士卒迅速跑开,吴成也没有找到担心的物品,顺手将刺客的下巴接了回去。 “我不想对你用刑,没什么意义。你痛快点我也痛快点,如何?”吴成拍了拍刺客的脸,冷声问道:“你们有多少人?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幕后之人是谁?” “呵……那我便痛快些吧……”刺客瘫坐在地上,苦笑道:“你告诉我你是如何发现我们的,我给你个提示如何?” “别废话!” “无所谓,我是个死士,不说便不说。反正我们也成功不了,不如就这么耗着?” “那个伙计有问题。”吴成有些烦躁的解释:“他谄媚是应该的,但他不应该拖时间。” “他说了什么?”刺客有些好奇,觉得活计不会出现问题。可当他听完吴成的解释后笑的更苦涩了,无奈道:“赢不了,根本赢不了啊……” “别废话,提示呢?” “反贼!”刺客说完,一口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放声大笑。 吴成听着聒噪的笑声眉头紧皱,他成功了,却也失败了。刺客成了哑巴,狗屁都问不出来! 弯弓搭箭,一箭射穿刺客的头颅,吴成黑着一张脸带人赶往了署衙。 这帮人吴成可太熟悉了,双方打过很多次交到了。 不是说实力强大,百姓富庶就能获得所有人支持的。王弋虽然没有明着造反,还有郑玄在不遗余力的吹捧,可仍然有些人反对王弋。 在这些人心里天下只有一个主人,也只能有一个主人,那就是大汉。他们对大汉的忠诚难以理解,他们对大汉的忠诚不求回报,他们对大汉的忠诚其他人无法反驳。 尽管王弋做得已经很好,尽管河北的刘氏都已经俯首称臣,但在那些人心中都不重要。 君就是君,永远是君。臣就是臣,只能是臣…… 第261章 刺杀(终) “完了,完了!”两个中年男人扭打在一起,其中一个愤怒的咆哮着:“你说万无一失我才会答应的,现在怎么办?造反被发现必死无疑!” “混账!”另一个中年人反手就是一巴掌,怒斥道:“商宁,你说的是什么话!造反?我们造了谁的反?他们才是造反!” 商宁也不知是被打蒙了还是被震慑住,愣在当场不知所措。半晌后才无奈叹息:“孟杰兄,我失态了。罢了,赵家与商家同气连枝,今日我商宁便随孟杰兄一道舍生取义!” “不!”赵孟杰果断否决了好友的建议,沉声说道:“他们只发现了赵家的客店和死士,商家还没有被发现。你现在就去告知梁习我要进攻署衙,我率领死士随后便至。” “孟杰兄,你这是要陷我于不义啊!” “这才是大义!王师北上之日,岂可无人与陛下牵马?” “唉……”商宁的表情极为痛苦,最后咬牙说道:“孟杰兄可托付一子与我,让赵家香火不至于断绝。” “不行!反贼思绪极为缜密,我们不能冒险。” “我可以用自家子侄交换,小儿而已,不会有人看出来的!” “不行!敌强我弱,一切以大局为重。若致远兄真的为我赵家着想,来日陛下一扫寰宇,莫忘了我赵家便是!致远兄速去……速去!”赵孟杰一把推开了商宁,抽出了腰间宝剑。 商宁踉踉跄跄跑出赵府,不敢回头看上一眼。他害怕看上一眼后就下不了那个狠心,出卖从小到大一同玩耍的好友…… “赵氏,商氏,赵氏,杜氏……”梁习看着眼前的名册陷入了沉思,他着实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家从那场祸乱中活了下来。十几家啊!到底哪些才是家中有密室密道的人家?还是全都有?要一个个查明白? “刺史,外面有个叫商宁的人想要求见。”就在这时,一名文吏前来通报。 梁习微微一愣,便起身说道:“带我去见见。”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商宁面前,只见商宁看到梁习后急声道:“梁刺史,大事不好了!赵家要造反!” “你说什么?”梁习闻言一惊,不过还是冷静的问:“商家主勿慌,且细细道来。” “梁刺史,赵家!就是那个赵孟杰他们家!他们要造反啊!想要行刺刺史!” “哦?商家主此言当真?” “当然了!刺史应该知道,我和赵孟杰乃是多年好友!” “对啊!”梁习忽然意味深长的说:“商家主和赵孟杰乃是多年好友啊!” 商宁一愣,赶忙辩解:“梁刺史,那可是造反啊!这种事谁敢沾?而且我看到赵孟杰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刺史还是快些准备吧!” “杀啊!杀死狗官梁习!” 还未等梁习说话,府衙外忽然响起了喊杀之声。 商宁一惊,他没想到赵孟杰来得这么快,怎么也要让他逃出这个危险之地再说吧? 可接下来的事情让商宁更为惊讶,他看到梁习没有一丝惊慌,甚至都没有下达命令,就那么施施然坐在署衙大堂之上,等待着刺客的到来。 署衙的文吏早就闻声远遁了,胆子小的衙役躲在角落里,一些胆子大的还想上去比划一下,结果不出所料被刺客一一放翻在地。 不多时,数十名刺客出现在梁习面前。赵孟杰手持弓箭冷声说道:“早知道这么轻松,我也不会费尽心机了!杀!” 一声令下,十几名刺客应声倒地。 赵孟杰几乎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一幕,他不明白为什么十几个手下一瞬间就死了。 然而没人会给他解释,吴成率领着几名射声营士卒从署衙的各个角落出来,迅速朝人群中放箭。其他射声营士卒则一边调整着他们小型床弩的角度,一边将新的箭矢装填上去。 这是个陷阱! 赵孟杰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可是已经没有机会给他做出调整了。射声营箭无虚发,每次拉动弓箭必有一人死亡。而且这些人相当嚣张,一边射箭一边向前移动,大有短兵相接的意思。 第一波的压制让刺客产生了短暂的失神,当床弩发射第二波箭矢的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挥舞着兵器向梁习冲去。 可惜一切都是徒劳,射声营士卒果断放弃了床弩,以伍为单位结成阵势,迅速分割了整个战场。 射声营的战斗力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不仅擅长战阵配合,技击之术同样优秀,偶尔有人还会拿起弓箭秀一手箭术,对刺客基本上形成了碾压之势。 战斗在短时间被便进入了尾声,赵孟杰没想到自己会输的这么惨,这简直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要知道这些人可是他费了好大心力才招募培养到的,很多人都会行气。 可惜赵孟杰不会清楚行气只是进入射声营的最低标准,他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梁习,受死!”赵孟杰见完全没了机会,大喝一声,弯弓搭箭就想要射死梁习。 然而吴成眼疾手快,一箭射飞了赵孟杰的弓箭,又一箭将赵孟杰的双臂穿在一起。 “你可不能死。”吴成走上前卸掉了赵孟杰的下巴,冷声说道:“那么喜欢搞事,送你去邺城如何?放心,邺城有的是人喜欢你。反贼?哼……” “啧啧……甲胄精良,武艺优秀!”鲁肃是个识货的,他走到梁习身边轻声说:“梁刺史,这些人可不一般啊。主公将他们派过来,你还不效死?” 梁习也是直嘬牙花子,他一直都觉得这帮不务正业的家伙是一群仗着受宠瞎胡闹的蛀虫,谁知道正经起来这么强?看着开始打扫战场的射声营士卒,梁习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主公别不是不放心我吧?” “住口!你在说什么!”吴成狠狠瞪了梁习一眼,撇撇嘴不屑道:“不放心你都用不着我们!赶紧派兵去赵家吧,这种事还要我们亲自动手?” “呃……”梁习觉得自己刚才是疯了,赶紧岔开话题大声下令:“来人,来人!持我手令调集兵马,将赵氏全族捉拿归案!” 商宁此时的手和心在同一个频率上,他很想一剑结果了赵孟杰,他担心两人计划会暴露。 然而赵孟杰看向商宁的眼神中却闪过了一抹坚毅,他在告诫商宁不要冲动,他相信自己能挺得过任何酷刑。 多年好友,两人的眼神交流几乎在一瞬间完成,并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到。 但是他们低估了一个人心性险恶的程度。 做到勤政爱民的梁习或许能成为一个实干家,可是尚未展露政治手腕的梁习绝对是一个政治家。 政治家从来不相信有免费的利益,商宁一直在梁习的怀疑名单上,并且居高不下。 “商家主深明大义、大义灭亲,请受本官一礼。”梁习不知想到了什么,回身对着商宁就是一个大礼。 商宁一愣,躲开后急忙说道:“使不得,使不得。梁刺史运筹帷幄,哪还用得着我?我什么也没做啊。” “不!你做了,而且都是你做的!”梁习抬起头意味深长的说道:“明日我便派人张贴告示,将商家主的所作所为通晓整个并州,让并州所有的百姓都知道商家主的为人。” “不可,不可啊!” “有何不可?你我都是为主公办事,商家主可莫要站错了墙角啊……”说完,梁习也不给商宁反应的时间,大声下令:“来人!送商家主回府。找些乐师来,大张旗鼓的将商家主的义行宣扬出去!” 射声营的士卒得到吴成的暗示,迅速架着商宁离开了署衙,根本不理会商宁疯狂的挣扎。 待到商宁离开,鲁肃忽然说道:“梁刺史,你这样做合适吗?做事动静结合、张弛有度才好,派些人监视他即可,这么做动静是不是大了一些?” “鲁从事钓鱼吗?”梁习忽然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钓啊。”鲁肃明白了梁习的意思,可依旧坚持己见:“梁刺史,钓鱼也不能用这么活泼的饵啊,很容易脱钩的。” “不!并州看起来有条大鱼啊,饵要是不欢脱些,大鱼是不会上钩的。”梁习说完神秘一笑,就想要找吴成商量计划。 哪知吴成在听到一个士卒的低声汇报后却先梁习一步开口:“梁刺史,鱼你是不用钓了,好好种地吧。主公有要事召我,令我星夜赶回邺城,你我缘分怕是止于此了。这二什射声营主公让我暂且留在你这,你无权调动,他们自会护你周全。告辞。” 说罢,吴成也不管梁习错愕的神色,将赵孟杰拎起来便出了府衙。他现在隶属于文书院,有自己的归程渠道,不需要找梁习帮忙。 “哈哈哈……”鲁肃见状摇头轻笑,拍了怕梁习的肩膀道:“你我都不是渔人,鱼竿就要做好鱼竿的工作。” 第262章 愤怒 “荀文若,你来告诉我,我的粮食呢?” 王弋一张张翻阅着署衙的支出和入账记录,神色颇为烦躁。 “两个多月前我有了够我打大半年的粮食。现在打完了,我的士卒少了不说,粮食还不够了?”心烦意乱的王弋干脆不看了,不停点着桌案问:“你来跟我解释一下,粮食哪去了?” 王弋当然知道粮食去哪了。黄河泛滥要修缮,要赈灾。青州和河东郡拐回来的人口要安置,士卒的抚恤要发足。这一项项都需要粮食,世家给的再多,百姓再积极也不够这么砸的。但是他必须要问,因为这个根本就不是今天的重点。 荀令君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一般,站在一众官员面前一言不发,似乎是认命了,正在等待王弋的判决。 “荀彧!”王弋见荀彧这副模样拍案而起,大声咆哮:“今日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出来,那这个别驾你就不要做了!” 主君发火,群臣戚戚。所有人此刻都低下了头颅,等待着王弋降下的怒火。不过这些人帽子下的神色各有不同,有幸灾乐祸的,有面露沉思的,有皱眉担忧的,也有恐惧不安的……不一而足。 “主公,臣有一问!何以平天下?”正受气的的荀彧似乎受不了这个委屈,忽然爆发。他没有给王弋回答的机会,而是义正言辞的说:“安抚民众、体恤百姓、恢复生产、招募贤才、施行教化!施以王道严明法度,威震宇内使得四方来朝!并非一昧强兵征卒,攻城拔寨。彼乃穷兵黩武,主公何以不明?若主公不能明辨是非,何以平天下?若主公不能接纳谏言,何以治百姓?若主公怪罪文若,彧请辞!” “好啊,好大的胆!”王弋恶狠狠的盯着荀彧,咬牙切齿的说:“没了你荀文若,真当我不能成事了?” “主公富有四海人才众多,不差彧一个。”荀彧也没有惯着王弋的毛病,直接针锋相对。 然而此言一出一众官员可是吓坏了。不少人恨不得荀彧立刻就死,可惜河北这么大一片地方没了谁都行,就算没了王弋其实问题也不大,唯独不能没有荀彧。 荀彧不光总览河北全局,负责很多政务的制定。而且他还知道许多项目的具体计划,如果荀彧撂挑子不干了,河北有一半政务玩儿不转。到头来王弋怪罪下来,还是要具体的负责人顶包,跟荀彧半分关系都没有。 这就是古代打工仔的厉害之处,没了关键的贤才到底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只有半夜里躲在被窝中哭泣的主君明白。 可是这次王弋跟荀彧顶上了,两眼一瞪毫不客气的说道:“来人,免去荀彧冀州别驾之职,给我把他撵住去。” “主公不可啊!” “是啊,是啊!主公,荀别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主公,粮食之事早有定论,荀别驾并没有错。若主公不满,其中也有在下的一份力,在下亦请辞。” 也不知时谁开的这个头,反正有一个人说了打算撂挑子不干,结果一群人跟着罢工。 “反了,反了!你们是不是不知道谁是河北之主?是不是觉得法不责众?是不是觉得我拿你们没办法?”王弋眼神扫过众人,声音忽然降了八度,冰冷的说:“来人,这里面有一个算一个,谁说了请辞,全部拉出去杖责三十。” “主公怎可如此?此与昏君何异?” 有人当场就不干了,随大流逼宫一点儿毛病没有,但挨揍打屁股是万万不行的。 一时间各种劝戒、警告之声此起彼伏,王弋冷眼看着一切,半晌后忽然轻声问道:“我这么做就是昏君?” 众人以为王弋年少不懂,齐齐称是。 “我不这么做就是明君?” “是……” “若我听从正确的劝告是不是还是明君?” “呃……是……”众人忽然有些不明所以,他们觉得王弋不应该连这些都不懂啊。 然而王弋似乎还没问完,继续追问:“所以我是个君?” “呃……是……” “那你们谁来告诉我。”王弋随手从桌案上抽出一卷竹卷,狠狠砸在地上,厉声喝问:“为什么那么多人阻挠这件事!” 一时间大殿之内鸦雀无声,没人敢去捡起那卷竹卷看看到底是什么,因为大殿的门被打开,典韦堵住了大门,重甲武士将这里团团围了起来。 戏!全都是戏! 一旁不知何时跑到王弋下首的荀彧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眼神中全是嘲讽。 演双簧是需要两个人,能否成功全凭默契。王弋和荀彧的配合相当默契,更何况两人早就通了气。 这场戏对于王弋和荀彧而言可能就是图一乐,可对于大多数官员来说就是生死局。王弋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如果今日不给他一个答复,那打屁股将是这些人能得到的最好结局。 田丰忽然站了出来,从地上捡起竹简来到众位官员面前,一边晃悠一边说:“诸位看看吧,有人向主公上奏称如今的律法过于苛责繁杂,希望重新修订律法,你们的反应是什么?主公询问尔等的意见,你们的回信我都看过了,是什么!” 田丰忽然提高了声调,十分愤怒的咆哮道:“祖法不可改?律令乃是先贤圣言,不可轻动?还有些人那是人话吗?啊?是人话吗!那些人不如去学学犬吠吧,猪狗都比你们有情义!” 一众官员闻言居然没有愤怒,有些人疑惑的左右看了看,有些人则畏缩的将头低得更低。 现在他们终于明白,今天听到王弋和荀彧君臣二人的对话都是废话,只有四个字是重点——严明律法。可这个严明律法和他们想象中的不一样,严明不是一个动词,而是一个形容词。 难怪平时一向嘴硬的田丰在王弋和荀彧吵架的时候一个屁都没有,原来都是商量好的。 不过有人还是好奇,到底是些什么东西才能让王弋做了今天这个局?才能让荀彧这般阴狠?才能让田丰愤怒成这个样子? 田丰当然有愤怒的理由,有些玩意儿是真的不当人啊!明里暗里讽刺王弋就是另一个王莽,所作所为和王莽无异。 其实田丰也承认王弋和王莽很像,特别是在行事风格上面。累积名望,惠及百姓,更改律法等等…… 可王弋和王莽做的是一件事吗?都是篡权,王莽要的只有权力,王弋要做的可是平定天下!两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这些人真是有了点学问就什么话都敢往外喷。 并且现在王弋还只是一方诸侯,这帮人就敢勾结在一起抵制王弋的决定了! “诸位,现在生逢乱世,死个把人没什么了不起,毕竟诸位家大业大嘛,死个老大,老二自然能顶上。”王弋一边说,一边缓缓抽出长剑,忽然用力刺穿桌案。 这一幕让众人心中一颤,王弋却平淡的说道:“不过诸位别忘了我的习惯,是不是我不喜欢杀人,就真当我不会了?” 众人忽然记起王弋那喜欢杀绝户的爱好,一时间恨不得大嘴巴抽自己。眼前这位可是可是带兵起的家,所有地盘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抢过来的,哪有什么仁慈和善?年龄小不是好欺负的理由。 “现在我们来议一议重新修订律令的事,谁有不同意见?” 谁敢有不同意见?没找他们算账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还想有不同意见? 当然,也不是没有那愣的。正当荀彧想要给出自己意见的时候,有人忽然站出来说道:“主公,臣有话说,律令不可轻动!” 王弋的剑都收回去一半了,听到这话他狠狠的将长剑插回剑鞘,开始低头四处寻找弓箭。 王弋现在是真的想杀人,长剑技击他不行,但是弓箭他可以让对方先跑五十步。 跑这位是不会跑的,不过他倒是有充足的理由让王弋打消现在重新修订律法的念头。而且他也不是什么愣头青,而是一位五六十岁的老人。 要问他是谁?这位可是生出了司马八达的超级牛人——司马防。 自从司马家被王弋抢过来之后司马防便在王弋麾下挂了个从事的名头。从事虽然官职不小,但一州从事多如牛毛,真正有权力的只有官职前面带前缀的从事,其他的就相当于是个言官。 俗话说人老精,鬼老灵。 司马家从战国传承到现在,拥有过王爵,也做个地方大员,可以说人臣能达到的显赫地位他们经历了一个遍。司马防更是宦海浮浮,从来没沉过,一眼看出了王弋想要更改律法的弊端。 虽然司马防对王弋强行迁徙司马家有些不满,但有些事该说还是要说。眼下朝代更迭无可避免,王弋是司马防仔细研究过各路诸侯后选择的最优解。而且别看司马防是个官场老油条,可他的性格却是极为耿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王弋现在显然就是在犯错误,他必须要劝阻! 第263章 三府 王弋根本就没注意说话的人是谁,等看了一圈没发现弓箭后才察觉是个不能惹的主。 无奈之下,王弋只得行了一礼道:“建公先生,不知有何高见?” 司马防微微一笑,对王弋的表现还算满意。人主不能被臣子牵着鼻子走,用甲士以死亡威胁就很好,既彰显了威仪,又告知心怀不轨者没人是不能代替的。戏也必须要演,毕竟谁都喜欢一个仁慈的主君。恩威并施,现在的年轻人不错。 但是司马防对王弋感观不错,对荀彧却差了很多。这么明显的错误王弋不懂也就罢了,荀彧居然还不懂? 他瞪了荀彧一眼,对王弋行了一礼道:“主公,律法不可轻动原因有二。第一,大汉实行的是《九章律》,除此之外还有《傍章律》、《越宫律》、《朝律》、《沈命法》、《通行饮食法》等等上百篇。大汉律法确实繁杂,但也正是如此繁杂,各条法令之间互相制衡,才有了如今还算公平律法。一旦贸然更改,律令之间很容易失衡,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 第二,律法的制定是用来施行的,施行律法的人是官员,所以律法和官员相辅相成。若是想要更改律法,很多官职都要变更。 主公,有些事不可操之过急啊……” 司马防的话犹如一柄大锤直接夯在了王弋脑袋上,直到这个时候王弋才意识到更改律法是一件多么大的工程。想要做出改变首先就要推翻三公九卿制,可是王弋根本做不到。 王弋手上没有朝廷,他只有个州府衙门,想要改制非常困难。 一瞬间王弋便陷入了死胡同里,想要改制就必须有相应的地位。可他现在还不能有那个地位,因为他还需要借助大汉的余荫。然而没有地位就不能改制…… “荀文若,你有什么好建议?”在王弋绕圈圈的时候,司马防终于将矛头对准了荀彧。 还别说,荀彧真就拿这个老家伙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荀家世代居住在颍川,司马防的老子司马儁做过颍川太守,两家的交情让司马防指着荀彧的鼻子骂都没问题。 唉……一部汉末史,半张关系网。真要是较起真来,整个大汉的官场都是亲戚。 还别不信,曹老板当官走的就是这位的门路,司马家的人脉背景那是杠杠硬! 当然,荀彧是什么人,他不是没能力,只是单纯的没想到。略一思考荀彧便恭声说道:“多谢建公先生赐教,小子懂了。” “真懂了?”司马防依旧拉着一张脸说:“哼,别老是让我们这些老家伙操心,要是慈明在,抽你都是轻的。唉……慈明啊……罢了,罢了。老了,一想到故人便多愁善感心绪不宁。走了,你们这些小辈儿继续吧……” 说罢,司马防也不和王弋打招呼,自顾自的转身就走。只是来到门口时冷冷的看了在场众人一眼,沉声喝道:“你们也想和这些小辈儿掺合吗?” 掺合?这种事他们是万万不敢掺合的。可是很多人年纪也不大,和王弋相仿,怎么说也不能算是长辈吧?这司马防也太霸道了,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让他们滚?都不加掩饰的? “这……我也不算是个大辈啊……”果然有人年轻气盛嘟嘟囔囔的说了出来。 结果有年长的人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下,低声说道:“你以为在说你吗?那是你们家!” “啊?” “蠢货!司马家站在主公那一边了,还不快走等着挨收拾吗?” “哦哦……” “典统领!”田丰见状挥了挥手,示意典韦让开条路放这帮人出去。其实田丰挺郁闷的,因为王弋的目的并没有达到,白瞎了一出好戏。不过能得到司马家的支持也算是不错了,至少比毫无收获要强。 大殿中一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王弋平时比较信任的人在等待王弋说出想法。 王弋没有在意那些人的去留,他在思考一个问题,三省六部制都有啥来着? 律法是一定要修改的,司马防只是说了个大概,上百篇的律令不是只有上百个竹卷,有些律令一篇就要写上几十卷,非常繁杂。很多执行法律的官员都记不全内容,而且有些律令之间还有冲突,裁定起来全看裁决者的心意。 还是那句话,想要更改律法就必须要改制,那么三省六部制就成了王弋的最优选择。虽然历朝历代根据自己的需求都有所更改,但三省六部制的主体就没有变过。王弋不觉得自己能想出更好的制度来,该抄还是要抄的。 “来来来,你们过来一下。”王弋一边挠着头苦思冥想,一边将几位倚重的人叫到身边说:“我有个想法,你们看我们现在能不能这样……” 三省六部制说到底并没有完全颠覆汉代的官制,王弋只是说出了个大概,在场几人基本上全都懂了。 然而懂了是一回事,如何实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荀彧听完王弋的叙述后当即就给出了建议:“主公,这个想法很好,但现在却很难实行。一旦完全按照这个做法来将会产生大量的官位,人员将过于冗余。臣建议先将署衙的职权进行清晰的划分,将财、政、军区分出他们单独的署衙。各个署衙之间的沟通将不再以官员的管辖范围确定,而是以纯粹的文书进行。这样一来各个署衙的办事效率会高很多,但由于署衙的利益不同,署衙之间会产生隔阂,减少了结党营私的概率。为了避免这种隔阂影响主公的决策,主公可以设置一些监察的官员进行监督。诸位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监察人员最好设置两类,一明一暗相辅相成才好。”田丰也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御史就有监察之责,主公可以设置一些类似的官员。不过人选方面最好是刚刚步入官场的寒门学子,而不是德高望重的老一代前辈。” “元皓,你这可得罪人啊。”辛毗揶揄了一句,转头看向了荀彧道:“主公设想的这个官制可是没有丞相的,荀别驾……” 辛毗这话其实更得罪人,甚至直接将荀彧给得罪死了,可以说是向荀氏开战了。 荀彧当然知道辛毗是什么意思,他是好脾气,但不是好欺负。当下开口说道:“我自然会卸任别驾一职,不过想来主公会让我管理政务署衙,佐治要来给我当个副手吗?” 当个鬼的副手啊! 辛毗脸一黑,根本不接荀彧的茬,直接对王弋建议:“主公,改变官制需要一步一步来,贸然改变会让整个河北陷入动荡。而且官制一改必定会产生大量官职,其中人选还需要谨慎考虑。臣建议先将兵权明确的划分出来,河北士卒心向主公,将领更是忠心耿耿,不会产生什么反弹。一方面可以让主公将兵权牢牢抓在手里,另一方面也能试探一下那些家族的态度。” 王弋已经陷入了失神的状态,他只是希望这些人能将他记不清的三省六部制进行补充,谁知道他们居然给王弋建好了一个微缩模版,直接就能使用的那种。 荀彧的意思很明确,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彻底清理掉职权重叠的问题。辛毗则提供了具体的实行方法。田丰给这个方法加了一个保险。 “那就开始实行吧。”王弋沉思片刻,觉得自己这个主公也不能显得太废物,便下达了命令:“文若,你将现在官员将领的才能进行一个初步评估,然后把结论告诉我,先弄一个兵部出来。” 三省现在是实现不了的,但王弋觉得弄个六部问题不大。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还是各司其职比较好。 荀彧接下了这个任务,并且建议道:“主公,军师是一个十分特殊的职位,十分重要却又无关紧要。臣建议将擅长军略的人集中在一起,并且单独分出来一个署衙专门负责分析军情。未来战事会很多,主公无需拘泥于一位统帅带领一个军师,可以多带也可以不带,完全看统帅的人选和军情的需要。待到天下平定,这个署衙可以直接取消,里面的官员直接划归入政务署衙。有了他们的加入,沉淀已久的政务署衙这潭死水就活了。” 荀彧说的很隐晦,不过归根结底还是避免结党营私的问题。 只是王弋却瞬间瞪大了双眼。这是啥?参谋部?这就出来了? 果然大佬就是大佬,只要有一点儿提示,他们的思维总是那么超前且有效。 只是这样的话…… “这样吧。”王弋揉了揉眉心,有些歉然的说:“先不要管什么兵部了。文若你麻烦些,将主要官员都进行一个评估,并且将各个职位的举荐名单列出来。我的想法是先分成三个府,政务、军务、财务。政务府主要负责一些低级官员的任免、典礼祭祀和刑罚审计。财务府负责财务收支、府库运营以及百姓户籍。军务府负责征伐军事。诸位,河北之地广袤,州郡众多。但我们不能再以州府来当作一个势力的架构了,河北必须是一个整体。此举事关重大,诸位当殚精竭虑。” “喏……” 第264章 疲惫 一件事情能否成功的本质不在于人们是否团结,而在于利益划分是否能让所有人满意。 这句话或许有些片面,但却适用于绝大多数时候。 几天过去了,王弋高开低走的法律改革让这场棋局充满了迷雾,司马家的表现更是在迷雾上罩了一层薄纱。 很多人都觉得司马防仅仅是在为王弋摇旗呐喊,在司马防强硬的表达态度之后司马家没有任何动作,并没有通过家族自身的影响力来为王弋拉拢帮手。 “你们说司马家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王弋对此同样感到疑惑,司马家是个非常好的突破口,只要司马防愿意,他可以凭借自家的声望压制住很多麻烦。 这些麻烦就是各个世家对于新官制的不满,这种不满有很多原因,对于王弋来说十分棘手,一个处理不好就可能导致全线崩盘。 不过对于司马家来说想要解决却十分轻松,说到底做官做的不就是个人情世故嘛,司马家有很多人情,也很懂世故。 辛毗对此有些想法,沉思片刻回答了王弋的问题:“主公,世家交往讲究的是利益互换,他们会不会是在等您先亮明筹码?” “佐治,注意你的言辞。”既然荀家和辛家对上了,荀彧也不想给辛毗留什么面子,淡淡的回了一句:“现在是同心协力之际,主公需要广纳人才,莫要徒生是非。” 政治斗争从来就是这么残酷无情,荀彧的一句话让辛毗的心瞬间凉了半截,转头看去发现王弋的脸色极为难看。 “主公!”辛毗赶紧行了一礼解释:“臣没有出言挑拨啊!臣只是……只是……” 荀彧的警告相当凶狠,王弋根本就没有往那方面去想,结果荀彧用一句话就让王弋联想到辛毗想要排除异己。 当然,大家都是明白人,很清楚辛毗的意思到底是什么。但王弋的心里已经不爽了,这一局辛家完败。 “文若,你的想法是什么?”王弋看向了荀彧,眼神中带着一丝警告。荀家和辛家的做法已经过界了,最好别让他亲自下场。 荀彧行了一礼,歉然一笑,说道:“主公,您可以以荀氏做为一个参考。像司马家这样的大家族是不会只布局一处的,他们需要您释放一个善意的信号。” “这还不是一样的利益交换吗?”王弋闻言非常不爽,他目前已经不太需要向世家妥协了。 “不然。”荀彧摇了摇头解释:“主公,既然建公先生表明了态度,那么司马家一定会站在您这一边。但是您现在掌握着司马家的命脉,让他们不敢有所表态。” “这还怪我了?” “不能这么说。司马家在河北算是无根之萍,年幼的几个孩子全在古今学院。这对于一个家族来说不是一件好事,特别是大家族。”荀彧的解释非常认真。 然而王弋依旧转不过这个弯,他有些不明所以的问:“以前我不够强大另说,如今我算是天下最强了吧?还不值得他们全族效忠?” “主公,这是不同的。”荀彧纠结片刻,最终还是将答案说了出来:“小家族会全族依附强大的势力,他们也只能全族依附强大的势力。但是大家族不会,大家族需要的是选择。没人能保证自己不犯错,小错还罢了,万一犯了一个非常大的错误,全族屠灭是常有的事,他们需要一个退路,保证自己家的香火不灭。” “我若是一统天下了呢?他们往哪里退?” “主公,放眼全局……” 这一回荀彧没有回答王弋的问题,而是给出了一个提示。这几天王弋因为更改律法的事基本上就没怎么休息,脸色非常差,整个人都是一种偏执的状态。更改律法确实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但荀彧不能让王弋陷进去。人主无需事必躬亲,决定好大方向就可以了。 全局……全局…… 王弋也不想这样劳心劳力,可是人手不够啊,他能怎么办? 昨日三份情报同时送到了他的案头,其中两份是战报,并州的战事非常不顺利。 关羽遭到了整个河东郡的敌视,百姓自发的抵抗非常激烈,别说迁徙了,就算是摆平叛乱都很困难。不是战力有多强,叛乱实在是太多了。 上党郡打得同样艰苦,整个上党郡其实基本上都已经打下来了,但只有壶关还在死守。壶关上已经没有王家人了,可是劝降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守军就是不相信。 最后一份情报来自于吴成,他带回来的赵孟杰已经交给文书院审讯去了。问题是后来一复盘针对梁习的刺杀,十几次里面几乎全是大汉的死忠者,他们杀梁习的唯一理由就是看王弋不爽,王弋的谋逆行为让他们感到了愤怒。 这特么到底算是什么理由?最让王弋难以接受的其中一些刺客根本就没有效忠的主人,他们同样唾弃刘辨。 感念旧主心向大汉王弋不是不能理解,在这个仁义道德相对盛行的时代王弋有这个心理准备。可只要不向自己效忠不就完了吗?为什么非要给他添乱? 这些糟心的事几乎让王弋心力交瘁,他放弃了河南战局那么大的优势想要和袁绍何谈,为的就是想要先收拾刘辨。 随着地盘的扩大刘辨的存在真的是越来越碍眼,十分掣肘他的行动吗。而且那些搞风搞雨的党人已经快让王弋失去耐心了,攘外必先安内,王弋必须先将党人的根给掘了。 但是王弋却不敢将这个计划给说出来。刘辨的名声再差也终究是刘宏的亲儿子,王弋可以是大汉的掘墓人,可大汉的掘墓人绝对不能是他王弋。 矛盾的观点最终会有个合理的解释,只要王弋提出想要干掉刘辨,全天下都会发声支持他的行动,就算是刘表也会对他赞誉有加。可一旦刘辨被他干掉,舆论风向会瞬间改变,他将会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狗贼。所有诸侯都会联合起来将他撕碎,瓜分他的财产,生食他的血肉。 不要觉得诸侯们无耻,这种事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换了王弋他也会这么做。这也是为什么曹操没有下定决心收拾刘辨的原因,心怀不轨的家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人的一世英名可就没了,连辟谣的机会都没有。 全局……全局…… 王弋一只手捏着眉心,缓缓闭上了双眼,满脸尽是疲态。 田丰见状比了个禁声的手势,示意几位谋士随他一起出去,不要打扰王弋的休息。 田妈妈总是尽职尽责的,他可以严厉的呵斥王弋玩物丧志,也能温柔的照顾王弋的生活起居。 “文若留下。” 王弋察觉到了几人的动作并未阻拦,只是单独留下了荀彧。 待几人离开之后,王弋沉默了好久才轻声说道:“文若,我若说我是想救大汉的你信吗?” “主公,臣信不信不重要……” “荀文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冷静!”王弋翻身而起,愤怒的大声咆哮:“吕汉盛的请求我一刻也不敢忘!可是我拿什么救啊!大汉怎么救啊!啊?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脑子里就好像生了两个小人儿,每天两人都在战斗!有时那个劝我成为帝王的那个会杀死劝我救大汉的那个,有时救大汉的那个会杀死劝我成为帝王的那个!可那两个小人儿都是我自己啊!我要怎么选才好?杀死我自己吗?” 荀彧听到王弋的抱怨有些愕然,人主的精神压力是很大,但没想到王弋居然会大到这种程度。事实上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和王弋有着相同的烦恼,尽管他愿意帮助王弋,可每天仍然承受着内心的谴责。 为了摆脱这种谴责,荀彧只能忘我的工作,用巨大的工作量来麻痹自己,让自己不去思考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 达成理解的瞬间荀彧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主公可是想要对刘辨动手?” 此话一出双方同时愕然。 王弋没想到荀彧的思维能敏捷到这种程度,荀彧也没想到自己的道义原来如此廉价。 不过既然话都说开了,王弋也没藏着掖着,沉声问:“文若,慈明公是党人,你也算是个党人了,你怎么看待他们?” “国之重器,朝廷柱石。”荀彧没有吝惜赞美之词,夸赞道:“党人乃是主君治国之根本,统御之臂膀,礼仪之所向,道德之标杆。没有党人天下注定会大乱,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可袁绍不也是党人吗?他的所作所为真的有你说得那么好?” “主公,我不知道这世道是怎么了,为何礼崩乐坏到如此程度。可是从何时起,党人是个身份的象征了?”荀彧的神色忽然变得苦涩,有些难过的说道:“主公,党人是阉宦对士人的蔑称,是先辈们保命的手段啊……阉宦眼线众多,如果我们不认下这个称呼,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刘景升是党人吗?他是!他何时自称过自己是党人?可代价也是沉重的,身为皇族,半生逃亡……” 第265章 卑劣 荀彧是个名副其实的谦谦公子,为人谦逊温和,可以和士人高谈阔论,也可以和农人田间闲谈。他几乎从未在人前表达过自己的情感,仿佛一切的事情都是胸有成竹一般,是那样的自信,那样的自若。 然而今天,荀彧却在王弋面前爆发了,或许是压抑了太久,或许是对这狗屁的世道已经绝望。荀彧用近乎咆哮的声音说道:“可是现在的士人以成为党人为荣!这是一件荣耀的事吗?党人的荣耀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党人为了家国天下血染刑场,他们敢吗?党人上马可领兵,下马可治国,他们行吗?主公……这天下……还……有……救……吗……” 荀彧踉踉跄跄跌坐在地,双目失神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或许就是他心中迈不过去的坎,与其说荀彧正在劝说王弋,不如说他在找个理由让自己信服。 天下还有救吗?有! 荀彧可以骄傲甚至嚣张的说他就能救。 可是有用吗? 不是谁都敢迈出那一步的,也不是谁都有勇气直面天下人的指责。至少荀氏不敢,荀彧同样不敢。 王弋是最好的选择吗?不是。 以如今的形势来看,刘表才是士人最好的选择。刘表拥有王弋费尽心思都没有得到的东西——大义。 但是荀彧于公于私都不会放弃王弋,于私王弋是荀氏的选择,于公王弋是个值得追随的人。 没人天生就能做好一个帝王,君主是可以塑造的。尽管王弋有时候的想法非常幼稚,可他善于纳谏,并且有自己的判断力,这便足够了。 老谋深算只能得一时之利,行王道之举才是定万世的良策。 王弋看着失魂落魄的荀彧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他现在很想说两声抱歉。 抱歉文若,覆灭大汉的罪名我不能背。 抱歉王弋,我将亲手杀了你…… 王弋一步步走近荀彧,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沉声说道:“救吧,你我君臣二人一起。在平定天下之前,我不会登上大位。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文若与我迎接一个新的时代!” 荀彧缓过神来,眼神非常复杂。他知道王弋已经下定了决心,做为最强的诸侯下定这个决心的时候,大汉便已经没救了…… “就用这双手来救。”王弋拿起荀彧的手指向大殿门口说道:“不破不立,用这双手打碎它,再用这双手重建它!” 荀彧心动了……吗?其实像他这样的人早已不存在心动与否这种事了,到了他这样的身份地位,所有决定的事无非分为正确与找个理由让自己认为正确。 如今理由找到了,让荀彧心安理得自然不可能,但做事多少可以肆无忌惮些。 “主公。”荀彧的声音有些低沉,缓缓说道:“如今想要解决刘辨有三策,伐谋、伐交、伐兵。 伐谋,河北商队遍布天下,只要操作得当,长安的物价就会变得极不稳定,时间一久就会被我们穷死。 伐交,眼下就有一个机会。韩遂野心勃勃,必定会日日夜夜想着回到凉州做他的草头天子。若是我们能开出足够的条件,韩遂自然会为我们动手。 伐兵,下下之策。败了贻笑大方,胜了后患无穷……” 荀彧的想法让王弋为之惊叹,若是早就有了谋划还好说,若是片刻之间构思出来的,那可就厉害了。 不过王弋没有对三条计策展开评价,反而温声道:“这件事不急,我还要……” “不能不急。”荀彧闻言赶忙说道:“此事宜早不宜迟,若是等其他诸侯积攒了足够的力量,我们很有可能抗衡不了他们的联合。” “文若莫急,既然出兵乃是下下之策,那前两策便是可用之计。但是前两策需要大量的财力支持,我需要知道河北的财力到底够不够。”王弋赶紧安抚住荀彧,紧接着话锋一转:“文若,你觉得我将司马家的哪一个放出去比较好?” “一个都不放!” “什么?可你不是说……” “主公,一个都不能放。”荀彧面色一正,非常平静的说:“我说的那些都是世家要的遵守法则,并不是您的需要遵守的法则。您一旦向司马家低头了,司马家固然会支持您,可同时也向其他家族表明您是可以屈服的。所以您绝对不能低头。” “问题是他们不办事儿啊!” “主公,所谓张弛有度。既然不能松,那就只能紧一紧了。”荀彧隐晦的表达了王弋需要学会的行事准则。 “紧一紧啊……” “主公,不若我去说说?”荀彧见王弋有些为难,主动请缨接下了这个任务。 王弋沉默了片刻,点点头道:“如此便麻烦文若了,我这里正好缺个书佐。” “书佐?” “我看上了司马家的老六,那个叫司马懿的小子。水镜先生曾向我举荐过他。” “小一辈儿的?才十来岁吧?”荀彧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要征召这么个小孩儿,不过既然王弋愿意他还是给出了建议:“司马家伯达颇有贤名,主公征辟他如何?” “文若啊,一步一步来吧。”王弋对司马家有着先天的忌惮,这种忌惮并非来源于司马懿的造反之举,世事变更,没人一定会造反。主要是司马八兄弟太能干了,在官制没有完善之前,这样一股势力进来非常难以把控。 “彧领命。” 荀彧对着王弋行了一礼,心中非常欣慰。王弋听出来了他劝谏中的重点,张弛有度张弛其实没什么意义,主要在于那个度,这让荀彧十分满意。 “文若先去帮吧,就像你说的,张弛有度莫要过于操劳。” “喏。”荀彧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王弋真的有些看不下去荀彧欣慰的样子了,太卑劣了,自己实在是太卑劣了。自己一步步算计了一个一心为他着想的正人君子,让荀彧背上了一个不属于荀彧也不应该属于荀彧的恶名。 然而王弋没有办法。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荀彧这个师傅教了他足够多的东西,这便是王弋对帝王之术的应用,并且会越来越熟练。 道德这东西就像是世家大族家中那道高高的门槛,遥不可及又令人高攀不起。然而迈过去也就迈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目送走荀彧后王弋先是来到了书房,找到了正在读书的亮亮。 王弋不得不承认绝世天才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真的很大,他在诸葛亮这个年纪大概在想着怎么从父母那里搞来一些压岁钱充进自己的游戏里。 “最近读书有什么收获吗?”王弋来到诸葛亮身边,打断了他的思绪。 “有。”诸葛亮行了一礼,朗声说道:“最近读了《商君书》,有所感悟。商君认为民和国是相辅相成的,民富、民勇国恒强。” “《说民》吗?亮啊,商君出自法家,思维极为理智。你有没有想过,百姓生来怯懦,没人愿意去死,更别提达到民富的程度。有了牵挂更不愿意去死,如何谈民勇?商君言‘怯民勇,勇民死,国无敌者必王。’然而民富则畏死,畏死则不勇,不勇则怯,国何谈无敌?” “这……”亮亮的脑袋瞬间短路。 说王弋这是诡辩吧?人性确实如此,越是富贵越是惜命。可说王弋这不是诡辩吧?商君乃是先贤,学说是经过论证的,怎么可能会出错? “莫要只读书。”王弋觉得欺负小孩儿也没什么意思,拍了拍亮亮的肩膀道:“《商君书》并不是给百姓看的,而是给我这种人看的。我给予了百姓财富,百姓就会从怯民变为勇民,勇民甘愿为我效死。但是这有一个前提,光靠恩惠是不够的,教化同样很重要。” “主公的意思是教化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思想?” “光凭教化肯定不行,要不然圣言为什么是寓教于乐而不是寓教于教呢?过几天有个你认识的小伙伴过来和你一起读书,别再揍他了啊。” “揍他?主公,我平时从不惹是生非……啊!是他?可是那个人的心性……主公,到底揍不揍啊?” “是啊,揍不揍啊?哈哈……”王弋伸手揉了揉亮亮满是疑惑的脑袋,转身出了书房。心中暗叹不愧是高富帅,小小年纪都快和他差不多高了。 从书房拐到后院,王弋敲开了甄姜的房门。刘辨该收拾还得收拾,穷死真的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呦!今天这么得闲啊?”甄姜依旧在绣着自己的嫁衣,头也不抬的嘟囔:“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不可以见我了,与礼不合。” “不是,谁家新娘子常住在夫家啊?” “哼,便宜你了,给你当个童养媳你还絮叨上了?你说说,这家中的事物哪一个不是我置办的?住你这我心安理得着呢!” “哈哈哈……”王弋哈哈一笑,坐在了甄姜的身边看着她绣嫁衣。 甄姜被王弋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手上的活计一放,不满的说道:“主公您可是个大忙人,无事是不会登门的。说吧?找我做什么?” “看看你不行?” “别打岔,快说!说完赶紧去办正事去,莫要在我这里过多流连。” “行吧,行吧!”王弋无奈摇头,沉声说道:“我现在有多少钱?” “怎么?州府又缺钱了?” “不,我需要你帮我去做一件事,亲自出手!” (司马懿到底排行第几没有定论,不过已知生辰的只有司马懿和司马朗,两人相差九岁。鉴于司马懿的性格,我排了个老六,笑笑就好,不必当真。) 第266章 计策 “你是个混蛋你知道吗?” 甄姜的眼神中闪烁着极为浓郁的不满,她马上就要出嫁了,就要嫁给眼前这个男人。然而这个男人非但不关心婚礼的任何事务,居然还想着让她去公干! 要知道甄姜现在真的很忙,媒人、聘礼、陪嫁、婚使、宴席等等一切都需要她来操心。王弋以后不会只娶她一个女人,但她只会嫁给王弋,也只想嫁给王弋。 王弋有些尴尬,他前世就是个单身狗,没什么恋爱经历。这辈子虽然过得够精彩,可也没机会让他谈恋爱,哪懂得女孩子的心思?总不能让他将平息谣言的事拿出来邀功吧?那件事在王弋的授意下死了很多人,整族整族的灭门,堪称霸道且残暴。喜事当前,王弋自然不会煞风景的将血淋淋的事实讲出来。 “这个……”王弋挠了挠头,讨好的说:“这件事你只要总览全局就好,看看公文画个圈画个叉就行……” “哼!能劳您大驾前来一趟的事会那么轻松?”甄姜恶狠狠的瞪了王弋一眼。不过她不是那种不分是非的人,虽然扬起了高傲的脖子,嘴里却说道:“说吧,本夫人听着呢……” “呦呦呦!”王弋见状立刻揶揄:“你是谁夫人?可还没进门呢。” “王中和!” “不闹了,不闹了……立刻就说!我需要你搞垮长安的经济,不仅仅是长安一地,左冯翊、右扶风、京兆尹三郡之地我要全面崩盘!” “我来做这件事?”谈到正事甄姜也没了玩闹的心思,眉头紧锁的问:“这合适吗?这可不是我们府上的私事,我出面的话很容易被州府诟病的。你麾下不是有个叫刘巴的吗?让他主持如何?” “不行。”王弋拒绝了甄姜的推荐,严肃的解释道:“我不打算动用州府上的钱财,这个计策非常恶毒,最好不要让州府惦记上。” “恶毒?你打算干什么?用低价商品去冲击长安市场?用什么?白瓷吗?还是那种琉璃?我不建议用这些,这些都是属于世家使用的高级器具,百姓一般都用陶器。而且器皿属于能够长期使用的东西,意义不大。” “我打算用布。” “布?” “对,粗布,最便宜的粗布。”王弋不知不觉间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我要向长安地区贩卖大量的粗布,质量最差的那一种。这种布必须以极低的价格贩卖到长安,甚至要比他们自己织还便宜。” “大量是多少?” “多到冬天他们愿意买布烧火取暖!” “烧火?这不可能!”甄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立即反驳道:“按你的说法,布匹是战略物资,哪怕是最差的也是。我们收都来不及,现在却要去卖?还卖那么多?我到哪里去给你弄那么多?” “所以我才问家里有多少钱,我要全天下收。” “那更不行!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他们完全可以在我们这里买完再卖给我们,白赚啊!” “那就让他们白赚。” “不可能,你教过我的,每个市场都有一个饱和状态,货物的吸收量是有极限的。可你现在打破了这个饱和状态,让它进入了循环。这种状态只会让我们家的财富消耗殆尽,你不要吃饭了?” “这是一个长期计划,不是短时间就能看到成效的。一匹布你百钱卖出,当时二百钱买进,第二个月三百钱,第三个月四百钱……” “所以他们最后什么除了布以外什么都不会得到?”这一次甄姜没有因为听到新的商业知识而兴奋,反而双眼中泛着恐惧说道:“为了获得更高的卖价,他们会将一切都卖掉,疯狂的购进布匹。当我们不再收购的那一刻……” 甄姜在一瞬间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炸了,这不是在做生意,这是屠杀。为了获得更多的财富,百姓们会卖掉赖以生存的土地,会卖掉居住的房屋,会卖掉活命的粮食…… 人总是贪婪的,他们会偏执的认为今日收布的价格涨了,明日涨得更多!最终那些布真的就只能烧火…… 没有了粮食会闹饥荒,没有了房屋会生民变,没有了土地百姓就会疯狂! 应该说王弋残忍吗?还是说王弋善良?有这么恶毒的计策,却现在才使用出来? “不行!”甄姜难得否定了王弋的想法,劝说道:“太伤天和了,我们收市那一霎那三郡就完了!” “这你无需操心,后续的事情我会派人跟进的,你只需操作好布匹的交易就行。” “你怎么跟进?三郡人口极为密集,差不多都能赶上整个河北了,你一下子根本接收不了那么多!” “放心,我敢让你操作就有办法兜底。”王弋赶紧安抚甄姜激动的情绪,轻声说:“我会让刘巴亲自去一趟,粮食会流入我手里,地也会流入我手里,长安同样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你是打算!” 甄姜蹭的一下窜到王弋面前,不顾害羞鼻子都快贴在一起。这一刻她好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弑君…… 一个多么充满罪孽而又令人兴奋的词汇! 甄姜很清楚王弋一旦成功了代表着什么,她一直以为那一天她会等很久,等到她真正的人老珠黄,等到她儿孙满堂的时候,以一个史官笔下不光彩的身份登上女人身份的巅峰。 然而这一刻忽然来临让她几乎无法适从,她甚至在考虑自己的婚事要不要这么草率的举行,要不要再等等,等到那一刻的降临。 不行,不能再等了! 甄姜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相信王弋不会在那个位置上选择其他人,但是她对自己有些不自信。她现在已经老了,不能冒险了…… 人总是贪婪的,即便甄姜刚刚还感叹其他人如此,可轮到她这里依旧不能免俗。 做,一定要做! 这是甄姜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她知道王弋干掉刘辨后是不会立即称帝的,但是不要紧,她想要的保障已经到手了。 而且事情的性质已经不一样了,如果王弋通过逼迫使刘辨屈服那叫窃国,窃国之人无论做得多好都会被人谩骂。 但是王弋如果出手干掉了刘辨那便是起义,是对这不公世道的反抗,是值得人人赞颂且必须赞颂的。 王弋称帝的时间也无需等到一统天下,只要时机得当就都可以。 王弋看着甄姜那双闪烁着精光的眼睛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的后勤大总管从不会让他失望,所有的事情大总管都会为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莫要过分操劳,是你的终究是你的,谁也拿不走。”王弋伸手揉了揉甄姜的脑袋,毫不客气的将对方的发型打乱,哈哈笑着起身离去。 这一下可把甄姜气得不行,狠狠剜了王弋一眼,随即也笑出声来。 现在的生活很好,真的很好。 她现在可以做她想做的一切,只有那个坏人能打扰她的清静,只有那个坏人能让她四处奔波,也只有那个坏人能束缚住她的野心。这便够了,她只想也只愿意绑在那个坏人身上。 不知为何甄姜忽然想到了数年前的那次相遇。 公子打算去往何处? 呼噜…… “哼,真是个坏人。”甄姜娇哼一声,坐回原为再次拿起了自己的嫁衣忙活起来…… 王弋的心情其实并不好,他不确定这种商战模式的出现会对未来造成多大或是多么恶劣的影响。尽管商战自古有之,从勾践到管仲再到张良都没少用。可他这个局却将商人看重的信誉彻底践踏在了脚下。 百姓都是愚昧的并不是一句嘲讽,至少在这个时代百姓的智力没有想象中那般好。这个骗局如果被有心人利用将会十分可怕,它收割的不是财富,而是生命。 王弋在定下这个计策的时候也犹豫了很久,其实用庞氏骗局或郁金香骗局都能做这个局,但最终王弋还是放弃了。 或许站在现在这个位置真的能让眼界不一样,庞氏骗局和郁金香骗局很容易被个人复刻,在这个通讯不发达的时代造成的损失难以估量。可王弋这个局他又把握兜底,损失或许不会过于严重。 而且这个局想要复刻非常困难,大多数是大体量面对小体量的国战时才会被使用。但既然已经是大体量了,如果没有特殊原因,也无需做这个局。 不过既然做了那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人员接收需要有提前量,土地买卖也需要有人负责,最关键的是兵力也要准备好。 是的,无论如何他和刘辨的战争无法避免,该出手时他不能犹豫。 “来人,传辛毗、刘巴和……就他们两人吧。”王弋的命令有些犹豫,他本想找一员将领专门负责对长安的进攻计划,然而不知为何,他忽然产生了一种想要亲自去一趟的冲动。 或许男儿都是向往沙场的吧,或许终结一个时代需要自己亲自去见证吧…… 王弋不知道理由是什么,他只能这样说服自己。 第267章 许攸的结局 想要毁掉一个人能有多简单? 只要让他名声扫地即可。 刘辨就很擅长这么做,他为许攸安排了一场辩论大会,杨家派人和许攸辩论《尚书》的内容。 然而当裁判亲自下场的时候这场辩论大会注定不会是公平的,许攸早早被割了舌头,嘴也被巧手匠人从里面缝的结结实实。 当着长安无数士人学子的面,许攸被人押上了台。面对杨家人的质问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承受了一切指责。 许攸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结局居然是这样,被士人唾弃也就罢了,毕竟那只是学问上的不认同。君子和而不同,了不起一死而已。 但许攸知道刘辨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的,两人是老熟人了,许攸的存在简直就是上天赐予刘辨的礼物。 “母后,这个人您还记得吗?”刘辨坐在看台上,看向了身边的何后轻声说道:“就是他呀,要不是他,我们可能早就死了。” 何后依旧那么娇艳动人,时间仿佛忘记了这个满身罪孽的女人。她仔细瞧了瞧说道:“许子远?吾儿想要救他一命?” “不!寡人怎么能救得了许先生?还是要许先生救寡人的。” 刘辨的话让何后感觉莫名其妙,在她错愕的眼神中刘辨缓缓起身,来到会场中央大声说道:“诸位贤士在前,寡人今日便将一件宫闱秘事公诸于众,也好叫众位知道,天下为何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许攸闻言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他知道这回自己是彻底完了。扒皮抽筋他认了,碎尸万段也能忍。但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自己曾经策划的那些阴谋终有一天会见到天日,只是这火到底是什么颜色的已经不是他能说的算了。 “中平五年许攸和大将军何进勾结……” 在刘辨的故事里,许攸就像是一个世外高人一般,随手操纵着天下的形势。他和王芬、袁绍谋划造反,勾结何进意欲刺驾,将一众士人如同猴子般戏耍,将强盛的大汉顷刻间颠覆。 故事中的角色有很多,何后成了一个满心嫉妒为了讨好刘宏而做出荒唐事的蠢货,张让则变成了一个屈颜卑膝一心想要舔屁股的狗。故事里甚至包含了刘辨自己,他是一个从乡下出来懵懂无知,被人利用的愚蠢少年。 刘辨的故事让何后惊慌失措起身欲走,然而身后的侍卫却毫不犹豫的拦住了她的去路,无论如何吵闹也不动分毫。 张让已经傻了,当场跌坐在地。一个年轻的宦官走过来按住了他的后颈,随时准备了结这个祸害。 场下一片哗然,文武百官士人学子都在讨论许攸计策的可行性。然而没有人质疑这件事的真实程度,帝王是要有威仪的,当刘辨舍弃威仪自曝经历的时候就说明他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只能使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来夺取权力。 况且何后和张让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已经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证据了。 “诸位,寡人有一事相求!”刘辨忽然躬身对着台下行了一个大礼,大声说道:“大汉以孝治天下,我隐忍多年终于将恶首缉拿归案,忘诸位莫要为难寡人母后,世间无儿可弑母,诸位莫要让寡人为难,以成寡人之孝名。寡人母后日后会在宫内静养,颐养天年。” 狗东西! 不少人的眼神一瞬间全部盯上了王允,这么恶毒的计策不是王允这个老狗出的就有鬼了! 刘辨那是服软吗?那是想要惩治恶人吗?那是在给他们下套!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一国之君放下姿态来哀求,还用治国之本提出条件,为的是什么?不是救下何后和张让,而是给他们这些党人上了一道枷锁,一道无法插手后宫之事的枷锁! 可王允不管这些,当下喊道:“陛下英明,当为天下表率。” 得! 没办法,文武百官只能跟着王允一起赞颂:“陛下英明,当为天下表率。” 刘辨闻言抬起头来已是泪流满面,一再感谢诸位臣子宽宏大度,答应不日便将许攸与何进腰斩弃市。 刘辨可以拍着胸脯说这是真哭,他从未向现在这般感动过,从未向现在这样畅快过。 终于……终于!他洗干净了自己身上的污点,自身的血脉成为了他的助力而不是掣肘。 一步步来到许攸面前,刘辨轻声细语的说:“许攸啊许攸,我该怎么谢你?你可真是我的贵人,是我登上大位的最大功臣。放心,你安心的去吧。为了感谢你做的一切,你一家老小我都会送过去陪你。听说你喜欢美妾?她们一个都跑不了。” 没有愤怒,没有伤感,许攸已经任命了。或许他早就应该任命了,这个时代已经不是他这种老一辈人能够驰骋的疆场了,新一代的野心家们拿着锋利的屠刀,迫不及待的想要用他们的尸体做为晋升之路的垫脚石。 刘辨不在理会如同死人一般的许攸,缓缓走向了自己的宫殿。 路过何后的时候,何后满脸惊恐的看着他,低声哀求:“吾儿,何进是你的亲舅舅啊,你不能杀了他。求求你,求求你……” “母后,无需我出手,您自己就能救他。您不是有垂帘听政的权力吗?只要您下一道旨意,没人胆敢违背。” “真的吗?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您现在哪也去不了对吗?”刘辨忽然转过头,双眼中尽是嘲讽,声音冰冷的说:“您确实哪里都去不了了,好好在冷宫里待着吧。您应该谢谢我,谢谢我饶了您和您的狗一命。我给您准备了一个院子,希望您能够喜欢。捂住嘴带走!” 刘辨就这么冷眼旁观着自己母亲被侍卫无礼的拖走,他早已经受够这个愚蠢的婆娘了,人不能没有智慧,至少不应该像她这样缺少。 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大殿,刘辨盯着那高高在上的皇位看了许久。权力的中心,人人向往的宝座,多少英雄豪杰与魑魅魍魉为了这个座位血染高台? 这里真的那么令人向往吗? 刘辨走过去坐在了上面,坚硬的触感让他屁股有些疼,冰冷的温度似乎并不能被他的体温温暖。 “父亲,你觉得我这么做是对的吗?”刘辨抬头仰望着棚顶喃喃自语:“你从不喜欢我,我也不觉得被你喜欢是一件幸运的事。可你为什么要让我活下来呢?为什么要让我知道那么多呢?你是贤明的?还是昏聩的?是您看出了什么,让我成为一个棋子?还是您只是单纯的讨厌我呢?我该去参加您那可笑的葬礼吗?还是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成为一个笑话……” 没人能够给予刘辨答案,出题者自己都是茫然的,更别提答题者早已成为一具枯骨。 刘辨不清楚自己这般苟延残喘有什么意义,或许这就是自己的使命吧,做为大汉的送葬人和陪葬者…… “陛下。”一道声音打断了刘辨的思绪,一个年轻小伙子不知从什么地方转出来笑着问:“陛下此时心情可是舒爽些了?” “先生!” 刘辨豁然起身,对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行了一礼道:“多谢先生妙计。” “妙吗?可不妙啊。”年轻人苦笑着摇摇头,叹息道:“这样一来恐怕很多人都会对您产生戒备甚至是敌意,您要准备好啊。” “准备什么?先生难道不能保我周全?” “怎么保?陛下您现在有什么?靠着朱老将军用命保下来的那几千士卒吗?还是那些心怀鬼胎的臣子?” “寡人没希望了对吗?”刘辨同样露出了苦笑,对此他并不觉得意外。 然而年轻人却摇了摇头,朗声说道:“有!但是陛下您需要时间。宫闱秘事不可轻易言论,可当这件事成为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的时候,您的名声就算是立住了。到时您的诏令不再是废纸一张,勤王的命令也会有人遵从。” “哈……我们都还年轻不是吗?” “不,陛下。只有我年轻,您并不年轻。”年轻人的眼神中闪烁着无奈,刘辨其实是个不错的人主,可惜时事并没有站在他这一边。 刘辨明白了年轻人的想法,怅然若失的说:“法氏奇才,先生如此才华,奈何我却无福得见啊。” 年轻人似乎对刘辨的消极有些不满,提醒道:“陛下,事在人为,人也不是不能胜天的!” “好!”刘辨大喝一声说道:“那我便与先生一同试试,这老天到底能不能战胜!先生想要什么官位?” “我只是个孩子。”年轻人摆摆手笑道:“谁会让一个孩子当大官?等等吧,陛下不是说要胜天吗?我们有时间。” “先生无需向我客气,需要什么直说便是。我等既然要行那逆天之举,必然要准备妥当!” “多谢陛下,若无事臣告退了。” “先生自去便是。”刘辨说完还认认真真的行了一礼,送走了这位年轻人。 然而等年轻人走后,刘辨找了个角落无力的靠在地上,低声叹息:“法正啊法正,你若是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就不会说出这种狂妄之语了。胜天?哼……天都没了啊……” 第268章 曹操的应对 刘辨的所作所为影响有多大? 第三天的时候消息传到了荀谌手里,荀谌都来不及思考,找到曹洪让他亲自将这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送到曹操手上。 曹洪马上吃马上喝拼了老命在两天之后见到了曹操,两条大腿鲜血淋漓,整个人只剩下半口气。 曹操此时已经准备进攻颍川了,他紧急叫停了部队,将指挥权交给夏侯惇,命令他率军回到洛阳,自己则带着卫队先行一步,以和曹洪差不多的速度拼命往洛阳赶。 疯了,曹操已经疯了。偷了玉玺的袁术称帝他都不会这么激动,可刘辨怎么能洗白?他凭什么洗白?刘辨洗白了那他曹操算个啥? 想让他曹操投刘辨那是门儿都没有啊!死了个无关紧要的许攸和布娃娃何进就算干净了?弑君的凶手何氏呢?那万民恨不得生食其肉的张让呢?哭两声这事就算过去了?凭什么? 中二而又热血的曹老板现在很想揪着刘辨的脖领子问问,有人杀了你爹,你不为你爹报仇,居然还想护着杀人凶手?你还是不是人?还孝道?你行了哪门子的孝道? 其实刘辨也很委屈,老娘杀了老爹他能怎么办?总要先顾着活人不是? 两日之后,曹操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回到了洛阳,并且一脚踹开了自己家的大门。 根本顾不上休息,曹操召集了所有的谋士立即宣布:“长文,立即筹备粮草。友若,我让王匡练得兵如何了?差不多就装备起来,即日兵发长安!” 曹操是真的被刘辨整毛了,赶紧将刘辨干掉才是正理,要是刘辨真发来一道旨意让他让出洛阳,他是接还是不接? 要是接了就是个大麻烦,刘辨管他要玉玺怎么办? 不接麻烦更大,等刘辨的声望深入人心,他曹操可就成反贼了。 “主公,莫要冲动。”荀谌赶紧提出了自己的意见:“那位既然名声好了,也不是不能迎过来。” “荀友若,你是什么意思?我可是旗帜鲜明反对他的!” “主公息怒。”荀谌见曹操火了赶紧解释:“主公可知那后羿与太康的故事?” 曹操闻言思索片刻,凝眉问道:“你是想说我为后羿,那刘辨做仲康?那怎么能行?我怎可做那篡国之举?” “主公无需做违德之事,只要刘辨愿意做仲康就行了。” “但仲康是没有权力的!”曹操的眼神透露着告诫,沉声说道:“刘辨不仅有权,他还有兵!” “那就让他没有不就行了!”荀谌诡异一笑,低声道:“主公,王中和不是愿意用河东郡换回蔡琰吗?河东郡我们便不要了。低一低头,以朝贡的名义给长安送点东西,让他们可千万不能放弃河东郡啊!” “不行!”蒋琬听到荀谌的意见后忽然提出了异议:“若长安久经战事,士卒必定会愈发精锐,我们将更难匹敌!” “精锐?再精锐又如何?他们能比得过河北那些怪物吗?长安是赢不了河北的,只要我们趁虚而入,司隶唾手可得。大义和地盘全都在手,天下无人能敌!” “可你怎么知道王中和一定会和长安打?” “王中和比我们更见不得刘辨好,天下大义不存还罢了,可一旦有了大义,王中和就是被人惦记的一块儿肥肉!” 不得不说,荀谌祸水东引的计策非常好,按照他的计策走下去,只要时机把握得当司隶大部分都会被曹操收入囊中,曹操将一跃成为排名前三的势力。 然而荀谌的计策曹操注定不会使用,他已经看清楚了,在眼下这个世道权谋太容易出现意外,只有实打实的战胜对手才能获得真正的成功。 “主公,我倒是有一计,主公不妨试试。”张目从角落中站了出来,沉声说道:“主公,眼下刘辨的名声还没有传播出去,这便是时机。如果我们现在立下一个君主,那便能坐实了刘辨的罪名。” “不行吧。”荀谌思索片刻质疑:“早晚有一天刘辨的所作所为会传开的。” “荀尚书此言差矣,传不传开又能如何?传开了总要有人支持吧?可是各路诸侯谁会支持他?想必袁本初是不会的,因为他注定是个反贼。届时我们可以用颍川和袁绍结盟,相信他会愿意割让一个无足轻重的颍川给我们的。这件事宜早不宜迟,立即选出一个皇帝登上大位并且确定刘辨是伪帝,所有诸侯都会感谢我们的,大家心照不宣。” “也不是不可以……这或许是个天赐良机!我们离得近,注定可以先手一步。其他诸侯离得远,等他们想要另立新帝的时候刘辨的名声已经传开了,他们没这个机会!”荀谌越想眼神越亮,然而想到了什么,凝声问道:“刘辨有党人为他传播声望,我们怎么办?党人完全有能力将我们的言路全部封锁!如今我们的名声可不算好。” “党人?既然要和袁绍结盟,党人还是个问题吗?都是盟友,不出点儿力怎么能行?况且我们也不是没有能够发声的渠道,陈侍郎的名声可是天下尽知的!” “陈琳吗?”荀谌思考片刻,抬头对曹操说道:“主公,此计可行!” “不行!”曹操已经忍很久了,终于要忍不住了,大声说道:“我怎会和袁绍那个窃国小人同盟?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 这下子就连蒋琬都无奈了,赶紧解释:“主公,我们与袁绍同盟只是在利用他,利用完了之后该打该杀还是要继续的。主公觉得就算袁绍愿意用颍川换取同盟,可他会心甘情愿的交出颍川吗?” 曹操知道麾下臣子是在为他好,但是他了解臣子,臣子们却不了解他啊!曹操是个大度的人,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事哪怕是背叛他也能一笑了之。问题是袁绍是个绝对不能原谅的家伙,曹操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自己最好的朋友背叛自己,爱有多深恨就有多切! 当然,也不是没人了解曹操。做为几乎是个家臣的办事机器王必是了解曹操和袁绍那段基情岁月的。他见曹操几乎油盐不进便站出来劝说:“主公,袁绍的改变从来不是您的错,那是袁氏几代人都计划好了的。他是您的朋友,但您不是他的朋友……” “王必!你想死吗?” “如果以我的死能够唤醒主公,那王必死也就死了。” “王必!来人!”曹操瞪大双眼死死盯着王必,侍卫已经站在了王必的身边,只等曹操一声令下。 可是这个命令曹操无论如何也下不去,如果这次他没见过张邈或许王必就死定了,但张邈的所作所为让他对朋友这个词感到了绝望。他不明白什么时候友情这么不值钱了?难道就真的比不上那些蝇营狗苟的利益?好友一起共建天下不好吗? “把他们全都撵出去!” 最终曹操实在受不了内心的煎熬,将所有谋士都撵了出去,自己一个人也不去找老婆孩子,来到仓库抱着个酒坛子就开始往嘴里灌。 有时候喝酒并不是为了醉人,而是为了醉心…… 两日之后,蓬头垢面的曹操再一次将谋士们聚集在一起,并且采纳了张目的计策。 结果这边刚下令,荀谌已经将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给领过来给曹操介绍了。 “主公,这位便是我等挑选的刘氏皇族族人。这位乃是淮阳王之后,高祖血统纯正……” 我可去你娘的血统纯正吧! 曹操听到一半就想骂人了,这些人挑的到底是皇族还是个玩具?淮阳王刘友?后人早就死绝了!要不要这么离谱?怎么不找个代王刘如意的后人! 荀谌当然不会找刘如意的后人,刘如意十一岁就被毒杀了,哪来的后人?不过眼前这位确实荀谌等人深思熟虑的结果,因为这位根本就不是刘氏族人。 这是荀谌留的一个后手,以现在的形势来看,无论怎么看刘氏的臣子都不如曹氏的臣子,或许现在曹操没有更进一步的心思,可等有了那个心思,这位冒充的刘氏后人说死就能死,不会留下一点儿祸患。 也不知曹操到底能不能想明白这层关系,不过心如死灰的他实在是不想管这些龌龊事,挥挥手将一切都交给了荀谌去办。 曹操现在要镇守在洛阳防备那些心思不纯的小丑,他也去不了别的地方,星夜从南阳郡赶回洛阳,大腿上全是伤口。再加上前两天那一顿牛饮,大腿不发炎才是怪事…… 曹操只是可惜没办法借此机会坑王弋一手,王弋实在是太强了,需要想个办法抑制一下才行。 曹操在洛阳担忧王弋,却不知道远在荆州的一个乡下,两个人却因为他和王弋吵得不可开交。 破败的茅草屋里,两个年轻人睁大双眼互相瞪着。他们的案头摆着两封信,分别来自于两位好友。其中一封是曹操麾下重谋陈群写的,另一封则是同在曹操麾下任知的好友繁钦。 不过这两封信上的内容完全不一样,一个是让他们去投靠明主曹操,另一个则是让他们去河北谋出路…… 第269章 争吵 “赵伯然,你倒是说说那曹孟德有哪点好?”杜袭很是看不上曹操,曹操实行的政令是出了名的严酷,在青州的所作所为传遍了天下,简直就是不当人的典范。 赵俨却很看好曹操,朗声说道:“如今世道哪有人情可言?想要恢复天下太平就必须从严从快,如果不能快刀斩乱麻,那天下只会被无尽的战火拖死。只有拥有大魄力的人当机立断,才能让天下恢复太平。” “还被战火拖死?你是疯了吗?”杜袭眼神中闪烁着嘲讽,嘴里更是无情的说道:“就按曹操那种行事风格,用不着等到被战火拖死,他自己就能把天下给玩死。曹操在青州待过,在兖州待过,现在待在司隶。你可以算算这三地一共有多少百姓,他又拥有过多少军队。那么多军队需要百姓供养吧?百姓交了粮要去打仗吧?打仗死了兵又要征兵吧?长此以往百姓越来越少,可军队却不能少,百姓死的会越来越多!” “那不正是需要一个人老快刀斩乱麻吗?” “可是他快了吗?青州他占住了吗?兖州他占住了吗?” “那王中和就值得追随了?”赵俨同样是不服气,大声喝问:“前些日子王中和与袁本初的大战你听说了吧?兖州大好局面,只要继续追击下去袁绍必败。少了一路诸侯天下会少多少战乱?河北足够富庶了吧?也没见他打下去啊!还不是为了自己的野心?那王中和和刘表一样,都是沽名钓誉之徒罢了。” “你正常点好不好?不要被陈长文蛊惑!”杜袭无奈一叹,苦口婆心的解释:“打仗不是头脑一热有兵有粮就能打的!今年黄河两岸灾情严重,民生也要考虑进去。” “短时间让河北百姓富庶有什么用?天下处处都在遭灾,只看河北一地?只顾着河北不顾天下和杀人有什么区别?这样是不会长久的。” “伯然你怎么这么功利了?不得要一步一步来吗?” “可是他王中和一步也不愿意迈啊!从幽州到冀州他确实展现出了人主之相,可拿下冀州后就开始固步自封了。天下大乱,有能力者不想着如何迅速平定,却执着于一地一城!怕是他被冀州的富庶迷了双眼,早已忘记志向了!” “那曹孟德不也一动未动吗?” “大将军四面环敌,出击当然要找好时机。但王中和没有吧?他哪里有敌人?” “赵伯然!”杜袭真的被赵俨这种功利的心气到了,大声斥责:“治理不需要时间吗?一味的打仗百姓怎么办!你能肯定能够迅速平定天下吗?其他诸侯都不反抗吗?你别忘了荀氏也在河北,你比荀文若更懂?佐治同样在河北?你的才能比佐治还强?” “我不是那个意思。”赵俨见杜袭毛了,语气软了一些解释道:“可长文已经和我等在信中讲述了大将军的志向以及计划,休伯说了什么?只是让我们去河北谋出路,难道我们是没有出路吗?” “那你怎么不想想休伯也在曹孟德麾下,可他为什么让我们去河北啊。” “休伯哪懂这些……”赵俨无所谓的摆摆手说:“若说文章那我自愧不如,可若说治军治民休伯怕是不能和我比吧?” “赵伯然!何等狂妄之语?你居然看不起好友!”杜袭腾的一下站起来,指着大门喝道:“滚!滚出去!今日我与你恩断义绝。” “子绪,此乃无心之言……” “滚!” “行行行……”赵俨无奈摇头:“过两日我再来,我们都冷静一下……” 说罢,赵俨起身离去。 赵俨能和杜袭成为好友是因为两人的才华都十分出众,都能对天下大势侃侃而谈,可两人吵起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赵俨家境十分不好,老母一人将其辛苦拉扯大,靠着自身努力才有现在的影响力。他更迫切的希望用这一身才华做些什么,至少不负少年时的那些辛苦。 杜袭和赵俨不同,杜袭从曾祖父开始就是名士,影响力很大。但是大汉的名士以做官为荣的并不多,杜袭染上了和管宁差不多的毛病,喜欢隐居。 这种隐于山野,超脱世俗的感觉真的很上头,刘表多次遣人来邀请都被杜袭拒绝了。 其实之前辛毗曾写过信邀请杜袭和赵俨,只是辛毗的信有些露骨,摆明了让杜袭前去帮他壮大自家势力,两人也就没理会。 这次两位好友一起来信就不得不重视了,他们二人也觉得是时候出山为天下做些什么了,只是在效忠的人选上两人起了激烈的争执。 赵俨认为曹操心怀凌云之志,还能不拘一格用人才不看出身,绝对是个完美的去处。 杜袭则认为曹操的统治手段过于残暴,对一统天下十分不利。王弋在志向上或许不见得有多出众,但他至少真的在为天下人安居乐业做着努力。 两人不想分道扬镳,以后步入官场有个朋友多少能有些照应。其实就算是杜袭心中也是偏向曹操的,主要是辛毗之前那封信实在是太败好感了。 但赵俨的功利程度是杜袭万万没想到的,他开始重新审视曹操到底是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 这两位就好像是管宁和华歆的翻版,只是杜袭没有管宁隐世的瘾头那么大罢了。 见到赵俨迅速离开,杜袭也觉得自己的话过于重了。大家是理念之争,没必要到恩断义绝这地步。 想到这里杜袭准备追上去道个歉,两人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分析分析利弊,决定自己最后归宿。 可他刚走出房门就被一个人堵住了,来人同样是个年轻人,而且此人服饰华贵、气质不凡,一看就不是一个普通人。 杜袭看到来人调头就走,他很不待见这货。来人名叫蒯祺,是蒯氏族人,刘表重谋蒯良的侄子。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有事儿没事儿就来找他们,很是烦人。 杜袭想要顺手把门带上,结果蒯祺眼疾手快,一个箭步抢进屋内,没皮没脸的笑道:“杜大哥为何如此无情?难道我们不是好友吗?” “谁和你是好友,出去,出去!”杜袭丝毫没给蒯祺留面子,推搡着就要赶这家伙走。 可杜袭过的是什么日子?逃难来的荆州,吃喝全靠周济。蒯祺则是世家贵公子,哪怕比他小了几岁,也不是他能推走的。 蒯祺笑嘻嘻的跟杜袭推搡起来,只是几下功夫便已经将杜袭给推到房间里了。不过蒯祺到没有生气,他都习惯杜袭这样了。 蒯祺想要结交杜袭和赵俨当然是有原因的,在他看来两人都是不世大才,早晚一天会一飞冲天,不在他们困难的时候结交,难道要等别人富贵了再去求见? 这货也真就不当自己是外人,将杜袭推进屋子后随意便坐了下来,立即发现了案头的两封信,并且拿起来就看。 杜袭想要阻拦已经晚了,蒯祺也算是个天才,几下子就看完了信的内容。 “杜大哥可是想要去投这两位?”蒯祺的脸色凝重起来,双手将信十分恭敬的奉还给杜袭。 杜袭一把抢过信,不悦道:“与你何干?我等不去投那刘景升你不高兴了?你不高兴又能如何?” “杜大哥此言差矣。”蒯祺的脸色依旧严肃,低声说道:“你的那位叫休伯的朋友身份怕是有些不光彩。” “你什么意思?污蔑我的挚友?” “不。如今天下诸侯都求贤若渴,以你二位的才能不可能只是去谋出路,谋出路肯定是隐晦的表达。那位要么就是在曹孟德那里发现了什么人神共愤的龌龊事,要么他就是河北的探子!” “你说什么!”杜袭闻言大惊失色,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蒯祺说的可能还真是这么回事,他和赵俨都太注重投谁了,没在意细节。 可若是这样,那曹孟德就一定投不得。可若是投王弋,那便是害了繁钦。这可如何是好?赵俨都已经等不及了,这次一定是要做决定的! 蒯祺看到杜袭那不停变换的神色似乎猜到了什么,低声说道:“杜大哥,我也收到了两封信。” “什么?你收到信与我何干?” “或许还真与你有关。”蒯祺神秘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杜大哥可知我身上有一门亲事?我和诸葛家是定了亲的,娶的是二小姐。年初的时候青州战乱,二小姐被裹挟去了青州。当时她遇到了王中和手下大将张合,将她们母女二人带在了军中,并派人给我送了一封信,让我安心。杜大哥可知我为何不着急?” “为何?” “因为我着急也没用,我近两日才收到这封信。哈哈……”蒯祺的少年心性一起差点没将杜袭气死,可接下来蒯祺的话却让杜袭心颤:“我也不用着急,诸葛家的二公子在河北给王中和当书佐,他们不会拿我未婚夫人怎么样的,只会好好伺候着。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二公子也给我写了一封信,信上说他姐姐安然无恙,让我莫要挂念,找个合适的机会就会送来与我完婚。杜大哥可知我何时收到这封信的?比张合给我的信还要早一天!” 第270章 各方应对(上) 这人啊,是世间之事最大的变数。 有些麻烦的事会因为忽然出现的人变得简单; 有些简单的事会因为忽然出现的人变得非常麻烦。 赵俨和杜袭又经过了两天的争论后有了结论,他们决定分道扬镳。赵俨准备去投曹操而杜袭要前往河北谋生。 这是一个无奈的结果,杜袭没有办法说服赵俨一起去河北,他也没有理由让赵俨陪着他继续隐居。 为了不让好友出事,赵俨决定去曹操那里掩护繁钦离去,杜袭则需要负责通知王弋将繁钦撤走。 这是赵俨为了这份友情做的最后一件事,他不是一个因私废公的人,不会因为友情就无视繁钦的身份。 挚友终究陌路,再见便是仇敌…… 王弋并不知道围绕着他还发生了这么多事,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意,他甚至都不知道繁钦是他的手下…… 大争之世就是这样,任何个人都不重要,但再小的利益集团也会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一直让王弋头疼却没有得到重视的刘辨整了个大活儿,长安送来的情报让王弋想要吐血。 原本今日他是很高兴的,酒鬼徐邈向他举荐了一个有大才之人,这个人王弋知道,是个五边形战士,名字叫吕虔。 吕虔在前三国时代就一个曹老板手底下的砖头,哪里需要放在哪里。但是后三国时代吕虔在曹丕手下就有些厉害了,武能领兵、文能治民,虽不突出却十分全面。 有人才来投王弋自然是很高兴,开开心心的将吕虔送去了濮阳,当了一个校尉。 然而这一天的好心情全被刘辨给搅和了,王弋紧急招来了幕僚开始探讨对策。 值得一提的是荀攸被王弋招了回来,壶关就剩下一座关了,留着刘晔和王正在那里耗着就行,没必要留太多人。 “诸位,此事我等当如何应对?”王弋将情报交给众人传阅,见看得差不多了便问道:“若是有旨意传来,我等要以什么态度应对?” “主公,不如主动请降如何?”肆无忌惮的荀彧有些疯,他说的计划可谓游走于刀锋之上:“主公,我等以先帝葬礼为由请降,若刘辨不来便是大不孝,若是来了便将他请入邺城。先帝葬礼理应庄重些,河北富庶,派个一万甲士送葬不为过吧?” 王弋都不敢相信这么狠的计策是荀彧想出来的,不过他收拾刘辨的计划已经定下来了,也不准备搞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种事。 挟天子以令诸侯虽然能获得大义,但屁股太难擦干净。此一时彼一时,他对天子的需求不像曹老板那般迫切。 “不妥。”田丰当即反驳:“主公即将大婚,先帝若是举行葬礼便是国葬,两者不可过于接近。” 田丰的理由跟开玩笑一样,但荀彧想了想却十分赞同这个说法。王弋也老大不小了,有个子嗣才是正理。 “主公,袁本初不是在污蔑我们拿了玉玺吗?我们能不能在这上面做些文章?”辛毗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我们就说当时看到玉玺在皇宫,皇宫重地,主公不敢僭越,玉玺一直留在洛阳!” “也不行,我们没有证人,这种事不是嘴唇一碰就能让人相信的。”荀攸摇了摇头,诡异一笑道:“不如我们给他想个计策如何?既然袁氏成了反贼,那我们干脆建议刘辨给曹操封个爵位,王爵!曹操都是王爵了,怎么也要出兵和袁绍掐一掐。反正都是狗咬狗,是黄狗互咬还是白狗互咬没什么区别。” “那不如我等更进一步!”辛毗顺着荀攸的计策补充道:“长安缺什么?缺兵器!之前长安还算是甲坚兵利,可存货老底基本上已经用完了。我们可以卖些兵器给他们,前提是要用河东郡交易。袁氏的阴谋不是已经暴露了吗?那我们不妨加一把火。刘辨的消息渠道传递得太慢了,我们帮帮他,将这个消息传到大江南北去,让所有人都慌乱起来。天下是时候该有个皇帝了,只是不知道这位皇帝到底是拿着玉玺的袁公路还是他刘辨!” 这是一个不错的建议,河东郡已经被关羽打的差不多了,主要的城镇都已经在手里了。可是迁民工作真是一步一个坎,照这个进度明年都不能完成迁徙工作,到底有多少百姓能被迁徙过来也是个巨大的问题。 既然不能完成既定目标,那就只能便宜曹操恶心一下刘辨了。王弋这次直接派虞翻为使节去长安主持这件事情,刘巴则装成一个侍卫混在队伍里,去完成自己的计划。 计策已定,王弋写了一封命令让人传给关羽,告诉他带秋后粮熟抢收一波后直接撤走,最好能将有些重镇的城墙拆毁,一点儿多余的好处都不给曹操留下。暗线尽量多埋伏,地形要勘察仔细。 其实刘辨的所作所为对于王弋的影响并不是很大,主要是太恶心了。王弋觉得恶心了,就不能让其他人过得好,大家一起恶心才行。 来吧,群魔乱舞的时代再一次来临了!只是这一次傀儡已经没有作用了,想要分得天下一隅就要亲自站到台前来! 王弋看重辛毗这个计策还有一个原因,如果这个计策成了,或许他就不需要占据大义了。到时候称王称帝将与礼法和传承无关,全凭个人实力。司马家挨骂便是如此,王弋不想重走他们的路…… 王弋还十分贴心的传令张飞给袁绍送去一份情报,让他有所准备。 半月之后,虞翻还没有到长安,但袁绍已经收到了张飞的信…… “哼,这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袁绍看到信后没有发怒,甚至只用了一句话做为评价。这封信的真实性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只要让人去司隶打听一下就可以了。 袁绍只是没想到刘辨能有这种魄力,着实是他小瞧了刘氏族人。不过刘氏族人如何他不是很在意,天下已经糜烂至此,在他看来有没有大义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没有资格统治这片天地。 豫州的战事很是顺利,基本上没有到什么像样的抵抗。毕竟大公子亲率大军前来,净街相迎是必须要做的。两位公子的争端和他们这些袁家人关系不大,谁来了欢迎谁就行。 唯一让袁绍不爽的就是老家汝阳没了,汝阳以西的地方被一个叫李通的疯小子给占住了,这小子得到了曹操的支持,竟然让袁绍都奈何不了。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情,袁家现在掌握在他的手里,这就足够了。剩下那些都是小问题,慢慢磨就可以了。 真正让袁绍拿不定主意的是曹操的来信,信上说希望双方重修旧好结成联盟,一同抵御河北的侵袭。 结成联盟共同抵御王弋是袁绍一直想做的事,但这件事由曹操提出来就让他不得不好好想想了,毕竟双方的关系可谈不上好。 如今王弋让人送来了这封信,袁绍大致也了解的曹操的用意。曹操真正想抵御的很有可能不是王弋,而是刘辨的声望攻击。 说到声望那可就聊到袁绍擅长的东西了,整个天下基本上没有人能在这个方面玩儿得过他。别看袁绍现在这样堪称落魄,可他在士林中依旧是四世三公袁家嫡子,声望依旧如日中天,就是是那个众望所归的人。 “曹孟德啊曹孟德,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呢?”袁绍随手将情报扔进火盆,开始盘算起对付曹操的计策。 结盟是他袁绍求之不得的,但是算计也是不可以停止的。既然曹操想要声望,那袁绍必然不会给他声望。 “元图,你去为我办两件事。”袁绍沉思片刻招来逄纪吩咐道:“第一,你去告诉曹操的使者,我答应他的结盟要求,颍川我愿意拱手奉上。结盟要有首领,我愿意尊曹孟德为盟主。” “主公不可!”逄纪闻言赶忙劝说:“主公,如今麾下谋士多出颍川,若我等失了颍川,人心不稳啊。” “给!必须要给!而且是彻彻底底的给,将我们的将士全部撤出颍川。”袁绍没有接受逄纪的建议,反而低声说道:“第二件事嘛,你去派人散布谣言,就说曹操有不臣之心,占据洛阳却没有另立新君,实有篡位之想!” “可是主公,我等与曹操联盟之事若是被传出去……” “传出去就传出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袁本初一心为了大汉着想,奋起反击抗击王贼,奈何实力不许。曹孟德势大,借机逼迫我交出颍川与其结盟,实乃我无奈之举。” “主公英明!” 逄纪赞叹了一声,心道袁绍这个计策实在是妙计。这样一来无论他们做什么都有曹操背锅,曹操也必须背上这口黑锅,谁让他是盟主呢? 而且流言和流言是不同的,其他人传播的流言那就只是流言,但从他袁绍嘴里说出来的流言那就一定是事实! 原因无他,依附于袁家的文人士子们掌握着舆论的风向,他们会为袁绍做好一切。 这便是袁绍想要的力量,这便是袁氏的真正实力! 第271章 各方应对(下) 袁绍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计策刚刚用出来,流言还未发酵,曹操就给他整了个大活。 在曹操的使臣离开袁绍地盘之后,曹操就宣布新帝登基了,并且勒令全部诸侯前来朝拜。 这还不是最可气的,曹操请求联盟的使节刚走,要求朝见的使节就来了,完全就是一副不掩饰阴谋的样子,态度令人作呕。 这也不是最气人的,最气人的是刘辨的所作所为终于传遍了天下,所有诸侯基本上都知道了! 那现在可就有意思了,节节败退的马家父子迎来了战争的转机,刘表毫不犹豫的背叛了和孙坚的联盟,直接命令部队返回荆州,并且第一时间派人带着大量的物资前去长安朝拜。但是整个荆州士林却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几乎所有荆州文人都在讨论刘辨的合法性。 这种事刘表应该下令制止,可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种讨论,任其肆意发酵。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第一个站出来旗帜鲜明反对刘辨的人竟是孙坚,孙坚甚至在确认消息的第二天便称帝了。 孙坚称帝的理由只有一个,他可以死,他全家都可以死,但刘辨不能是个清白的皇帝! 这条大汉的忠犬脑子中没有太多弯弯绕的想法,他也没有谋士们那种玲珑的心思。在他看来刘辨就是弑君之贼,谁当皇帝刘辨都不能当皇帝。 不得不说偏执的人是强大的,孙坚的强大毋庸置疑。但偏执的人同样是可怕的,孙坚已经做好了遗臭万年的准备,准备用自己全族上下的声望和生命来唤醒刘氏族人中微弱的抵抗之心。 他认为如果他失败了,那他就成功了。孙氏可以死在恶臭的阴沟里,但刘氏终将重新统御天下,就像光武皇帝那样。如果他成功了,那或许刘氏真的就没救了。这样也好,至少刘氏没有亡在奸贼手里。 孙坚称帝其实没什么特别大的影响,现在凉州乱得很,他也不能飞过去抽刘辨,只能静待时机。 唯一比较可怜的大概就是颜控小孙策了,他师傅在他老子称帝的第二天就神秘失踪了,消失得无影无踪,怎么找都找不到。 孙坚远在益州,他对中原的影响其实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中原打生打死了那么久,基本上都没人关注过他。 真正让袁绍头疼的是他那个不省心的弟弟。 头顶伞盖,手持玉玺,大肆封臣。袁家第一位皇帝出现了,可惜不是他袁本初。 袁术在扬州憋的其实已经快要不行了,从洛阳回来之后就天天捧着一个玉玺傻笑。而且回到扬州后他想起了多年前扬州曾流传过的一则童谣,那里面他就是如此,他就该站在众生之巅,俯视天下芸芸众生。 袁术之所以什么动作都没有,完全是这段时间在和一个朋友作斗争。陈珪是天天劝袁术不要冲动,玉玺这东西只是个锦上添花的玩意儿,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可袁术却不这么想,这可是象征着天下权力的神器,更何况最近又有渔民给他进献了一口夜间发光的宝鼎,让他更相信自己是众望所归之人。 刘辨的洗白让袁术看到了契机,他对待陈珪不再是以一个朋友的姿态,而是以一个主公的身份强行下令准备登基。陈珪对此也没办法,老胳膊老腿的一个人他也跑不回徐州,只能就这么认了。 袁术身上的江湖气很重,他是个够意思的人。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还像模像样的给袁绍封了个王,要求袁绍带着部队来扬州朝拜。 袁绍看到所谓的圣旨后掐死这个倒霉孩子的心都有了,他示弱的妙计没被曹操察觉,却被袁术给轻而易举的破坏了。还带着部队去扬州朝拜?袁绍恨不得带着兵去扬州剁了那货! 无奈之下,袁绍只能改变策略。想用示弱和诬陷曹操来掩盖袁氏的阴谋已经不行了,毕竟袁术都称帝了,黄泥落到裤裆里,他已经没法解释了。 于是袁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面下令减缓谣言的传播,不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个小丑。另一方面在平舆大搞基建,准备找个适当的机会自己也当一把皇帝玩玩! 既然他袁绍不能站队了,那天下的人才就都去给他袁绍站队!支持谁就带着家人去投效,也别搞什么宣战那一套了,看谁不爽就拎刀子上吧! 王弋之前派出去的使节都有所动作,特别是黄权反应飞快,带着一些笼络的人才和技术连夜逃出了益州。得益于陈震之前的逃亡经验,这些人也算是有惊无险的跑出了益州。 现在孙坚和袁术的僭越之举只在他们附近传播,还没有传遍天下,王弋也没有办法做出应对。 不过王弋的另一路使节却值得说一说,虞翻到达了长安并且见到了刘辨。但是他却临时改变了王弋的计划,对让刘辨给曹操封爵的事情只字未提,单单只是提出了交易河东郡的想法。 “放肆!”王允大喝一声,指着虞翻的鼻子骂道:“贼子你当自己是什么人?敢在圣驾面前谈论买卖国土?推出去,斩了!” “王子师你可得了吧!”虞翻抬手放翻两个侍卫,长剑架在一个侍卫脖子上,看着王允无情的讽刺:“谁不知道谁啊?你在这里装什么?你儿子孙子都在河北,主公没动他们一分一毫。没了后顾之忧你在这里大放厥词?要不要我带貂蝉小姐过来让众人见识见识你那谄媚的嘴脸?” “住口,住口!” “我偏要说!当时你怎么说的来着?吾主坐拥四州之地,天下少有之英才,只有绝世美女才能配得上吾主?你有个女儿……” “来人,来人!杀了他!” “退下!”刘辨立即喝退侍卫,对着虞翻说道:“你也住手吧,成何体统?” “看来你不是绝世英才啊,都配不上王子师的一个女儿。还是说王子师就那么一个女儿?不会吧?那女儿可不姓王啊!” “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杀!帝王威仪不可亵渎。来!让我看看你有几分帝王之气!”虞翻可以说是非常嚣张,放下侍卫扔掉长剑直直看着刘辨。 刘辨真的快要被气死了,他现在是骑虎难下的局势。杀个使臣轻轻松松,可王弋想要杀他同样也是轻轻松松。河东郡的战报他看了,三千甲士无人能挡。就那三千人和红脸将军,打到长安城下刘辨都不觉得意外。 问题是认怂同样不行,虞翻说的没错,帝王威仪不可亵渎,他要是认怂就被人一辈子瞧不起。 说到底这终究是实力和身份的差距,要是刘辨有王弋的实力,他谁都不怂。 不过刘辨也不是个废物,他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昔日高祖让咸阳,我退一步又有何妨?来人,赐坐。” 尊严终究不是靠祈求和跪舔能够得来的,刘辨的表现赢得了虞翻的尊重,他行了一礼说道:“谢陛下……” 一番协商之后,虞翻终于得到了一张圣旨。王弋会给长安进献一定数量的武器,而虞翻得到了河东太守的任命书。 这也算是刘辨保存了自己最后的一丝颜面,他要求王弋进献的时候必须大张旗鼓,让沿途的人都知道。 这个要求很过分,就相当于王弋服软了,按道理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但虞翻却在考虑了很久之后答应了下来,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虞翻可以说也是一个异人,他和张白骑不一样,并不是一名练气士,他是一名卜士,擅长卜算。 卜算这个东西很难说准不准,因为虞翻自己也不确定到底准备准,从卦象上的痕迹看出来的那些内容到底是未来还是瞎扯他也不清楚。 不过同类人很容易在人群中找到同类人,虞翻在看到刘辨第一眼的时候就能确定他不是一般人,刘辨的气质和常人不一样。 刘辨到底有什么本事虞翻不知道,他也试探不出来。但除了卜士以外虞翻还是个政治家,明白有些事情已经不适合与刘辨谈了。 当然,吃亏和占便宜在两个势力间几乎不可能有明确的界定,都是各取所需罢了。刘辨这次占的便宜也不算很大,他不仅卖了地,还卖了人。 朱儁用生命策划的计策被刘辨推翻,刘辨答应了虞翻以长安的名义张贴告示,为王弋正名,证明河北军没有展开屠杀。 这张告示可不是贴在河东郡的,而是要在长安三郡进行张贴。虞翻的说服刘辨的理由也很简单,既然王弋地头了,那名声就不能臭大街。 还是那句话,各取所需而已。王弋需要的是民间的好名声方便未来统治,而刘辨则更需要大势力的支持。 也不知道虞翻是不是进行了占卜,他的行动可以说是从实际出发将王弋能够得到的利益进行了最大化处理,这一手非常厉害。毕竟很快这片天下就要拥有好几个皇帝了,刘辨的大义到时候也就不值什么钱了。 不过王弋现在不关心这些,他最近一段时间几乎只关心一件事。婚期近在眼前,他终于要将甄姜娶到手了! 第272章 迎亲 初秋已至,大地渐黄。 今年的年节还算不错,年初的大雨就像是老天爷给的一个巴掌,后面的枣子百姓们吃得还是比较甜的,至少在冀州是这样。 丰年是所有人都乐见其成的,特别是邺城的百姓,今日尤为兴奋,他们的主君王弋大婚。 做为这场婚礼的主角,王弋并不是最忙的那个人,甄姜才是。 汉朝婚礼遵循的是周制,王弋对于婚礼唯一的付出就是亲手射了两只大雁。 结果晚上甄姜就命人当野味红烧,两人当成宵夜给造了。 当甄姜知道那是纳彩用的时候掐死王弋的心都有了,看着没心没肺傻乐的王弋,甄姜直接勒令他禁止参加绝大部分“六礼”的流程。 其实甄姜自己感觉也还好,没有多么忙碌。 问名、纳吉有神棍虞翻,甄姜拎着王弋的宝剑去找他,那真是让说什么就说什么啊,什么好听说什么。 纳征就更不用多说了,王弋身上有几个子儿甄姜知道的一清二楚,她的嫁妆早就给过了,聘礼更简单,王弋的钱都是她赚的,都是她的钱。 真正让甄姜头疼的是王弋的家人,她几次派人去请王斌都没有得到回应,如果王斌不到场,王弋的血亲长辈就只剩下王越了。可是王越去给甄道找马一直都没有回来。 一方诸侯成婚,婚礼上没人读婚书,长辈的座位上是空的,说出去简直颜面扫地。 然而甄姜对此没有任何办法,她曾经自信的以为世间就没有能难倒她的事,有王弋做后盾什么事她都能做到。 可等到她大喜之日却不能尽善尽美。 世间多坎坷,交往常龌龊。 虽然王弋最后找了郑玄和蔡邕,但甄姜依旧不是很开心。 这两个人的地位毋庸置疑,郑玄做为卢植的师弟出席王弋的婚礼也勉强说得过去,可是宣读婚书的人竟然是蔡邕,就让甄姜准备断了和蔡琰的闺蜜关系。 甄姜等待了很多年,准备了很久的婚礼最终还是沦为了政治工具。尽管王弋已经尽量封锁消息了,不过蔡琰在洛阳的所作所为还是有些风言风语。王弋让蔡邕宣读婚书,用意不要太明显。 坐在自己府邸里的甄姜耐心等待着王弋的前来,对她来说害羞什么的已经不存在了,两人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但是她内心还是有些小忐忑的,毕竟是第一次,大家都不是很熟悉,王弋那个甩手掌柜的搞砸了可怎么办…… 好在王弋不会真搞砸自己的婚礼,吉时刚到,他便带着一众侍卫出现在府邸门前。有些时候可以与民同乐,有些时候却不行。王弋需要一些私人的时间,于是典韦带着甲士将整条街都封了,只留下王弋一人。 轻叩门扉,府门里探出了一个脑袋,甄道抢在门房前面出现在王弋面前。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甄道古怪一笑,嗖的一下钻了出去跑远了。 王弋继续按照流程拜见了甄母以及一众甄家长辈后走进甄姜的绣楼来到她面前笑道:“夫人,走吧。” 此时的甄姜没有半分少女的娇羞,全身上下气质雍容华贵。王弋中于知道甄姜为什么绣了那么久的嫁衣,这套嫁衣堪称巧夺天工。 黑色的锦缎上一只金凰伴随着金云盘旋而上,双持延伸到了双臂的桶袖上,尾羽覆盖披风彰显着自己的霸道威仪。 这个时代可没有金色的线,嫁衣上的金色全部是巧手工匠锤出来的金线。彩色尾羽上嵌着各种名贵宝石,阳光下耀眼夺目。 王弋敢说就算是最奢侈的皇后也不可能拥有这么一件一副,可是大宝贝儿,逾制了啊! “哼!”甄姜傲娇扭头,撇嘴道:“你不侍候着?” “哈哈……你这话是跟谁学的?” “你不是总这样跟我说吗!” “哈哈……起来吧你!”王弋伸手一把将甄姜拉入怀里笑道:“夫人,走吧!我们回家。” “遵命,夫君……” 在甄姜告诫的眼神中甄家人被她全部留在了府里,这是她能想到唯一的对策了,王弋今日起便是她的夫君,若是夫君丢了颜面,那她便跟着夫君一起丢! 一对新人走向了门口,甄姜瞠目结舌的看着王弋来接她的车架,居然是一辆……驴车! 甄道贼兮兮的将鞭子塞进王弋手里后马上撇清关系:“姐姐……都是他让我做的,我就是个跑腿的,你别怪我,别怪我啊……” 看得出甄道依旧非常害怕甄姜,甄姜狠狠瞪了甄道一眼,跟着王弋上了那辆只有一个板板,包括动力系统在内哪哪都响的驴车。 王弋不急不缓的驾着驴车往外走,这种事情他熟练得很,毕竟驾了好几年。 甄姜也不嫌脏,爬上驴车便靠在了王弋背后。 两人谁都没说话,一起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哈哈哈……”不知想到了什么,甄姜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王弋好奇的问:“你笑什么?” “我还欠你一辆驴车呢,要不要我还?” “哈哈哈……” “你笑什么?” “有个傻姑娘把自己都赔进去了,还在想赔驴车呢。我知道是哪个傻姑娘,但我就是不说是谁!” “你才傻,你们全家都傻!” “那你看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吗?我全家都傻,所以那个姑娘才傻。” “哼!你文采那么好,写首好诗傻姑娘就原谅你了。” “我文采好?你听谁说的?” “当初我把一个傻小子绑回家,傻小子还作了首诗呢。哈哈哈哈……”甄姜在车板上乐得不行,一抽一抽直撞王弋后背。 王弋闻言也咧嘴笑了,世间之事真的很神奇,在一个错误的年代遇到了一个对的人,这种感觉真的不错。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丢给甄姜笑道:“诗没有,本子倒有一个,你自己写吧。” “你怎么接亲还带着这东西?”甄姜一边笑一边拿过本子,可当她看到本子上的字时却愣住了。 《王氏族谱》 从这几个勾勾巴巴的丑字甄姜就能看出这是王弋亲笔写的,而且族谱也不是这样写的,只有王弋能这么随便。 “怎么?我送上门还不够?还要让我自己写上去啊!”甄姜撇撇嘴,语气中满是抱怨。 但也仅仅是语气抱怨,正妻是可以入夫家族谱的,但只能以一个附庸的形式进入。可一想到王弋那不着调的性格,甄姜的心都直突突,她心里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你干什么!” 还未等甄姜得到答案,王弋扭头抱着甄姜就来了一口。 亲完之后大笑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登徒子,早知这样当初就应该让甄全黑了你,哼!”甄姜的脸瞬间变得通红通红的,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打开了册子。 果然,册子上只有一个名字。在家主的那里写着“王弋”两个字,而夫人那里却是空的。 王家不是一个小家族,王弋这是要摆明了和王家划清界限了,不然也不会连他父亲的位置都没留下。 甄姜也听到了她想要的那个答案:“自己把名字填上,记得写全名。我王氏族人的夫人都是良人,配得上将名字留在族谱上,至少我王弋的夫人配得上!” “混蛋……”甄姜用胳膊顶了一下王弋,将头埋进了双腿之间,身体不自觉的在抽噎。 她的名字注定会留存在史书上,姓、氏、名一个都不会少,甚至往上几代都会被记录的明明白白,以供后人参阅 但史书却不是这本别人根本看不到小册子能比拟的,或许这就是她辛苦忙碌多年的意义吧…… 感受到身后氛围的不对,王弋便挑起了另一个话题:“诶?跟你做个约定怎么样?” “说……你个坏人!” “若是我死在你前头,你便弄辆驴车将我拉倒坟墓里去。我已经和文若说好了,到时候找个风水好的地方盖一间宫殿,不要任何陪葬品,就将棺椁停进去。你的位置我也留好了,就在我旁边。等咱们两个都死了,就让人将宫殿封起来,咱们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我要在你前面呢?” “那我便找一辆和当年一样的马车,让你去等我。” “还不放陪葬品?” “不放。” “不怕穷死你?” “我夫人那么会赚钱,怎么可能穷到我?” “哼!油嘴滑舌!” 大喜之日两人谈起了故去之事,甄姜却觉得这种感觉真好。 少时得遇良人,才华肆意施展,广阔天地翱翔,权力之巅俯瞰,良人白头偕老,死后同殿而眠。 只是可惜,王弋不只是甄姜的夫君,他还是千万人的主君。留给小两口嬉笑的时间已经走到了尽头,驴车来到了街口。 到了街口甄姜才看到王弋来借自己的车,她很想说一句:小伙子,你逾制了…… 八匹黑色骏马挂满了喜绸,车厢镶金嵌银描绘出繁杂的图案。车厢顶被卸了下去,连个伞盖都没有,坐在里面的人完全暴露在街边之人的视线中。 “夫人,请吧。”王弋牵起甄姜的手,一边将其引上车一边笑道:“让我的子民看看,牢牢记住他们女主人的模样!” 第273章 叛乱(一) 婚礼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大家都很默契的加快速度跳过了一些令人尴尬的环节。 等到王弋宣布完各个官府给百姓们发的福利以及今年免税之后,婚礼达到了高潮。 在王弋一个人放翻了一半臣子后婚礼终于因为天色问题结束了。不是他不能继续喝,他担心自己再喝下去晚上可能就要尿床了。 “夫君,妾室服侍你……啊!” 王弋回到婚房,还未等甄姜伸手帮他解开衣服便一把将其抱起,两人翻滚到了内室…… (我能写个三千字的小h文,但现在是风口浪尖的时期,大家脑补一下得了,以后找机会带大家上高速!) 女人或许不能改变男人什么,但是婚姻可以。 第二日醒来的王弋忽然觉得自己身上多了些什么,他没有打扰昨夜被索取过度的甄姜,自己悄悄走出了房间。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结婚只能算是他休假了一天。 然而当王弋美滋滋的来到大殿准备处理公务的时候,他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一个坏消息。 父亲王斌病危,母亲希望他回去一趟。 消息是昨天到的,田丰并没有让人交给王弋。王弋知道田妈妈不是那种分不清轻重的人,田丰一定在这里面察觉到了什么。 查看良久,王弋终于在信件中发觉出来不对。之前王斌病重的时候王弋已经让自己哥哥回去了王端,这封信的书写人应该是王端,可如今笔迹却是王斌! “来人,备车!去幽州!” 王弋的脸色极为难看,他已经对自己那个喜欢搞事的老父亲失去耐性了。他都已经成家了,王斌居然还这么跳脱,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这一次他准备亲自去解决这个麻烦,等待王斌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来邺城养老,要么以后就待在辽队的小院子里别出来了。 然而王弋并不知道的是,此时田丰正骑着马奔驰在官道上。田丰不仅看出了那封信不对,还算到了王弋会亲自去辽队一趟。这种事作为臣子没有办法劝说,毕竟孝道是至高无上的。但他不可能看着王弋出事,能够想到的办法只有找个人保护王弋周全。 很不幸,这个人并不是典韦。典韦五大三粗武力值倒是可以,但田丰对他脑子不抱任何希望。田丰的目的地是常山,他需要将那个无敌的人请出来…… 等侍卫将代理公务的命令交到荀彧手上时王弋已经出城了,甄姜也强忍着不适出来主持大局,防备宵小在王弋不在的时候作祟。 甄姜真的应该休息,她出来主持大局就是一个错误。不是她的错,也不是王弋的错,更不是河北的错……而是贪婪的错。 王斌的那封家书放在公文的最上面,甄姜简单阅读了一下后便放在了一旁,拿起了下面的一道公文阅读。 正是这道公文,甄姜打开了王弋内心最血腥的世界。 公文上说关于甄姜的那个谣言不知为何又有了苗头,希望王弋能够决断。 甄姜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谣言,好在王弋的公文都要相关编号,她很容易就在王弋书房里找到了一份名单,一份死亡名单…… 邺城 赵氏:一百五十六口核验无误; 张氏:一百一十三口核验无误; 周氏:三百二十三口核验无误; 孟氏:二百六十七口核验无误; …… 十几个家族几千口人,核验无误四个字刺痛着甄姜的双眼。 这不是一份户籍名册,甄姜顺着编号找到了事情的经过,这才知道自己身上背负了什么…… 一瞬间甄姜的脸色煞白无比,王弋做事一向做绝,这么大的杀孽还会有以后吗? 可是下一刻甄姜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来,抱着几卷公文没了命的往署衙跑,这不是一个巧合,没道理这么多巧合会同时出现,现在必须去找荀彧。 哐当! 甄姜都来不及让人通报,用身体撞开了署衙的大门。在荀彧等人诧异的目光下将文件一一摆在地上,最后指着署衙门口喃喃道:“夫君出去了……” 荀彧等人每看一份公文脸色便黑上一分,等他们看到最后荀彧大喝一声:“来人!我不管是谁,给我去找个可用之将来!” 荀彧的命令很模糊,邺城现在也确实没什么可用之将,最后拉来了半醉的徐荣、茫然的田豫以及病怏怏的张合。 “我代主公令:田将军,我与你一千兵马巡视全城,防备各种事宜。徐将军总领军事,虎符在此,立即调城外骑兵进城防御。张将军……回去好好休息吧。”荀彧迅速下达了命令。 然而张合却不干了,他现在都快成为全军的笑柄了,此时邺城一定出了什么事,他一刻也等不了了。 碰碰拍着胸脯,张合保证道:“荀别驾,有什么事你就吩咐,我张儁乂还是能为主公战死的!” “张将军,劳烦你带人守护住我的府邸。”甄姜终于缓了过来,沉声说道:“诸位,还是去我府上办公吧,还有将我夫君麾下重要臣子都请到府上,统一保护。” “好,我这就去。”荀攸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行了一礼道:“夫人且去府上等候,我随后便到。” 很快,众人便浩浩荡荡离开了府衙。不得不说官员和商人是这世上思维最敏锐的两种人,众人刚刚进入王弋的府邸,城内便有人喊起了走水…… 混乱在这个极具秩序的大城中显现,长久的安宁让邺城百姓没有察觉到危险来临,不少人还往喊声那里走去,有的想去看看热闹,有的则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善良是秩序的衍生品,还未等田豫领到兵马,杀戮便开始了…… 这场杀戮毫无目的,甚至都没有目标,所见的一切都是凶手们刀下的牺牲者。 他们有的高呼:“王弋不仁,必遭天谴。” 有的高呼:“王弋无礼,卑贱之人行僭越之举。” 有的说:“王弋不孝,新婚不见父母,双亲必遭囚禁。” 有的说:“王弋贪婪,娶商贾之女,来日必定剥削百姓。” 有的说:“王弋好色,收集美女无数。” 还有的说:“王弋奢靡,所住之处堪比皇宫……” 反正只要是王弋做得不好的地方都会被无限放大并且扣上一个大大的帽子。 有的人或许是被他们说服,拿起武器加入了他们。 有的人站出来想要反驳,却被拿着武器的他们强行加入了死尸。 没有人知道这些人是哪来的,昨日王弋大婚,是个人都能进城热闹热闹。随着反贼们的肆无忌惮,他们的队伍越来越大。一些百姓或是臣服于他们的言论,或是屈服于他们的武力,数千人被裹挟着向署衙的方向缓缓移动,踏平了所过之处的一切。 最先站出来反抗的是古今学堂,学堂中的士人学子们站在墙上大声喝骂着反叛之人。 能进古今学堂的都是人才中的人才,嘴皮子一个比一个顶,将传播流言的人骂到唯唯诺诺不敢接话。 但是这些人之中显然是有高人的,见到污蔑王弋起不到什么效果,便开始编排王弋的臣子。 有人说荀彧囚禁了王弋企图篡权,有人说王弋已经死了,是甄氏那个贱妇引诱其他人找了个替身。 他们准备利用王弋在百姓之中的名声蛊惑那些终于王弋的人,让那些忠诚之士成为他们的马前卒。 不得不说这一计真的很有用,学子们对此无法反驳,甚至有不少内心产生了动摇,希望王弋能出来见百姓一面,平息这场混乱。 这确实是最简单的方法,只要王弋能够站出来,一切都迎刃而解。然而王弋怎么可能站出来,他快马加鞭说不定都已经跑出魏郡了。 邺城的风向愈发不对,指责臣下的声音越来越大,不少不明真相的人纷纷走出家中,准备一起参与这场声讨荀彧等人的活动。 邺城里的大多数世家将大门锁得死死的,根本不敢露头。他们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他们明白现在谁出去谁就是反贼。 眼见暴乱愈演愈烈,第一波维持秩序的人来了。 田豫处理这件事的方法很简单,他命令百姓各回各家不要在接到上逗留,命令士兵谁说话杀谁! 田豫的做法有用吗?答案是有用。可惜田豫一个大腿根本带不动一千个废物,守城士卒根本不敢上前抓捕领头闹事的人,田豫只得杀死几个后退的吓唬他们。 犹犹豫豫之间一千带甲的士卒竟然被流民冲散,田豫仗着武功翻进了古今学堂才保住姓名。见到这些士卒这样,田豫差点没气死,只能指挥着学子用弓箭进行防御。还别说,这些学子都比那些士卒强,而且还强很多,防守的滴水不漏,有的还你能趁势反攻。 田豫的尴尬局面直到徐荣带着大军前来才得意平息,徐荣可不会向田豫那样维护百姓周全,他只会下达一个命令,那就是杀无赦。 凉州杀才们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命令,并且执行起来相当尽职尽责。不多时邺城街道上便滑腻得已经站不住人了。 其实不止是邺城,蓟县也在同一时间出现了问题,可惜反贼们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他们真的不应该选择在蓟县闹事…… 第272章 叛乱(二) 冯水甩干净的长刀上的鲜血,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进行这种螳臂挡车式的攻击。 太弱了,一群家丁仆从组成的……军队?或许称之为流寇更为合适,这些人没有一点儿军队的样子。 虽然在蓟县的只是一些老弱残兵,但还不至于连流寇都打不赢。他们这些人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绝大多数都可以正常生活了。 可是冯水却发现了一件事情,平时木讷的老卒再一次经历过杀戮之后眼神中逐渐显现出了一种莫名的光彩。 兴奋?希望?亦或是生存的意义? 或许吧,或许这就是他们这些人活着的意义吧。 被当成了杀戮机器训练的他们或许只有在战场上才能体会到那种活着的感觉,只有鲜血才能让他们察觉到生命的温度,只有金鼓之声才能让他们感觉到生活的氛围。 他们为了死亡而活着,他们活着的最终目标就是死去。 然而冯水看了看空荡荡的袖筒,嘴角扯出了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或许这就是命吧,像他们这种渴望游走于生死之间的人,最可悲的无外乎除了除了眼睁睁的看着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校尉,你杀了几个?”一个失去了双臂的老卒满脸是血的来到冯水身边笑着问:“哈哈……我凭着一张嘴还干掉了三个!” “一个……” 冯水扯出一块布巾擦干净老卒脸上的鲜血,声音低沉的说道:“活下去吧,好好活下去……” “校尉……?” 老卒有些难以置信,眼前这一地的尸体少说也有七八个了,怎么冯水就说杀了一个呢?其他人怎么死的?自杀? “校尉。” “校尉。” “校尉……” 不知何时,冯水身边聚集了一群人。这些人都是缺胳膊断腿的老卒,不过他们之中并不全是脑子不灵光的人,王弋的初级教育还是有些成效的,有人明白了冯水的意思。 “干什么?你们聚集在这里想要做什么?”冯水见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便出言呵斥。 但是冯水的呵斥甚至大骂都没有驱散他们,反而越聚越多。 终于,有人说出了这些人内心之中的渴望:“校尉,您能不能和主公说说,给我们一个去处?” “你家没分到地吗?没有屋子吗?没钱吗?以前做梦都想要的日子现在不是在过吗?想要什么去处?人不能太贪婪!” “不是不是!我们没有贪婪……您和主公说说,再给我们一个机会呗。” “你想要什么机会?都是一群废人能有什么机会?滚,快滚!一个个滚回去找婆娘生娃去!别在这里烦老子。” “我们都有后啦……不怕啥了。校尉,你说活着有什么意思?” “娘的,主公给你吃给你们喝是让你们死的?” “手痒啊校尉,手痒!” “手痒就去摸娘们,别在这里看着我。” “校尉你咋说不通话呢。杀过人的手再去种地,种出来的谷子都是腥的……” 此言一出,一瞬间便给冯水干沉默了。 是啊,就连他也是一样的。冯家因为他得到了不少机会,可他在家看书的时候,不自觉的就想着去看一些关于战争的书籍,字里行间中都是猩红的颜色。 也许满身杀孽的他们真的需要一个去处,需要寻找一个属于自己的归宿。 “快滚!别在这里杵着!” 然而冯水不准备给予他们一个归宿,没有什么比活着更美好了,哪怕是苟活也比死去要强。 他一脚一个踹翻数人大骂:“像个什么样子?聚众闹事?哪有一点点主公士卒的样子?不当兵了就没了军纪吗!滚!” “校尉……” “滚!!” 冯水终于火了,手按在了自己的刀柄上。 众人一件他发火,一个个顿时又变得极其木讷,仿佛失了灵魂一般灰溜溜的散去了。 他们不明白冯水为什么要这样,好不容易从腐朽的坟墓中爬出来,为什么刚刚伸出一只手,却又被自己的同伴给无情的踩回去…… 田畴在街角观看了全程。这些人对于他来说曾是一个十分头疼的问题。 老卒们很喜欢闹事……也不能说他们喜欢闹事吧,他们那些敏感而又脆弱的神经很容易被挑拨起来。 老卒解决矛盾的方式就是打架,而且还是往死里打,对此田畴没有任何办法。 退役的老卒和遗孀都是王弋很金贵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特权。蓟县无宵禁,整个天下怕也是独此一份了。 以前田畴很想改变这条律令,可是今日田畴忽然觉得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从接到有人造反到叛乱被平息,仅仅用了三刻。 一个时辰有八刻。 三刻,田畴连兵都没调过来。 田畴觉得应该给他们一些出路,虽然他们不能上战场了,但做些其他边边角角的事情还是可以的。就像运粮啊、练兵啊什么的,应该是可以胜任的。 不过这件事他现在只能记下,等有机会再和王弋提上一句,他现在要处理叛乱这件事。 实在是太嚣张了,这帮人是当他田畴好欺负还是当他不存在啊? 其实蓟县的叛乱调查起来非常困难,蓟县常年不宵禁,人流量非常庞大,往来藏匿很容易。 相对来说邺城的叛乱就容易调查很多,因为邺城是实行宵禁的。常住人口都是在册的,只要顺着线索查下去,找到那些暴徒是从谁家出来的非常容易。 但是现在邺城想要调查也不是很容易,城中的叛乱只是一个幌子,这些人真正的目的就是王弋的府邸。 攻击王弋府邸的全部都是高手,而且足有两三百人之多。这么多高手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招募到的,这显然是个策划了很久的计划。 张合这次算是扬眉吐气了,指挥着侍卫奋力抵挡着刺客的攻击。而且他本身就是武力第一梯队的武将,即便实力偏下,也不是这些草莽人员能够对付的。 王弋府邸的侍卫武功其实一般,都是从军卒中选拔出来的相貌周正,身材高挺之辈。王弋的安全平时由射声营和典韦的重甲剑士负责,侍卫更多的作用是门面担当和传递命令。 不过既然是门面担当,这些人身上的甲胄不仅华丽还相当的结实。 主君的侍卫和一般守城的士卒想法截然不同,他们经常能够近距离接触到王弋,想要升迁鱼跃龙门只是一个机会的问题。现在机会摆在眼前,他们没有道理不拼命。 武艺差一些不打紧,他们欺身上前抱胳膊抱腿,压也要压死对方。在他们眼中这些人可不是暴徒,而是一条条通向上流社会的敲门砖。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侍卫们的战斗力得到了加成,第一波刺客竟然没能突破他们的防线进入大殿。 但是王弋的府邸很大,没能突破的也只有第一波。后续的刺客干脆就不理会张合和那些铁皮罐头,踩着他们的身体冲向了大殿。 大门被人撞开,刺客没有看到慌乱的众臣,反而看到了一排排的利箭。留守的射声营无论是精准度还是射速都异常惊人,刺客留下一片尸体后立刻退去。 没办法,武功再高挨上一箭也要死,身法再快也快不过那一架架的床弩。 门外的刺客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高声喊道:“你们现在投降还则罢了,不然我们放火……”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支利箭便透过窗子命中他的脑袋。吴成又摸出一支羽箭,侧耳倾听屋外的动静。 射声营,可不止是名号叫做射声! 然而片刻之后吴成忽然惊呼:“小心!他们要从后门……” 声音尚未落地,一道人影便冲了过去。崔琰单手负剑来到后门,准备解决掉偷袭的敌人。 其实他不用去,有个更狠的在后门守了半天正觉得无聊呢。 甄道嘴里叼着一根青草栽歪在门口,一边无聊的看天空,一边将头盔放在斩马剑上转圈圈。 她在发生变故的第一时间便赶来了,但目的格外不纯。 甄道的小九九可以说是非常顽皮,她是看着刺客一个个翻进来的,可是却没有阻止。她是想着等王弋陷入绝境之后自己趁机来个天神下凡,看看王弋能不能赏她一个官当当。 自己家那个小废物算是不指望了,屁用没有净会添乱不说,打狠了还哭唧唧的,着实难成大器。 她也不明白王弋为什么那么看重郭嘉,要是把那个司马交给她,她绝对会把敌人打得屁滚尿流,大获全胜! 甄道想的挺美,但现实却相当无奈。王弋并不在府邸,府中只有脸色难看的姐姐带着一帮臣子。 没办法她只能先保护好姐姐,结果就被甄姜发配来守后门。 “嗯?”甄道察觉到有人过来,张这个大嘴像傻子一样看向了门口道:“崔书佐……你来这里有事吗?” 甄道娇憨的样子着实十分可爱,可崔琰哪有功夫欣赏,赶紧说道:“甄氏小姐,贼人要过来了。” “真哒!” 第273章 叛乱(三) 甄道瞬间精神起来,大剑向地上一顿,头盔飞起稳稳落在她脑袋上。 “来吧,来吧!我可想死你们了!” 甄道压下面甲,一脚将崔琰踹回了大殿。 贼人未至,暗器先来。 数十枚飞镖匕首之类的东西飞向了两人站立的地方,要不是甄道那一脚,估计崔琰现在都已经成刺猬了。 崔琰虽然被踹进了大殿,但甄道可还在外面。不过她不闪不避,原地忽然快速旋转,用身体将一枚枚暗器稳稳接住。 防守永远不是甄道的选择,她握住大剑用力向长廊的一头掷了出去。 也不知是她的武功是这种路数还是真的身体轻灵,甄道似乎是被大剑拖着一路飞驰。 别看斩马剑体型庞大,但这一剑可算是风驰电掣,不输刺客的暗器。大剑犹如一根竹签,将来不及闪避的刺客一个个穿成了糖葫芦。 直到这股投掷的大力耗尽,甄道一个寸进猛然将大剑从尸体上抽出来反手仍向了长廊的另一头,她自己则挥拳如剑,展开了近身短打。 王越那么看重甄道是有原因的,甄道一拳一脚似乎都像是在使剑,迅速、轻灵且威力强大。 咽喉、胸口,下阴,甄道拳拳不离要害,出则必杀。在手甲和足甲的配合下,基本上没人能承受她一拳。 而和她犀利攻击形成另一个极端对比的就是她那近乎于水一样的身体。刺客们根本不能想象,一个一身重甲的家伙竟然能在攻击的同时将身体向后弯折一百八十度,这还是人? 直到这个时候刺客们才知道这身甲胄并不是用来防御的,甄道的防御只有闪避,坚硬的护甲从来都是她的武器。 左手剑指一指点向胸口,随后接上一拳将其打成僵直,抬脚踹断对方的腿,再踩断他的脖子。 长廊这一半的刺客已经全部倒下了,甄道转头看向另一面,对自己的速度非常不满意。 看来还要练啊,崔琰已经出来迎敌了。 未竟全功让小姑娘有些恼羞成怒,她拔出佩剑,缓缓吸了一口气抬腿向刺客的方向冲了过去。 崔琰只觉得一道影子从身边一闪而逝,紧接着就看到刺客一个个栽倒在地,咽喉飙血。 一股羡慕之情顿时涌上了崔琰心头,他和小姑娘挺熟悉的,小姑娘的剑技还有待磨练,但这一身气的修为天下少有。他……也想拥有。 人是不可以十全十美的,崔琰想要的实在是太多了。他要文采有文采,要武艺有武艺,颜值更是大汉巅峰,大汉那帮疯狂的女人都将包养崔琰的信寄到王弋手上了。 可就在崔琰羡慕的时候,甄道那里却出现了问题。 哐当。 长剑掉落在地,甄道的心都在颤抖,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一个人喃喃的问:“为何……为何会是你……” 那人见到甄道认出自己调头就要跑,可甄道怎么会给他机会,一脚踢在他的脚踝上,左手抓住手臂直接拧断,右手抓着他的头颅厉声大喝:“说呀!我问你呐!为何会是你!为何!” 不怪甄道这么激动,这个人甄道不仅认识,还十分熟悉。此人名叫甄勇,是甄全的弟弟,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甄勇只觉得自己的头都要被甄道捏碎了,剧烈的疼痛让他除了哼哼以外发不出其他声音。 甄道忽然想到了什么,双眼瞬间变得惊恐,手上用力大喝一声:“狗奴才去死!” 嘭! 甄道的力量尚不足以捏爆头颅,但甄勇的头骨却被生生按碎几块。红白相间的粘稠物体溅了甄道上半身到处都是,可甄道根本来不及管理,飞也似的跑向了大殿。 冲入大殿,还未等喊出小心,房顶忽然碎了一个大洞,几道身影从天而降。 野蛮的将挡路的人撞开,甄道几乎在间不容发的地步用手抓住了袭向甄姜的必杀一剑。 但只是一剑,落下来了四个人,其中有三个举剑砍向了甄姜。 千钧一发之际吴成的箭也到了,他一箭射飞了一名刺客手中长剑,另一箭则精准穿过人群,命中了对方的头颅。 可是还有一剑……这一剑没人能拦得住了…… 就在众人万念俱灰之际,一只大手飞速探了出来拍在了那个刺了头上,这只手的力气之大竟然直接将脑袋按进了对方的腔子里。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吴泉憨厚的说道:“主公说过,厨子,是最强的!” 说罢,他还握住拳头将手臂平举到身体两侧,来了个展示肌肉的姿势…… 厨子是不是最强的没人关心,甄道出手解决了她手上的那个剑手,荀彧出剑干掉了另外一个刺客。 就在众人松了口去的时候,荀彧一把保住身边的辛毗,大声喝道:“医士,医士!有人受伤了!” 辛毗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低声问道:“荀文若,我够意思吗?” “够,够!” 荀彧赶紧答应。刚刚那一剑是冲他来的,但辛毗却将他顶开,救了他一命。 张机就在附近,赶紧过来查看。可这一剑正中心脉,他也无力回天。 “你是君子吗?”辛毗的声音逐渐微弱,显然快要不行了。 荀彧连忙点头:“是,我是。” “我是吗?” “是!” “骗人,哈哈……儿子三岁,女儿一岁……” “我管,我管!” “告诉他们,为人要正直……要不偏不倚……” “佐治,佐治!”荀彧抱着辛毗的尸体失声痛哭:“原本辛毗不应该死,死的应该是我啊!我们原本是敌人的,死的应该是我啊!” 一时间全场十分伤感,辛毗确实喜欢政争,他也一直在进行着政争。可是这种政争却遵守着王弋定下来的规则,从不干涉正事半分。 当荀彧受到致命威胁的时候,辛毗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他清楚在王弋麾下的臣子中荀彧是无可替代的,荀彧的作用要比他大很多很多,荀彧绝不能死。 然而有一个人却没有参与到这份哀伤中来,甄道将自己姐姐死死护在身后,打量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她现在谁也不相信,她需要有人给她一个解释,为什么甄家会参与到这场行刺中来,为什么他们的目标会是自己的姐姐甄姜! “你干什么?”甄姜对于甄道这幅样子有些莫名其妙,她推了推甄道埋怨:“行了,没事了。” “不!有事!”甄道见周围不在有刺客了,大声喊道:“吴成!将在场所有人全部拿下!” 甄道就是再受王弋的宠爱吴成也不会听她的,吴成没有动作,眼神却看向了甄姜。 甄姜更是气氛,低喝道:“你别闹了,想干什么?欠收拾吗?” 甄姜的怒火对于甄道来说还是很有用的,她松开甄姜,在甄姜耳边低声说:“我在刺客中见到了甄勇。” “吴成!全部拿下!”甄姜的命令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一次吴成没有任何犹豫,射声营将士的箭矢全部对准了群臣,就连小型床弩也被搬到了反方向。 荀攸脸色一变,站出来问:“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荀公达,你带着他们退到一旁,然后和荀文若过来。”甄姜退到荀攸身后,和他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荀攸的脸色不停的变换,甄姜这么做简直就是离谱,说她想要造反都不为过,而且这么做简直就是挑衅群臣的威严,以后王弋的后院将有能力直接逼迫众臣。 “退下。” “叔父……”荀攸向后看去,看到荀彧放下了辛毗的尸体,缓缓走了过来。 “你也退!”荀彧推了荀攸一把,走到甄姜面前说道:“甄氏,你最好能给我一个理由,不然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让主公废了你。” “大胆!”甄道立即不乐意了,抬手就要抽荀彧。 “闪开。”甄姜厉喝一声。 甄道马上狐假虎威:“听到没有,让你闪开。” “我在说你!”甄姜扒拉开甄道,低声说道:“我怀疑甄家叛变了。” “你说什么?”荀彧顿时大惊失色,赶忙问道:“此言当真?” “我妹妹在刺客中发现了甄家的人。” “所以……” “甄家都能叛变……” “夫人,劳您在这里总览全局,我去去就来。”荀彧脸色阴沉的可怕,转身向大殿之外走去。边走边对荀攸吩咐:“公达,看住他们,谁敢走谁就死!吴成,你带二十人跟我来。” 吴成闻言再次看向了甄姜,见甄姜点头后带着二什军士跟在了荀彧身后。 群臣开始窃窃私语,都在猜测甄姜到底和荀彧说了些什么。甄姜也没理会他们,脸色愈发苍白。 荀彧走的快回来的也快,不到半个时辰就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回来之后荀彧来到甄姜身边低声说道:“夫人,我们还是慢了一步,我们只救下甄府之中被囚禁的老夫人和两位小姐,其他的人全部失踪了。” “她们在哪?” “隔壁的院子,我没让她们过来。” “多谢荀别驾体谅,我去看看。” “夫人小心,张将军在巡查,说不定会有漏网的刺客。” “放心。”甄姜拍了拍甄道说:“跟我走。” “哦……” 第274章 叛乱(四) “给我一个理由。”甄姜神色冰冷的看着张氏,没有一丝情感的问:“为什么要背叛我?你想杀我的机会有得是,为什么是今天?” “不是我……” 张氏的神色异常凄苦,大女儿虽然霸道了些,但那也是自己的女儿啊。现在对家族苛刻只是在报复,等报复得差不多了,甄家不得一飞冲天吗?王弋有多喜欢这个女儿难道那些人看不见吗?等一个老姑娘等了这么多年,几个男人能做到? 真是造孽啊…… 张氏无奈叹息,缓缓道出了真相。 年初的时候,有相师路过了甄家,说甄府内彩气冲天,当有大贵之人。 甄家人原本以为他们说的是甄姜,也就没当回事。但是相师却一口咬定大贵之人就在甄府之内,了当时甄姜并不在府内,而是远在幽州。 甄家人将相师请入府内逐一查看,等查到小丫头甄宓的时候断言此女有大贵之象,将来必定是国母。 张氏最初并不知道相师的事,等甄家人撺掇她将甄宓进献给王弋的时候她才匆匆赶过去想要将相师抓起来。 可是为时已晚,相师已经不知所踪了。 不过甄家人对此却表示无所谓,将甄宓送出去才是正理。 张氏差点没气死,要是甄家真的一门出了两后,那甄家可就离死不远了。 王弋在的时候甄家必定会红极一时,可王弋不在了之后甄家会被人撕成碎片。嫉妒会使人疯狂,即便继承王弋位子的人是甄家人诞下的子嗣,这种结局也无法改变。 帝王之家从来没有亲情可言,更何况甄家人连长远的目光都没有,居然能对眼前的蝇头小利如此贪婪,等到甄家真的红极一时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荒唐事,可能都不需要后人,王弋就会解决掉甄家这个麻烦。 张氏下令谁也不许将这件事提起,在她的高压下这件事也算是过去了。 万万没想到前两天竟然有人再一次提起了这件事,原因是袁绍有了称帝的打算,跟一众谋臣进行了磋商。甄俨得知了这个消息,通过家族渠道希望能让甄姜求求王弋,将他从袁绍这里弄回河北。 这封信的第一经手人又不是张氏,使得甄家有不少人都知道了,而真正让矛盾爆发的却是昨日的婚礼。 “婚礼怎么了?”甄姜显得有些不耐烦,她不喜欢有人拿她最重要的日子做借口。 “还能怎么样?”张氏苦笑:“你不是没让他们去吗?你这摆明了就是不给甄家面子,不想扶持甄家……” “他们还有脸!我从甄家出来付出了什么?做生意少带着他们了?” “唉……”甄脱叹息一声,摇头晃脑的说道:“ 这穷人就是想要一口饭不饿死,饱了又想要间房睡得香; 睡下想要夫人常为伴,有了夫人又想子嗣福绵长; 儿孙满堂想要钱财够,有了钱又想将那官来当; 当上县令嫌官小,当上刺史事又忙; 有朝一日做了丞相,看着那……” 啪! 甄脱话没说完,甄道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一把拎起甄脱的脖子,甄道冷冷的说道:“二姐,你最好清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谁能说,谁不能说。以后少去街上听戏,别仗着有姐姐在,你就觉得可以为所欲为了。老大不小,该找个人家嫁了。” 冰冷坚硬的手甲在粉嫩的脖子上刻下一道道印痕,若是甄道再用力些,甄脱死不死难说,但一定会留下疤痕。 张氏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她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女儿一旦跟王弋沾上边就变成了这样?原本甄道跟着甄姜一起找王弋她就是不同意的,现在看看!她都敢对自己家人下杀手了。 看着快要喘不上气的二姐,甄道最终还是将她放了下来。 哪知甄脱被放下来后彻底爆发,捂着脖子大声咆哮:“我能怎么办?你想我干什么! 大姐早早离家就不提了,可是你呢?你甄道凭什么!啊?凭什么! 你凭什么能得到一地诸侯的喜爱? 凭什么你闯了那么多祸还能被原谅? 凭什么你能想去什么地方去什么地方? 凭什么你想学武就学武?想要一身漂亮的铠甲就有漂亮的铠甲?我也过了生辰,我收到了什么? 凭什么你能许给姐夫麾下重谋,风流倜傥的郭奉孝? 凭什么我只能在家学习琴棋书画、刺绣女红? 凭什么你能学如何带兵打仗? 凭什么我只能学如何侍候别人? 凭什么跟姐姐走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凭什么!” 甄道长了这么大,先是被父亲捧在手,随后被甄姜捧在手里,最后被王弋捧在手里。她到现在几乎没遇到过什么挫折,几乎是要什么就有什么。仗着王弋的喜爱没人敢对她说半个不字,全都是阿谀奉承、谄媚讨好。 甄道以为如何在其他人的话语中分辨出实话和谎言已经是她唯一要面对的困难了,可当面对甄脱的质问时她竟然无言以对。她清楚这只是甄脱的嫉妒,可是这种嫉妒该如何解释? “我离开家时从未阻拦过任何人跟随。”甄姜将甄道拉到身后,像母鸡保护小鸡那样紧紧挡住,看着甄脱轻声说道:“你忘了吗?当时是你自己拒绝的,原因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姐姐……”甄脱愣愣的看着甄姜,半晌后才哭嚎着解释:“当时我只是胆小,姐姐,我只是胆小啊……” “不重要。我是甄姜,也只是甄姜,你怎样我并不想多问。”甄姜毫不留情的击碎了甄脱的内心后便不再理会她,转头看向张氏问:“这次刺杀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甄勇的尸体要不要我拿过来给你看看?” “我真不知道!要是知道我们母女也不会被人囚禁起来。也不知道他们暗中和谁勾结,昨夜将我们囚禁起来并带走了甄宓。你们要是不说,我根本就不知道有刺杀这么一回事。” 张氏真的很崩溃,她现在心惊胆战都不敢和甄姜以母女相称,生怕惹怒甄姜将她们三人就地处理掉。 甄姜倒是不会处理张氏,她就算是再狠也不会下杀手。不过她算是知道自己为什么该死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既然那些人控制不了她,那就要找个其他人代替。只是让她有些不明白的是这些人为什么会提前跑了?不是应该在家里等待结果吗? 不管怎么说,这些人拖家带口的一定跑不远,现在追还来得及。 “你们先住在这里吧。” 甄姜轻飘飘的丢下一句便走向大殿,她有些事需要和荀彧商量。 荀彧正和群臣逐一谈话刺探情报,言辞犀利惹得一些人有些不爽。好在有些人已经猜到这里有人叛变了,配合之余也在暗中警惕着。 见到甄姜回来荀攸赶忙迎了上去,先赔了个不是:“夫人,请原谅在下刚才莽撞了,形势危机,望夫人勿怪。” “没什么,将荀……”甄姜话没说完,却看到荀攸隐晦的摇了摇头。 “你来一下。”两人来到僻静的地方,甄姜低声说道:“袁绍想要称帝……” “什么?消息准确吗?”荀攸再一次打断了甄姜。 甄姜点了点头解释:“我兄长传来的消息,他希望有人能将他带回去……” “兹事体大,夫人容在下先行告退。”荀攸急忙行了一礼,匆匆走向了荀彧。 甄姜本想着让人去追一下甄家那些人,可荀攸根本就没给这个机会。她没有权力调兵,也不可以调兵。原本下定好的决心就这么被消耗殆尽。 杀还是不杀? 甄姜内心陷入了极度挣扎。 说到底甄家和王家是不同的,王家的目的只是让王弋死,而甄家的打算却是一个世家正常的诉求 。虽然这个诉求是建立在甄姜出走的基础上,但后来甄家也帮了甄姜很多很多,索求汇报再正常不过。 甄姜对甄家的针对完全是出于自己心中不忿的报复,王弋没有阻挠甄家步入官场,可甄姜却一直压制着他们。 这点甄姜心中是有愧的,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毕竟都是些血浓于水的亲人。 然而另一方面这些亲人去想要干掉自己,这让甄姜无法释怀。有一就有二,想要除掉自己一次就难免会有第二次,那些人留不得…… 思虑良久,理智终于战胜了感性,甄姜决定将让荀彧派人去追杀甄家。她现在已经不是甄氏女了,而是王氏夫人! 人呐,就没有不自私贪婪的,做为商人的甄姜尤甚。 她走向了荀彧,并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荀攸一听甄姜想要让荀彧追杀甄家人就一阵头大,他是真着急袁绍称帝吗?他就是想要刻意淡化甄家叛变之事的。 跑了一个甄家有什么打紧?甄家的身份特殊,这种丑闻就不能现在说出来,不然会给荀彧的侦查工作带来很大的麻烦。 等到甄家跑到袁绍那里,等到甄家的事传开了都无关紧要。那时候他们早就收拾好烂摊子了,小小一个甄家能掀得起什么风浪? 第275章 叛乱(五) 甄姜的冒失搅了荀彧的计划,很多人都听见并且开始议论起来。 议论是不可以议论的,无论那些贼心不死的人以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应对,此时此刻此地都不可以议论这件事。 想要将一件大事掩盖过去就必须用另一件更大的事,荀攸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诸位!我们现在麻烦了!袁绍可能要称帝!” 轰! 滴水入油锅?烈酒遇薪火? 众人一下子就炸开了,七嘴八舌的向荀攸询问这件事的真实性。 “真实性无需怀疑,这是甄家公子传来的消息。”荀攸巧妙的将甄家之事一笔带过,面色凝重的问:“现在我们要考虑的是袁绍称帝我们将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根本不需要应对。 对于袁绍这些人只关心死不死,根本不关心称帝了没有。他们关心的是王弋会不会称帝,什么时候称帝,以什么方式称帝。 辛苦了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帽子往上高三寸吗?甄家现在已经不重要了,爱死不死。大多数人现在考虑的是如何说服王弋称帝。 欲望这种东西非常具有诱惑力,若是没有往那方面想过也还罢了,可是一旦想了,那种瘾头根本把持不住。 帝王是至高无上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去攀登那座高峰。可帝王麾下的臣子同样也是高高在上的啊,这样的小土丘人人都愿意踩在上面看风景。 荀彧用双眼将这些人眼中闪烁的光芒全部记录了下来,追求官位没有错,可分不清时机就是十足的蠢货了。看来有些人就是欠收拾,他真的很不喜欢搞倾轧。 荀彧很清楚王弋的计划,眼神冷漠的看着那些神色兴奋或是诡异的人。若是他们没有动作也就罢了,若是有那就别怪他心黑手狠了。 叔侄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十足。既然投石问路的计策不行了,那就来个引蛇出洞。放上一个足够香甜的诱饵,将所有牛鬼蛇神都引出来! 既然王弋不在,荀彧就需要赶紧收拾好这个烂摊子。田妈妈是个六亲不认的主,他只在乎是否正确,不在乎喷人的场合与喷的人是谁。 说到王弋,其实王弋这一路走得真的挺快的。他出行从来不是一架马车,而是一个车队,长长的车队。 王弋的速度这么快,主要原因是他的护卫人员是典韦以及麾下的重甲剑士。 这些人除了典韦这个人形永动机以外其他人都没有办法长时间穿着那一身重甲赶路,为了方便他们出行 ,王弋给他们配备了足够多的马车用来运输那一身甲胄。 不过今天王弋出门比较着急,剑士们还在训练的时候就被拉出来了,一个个顶盔掼甲坐在马车上差点热死。 也幸亏没有解下甲胄,要不然王弋的小命说不定就要交代了。 王弋刚出魏郡,还处在巨鹿郡和魏郡的交界处时,官道旁的树丛中忽然射出三支长矛,目标直指王弋的车架。 典韦耳尖,长矛带动风声的一瞬间他便将气提到了最大,瞅准机会在半空中用双戟硬生生砸下来一支长矛。完成这个壮举之后粗糙如典韦都心惊,可以说瞎猫碰上死耗子,能截下来完全是王弋运气好。 另外两支虽然一支射死了马匹一支穿透了车厢,但穿透车厢那支长矛准头差了些,只是洞穿了一位射声营士卒的胸膛,并没有对王弋造成什么伤害。 长矛巨大的动能让那名士卒的肋骨瞬间寸寸碎裂,带出来的红白混合物在车厢中乱飞,碎肉沾得到处都是,殷红的鲜血涂满了整个车厢。 王弋的脸上身上也都是这些零碎,也不知时士卒的鲜血还是碎骨划伤了王弋的脸庞,此时王弋脸上全是鲜血,显得异常狰狞。 王弋已经不是什么新手了,对眼前这种血腥的场面没有半分惧色,但脸色却已经黑到了极致。 床弩…… 这可不是射声营泄露出去的那种小型床弩,而是正儿八经的破城用大型战争机器,只是不知道是自己那种方便移动的还是大汉本来就有的那种固定式的。 “典韦,将匪首带过来。”王弋掀开了窗帘,下达了命令。 典韦看到王弋后一颗心算是放了下来,大声喝道:“范方,你带一队人保护主公,其他人给我杀!” 不止是典韦,所有重甲剑士都松了口气。本来天气就烦闷,这要是王弋再出个三长两短他们可就别活了。剑士们怒气冲冲的跳下马车,分散着向四周冲去。 但他们并没有冲多远,树林中忽然杀出了数千人,不要命般向王弋的车架杀来。 剑士们只能就地结阵,缓缓向外推进。 王弋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战斗,袭击者显然是一群死士,目的是为了拖延时间让床弩再次射击。 其实王弋心中的想法是希望自己床弩技术泄漏的,如果用的是他的技术,他愿意一厢情愿的认为是手下出了叛徒。 但如果用的是大汉的床弩,那么眼前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刺杀。这场刺杀并不是从他踏出魏郡开始的,而是从他父亲王斌写下书信第一个字开始的。 自己的技术能找很多借口,但汉弩只有这一种解释。 王弋从不怀疑自己父亲的能力,想要策划这么一个局并不困难,只是让王弋有些意外的是王斌居然能串联这么多人。 既然都开始明目张胆的行刺了,那邺城也一定不太平。王弋不想更改这一次出行的目的,可是眼下看来光将王斌囚禁起来已经是不行了…… 杀戮仍在继续,血肉之躯永远无法撼动钢铁长城。一面倒的屠杀没什么意思,血腥味很快就弥漫了整个山间。 王弋掐算着时间,一息、两息、三息……九息、十息…… “这就是登顶的代价吗……”王弋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口中喃喃自语。 他让马钧开发的床弩五息便可再次击发,就算是对方材料不行,十息足矣! 可是现在…… 王弋拿出一块手帕将脸上的鲜血擦干,缓缓走下了马车。汉弩的瞄准和移动能力非常差,他就这么绕着马车随便走,对方也不可能射得到他。 果然,树丛中再一次飞出三根长矛,依旧钉在了马车上。然而这三支长矛连王弋的衣角都没有擦到,偏斜的非常厉害,对方的弩手技术显然很糟糕。 “典韦,你还需要我催你吗?” “主公稍候,待俺去去就来!” 典韦说罢便像个大猿猴一般几下跳进树丛,没一会儿便拎着几个脑袋跳出来。将脑袋扔到王弋身前后,找了个方向有跳了过去。 王弋看着眼前的脑袋有些发愣,他有种不降的预感…… 这一次典韦用的时间比较久,王弋对着树林大喊:“给老子留活口!” “啊?”再一次跳出来的典韦随手扫死身边的敌人,将一串的脑袋拿到眼前看了看,跑到王弋身边憨憨的说:“主公,您不是要匪首吗?” “匪首!贼匪的首领!” “啊?不是贼匪的首级?可是他们是刺客啊……” “杀光,杀光!”王弋不耐烦的对着袭击者挥了挥手,走回马车时满脸晦气加惊恐。 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一个脑子都练成肌肉纤维的人现在居然开始思考了…… 王弋很想问问典韦他是不是觉得头有些痒?是不是要长出脑子了? 可随即他便将这些无聊的念头抛之脑后,前路还有一个大麻烦在等他。 辽队,王弋费尽心思从刘宏手上抠出来的封地,他很少回去,但什么好东西都先往辽队送。辽队的百姓甚至都不用交税,开荒的土地都是他们自己的。 这种做法的原因只有一个,理念不合归理念不合,该孝顺他还是要孝顺的。可是如今这种情况…… 心寒吗?其实王弋没怎么伤心,他内心深处还是不怎么认同这一世父母的。 或许悲哀更多一些吧…… 《孟子·篱娄章句下》有这么一段话:“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王斌的所作所为可不止是将刘氏皇族视作腹心了,简直就是比生命还重要的精神依托。 可王弋知道王斌过得并不好,刘氏到底何德何能才能培养出王斌这样的臣民? 王弋陷入了沉思,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一点…… 时间不知不觉走过,当太阳逐渐西斜的时候王弋忽然惊醒。他再一次看向了窗外,典韦带着人居然还在杀! 怎么可能? 他确实下令一个不留,但袭击者是长了腿的,想跑剑士们根本拦不住。自己和他们是有多大仇啊?王斌到哪里找到的这么一些人? 当太阳的最后一缕光辉隐入大地,典韦才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就连他也累得不行,终于杀完了…… 这些人的装备很差,剑士们兵刃相碰起来毫无顾忌,对方的武器一碰就碎。 重甲剑士的伤亡并不少,单方面碾压还损失了接近一成。死的剑士大多都是累死的,长久战实在是太消耗体力了…… 第276章 叛乱(完) 范方心眼活络一些,他查看了一下死尸后来到王弋身边禀报:“主公,差不多有三千人,都是匈奴人。” “匈奴吗……”王弋摇头苦笑,心道关老二啊关老二,瞅你干得这点破事儿吧,最后还是需要他来买单。 “走吧。”王弋吩咐范方:“将将士们的遗体收殓好,找个城先住下。” “主公……要不要先派斥候去探一探?” “用不着。你当这些人有多厉害?要是真厉害,他们就去攻城掠地了。” “喏。”范方大应一声,催促队伍加快速度。 一行人找了一个小城凑合了一晚,第二天便又踏上了前往辽队的路。 不出王弋所料,接下来的路途果然没有出任何意外,他们在第三天的夜晚便来到了蓟县,在这里王弋不仅看到了田丰,还见到了赵云。 “元皓,你为什么在这里?还有子龙……”王弋有些奇怪,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田丰行了一礼解释:“主公,此次出行危险重重,臣希望您能带上子龙将军,让他护卫您的安全。” “你猜到了什么?” “主公,我猜到了一场家族悲剧,一场世之变革。”田丰是真的敢说,看向王弋的眼神毫无惧色,坦然说道:“臣请求主公妥善处理。” “田元皓,诤臣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但是世间不能没有诤臣,别人不做,那臣便做。” “为何不是你不做总有人会做?” “主公,您也可以不做。” “哈哈哈……”王弋不禁莞尔,笑道:“都说田丰你的话能把活人给气死,把死人气活。这不是也很会说话吗?” “臣并没有夸大其词。” “行吧。那子龙又是怎么回事?” “臣担心路上会有危险,便前去请子龙将军前来护卫主公。只是没想到主公会来得如此之快,我等差点儿就错过了。” “我不是有典韦吗?” “主公,典韦统领过于直率了。”田丰忽然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有些时候需要懂得变通。” 好家伙! 王弋心中暗叹,这文人哪有好人啊。赵云是田丰请来的武力担当吗?是背锅侠啊。 要是王弋真的下不去手,为了王弋的名声着想,就只能委屈赵云动手了。 对此王弋不置可否,坐观其变吧。王斌要是真的太出格了,那他也不会手软。黑锅无所谓谁来背,反正最后总会有人将其甩在他的头上。 “你们失算了啊。”王弋带着调侃的语气笑言:“危险我已经经历过了啊。” 田丰脸色一遍,大惊失色道:“主公遭遇了行刺?” “是啊……行刺……没想到这个词有一天也能用到我身上。”王弋的神色有些莫名,像是对未来的茫然,又像是对自己的肯定。 田丰想要说什么,却被王弋抬手制止。他拉下了脸色,沉声说道:“元皓,你回邺城,将那些秽物给我清理干净。” “喏。” “行了,就这样吧。”王弋摆摆手叹息:“今日到此为止,不要因为我搞得满城风雨。诸位,我奔波了数日,今晚就饶了我吧?” 田畴等人闻言会心一笑,纷纷行礼告退。不过田畴还是给王弋留下了一个任务,他将蓟县那些老卒现状的奏章留给了王弋,希望王弋能够有个决断。 看完奏章之后王弋有些感慨,看来他也有了忠实的拥趸。只是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像大汉一样养出那种狂热的士,这回那些世家的表现实在是让他太失望了。 不过对于这些老卒王弋倒是有个不是安排的安排,张辽带回来了一个残疾人,以这位残疾人历史上的战绩,应该会有办法的。 一夜无话,第二日王弋带着赵云再次出发。三天之后,他终于来到了自己的封地——辽队。 王弋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辽队高大的城墙让他有些错愕。犹记得当初第一次来这里时破败的样子,现在这幅景象并没有让他感到愉悦。 欣欣向荣之下那些腐朽破败的残骸王弋永远无法忘记,极盛极衰互相转换不过是须臾之间罢了,现在还没到他开心的时候。 责任或许就在这种不经意间被抗在了肩头,而这种不经意间的决定往往却是能够坚持最久的…… 王弋没有大张旗鼓的进城,带着赵云经过伪装秘密来到了父亲的家中。 敲开院门,开门的是王端。 兄弟二人四目相对,王端似乎又回到了数年之前邯郸城外的田间,错愕、不解以及惊慌。 王端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青年,早已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然而他看到王弋的第一句话依旧是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王弋古怪一笑,顺手将老父亲的书信递了过去。 王端有些莫名其妙,结果信后边看边说:“我什么时候让你来了?你那么忙,还过来干什么?放心,我会将爹照顾好……你快走!千万不能让人看见!” 这封信王端越看越心惊,最后干脆直接让王弋离开。没办法不心惊,因为王端很清楚王斌根本就没有生病,这都是让王弋回来的借口。 兄长或许不是家中最聪明的人,但绝对是最懂事的那个。他很清楚自己的弟弟和父亲之间的矛盾,长久不联系的两个人忽然产生交集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王弋再一次拒绝了王端,就像当年在破庙中那样。他直直走进小院儿低声说:“躲是躲不过去的,总要面对。” “你要干什么?” “我又没带兵来,你怕什么?” “你还敢带兵来?” “我不该吗?” “你回家带什么兵?” “家……”王弋体会着这个熟悉而又遥远的词汇,淡淡说道:“这可不是家……” “什么意思?” “吵什么!”王斌忽然出现在二人面前,当他看到王弋的时候明显一愣,随后便示意王弋:“进内室说话。” 赵云跟着王弋走进了内室,王斌见状嘲讽道:“怎么?我一个老头子你也怕吗?” “怕呀……”王弋席地而坐,看向王斌的眼神满是复杂,说话的语气和王斌一模一样:“老头子想要杀我,我哪敢不怕啊。” “你在说什么?谁要杀你?” “何必假惺惺?你算得那么准的,放眼整个天下都找不出一手之数,巧的是他们都不是我的敌人,只有你是。” 王弋没有留丝毫情面,直接将事情摊开了。 王斌怔怔的看着王弋,良久后才问道:“你究竟是谁?” “哼。我是神仙、鬼怪、妖孽,你喜欢哪一个?” “我的孩子我清楚,你绝不是……” “你清楚个屁!”王弋一下子从地上翻起来,面上露出浓浓的厌恶之色,口中的话更是无情:“王端,我的兄长。你教了他什么?要我说说吗? 你教他识字,却从不教他读书。以你的才学,写下几本书让他读一读没什么问题吧?可是你偏不! 兄长学习的途径是什么?哈哈哈哈……是信,你让他却给那些无知的百姓念信! 百姓的信中能写些什么?无非就是家长里短鸡毛蒜皮而已,你是生怕他懂得道理啊。还记得吗?当初兄长想要看看你柜子里的书,你差点把他打死。 但是你又担心自己没人养老,后来开始让他读一些感念父母恩情的信。这些事都是你做得吧?” “总好过像你一样,成为一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无耻之徒。” “忠孝仁义?我都能发现门外盯梢之人,你会不能?这就是你的忠孝仁义? 祖父穷困潦倒,你却外出游学,也算是孝? 姑姑被人逼迫,你却不管不顾,也算是仁? 友人多次挽留,你却割袍断义,也算是义? 勾结匈奴外族,残害中原百姓,你也有忠!” “放肆!”王斌不允许有人质疑他的忠诚,指着王弋大骂:“还不是为了对付你这个孽障,若你愿意交出权力,和为父颐养天年,那便是一段佳话!” 王弋没有因为王斌想要让他交出权力而感到可笑,他忽然觉得有些悲哀。王斌这样的人一心为了大汉愿意奉献一切,可消息闭塞无法得知天下消息,只能被人利用牵着鼻子走。 “交出权力?交给谁?刘辨吗?” “放肆!你……” “闭嘴!我告诉你,你就是个蠢货,一无所知的蠢货!刘辨前几日刚刚才夺回一部分属于自己的权力,仅仅是一部分而已。我将权力交给谁?交给欺骗了你的野心家吗?对了,你也不在乎被人骗了,反正也已经被骗过一回。都说崽卖爷田不心疼,你卖了自己儿子的东西,换回了多少忠诚?” “你……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我儿子绝不会向你这般奸诈!你这恶贼就是想要利用我王家行那谋逆之举,人人得而诛之!” “谁告诉你的这些?是不是我失踪了好几年在别人的撺掇下让你联想到了很多?其实你不用联想,也不用觉得自己儿子有多善良。你要谢谢那些探子,不然我可能会忍不住杀了你!” “你……你竟然敢弑父?” “弑父?弑父才哪到哪啊……” 第277章 父子生死局 王家没了…… 王斌根本不相信这个消息,他很难想象诺大一个王家怎么会说没就没,谁有这样的本事能解决掉一个传承了几百上千年的家族。 “如今王家的长辈只剩下你和王越了。” 王弋脸上那种得意的神色让人有些作呕,他语气极尽嘲讽:“怎么样?按理说你应该是家主啊,大权在握的感觉如何?哈哈哈哈!” 王斌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没想到王弋会这么狠,居然屠戮自己的家族。 但王弋并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继续揶揄:“要不这河北的主公你也来做吧,好不好?别人都是子承父业,咱们不同,父承子业也没什么不好的。” “你怎么可以如此狠毒!”王斌已经不在乎王弋的嘲讽了,他依旧无法释怀王弋灭了王家。 “我狠?”王弋指着王斌的鼻子质问:“王家背叛我的时候为什么不说王家狠?王家自相残杀的时候为什么不说王家狠?王芷他们受尽压迫的时候为什么不说王家狠?你有能力却看着自己的妹妹死去,让自己的儿子变成一个平凡的人,你狠不狠?” “蠢货,蠢货!你知不知道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只有团结家族的力量才是生存之道!你肆意屠戮族人,还有没有人性?” “你看,你总是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我,可殊不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人不是你,你只是一个畏缩在泥潭中的弱者。天下大乱,我平定了黄巾山匪。百姓困苦,我让他们有粮有地。外族侵袭,我对他们斩草除根。 你又做了什么? 家族的力量? 我不需要。 我,即王氏,即河北,即千万百姓之主!百万大军听我号令,文武群臣从我指挥,亿万民众奉我为神明!我需要什么?” “狂妄之徒怎敢如此骄纵,你能嚣张几天?” “嚣张几天从不是你该关心的,你应该关心一下你还能嚣张几天。” “你要杀我?”王斌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不屑道:“你有这个胆子吗?” 王弋没有回答,反而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咧嘴一笑道:“你知道吗?你犯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错误。啧啧……也难怪,有些东西你是得不到的。” “你想说什么?” “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到底谁才是你和长安的联络人,你到底是如何做到人在辽队却能串联那么多人的,现在我似乎有了答案。”王弋的眼神中满是戏谑,这个真相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王斌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看着王弋。 王弋也没有拖延太久,沉声说道:“我察觉到你看见我时很惊讶,是不是觉得我必死无疑了?也对,毕竟三台床弩,很难有人不死。 可你为什么不用我的床弩呢?因为你偷不到啊,也太麻烦了,造不出来。 不过这都没关系,因为床弩这种东西你也有。 荆州,桂阳,数十年前。有一个大才贤士在桂阳以巨弩破敌,大败了反贼朱盖。我没说错吧?”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王斌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怀疑了。 “因为我去过洛阳,去过东观,现在整个东观的书全在邺城。读历史好啊,能让我以前人为戒,也能让我知道很多真相。”王弋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他一直在回想汉朝搞出床弩原型的人到底是谁。时间过得太久了,前世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了。 直到刚刚他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乔羽那个案子和袁覃曾提过的一些袁家情报。里面有一个人产生了重合,那个人就是陈瑀。 想到了陈瑀王弋豁然开朗,在桂阳以巨弩大破叛军的不是别人,正是陈瑀的父亲,前太尉陈球! 这也难怪为什么刺客会有巨弩了,陈瑀就是王斌和外界联络的中间人,正是他一手操纵着王斌的一举一动。 可怜王斌才学傲世,如同提线木偶却不自知。他以为自己效忠的是大汉,殊不知他效忠的只是党人的野心。 现在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父子正式决裂成为了不死不休的敌人。王斌也从最初的愤怒和震惊中慢慢走出来,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呼……所以你到底是谁?”王斌吹亮了火折子,点起了一盏油灯拿在手上。 “我是河北之主,将来会是天下之主。” “你的志向倒是远大,可惜了。” “可惜什么?可惜做不了太上皇?” “太上皇?万万不敢的……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杀你吗?” “为何?” “你手下有多少忠于你的人?又有多少王氏弟子?”王斌带着教导的口吻说道:“你是不能死的。有你,河北就不会乱。可你一旦死了,你麾下那些人就会瞬间反水,摧毁掉你亲手建立的一切。” “我死了刘辨就有机会了?” “是。从并州出兵拿下幽州,就可以重复你所做的一切。” “你竟然这么想?”王弋的眼神有些惊悚,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过于高看王斌了。他凝声问道:“打下幽州就能和我一样?互市谁来接管?异族谁去抵御?冀州如何攻取?曹孟德、袁本初、袁公路、刘景升、孙文台皆是一时豪雄,刘辨当如何应对?” “你死之后陛下自然会接管你的一切。” “你在想什么?就凭他?不是所有人都信服他的,良臣武将有多少人愿意进入他的朝廷?刘辨麾下文多武少,如何应对效忠于我的悍卒?” “你对权谋真是一窍不通啊,威逼利诱、杀鸡儆猴,别以为你真的很重要。” “哈哈……”王弋莞尔一笑,不屑道:“你对乱世真是一窍不通啊,你以为乱世还讲究这些吗?权谋?一统天下的辅助手段罢了。身为人主在乱世生存,要和文人讲道义,要和武人讲义气。况且……刘辨真的有机会来河北吗?” “你什么意思!”王斌闻言脸色大变。 王弋诡异一笑说道:“我在刘辨身边安排了人,随时随地都能要他性命。我若是死了,刘辨活不过一个月。” “哼,你竟然用这种歪门邪道?” “不,我如果用了,没有几个诸侯能有机会活下来。我要的是一统天下,不是混乱之世。”说到这里王弋忽然一顿,片刻后冷声说:“你还有什么要留下来的吗?” “这句话我应该问你才对,你还有什么要留下来的吗?”王斌神色诡异,顺手将烛台丢出窗外。 一瞬间,窗外燃起了熊熊大火,片刻便将整间屋子包裹起来。看来王斌早早就留了后手,关键时刻可以同归于尽。 然而王弋并没有慌张,反而调笑道:“你真不怕刘辨死了?” “陛下吉人自有天相!” “哈哈哈……你竟然信天?你真不该信天,你对天一无所知。”王弋神色嘲讽,颇为古怪的说:“不过这不怪你,毕竟你可能连炼气士都不知道。那么你信武将吗?” “哼,武将又能怎样?你必死无疑!我在这间房子各个角落都安置了火油,你没机会了!” “是吗?子龙,带我出去。” “喏。”赵云答应一声,举起了手中长枪。 要说这场父子交锋中谁是最受震撼的,那必然是赵云无疑了。眼前这对父子你来我往之间涉及了多少隐秘和行动,赵云都不敢往细处去想,太吓人了。 拿起长枪,赵云对着门口就是一枪。接着第二枪、第三枪…… “别费劲了。”王斌面无表情道:“安心死在这里吧。” 可是没人理会他,王弋双眼停留在赵云身上,而赵云出枪的速度越来越快,枪影逐渐变得稀疏。 周围的火焰被长枪带动的气流裹挟慢慢汇集在一起,当达到某个节点的时候赵云忽然蓄力猛击。长枪带着汇聚起来的大火团直接将房门击碎。 房门周围的火焰熄灭了,但这只是暂时的。机会只有一瞬,赵云一把抱住王弋瞬间冲出房门,房间内的王斌目瞪口呆。 不过他依旧不想放弃,站来重新点燃的房门面前对着王弋大喝:“你活着又能如何?弑父之名将伴随你一世,成为你一生都抹不掉的污点!没人再会效忠你,没人会效忠一个不孝的人!” “不,他不会。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王端的神色木讷,缓缓走到王弋身前,双眼无神犹如行尸走肉一般。 赵云将王弋放在地上,王弋察觉到王端不对劲便问道:“怎么了?” “娘……走了……” “你说什么!” “娘上吊了,她不忍心看到父子相残。”王端拍了拍王弋的肩膀轻声说道:“答应我,负了家人,便不要负天下人……” “你想干什么!”王弋心中一惊,抬手想要摇晃一下王端让他清醒一些。 然而王端按在王弋肩膀上的手忽然下沉,摸出一柄刀子扎向了王弋的腹部。 “呃……” 王弋闷哼一声,赵云见状想要出手干掉王端,却被王弋拉住。 王端并没有刺穿王弋的肚子,只是在他肚子上划了一道口子。他的神情依旧木讷,转身看向自己的父亲沉声问道:“父亲,弟弟说得是真的吗?我这么蠢是您刻意为之吗?” 第278章 胜负 愤怒?哀伤?不满? 都没有。 王端不在乎这些。不论王斌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去做。不论王斌怎么教育他,他都愿意接受。 父母之恩大过天,哪怕王斌让他去死,他也无怨无悔。 但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家庭的氛围需要和睦。 不得不说王斌的弱智教育对于王端的影响非常大,胸无大志的王端只有一个诉求,那便是家和万事兴。 母亲的死亡让王端非常愤怒,他将这一切都归咎到了王弋的身上。如果王弋能够服从王斌的话,那所有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那一刀王端是真想杀死王弋,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和自己的弟弟同归于尽。 然而最后时刻,王弋清澈的双眼中透露出来的慌张是无法骗人的,至少王端认为那是王弋的真情流露。 王弋并没有对不起这个家,王弋也真的希望这个家能够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王端忽然感觉自己可能误会了很多,至少父亲从未对这个家做出什么。 或许只有失望吧…… 弟弟年幼离家,为了这个家颠沛流离,不知经历过多少苦难。发达之后将全家接来享清福,高官厚禄应有尽有。弟弟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很多,家却从未回报过弟弟。王端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为自己的弟弟做些什么。 他转动着自己那不灵光的大脑,来到王斌面前大喝:“王端嫉妒王弋的地位,从弟权力怎可高于长兄?以父亲重病为由将王弋骗回辽队意欲谋反,被识破后携父自焚于此!” 王弋还在想自己的母亲,没有反应过来。等听到王端想要自焚立即阻止:“不要!子龙!” 赵云很快,但王端更快。 王端根本不会自焚,反手将匕首一下子捅进了自己的脖子,还狠狠的拉了一下。 他没有给王弋任何机会,甚至都没来得及告别。就像当年那个午后王弋骗走王端后离家出走,没有和任何人告别一般…… 王弋踉踉跄跄过去抱起王端的尸体,尸体逐渐变得僵硬,王弋冲着内室大吼:“你满意了!现在你满意了!这就是你要的吗!说话啊!” 王斌没有说话,他也不想说话。独自坐回桌案边,周围炽热的温度让他有些恍惚。 对于自己两个儿子的状况他其实并不关心,不是因为死亡在即看开了,只是他真的不在乎他们,真的不在乎这些所谓的家人。 高贵的世家子是不可能看得上一个民女的,所谓的夫人不过是他活不下去时的一个饭碗和泄欲工具罢了。两个身具低贱血统的孩子,根本配不上他那高贵的血脉,没什么值得好关心的。 曾经为王弋出头也不过是看上了王弋的势力而已,当发觉王弋不会改变后他对王弋的态度就彻底变了。 如今该怎么说呢?善恶到头终有报?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无所谓了,反正他做到了问心无愧,这便够了。 王家的大火引来了不少围观之人,护卫们将他们挡在了院子外面。王端大喊的声音让这些人不知所措,很多都像一探究竟。 黄承彦也在其中,他也听到了王端的喊话。王端的话让他一阵摇头,这傻小子真是什么都不懂,这种话怎么可以大声说出来?漏洞实在是太多了。 于是黄承彦找到了护卫统领,低声叮嘱护卫统领将在场的人全部记下,让他找个机会将这些人全部抓起来,最好是全部秘密处决。 不过对于他来说内容什么的根本不重要,权力是最能迷失人双眼的事情,人主之家发生什么狗屁倒灶的事都不为过。他现在需要去救人,王弋应该在里面,他得把王弋给弄出来。 王斌能和他们这些人玩儿到一起去不是没有道理的。黄承彦擅长奇门遁甲,司马徽擅长经学人心,庞德公擅长政争权谋。王斌学的很杂,他什么都会上一些,他的杀局绝不会只有烧房子这一个,黄承彦担心王斌在自己家里布了一个杀阵。 走进小院儿后黄承彦松了口气,看来这些年王斌不是很在意奇门遁甲之术,对阵法的研究很是稀松平常。他来到王弋身边低声说道:“主公走吧,你不能出现在这里,至少不能以这种方式。” 王弋抬头死死盯着黄承彦,低喝道:“这就是你说的帮我看着他?你看了些什么?” 黄承彦闻言登时尴尬不已,他确实答应过王弋,但根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特别是见过诸葛亮之后,他更是将心思都花在如何给诸葛亮编纂一部奇门遁甲的书上面,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王斌的情况了。 “主公,先离开这里再说吧。”黄承彦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低声说道:“请跟我来。” 王弋抱起了王端,一步步跟在黄承彦身后。可是走了两步他忽然发现黄承彦走的并不是直线,而是在院子中偏僻的角落中饶了一圈后才来到门口。 来到门口黄承彦也没有直接出门,而是继续带着王弋七拐八拐的又走了半圈来到一处暗门前,打开暗门走出了小院儿。 黄承彦自始至终都没有看燃烧的房子一眼,他甚至都不愿意去回想自己曾经最好的朋友。有些事触手可及,但他却不能真的伸手。 王斌的所作所为也算是咎由自取了,或许正是因为他过于聪明且幼年困苦才变成了这个样子。没有谁年轻时不是一腔热血的,有了才华就想拥有相应的地位。 王家就是地位,黄承彦觉得王斌说不定做梦都想要回去。谁知道呢?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王弋此时的脸色有些难看,这个暗门根本不算是暗门,充其量就是开在墙上的一个小门,十分显眼。可他却从来没有注意到过。 三人就这么怔怔的站在小门前,王弋忽然冷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啊?”黄承彦一愣,反应过来笑道:“这只是一个迷阵,按照这种走法您的那些侍卫是看不到行走之人的。” 王弋心中一沉,放下王端又回去走了一遍。 有了提示王弋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原理,原来院落中的那些树木和杂物并不是随意种植摆放的,他们形成了一片视野盲区,巧妙的挡住了监视者的视线,就连这个门不走近也很难看到。 古代这帮上层人士玩儿的东西果然高端,他就说王斌怎么会在他的监视下做出这么大的动作,原来原因是这个。 不过此时他真的没什么兴趣去刨根问底了,这里的空气都让他感觉到恶心。 火是不能救的,王斌必须死在这里。这是王端的心愿,王弋此时实在想不出来用什么办法才能保住王斌的名声。 王弋不想让王斌死,王弋想让王斌活着,卑微且懦弱的活着。王弋有无数办法折磨王斌,摧毁他的意志、扰乱他的思想、污染他的灵魂、污蔑他的名声。 他会用极尽恶毒的语言在史书上为王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将他描绘成一个抛妻弃子的卑劣小人,一个十恶不赦的疯狂罪徒。他又这个能力。 但是王端不想,王端只想让王斌在史书上留下四个字——王弋之父。 父亲…… 王斌不配,可是王弋要成全王端。兄长为了他而死,他要为兄长做些什么。 熊熊烈火烧毁的不仅是这个小院,王弋那清澈的眼眸中倒映出来的却是苍白的火焰。 或许王斌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到底有多么大的意义,他点燃了自家的房屋,烧毁的却是王弋最后的善良。 王弋的眼神从颤抖逐渐变得平静,眼眸依旧是那般清澈,依旧是那般真诚。 他的母亲还在里面,这场大火终究会吞噬掉父母双亲,可他并不打算将母亲的遗体带出来。 是非对错无人可以评说,即便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记录在历史中每个人的看法都不尽相同。他改变不了那些对他心怀恶意的人,他也没有资格去向表达善意的人示好。 因为那时候他已经死了,就像现在一样。 就让恶因从父亲身上发芽,汲取母亲开花,吸收兄长结果,最终毁灭在自己温暖的家。 黄承彦忽然有些恍惚,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花了眼还是记忆错乱。他觉得王弋站在那里如此的不真实,似乎从未愤怒过,又似乎处在愤怒爆发的边缘。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人生大起大落却不想发泄情绪是不正常的。可王弋却没有办法,愤怒会产生仇恨,而复仇只是一句笑话。 长剑所指,大军过境。他可以让任何地方寸草不生,也可以在任何地方平底建城。 青锋利剑斩不断一念烦恼,百万大军扫不平半寸哀愁。 第279章 改变 辽队,王弋来得快去得更快,除了留下一道命令外没有半分停留。 “不要留下任何目击者。” 射声营曲长听到这个命令后满脸苦涩,没有人愿意死,但是为了主君的秘密,他们这些人注定活不成。 这场悲剧的见证者除了赵云就只剩下黄承彦,黄承彦能活下来不是因为他的地位和影响力,而是因为他对王弋有用。 “跟我说说那些阵法。”马车上,王弋看向了有些拘谨的黄承彦。 黄承彦想了想道:“阵法的种类很多,不过可以总结成两大类。一类是军阵,一类是迷阵。军阵不仅讲究兵种配合,还要契合阴阳、五行、八卦……” “算了。”王弋打断了黄承彦的话问道:“按照那个地方的阵,他能不能将大件物品从外面搬运过去。” “不能。”虽然没有明说,但黄承彦却清楚王弋指的是什么。 “那你告诉我火油是哪来的?瞬间引燃房屋,不是一个小数目。” “主公,这些事我也不知道,火油又不归我管理。” “那谁知道?县丞吗?” “这……或许您可以问问浦沅。”黄承彦找了个背锅的,现在的辽队上下多多少少都和他有些交情,除了他进不去的那个工坊。 “是嘛。”王弋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等了片刻继续追问:“这就完了?” “什……什么?” “停车。”王弋止住车架看向了黄承彦:“你就回去吧,不是喜欢修城吗?好好修,修结实一些。还有,你们弄出来的那些测试最好收敛一些,明白吗?” “喏。”黄承彦行了一礼,赶紧下了马车。 所谓的测试其实就是几个老家伙搞出来的考试,黄承彦几人在古今学堂实行了能者上弱者下的制度,以成绩定师承。 考试这种事在大汉早就有,甚至在选拔官员时也会进行一些考试。但古今学堂的考试不同,在那里一切以成绩说了算。 这算是几个老家伙的试探,古今学堂不仅有世家公子,也有寒门学子和普通的百姓良家子。在这个知识垄断的年代,像古今学堂这样可以随意学习的地方简直是学子们的圣地。老家伙们这么做就是在试探世家的容忍底线,方便再在机会合适的时候推出科举制度。 这看似是在为王弋着想,其实不然。即便稳定如河北,如果贸然推行科举制,瞬间就会分崩离析。世家是不会允许根本利益被侵犯的,财物什么的都可以让,唯独权力不行。 主君需要的是稳定,这种不稳定因素不是不能出现,但绝对不能掌握在别人手中。即便黄承彦等人真的想要帮助王弋,他们的作用也只能是背锅而不是推动,能够推动这件事的只有王弋。 黄承彦知道王弋距离帝王又近了一步,或许不止一步。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出现一个帝王之姿的人很好,但这么早出现真的合适吗? 想到这里黄承彦在心里对王斌破口大骂。心说想死痛快点跳河不好吗?非要这样?害得他还得走回辽队。 黄承彦离开后王弋将吕邪支了出去,放下窗帘后车厢陷入了黑暗。他想给自己留下一点儿私密的空间,将心中的烦闷发泄出来,哪怕是大哭一场也好。 然而等他置身于黑暗之中是却发现在即无论如何也无法哭泣,反而思绪越来越清晰,情感越来越淡漠…… 父母兄长的死亡对于他来说好像不是什么大问题,他的脑海中甚至浮现了“人总是要死的”这句话,用来平复那根本不存在的哀伤。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王弋清晰的记得自己曾经不是这个样子的,自己是有爱心的…… 这一刻他不想对任何人任何事负责,什么五胡乱华、什么汉人凋敝、什么世家动乱、什么权力巅峰通通不重要。他只想在黑暗中这么待着,一个人静静的待着。 王弋忽然能够理解张角了,他和张角其实没什么不同。张角的初衷和他没什么区别,想的都是天下稳定,过程其实也别无二致。可一个人的理想变成了一群人的理想,一群人对理想的见解不同,所期待的回报也就不同。 最终从一人带领着一群人披荆斩棘变成了一群人推着一个人奋勇向前。 自己这算是被裹挟了吗?或许不应该用“算”,这就是被裹挟了。 王弋忽然苦笑,历史的浩瀚、天下的苍茫,孤身一人无法做到任何事,想要成事必须借助团队的力量。 可是有了团队…… 王弋现在只能祈求,祈求自己的结局和张角不同。 这一次王弋没有在蓟县停留,五天时间星夜疾驰便赶回了邺城。 看到王弋的那一刻甄姜的眼圈瞬间泛红,她有太多的委屈向王弋诉说,有太多的不平想要找王弋倾诉。 可惜她属于王弋,王弋却不属于她。 至少现在不属于……、 田妈妈的动作最快,他找上王弋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递上了一份奏章。 可是王弋看都没看,直接扔进火里给烧了。他也不需要看,那是一份名单,他相信田丰不止有一份。 田丰看到王弋的表现欲言又止,最终无奈一叹,行礼退去。名单上的人现在还没有死,可王弋这种态度他们绝对是活不成了。 问题是名单上的人太多了,三州之地数十个家族至少上万人,全部都要处死…… 第二批来的人是荀氏叔侄,荀彧看到田丰的脸色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他想要争取一下。 “主公。”荀彧一边行礼一边说道:“最近天下形势突变,袁术称帝,袁绍意欲称帝,曹操另立新帝。” “袁绍称帝了吗?” “不知,不过最新消息称还没有。” “送他一份礼物。” “送礼?这与礼不合啊!” “来人。”王弋喊过侍卫吩咐道:“去告诉王芷,让她和袁尚谈谈。袁尚左手的一根手指代表一千兵马,他愿意砍下几根,就让他去清河郡难民那里幕多少兵。我会为袁尚准备好粮草兵器,青州是属于他的。” 王弋这条计策非常毒,若是将袁尚一个人扔到青州,袁尚什么也做不了,因为青州有荀衍。 可袁尚若是有了兵就不一样了,袁尚一定会仇视王弋,但是他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荀衍。 王弋相信袁尚不会让他失望。 荀彧对这条计策到没什么意见,但他希望王弋能多少留些情面。于是说道:“主公,一旦多人称帝天下大统将会泯灭,到时天下人才将择主而仕。况且世家之间联系紧密,多少都沾亲带故的。” 王弋认真听完荀彧的话,轻声问道:“你想让我低头?” “这……主公应多少展露一些仁慈之心。很多人都是无辜的。” “我还不够仁慈吗?结果他们蹬鼻子上脸啊文若,踩着我的脸吐口水!我维护他们,谁来维护我?” “主公,我等会为您做好一切的。” “不用。”王弋拒绝了荀彧的建议,沉声说道:“文若事务繁忙,些许小事就不用操劳了。既然将士们奉我为主,他们会为我找回脸面的。文若可还有其他的事?” “主公,脸面和天下……” “启禀主公,我等无事了。”荀攸忽然开口,打断了荀彧道:“主公,甄氏这次……有些越线,不过都是小事,您过问一下夫人便好。” “嗯,去吧。” “我等告退。” 荀攸几乎拉着荀彧走出了大殿。 荀彧的脸色很难看,他扯住荀攸问:“公达,你可知主公这次要杀……你这是什么表情?” 无怪荀彧疑惑,荀攸的此时的情更差。荀攸连自己的小叔都不想理会了,找到赵云后劈头盖脸的问:“赵将军,主公在辽队发生了何事?” “别问。”赵云吸了口气警告道:“有些事我们不该知道,我们都不该知道。” “明白了。”荀攸扔下三个字后转身就走。 他并不是真明白,但原本行王道之举的王弋如今行事愈发霸道,估计那位老先生玩儿了个大的。 这种事不能问,主君秘辛啊…… 王弋回到了后院甄姜房内,发现甄姜在等他。他走到甄姜旁边坐下,心中满是无奈。那一脸委屈的小表情,甄家又是怎么了? 糟心啊,这夫妇二人是真糟心啊!家里人没有一个省心的…… “怎么了?”王弋揽过甄姜香肩轻声询问。 甄姜一头扎进王弋怀里,闷声闷气的说:“我完了,甄家背叛了你,我是罪人……” 王弋脸上顿时变了颜色,怀里的美人正在抽噎,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甄姜多年都没有流过眼泪了。 甄家啊甄家,你们到底作了一个什么样的妖? “说说……”王弋一边安慰一边询问。 甄姜缓缓将事情说了出来,让王弋万万没想到到底还是有人拿甄宓说事了。 这是巧合还是什么? 王弋敢打包票的说甄宓出生一点所谓的异象都没有,抽抽巴巴跟个小猴子差不多。虽然这些年逐渐张开,那魅惑众生的气质也慢慢显露。但王弋曾让张白骑和虞翻看过,他们都说甄宓只是个普通人…… 相师会骗人吗? 虞翻说相师不会骗人,但骗子会。 所以甄家遇到的是个骗子?会是谁呢? 一个名字浮现在王弋心头——陈瑀。 可是陈瑀真的有这么厉害吗?王弋根本不敢相信。他是知道陈瑀这个人的,当年审配的案子中就有这个家伙的身影。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陈瑀也就是个太守。虽然老子陈球、弟弟陈珪、侄子陈登都是名动一时的人物,可他陈瑀最后也只是个太守啊! 第280章 西南(一) 简雍不太明白王弋为什么要秘密通缉这个叫陈瑀的人,不过他对王弋的大清洗却持赞同态度。 攘外必先安内,他的工作就是安内。而他对工作的认知便是如果不能保证共同的理想,至少要保证共同的利益。 简雍深知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像那些大家族那样可以先将利益转化为理想进行投资,等到理想实现了再去收获应得的报酬。 体量的不同决定了行事方法的差异,墙头草每个势力都有。当然,对待他们的态度自然也就不同。 真正让简雍反对的是王弋对待甄家的态度,简雍难得非常坚持。 “主公,甄家一定要死。我已经找到他们并且派人盯上了,只要您一声令下!”简雍看到了王弋脸上的不悦,但没有丝毫退缩。 王弋沉下自己的不悦,轻声说道:“宪和,有些事你要体谅我一下。” “主公,甄家掌握着大量的机密。” “那些东西我不在乎。” “主公!” “甄家的事到此为止。去吧,莫要多生事端了。”王弋挥了挥手,示意简雍可以出去了。 他很清楚简雍并不是为了什么机密,人主的威严才是最重要的。甄家的叛逃对王弋的统治很不利,但谁又能没点私心呢。 况且有些事不能追究,追究了甄家必定会牵扯出辽队,王弋是不是要追究简雍办事不力?可简雍又不知道辽队的事,找人背黑锅还不如直接将秘密隐藏起来。 简雍对此没有任何办法,他能看出来王弋不是在暗示。王弋神色中的沮丧是无法掩饰的,简雍对此十分担忧。若是王弋失去了雄心壮志可怎么办…… 陈瑀…… 简雍回到文书院发布了数道命令,准备将这个陈瑀查个底朝天再说。 可惜简雍这次失算了,陈瑀毕竟是陈球的儿子,想要查清楚非常简单。但简雍不知道的是想要抓住陈瑀可就麻烦了,因为陈瑀现在不在大汉东北,而是在西南。 大汉西南,交州。 这地方如今用一句话就能概括:虫子比树多,树比动物多,动物比人多。 若说辽东荒芜人迹罕至,那是外族的原因。鲜卑和乌桓时不时南下劫掠导致辽东人口大规模迁徙。 可是交州那真就是气候恶劣,广东、广西再加上一部分云南和越南。 那种气候条件你就想去吧。潮湿多雨、湿热难耐、丛林纵生、蚊虫遍地,那个年头别说空调了,连个电风扇都没有。蛇蟒虎豹满山都是,鳄鱼巨鱼也不罕见。狼在那里都是弟弟,赤豺才是食物链中的爸爸,人只能算是一种点心。 其实交州的人并不少,毕竟云南是人类发源地之一,人怎么可能会少了?但是大多数都是以村寨的方式隐居在深山老林中过着自己的日子,不知道外面的沧海变迁,也不关心变没变。 交州汉人真的不多,整个交州几乎没有一个纯粹是汉人的城池,和汉人杂居在一起的大多都是些野心勃勃之辈。 他们向强盛的大汉臣服,获得赏赐以及利益的同时付出相应的代价。 不要觉得天朝上国送送送这种思想真的就如表面一般不求回报,广袤的国土让坐镇中央的君主统治起来相当费力。四方蛮族动不动就会入侵,就会发生矛盾。 为了从解决这种麻烦从中土调兵显然成本过高,将领征募当地异族做为军队平叛才是最省钱的方式。这种战争的死伤往往很高,指挥的将领会不计成本用人命堆砌胜利,异族的首领也必须用自己族人的生命去填补战争的大坑,这就是代价。 而且这样的战争会激化异族之间的矛盾,让他们互相残杀。比起送送送的成本,边境安宁显然重要很多。 当然,异族也不是傻子,杀官造反就如家常便饭这么简单,屡禁不止时有发生。 这种情况就需要一个手腕高强的人来成为边州刺史了。异族行事野蛮残暴,他们根本不会讲道理,只会凭借自己的喜恶来判定好坏。但异族的忠诚总是可以得到一个保证,只要是一个看对眼的人,他们会竭尽全力帮助对方。 所以一个好的刺史总能保证边州数十年的安宁,而士燮就是一个好刺史。 这个好刺史可不仅仅是对于汉人,对于交州所有的人都是如此。 他重新制定了法律,舒缓了汉蛮两族的矛盾,对双方不偏不倚。积极调节各个蛮族之间的纠纷,帮助蛮族解决各种麻烦。再加上士家在交州的影响力非常大,交州七郡中有四郡是士家人担任太守,士燮自己则是交趾郡太守。 没错,士燮并不是刺史,他只是一个太守,交州的刺史名字叫做朱符,是朱儁的儿子。 但士燮和刺史已经没什么区别了,自从他的弟弟士壹去了一趟中原后,朱符就因为暴政被当地土人干掉了。 士燮平息了土人的叛乱后,在那一刻已经有人称呼他为刺史了。 所以在乱世当官真的很简单,只要你拥有一个足够强大的家族,只要不是皇帝,你想往自己脑袋上按什么头衔都可以。 好在割据一方的士燮志向并不是很大,他现在有些后悔仓促出兵帮助马腾了。 马腾能在西北那种今日生明日死的地方混出名头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个人魅力相当优秀,再加上不错的武力很受他人吹捧。 特别是山越那些人,那些个蛮族就崇拜个人强大,不少部族都从士燮那里转投了马腾。 现在士燮对给他出主意的人非常不满,冷眼看着对方问道:“陈公玮,你要不要给我一个解释?” 陈公玮就是陈瑀,他倒是十分淡然的说:“士刺史,我们要放眼大局……” “大局?什么大局?大局就是现在郁林郡和苍梧郡人心涣散,支持马腾的人比支持我的人还多!”士燮真的要气到拍桌子,他觉得自己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居然会认为陈瑀那番破荆州入中原的理论是成立的? 士燮师从刘陶,在天下还没乱的时候便来到交州作威作福,打的是土人,斗的是蛮族,士家在他手上可谓发展壮大。 他也没见过中原那些人到底有多能打,这次算是见识到了,抽得他浑身疼的马家父子被人揍得满头包,这样的天下怎么可能是他这种人能争的? 现在好了,既然争不了天下那自己儿子不仅白死了,连地盘都要被人拐走了。还真是赔了儿子又折地,也不知他和周瑜哪个更惨一些。 “士刺史不能这么想啊。”陈瑀满脸忧愁,语重心长的劝解:“现在您和马家的联盟依旧是您为主导啊,以您的手腕还不能轻松解决掉两个武夫吗?马家只是癣疥小疾,如何走出交州才是心腹之患。在下建议……” “你别建议了,我现在不想听你的建议,还是我建议吧。天气烦闷,我建议陈公玮你去好好休息,千万不要中暑才好。”士燮眼神闪烁,抬手示意仆从将陈瑀带回住处。 能苟几十年的大佬肯定是有手段的,士燮最初愿意听从陈瑀的建议那是因为陈瑀的身份。陈球之子啊,多大的名头。 可现在想来陈瑀出的都是些什么鬼主意,好好在交州苟着不好吗?交州山多水多,他慢慢和马家人耗着呗,马家人肯定耗不过他。 如今倒好,两家和解后他反而被动了。士家的影响力大多来源于当地土人,土人看重信誉,他现在和马家翻脸会被土人看不起的。 陈瑀见士燮态度坚决,没办法只能认怂,乖乖和仆从回去了。 待陈瑀走后,士燮轻声问道:“ 曜宏,你说这陈公玮到底安得什么心?” 屏风后走出一个壮硕大汉,行了一礼说道:“威彦,在下认为这位反正安的不是什么好心。哼!” 曜宏是大汉的字,大汉的名字叫袁徽,出自陈国。 没错,袁家在交州也有人!袁徽是袁涣的堂兄,避难来到了交州。此人以儒素称,来交州一方面是为了避难,另一方面是为了和士燮讨论经学。 士燮本人的经学造诣极高,有资格称经学大师,在不同的文人圈子中多多少少都有些名望,所以愿意来交州避难的人很多。 不过袁徽的儒可不是儒雅,在儒学尚未被过分曲解的年代,经学家们对儒学思想有着各种不同的见解。而袁徽就像孔子差不多,讲究的是讲道理要能讲得过你,若是你着急了想动手,那也能打到你重新坐下来讲道理。 文武双全虽不突出,但也能称得上优秀。 只是袁徽不想做官,只想安安稳稳当个隐士。他对中原大地早就失望透顶,认为天下人连礼法都不顾,早就已经无可救药了。所以士燮多次征召他为官他都没有接受,不过两人却成为了好友,士燮遇到麻烦也会征询他的意见。 士燮听到袁徽的回答满心哀愁,置办起这么大的一份家业不容易,如何守住真的是难上加难。 “曜宏,你有什么建议吗?总不能就这么看着交州陷入战火吧?” (袁徽是真人,字是编的,实在没查到。而且关于交州的资料真的好难找……) 第281章 西南(二) 袁徽当然不会看着交州陷入战火,他还指望着在交州好好生活呢。他要当的是隐士,又不是什么苦修士,没必要过得过分节俭。 “威彦,如今的麻烦不是马家会如何,而是那个孙坚会如何。”袁徽直指事情本质,为士燮分析:“你得罪了孙坚,又打不过孙坚。孙坚绝不是那种得理饶人的家伙,马家人根本挡不住他。” “那怎么办?投降也不行啊!投降了等于背叛盟约,那些土人会怎么看我?”士燮有些无力的往案几上一靠,这种进退两难的被动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袁徽却神秘兮兮的笑道:“在下有一计……” “快说快说!”士燮一下子来了精神,目光炯炯的看着袁徽。 袁徽走近一步,低声说出一个字:“拖。” “拖?” “对,拖。土人们现在依旧是心向大汉的,帮助你只是因为你个人的威望。你若是担心违反盟约的代价,那就需要一个不得不违反的理由。若是天子下旨……” “妙!”士燮闻言大赞一声,接着说道:“若是天子下旨让我等罢兵,我等自然不能继续征战。至于孙坚会不会干掉马家父子,那可不是我要操心的事!” “只是……”袁徽知道自己的计策是有漏洞的,便主动提了出来:“威彦,若马家父子覆灭,孙坚前来进攻当如何应对?” “哈哈哈……多谢曜宏关心,不过无需担忧。”士燮闻言大笑不止,跟袁徽解释道:“我出兵有土人帮助消耗都无比巨大,那孙坚根本进不来交州。况且进来又能如何?育林山多、交趾水险,十名士卒能有两三人活着进来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既然威彦已有定论,那我便放心了。不过听说中原混乱征伐不断,估计不知有几人称帝,威彦准备去何处请一道圣旨?” “这确实是个问题,听说如今唯一的正统在洛阳,可是洛阳那位的名声……唉……”提到这个问题士燮也很头大,找大哥也是有讲究的,但凡有个拥有帝王之相的,他也不会如此头疼。 袁徽也陷入了沉默,他倒是觉得王弋很有潜力,之前叔父来信跟他抱怨,说他的从弟袁涣舍弃了袁绍跑到王弋麾下当官去了。 他那个弟弟他是知道的,心性一向很要强,从不以庞大的家族为荣。如果有人能得到袁涣的赏识,那这人一定不错。 可王弋离的实在是太远了,和王弋结盟并不符合士燮的利益。虽然河北的商队确实来了交州,但是一旦士燮需要帮忙,商队能来军队却来不了。 就在两人陷入纠结准备放弃计划重新考虑的时候,一个年轻人给他们带来了一个惊天的消息——孙坚称帝了。 这人也不是一般人,同样是来交州避难的贤才,甚至比袁徽来得都早。此人名叫薛综字敬文,少年时期便来到交州,才名很得士燮看重。 当然,大汉毕竟是个看关系的时代,薛综这么出名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老师刘熙。刘熙才是真的重量级, 他曾担任过交趾太守,在当地影响力不输士燮。 陡然听到孙坚称帝的三人坐在一起忽然感觉极为不真实,他们可以轻松的从彼此眼神中看出茫然。因为孙坚没道理称帝,至少现在不是一个合适的机会。 最终还是士燮打破了宁静的局面,将袁徽的计策讲了出来,并且问道:“二位,现在该当如何?” “要不我们也……” “住嘴!”袁徽大喝一声,一把捂住薛综的嘴巴低声说:“这种事想都不要想,威彦凭什么?又不是没和中原那些人打过,别忘了那马腾就是被中原赶过来的丧家之犬。” 其实这种话非常得罪人,似乎是在吐槽士燮不配称帝一般。但士燮却觉得没什么,因为他真的不配。偏安一隅当个军阀虽然没什么大出息,但等到天下太平至少投了还能有个出路。想要称帝?不论谁统一,他最后都得死! “唉……”士燮长叹一声,无奈道:“要不我干脆封了古道,与世隔绝算了……” “这也不失为一个出路……” “行了吧你!能不能出点好主意?”袁徽再次瞥了薛综一眼,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在下认为既然孙坚都敢称帝了,那中原估计已经没有什么正统了,不如和他打好关系。威彦可以派出使节和他交好却不臣服于他。” “怎么可能?”薛综无力的说:“当初为了攻打孙坚,我等可是挑拨了很多益州蛮族进行叛乱的,孙坚是不会答应我们的。” “这样更好,威彦可以用自己的声望制止蛮族叛乱,我们都不需要付出什么利益。” “更不行了。刺史若是以这个做为条件,那刺史在蛮族中的名声可就完蛋了。我们可以管得住心向我们的蛮族,管得住响应那些蛮族的蛮族吗?就算管得住又能如何?孙坚是不会放过他们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孙坚早晚有一天会将他们都干掉,到时候我们就是土人中的罪人。” “自己都快顾不上了你还想管那些土人?” “就是因为自己顾不上才要管那些土人,土人是我们最后的退路。若是大势已去,刺史可以让那些土人庇护躲入深山,至少能够活命啊!” “这……” 这一次薛综说服了袁徽,袁徽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而且薛综不仅说服了袁徽,还说服了士燮。说到争天下士燮会很犹豫,但说到保命士燮可就不困了,他可太喜欢保命这个词了。 三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袁徽开口说道:“要不……打通一条商路吧……” “打通商路?”士燮怔了一下,试探性的问:“曜宏的意思是跟河北那些商人打好关系?让王中和牵制孙坚?” “不,远水解不了近渴。”袁徽摇摇头解释道:“王中和不论是离我们还是离孙坚都太远了,根本没什么作用。会稽的王景兴不是也在开发互市吗?他在山越之中的名望很高,威彦可以通过和他的联合牵制山越人的背叛,从而起到牵制马腾的作用。一边用山越人牵制马腾的力量,一边将威彦的兵力从战场上逐步撤走。” “那孙坚不是赢的更快?” “是啊,所以益州的蛮族还要继续闹下去,而且越大越好。” “太毒了吧……”年轻人的脑子果然好使,薛综立即明白了袁徽的计划。 这个计划的大致方向就是将对马腾的兵力支持逐渐转变成对益州蛮族的物资支持。只要益州蛮族闹得动静足够大,孙坚解决完马腾之后一定会优先去解决蛮族的,毕竟想要兵犯交州非常困难。 而且这个计划不用担心士燮会失去土人中的声望,他对支援蛮族兵力也是无能为力,这是没办法的事。 只是这样一来益州的蛮族可就完蛋了,孙坚是不会放过他们的,那些蛮族最后统统都要死。 “就这么办吧。”士燮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并且同意了袁徽的建议:“劳烦敬文去为我跑一趟会稽,与那位王景兴谈一谈?” “喏。”薛综倒是没有犹豫,接下了这个命令。 紧接着士燮脸色便沉了下来,压低声音问道:“二位,那个陈公玮该怎么处置?” 对于陈瑀的态度几人都有不同,士燮已经不耐烦了,很想干掉对方。可是袁徽却不太好在这件事上发表什么意见,因为他毕竟出身袁家,袁家和党人的交情让他没办法下杀手。 薛综倒是没什么顾忌,他看了看士燮的脸色建议:“刺史,不如找几个土人将他绑了喂野兽。我知道深山中有种巨蟒会将人整个吞下,骨头都会化干净……” 不得不说薛综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他的心也善良不到哪里去。 不过薛综的话倒是很和士燮的心思,他表示自己会考虑后就将两人请了出去。毕竟好友袁徽在这种事上不好表态,他不想难为人,也不想让好友看到这为难的一幕。 两人走后,士燮叫来了一个仆从,低声吩咐了两句。 仆从点头表示明白便出了房间,可他原本应该走向士燮府外的步伐却改变了方向,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仆从走向了陈瑀的房间。 “陈先生,你要大祸临头了!”仆从敲开了陈瑀的房门,迅速将士燮想要杀掉陈瑀的计划说了出来。 陈瑀不动声色,从袖口里摸出一块金饼递给对方,将对方打发走了。 陈瑀连一个仆从都不带就赶来交州自然有他的依仗,金钱开道之下,士燮府上一大半的仆从都成了他的眼线,生命安全自然没什么可担忧的。 既然士燮对他不仁,那他也就不打算对士燮讲义气了。交州是个好地方,士燮取得,他陈瑀同样取得! 第282章 西南(三) 金钱开路对于士燮府中的仆从很有用,但是对于土人是没什么用的。土人的头人们讲究的是义气和利益,陈瑀两样都没有。 不过对土人没用没关系,对汉人有用就行啊! 陈瑀这段时间还真就结识了一个在士燮手下不得志的校尉,武力值似乎还不错的样子,名字叫做邢道荣!(说出吾名,逗汝一笑。上将军,露个脸吧!) 邢道荣本是零陵人,生活的还算如意。奈何天下大乱,荆州宗贼四起。又由于刘表有些急功近利,荆南四郡实际上都不在他的手里。 零陵和桂阳的实际掌控者是郭石和周朝两个宗贼头子,长沙郡的掌控者则是区星。 这帮子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根本就没想着正经统治,搅得三郡民不聊生,邢道荣没等到刘度支持便逃难来到了交州,凭借武艺混了一个校尉,手底下有两三百个杂兵。 这两三百还真就是杂兵,平日里除了欺压百姓作威作福以外什么也做不了,连给士燮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但陈瑀就是看上了这些人,千万不能有人有志向,不然靠钱财就收买不了了。 是人就会有弱点,而陈瑀恰恰很会找寻这些弱点。若是饱学之士或许会对他的言论不屑一顾,但是对付那些凡夫俗子已经足够了。 他施施然走出了士燮的府邸,拎着一个布袋,看起来很重,却也无关紧要。 是的,至少士燮认为是无关紧要的。陈瑀马上就要死了,他老老实实待在府邸中说不定还能活到晚上,可如今他走出府邸必死无疑。 士燮相信自己的仆从会按照自己的吩咐去会面最信任的土人首领,并在最合适的机会干掉这个令他生厌的人。 只是士燮不知道,他应该担忧那个布袋,那关系着他的身家性命。 陈瑀找到了邢道荣,邢道荣依旧在无所事事的逛着大街,时不时灌上两口稀释到极致的酒水以求精神上的麻痹。他已经无法做到肉体上的沉沦了,微薄的饷银支撑不了他狂饮的需求。 当然,用钱是买不通邢道荣的,因为邢道荣有自己的理想,有着想要出人头地的信念。虽然他从未管过自己手下那些兵痞,那也只是他觉得那些人渣已经无药可救了,不值得他耗时耗力。 不过用钱买不通不要紧,用志向是可以的,恰好陈瑀有制造志向的能力。 “邢兄弟在闲逛啊?”陈瑀没有道明来意,反而制造出了一副偶遇的情景。 邢道荣点了点头,看到陈瑀拿着布包吃力便提议:“陈先生要去何处?要不要我来帮衬一二?” 陈瑀闻言心中嗤笑,武夫就是武夫,连话都不会说。还帮衬?他用得着帮衬?但他嘴上却略带失落的说:“唉……不瞒邢兄弟说,我这是打算离开交州了。” 邢道荣心里一惊,难得有个文人看得起他,他觉得自己已经是陈瑀的好友了,居然不知道陈瑀要走? 于是邢道荣便问道:“陈先生这是怎么了?为何要离开交州?可是过得不爽利?士刺史不是很器重你吗?” “器重?哪有什么器重啊,各取所需罢了。”陈瑀摆摆手,颇为低落的说:“我带着陛下的任命书而来,任命士太守为刺史,原本想着士刺史能为国效力,以我微薄的才学也能在这里效犬马之劳。奈何刺史只想要官职,并不想为国出力,只想偏安一隅。你且看着吧,不出数月刺史就会退兵了。我在这里已经没什么盼头了,就此别过吧。” 说罢,陈瑀抬腿救走。 邢道荣赶忙拉住陈瑀劝慰:“陈先生无需如此落寞,以你的才能去哪里都有出头之日,不像是我……唉……不提了不提了。既然陈先生要走,那……那……不如我做东,为陈先生践行!” 说出这个请求的时候邢道荣真的十分纠结,他是真的没钱了,想要请陈瑀一顿浊酒,他都需要卖兵器才行。 “好!我在交州也没什么友人,既然邢兄弟想要请酒,那我绝不负了邢兄弟的美意。”陈瑀立即答应了下来。 可是让邢道荣万万没想到的是,陈瑀居然将他领到了交趾最奢华的食肆,点了一桌最贵的吃食和酒水。 眼前一道道菜肴不要说两个人,就单单邢道荣桌子上的那些他最多也就能付得起一小半。邢道荣见状苦笑,看来这次只能吃个俏食了。好在自己身体算是强壮,挨顿打也没什么。 宴席上陈瑀高谈阔论,天南海北、礼仪道德无所不谈。邢道荣大多也听不明白,只是为了不扫陈瑀的兴致,大多时候都是点头附和着。 “咦?邢兄弟为何如此牛饮?”陈瑀似乎发现了邢道荣不对劲,疑惑的劝戒:“要知酒水伤身,邢兄弟还是适量为好。” “唉……”邢道荣长叹一声,他也是有些喝多了,便放开说道:“陈先生有所不知,在下愤懑啊!有道是穷文富武,咱也不说学文的都是穷人,可穷人一定很难习武。我也是练武多年学的一身本事,可是……可是……没出施展啊!刺史不看重我,让我带着一群废物兵,你说我哪有出路啊!况且七尺男儿身上半个铜子都无有,说出去徒增笑话。” “哈哈哈哈……”陈瑀听到这话果然哈哈大笑。 邢道荣也不恼,拿起酒坛一口干掉,愣在那里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陈瑀见时机差不多了,便说道:“邢兄弟,我这里有一条出路,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陈先生莫要玩笑了。”邢道荣反应过来摆摆手说:“你自身都难有安身之地,哪还顾得上我?” “此言差矣。邢兄弟,我只是在士刺史这里没有出路罢了。邢兄弟可知我的官职?我乃当朝尚书,我的背后乃是陛下!” “这……哪个陛下?” “邢兄弟慎言!还能是哪个陛下,天下只有一个陛下。” “陈先生真有门路?”邢道荣顿时来了兴致,此处不留爷,他就要自己去找留爷处了。 “哼哼……”陈瑀冷笑道:“我就是门路。邢兄弟,区区一个边州校尉算的了什么?无权无实的。要做便做那朝中的校尉,有兵有权,天下任你驰骋!看看,士刺史的好手段,被区区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打得抱头鼠窜,连给自己儿子报仇都不敢,还做什么刺史?我恨不得就地罢免他!” “这……陈先生这么说不好吧。”邢道荣还算有点脑子,赶紧示意陈瑀不要说了。 陈瑀却没有停,继续埋怨:“要不是他手中有兵,我现在就会罢免他,我又不是没有这个权力。身居边州却不思救国,屯兵割据想要干什么?造反吗?” “这……这……”邢道荣已经被陈瑀的话震惊到慌张了,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 陈瑀见状决定再下一剂猛药:“唉……不提他了,提起来就晦气,还是说说邢兄弟吧。邢兄弟若是愿意跟我回去,一个校尉是跑不了的。可惜邢兄弟没有什么功劳,单单靠护卫我肯定不行。若是邢兄弟能有些功劳,我定为邢兄弟博一个能领兵的杂号将军。” 邢道荣哪里知道现在的杂号将军已经不是大汉那时候了,早就不值钱了,他听到这话双眼都在冒光。 将军啊!要知道大汉的杂号将军很多都是一州的最高军事长官,是可以和刺史平起平坐的封疆大吏! 在酒精的作用下邢道荣的欲望逐渐战胜了理智,既然士燮不重用他,那他也没必要为士燮着想。 邢道荣越想越是这么回事,慢慢的,一个邪恶的计划出现在他脑海中。 邢道荣忽然压低声音说道:“陈先生……不,陈尚书!若我能为你除掉那士燮,不知……” “什么?你真的可以?”陈瑀脸上大惊失色,心里却乐开了花。买通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就是让目标自己说出他想要打成的目的。 邢道荣嘿嘿一笑道:“陈尚书放心,我以前看过士燮府上那些侍卫,一个个都是些废物,根本不够我打的。” “既然如此……”陈瑀沉默片刻,凝声说道:“那我们便为陛下捉住这个图谋不轨的奸贼。切记,士燮乃是封疆大吏,我等没有权力将他杀死,只能捉拿归案。” “那怎么能行!”邢道荣闻言赶紧劝说:“陈尚书,做事不能留有后患!陈尚书或许不知,士家在交趾势力根深蒂固,我们仅仅只是抓住根本没用,单单这里的土人就能将他劫走,我们无能为力。” “这……邢兄弟,我也就把话说明白吧。我不是不想杀士燮,关键是不论我们两个谁杀都会耽误前程的。擅杀刺史,这个罪名要被问责的。”陈瑀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可谓情真意切。 邢道荣咬了咬牙,沉声道:“我倒是有些人选,只是……需要一些钱财。陈尚书不知,我手头并不宽裕……” “缺钱?缺钱好办啊!”陈瑀拍了拍自己的布袋笑道:“陛下为了让我安心来到交州,赐予了我许多钱财。若是能将交州彻底划入陛下手中,些许钱财不足为虑!” 第283章 西南(四) 一袋金子买不了两百六十二人的生命,但是一府的财富可以。 陈瑀付了定金后便回到士燮的府邸等待夜幕降临,他知道士燮也在等,所以他愿意陪着士燮一起等。 士燮没想到陈瑀居然能活着回来,他将之理解为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不过没关系,机会很快就要有了。 天色逐渐黑了…… 后门响起了敲门声,这是约定好的暗号。仆从将后门打开,一队拿着武器的人匆匆走进了院子,只是人似乎多了些…… 第一声发出惨叫的永远是女人,贼人们喜欢钱,但更想要发泄自己的欲望。 或许往日里这种欲望并不强烈,有些人甚至都没有办法拥有发泄欲望的能力。 但是今日不同,今日他们闯入的是一州刺史的家。激增的肾上腺素让他们性情暴躁,无论如何都想要一展自己的雄风。 况且在这些人的意识里,全州上下最好的女人都在这里,刺史每日的工作大概也只有吃喝享乐罢了…… 惨叫声只是个开始,很快整个刺史府便响起了打斗声和怒骂声。 直到这个时候士燮才察觉到不对,从自己的卧房走出来,提着剑准备查看情况。 他以为最多也就是某个土人忽然发了颠,看上了哪个姿色不错的侍女才起了冲突。这种情况很好解决,只要没闹出太多人命,将侍女给土人就可以了。 然而让士燮万万没想到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去查看情况,还未等他走出后院,后院便已经被人堵住了。 “陈公玮,你想做什么!”士燮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脸上却不动声色的问:“你是想要造反吗?” “我造反?不不不,是你要造反才对。士刺史,你不思报国却一心只想裂土为王,今日我便处决你这个反贼!”陈瑀的脸上满是戏谑,挥了挥手吩咐身边的那些士卒:“去,给我拿下!” 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士卒们得到陈瑀的命令后一窝蜂冲进了后院,可是一个上前的都没有。 临阵之时他们确实怂了,士燮的威严不容他们挑衅。不过还是有机灵的,放过士燮一头冲向了后院。侍女算的了什么?士燮的侍妾才是真正的美色。 “我看你们谁敢!”士燮大喝一声抽出长剑,眼神冰冷的看着这些虾兵蟹将。长剑在月光的照耀下尤为森寒,使得周围温度都降了几分。士卒们被他震慑住不敢前进,纷纷转头看向了陈瑀。 可惜属于士燮的英武并没有持续多久,邢道荣手持大斧对着士燮就是一个力劈华山,口中大喝:“受死!” “住手!” 陈瑀见状连忙想要喊停,可是已经晚了。邢道荣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大斧一瞬间就将士燮一分为二!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陈瑀气愤极了,顺嘴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他并不想真的杀了士燮,至少在完全掌握住交趾前不行,要不然他也不会花这么多钱了。谁能想到邢道荣这货这么憨,不是说好了不杀吗? 邢道荣闻言一愣,挠了挠头赶紧赔不是。姿态放得极低,谄媚到如同一只家犬。 陈瑀也没什么办法,告诉邢道荣看好自己的手下,抢掠随便,绝不能放火,也不能放走一个人。 说完之后他便走去了士燮的书房,这才只是他计划第一步的开始,士家还占据着交州一半的地盘,他必须想办法给夺回来。 只是他没看到邢道荣看向他背影的神色并没有那么无知,也没有那么愚蠢。 也是,一个有理想的人怎么会蠢到这种程度? 陈瑀在军营中忙着买通其他人的时候邢道荣的酒其实就已经醒的差不多了,他那不太聪明的脑袋察觉到陈瑀的计划不怎么靠谱,士家人那么多,光杀一个士燮有什么用? 可是上了贼船有没办法下去,邢道荣只能选择亲手干掉士燮。这样一来只要他抱紧陈瑀的大腿,和陈瑀牢牢绑定在一起,杀死士燮的责任就不需要他一个人抗,陈瑀也不会轻易放弃他。 逗汝一笑上将军还是有些智商的,毕竟是被俘后能想出诈降的人物。陈瑀又不是诸葛亮,他看不穿武人独特的狡黠。 陈瑀来到书房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信,他和士燮的想法差不多,现在赶紧撤军才是最重要的。不过两人的目的却截然不同,士燮想要保存实力,他只想要军队来保护自己。 在他看来在交州发动政变没什么困难的,他能在河北搅动风云,能在中原翻云覆雨,区区一个交州又怎么能难得倒他?士燮能给土人的他也可以,甚至能给更多!边陲交州这种破地方有什么好的,只要能帮他完成大业,让出去交州都没问题。 然而以往过于顺畅的胜利让他迷失了双眼忘乎所以,他能在河北和中原取得成功可不是因为他自己有多厉害,庞大的党人群体才是他胜利的关键。 以往那些奇迹妙策可不是他一个人想出来的,没了党人他什么也不是。就像现在一样,他的命令并没有得到妥善的执行。 一个不留这种事根本做不到,这座府邸里至少有一个人是那群虾兵蟹将整不明白的。袁徽徒手干掉了几人,顺着墙头便翻出了府邸。 交趾已经不能待了,士燮和土人有交情,但他袁徽没有,没办法取信他们,说不定还会被陈瑀的计策给杀掉。他必须要赶去合浦郡,合浦的太守是士壹,是位见过中原世面的人。他相信士壹会整合士家的势力,为自己的兄长报仇。 一夜风波。 从无声起,至沉寂终。 第二天除了狼藉满地的太守府以外,龙编城几乎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可整个交趾郡却改变良多。 城内的几个土人头领被请到了府邸,会见了一个他们不怎么熟悉的人。 这场会面持续的时间相当短暂,头人们满脑子的问号来,满脑子的问号走。他们着实不明白刺史士燮重病不能理事将权力交给那个叫陈瑀的关他们什么事?又为什么要给他们这么大的利益?这些汉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是的,为了维护交趾的治安,陈瑀出手相当大方。交趾郡十二大城,陈瑀大手一挥划出去了十座,只留下望海由他来管理,其他的都送给了诸位头人。 陈瑀还是有手段的,这是一个很聪明的计策。士燮长时间不出现总会有些风言风语,特别是在脾气比较倔强的土人之中尤为明显。 可他又无法将所有的头人收买,那就只能将他们全都支出去。其他十座城中生活着不同的部族,想要完全统治需要花很长的时间。这些时间足够陈瑀解决士燮的问题以及调回前线的军队了。 到手的好处没人愿意舍弃,何况还是这么大的利益。头人们开开心心的带着自己的部族去接收地盘,心里还想着这个带刺史人还怪好的。 然而陈瑀的聪明才智也就到此为止了,到了这一步他就已经停住了,以为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该怎么做。 交州距离长安何止万里,想要和长安遥相呼应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况且他也不是真的想要为刘辨做什么,连废帝的事他都参与过,目标还是刘辨的老子刘宏,区区一个刘辨又能算的了什么? 从未做过人主的陈瑀萌生了一个胆大而又愚蠢的想法,既然他已经有了一片栖身之地,那他为何不能成为党人的首领?就像袁绍那样一呼百应,获得天下士人的支持。 人们将欲望扭曲成以章鱼为基底的怪物是有道理的,因为欲望就像章鱼的触手,一旦缠上心灵就永远无法挣脱。 陈瑀被自己的欲望勾动得不能自己,他要写文章,他要写一篇影响力空前的绝世好文章。他要修书,修一部无人能够媲美的圣人之书。 然后他将这些传遍天下,文人士子无不拜服,争相来此避难投效。 他要建立一个国,一个党人的理想之国。这里没有目不识丁的低贱匹夫,只有谈吐文雅的谦谦君子! 陈瑀沉醉在自己的理想中不可自拔。 他觉得这种事情简直轻而易举,以他的才学这种文章不是分分钟就能写出来? 他觉得世人争霸简直就是愚蠢透顶,有这么简单的方法居然还野蛮的打生打死。 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当代圣人,传播礼教光辉。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像现在一样孤身一人,他应该像孔子一样坐下弟子三千。 不,孔丘算个什么?区区三千弟子而已。他应该有一万……不,十万弟子!他不应该叫陈瑀,应该被称呼为陈子! 说干就干,陈瑀立即提起笔墨奋笔疾书,将自己所有的想法都一一写了下来。不止是经学,儒、法、道、兵他都要写,他要成为一个全能的圣人! 可笑吗?在一个被视为蛮荒之地的地方建立一个只有学问国度? 可悲吗?陡掌大权忘乎所以还是没有经验的幼稚之举? 都不是吧…… 或许都是…… 这五彩斑斓的欲望啊…… 第284章 西南(五) 士燮就像历史上那样,默默无闻的出现,又默默无闻的消失。 似乎没人在意交州这个地方,没人在意这里的人活得怎么样,没人在意这里的风土人情,没人在意这里的社会秩序。 除了交州产出的各种名贵商品以外,整个大汉都不在乎交州如何。可如今天下大乱,交州的奢侈品也不再是上层人士中的硬通货,交州的存在感就更低了。 然而这一次,混乱的历史走向给了交州一个机会,让它可以为自己发声。而原因却简单到令人发指,士燮死后留下了三个弟弟以及四个儿子。 混乱带来了争端,争端演变成战争,战争会使人变得麻木逐渐退化成嗜血的野兽。 南人并不是不强,只是他们没有适应北方的战争。陈瑀草率的计策以及稀烂的收尾给予了他们这个舞台,让交州不再被向垃圾一样捡走。 士燮死亡的消息在一个月后还是爆发了出来,发现的原因并不是他长时间未出现,而是陈瑀做好了那篇所谓的惊世文章,想要找人提些意见。 其实这都没什么,只是他找了一个最不该找的人——牟融。 半个月没有发生什么事的陈瑀已经狂到没边儿了,他认为自己已经成了,已经做到在交趾站稳脚跟了,是时候让自己的大作现世,让众人拜服了。 而且经学家的拜服并不能让他满足,他要的是百家臣服。于是他便请来了隐士牟融,而牟融则一眼看出来他抄了士燮的注释! 牟融是个信佛的人,在眼下这个世道佛教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是一种邪教。陈瑀的想法很简单,如果这个大名鼎鼎的邪教徒都被他降服了,其他人自然手到擒来。 可惜牟融不是笮融那种邪教徒,他年纪不大却已经将诸子百家的学说融会贯通,并且时常和士燮谈论经学,自然可以轻易看出陈瑀文章中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 不过牟融当时没有声张,点评几句后便匆匆离去,回家给前线的士徽写了一封信。 自家的学说非亲传不可阅读,牟融有理由怀疑士燮被陈瑀谋害了,至少被囚禁了。 半个月后远在武陵前线的士徽当场和马腾翻脸,带着军队便往交州撤退。 对此马家父子也不好说什么,因为孙坚撤兵了。 孙坚军队撤得莫名其妙又在情理之中,老狐狸贾诩手中的那封信终究因为他的失踪而不了了之,眼瞅着秋天就要过了,再继续打下去没什么意义了。 况且做了皇帝心性就会变,一方面他要重新分配兵权,一方面他必须要整理益州那一团乱麻的内政。 巴蜀是天府之国没错,可有人给孙坚算了一笔账,单靠现有的产出想要发动持续战争基本就是天方夜谭,攻陷长安只能在梦中实现。 孙坚虽然是个纯粹的武人但他是听劝的,果断召回了部队准备来上一个厚积薄发。 马家父子没了正面敌人也没有多留交州的军队,双方本就是利益联盟,解散也就解散了。 他们则将目光放在了荆南四郡上。 馋啊,怎么能不馋? 历尽千辛万苦从西北一路流浪到西南,为的不就是东山再起报仇雪恨吗?孙坚必须要死,为了这个目的他们也要积蓄自己的力量。 士徽从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他自从接到撤兵的命令就有所怀疑了。那道命令过于果断,什么都不管就要立即撤兵,不符合他父亲的性格。 所以他这段时间就一直在慢慢悠悠的整理,直到收到了牟融的来信。 白幡白衣,全军丧行。 为父报仇的旗号一打,所有人同仇敌忾,气势汹汹的向着交趾前进。 当然,士徽心中到底有多少是为了父亲报仇其实很难说。老爷子已经六十多了,身体倍棒比他都硬朗。从小就有主意的士徽对此已经有些反感了,看看中原那些引领风骚的诸侯,他都已经三十多了,出个门都还需要给自己父亲打报告。 士徽对士燮有没有杀心没人知道,但有人却知道他对自己兄弟是不怀好意的。 老大士廞就察觉到了这种恶意,他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秉承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士廞派人抄近路给陈瑀送了一封信。 在分遗产的那一刻,亲情往往是世界上最脆弱的感情。你不能说士廞是对的,但也没有完全错。 毕竟盯上这份家产的可不止他们四个兄弟,士燮那几个兄弟同样不是善茬。 袁徽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合浦郡,这一路没被野生动物当作点心打牙祭还真是福大命大。 士壹看到眼前野人般的袁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高壮的袁徽此时犹如一个行走在人间的白骨骷髅一般,仅仅只有一层皮肤包裹在骨头架子上。乱糟糟的头发里时不时跳起来一个黑点,身上散发着无比恶臭的气味,污垢都不用搓洗,甩一甩就能掉下来。 大汉顶级世家的贵公子,哪怕是逃难而来时也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这是受了多大的刺激才能变成这样? “曜宏兄,你这是……这是怎么了?”士壹也不嫌脏,一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袁徽低声询问:“可是触怒了我兄长?有什么事你和我说,我为你斡旋。” “威抚,莫要管我,速速出兵!” “曜宏兄,你要和我说怎么了啊!为什么要出兵啊!” “威彦……威彦被人谋害了!”袁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完便躺倒在士壹怀中。 士壹闻言勃然变色,可知道详情的袁徽已经昏过去了,他摇晃了半天也没有醒来的意思。 “医士,医士!”士壹连忙呼喝起来,希望医生能将其救醒问个清楚。 其实医生是救不醒袁徽的,他实在是太累了,足足睡了两天一夜才缓过精神。 士壹两天都等了也不在乎这一会儿,赶紧命人安排饭食,为袁徽洗漱。 收拾干净后士壹发现袁徽是真的惨,都已经饿脱相了。不过他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一边看着袁徽吃饭一边询问:“曜宏兄,现在可以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袁徽是真饿极了,一边吃一边将那一夜发生的事讲了出来。他知道的其实也不多,只知道当晚一伙贼兵闯入府邸展开杀戮,而且还不打算留活口,士燮多半已经命丧黄泉了。 士壹听罢沉声问道:“曜宏兄,你觉得会是谁做的?” “我也不知,但贼兵都是汉兵打扮,我怀疑可能是某个部将叛变了。” “不会,汉人部将对兄长极为忠诚,他们绝不会行那谋逆之举。更何况大部分部将都被带去前线征战了,剩下那些也不足以成事。” “别管那么多了,先打过去为威彦兄报仇才是要紧!” “嗯,我已经给各族的头人去信了,过不了几天他们就会带着族人前来助战。” “用土人?”袁徽手中动作一顿,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土人都是些乌合之众,会不会……成事不足啊。” 袁徽说的比较委婉,士壹也是无奈叹息道:“唉……兄长让我出任合浦太守为的是调节土人之间的矛盾,我只带了五百士卒做为护卫,手上真没有什么兵马。合浦郡只有四个县,距离合浦最近的朱卢都要几百里,等从那里征募兵马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不过曜宏放心,那些土人是不会出岔子的。” “既然如此,那一切就按照威抚的安排吧,我只是个送信的。”袁徽说完继续往嘴里塞东西,他太久没有正经吃过饭了。 “不不不,万万不可如此说。”士壹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赶紧感激道:“若是没有曜宏兄,恐怕我都不会知道兄长的噩耗。请受我一礼,聊表感激之情。” 说着,士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袁徽倒是没有推辞,他也没必要推辞。 不得不说士壹找的帮手确实不错,十几个头人给他带来了超过五千的壮丁。这些壮丁一个个身材还算不错,看得出平日里应该是村寨中核心的猎手。 但袁徽却知道这些人真的就只能称呼为壮丁,连士卒都算不上。乱糟糟的凑在一起,有的还在用当地土话进行着谩骂。袁徽是中原人,他根本听不明白这些人在说些什么。 凑巧的是这些土人也不知道袁徽在说些什么,他们就连头人都不懂官话,交流全都需要士壹在一旁翻译。 士壹很清楚自己的本事,和自己的兄长差不多,在民政算算是一把好手,可想要统军为兄长报仇却极为困难。他希望袁徽能接过统率的任务,帮助他复仇。 袁徽也没有拒绝,他同样很想为好友复仇。可是现在别说士卒阵型了,就连命令都难以传达,这可怎么打啊! 此去复仇不像野外战斗,不能乌泱泱的往前冲凭借个人实力取胜。攻城必须要有严明的纪律,眼前这些土人肯定不行。 可是眼下已经没时间了,袁徽只能硬着头皮一边行军一边训练,希望到时候土人能摆个阵型出来。 第285章 西南(六) 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脑子总会出现两种状态。要么变得无比清醒,要么变得混沌不堪。 陈瑀还算不错,在接到士廞的信后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现在什么也不是,没有任何骄傲的资格。 当然,他没有将这个问题归结在自己身上,反而觉得是因为手上没有兵权才导致的失败。 文人都是善于总结错误并从中汲取教训的,这一次他失败了,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只是一次短暂的失败而已。 陈瑀并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小小的挫折无法撼动他的野心,下一次他一定会取得成功! 交州?蛮荒之地,贫瘠而又落后,丢了也就丢了。他的舞台是中原,那里才是他展现自己的地方。 没错,陈瑀在看过士廞的信后做出了一个十分正确的选择——跑路。 不跑不行啊。他手上又没有军队,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计算着如何才能用阴谋诡计拿下前线的兵权,根本就没有想过在本地募兵。 本地募兵太慢了,也很难形成战斗力。这点常识陈瑀还是有的,毕竟他老子打仗还是很顶的。至于士廞提出的联手陈瑀压根儿就不想理会,什么玩意儿都想和他扯上关系?爱死不死去吧。 这一次的突发情况算是给了陈瑀一个教训,交州肯定是不能待了,他选择了下一个目标——袁术。 选择袁术陈瑀是有自己考量的,他对天下的诸侯多少都有些了解,其他人手下的人都不好骗,只有袁术不太聪明。 也不能说袁术不聪明,只是他有些过于随心,喜欢的人就会付出人主宝贵的信任。 如果操作得当陈瑀可以在袁术手上弄到兵权,这样一来他伟大的事业又前进了一步。 叫上邢道荣,两人随便收拾了一下便启程了。临走之前陈瑀一把火烧了士燮的府邸,造成混乱的同时也掩盖掉自己的痕迹。 有趣的是陈瑀选择的路线刚好是袁徽的行军路线,可惜袁徽被土人弄得一个头俩大,根本没在意经过的行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袁徽苦啊…… 他从未想过训练军队是一件这么麻烦的事情。 土人里的弓箭手一个个箭法都很不错,准头比之中原精兵也不惶恐多让,可一旦编到了一起问题就来了。 “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在这个时代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袁徽错愕的发觉土人之间的言语也是不相通的,更扯的是还统一不到一块去,用一个寨子的语言其他的都会不高兴。 土人不高兴就不给你干活,执行军法也没用。只要一提军法人家就要直接回家,反正都是一个寨子的,头人让走就全都走。 袁徽只能耐着性子教他们官话,好不容易能让他们听懂基本命令了,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每个寨子的射法不一样,箭雨做不到覆盖,只能是稀稀拉拉的一片。 这回就连头人都知道理亏,袁徽耐心的教,他们也耐心的学,可就是不改。 别问为啥不改,问就是学不会。 现在袁徽真的对士燮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能将这么一群犟种统御成训练有素的军队,还真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就这么慢慢悠悠今天十里明天八里的挪,终于在两个月之后他们来到了龙编城下。 袁徽见城门大开便赶忙带人从了进去,生怕城内守军反应过来阻挡他们。可他们哪知道此时的龙编城已经经历了一个多月的无人管理状态,城内非常混乱。 看着士燮那破败不堪的府邸,袁徽觉得非常惭愧。两人相差二十几岁,士燮却不嫌他年纪小见识不够,愿意和他讨论经学,令他获益匪浅。而且平日里的照顾非常妥当,一应事物从来不缺,士燮有什么他就有什么。 没能给好友复仇让袁徽甚至在心头蒙上了一层死志,愧疚之情让他觉得自己没有脸面活在这个世上了。 士壹更是无话可说。大哥没了,仇人也没了,连找谁报仇都不知道。他来这里的意义已经没有了,所以他准备收拾收拾,整顿好龙编的治安后返回合浦。 兄长还有孩子,到时候选个得力的来继承这份家业就好。自己还是回去做好兄长交代下来的命令,让合浦不再混乱。 “曜宏兄。”士壹看着一脸衰相的袁徽问:“事情到了这副田地和你没什么关系,你能想着为兄长复仇已经很好了。我为曜宏兄在城内寻个府邸,你安心隐居如何?” “不!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会为威彦兄报仇的!”袁徽脸色一冷,提起宝剑便起身离去。 人生难得一好友,天下已经不值得期待了,报了这仇他就准备自刎去地下跟士燮说这件事。 士壹想要拦住他,可他的身手怎么可能拦得住袁徽,只能看着袁徽大踏步离去。 头人们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说是来打仗的,他们都做好拼命的准备了,结果就看到这样的场景? 一个头人壮着胆子问:“太守,我们该怎么办?要不……我们回去?让上面那些老爷知道我们这般,怕不是又要定我们的罪过。” “不用。”士壹拒绝了头人的建议沉声说道:“我和诸位打了很久的交道,信得过你们。你们也看到龙编城的现状了,我希望诸位能助我一臂之力,将龙编城维护成原来的样子。” 土人还是很实在的,他们认可士壹的领导,不过他们也有自己的顾虑。于是有人说道:“太守,不是我们不愿意帮忙。您说要拼命,我们也都来了。可是有的汉人老爷……他……他……唉……以前有好多寨子都被拉去顶罪了,鸡犬不留啊!” “放心,我是不会这么做的。帮我维护好这里的治安,等我兄长的儿子回来,我就带你们回家。”士壹给出了自己的保证。 头人们互相看了一眼,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士壹一向讲信用,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过来帮忙。 秩序重新在交趾蔓延,而士壹一面从严从重处理各种纠纷,一面拉拢当地有分量的部族缓解民族矛盾。 这途中他发现了害死兄长的凶手很有可能就是失踪的陈瑀,可现在陈瑀已经无关紧要了,他还发现了一个更恐怖的事情。 士壹惊恐的发现交趾已经不属于汉人了!陈瑀将绝大多数城池都分给了土人。 和土人打交道权谋都是次要的,只有直接的利益才是其中关键。土人吃下去的东西就没有可能吐出来,士壹想要从土人手中收回那些城池除了硬抢别无他法。 可他现在没有硬抢的能力,只能硬着头皮写信给那些头人,希望对方能看在士燮的面子上继续服从士家的指挥。 要是不可能要了,怀柔才是现在最好的办法。 然而士壹抢不了,有人却可以。士徽带着数万大军终于从武陵跋山涉水回来了,并且他一回来就包围了龙编。 士壹最开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到他登上了城头…… 看着那些白幡士壹就知道士徽是想为父报仇,于是他大喊道:“侄儿,速速安顿好兵马入城,我等议一议……” 哪知士壹的话还没说完,士徽就在城下愤怒的咆哮:“狗贼,谁是你侄儿!勾结外贼谋害我父姓名!速速投降留你个全尸!” “我没有!”士壹听到这话都懵了,赶紧辩解:“我也是来为兄长报仇的啊!” “休要狡辩!既然为我父报仇,那仇人何在?” “跑……跑了……” “为何关闭城门!” “你大军压境……” “休要狡辩,就是你!就是你图谋我父地位,谋害了他!”士徽根本不想给士壹解释的机会,打马便往阵中走去。一面命令安营扎寨,一面命令准备攻城。 士壹都要疯了,士徽这好几万人过来也不打招呼,守城的又是土人,谁见了谁不怂啊?都是自己家人,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怎么他又成了凶手?他怀疑士徽是不是患了脑疾不正常了。 可是士徽真的患了脑疾吗? 那必然没有。俗话说占得先机者胜,士徽失了先机他就必须要创造一个先机。父亲的仇只能他来报,继承家业的人也只能是他。 况且这件事士家之间就不能和平解决,士徽不需要自己上面还有长辈,他需要士家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所以士壹是不是凶手根本无所谓,因为他必须是凶手,而且必须被士徽干掉。 至于士燮…… 什么士燮? 谁是士燮? 一个死人只要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就好了,不需要的时候谁管他啊! 不得不说有了大军的支持士徽相当强势,他派人征召各地土人前来帮他复仇,并且宣布所有支持士壹的人都是反贼,会统统处死,全族不留! 平静的交州终于掀起了波澜,也多亏了气候的原因士徽才能闹得这么欢腾。中原的诸侯们都已经罢兵了,没人愿意在寒冷的冬天打仗,这是所有人的默契。 这一年还真是有趣,全天下中间打完四周打,打了整整一年,却没人觉得自己真输了…… 第286章 西南(七) 这个时代一个势力的崛起真的很奇妙,几百人一个契机就可以忽然强盛,占据大片土地,领导百万民众。 马腾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崛起的标志就是挡住了交州军入侵武陵的攻势。 很难想象几百人是如何挡住并击败数万大军的,可当视线落在交州军战斗的场景时也就了然了,想击败这么一支军队不要太容易。 城池攻防战永远是最血腥的,城墙就是最好的防御依托,历史上几百守军成功防御数千上万敌人的案例屡见不鲜。 但那些都是大城,只有极少数非常优秀的将领才会凭借小城以少胜多。除非将领是个棒槌,否则用人命填也能将小城填满。 有趣的一幕出现了,两种非常不利的局面同时出现在如今龙编城攻守双方的身上。 龙编真的不是一座大城,即便它是交趾郡的治府,是整个交州的政治中心,可它的城墙也只有三人高,厚度不足两步。 士徽在指挥方面也确实是个棒槌,既不懂围三阙一,也不懂梯次进攻,就那么下令让土人的军队一窝蜂的冲上去。 双方的指挥官都不高明,士壹除了下令放箭和扔石头以外也没什么好的应对,只能大声鼓劲鼓舞士气,许诺下更多的好处。 讽刺的来了,两个同出一族的汉人为了家产在打仗,可双方口中说出的语言却没有一句是官话,甚至连地方汉人的方言都没有,全都是各族的土话。 好在士壹的优势还算大一些,守军经历了袁徽两个月的训练,多多少少还有些军队的模样。而且对面说是没有攻城器械,那就是真没有。 士徽部下进攻唯一的攀爬工具就只有双手和双脚,他们只能凭借着在丛林中生活练就的爬树本领来登城作战。 而且土人的士气是一个大问题,由于出自同一个寨子的人大多都是亲属,只要有人死了,周围的人立刻就会哀声哭嚎。这种情绪非常容易传遍全军,导致全军的士气遭受毁灭性打击。 士徽已经组织了数次攻城,往往还没到城下这些人就已经败退回来了。 士徽又不敢动用汉人军队,这些土人的头人效忠的可不是他,而是他的父亲。头人们愿意拼死战斗完全是为了给士燮报仇,在这些人心里士徽还没有资格领导他们。 攻防战打得非常激烈,一来一回好不热闹。可这跟血腥却一点边儿都不沾,打了将近一个时辰,双方总共还没有阵亡一百人,这是一个多么仁慈的战绩? 最后还是士徽实在看不下去了,下令鸣金收兵择日再战,这才让龙编城下安静了许多。 士徽的战斗力虽然不强,但阵势足够唬人,即便士壹赢得了这场战斗,龙编城内的百姓依旧骚动不安。 这些生活在蛮荒之中的人更愿意遵从丛林法则而不是仁义道德,他们已经预见到了若是龙编失守,他们的结局会是如何凄惨。城中的百姓将全部沦为战利品,成为地位最为低贱的奴隶。 没有哪个正常人愿意去当奴隶,龙编城中流言四起,甚至有人说士壹已经战死在城头,士徽马上就要入城了。 不得已之下,士壹一边命人张贴安民告示,一边赶紧召集了一部分百姓号召共同抗敌。 “诸位乡亲,不论尔等是何民族,在我兄长的治理下诸位在交趾也算安居乐业。当下我兄长死得不明不白,冤屈无处昭雪。我本是为报仇而来,可实在不忍看到诸位身处混乱之中。如今士徽在外,却污蔑我为凶手。数万大军面前我等已无退路,若不能拼死一战,破城之日尔等皆为笼中囚奴。在此我恳请诸位万众一心共同御敌。我之才能虽不如兄长,但我亦愿延续兄长之法度,做到饥有食、寒有衣。请诸位助我,共破那不孝之贼!” 士壹的讲话很朴素,没什么大道理,是纯粹的民生需求。但民生需求已经是这个时代民众的最高需求了,士燮的统治很有说服力,士壹得到了全城的支持。 百姓有力的出力,有人的出力。拆了房屋当做守城的器械,生火造饭犒劳守城的军士。 别误会,龙编不是没有有钱人,可他们只是纯粹的有钱而已。边郡之中钱财并不是硬通货,奢侈品在关键的时刻也没什么作用。 不过龙编的富户世族还是很给力的,硬生生给士壹又凑出了两千守军。这些人别看武力值可能不行,但装备着实不错,至少要比正规的守军强上一个档次。 人人都装备了钢铁打造的兵器,长矛长枪也不像土人那样整个尖锐的竹子树干凑合,土人中只有为数不多的高手才能拿着青铜的武器,城内城外都是如此。 得到了支持的士壹松了口气,但同样也陷入了茫然。他已经和侄子撕破脸了,以后这交州谁来做主? 真的要像说的那样自己做主吗? 士壹对此非常不自信。他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最聪明的地方就是对自己的能力有着清晰的认知。 士壹的能力都是丁宫教的,丁宫教他只是因为回京述职的路上士壹伺候的足够好,足够周全。他很清楚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辅助,却挑不起交州的大梁。 可是兄长走了就必须有人站出来,若是士家落在士徽手里,说不定用不了三代就会家破人亡。 矛盾的心理让士壹有些痛苦,他想找个人倾诉这些痛苦,他想有人帮他做这个决定,要是袁徽在这里就好了…… 袁徽当然不在这里,此时他都已经离开交趾郡了。不过没关系,有一个人在龙编,有一个人同样能开导他。 牟融找上了士壹…… 当士壹进入龙编的时候牟融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只是想回报士燮的友情,至于士家中谁站出来接管交趾对于他来说无所谓。 然而今日士徽的表现却让他大惊失色,他不明白曾经豪爽的友人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有什么不能好好谈非要打生打死的? 牟融会被后人称呼为牟子,这样的人总能迅速解决自己的疑惑并且做出判断。 利欲熏心! 这是牟融得到的唯一答案,为此他感到愧疚。这种情况完全是他识人不明导致的,他应该负主要责任。 “太守。” 看着愁眉不展的士壹,牟融行了一礼道:“我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子博啊。唉……有什么不能讲的,只要能击退敌军,畅所欲言!” “仅仅只是击退吗?” “子博的意思是……” “我能让士徽死!” “这……”士壹大惊失色,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士徽毕竟是士燮的儿子,他实在是不想同族相残。 牟融一下子就看穿了士壹的想法,心中无奈而又佩服。当断不断,士壹无疑是个失败的统治者。可后辈都逼迫成这个样子了依旧不忍残害性命,士壹确实是个合格的长辈。 “太守,我曾揣测出士刺史被陈瑀谋害,并写了一封信给士徽。如今这个局面全都是我的过错……” “不能这么说,你也不知道士徽的为人是这样的。不知者不罪啊。” “太守听我说完,我有一计,可破贼军。陈瑀将交趾十城都送给了土人,但是留在交趾的土人部族实力都不是很强,真正强大的是士徽军中的那些。这是一个机会,如果我们将这件事透露给那些头人,他们必定会心有不服,必定会跳反。到时士徽军中会大乱,只要有人趁势掩杀士徽必败!” “此计可行!”士壹听完后大为赞赏。 这计策能不行吗?也不看看是谁想出来的。牟融为了弥补过失立刻请缨:“太守若愿行此计策,在下愿出城和那些头人谈。” “不,你不行。” “太守……” “你真的不行,你的分量不够。”士壹忽然起身,面色严肃的说:“今夜我会亲自前往,以显示我的诚意!” 牟融闻言脸色一边,赶紧劝阻:“太守,这太危险了!您应该坐镇中央以防不测。况且这都是在下的错……” “你没有错,做得反而是对的。”士壹的话让牟融有些动容:“士家既然治理交州,那就应该有所担当。” 士壹确实过分仁义,但他并不懦弱无能。 是夜,他独自一人坐着吊筐下了城墙,悄悄摸向了士徽军营。 丛林侦查方面交州的土人在全天下都是没有敌手的,就算是王弋的斥候估计都很难赢得了他们。 士壹在路过一棵大树的时候被人一棍子敲晕,没有当场弄死确实是老天眷顾。 他被带到了当地最大一个土人部族首领的帐篷。头人姓莫,名叫莫合多,据说祖上能追溯到上古黄帝时期。不过他们这个部族和汉人已经杂居多年,早已没了土人的脾气,莫合多为人相当有城府。 当莫合多看到被抓之人时也吓了一跳,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是认识士壹的,只是他没想到士壹居然敢深夜探营。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捞了个功劳还是捡了个麻烦…… 第287章 西南(终) 士壹看到莫合多便放了心,这人是有野心的,这就可以谈。 野心并不是一个贬义词,是好是坏要看下定义者以及承受者的身份。 对于土人,特别是像莫合多这样的土人,他有野心就不是一件坏事。因为他是心向大汉的,他的野心是为了族人争取更多的利益以及成为大汉的官员。 不要觉得这是对土人的背叛,大汉的强大超乎想象,若是异族能有人成为大汉的官员,那都是值得记录进宗族祠堂的大事,值得后人永世铭记。 反而土人才是一种蔑称,这些人更愿意称自己为越人。但山越那些人闹得实在是太恶心,为了划清界限,这些人也就逐渐接受了土人这个称呼。 远了。 莫合多看着眼前直晃脑袋的士壹有些哭笑不得,他颇为古怪的问道:“士太守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哪里不舒服?士壹感觉自己都看到太奶了还哪里不舒服? “无妨。”士壹强打起精神道:“头人手下过于勇武,出手实在是重了些。” “哈哈哈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我们现在是敌人啊。”莫合多笑得很开心,眼神中却满含深意。 士壹暗骂一声老狐狸,嘴上却说:“既然是敌人,头人何不将我送去领功?” “哪能呢,于公于私我也不能将太守交出去啊。我们两人是好友,哪有背叛好友的道理?” “这是于私,那么于公呢?” “太守真要撕破脸?今日我等土族都是在场的,差不多都猜到了怎么回事。若是太守真要让我公事公办也行,做为朋友我饶你一命,不过明日我族儿郎可就不会那么懒惰了。” “光头人一族怕是不行吧……” “也是,那太守还不说明来意?” “哈哈哈……头人就是头人啊。”士壹夸赞了一句,缓缓吐出三个字:“一座城。” 莫哈多显然没听明白,疑惑的问:“什么一座城。” “我要给头人一座城。西于、封溪、苟漏、赢楼、北带、曲阳、定安……除了龙编你看上了哪个我就给你哪个。”(真实存在的城) “此话当真!”莫哈多神色一震,死死盯着士壹。这个利益可就太大了,若是能有一座城,他便是县令,是大汉的官员了! “当然,不过这有个前提,需要头人自己去取。” “你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头人了。”士壹整理了一下表情,严肃的说:“我兄长并不是我所害,而是被陈瑀所害。他谋害了我兄长后为了平衡各个部族将交趾十座城池都送给了当时在交趾的头人……” “好大的狗胆!”莫哈多顿时暴跳如雷,大骂道:“我就看那个陈瑀不像是好东西,竟然敢行刺刺史!待我将他寻来,定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多谢头人关心,不过我的意思是诸位头人很多,但城池有限。想要都可以去取,只是一族只能有一座。”士壹的话虽然平和,眼神中的警告却让莫哈多心惊。汉人治理这里一向是打一棒子给个枣,而且肯定也有抡棒子的实力。 “太守的意思是让我……”莫哈多沉思片刻,在脖子上划了一下。 士壹却摇摇头道:“我只让诸位头人去取我答应的报酬。当然,既然拿到了报酬,就要为我做事。我需要交趾安定,同时你们可以选一座城池改名越城。” 噗通! 莫哈多直接给跪了,他匍匐在地闷声说道:“多谢太守……不,多谢刺史赏赐,我等当为刺史肝脑涂地。” 改名这个诱惑可比一座城大太多了,拿下一座城他最多就是一个县令,还是在大汉的统御之下。可若是能给一座城池改名为越城,他就有机会一统越人,成为一个国王。 或许他成不了国王,但只要兢兢业业为汉人办事,早晚有一天他的子孙后代会过上国王的生活,获得国王的版图,被朝廷册封国王的名号。 赚!没有什么比这更赚的了! 莫哈多心里已经乐翻了,要不是士壹在场,他立刻就会联系其他头人对士徽发动突袭。 士壹没有再多说什么,和土人打交道最好的方法就是恩威并施。先将看得见的利益直接甩到他们脸上,再谈需要付出的代价。这一点他屡试不爽,土人见到让他们心动的利益后几乎是不会放弃的,所以想要达成目标非常容易。 至于日后土人会如何在士壹看来根本不重要,交州都不知道有没有日后,谁还会去管土人日后怎么样啊。 士壹被十分隐秘的送出了军营,而接下来几天士徽的攻击越来越疲乏,土人几乎就差把出工不出力写在脸上了。 士壹看着这几天的攻击强度,知道很快就会迎来胜利。牟融的计策确实很有效,可惜他却无法全部实行。 原因无他,士壹十分尴尬的发现自己手下居然没有一个能够冲阵的将领,他又不会统御士卒,也不想去统御。 或许这就是聪明人吧,能够看清自己的上限,也不会冒险去突破自己的上限。呵,聪明…… 不管怎么说,在几天后的夜晚士徽的军营果然发生了动乱,喊杀之声不绝,整整持续了一夜。 士壹虽然想知道这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他并没有派人去打探,直到天明时分才命人前去查看。 一夜之间除了满地的尸体以及前来觅食的野兽,军营中什么也没有留下。斥候没有发现头人的尸体,同样也没有发现士徽的尸体。 得到这个消息士壹只能祈求士徽已经被野兽分食了,不过基本上不太可能,毕竟士徽身边至少还有两万汉军士卒。这些士卒的装备非常不错,而且战斗力不俗。 士壹猜测的没错,汉越双方经过一夜混战确实分道扬镳,士徽也凭借这汉人士卒强大的战斗力杀出重围,向南边去了。 只是士壹没有完全才对,分道扬镳的不止是士徽和各个部族的头人,士徽的三个兄弟士廞、士只、士干同样找到了自己的支持者,并带着他们向自己心仪的城池进发了。 与此同时, 士?、士武也从不同渠道收到了士燮死亡的消息,在南海和九真郡蠢蠢欲动。 不过两人的命运却各有不同,他们都没有轻易出兵。 士武对隔壁的王朗很是忌惮,王朗手下的董袭和贺齐相当凶猛,至少收拾起山越人来说简单轻松。 士?倒是想要出兵,可九真郡破地形以及跟猴子一样的山越让他焦头烂额。虽然在募兵,却根本无暇他顾。 士?顾不上交趾,有人却惦念着他。士徽一路向南,准备前去投靠这个叔叔。 古话说强龙压不住地头蛇,可在这些人眼里亲情更像是一场猫鼠游戏,狼和羊的身份随时可能颠倒。 很可惜,做为地头蛇的叔叔没能在这场游戏中取得胜利,士?被士徽斩杀。陷入疯狂的士徽并没有自己叔叔士壹那般仁慈,他不光杀死了士?,还杀死了士?所有的妻妾和子女,一个都没有留下。 做为天下最后一片净土的交州最终还是没能逃过混乱的命运,叔侄几人各自占据一些地盘,对交州最终的统治权展开了争夺。 当然,原本有机会作壁上观的士武并没有成为旁观者。出使王朗的薛综在得知士燮死后一力促成了士武和王朗的联盟。 贺齐为帅,董袭副之。王朗出兵一万,目标直指交趾。 王朗究竟在想什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但是看上交州的人可不止王朗这么一个外人,郁林郡和苍梧郡就在武陵南边,以马腾的贪婪,很难说不插上一脚。 这混乱的一年是真的结束了,是实实在在的结束了。时间从不等人,无论愿不愿意,所有人都要进入新的一年。 残破的天下愈发破败,所有人都在想着缝缝补补,可每个人使用的都是自己的方式。 王弋将张飞换成了关羽,在狠抽了一顿张飞之后安安静静准备过年。不打了,真的不能再打了。他不是漂亮国的军火商,他必须遵循地越种越富,仗越打越穷的准则。 刘辨则在积极扩充军队,可他表现的却很奇怪,似乎打定主意不准备主动进攻,一门心思偏安一隅。 袁绍还在修建自己的宫殿,并且已经彻底和袁术撕破脸。但两人只是隔空对骂,并没有打起来。袁绍需要防备的人有点多,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只是让他最没料到的是青州的荀衍居然无法支援他。荀衍被袁尚用了个诡计扣下,失去了人身自由。好在袁绍还有祢衡,在对骂上也不吃亏。 袁术同样也不想打,他正在卖力攻略袁绍遗留在下邳的臣子。有了可以信任的大脑就是不一样,陈珪给他出了很多有用的主意。 当然,这些主意陈珪是不想出的,但是老表陈瑀的忽然投靠让他压力骤增,他感觉陈瑀在玩儿火,这把火很有可能将这个陈家烧了。 刘表还在装死人,似乎已经认命了,没了雄心壮志。 孙坚无比头疼内政的情况,益州人才众多,但很多事都需要皇帝亲自决断。 似乎……忘了一个人? 并没有。曹老板从不是一个能让人揣测清楚的人,在天寒地冻的冬天,所有人都想着老老实实在房屋内过冬,可他依旧在想着打仗…… (士家这帮人的破名字吧,简单的简单死,难的难死。士廞(xin一声),士?(wei三声)) 第288章 突袭 如果夏侯渊能够选择,那他绝不会在今日行军。 西北的寒风凛冽刺骨,狗日的雪花却没有冻结实,冰晶形成的锋利刀刃轻易在脸庞上割开一道道口子。干燥的寒风一吹,口子瞬间扩大。 没能冻住雪花的温度却凝结了体内的热血,凝结出来的血痂堵住伤口让人又痒又痛。可即便是脸上有着无数的伤口,心中的烦闷却没有发泄的出口。 夏侯渊想要撕碎身上冰冷的甲胄,厚重的甲胄没有起到任何保温效果,反而令人身体愈发阴冷。 士卒们别说裹几件厚衣服了,就算连口热水都喝不了。一些被冻得浑身颤抖的人都想吃马粪和马尿来保持体温。 夏侯渊算是烦透了这个命令,好好在屋子里烤火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大冷天的往西北跑?西北有什么好的?西北死不死关他什么事。 “差不多了,休息结束。上马!疾行!”抱怨归抱怨,可活还是要继续干的。只因这个命令是曹操下达的,而夏侯渊愿意为曹操赴汤蹈火。 士兵们拂去甲胄上的冰晶跳上战马,疾驰在西北的荒原上。 西北荒凉吗?事实上西北并不荒凉,凉州的人口超乎想象的多,特别是南方的那几个郡,每个至少都有十几个万户大县。 不过夏侯渊目标的所在地确实比较荒,他要突袭的是北地郡的治府富平县,这个大汉的边境重镇。(东汉的富平和现在的富平不在一个地方,东汉的富平位于现在银川境内,三面被沙漠包裹,气候十分恶劣。) 卑移山。 若是匈奴还在,夏侯渊打到这里也算是民族英雄了。可他现在来一趟只能去收拾一些废物,一些别人留下的渣滓。 公孙瓒,这个失踪的英雄,这个响彻一时的人物,这个才华傲世的统帅。 幽州的白马将军名声常人难以企及,可惜却死在了自己的故土上。没有哪一个将领会拒绝与公孙瓒对战,这是一种荣耀。 夏侯渊愿意付出一切和公孙瓒一战,哪怕战死也在所不惜。但这份荣耀注定不属于他了,他只能顶风冒雪跋涉千里来收拾公孙瓒留下来的那些不成器的小崽子。 在夏侯渊眼中公孙续真的很不成器,在有程昱的帮助下居然用了这么长时间才搞定自己的两个叔叔,才真正接管公孙瓒的遗产。 夏侯渊都不知道这种人在乱世中有什么活下来的意义,又是怎么有脸活下去的。 不过没关系,夏侯叔叔来了,夏侯叔叔会帮你解脱…… 十里, 五里, 两里, 一里…… 人未到羽箭先至,夏侯渊在骑射的状态下一瞬间便射出五箭。一箭射死城墙上了望的士卒,四箭清空城门守卫。 “杀!” 夏侯渊大喝一声,率领着一千骑士狂风一般吹进了富平。一路过去鸡飞狗跳,所有见到的活人全部沦为枪尖枯骨、刀下亡魂。猩红的旋风席卷富平,暴虐而又无情。 夏侯渊本人则带着亲卫一路不停,凭借着程昱的地图一路杀向了公孙府。 公孙府外,一位文士将长剑从门房的尸体上抽出来,将大门缓缓打开。 此时夏侯渊已经到了,见到府门大开,打马便冲了进去。 待到所有骑兵都冲进去之后,文士又将府门缓缓关上。他这一阶段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结果堪称完美! 文士就是程昱,他觉得时机已经成熟,曹操可以来北地郡收获果实了,于是便派人秘密向洛阳传信。只是程昱没想到夏侯渊会来得这么快,让他差点没能完美收官。 片刻时间公孙府中便响起了惨叫之声,听着这种人类临死前满是怨气与绝望的哀嚎声,程昱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不错不错,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公孙家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北地郡将成为曹操的马场。 等了许久,程昱才等到浑身是血的夏侯渊从公孙府走出来。他见状行了一礼道:“妙才将军如此神速……” “莫要废话!”夏侯渊不耐烦的摆摆手,从怀中取出几件东西丢给程昱。“速速准备饭食热汤,这半个月手下儿郎能活下来全靠运气。圣旨我就不读了。程太守,要快!” 程昱闻言心中一惊,他从夏侯渊的话中听到了两个十分震撼的消息。 第一,夏侯渊从洛阳到富平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这可堪比人间极速了。要知道两地相差一千多里,中间还隔着刘辨的左冯翊! 第二,他将接任北地太守一职,曹操战马的一切事宜将由他全权处理。 让夏侯渊突袭北地郡其实是程昱想到的一个花活儿,他希望曹操能派人来干掉公孙续,然后他再以公孙续的名义向长安朝贡,用朝贡的队伍掩饰他给曹操输送战马的路线。 这个计策其实不算是最优解,里面包含了许多政治限制。当时程昱定下来的时候还不知道曹操另立新帝,以为曹操还要顾及刘辨的身份。 只是程昱有些不明白,此时此刻这个计划已经不是最佳方案了,为什么曹操还会派大将夏侯渊前来。难道想要找机会拿下左冯翊吗?那也不应该是夏侯渊啊…… 这里没人能接到程昱的疑惑,夏侯渊只是一个打手,不可能接触到这种核心机密。当然,反过来说程昱也不可能知道夏侯渊这种打手能知道的机密。 “妙才将军稍等,我这就命人准备。”程昱行了一礼,打算继续纠结了。现在赶紧给这些人恢复体力的好,其他的都能放一放。 然而程昱这一走,满脑子肌肉的夏侯渊却陷入了多愁善感。他看着公孙府心中不自觉的感叹着,想着公孙瓒最辉煌的时候也统御过十数万大军,也曾是天下诸侯之闻其名便心生惧意的猛将,曾打得羌人不敢抬头看天,曾打得王弋险些命丧黄泉…… 这大概就是这个时代最让人向往的吧。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无所畏惧,名声流传千古。 这也是这个时代最让人恐惧的。身份地位不再是生存的保障,朝生夕死成为了常态。 自己会不会也有那么一天…… 夏侯渊不确定,他也不打算确定。是生是死坐地空谈没有任何意义。 只有前进,唯有前进! 平定天下便是武将最高的荣誉,死在冲锋的路上便是武将最高的葬礼。 继续吧,继续吧…… 为了自己的忠义,为了家族逝去的荣光,为了那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志向…… 夏侯渊扫去脑中的杂念,开始收拢士卒。 这一次夏侯渊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根本就没有给公孙续反应的时间。又由于程昱的存在,公孙续将兵权抓在了自己手里,议事的地点也放在了自己府中。 这让夏侯渊将其一网打尽不说,还几乎无伤的接收了公孙续的地盘。 士卒们终于能吃上一顿热乎的饭食了,这些天都快将他们逼疯了。为了达到隐蔽的效果,他们几乎从不走大路,最近两天他们甚至是靠着啃树皮才活下来。 程昱走到夏侯渊身边,终于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妙才将军,你可知主公有何计划?” “什么计划?我不知道啊。”夏侯渊一脸茫然,片刻后才说道,“对了,主公说你看了就明白了,让我听从你的命令。” “我的命令?可我没有权力统兵啊!”程昱都傻了,不明白曹操唱的到底是哪出。那张圣旨他也看了,还不止一遍。可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也没看出来什么。 忽然,程昱想起了夏侯渊扔给他的另一样东西,太守的印玺。 他打开匣子,瞳孔陡然瞪大! 程昱此时算是明白曹操的意思了,可这真的能行得通吗? 程昱很偷,但曹操更偷。北地郡远远满足不了曹操的胃口,他看上了整个凉州。 若是想问原因?程昱手上的印玺并不是一个太守的印玺,而是一个刺史的印玺。 程昱读懂了曹操的意思,若是他和夏侯渊能够拿下凉州,他就是凉州刺史。若是拿不下,那他只能是个北地太守。 没人会嫌官小,程昱自然也不例外。而且别看夏侯渊说的好听,可真涉及到军事方面,程昱估计夏侯渊只会拿他的意见做为参考。 看来主公也看明白了。 程昱在心中暗自感叹一句,离开纷乱的军营,走上了城墙。 黄河就像是一条散发着生命气息的丝带,供养着北地郡这片荒凉的土地。富平则犹如丝带上的明珠,是那样的耀眼,那样的尊贵。 可程昱不得不大煞风景,因为北地郡只有在河边才能产出粮食,也就是说只有富平能提供夏侯渊征战凉州的补给。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人人都懂,曹操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如果不能在一年之内做出什么成绩,曹操说不定会率军平了刘辨,亲自过来指挥这场战争。 毒士只是不会顾忌他人性命,不是不会权衡利弊。程昱很清楚今年进攻凉州不是一个好选择,可军令以定,他必须要计算好北地郡百姓的承受能力。 (卑移山即贺兰山。) 第289章 改制第一步 王弋这个年过得可以说是相当惆怅。 他赚了。由于河水泛滥,他的商会足足赚了能够买下半座城的钱。 可是整个河北亏了,亏得裤衩子都不剩,财政赤字看得王弋眼角飞到了天灵盖。 粮食支出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出了洪灾谁也没办法,何况还打了大半年的仗。 真正要命的还真就是钱,荀彧和刘德然修河道需要钱,灾后重建需要钱,稳定市场更是需要花不完的钱。 然而最大的问题还是在辽阳。铁矿石的买卖虽然归为了州府,可打造的成品把持在个人手上。 没办法,官府弄出来的菜刀百姓都不喜欢,就别提真正的交易大头兵器了。 私人锻造的东西比官府好,官府就只能赚个原材料的钱。 个人里最赚钱的还不是别人,正是王弋自己。辽阳的那些工匠本质上是属于他私人的,州府想要采购同样要花钱,只是价格相对低一些罢了。 不要小看百姓的智慧,他们在大决策上面或许不行,但在小手段上有着自己独到了理解。 辽阳的工匠们从州府急切的态度中敏锐的察觉到自己的重要性,所以他们并不着急。给王弋干活钱财和物质的保障相当到位,到了官府虽然有了官家的身份,最多也就当个不疼不痒的小官,有的甚至当不了官,就更别提物质保障了。 这种傻子都会做的选择,工匠们就是要硬耗,生生耗到州府强征他们为止。 不得不说利益最大化算是让他们给玩儿明白了,王弋又不想实行官籍那一套,现在他需要创造力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而不是一帮混吃等死的家伙。 所以王弋这个年节过得简直要命,无数事情需要他决策和取舍,再加上王家就只剩下他和妹妹王泫两个人,当真是无比冷清。 好在他还有三个老婆,凑上一桌麻将好歹将这个磨人的节日给糊弄过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商人本质的甄姜对于赌博几乎没什么抵抗力,王氏商会喜提新商品一件。而且甄姜不打算放过任何层面,麻将的材质从象牙犀角玉石琉璃到木雕石刻通通不放过,打算收割所有人的钱。 当然,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对于王弋来说家中的大事只有一件,他收养了辛毗的儿女辛敞和辛宪英。对于辛毗的离世王弋非常心痛,在感叹人生无常之余从荀彧手中接过了抚养权。 主要是王弋真的不信任唐氏这个人,荀彧那几个儿子养的都不怎么样,才能很是一般。 而对于整个河北的大事就有些不寻常了,在年后第一次议政后王弋颁布了一个法令,他明令禁止了所有家族行商代理这种行为,不允许出现白手套这种职业。他治下的所有世家想要做生意就必须亲自下场,担忧名声那就饿着,否则一旦被查出来统统罚没充官。 行商代理是天下世家中的潜规则,商人地位低贱,高贵的文人是不屑于参与到商事之中的。 大多数人都觉得这是王弋在为自己的夫人洗白,洗去甄姜身上不光彩的过往。有些人觉得没什么,应该只是一个表面工作罢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可有些人却觉得这是王弋昏庸的开始,为了一个女人在政令上如此放肆,将来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只有极少数人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没人会忽然昏聩,王弋就算是昏了头,他手下那些人也精得跟猴一样,不可能不去劝阻,这条政令肯定有深意。 于是这些人就将目光放在了荀家身上,而荀家没有令他们失望,果断解散收编了数个小家族,并且将荀氏的大旗挂在了商会的牌匾上。 王弋如果颁布政令或许会被人无视,但荀氏有动作绝对会被人注意到。 一下子众人纷纷跟风,并且等待着王弋的伏笔。 果然,一则人事调动被有心人发现了。 一直担任书佐工作的崔琰被下放,钟繇被从地方召回,韩浩出任平原太守,原本的平原太守徐邈被调回,司马家新一代的老大司马朗被征辟。 联想到去年王弋想要更改官制的决议,看来是准备在今年实施了。 河北的官场开始出现骚动,不少人开始担忧自己的地位。不过各方反应却不同,有些人开始积极表现自己,希望临时抱佛脚能够得到赏识。有些人则对此非常不满,有的甚至直接当着王弋的面提了出来。 张范和张承两兄弟对此就颇为不满,两人在一次廷议中滔滔不绝的从礼仪道德到民风民治全面否定了王弋取消行商代理的政策,认为这样会加大世人对钱财的向往,会导致整个社会德行缺失。 王弋听的很认真也很仔细,甚至不住的点头附和。 就在二人以为成功了的时候,王弋直接撸了两人从事的官职,任命了一个从来都没听说过的郎中一职。 郎中是个什么职位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有什么职能也不清楚。张范成了金部郎中,张承则成了仓部郎中。 “公仪、公先劝谏有功,理应论功行赏。你二人如今归文若节制,去度支署任职吧。”说这话的时候王弋的眼神相当滑稽,眼中全是戏谑。 说实话这两人王弋是一直想用的,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张范和张承出身名门世家,祖上更是辉煌到没边儿了,那可是大汉的开国元勋,留侯张良!他们的祖父是桓帝时候的司徒张歆,父亲是灵帝时候的太尉张延。 这两人在大汉的地位王弋连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了,又不知道才能到底如何,只能先安排个从事安抚着。 他们二人是羊家推荐来的,羊氏三兄弟还在泰山服丧,推荐人才算是给荀彧和蔡邕一个面子以及他们未来进入官场的敲门砖。 至于张范和张承反对王弋的理由有些奇葩,两人家中并不缺钱,连互市的利益都看不上。人家只是不想自己老祖宗参与设计出来的东西被轻易遗弃,才和王弋据理力争的。 看出来王弋确实不是很想理会他们,两人也就不想继续争下去了。王弋给他们的答复让他们比较满意,新的官制一定要实行,比原来的是好是坏他们自己去体验一下就懂了。 可这两位不想打了其他人就傻了,如今比较有影响力还没有绝对站在王弋那边的就只剩下他们了,如今张氏兄弟熄火,反对改制的人连个领头出来背锅的都没有。 而且王弋又弄出来一个新名词,度支署是个什么衙门?有什么权力? 王弋这样的表现是他们最害怕的,他们不怕王弋一下子全面改制,到时候无数问题都会瞬间暴露,想要否定王弋非常简单。 可王弋若是这么一点点的去挤那就太难受了,有了错误随时可以改,改制的矛盾冲突会少很多。 其实两种方法都有利有弊,前者够快但麻烦多,后者麻烦少但时间长。 恰好王弋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因为在廷议最后王弋提出了休战务农的策略。 这是一个非常严苛的政令,除了在幽州的太史慈以外,所有的将领兵权全部被剥夺,没有王弋派出去的虎符任何人都不可以轻易调兵行动,就连远在陈留的关羽也只有被动防御的权力。 今年主要的军事行动只有一个,那就是攻陷虎牢关,也仅仅只是占领虎牢关,虎牢关以西一里土地都不多占。 总之就是一句话:休养生息,休养生息,还是休养生息。 王弋也不想啊,可他大笔一挥免了河北一年的赋税,明年能发俸禄都是一个大问题,黄河边上那几个郡更是都免到三年之后了…… 对于这点其他人到没什么意见,激进派的人还太小,没什么话语权,保守派则巴不得多休整几年。毕竟保守派认为打生打死都太粗鲁了,权谋才是最重要的。 廷议结束,大部分人都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只有两个人留了下来。一个是准备和王弋商量如何解决工匠问题的荀彧,另一个则是蒋义渠。 蒋义渠的工作做得还算不错,不论是动员军屯还是调集粮草都没有出现什么失误,他也逐渐获得了一些权力。 是的,王弋是给了他一个官职以及相应的权力,可蒋义渠手下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善茬,都不怎么听他的话。 这也是王弋给他的考验,如果不能在不影响工作的同时收回自己的权力,蒋义渠这个人他是不会重用的。 蒋义渠自己非常争气,他通过自己曾经的关系成功拉拢了一批人,打压了一批人。虽不能说是说一不二,至少命令能够得以执行。 不过这一次他出席廷议带来的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主公,粮草出事了。”蒋义渠没有废话,神色凝重的将他遇到的麻烦说了出来。“主公,您下令大量制造的锅盔出了问题,有人吃完之后出现了中毒的情况。” 王弋闻言脸色大变…… (张范和张承没有出现在演义中,历史上确有其人,是曹操的幕僚。) 第290章 毒麦案(一) 王弋听到这个消息脑袋一下子就大了,他担心的东西还是来了,黄曲霉菌超标…… “什么症状!”王弋两步走到蒋义渠身前,死死盯着他。 “呕吐、昏迷、抽搐……” “有没有发热?就是浑身燥热?有多少人中毒?” “没人发热。有一曲的人中毒,已经有十几人不幸身亡了……医士也没查出来什么原因,只是说中毒。”蒋义渠迅速将现在的情况说了出来并且提出建议,“主公,臣担心有细作下毒,希望找些破案高手前去查探,军中的情绪有些压不住了……” “哪一军?” “骑军。” “前面带路,我去看看。”王弋不由分说,抬腿就走。 荀彧见状赶忙拦住劝阻道:“主公,您可以让他们来,无需您亲自去。” “还是要看看的,若是如我所想,我们的麻烦就大了。刘家人绝不能活,我们将成为众矢之的。” “可若不是呢?军士激愤过于危险,主公还是让他们过来吧。” “如若不是,那麻烦就更大了。” 王弋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跟随蒋义渠匆匆离去。 来到军营,王弋发现徐荣已经顶盔掼甲,士卒们也刀枪出鞘,气氛非常紧张。 王弋分开众人,径直走向了出事的营房。徐荣紧随其后,凌厉的眼神告诫着士卒不要轻举妄动。 营房中,此时已经有二十多具尸体被排放在门口了。医士们行色匆匆,正想尽一切办法拯救着躺在病床上抽搐的人。 张机也在人群中,他正在为一个士卒号脉,可眉间的结怎么也散不开。 王弋走过去轻声问道:“仲景先生,如何?” “主公。”张机行了一礼解释,“应该是中毒,但这种中毒症状非常常见,短时间我也无法确定。” “拿块饼子来。”王弋吩咐一声,片刻之后在众人骇然的目光中他闻了闻后咬了一口开始咀嚼。 “主公不可!”张机见状赶紧制止。 王弋却挥了挥手,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饼子保存的不错,坚硬干燥,没有一点腐陈的味道。尝起来也可以,不像是陈粮。果然,坏事只会越来越坏,中毒的原因不是黄曲霉菌…… 这个时代汉人的主食可选项其实不少,但基本上还是遵循着南米北麦的原则,北方人的主食基本上就是小米、黄米和小麦。 由于王弋弄出来的锅盔广受士卒好评,王弋便加大力度推广了小麦的种植,然而吃小麦是有风险的。 毒麦,这是唯一的解释…… 毒麦和黄曲霉菌的毒发症状非常相似,王弋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唯一的区别是黄曲霉菌中毒会发热,毒麦不会。 要不是上辈子王弋的爷爷辈有人因为误食逝世,王弋也不知道这么一个东西。 这辈子王弋侥幸当了个人主,他从推广小麦的时候便一直防备着这个东西。但也只是防备,因为毒麦并不是华夏原有的植物,是外来入侵物种,主要生长在欧洲。 可这只是他有限的了解,具体是不是他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不影响他以最险恶的思维去思考这件事。 或许这还真是投毒也说不定…… 可会是谁呢?有些狠毒啊…… 王弋告诉张机用蛋清催吐,这是他唯一知道的催吐方法,能救几个是几个吧。 随后安抚了一下士卒后他便离开了军营,满脸凝重。 毒麦的输入途径只有两个,一个是洛阳,一个是高显。 将毒麦带进洛阳的很有可能是罗马人,毕竟近期从欧洲来的只有罗马人。 至于高显自不必说,每日货物成山成海。 然而王弋却觉得两个都不可能。 罗马人是从海上来的,毒麦在半途中可能就已经发芽变质了。 没有人会在高显交易粮食种子,虽然毒麦和小麦的样子差不多,但是产量并不比小麦高。 王弋找来了刘松,可刘松对此一无所知。 “主公,我们确实大量收粮,但是我们收的粮食都是从熟知的家族手里收来的,他们……他们的麦种都是我们提供的……”刘松有些尴尬,因为这相当于承认了他们正在变相兼并土地。他们控制小世家,小世家控制百姓。万变不离其宗,只不过换了个名字而已。 “刘松,你太令我失望了,难道我给你的利益还不够吗!”王弋听完果然勃然大怒,他拼尽一切想要遏制土地兼并,结果还真是应了那句“买的没有卖的精。” 对此刘松也是有苦衷的,他无奈的解释:“主公,我们制作的都是军粮,不能有丝毫差错,也不敢有丝毫差错……” “那你们就敢钻律法的漏洞!” “不敢,不敢。我等……” “以后你们刘氏不要负责军粮加工了,将生意交出来,免你死罪,以观后效。” “喏……”刘松答应得很痛快,王弋的潜台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拿走生意只是暂时的。 “滚!”王弋冷喝一声,不在想看这货。律法改革迫在眉睫,今天有刘氏这么干,谁知道明天会不会有张氏、李氏、赵氏? “文若,你找个人侦办这件案子,尽快将这件事查清楚,我不想将所有的麦子都烧了。” “主公,都烧了?” “是啊。麦子里可能混进了毒物,这东西牲口也不能吃,吃了也死。要是查不明白,我们所有的麦子可能都要付之一炬。” “喏。主公觉得奉孝如何?” “要个文武双全的,我担心有幕后黑手。” “有人投毒?” “很难说啊……” “主公,可以让子龙将军和奉孝一起。” “行,你去安排吧。”王弋摆了摆手,破事儿实在是太多了。 荀彧行了一礼,找来赵云一起向郭嘉的府邸走去。 别看郭嘉岁数不大,还真有自己的府邸,而且这个府邸很大,算是王弋给他成婚用的新房。 两人让知会了门房,很快便被领了进去。 郭嘉这段时间过得还算是自在,来年他将迎娶甄道,甄道估计是被甄姜的嫁衣刺激到了,老老实实的开始学习女红,不再继续找他事。 将二人迎进正厅,郭嘉笑道:“文若是大忙人,子龙又是主公亲卫将领,怎么你二人同时来了?” “主公有件事需要你去办一下。”荀彧没时间客套,直接将毒麦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并且叮嘱郭嘉这件事王弋很着急。 荀彧的事情是真的多,传达完命令就准备离开。 “我明白了。”说到正事郭嘉还是很靠谱的,点了点头将荀彧送了出去。 “郭司马……” “不是司马啦!”郭嘉嘿嘿一笑说道,“叫我奉孝就行了,白身一个,无官一身轻啊!” “奉孝年少有为,主公是会重用的。”赵云倒是恭维了一句问,“我们应该从何处查起?” “我家后院。子龙将军,听主公说你的枪法当世无敌,能不能教我那个疯婆娘两招?” “呃……这……” “抱歉抱歉,不传之秘是吧?那就活该那疯婆娘没福气。” “不是不是。奉孝……” “怎么了?哦,子龙将军无需担心,最近那疯婆娘……” “你叫谁是疯婆娘?”还未等郭嘉说完,甄道的声音就在院子的墙上面响起,“不收拾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了?” 其实甄道可挺苦闷的,在智商上面她已经不是自家这个弱鸡的对手了,哄骗她的计谋一套一套的。但谁让她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呢?甄道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这个弱鸡死在那张贱嘴上。 所以一有风吹草动她就会在暗处保护郭嘉,哪知居然听到郭嘉喊她疯婆娘。 赵云其实已经发现甄道了,但是郭嘉的嘴太快,让他没来得及说。眼下这个情况他里外不是人,尴尬到想要掉头就走。 “子龙将军。”甄道犹如灵猫一般从墙上翻下来,端端正正行了一礼道,“刚刚你们的谈话我也听到了,不知可否同行?” “三小姐信不过我?”赵云有些不高兴了,你可以质疑他的一切,就是不能质疑他的武力。 “不。”甄道摇了摇头,瞥了郭嘉一眼,“我信不过他。” 郭嘉却嘿嘿一笑,他就是来找甄道的,说实话他反而信不过赵云。不论赵云的实力有多强他都不放心自己的安全,谋士总是多疑的,这世上只有两个半的武人能得到他的信任。 一个是小伙伴儿张辽,另一个就是未婚妻甄道。 至于那半个…… 要不是出于基本礼仪,郭嘉都不想把周瑜当作人! 赵云碍于甄道身份特殊,便答应了下来,这个临时的三人组便开始干活了。 只是让人没想到郭嘉的第一站居然是食肆,虽然食肆是打听消息最方便的地方,但郭嘉却不打算探听笑道消息。 “谁是主家?”郭嘉将一块令牌拍在柜台上,斜眼看向了掌柜。 掌柜没有立即说话,反而看了看令牌,看了看郭嘉,又看了看令牌。半晌之后才缓缓说道:“客人,要不您去外面看一看,我家挂的是谁家的牌子?” 第291章 毒麦案(二) 尴尬,大写的尴尬,无与伦比的尴尬。 郭嘉在这个名叫“之味”的食肆牌匾边看到了一个锦缎小旗,上面绣着一个“王”字,这是王弋的铺面。 说起来这个食肆也不能说是王弋的铺面,只能说是甄姜商业帝国中的一环。 食肆虽然很大,也是邺城饭菜味道最好的食肆,但他们主营的业务并不是一般的食客。 食肆主要面对的客人是甄姜的商队,为商队提供各种便利。 是的,这便是甄姜为王弋置办的遍布天下的据点。王弋想在天下大城之中都有一个支援他密探的据点,这就是甄姜给出的答案。 郭嘉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尴尬的事情总会被他遇到。无奈之下只得笑嘻嘻的说:“那我向你打听个事。” “这位上官,您有这个令牌想问什么就问吧,我只是找不来主家,不是仗势欺人。”掌柜很是无奈,可来人是他得罪不起的老爷,他也只能漫天飞白眼。 郭嘉更加窘迫,好在他足够不要脸,开始问起了正事:“最近食肆中有人中毒吗?” “上官,这可不能乱说。” “有没有?” “有。” “中的什么毒?” “误食鱼鲜。” “有没有食麦中毒的?” “没有。” “听说过哪家出现了吗?” “没有。” “行了,我没什么事了。”郭嘉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旦发现,立即去署衙告知荀别驾。” “啊?哦哦……喏……”掌柜闻言脸色大变,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郭嘉带着赵云和甄道转身离去,临走前扔下一句:“管好你的嘴。” 赵云对于郭嘉的做法有些疑惑,不过倒也没问,因为三人的第二站就是军营。 郭嘉跟徐荣挺熟,行完礼道明来意后便开始嘻嘻哈哈:“徐将军最近过得如何?小徐呢?怎么没带他来军中练练?” 其实徐荣是有些看不上郭嘉的,才能固然强大,可年纪轻轻没个正形可不好。 “奉孝啊,先办正事吧。”为了能赶紧摆脱这个混小子,徐荣也开始学得和颜悦色哄人。 郭嘉却觉得这样的徐荣没什么意思,转而开始询问情况:“徐将军,只有那一曲的士卒中毒了对吗?” “对,除了他们其他人没有任何不适。” “庖人呢?” “庖人?”徐荣有些不明所以,“奉孝找庖人做什么?” “那种饼我可吃了不少,不煮一下根本吃不了。” “对对。来人!”徐荣恍然叫来亲兵吩咐,“将庖人带来。” 新兵领命后迅速跑了出去,郭嘉则又开始嘻嘻哈哈询问徐晓的近况。 徐晓就是徐荣的儿子,大汉有资格领兵的将领家眷基本上都在洛阳,当初徐荣投靠王弋之前被堵在军营那段时间,王弋让人将徐晓接到了河北。 那时郭嘉还在读书学习,王弋就将徐荣扔给了郭嘉,两人关系还算不错。 不过徐荣这种人嘛,注定是封建旧家长,他不需要孩子觉得哪个朋友比较好,只需要自己觉得哪个朋友比较好。 所以徐荣是不支持徐晓和郭嘉成为朋友的,他认为郭嘉不够稳重,迟早要出事。而且郭嘉还总喜欢欺负徐晓,让徐荣有些不高兴。 于是徐荣就试着将话题往甄道身上引,如今甄姜已经嫁给了王弋,郭嘉谈论甄家的时候多少能顾忌一些。 谁知贱贱的郭嘉根本不吃这一套,一次次将话题扯回来。两人的谈话矛盾重重,很是有鸡同鸭讲的意思。 当事人甄道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好在亲兵去得快回来的也快,只是带回来的消息可不怎么好。 “将军,庖人失踪了。” “你说什么!”徐荣闻言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快步走出去查看。 郭嘉的脸色也变了几变,一把拉住甄道低喝:“快走!” “去哪?” “去找那个刘松!”郭嘉来不及多做解释,小跑出去跳上马车就往城中赶。 时间已经不早了,等他们入城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周围的店铺开始打烊,行人们也开始往城门聚拢准备出城。 三人一路赶往了刘家在邺城的宅子,敲开门后却得知了一个要命的情况,刘松被王弋召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郭嘉觉得无比头疼,现在不能说是线索断了,而是完全没有线索了。可这才只是刚开始,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在等着他们。 负责邺城治安的人是王克,别看他傻了吧唧的挑衅过暴怒的赵云,但能力还是很不错的,就是人有些中二。 此时他正在署衙中修改自己整顿守军的方案。上一次邺城大乱,几乎所有人都露了脸,就连文书院也在后续的清扫行动中让人见识了什么叫专业。 只有他麾下的守军现了个大眼,能被一群流民冲垮,他过年回家都不敢抬头。 痛定思痛下他下定决心要好好修理那帮崽子,不扒层皮誓不罢休。所以他的整改方案堪称残暴,想要将人往死里整。 可就在他沉浸在自己指挥着守军大破敌军的美好幻想时,一个吏员匆匆过来禀报:“校尉,出事了。” “出事?什么事?”王克看了吏员一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王弋还在邺城能出什么事?谁敢搞事? 吏员却说了一件让他震惊的事:“校尉,于家出事了。全家四十六口被灭门!” “灭门?邺城?”王克都傻了,根本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反应过来后他抄起宝剑一个健步就冲了出去,骑上马风一样往北城赶。 于家他是知道的,他的工作就是维护治安,界面上大大小小的的家族都有些了解。于家不是什么大家族,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一个家族。于家是几户人家凑在一起组成的家族,他们之间没什么血缘关系,只是恰巧都姓于而已。 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人,主要成员手上都是沾着人命的。这个世道想要活下来不容易,不能像诸侯那样拥有一方势力,想要活得好就得抱团比狠。 于家就是这样的家族,他们从事的便是那些运用潜规则的行业。 不过于家不是邺城最大的一股势力,能让王克记住是因为他们占据着一条还算不错的产业——狗肉。 狗肉是汉代人们重要的蛋白质摄入来源,于家承建了邺城绝大多数的狗场,算是做到了行业垄断。 当然只是垄断是不够的,他们要求屠户们每杀一条狗就要给他们十个钱,不然就不允许屠户杀狗。 敢这么要价他们的实力毋庸置疑,因为于家不光养吃肉的肥狗,还养杀人的恶犬。 那种恶犬是他们从鲜卑弄过来悉心培育的,体型巨大生性残暴,于家人曾放出豪言:同等数量的狼是打不过他们家狗的,他们家的狗甚至猎杀过老虎。 很多人觉得是他们是吹牛,不过那种大狗确实凶恶,也没人愿意招惹。但是王克却知道这是真的,那只被恶犬猎杀的老虎虎皮就在他家里,被他做成了褥子,冬天睡觉相当暖和。 这样的家族几乎是不可能被无声灭门的,别的不说,一旦打起来狗的叫声就会扰得四邻关注。 然而等王克来到于家时却看到了惨烈的一幕,所有守卫的士卒全部脸色苍白,很多都扛不住在剧烈的呕吐。 院落里残破不堪的肢体零件到处都是,人的狗的都有,全部都被碎尸了,连稚童都没放过。最要命的是这些肢体根本不是利器切割的,更像是被什么凶恶的野兽活生生咬碎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王克脑子里现在只剩下这么一个问题。这根本就不可能啊,什么样的生物能无声干掉这些人?要知道于家可是凶残到将一些不听话的人剁碎了喂狗的存在。 这么大的生物是怎么进来的?还不得一下子就被人发现了! 没道理啊…… 王克其实对于家没有丝毫同情,无非是少了一个进项罢了,有得是人自愿给他送钱。可这种东西出现在邺城,要是冲撞了王弋那可就麻烦了,王芷能亲手活剥了他。 对于查案来说王克可比郭嘉他们专业多了,他强忍着恶心仔细查看着尸块,尽量从每一处寻找一些线索。 然而尸块上没有留下毛发,狰狞的狗嘴里也没有留下残骸,尸体周围连个脚印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见鬼了? 王克不死心,出门找了几个附近的邻居详细盘问,最终却得到了一个让他绝望的答案。 一个巨大的怪物悄然出现在于家,无声干掉了于家所有的活物后又悄然消失不见…… 可能吗…… 王克不相信这世上又这样的怪物,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活这么大他还没听说过有谁见过鬼神。 就在王克思考对策的时候,郭嘉三人找上了他。郭嘉希望王克能帮忙找一下刘松,刘松非常重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见到于家这一幕三人也很震惊,他们没想到邺城之内除了王弋居然有人行灭门之事。 不过细心的甄道却发现了一个问题,她进入于家只是觉得恶心,但是她却看到赵云不自觉的将手按在了剑柄上! 第292章 毒麦案(三) 赵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看向自己手的时候同样颇为诧异。他在这里没察觉到危险,但是他的身体察觉到了…… “子龙将军,有什么不对劲吗?”甄道赶紧询问赵云,并一把将郭嘉拉到身后。 “有。”赵云点了点头,缓缓走进了于府深处。 赵云的表现让很多人都紧张起来,暗自警戒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甄道想要拉着郭嘉出去,这里血腥的环境让她感觉到了不适。哪知她一回头,却发现郭嘉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一边,正用一根树枝摆弄着一块儿碎尸。 甄道头一次觉得郭嘉很爷们儿,毕竟这里刺鼻的气味十分恶心,她都有些受不了。可郭嘉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借着火光兴致还挺高。 “你在干什么!”虽然甄道有些佩服,但还是十分严厉的说,“不要离我太远,不然我保护不了你。” “没必要,这里没危险……呃……我是说不用这么紧张,子龙将军估计什么都找不到。” 事实证明郭嘉猜的没错,赵云确实什么都没发现。这也是他不能理解的地方,如果没有危险身体机能怎么会报警? “王校尉,我们先走了啊,有空你帮我注意一下一个叫刘松的老人!”郭嘉见赵云出来便和王克说了一声,招呼两人离开这个地方。 王克点头表示知道,他今晚准备要和尸体一起过夜了。 回到马车,甄道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郭嘉拿着那个戳尸体的树枝甩来甩去,虽然没有血水飞溅,可也十分恶心人。甄道烦了,伸手抢过来就想扔掉。 “别,这可是证物!线索!”郭嘉赶紧制止甄道。 甄道想说什么,可眼尖的她忽然发现郭嘉满手都是血! “你怎么了!”甄道心中一惊,拉过郭嘉的手就要检查。 郭嘉则挡了下来,轻声道:“没事没事,不是我的,别问。” 他没有解释,但手却死死握着没有松开。 赵云本打算将郭嘉送回家之后自己回去休息,顺便检查检查自己的身体机能是不是出了问题。 可是郭嘉却将他邀请进府邸,并且让他就在府中过夜。 当然,过夜只是个借口。郭嘉让仆役端来一盆水,自己也打开了满是鲜血的手掌。 郭嘉手中拿着一个玉环,大小有点像戒指。他将玉环洗干净之后放在烛火下仔细端详起来。 “这是什么?”甄道对于玉环有些好奇,赵云也凑了过来。 “这是一个祭器,确切的说是祭器的一部分,说是钥匙也不为过。”郭嘉一边比划一边解释,“它是套在玉釜把手上的,每当祭祖或是祭天开始的时候这东西就会被安装好,象征着仪式的开始。同时它也是开启家族中某个密室的钥匙,密室里一般都是传给子孙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甄道都惊了,心想郭嘉也太神了,这都能猜出来? “因为我也有一个。”哪知郭嘉笑了笑,从袖口摸出一个差不多的玉环。“我是寒门出身,可家里破到吃饭都是问题。要不是我发现了这东西能开启先祖留下来的密室,你觉得我到哪能弄来书读?不过我的可比这个差多了,啧啧……” 郭嘉说的没错,他的玉环无论是质地还是外形都没有他捡来的好,而且他的玉环上还带着个缺口方便套进把手,很明显祭祖用的玉釜也不怎么样。 他捡的这个可是浑然一体,说明根本不需要缺口去适配玉釜。这东西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制作它的匠人手艺定然极为精巧。 “你从哪捡的?”甄道很是差异,她都没见过这么精巧的东西。当然,做为一个女子她也参与不了祭祖这件事。 “尸体上……嗯……狗肚子里。” “狗还吃玉石?” “不,狗是吃肉的,人才是佩戴玉石的。” “狗吃了一个人?吃的是谁?”甄道很是震撼,但她忽然反应过来,“不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了。”郭嘉将玉环高高抛起,接住后淡淡的说,“我们不是在找刘松吗?这不就是刘松吗?” “狗把刘松吃了?怎么可能!刘松是谁!他们凭什么?真就一点儿也不怕死吗?”甄道的问题忽然爆发,犹如连珠炮一般。 郭嘉只是轻笑道:“他们不是已经死了吗?有什么怕不怕的。” 赵云一脸凝重,低声询问:“奉孝,你觉得会是谁做得?” “很难说啊。杀于家是为了灭口,杀刘松是为了什么?我甚至都不知道找刘松问些什么,只是担心他像庖人那样失踪而已。而且这是一种非常愚蠢的尸体处理方法,邺城庞大,想要藏一具尸体实在是太容易了,没必要用一堆尸体去掩盖一具,这样暴露的线索反而更多。所以于家也不是清白的,他们也知道什么……” “你怎么能确定这个是刘松?” “你仔细看,在这个角度。”郭嘉将玉环放在烛火前解释,“看这条线,这天线可不是玉石裂痕,这是一条龙。只不过这只是龙的躯体,四肢和首级在玉釜上面。” 龙…… 现在确实可以确定了,除了刘氏基本上不会有人用龙做为装饰,也不敢用。 甄道忽然发现不知是不是错觉,在火光的映衬下郭嘉的双眸中闪烁着极为明亮的光,那是兴奋的神色。 郭嘉当然兴奋了,这段时间他都要无聊死了,好不容易来了一件刺激的事,怎么可能不兴奋! 然而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兴奋的并不是查案本身。之前的调查他可以说完全凭借着本能,脑子根本就没有转动过。可是到了于家之后,鲜血刺激了他的神经,猩红的颜色让他有种莫名的快感。 或许他是知道的,并坦然面对了一切…… 郭嘉随手拿起那个树枝看向两人问:“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树枝啊。” “什么树枝?” “不知道,有什么特别的吗?”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问我?”甄道双眼一瞪,很想抽郭嘉一顿。 “就是不知道才问的你们。”郭嘉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诡异,“于家可没有树!” 听到这话,赵云也想到了一个细节,低声说道:“奉孝,于家不仅没有树,连喂狗的食盆都没有!” “狗窝里也没有吗?” “没有。”赵云果断摇摇头,“狗房地处偏僻,气味又难闻。我担心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特意进去查看了一下。” “没有……那这截树枝又是什么呢?对了,主公身边不是有个叫张白骑的吗?我们去问问会不会是仙法道术?” “回来!”看着起身要走的郭嘉,甄道赶紧拦住,“你不看看这是什么时辰了。” “不行不行,不弄明白我睡不着。”郭嘉根本不听劝阻,迅速钻进了马车。 赵云和甄道无奈只能跟了上去,一同前往王弋的府邸。 好在王弋还没睡,听完郭嘉的叙述后唤来了张白骑。 然而精通药理的张白骑也不认识,不过他却斩钉截铁的说:“主公,这不是中原的树木,而且这也不是树木。这是一种非常健壮的草茎,只是已经晒干了。” 王弋不想知道这东西到底是树还是草,他只想知道毒麦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刘松死了,他可以肯定这是一个阴谋。 “奉孝,无论如何你要查清楚这件事,不惜一切代价。”王弋的脸色很难看,这些令人恶心的算计真是无处不在还防不胜防。 “喏。”郭嘉行了一礼缓缓退去。他总觉得这东西应该很有用,然而天色已晚,没得到答案的他今晚注定要失眠了…… 翌日,郭嘉三人再一次来到了军营。昨晚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或许毒麦下的亡魂也是一种灭口。 和徐荣打了个招呼,郭嘉便一头钻进军营中开始翻找那一曲士卒的私人物品。 然而整整一上午,除了阅读了大量的日常信件以外什么也没有发现。郭嘉有些不耐烦,就连赵云也觉得方向似乎有些偏移了,可甄道却有些兴奋。 “喂,你有什么发现吗?”甄道拍了拍郭嘉,一脸得意。 郭嘉皱了皱鼻子,无奈一叹:“没有,你呢?” “当然有了!” “什么发现?快说说!” “信!”甄道指了指地上那一堆信件。 “信?”郭嘉满脸疑惑,这些信他都看了几遍了,根本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可他忽然灵光一闪,大声说道:“信!对啊!信!” 信确实是线索,骑军几乎都是西凉人,虽然羌人和汉人都有,可是信这种东西就不应该大量出现在这个军营中! 不是郭嘉瞧不起凉州人,凉州和中原不一样。中原的有钱人才会当骑兵,可凉州当骑兵的大多都是穷人,有匹马就敢提刀和人拼命。 三人立即找到徐荣询问这一曲的身份,徐荣叫来了文吏仔细进行核查。 然而这一查可不要紧,这一曲的人身份还真不一般。他们自身倒还没什么,但是他们的父辈跟随过段颎,是段颎曾经的亲卫…… 第293章 毒麦案(四) 段颎这个人成分很复杂,他的一生是传奇的,但他的死同样大快人心。 段颎可能是个精神分裂,他对自己麾下的士卒极为仁爱,不仅同吃同睡,还悉心照顾。 但是他对羌人残暴到无以复加,从永寿二年到建宁二年这十三年中,他杀的人不一定比白起少。每次大战他动辄斩首上万,有记载的小型战役最少也会斩获两千首级,被他灭族的羌族不计其数,很多部族因为规模太小压根就没有计算过。 可以说段颎在凉州那段时间每天不是在杀羌族就是在杀羌族的路上,闲暇的时候他则会思考如何杀羌族。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被召回洛阳后却晚节不保。 段颎攀附上了宦官,将他杀戮羌人的手段用在了杀戮太学生和党人身上。最后落得毒酒一杯,死在牢中。还是吕强出面保住了他妻小。 这样的杀神身边亲卫的战斗力自不必说,而亲卫又属于将领的私人臣子,可以一起享受荣耀,也必须为将领干一些不方便的脏活。 这些人的死是因为为段颎干了什么脏活么…… 郭嘉有些不太确定,时间跨度太久了,想要灭门机会有得是,没必要现在才出手。他着实讨厌翻旧账,特别是在战乱的年代。太多东西因为混乱遗失,想要找到线索非常困难。 没奈何,郭嘉只能去古今学堂找找,看看从东观的藏书中能不能找到一些曾经的线索。 谁知走到半路,赵云忽然止住了马车,目光却在四周不停的巡视。 郭嘉见状心中一沉,幕后黑手终于找上自己了吗?不过也好,正愁没有线索就送上门来了。 甄道则双眼放光,她仗着王弋的宠爱和王弋麾下几乎所有将领都切磋过,可唯独赵云从不和她好好打,总是凭借超然的速度一招将她制服,这回终于能见识一下赵云的武艺了。 冬日尚未过去,北方的大地还是一片枯萎之色。周围的树丛中窸窸窣窣走出了四个人,手中都拿着长刀。 赵云总是尽职尽责的,王弋让他保护郭嘉,他就不准备主动出击。 然而对方似乎不认识他,见他没有反应,四个人不停变换身形向他扑了过来。 “留活口!”郭嘉探出头叮嘱了赵云一句。 赵云闻言脸色一变,长剑出鞘,心中则不停埋怨郭嘉为什么要暴露自己。 甄道一把将不省心的郭嘉拉到身后,赵云的长剑也停在了车窗。与此同时,一支羽箭被长剑磕飞,可以说险之又险。 赵云感受了一下力道,感觉至少是两石弓,看来远处的弓手才是他最大的麻烦。 既然是麻烦,那就要解决。 赵云飞身下马,冲向了箭矢飞来的方向。而那四名刺客此时也到了,两个扑向赵云,两个扑向马车。 危险重重?紧张刺激?事实上并没有。 马车里的甄姜想要骂娘,赵云只是凭借自己的速度和对武学的超然理解先一步卡在刺客的进攻必经之路上,并且将长剑举到了合适的位置。 片刻间解决了四名刺客,赵云冲进树林,没一会儿树林中就响起了箭矢划过空气尖厉的声音。 弓手的实力却超乎了赵云的想象,在错综复杂的树林中,赵云磕飞了第一支箭,却险些被紧跟其后的第二支箭射死! 看了一眼深入树干的羽箭,赵云知道如今地形已经没什么优势了。于是他双腿用力,速度陡然快了一截,整个人甚至都是踩着树干弹过去的。 虽然赵云利用树木在空中变向迷惑对方的瞄准,可是对方也不是吃素的,羽箭时快时慢,力道大得惊人。赵云可以保证,只要自己中上一箭必死无疑。 可惜,刺客已经没机会了…… 一个中年人的身影出现在赵云眼中,中年人还想弯弓搭箭但赵云已经近在咫尺了。 赵云右手反握长剑,自下而上撩了过去。中年人对气的运用很是熟练,双腿一蹬平地后退。 赵云见状也使用了招式,他左手忽然在拍了一下剑柄末端,长剑速度猛地快了三分。而半空中通过手腕改变的一个小角度让长剑顺利从对方下颌贯入,头顶穿出。 这样的人赵云根本不敢留活口,擅长远程攻击的家伙都有自己的保命手段,通常也都是远程攻击。若是郭嘉想要就地审问,他可能护不住郭嘉。 果然,收回长剑后赵云在尸体上找到了一个小弩。这个小弩非常精巧,全金属打造堪称巧夺天工,而且还不到巴掌那么大。 这让赵云有些惊讶,做为王弋新武器测试的活靶子,他知道就连王弋都造不出这么精巧的弩。 将尸体和战利品带回马车,赵云歉然道:“奉孝勿怪,这人身手不错,我没法抓活口……” 他想的挺好,觉得武功越高知道的就越多,只是结果有些尴尬。 郭嘉还没说什么,甄道反而不满的嘟囔:“哼,干啥啥不行。” 赵云真的不行吗?并不是,甄道只是嫉妒罢了,而且是非常嫉妒。赵云杀敌的技巧她都明白,可根本用不出来。一个可以全天候行气的人时刻都是最强状态,甄道除了羡慕就只剩下嫉妒了。 不过赵云很大度,听到了也没和甄道计较什么,只是问郭嘉:“奉孝,会不会耽误你的调查?” “不会。”郭嘉摇摇头说,“都是些送死的罢了,估计知道的东西不多,也没什么价值。” “送死?为什么?这样的人也送死?” “嗯,是我我也送,稳赚不赔为什么不送?” “赚?奉孝你知不知道,这人的武艺很高,比绝大多数将领都要高!” “那又怎么样?目的达到了死两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什么目的?” “试探我们的态度。”这次回答赵云的是甄姜,“或者说试探主公的态度,看看主公对这件事到底有多么急切。” “他们是来找我的?”赵云反应了过来,原来杀郭嘉只是顺手为之,真正的目的是试探他的实力。 “多做多错。走吧,看来他们是着急了。”郭嘉放下窗帘陷入了沉思。 如何将这两天的事情串连起来才是真正的难题,郭嘉必须考虑清楚。 骑军一直在幽州受训,段颎亲卫的后代集体死亡一定是他们父辈在凉州做过什么事。 于家一直在鲜卑买狗,所以他们有一条往来的商路,或许刺客想要运送些什么? 这件事到了这里基本上可以定性了,不论是试探赵云还是杀他郭嘉都不重要,幕后黑手的目的一定是在王弋身上,攻击他们只是为了让他们的注意力放在中毒这件事上。 可是刘松为什么会死呢?是看到了什么吗?他身上有什么关键的线索必须要销毁吗? 这就是郭嘉想不明白的,刘松似乎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他给军中提供粮食,可他只是刘家的主事者,想要在粮食中动手脚还不如去找作坊的管事。 一路上再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郭嘉在古今学堂又泡了一下午,终于让他发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 他翻阅了所有关于段颎的史册,也算是彻底了解了段颎的为人。段颎是个很刚烈的人,从不会向人低头。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为了富贵向宦官低头? 郭嘉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段颎的心态的转折点在他是河南尹的时候有人掘了冯贵人的墓而获罪被降职。 按理说段颎被降职是没问题的,可是被降为谏议大夫就有意思了。能成为谏议大夫的人都是硬骨头,是清流的代表。无论宦官的权势有多大,谏议大夫这块阵地党人是绝不会让其沦陷的。 果然,不久之后他又成为了拥有实权的司隶校尉。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开始和王甫产生了瓜葛。 郭嘉觉得这里面的政治交锋一定很激烈,段颎在军中拥有绝对的威望,是所有势力争取的对象。所以盗墓贼也不一定是真盗贼,得不到就毁掉是官场的潜规则之一。 从明面上看很有可能是党人阴了段颎一手,然后又将他捞了出来,强行拉入自己的阵营。后来宦官集团也做出了应对将他调离了党人的核心区域,并且让他一路高升。 三年时间段颎连跳数级成了太尉,可还没坐热乎年底就被罢免。之后又升司隶校尉、颍川太守等等,最终在六年之后再一次成为了太尉。 或许党人觉得争取段颎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于是果断毁掉了他。 二次成为三公的段颎才过了一个月,就出现了日食的现象。按照常理这种情况三公都要上书罪己,可是段颎绝对没想到这将是他的末路。 有人上奏举报了他,皇帝收了段颎的印玺并将其下狱,同时党人开始发力,上书要求诛杀王甫。宦官集团自顾不暇,段颎则在狱中被司隶校尉阳球诘问,服毒自尽。 郭嘉的疑问就在于此,司隶校尉和太尉差了多少级?阳球和段颎差了多少官场经验,怎么可能服毒自尽? 他认为要么就是阳球强杀了段颎,要么就是段颎自己不想活了。 第294章 毒麦案(五) 历史就像纠缠在一起的线团,史书上的文字便是裸露出来的一个个线头。 人们无法得知从哪一个入手可以解开这一团乱麻,也不知哪一个会将它们彻底缠死在一起。 有些烦躁的郭嘉对此实在是没什么耐性了,他转身就去找了郑玄,希望郑玄能提供一些帮助。 郑玄在听完郭嘉的诉求后为郭嘉推荐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蔡邕,而蔡邕则告诉了郭嘉一个恐怖的真相。 “伯喈先生,小子想问一下,您知道阳球吗?阳球何德何能可以通过诘问逼死段颎?” 行过礼后,郭嘉收敛了自己那有些玩世不恭的脾气,坐姿端正表现得十分得体,并且开门见山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然而蔡邕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盯着郭嘉看了许久才轻声问道:“谁让你来问我关于阳球之事的?” “康成公。” “康成啊……那你为什么要问这件事?” “事关主公。”郭嘉脸色变得严肃,“可能有贼人想要对主公图谋不轨。” “这样啊……”蔡邕叹息一声,沉声说道,“你可知我和那阳球是仇人?” “怎么可能?他不是党人吗?” “党人?哈哈哈哈……”蔡邕放声大笑,“他可不是党人,他是宦官的走狗!” “什么!” “小子,你如果想了解阳球就不得不先了解另外三个人。前司徒刘合,中常侍程璜,以及我本人。刘合不是党人,程璜是宦官,而我则是党人。现在你明白了吧?”蔡邕的回答很是模糊。 但郭嘉的眼神中却透露着震撼,口中喃喃:“皇权,宦官,党人……” “聪明,但是不对。”蔡邕显然不想指导郭嘉,将话题又引到了阳球身上,“阳球是个酷吏,为人心胸狭隘。他与我叔父有隙,刘合与我又不睦。他们两人构陷我们叔侄,是蔡家家破人亡。不过幕后黑手具体是谁很难说,因为刘合与阳球不仅是旧故的关系,他们同样都是程璜的女婿。” 蔡邕的话犹如一道霹雳在郭嘉耳边响起,让他顿时豁然开朗。 这里面和皇权没有任何关系,皇权一直都掌握在刘宏手里,较量的双方只有党人和宦官。 刘合与阳球一直都是宦官一党的,直到老一代宦官逐渐衰老,新一代还没有掌握权力,两人担心会被清算,便投向了党人,想要彻底干掉宦官。 蔡家只是一个牺牲品,两人想要加入党人就必须构陷一个有足够影响力的党人。只有这样王甫才会亲自动手,他们才能拿到宦官的把柄。 可笑吧,想要加入就得先破坏,当真十分滑稽。 然而郭嘉已经没心情细想里面的龌龊了,他想明白关结后脱口而出:“可这和段颎有什么关系?阳球凭什么敢杀段颎?” “是啊,和段颎又有什么关系呢?”蔡邕莞尔一笑说道,“在段颎的问题上党人和宦官都犯了同一个,他们都想拉拢段颎,可殊不知段颎是无法被拉拢的,段颎本身就是一股新的势力。” “那阳球还敢杀?” “因为段颎必须死。其一,段颎杀了太多党人,党人已经无法接纳他了。其二,阳球需要名望,仅仅杀了王甫是不够的。王甫是个宦官,但宦官不止有王甫。你可知阳球是怎么死的?就在他杀了王甫的同年,张让便和曹节将他和刘合一并铲除了。” “可是段颎为什么要投靠宦官?” “不知道。”蔡邕也不是全知全能的,不过他还是给出了一些提示,“还是那句话,段颎本身就是一股势力,他投靠宦官,一定是有把柄在他们手上。” “把柄……” 这回轮到郭嘉茫然了,他实在是不清楚什么样的把柄才能控制像段颎那样的杀神。郭嘉现在无法向王弋解释自己查到的东西,如果不能和中毒的骑军联系起来,一切都毫无意义。 可是他上午去军营的时候为数不多还活着的骑军依旧出于昏迷状态,根本无法解答他的问题。 事实上郭嘉永远无法从骑军中问出线索了,下午的时候徐荣已经派人向王弋汇报过,那一曲骑军已经全都死了,哪怕医圣亲临也没能拯救他们。 不过王弋已经知道骑军的父辈究竟做了些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这件事情让他杀心骤起! “你把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王弋激动到拎着王玟的衣领,饱含杀机的问,“你说这是什么东西?” 王玟手里拿着郭嘉捡来的树枝有些不知所措,她尝试推开王弋的手无果后低声说:“这应该是一种麻,不过不是纺织用的那种,虽说外形近似……” “不用说了!”王弋大喝一声,松开了自己的手。 他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在制作英格兰长弓的时候他还考虑过要不要派人去寻找这种麻来制作弓弦。 da麻,可是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时代? 王弋绞尽脑汁从自己记忆深处挖掘这东西的出处,结果除了想到在印度宗教的神职人员中被使用过以外再无其他! 现在的印度被称为身毒,它和大汉被喜马拉雅山脉阻隔住,两者几乎没什么交集。 然而王弋却知道中原大地是有办法和身毒想通的,在遥远的交州,当地土人开发出了一条据说只在传说中记载了的古道,名字叫茶马古道。 “来人!传王克、王芷、荀攸、简雍、吴成速速来见我!”王弋一连喊出了五个名字,他内心都在震颤。 说实话他已经有些崩溃了,不知道是自己穿越而来改变了什么还是其他原因,居然让这东西和毒麦一起出现在华夏。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这东西绝不能出现在中原,绝对绝对不能出现!比之毒麦危害更为恐怖。 当五个人同时出现的时候王弋下达了命令,要求他们在两天之内得出结果,所有涉事的人员全部都要查明白,一个都不能留。 五人虽然不明白王弋为何这么激动,但还是执行了这个任务。 庞大机器开始运转,在几个部门的通力合作之下,只用了半天,于家灭门案真相终于浮出了水面。 首先就是于家被灭门了,但不一定全死了,仵作通过各种骨骼拼接发现根本凑不齐那么多人。当时现场只是肢体散乱,看起来很多而已,实际上最多也就只有二十几个死者。 其次便是死的那些狗确实吃人了,但不一定是护卫犬。护卫犬一般都比较壮硕,现场的残骸中有些过于肥胖了,很可能是只供食用的肉狗。 第三便是根本没查到于家往来鲜卑的那条商路。没错,没查到才是真正的不正常。文书院、邺城守军、射声营以及王弋的幕僚团队四方合作,在邺城地面上还有弄不清的事本身就非常不对劲。 第四则是最要命的,和于家有金钱往来的官员不少,不仅是王克这种直接收钱的,就连荀攸的错愕的发现于家和荀家都有生意往来。 这就很有意思了,官员家中需要狗肉没错,因为他们不仅要吃,还要用狗肉当作祭品。但是这种狗根本不需要购买,他们自己家就会豢养,而却做为祭品的狗是神圣的,不可能用随便贩卖的东西糊弄。 荀家就更别提了,他们就不会和于家这样的家族合作,于家根本就高攀不起荀家。荀攸有些好奇,回家查了一下账本,发现两家的往来与其说是生意不如说是纳贡,于家完全就是以生意的方式在给荀家送钱。 现在就可以确定了,于家肯定是有问题的。他们卖狗赚的钱根本就不够这般挥洒,肯定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然而邺城的于家被文书院的人翻烂了都没找到密室密道一类的东西,家中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信息。 调查似乎陷入了瓶颈,每个人都在忙碌,可得到的线索却极为有限。直到王克在王弋的府邸中看到了赵云。 赵云是回来取长枪的,他原本以为邺城不会有什么危险,即便有刺客找上郭嘉,他凭借一柄长剑也能够护得郭嘉周全了。 哪知道刺客没找上郭嘉,郭嘉却找上了他们。由于郭嘉觉得段颎的死一定和这件事有问题,他找到了一个可能知道详情的人——董璜。 董卓在段颎平定西凉时两人时有交集的,郭嘉觉得董璜应该知道些什么。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董璜那时年纪虽然不大,但也已经是青少年了,记忆力是没问题的。他给郭嘉提供了两条线索,第一是曾经在酒宴上听董卓说过段颎麾下的士卒有些不像人。 第二则是意外收获,当时郭嘉随口问了一句关于于家的问题,哪知董璜竟然告诉他城内的于家宅邸只是于家人住的地方,他们在城外是有庄子的。董璜如今基本上属于一个纨绔废人,每天逗狗遛鸟,曾在去过于家在城外的庄子,里面有很多狗。 郭嘉三人已经去过一次了,赵云潜进庄子查探过,里面有不少人和狗在生活。郭嘉本想直接进去询问,但赵云觉得如果他们心怀歹意将狗全都放出来的话,他凭借一柄剑可能应付不了。 第295章 毒麦案(六) 对于射声营来说,防御和守护是他们的如今的职责,必须要做到最好。 可对于射声营的老人来说,他们更喜欢的是进攻。在没有被王弋收编之前,射声营是北军中杀戮能力最强的军队。 王克听完赵云的讲述,一边召集查案人员,一边将赵云的经历汇报给了王弋。 王弋对此事非常重视,还未等荀攸几人过来,他便亲自带人准备去看看于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待到众人集合完毕,王弋便带队直奔那处庄子。 可是到了之后王弋才发现这里说是庄子,其实都能比得上一个小型村落了。 十几间房屋聚集在一片院落周围,大片的良田环绕着它们,村落里时不时传来些许狗叫声。 王弋对着吴成比了个手势,射声营以伍为单位瞬间散开包围了上去,他自己则带着剑士和群臣沿着大路向庄子里走去。 随着大部队的不断逼近,王弋敏锐的发现周围围观村民的眼神变化,从恐惧到慌乱最后变得恶毒…… 不过即便王弋走在最前面,也没人想要袭击他。或许是出于对重甲剑士的畏惧,或许王弋身边站着的是典韦和赵云,或许……是在等待某个契机! 是的,就是契机。 一个身形瘦小的人躲在人群后面,趁人不注意忽然发了疯一样往庄子里面跑。 王弋没有丝毫犹豫,抬手就是两箭。第一箭不出所料被村民用肉身挡住,可第二箭却从挡箭村民之前的位置穿过,直直命中那个瘦小的男子。 就在这一刻,村民们忽然暴起,纷纷摸出柴刀向王弋冲了过来。赵云脸色一变,他这才察觉这些村民不是普通人,他们都会行气,实力和刺探自己那四个刺客差不多! 难怪如此肆无忌惮,原来他们的高手真的很多! 可惜在绝对的武器优势面前这些村民没有任何优势,他们比剑士跑得更快、跳得更高、力气更大,但破旧的柴刀无法攻破坚固的甲胄,脆弱的肉体在斩马剑之前苍白无力。 一刀两断都算是仁慈,内脏满天乱飞、肢体四处飞舞,横七竖八的尸体逐渐铺满地面,制造出一面鲜红的地毯。 惨叫声传入了村落,一大片阴影从村落中奔跑出来,使得大地都有些颤抖。 鲜卑巨犬高大威猛,大嘴獠牙森白狰狞。 赵云弯弓搭箭,每一箭都会射翻一只。可这些狗足有数百,不仅速度极快,跳跃能力也足够夸张,转瞬之间便来到了众人面前。 “典韦,带人守住!”王弋不敢托大,这些狗嘴里白沫乱飞,他很担心被咬伤后会感染狂犬病毒。 典韦领命,带着剑士将众人围在中间,自己则冲出去双戟乱砸,每次都会带飞一两只巨犬。 钢铁和肉体再一次的碰撞,事实证明肉体还是有一定竞争力的。只要抱着纯碎的杀意,牙齿和恐怖的咬合力会交出一份惨烈的答卷。 有些步人甲被咬穿了,鲜血从狗嘴里流出,看得王弋心中直突突。他忽然觉得步人甲的防御力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是时候搞些板甲出来了,札甲毕竟是有极限的。 不过让人类受伤的代价巨犬们是付不起的,钢铁洪流缓缓向前推进,巨犬难逃被活活捏死的命运。 文书院的一位游侠捡起几具狗尸,仔细查看后向王弋禀报:“主公且看,这些狗已经无法发出叫声了,它们全都被毒哑了。还有,它们的牙齿比其他的狗要长一些,身上的肌肉也更多,双目张开得有些诡异,平常应该一直在喂药,活不了多久了。” “你很懂狗?” “嘿!小人就是鲜卑人,祖上世世代代是给首领养狗的。别说懂了,我家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被首领喂了狗……” “放肆!”王芷大喝一声,眼中满含杀机。这货越过她直接找王弋就让她很不满了,居然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无妨。”王弋止住王芷,眼神扫过那个鲜卑人问,“你觉得这些狗被养得如何?” “下下之法,糟践了东西!”那人也没客气,侃侃而谈,“狗不是这样养的,无论如何训练,狗毕竟是狗,血统才是最重要的。” “血统?你是说杂交的不好?” “启禀主公,不是这样的,杂不杂都无所谓,若是想让犬拥有强大的实力,光繁衍狗是不行的,要繁衍獒。狗是狗,獒是獒,两者战力不可同日而语。况且狗万万不可毒哑,群狗战斗犹如狼群狩猎,头狗不仅会用声音传递命令,狗群还会通过吠叫鼓舞士气。只要狗群能保证士气高涨,虎豹熊罴亦可生撕活剥。” “有点意思,你叫什么?” “小人是个逃奴,义父给我取名第五贱。” “第五?这可不是这里应该出现的姓氏啊。” “回主公。”第五贱立刻变得非常严肃,恭恭敬敬却一本正经的解释,“义父是山间隐士,便让我随了他的姓氏。取名贱是让我不忘出身,不要重蹈覆辙。” “你义父呢?” “已经故去了。” “我记住你了,好好整理一下训狗的方法,以后我会找你的。”王弋脑子里闪过军犬的想法,不过也只是一闪而逝。 终于,他们来到了宅邸之前,典韦二话没说,犹如一枚炮弹撞了上去。 大门应声倒塌,剑士开路开始占据有利位置,文书院那帮江湖游侠则迅速散开,开始搜查这里。 这个宅邸很诡异,生活所需一应俱全,可是却没有一个活人。看样子这里不久前应该是有人的,只是见到他们来逃走了。 跑是跑不出去的,王弋让射声营散开就是担心有人跑,现在只要找到这些人藏在哪里就可以了。 没多久便有三个人发现了可疑之处,希望王弋能去看看。 然而第一处就让王弋差点气死,看着那些前世宣传手册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叶片,王弋知道自己的到来真的改变了些什么。 第二处是个小仓库,仓库里全是麦种。王弋神色一动,他叫来张机说道:“仲景先生,这些可能就是我说的那种麦,你用动物或死囚做做试验,一定要找出和普通麦的区别。” “主公放心。”张机脸色同样不好看,这东西太危险了,若是传播开来就是一场灾难。他郑重其事的说:“在下必当不遗余力,给主公一个交代。” 王弋点了点头,跟随密探来到了第三处可以的地方。 这里是个后院儿的水井,水井里甚至还有水,但密探却说这里其实是个暗道。 暗道是王弋没有想到的,可是密探在仔细探寻后还真的找到了一个机关。转动机关后水井中的水缓缓向侧面移动,露出了通向下面的通道。 王弋一看就明白了,这是一个连杆机构连接着一个水槽制作的掩饰机关。他让人下去看看,而这一次赵云主动接过了这个任务。 水井并不深,最多也就两三丈,赵云踩着井壁三两下就跳了下去。井底有个通向他处的地道,地道将他引向了一扇铁门之前。 这一次他之所以接下这个任务,是因为身体再一次对他示警,提醒他这里有危险。 危险……赵云是不害怕的,而且他还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危险才能跳过他敏锐的直觉,直接作用在身体之上。 轻轻敲打了几下铁门,赵云长枪舞动,瞬间出枪。 叮叮当当…… 枪尖点在铁门的几个不起眼位置之后,赵云收回长枪转身反手用枪尾直击铁门! 嘭! 铁门应声而倒,里面扑出来数道身影。 一枪、两枪、三枪…… 一枪一个身影纷纷倒地,但是赵云的脸色却愈发难看。他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自己的速度比平时快了许多,反应也快了许多。 这根本不可能!到了他这个境界想要突破一点都要无数次苦练和长久的打磨,怎么可能忽然就快了。 他刚想往前走,结果听到身后噗通一声。转头看去发现典韦带着王弋下来了。 “典校尉!我还没说这里安全了!”赵云神色顿时变得严厉,他没想到典韦这么敢。 “没事没事。”王弋闻言却摆摆手,“有你们两个在还能出问题,那我还是撞死算了。子龙,前面开路!” 赵云无奈,只得小心翼翼的探查有没有机关。结果走着走着,眼前的一幕让他勃然变色。 “瞧瞧,瞧瞧!我发现了什么!”王弋也看到了这一幕,心中的愤怒无以复加。 眼前是一处地下极为庞大的古墓,不过这里没有古墓中的阴森,早已被人收拾干净,并且布置的极为奢华。 火光的映衬下,金红的色调高贵却充满了淫靡,衣衫透明的侍女,肌肉精壮的男子,一位位平时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 这些人男男、男女甚至女女缠绵在一起,一边喝着酒水,一边摇晃着各种赌具。 “我给你们的俸禄是这么花的吗?让你们赚的钱是这么用的吗?谁来给我解释解释,这么好的享乐之地为什么没人告诉我?是我不够格来吗?”王弋出离的愤怒,手已经搭在了剑柄上。 “主公小心,这里的气味不对!”赵云终于发现了什么,扯掉一块衣角迅速给王弋蒙在脸上…… 第296章 毒麦案(七) 赵云终于明白自己身体为什么会做出反应了,这里燃烧的东西让他变得兴奋,强行提升着他的身体机能。 然而他很清楚这是一种邪道,邪道确实很吸引人,但运用邪道的人都是弱者,像他这样的强者只会唾弃邪道。 王弋很愤怒,他并不是真的想要享受这一切,现代人的灵魂能玩儿的更花,他愤怒的是这些人居然这么疯狂,什么都敢碰。 他让典韦拎过来一个人大声斥责:“你们为何要如此堕落!” 此人名叫庄开,算得上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名士。此时庄开瞳孔放大,眼神涣散,神色中充满了癫狂,对着王弋哈哈一笑道:“你是什么人?又凭什么来管我?此乃神仙境也,岂实尔等俗人能够理解的?待我窥得那天机,习得无上妙法,扫平祸乱天下之人,还百姓一个清白……” “你这样能给谁清白?” “那又如何……仙法妙用无穷,凡夫俗子怎能明白?”庄开已经在疯狂的边缘了,对王弋毫无畏惧,甚至想要伸出手指勾住王弋的下巴。 王弋一把将这个废人扔出去,眼神中的痛苦一闪而逝。他忽然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这样了,原来原因都在自己身上。 名士都是出了名的瘾君子,而王弋为了减少重金属中毒曾经派人疯狂抓捕过方士。然而方士虽然没了,同样也没了能够给这些文人提供幻想的丹药。有人便乘虚而入,在他眼皮底下组了这么一个局。 王弋三人分开众人继续往前面走,他已经懒得管他们了,就让这些废物醉生梦死在这算了。 古墓比他想象中要大很多,穿过这间靡靡之所深处的一扇石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这里是一个角斗场,里面遍布着正在腐烂的残肢断臂,骸骨到处都是,一声声兽吼从黑暗处传出。 典韦拿起火把照亮了黑暗处,发现墓室已经被改造成了监牢,有的里面关着些赤裸的人类,有的里面关着这些虫豸猛兽。 王弋都不敢相信这是在他的治下,玩儿的够狂野啊,就连斗兽场都弄出来了。可现实却告诉他上层人士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他们永远无法放弃对于血腥和残暴的追求。 是的,这才是上层人士的游乐园,看台上的座位镶金嵌银,包厢更是由名贵树木打造。彩缎装饰、大漆描绘,异常奢华。甚至就连照明的火把都是精心制作的,上面镶嵌着各种珠宝。而且享受这些的都是士人阶级,珠宝的排列暗合星宿排列,显得异常高深。 王弋本想继续走下去,不过已经用不着了。一处暗道被人打开,吴成带领着十几个射声营将士像拖死狗一样拖着几个人从中走了出来。 “主公。”看到王弋吴成赶紧行了一礼解释,“我等在外面探查时发现了一些人想要从密道中逃遁,经过一番激战一些被我们杀死,一些被我们擒获。犯人就在这里,我们是顺着密道前来查探的。” “你是何人?”王弋冷冽的目光扫向了一个壮汉。 从壮汉那扭曲的四肢来看他已经接受过刑讯了,不过王弋还是再问了一遍。 壮汉满脸横肉面相凶恶,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人。此时他脸上满是死志,看来被收拾得不清。壮汉听到问话机械的回答:“于方海。” “你就是于家家主啊?说说吧,你那些东西都是哪来的?为什么要给我麾下的军士下毒?” “我……我不知道……”于方海缓缓将自己的经历讲了出来。 他这一生也算是传奇,波澜起伏相当精彩。 于方海本是个司隶人,年幼被羌人小部落绑走做了奴隶。小部落很快被南匈奴人覆灭,他又成了匈奴人的奴隶,最后被卖去了鲜卑。 他一边牧羊一边学会了训狗,可还未等他展现这个才能,便被当作斗奴扔到野兽面前搏斗,以供鲜卑贵族玩乐。 在一次和狗群的战斗中他使用训狗的本领侥幸赢了比试,被一个贵族看中,成为了贵族的犬奴。在鲜卑犬奴并不是训狗的奴隶,而是狗的奴隶。他挣扎在最底层捡狗剩的吃才勉强活了下来。 鲜卑不是一个安分的邻居,多次入侵中原。后来大汉派人来收拾了鲜卑一顿,让他们老实了不少。于方海的主人在一次战斗中死了,其他鲜卑贵族抢夺财产的时候他趁乱跑回了中原。 后来他定居在邺城,凭借一手训狗的本事和在鲜卑练就的狂野打下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家业,慢慢开始做起了赌博的勾当。 开始的时候人其实不多,都是些底层赌徒。几年前王弋占据了冀州,开始全面围剿术士,来他赌场麻痹神经的人逐渐也就多了起来。 于方海的脑子听活泛的,找到一处先秦时期的古墓,盗掘了里面的财宝后以古墓为基础,以卖财宝的钱布置了一个传说中的赌场和角斗场。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赚到的钱一部分用于贿赂官员,一部分用于发展家族,日子过得相当滋润。唯一让于方海意外的是,角斗场比赌场更受欢迎。 高高在上的士人们愿意为鲜血和碎尸疯狂,在角斗场面前他们歇斯底里的咆哮呐喊,宣泄着心中的不满。有些平日里身居豪宅的贵妇甚至当场脱去衣服,展现出自己最狂野的一面。 可随着他的实力越来越大,麻烦终于找上了他。一群不知道身份的人以绝对武力逼他建起了这个庄子,逼他用一种不知名的叶子做成香在赌场中焚烧。 慢慢的他在家族中的权力越来越少,最后甚至直接被架空,平日里只有宣读命令的权力。 于方海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但经历过苦难的他只想着活下去,哪怕是苟活都无所谓。 王弋听完沉思片刻问道:“所以你家被灭门是个诱饵?” “是。有人从于家人中筛选出了一些,让狗群将他们全部咬死在那里。” “外面仓库那些东西是哪来的?” “我不知道仓库里有什么。” “他们人呢?” “不知道……” “典韦。”王弋叫来典韦吩咐,“从肩膀个胯骨那里掰断他的四肢,丢在那只老虎边上,给老虎加个餐,别让老虎把他咬死了。” “喏。” 答应一声,典韦两下就掰断了于方海的大臂骨骼和大腿骨骼,并且不顾于方海凄厉的惨叫,将于方海拎到虎笼边,把于方海的手放了进去。 饥饿的老虎是不会拒绝大自然馈赠的,走过来就开始进食。 骨骼断裂确实很痛,但血肉被野兽吞噬更痛。老虎咀嚼骨骼的声音和于方海嚎叫的声音充斥在墓室之中,大多数人都打了一个寒颤。 王弋没有害怕,只是冷冷的看着一切。他知道于方海说谎了,于家不止于方海这一个于,他的存在并不是必要的,那些人留着他肯定有其他的目的。 而且王弋能清晰的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昏沉,即便赵云及时用东西遮挡住他呼吸,可他还是吸进去不少气体,现在正是毒性发作的时候。 王弋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关键的问题,所以他必须快,不许赶紧问完离开这个地方。 事实就是如同王弋所料,他现在已经有些嗨了。这里弥漫着有毒的烟气,可是只要离开这里就行了。若是嫌弃赌场,可以从吴成进来的那个通道出去。 不仅是王弋,就连体格异常壮硕的典韦也不好过。他现在满脸的兴奋,想要找人痛痛快快的打一架。 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现在不能有这种想法,可是直觉在脑海中越来越模糊,他就要屈从于身体本能了。 好在先败下阵来的还是于方海,在吃掉两天腿和一只手后,他祈求:“给我个痛快,赶紧给我个痛快。” 在毒烟和精神的双重压迫下,于方海再一次给出了一条线索:“我听说他们早就开始接触骑军了,甚至比接触我还要早!我真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嗡! 王弋的大脑一下子就炸开了,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漏了什么。如果把于家当作棋子的话,那棋子的死活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就是为了拖住自己脚步的! 然而那些人的真正目标不是别人,正是王弋。也就是说他们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王弋头扎向了通道,一边跑一边吩咐:“吴成,带着你的人守住洞口,不可以让任何人进出,也不要去抓他们,堵死就行。” 赵云和典韦跟上了王弋的步伐,三人从庄园边的一处田地上的兔子洞钻了出来,拼尽全力向邺城跑去。 可是当典韦扛着王弋冲进府邸的时候,那熟悉的气味再一次让王弋崩溃。有人来过这里,并且在这里点燃了那种植物。 来不及详细询问,王弋顺着烟雾向后院儿走去。当他来到甄姜的小院儿中时才看到甄姜带着刘俚和吴苋正坐在桌边看着一个香烟袅袅的香炉。 三人衣衫有些不整,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说不上是亢奋还是萎靡…… 第297章 毒麦案(终) 灭掉香炉,散开烟雾。王弋将自己三个夫人抱进了房间。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让三人清醒,不过三人已经缠了上来,他也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回应。 而这,持续了一夜…… 翌日清晨,王弋挺着快断了的老腰从房里走了出来,眼神都有些涣散。昨天的情况过于紧急,好多事情都没来得及做。 好在赵云是靠谱的,他又回去守了一夜将所有的瘾君子都给带了回来。 然而赵云给王弋带来的消息却不怎么好,他见到王弋后第一时间说道:“主公,我们发现刘松了,不过他已经死了。” “刘松?不是早就死了么?” “可能是出现了纰漏,死在狗嘴里的并不是刘松。刘松被关在昨晚那个赌场里,吸进了太多的毒烟,神情恍惚下御女数人,脱阳而死……” “这……”面对这种死法王弋也是很无奈。不过大哥别笑二哥,他昨天也差一点…… 跟着赵云来到大殿,王弋发现昨天只有他在胡闹,其他人都在忙。王芷已经将所有犯人都审讯完了,郭嘉和荀攸也通过收集到的线索梳理了一份报告。 王弋看完报告后脸色黑如锅底,于方海那个狗东西真是属牙膏的,不使劲挤他真是一点都不忘外出。 王芷都快将他全家切片了他才将知道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 于方海虽然不是主谋,可也不像他说的那样单纯,他知道的东西非常多。 确实是有个神秘人找上了他,但不是控制他,而是跟他合作。 于方海在西凉曾经有过一段奇遇,他曾见到过一些人秘密从西域弄来一些毒麻送去了段颎的军中,使得段颎的军队异常勇猛,无惧死亡百战百胜。 他在建造古墓赌场的时候便打上了那种毒麻的主意,他要建造一个神秘高贵,只有挥金如土的上层人士才能参与的赌场,那种毒麻是必备之物。 不得不说于方海的经商头脑还是厉害的,在这个时代便已经想出了出售高端服务的想法。 他费尽了千辛万苦贿赂了无数人才让他找到那群去过西域之人的后代,为了和他们接触上,他一路狂撒金钱,终于将一个人送进了军营做为中间联络的庖人。 不过这种东西是段颎的机密,随便问是问不出来的。而且这些人视段颎为精神崇拜的对象,根本不愿意透露这种机密。 为了让那些骑兵开口,于方海特意去凉州找到了他们的家人并且将其运送过来,通过书信慢慢套路毒麻的出处。 还别说,最终还真就让他找到了。由于贵霜和身毒相连,这种毒麻曾流入过西域,段颎也是从西域人手里得来的。 有了地点于方海便开始寻找门路,也就是这个时候那群神秘人找到了他,表示愿意帮他提供渠道,代价则是需要于方海帮他们做些事。 于方海答应得很痛快,他觉得自己在邺城算是一方地下诸侯,想要半点儿事不要太容易。于是他便开开心心接收起了毒麻,疯狂扩展着自己的黑暗帝国。 他发展的很快,而且那些神秘人也没有找他办过什么事,帮他运输毒麻倒是尽心尽力,让他十分开心。直到前段时间,神秘人让他办一件事,他才发觉自己的这个合作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神秘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许多麦种,让他将这些麦种混到官府的麦种之中。于方海答应了,不过他的心眼活泛,用一些奴隶和牲口试验了一下,发现那些麦种有剧毒。 这下于方海慌了,他很清楚这种毒麦一旦种出来会死多少人,到时候被人查到,他多少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以至于一段时间内他整个人都郁郁寡欢,不知何去何从。他也想过反抗,可那些神秘人展现出了恐怖的实力,让他没有拒绝的资格。 无奈之下他甚至走进了赌场,想要麻痹一下自己的神经。但也正是这个举措,让于方海彻底走上了绝路。 在毒麻的作用下,于方海没有缓解自己紧绷的精神,反而看到了一个正冉冉升起的地下帝国。无数达官显贵在这里醉生梦死,士人贵族更是展现出了他们最不堪的一面,甚至为了讨好他这个神秘的赌场老板不惜牺牲小妾、贵女甚至是夫人。 在某一个时间点上,能够随意掌握这些贵人生死让他野心急剧膨胀一度到达了巅峰。也就是这么一瞬的巅峰,让他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既然毒麻能够控制贵族,为什么不能控制王弋? 于是一个计划便在他心间慢慢浮现,他不想成为一方诸侯,但他却要当河北的幕后皇帝! 这个计划也不是他最先想出来的,在他伪造的那些信件中,那些骑兵曾透露过一个惊天秘密。大宦官王甫不知从什么地方得知了这些东西,曾经用毒麻控制过段颎。段颎也是实在不想继续过这种狗一样的低贱生活,骄傲的他在最后选择了自尽。 要不然只要段颎在等一段时间宦官势力再次崛起,他又会成为争相拉拢的对象。毕竟皇帝又不会真的杀死段颎,他的功劳实在是太大了。 说干就干,于方海思索良久后终于开始实施了自己的计划。 首先就是要灭口,骑兵对王弋非常忠诚,一旦有人发现不对劲将此时公之于众,那些骑兵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说出来,到时候他就会暴露。 于方海使用毒麦制作了几个锅盔,让庖人带进去将骑兵全部弄死。 这一步没有出任何差错,但整体的计划出了问题。神秘人见于方海久久没有行动,一方面为了震慑于方海,一方面为了赶紧完成任务,他们将刘松绑到了于方海的面前。 虽然刘松对于方海一点用没有,但刘氏的积威还是恐怖的,于方海根本不敢动刘松。 他将刘松扔进了赌场,拿走了一些刘松的饰品,伪造了自家的灭门惨案。 他先是用将一些不是他血亲的于家人和斗犬关在一起,然后让他们同时吸入毒烟,甚至给给斗犬喂了一些毒麻。 发疯了的斗犬将那些人撕成碎片,他又让肉狗将碎肉吃掉一部分,再让斗犬继续将肉狗撕碎,将碎尸仍在自己的宅邸中。 这个时代的人大多数是笃信鬼神的,这么一来于方海就成功制造了一起凶手灭门的惨案。 而且他还料到王弋会派人调查,他希望神秘人能派些高手去跟踪一下,掌握住王弋的调查进度,方便他实行计划。 可他万万没想到那帮蠢货居然想要刺杀郭嘉,来个一劳永逸。 当于方海听说王弋大张旗鼓派人调查的时候他就知道遭了,可能有人认出了那种毒麦,引得王弋高度重视。 这下他就必须和王弋抢时间了,他很清楚王弋早晚会查到赌场,所以他便派人秘密将毒麻制成的香以草木凝神香的名义送到了王弋府上。 只要给他几天时间,他相信王弋是绝对离不开这种香的。到时候他就有机会接触到王弋进而掌控王弋,毒麦什么的都是小事,他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甚至可以不安排,利用王弋除掉那些知情的神秘人。 哪曾想王弋来得这么快,而且还是亲自带队。于方海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只能寄希望于赌场和狗群能够拖住王弋,给他争取到逃脱的时间。 然而王弋做事周密,根本就没有给他逃跑的机会,早就在外围埋伏好了陷阱,让他来了个自投罗网。 这个计划看得王弋心惊胆颤,哪怕游走在战场上或是和曹操对峙他都没有害怕过。可一个小小的地下小家主竟然敢做出这种事来! 看来有些东西注定不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不然很难想象当权者该如何抵抗。 不过有一件事让王弋有些不解,他放下报告,目光落到王芷身上,沉声问道:“那些庄户都是武艺不错的人,他们全部都是于家人吗?” “不是。”王芷摇摇头,“于家没有什么实力强悍的人物,那些人都是所谓的神秘人的手下,伪装成了庄户而已。” “那神秘人到底是谁?我可不想有这么一个敌人。” “这……主公,臣等也不知道。”王芷脸色有些难看她也不想有个不知根底的敌人环伺周围。 “去查查吧,查到了就解决掉。”王弋并没有责怪王芷,反而话锋一转问:“小华如何了?” “回主公,华儿在家中读书。”王芷听到王弋问王华,语气顿时温婉了下来。 王华是王端的儿子,王端死后母女俩被王弋接到了邺城送进王芷家中。王弋让王华认了王芷做为义母,算是给母女二人一个依靠,也算是让王芷有个寄托。 “去吧。”王弋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可以退去了。他麾下的人没有任何责任,也无需苛责。每一方诸侯都在面对类似的问题,谁都要时不时经历一些刺杀,只要防住就好。 郭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荀攸拉住,接下来的时间和他们无关,王弋要整顿家中内部的问题了! 第298章 官制变动 王弋确实要解决家里的问题,不过和仆从没什么关系,他身边的仆从本就不多,侍女也只有甄姜三人身边配了。 这些人等甄姜醒来之后会去为他处理的,他无需操心。 王弋现在担心的是甄姜她们自身的问题,三个人怼脸吸了一香炉,可别出什么问题才好。 等甄姜醒来的时候见到床榻上乱成一团的人有些茫然,她极力回想着昨夜的疯狂,哪怕和王弋熟悉无比也难掩羞意。 特别是看到王弋之后,面庞就像九月的柿子一般,娇艳动人。 “醒啦!”王弋见状打趣了一句。 甄姜心中一横,走过去靠在王弋怀中白了他一眼低声道:“哼,这下你算是享受了吧!” “并没有。”王弋苦笑,随即话锋一转,“那炉香是谁给你的?你怎么说用就用了?” “那个香难道就是……” “不是。催情香最多只有致幻的效果,但那个东西对精神有损伤,很有可能产生依赖。这几天你们都要跟着我,我要观察你们的精神状态。” “你还想再来一次?” “别闹!说正事!”王弋照着甄姜的屁股就来了一下。还来?肥地是真能累死牛的! 说到正事甄姜也收起了顽皮的神色,低声说:“不是你给我的吗?”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我给你的?” “是啊,从商会的渠道……”甄姜每说一个字脸色就黑上一分,最后银牙都要咬碎了。“我是很久没杀人了吗!” “去找王芷,需要人就让她调派。问清楚该问的,杀干净该杀的。” “我明白……”甄姜话头忽然一顿,身体不自然的扭动了一下,瞥了王弋一眼嫌弃的说,“你居然身怀利器,咦……好吓人!” “快去干活!”王弋一把推开甄姜,对着她大声咆哮。 甄姜则眼前一亮,似乎抓到了王弋的弱点,娇笑道:“天色尚早,不若我们回房详谈?我们姐妹都在呦,可以一起和你聊聊……” 没有女人是不会勾引人的,若她们没有表现出妩媚的一面,只能说明她们眼前的人吸引力不够。 甄姜本就漂亮,成婚之后更显成熟撩人。指尖不自觉的划过下颌,一个随意的动作便尽显妖娆! 王弋吞了一口口水,强压住心中火焰。他在心中不停的告诫自己沉迷美色是人主大忌,嘴上不耐烦的说:“怎么?你杀人之前还有这爱好?” 王弋的话让甄姜一愣,王弋也十分敏锐的捕捉到了甄姜眼中闪过的犹豫,顿时嚣张起来。起身一边解衣服一边说:“那就来吧!” 这一下甄姜反而怂了,赶紧将王弋推了出去,开始计划从何处杀起。 甄姜确实杀意汹涌,商会涉及到很多机密,如今有人能以王弋的名义给她送东西,以后就不知道会以王弋的名义干些什么呢。 不过甄姜要杀人,王弋却不能杀。之前他已经杀了一波了,再杀下去就没人给他办事了。 回到书房,王弋开始构思自己的计划。这是一个好机会,改制之事说不定借着这个机会能一举完成…… 第二日,廷议。 这两天冀州的官算是人心惶惶,前日王弋亲自领兵出城就让人心神不定,后来又抓了许多世家子弟。有些人知道是怎么回事想要捞人,有些不知道的想要进牢房打听看望一番。却发现邺城大狱的守军从狱卒变成了射声营,这下子更是心惊胆战了。 昨日王弋下令封城,邺城只许进不许出,但是没给出任何解释。所以今天的廷议估计要有什么大动作。 果然,当王弋坐上首位的时候脸色阴沉到可以滴出水来。而群臣们却发现王弋没什么大动作,他要搅起一场地震! 王弋将一卷锦帛交给吕邪,吕邪走上前立即宣读了起来。 这是一份处分名单,处理的不仅是被关起来的官员,还有在场的几乎所有文官。 凡事被念到名字的人全部被免职,最好的结果只是被免职后继续代理自己的职位。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不知道王弋发的是哪门子疯。但是有心人却发觉王弋并没有按照常理从大往小处理,而是从小往大处分。 有人敏锐的察觉出王弋准备对官制开刀来了,果不其然荀彧的名字在最后一个被念了出来。他被免去冀州别驾的职位,担任政部衙门的尚书郎。 王弋是没有资格任命尚书的,但他很狡猾的用了一个“郎”字。郎这个职位按照大汉的官制最高能到达三品,最低甚至是个没品的候补官员。 反应过来的人当场就有人想要反对,可荀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谢罪谢恩,快到不像是一个文人。 荀彧其实是有些懵的,他只知道有毒麦这么一个案子,其他的一概不知,荀攸也不可能回去和他说。也就是说荀彧完全就是一个背锅侠。 不过他和王弋也算是配合默契了。锅要背,戏更要演。既然王弋想要快刀斩乱麻,那他一定会进行配合。 只是荀彧没想到王弋居然给所有人安排的罪名都是渎职。 渎职是个可大可小的罪名,上班溜号叫渎职,叛国投降也叫渎职。但不论怎么说,渎职就是对官员们工作的否定,有些勤勤恳恳的人必然是不服的。 王弋没敢说毒麻,只是将毒麦给抛了出去,并拿出两碗麦饭说道:“这里一碗有毒,一碗无毒,你们谁想来试试?” 他丝毫不慌,毒麦和小麦在长成后还是有些区别的,但煮成了麦饭根本看不出来。 两碗麦饭传遍了群臣,这一下子都沉默了。世族和寒门一瞬间打成了空前一致,以后几年坚决不吃小麦。 也是趁着这个沉默的空档王弋开始爆发,他将这辈子能想到的骂人词汇全都说了一遍,从别驾骂到五官掾。 王弋成功将锅全都甩了出去,紧接着开始了新一轮的人事调动。 最先挨收拾的就是王家人,王氏三兄弟王正、王奇、王克被免职,不再负责邺城的守卫以及维护治安的工作,分别被调到了陈留、平原和涿县。 接替他们的是蒋义渠,蒋义渠不再是幽州别驾,他被任命为殿军中郎将。这又是一个从未出现过的官职,据说主要指责是守卫邺城。不过众人也不好说什么,毕竟王弋现在正在气头上。 邺城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县令,韩浩被任命为邺县县令负责周边的治安和维护百姓生活秩序。 残疾人吕岱被划到了蒋义渠的麾下,凭借功劳出任了一个都尉。 徐荣回到幽州继续去统领幽州兵,接替他统率骑军的人是赵云,张合被再次启用成为了赵云的副手。田豫则被王弋调到了平原,出任副将。 随着张合的复出,原本青兖之战被王弋撸到底的那些人也开始一个个复出。 又一个新衙门被王弋提了出来——五军军务府。 五军军务府的职能王弋没有说,但阵容豪华到吓人。出任尚书郎的人是刘晔,手下包括郭嘉、戏志才、孙福、鲁肃等等…… 五军军务府就是王弋准备搞的参谋部,为此他还分润了一些自己的权力。每当有战事,军情将由王弋最先过目,王弋看完再传递到五军军务府,军务府分析完战争的可行性后反馈给王弋,再由王弋选定将领,发放虎符。 其实军务府最好的领导人选是荀攸,可荀彧已经是政部衙门的尚书郎了,王弋需要遏制一下荀家的权力。 当然,王弋也没有将荀攸忘了,他任命荀攸为自己的主簿,原来的主簿田丰则成为了荀彧的副手。 这个调动是目前最值得注意的,很多人将此理解为王弋对荀彧的不信任,派了一个亲信去监视荀彧。 可荀彧却知道王弋可能准备玩儿个大的。以前商量好的兵部衙门并没有出现,财部也因为刘巴不在只能靠张氏兄弟撑着。 如今田丰进了政部……荀彧猜测王弋可能想要近期之内便将六部的雏形搞出来。未来他将负责吏部,田丰则负责户部。 荀彧的想法是正确的,接下来王弋任命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之后忽然将诸葛亮的名字提了出来,并且任命这个孩子为少府。 对于这个任命没人提出质疑,毕竟少府就相当于州牧的管家,难听点就是给州牧看大门的。 可知道三省六部想法的人却在心中大为惊叹,心想这个少年郎实在是收王弋的重视。 少府是归主簿管的,也就是说主簿会在未来的三省中分得一些重要的职位,荀攸甚至有机会成为丞相,而诸葛亮就是王弋安排过去的接班人。 不仅如此,王弋之后的两个任命更具有针对性。虞翻和崔琰同时被任命为督邮,并且分给他们一个单独的署衙。 其实王弋最后还是怂了,推出新官制不能一蹴而就,礼部、刑部、兵部和工部他都没敢一下子说出来…… 但是这也足够震撼了,督邮就是后世的巡抚或是特派员,不好好去外面巡查却要在邺城办公?办得哪门子公? 第299章 西北风云(一) 虽然风传王弋查办了百官的理由很神秘,甚至可能涉及到鬼神之说,但是在荀彧等人的积极配合与安抚下,三省六部制的一部分雏形算是搭建起来了。 再加上郑玄等人出面镇场子,哪怕是官职变了,待遇也没怎么少。更何况官员中也不都是贪得无厌之辈,有些人读懂王弋的意图后认为分清楚职能也是不错的,也就从反对转向支持了。 总得来说新官制的实行还算顺利,万事第一步总是充满艰辛的,走出了第一步很多事情便是大势所趋,不需要耗费太多的精力,只要耐心等待时机即可。 时间慢慢流逝,寒冬终于过去,植被们也开始为这荒凉的大地上增添着一抹春的气息。河北终于进入了稳定发展的阶段,不用再继续打仗了。 期间甄姜对商会来了一次大换血,清理出不少瘾君子。她看到对毒麻产生依赖的那些人疯狂的举动有些心惊胆战,很长一段时间三女都处于互相监视状态,生怕自己变成屈从于欲望的疯子。 其实不仅是王弋的河北,天下所有诸侯都进入了休息期。去年的连番大战将所有人都打醒了,即便连荒唐的袁术也知道后勤的重要性。 奈何这一世对他来说并不友好,人才和猛将倒是不缺,可丢了豫州让他处处被动。说到底这个时代其实不缺耕田,只要有足够的百姓开垦,田亩将会出现一个恐怖的增长趋势。可耕种要人要牛,扬州没有豫州的百姓多,山越又不服他这个皇帝,三天两头杀官造反。 徐州同样是个烂摊子,张纮亲自出手之下,袁谭的表现堪称闪瞎众人双眼。无双的吕布和吕范被堵在下邳郡出不来,徐州的百姓对袁术的感观还不好,根本没人响应他。 其实这个时代的百姓真的很蠢,张纮只是放出谣言称袁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每天都要以人心为食,百姓们就信了,甚至有深信不疑的趋势。(不要觉得信息闭塞,文化普及低下的年代百姓的智力能有多厉害。哪怕是现在都有无数人相信那些网络谣言,被人捧到天上的辛圣不就有一大堆追随者吗?不能多说这些,只能说义务教育任重道远。) 刘表审视了自己虎头蛇尾的平叛行动,仔细研究过后认为还是要想办法让自身更强大一些。荆南四郡可以慢慢恢复,其他地方必须加强控制。 于是他在年初的时候一次颁布了新税法,以自身的威望压制世家,强行缓和世家与百姓之间的矛盾。积极收拢盲流,效仿王弋推行开垦荒地的政策。一时间荆州就如同这个时节一般充满了生机,百姓纷纷赞颂刘表的仁德。 这就是老牌政治家的手段,名望在他手中成为了武器用来制衡世家,再从百姓中获得更大的威望加强自己的名望,等到收获时节再让世家入场分润利益。 一手分段式拉拢几乎让所有人都获得了利益,各个阶层对刘表都会十分忠诚。 这算是一份这个时代堪称完美的传统人主答案,可惜刘表即便将答案公之于众,有人依旧是连抄都不会抄。 没错,孙文台,说的就是你! 猛人孙坚有些后悔当皇帝了,一时冲动的结果就是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二货。 益州巨大,世家林立,异族众多。孙坚发现自己根本掌握不好他们之间的关系。 以前是刺史的时候还好,他还能以叛乱的名义展开杀戮。可现在他是皇帝了,很多人杀了之后是会心疼的。特别是在出现不同意见的时候,自己相信的人在吏治方面并不出众,观点很容易被别人驳倒。 可这又不是背叛他,他也不能胡乱杀人。 现在孙坚最渴望的就是寻找一个信得过的大才成为自己的丞相,帮助自己在规划好纷乱的朝堂。 相比于孙坚,同样心怀不轨的袁绍过得就相当滋润。他建造宫殿的行为挑明了自己不就之后就会称帝,而徐州和豫州的人才早就开始了站队的选择。 袁绍给予了那些人才足够的时间,小半年的时间足够他们拖家带口迁移去心仪的州郡了。现在袁绍开始了人才收割,他强行征辟了很多人,其中最有名的大概就是庞德公那倒霉儿子庞山民了。 这位本来在荆州过得好好的,因为各种姻亲关系刘表对他也足够尊重。哪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全家老小被人统统套了麻袋,强行绑到了豫州。 庞山民苦啊,他不想当官啊!想要当官以老爹庞德公的地位在河北有大把的机会,为什么非要在袁绍手下当个反贼? 可惜有时候个人意愿在强大的组织面前不值一提,袁绍动用了士人这个恐怖的宣传工具,居然将强行绑架庞山民的举动描绘成了一段求贤若渴的佳话…… 袁绍也不是真需要庞山民做什么,庞家在荆襄的影响力非常大,他需要这个名望给他带来更多的人才。 如今天下虽然四分五裂,却诡异的进入了一个和平时期。百姓们居然又看到了希望,即便这个希望只是暂时的,但能够安居乐业是所有人都乐见其成的。 不过聪明的人却知道这只是一种假象,和平的背后是更加残忍的世道,用不了多久兵荒马乱就是常态,横尸遍野更是家常便饭。 因为有些人已经开始为那个恐怖的世道领路了,曹操打响了这一年华夏战争的第一枪,他和王弋不同,和所有人都不同。其他人要考虑补给的问题,可他不需要。 洛阳的底子足够丰厚,能让他随意挥霍。而且他还得到了一个堪称完美的屯田方法,这个方法来自于河北,王弋正在实验。 曹操觉得看了之后惊为天人,认为只要实行下去以后的补给都不是问题,仗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当然,他现在还不想进军中原,哪怕他知道虎牢关的另一面就是王弋的军队,虎牢关如今至关重要他也不打算拿下。 拿下每一处军事重镇都需要做足考虑,如果他从西面偷袭成功,很有可能引发和王弋的直接战争。如今没人愿意挑战王弋,曹操需要虎牢关的人对王弋进行牵制,让他又足够的时间解决凉州。 是的,曹操不是准备对凉州下手,而是已经对凉州下手了。 先锋大将夏侯渊拿下北地郡之后,曹操又陆陆续续将曹洪、许定等人派了过去。甚至为了给儿子铺路,任命了曹昂为这次的统帅,全权负责征战凉州的事宜。 曹操胆子这么大是有原因的,他除了最开始那一千多骑兵以外一个士卒都没派,即便曹昂失败了也不会有什么特别大的损失。 给儿子练手嘛,打仗这种事没人生下来就会,多练练也就精通了。 可是曹昂却不这么想,他并不想让自己第一次出征以一个笑话收尾,失败是可以接受的,但凉州必须由他亲手拿下。 于是曹昂开始的自己在凉州的第一次例会,这一次他要求全员参加。 面对都是自己父辈的良才猛将,曹昂丝毫没有怯场,开场之后便直接进入主题,向程昱询问道:“程太守,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北地郡囤积的粮草够多少人使用?” “将军,在下正在征粮,具体数字尚不可知。不过目前的进度而言,五千兵马三月所需是绰绰有余的。”程昱对曹昂的表现比较满意,不卑不亢坦然自若,很有人主继承人的气度。 可曹昂对程昱却不怎么满意,加重语气说道:“程太守,我已经了解过了,你那不是征粮,而是在抢粮。我们在凉州算是一个孤军,想要长久作战不能涸泽而渔!” “将军,若不加大征粮力度,我们首战都可能失利,也就没有长久了。”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行军打仗是我们这些将领的工作,如何胜利是我们将领的任务。保障好后勤补给的同时我要求你必须要让民众的生活有保证,至少不能有人饿死!” “将军放心,此事我会细心去办的。”程昱倒是好说话,一看曹昂怒了赶紧答应下来。 可曹昂不知道的是,这个毒士也只有好说话了,心中那些恶毒的想法他平时想都想不出来。 “诸位,凉州荒凉,我等又是孤军,理当共同奋战。”曹昂将众将领的注意力吸引到地图上说:“用兵以正则耗时旷日持久,用兵以奇稍有不慎就会全军覆没。无论哪种思路一旦失败都是我们承受不起的,所以我打算正奇结合!” 众人对曹昂的计策有些惊诧,没想到这小子的主意这么周全。他们开始逐渐收敛开玩笑的心态,仔细聆听曹昂的计策。 “武威郡沙漠光大,极为不利于行军,想要进攻非常困难。但是我等知道,敌人同样知道,所以他们的防守必然十分松懈。届时只要有一支骑兵突袭,得到武威郡将易如反掌!夏侯渊!” “末将在。” 第300章 西北风云(二) 曹昂的军事策略堪称奇诡,他实行的是近交远攻,完全和世人熟知的军略反了过来。 曹操交给曹昂的任务是拿下凉州,将所有的西域人全都解决掉。然而这个任务只是曹操的考验,他对曹昂能够完成不抱任何希望。 但是曹昂却真的想要完成,为此他做了大量的准备。 金城、陇西、汉阳、武都、安定五郡人口众多,也是西域瓜分的主要区域,离北地郡比较近。 对于这五郡曹昂不想先打,五郡之中驻扎了大半的西域兵马,势力众多可操作性非常大,打起来非常不划算。 他将目光放在了武威郡上面,武威郡一大半都是沙漠,人口稀少道路难行,只要能成功拿下姑臧,就相当于彻底断了西域的退路。 但是这其中涉及到了两个问题,第一就是沙漠。从北地郡到姑臧想要突袭必须穿过沙漠,万一迷路只有全军覆没这一个选择。第二武威曾是对抗匈奴的前线之一,想要从沙漠进入姑臧就必须穿过长城。 曹昂将这个重任交给了夏侯渊,夏侯渊的谋略不行却十分勇武,这个任务刚好不需要思考,猛冲猛打就行。 不过夏侯渊并不是现在出兵,在此之前曹昂需要先了解一下西域诸国的实力,韩遂败得那么痛快让他心中有些没底。 曹昂的目标是安定郡的三水县,三水与北地相邻,若不是斥候说这里被西域给占了,曹昂都不相信这里有西域人。 若是像安定郡七成归为北部,三成归为南部,那么绝大多数人都居住在安定南部,整个北部只有一个县,那就是三水。可见这个县到底有多么偏僻。 可就是这么偏僻的一个地方居然真被人给瓜分走了,占领三水的是渠勒人,西域诸国之中最底层的存在,整个国家跟一个县差不多大…… 想到这里曹昂都觉得好笑,试探变成了灭国估计也是亘古未有之事了。渠勒这次一共出兵一千,曹昂觉得若是将三水的渠勒人全部干掉,那渠勒的男人要死上一大半。 不过玩笑归玩笑,曹昂还是十分认真的规划了行动计划。 曹操对自己这个儿子足够宝贝,在武将方面一点儿都没亏待他。夏侯渊、曹洪、许定、曹昂、曹安民、史涣……可以说是新老两代一半的战力都给送了过来。 曹昂派许定为主将、史涣为副将,领兵五百伺机偷袭。 是的,就只有五百兵马。曹昂也就给得起这点儿兵马。 摆在曹昂面前的算得上是地狱开局,程昱说三千兵马真就只有三千。北地郡实在是太穷了,整个富平算上夏侯渊带来的一千多骑兵,曹昂也就又选出了一千多有战斗力的士卒。 他和曹操一样,都是精兵主义者。那些浑浑噩噩混日子的兵油子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就更别说用了。 许定和史涣接到命令之后去军营点兵去了,曹昂暂时也没什么新的命令,想要在南五郡中搅动风云需要大量的情报,他现在只能等待斥候的回馈。于是便让众将散去,自己继续查漏补缺。 众将领命,缓缓退去。可是就连程昱都去干活了,曹洪却依旧磨磨蹭蹭欲言又止。 曹昂感觉有些奇怪,对这个曹家的战斗力天花板来说思考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怎么现在这幅样子? “叔父,不知有何见教?可是小子漏了什么?”曹昂见曹洪犹豫,便率先开口。 曹洪看起来并不像说,可看了曹昂那真挚的眼神最终叹息道:“子修啊,叔父我冒昧一些,和你提一句。就是提一句啊!你这样的安排不合适……” “什么安排?我安排什么了?”曹昂很是茫然,不明白曹洪在说什么。 曹洪凑近一些低声说:“你不能让许定领兵。” “为何?” “许定姓许,不行曹!” “叔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子修,这种事孟德不比你清楚?”曹洪见曹昂油盐不进便解释,“许定毕竟是外人,如今孟德群敌环伺,只有掌握住兵权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这不是还有两千五呢吗?”曹昂有些哭笑不得。 曹洪却凝重的说道:“你性格儒雅,容易相信别人。可今日分五百,明日分一千,兵力总有分完的时候。这动荡的世道你只能相信两种人,一种是姓曹的,另一种是姓夏侯的。” “多谢叔父提醒,我会注意的。”曹昂行了一礼,表示对曹洪意见的尊重。 也不知曹洪对曹昂的说法是否满意,回了一礼后便离开了议事堂。 不过曹昂对曹洪的劝说却有些不屑一顾,他终究和自己父亲是不同的。 曹操讲究的是以兵权为核心,用自家人为统御武器,达到高压统治的目的。这是一种无奈的妥协,洛阳那些烦人精即便是被狠狠清洗了一遍,反对曹操的人仍有不少,曹操能付出的信任并不多。 曹昂则认为应该以真心换真心,用自身的魅力去征服臣下,用权谋手段去统御臣下,只有这样才能培育出真正忠诚的死士。 别看曹昂的想法有些嚣张,但是放在他身上最多也是有些骄傲而已,以他的能力还真有这个资格说出这种话。 而且王弋向世人展示了人主的威仪,这位父亲年轻的好友战绩过于耀眼。曹昂研究过,王弋自从占据幽州之后就很少亲自领兵了,兵权外放得很厉害,也没见哪个统兵将领反叛过,作风非常令人向往,是曹昂学习的对象。 最重要的是,曹昂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有人想要偷家,有人想要取代他成为曹操的继承人。 其实对于这个问题曹昂不是很在意,曹丕那小子也没什么能力威胁到他的地位,他也不愿意兄弟相残。可是曹操麾下的臣子已经有人开始站队了,而且还是曹操最看重的谋臣荀谌。 陈群看出了荀谌投资曹丕的想法,并将之告诉了曹昂。 还有那个陈宫,被曹操放出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整个人阴骘得不行,也投到了曹丕那边。 这就让曹昂有些危机感了,需要在曹操面前表现得足够好才行。 一想到这里曹昂就非常头疼,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弟弟年纪轻轻做事就非常绝,他不觉得让出权力就能有个善终…… 强行扫去纷乱的念头,让自己回归到战事上面,曹昂开始复盘西域诸国的情报。 西域三十六国是个统称,曾经确实有三十六个国家,现在时多时少还两说。 这里面最大的国家是乌孙,占据着西域将近一半的土地,以游牧为生,实力相当强大,特别是骑兵。不过乌孙有个致命的弱点,由于他们曾被月氏打败过,后来在匈奴的帮助下重新获得了土地,所以行政作风有些像匈奴。 乌孙在水草肥美的草原中建了城,起名为赤谷城,绝大多数贵族都生活城内。 其次就是大宛、龟兹、无雷、鄯善这些,他们的实力不如乌孙,但同样不容小觑。 其中最让曹昂头疼的就是龟兹国和北耆国,北耆国是数个小国联盟,长期联姻使得联盟非常亲密。龟兹国中则有个大麻烦,西域都护府在它乾城。要是西域都护府被灭了还好说,要是投靠了西域,那他就必须要考虑自己的计划会不会被人看穿了。 不过曹昂已经有想法了。权谋嘛,无非拉拢打压。既然要玩儿就玩儿个大的,他准备支持车师国合并! 车师国历史久远,原本是一个国家。后来被汉分成了车师前部和车师后部,曾经因为戊己校尉的问题投靠过匈奴,最终又被打服,之后的近百年一直叛叛降降。 让曹昂决定由车师入手的原因是整个西域都归西域都护府统辖,但是车师这里却另外安排了两个极为重要的官员保证他们的分裂。戊己校尉有着专属于自己的城池,而西域长史更是长期驻扎在柳中。 曹昂就是凭借这一点推测出车师的实力一定不俗,他打算用车师来牵制乌孙。毕竟乌孙实在是太强大了,这一次居然能够独自出兵两万,还全部都是骑兵。 现在曹昂就等着斥候的消息了,只要确定车师军队的位置,他甚至愿意亲自走一趟去游说。 然而曹昂等了好几天也没等来斥候的消息,这让他有些焦急。斥候都派出去将近两个月了,就算是爬也应该爬回来了。 就在曹昂打算再派一批人的时候,一个人的出现让他改变了自己的计划。 这个人是酒泉的太守刘班,他能从酒泉禄福靠着两条腿跑到富平可谓历尽了千辛万苦。白天要躲着西域兵的追捕,晚上还要防备野兽猎杀,沿着沙漠还要小心饿死渴死。 刘班其实已经去过安定了,奈何安定的西域兵太多,他根本回不了长安。 听说北地郡还在汉人手里,他便一路赶来,希望有个栖身之所。 曹昂以很高的规格接待了他,刘班投桃报李,将自己了解的西域情报一一说给曹昂听。 可是曹昂听完去有些不开心,他的计划出了纰漏,车师想要合并似乎并不容易,因为车师前部和车师后部中间隔着整个天山山脉…… 第301章 西北风云(三) 月亮高悬于天空,清明的眼神注视着地面上无尽的沙海,将其照得熠熠生辉。 沙漠在白天总是散发着炽热的气息,给这里的一切带来了死亡的威胁。 然而到了晚上沙漠却展现出了自己温和的一面,万物开始复苏,生机悄然而至。 各种动物从巢穴中爬出来捕猎专属于自己的猎物,它们分工明确,尽量做到不互相打扰。 毕竟这一抹清凉实在是太难得了,没有闲暇供它们浪费。 做为沙漠边缘的城池三水的名字中虽然带着水,可周围却没有半点地上水资源。好在百里之外便是黄河,地下水比较丰富,也够三水的日常所需。 自从被渠勒人占领后三水可谓是热闹非凡,渠勒人唱着属于自己的调子整日在三水城中载歌载舞。 这里可比渠勒好太多了,是个值得全族迁移过来的城池。 渠勒世代居住在昆仑山下,按理说有着昆仑山为依托,土地应该比较肥沃,很适合生存才对。 然而成也昆仑山,败也昆仑山,渠勒活得并不好。在西域那个犹如养蛊的环境中,有片肥沃的土地是个不错的优势,但是弱小却是最大的原罪,渠勒过于弱小了。 渠勒被于寘、拘弥、戎卢三国包围了起来,三国每一个都比渠勒要强大,而昆仑山又阻挡了渠勒的退路。如果没有这次机会,想必渠勒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要灭国了。 渠勒人曾多次冒险外出,想要探索出一条属于自己的活路。有人在沙漠中找到了一条暗河,暗河的南边便是戎卢。渠勒人原本打算放弃领地,将其让给戎卢,以求进入沙漠去过与世隔绝的生活。 可能是因为戎卢与其他国度相比也不算强大,他们并没有接受这个提议,反而将暗河的水路图交给了渠勒人,让渠勒人沿着水路图再探查一遍。 渠勒人开始还不明所以,可是后来得到的结果却让他们绝望。暗河的尽头生活着一群古老的人,他们建立了一个强大的国度,名字叫做精绝。 精绝的强大不在于士卒的战斗力和人口,精绝人在沙漠中建造起了一座城池,这种软实力几乎是可以吓死人的。就连强大的于寘也不过是只有一座城,渠勒惹不起的戎卢连城都没有,按照中原的说法戎卢人生活的地方最多算是个砦…… 能得到进入凉州的机会渠勒人简直欣喜若狂,分到了别人不要的三水更是让他们连呼上天保佑。毕竟三水是个万户大县,而渠勒人加起来也没有一万。 这样的收获足够他们载歌载舞兴奋上很久了,而且为了能够以后一直住在这里,渠勒人甚至做出了和其他西域诸国截然不同的选择。 和其他国将汉人当作奴隶不同,渠勒人积极谋求和汉人的合作,希望在这里建立一个可以和平共处的国度。也正是这个原因,三水几乎没有任何城防可言,他们都在忙于社交,没时间站岗。 或许他们是认为沙漠中除了虫子以外不会再有其他的生物了,也没什么防守的必要。 不过他们真的应该防守,因为沙漠中不光有虫子…… 史涣已经在城外的灌木丛中藏了很久了,他一直紧盯着城门,等待着许定释放的信号。 白天的时候许定乔装了一番进入城池准备实行里应外合的计策,可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了,史涣甚至都有些担心许定已经被人抓住死在城里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史涣终于看到一个健硕的身影从城门口走出来,优哉游哉的走到他面前。 史涣见状赶紧问道:“怎么样?不是说里应外合吗?出了什么岔子?” “岔子?哼,麻烦大了。”许定满脸古怪,一点儿没有往日的冷静。 史涣心中一惊,语气急促的询问:“什么麻烦?要不要搬救兵?” “用不着,你没看我就这么走出来了吗?我们没什么麻烦,他们麻烦大了。大半夜的城门大开,你何时见过?” “这……那我们如何进去?” “走进去。” “走进去?”史涣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来攻城的,就这个走进去? “是啊。”许定一边更换铠甲一边解释:“我将整座城池都逛了一圈,甚至在署衙见了一面渠勒的首领。他们没有任何防备,走进去不会有任何问题。” “好……好吧。”史涣很是无奈,招呼士卒们集合准备入城。他在南阳是见过许定能力的,允文允武相当强悍,所以他信得过许定的判断。 果然不出许定所料,五百人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进了三水。 史涣进城后再次问道:“现在我们该如何?” “杀!”许定的脸色忽然变得阴冷,低声说:“所有渠勒人一个不留,百姓一个都不能动。吩咐下去,谁敢骚扰百姓,我会亲自送他上路的。” “为什么?” “渠勒人很有一套,他们没有将百姓视作奴隶,不少百姓都向着他们。一旦我们伤害到百姓,很可能引发大规模骚乱。这是个万户大县,我们只有五百人。” “明白。”史涣点点头,将命令发了下去。 士卒们接到命令后以曲为单位散开,开始寻找自己猎杀的目标。 不得不说,汉军的实力确实要比西域强上很多,至少比渠勒人强上很多。 如狼似虎的士卒破开房门,屠杀着一个又一个和汉人相貌不同的人。 百姓们对于闯入自己家中的士卒开始还展现出了恐慌,随后便无动于衷,有的甚至会为士卒指出渠勒人藏身的位置。 一些聪明的曲长见状打起了歪脑筋,一句“王师收复失地,光复凉州”之语让百姓们欣喜若狂,有的还会主动加入杀戮之中,拿起农具帮助士卒一起斩杀渠勒人。 三水很大,渠勒人真的不多,很快清剿从搏杀变成了狩猎。这些汉人士卒常年生活在凉州,对于狩猎有着痴迷的追求。见到渠勒人越来越少,一些人开始开盘,赌谁杀的更多。 许定和史涣没有指挥这场杀戮,他们两人前往了署衙,准备将渠勒的首领干掉。 来到署衙门前,史涣看了看膀大腰圆的许定,又看了看自己,十分无奈的开始活动身躯热身,提气舞枪准备破掉署衙的大门。 “哈!” 感觉差不多的史涣大喝一声,长枪力劈华山,直直砸向了大门。 可是这一击并未奏效,喊杀声逐渐在城中响起,首领已经知道发生了袭击,准备带人去看看怎么回事。这个时候刚好打开了大门,开门的门房直接被史涣一分为二。 碎裂的脑袋和器官随便崩的到处都是,将渠勒人都看傻了。好在首领反应快,看了一眼来人惊呼:“居然是你!” 没错,许定说见过首领那就是真的见过,首领也一下子就认出了白天拜访他的人。 惊讶过后首领调头就跑,可惜已经晚了。 许定的身形快到不似人类,长枪在这个拥挤的地方被舞出了一朵灿烂的花朵,凡事嗅到其香味的全部被他干掉。 几乎就是几个呼吸,史涣还在晃着有些麻木的手,许定已经将渠勒首领拎在手上了。 “为什么!”渠勒首领没有恐惧,反而满脸不忿的咆哮。“你不来投我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杀我的族人?为什么要杀我们?” 还别说,首领为了在这里生存,官话说的还有模有样。除了语调有些奇怪,没有任何缺点。 许定原本不想回答,但他忽然想到白天这个首领认真的判决案子、努力用大汉的律法说服百姓时的样子,心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忍。 他和弟弟许褚不同,许褚是没有善恶观的,许褚认为只要是他效忠的人说的话都是对的,效忠之人做的事也都是对的。许定是有是非善恶观的,但相比于弟弟的天真,他更加冷漠。善恶观赋予了他出色的判断力,可他却从不理会对错,总是以最快的方式解决所有问题。 可是这一次许定犹豫了片刻缓缓说道:“这里是大汉的领土,你没有权力统治这里。” “那就让它保持为大汉的领土!我可以加入你们!” “你不是汉人,你的族群也不是汉人。” “我可以成为汉人,我们都可以成为汉人!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非要打打杀杀的?为什么不能好好谈一谈?我们只想找个可以生存的地方,我们有错吗?” “没有,但是我们不需要。” 咔哒。 许定没有丝毫留情,直接扭断了首领的脖子。他接收到的命令是拿下三水并估算西域人的战斗力,没有受降这一条,所以他不会节外生枝…… 这便是小国最悲哀的地方,一朝得势总会忘乎所以。他们或是目中无人将曾经所有的不满统统发泄出来,或是卑微乞怜希望能和面前的庞然大物平等相处。 可是他们忘了,实力才是一切。在实力对等的时候道理才是道理,实力不对等时道理犹如臭水沟中的垃圾,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第302章 西北风云(四) 曹昂从如此讨厌过一个人,他现在真的觉得王弋是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人了。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脑子才能想出攻破洛阳不去劫掠府库中的财宝,而是将东观的藏书给统统搬走? 东观中的藏书非常丰富,天文地理、诗词歌赋、宫闱秘事、市井杂说无一不包含在内。 曹昂现在没事儿就在絮叨,埋怨王弋自己看不完还不让别人看这种自私的勾当。若是能留下一些关于西域的典籍,他现在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刘班口中的西域和曹昂了解到的大相径庭,曹昂一直以为西域是一片黄沙漫天,万里无人烟的荒凉之地。少数坚韧的人类依靠着为数不多的绿洲和水源建立了一个个小国谋求生存。 可事实上的西域却并不是这样,西域也有青山绿水、土地肥美的平原,也有游鱼盈满的河流湖泊,更有无尽的草场供人放牛牧马。 刨除不能称之为人的奴隶,西域诸国的生活水平并不差,甚至要比大汉的百姓强上许多。而且西域诸国的实力并不弱,骑兵是这个时代当之无愧的王者兵种,西域产出各种不同的马匹,也就意味着拥有不同职能的骑兵。西域的一些大国甲胄装备得非常齐全,质量同样坚固厚重,比之如今中原那些套上几层衣服就算是精兵的士卒要强上不知道多少。 这些原本是应该记载在典籍上被放入东观可以供曹昂查阅的资料,可是现在要是没有刘班,曹昂根本什么都不清楚,很有可能傻傻的一头撞上铁板。 可是不爽归不爽,即便摆在曹昂面前的道路难如登天,但是该打还是要打得,困难并不能让他退缩。 曹昂的目标依旧是车师,只不过策略已经进行了修改,车师前后不再以合并为目的,他要帮助车师建立起不属于他们的野心。 而且他也不是没有好消息,那个行动迟缓的斥候终于回来了,给他带来了凉州最新的势力划分。 是的,曹昂的斥候确实只有一个人。不过这个人曹昂足够信任且能力非常出众,他就是张既张德容,是曹昂麾下的一个同龄人。 曹昂能够和张既结识还多亏了夏侯渊,张既原本是个吏员,因为能力出众被夏侯渊发现并准备举荐给曹操,结果曹昂无意中遇到后截胡了下来。 夏侯渊是站曹昂的,可现在曹操正值壮年,尽管曹操非常属意曹昂,他们也不能明目张胆的站过去。所以曹昂手下张既,夏侯渊也是乐见其成,当然这件事曹操也是知道的。 张既这段时间以游商的身份在凉州南五郡逛了一圈,西域人本就喜欢交易,再加上这次他们理亏有些心虚,对游商相当客气。 张既也将自己探听的情报汇报给了曹昂:“主公,西域诸国中乌孙确实是最强大的,按道理说他们打下凉州后乌孙占据南五郡不可能,但占据三郡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乌孙人非但没有要那里,反而要了相对贫瘠的敦煌郡和酒泉郡两郡之地,看来乌孙背后是有高人的。而且凉州西域人也没有完全打下来,张掖属国和居延属国中的胡人依旧心向大汉,他们并没有向西域投降,反而凭借着地形一直和西域抗争。羌人对西域人也是诸多不满,各个部族也在反抗,只是他们各自为战,没有一个统一的联盟,作为十分有限。” “这样啊……”曹昂脸上的神色不停变换着,眼下确实是个机会,如果能联合羌族那他的兵源问题就可以解决,说不定还能获得一批忠诚的追随者。 “羌族首领都是谁?”曹昂眼神一凝,下定了一个决心,“我要跟他们谈谈。” 张既行了一礼道:“回主公,如今羌氐最强的三个氏族是兴国、百顷和阴平,他们的首领分别是阿贵、千万和强端,他们都是氐族。至于羌族……现在是一团乱麻,毕竟于夫罗被干掉了。” “怎么才能找到他们三个?”曹昂不准备纠结于夫罗的问题。 “主公,我秘密带回了阿贵和千万,两人如今就在外面!”张既语出惊人。 曹昂没想到张既居然能将两个氐族首领就这么硬生生带回来,赶紧说道:“快请,我要和他们谈谈。” “喏。” 片刻后两个异族打扮的年轻人来到曹昂面前,两人行了一礼口中说道:“见过公子。” 看来这两位是被张既调教过的,只是不清楚张既是怎么做到的。不过这都没关系,曹昂回了一礼说:“二位远道而来,不妨就在府衙中住下,我为二位接风洗尘。” “公子且慢!”年轻一些的千万赶紧打断曹昂说道:“我等没时间闲聊吃饭了,还是先说正事吧。” “饭还是要吃的,人怎么能不吃饭?”曹昂上前拉住阿贵和千万的手便往府衙后院走去,他看得出两人很急,但他觉得可以不用着急,有什么事饭桌上可以谈。 曹昂的举动让阿贵和千万很有好感,他们素不相识,拉手并不是亲密的表现,而是展示自己的信任。年轻的千万能当上一族之长是有道理的,他同样能看出曹昂也有些急。 酒宴准备的很快,也没什么好吃的,就是随便煮点肉弄个饼子再加上些酒水凑合了一下。 阿贵和千万倒是没有嫌弃,可能也是饿了,旋风般扫荡着眼前的事物。 只是曹昂却发现千万并没有喝酒,只有阿贵在边吃边喝。他也没有打扰两人大快朵颐,就那么喝着小酒静静看着。 酒足饭饱,千万起身行了一礼说道:“公子,我们这些蛮荒边民不通礼数,也就不多客套了。羌氐各部族如今被西域压迫,若公子愿意出兵相助,我等定鞍前马后追随!” 屁话! 这是曹昂唯一的想法,狗屁被西域压迫,西域压迫的再狠能有大汉狠吗?就是看到西域占据了凉州想要分得一杯羹却没有机会而已。 “千万氐王,有些事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曹昂不准备给他们留面子,说的话更是直截了当,“吃了我的饭就是拿了我的好处,不给我办事不好吧?” 千万心中一惊,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性格冲动的阿贵一惊冲了上来,大喝:“奸诈的汉人,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阿贵乃是兴国氐王,身手自然不俗,也探索出了行气的方法。可他主要是在马上作战,脚踏大地战斗力大打折扣。况且曹昂根本就不虚他,马上马下他都有自信收拾这些货。 只见阿贵的速度虽快,曹昂连起身回应的想法都没有,侧身躲过攻击,伸腿一脚绊倒阿贵,并且拳头蓄力,一拳直接打在了阿贵的肚子上面。 千万眼看着阿贵腾飞了起来,刚刚吃的那些东西化作一道弧线从肚子里有出来了。他着实没想到眼前这个彬彬公子这么能打,还以为就是一个文人。 这时一只手拍了拍千万,千万回头一看,发现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对他说:“要不要打?我可以留你一名。” “不不不不不!”千万一连吐出了五个不字,打个球啊打,他的一身本事在于骑射,近身战斗他能被人锤死。 曹昂站起身来,一脚踩在阿贵腰上,一脚踩在脸上,面色阴冷的说道:“看来段公杀的还是不够啊,我不介意延续段公的遗志!” 曹昂的强势让千万有些畏惧,但是为了族中的利益强撑着说:“公子,我们确实愿意追随您,可是一顿饭就让族中儿郎拼命……” “德容答应了你们什么?” “没……没有。德容说您会给我们一个不错的条件,绝对比西域和以前的大汉要强……” “西域给了你们什么?” “西域人说愿意让出一个郡给我们这些羌氐生存……”千万的话音未落,发现曹昂的脸色瞬间变黑赶紧解释,“我们可没答应啊!公子,有道是有命拿也要有命花,我们即便拿到一个郡早晚也会被大汉清算或是西域屯兵。我们不是不向往更好的生活,也愿意为此付出生命,可是我们更希望自己的部族传统能够得以传承。” “不用说的那么好听。”曹昂毫不客气的拆穿了千万的想法,“给你们土地你们也不会耕种,等大汉忙完了内部问题,哼!” 伸手不打笑脸人,曹昂这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抽得千万脸上生疼。不过他既不敢怒也不敢言,不是他贱骨头,异族的文化底蕴不高,天生崇拜强者。要不然段颎也不会在死了多年后名声依旧那么有威力,那种程度的血腥足够泯没所有敢于不敬的心思。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曹昂从阿贵身上走下来,来到千万面前。“追随于我,臣服于我,我将赐予你们领地、子民、以及荣耀!” “愿为公子赴汤蹈火!”千万当场给跪了。 有些东西虽然是看不到的,但必须要承认这世上真的有王霸之气。此时的千万就像无数年轻人崇拜王弋一样崇拜着同龄人曹昂,希望有一天能够成为向他一样强大的领袖。 一旁的曹纯满眼欣慰。啧啧,真不愧是家中老大的嫡长子,这气势、这威仪,比之其父亲不逊分毫! 第303章 西北风云(五) 千万和阿贵的投靠给曹昂的实力带来了质的飞跃,他们向曹昂保证在一个月之内能为曹昂征募两万兵马,而且全部都是骑兵。 曹昂很清楚如今精兵策略暂时已经行不通了,凉州被割裂成了无数个势力并且已经被人统御许久,想要完成既定策略就必须一座城一座城的打,他需要大量兵力来完成这个目标。 不过大量的兵力并不是异族的兵力,他真正需要的是汉人兵马,单单从北地郡征募不够。 好在这不是现在需要担心的,他让千万回去征募士卒却将阿贵留了下来。倒不是他想要留人质,而是有一件事需要阿贵去做。 千万领命而去,回去募集士兵等待曹昂的召唤。然而阿贵却有些尴尬,即便没脑子如他一般也知道现在这个例会不是他这种身份能够参加的。 曹昂再一次将手下所有文臣武将召集起来,开始了新一轮的探讨。 张既的归来带来了许多凉州以及西域的情报,再配合上刘班的经验,曹昂制定了一个新的计划。 “如今武都郡的拥有者是鄯善国,据说他们拥有一万五千名士卒,实力十分强大。”张既指着建议的地图介绍,“好在他们的骑兵不多,大多数都是步卒。不过据说他们有一支骆驼骑兵,我们没有交手经验啊……” “这都不是问题,什么骑兵都是兵,干掉就完了。可你知道他们兵力的布防情况吗?”曹昂对此有些头疼,武威那么大,万一派遣夏侯渊出战后一头撞上大部队那不完蛋了? “不知……” “知……知道……” 张既话音未落,阿贵却有些畏惧的说:“我知道他们将士卒屯在什么地方。” “嗯?”曹昂的眼神有些难以置信,开口问道,“你说说看。” “武威郡和张掖郡曾经有一个盛极一时的羌族,名字叫做显羌,后来被大汉打散了。一部分被迁移去了张掖属国,一部分依旧以显羌的名义居住在武威。不过虽然显羌不行了,但他们的实力不容小觑,凑出数千兵马还是挺容易的。而且他们在武威也得到了优待,居住在长城之内。” 阿贵的话让众人神色一震,答案都贴在脸上了,怎么做就不用多说了。 不过曹昂却没有急着将计划说出来,反而问阿贵:“你对张掖属国中的那些胡人有什么看法?” “看法?没看法啊……呃……有有有!”阿贵见到曹昂脸色不对赶紧说,“张掖属国中的胡人大多都是羌氐,据说还有一些鲜卑、匈奴以及西域曾经亡国之人。” “完了?”曹昂见阿贵不说了,一脸不悦的问,“还有呢?” “还有?没了,真……真没了……” “你认识他们吗?” “认识,不过……” “没有不过。”曹昂转头看向夏侯渊说道,“叔父,此次突袭你带上他,让他去联络显羌和张掖属国。” “好。”夏侯渊点了点头,并没有拒绝。 曹昂让张既继续,将探听到的一切都讲出来。 张既没有隐瞒,一五一十说出了所知的一切,新的计划在曹昂脑海中展现了雏形。 “刘太守,移支和蒲类这两国的实力如何?” 刘班见曹昂问自己,思考片刻答道:“蒲类的实力还行,最辉煌的时候与车师差不多,后来也被朝廷分成了前后两部。不过现在蒲类已经没落了,只剩下前部称自己为蒲类。移支实力弱小,全国加起来也不过数千人。” “那蒲类为什么没有吞并移支?” “移支人好勇斗狠,打起仗来十分勇武,再加上规模实在是太小,付出和收获不对等。而且……”话说到一半刘班忽然愣住了,他已经猜到曹昂的计划,心中赞叹英雄出少年。 “而且什么?” “哦!”刘班反应过来赶紧解释,“而且留着移支,蒲类可以防备车师后部的偷袭。” 听到这话曹昂放下心来,离得近果然就不会没有仇恨。如今车师将汉阳郡东部的几个县,离他们并不远,是时候去见这些人一面了。 不过曹昂没有将计划说出来,毕竟能明白的已经明白了,不懂的也没必要解释。 曹昂提起了一个他一直不愿意面对的问题:“诸位,我们来到凉州已经有数个月了,可是到现在位置我们依旧不知道韩遂是如何败的,德容去探听清白也是一无所获。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很快我等就要与西域诸国战斗,诸位有什么想法吗?” 这个问题不仅是曹昂,就连程昱都没有答案。他都快来北地郡一年了,依旧不知道韩遂为什么会突然失败。 而曹昂则看向了阿贵,希望这个地头蛇能给出答案或是线索。 可惜阿贵满脸茫然,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曹昂见状也是无奈,他曾推演过数次,但是每次都觉得不太可能失败。 当时韩遂在凉州有将近十万大军,对上西域的十五万并不吃亏。而且韩遂的前沿阵地在敦煌郡,北有玉门关,关外是大片的沼泽。南有阳关,关外是无尽的沙漠。敦煌重镇又在不远处,怎么想西域都不可能成功。 哪怕是退一万步讲,西域的战力十足真的成功了,可是攻陷玉门关和阳关需要消耗多少部队?这一路打来需要多少部队?他们现在怎么还有十几万的军队?难道有什么办法能让韩遂的十万部队一下子全死了?这根本不可能啊!但也只有这种解释了…… 不搞清楚这个情况曹昂觉得始终是个隐患,敌人有着自己不清楚的杀手锏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打起仗来提心吊胆的。 没人能够解答这个问题,因为十万大军真的消失了,没人见过败卒,就连刘班也没见过。 刘班其实很苦逼,酒泉的陷落和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他真是尽力了。问题是他一直以为韩遂在前线打仗,结果西域十几万大军忽然出现在眼前,要不是西域人没有进行围城,他可能就折在禄福了。 “刘太守,你能将那天发生的事再说一遍吗?”曹昂只能询问刘班,希望再他的叙述中找到一些细节中的线索。 刘班没有推辞,将被围弃城的事说了一遍。他没有夸大自己的功劳,也没有贬低敌人的实力,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曹昂听完苦涩一笑,看来这件事真的只有韩遂知道了,他是发现不了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不过程昱听完却陷入了沉思,这几天他一直在外面跑粮草的事情,没怎么关注刘班。这次听说了他的经历后产生了些许疑惑,于是他问道:“刘太守,我又个问题不知……” “程太守但问无妨,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敢问刘太守可熟悉西域作战的习惯?” “略知一二。西域人士卒的实力不错,但战法非常粗糙,大多时候都是一窝蜂冲上去拼杀,甚至没什么阵型可言。” “那就奇怪了。”程昱的语气忽然有些一位深长,“根据刘太守所说,西域当时有十数万兵马。按照他们的习惯,应该将禄福包围才对,为什么会放你出去呢?” “程太守这是何意?你是说我投敌?” “不不不!”程昱见刘班生气了赶紧解释,“这像不像围三阙一故意将刘太守放走的?” “可是将我放走有什么意义?” “如果不是想放刘太守走呢。”程昱忽然扯出了一抹让刘班看得后背生寒的笑容,“如果这就是围三阙一、如果西域人的真是想法是兵不血刃、如果他们是想逼迫汉军离开呢?” 曹昂对此有些不解,提出了质疑:“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保留实力还是外强中干?” “将军,还未对上我等也不知啊……”程昱苦笑,他只能推测出一些事,又不是全知全能。 “哼!”曹昂冷哼一声,“想要知道也好办。德容,你再走一趟去见一见车师后部的国王,告诉他找个合适的时间在逄义山见上一面。双方最多只能带一百人。” “喏。”张既闻言立即接下命令,他的主公是曹昂,只需要听从曹昂的意见就好了。 “阿贵。”曹昂开始给众将布置任务,“你此去张掖属国,将所有的胡人收拢在一起,暂时由你来统率。刘太守,这次你也要跟着,等阿贵收复胡人后便由你带领着他们在酒泉郡活动。再我们解决完南五郡之前,绝不能让乌孙人注意到凉州的变故。” “曹洪,我与你一千兵马,你回泥阳防守。一定不能让我们的后路断了,而且要时时探查临泾的情况。无论西域人东进还是长安西出,都要第一时间告知我。” “曹纯,我命你去逄义山探查,我需要那周围最详细的地图,防止车师后部的人不讲信用。” “喏……” 众人齐齐答应一声,各自准备去了…… 第304章 西北风云(六) 这一次张既的速度很快,只用了半个月时间就完成了曹昂的任务。他在西域诸国中也是小有名气了,车师后部国王对他的身份并不感到意外,觉得张既这样的人就应该是有很深背景的人,甚至帮他在其他国家使节面前掩饰身份,秘密护送张既回到富平。 这种情况其实并不难理解,西域不少人贪婪大汉的土地又畏惧大汉的威严。他们只敢在人多的时候鼓起心中的勇气去实现那份贪婪,人少的时候并不敢造次,连反抗的念头都没有。 特别是被大汉收拾过的车师,自以为强大的国度转瞬之间便被一分为二,找到的靠山更是被大汉轻易击败。尊严被大汉拿走之后随意丢弃,而车师只能被动的接受那份屈辱并且享受着。 是的,他们也只能享受着屈辱,如果不去享受面对他们的只有死亡。西域那片土地崛起与衰落的例子太多太多,但凡敢于挑衅东方那个强大国度的,无一例外全都没有好下场。 人心不足蛇吞象形容的是贪婪,可是吞象的前提是敢于拥有那份贪婪,如果失去了勇气,蛇在大象面前就如同树叶枝干一般没有任何威胁。 半月之后车师后部国王莫蒙便秘密来到逄义山与曹昂会面,为了表示诚意,莫蒙甚至在逄义山下便让士卒放下武器、轻装登山。 曹昂见到莫蒙如此感觉有些可笑,就这样没骨气的人他平日里都懒得多看一眼,如此谄媚简直就不配为一国之君。莫蒙甚至给了他一种西域不过如此的错觉,好在曹昂还是很清楚凉州有十几万西域人,还是要谨慎对待的。 莫蒙对曹昂恭敬的行了一礼,曹昂还礼过后便走进了临时搭建的会客棚上首的位置坐下。莫蒙紧随其后,对坐于下首没有任何不满。 “莫蒙国王,此次我代表大汉皇帝陛下前来问讯。”曹昂懒得跟对方客套,上来便将压力拉满,“尔等此次为何入侵我华夏大地?又为何奴役我华夏子民?当真是不想活了吗?” 莫蒙在一瞬间冷汗遍布后背,凉州寒冷的天气根本压不住他此时心中恐惧的燥热。 想想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匈奴在的时候车师国大多依附于匈奴。当两个庞然大物进行碰撞的时候,他们这些小东西注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大汉对于西域诸国的重视程度连看不起都不算,可以说是看不到。多数情况就是派遣几个将军在周边划拉一些其他小国的兵马就将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除非匈奴派兵护卫,大汉才会从凉州和西域附近征调一些屯田兵解决他们这个麻烦。 位于大汉和匈奴战场边缘的车师是悲哀的,二选一的问题没有任何获利可言,无非就是早点死晚点死的下场。 对于大汉的恐惧被烙印在每一个车师人的骨子里,面对曹昂的诘问莫蒙无法回答。 曹昂也不指望这货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轻笑一声玩味道:“怎么?西域活不下去了?” “这……这……”莫蒙额头冷汗直流,半天才唯唯诺诺的回答,“公子……不不!上使大人……西域荒芜啊,我等想要生存十分困难……” “哦?”曹昂没等莫蒙说完便打断,“你是不是想说西域黄沙漫天无法耕作?是不是想说鲜卑凶恶时常劫掠?是不是想说匈奴残暴强征牛羊?” 曹昂站起身,每问一个问题便走近莫蒙一些,最后居高临下的看着莫蒙,话语间全是讽刺:“你最好想好再说。鲜卑忙着舔冀州牧的脚趾,西域不适合种植但你们依靠天山水草丰美,至于匈奴?哈哈……匈奴……” 曹昂俯下身,一把拎起莫蒙的衣领在其耳边低声说:“你们或许不知道吧,南匈奴已经没了,王庭被冀州牧屠了个一干二净。我或许没有冀州牧那般有天人之资,但是去金满城逛一圈还是没什么问题的。王使君可是我等大汉年轻人争相膜拜的对象,啧啧……灭绝一国异族,当真痛快啊!” “你……你竟然敢!”莫蒙听得心神巨震,下意识想要起身反抗。 然而曹昂怎么可能让他得手,松开莫蒙的衣领飞快抽出长剑架在莫蒙的脖颈上,温热的鲜血缓缓流到了冰冷的剑锋之上。 莫蒙怂了,他不敢不怂。曹昂强大的压迫力让他生不起半分反抗的念头,只得颤颤巍巍的询问:“上使……敢问上使想要我做什么?” 然而曹昂却有些发愣,他根本没想到能这么轻易拿下莫蒙。这可是一国之君,就这么点儿胆识?吓唬吓唬就臣服了? 胆小鬼遇到了唬人怪,两者都不清楚双方的实力,信息传递的不便导致了他们对彼此的期望过高。 不过曹昂似乎还是年轻,由于信息的缺失他犯了一个错误。 曹昂放下了莫蒙,回到座位上轻声说:“你眼下有个机会,如果你愿意臣服于我,我可以让你一统车师。” 或许曹昂认为想要对方卖命就要先给予好处这个道理,可是他不知道,西域诸国的名字中虽然带着国,但是和国家没有什么关系,甚至和部落的关系都不大。他们更像是一些世家组成的联合体,大汉是不会跟他们讲条件的。 莫蒙的反应很快,一下子就猜到曹昂可能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莫蒙贪婪的心一下子就膨胀了起来。 “不知上使有何吩咐?”莫蒙满脸堆笑,态度极尽谄媚。一个在大汉和匈奴之间反复横跳的小国,不能指望有任何忠诚可言。 曹昂见状便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我需要你将其余诸国的军队全部召集到一起与我在武威展开决战,到时你要在关键的时刻率众投降,与我共破敌军。” “没问题,包在小人身上。”莫蒙一口答应了下来,可随即话锋一转哀求说:“上使,小人有些话不吐不快,还望上使垂怜……” “讲。” “上使,我等西域众人入侵凉州不过是为了一些生存之地,诸国环绕,我等车师人活得困苦啊!”似是触碰到了莫蒙的伤心之处,他说话时声泪俱下,“此次我等举倾国之力做了些错事,为此我族男儿愿死战谢罪。可是我等家人还在西域,将来恐怕会遭到其他诸国的报复。望上使可怜,若我等追随上使获得胜利,上使可否赏赐我等一二郡县以供后人生存……” “不可能!”曹昂的脸色越听越难看,最后根本压不住火气站起身大声斥责:“华夏乃我汉人之华夏,凉州乃我大汉之凉州,先祖浴血奋战得来的土地,怎么可以分润出一分一毫!尔等莫要白日做梦,否则先杀了你们!” 啧啧…… 莫蒙在心中暗叹一声,算是清楚了曹昂的底线,曹昂是绝对不会割让国土的。 不过莫蒙也不打算要凉州的任何一块土地,就算曹昂真给他也不敢要。从他知道大汉开始有人关注凉州的一瞬间就清楚西域在凉州不会有什么作为了,要是他真的占据了凉州一个郡,用不了多久车师后部就要完蛋了。 匈奴够不够强大?现在又如何?什么劫掠扰民仇恨都是屁话,莫蒙认为匈奴灭亡的直接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它身边有一个邻居,而这个邻居比它更强大。 莫蒙此时心中已经有数了,这种热血小青年最好骗。他低下了头,尽量不让曹昂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显得更为谦卑,语气伤感的说道:“既然如此,小人绝不敢妄想大汉的土地。不过还望上使乞怜,我等也是需要生存的啊。乌孙强大无比,若不加遏制迟早会一统西域。广袤的土地会助长他们的野心,西域一旦被统一,就算是残存的匈奴也不是其对手。” 莫蒙的话说得非常讲究,没有一个汉人能坐视另外一个匈奴的崛起。抗击匈奴已经成为了汉人骨子里的天性,听到这个词便心生战意。 曹昂也不能免俗,他思考片刻问道:“你是想让我派兵帮你一统西域?” “不不不!小人怎敢有如此狂妄的想法?”莫蒙赶紧否认,“小人希望上使能派天兵驻扎在车师,车师愿为天兵前驱,联合西域诸国共击乌孙!” 叛徒?带路党?都不是。 莫蒙还没有蠢到去当一个被西域诸国唾弃的人。不过大汉驻军确实有很大好处,狐假虎威做些事情还是很轻松的。 他觉得这次西域肯定要完,如果能够获得大汉的支持,车师国必然会崛起,可以用极快的速度吞并周围的小国。 而且他多少也知道一些大汉内部的情况,大汉内部打得如此火热,驻兵必然不会长久。只要抓住机会,他既可以收获大片的奴隶和领土,又不用付出自由的代价。 若是程昱在此绝不会让曹昂答应这个请求,这和程昱能否看穿莫蒙的想法无关,只是程昱比较擅长养狗罢了。 只养一只狗的话,狗总会因为得到主人的独宠而骄纵。若是能养两只,狗和狗之间就会竞争,就会争相刷新自己的下限,就会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 程昱并不知道曹昂只会见了莫蒙,要不然他绝对会劝阻曹昂不要来。 然而曹昂不仅来了,还答应了莫蒙的要求…… (莫蒙不是真人,我没找到西域各个国王的名字,随便编了一个,其他人和地名都是真的。) 第305章 西北风云(七) 曹昂真的被骗了吗? 看着欢天喜地离开的莫蒙,曹昂心中泛起了冷笑。 曹昂的优秀毋庸置疑,他已经走在了众人前面,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包括他的父亲。 曹昂坚信自己的父亲会走向那条通往权力的至高之路,即便父亲不会,他也会去做。所以曹昂如今的理念已经不是一个世家公子该有的了,甚至不是一方诸侯,而是一代帝王。 程昱需要为自己的主君负责,他会向主君提供一些合理的意见。可是曹昂不需要,他需要对自己的领地拥有绝对的统治力。 解决凉州的西域人就是曹昂秀肌肉的表现,大汉内部可能要打很久,凉州做为曹操未来的大后方,曹昂要警告西域那些人不要轻举妄动。 所以曹操让曹昂解决凉州的西域人曹昂是完全赞同的,他不准备让任何一个西域的入侵者活着离开凉州,这里面就包括了车师后部。 甚至可以说曹昂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车师后部,他让莫蒙召集人去武威等待决战,可是他根本就不想去武威郡。 计策在第一时间就已经定下了,夏侯渊就是一个诱饵,一个告诉西域诸国他行军动向的诱饵。当初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具体的进攻目标,氐族完全是意外之喜。 汉阳郡成了曹昂的目标,打通汉阳和陇西就可以和羌氐会师,到时候西域人就会迎来他们的末日。 龙生龙、凤生凤。即便曹昂的性格成熟稳重,但用兵的风格却和曹操别无二致。 诈,便是他们曹家人用兵的第一准则。 曹昂能有多奸诈? 来逄义山先行探路的曹纯已经跟上了莫蒙的队伍,以游商的身份吊在莫蒙队伍后面。北地郡剩余的兵力现在已经全部在三水集结,只要莫蒙召集了西域诸国的联军进攻武威,他就会立即派兵进攻汉阳。而骑兵统领夏侯渊半月前就已经出发了,现在想想差不多应该已经到姑臧了…… 事实上和曹昂料想的一样,夏侯渊率领着一千多骑兵就在姑臧不远的长城边埋伏着,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这支队伍多亏带了阿贵,要不然可能早早就被发现了。羌氐和汉人有着丰富的对抗经验,很清楚如何对付长城上的守军。 他们贴着长城边昼伏夜出行军,虽然会走一些冤枉路,沙漠中夜晚的温度也十分寒冷,但是绝对不会被守军发现。 长城可以抵挡异族的侵袭却挡不住沙漠中野兽的狩猎,被吃了小半年再傻的西域人也清楚不能夜晚在长城上巡视,要不然指不定从什么地方窜出来几只野狼加餐。 而火光在夜晚很好辨认,只要小心一些完全可以躲避箭楼和烽火台的监视范围。 一路啃着树皮来到姑臧附近的骑兵给予了阿贵极大的震撼,这些汉人的坚韧超乎常人想象。如果自己族人这样行军,用不到三天就会造反杀了他。 当然,军中已经传开了“跟着将军混,三天饿九顿”这样的抱怨,但这些人都是跟随夏侯渊一路从青州打到洛阳的老兵,他们对夏侯渊的忠诚毋庸置疑。 阳光在与夜晚的拉扯中逐渐失去优势,缓缓退入地平线。当月亮上升高悬天际的时候,夏侯渊就知道时间已经到了。 可是回头看了一眼在月光下都是一脸菜色的士卒,夏侯渊觉得还是自己上比较靠谱一些。 做为曹操麾下最强的射手,夏侯渊的箭术够得上天下前十。面对眼前城墙上的那个塔楼,夏侯渊没有将其放在眼里,甚至脱下甲胄放下兵器,带着一壶箭、一张弓便爬上了城墙。 然而当他爬上城墙靠近塔楼之后脑子就是一麻,他还真就失算了。 金属互相摩擦的声音以及撞击地面的声音让夏侯渊头大无比,他可太熟悉这声音的来源是什么了,塔楼中的士卒居然穿着一身重甲,还是那种非常坚固的重甲。 这帮子人睡觉都不脱衣服的吗…… 迅速朝塔楼里看了一眼,夏侯渊看到的就有四名重甲士卒,还是全身包裹着铁板一样甲胄的重甲战士。 重甲对于一个弓手来说相当不友好,虽然有那种专门破甲的箭,但是对于夏侯渊的射箭技巧来说他那种箭不适合他。 天下间夏侯渊见过的弓手无数,他认同的只有两个。一个是王弋,他曾有幸见过一次王弋射箭,那是极致的准。另一个就是太史慈,太史慈是极致的快,一息七箭当时就让夏侯渊惊掉下巴。 好在他夏侯渊也不差,因为他射箭很稳,稳到可以使用弓箭近战。 没错,不是用弓近战,而是用弓箭近战。 抽箭、搭弓、弯弓、转身、突破、瞄准、射出,夏侯渊一气呵成根本没有停顿。 一名离火把最近的重甲战士被他一箭从头盔的缝隙中射死,紧接着就见他一边向角落中闪躲,一边再一次弯弓搭箭,瞄准了篝火边的敌人。 第二箭准确命中,这次是从甲胄的连接处穿过,羽箭自脖子穿透下颌,箭矢直接入脑。 守军终于反应过来有人偷袭,两人拿起盾牌朝夏侯渊冲了过去,而此时的夏侯渊整个人都躺在了地上,看起来似乎避无可避、必死无疑。 然而守军失算了,砍下去的长刀连夏侯渊的衣角都没有沾到,反而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抬头看去两人发下夏侯渊已经滚了半圈来到他们身后,并且长弓在翻滚途中已经被拉满,锋利的箭矢闪烁着寒光! 这一箭的目标并不是这两个守军,夏侯渊翻滚途中发现二层上面还有一个人,他的目标是这个人! 可惜这一箭没有奏效,羽箭被坚实的甲胄弹开,没有对二楼的守军造成任何伤害。 夏侯渊神色一凝,急忙闪身躲过袭来的长刀,对着二楼的守军又是一箭。 依旧没有奏效,守军此时已经拿起腰间的号角准备呼叫增援了。 可是夏侯渊见状不怒反喜,一个后板桥躲过横斩过来的攻击,用这个极为诡异的姿势又射了一箭! 这一箭成功了,二楼的守军并没有死,但是他手上的号角却被夏侯渊一箭射碎。 夏侯渊终于松了口气,现在就好了嘛,没了能够报信的,这几个货色还不是想怎么杀就怎么杀?甲胄有什么了不起? 之后的情况也确实如此,在这个方圆不到五步的塔楼中,夏侯渊只用了四箭便解决了剩下的三个重甲战士,其中有一箭还是因为他懒得爬楼梯给自己搞的借力点。 麻烦搞定,夏侯渊拿着一支火把走出塔楼,扔下了城墙。 这里确实是个麻烦,没办法绕过去。塔楼位于这段长城的末端,想要绕行必定会被发现。 不过找到了长城末端就以为着他们已经和姑臧近在咫尺了,不出一个时辰便可以赶到。 “吩咐下去,让孩儿们都打起精神来。”夏侯渊跳下城墙对着自己的副将吩咐,“告诉儿郎们,今夜袭城拿下姑臧,三日之内每一个鄯善人的头颅都算军功。” 狠,实在是太狠了。姑臧是一个边境城池,同样也是西域往来中原的必经之路,居住在这里的非战斗人员很多。而且在汉人眼中西域人的辨识度不高,夏侯渊的命令和屠城三日没什么区别。 但是!这种激励方式非常有效! 骑士们迅速跨上战马,眼神中闪烁着幽绿的光芒…… 马衔枚,人禁声。骑士们用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持队伍行进的声音尽可能的小,甚至在五里之外便下马步行准备偷城。 这一次依旧是夏侯渊亲自上阵,不过这一次他带了兵器和十几个亲卫偷偷爬上城墙,顺利的让姑臧的城门在黑夜中开启。 骑兵的强大在于其无可比拟的突袭能力,这一点在以神速着称的夏侯渊手里被运用得更加淋漓尽致。 有刘班这个活地图在,姑臧城中的一切都被夏侯渊了如指掌。他带兵以最快的速度突袭了军营中的鄯善士卒,从听到马蹄声到被斩杀殆尽,留守在姑臧城中的三千鄯善士卒从床上爬起来的不足一千。 杀完士卒夏侯渊立即领兵马不停蹄的奔向了署衙,时机恰到好处,正好遇到听到慌乱起身查看的鄯善国将领。夏侯渊又堵着署衙的大门展开了一阵屠杀,将署衙中不论是鄯善人还是汉人仆从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做完这一切夏侯渊松了口气,他觉得似乎找到了自己的为将之路。一招鲜吃遍天,只要保持这种突袭能力,神速就是他夏侯渊的代名词。 看了看身体有些疲惫但精神十分亢奋的下属,夏侯渊残忍一笑挥了挥手,示意士卒们可以去狩猎了。 一声声古怪的嚎叫顿时响彻整座城池,不多时城中便闪烁起了火光和哭喊声,以及一群急于发泄自己心中欲望的魔鬼。 不过夏侯渊没有参加这个盛宴,甚至没有找个女人发泄一下。一方面他不需要这种芝麻大小的功劳,另一方面塔楼中那几个士卒身上的甲胄给他带来的极深的印象。 他再一次来到了军营,带着亲军砸开了库房的大门。鄯善人也没有令他失望,两千副重甲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库房之中…… 第306章 西北风云(八) 什么是强大?什么又是弱小?两者之间的界定其实非常模糊。 莫蒙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说服南五郡的西域联军共同进攻武威,其中夏侯渊突袭姑臧的助攻功不可没。 曹昂亲眼见证了数万大军一路向北浩浩荡荡的行军过程,而他手上只有区区不到两千的兵力。 害怕吗?恐惧吗?还是兴奋?向往? 都没有。 曹昂脸上风轻云淡,心中五味杂陈。 乱世真的太可怕了,可怕到他迫切想要终结这个乱世。庞大的兵力是人内心欲望的表现,如果不能合理使用,最终会成为无尽的祸患。 “叔父,你觉得我们能战胜他们吗?”目光随着士卒的移动逐渐偏向地面的尽头,曹昂的声音有些低沉。不像是对大战的渴望,也不像是对大军的恐惧。 “土鸡瓦狗。”曹纯的回答和他的性格有些相悖,异常狂妄。 事实上他确实有狂妄的资本,这一个月他算是真正了解了西域联军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货色。 曹纯是个被轻视的人,甚至可以说是被历史敌视!在曹家一众将领中,夏侯惇狂傲、夏侯渊勇武、曹仁坚毅、曹洪暴烈,曹纯……曹纯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执拗的小孩子。 这个小孩子一生唯一的败绩就是受到曹老板的牵连输了赤壁,然而他却是曹家那一代最先死的人,比夏侯渊还要早死九年。 上天确实是不公的,但遭受上天妒忌的往往都是一些英才,西域联军在曹纯眼中简直就是一无是处。 “叔父如此有信心?”曹纯的回答让曹昂有些诧异。 “末将看来,西域必败。”曹纯当然有信心,甚至开始罗列西域失败的理由,“其一,西域联军建制混乱,多以兵团为建制,每个兵团没有确定的人数,一国便是一团。可是大国一团数千上万,小国一团仅有近千。这样的一支军队将没有任何阵型可言。 其二,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然而西域诸国没有统一的粮草供给,完全是自己国家负责自己的。富庶一些的每日可食牛羊,贫瘠的连吃些粟米都困难。 其三,各国将领有绝对的权威,他们每日饮用奢靡,做不到和士卒同甘共苦。士卒苦不堪言,将领却享乐不断。长此以往,士气必然崩溃。 其四,各国风俗不同,有的每日需要向上苍祈祷,有的却以杀人为乐。各国之间早已多有龌龊,各自为战也就罢了,一旦联合必然会矛盾重重。 其五,联军攻入凉州时以乌孙为主,其他国家为辅。乌孙强大,其他诸国自然以它马首是瞻。可现在乌孙不在,指挥就变得非常困难,互相之间互不服气。 其六,诸国语言虽近,但各有不同,传达命令时困难重重。战场瞬息万变,他们必会错失良机。 人多势众如何?装备精良又如何?比之土鸡瓦狗犹不如也。” “啧啧……可惜了,多好的军队啊。” “启禀主帅,一点儿也不可惜。”曹纯行了一礼,意味深长的说,“虽然内在已经腐朽不堪,但外部依旧可堪大用。” “是啊,送上门来的甲胄……”曹昂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轻声询问,“叔父,刚刚你可有算过?差不多应有三万吧?” “只多不少。” “三万……这样一来父亲就有和王中和一战的实力了。西域毕竟是癣疥之疾,中原才是重中之重。”曹昂对于接下来的战争同样相当自信,没有继续过多谈及,话锋一转,“叔父,我让你去查的那件事……” “启禀主帅,末将没有查到任何线索。”曹纯的脸色阴沉下来,语气中满是担忧,“我问过从敦煌逃难过来的人,甚至绑过西域重要的将领,可是他们完全不知道。那场战役是有乌孙主导的,据说有一天乌孙忽然攻破了两关,没有任何征兆。不过有人说他们进入两关时没有遇见汉人一兵一卒,仿佛所有人都蒸发了一样。据说乌孙似乎没有付出多少损伤,甚至可以说是没有损失。” 曹纯的回答让曹昂无比头疼,他是不相信有什么办法能让数万兵马凭空消失的,真要有那也只能是仙术,可是人间怎么可能会有仙术。 如今曹昂有些后悔没有向莫蒙询问这个问题了,当初他为了保持全程强势,刻意回避了所有示弱的可能,如今看来恐怕会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然而现在麻不麻烦都要硬着头皮上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曹昂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上马,率领着亲卫向安定郡走去。 一日一夜纵马疾行,曹昂等人再次回到逄义山,除了曹洪留守北地郡以外其余将领已经在山脚下等待许久了。 见到众人已经准备完毕,曹昂脸色一正低喝:“曹纯听令。” “末将在!” “速速整备全军,兵进阿阳!” “遵令!”曹纯行了一礼,手持将领迅速离去。 不多时,逄义山上旌旗舞动,一队队士卒面沉似水、杀气腾腾。 做为凉州的原住民,士卒们都清楚此行很可能是九死一生。因为他们有一个愚蠢的主帅,而这个愚蠢的主帅选择了一条非常不靠谱的行军路线。 或者说这根本没有路更确切一些,富平到三水再到逄义山,这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官道,粮草运输是个大问题,就别提逄义山到阿阳了,同样啥都没有,路程还很远。 可惜他们没有选择,临行前那个倒霉太守将他们的家人拖到了校场。告诉他们这次赢了凉州土地随便选,各个都能官升三级,最高的甚至可以成为县尉。可是如果这次输了或者成为逃兵,整什的家人全部处决,全境通缉永世不得翻身,祖坟都给刨了! 诱人的奖赏,残酷的惩罚。贪婪与怨气全部化作杀意,这些士卒眼下只想干死西域那帮狗日的发泄心中的不满。 西北的战火正式点燃,而这一次西域人面对的不是军阀韩遂…… 第一战的发起者依旧是急躁夏侯渊,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武威郡,姑臧。 夏侯渊这一次老老实实听话,曹昂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离开姑臧一步,也没有去修那该死的鹿角。 当然,鄯善人也没有鹿角让他去修,他们从休屠城撤离,包围了姑臧。 不过在夏侯渊看来这些人想要歼灭其实非常容易,城下的鄯善人连五千都没有,自己带着原本那一千人马就可以轻松歼灭,更何况现在他已经扩军到了三千。 刘班因为赵娥事件在凉州狠狠刷了一波名声,响应他号召前来从军的人有数万之众。夏侯渊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从中精挑细选了两千壮士,配以鄯善人的重甲,让他的自信心产生了极度的膨胀。 要不是曹昂的计策是联合显羌共破鄯善,夏侯渊早就不给那些人好果子吃了。 说起来鄯善人也是挺有意思的,前去和显羌拼命的人都是些衣着破烂的炮灰士卒,最精锐的重甲战士反而在姑臧休整。 刘班猜测夏侯渊干掉的那家伙很有可能是鄯善国的这一任国王,最次也是个王子。西域国家能有两千重甲已经不知道需要积攒多少代了,更何况休屠的将领听到姑臧被破后第一反应是回救而不是防守。 不过真相究竟如何终究已经不重要,夏侯渊手下那些人杀的太狠,那人具体是谁已经没人知道了。 等了许久的夏侯渊今日终于等到了狼烟,他迫切的需要将这几日只能守不能攻的怨气发泄出来,还未等鄯善人前来攻城 ,姑臧大门便缓缓打开,一千骑兵满身煞气从城门之中走了出来。 狼烟自东方升起,夏侯渊打开的却是南城门。他知道显羌来了也只能是个仆从军,但是西北人只仰慕强者,他要立个下马威! “踏营!”夏侯渊长枪一指,身后士卒汹涌而去。 什么杀人者人恒杀之?他们根本就不信!杀人可太痛快了,对手死亡那一瞬的甜美值得他们行走在刀锋上品尝! 五里的敌我距离简直不要太完美,恰达好处的冲刺距离,恰到好处的准备时间。这些鄯善人在士卒眼中就像那识趣的羔羊,自己剪下羊毛,剥光羊皮躺在烤架上,就等着他们张嘴去吃了。 最前面的骑士扣上面甲,预测好那些低矮栅栏的位置,手提缰绳双腿一夹,连人带马顺势跳过。手中长枪犹如竹签穿过红果,制造这恐怖美食的过程总是那么令人愉悦。 待到长枪串满血色的果实,骑士放弃长枪抽出马刀上下挥舞,从名为躯干的树枝上摘取更新鲜的果实! 总有些倒霉蛋儿运气不好,马匹没能跳过围栏。不过他们同样聪明,立即找个角落躲藏起来,待同伴全部过去后迅速向答应后面跑去,为同伴清理后续的进攻路线。 然而军营毕竟没有平原那么轻松,上前骑兵聚集在狭小的兵营中非常拥挤,拼杀起来并不容易。 凄厉的惨叫早已惊动了东西两个方向的鄯善人,他们开始集结,准备进行营救。 夏侯渊早就料到了会这样,他没有理会西城的敌军,一个人自顾自走向了东城的方向…… 第307章 西北风云(九) 曹家这一代几个有名有姓的人物真的非常有意思。 孟德真的一点儿没有德行,屠城就跟玩儿一样。 子孝也不怎么孝顺,父亲死后就和年幼的弟弟分家了。 子廉就更别提了,四处借钱的货色,也不知廉在哪里。 元让倒是还算对得起自己的字,他确实十分谦让,可也仅限于文人。倒霉孩子总是喜欢吹武功,打仗没赢过!当然,升官也确实没停过。 至于夏侯渊嘛……字非常不错,妙才!可真要说他的才能,那除了敢打也没什么了。有事儿夏侯渊是真上,不论对面是谁,干就完了。 就比如现在,夏侯渊面对五百前来支援的鄯善人都不带怂的,甚至从马上跳下来,取下箭壶弯弓搭箭,一箭一箭射向敌人的军阵! 一壶三十箭,夏侯渊在敌人距离他还有二十步的时候将羽箭全部射完,飞身上马直奔敌阵而去。 鄯善人已经懵了,还未冲到敌将跟前便已经死了三十个,这要是和他短兵相接不得全部死完?有人开始踌躇不前。 像这种散乱而又盲目的冲锋,一旦有人畏缩,士气就会全线崩溃。夏侯渊也算是成就了一回,一个人追着几百人到处跑。时不时还能砍死两个。 说实话这样的局面最不能接受的反而不是鄯善人,而是姗姗来迟的阿贵以及跟在他身后的五千显羌游骑。 阿贵怎么也没想到汉人的将领这么猛,他也跟汉人打过交道,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像曹昂那样的碾压局并不多见。 显羌则一脸晦气,任谁看到和自己打得旗鼓相当的人被其他人像撵狗一样追赶都不会好受。不过他们见到这副情景也算是承认了汉人的厉害,跟随他倒也不亏。 夏侯渊已经看到阿贵一行人了,他没有和阿贵打招呼,反而自顾自继续冲杀。 阿贵见状一脸狗腿的招呼着显羌随军冲杀,很快便突入了东城军营。 然而两者打起来之后夏侯渊的脸色非常难看,一群溃军、人数劣势,双方居然打得旗鼓相当。 直到汉人骑兵已经收拾完西城的鄯善人过来了,显羌这边才凭借着人数优势逐渐占据上风。 要么怎么说同行是冤家呢,汉人骑兵看到眼前一幕纷纷不淡定,对着显羌游骑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看就是看不惯,觉得这帮子人就是一群废物。 其实这么说羌族游骑有失偏颇,游骑不是这么用的。汉人骑人甲马甲俱全自然可以强行突破,可是游骑就只有一把弯刀、一身衣服,怎么可能硬拼?况且鄯善人确实害怕夏侯渊,但他们并不害怕打了许久的羌人,打起来勇气方面也无可挑剔。 夏侯渊看得已经不耐烦了,本不想继续理会这些游骑,毕竟城北还有一群敌军等着他去料理。 可是阿贵眼尖,看到夏侯渊准备打马便赶紧凑了上去,示意有要事禀报。 对于这个本应该死于他刀下的人夏侯渊倒是很喜欢,或许是鱼找鱼、虾找虾的不变定理,两个没脑子的人看着对方都十分顺眼。(历史上阿贵响应了马超造反,被夏侯渊给剁了,夏侯渊当时的副手就是张既。) 没脑子不可怕,可怕的是没脑子的人知道自己没脑子。这两位对自己有限的智力有着清晰的定位,夏侯渊不太明白阿贵为什么会这么做。 不过夏侯渊看得出来阿贵有些紧张,他赶紧低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将军,有些不妙啊……”阿贵欲言又止,显得十分纠结。 完了…… 这是夏侯渊的第一反应,阿贵开始思考才是最不妙的。 可还未等他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阿贵便低声说道:“将军,我去拉拢显羌发现了一件大事!显羌的敌人只有鄯善国,张掖郡的百姓全部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意思?” “没了,番和的百姓都没了。显羌人说可能是被掳走了,他们也不确定,毕竟他们和鄯善打得很激烈。” “掳走?掳回西域?有什么意义吗?占据张掖郡的是哪一国?”阿贵的话显然已经超出夏侯渊的理解了,可是他也不想想,阿贵要是明白还用这么和他说? 仗也没心思打了,夏侯渊找来副将,吩咐他赶紧解决掉鄯善人后整编好显羌游骑,自己打马回城找刘班商量对策。 这种事情可马虎不得,他虽然不知道西域人是怎么让一整郡的百姓迁移走的,但想要完成绝非易事。 刘班听完阿贵的讲述后同样非常疑惑,且不说将人迁移到西域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张掖郡到西域这段路就要耗死无数人。况且张既已经说了,张掖郡的西域人正在和张掖属国的胡人打仗,怎么会说没就没呢? “夏侯将军,下官认为应该派人去查探一下。”刘班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好。”夏侯渊一口答应,“我亲自率军前去。” “不行!”刘班赶紧制止了夏侯渊的动作,将一卷竹简交给他,“主帅发来将领,不日将有八万大军前来攻城,主帅要将军在武威拖住他们。” “八万?”夏侯渊心中一惊,拿过竹简仔细阅读了一遍,神色立即严肃起来。现在查不查已经没什么用了,主要是必须想办法阻挡住这些军队才行。 夏侯渊这八万军队和鄯善人可不一样,能大胜鄯善的前提是他已经将对方的精锐打残了。即将到来的联军可没残,精锐还都在呢。 “阿贵,让你带来的那些显羌游骑去探查敌情,这里的地形他们比较熟悉,我要知道西域人的一举一动。”说完夏侯渊又看向了刘班,“刘太守,你立即去召集民夫修建堡垒沟渠,尽量造的密集一些。八万,我们恐怕很难守住……” 两人答应了一声迅速离去,夏侯渊犹豫很久还是写了一封书信派人想办法交给曹昂,人没了不说不行,总要有个交代。 可是信写到一半他却愣住了,夏侯渊拼尽自己所有的努力回想着当初张既说明的势力划分情况,结果让他错愕的是根本就想不起来究竟是谁占据了张掖郡。 当初张既说乌孙占据了敦煌和酒泉,是谁占据着张掖郡来着?是张既没有说还是自己忘了? 都不应该啊!这么重要的情报张既不应该不说,而且自己只是莽了些,有不是真傻。在那次犯蠢顶罪之前,他也是学堂中出了名的好学生。 想到这里夏侯渊对着门外大喊:“路招,路招!” “将军唤我何事?”一名精干的年轻人从门外进来,对着夏侯渊行了一礼。 年轻人便是路招,是夏侯渊在洛阳发掘的一个人才。这小子武力不错,办事周全还很有上进心,夏侯渊拿他当亲卫统领看待,甚至准备找个机会将他举荐给曹操。 夏侯渊示意路招靠近,低声吩咐:“你带一什……不,带一曲兵马去张掖郡看看那里的情况,看到了什么回来一五一十告诉我。记住,没有危险就深入一些,一旦遇到危险不要恋战,以最快的速度回来。” “喏。”路招都没问原因,答应一声便去挑人了。 很快,整个姑臧就开始忙碌起来。挖坑的挖坑,采石的采石。夏侯渊的策略简单且无脑,他放弃了武威郡绝大多数地方,准备固守姑臧这一座城。 夏侯渊的想法是正确的,一个月后姑臧的防御工事刚刚完工,斥候便来回报西域的大军已经到了,分为三批非别驻守在鸾鸟、苍松以及张掖三县。(没错,张掖县不在张掖郡,反而在武威郡。不知道为啥我发地图老卡审核……) 若是曹仁在这里,凭借眼下这些防御工事能自信守到天荒地老。可是夏侯渊是个崇尚进攻的人,他信奉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守,总想着和西域诸国的联军碰一碰。 就是这一碰还真让他碰出来了一份要命的情报。 当夏侯渊听到有一大批人正在往鸾鸟赶的时候他立即召集了五百精骑,准备突袭一下这波敌人。一方面减缓一下守城压力,一方面刺探一下对方具体的战斗力。 许定那次偷袭的对象很弱,并不能切实反应西域人的战斗力,夏侯渊要亲自看看。 五百精骑飞奔在官道上,好在姑臧距离鸾鸟不远,仅仅一个时辰他便来到了鸾鸟,甚至要比那些西域人还要快。 发现是这种情况,夏侯渊找了个山丘立即藏了起来,等待着西域人自投罗网,他要一举将这支西域部队拦腰斩断。 没多久浩浩荡荡的行军队伍便出现在夏侯渊的视野中,他放过了前部、放过了中部,招呼一声带着士卒朝中部和后部的连接处冲了过去。 “停!停!”冲到一般夏侯渊脸色大变,赶紧叫住了冲刺的队伍。 冲个大爷冲啊,这支西域部队绝对不是一般国家,后部的队伍缓缓放开阵型,露出了队伍中一群重甲骑兵,足足有上千之多! 夏侯渊的麾下即便有甲胄也顶不住重甲骑兵的冲锋,可是高速奔跑的战马不是说停就停的,而且对方也开始缓缓提速了…… 第308章 西北风云(十) 夏侯渊简直就要疯了,重甲骑兵这种东西中原都少之又少,眼前这些人何德何能能有这么多?再说西域要这么多重甲骑兵有什么用?那里也不适合这种骑兵作战啊! 可惜不论他有什么问题现在也无法思考了,眼见已经停不下来他立即下令继续加速,想办法从对方重骑之间缝隙穿过去,尽量减少死亡。 夏侯渊的想法很好,问题是除了他以外其他人根本做不到。骑兵与骑兵的对冲出现了木板撞击铁板的效果,一时间战场上各种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人骨断裂、战马嘶鸣、甲胄碰撞。 等到夏侯渊冲出包围,发现仅剩下一百多运气好的聚拢在自己身边。这些人也不止是运气好,只能说脑子比较灵活。重骑是扎堆冲锋,他们巧妙的绕到了重骑侧面对着步卒冲锋才捡回一条小命,跟着夏侯渊盲目冲锋的那些人基本上全折了。 眼下这种情况除了跑夏侯渊也没什么选择了,招呼一声带着残存的部队一溜烟儿溜了…… 有的时候不得不佩服古人的脑回路,聪明的时候想法如天马行空,夏侯渊制定的防守策略没有一点儿问题。可不灵光的时候就是个榆木疙瘩,总觉得自己勇猛无敌,能够杀穿对面。 名将和猛将的区别大概就在于此,双方都会以少击多,唯一的区别只有四个字——知己知彼。 好在这一回虽然损兵折将,夏侯渊也算是了解了对手。他一面向姑臧奔逃,一面咬牙切齿的回想着刚刚看到的一幕。 对方是哪个国度他已经清楚了,正是西域诸国中实力比较靠前的龟兹。得到这个结论的原因很简单,对方重骑的铠甲并不是西域货,而是大汉曾经装备过的重装铠甲。能够拥有这种甲胄的地方在西域只有一个,那就是西域都护府。 灰溜溜跑回来夏侯渊气啊,感觉受到侮辱的他委屈急了,在府衙中对着西域都护府的人破口大骂。 他和曹操的想法是一样的,西域都护府那么强大一军事组织,要不是投敌了西域根本打不赢。他气愤的就是那些人好好的人不当,偏要和狗玩儿。 可是夏侯渊气也没用,西域诸国对于此战说得上是志在必得,三天之后两万大军便兵临城下。 更可怕的是西域联军居然掏出了巨弩这种攻城大杀器,足有十几架之多。这种巨弩的力道虽然大,但精准度差得厉害,弩箭准头飘忽不定,一时间姑臧的南城墙都站不住人。 夏侯渊是一边骂对方的武器是破烂儿一边亲自带人冒死防御,要不是西域诸国拎个木棍就算兵的炮灰兵战斗力实在太差,夏侯渊第一天都守不住。 晚上的时候他看刘班的眼神都不对,那意思就是在询问刘班有没有卖国求荣! 说起来人这种生物真的非常怪异,由于个体弱小人类会团结起来组成一个个组织,形成一个个国家。当国家弱小的时候所有人都会万众一心,拼尽全力让自己的国家强大。可是当享受了强大之后,奇怪的心理便开始在不同人心中滋生。 有的会心生仁慈,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怜悯弱小的国家,哪怕这个国家曾经伤害过自己。 有的会心生不满,去对比更强大的国家优秀的地方来贬低自身,但他们不想努力改变,只想成为对方的狗。 有的心生狂傲,企图发动一场想象中的战争让自己的国度颠覆整个世界或者被颠覆。 有的心灰意冷,放弃自己的理想最终泯然于众生尘埃之中。 没人能够在不了解实情的时候批判各种思想的对与错,人生的经历是条长河,每一粒泥沙都有各自的不同。哪怕强硬如汉武帝者,全国上下勠力同心抗击匈奴,朝中依旧有着和他不同的声音。 历史从不会记录对错,但是它会将每一件发生的事都写下来,以供后人探寻。 刘班对于夏侯渊的态度表示理解,边陲之地这种事情他见过的太多太多了。他见过有人将狼驯服成忠诚的狗,也见过忠犬化身饿狼咬死自己的主人。 关于巨弩他真的没有办法向夏侯渊解释,就像之前夏侯渊遇到的重骑一样。莫说凉州这种荒芜之地,就算是在中原若有机会让家族更进一步,又有多少人能够拒绝呢? 西域都护府的名头响亮、地位崇高,可是实际上已经荒废很多年了。就刘班个人所知西域都护府的官员有一半都不会去西域任职,会想尽办法留在凉州。这些人在朝廷眼中只是一串微不足道的名字,登记名字的书册可能会被直接丢进库房永远不见天日,一辈子都要孤独终老在西域。 “将军,眼下不是追究那些巨弩是哪里来的时候。”刘班苦笑一声,倾尽全力表现出真挚,“将军,现在要担心的是他们一日便破了坞堡和沟渠并攻上城头。下官对行军打仗确实不在行,但治理民生被动守城还是了解的。下官遍观历史,从未见过有人能有如此效率,更何况还是不善攻城的西域人?” 经过刘班的提示夏侯渊猛然惊醒,确实是这样啊,龟兹这些人一个时辰不到就破除了他们一个月的努力,怎么会这样?而且就算是破除了也应该有溃兵吧?不可能一个都没回来。 赶紧叫来当时守城的校尉仔细询问,结果两人都十分无语,夏侯渊又犯了一次蠢。 分析西域情报的时候张既不止一次说过鄯善人有一支骆驼骑兵,临行前曹昂也再三叮嘱夏侯渊要小心对方的骆驼骑兵,结果一路高歌打上头的夏侯渊将这茬给忘了。 好嘛,他没看着就当是不存在了。这支骆驼骑兵的也够奇葩,部署在了祖厉这个离姑臧十万八千里的地方,被西域联军路过的时候捡到,最终龟兹以自己是第一攻城梯队需要支援为由征用了。 龟兹人没有拿这些骆驼骑兵当兵用,反而当起了运输大队。他们让骆驼带着一些大石头堵住了坞堡的门和射孔,让里面的人没有办法攻击外面。而且骆驼的身躯也大,实在不行用尸体挡也是一样的。 对于夏侯渊来说这是一条从未见过的计策,他还必须要想办法解决。毕竟里面的士卒还活着,总不能让他们活活饿死。 “将军,要不我们换个想法呢?”长久的安静后刘班提出了计策,“西域诸国恐惧大汉已久,我们是不是可以派个使者去问问,他们为什么要进攻凉州?我们可以谈谈条件。” “谁管他们为什么来?来了就要死!”夏侯渊很是看不起刘班懦弱的想法,踢翻案几后起身便走。 然而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满城墙转悠的夏侯渊注意到了那群无所事事的显羌人,一条计策便浮上了他的心头。 “阿贵,阿贵!”夏侯渊叫来了阿贵询问,“阿贵,你自己看看。这些时日你们这些羌人只吃饭不做活也不行,我准备让你们趁着夜色将坞堡中的士卒救出来,你觉得如何?” 阿贵一听脑袋就大了,这可不是问他呀,这是通知他呀。而且这个任务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夏侯渊也确实是这么想的,思考半天就想出了一个让羌人去送死的计策。反正他也不认同羌人的战斗力,死不死无所谓的。 “将军……”阿贵犹豫一下哀求,“要不然您给我们换个任务吧,其实我们挺厉害的?” “你想抗命?” “不不不,小人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实在是不擅长阵地战,要不然这么多年也不会一直被汉人清缴。我们擅长游弋劫掠,敌军在城前安营一定会运送补给,要不让我们试试?”说完阿贵当即给跪下了,他是卖着老脸求来这些显羌援兵的,这要是卖了以后他还要不要在凉州混。 这么一说夏侯渊就明白了,感情这些羌人就不算是士兵,用中原的话来说他们就是一群马匪。 大汉为了对抗匈奴鼓励民间养马,然而随着匈奴被撕碎,马政由于敛财方便却没有被放弃。不少活不下去的养马人因为苛政没有收入来源,就会带着自己养得马匹奔走在山林间以抢掠为生。 时间久了一些马匪会聚集在一起进行大规模作案,胆子大的甚至敢抢官府。 羌人其实就是介于马匪和匈奴帝国之间的这么一个生存方式,他们以部落为基础生活,年节好了安心种地放牧,年节不好就蒙面抢劫。 只是这样一来夏侯渊就更看不起羌人了,向他这种以正统世家自居的,就不认为马匪能有什么做为。 不过他看不起羌人不代表看不起阿贵,性格相近的人总会产生好感,他也觉得让阿贵去送死不合适,便答应了阿贵的请求。 看着从北城缓缓出城的队伍,夏侯渊不报什么希望。袭扰粮道倒是正常计策,可一群马匪还是比不上正规士卒。 夏侯渊不知道抢劫这门学问真的也分人,士卒并不一定会比马匪好,匪有的时候不止是一个蔑称,它还是技术的代名词。 可是这样一来坞堡中的士卒依旧没能得到拯救,夏侯渊没办法了,气哼哼的回到署衙准备和刘班谈谈,看看能不能将粮食包成小包,好让他找死士送过去。 要么怎么说妙才不妙呢,刘班是没指望夏侯渊能想出什么好主意,他已经帮夏侯渊将这个问题解决了。 刘班在城中征募了一些民夫,准备挖地道出去接应坞堡内的守军。守军足足有五百,是绝不能舍弃的。 第309章 西北风云(十一) 与夏侯渊一开始便遭受挫折不同,曹昂这里的情况要好上太多。由于许定出色的评估,基本上可以做到一天下一城。 仇恨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原本曹昂担心的驻军问题根本就没有出现,被奴役的汉人在得到他拯救之后奋起反击,对西域之人展开了恐怖的报复。 当然,这些都和西域的主力不在这里有很大的关系。按照这个速度进行下去,用不到半年曹昂就有信心拿下南五郡,唯一担心的就是夏侯渊到底能不能守住姑臧。 如果当面问夏侯渊这个问题,夏侯渊肯定拍着胸脯打包票表示绝对没问题,可事实上却真的很难说。 随着时间的推移龟兹国的炮灰兵逐渐被消耗,他们的精锐也开始慢慢加入战场。尽管这些甲胄五花八门,有的还是些青铜甲或是装饰品,可那也是甲胄,也有不俗的防御能力。 刘班将挖地道的民夫分成六班,为了保证体力每班只工作两个时辰,他自己每日都只休息一两个时辰为的是什么?人不够啊,要不然他这样的贵族老爷是不会亲自和沙土为伍的。 夏侯渊同样知道这些,而且现在他只是面对龟兹一国,像大宛、于寘、疏勒这些还没来,苦战才刚刚开始,以后的日子那才有得熬呢。 好在他不担心粮草问题,姑臧的粮草充沛,只要不破城耗上一年都行。 就这样,姑臧在两军攻攻防防之间又度过了半月。 半月间龟兹人非常不爽,他们一直就没赢过。姑臧在凉州算是个大城,可搬到中原规模最多也就是中等偏下。而且城防很一般,城墙阻挡作用大于防御作用。 但是西域人真的不会打仗,攻城战连个有效的攻城器械都没有,只知道抬着小梯子靠人命往上堆。指挥者根本不敢靠近城墙一百五十步,夏侯渊不论战况有多激烈,只要看到衣着华丽的人靠近就能将其射死。 至于那些床弩就别提了,早就熄火了。一群羌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频繁袭击他们的运输线,那些人滑不留手,龟兹人还没有能够追的上的兵种,保证不饿死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 好在今日他们可以扬眉吐气一把,不是他们取得了什么战果,而是援兵到了。 这次来的是且末、小宛、戎卢等小国联军,龟兹人很高兴,终于可以补充炮灰部队了。 夏侯渊迎来了开战以来最危险的时候,西域联军依旧不准备包围这座城,打算继续用突破一点的方式击败他。 面对着疯狂冲来的士卒,城墙上开始泼洒箭雨。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被仅仅指肚大小的铁疙瘩轻松收割着,成排倒下的尸体富有节奏感和立体感,让人觉得十分爽利。 然而这份爽利没有持续多久,城中的弓箭手实在是不多,而且都是些猎户,当进攻方将梯子靠在城墙边时,夏侯渊必须让弓箭手撤退了。毕竟他们很宝贵,夏侯渊折损不起。 不过民夫倒是一种现成的耗材,夏侯渊指挥着他们向下抛掷着滚木礌石,阻止联军的进攻。 这本是一种很有效的阻敌方式,可这一次人实在是太多了,城墙上面足足挂了三千有余,滚木礌石也只是杯水车薪。 眼见着越砸敌军越多,终于开始出现漏防的情况,守城士卒必须开始战斗了。 短兵相接永远是最让人热血沸腾的,重甲战士挥舞着手中战刃将一个个冒头的敌军连头带肩一分为二,有的拿着长矛将对方串成糖葫芦,有的则拿着铁锤一下一个,享受着小游戏的快感。 第一波攻击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城墙上的民夫全部死绝,城下堆积的尸体成了小山,城墙上鲜血汇聚成粘腻的溪流缓缓在城墙缝隙中流淌,证明着守城士卒抛下城的东西曾经也是有生命的存在。 夏侯渊松了口气,一鼓作气的道理他懂,今天算是撑过去了,只要慢慢耗着对方必定会士气不足。 然而西域联军转头就是一个大巴掌扇在夏侯渊脸上,刚刚退去了一批攻城者,下一批经过短暂的空白后又冲了过来,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 夏侯渊见状先是一愣,随后立即指挥守军做好防御。这种攻城方法和以往不同,以往求此人今日打不下来就退走了,不会这么执拗。可是现在这种梯队不间断攻击让夏侯渊察觉到了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 可惜现在什么感觉都不允许他思考了,迅速唤来弓箭手,夏侯渊下令:“随意放箭!三箭后自行撤退!” 做为一个用弓的高手,夏侯渊对这种距离判断得十分准确,己方弓箭手最多也就只有三箭的机会。而且他也来不及组织撤退了,三箭之后敌军就登上城头了,他必须继续战斗。 “来人,向刘班传我将令!”夏侯渊拿着长刀一边观察战场的形势一边吩咐,“告诉他再组织一批民壮过来,我需要人协助防御。” 双方都需要跑炮灰参与,只是夏侯渊觉得龟兹这次的指挥者有些不同,即便打退了这次进攻,用不了多久可能还会有下一次。 弓箭手相当服从命令,也不瞄准,射完三箭后调头就往城中跑,没有一丝犹豫。说起来夏侯渊统兵有一套,他战前向所有参与防守的人解释过自己的命令。冲锋就要义无反顾的拼死向前,撤退就要不管不顾,使出吃奶的劲儿回到指定位置。 所以城墙上虽然纷乱无比,但每个人都各司其职互不干涉。 夏侯渊个人认为长刀可比长枪好用多了,他抡着大刀砍死了一个个在城墙上矛头的敌军。 这次夏侯渊准备不足,让很多西域士兵爬了上来,城墙上一度出现了陷落危机。 好在夏侯渊的武力足够强大,守城的甲士也足够生猛,连砍带削再一次拼杀了一个时辰多才将对方从城墙上赶了下去。 此时刘班正好带人赶来支援,城墙上已经站不住人了,赤红的城墙异常滑腻,很多民夫直接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民夫的到来让守军的士气有些回升,然而夏侯渊却不知为何低骂了一句:“娘的,晦气!” 刘班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不是赢了吗?怎么这幅神色?于是他便开口问道:“将军,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你是文人,来帮我分析分析……” “将军,我是文人,但我不读兵书!”刘班接过夏侯渊的话头,却没有答应他的要求。 夏侯渊哪管三七二十一,立即絮叨起来:“你说这帮西域人的将领会是谁?这是阶梯式冲锋,消耗敌军实力的同时还能保证自己的军队拥有足够的体力。这种攻城方式非常有效,但是这种冲锋是有缺点的,想要达到这种效果双方的差距要非常大,有足够的低级士卒供将领挥霍。 说他不厉害吧,他懂这种攻击方式。可要说他厉害吧,为什么不包围城池呢?我们人数有限,围起来根本无法应对。” 刘班没有回答夏侯渊的疑问,因为他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懂。而且他知道夏侯渊并不是向跟他探讨,要是这里站着一个棒槌,夏侯渊肯定也会说出这番话。 夏侯渊根本想不通,他能得到的唯一解释就是对方想要将他们斩尽杀绝。 没错,不合围并不是想放他们一条生路,用强大的压力压迫一点只是为了让夏侯渊将所有的兵力都调过来一网打尽。对方的人很多,埋伏在城池周边非常容易。况且对方还有骆驼,只要堵住南城,夏侯渊即便突围了也没什么机会逃走。与其分散包围不如击中一点慢慢消耗夏侯渊的兵力。 这就是夏侯渊此时的全部想法,他想刘班详细解释了一遍,希望刘班能够给予一些提示。 然而还未等刘班开口,新的一波进攻有开始了。 新一批民众加入让这次防守轻松了许多,对方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稍作试探便放弃了进攻,鸣金收兵了。 夏侯渊松了口气,安排好执勤的士卒后就自顾自回到府衙准备休息。 可是他刚刚走进府衙就被刘班拉住,此时刘班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浑身杀气腾腾,夏侯渊敢发誓自己从未见过一个文人这幅模样,就好像自家祖坟在自己面前被刨了一样。 事实上刘班发现的事和祖坟被刨差不了多少,他示意夏侯渊附耳过来,低声说道:“将军,根据下官的推测,那些西域人的指挥者可能是个汉人!” 第310章 西北风云(十二) 刘班的能力还是相当可以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太守的位置上一干就是十几年。 可是在大汉当官吧,但凡在任上不犯错,运气再好一些治下没有出现什么不正常的天象,哪怕是个县令基本上也会被调到中枢。大汉的中枢换人速度比流水还快,只要有人提上一嘴,那问题就不大。 而且刘宏这个时期的官员,给点儿钱就都能调回去。酒泉虽然地处偏僻,土地贫瘠不方便刮地皮。可是酒泉挨着西域啊,刮不了地皮还薅不了羊毛吗? 然而刘班兢兢业业干了十几年还是个边郡太守,就是因为他的性子过于随和,不得罪人也不巴结人…… 凉州刺史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人了,这位还有心思给赵娥写赞颂的文章,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没心。 可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现在却极度想要杀人,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刘班从未像这样恨过谁,如今他将那人恨之入骨。 “将军,下官不懂兵事,但下官对于权谋多少了解一二,且听我细细道来。”刘班的双手十指不停的互相敲击着,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变形,“下官在酒泉多年,十分了解西域人。他们如果没有一个靠山,对大汉根本生不起半点儿反抗之心。欺软怕硬说的就是西域这些见风使舵的贼子。 贼人,贼人!哼! 要是没有汉人给他们做主,西域三十六国谁也没办法统一起来。这些人身后站着的肯定是一方诸侯,要不然他们绝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将军说他们想将我等一网打尽?那就对了!将军可以看看,单说鄯善一国,他们奴役汉人奴役了什么?将汉人贬为奴隶,但也只是在地位上贬低,他们敢向奴役西域奴隶那样奴役汉人吗?他们不敢!这种完全相悖的态度,说明杀我们不是因为我等袭击了他们,而是因为我们是汉人,会看穿他的阴谋! 我敢肯定,我敢肯定!此人一定是韩遂手下!是的……是的!就是韩遂手下!我自酒泉至北地花了将近一年时间,西域诸国凭什么能在几个月的时间内攻陷凉州全境?攻城拔寨不需要时间?汉人守将不反抗吗? 没错,就是这样!我说当初为什么禄福忽然失守?哼!我还没得到西域进犯的消息,却先知道城破了! 狗贼!叛徒!不得好死! 凉州千万百姓沦为奴隶,韩遂到底安得什么心?他怎敢有如此作为!” 夏侯渊惊异无比,他看到刘班口水飞溅四处乱走,时而仰天长叹,时而破口大骂。要不是他知道刘班这是真生气了,他还以为刘班疯了。 “你是说……韩遂投降了?” 说实话,夏侯渊看着刘班的样子心中居然有些发虚,犹犹豫豫的问:“敦煌不是西域人攻破的,而是韩遂自己交出来的?可韩遂手下那些兵马呢?好几万啊!” “这……这下官也不清楚。不过韩遂在凉州影响力极大,声望极高,绝大多数官员都愿意听从他的命令。将军可见过姑臧的官员?鸾鸟呢?休屠呢?苍松?张掖?我们将这几城的百姓都牵了过来,莫说官员了,就算是个吏员都没有,吏员的家人都没有!”刘班越说脸色越凝重,这是他们忽略了的问题。 夏侯渊听完也有些怂了,能当官的多少都是些有地位的人,在这个学阀垄断的年代,那些人的天分或许不高,但才能绝对超过大多数人。 然而转念一想夏侯渊更茫然了,疑惑的问刘班:“刘太守,你说这些有啥用啊?如今凉州已经糜烂成这样了,什么阴谋阳谋都没用,打下来就完了呗……对方的统帅是汉人,那就能和他讲道理饶我们一命啦?” 寂静,长久的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刘班像吃了屎一样满脸恶心,酝酿了长久的情绪,思考了无数的细节,结果他发现确实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无尽的挫败感袭上刘班心头,尴尬的他都想要一死了之。 夏侯渊见状便安慰道:“不爽利吧?没事儿!走,我带你去宰两个西域人痛快痛快,心情就爽利了。” 夏侯渊的缓解方式让刘班直翻白眼,他是个文人,怎么可能会因为杀人而感到痛快?提醒过夏侯渊注意敌人奸计后便告辞离去了。 其实夏侯渊现在也很烦,守城永远是被动的,他不喜欢被动,他要主动!可西域那些重骑兵就是他天生的克星,要是有办法能解决点重骑兵,夏侯渊保证自己能分分钟冲烂西域人的军阵。 满脑子无奈的夏侯渊抱着遗憾入睡,第二天清晨却被激烈的鼓声吵醒。 听到鼓声的一瞬间夏侯渊便从床榻上蹦了起来,拿着兵器疯狂向城墙上跑。 可是他刚跑上城墙就找了个角落缩了回去!没办法,遮天蔽日的羽箭犹如瓢泼大雨,不要钱一般泼洒在城墙上。 夏侯渊挪到一个角落往城外看了一眼直骂娘,西域新的一轮援军到了,城外至少有五千弓箭手在向城墙上倾泄火力,压得守军根本抬不起头。 能拿得出这么多弓箭手的一定不是个小国,夏侯渊知道这么守着不行,可形势比人强,不行也得行。纵然有再大的火气夏侯渊也必须憋着,他只能一边让人注意躲避,一边小心观察着对方的攻势。 几轮箭雨过后,战场上出现了一瞬短暂的宁静。攀上城头的西域士卒和守军面面相觑,似乎想要个对方所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杀啊!” 不知是谁先喊出了彼此的心里话,两拨人以最快的速度将刀子捅进对方的身体,力求将对手赶尽杀绝。 夏侯渊再一次展现出他那稳如泰山的箭术,从城墙的一头走向另一头,不论闪避的姿势多么诡异,身形有多么扭曲,羽箭都可以从身体的各个角度射出,将向他攻击的敌人一一射杀。 然而即便夏侯渊如此强大,可他毕竟只有一个人。西域联军占了先机,源源不断的攻向城头。好在守军的甲胄足够结实,强悍的防御力让双方在城墙上暂时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僵持是最可怕的,城头杀得昏天黑地,残肢断臂到处都是,内脏器官被踩得稀烂。肢体残缺的士卒想尽一切办法拉上一个对手同归于尽,更有内脏流了一地的人内脏被踩的稀烂,无助的痛苦哀嚎。 但是现在没人去管那些快要死的人,连自己的袍泽都没时间搭理,还是先要照顾好自己才是正道。 倒在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原本滑腻的地面如今已经寸步难行,每一步必须趟着尸体做出动作。守军咬牙坚持着,放空脑海中的一切想法,凭借着本能挥出自己的兵器。有的人兵器断了都来不及拔出佩戴的腰刀,只能胡乱挥动着王八拳劈头盖脸的乱打。 也不知杀了多久,甲胄的优势越来越明显,在双方行动不便的时候,守军能够抵挡更多的攻击,胜利的天平似乎正向守军方向倾斜…… 然而就在守军察觉敌人的士气濒临崩溃的时候,刘班忽然跑上来大喊:“偷城!贼人偷城了!北城!” 原来没有围城是这个意思吗!将所有兵力吸引到这里,去偷袭另一面城墙,还真是歹毒。 夏侯渊下意识想要下令派人去防守,可他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一个毫发无损的士卒忽然在他面前跌倒,一动不动没有任何想要起身的意思。 遭了! 虽说敌军的士气已经低迷到了极致,马上就要崩溃。可己方的体力也经到达了极限,坚持不了多久。 “刘班!守住这里!”夏侯渊大喝一声,翻身从城墙跳到民居之上,几个闪转身影消失不见。 刘班见状颤颤巍巍的拔出自己的长剑,鼓足勇气大汉:“杀光这些狗贼!” 北城原本是没有守军的,偷袭的人是被想要去帮忙的百姓发现的。原本一些民壮自发想要去南城,为了不阻碍向城墙运输器械,他们选择了从城墙上走,刚好发现了偷袭。 这下好了,南城也不用去了。这帮人就地分成了两队,一队拆房子,一队仍石头,暂时挡住了敌军,给向刘班报信争取了时间。 刘班得到通知一面亲自去南城墙通知夏侯渊,一面命令汉人骑兵去防守。 这些汉人骑兵到了的时候城墙几乎快要陷落了,放眼望去都是敌人,那些民众早就惨死在刀下。骑兵都是些刀口舔血的老兵,很清楚几百没有弓箭的士卒守不住城墙。 不过他们鸡贼得很,组成一个个小型冲锋阵势,像骑兵冲阵那样在城墙上分梯次来回冲击,凭借着甲胄优势分割着敌方军阵。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拖延时间。 一开始的时候确实非常有效,这些骑兵多多少少都有些武艺在身,无论单兵素质还是协作能力都将西域人压着打,甚至一度将西域人差点赶下城墙。 直到一个九尺壮汉的加入彻底改变了局势,这个壮汉一手持巨斧、一手持大锤,都是破甲利器。而且武艺还不错,但凡沾到边的不是被一分为二就是砸成肉泥,骑兵们变得非常被动。 也就是这个时候夏侯渊终于赶了过来,壮汉的目标庞大,被他一眼盯上。手舞大刀,夏侯渊风一般冲了过去。 壮汉也看到了甲胄不同的夏侯渊,手中大锤瞄准目标直挺挺砸下,带动的风声犹如惊雷。 夏侯渊看到这个阵势就知道不能硬接,闪身堪堪躲过这一击,欺身入怀大刀反手上撩,直接将壮汉开膛破肚。 就这样还不算完,夏侯渊躲过喷射出来的内脏,刀柄小枝狠狠的向地上一顿,止住自己身形的同时借力猛然跃起,并在半空中拼命扭动着自己的身躯。 扭动身躯的强悍腰力让夏侯渊得以抡起手中大刀,大刀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圆圈,狠狠将壮汉的头颅斩下! “贼子!何人敢与我夏侯妙才一战!” 夏侯渊行云流水般的杀戮震慑住了所有西域人,汉人骑兵见状纷纷大喝出声,拔刀再次发起冲锋。 西域人彻底没了进攻的欲望,头也不回的退走了。 另一边,南城在意志和胆量的较量中守军同样胜出,虽然损失惨重,可终究还是胜了。 刘班靠在角落里疯狂喘着粗气,手中颤抖的长剑上流淌着殷红的鲜血。 这一刻他脑海中唯一的想法便是或许夏侯渊是对的,杀几个人确实能舒缓心中的郁结。 然而战斗虽然胜了,但战争却没有结束。需要两人面对的危险还有很多,这才只是开始…… 第311章 再见袁滂 嫩芽,小花,青草地; 流水,越鱼,垂钓翁。 越是往南方走王弋就越能感受到春的语言,春天从不会对人诉说什么,她只会书写出自己那充满生机的独特印记。 是的,王弋出了邺城,而目的地则是陈留。他此行是为了赶赴之前和袁绍的约定,也是时候和袁绍谈谈了,要不然等袁绍成了皇帝,他真就没机会了。 王弋已经知道曹操对凉州下手了,其实中原的诸侯基本上都知道了,可没人愿意去管。有些人鞭长莫及,有些人事不关己,王弋则是没那个工夫。 他自己家里的破事儿一大堆,官制还在徐徐推进,现在正为推行兵部做前期铺垫。更别提那些在家里嗷嗷叫唤的瘾君子了,儿子浑身难受,老子就找王弋求药。 可是王弋有个屁药啊?张机是传染病和外科高手,对于那种成瘾的东西同样束手无策。华佗倒是懂,然而王弋一想到华佗就生气。 这老家伙说是去治疗瘟疫,治了一年人没了,也不知道蜀中到底是什么情况。让王弋有些担心的是,可别再因为他的原因让华老爷子折在益州。 王弋只是纯粹担心华佗,张机的外科能力并不比华佗弱,他的战地医院进展的也是有声有色。华佗的青囊书被世人传颂却没有留下文本真的太遗憾了,王弋不知道自己来的是哪一个狗屁世道,但他不想让后人抱有这种遗憾。 可他担心也只能白担心,华夏那么大,他派人去找也没个回复。 不过这一路上王弋倒是见到了许多,有衣衫褴褛的百姓,也有辛勤耕种的农夫。 说实话,兖州能够恢复得这么好是很难得的,袁涣证明了自己出众的能力。治理去年老天留下来的烂摊子很不容易,而且去年兖州打了那么久,河道反而不是优先级最高的民生事项,处理各处堆积成山的尸体才是大问题。 好在袁涣很给力,他凭借袁家的影响力筹集到一大笔钱,许诺每处理一具尸体百姓就会得到一些钱财,若是能够确认尸体的身份钱财加倍。而且他还实行了分批、分片、分村、分县的处理方式,一层层传达下去,不可以互相争抢也不可以置之不理。 袁涣还找来了自家族弟袁敏,负责梳理兖州的水道。袁敏是个行动派,他治水相当厉害。 勘察了地形之后袁敏决定建造一个巨大的蓄水池,将阴沟水、鸿沟水等黄河支流的河水汇聚在一起,达到蓄洪的效果。这可不是他随便定的,水库的出口有三个,一个和济水相连,一个和汳水相连,一个和浪汤渠相连。在保证蓄水量的情况下尽量做到不给下游土地灌溉带来麻烦。 而且袁敏的计划非常巧妙,他蓄水池的基底就是高览曾经挖的那个。一旦蓄水池完成,平原郡就可以堵河堤了。 没错,到了现在平原依旧没有堵住河堤。没办法,决口的地方实在是太大了。徐邈在任上的时候试过,按照现在的流量人工根本堵不住,只能等到干旱的时候才行。 王弋还特意去蓄水池的工地看了一眼,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领路的人竟然是袁滂。 袁滂这两年也是老态尽显,自从权力被袁绍收走后他就不在袁绍麾下任职了,早早回家颐养天年。袁涣上任后将陈国袁氏搬到了陈留,老司徒看到袁敏出仕就被委以重任,担心袁敏做不好,就向儿子要了个官过来盯着。 见到王弋后袁滂同样很差异,他每次错的话上一次两人相间还是在洛阳,当时他想干掉王弋来着。 “世事无常啊!”袁滂感叹一声,对王弋行了一礼,“王使君不可同日而语了,厉害,厉害啊!我们似乎都被骗了。” “公熙公何出此言?”王弋没有受这一礼,侧身闪过笑道,“若是再有一次,公熙公还想要杀我吗?” “哈哈……若是再有一次,我定保得王使君逃出生天!” “不用如此,我也没受什么危险,不算是逃出生天。我出洛阳的时候其实很轻松,倒是你袁家那位着实危险得紧。只是不知道公熙公为何前倨后恭啊?”王弋的话语中带着些许嘲讽,他对袁滂真没啥好感,要是没有袁滂支持,现在王弋说不定已经摁死袁绍了。 袁滂闻言却叹息道:“唉……早知是今日这般,还不如保住青州赠与王使君。” 袁滂的嘴角也扯出了一抹嘲讽,只是他嘲讽的不是王弋,也不是袁绍,而是他自己。 王弋见状一愣,脱口而出:“公熙公也担忧百姓?” “百姓?哈哈哈……只有我家那个傻小子才会觉得百姓重要,我担忧他们做什么?唉……王使君,你可知世家的生存方式是什么?” “请讲。” “吸收、吞并,袁家完了!”袁滂的神色忽然暗淡下来:“世家是毒瘤,也是良药。不能一直吃,也不能一点都不吃。你很好,孟德也不错。可是本初啊……本初,他任用世家却不加以遏制,现在外敌环伺,世家自然拼尽全力相助,本初是尝到了甜头。可长此以往……唉……没有人主之姿,没有人主之命啊!” “不,我却不这么看。”王弋否定了袁滂的想法,“我倒是觉得袁本初大有作为。青州已经被打烂了,他放弃的极为果断。豫州对他来说是重中之重,他拿下的也极为果断。这种果断不在于判断力而在于掌控力,世家在他手上翻不了什么风浪。也不瞒公熙公,袁本初乃是我心中最大的敌人!” 王弋并没有说假话,袁绍这几次决断给他带来了十足的危机感。人是会改变的,王弋上一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为一个领袖,当过最大的官就是学习委员。可这一世他不仅成为了一方诸侯,还很有可能问鼎天下。现在他真的不敢再逼袁绍了,万一袁绍进化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能力,那历史上汉末前二的主公很有可能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是绝世才华。 这也是为什么王弋一定好和袁绍会面,原本做为筹码的袁尚已经被他扔了,可尽管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他也要让袁绍暂时打消对他的敌意。 袁滂的神色则有些骇然,他从未想过那个一路从头败到尾的袁绍居然能得到这么高的平价。世家总是喜欢唯结果论,对比王弋来说袁绍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算了,不谈这些了。”王弋见袁滂神色恍然便主动岔开话题:“公熙公可愿意操劳些琐事?我现在求贤若渴,公熙公还是不要推辞为好。” “嘶……”袁滂吸了口凉气,脱口而出,“王使君愿意辟我为官?” “有什么不愿意的?大汉司徒,我求还来不及。” “算啦,我还是不要用我那腐朽的思维干扰王使君了,我家那个傻小子不是已经在使君麾下了吗。”袁滂没有答应王弋的邀请,反而看向远方淡淡的说道,“老了,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王使君愿意将耀卿安排在老朽身边,老朽已经知足了。” “真不考虑一下吗?”王弋的话语倒是十分诚挚。 没办法,家里有一群整天没事儿闲着搞事儿的老混蛋,总是想要颠覆一些东西在让他去背锅,王弋迫切需要一个年龄足够却名声强悍的老一辈人来镇住司马徽那几个不省心的老家伙。 只是眼下王弋却觉得袁滂没有说错,他早就没了当年在洛阳的那种锐气,只是个随波逐流的老人,而不是说一不二的司徒。 岁月不饶人,今日袁滂,何日又是他王弋? 第312章 与袁绍的联盟 危机感这种东西平时还没什么,可一旦有了些苗头那就是说来就来,并且会无限放大。 王弋已经不准备和袁滂浪费时间了,爱来不来吧。没有人能够做到让所有人都满意,这一点王弋比任何人都清楚。 世上讨厌他的人很多,理由也是千奇百怪。出身、性格、地域、人品、所作所为……甚至有的就是那种毫无理由的讨厌。即便王弋制定了许多政策让百姓活得更好,让世家从中获利,叛乱依旧时有发生。 绝大多数叛乱都堪称可笑,几十个人拿着农具就敢造反,县尉带着些衙役就给平了。 王弋所知最搞笑的叛乱还没有持续一个时辰,一个小世家带着庄户想要进城杀官造反,半路上路过一个农户家歇脚,结果家主被农户给锤死了,庄户一哄而散做了山贼…… 这个时代人的脑回路就是这么神奇且偏执,王弋改变不了这些人的想法,就只能习惯并且加快一统速度。当认知之中只存在一个国度后,国民的忠诚度自然而然就提升了,毕竟没有对比矛盾就只存在于内部。 辞别袁滂,王弋加快了行进速度,迅速向陈留赶去。 其实陈留这个地方挺危险的,属于三方势力的交汇处,王弋、曹操、袁绍在周围布下了重兵防御。 以王弋怕死的性格安保措施自然要做到万无一失,赵云、典韦以及张白骑随行,他还真就不信有人能弄了他。 别看袁绍如年近四十屡战屡败,依旧是那个笑看天下英杰的豪门贵公子。守时的同时十分大度的将会面地点定在了陈留境内,气度不凡。 这让王弋想起了很多年之前,他还在流浪尚未被甄姜捡回去的时候。那时候王弋考虑了很多生存方案,其中就有投靠袁绍。世上优秀的人有很多,但是能成为领袖并且被人死心塌地追随不是没有道理的,袁绍这一点王弋觉得值得自己学习。 会面的地点位于扶沟城外三十里,王弋本想找座山,袁绍却定在了浪汤渠河边。 双方约定最多可以带五名随从,王弋觉得自己带着三个保镖就已经够有气度了,哪知道袁绍就只带了两人,其中一个是文人,另一个则是个孩子。 关羽带着士卒搭建好亭子后就离去了,王弋笑吟吟的将袁绍迎了进来,准备尽一尽地主之谊。 袁绍没有丝毫惧意,径直走向了北面准备坐下。 王弋见状莞尔一笑,准备看看袁绍出丑。 自古以南方为尊,坐北朝南便是至尊的象征。王弋就知道袁绍会使出这种小伎俩,在亭子里放了个圆桌。那意思很简单,来吧!大家也别分席而坐了,天下就一个,怎么分各凭本事吧! 袁绍看到圆桌先是一愣,马上笑出了声。这才有意思嘛,随即主动让出了东位,自己坐上了西首。 这里是陈留,做为上层人士宾主之礼还是要遵守的。 两人落座后袁绍率先开口:“王老弟,我们多年未见了吧。” “是啊,当初为了从袁兄刀下跑出去,我可是花了大力气去做戏的。”王弋没给袁绍留面子,直接掀开了对方的痛处,“怎么?袁兄麾下如此青黄不接吗?还带着个孩子?” “要么怎么说河北人杰地灵呢?王老弟麾下文武那可真是羡煞旁人啊。若是我有幸得到一二,一统中原怕不是难事呢。”袁绍同样笑眯眯,嘴上却没有一点好言语,“对了,听说王老弟家中出了变故,父母双双离世。唉……老弟节哀啊!听为兄一句劝,向长安递上奏折,将冀州牧让出来,回家守孝三年吧。老弟还年轻,很多事情难以统筹大局,还要多历练啊。” “我也想守孝,可惜不行啊!诺大的河北,没了我是不行的。我没有袁兄的本事,在汝南守孝去可以随时随地出现在洛阳,这种一日千里的能力真是令人心羡慕。我又找不到一个信任的人,不若袁兄随我一道回去,我将那冀州牧交给袁兄不如?” “哈哈……委任官职这种事哪是我等说的算的?还是要上报给长安那位陛下的。长安的陛下啊,说起来还是个弑父之人呢……王老弟要小心些啊,毕竟你可是先帝看重的人才。” “那位陛下不是已经澄清了吗?袁兄是信不过陛下还是信不过长安的文人?每记错的话袁兄可是士林领袖,难怪风言风语那么多。只是没想到袁兄也尊崇那位陛下?不应该啊,以袁兄在平舆的所作所为,用不了多久小弟就要称袁兄为陛下了。” “王老弟可是羡慕了?” “羡慕什么?羡慕袁兄称帝吗?还是羡慕袁氏出了两个皇帝?一片天下,两位帝王。啧啧……哪个是正统?对了,袁兄是没有玉玺的对吧?哈哈哈哈……” 王弋笑得很开心,袁绍笑得同样开心。王弋的野心袁绍是清楚的,两人在这里说着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让袁绍更加清楚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在袁绍看来现在称帝是个好时机,没有皇帝傍身很多事情做起来都名不正言不顺,处处受制于人。世家百姓对于帝王的归属感要远远强于一方诸侯,袁绍不相信王弋的志向只是一方诸侯,既然王弋没有称帝的打算,就只能说明王弋现在觉得时机不成熟。 还缺少什么呢?袁绍在心中默默盘算起来。 声望?郑玄那个老东西将王弋都要吹上天了。 地盘?四州之地不是开玩笑的。 军队?搞笑,天下有谁的军队是王弋的对手? 时机?时机根本就不是事儿,只要王弋愿意,他的手下会给他找到无数机会。 “输了啊……唉……”袁绍叹息一声,缓缓说道,“王老弟,老兄我算是甘拜下风了,到此为止吧。两个能够决定天下大势的诸侯在这里互相逗嘴皮子,说出去也没什么意思。说吧,王老弟找为兄来所谓何事?” “哈哈哈哈……袁兄快人快语,既然如此,不如我二人结盟如何?”王弋表情淡然,但语出惊人。 “结盟?”果然,袁绍的脸色瞬间变得五颜六色多姿多彩,他怎么也想不到王弋居然想要和他结盟。“王老弟,你不是开玩笑吧?我们刚刚打完一场大仗,双方死伤十万以上,结盟?” “打仗?打什么仗?我们打仗了吗?是你向我宣战了还是我向你宣战了?袁兄不是拿陈留、济阴二郡和我换的制盐之法吗?” 王弋的神色极为错愕,仿佛不知道袁绍在说些什么。袁绍更是惊疑不定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过得时空错乱了。 可是他转念一想大笑道:“哈哈哈……输的不冤,不冤啊!对!我和王老弟乃是多年好友,在洛阳生死与共、共斗宦官,联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们二人何时有过矛盾?外人胆敢插嘴便是离间你我兄弟之情!” “那么我们的盟约便就此达成了,天地可鉴日月可证。” “是的!”袁绍说得斩钉截铁:“天地可鉴日月可证!不过……王老弟,犬子在青州……” “和我有什么关系?那是袁兄的家事。”王弋摆了摆手,赶紧避嫌。 “好!为兄带了美酒一壶,老弟尝尝?” “袁兄,不如尝尝我的?” “好啊,久闻河北出美酒……” 两个王八蛋从刚刚针锋相对到现在对酒当歌,切换得相当自如,当真是不要脸。 事实上这两个人也确实脸都不要了,王弋开了个极坏的头,他袭击袁绍的时候没有发布讨贼檄文,放弃了持续千年要出师有名的规则。 不要小看出师无名,不少人因为这个原因原本想要投靠王弋,现在却选择了隐居。 如果袁绍愿意否定这次战争和王弋联合,那么他们两个坑的人可就多了。首当其冲的就是曹操,曹操入侵南阳的时候见王弋没找借口他也没找借口,发兵就打了。南方那些诸侯也是,见到老大老二都不要脸皮了,他们也就不想遵守了,毕竟这是一件挺麻烦的事情。 现在可好,两个当事人否定了战争,除了他们全员都是战犯。 这同样是袁绍想要看到的,对于袁绍来说好处有二。第一,他那个倒霉弟弟攻占了下邳,现在他有借口对弟弟动刀子了。第二,王弋否定了战争就意味着愿意重新回到规则中来,以后发动战争之前还是会发布讨贼檄文的。有了盟约就有了顾忌,这能给袁绍争取很多时间。至于那个倒霉孩子袁尚,袁绍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王弋的回答也只当是放屁。 虽然王弋也是为了争取时间,但这是王弋内部的机密,袁绍不可能知道,双方的联盟就这样达成了。 儿戏吗?确实很儿戏。王弋对着个联盟的认真程度还不如当年在辽东对待丘力居,至少那次王弋还放了点儿血。 但这两个家伙都心照不宣的带了酒。 呵,中国人酒桌上的话,谁把谁当真啊…… 两人喝得相当痛快,天南地北无所不谈,颇有惺惺相惜的意思。 临分别之前王弋比较好奇袁绍带着的那个三四岁的孩子是谁,他担心袁绍生了个他不知道的老四出来。 得到答案后王弋宁愿袁绍生了个老四,那小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凌操的儿子凌统。 凌操被袁绍收做麾下,对这个孩子袁绍十分喜爱,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回去的路上王弋就像吃了屎一样恶心,凌操这小子又能打又有肚量,人格魅力非凡。这要是被袁绍教导个十来年,又得是个正五边形战士。 麻烦啊麻烦,得加速了啊…… 第313章 友人之间 回去的路上,赵云对王弋的抉择有些不解。他不明白王弋为什么要放过袁绍,以他们三个的能力,干掉袁绍后哪怕有千军万马他也能带王弋闯出去。况且王弋本身就不是弱鸡,一手箭术相当了得。 这个世界上啊,只要有人就会有阶层,而阶层之中有个非常特殊的存在,那就是特权阶层。由于个人喜爱,特权阶层没有道理的得到上位者认可。 毫无疑问赵云就是特权阶层,这种问题张白骑是不敢问的,但是赵云就能问出来,而且王弋还不生气。 王弋想了想,无奈的回答:“子龙啊,这个世界上什么礼义规则、道德廉耻都是虚的,只有实力才是实打实的。以我的出身,换做其他地方袁绍看都懒得看我一眼,若是没有现在的实力,他也不会前来会盟。而且在很多人眼里这就不叫会盟,这叫屈尊来访。可是以现在河北的实力,就算是干掉了袁绍又能如何?拿下豫州?青州?甚至是徐州?我们有这个实力守住吗?还是实力不济啊,你我共勉吧……” 这是一个说烂了的理由,其实并不能让赵云满意。赵云觉得以河北的实力完全有能力养得起那么多士卒,而且也不必一味的防守,全都打下来就可以了。 赵云依旧没有从武将的思维中跳出来,但王弋已经放下了窗帘,不准备继续回答什么了。 那些话并不是说给赵云听的,王弋带着三个武将前去会面,心中未尝没有干掉袁绍的打算。想要抑制心中的贪婪并不容易,统筹大局的人必须有足够的信念。 一路沉默回到陈留,袁涣为王弋带来了一份惊喜。 “主公,这是我找到的一位贤士。”袁涣将王弋带到一个正胡吃海喝的人面前介绍起来,“这位乃是颍川四大名士之一,杜袭杜子绪,他特来投奔主公。” 王弋看着已经已经饿成人干的杜袭有些发懵,杜袭他是知道的,相当强力的一个人物,无论军政都很有想法。只是杜袭现在怎么这样了?多久没吃饭了?饿死鬼投胎? 杜袭是真的苦啊,他从颍川到荆州避难,一路上有苦出身的赵俨帮忙,也没出什么乱子。可轮到自己独自行走就要了命了,世家公子哥身上还没有余钱,能活着到陈留算是三生有幸。 杜袭见到王弋后慌忙将手上的食物放下来,行礼过后将自己的经历说了出来。 王弋越听眉头越紧,当听到手下还有繁钦这么一号人物的时候更是头大无比。曹操那个不要脸的混蛋,好处收了人却不放,蔡琰到现在还被扣着,一点儿松口的意思也没有。 当然,王弋也不想蔡琰现在就回来。他需要蔡琰在洛阳搞事,即便身份暴露了也无妨。以蔡琰的身份地位做个名媛,游走于各个后院儿是没什么问题的。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将繁钦和他的家人从洛阳弄出来,这个时代情报人员有多重要毋庸置疑,王弋不能眼见着他们死去。 王弋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赵俨的态度,如果赵俨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就有办法将繁钦给弄出来。王弋已经不准备在陈留多待了,他迅速召集队伍,要连夜出发返回邺城。这件事值得他如此大动干戈,《定情诗》啊,万古流传的诗词,作者可不能死了…… 那么赵俨愿意放水吗? 事实上赵俨是愿意的,他为了那份友情,终究还是出卖了自己的底线。 洛阳,繁钦府。 赵俨和繁钦相对而坐,良久无言。 赵俨来到洛阳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家小被繁钦照顾得很好,这么多年来终于体验到了顿顿饱饭的感觉。 不过赵俨一直没有去找陈群,也没有立即去投靠曹操。他一直在等,等待繁钦露出破绽,等待一个让自己可以痛下狠手的理由。 然而他怎么可能等得到?繁钦的上级蔡琰都废了,也就没人给他布置任务了。平日里处理的都是些文书工作,忙的也是帮助陈琳跟那个暴露狂祢衡对骂。 赵俨终于等不下去了,今日他将繁钦找来,并一口道破了繁钦的身份。 繁钦先是茫然,随后苦笑。他自己都快忘记自己还是个密探,他也没探听出个什么东西,早已习惯了现在的忙碌。 “伯然,你是想将我交给曹将军吗?”终于,繁钦询问起了赵俨的想法。不过他的眼神相当平静,似乎早已准备好了这一切。 赵俨见状却有些错愕,眼前的繁钦不似曾经那个能够书写出灿烂文章的洒脱才子,更像是一个臣服官场多年的老臣。 于是他问:“休伯,你……你不害怕吗?” “害怕?怕什么?唉……伯然啊,以前我觉得你过得很苦,又不愿意受我们的接济。那时候我真觉得你为了名声已经不顾一切了。可等我真的过了苦日子才知道,名声什么的真没有那么重要,在饥饿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我差点饿死,全家都差点儿饿死。曾经我以为饿死是一件很高洁的事情,象征着不屈,象征着坚定。可真的到了我身上,别说是饭了,饿到极致我甚至都愿意食粪。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连粪都没得吃。我连尊严都丢弃了,还会害怕什么?” “可你做密探会连累全家的!” “没关系,我全家已经苟活很久了。你以前不是总说择贤主而氏吗?别管那个蔡文姬真实的想法是什么,当时她确实让我全家都活了下来,而且她也没有将我供出来。你也无需过于担心我,王使君以一郡之地换回了蔡琰,这还不够贤名吗?” “王中和确实贤名,可正是因为贤名,以一郡之地换回蔡琰才是真正的可怕!”赵俨面色凝重,忧心忡忡的解释,“一郡之地和一位女子孰轻孰重?他这是邀买人心!” “我其实挺愿意卖的。也不怕你笑话,我做为密探一事无成,反而做为文书倒是写了不少好文章。” “那你也不能送死吧!”赵俨对繁钦也算是苦口婆心了,“你……你断了和蔡琰的联系,最多这件事我不告诉大将军。” “哪能说断就断啊,蔡文姬为人极为功利,是不会放过我的。其实……我若是愿意向大将军坦白,大将军不会将我如何。曹将军度量非凡,不会为这种事斤斤计较的。” “那你为什么……” “伯然!”繁钦打断了赵俨说道,“你也说过了,则贤主而仕,王使君就是贤主。” 赵俨闻言拍案而起喝道:“你知不知道我会将你之事报给官府!我是来投奔大将军的,你这种人是必须清除的人!” “伯然,我们相识多年,我了解你。你一定会将此事告诉大将军,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便让我成为你第一功吧。” “你做好什么准备了!”赵俨勃然大怒。“繁休伯!这就是你的友情?陷我于不仁不义?我赵伯然需要你来做为垫脚石?” “是的,你需要。这里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天下都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 “用不着你来教导我,我受过的苦你想都不敢想!别在我身边装可怜,你不配懂吗?没人配!” “所以你才需要我,需要我让你不用再去过苦日子。伯然,朋友一场,我从未为你做过什么,便让我为你做些什么吧。”繁钦说的很诚挚,他却是也想开了。要是面对的是别人他还会想办法狡辩拖延一下,可来人是赵俨,好朋友不应该互相欺骗。 赵俨看着繁钦这幅样子却双眼冒火,五官都微微扭曲。就是因为繁钦没有骗他,他才真的拿繁钦没有办法。富贵只在咫尺间,可却有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横在他面前。 “与我说说大将军麾下的形势。”赵俨终于败给了这份诚挚的友情,气呼呼的坐下,扭过头不去看繁钦。 “什么形势?” “你说什么形势?以我的才能竟然让你觉得我没有出头之日,还能是什么形势?”赵俨的反问相当自傲。 繁钦却觉得理所当然,缓缓说道:“大将军如今面临继承人的问题,两个公子都在积极表现。别看丕公子年纪小,但思维着实敏捷,乃是大公子劲敌。长文那边也有些烦恼,他向实行一种新的举荐之法,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觉得此法对寒门和普通学子极为不友好,很可能让世家骑在大将军头上。” “什么举荐之法?” “长文称之为九品中正……” 第314章 争论 “九品中正?” “对,又叫九品官人法……”繁钦和陈群很熟,陈群曾和他谈起过这些,现在他将其对跟赵俨大致说了一遍。 赵俨越听脸色越难看,最终勃然大怒:“我要去见见陈长文,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说罢,赵俨起身大踏步向外走去,繁钦见状也赶忙跟了上去。 一路上繁钦不停的劝说赵俨不要冲动,一定要好好跟陈群谈,不要上来就质问。 也不知赵俨听进去没有,反正就是黑着脸不答话。 来到陈群府邸,繁钦是老熟人了用不着拜帖,知会一声两人便顺利入内。 陈群本还有些奇怪繁钦为什么这个时候来,结果他看到赵俨后开怀大笑道:“哈哈哈,伯然至矣,主公又添一员良才,法度之事可以无忧了!” 赵俨的到来确实让陈群非常兴奋,洛阳缺人缺的厉害,特别是确立了皇帝之后很多人都身兼数职。有了赵俨的帮忙,陈群能轻松很多。 然而赵俨却没什么激烈的回应,只是冷冰冰的看着陈群。陈群见繁钦不住的使眼色,便将两人引进了书房。 到了书房还未等陈群开口,赵俨上来就是一句:“陈长文,你可是想绝了曹大将军招纳人才的道路?” 陈群被这生硬的质问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便向繁钦投去了质问的眼神。 繁钦顿时有些尴尬,低声吐出几个字:“九品官人法……” “哦?”陈群闻言没有生气反而神情一振,有些骄傲的问,“伯然也知道了九品官人法?觉得如何?不错吧!” “觉得什么?觉得你干掉了曹大将军?”赵俨满脸嘲讽,嘴角恨不得扯到眉梢,表情怪异且不屑。 陈群闻言一愣,疑惑的问:“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那个九品官人法可有寒门学子的出路?可有平民士子的机会?” “当然有了!怎会没有?”陈群脸色一变,生怕赵俨误会赶紧解释,“大汉的举荐制弊端颇多,很多人有了些许名声就会被举荐出来,也不去查看是善名还是恶名。长此以往必定会恶性循环,人们为了博取名声将不择手段,天下愈发混乱,朝廷逐渐无礼。 可按照我的方法,邀请品德高尚的人将举荐的人才分为各个等级,量才而用有什么问题?” “量什么才?钱财吗?”赵俨相当粗暴的打断了陈群的话,用近乎咆哮的语气大声说,“你怎么保证品德高尚的人不会为金钱所动?不会为利益所动?不会为亲情羁绊?人人都有私心,将自家子侄评为‘上上’,将穷苦学子评为‘下下’你当如何?” “所以才要找品德高尚的人啊。”陈群没有因为赵俨的话生气,反而苦口婆心的解释,“我就担心这种情况,才会找品德高尚的人,我相信世上还是有人愿意遵礼义的。” “尊礼义就是品德高尚?这个高尚是谁来判定的!” “当然是大将军了。” “大将军就不会有私心了?” “有啊,但这件事不会。” “你怎么保证?” “我用不着保证,谁会拿自己的基业开玩笑?” “那刘……先帝怎么说!” “先帝能和大将军比?大将军可以明辨是非。” “你!”赵俨都快被气死了,他觉得陈群已经魔怔了,深深陷入被自己编织的美好景象当中。这个选拔人才的政策绝对不能报上去,不然曹操用了曹操死,曹操不用陈群死。 “长文,你还是在考虑考虑吧……”赵俨强行压下火气劝道,“不如我等在思考得周详一些。长文且看,你以礼法道德选拔官员,可眼下礼崩乐坏,如何能保证他们清廉正直啊!” “恰恰相反,就是因为礼崩乐坏才要施行此法。伯然,如今正直之人愈发稀少,人人以尔虞我诈为高尚,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正是应该趁着还有道德高尚之人,以他们的标准去选拔官员,逐渐恢复礼法才是正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陈群依旧固执己见,他认为眼下正是礼乐崩坏的临界点,在没有突破临界之前一切还有救。 唯有固执的人才能成就一番大事,现在的陈群还是个热血上进的青年,他是一个能够成就大事的人,所以他非常固执。 见到陈群根本说不通,赵俨干脆问道:“那你说说谁有这个资格评判众人的等级?就在此时,就在洛阳!” “我!” “你?” “对,就是我!” “凭什么?你我好友,我的才学你心知肚明。我来投靠你,你举荐我为何官?”赵俨被陈群的自负气得不行,干脆拿自己做为例子。 然而陈群却轻轻吐出两个字:“县长。” 赵俨一下子就熄火了,陈群的举荐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如今最适合他的职位真的就是县长。 果然,陈群马上就给出了自己的理由:“伯然远道而来,我知道你的才能,但是主公不知道。如今主公的地盘并不大,县令之位乃是重中之重,不可轻易举荐。一县之长就很合适,既可以让伯然肆意施展才华,有可以获得足够的功绩得到主公的认可。一旦伯然荣升,前途不可限量。” “但是你不能保证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吧?” “我可以,别人为什么不可以?” “你的想法过于理想了……” 赵俨和陈群再一次吵起来,而且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繁钦夹在两人之间左右为难,最后见到两人快要动手了,只得大喝一声:“都闭嘴!” 老实人生气效果立竿见影,陈群和赵俨双双转头看向繁钦,期待他能说出什么有建设性的话。 然而繁钦哪有什么有建设性的想法,犹豫半天出了个主意:“现在伯然来了,我们就不能一起研究一下,将这个方法完善好么?” 说实话,繁钦的注意是不错的。他虽然在吏治上没什么才能,但是赵俨有啊!以赵俨和陈群的才能,两人应该可以商量出一个可行的办法。 然而事情却出乎了赵俨和繁钦的预料,只见陈群淡淡的说了两个字:“晚了。” “你说什么!”两人异口同声,脸色大变。 陈群见状却满不在乎的说:“我已经将九品官人法献给主公了……” “陈长文!你是疯了吗!”赵俨一把拎起陈群的衣领大吼:“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你交上去会死的知道吗?会死的!还有你!繁休伯!你们两个都一样!” 陈群闻言有些不明所以,但是繁钦却异常尴尬。 赵俨狠狠瞪了两人一眼,放开陈群的衣襟后说道:“这是我为你们二人做的最后一件事,陈长文,将我引荐给大将军。繁休伯,快滚!你们二人记住,自此之后我们便不是朋友了!” 繁钦闻言泪如泉涌,他们这些在一起玩儿的人彼此都相互熟悉,繁钦对赵俨十分了解。赵俨喜欢法家学说,为人刻薄寡情。但这都是因为赵俨年幼时的经历导致的,而且他对朋友很讲义气,帮忙永远时尽心尽力。这回能让赵俨说出恩断义绝的话,估计真就没什么回转余地了。 繁钦欲言又止,最终咬了咬牙掩面而去,留下了一脸懵逼的陈群。 陈群想要问问是怎么回事,却被赵俨用眼神阻止,并且一顿输出。 他说道:“陈长文,你信不信我?若是你信我就莫要废话,速速带我去见大将军,我保你一家老小的性命。” 理智到底能不能战胜感情,这是困扰人类的永恒难题。陈群坚信自己是正确的,可最终还是敌不过多年好友的感情,带着赵俨前往了大将军府。 曹操已经看过陈群的上书了,用他肯定是不会用的,疯了才会用。曹操现在的纠结的是该找个什么时机杀掉陈群,他现在怀疑陈群是那些世家来试探他底线的,但是眼下陈群无可替代。曹昂在西域打生打死,他需要陈群为他的宝贝儿子统筹物资。 得知陈群求见的时候曹操是不想见的,然而曹丕那小子不知道怎么得到了消息,劝说陈群劳苦功高,应该见上一面。 两个儿子互相竞争曹操是知道的,但他却不想看到这一幕。曹昂过于优秀了,导致曹操愈发讨厌曹丕。 曹丕的求情反而让曹操同意了见陈群一面,望着欢天喜地离去的曹丕,曹操心中泛起冷笑。一直想不出好理由干掉陈群,现在借口这不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吗…… 陈群已经慌了,他没想到曹操会将他拒之门外。以前他想见曹操那是说见就见,看来自己是真的错了。 然而他现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往回找补,甚至都不敢去想。越想他越觉得赵俨说的是对的,让他越发无法冷静。 如今陈群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赵俨身上,希望赵俨能真的保住自己一命。 门房召两人进去的时候陈群并没有多高兴,反而愈发紧张。不见还好,这一见恐怕曹操已经动了杀心。 见到曹操陈群当即跪伏在地,诚惶诚恐的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且按照和赵俨的理论逐条驳斥自己愚蠢的想法,还承认了这是赵俨和他争论后的结论。 听到一半曹操就没什么兴趣继续听下去了,他现在的注意力全在赵俨身上。 这小子可以啊…… 曹操心思开始活泛起来,既然赵俨不同意这个九品官人法,那就意味着赵俨是站在世家对立面的。不在世家那边,那就只能在他曹操这边。 不错,不错…… “我欲实行陈长文之法,伯然可有什么补充?”曹操笑眯眯的看着赵俨,提出了对赵俨的考验。 赵俨早有想法,只是轻轻吐出几个字:“行之以正,不如行之以考。” “如何考法?” “万般皆为下,唯才视之高!” 第315章 决裂 赵俨说救命那就是真的救命,一句话便怼到了曹操的心坎上。 曹操已经受够了任人唯贤,特殊时期、特殊政策,他想要实行任人唯才,但他缺少一个借口。 “伯然大才,来来来,我们坐下谈。”曹操激动到三两步走到赵俨面前,拉着赵俨的手回到案前。“伯然的意思是应该唯才是举?但是想要实行起来却困难重重,伯然可有良策?” “大将军可颁发求才令,此令一出,天下寒门学子皆向往之。”赵俨也没客气,直接抛出来了一个重磅炸弹。 不过曹操依旧有些犹豫,他担心这样会不会太过激进,如此一来便和世家站在对立面了。他倒不是害怕世家,只是他如今的实力不强,十分讨厌不必要的麻烦。 见到曹操神色阴晴不定,赵俨也猜出了曹操的想法,便又扔出了一个当量更大的炸弹:“大将军,时间不等人啊。” “此话怎讲?” “大将军,您觉得您能平定天下吗?” “当然!”曹操一点儿也不客气的回答,“我的志向便是平定天下,而且坚定不移。如今我掌控洛阳和……” “您平定不了天下。”赵俨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曹操,“文,您麾下人才不如王中和与袁本初。武,您麾下士卒都排不上号。在下看来,求才令是您唯一的机会,只有迅速招募大量的人才才能以半州之地平定天下。然而您不会觉得只有您有这种想法吧?在下不喜欢王中和,但不得不说王中和确实有先见之明。您以为闻名天下的古今学院是做什么的?培养良才需要多少年?您若是不发,用不了多久王中和彻底掌控麾下世家之后他就该发了,到时候您还能有什么胜算?” “好贼子!”曹操听完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他倒是没有骂赵俨,但在心里他已经将王弋祖上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他就说王弋为什么那么在意东观里的书,好大一盘棋,原来在这里等他呢! “伯然可有破解之法?”曹操赶紧询问赵俨,目光炽热到能将人融化。 赵俨也没有藏着掖着,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当然有。大将军不过是担心各方掣肘罢了,若是有一位声望崇高之人向大将军进言求才令,大将军便可无忧了。” “何人可担此重任?” 听到不用自己背锅曹操非常高兴,赵俨却没有回答,反而将目光放在了陈群身上。 “长文?”曹操见状一愣,低声说,“长文恐怕不行吧……” 陈群当然不行,他实行九品中正制世家会为他歌功颂德。可若是他敢提出唯才是举,世家分分钟将他扒皮抽筋活吃了。 可是陈群不行,他老子陈纪却可以啊!且不说陈家在世家之中的地位,大鸿胪的分量如何? 趴在地上的陈群现在痛苦万分,他宁可曹操杀了他,也不想父亲的清誉被自己给毁了。赵俨说到做到,救了他一命。可这个代价他承受不起啊…… 曹操也明白了赵俨的意思,沉声询问:“长文,你可愿意劝说元方先生……” “臣这就去和家父商量。”陈群起身行了一礼,扫向赵俨的眼神中全是怨恨。 然而赵俨根本就没有去看他,两人已经不是朋友了,他没有义务为陈群着想。 曹操倒是很高兴,打发走陈群后拉着赵俨促膝长谈直到深夜。 越是交谈,曹操觉得赵俨就越对自己的性格。那种杀伐果断的思维让曹操非常欣赏,当场就答应赵俨上书为他请官,并将屯田的重任交给了赵俨。 曹操并不知道自己欣赏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而赵俨真的只会看结果。 司州百姓……危! 当然,赵俨也不是 一个绝情到了极致的人,至少在和曹操的交谈中没有透露任何关于繁钦的事。他既然答应了繁钦让其离开洛阳,就一定会为其隐瞒。 可是赵俨并不知道繁钦没有办法离开洛阳,弃官逃跑对于繁钦来说是死路一条,他还要硬着头皮继续做下去。 度日如年说的就是繁钦现在的心情,面对自己茫然的家小他忽然失去了再赵俨面前的那种洒脱,一旦有了生的机会,死志会迅速消散,他现在真的不想死。 好在王弋现在已经知道了繁钦的身份,而且也不想让他死。 经过了数日奔波,王弋再一次回到邺城。这次前去和袁绍会面王弋也是有私心的,他在邺城憋很久了,早就想外出散散心了。 不过既然回到了邺城,那心同样要收回来。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廷议,王弋不准备给自己休息的时间。 这次廷议的内容并不多,只有两件事。 第一件相对简单一些,整改军队。周瑜被调离,由于练兵有功被调回幽州升任水军都督,总览水军训练之事。 张飞再次被启用,被任命为典军都督,新设典军府总领全军。 对于这个任命群臣是没有意见的,王弋铁了心要改制,其麾下重臣全部支持,别人有意见也只能憋着。 但是第二件事王弋提出来后没人敢接话,就连荀彧等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王弋提出了和全天下所有诸侯结盟的疯狂想法,特别是扬州、交州以及益州。他打算捡起自己的老本行,开始和诸侯们做生意,并且还是以官府的名义去做。 自古以来官府都是不会做生意的,不论是穷是富官府都不能操持商贾这种贱业。而且官府的体量巨大,没人能够保证在那种利益面前不心动。 何况交州那个蛮荒之地就不提了,扬州的袁绍和益州的孙坚名义上都是反贼,这种反贼避之尤为不及,主动联系有碍名声。这个时代的人认为君子还是要爱惜羽毛的。 见没人能给出意见,王弋便将几个谋士留下来后结束了廷议。众人走后王弋便和谋士们解释,他其实不是希望官府能够从生意中赚得什么,但是河北确实穷了,他需要让官府的财富充盈起来。 “官府前期带动商人行商,既可以做个表率,又能保护商人们行商时的安全。”王弋开始耐心和谋士们解释,“生意终究是有风险,我们承担不起哪怕一次的损失。生意面向扬州和益州主要是因为我想大力发展海运,我会在冀州和幽州设立几个港口,一旦海运形成规模,州府就从生意中抽出来。我需要的是关税,所有经过港口的上船都需要按照货物的价值缴纳一部分关税,这才是我想要的。” 经过这么一解释,所有人都懂了。他们就说王弋怎么会如此短视,税收才是王道嘛。 鲁肃看了一圈笑道:“在下是南人,与河流湖泊多有交到,下次廷议便由在下提出此方案吧。” 众人对此没什么意见,王弋将他们留下来就是为了找个能提出这个方案的人。给他们解释也不是为了让他们明白行商的原理,而是吩咐他们该如何去制定税率、改建港口、安置衙门、选拔人才。 不过说到商业,荀彧准备将自己最近考虑的一件事提出来:“主公,既然说道了商事,臣有一言,望主公思量。互市之地高显过于偏远,对于鲜卑和乌桓来说十分便利,但对于中原商人来说往来极为不变。之后几年河北既然要发展,那就需要大量的钱财。臣认为应该在其他地方安排几处大型市列,专注于商事。” 荀彧的意思是王弋能批准建造几个大市场,方便汉人进行买卖运作。毕竟高显虽然赚钱,但是外族的消费再多也赶不上大汉的人口红利。 王弋闻言却眼前一亮,市列有什么好的?要整就整商业城市。每个州扶持几个商业城市出来,既能带动经济,又方便管理,一举多得! 不过这件事不是头脑一热就能定下来的,王弋需要找个明白人问问。这个明白人就是甄姜,恰好王弋有事需要甄姜帮忙。 “我会考虑的。”王弋点点头说道,“今日便到此为止吧,诸位先去忙公事,我看看地图再定。志才、公达、奉孝留下。” “臣告退……” 谋士们行了一礼,缓缓退出大殿。 王弋示意戏志才三人稍等,他去去就来…… 第316章 三城 甄姜对于王弋一回来就忙公事还是有些不满的,见到王弋便开始抱怨:“呦,我的主公。难为您百忙之中屈尊来见,小女子我还真是三生有幸呢。怎么没给我带回个姐妹回来?看来您也不是很忙啊。” 王弋闻言瞬间头大,他是不明白甄姜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成婚的时候天天催着结婚,成婚之后天天想着要娃,而且是个娃就行,哪怕不是她自己的也行,都快魔怔了。哪有好老娘们儿整天想着让自己老公去搞外遇生娃的? “你差不多得了啊,我在你房中忙碌的次数还少了吗?”王弋斜了甄姜一眼,坐到了她身边。 然而王弋还等着甄姜回话呢,抬头看甄姜正吧嗒吧嗒的掉眼泪,神色委屈到不行。 “你不让我去看医士,你去看了对吧?是我对吧?我……我……”甄姜哭得话都说不清,梨花带雨那委屈的样子我见犹怜,可王弋差点吓死。 委屈渐渐从甄姜脸上退去,取而代之的则是绝望和死志…… “这事儿要看运气的,跟谁都没关系,我是有多闲才会去看医士?”王弋赶紧一把搂住甄姜好言劝慰,“你放心!今年,今年一定!” 甄姜在王弋怀中扭了扭,抬头可怜兮兮的吐出三个字:“我不信……” 这么一个动作让禁欲了好久的王弋差点当场表演一个什么叫让人信服,可外面还有人等着呢,他实在没那种速度…… “你等晚上的,累死你!”老牛恶狠狠的跟自家土地打着包票,却不想想犁地的那个到底是谁。 哪知土地闻言俏脸一红,低声骂了一句:“登徒子……” 这牛啊,这地啊,这人啊!唉…… 私密时间就此结束,王弋也不想继续哄下去了,便低声问道:“我有件事想问你一下,我准备增设几个专门用于商贾交易的城池,你有什么意见?” 提到做生意甄姜瞬间来了兴致,双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 看着刚刚还哭哭啼啼的小可怜儿这副模样,王弋无情打击道:“你行了啊,这回我是不会给予你任何便利的。” “为什么?”甄姜明显不服气,“我辛辛苦苦为谁赚钱?到头来还不是你的?” “这回不一样,我要在河北开启一个经商热潮,会给予一些便利的条件,同样税收也会很高。” “那也不耽误我赚钱啊!不过这样不太好吧,经商的人多了种地的就少了,你不要急功近利,还是要稳扎稳打才行,土地才是根本。”甄姜担心王弋急功近利,便开始出言劝谏。 王弋闻言乐了,都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他这不是才色双收了嘛! “你还笑!”甄姜对王弋的表现非常不满,推了推他说,“我在和你说正事。” “我也在和你说正事。这次不仅是你不能参与,荀家等几个世家都不能立即参与进去。人人都知道跟在你身后会赚钱,所以你要避嫌。这一次就是面对百姓和小世家的一次机会,残酷的市场会淘汰掉不适合经商的人,剩下的就是一个个未来的案例。商业必须有自己的法律约束,光靠县衙和县令独断是不行的。” “你准备用商业打开修改律法的口子?呃……”甄姜先是一惊,马上察觉到自己逾越了,随即闭上了嘴巴。 王弋也没有深入说明,有些事甄姜还是不能参与的。他来这里主要是询问城池选定的,于是便问道:“你觉得将哪几个城池定为商业城池比较好?” 甄姜想了想说道:“我认为应该以黄河为界,南北各有一个。北方就选在邺城,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也没人敢造次。南方……南方要是青州在你手上就好了,青州贫瘠,正好可以用商业带动一下。我不知道南方应该选在什么地方,不过我建议选在土地贫瘠,多山多水的地方。” “哦?不是应该交通发达吗?” “不!交通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兴建,但那座城周围绝不能有良好的耕种环境。既然定位为商业,那么一切补给就都要从外界输送,否则一旦发生变故,那里有钱有粮将会非常麻烦。”甄姜说得斩钉截铁。 王弋没想到甄姜能有这样的战略目光,不过甄姜没有给出具体的城池还是让王弋挺头疼的。商业这种事他早就已经不如甄姜了,而且邺城也不能定为商业城市,他又不会定都在这里。 “行吧,我在考虑考虑。”见到甄姜也没什么好想法,王弋就准备撤了,外边还有三个等着他呢。 临走之前王弋随口问了一句:“对了,你在洛阳还有没有遗留下来的探子了?” “没有……”甄姜听到这话眼神变得非常古怪,她以前确实掌握着王弋的密探机构,可是后来都交给简雍了。 王弋也没想着甄姜能有,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看看能不能找到两个遗漏下来的。 哪知甄姜却幽幽说道:“不过洛阳有一家‘之味’” “啥?” “之味!就是一间食肆。你以前不是让我给你弄一些方便密探执行任务的店吗?天下所有的之味都是!” “呃……”王弋都懵了,他自己都忘了还说过这话,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那个食肆的规模有多大?就像邺城的之味那么大?” “不……”甄姜摇了摇头,说出了一个将王弋吓一跳的情报,“邺城的之味就是个食肆,又不需要执行任务建那么大干嘛?洛阳、长安、下邳、平舆这些地方才是最大的……” “你都在那里准备了些什么?”王弋的双眼都再抖,甄姜多有钱他再清楚不过了,而且还能接触到违禁品…… “没什么,刀剑齐备,弓弩充足而已。向洛阳这样的大城应该会有两副甲。”甄姜说的理所当然。 王弋曾允许一部分残次的甲胄流入黑市,方便甄姜为情报系统做前期铺垫。甄姜则自卖自买了一些,做为贮备装备。不过甄姜并没有买多少,只有大城中才有一两副而已。 这也足够让王弋疯狂了,他向甄姜要来了联络方式,却没有收走之味的管理权。 于家那个案子让他觉得应该准备一些私人的密探,方便自己知道一些市井传言,总不好未来成为一个五两银子一个蛋那 样的君主。 告别甄姜,王弋回到正殿和戏志才三人商量城池选定的问题。询问甄姜是从商业方面,这三位就要在军事方面给出意见了。 王弋将甄姜的建议说了一遍,并定下了两个地方:“辽水入海口的港口现在是军用,我会逐渐转为民用。临渝、泉州再选一个做为幽州的商城。冀州选在巨鹿郡大野泽附近。河南的位置诸位有什么意见?” 有什么意见?戏志才三人没什么意见,他们又不懂商业,爱选什么地方选什么地方呗。 不过出于谋士的职责,荀攸还是建议:“主公,臣建议最好选择大城重镇。” “为何?” “大城重镇拥有中的防御能力,货物流通还能使其成为战备物资屯放之处,一举多得。不过主公,军港民用是不是……” “无妨。”王弋摆了摆手,示意没事。说起来那个港口本就是王弋准备用作商业的,只是一直在建设没有启用罢了。真正的军港是前段时间公孙家将整个辽东的地图送过来后才确定的。 王弋真正看上的地方是一个在他治下从未听说过的县——沓氏。这个县不是一个小县,但所有地图上都没有,因为实在是太偏了,除了辽东太守以外,其他人根本就不在意这里。 不过看完地图后王弋差点没蹦起来,他一直以为汉朝在这个地方是没人的,由于过于偏僻王弋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建设。既然知道了这里有人居住,那不好好建设一番简直对不起它以后的名字。 是的,这里以后将有一个十分耀眼的名字——旅顺。 王弋准备将沓氏所在的半岛完全军事话,成为他水军最重要也是第一个正式的军港。 同时王弋也不在乎城池的防御能力了。是的,他现在就是这么嚣张,而且还有嚣张的资本。 和地图前后脚到的还有辽队马钧派来的人,他给王弋带来最新装备的同时还带来了另一个战略武器——水泥。 从刚刚接任射声营到现在,工匠们终于将合格的水泥给制出来了。 说实话水泥不是那么好做的,干烧石灰石根本没用,只会做出生石灰。为了弄出这个水泥,工匠们尝试了大量的配方,以石灰石为主体,什么东西都往里面加,直到最后他们从瓷器匠人那里找到了一种粘土,才让水泥不再那么脆。 可也仅仅是不像生石灰加土那样脆弱,离达到王弋想要的效果依旧相差甚远。后来有人突发奇想,将打造武器遗留下的铁粉加了进去,有通过大量的实验,才最终制成坚硬的水泥。 但铁粉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即便是辽队所有的能工巧匠一齐上阵也无法开发出大量制造铁粉的工艺。 给王弋送来的水泥其实是工匠们献给王弋的礼物,虽然王弋没有催,可是也经过好几年了,朴实的工匠们认为要是再不给王弋点成果他们的良心也过意不去。 做为理工男王弋太清楚开发一样新东西到底有多烧钱,可面对工匠们送来的那一小包贡品和面临的问题王弋差点笑出声。工匠们没有办法搞到铁粉,但是他有啊!他要的是水泥又不是钢筋混凝土,没必要往里面掺杂精铁铁粉,用含铁量高的矿石粉末也是一样的。 将冷水粉碎矿石的方法以及混凝土和钢筋的特性派人传回辽队后,王弋去陈留那一路上心情其实是非常愉悦的,想想很快就会得到天下第一坚城,没人会不高兴。 当然,虽然今年辽队的科技有了极大的提升,让王弋拥有了这个时代最强的盾,但最强的矛依旧遥遥无期。他甚至都开始丧心病狂的让甄姜制皂的同时收集甘油了,具体想要干什么就不用多说了。 果然材料学才是一切理工科的基础,王弋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还要在这上面下功夫。 不过荀攸的话还是给了王弋一些提示,就像荀彧曾将教育的那样,他的眼光应该远些,再远些。 做为一个北方孩子王弋很清楚自己的家乡为了脚下这个国度再次崛起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所以他在做决定的时候必须慎之又慎…… “泉州、邯郸、浚仪。”王弋说出了三个城池,它们的名字或许有些陌生,但未来它们分别叫天津、邯郸和开封。而且王弋没有按照甄姜的建议去选择,这三个城池周边都有大片可供开垦的土地。 还是年轻人的脑子快,在王弋说出这三个地方的一瞬间,郭嘉双眼就亮了起来。 他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什么外人,便搓着双手跟个苍蝇一样贱兮兮的说:“主公,您看我闲着也是闲着没什么事做,不如让我去浚仪当个县令呗……您放心,物品绝对不会乱来。” “哼。”荀攸闻言冷哼一声,“郭奉孝,要不你回家歇着吧,梦里什么都有……” 都是聪明人,也没必要装什么糊涂,大家都明白王弋定的这三个地方是怎么回事。 王弋对东北的开发是有执念的,鲜卑、乌桓、扶余肯定都要灭掉,泉州就是为了这三个地方准备的后方补给点。 浚仪同理也是一个战略补给,对应的敌人是洛阳和长安。别看浚仪和陈留相距不远,但陈留却不能成为商业城市。陈留中居住这大量的世族,是和颍川同等地位的文化优势地域,商业根本插不进去。 对于这两个地方他们三个都很心动,全都想去任个县令当当。毕竟才华是要施展的,老在邺城憋着也没意思。 至于邯郸则是出于政治目的,王弋对辽队的开发可以说是竭尽所能,但对自己的家乡邯郸却甚少过问。 人都是有地域情怀的,别看邯郸从不向王弋提出什么要求,但邯郸的世家百姓都在等着呢。一旦王弋开始开发邯郸,王弋就可以瞬间武装起一支对他绝对忠诚的军队。这点邯郸人比上党王氏要做得更好,他们觉得自己家出了一个厉害的人物,那乡里乡亲的就该拼死支持! 边骑,可不仅仅是传说…… 虽然七国精锐早已消失在历史之中,但是那个时代士卒的战斗特点基本上体现在民众的性格上,经过系统训练能不能达到传说中的效果还真不好说。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这种事情完全就是开盲盒,能不能让王弋开出来个大的全凭运气以及王弋安排的统帅。 如今王弋比较关心的依旧是这三个地方的战略问题,发展一地不可能只发展一个城池,周边也要进行建设。 就以幽州为例,高显一直没出事是因为什么?那是因为三方共同执法,没人愿意损失自己的利益。可要是再弄出来个泉州,那些脑子不正常的鲜卑人保不齐就敢南下抢上一波。 别以为不可能,民智的开启需要一场非常激烈的思想碰撞,并不是说读了书,识了字就是个有智慧的人。对于鲜卑人来说,好东西放在那里却不是自己的,那抢就完事儿了。在他们眼中根本就没有合不合道理,只有欲望与满足欲望。 即便到了文明高度发达的今天,依旧有人信奉着这一套,并且将其粉饰成了高贵的标签,冠之以“民主自由”这种华丽的名头。 也不知民主自由的创始人知道后人这般行径会不会从坟墓中爬出来掐死这帮不知廉耻的后人。 王弋肯定是不敢拿人心去赌道德的,三人研究了半天终于决定扩建浚仪和泉州,并在泉州南面沽水的入海口建造一座新的城池。 扩建不是简单向外围造城墙,王弋第一次提出了城市这个概念。就是以某一座城池为中心大力发展的同时将周围一些进行压缩,让周围的城池变成拱卫大城的卫星城。 以浚仪为例,它周围的封丘、小黄、开封的名字将会取消,未来这四座城都叫做浚仪,只是根据职能的不同划分为不同的区域。同时它还临近一个战略要地,遭受攻击时可以快速支援,发生叛乱时方便迅速平定。 浚仪挨着陈留,泉州挨着蓟县。而且王弋有了水泥能够建造的东西可就多了,最起码道路就可以告别干燥时沙尘漫天,潮湿时泥泞不堪的情况。 荀攸其实不是很暂证王弋的想法,他提出了质疑:“主公,您的计划是没问题的,但是短期内很难达到想要的成效,对目前缓解财政起不到什么后果。可是等到建造完成,那他们的战略意义还存在吗?那时说不定我们已经收复天下了,根本不需要那些城池拥有战略意义。” 事实上戏志才和郭嘉也不明白王弋这么做的意义何在,为什么老是定下一些耗时长久的计划。他们觉得按照王弋现在的发展速度,屯个三四年的物资,用个两三年基本上天下就平了,到时候很多计划都是没有意义的,甚至和王弋统治天下相冲突。 可是王弋心里却有苦说不出啊。这是一个受了诅咒的时代,或许真的就像书中说得那样,凡人之间的战争不是为了争夺王权,而是去抗衡那虚无缥缈的上天。 大疫过后的洪水让黄河周围的百姓死伤惨重,然而大涝之后老天依旧不安分,今年有极大的可能会出现降雨量非常少的大旱,大旱之后便是蝗灾…… 汉末这段时间,诸侯和老天联手碾压着百姓们的生机,蝗、洪、旱、疫四种灾祸轮番上演一直不停,王弋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下一次发动全面战争会是什么时候。 这种事王弋又没有办法说出来,只能默默的准备着应对方式。医学院、禽畜驯养、锅盔的普及以及囤积药草都是他应对的手段。这些方法他只会嫌少,永远不会嫌多。 面对荀攸的质疑,王弋叹息一声,极其凝重的说道:“公达,若是我说,我说啊!若是我说未来数年之内都不适合用兵,甚至生存都很困难,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荀攸闻言一愣,转而对着戏志才和郭嘉大喝:“出去!” 戏志才听到训斥眼神中闪烁着不解,郭嘉却十分不爽的反驳:“公达,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说?你是近臣啊?还是想要当个佞臣!” 荀攸差点没气死,心道这种事让他们回避还不是为了他们好? 不得不说王弋最初的忽悠十分成功,他让荀攸坚定不移的相信他是特殊的那一个。 “你们先出去吧……”王弋摆了摆手,也意识到了问题,示意郭嘉两人暂避。 郭嘉狠狠瞪了荀攸一眼,气哼哼的跟着戏志才出去了。他多少猜到了一些,但让他不爽的是他不明白这种事为什么要让他回避。荀攸不是什么近臣佞臣,可他郭嘉可是近臣啊!连襟来着! “主公,您可是看到了什么?”见两人出去后,荀攸迫不及待的开始发问,“可是有什么敌人进犯?” “有你们在我还怕什么敌人进犯?”王弋苦笑一声,吐出了两个字:“天灾……” “天灾?” “是啊……”王弋再次装起了神棍,神神叨叨的说了好大一通,其实就是天气变化的连锁反应。 荀攸听着却脸色越来越凝重,这种事说出去谁会相信?曹操倒是会信,可曹操乃是劲敌,才不要说给他听! 无奈之下,荀攸只得自己想办法压制那些心中不停产生着躁动的谋臣们,让他们尽量安静一些。 是的,在王弋麾下最好战的并不是武将,反而是文人。这个混乱的时代没什么鸽派鹰派,每个人都叫嚣着打这打那,丝毫不管打不打得起。 想要压制那些满脑子骚想法的文人并不容易,荀攸只能和刘晔商量。 然而现实并不会因为他们的想法而停滞不前,即便是王弋也阻止不了。在五军军务府中研究战略的刘晔收到了一份战报,他们一直担心的北方的大麻烦终于还是来了。 王弋说不想打就不打?他多点啥…… (开泰了……补全了。) 第317章 远道而来的敌人(一) 初春时节,相较于南方的遍地锦簇般的场景,北方的大地就显得冷清许多。树枝的嫩芽略带不耐烦般露出自己的头颅,那柔嫩的腰肢想要舒展却又似乎不想。只有青草会坚强的探出身躯,向世人展示春的意境。 白雪还未完全化冻,泥土尚且坚硬。马儿奔跑在上面蹄子总会刨起一坨坨硬泥,滑稽之余显得格外欢脱。 然而马上的骑士却没有这般愉快,单经抱着一团已经发臭了的衣物带着数百骑士疯狂策马扬鞭,向着自己的地盘跑去。 若是有心人会发现那团衣物其实并不是衣物,长长的黑色发丝从衣服缝隙中露出来,这是一个头颅! 是的,这就是一个头颅。而且还不是别人的头颅,正是韩猛的。韩猛终究还是死了,没来得及背上那口早已在背上的黑锅,反而死在了异族的手上。 五千骑兵出塞,三百溃军逃亡。没人愿意提及他们这几个月的生活,太苦了,也太难受了。 那一场疯狂的屠戮是他们能享受到的最后的痛快,自那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遇到鲜卑人,那个神秘的育延更是连影子都没有。 补给成了大问题,为了维持生命,韩猛和单经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他们杀了一个回马枪去了弹汗山,准备袭击位于那里的单于庭。 这种做法无异于和鲜卑直接开战,但是这种机会上天并没有给他们两个,虽然最终他们劫掠了一些部族获得了补给,但单于庭人去楼空…… 到了这里他们其实就可以放弃了,率兵回去也没什么问题。可问题是韩猛根本不想放弃,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机会,他要让自己名垂千古。 经过数日的游说单经同意了韩猛的请求,趁着天寒地冻没有沼泽的危险去龙城看看,看看鲜卑是不是又将单于庭搬回去了。 这一次他们似乎找到了正确的道路,一路上部族开始多了起来,补给也不再是问题。可尽管这样,恶劣的天气让他们依旧损失了很多人马,当他们接近传说中的燕然山时,也只有四千人了。 龙城就坐落在燕然山脚下不远的地方,眼看着不世之功就在眼前,可一直主张前进的韩猛却犹豫了,他察觉到了危险。 是的,就是韩猛发现了不对。他们袭击了一个小部落之后韩猛在一个死去的孩子手里发现了一柄小小的匕首,匕首的质地极佳,和他们用的兵器差不多。 王弋也曾向鲜卑出口过一些兵器,但是中原战事紧张,王弋不会将宝贵的钢铁浪费在打造这种小东西上面,毕竟兵器是需要大量囤积的战略物资。 武人的直觉让韩猛觉得自己这次遇到的敌人不一般,他准备和单经商量商量对策。 事实证明这次的敌人真的不一般,他刚找到单经,对方就对正在打扫战场的他们发动了攻击。 幽州骑兵久经战事,对于忽如其来的状况尽管惊讶却不慌张,骑兵对冲是需要时间的,他们还有机会上马。 可第一轮对冲后单经的脸色就变了,己方的损失超乎想象。哪怕他们仓促应战战马并没有跑起来,可一比一的战损比根本不是汉人骑兵应该打出来的战绩。 他们这些嚣张惯了的辽东骑兵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了,哪怕对方是王庭护卫单经也不相信自己和对方只能做到一换一。 除非…… 根据单经所知,全天下的军队除了汉人以外能够和汉人骑兵做到一换一的只有一支军队,匈奴人! 只有匈奴人才会有这样的悍勇跟汉人拼杀,可是匈奴人已经快要灭绝了啊!早就被赶到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而且单经本人也不是没和匈奴打过,那些南匈奴的软蛋比其他的异族好不到哪里去,被打出屎来的数不胜数。 单经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韩猛,但韩猛还不是很确定。毕竟他虽然没见过匈奴,匈奴的骑射那是闻名遐迩的。眼前这些人虽然足足有五六千,可也只是和他们进行了对冲。 韩猛想不明白,他也不想想明白。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提起大刀就打算再来一次对冲。是不是匈奴人又能怎么样,弄死就完了! 然而下一刻他想不明白的事瞬间就理清了思路,或许对方也没想到幽州骑兵的实力这么强,他们展开了游弋拉扯的阵型,并且纷纷拿出了弓箭…… 这下就连韩猛这种莽人也知道肯定杀不完了,他十分果断的让单经领着一千人迅速撤退,自己留下来殿后。倒不是韩猛多讲义气,关键眼前这些人是匈奴人啊,不远处又是龙城所在,死了也值了,他的名声终将留存青史。 只是韩猛绝对没想过自己青史留名的速度能快到这种程度,他想着再怎么样也要和匈奴人火并一场英勇战死才对,然而刚和单经说完,他就被一枚流矢射死了。 韩猛的性格在军中其实很讨喜,军中都是些莽汉,加之北人大多豪爽,这么长时间韩猛其实有很多追随者。 一个校尉割下了韩猛的头颅,全尸肯定带不回去,校尉祈求单经将其带回老家,他自己则带人在这里阻敌断后。 单经根本来不及多想,扯过一件破衣服将韩猛的头颅包吧包吧,叫上一千骑兵迅速往南面撤退。 不撤不行。单经看得清清楚楚,射死韩猛的羽箭根本不是什么流矢。这支羽箭非常长,足足是普通羽箭的一倍。而且能那么远的距离精准命中韩猛,对方绝对有高手。 单经的谨慎拯救了他,两个时辰后一小队匈奴骑兵追了上来,其中一人手持一张大弓射死了十几人才缓缓退去。 但是这并不代表单经安全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时不时就会有骑兵向他们发动攻击,单经不得不派出一小队骑兵前去报信,自己带着大部队绕圈周旋吸引火力。 单经的计策成功了,小队将情报传回了邺城,可他身边也只剩下三百骑兵跟随了。好在白山就在眼前,只要沿着山脉一直往西他们就能到达宁县,就能回到幽州。 可惜回家之路注定不轻松,眼见山脉走势越来越低马上就到达尽头,一队匈奴骑兵缓缓出现在地平线上,为首一人手持长弓眼神十分凌厉。 “冲!” 单经大喝一声,拼了命的打马向前。这是他唯一也是最后的机会,对方没有冲锋,他还能博上一博! 但是下一刻单经就绝望了,尽管相距甚远,他依旧可以看到那名将领眼中闪烁的不屑。对方的阵型缓缓移动,不是和他对冲,反而将道路让了开来。 遭了…… 这是单经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果然,匈奴骑兵立刻弯弓搭箭,一边驾驭着胯下坐骑,一边将羽箭不要钱般射向他们。 单经现在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祈求战马的速度能够快些,能够更快些。 这些匈奴骑兵就是属野狗的,只要咬上轻易不会松口。距离宁县还有很远,三百人可能真就不够对方狩猎的。 二百七……二百四……二百…… 单经观察着一个个阵亡的士卒痛心疾首,这些士卒大多数都是他亲自训练出来的,每一个都有师生情谊。况且士卒们还有意识的将他围在中间,刻意帮他抵挡着箭矢。 啾…… 一声箭鸣,单经眼看着一支长长的羽箭带着鲜血和碎肉划过眼前。 那个将领出手了,并且人墙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阻碍。 单经绝望了,这还只是一道封锁。以他在草原上兜兜转转这么长时间,别人都不知道布置了多少封锁,他只能到此为止了。 “拼了!” 单经从喉咙中发出嘶吼,他已经受够了,以他大汉骑兵的骄傲什么时候被人像狗一样追得满世界跑?一死而已,又有何惧! 周围的士卒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是嗜血的狼,不是食粪的狗。他们即便是要死也要死在最残酷的战场上,而不是死在猎手的羽箭之下。 这些辽东骑兵展现出了堪称绝世的马术,以一个极小的角度调转马头,翻身向匈奴骑兵冲去。 这一击将是他们最后的一击,赌上所有的尊严与血性,此战有死无生! 匈奴将领见到这一幕后脸色一变,他们是马上的民族,很清楚这样的马术有多么惊人。他终于明白几百年前先祖面对的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敌人,原来溃军也可以战意十足,原来不善骑马只是先祖战败的一个借口。 不过没关系,一切都没关系。他会带着先祖的耻辱光复往日的帝国,他会带领着族人回到属于他们的地方,战胜昔日的敌人。 至少是眼前的敌人,对方只有不到两百,而他足足有两千人马。 弯弓搭箭,提湖律准备用自己最精准的箭术送这位汉军将领一程,对方值得他认真对待。不过之后他会将这个将领的头颅做成酒盏,这是他应得的荣耀。 啾…… 提湖律的羽箭仿佛是个信号,双方同时开始加速,准备近身肉搏。 然而下一刻单经和提湖律纷纷喝止住了队伍,双方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提湖律的羽箭在半空中被人用箭截断,并没有杀死单经。双方紧紧盯着白山的方向,那支关键的羽箭就是从那个方向射出来的。 “阁下何人?为何追逐我河北兵马?”一员长相不似汉人的将领站在马上,缓缓走了出来,对着提湖律质问,“本将曹性,来将留名!” 曹性的出场方式十分惊艳,左手持弓右手搭着三支羽箭,整个人稳稳站在马上。 不过此时曹性心中却是在咋舌,那一箭能被截断简直就是天降鸿运,对方那一箭力道很大,要不是运气好射中了关键位置,可能真就没办法。 提湖律没有回答曹性的问题,反而看向了曹性身后。曹性身后出现了一支骑兵队伍,人数和他们相当。 看着对方装备的长矛,提湖律不准备继续作战了。每一个匈奴战士都是宝贵的,没必要用自己的短处去硬悍对方的长处。 “撤退。”提湖律下达了命令。 曹性眼神却有些琢磨不透,他没有下令追击,而是目视对方离去。 单经不干了,来到曹性身边质问:“曹校尉,为什么不攻击他们,他们的战马已经疲惫不堪,一战便可拿下!” “单将军,你以为我们就很轻松吗?”曹性无奈一笑,拍了拍身下的战马。 这时单经才发现曹性的战马神色极为疲惫,双腿都在发抖,口鼻中喷出大量的水汽。而且不止是曹性,他带来的所有骑兵皆是如此。 “我们在下落驻守,斥候昨夜发现了你们,同时也发现了那些人,我们是拼命赶过来的。”曹性呲着牙向单经解释,最后随口问了一句,“他们是谁?鲜卑人胆子这么大了?敢追击你们?” “你不知道?”单经一惊惊呼,“他们是匈奴人!我派出去的斥候没有回来吗?” 第318章 远道而来的敌人(二) 曹性能知道个鬼啊,他虽然是个校尉,可根本没有参与军事决策的权力。太史慈为了应对这次北方的威胁带的是麹义,曹性负责留守老家和训练长弓兵,下落就是他练兵的地方。 这两千骑兵也不是下落的骑兵,而是高柳朱灵的麾下。朱灵本想着自己救援,但是他担心运气不好的话自己走了有人会偷袭,就近找到曹性前来帮忙,算是紧急借调。说起来单论官职朱灵比太史慈都要高上半级,虽然地位肯定不如太史慈,但借调一员将领一点儿毛病没有。 曹性听到自己放走的是匈奴人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匈奴人?哪还有匈奴人?不都被关将军宰了吗?” 曹性是并州人,很了解匈奴人都是些什么操性,哪有什么胆子敢这么对待大汉军人。 单经脸上的肉都在颤抖,大声说道:“匈奴人!不是南匈奴!” “俺入尔娘嘞!匈奴人!”曹性当即飙了一句粗口,招呼着身后的士卒,“弟兄们上啊!匈奴人又来啦!” 周围的士卒同样满脸兴奋,打匈奴啊!汉人最喜欢的群体运动了。 可单经却满脸无奈的将这些人拦住,骑士们倒是一个个神采奕奕,他们麾下的战马早就没了精神。匈奴人的战马耐力极佳,等着被人跑死吗? 单经一顿好言相劝,摆事实讲道理才将曹性给劝住,带着他向代郡的方向走去。他需要先和曹性将这些兵马还给朱灵,然后才能去涿县向太史慈汇报。 辽东兵马的指挥权已经被太史慈交回到徐荣手里,徐荣已经知道匈奴人又出现了,并且将指挥所从涿县搬到了蓟县。蓟县交通发达、往来便利,足以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现在他的策略是被动防守,也只能做到被动防守。他麾下兵马虽然不少,但是草原更加广阔,他没办法做到主动出击,只能让各处守军尽全力多派斥候,将侦查范围覆盖到最大。 而且徐荣现在迫切想要知道匈奴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为什么会过来。据他所知匈奴被一分为二后那些人就一直在流浪,根本没有能力反攻大汉。百年了,怎么会忽然冒出来? 别说徐荣了,王弋也在疑惑这个问题,他甚至都不敢相信手中的战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鲜卑是压垮北匈奴的最后一根稻草,将北匈奴直接打散。一部分逃亡到了西方,另一部分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只给蒙古人和俄罗斯人留下了一部分匈奴的血统。 现在为什么北匈奴还存在? 为什么还能有这么强悍的战斗力? 自己的到来究竟改变了什么?改变了多少? “来人!”王弋越想越烦躁,拍案而起,“令:田丰立即整备好粮草物资,发往幽州。赵云携本部兵马与我一同前往幽州前线。” 王弋现在已经等不及了,手指不停的在剑柄上来回磨蹭,想要前往幽州一探究竟。 王弋从不认为自己穿越而来是一件好事,至少对他而言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改变的越多未知也就越多,而能够掌控的反而越少。 刘晔听到王弋想要亲征赶紧劝说:“主公,您没必要亲自前往,若是担忧幽州战况,遣一员大将领兵支援即可。区区匈奴,癣疥之疾都算不上。” 刘晔根本就没将匈奴之事放在心上,自从大汉打崩了匈奴帝国之后,汉人的心气儿变得异常高涨,从不将异族放在心上。而且汉人也确实有这个实力藐视他们。 可王弋却不这么认为,他总觉得这里面透着一种无法轻易察觉出来的诡异。按照战报上来讲,匈奴人击溃韩猛部的手段是骑射。骑射确实是匈奴擅长的,可他们更擅长的是冲锋。匈奴铁甲骑兵可不是玩笑,为什么铁骑没有被重视,反而开始运用骑射了? “此事无需多言。”王弋看了刘晔一眼说,“你也要去,志才、奉孝都要去。” 听到这话刘晔才惊愕的发现王弋的决心是如此坚定,荀攸在一旁看了半天,忽然出声问:“主公,此行必须要去吗?” “对!” “既然如此,那兵力就必须多多益善。”荀攸注意到了王弋手上的小动作,而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便建议,“主公,臣建议您征募鲜卑和乌桓兵马,共同防御来犯之敌。” 王弋一下子就明白了荀攸的意思,荀攸想要借着这次机会对鲜卑和乌桓下杀手了。 招募异族与背叛的异族作战在大汉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臣属国就要有臣属国的自觉,为宗主国卖命是应当的。如果能够利用好这次机会,幽州周边的鲜卑和乌桓基本会一蹶不振,日后随意宰割,但王弋并不想这样。 王弋思考了良久,他觉得尽管国家之间是没有感情的,但民众却是有分辨能力的。如果这次他坑了鲜卑和乌桓,那就相当于欠了两国的情,以后为了舆论他需要做出一定的让步。王弋不想让步,他只想让鲜卑和乌桓彻底消失。 王弋最终拒绝了荀攸的提议,并且招来荀彧等人布置着他离开后每个人的分工。这次匈奴出现得实在过于突然,很多王弋准备推行的事必须往后放一放,只能让荀彧等人先行布局。 然而……万事都怕然而…… 并不是王弋不想招募鲜卑和乌桓就能不用的,他感觉的没错,这里面确实有着很深的阴谋。 乌桓单于庭,大帐。 丘力居正在教导一个少年用剑。这个少年名叫楼班,是他的儿子,唯一的儿子。丘力居三十多岁的时候才得到这么一个儿子,也算是老来得子了,对其非常宠爱。 这一世没能入侵中原的丘力居过得其实非常不错,中原的好东西基本上都享受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使他愈发迷恋中原。 当然,由于南边那位诸侯过于强大,丘力居也没什么胆量敢造次。最多尽量多教育好儿子,让他努力活成一个汉人模样。若是有一天能够以臣子的身份进入王弋朝廷,丘力居即便不当这个大人也是可以的。 就在丘力居一边看儿子练剑,一边幻想着未来自己在中原的美好生活的时候,侍卫来报说是侄子蹋顿前来求见。 这个蹋顿丘力居很看好却不怎么喜欢,蹋顿的能力不错,领导力和号召力都不俗。可是蹋顿的野心很大,总是想要更多。 若是以前丘力居肯定找个机会弄死这货,现在他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越来越像汉人,对蹋顿的不满也就减轻了很多。以后他是要和儿子去中原生活的,部族交给蹋顿他也放心。 于是他便让侍卫将蹋顿喊了进来。 蹋顿对丘力居很尊重,进来后行了一个大礼说道:“侄儿蹋顿拜见叔父。” “不用这样。”丘力居起身将蹋顿扶起问道:“今日怎么……呃……” 丘力居的问话戛然而止,他错愕的看着已经没入腹部的刀子,眼神中充满了茫然。 “为什么……”丘力居质问起蹋顿。 蹋顿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自由的狼怎么能成为乞食的狗。” “快跑!”丘力居用尽浑身力气一把抱住蹋顿,对着自己儿子大喊。“跑!去冀州!去邺城!” 楼班狠狠看了蹋顿一眼,挥剑割开帐篷钻了出去。 蹋顿没有追击,一边使劲扭动着刀柄一边说:“叔父,何必呢。他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能跑到哪里去?” 第319章 远道而来的敌人(三) 战争是什么? 有人说战争是强者对弱者的欺压; 有人说战争是弱者对强者的反抗; 有人说战争是阴谋者通向上层的阶梯; 有人说战争是理想者展示自己的舞台; 有人说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有人说战争是权谋的手段。 王弋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战争代表了什么。 是一个国度为了生存的倔犟,还是两伙人马相互斗殴的闹剧。 纵观历史,大汉和匈奴整整打了四百年。从刘邦开始,延续到刘宏依然没有停歇。这里面有为了国民生存而奋起反击的高歌,也有为打而打不顾一切的惨剧。 幽州漫长的边境线就是最好的证明,长到光看地图就忍不住感叹大汉的辽阔,长到每一寸土地都有忠贞之士和敌人缠斗的骸骨,长到令人绝望…… 有的时候王弋真的可以和公孙瓒产生共情,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公孙瓒的做法是正确的。如果不能解决麻烦,那就直接解决制造麻烦的人。 果然人的思维会随着所处环境的改变而改变,绝大多数人都不可以免俗。 王弋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拼搏并不是最困难的事情,只要拥有一瞬间的勇气,再大的困境也束缚不住向往自由的心。真正困难的是坚持,突破牢笼之后到底是一飞冲天还是泯然众人,没有人能说得清。 “主公。” 气质英武的青年将领携着一位衣着艳丽的女子来到王弋身边,双双行了一礼。 “文远啊。”王弋侧头看了看,嘴角露出了笑容。许久不见,张辽褪去了身上最后一抹青涩,即便身着甲胄气度也相当淡然。“孙青怎么样,好了吗?” “主公,末将已无碍了。”孙青见王弋问起赶紧回了一句。她现在看起来确实没有刚从陈留回来那样冰冷,可做为一个将领她却身穿常服,显然情况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孙青的问题其实并不复杂,说白了就是心理暗示过度导致的,张白骑用三言两语和一些手势配合着解除了孙青的心理暗示。但是陈留那一次的战况太惨烈了,没了心理暗示的孙青能不能从中走出来只能看她自己的运气。 不过孙青是别人的老婆,王弋也不好多问。他转而看向张辽问道:“文远,你对这次战争有什么想法?” “主公,这次您来得是不是太急了?”张辽确实有些想法,他脸上的神色略带纠结,思考了片刻才说出自己的想法。“主公,我不认为匈奴有实力现在就进攻。且不说匈奴和鲜卑的仇恨,单单这个季节就不适合他们进攻。从龙城到幽州至少也要一个月,等到了这里草原已经开化了,遍地泥淖会让后勤补给成为个笑话。而且他们凭什么认为可以就食于敌,以战养战?” “是啊……凭什么呢?”王弋也不知道凭什么,望着远处开始焕发生机的大片草原,发出了莫名的感慨。 所有人都知道匈奴人不会在夏天来,可王弋却不能不防。匈奴人来不来其实没关系,他必须要来。这是他的领土,他必须亲自来守护。 “走吧,让我们去看看,那些不停嚎叫的野狼们究竟想要做些什么。”王弋最后看了一眼草原,没有一丝留恋。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毕竟以后这里都是他自己的。 回到高柳城,王弋走进了原本属于审家的豪宅。不得不说这个时代世家大族的审美还是非常在线的,尽管院落挨着院落,但每一处亭台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意境。或是鱼戏浅滩、或是风吹绿柳、或是小池水车不一而足,总有一个符合访客的需求。 或许……也没有那么符合。 王弋看向了墙边跪着的那一排人,感觉有些煞风景。 这些人是轲比能带着五千骑兵亲自去各个部落请过来的头领,王弋本想对他们客气些,但轲比能或许觉得这样就算是最客气的表现了。 以势压人永远是最轻松的问话方式,王弋扫了他们一圈低声问道:“代郡和上谷郡附近的鲜卑部落都不见了,他们去哪里了?” 寂静…… 所有头人都面面相觑,仿佛听到王弋问天上有多少星星般茫然。 “唉……或许我表达的不够清楚吧。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是整个部族的一次机会。如果让我不满意,你们都要死。”王弋双眼迸发出一阵阵幽冷的寒光,话语更是残酷无情。“我的意思是,只要得到的答案不能令我满意,你们,包括你们的全族都要死。现在,谁来告诉我,那些鲜卑人都去哪了?” “州牧……州牧大人……我不知道啊……”或许是迫于王弋的威慑力,或许是真的不知道。反正不管怎么说,有个头领哆哆嗦嗦的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王弋满意,他拍了拍身边的典韦后说了一声:“轲比能。” 在头领们疑惑的目光中,轲比能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大踏步走出了院子。 典韦则上前一步,不顾那个头领挣扎,直接扭断了对方的脖子。 见到典韦这么凶狠,众位头领终于明白了王弋的决心,也明白而来轲比能想要去干什么。可惜他们还是低估了…… 典韦杀死一人后并没有回到王弋身边,反而拎起了第二个人再次扭断脖子,接下来便是第三个…… 头领们终于慌了,王弋没和他们开玩笑,是真的想要将他们全部杀死。 有的头领想要逃跑,可转头却发现院子门口全是甲士。有些凶悍的想要挟持王弋,张辽两剑便干掉了三个。 殷红的鲜血终于让这些不冷静的人明白了自身处境,剩余的四五个头领在院子里乱窜,被典韦追得向老鹰抓小鸡一般。一边逃跑一边喊道:“大人,我知道大人!他们……” 啾…… 王弋弯弓搭箭直接射死了其中一身,冰冷的说道:“不要叫我大人,本官乃是冀州牧!典韦,回来。” 典韦闻言止住脚步,回到王弋身边。王弋看着蜷缩在墙角的最后四个人问道:“他们去了哪里?” “龙城,龙城!他们……”这四人都要吓死了,忙不迭的回答着王弋的问题。不仅如此,他们还想说更多。 可王弋不想听太多,他止住几人的话头,对着院外喊了一声:“轲比能,带他们去。” “遵命,主公。”原本应该去屠杀的轲比能忽然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让四人送了口气,至少全族上下是保住了。 然而轲比能的下一步却让他们感到无尽的绝望,他来到四人身边笑道:“走吧。” “干什么去!你这个叛徒!”四人对轲比能十分厌恶,痛恨他的背叛。 “诸位这么识相,总要有些好处的。”轲比能对他们恶劣的态度不以为意,反而认真的解释着,“为主公办事总是会得到好处的。你们看,死了这么多人,他们的部族还没人接管呢,我带你们去接管他们啊。” “不去!我不去!”头领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轲比能话中的含义,他们歇斯底里的喊叫着,“州牧,您问什么都可以,别让我们去!求您了!” 王弋是个仁慈的人,他愿意给别人机会,善于原谅他人的错误。但王弋是个做事尽量要求周全的人,至少他从不会给自己留下仇人。头领们的喊声并没有打动王弋,武士们将四人拎胳膊拎腿抬了出去,等待他们的是对自己同胞的屠杀。 王弋不着急,徐荣的布置足够稳妥,他只要等待敌人来攻击就好了,有得是时间。今天问完了鲜卑,明天就问乌桓。他确实不能像公孙瓒那样将所有的胡人都杀光,但是收了他的好处却在关键的时候隐瞒信息,就要付出代价。 轲比能的效率非常高,最终能成为王的人,办事能力毋庸置疑。他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就让那四个头领率领自己的族人血洗了周围所有的鲜卑部落。 达到这种速度的方法非常简单,轲比能先抓了四个部落的妇孺,他们不去屠杀别人,轲比能就屠杀了他们的家人。 真正让四个头领感到胆寒的并不是轲比能这种做法,弱肉强食的草原以家人胁迫实在是一件正常不过的事。让他们害怕的是轲比能下令屠杀掉所有生命,从蹒跚的老人到襁褓中的孩子一个也不能放过。 有人终于忍不住质问轲比能为什么对自己人这么狠,他身体里也流淌着鲜卑人的鲜血,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可是轲比能却没有回答,这些人也不配知道答案。 轲比能永远忘不了伤寒爆发时鲜卑的惨状,永远忘不了他从草原到幽州这一路上到底有多少人病怏怏的等死。 最开始他其实是不想来幽州投王弋的,因为受到王弋的照顾他的部族还算活的不错,也有一些想要隐居的医士生活在他的部族中,为他解决了伤寒的问题。 后来出于对同族的同情他开始接收一些被族人赶出部族的病人,想办法让他们活下来。然而当听到他愿意接收病人后,有人开始可以将病人往他的部族驱赶,目的是消耗他们部族的实力,将来找机会吞并。 不得已之下轲比能只能举族投靠王弋,一路上捡到了现在他部族的规模。数万鲜卑人,全都是他一个个捡来的。而将这些人放弃的,正是眼前这帮在他面前哭求的头领! 第320章 远道而来的敌人(四) “校尉,这是最后一个了。” 一名年轻骑士检查过地上的死尸后向轲比能汇报着他们的成果,最后一个部族的最后一个生命在他亲眼见证中消逝。 拥有汉人身份后轲比能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手下这些人的自信,和汉人对练也能不处下风。有些运气好的甚至娶了汉人的婆娘,有的小娃居然能去书院中读书。 轲比能很庆幸自己曾经做过的决定,这样没什么不好。只有双方血脉不同的时候才会被人称作是狗,如今他们也是汉人了,他们的身份是下属。 “你也娶了那个汉人婆娘半年了,感觉怎么样?”轲比能没有在意死人,反而问起了下属的家事。 这个下属是他还是部族头领时的卫队成员,别看这小子年轻,武艺相当不错。 下属闻言嘿嘿一笑,脸上全是兴奋,嘴里却不满的说:“赶不上咱鲜卑女人,不老听话的,老是打我。” “打你?她还敢打你?” “她是个猎户女子,粗手大脚的,那劲头上来,老虎来了也能咬一口!” “那也不可能打得过你!说说,你干了什么?” “唉……她老是不给我钱,家里的钱让她死死拿在手里。”下属一边摇头一边叹息,“男人劳累了一天,出去玩儿两把怎么了?一个铜板都不给我,说什么今年要买头牛。买什么牛买牛?家里不是已经有一头了吗?还买?” “你死不死啊!” 还未等轲比能说话,周围的骑士都不干了,将能捡到的杂物纷纷丢了过来,有个坏心眼儿甚至丢了一坨牛粪。 可是这些人眼神中的羡慕是藏不住的,他们也想娶个汉人婆娘,可即便他们收拾干净了也不如这小子长得俊。 当然,他们这些人要女人还是很轻松的,真正让他们羡慕的是半年多给他置办下来的这份家业。 汉人的花花世界让他们这些长期游牧没什么见识的人留恋不已,下值或是结束训练后不自觉就想喝点儿小酒、逛逛花楼、赌上两手,手里面根本存不住钱。鲜卑的婆娘对他们大气儿都不敢喘,而那些彪悍的鲜卑姑娘都是带刺儿的花,来到幽州后就看不上他们了。 王弋对开垦荒地的政策放得很宽,现在有了需要两头牛耕种的田地,只要这小子不死,十年之后就是个武勋贵族,就能自己拥有一片庄子了,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 望着打打闹闹的下属,轲比能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这就是他如今的部族,虽然这个部族的人早已被分配到幽州各处。可至少他们的生活有了保障,种田也行、放牧也可,只要愿意活下去,幽州总有一个方式能让你活下去。 “好了!”看了一会儿,轲比能喝止自己的手下,歪了歪头说,“走吧,是时候向主公复命了。” 卫队立即整理好装备,上马押送着四个部族的族人缓缓向高柳走去。 轲比能玩味的对着四个头领说:“看看,我现在生活的不是很好吗?去为主公效命,你们什么都会有的。” 四个头领精神都处在崩溃的边缘了,他们只能胡乱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轲比能实在不想看到这些软弱的货色,挥了挥手示意让人将他们带走。 这时,那个年轻的骑士走过来低声问道:“校尉,这些人怎么处理?放走吗?他们会对我们心生怨恨的。” “等我带着那四个废物走后,其余的全部干掉,一个不留。”轲比能看了年轻骑士一眼后打马走向了队伍的最前面。他觉得这小子真不错,难怪能娶到一个汉人女子。 当四位首领再次来到王弋面前时,他们发现自己有了新伙伴。周边的几位乌桓头领都来了,难楼、苏仆延、乌延等几个大部落的首领都在。 不过乌桓首领的待遇可比他们好上太多了,王弋正请他们喝水,而他们也能和王弋谈笑风生。 王弋见到轲比能带着畏畏缩缩的四人过来,便止住了和乌桓首领的交谈,轻声询问四人:“现在我问的问题你们能回答了吗?” “可以可以,州牧您尽管问,我们……” “别废话。”王弋对他们的态度并不恶劣,同样也不积极,只有异常的平淡。“那些人为什么要去龙城?” “他们……他们受到了育延的蛊惑,被育延迷了心智。育延说将会在龙城建立一个新的帝国,一个属于鲜卑人的强大帝国。大汉已经分崩离析了,只要鲜卑人团结起来,杀死……杀死……” “杀死我对吗?”王弋摇头笑了笑,觉得这些人颇为滑稽。“只要杀死我就能获得我的财富,就能一路南下,就能攻占中原。对吗?” “他们那是痴心妄想!我们从来没想过啊!州牧您要相信我们,我们的心是一片赤诚!”四名首领开始跪地哀嚎,他们生怕王弋怪罪,生怕王弋将他们的族人也给屠了。 “别说的那么可怜,你们只是放不下高显的利益而已。”王弋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几人,转而问道,“听你们的意思,育延曾经来过这里?” “是……是的。” “就他一个人,你们会相信他?”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很多鲜卑的百姓,只是……只是……” “呵,他们啊!”王弋当下了然,高柳城外那些倒霉蛋儿估计就是育延带来的人,只是有些事他依旧不明白,“育延过来不是应该带军队吗?为什么带了那么多平民?还想跑过来要饭?” “那些人其实不是来要饭的,他们是育延进献给新王的礼物。据说新王将一些军队混入其中,准备攻打幽州时有个照应。” “新王?”王弋从话中听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他立即问,“哪里又来了一个新王?育延不是王吗?” “不是的,育延只是北方一个大部族的首领,新王另有其人。” “是谁?” “单于檀石槐之孙,步度根。” “步度根……”王弋口中呢喃着这个名字,陷入了沉思。他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印象不深。汉末这段时期实在是过于璀璨,王弋对外族的了解不像汉人那般清晰。相较于步度根的知名度,王弋更了解他的兄长扶罗韩。因为扶罗韩拥有几万人的军队,却被轲比能在一次会盟中干掉了。 “他们的计划是什么?”王弋不准备在纠结步度根的问题,反正以后也是要打的,到时候弄死就完了。 “小人……小人不知道啊。小人拒绝了他们的拉拢,怎么可能知道他们的计划?求……求州牧放过我们,我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四位首领被这个问题吓蒙了,一边口头一边祈求。 王弋觉得这些人真的应该什么都不知道了,便吩咐轲比能:“将他们送回去吧。” “多谢州牧,多谢州牧。”四人如蒙大赦。 可是轲比能却犯了难,走近王弋想要低声说些什么。 “有什么就说!”王弋见状皱起了眉,看着轲比能猥琐的样子很是不爽。 “主公,臣觉得他们的族人已经没什么用了,都被我……”说着,轲比能在脖颈间比划了一下。 这一下可要了命了,四个人当即跳起来对着轲比能破口大骂,双眼通红就要拼命! “住口!”王弋厉声喝止,然而就在四人以为王弋会为他们主持公道的时候,王弋却冰冷的宣布了他们的命运。“让你回去就送回去,见不了活人就去见死人,这点儿问题都不懂吗!” “喏!”轲比能嘴角都快咧到耳后了,他迅速命人堵住四个头领的嘴巴,省的这几个家伙出言不逊。 在一旁看戏的乌桓首领对此没有任何想法,甚至有些忍不住想笑。乌桓和鲜卑本就不对付,鲜卑作死惹到了王弋,那就是活该。现在好了,大片的草场等待着他们去接管,美滋滋啊! “诸位,你们觉得这茶叶如何?”王弋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走回桌边再一次和乌桓人谈起了生意。 乌桓人能和王弋谈生意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们就比鲜卑人做得更好。王弋只是派人去传达了命令,这些附近的乌桓头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屁颠屁颠的过来了。 王弋询问他们关于匈奴的问题,这些人赌咒发誓自己不清楚,而且几乎所有人当场就表示愿意倾尽全力为王弋效命。 这些人为了当狗能有多拼?有人提出将自己儿子送到王弋这里当人质,以解决大战时的后顾之忧,剩下人便有样学样。苏仆延更是玩出了新高度,表示愿意将全族所有不到十岁的孩子送过来,哪怕王弋拿他们当奴隶都没问题,只要能将自己部族的血脉流传下去,什么都行。 王弋目前是不需要这些人投靠的,一方面他想用接下来的战争震慑这些胡人,另一方面他确实没什么精力去管他们。轲比能带来的鲜卑人还没消化完,哪有功夫管这些人…… 第321章 远道而来的敌人(五) 乌桓人的态度决定了他们能够得到奖赏,王弋对他们的表现还是十分满意的。 不过乌桓人对王弋弄出来的绿茶兴趣缺缺,并不是很上心的样子。 看到这种情况王弋就知道估计是自己什么地方弄错了,所谓的草原茶文化应该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这些茶是他找到的一些山茶树炒制而成的,是最标准的绿茶。 而草原那些人应该喜欢的是更易储存的茶饼茶砖,那种茶是需要发酵的,王弋他现在连发酵的概念都没有。 慢慢来吧,王弋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他再一次拒绝了乌桓人效命的请求,只是叮嘱他们尽量多派些斥候在草原上侦查后便将他们打发走了。 王弋并不指望乌桓人能给他带来什么帮助,哪怕是预警也不过是被人征服后零星出现的逃亡者的传信。 然而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之人的,或许是苏仆延从某种渠道得知了轲比能的境遇,他为了让自己的部族能够融入更为先进文明的社会做足了准备。 为了得到王弋的赏识,苏仆延下令除了必要的放牧人以外,部族中所有的男子带着足够维持半个月生命的肉干全部深入草原,去寻找只出现在王弋话语中那虚无缥缈的敌人。 这种不计部族死活的疯狂举动最终为苏仆延赢得了王弋的青睐,一个月后,他带着一个被晒得全身死皮的族人秘密会见了王弋。并告知王弋,匈奴真的来了。 当王弋见到二人时内心是惊异的,他觉得自己应该重新审视这些被称为愚昧无知的蛮族之人。他们或许文化水平不高,但他们独有的智慧却不容忽视。 “你说有重要的情报来告知我,现在你可以说了。”王弋的态度有些倨傲,端坐在上首摆弄着茶具,眼神并没有放在两个乌桓人身上。 苏仆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甚至产生了一丝向往。他觉得王者大概就是这样吧,藐视一切却能战胜一切。 “州牧,在下一个月前派出族人深入草原,现在终于有人发现了端倪,并将您需要的情报带了回来。”苏仆延低下了头颅,将腰弯得使身体和地面平行,尽全力保持着语气的谦卑。“我的族人在稽落山附近发现了无数兵马在那里集结,帐篷连绵百里,望也望不到边。单看旗号有鲜卑、匈奴、丁零、坚昆、乌孙,以及……汉人……” 王弋双眼不自觉的晃动了一下,起身缓缓走向了那名乌桓人,从侍卫剑士手中拿过一柄巨大的斩马剑,轻轻搭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你如何保证你说的是真的?”王弋略微用力,锋利的剑刃划破了对方的皮肤,一抹猩红出现在剑锋之上。 乌桓人都也不敢动,身体不住的在颤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有开合没有声音,抖动的双眼中透露着茫然与恐惧。 苏仆延见状赶紧解释:“州牧,他不懂官话,也不会说官话。但他们家世代生活在部族中,我信任我的族人,我愿意用生命为他的话做担保。” “你的命又值几个钱?”王弋手腕一抖,剑尖顶在了苏仆延的咽喉。 苏仆延不为所动,依旧谦卑的说:“在下的命不值钱,州牧麾下将士的命却是值钱的。我愿意用我全族的命换州牧麾下将士少损伤一些。” “说出你的诉求。”王弋收回了斩马剑,眼神死死看着苏仆延。 他现在算是服了,难怪精明如曹老板也会折在苦肉计上,这么诚挚的话想要判断真伪实在是太难了。 “愿为州牧爪牙,效犬马之劳!”苏仆延当即就跪地叩拜,祈求王弋收留他的部族。 王弋见苏仆延是打的这门心思,感觉有些好笑。不过他并没有答应苏仆延,反而一把拉起了跪在一旁的乌桓族人。 王弋将斩马剑塞进那人手里,走回了自己的案几坐下后沉声说道:“为我办事,立了功劳自然有奖赏。那柄剑就赏给你了,去吧。” 那个乌桓人是听不懂官话的,但苏仆延却听得懂,他也确实听懂了。 爬起身,苏仆延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缓缓退出了屋子。王弋说得已经很明确了,现在的功劳还不够。 说实话苏仆延内心是有些不开心的,他确实很羡慕轲比能如今的地位和那些鲜卑人稳定的生活,但是他更嫉妒轲比能可以什么都不付出就得到一切。 没办法,轲比能就是王弋弄出来的样子货,摆明了告诉他们这些塞外胡人归化到底能得到些什么。愚蠢的人只会赌上生命去掠夺,像苏仆延这种聪明人却知道如何去争取。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中,身边的邻居强大是一件好事,可以刺激部族的发展,也可以在危难时互帮互助。可是如果过于强大,那他们就只能成为一个笑话了…… 苏仆延带着自己的族人离开了,看着族人那兴奋的神色他也没去抢夺那柄算是神兵利器的大剑。他不需要一柄大剑,他宁愿将大剑熔成铁锅,让全族人都能用得上铁锅。 苏仆延走后,王弋的神色却不怎么好。苏仆延的情报很重要,重要到很可能决定天下的走势。 绵延百里的帐篷或许是一种夸张,但对方至少有十万人是毋庸置疑的。丁零是什么地方?坚昆又是什么地方?那些和匈奴混在一起的汉人究竟是谁? 王弋迫切的需要有人给他一个解释,他不记得汉末有丁零和坚昆这么两个势力,他担心不会又是他的出现带来的连锁反应吧? 王弋不清楚丁零和坚昆很正常,因为这两个民族虽然和汉朝有交集,但是在汉末并没有做出什么接触。汉末时期比较有名的三个外族国度分别是贵霜、安息和百乘王朝,百乘王朝距离大汉交州比较近,还算有些接触。贵霜和安息这两个不要脸的联手收丝绸之路上商人们的过路费,并且大量囤积丝绸当二道贩子,双方对大汉的接触比较深。 丁零人主要生活在贝加尔湖畔,坚昆人则生活在西西伯利亚平原,而且还是以游牧为生的白人。他们和大汉中间隔着整个鲜卑和匈奴,想要有交集非常困难。 王弋必然不清楚这两个民族的事情,但是他必须尽快搞清楚那个联军的成分。 其他的都不重要,联军中出现汉人就必须要查明实情了。他将自己的谋士全部招了过来,询问着他们的意见。 眼下的情况让荀攸等人也懵逼无比,荀攸难以置信的问:“主公,臣没听错吧?其他的不论,匈奴?鲜卑?汉人?这三方势力彼此都有着血海深仇,他们怎么可能组成一个联盟?我等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让这些人组成联盟前来攻打?没道理啊!” 确实没道理,这也是所有人都想不明白的地方。战争不是儿戏,更不是街头斗殴两句话不对付就当场开撕。按照之前的情报匈奴和鲜卑都算是赌上国运发动的这场战争了,可战争的目的是什么? 战争的发起者都是恃强凌弱的,问题又回到了最初,这帮子混乱的联军凭什么觉得王弋是弱的那一方? “主公,情报不足啊。”郭嘉沉吟了一句,眼神忽然变得凌厉,“不过没关系,打就对了!联军不来,肯定不是等着我们去。我们是防守的一方,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就越发不利。所以他们的想法一定是一战而定,那么我们就将他们拖入持久战之中。他们不主动攻击,我们来!” “可行!”刘晔和荀攸几乎异口同声认同了郭嘉的想法。 汉人在边境筑起长城确实是为了防守,可汉人那大片的土地可不是防守出来的。世人都崇尚征服,唯有汉人崇尚统治。打下来的土地只能属于汉人,汉人为了守护土地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来人!传赵云、张辽、张合、太史慈、徐荣!”王弋站起身来,拔出长剑剑指北方声音冰冷。“既然要打,那就直接打死!龙城,将是幽州新的边界……” 嚣张的言语笼罩在房内,所有人都抑制不住的兴奋。这一屋子好战分子的积极性全部被调动了起来,打仗可是他们最喜欢的事。 “令:赵云、张合率军一万,奇袭龙城。 徐荣、太史慈率军两万,进攻稽落山,与敌人正面交锋。 张辽率军五千,去弹汗山给我灭了那个单于庭。 告诉蒋义渠,兵粮补给若能按时送达,我算他首功。但凡出错,立斩不赦。”王弋给自己的将军们下达了命令,待所有人都领命之后,王弋低声吐出了一句令所有人都心惊的话,“我只要牛马,不要人。” 这句话的震慑力确实十足,要知道联军中可是有汉人的,王弋对待汉人还是相当宽容的。 看来这次真的是将王弋惹急了,杀心重到离谱。而且王弋最后还下达了一个命令,着田豫率领驻扎在平原的军队前来这里支援,做为预备队镇守幽州。 第322章 远道而来的敌人(六) 王弋下达的命令非常有针对性,赵云的部队是由凉州那些彪悍的民众组成的狼群,他们擅长掠夺,也喜欢掠夺。 这支部队将由渔阳出发,前期依靠乌桓人提供粮草和向导,后期劫掠靠近龙城的鲜卑部族维持自己的作战能力。 徐荣的部队则是公孙瓒遗留下来的辽东军人,他们有着对胡人丰富的作战能力以及无尽的仇恨,硬扛正面战场正合适。王弋也只需要给他们提供粮草就行。 张辽率领是支混编,也从渔阳出发。不过单于庭足够近,用不上一个月可能就回来了。 最关键的则是青州兵,王弋调动的不止是青州兵,在并州训练专门用于山地战的士卒被调往平原继续训练,目的不言而喻。 王弋本人很喜欢冷兵器,可目前为止他的军队中装备的刀剑并不先进,至少做不到领先时代。这种情况主要的原因是材料问题,工匠们能炼出来钢,但复合金属的实验进展非常缓慢。 不过现在不同了,虽然高碳钢依旧遥遥无期,但是浦沅给王弋弄出来了一个划时代的工具——台式虎钳。 尽管台式虎钳的螺纹中轴依旧需要巧手工匠慢慢打造,尽管现在虎钳的闭合程度并不是十分理想,可这也足够了。 有了这个东西,王弋就能通过钢坯灌注、扭转堆叠打造出伪大马士革钢。 没错,哪怕负面状态一大堆,还是个仿造的伪,可依旧比普通钢铁打造的要强太多。 这种伪大马士革钢拥有足够的硬度和韧性以及和乌兹钢十分相似的花纹。用其打造出来的兵器在这个时代绝对是神兵利器了。浦沅已经按照王弋的方法实验成功了,并且十分狗腿的为王弋打造了一柄蝴蝶刀…… 真正的乌兹钢在印度,现在可能还没有被人发现。王弋准备等天下一统后过去来个卷包会,反正那种不可再生资源全世界就那么多,他是不会客气的。 青州兵来这里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另一方面则是会常驻在这里,直到全员完成换装。之前王弋那么大方的将重甲剑士的斩马剑送出去也正是因为如此,重甲剑士的斩马剑是第一优先级,其次就是青州兵。 青州兵让郭嘉用得非常惨,王弋得帮他们找回自信,让他们重新燃起斗志。这还是周瑜曾经给他反映的问题,对此王弋非常关注。 第二个影响王弋科技进步的其实是玻璃,玻璃这东西王弋是真不懂,五彩斑斓大摆件辽队倒是烧出来不少,但是真正透明的铅玻璃却一块都没有。 如果能让王弋搞出来一套实验器皿,他就能用化学的方式弄出很多作用特殊的金属。比如说铝、金、银等等。 王弋还能制造氧气,一旦制造出来了纯氧,河北的冶炼水平会上升不止一个层次。 更贪心一些的话,王弋甚至能制取钛。 想想看,一身钛合金甲胄的战士手持英格兰长弓,携带着钨合金破甲箭矢。还要什么火枪?射穿一切! 当然,这玩意儿王弋只能在梦中想想,没有电他什么也干不了,可电这东西在这个时代得谨慎,搞不好就是异端。 在没有将门阀掌控学术话语权这个问题解决之前,王弋不准备搞太多的高科技。 扫去脑海中的诸多想法,王弋站在城墙上送别了出征的三支队伍。 王弋真的有做昏君的潜质,没了田妈妈的约束,他一把小蝴蝶刀转得飞起,没有一点儿形象可言。 几人出征几人还这种事对王弋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现在最看重的是这些人能不能为他达成目的,能不能实现自己的野心。不知什么时候,王弋忽然觉得死人也就是那么回事,似乎张辽、张合这些人前去拼杀也没什么,曾经乐进死亡时的愤怒他或许再也不会有了…… 不过他还是要出来送一送,他不需要见自己的将士,但将士们需要看见他。 王弋出现在城头确实十分提气,有人不自觉的喊出了“万胜。”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慢慢的所有人都开始大声咆哮起来。似乎为了即将到来的大战打气,也像是为了驱散心中的恐惧。 就连张辽也不能免俗,他拿着新的铁枪一边舞动一边大吼。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吧。 离开高柳,张辽率领着五千骑兵马不停蹄的奔向了渔阳郡。去渔阳的原因不是因为渔阳离单于庭近,相比之下高柳距离弹汗山反而更近一些。 想要达到王弋要的效果必须从渔阳郡内的长城边开始清缴,要不然会留下漏网之鱼。王弋已经摆明了不想放过鲜卑,那张辽就没有必要彰显自己的仁慈。 三天,张辽带着人马来到了渔阳,看了看那道自南向北的城墙,转头又看了看自己率领的这些兵马。 这也算是一个考验,这些兵马有凉州的也有幽州的,可他们互相认识的不多,都是通过层层选拔挑出来的人,每一个都桀骜不驯。更何况张辽不是他们的老上司,他们虽然会听从命令,但就差把不服写在脸上了。 王弋这么做的原因知道的人不多,恰好张辽就是一个。这一战过后不会再有以地名命名的军队了,军队会进行一次大的整改,与之相伴的就是他们这些将领的官职。 这些人是王弋给张辽特别挑选的部下,他们会和那些青州的兵马组成一支新的军队,统帅就是张辽。至于以后是用虎符下达命令还是以他本人为准,王弋给了张辽机会,就看张辽能不能把握得住了。 “军法想必各位都牢记于心了吧?我的身手如何想必诸位也应该有所耳闻。”张辽眼神犀利的看着身边那几个校尉,忽然加大声音说,“我只有一个要求,不可以违反军纪。一旦有人违反,我不管对方是谁,我也不会杀他。士卒违反杀伍长、伍长违反杀什长、什长违反杀曲长、曲长违反杀军侯、军侯违反杀校尉、校尉违反你们五个一个也跑不了。诸位!有谁看自己上官不爽利的,现在机会来了。害死你们的上官,我便任命你坐他的位置!” 五名校尉脸色大变,齐齐转头看向了身后的手下。手下们也是一级一级的看下去,眼神中的杀机毫不掩饰。 “生死有命,富贵凭天!我保证不了死在你们前面,但冲锋的时候一定不会在你们后面。跟着我,你们能平步青云。前提是不要让我杀了你们的上官!”张辽再一次说出了自己的行事风格,所有骑士都愣在原地。 张辽这一手非常狠,离间完他们后紧接着就给了他们充足的保证。没人去质疑张辽的话,因为他说的是真的。张辽徐州杀神的名头已经传遍天下了,没人愿意去挑战一个敢带着一千兵马在数万大军的军营中杀戮一整晚的狠人。给出的保障也足够令人信服,谁都知道张辽是跟随王弋最早的那批人,以后不平步青云才怪了。 “将军,下令吧!”一名校尉终于忍不住,坐在马上躬身行了一礼。 “那便开始吧。” 张辽也不再废话,打马开始向北方前进。 张辽开始的速度很慢,可随着奔跑的距离马蹄声越来越密集。他胯下的战马仿佛奔跑在鼓面上,咚咚的声音响彻在每一名骑士的心中。 渐渐的,校尉们开始驾驭着战马刻意跟随张辽的节奏,军侯们有样学样,士卒也开始逐渐适应。 五千骑兵有如一匹狂暴的巨兽奔驰在草原上,闪耀的盔甲便是他坚硬的毛发,锋利的长枪便是他尖锐的爪牙。 或许是共振的原因,或许是张辽真的有着独特的领导力。骑士们的心跳开始和马蹄声重合,他们心潮澎拜战意高昂,无时无刻不想着摧毁所有挡住他们前进道路的事物。 堪称完美,不!就是完美。现在这支队伍是一支完美的队伍,可以战胜天下任何一支军队,至少在士气方面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这支军队的指挥者张辽心中却异常苦涩,他很清楚这支军队也就士气上没什么问题,其他的所有都是大问题。 张辽现在还清晰的记得王弋给了他一份五千人的名单,是的,整整五千人。然而除了名字以外这份名单上什么也没有,没有曾经的职位,也没有擅长的作战方式。 从校尉到伍长都是张辽自己凭感觉安上去的,他也不知道谁有带队的能力,也不知道到底对不对。而且这些人的身份非常杂,光幽州的骑兵就分为两种出身。 一种是辽东军出身,他们擅长近战搏杀缠斗,敢于搏命。另一种是曾经王弋组建的幽州轻骑兵,他们擅长的是依靠拉扯阵型骑射。 要命的是除了这两种以外还有一些凉州突骑,他们最擅长的是破坏敌方阵型,比的就是谁更快、谁更狠,他们的战斗往往是在瞬息之间。 这样一支军队在骑兵中应该是无敌的存在,只要王弋愿意将他们出自哪支军队告诉张辽,张辽可以随便统御。 可是王弋不允许他问,还一点儿情报都不告诉他,就让他自己摸索,自己重新构建。 第323章 远道而来的敌人(七) 疲惫,异常的疲惫。 这是张辽这几天唯一的感觉。 打仗倒是很轻松, 都是一些小部族,正适合张辽将兵种区分好。 可是张辽现在才发现原本以为区分兵种是最困难的事,结果却是最简单的,只要打一仗基本上就知道谁是谁了。 真正困难的还是人员任免,张辽现在算是清楚他当时任命军官时王弋那诡异的笑是为什么了。 军队不止有带队打仗的军职军官,都是些糙汉子,两句话不对付可能就会打起来,怎么着也要有个立得住的军正吧?还需要专门的监察人员吧? 还有就是文职军官,后勤送粮草的人来了就找人交接粮草和他们需要带回去的战俘。王弋的命令确实很绝对,也不能将人都杀了啊。这个时代女人算是战略物资,老实的俘虏也不能算人,都是以后可以做活的牛马。可交接最起码也得能读书写字吧?算学要会一些吧? 怠慢了人家运粮的人家就闹,打还不一定打得过,那些个残疾老兵阵型玩儿得那叫一个溜。 识字会算学的军中不是没有,可那些人大多都是有一定家学传承的人,相应的武艺和统率意识同样也很好,张辽也舍不得让那些人去做文书的工作。 张辽觉得自己的压力很大,不明白王弋为什么要让他做这些。 就这样,张辽一天天的推进着自己的任务,每天在各种麻烦与冲突之间奔波,还要兼顾作战任务与后勤保障。 渐渐的,他也从中看出了些门道,往日学习的兵法开始融会贯通,逐渐将这支骑兵规划得有模有样。甚至还任命好了军正以及专门负责处理后勤的人。 然而好日子也就到此为止了,他们终于来到了弹汗山,斥候回报弹汗山的王庭有一支五万人左右的军队。 张辽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可能,且不说附近的鲜卑已经被人犁了一遍又一遍,单单韩猛那次奇袭弹汗山,单于庭就不可能还剩下什么。 张辽一直以为这次任务就是烧点帐篷插个旗而已,甚至觉得是王弋特意给他安排的统帅训练。 况且五万人的大军悄然无声的出现在这里居然没有被人发现?幽州的斥候又不是吃屎长大的,怎么会一点儿察觉都没有? 五千对五万,张辽不觉得这是一场有胜算的战争。为将者是要打胜仗而不是玩儿命打仗,这次战斗他需要谨慎考虑。 没有安营扎寨,张辽让所有人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自己带着几名骑兵趁着夜色摸上了弹汗山。 弹汗山并不是一座很高的山,山势较为平坦。但是弹汗山的山脉覆盖面积不小,漫山遍野都是杂草和低矮的灌木,想要偷袭基本上是痴心妄想。 单于庭位于弹汗山脚下依山而建,建筑大多是帐篷和低矮的石墙,没什么强大的防御掩体,不过在一些地势险要的地方有小型关隘和高大的木质望楼。 夜色深邃,整个单于庭此时灯火通明。张辽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一队队身着毡衣皮甲的鲜卑战士在巡逻,每一队都井然有序,不似弱旅。 张辽的心头浮现了一抹不安,他和鲜卑打过,不像是很能打的样子。可眼前这种情况来看,和汉人精锐没什么区别。如果是曾经的胡人,他还能凭借对汉人的恐惧击溃对方的士气。现在这些胡人他们能不能战胜真的很难说…… 又仔细观察了一阵,在张辽找不到任何可以偷袭的破绽后,他带着几人回到军队中,并且连夜后退了五十里。 这和胆识没什么关系,怂不怂根本不重要。弹汗山距离最近的长城不过百里,距离王弋所在的高柳也就四五百里。 突袭已经成为了攻防战,张辽必须谨慎应对。 事实上张辽的应对非常正确,在他向指定地点撤退的途中,这支军队便已经被鲜卑的斥候发现了。鲜卑人的反应非常迅速,第一时间派出一万人进行了逼迫式的跟随。 三千骑兵、七千枪盾,这样的配置让张辽想要骂娘。他已经让麾下凉州出身的校尉徐平做好随时冲锋的准备,想要在对方没有阵型的时候来一个回马枪。然而三千骑兵都配了马甲,算是介于轻、重骑兵之间的兵种。那些枪盾更是操蛋,直接将张辽克制得死死的。 好在这支鲜卑部队似乎在没有得到进攻的命令,张辽到了目的地后开始安营扎寨,鲜卑人就隔着不到十里同样布置下了军营。 白天两个营地遥遥相望,夜晚双方的斥候殊死拼杀,惨叫声不绝于耳。 张辽召集了校尉们开始讨论军情,这种情况肯定不能耗着,他们再怎么强悍也不是胡人,没有鲜卑人那么熟悉草原。第一晚他们连斥候的尸体都没收回来,甚至战马都有几头被野狼叼了去。 张辽已经将弹汗山的情况向幽州汇报了,现在他需要想出一个破敌的办法。 “诸位!都安静一下!听我说!”幽州出身的校尉董宁止住正在争吵的其他人,“我认为还是应该以我幽州骑兵为主。对方的枪阵我们根本破不了,和他们的骑兵对冲也不划算!让他们动起来,我们有足够的把握将他们全部耗死。能冲能抗又怎么样?他们没有远程!” “还是那个老问题。我就不明白遇到胡人有什么可怂的?直接上去干不就完了?你们为什么要将胡人看得那么强大?他们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厉害!” “丁校尉,这些人不一样。我等知道你在辽东和胡人征战多年,可你何时见过他们有如此正规的兵种搭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往年劫掠的都是些穿着毡衣的散兵游骑,这可是军队!”同为幽州弓骑兵出身的吕介反驳着丁未,他是幽州本地人,多年以来经常受到鲜卑骚扰,对鲜卑人很了解。 丁未闻言却一脸不屑的讽刺:“有什么不一样的?乌桓和鲜卑打得有来有回,那些人总是军队了吧?双方在辽东还不是一样被我们收拾?不要老想着什么计策,战场拼的就是血性。我知道你们都学过一些兵法,我也学过,主公没有落下我们这些辽东人。可你们不能舍本逐末啊,再厉害的计谋最终不还是要拼命吗?这里的战争我比你们都熟悉,计策没什么用,让那些鲜卑人吃屎都比让他们读书容易些,他们懂个球的计策。” “不一定吧……”角落里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众人看去发现一直没有开口的校尉忽然开口了。房安宁是这一帐篷中年纪最大的一位,已经快将近五十岁了。但老头子老当益壮、弓马娴熟,最终还是成功通过了王弋的选拔。 见到众人都看向自己,房安宁沉声说道:“你们这些后生啊,有些事情都不知道。大汉将匈奴打败了,但也只是打败了,真正将匈奴打跑了的其实是鲜卑人。当时匈奴一分为二,一些人投降了汉朝,可另一些好战的人不服,还想负隅顽抗。那时鲜卑崛起,联合多个部落将匈奴彻底赶走,也不知道赶到什么地方去了,只留下并州那一群欺软怕硬的货色。” 听到这话所有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张辽终于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要面对的不是多个小部族组成的劫掠联军,而是超级部族中的正规军队。这些军队的战斗力和出入在辽东边界的那些鲜卑不可同日而语,他们是真正的战士。 “房校尉,你有什么想法吗?”张辽觉得还得问问老人家,毕竟经验在这里。 哪知房安宁苦涩一笑说道:“我能有什么想法?我要是真有想法,也不至于四五十了只是个边军带兵的校尉。” 房安宁确实没什么看法,不服老是不行的。年轻人可以一边练武一边听课学习,他训练了一天再去看书,一个字都记不下来。 张辽也非常无奈,混编部队永远是最强大的,可混编对上了混编,人少的那一方就会处于绝对劣势。 “我们必须将他们的骑兵引走。”张辽在地图上点了点鲜卑营帐的位置。 丁未环视了一圈,邪邪笑道:“交给我和董宁!” “你有什么办法?” “这世上没有谁能忍得了挨揍还不能还手,董宁负责揍他们,我负责缠住他们。” “可行。”张辽点了点头将话题引到了枪盾兵身上,“枪盾兵对我们非常克制,我们必须想办法破了他们的枪阵。你们谁有办法?” “我来吧。”老校尉出声接下了这个任务,“冲阵不一定非需要人,在战马的屁股上绑上燃烧的茅草一样可以破阵。我们辽东人上马下马都一样的,拼命罢了。” “好!”张辽认同了房安宁的计策,开始布置任务。“令:丁未、董宁。自明日起你二人去袭掠鲜卑人的粮道,让他们派出骑兵追击,至少要让他们追出百里。” “喏。” “房安宁,随时准备好冲阵的战马,一旦时机成熟立即攻击对方的营地。” “喏。” “吕介,你负责掩护房校尉冲锋,必要时也需冲击敌营。” “喏。” “徐平,你按兵不动。待到战况胶着,我会命你从侧面冲击敌营,你必须一战而下。” “遵令!” 战争,开始了…… 第324章 远道而来的敌人(八) 张辽可以说是打了王弋和外族的第一战,然而这一战的开始却相当无聊。 每一天丁未和董宁都高高兴兴的出营,在外面撒欢一样乱跑。其他人也紧张的准备着,做好了随时出击的打算。 可是一连五天,丁未和董宁乘兴而出、败兴而归,没有任何收获。他们意识到这些鲜卑人自带了不少粮食,估计要消耗上许久。 第六日,今日两人已经没了什么兴致,满脸扫兴的带着麾下士卒出营,那感觉就像是例行公事一般。 他们确实是在例行公事,胡人的军粮以肉干为主,能消耗上很久,估计没有十天半个月他们是很难开张了。 然而也不知是苍天不负有心人还是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在午后两人无聊的在草地上看天的时候,斥候来报运粮队来了! 丁未和董宁瞬间精神起来,丁未久经战事,要比董宁老道得多。他立即分出两曲人马。一曲绕到运粮队后面,防止逃跑的人给单于庭报信。一曲专门盯着战场,将鲜卑人的一举一动以最快的速度汇报给张辽。 紧接着他们两个便带着手下打马奔向了运粮队的方向,按照预定计划展开了屠杀。 运粮队的人马并不多,只有两三百人护送着十几辆牛车缓缓前进。看到有大队人马来袭击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十分果断的放弃粮车开始四处逃窜。 这回轮到董宁发力了,他将人四散出去,要求除了跑向军营方向的外其余全部猎杀干净,甚至强行命令所有人都要补刀,他自己则亲自带队去追杀向单于庭逃跑的运粮兵。 丁未打开粮车看了看,果然都是制作好的肉干。不过他们有军令,这种运送中的粮食是不可以吃的,防备敌人用粮食做诱饵投毒。 “啧啧,白瞎了啊!”丁未感叹了一句,放下挡板命人往粮车上堆积干草,等待鲜卑骑兵出营。 原本丁未和董宁设想的是在董宁清理完运粮兵后鲜卑骑兵正好过来,丁未点燃粮车挑衅鲜卑人,让他们追自己。 然而鲜卑人这次的调兵速度似乎有些慢,董宁都回来了军营也没什么动静。 两人一合计,既然要恶心人那就恶心得干脆些。董宁带着人马来到了鲜卑后营,看到刚刚出营的鲜卑骑兵就是一顿乱射。 董宁麾下的骑兵射击非常有技巧性,不射人也不射马,只是乱射。通俗来讲射法就是……夏季跋涉。 说实话,这种射法比射得准还要气人。这支鲜卑骑兵装备了马甲,很明显是精锐。精锐都是心高气傲的,面对这种水平的敌人,他们会感觉到被羞辱。 放完一轮箭雨后,董宁便下令全军撤退,边走边射。不得不说董宁看起来文质彬彬像个文人,可那心眼儿却坏得很。 第二轮箭雨还能有羽箭落到对方的人身上,可随着鲜卑骑兵越来越近,第三轮箭雨跟肌无力一般一个人都没沾到。 董宁看敌人越来越近,干脆停止射击专心跑路。不多时,两支军队便来到了运粮车附近,丁未见状直接下令将火把扔到粮车上,打马便走。 鲜卑骑兵就是来救粮车,一看粮车被烧,满草原都飘着肉香就知道这批粮食完蛋了。这让他们更气了,调转马头直接向董宁发起了冲刺。 董宁顿时吓了一跳,他们的马耐力极好但速度不行,这要是让鲜卑人追上不完蛋了。 “校尉,那里!”一旁的骑士提醒董宁看另一个方向。 董宁放眼望去,发现丁未拼命摇着旗子示意他放一轮箭。 “举弓!” 董宁选择了相信,大喝一声一边下达命令一边放缓速度转换着阵型。待所有人都准备得差不多时,他射出了第一箭。 令旗下落,一箭射出引发了联动,数百支羽箭向鲜卑骑兵射了过去。 这次不再是放水,羽箭穿过皮甲瞬间带走了上百条生命,成功让冲锋的队伍减速片刻。 死亡并没有让鲜卑人害怕,反而让他们更为愤怒。眼前这些汉人骑兵是有实力的,可却故意示弱戏耍他们! 一声号子响起,鲜卑骑兵的速度又快了三分。 这下董宁要疯了,按照鲜卑这种速度再有不到十息就能追上自己!可是下一刻,他便见识到了辽东疯子的战斗方式。 原本在侧面跟随鲜卑骑兵的丁未忽然下令减速,并且将士卒分成两队对鲜卑骑兵展开了包围。 当第二队骑兵绕到鲜卑的另一侧时,两队极有默契的忽然加速,直直撞向了鲜卑骑兵。 这帮嗜血的辽东人马术精湛到可怕,他们贴上鲜卑骑兵后直接从自己的马上跳起来,跳到对方的战马上进行近身肉搏。 不少辽东骑兵在半空中就被干掉了,有的扑向敌人时没有掌控好力度,抱着鲜卑人直直摔下马匹,被后来马匹双双踩成肉泥。但这群辽东人没有一个害怕的,找到机会便前仆后继的跳过去,有些甚至在漫无目的的嚎叫以彰显自己心中的兴奋。 这群人的身手毋庸置疑,有半空中将敌人脑袋砍掉的,有跳到后面扭断敌人脖子的,也有跳到前面将敌人踢下马的。动作不算花哨,但杀戮极为效率。 待夺取敌人战马后他们没有继续砍杀,而是驾驭着马匹开始纷纷脱离战斗去追赶董宁的弓骑部队。 后军的骚乱让鲜卑骑兵冲锋的势头慢了下来,丁未大致清点了一下人数。好家伙!折了两百多。 他现在再也不敢小看这些鲜卑人了,要是放在以前,两百多辽东铁骑都敢追着一万人打。 好在董宁的时机抓得不错,看到鲜卑人慢下来就知道他们的战马短时间不能继续冲刺了,迅速下令开始放箭,不远不近的吊着对方。 三支军队后面,有伙小小的队伍一直跟着,时不时就有一人脱离队伍迅速向张辽军营跑去。 张辽在军营中焦急的等待着前线的汇报,紧紧盯着一位位跑进营房的传令兵,从他们口中听到一个个令人紧张的数字。 “报!将军,敌骑已出七十里!” 三个时辰后,张辽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数字,立即下令:“房安宁,该你上了。” “喏。” 老卒行了一礼,走向了自己整装待发的麾下。 辽东人总是喜欢游走于刀锋之上,即便是是老卒也一样。老卒的经验丰富,但这个经验却是玩儿命经验! 房安宁跨上了战马,和三百骑士走出军营,向鲜卑的营地冲了过去,其余七百也和吕介一起跟在了他们后面。 这是一个堪称疯狂的举动,房安宁并不打算驱赶战马去冲击敌营。战马是骑士的袍泽,他这个老家伙要送自己的小伙伴儿一程,三百辽东军的小伙子也需要送自己的袍泽一程。 “十里!” “九里!” “八里!” …… “四里!” “三里,点火!” 房安宁一声令下,三百辽东军拿出火折子吹燃并点燃了马匹后面的茅草。 “两里!”鲜卑军营出现在视野中。 “一里!”鲜卑的枪盾兵已经排好阵势,等待着他们的冲锋。鲜卑人有着决对的自信,这种阵型打崩了匈奴的铁甲骑兵,区区辽东骑兵不在话下。 “跳!” 随着房安宁的命令,三百骑士迅速从战马的左后放跳了下去,紧接着不顾火焰带给他们的痛苦以及失去战马的心痛,没了命一般向两侧跑去。 拥有战马的七百骑士开始提速,紧随其后的弓骑则找好距离后跳下战马,弯弓搭箭准备射击。他们的机会不多,在战马撞上敌阵和辽东骑兵冲阵的间隙是他们出手的最好时机。在这一瞬间他们必须射出两箭,不能伤及破阵的战马也不能伤及后面的同伴。 “放!” 吕介下达了命令,大旗挥下,上千支羽箭划过天空。 下一刻,在羽箭还未落地的时候,破阵的战马狠狠撞向了枪阵防线。 猛烈的撞击声、战马的嘶叫、人类的哀鸣同时响彻战场。三百匹战马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他们没有破开敌阵,却制造出了足够的混乱。 箭雨几乎在同一时间落下,枪阵中的士卒有的举盾防御箭矢,有的举盾防御冲锋。再加上向前补充防线的士卒加入,阵线更加混乱。 房安宁看着越过骑兵的第二轮羽箭心中发出感叹,现在这帮小子的箭术可比他在这个年纪时强太多了,果然长时间的训练就是不一样,不过也别小看了他老人家。 “击!”房安宁大喝一声,带领着三百骑士发起了徒步冲锋,向着枪阵冲了过去。 射完第二轮箭后吕介便下令上马,并开始在鲜卑军营四周游弋。他正面攻击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便是警戒从其他营门来的鲜卑人。 而第二轮箭雨落下的时候,七百辽东骑兵也冲到了敌阵前。这一次能够阻挡战马的只有鲜卑人的肉体,雪亮的马刀上下翻飞,收割着一条有一条的生命。 不远处,张辽放下了面甲。他已经找好了方向,这一击便是致命的一击! 第325章 远道而来的敌人(九) 对战双方的大营依山而建,想要找个合适的角度其实并不容易。为了方便出入双方都选择了东西朝向,这就导致想要攻击不受阳光限制双方必须进攻时必须要绕一下,绕到敌人的侧面。以至于张辽一行人此时是在山坡上发动的攻击,山路崎岖行动多少有些不便,还容易被人发现。 不过没关系,这对于张辽来说再好不过。自上而下的坡度让他们冲起阵来更加容易,速度和冲击力更为强悍。 “杀!”张辽长矛向前一指,率先打马冲了下去。 一千凉州来的狼群撕开自己人类的伪装,以最嗜血的本能激发出最原始的欲望。 低矮的栅栏根本挡不住矫健的群狼,轻提战马,骑士们一个个越过障碍,杀向了敌人后面。 七千枪盾想要击败七百骑兵自然非常容易,七百骑兵也冲不出七千枪盾的围攻。 鲜卑的统帅对战骑兵非常有经验,他下令不计生死将骑兵团团围住,没了速度的骑兵,解决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他也注意到了背后的情况,调来一千士卒布置好了防线,就等张辽来冲。军营中营帐错落,可以有效减缓对方的速度,只要失去了速度和灵活性,强大的骑兵也只是一个人和一匹马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现实真的是这样吗? 一个人,一匹马,将打碎他这辈子所有的认知,却不会给他任何改变的机会。 冲锋从不是闷着头全速前进,张辽双眼四向晃动,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调节着冲锋的速率,让整支队伍保持在一个最具威慑力的状态。 作为锋矢的张辽人马合一,用自己的节奏去适应战马的节奏。周围的骑士也有样学样,逐渐开始了和马匹配合,并跟随着张辽的频率。 这是一个非常困难的技巧,如果换成赵云或吕布,他们就不需要这么做,他们的宝马可以有意识的配合他们的呼吸节奏。可是张辽不行,这些士卒同样不行,他们没有那样的宝马,只能强行用人去配合马。虽然实力会增强,但效率非常低。 待到所有人都达到了相同的频率,狂躁的洪流已经出现在枪阵面前,已经没有给他们提速的空间了。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他们的威势已经形成,速度反而不是最重要的了。 张辽双脚夹紧带起战马,连人带马高高跃起,想要飞跃枪阵。在其他人眼中他这么做简直就是自杀,滞空的时间足够枪兵杀他几个来回。 鲜卑人也确实是这么做得,正对张辽的枪柄迅速抬起长矛,向空中戳去,准备连人带马穿成肉串。 哪知张辽动作飞快,起身踩着马背借力,再一次向前一跃,直奔敌将。 战马最终被人无情戳死,重重砸落下来,砸倒了几个士卒。也正是由于张辽的这个举动,最中心的枪阵露出了破绽。徐平紧随其后撞了上去,在自己的战马倒地之前用长枪胡乱戳了两下,也不管到底死没死人,放弃战马拔出战刀开始和枪柄缠斗在一起。 坚实的枪阵被打开了缺口,迎接他们的就只有死亡。越来越多的骑士以牺牲战马为代价突破了阵型,不过只过了片刻,后续的骑士甚至都不需要牺牲战马,驾驭着马匹纵情在枪阵中来回驰骋,尽情屠戮着敌人。 再看张辽,面对十几人的围攻丝毫不乱,大枪时而大开大合以力破敌,时而银龙飞舞瞬杀贼人,时而游蛇吐信出其不意,两三个呼吸间便将阻挡在他面前的所有鲜卑亲卫斩杀殆尽,直面鲜卑将领。 鲜卑将领没想到张辽的武艺能高到这种程度,他从未见过有人武艺能这么强悍,心中惧怕不已。但是辽阔的草原总会为生活在她怀抱中的民族孕育出一颗不羁的心,将领知道自己已经必死无疑了,一道声音却在他心中不停的低语,让他前去挑战张辽,让他死得至少不会屈辱。 “来将何……”鲜卑将领一边大喝一边抽出自己的战刀,想要和张辽来一场输死搏斗。 可惜张辽并不想和他过多废话,一个健步冲上前,镰钩长枪从另一面勾住战马的脖子,借力扭转身体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回环,一脚将鲜卑将领踹下战马。落地之时瞄准位置,一脚踩断了对方的脖子! 从战马尸体上拔出镰钩强,张辽用刀刃枭去将领首级,拿在手里大喝:“贼将已死,降者免死!” 张辽这一手斩将可谓干净利落,但他犯了一个要命的错误,这些鲜卑人是听不懂官话的,嘈杂的环境中鲜卑人也没人在乎一个汉人将领在喊些什么…… 张辽见状顿时有些气闷,他不明白为什么类似的倒霉事儿总让他碰上。一怒之下一脚将将领的脑袋踢飞,心道:可去他大爷的吧,干死就完了! 盛怒的张辽找到一匹战马,招呼上徐平带着凉州的突骑在鲜卑的枪阵中来回犁地,打通了前阵和后阵的连接将房安宁部放了进来,也打崩了鲜卑人的士气,他们开始四散逃窜。 士气崩溃的一霎那,对抗便转换成了屠杀。战马踩踏出一条又一条的血路,马刀上下翻飞,首级冲天而起。杀伐声、咆哮声、哀嚎声、惨叫声,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使得嘈杂的战场更加混乱。 也不知是谁引燃了帐篷,火焰开始了它的吞噬计划。一顶顶帐篷变得焦黑,一具具尸体变得赤红。 鲜卑人再也坚持不住,放下武器冲出军营想要逃跑。吕介看到这幅场景却露出了笑容,很好,他收割军功的机会来了…… 游弋在四周的游骑们将队伍散开,沉稳些的以曲为建制追杀着大股的敌人,大胆些的则以什甚至以伍为单位猎杀着小队的逃卒,更有些亡命之徒干脆一人成军,将追杀变成了狩猎,将活人变成了野羊。 张辽已经停止了杀戮,他是将领,不需要这些人头充做军功。找个合眼的地方坐下,看着眼前人类以本能驱从的行动,张辽反而松了口气。 战士嘛,就是应该这样。不问出处、不问原因,令之所至、刀锋所向。 可是他真的能松口气吗?事实上并不能。 在另一面的战场上,董宁和丁未成功将鲜卑的骑兵引走,却没能成功将他们拖住。 鲜卑的精锐骑士实力要比他们想象中的强很多,一次失误的指挥,董宁的游骑被追上,仅仅一次冲锋便让他折损了将近三成士卒。 下一刻,统御骑兵的鲜卑将领似乎也发现了这是个圈套,兜了一圈后迅速朝大营跑去,此时距离大营已经不足三十里了。 汉里的一里只有三百多米,三十里对于跑起来的骑兵可能都用不到半个时辰。 丁未没有任何办法阻拦他们,让鲜卑人减速的办法有很多,但是想要缠住鲜卑人就只能冲阵,只有彻底大乱对方的阵型才能让他们停下。 可是鲜卑人已经疯了,他们看到丁未靠近就会派出一队骑兵发动亡命冲锋,誓要先将丁未的阵型打乱,让丁未先一步停下来。 现在是争分夺秒的关键时刻,丁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停,一旦停下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至于董宁?他早就没机会了,等董宁梳理好混乱的阵型,鲜卑骑兵的人影都没了。 丁未早早派出亲卫,命令亲卫就算是跑死也要将这里的情况告诉张辽。可眼见距离大营还有十五里,丁未才看到有人通过旗帜示意大营的混战还在继续,张辽无力组织兵力抵抗。 事实也确实如此,正面冲锋的房安宁部为了吸引火力和枪盾兵原地混战损失惨重,吕介部正在清剿逃卒,徐平部还要处理一些集结在一起的枪柄。七千头猪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杀完的,可况七千还知道反抗的人? “我可去他大爷的吧!人死鸟朝天!拼了!”丁未咆哮一声,舞动旗帜率先冲向了敌军队伍。 鲜卑骑兵还有两千多人,兵力优势下让他们有恃无恐。鲜卑统率立即命令两支小队正面冲击丁未的队伍,杀敌都是次要的,主要的是挡住丁未冲锋的势头,造成足够的混乱。 然而他不清楚丁未已经不想活了,马头对马头,直直撞向了正对他冲来的骑兵,两人战马瞬间脑浆崩裂惨死当场,丁未也抱着那名骑士滚落在地。 丁未的亲卫追随着自己主将的脚步,狠狠的和鲜卑骑士撞在一起。整支队伍进攻的势头一顿,眼见就要被挡在原地。 下一刻,嗜血的辽东人再一次展现出那无敌的骑术,队伍在两个军侯的带领下左右分开,绕过了惨烈的撞马现场,不要命一般扎向鲜卑骑兵的队伍。 这一招是鲜卑统率没有想到的,当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以他们的马术其实是有机会脱离冲锋的,然而他们的马匹跑的实在是太久了,已经没有力气再加速了…… 人仰马翻,哀嚎遍野!几乎只用了一瞬间数百辽东骑兵就减员了一半,另一半也死命往前挤,不管前面是敌人的马刀还是同袍的尸体。 开战以来最惨烈的一幕出现了,好在这一切都是值得的,鲜卑骑兵的队伍终于停了下来…… 第326章 远道而来的敌人(十) 丁未部的取得的作用是关键的,如果让鲜卑骑兵回到大营,张辽将付出难以想象得代价,以有备击无备,张辽最好的结局只有同归于尽。 然而丁未部付出的代价却难以承担,自杀式的冲锋让他们和鲜卑骑兵纠缠在一起,没有丝毫后退的出路。 鲜卑统帅愤怒了,他决定解决掉这些麻烦,杀光所有坏了他事的人。一声令下,鲜卑骑兵将辽东骑兵团团围住,不给一点儿机会。 辽东的骑士们也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他们也不需要逃生的机会,甚至都没人愿意投降。其实对于他们来说投降谁都可以,投降徐荣是因为徐荣是朝廷任命的新统帅,投降王弋是因为王弋是幽州牧。他们投降过很多人,甚至在蔡琰面前都认过怂,可他们唯独不能投降胡人。 辽东世代为胡人所扰,无尽的仇恨背负在他们每一个人身上。他们生来就仇视胡人,死去也只能是因为杀胡人。 所有的辽东骑士不约而同放弃了防御,多活片刻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喜悦,只有胡人的鲜血浸满刀锋时才能让他们无比兴奋。 杀!势大力沉。 杀!无所畏惧。 杀!以命换命。 辽东人嗜血的性格得到了极致的体现,一只手要换一个人,一条命怎么也要拉上两个垫背。 杀红了眼的他们胡乱劈砍着眼前的一切,杀不死人就砍马,砍不死马就伤马,反正只要有一丝能够杀敌的力气,他们会用两丝的士气使用出来。 数千匹战马簇拥在一起,拥挤到最核心的区域人都有些喘不上气。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拼命,或许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但骨子里却有某种力量驱动着他们,让他们无畏生死,让他们纵情杀戮。 董宁整理好队伍终于赶了过来,他看到此情此景目眦欲裂,却没有任何办法。投鼠忌器,他要顾忌自己的袍泽。 然而同袍并不需要他顾忌,丁未部的大旗再一次立起,向他们一下下挥舞着。 董宁定睛看了过去,他看到挥舞大旗的人正是丁未。此时丁未满脸是血,半张脸已经被马蹄踩得凹陷下去。 丁未冲着他们一下下挥舞着大旗,而旗语的含义只有两个字:放箭。 丁未也同样看到了董宁,他知道董宁收到了自己的请求,他知道董宁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跳上一匹无主的战马,平举大旗,丁未最后看了一眼天空后,便毫不犹豫的冲进了人群。 丁未的冲锋没有在这片人潮中掀起一丝水花,整个人瞬间被淹没。不仅是他,辽东骑士无尽的勇气保持着他们高昂的战意,可他们现在除了战意再无其他。 战刀越来越重,动作越来越慢,眼前越来越黑。 结束了,所有辽东骑士都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人生的终点。不过他们不后悔也不抱怨更不惋惜,这是每一个辽东人梦想的终局,这是每个辽东人最荣耀的时刻。 与胡人战死乃是家乡的英雄,享四时祭祀,供后人膜拜! “放箭!” 董宁率先射出了手中的羽箭,一箭又一箭,直到弓弦颤抖,手指流血。 可是董宁依旧不满意,他恨! 他恨鲜卑人穿了甲胄,他恨自己的弓箭力道太小,他恨自己只是个游骑冲不穿敌人的阵线,他恨所有鲜卑人…… 然而,上天就是那么的惹人讨厌。 鲜卑骑兵将辽东骑士尽数杀光后,调转马头看向了董宁部。 “出刀!” 董宁的游骑并非没有还手的力量,他们也有马刀,可惜这力量太过微弱了。锋利的马刀可以割破敌人的甲胄,但是在那之前他们脆弱的防御扛不住敌人的冲锋。 轰隆隆…… 大地忽然开始震颤…… 原本已经视死如归的董宁愣住了,他对面的鲜卑统帅同样愣住了。马蹄声震颤着大地,可所有人都知道这片土地上除了鲜卑人以外没有任何一支队伍能拥有这样的威势。 鲜卑的援军到了吗? 董宁苦涩一笑,看来他今天也命止于此了。可是怎么会?难道他漏掉了运粮队的士卒吗? 无所谓了,董宁咬了咬牙,目光一凛大喝:“准备!” 所有骑兵将马刀举到胸前。可是下一刻,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嚎叫着的阵线,如同洪水般汹涌而来,瞬间淹没了只剩千余人的鲜卑队伍。 这些人的装备很差,绝大多数人只有一身毡衣和一柄马刀。但是架不住这些人实在是太多了,足足有一万多! 鲜卑骑兵犹如逆流中的枯叶,又如狂风中的烛火,摇摆不定随时可能熄灭。面对这样的威势,他们也终将熄灭。 大片的骑兵过后,只留下数千被踩烂了的尸体。鲜卑骑士的战斗力毋庸置疑,即便已是强弩之末依旧做到了一换一。 董宁看到这幅景象本应该兴奋,可他却没有丝毫开心。救了他们的依旧是鲜卑人,他最讨厌的鲜卑人。 轲比能带着几乎所有能打的幽州鲜卑前来支援张辽,斥候恰好看到了丁未那心酸的一幕。轲比能已经很快了,可惜依旧慢了一步。 董宁拼尽全力说服自己眼前这些鲜卑人和杀死丁未的不一样,最终却只能和轲比能打个招呼便匆匆离去。 这种无礼让幽州鲜卑很不开心,让轲比能同样很不开心。等他下令收敛尸体的时候却发现那些令人敬畏的勇士的尸体早已无迹可寻,战马来来往往将他们踩的粉碎,唯一能够证明他们来过证据大概只有来年这里将开出全草原最绚烂的鲜花吧…… “以勇士之血孕育的勇士之花为祭品,愿天神保佑这些无畏的孩子能够到达安宁的天堂……”轲比能找到了两支军队的旗帜,将它们同时立在地上,为交战的双方祈祷着死后能够得到平和。 董宁带着自己的麾下来到了鲜卑大营,当他看到那依旧激烈的交战后脸上露出一抹苦涩。 人人都有难处,没人是完美的。三千骑兵击败七千枪盾本就困难重重,想要完全清剿更加费时费力。 董宁命令自己的部下加入清剿,自己则找到张辽将战况一一道明。 轲比能的援军张辽是能预见到的,他给王弋写了信,王弋肯定会给他派兵,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罢了。早知如此他也不会这么莽撞的实行这次计划,有了轲比能的援军,他破敌会轻松许多。 但是折损一军是张辽万万没想到的,没想到鲜卑骑兵会回来的这么快,也没想到情况会这么危急。 不过都是见惯了生死的人,即便再难过、再愤怒张辽也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而董宁也没有继续纠缠。当兵就是如此,朝生夕死再正常不过。 随着轲比能的加入,清剿的速度快了许多,很多人也都知道了丁未阵亡这件事。鲜卑人对敢于赴死的丁未很是崇拜,觉得他是一个英雄。 丁未的结局让不少士卒都唏嘘不已,然而同出辽东的房安宁却有些高兴。随手从一处帐篷中捡起一块肉干塞进嘴里,边嚼边说:“老的没死,小的却先死了。不错,小伙子出息了,没有坠了我辽东人的……的……的……呸!怎么可能?” 房安宁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这位久经战事的老卒跳马时没有犹豫过,徒步冲锋时没有减速过,拼杀时没有退缩过,可他却难以置信的看着手中的肉干,脸上居然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跑!跌跌撞撞的逃跑!老卒似乎一瞬间衰老了十岁,房安宁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到了张辽面前。 “将军!大事不妙!”房安宁直接跪在了张辽面前,颤巍巍的将手中肉干递给了张辽。 张辽接过肉干想也没想就往嘴里送,还问道:“怎么了?” “别吃!”房安宁暴喝一声,起身一把夺过肉干,双目圆瞪,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恐惧,从嗓子中挤出了几个字,“这是人肉!” “你说什么!”张辽左手抢过肉干,右手顺手将房安宁举过头顶厉声喝问,“你说这是什么!” 房安宁没有回答,只是闭上双眼苦涩的点了点头。 噗通…… 张辽松开了右手,将房安宁随意丢弃在地上,自己则怔怔看着手中的肉干出神。 片刻过后,张辽对着房安宁说道:“叫吕介、徐平、董宁、轲比能都过来,我又要事要说!” 说罢,张辽阴沉着脸走进了一旁的帐篷,房安宁再一次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不多时,几员将领纷纷走进帐篷,在一阵悉悉索索的低语过后,几员将领迅速离去,开始吩咐麾下做事情。 轲比能先是从麾下人手中挑选出了最好的两匹马交给张辽,然后命令麾下将敌军的甲胄兵器和己方的尸体全部运走,其余战利品不动一丝一毫。 吕介和董宁带人全程监视,随后将其余的战利品包括帐篷打包带走。 徐平负责警戒,房安宁则收拢好鲜卑人的尸体后一把火全给烧了。 做完这一切,全军包括轲比能的部队全部连夜退进了长城,而张辽早在拿到马匹时便以离去,他带着肉干亲自去找了王弋。 第327章 远道而来的敌人(十一) 房安宁在辽东军中其实是一个很有名的人,这一代年轻的辽东军对他或许不熟悉,但上一代还活着的辽东军几乎人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辽东苦寒,在其他地方四十岁是至少还能守城的年纪,可是在辽东军中,三十岁的普通士卒如果没有战死基本上都会退下来。在这个没有棉毛制品的年代,皮革就是最好的御寒工具。可是长期和胡人作战的辽东军也不是人人都能装备皮裘的,运气好的打到一两只野狼还能抗住严寒的侵袭,运气不好的只能靠羊皮硬撑,很多人在三十岁左右身体机能已经比五六十的人还差了。 但是在上一代辽东军中有一个冻不死的传说,这个传说的主人公就是房安宁。 没人知道房安宁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只知道他是一个汉人,十来岁的时候一个人光着身子从数九寒冬的塞外走进了辽东郡的治府襄平。当时执掌辽东军的中郎将还是李膺,无论李膺怎么问房安宁也不说他是从什么地方来的、经历了什么、还有没有亲人,无奈之下李膺将他编入辽东军,房安宁这个名字还是李膺赐予的。 房安宁凭借着变态的身体素质很快在辽东军中崭露头角,被编入了最危险得斥候营。冻不死的传说便是从这里开始流传的,房安宁经历过无数次危险得任务,其中有五次小队中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其余人都被冻成了冰雕被他背了回来。 再后来李膺被调离,经历了党锢最终惨死。房安宁也不再展示他那变态的生存能力,慢慢开始在军中谋求晋升。汉代没个出身想要晋升几乎不可能,所以房安宁忙活了几十年,最终也不过是个什长。 直到现在辽东军几经变故,王弋层层选拔,这位高龄老卒终于有了出头之日成为了一个校尉,日子也算是有了盼头。 可当房安宁吃过那块肉干后,原本以为早已忘记的童年阴影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没错,他吃过人。从新鲜的到晾干的、从蒸的到煮的、从无味的到蘸酱的他都吃过。 房安宁向张辽坦白了一切,他是一个被胡人掳掠走的孩子,掳走时才两三岁。胡人将他们几十个孩子关在一起还不给他们吃的,想要吃的就只能自己想办法。 这些胡人并不像那些中原因为灾荒和被官府清剿急了的山贼那样将孩子当储备粮,他们只是单纯的享受孩子们的厮杀以此为乐并设立赌局消遣。 房安宁的运气不错,他成功的活到了最后。在这期间他的伙食也从肉干变成生啃再变成精心疱制。直到他杀死了最后一个小伙伴成为了最终的胜利者,胡人们在为他庆祝的同时也准备杀死他,将他祭祀给天神。 说是天神,其实就是邪神。这种不知名的邪神连其他胡人都看不下去,在房安宁将要被杀死那一天,周围的鲜卑部族组织了一场清剿,将聚集在这里的胡人全部杀死。 可惜房安宁并没有被优待,他因为吃了太多的人被认定是不祥之人,最终看在是受害者的面子上鲜卑人将他剥光,流放到了草原上让他自生自灭。 “这便是房安宁的故事,主公……”张辽尽量一字不差的将房安宁的话转述给了王弋。 王弋抬手打断了张辽的话,看着手中的肉干出神。他知道张辽在想什么,无外乎如果胡人以人为军粮,这场战争几乎无法取胜,除非胡人的粮食都吃光了,否则耗也能耗死他。 但是王弋思考的方向不同,他不在乎胡人有多能打,实在不行他就将炸药包给端上来,他还真就不信有人能扛得住炸药包。 王弋在思考的问题是这块肉干到底属于谁,不论是胡人还是汉人,将人肉充做军粮都是一种极为不正常的事情。如果说是因为粮食短缺,两军交战又在危急关头那还情有可原。可是用人肉充当军粮来发动战争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战争的本质就是征服与统治,任何一个统治者都不会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王弋有点想见见弹汗山上的那位统治者了,若是像他这么搞下去,等到双方分个胜负,可能一州的人都不够吃的。 “文远,我手上有一支兵马。”王弋走到了窗子边,眼神深邃的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可是他嘴里却冰冷的说,“我将他们暂时交给你指挥,你去将弹汗山上的那个家伙给我抓过来。记住,我要活的。那种能走能跳,能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的活的。” “末将遵令!”张辽立即领命,不过他比较好奇王弋会将什么部队交给他。他是知道王弋在制造一种爆炸物的,可是那东西真的能轻易示人吗? 王弋没有解释,带着张辽上了马车,一路来到了城外一处小校场。 这个校场真的不大,最多也就能容纳两千士卒平日训练使用。校场中此时倒是热闹,几百人四散在其中训练着力量,举石头的举石头,推石锁的推石锁。 张辽开始还没在意,可看了一会儿就下了一大跳。这些人实在是太壮实了,他们赤裸着上身,皮肤被晒得黝黑发亮。身上那一块块虬起的肌肉不说比脸大吧,也小不到哪里去。 张辽见状认为这些人是新扩编的重甲剑士,还以为王弋准备将典韦借给他用。 事实上这些人穿的还真就是重甲,只不过他们不是重甲剑士,而是王弋还是幽州牧时对战王芬组建的重甲骑士。这支部队原本归张合管,张合接到了突袭徐州的任务后王弋便将这支部队的指挥权收了回来,现在他们名义上的统帅是马钧。 没错,就是大发明家马钧。不过马钧做为统帅只是为了方便给他们开发装备,除了做实验的那几个小白鼠……呃……大黑耗子,马钧也调不动其他人。 这些人一直在幽州训练,一方面是给他们更新装备,将札甲换成板甲,将手弩换成连弩甚至小型的床弩,将骑枪换成更方便收割的厚背大砍刀,将锁链融入阵型等等…… 另一方面就是为了寻找能够承载他们和他们装备重量的战马。这些人骑的战马不能说各个是宝马吧,但是每一匹必须也得是好马。要不然打一仗换好几百匹马,有钱如王弋也是换不起的。 王弋将这支军队的指挥权暂时交给了张辽,他现在迫切想要知道那些胡人是怎么想的,涸泽而渔这种事只有脑子不正常的人才能做出来。而且这次王弋还让张辽带上了张白骑,胡人的疯狂让他感到了不安…… 重甲骑兵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可强大的背后却是无比的娇贵。是的,没有看错。无人能够撼动的重甲骑兵真的非常娇贵。虽然可以作战的骑兵有五百,但是为整支军队服务的人竟然达到了夸张的三千,还有两千匹马和好几百辆车。张辽忽然觉得养这么一支军队还不如好好养个三千骑兵来的划算,没用的东西太多也太烧钱了。单说甲胄太潮了不行、太干了不行,隔几天还要上油。弩每天都要养护…… 张辽一晚上就从前线跑回了高柳,结果他带着这三千多人硬生生走了十天才来到宁县附近,然后他们还需要从宁县折回弹汗山,又不知道要走多久。张辽觉得自己可能是犯了天条,才会接手这么一支乌龟一样的军队。 等张辽到了军营,一则好消息和一则坏消息摆在了他面前,让他感觉分外头大。 好消息是占据弹汗山的鲜卑兵没有因为战死了一万士卒而愤怒,他们没有带兵来复仇,反而开始四处派兵收拢周围的一些部族,看起来有想要在弹汗山做大做强的意思。 坏消息是徐平阵亡了,死得很干脆,死得也很倒霉。就在前两天,几个将领见鲜卑人大范围出击后,他们商量着抓些俘虏回来询问情报。这个任务落在了徐平身上,他带着一曲士卒出去后一头撞上了一支非常强悍的部队。徐平被当场阵斩,那一曲也只有两个士卒逃了回来。 不过他们也带回来了一些情报,至少知道了这支鲜卑大军的统帅到底是什么人。 扶罗韩,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名字。 这些人中只有轲比能听说过这个人,只是他对扶罗韩也不是很熟悉,只知道是个王族。 反正不管是谁吧,张辽的目标已经有了。他现在就是要抓住这个扶罗韩,其余的统统弄死就完了。 简单的布置了一下任务,休息一夜后张辽便带着自己的军队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这一次他不需要兵行险招了,什么战法战术都不重要,堂堂正正推上去即可。 十日后,弹汗山下。 张辽当着扶罗韩的面将营寨扎好,摆出了进攻的态势。扶罗韩的回应也很激烈,五千弓箭手用三轮箭雨告诉张辽,想要进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第328章 远道而来的敌人(十二) 如今弹汗山对峙双方的情况只能用别扭来形容,擅长骑兵作战的鲜卑排好了阵势准备打持久的阵地战,而擅长阵型的汉人却抱着一堆骑士在山下来回游弋寻找机会。 就连张辽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种情况,他有些接受不了双方优势互换,不过也只是有些。最让他接受不了的是重甲骑士校尉安延,这家伙对所有的出击要求都予以否定,并给出了各种各样推脱的理由。 “安校尉,以你部为头阵一路冲上去敌军旦夕可破,为什么不行?”张辽难得有些急躁,死死盯着面相憨厚的安延。这安延都快把他气死了,长得憨憨的,心眼儿贼多。 安延行了一礼一脸认真的解释:“将军,这次冲锋是自下而上,我们根本就跑不起来。况且他们还有围栏,您指望我们的战马能跳起来吗?” “那我让你从山坡冲锋总可以了吧?击敌侧翼,冲垮敌阵。” “将军,山路崎岖啊……” “别废话!你们是士卒,怎么山路就不能跑了?” “我们要照顾马匹……” “马匹用不着你们照顾,所有损失我个人赔给你!” “将军……” “安延!”张辽终于生气了,对着安延大声咆哮,“不遵军令,你当我不敢斩你吗?” 安延却将头转向一旁,低声嘟囔:“啥也不知道真是费劲……” “你说什么!来人……” “将军!您且随我去军营中看一看就知道了。”安延懒得解释,也没法解释。他只能让张辽自己去判定他们出征的条件。 张辽闻言杀心骤起,他冰冷的说道:“好,我是个讲理的人,如果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别怪我下杀手了!” 说罢,张辽当先出了帐篷,他倒要看看这些骑兵到底有什么可高贵的。 然而等他去了军营,听了安延的介绍,想死的心都有了。重骑兵听起来是个无敌的存在,可是他们的出击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了,至少王弋这些重骑兵是十分苛刻的。 重骑兵在正面战场的战斗力光想想就知道如何,一旦跑起来五百人也能跑出千军万马的气势。可问题是他们跑起来的速度并不快,加之跑动时声势浩大,即便按照张辽设定沿着缓坡自上而下冲锋,只要敌人看到了,想要躲开其实非常容易,至少安延做不到在冲锋的途中转弯。 这是重骑兵最致命的弱点,安延没敢在大帐中说出来。毕竟这种事一旦传出去,他们就算是白来了。 张辽不得不推翻自己平推上去的想法,想要让重骑兵发挥优势,至少得让鲜卑人出营。 但是这种事情实在是太难了,只有傻子才会放弃防御优势出营和他们硬拼,是人都知道步兵再强大面对骑兵时也处于劣势。鲜卑人是傻子吗?显然不是。 许是张辽高估了鲜卑人,或是低估了自己。当他第二天因为被烦躁困扰而前去搦战发泄心中情绪的时候,鲜卑人回应了他。 张辽完全没有想到鲜卑真的敢带着数百名骑士出营和他应战,一瞬间他甚至不明白心中汹涌而出的情感是狂喜还是荒诞。转头深深看了自己亲卫一眼,张辽觉得时机来得太突然了。 亲卫收到了张辽传递的信息,悄悄脱离队伍奔向了军营。而张辽则表现得极为狂傲,他甚至都不愿意等待鲜卑将领通名便打马上前与之搏杀。 两招过后张辽就知道眼前这个废物他用不上五招就能干掉,然而他并没有展现出真正的实力,反而越打越软,越打越疲惫,足足和鲜卑将领拼了五十招才落荒而逃。 见到主将战败,张辽带来的队伍自然也就士气全无,抡起鞭子抽打着战马一哄而散。 鲜卑将领本想着见好就收,王庭之中却响起了一声声低沉的号角。 呜呜…… 在沉闷的号角声中王庭营寨的大门再次打开,一队队装备精良的士卒缓缓走了出来。 这支军队真的是难得的精锐,每一个士卒脸上神色都非常平淡,并没有因为即将到来的大战感到兴奋或是恐惧。而且军队的配置也相当合理,步、骑、弓样样都有,阵型虽没什么玄妙,方阵走得也有模有样。 这一次扶罗韩派遣了三万人马出营,将方阵缓缓推向了张辽大营,摆明了就是想要与之展开决战。 张辽回营后第一时间就是找了个高的地方眺望,看了半天后不得不感叹一句主将的排兵布阵水平还挺厉害。 整个鲜卑军阵分成了前、左、中、右四部,前部是抗冲击能力特别强的五千枪盾,左部七千骑兵做为机动威胁,右部三千弓手压阵、两千刀盾援护,中军有一万多人,人太多他也分不清是什么兵种。 说实话,张辽手上也就一万多人,即便轲比能的部下装备了大量缴获来的皮甲,也不可能和这样的战力硬抗。 眼下倾巢而出是必须的了,张辽下令所有斥候散开防备敌人偷营,自己带着全军出门迎敌。 双方站定,两相对比下来张辽麾下的人真的很寒掺。鲜卑一面军阵中鸦雀无声不说,就连骑兵方阵中马匹乱动的都很少。反观张辽这里,轲比能的部下乱糟糟一片干什么的都有,人喊马嘶好不热闹。 张辽看了一眼身边的安延冷声说道:“人我给你弄出来了,你别告诉我你没有击溃他们的本事啊!” “将军放心,将军全力缠住敌军左翼骑兵,剩下的交给我们。”安延咧嘴一笑,调转马头回了军营。 鲜卑的统帅其实没想到张辽敢出营迎敌,不过看到张辽全是骑兵后也就释然了,让骑兵守营还不如出来的作用大些。 之前和张辽对战的那员将领自然成了先锋大将,两军阵前叫嚣着让张辽出来受死。 张辽低声吩咐道:“轲比能,待我阵斩了那个废物后随我全力冲击地方左翼,吕介、董宁,你二人为我等提供弓箭支援,切记要压制住对方弓箭手,房安宁,带着你的人与我出战。” 下达好命令后,张辽打马便出了军阵,挥舞着长枪朝敌将冲了过去。之前是为了激怒敌人才没有和对方通名,现在才是真的不屑。 对方见到张辽过来,催动战马举起大刀兜头就是一刀! 张辽抬枪磕飞这一击后都没有转身,脑后仿佛长了双眼,镰钩长枪直接向后甩了过去。锋利的镰钩恰到好处般出现在敌将面前,鲜卑将领一头撞了上去,自己斩了自己的脑袋。 战场上为之一静,鼓舞士气的战鼓都还没来得及敲响决斗便已经结束了。包括张辽麾下在内的所有人都十分错愕,他们没想到张辽会那么强。 张辽不会错愕,他大喝一声:“杀!”便率先打马冲向了敌军。 房安宁反应飞快,赶紧招呼着部下跟了上去。待到吕介和董宁开始试探鲜卑弓箭手的射程时,轲比能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带领着部下冲向了敌人左翼。 张辽一马当先撞进了骑兵军阵,这可不是骑兵对冲,他都不用担心自己的战马受伤。随着镰钩长枪不断盘旋,一条条生命死在他的手上,他浑身的气势也在一点点提升,逐渐有些暴躁。 单打独斗没有任何一个鲜卑骑士是张辽的对手,看着张辽将自己的袍泽一个个屠杀掉。可是他们只能用人命去填这个天坑,准备将张辽活活耗死。 能够以一敌百的人就已经是传奇了,张辽自然不可能以一敌千。房安宁赶来的恰到好处,解决了张辽的后顾之忧。 与此同时,鲜卑的处理速度也是极快。他们发现了轲比能的进攻方向同样是骑兵,索性便放弃了骑兵,命令前军枪盾围上去将张辽等人困死在原地。 鲜卑人根本不怕中军暴露,前军的五千枪盾向张辽靠拢的同时,中军有走出了五千枪盾,并且这些枪盾没有立即排开阵型,反而从中分开,三千精骑缓缓从中军走了出来,开始逐渐加速,目标正是张辽军营。 张辽麾下都是骑兵,想要正面击溃非常困难,想要逃走鲜卑人也拦不住。而且张辽还耍了个心眼儿,将主帅大旗放在军营中没拿出来,就是担心战场混乱大旗在有个三长两短。 可是再怎么说大旗也象征着主帅,张辽没有拿出来却不能不升起来,所以鲜卑主帅一下子就发现了破绽,准备先灭了张辽的士气再说。 有枪盾的纠缠三千精骑无论如何也能拿下一座空营了,是个人对此都不会怀疑,精骑统帅根本就没多想,开开心心的带兵来捞功劳了。 然而当精骑距离营门不远的时候,营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一坨坨令人恐惧的铁疙瘩从营中跑了出来,并且开始朝着他们加速…… 精骑统帅只看了一眼就绝望了,这根本没有胜算。下一刻他整个人都飞了出去,难以置信的看着胸口的大洞最终落到了地上被战马踩成了肉泥。 前排的几个重甲骑士看了看手中能够射出两指粗大箭的小床弩非常满意…… 第329章 远道而来的敌人(十三) 人们如何定义绝望? 是爱在咫尺却不得? 是想要苟活却无食? 还是一心求死却不能? 这都很难说,每个人心中那最脆弱的点是不一样的,对待绝望的情感也是不一样的。 不过在弹汗山下这片战场上,三千鲜卑的弓箭手们的回答却出奇一致,他们面对的绝望是死亡缓缓到来,给予了他们无尽的压迫感。 那些令人恐惧的重甲骑士就像耕地时那道永远不会停下的犁,他们在骑兵中留下了一道赤红色的沟壑后又将刀盾兵的防线犁开,现在正准备拿他们这些弓箭手肥地。 弓箭手们努力了,他们真的还手了。然而往日那引以为豪无往不利的箭矢在那些重甲骑士面前最多只能让他们的甲胄叮叮乱响。 有善射者顺着甲胄的缝隙射了进去,箭矢没有刺入皮肉,反而卡在了缝隙之间。 重甲骑士的杀戮效率其实不高,他们很少挥舞兵器,也很少主动追击敌人。可是那柄斜向下的锋利大刀会切碎所有胆敢出现在它行进路线上的敌人,就算是傻子也不会挡在重甲骑士的前面,但凡眼睛没瞎的人都会躲开。 可惜躲开并不是结束,相较于左翼那胶着的战局,一片混乱被突破的右翼才刚刚开始自己惊悚的噩梦。 本以为重甲骑士过去了也就安全了,鲜卑统帅觉得只要再组织一下军阵又可以恢复战力,现实却告诉他想得过于简单了。 重甲骑士们冲过鲜卑战阵后逐渐放缓速度,看到向自己奔跑过来准备缠住自己的士卒他们都笑了。不自量力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想要用孱弱手臂挡住车架的螳螂,狂妄、愚蠢且不知自卑。 重甲骑士以伍为单位再次排列好阵势,他们将带着钢刺的锁链连接到了战马之上,催动战马奔跑的同时从身后的背囊中拿出一支木质的手弩。 接下来的场景就算是经历过最血腥战场的老兵想起也会从梦中惊醒的场面,那支平平无奇的手弩忽然射出了数支弩箭,即便反应快的拿起盾牌抵挡也无济于事。弩箭实在是太多了,五百人射出了数千人的效果。 从这片暴雨般弩箭中活了下来的人还没有喘上一口气,可怕的骑士再一次出现在他们眼前,无情的收割着他们的生命,并且一往无前的冲向了他们的军阵。 短短一个时辰,重骑兵们在鲜卑的军阵中来来回回冲击了八次,打崩了鲜卑人的士气,打散了这支强大的军团。若不是连备用的马匹都已经没有力气了,安延还会带着自己的部下继续冲下去,直到将这片荒凉的土地犁成肥沃的农田才肯罢休。 左翼的战争也已经结束了,其实在重甲骑士发起第六次冲锋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如今所有人都眼红安延他们这一身装备,有谁又能拒绝这种割草般爽快的战斗呢? 张辽走在这片满是残肢断臂的战场上,随手捡起了重甲骑士们不知第几次冲锋时丢弃的锁链,甩掉了上面勾着的不知什么部位的碎肉,有些难以置信。 重甲骑士的穿插他注意到了,每一次冲锋都很有讲究,直击敌方军阵最脆弱的部位。这可不像是一个校尉能够轻易下达的判断,看来那个安延是有些门道的。 让他最震惊的其实还是手中的锁链,那些重甲骑士打完了就真的打完了,没人来打扫战场,带的那些侍候他们的人正为他们卸下甲胄并送上饮水和食物供他们补充体力。 “给。”张辽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将锁链递给了安延。 安延仅仅看了一眼便随意说道:“扔了吧,我们不需要。” “不需要?”张辽心中一沉,他果然猜对了。 “是的。”安延随手拍了拍身边那一台小床弩说,“按照规定其实这东西我们用完也是要扔掉的,主公给我们的命令是战斗时需要尽量减少一次性用具携带的时间,用完了基本就要丢掉,减轻战马的负担。不过这东西我听说造起来很贵,就连射声营都是按照伍来装备的,还是有些舍不得。” “主公为了养你们到底花了多少钱?”张辽听到安延的解释双眼差点瞪出来,他本不应该问这些,完全是惊讶到了下意识说出口。 安延想了想回答:“按照主公的说法,从装备到补给不算后勤那些人,单单我们本人差不多跟一支万人的骑兵相当。” “值得吗?呃……”张辽惊呼一声赶紧闭上嘴巴,从这场战斗来看还是值得的。 哪知安延却怪的笑着说:“不值啊,所以我们只有五百人。虽然主公说是会扩编,不过按照我们这个待遇,想要扩编估计只有我们的儿子才能赶上,哈哈哈……” 面对这个油嘴滑舌的表面憨货张辽有些无语,他随手将锁链丢在一旁,准备去集结队伍,整理好之后一鼓作气拿下王庭,不给鲜卑人机会。 安延似乎料到了张辽的想法,看他要走便拦住说道:“将军您打算攻打王庭?稍等一下吧,等我们缓一缓,为您破门。” “你们不是不能在那种地形冲锋吗?”张辽现在对这些重甲骑士宝贝起来,“况且你们的战马已经没力气了,歇着吧。” “将军,战马跑不动了,我们的两条腿还跑不动吗?”安延贱兮兮的一笑,开始往自己身上套甲胄。 这些重甲骑士的铠甲王弋设计得并不科学,在参照了明光铠护心理念的同时进行了部分欧化处理,甚至还加入了一些游戏的元素。比如多层厚重的肩铠、内衬的锁子甲等等…… 反正帅是真的帅,重也是真的重,要不然这些壮汉也不至于坐在马上就累个半死。 当然,王弋也对他们的战法进行了优化,提出了翼骑兵的作战方式。横扫欧洲的翼骑兵为什么那么强?是因为他们带了个翅膀吗?不,是因为他们不穿裤子。 翼骑兵不穿裤子是个玩笑,但他们不装备胫甲却是增强战斗力的一种方式。没有了胫甲以及简化了马铠后翼骑兵获得了极大的速度优势,让他们能像重骑兵那样发起破阵冲锋,也能让他们像轻骑兵那样进行阵型拉扯。 可惜华夏大地和欧洲不一样,欧洲那种傻不拉几的冲锋战术在华夏大地注定只会沦为笑柄。不过王弋却告诉安延,随着他们对抗的敌人以及环境的不同,他需要自行判断该如何装备自己。这一次的情况很危险,安延便选择了满甲的状态。 等到安延穿好上身铠甲,在张辽瞠目结舌的眼神中从属于自己的装备箱里抽出了一柄战锤。是的,就是那种手柄加长,如同放大版榔头的战锤。 安延扣上了面甲,闷声闷气的说道:“将军,您就看好吧,让我破城门可能不行,一个矮墙和木门,也就几下子的事。” 说罢,安延领着自己麾下只装备了上半身铠甲和胄,风风火火的向单于庭大门发动了冲锋。 张辽赶忙让人做好策应以及进攻的准备,他着实是没想到这帮人居然这样多才多艺。 真正让张辽震惊的其实是这些人的武器库,以前没有仔细看,刚刚那一撇他看到王弋对这五百人是真舍得。 从大盾长枪到圆盾腰刀再到重剑战锤,不能说应有尽有吧,至少寻常的武器基本都给配齐了。张辽不知道王弋拿这些重骑兵当什么用,全能吗?可这世上就没有全能的,全能的最终结局就是全不能…… 马上张辽就将这个想法抛在脑后,要破门了,他需要赶紧去将那个扶罗韩给抓住,送到王弋面前。 其实王弋并没有很看重这支重骑兵,事实证明重骑兵真的是一个很失败的兵种,还不如重步兵好用。他之所以将重骑兵装备成这个样子,主要是为了做实验。这支部队的展示用途要大于实战用途,马钧会将他们使用的所有武器的效果和改进方案记录下来,书写成册交给国渊,编入王弋设想的百科全书中。 王弋很清楚自己有一天会死去,自己创建的王朝有一天会崩塌。华夏民族是个伟大的民族,同时也是个苦难的民族。王弋觉得自己有必要留下些什么,至少在这个时代的未来不会发生他的先辈经历过的那些痛苦…… 战场上,安延带着人顶着箭雨一下下的刨着鲜卑人的大门,眼看就要成功了,大门后的鲜卑却在死命硬顶着,张白骑见状大喝一声:“闪开!” 众人虽然感觉莫名其妙,但还是给张白骑让开了一条道路。只见张白骑口中念咒、手上掐印,站在大门前片刻,一位黄巾力士的虚影忽然从他背后冒出。 防御的鲜卑弓手吓了一跳,嚎叫着一哄而散。只见张白骑一拳挥出,大门应声而碎! 安延等人都看傻了,张辽更是过来询问有这种招式为什么不造用出来? “用什么?我打的!”张白骑伸出满是鲜血的右手,在张辽面前晃了晃。 张辽一边比划一边问:“那个……那个……” “那个什么?你们两个对一对,看看看到的东西是一个吗?将军,杀敌吧?”说罢,张白骑伸手示意张辽可以进攻了…… 第330章 远道而来的敌人(十四) 张白骑并没有在这里找到王弋想要的东西,这座单于庭可以说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了,完全就是一个军营,没有道术、邪术、炼气的任何痕迹。 张辽却抓住了王弋想要的人,他从进入大门就开始调整状态,最终在后山抓到了两个正在逃跑的人,其中之一就是扶罗韩。另一个是个年轻的汉人,询问过后得知名字叫成公英。张辽也不在乎他们的身份如何,一起打包让张白骑和重甲骑士带回了高柳。 这场战斗他们虽然赢了,但这场战争还需要张辽处理很久。这一战他损失了超过三千,鲜卑的损失并没有超过一万,他还需要负责清理周边地区,防止这些鲜卑逃兵再集结起来搞事情。 不管怎么说弹汗山的单于庭算是被张辽给彻底灭了,他是最快达到战略目标的,却并不是最轻松的。真正轻松的反而是没有补给万里奔袭的赵云。 或许是张合的倒霉属性沾到了赵云身上,他们这一路顺风顺水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随着龙城越来越近,鲜卑的部族越来越多,可能够打仗的却一个都没有。 即便赵云到了龙城也没有发现哪怕一个鲜卑真正的贵族,龙城都可以算是一座空城。 没有事做的赵云两人很是无奈,说好的王庭呢?说好的新王呢?说好的大军呢? 赵云甚至做好了殊死一搏,单骑破城的准备,结果就给他们看了个这个? 不明所以的两人围着龙城逛了几天之后就撤兵了,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甚至都不值得驻军。 相较于他们二人,徐荣也很轻松,他是从并州出兵的,目的地不是王弋命令中的稽落山,而是长城外的受降城。 受降城这个地方很有意思,它是属于大汉的城池,却独立在大汉的版图之外,位于并州长城以北的位置。 受降城和并州长城组成了一套非常完备的对草原进攻防御体系,虽然现在荒废了,王弋也没有重视过这里,不过做为大汉正统将军的徐荣还是知道这个地方重要性的。 所谓“人过一万,无边无沿”胡人这次的联军有十万之众,不可能从偏僻的小路进攻中原,如果不绕路去辽东,那么受降城就是他们避不开的地方。 徐荣还不至于蠢到以两万人去迎战十万联军,即便对方真的一碰就碎,那不也得碰一碰吗?在受降城守着多好?胡人要是敢绕过去,他就去捅屁股。如果不饶,那胡人说不得就要死在城下了。 当然,徐荣的想法是好的,也得到了王弋的肯定。不光给他送了一些工匠,还送了不少防御器械,连弩、投石机什么的王弋并没有吝啬。 徐荣也带着两万人马叮叮当当修了大半个月的城墙了,直到乌桓的斥候报告称那支联军的先锋部队已经距离他们不足百里,徐荣才开始收拢士卒排兵布阵。要命的是联军不止十万,斥候大致算了一下,至少十五万人。 这样的战争必然是旷日持久的,徐荣不认为有哪个带兵的傻子会将几万人安排在一起进行互相攻防。那些野路子出身的黄巾也就罢了,没什么文化水平,也不懂得战略战术。这次来的可是鲜卑王族,人家的的才华不一定就比中原汉人差,人家也有自己的朝廷,不是开玩笑的。 可是真的没有那种蠢才吗?面对这样的问题,扶罗韩有话要说…… 当张白骑带着两个俘虏回到高柳后,王弋看着眼前跟他梗梗着脖子的扶罗韩气就不打一处来。 “抽他,抽他!拉出去抽他!”王弋十分厌恶的摆了摆手,示意侍卫将扶罗韩拉出去抽一顿再说。 待扶罗韩叫骂着被带走后,王弋看向了成公英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一个汉人会出现在鲜卑人的军中?” 王弋当然知道成公英是谁,韩遂手下最聪明的那个嘛,除了贾诩以外汉末凉州的第二聪明人,带兵打仗和形势判断都有一套。 “在下成公英。”成公英倒是不卑不亢,被绑着也无法行礼,只是点了点头。 王弋脸色一沉,冷声质问:“成公英,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帮助胡人入侵中原?你是疯了吗?” “在下知道,只是刺史有恩于在下,在下当以死为报。” “以死为报?你也配!”王弋怒火中烧,一脚踢翻成公英大声骂道:“我不管韩遂那个狗东西想要干什么,但是你知不知道,你们在吃人!”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若州牧觉得死上一些百姓便是吃人,那在下便是在吃人吧……”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王弋当即抽出宝剑,一剑刺在成公英大腿上喝道,“你们就是在吃人,你们吃的军粮就是人!” 此言一出成公英顾不上疼痛脸色大变,他似乎是接受不了这种刺激的信息,整个人忽然变得浑浑噩噩的,双眼不停转动,嘴角甚至都流出了口水。 王弋这口气已经憋很久了,从张辽将人肉军粮带给他之后就一直强忍着。在这个破烂的时代,将百姓视作父母的官吏不少,但是拿百姓不当人的更多,这要是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王弋没想到成公英被他骂完之后是这种反应,他着实有些疑惑,自己也没打头啊,怎么就傻了? 结果就在王弋疑惑的时候,成公英一下子蹦起来,摔倒后又一瘸一拐的匍匐着爬到门外开始疯狂呕吐。可他又能吐出什么东西来呢?吃的那些早就消化了,从弹汗山这一路过来张白骑也没给他多少能吃的,难道还能将吃进去的冤魂吐出来不成。 王弋不清楚成公家在凉州是不是一个大族,不过看成公英这个样子,年轻的娃应该还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还不能接受食人这种违背道德的事情。 一时间门外扶罗韩挨抽时的惨叫声和成公英疯狂的呕吐声竟然呼应了起来,一起一伏还颇具节奏感。 王弋不是很想等他们,命人将两人给拎了回来。他逼供的手段堪称简单而又残暴,回答慢了就揍上一顿。 终于在耗费了一下午的时间,扶罗韩和成公英两人被揍到不成人形后,他算是知道了这次联军进攻的一部分真相。 王弋想得没错,这次很有可能真的就是戏志才推理出的那些炼气士在搞鬼,并且还玩儿了一波大的。 这一次进攻河北的胡人有六个势力,分别是乌孙、北匈奴、丁零、坚昆、鲜卑以及汉人,牵头将这六个势力整合在一起的是鲜卑的巫师,他们组织各部联合也不是近两年才开始的,最早能够追寻到七八年前的光和七年。 听到这个年份王弋心中有些不安,光和七年正是张角搞事的那一年。看来天下这张棋盘上早有就棋手开始布局了,只不过这个局要比他想象得大的多。 鲜卑在自己领地的腹地早就开始秘密练兵了,连新带老总共凑齐了十万兵马,步度根为了赢得鲜卑的权力争夺,和兄长扶罗韩平分了这十万兵马,最终获得了权力战争的胜利。 至于幽州边境这些鲜卑出身都比较卑贱,没机会参与到权力纷争之中,鲜卑王庭正好用他们来迷惑大汉。 这两年他们真正拉过来的盟友其实只有韩遂,凉州的局势错综复杂,羌氐的各个部族被段颎杀过一波后根本就不想理他们这些胡人的拉拢,一心想要好好过日子。 随着大汉的分崩离析,韩遂在各方势力的角逐下获得了凉州的胜利,也不知巫师们用了什么手段,反正最终劝说动了韩遂,和他结成了联盟并让他开放了两关供西域诸国入侵中原。 韩遂这个叛徒做得相当到位,他通过各种手段调离了凉州大部分的官员,并将他们和自己的军队交给女婿阎行统率,甚至将凉州北三郡的百姓也卖了个彻底,统统发配到了联军里面。 那些所谓的人肉军粮其实就是这些百姓做的,当然也不是全部,只有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和孩子被做成了肉干,青壮和妇人则被当成奴隶干活。 联军的军粮中也不全是人肉,人的出肉率才有多高,性价比根本不划算。他们将人肉和羊肉、牛肉掺杂在一起制成了混合军粮,一方面不知真相的军人吃起来没什么负罪感,一方面也解决了没有劳动力的奴隶浪费粮食的问题。 扶罗韩出现在弹汗山也算是机缘巧合,步度根本来是派他追杀单经的,但是他担心自己走了后属于自己的军队会被步度根收编,就带着所有的军队浩浩荡荡的开到了弹汗山。 由于之前单经和韩猛奇袭过弹汗山,各个县城和军队都下意识漏掉了侦查那里,扶罗韩的运气不错,一路上没有被斥候发现,安安稳稳的进驻了曾经的单于庭。 到了之后了解了河北的实力扶罗韩就已经不想和王弋打了,他是傻了些,又不是疯了,自然不觉得己方有什么胜算。霸占了单于庭后扶罗韩觉得在这里当个大王也不错,将附近的部族收编后凭借他的实力想必王弋对他也会心怀忌惮,却不敢轻易下手,说不定还真能发展起来…… 第331章 远道而来的敌人(终) 成公英被派到扶罗韩手下其实是阎行的命令,相较于身为女婿的阎行,韩遂似乎喜欢成公英更多一些。 由于担心凉州的继承权最终落到成公英手中,阎行向韩遂要了成公英,并将他发配到注定成为炮灰的扶罗韩手下。 见到实在是问不出来什么了,王弋下令将成公英吊死在城墙的外面,扶罗韩则直接让人砍下头颅后找个磨给磨了,渣滓直接喂狗。 王弋觉得他在幽州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继续留在这里没什么意义了,回去和那些官僚们扯皮才是硬道理。打铁还要自身硬,赶紧完善好自己的制度才是关键。 对于现在的王弋来说,他并不在乎谁来打他,也不在乎他去打谁。他发现当地位达到一定高度之后是否拥有正确的判断其实不怎么重要,开阔的眼界才是重中之重。到了他这种地位会拥有无数次试错的机会,只要成功一次,以往错误的成本都会收回来。 掌握万千人命运的诸侯试错成本实在是太低了,其他人眼中生命大概是至高无上的,可是在他们眼中就只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这个道理是王弋最近才总结出来的,不得不说出身真的很重要,哪怕王弋是拥有划时代知识的穿越之人,依旧比不上那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公子。没人会教王弋这些,不是荀彧等人不愿意,只是没人会想到王弋连这个都不懂。 所有诸侯哪怕是卖瓜出身的老孙家都懂这个道理,最强的王弋却在最近才明白,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呢? 当然,没人喜欢输,王弋更不喜欢。他在离开高柳之前下达了三个命令,就是为了确保这场战争能够获得胜利。 第一是他将扶罗韩的脑袋送去了蓟县吊在城门上展示,并且大肆宣扬张辽获得的胜利以及一遍遍展示着俘虏的牛羊与奴隶。 第二是他将整条战线分成了内外,幽州的边境实在是太长了,根本不可能处处设卡。所以长城外部的主战场由徐荣负责取胜,长城内部则由朱灵负责清剿。张辽、赵云这些人都归徐荣统率,所有的郡县兵马也都必须配合朱灵的行动。 第三则是关于高显的。王弋没有带典韦那些重甲剑士回邺城,他让典韦和安延以换装的名义前往辽队等待时机,配合鲜于辅将高显的鲜卑守军给吃掉。做错了就要挨揍,上谷的鲜卑搞事,辽东的也要受到惩罚。 高显县王弋是绝对不会放弃的,胡人又杀不完,慢慢同化才是正途。鲜于辅长期和胡人打交道,由他出面刚刚好。 做完这一切王弋就启程了,目前天下又不是他一个人的,有人搞事其他人同样需要负责任。乌孙和匈奴的老家他准备让曹操去收拾,那个二五仔韩遂想必刘辨也能知道孰轻孰重。 王弋现在还不会想到,他做的一个决定让他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做梦都能笑醒,派兵处理高显的鲜卑看似只是一个政治布局,却挽救了整个幽州的命运。 右北平郡,土垠。丘力居部乌桓以做生意的名义越过长城,不仅突袭了长城守军,还在土垠玩儿了一出里应外合。要不是鲜于辅反应快,土垠可能就破了。 可是土垠虽然守住了,鲜于辅却被困在了那里,面对土垠城外三四万的军队没有任何办法。 鲜于辅能感觉得到对面的统帅不是丘力居,丘力居他很熟悉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决定,而且丘力居的军谋也不错,不应该定下围城这样的计策,突破了长城乌桓人在幽州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和他耗在这里可不划算。 鲜于辅多次要求和乌桓人的统帅答话,可不论是喊话还是派使者对方都不答应。凭借他手上这包括民壮的千八百人想要守住土垠基本上不可能,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 鲜于辅找来了自己的同族鲜于银和同僚齐周商议战事,被困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太守,下官觉得咱们不能继续在这里耗着了。” “你说的都是废话。”鲜于银对小伙伴儿齐周的发言非常不满。“谁都知道不能耗在这里,可是我们怎么出去?谁有能力带兵出去将这里的信息告诉蓟县?” “这才是问题所在啊……”鲜于辅眉头紧锁。“入侵幽州的话他们的方向很多,可以去打高显,掠夺那里无尽的财富,辽队也在那个方向,打起来很容易。既然进了长城,渔阳、蓟县、甚至整个河北的大门都向他们打开了,为什么不去抢呢?乌桓人不去抢掠财富进入长城又有什么意义呢?” 鲜于银在一旁附和:“是啊。跳过了肥如、令之专门来打土垠,土垠又什么让他们如此着迷的东西?而且现在还不打了,就围着?” “我还是那句话!”齐周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我们还是要出去看看,谁知道那些乌桓人在搞什么幺蛾子?万一刨了长城都不知道……” “等等!”鲜于辅立即止住齐周的话头喝问,“你刚刚说什么?” “搞幺蛾子?” “下一句!” “将长城刨了……不会吧!”齐周大惊失色,面露骇然。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乌桓人不会那么疯狂吧?” 乌桓人疯不疯鲜于辅不知道,不过他倒是知道土垠除了土地还真就没什么值得惦记的。 得去看看…… 这是三人脑海中冒出来的共同想法。 鲜于银和齐周同时看向了鲜于辅,等待着他的决断。 这可不是一个容易的判断,战争的意义是获胜,而不是为了体现勇武去送死。死是可以的,他们也不是不能死,但要死的有意义。 若是确定了乌桓在挖长城,鲜于辅拼了老命也会将消息传出去。可如今这只是他们的猜想,为了一个假说去拼命真的值吗…… “出!一定要出!”鲜于辅狠狠拍了一下大腿,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半晌后,在鲜于银和齐周一趟趟的脖子都要断了的时候,鲜于辅讲述了自己的计划:“城中还有三百多匹马,其中有一百五十匹是战马。齐周,我给你十个人、五十匹马,我和鲜于银去制造混乱,你从北城冲出去。我看过了,北城的防守不严,人也不多,只有三千。你骑着最好的马以最快的速度过去,应该没有问题。” “太守,还是我去吧……”齐周对鲜于辅的计划有些不放心,“下官乃个武将,这种冲锋陷阵……” “别废话!赶紧去挑人挑马!记住,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们在做什么,如果没挖长城就四处去探查,但是一定要安排人先去蓟县报信!鲜于银,去穿戴好甲胄,我等尽量速去速回。” “喏!”两人行了一礼,纷纷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鲜于辅开开始穿戴甲胄,说实话他对挖长城其实不抱什么希望,太扯了。如果乌桓人已经控制了长城,那挖不挖没什么关系的。反正乌桓就这么点儿人,现在都过来了,也用不着为以后着想了。 是的,鲜于辅已经判定了丘力居部必死的命运。想想也是,幽州这己任主宰者从李膺到王弋,疯狂死公孙瓒,温和如刘虞,他们都有共同的特点,对待敢于向他们伸爪子的胡人从不留情。 鲜于辅唯一担心的就是最近整个幽州都处在匈奴危机之中,他担心匈奴和乌桓联合,乌桓偷袭长城将匈奴联军放进来。虽然这个可能微乎其微,鲜于辅也不认为丘力居会蠢到去做这种事,可是万一呢?土垠不是说打就打了吗? 边思考着各种可能性,鲜于辅在穿戴完毕后发告示在城中招募了一百游侠。他麾下的士卒都是守城的步卒,不擅长骑马作战。游侠则不一样,他们同样不擅长,但是他们马术好,敢于拼命。 幽州的游侠很符合当地特色,突出的就是一个莽,有事儿是真上。告示一出没一会儿的功夫,鲜于辅就不愁人用了,甚至还能挑上一挑。 就这样,鲜于辅很快便率领着一百骑士堂而皇之的从南门出去,与此同时北门和东门也悄悄打开了一道缝隙。 激怒敌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犯贱,一百骑士气势汹汹的冲向了乌桓人的大营。 乌桓人见状赶紧集结部队,结果鲜于辅等人极漂亮的在大门前转了个身后骂骂咧咧的走了。 游侠中藏龙卧虎,会什么的都有。有人就用乌桓话疯狂辱骂着乌桓人,此人言辞极为犀利,乌桓人似乎骂不过,脸色肉眼可见的涨红。 很快,鲜于辅的第二波犯贱就开始了。他故技重施,带人飞快冲到乌桓人面前就是为了骂上两句。乌桓人射箭他们就跑,不射了再回来继续骂。 终于,乌桓人被鲜于辅惹生气了,南营派出了整整两千骑兵,誓要将鲜于辅这些人干掉。 鲜于辅不会傻傻等死,他带着骑士们迅速向乌桓东营跑了过去。 马匹飞驰带起片片软泥,游侠们嘴里依旧不干不净的叫骂着。 不过这种骂声越来越小,直到所有人的神情完全专注起来便彻底消失。 “杀!” 眼见东营就在眼前,鲜于辅大喝一声,率先冲了上去…… 第332章 两个麻烦 邺城,王弋光是看着城门楼上的那两个字就头疼。 权力的滋味让人沉醉,可获得权力的过程却身心疲惫。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哪怕是受到了极致的压迫,华夏土地上的百姓依旧很少愿意反抗。 华夏民族其实是一个很矛盾的民族,嗜血和安逸这两种完全不搭边的个性居住在同一具身躯之内,连接它们的是一种非常常见的东西——土地。 勤劳的华夏人在对抗天地的过程中又领悟出了无数极具智慧的思想,而这些思想最终成为了上位者维护统治的工具。 千年的传承将思想烙印在了每个人的血液当中,即便不识字的人在听到某些思想后也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这便是文化。 在文化和土地的双重加持下,华夏百姓为了生存几乎可以克服任何困难。一旦两者失去其一,华夏百姓内心中最嗜血的部分就会启动,就会颠覆这个天下。 每一次王朝更迭都是因为百姓失去土地引起的,每一次天下大乱都是有人想要泯灭文化导致的。愚蠢的农民和卑劣的文人坚守着这个民族最后的底线,那种意志令人感到颤抖。 他们也只能、只会坚守底线,如果还能生存下去,农民会过着自己的生活,文人会继续勾心斗角。 王弋是为数不多为了反抗而反抗的人,认知的差异与时代的局限让他身心疲惫。随着天下诸侯的混战,以文化引领时代的大世家的威望开始逐渐降低。 这是一件好事,王弋的统治力会加强。这同样也是一件坏事,小世家们的野心被挑动起来,面对这往日霸主级的大世家露出了虎视眈眈的神色。 双方将要开战,或许已经开战了。这是古往今来从未出现过的战争模式,双方根本不清楚这场战争会造成什么后果。很不幸,王弋清楚。 王弋预料到了这么一天早晚会来,他无力阻止,只能被动做出应对。事实上王弋做出的应对非常好,那就是分地,将大小世家的土地尽可能多的剥离出来,平等的削弱双方实力。但王弋同样也明白,这种做法治标不治本不说,他还将一个怪物提前释放了出来。这个怪物会逐渐长成一头任何人都无法抗衡的凶兽,甚至能和皇权一较高下。它在历史上也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士绅。 士绅和世家不同,本质的区别就是朝廷权力阶层被最顶级的世家把持着,小世家没有门路晋升非常困难。科举制却给了士绅一个向上的机会,失败后的小世家将悲哀的发现自己会成为往日自己看不起的百姓的养料,而惨胜的大世家也会从中看到机会,屈服、沦为士绅的一员。 当然,王弋应该是看不到士绅肆虐的那一天了,可是他都能预见到,百年之后士绅就会获得主动权,再过百年大世家就会向士绅转变。 商会实名就是他的另一个制衡方式,王弋准备在皇权和士绅之间再创造出一个阶层,大世家的阶层。哪怕必然会分润皇权,以后皇帝甚至都会成为傀儡。可三方势力总要好过两个,有才能的人终究会在三方混战之中找到机会。 权力啊权力…… 王弋感慨一声,命人驾车进入了邺城。这种事真的没人会教他,他必须自己探索出一条属于他的道路。 可有时候吧,现实就是那么的操蛋,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王弋刚刚回家,荀彧就告诉了他两件非常要命的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关于曹老板的,曹操发布了“招贤令”不看出身,只论才能,广招天下才子。要命的是这个主张是陈纪提出来的,也就是说有一部分世家同意了曹操这狂妄的观点。 王弋担心的不是人才会大量聚集在曹操麾下,他真正担心的是人才流失。古今学堂开办已经有些日子了,虽然司马徽等人也在考校和举荐,可他们的标准非常高,等闲想要从古今学堂毕业很困难。 如今有了曹操这么一个出路,相信不少人会前去洛阳碰一碰运气。 王弋现在相当于为他人做了嫁衣,被人狠狠的阴了一手。 第二件事更要命,刘辨似乎是见不得王弋没事做,又给他整了个花活儿!他答应了王弋出席刘宏葬礼的要求,但是由于文陵在洛阳境内,刘辨号召天下诸侯讨伐曹操,让先帝归陵得以安息。 如今这件事已经传的天下皆知,所有诸侯都在等待王弋的回答。因为刘辨要求了天下诸侯都要来参加,袁绍甚至硬生生停了称帝的进度。 这一手驱虎吞狼玩儿的实在是漂亮,王弋没想到他的计策居然把自己给陷了进去。 “打!”王弋恶狠狠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看那样子后槽牙差点儿要咬碎了。 荀彧却犹豫半晌说道:“主公……可能……打不了……” “为什么!” “没钱。” “没钱?”王弋豁然起身,瞪大的双眼都要从眼眶中突出来。他敢和胡人联军耗着打,就是因为世家造反的时候他狠狠抄了一笔,怎么到了荀彧这里又没钱了? 荀彧只得无奈解释:“主公,今年百姓是不需要交田税的,州府想要运行,全靠那点钱粮撑着……” “不是!你们往日一点儿盈余都没有啊!” “没有……不仅没有,州府倒是还欠了不少外债……”荀彧尴尬的摇了摇头,却不再发表意见。 王弋都要疯了,他想不通州府的开销怎么这么大?除了发俸禄还需要干啥呀? “那也打!”王弋有些歇斯底里了,大声的咆哮着。“高顺呢?让他往虎牢关里扔石头!告诉他,老子投石机管够!使劲扔!还有,你派人去通知那些倒霉催的,老子可是打洛阳了,他们也不能闲着,特别是刘辨!让他出兵攻打曹操!还有,还有!幽州的粮不能停啊!无论如何幽州的粮草不能断!” 显然荀彧已经想到了这些,甚至信使都可能早已派出去了,他答应了一声后又说了另一件事:“主公,黄公衡回来了……” 终于听到一个好消息的王弋松了口气缓缓坐下,他看向荀彧,轻声问道:“回来了就好,文若有没有查验蜀锦?如何?” “主公,臣以命巧手绣娘防制了。不过……这件事夫人强行接手了。” “她接手就接手吧……” “主公!”荀彧脸色一正,赶紧劝说,“蜀锦乃是州府重要的收入,强收入您府中怕是有些不妥吧。若是主公非常想拥有,臣将蜀锦的制作方式给您抄写一份……” “行了,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放在你手里你能整得明白吗?铁矿弄明白了没?”王弋没好气的白了荀彧一眼,低声解释,“到时候该是州府的还是州府的,少不了你们的。赶紧将能吃下的先吃下,一样一样来。” 荀彧闻言同样压低了声音说:“臣明白,而且臣已经派人去扬州寻找精通苏绣的绣娘……” “文若,你够贪啊……” “一切都是为了河北,为了统一天下!” 两个男人悄咪咪的谋划着怎么搞钱的样子,即便洒脱如令郡,依旧有些猥琐。 不过荀彧又给王弋上了一课,世家从不选择哪个更好,哪个更需要,他们全都要! 两人又低声商量了一会儿,荀彧将话题从赚钱上面引开问道:“主公,我等应该如何应对曹孟德的‘求贤令’?” 如何应对“求贤令”王弋也没什么好办法,他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而且对于他来说现在也不是开放科举的最佳时间。 “文若,你们有什么想法吗?”王弋将希望寄托在了他智囊的身上,或者说从不遗漏的荀彧身上。 果然,荀彧立即说出了谋士们讨论的对策:“主公,我等觉得应该不管。” “不管?” “对,不管。不论我等有什么反应都会受人诟病,效仿曹孟德会遭人耻笑,回应越是激烈耻笑的声音就越大。按照主公的计划河北将迎来大量的职位空缺,到了那时,主公便可以开考。”荀彧等人将目标定在了改革官制上面,再怎么说王弋也是当下最强的诸侯,人才想要碰运气是为了出人头地,不是为了将来全家死绝。以王弋的性格,没人能保证以后会不会清空曹操的麾下。 王弋听完后思考片刻,比较赞同荀彧的想法。 “抓紧去办吧,改制迫在眉睫,就先从兵部开始。既然都叫五军军务府了,怎么着也要凑齐五军吧。典军都督下设立五方都督,前、中、后、左、右,尚书郎和典军都督暂时平级,以后看情况更改。对了,我让你设计的官阶你弄好了吗?” “好了。”荀彧行了一礼沉声说,“九品二十五阶,这里是具体的名录。” 说着,荀彧从袖口摸出一本奏章递了过去。 第333章 军制改革计划 品秩汉朝就有,但汉朝的官员制度就非常模糊,正经在册的非常少,很多官职都是属于官员私人的幕僚,授予谁完全凭借官员的心情。这就导致了汉朝的品秩很模糊,一品的三公手底下可能有几十个没品的吏员,九品的县吏有的工作极为重要,有的每天打卡上下班就行。 荀彧借鉴了原本的制度和王弋的构思,将未来可能需要的官员分成了九品二十五级。 每三品为一个梯队,四品开始有正从,七品开始分上下,八九品更是分了上中下。 荀彧的做法相当大胆,一品到三品全都是虚职,属于荣誉品级,是地位的象征。 四品到六品是朝中主要的朝臣和刺史、太守一类的封疆大吏。 七品属于一般的朝臣以及县令、县长,八九品则是大汉庞大的吏员群体。 荀彧坚信王弋能够获得胜利,所以他给王弋预留了很大的封赏空间,算是变相解决了功臣权力过大或者功劳过多导致王弋不得不拿起屠刀的窘境。 王弋理解荀彧的想法,不过他更愿意拿起刀子。荀彧说到底和王弋所在的层面不一样,他需要为同僚考虑退路,王弋却需要考虑重臣的影响力。 这是统治者们绕不开的话题,如何处理辛辛苦苦一路陪着他打拼的小伙伴儿是所有君主的终极选择。 最终王弋接受了这份品秩却没有全部同意,他要仔细权衡好其中的利弊。而且这东西也不是现在就用的,王弋现在用它只是当个参照表而已。 王弋真正需要的是军制,这次和上一次的兖州之战可不一样,上一次没有一个人按照预定的作战命令打仗,王弋拎回来一个个骂上一顿也没什么。这回可都是按照他的想法在打,而且张辽已经打赢了,是该论功行赏了吧? 特别是底层士卒,上次主将挨收拾了,王弋能用一些钱财打发他们,这次就得升职了。 和荀彧商量了一下,王弋派人传令,召开廷议,商议军制的问题。荀彧 已经和留守在邺城的人通过气了,王弋也跟荀攸等人讨论过这件事,这次廷议主要是让双方交换一下意见,尽量达成共识。 想要达成共识却非常不容易,经历了整整大半天的争吵,王弋管了一顿午饭和晚饭后,在刘晔四处约架的恐吓声中,军制的方案才算完成。 双方主要的争吵点在于补给和兵器制造,说白了也就是人才和权力的争夺。倒霉了半辈子的蒋义渠忽然就成了香饽饽,田丰对他寸步不让,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醉心于打铁的浦沅也成了争夺的目标,田丰想要,五军军务府也想要。 这些人都是粘上毛比猴儿还精的家伙,很清楚未来会有工部这么一个部门,浦沅和马钧绝对是高官。马钧由于涉及到了大量的机密,这些人没敢开口,但是整天打铁的浦沅就被盯上了。未来不论工部是从哪个衙门分出去的,浦沅都会承一份情。政治斗争就是如此,总发生在润物细无声处,不能看到着火了再去找水。 不过王弋可以忍受他们争夺蒋义渠,却不能纵容争夺浦沅,浦沅现在主持的材料研究非常重要,他还不准备让浦沅这么早走到前台接触政治。 最终王弋用家臣的名义平息了这场争论,并且定下了军制。从最小的军队建制开始,王弋取消了伍,以什为最低建制,每什两位什长,一正一副。这关系到军卒训练时使用的一些阵型,王弋也没辙。 屯也被王弋取缔,设立了百人队,队正的官职他使用了明代的百户,同样也是一正一副。 两个百人队为一曲,取消了曲长和军侯,设都尉、旗官、军正。 五曲为一校,设校尉、旗官、哨官、千户、军正。 两校为一营,设参将、游击将军、旗官、哨官、军正,以及主管后勤和医疗的正副司马。 到了营这种级别已经是军事高官了,基本上是绝大多数军人一辈子的梦想。 在营之上王弋设立了团,五营为一团。团的指挥官就是各种将军了,将军之下有副将、裨将等等各司其职。由于团一级就已经是可以正面战场的主力军队了,无论统兵还是后勤需要的人都非常多。 团再上面就是军,王弋设立的五军将由若干个团组成,每个军的职能不同,人数自然也就不同。 不仅如此,王弋还提出了军衔做为另外一种荣誉条件。很多人因为上不了正面战场同时又服役了很多年,没有机会获得军功会让这些老卒们非常尴尬,王弋不想寒了麾下士卒的心。毕竟他不是曹老板,没有那么多同族帮他统率军事力量,忠诚是需要相互维持的。 王弋其实还考虑过军功章这种东西,哪知刘晔先他一步提了出来,可惜这个主意并没有得到通过。 理由也很简单,王弋其实以前颁布过类似于军功章的东西,那就是射声营独有的三棱军刺。三棱军刺难以仿造,倒是很适合成为功勋的彰显标识。 但是三棱军刺同样难以制造,做为尚武的汉人,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军功是神圣的,是无可替代的。以王弋的性格,他难免会给有功勋的将士一些优待,若是贸然用一般的东西制作军功章,被心怀叵测的人防制出来,那简直就是一种亵渎。 也就是说这个主意是好的,可惜现在不能实行。 中央部分的军务到此也就差不多了,正规军王弋觉得他弄出来五军已经非常多了,剩下的便是地方军和边军。 这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一时间众人都不敢提出自己的意见。 最终还是荀攸挑的头,才让气氛再次活跃起来,可是讨论的时候依旧谨小慎微,因为这里面涉及到了一个王弋不爽了很久的问题——地方官。 说实话,王弋对大汉的地方官基本上已经没什么耐性了,特别是刺史、太守和一州治府的县令这三个。 这三人的职权有着非常严重的重合,大汉想的非常好,一州治府是关键所在,三人在一个地方办公能够互相制衡。 可是大汉应该没考虑到争权这个问题,这三个人在一起可是真热闹,太守咬刺史、刺史咬县令、县令咬太守,时而三人分开各咬各的,时而三个人在一起互相咬,时而拉帮结派进行混战。那场面漂亮的,简直绝了。 大汉的县令可不是什么九品芝麻官,什么一州刺史、一郡太守的,只要上面有人,他一封奏折都能搞得中枢不得安宁。 各郡之间也不消停,治府的县令和太守都有默契,王弋这么大一片家业,就没见过哪个太守和县令关系好的,见面不互相吐口水都算和谐了。 这种事谁敢提?地方各个官职和中央几乎都有联系,没有自家子侄还有个亲朋好友呢,以后再因为这种事绝交了不值当。 然而王弋的心意已决,不可能不谈。看着王弋越来越黑的脸色,孙福轻轻踢了踢放空思想的郭嘉,示意是他该出头的时候了。 郭嘉的政治敏感度确实一般,可不代表他不懂这些。他也没惯着毛病,直接提出了五条意见。 第一,刺史、太守、县令这些人的职能必须划分清楚,而且只能有治理民生的权力,维护治安交给县尉,平定事端交给当地的驻守将军。 第二,驻守将军的管辖范围包括了守城士卒在内的所有士卒,由治府邺城直接派遣中枢留任的将领担当,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调换。 第三,地方将军不可参与任何当地政事,不可在当地有任何房产,若无理由不可离开军营一步。 第四,边军百户及以上的官职若无特殊情况必须由中枢直接任命,边郡实行军队管制,太守拥有边郡所有军政的决策权。 第五,太守不仅家人要留在邺城,本身也要接受监察,按照距离不同每年或者每两年必须回邺城述职,除非军情紧急。 众人听完郭嘉的话直接愣在当场,谁也没想到平时流里流气的郭嘉能想出这样大胆的方案,就连王弋都差异的看了郭嘉一眼。他是相信郭嘉有这个实力的,但他绝不相信郭嘉这么短时间内能够想出来。 果然,说完后郭嘉又陷入了神游的状态,很显然这个答案是他和其他人早就商量过的。 王弋瞄了一眼荀攸,荀攸尴尬的笑了笑,表示自己受身份所累,也是无可奈何。 荀攸和王弋配合相当默契,王弋也相信这是荀攸经过深思熟虑想到的结论,便当即拍板定了下来。 在经历过一番讨论后,最终王弋下令开始逐步整改。军队先从幽州军开始,中枢的官职放一放先不动,寻找合适的机会,地方则先从没什么战事的辽东开始推行,由北向南逐步开始。 可是辽东真的没战事吗? 现实总是喜欢打脸的,而且抽起人来又脆又疼。 在遥远的土垠,鲜于辅真的在玩儿命了! (开打,开打。三处战场……) 第334章 辽东之战(一) 鲜于辅已经要疯了,他觉得如果人不逼迫一下自己,还真他娘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能打。 他上午带着一百人马一头扎向了乌桓人的东营,现在都快傍晚了,还没有出来。 若说这些人真的要围剿他们吧……也不是。开始的时候乌桓人也不敢直接动手,就团团围着。要是鲜于辅想要冲阵,对方立即挺起长矛,鲜于辅不动,乌桓人也不动…… 然而这种状况在一个时辰前改写,似乎接收到了某种命令,乌桓人忽然摸出了弓箭。 拿弓箭就不是开玩笑了,鲜于辅迅速下令突破。不过他没有选择往城中突破,而是选择了东营大帐。鲜于辅想要看看,究竟是谁来侵犯土垠,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这么多人围城。 事实证明鲜于辅的决定是对的,他费尽千辛万苦冲到了大帐,见到了乌桓人的统帅——蹋顿。 更要命的是,鲜于辅在蹋顿身边看到了单于大旗,那可是丘力居都不敢使用的大旗! “蹋顿!”鲜于辅大声呵斥,“你何德何能?敢竖起这面大旗?你想做什么!” “鲜于太守,我想做什么和你没关系,和你们汉人也没关系。”蹋顿说完讪讪一笑,挥手示意士卒将鲜于辅拿下。 鲜于辅怒了:“放屁!你侵犯我河北领土,还敢说和我没关系?” “不愧是汉人,狡诈卑劣。”蹋顿词穷,恼羞成怒喝道,“不要俘虏,杀了他们!” 鲜于辅也有点慌,立即带着人马向东门的方向杀了过去。 可惜他们早就被围的严严实实,哪怕是乌桓人畏惧他们,想要凭借一百人打崩数千上万人的士气是不可能的。 好在这次鲜于辅招募的是游侠,这些地痞流氓面对眼下的情况只有一个优点,那就是欺软怕硬。 正规士卒面对千军万马说不定士气已经泄了,可游侠见到乌桓人不怎么敢攻击,越打越兴奋,越打越上头。 鲜于辅凭借着精湛的武艺在前面拼杀,随便瞄了自己队伍一眼,心中有些阴沉。这些游侠打起架来讲究的是用尽全力,根本不会合理分配体力,这么下去,可能都冲不到外围。 况且这支队伍的减员越来越严重了,乌桓人反击起来也越来越轻松。 叮! 就在鲜于辅担忧自身处境的时候,他的长剑被一柄战刀架住。 鲜于辅脸色一变,知道是碰上对手了。 抬头看去,发现对方竟然是熟人,此人乃是右北平的乌桓大人乌延! “乌延!你怎会在此!”鲜于辅见到乌延差点儿气死,前段时间他刚召集了附近的乌桓人前去和王弋会面,乌延还感激鲜于辅引荐来着,结果后脚这货就叛变了? 乌延见被认出来尴尬的笑了笑,一边抵挡着鲜于辅的攻击一边狡辩:“太守,我等没有蹋顿实力强大啊……” “蹋顿?丘力居呢?” “丘力居……不知道。蹋顿说丘力居染了重病卧床不起,我等又没有他强大, 只能答应他共同出兵。” “你想死还是想活?想死就杀了我,待主公天兵杀至,尔等死无葬身之地。想活就放我等离开,到时我自会为你没言几句!” “这……”乌延后退两步,挠了挠头,“我只能放您离开……毕竟我也要跟蹋顿有个交代。” “放我一人?百人出,一人归?哪有这般道理?”鲜于辅勃然大怒,大吼一声,“既然方不得我,那便一起死吧!” 说罢,鲜于辅的攻势陡然凌厉数分,也不再保留力气了,招式大开大合,走的以命换命的路数。 乌延羞愧难当,抵挡了两招便买了个破绽败下阵来,并且示意自己的族人悄悄撤走,不要挡住鲜于辅的路。 乌延的撤退并没有让鲜于辅逃脱包围,但是却给他们腾出了一片可以冲锋的空间。 鲜于辅见状大喜过望,招呼一声带头冲了过去。 让鲜于辅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冲锋游侠们展现出了无以伦比的意志力,他们纵马超过鲜于辅,悍不畏死的撞在了乌桓人的防线上。 一瞬间前排的骑士便血肉模糊,可后面的人不为所动,依旧拼命的向前冲,踩着同伴的尸体不管不顾,就如寒冬过后第一株嫩草一般,拼尽全力也要顶出坚硬的泥土。 鲜于辅都惊了,他不知为何会忽然这样。不过他整个人被游侠们护住,根本没有拼杀的机会。 “闪开!闪开!”鲜于辅大声呵斥着,“让我打头!以我为锋矢!” “兄长,做好准备吧,刚刚他们都听到了。”护卫在一旁的鲜于银在鲜于辅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便猛然撞向了防线并大声喊道:“以我为锋矢,送太守出阵!” “喏!” 刚刚对鲜于辅没有回应的游侠齐齐应和了一声,不要命的气势又涨了三分。 市井游侠并不适合战场,他们没有什么纪律可言,也不会什么战术,更是桀骜不驯难以管教。可欺软怕硬的性子让他们稍微一被强大或是残忍的手段威胁,就会毫不犹豫的投降。 但是市井游侠们也有优点,他们讲义气,而且是讲最纯粹的义气。只要你愿意跟我拼命,我就愿意先将自己的生命搭进去。像鲜于辅这样愿意和他们同生共死的太守他们可没见过,一时间“士为知己者死”的情感充斥心房。要不是地方不允许,他们恨不得给鲜于辅来个生剖心肝助助兴。 一时间乌桓人根本挡不住这些游侠的亡命攻击,竟然有了败退的趋势…… 可惜人的精力是有限度的,渐渐地,有人开始体力不支,爆发出来的气势逐渐降低,阵亡的人也越来越多。 鲜于辅终于有了进行搏杀的空间,他武力不错,实力算是个二流末的武将,对气的运用也很熟练。 有了鲜于辅的加入,游侠们的士气逐渐回升了一些。但这只是昙花一现,没多久,鲜于辅发现自己身边就只剩下几个人了。 一股悲哀出现在鲜于辅心头,想当初他也算是豪气干云,不到三十便成为了一郡太守。而且他的能力毋庸置疑,为王弋镇守了多年的边疆,右北平从来没有出过任何差错,他也对得起王弋的赏识了。 可惜未来光明的道路到此为止了,鲜于辅如今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齐周,也不知齐周有没有成功突围,有没有将消息送到蓟县。 就在这时,一只手大力拍打在他的后背上。 鲜于银大声说道:“兄长!营门就在眼前!我等为你断后,你速速突围!” 鲜于辅闻言一愣,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包围圈的边缘,东营围栏近在咫尺了。 “速速与我突围!”鲜于辅大喝一声,将气提到最大状态,决定展开殊死一搏。 只见他手中长剑势如山岳,一招一式势大力沉,尽显雄浑之势。眼前还有十几个乌桓人,只要干掉他们,鲜于辅就算是冲出去了。 随着鲜于辅精神不断专注,呼吸压榨着他全身每一丝的体力。他由出招必杀也开始变得出招必伤,他身上也添了一道道的伤口。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五个、四个、三个……一个,出来了! 望着前方一片开阔地空无一人,鲜于辅松了口气,打马跳过围栏后大声吩咐:“速速与我进城门,莫要流连!”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身后也没有出现马蹄声…… 鲜于辅转头看去,发现鲜于银带着最后五个人止步于围栏便,抵挡着向他跑来的乌桓士卒。 五个人、两匹马,这七个属于河北的活物犹如一叶扁舟,在乌桓的狂风暴雨中随意飘摇,苦苦支撑着没有沉默。 “兄长!走啊!”鲜于银的余光看到了鲜于辅立在那里,赶紧出声催促。然而一柄长枪直插他的胸膛,从背后透体而出。 鲜血一瞬间被鲜于银呛出口,生命极速的流逝让他没有机会再对鲜于辅说些什么了,只能轻轻的挥了挥手,示意鲜于辅快些离开…… 鲜于辅牙齿咬碎,最后看了一眼,打马便往城中奔去。这个仇他一定要报,蹋顿必须得死! 东城城门在鲜于辅入城后迅速关闭了,或许是夜色降临,蹋顿似乎也没有攻城的欲望。 浑身鲜血的鲜于辅都没来得及换衣服,大踏步走到北城询问守城校尉:“齐周冲出去了吗!” “启禀太守,齐校尉等人顺利通过敌方大营。” “冲出去就好……”鲜于辅一下子就没了力气,直接跌倒在地。 校尉见状大惊失色,慌忙找来医士治疗鲜于辅的伤势。 医士查看之后发现鲜于辅伤得真的很重,浑身上下十几条伤口,短的都有一寸,腰间有一条甚至达到了半尺。 将鲜于辅包成了个大粽子后医士千叮咛万嘱咐他好好休息,最近尽量不要动武。 动不动武无所谓,鲜于辅现在只想知道齐周的情况,他探查的情报到底值不值得那么多义士的牺牲。 情报值不值得还不清楚,不过齐周倒是碰到了援军,他一路换马不换人,刚好遇到准备前往辽队的典韦和安延! 第335章 辽东之战(二) 说起来齐周也是蛮可怜的,他担心蓟县不相信普通士卒的汇报,自己亲自打马一路向西。真的是拼了老命在送信,战马活活累死三匹,一天跑了将近五百里,在蓟县门口和典韦、安延相遇。 田畴对于这件事非常重视,可惜也只能是重视。他如今手上根本没有多少兵,还要防备被张辽打散的鲜卑,没能力支援鲜于辅。现在他除了让各个郡县防备乌桓以外没有任何办法。 好在典韦和安延是要去找鲜于辅的,第二天在齐周求爷爷告奶奶的哀求中这支重甲队伍出发了。 出发是出发,队伍的行进速度却让齐周非常不满,一天几十里这么走,等到了土垠能不能给鲜于辅收尸都是个问题。 于是安延向典韦表达了不满,典韦很热情的回应了他……嗯……把他胖揍了一顿。 按照典韦的理解齐周这顿揍挨得一点儿毛病没有,他只听从王弋的命令,尽管王弋这次让他听鲜于辅的、尽管是为了救援鲜于辅,但齐周不是鲜于辅,没有权力命令他。 这种混蛋逻辑典韦却越想越觉得合理,他很想叫住骂骂咧咧离开的齐周,再教教齐周什么叫梅开二度。 齐周又去找了安延,可他不知道这位更是重量级,当初王弋亲自将指挥权交给张辽,安延对张辽都有些看不上,何况齐周这么一个小小的校尉? 安延倒是没揍齐周,还和齐周一起大骂了一通乌桓,安延是世家子,引经据典、从古至今方方面面将乌桓贬斥得不值一提。齐周看到安延那愤怒的样子,甚至一度以为安延祖坟被乌桓人刨了。 等齐周迷迷糊糊的离开了很久,他才幡然醒悟自己是来让队伍加速的,不是来骂乌桓的。 可那又怎么样呢?安延已经表明自己态度了,当齐周再一次来找安延时直接被那些健壮的重甲骑士给丢了出去。 齐周可以发誓,从他记事到现在半辈子了,他只哭过一次,真的只有一次。那时是刘虞的死讯传出来,基本上所有的幽州人都哭了。 然而此时的齐周就像是个天生残疾被人丢弃的幼犬,坐在路旁的泥水地里无助的看着四周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出了那种歇斯底里般的哭嚎。 齐周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大家不都是为了王弋效命吗?为什么这些人对自己的同僚如此不重视?要知道救人如救火,更何况鲜于辅还是一方太守! 什么样的将军带出什么样的兵,典韦的麾下都很莽撞,除了理解命令以外基本放弃了思考。安延的手下更甚,认为像他们这样高贵的人除了王弋任何人都没有资格统御,他们对张飞倒是很有好感,可惜也仅仅是平等的好感。 这件事其实也怪田畴,但凡田畴派个人跟过来也不至于这样。 人情冷暖被表现的淋漓尽致,齐周觉得这一刻世界充满了恶意。自己珍重的义气在他人眼中形如敝履,无法逾越的阶级鸿沟让他极度反胃,甚至趴在路边大口的呕吐。 泥水、眼泪、鼻涕、口水…… 昨晚就没有吃饭的齐周根本没有吐出任何东西,可一阵恶心的干呕之后齐周却觉得自己豁然开朗。 周围那嫌弃的目光不在冷漠,无所谓的态度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或许他真的吐出来了什么东西吧…… 齐周找了一个还算干净的水坑,将自己尽量打理的整洁一些,他跨上了自己的战马,没有再看这支强大的军队一眼,一言不发的打马向东而去。 齐周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对援军抱有什么希望,他是来送信的,鲜于辅也只是让他来传达一封口信,其他的根本不重要。 依靠他人救命是个愚蠢到了极致的想法,没人有义务承担自己所受的风险,求人真的不如求自己。 检查好坐骑和兵器,齐周豁然加速。自己的朋友、上级、老大哥还在土垠苦苦支撑,他不相信这个世道上没有了义气,若是真的没了,那便让他将义气再次书写在这片大地上吧! 安延对齐周的举动很是好奇,他派人跟上齐周的脚步,准备看看齐周想要做什么。 当然,这么做并不是担心齐周的安危,只是安延想要满足自己有些变态的好奇心…… 没有任何意外,两天后安延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他像个老太爷一样坐在马车上听完了手下的汇报,双眼中尽是嘲讽。 “蠢才遍地都是,唯有他清新脱俗。”安延对齐周的表现很是不屑,言语中极尽讽刺。 手下之人也不敢说什么,他眼睁睁看着齐周孤身一人冲向了乌桓的营地,却只溅起了一朵小小的水花。 措手不及的乌桓人确实被齐周成功突袭,被杀死了十几个甚至还在军营中放了一把火。 可那一把小火苗被因为骚乱引来的乌桓人两桶水扑灭,随后一阵乱箭将齐周射成了刺猬。 那一刻他也不知道齐周的想法是什么,反正他感觉怪怪的,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说不上是可怜齐周愚蠢还是愤怒自己冷漠。 他更不知道齐周那样赴死到底有没有改变什么,安延倒是跳下了车子,向着典韦的方向走去,向着远方走去。 安延的举动是被齐周感动到了吗?事实上并没有。 世家的感动只存在于需要感动的人和时间上,齐周不是那个人,现在也不是那个时间。 不过他从齐周的举动上察觉到了一个问题,土垠似乎真的很危急。 在面对公事时安延绝对会一丝不苟,他找到了典韦,沉声说道:“典校尉,那个齐周死了。” “啥?”典韦放下手里的大肘子,擦了擦满嘴的油很是茫然。他在思考一个问题,齐周是谁? 重甲剑士中唯一有脑子的范方看不下去了,伸手抢过大肘子扔掉,面色凝重的问:“安校尉,发生了什么事?” “唉……”安延叹息一声,将齐周的所作所为说了出来。 典韦听完倒是被感动的不行,他也极为痛快,油乎乎的大手上来就给了自己两记耳光,然后命人加速行军,说什么也要在两天之内赶到土垠。 安延也告罪一声回去督促自己的队伍加速,争取尽快赶到土垠。他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人人都喜欢傻大憨粗的武将。典韦是不聪明,王弋却对他极为偏爱。这种事必须典韦下决定,若是出了事王弋最多抽典韦一顿,可换到安延身上,安延必死无疑。 齐周用自己的生命给鲜于辅换来了救兵,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土垠到底能不能撑到救兵赶到,毕竟这些兵马是出了名的移动缓慢。 对于这个问题鲜于辅给不出任何保证,齐周给他带来的不止是援军,还有敌人的攻势。 蹋顿真的是只想将土垠围住,从而实现自己的小阴谋,就连鲜于辅逃回土垠他也不是很在意。 齐周的攻击却让蹋顿意识到有人从溜出去了,愤怒的蹋顿下达了攻击命令,准备血洗土垠。 面对乌桓的攻势鲜于辅原本是不惧怕的,一群连甲胄都没有的胡人,跟光着出现在他面前没有任何区别。 直到乌桓人掏出了一辆攻城槌和两架云梯,鲜于辅才意识到了问题不对。 “放箭,放箭!” “杀!将他们干下去!” “滚木!金汁!礌石还有没有?去拆房子!” “守住!一定要守住!” “胡人来了一定会屠城!我们绝不能让他们得逞!杀!” 鲜于辅拖着病怏怏的身躯拼尽全力指挥着防御,尽量想办法拖延到只存在于他幻想中的援军到来。 可是这真的很辛苦,不提他浑身是伤,土垠乃是一郡治府,城墙足够高的同时也足够长,一千多人连排排站都做不到…… 胡人可不跟鲜于辅讲什么围三阙一,既然有四面城墙,那就四面都攻击,三百人要想办法顶住数千上万人的攻势才行。 胡人的攻击方式同样朴实无华,要么士气一泻千里,被几个人追着几千人打。要么无惧生死,拼命攻击,无论如何都要分个胜负。 尽管胡人喜欢将自己称之为狼或者是鹰,在鲜于辅看来他们更像是牛。胆小时随意欺凌不敢还手,胆大时横冲直撞狮虎莫敌。 鲜于辅希望自己遇到的是胆小的耕牛,可依照目前的状况来的显然是暴躁的公牛。 牛的脾气很倔,尽管鲜于辅带伤上阵真的很提气,但是士气依旧在不断降低。 摆烂是所有人内心最深处的欲望,永远无法消灭干净。当绝望开始盖住屠城的恐惧,土垠还击的力度越来越小。 鲜于辅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至少不能像现在这样坐以待毙。他再一次发布了招募游侠的命令,而且还将目标定在了那辆有重兵把守的攻城槌上面。 这一次报名的人依旧踊跃,真正的游侠却已经寥寥无几。大多数游侠都已经走上城墙抵御胡人,眼下这些基本上都是听到鲜于辅事迹自发而来的民众。 然而这一次鲜于辅却没有挑选的机会,他没有选择,只能给这些人分发兵器,将他们全部带走…… 第336章 辽东之战(三) 有人认为群体的思维是强大的,他们包罗万象,集合众人之力查遗补缺。 有人认为群体的思维是愚昧的,他们泯灭掉了思维的无限可能,让所有人趋于同理。 可不管持哪种观点的人都认为群体的力量是毋庸置疑的,一件事的成功与否和个人没有任何关系,哪怕是群体的领袖,他也只是一个思想的承载体。 鲜于辅从没想过自己能号召到这么多人,整个土垠的守军也才一千多,眼下不到半个时辰,他便纠集了两千民壮愿意和他一起赴死。 如果将这些人放到城墙上,会是一股无法忽视的力量,对防御有着极大的帮助,撑过今天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鲜于辅却不能这么做,今天过了,那么明天呢?后天呢? 想要获得胜利就必须让乌桓人感到恐惧,灭绝他们胜利的希望。 望着很多拿着农具和菜刀的身影,鲜于辅很清楚再过一个时辰,这些人可能连两百个都剩不下。即便城外的乌桓人再弱也是兵,这些只是农。 可是他没办法,他救不活所有人,战争注定有人要死,这个人也包括他自己。 将城防的任务交给县令,鲜于辅下达了出击的命令。攻城槌就在北城砸门,这是一项风险十分巨大的赌局。 当然,做为天下二流的将领,鲜于辅武力虽然排在末尾,军事能力却是相当靠前的。 火牛阵这种从上古流传下来人人熟知的阵法被人屡试不爽,效果十分出众。可惜土垠并没有牛,不过土垠还有马,还有一百多匹驽马…… 嘭…… 嘭…… 北城门一下下晃动着,死顶在城门口的守军伴随着撞击声摆动着身体,尽管现在城还没有破,所有人都知道已经守不了多久了。 攻城槌的破坏力惊人,不少士卒被冲击力震得口吐鲜血,有些早就已经死了,只是尸体在倔强的站立着,坚持着自己的职责,为自己守护的地方拼尽最后一丝价值。 当一百多匹绑满引燃之物的马匹准备妥当后,鲜于辅命令守军打开城门。 城门开启的一霎那乌桓人愣住了,可紧接着便是狂喜,想来土垠的防守力量已经不足以阻挡他们的脚步了,胜利就在眼前。 乌桓人似乎高兴的有些早,下一刻狂喜就变成了恐惧,有些人似乎无法在这两个表情中自由切换,古怪的神色极其滑稽。 百多匹火焰缠身,陷入疯狂的马匹爆发出了这辈子都没有过的能力,以极快的速度冲出城门,想要摆脱身上能要了它们性命的可怕事物。 可挡在马匹面前的人就倒了霉了,战马无视了他们的存在,坚硬的身躯会将碍事的人撞得骨断筋折,宽大的蹄子无情的在他们身上踏过,将一切阻拦者纷纷踩成肉泥。 伴随着一阵阵嘶鸣,马儿冲出了城门,冲乱了保护攻城槌的军阵,冲向了自己的末路。 倒霉蛋儿们死成了一排排的,马蹄过后军阵被开出了一条条血路。 机灵的人跳到攻城槌上或躲在城墙边逃的一命,他们都快恨死鲜于辅了。待到马群过后,数百人从城墙边冒出来,恶狠狠的盯着城内,盯着站在城池中央手持长剑的那个家伙。 “杀!” 长剑指向城外,鲜于辅的声音嘹亮。 不是自己人喊出来“杀”乌桓人显然一头雾水,他们不明白鲜于辅哪来的这个自信敢一个人冲击他们的军阵。 下一刻,无数挥舞着刀剑利器的百姓从四周的巷子中钻出来,嗷嗷叫着向他们发起了亡命冲锋! 人多势众真是一句很有道理的话,面对两千百姓的攻势,乌桓士卒有些乱了阵脚,一时间竟然被打退出攻城槌的范围,让鲜于辅有机会命人放火烧毁攻城槌。 人们总是从各种说书先生的口中看到某某大将带着数百士卒拼死一战,出城烧了井阑、冲车,冲入军阵砍倒大旗之类的,这种事情不是没有,但难度超乎想象。 古人很聪明,他们对这些木质的攻城器械保护得很好,尽管很多时候这些东西都是一次性的,可工匠们依旧在上面涂满了泥水防火。 不仅如此,烧毁攻城器械不是点一把火就完了的,烧个小树苗还能看半天呢,何况是体积巨大的攻城器械? 干这件事为什么都需要武艺极佳的无双猛将去做?因为你得看着它烧没了,在它燃烧期间必须要守护在边上防止敌军将火扑灭。 鲜于辅几乎将攻城槌能够点火的地方都点着了,并且内心不断的在祈祷火焰能够燃烧得快些,更快些。 他不着急不行啊,就这一会儿的功夫,百姓组成的敢死队已经从大优势变成均势了,而且乌桓人在攻城槌后面准备好了军队方便进城,眼见就要突破城墙上弓箭的封锁了。 杀吧,不然还能怎么办? 鲜于辅很是无奈,提剑冲了上去,尽量拖延乌桓的攻势,哪怕只要烧毁了连接处也好,那样攻城槌也就没法用了。 奈何鲜于辅现在真的外强中干,看上两剑就已经喘粗气了,别说提气,正常搏杀都做不到。 而且百姓的战斗力也不能恭维,凭借一股勇力开始还能做到二换一甚至一换一,可他们的招式都是些王八拳、王八剑、王八锄头、王八菜刀一类的,街头斗殴还能吓唬吓唬人,到了战场上完全就是送死。 就在鲜于辅感觉自己快要累断气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他,将他拖到了后面,径直拖回了城中。 鲜于辅定睛一看,竟然是给他治伤的医士,医士将他仍在地上后就不管了,大声对着城门外喊道:“将军有令:撤退!快跑回来啊!” 鲜于辅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百姓纷纷跑回城中,在城门关上的一瞬间,火焰终于烧断了攻城槌的连接处,让巨木重重落在地上。 随之落下的还有鲜于辅的心,他终于能将心放在肚子里了。烧坏一个攻城槌的实际意义其实不大,真正的作用是展现守城人的决心,让乌桓人感觉到城内百姓团结一心愿意共同赴死。 不得不说鲜于辅成功了,没多久乌桓人就吹响了撤退的号角。 听到号角声鲜于辅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医士看了看他,无奈将他扛起,回到了署衙之中。 这一战只持续了半个时辰,然而死亡的百姓却超过了一半,乌桓士卒还没有完全被击杀干净。在战略上鲜于辅确实成功了,可是在战术上他一败涂地。 鲜于辅不知道这一次县令可是出了大力气的,他冒着风险给北城城墙上调派了二十名弓箭手,如果没有他们,乌桓后续的进攻部队早就上来了。 鲜于辅更不知道的是,乌桓人确实感觉到了他的决心,可惜退兵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决心,哪怕此时乌桓的士气已经降低到了冰点,至少乌桓人还没到啃不动土垠的地步和死亡的极限。 真正让蹋顿选择退兵是因为他的大帐被人偷了,要不是跑得快他可能就挂了。 奇袭蹋顿大帐的人是甘宁,他带了二百人其实是深入幽州查探情况的,结果到土垠后发现了乌桓人在攻城。 甘宁和鲜于辅可不一样,不说他本身就是天下武将第一梯队中的一员,他手下那些士卒就不是鲜于辅当初那些游侠能比的。而且甘宁的胆子有多大?给他片破布他都敢上天,偷个营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甘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这还要从那个倒霉孩子楼班说起。 自从丘力居被蹋顿干掉,楼班费尽了千辛万苦才爬进了幽州。可辽东大地广阔,时不时就有乌桓骑兵打着各种名义四处游荡,他们虽然不袭击百姓,可楼班绝对不能和他们遇到。 楼班也是聪明,见到进入幽州都这么费劲,也就断了先去找王弋的念头。蹋顿虽然收服了他老子的部族,可楼班却知道还有一支军队是绝对忠于丘力居的,那就是高显的乌桓守备部队。 楼班又曲曲折折去了高显,和县令陈情幽州近况,说了鲜卑的背叛、匈奴联军以及乌桓反水。 能想出期货这种交易方式的能是什么好人?高平立即下令让校尉去解决掉鲜卑守军,并将所有的监察官员都控制了起来,不论是汉人、鲜卑、乌桓还是扶余,统统监禁看管。 高显守军师承射声营,当晚就潜入鲜卑的营地将所有人都抹了脖子。尽管楼班依旧坚持想要带领乌桓守军回去收服自己的部落,可高平根本就不放人。 他派人联系了正在海边训练水军的周瑜,希望周瑜能派人去查探一下情况。 兖州之战后王弋收回了绝大多数将领的权力,周瑜没有权力调动水军出战,只能委托几员将领以私人的名义带领麾下亲军外出探查。周瑜已经很够意思了,这他都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 甘宁就是这么出来的,他的出身要是不做点冒险的事浑身都不自在,看到有人攻城立即带人从后营杀了进去,运气不错,正好碰到蹋顿的大营。 虽然没能杀死蹋顿,甘宁却干掉了包括乌延在内的好几个乌桓首领,差点将蹋顿当场吓死…… 第337章 辽东之战(四) 甘宁确实很猛,带着两百手下一路杀穿了乌桓军营来到土垠城下。 最嚣张的是他并没有让守城的士卒放吊篮将他们弄上去,而是让守军打开城门,大大方方的将他们迎了进去。 甘宁能看到蹋顿就在对面的军中,他一脸不屑的看着对方,最后还假意前突吓唬了蹋顿一下后才最后进城。 可是甘宁很猛又能怎么样呢?两百士卒在守城中没有任何意义,他的突袭确实是今日乌桓人退兵的直接理由,可他的作用真就没有鲜于辅烧毁攻城槌的作用大。 多年前的恐惧再一次在乌桓人心中滋生,那个庞大的帝国如同大山一般压在乌桓人心头,他们以为四分五裂的巨龙已经死了,可残存在血肉中的威压依旧令人震颤,依旧让他们不敢轻易亵渎。 太阳逐渐西斜,这一夜土垠的百姓睡得很安稳。他们从不害怕外敌入侵,嗜血与搏命刻印在了他们每一个细胞之中。他们只是担心自己失去勇气,失去一个汉人应有的尊严。 这一刻时间仿佛回到了四百年前,那时的幽州是汉匈的主战场,包围与反包围简直如同喝水吃饭般司空见惯。那时幽州边上还存在着一个庞大而又恐怖的帝国,那时的幽州百姓嚣张到连匈奴都不放在眼里。 白天他们和将士们一起抗击匈奴保家卫国,夜晚则和街坊谈笑风,嘲讽城外那鬼哭狼嚎般的歌声。 就如同现在这样,乌桓人在城外为死去的族人唱着哀伤的歌,调子诡异而又悠长,像极了豺狼野狗春日里发情呃呜咽。 幽州的百姓都知道这是胡人的招魂曲,希望阵亡的死者能够找到回家的路,希望他们能够安息。 幽州百姓可不想他们安息,有些嚣张的破口大骂,用恶毒的语言诅咒着那些不得好死的胡人,让他们招不到族人的魂魄。 不过乌桓人能不能招来魂魄不清楚,他们却招来了另一样东西,一种打乱了所有人计划的东西——雨。 说起来这还是幽州开年以来的第一场雨,百姓们听到落雨的声音欢呼雀跃,终于下雨了,再不下雨庄稼就要干死了。 然而除了百姓,所有人都不高兴。 首当其冲的就是甘宁,看着雨水不停的骂骂咧咧。鲜于辅失血过多陷入昏迷,做为土垠最高的军事长官,甘宁接替了指挥的任务。 以甘宁的性子,保全土垠不是第一位的,干死那些乌桓人才是最重要的。 他定下的计划是明日白天亲自带队烧毁两架云梯,晚上直接端了蹋顿的大营,一举灭掉乌桓人。 一场大雨浇灭了他所有的想法,别说干掉乌桓人了,明日能不能点着火都是个问题。 同样不爽的还有蹋顿,他如今不仅时间不够了,人还有些怂了。大汉还是那个大汉,猛人无数,他搞不赢。原本他想着明天再试一次,现在天降大雨,硬生生打断了招魂仪式,这是一种很不吉利的现象。他想撤…… 当然,最不爽的还是典韦和安延,两人拼命带着自己的麾下士卒向土垠进军,可惜一日百里已经是极限了,想要两天到达根本不现实。 如今好了,一场大雨下来,他们连急行军都做不到了,只能慢慢蛄蛹。 典韦受不了这种速度,他将部下扔给了范方,自己一人朝土垠的方向大踏步走去。 安延难以理解典韦这种莽撞的行为,不过还是愿意给典韦提供一匹战马。 好在狗骑兔子这种荒唐事没有发生在典韦身上,他无视了安延的援助。相比于骑上战马后六条腿赶路,他更相信自己的双脚。 迷雾重重的辽东战场在这一夜发生了很多事,各路斥候终于发现了乌桓人的计划,他们攻破肥如、令支、临渝、海阳四县,征发四县百姓摧毁了保护辽西以及整个幽州的长城屏障。 破环总是比建造更为轻松,如今整个辽西的长城竟然被推倒了一半。 这种程度的破坏军事意义并不大,长城毕竟是个建筑,汉人能用没道理胡人用起来就会拉肚子。 若是入侵中原的话翻过了也就翻过了,根本不需要将其彻底推倒。 不过这么做却有着极强的政治暗示,长城除了防御作用以外还是一种象征,千百年来汉人用着极为坚毅的精神铸就了这道难以逾越的城墙,如果它毁了,汉人的意志也就毁了。 听起来似乎很搞笑,可是在这个时代还真就是这样。百姓们对很多事物都抱着极其强烈的崇拜之心,很多人一边哭泣一边毁掉自己的精神信仰。 反抗? 站着死和跪着生听起来是一道选择题,也仅仅是听起来。 不是所有人都能站着死,跪着生的机会同样很难把握住。 从土垠和辽东来侦查的斥候们在不同的方向上目睹了这可怕的一幕。 愤怒、茫然、恐惧…… 无数种不同的情感充斥在他们心头,他们都不知道该不该反抗,该不该去杀死那些摧毁长城的人,能不能杀死他们! 斥候们甚至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愿不愿意杀死他们…… 失落大概是所有人心头共同的情绪,失落的百姓,失落的斥候,失落的将领以及狂喜的胡人…… 就这样看着,看着…… 雨下了一夜,斥候们也看了一夜,最终却没有人愿意挥动手中的刀子将破坏长城的胡人杀掉。 天亮了,斥候们纷纷散去。他们需要向各自的主官汇报看到的情况,请主官们为他们做出本应属于自己的决定。 经过了一夜的思想斗争,蹋顿还是准备博一把。赢了富贵通天,输了了不起回去继续放牛牧马。 不过今天是肯定打不了了,泥泞的土地士卒们走过去都费劲,还未攻城说不定就已经累死了。 就这样,双方在城内城外陷入了对峙,对峙整整持续了两天。 甘宁每天都要做的事就是站在城头上骂娘,天气潮湿点不着云梯让他满腔怨气。 更要命的是蹋顿真的很鸡贼,害怕被甘宁再次突袭,每天都派很多骑兵日夜巡视大营,片刻都不间断。 望着不断调动兵马的敌营,甘宁知道这恐怕将是乌桓人最后的一次攻击,也会是最凌厉的一次攻击。 经过了两天恢复士气,甘宁上一次突袭造成的打击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了,若是今日能够攻下土垠,乌桓人就会找回自信,甚至能够做到比汉人更强! 大家都是人,我死你也会死,只要敢打,胡人和汉人没什么区别。 只是乌桓人没有注意到,在西营后面的树丛中,一个满身污垢、背着双戟的大汉从中走了出来——典韦来了! 典韦这辈子没有这么烦躁过,他实在不明白坐在车上吃大肘子有什么不好,为何自己会脑袋一热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这般拼命? 饿呀,是真饿! 两天两夜,典韦就吃过几条鱼充饥。他早已经不是需要在丛林中进行荒野求生的野人了,近几年衣食无忧让他身上连个火石、火镰都没有,也下不去那个嘴啃生肉。 现在好了,既然看到人了,吃的算是有着落了。 在正常人的思维模式中想要从其他人身上要些吃的,至少也要看看对方的身份才行。 可典韦不这么想,饿了就吃、渴了就喝是他一贯的行事准则,不爽就杀管你谁是谁? 大踏步走进乌桓军营,典韦找到屯放军粮的地方,抱起肉干就开始往嘴里炫,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 乌桓管军粮的人都看傻了,一个全身甲胄的傻大个跑到自己帐篷里胡吃海喝,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懵。 也算是这人有眼力价,他估算了一下自己和典韦之间的身材差距,慌慌张张的跑出去叫人了。 典韦也没理会他,反正一会儿都要杀,跑就跑吧,别影响而来吃饭的心情。 哪知那位着实有号召力,叫来了上百人准备抓住典韦,问问这货是哪里来的。 这下典韦就不干了,狠狠抓了一大把肉干全都塞进嘴里,拿起双戟就开始在军营中作妖。 一场屠杀是必然的,当王弋给典韦套上铠甲之后,这头集天地灵气孕育出来的不世凶兽进化成了完全体,除了没有一个合适的坐骑,典韦就是个永动的杀戮机器。 没有人能抵挡他的一击,被他兵器接触到的人连活下来的可能都不会有。 一招一式带起大片的血肉,运气好的才会断掉肢体,运气差一些的直接被一分为二。 典韦造成的骚乱很快引起了西营其他人的注意,乌桓人纷纷朝这里涌了过来。 典韦见状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欣喜不已。他双手握紧双戟,一边旋转一边跳进人最多的地方,每到一处必定掀起一片血色的云雾,伴随而来的则是无数痛苦的哀嚎。 为将者方向感一定要好,典韦的方向感就不错,这是他常年在深山中练就的绝技。 可是到了战场上典韦根本不愿使用这项绝技,憨厚的典韦只记得王弋给他制定的战场规则:有命令以命令为主。没有命令,哪里人多就去哪里! 第338章 辽东之战(五) 典韦的破坏力震惊了西营的乌桓人,他们开始畏惧,开始逃亡。 当人数不再是优势,那将会是摧毁一支军队的最直接原因。 恐惧开始蔓延,有人后退了第一步,就会有人跟着他一起后退。 没过多久,典韦就不得不放弃自己的陀螺行为,四处追赶着逃跑的乌桓人。 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自信被轻松摧垮,整个西营彻底崩溃。 典韦的乱入不仅让西营混乱,还吸引到了准备攻城的蹋顿,他的注意力也转移到西营这里,亲自打马前来查看。 这下可好,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开始。一直在城头关注着蹋顿的甘宁发现蹋顿的大旗移动到西营,带着人迅速冲了出去。 该如何形容甘宁这次冲锋呢?龙入鱼群?狼进羊圈? 刀枪并举,甘宁满脸狞笑着撞进了蹋顿的队伍。长刀上下翻飞,大枪左右横扫,仿佛挡在他面前的一切都会被他铲平一般,狂傲的气势冲天而起,嚣张的笑声响彻全场。 甘宁就是这样一个人,游走于刀锋之上,踏足于凶险之中。生来不羁的性格让他对所有的危险极为向往,人类在他面前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他要去征服,征服那神秘而又伟大的自然。 甘宁麾下的亲兵和他如出一辙,这些人平日里训练的都是水下搏杀,稍有不慎哪怕胜了也会被敌人拖死。 可是危险是会让人上瘾的,那种美妙的快感无与伦比,克服了险境的成就感无法替代。 一手拿着长刀,一手拿着钩子,亲兵跟随在甘宁身后,将敌人一个个拉下战马。或是捅死,或是砍翻。 甘宁对自己的亲卫十分信任,他也不想和那些杂兵进行纠缠,眼中只有蹋顿一人。 “蹋顿!某又来啦!可识得汝大父临江甘兴霸否!”甘宁大喝一声,一脚踢开挡路的杂兵,口中发出了放肆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蹋顿见状哪还敢答应,打马就想逃跑。 甘宁怎么可能让他跑了?三步并两步,踩着乌桓小兵的脑袋追了上去,纵身一跃,长枪直指蹋顿。 要么怎么说蹋顿鸡贼呢,他看到甘宁跳到人头上就知道不好,摸出匕首上来就给了自己战马一下子。 马儿吃疼,一个健步窜了出去!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蹋顿眼瞅着长枪就要落下来了。 跑不了那就只能闪了,蹋顿翻身滚落战马,三步两步跑了出去。 甘宁暗骂一声晦气,没办法,这一招他力道使尽了,长枪穿过战马屁股,将战马钉在了地上。 两条腿还是不如四条腿,蹋顿那一下子还是很有用的。 甘宁落到地上,也不管乱蹦跶的战马,望着蹋顿的脸色黑到了极点!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他就成功了。 只要干掉蹋顿一切都结束了,土垠之围解除,剩下的乌桓交由郡府清剿就行,结果就差一点啊…… “嗯?”甘宁看着看着忽然发出了一声古怪的疑问。 原本身影越来越小的蹋顿忽然开始越来越大,是在倒着向自己跑来吗?他不想活了? 不对! 甘宁马上意识到有问题,蹋顿没有在跑,而是在飞!正在向自己飞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甘宁抬起长剑找了个合适的角度,眼睁睁看着蹋顿撞在剑上来了个对穿,自己把自己弄死了。 可真的是蹋顿想不开吗?那必然不是。 甘宁侧头看去,发现一个壮汉抬着一只大脚丫子,站在那里,看着蹋顿的大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典韦动了。 典韦走向大旗,将双戟插在地上,双手将大旗拔起,抬起一条腿,一下子把手臂粗细的旗杆折断。 甘宁吓了一跳,他知道眼前这人穿的是王弋亲卫剑士的甲胄,再加上他标志的双戟,肯定就是典韦了。 可是甘宁没想到典韦能这么猛,旗杆说折断就折断了?而且为什么不用双戟?双戟上的小枝不就是用来砍割的吗? 别说甘宁不理解典韦的脑回路,就是典韦自己也不理解。他记得王弋说过,折断敌军的大旗就相当于击败了敌军,只要再喊上几句话基本上就可以抓俘虏了。 可是……要喊什么来着? 缴……缴……缴……交?交出?嗯…… “呔!”典韦暴喝一声,将周围人的耳朵震得都有些发麻。 然而在甘宁略带敬佩的眼神中,典韦喊出了:“交出粮食!饶你们不死!” “嘿!”甘宁一下子就乐了,心道好家伙,原来这位还是个同行?可惜他现在洗白了,好久都没做过锦帆的买卖了,不然高低也要配合一下。江湖兄弟,不就得讲义气、多照应吗? 当然,甘宁的脑回路是正常的,他想典韦表明了身份,然后带着自己的亲兵给典韦演示了一下正确的流程。 不过典韦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里,他跟在王弋身边,打败的敌人太多太多了,基本上很少需要留活口。说起来他应该是王弋麾下目前位置受到奖赏最多的将领,只是这些奖赏都很特殊。 府邸、婆娘、美食、美酒…… 反正典韦跟了王弋后确实结束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同时也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任务,有了个谁都不敢惹的校尉的官职。 典韦觉得自己人生已经圆满了,剩下就是王弋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反正其他的他都不相管,只要饿不着就行。 土垠之围算是正式解除,包括甘宁在内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特别是听说长城被推倒后,典韦在众人的惊恐中说出了自己的来意以及后面的军队成色,大伙儿都觉得辽西那些推倒长城的乌桓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三天之后,安延带队赶来。 所有人彻底放松下来,鲜于辅也苏醒过来,开始着手善后之事以及平定其余的乌桓。甘宁甚至已经带兵回去了。 典韦和安延现在都听他的指挥,有了这些超级战士的支持,他真的可以轻松很多。 唯一让他有些难过的就是好兄弟鲜于银和齐周死了,大概这就是为将者的命吧…… 然而,鲜于辅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如果张辽在这里,一定会千万要小心,注意防范! 推倒长城这种计策绝对不是蹋顿这种脑子能想出来的,做这种事情的意义也绝不仅仅是摧毁汉人的信心。 胡人联军已经兵临城下,还没有开打的唯一原因就是双方还没有搞清楚对方的战略意图。 联军包围受降城后分出了多支骑兵在草原上游弋意义不明,徐荣给予张辽的命令就是盯住这些人,弄明白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最好是能在绝对优势的时候吃掉其中一部分。 可别看张辽的兵力不少,这项任务执行起来却困难重重。扶罗韩的鲜卑还没有清剿干净,他只能让熟悉鲜卑人的轲比能继续这个任务,他自己则带着对草原很熟悉的房安宁等汉人部队进行追击。 张辽没有选择分兵,除了让一些斥候远距离跟着以外,他自己则跟上了最大一股八千人的骑兵。 这些骑兵非常强悍,一人双马不说,看那些装备应该还带了甲胄。 张辽怀疑这些人就是传说中的北匈奴铁甲骑兵,由不得他不重视。 但这些都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是他现在跟丢了!八千骑兵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这么大一支军队谁知道会干出怎么样的可怕事情。 张辽此时就在白狼,他怀疑匈奴人在夜晚悄悄起身,快马疾驰脱离了他们的跟踪。 他的推测是匈奴人可能看上了高显,准备去劫掠一番充实军资。 张辽还不知道长城被推倒的事情,要是知道一定会转头过来支援,那些匈奴人肯定想要进入长城没跑了。 也不能说张辽猜错了,可惜只猜对了一半。 匈奴人确实有一支军队奔着高显去了,但是只有不到两千人马。剩下的人在白狼附近饶了一个弧度,准备攻入幽州作战。 蹋顿和胡人联军有勾结,联军给他的任务有三个: 第一,夺取丘力居的部族。 第二,推倒辽西长城。 第三,攻下土垠做为奇袭部队的前沿补给站。 没错,蹋顿包围土垠并不是因为鲜于辅在那里,土垠也是他的目标,只是他有些废物,没能成功罢了。 重甲、重骑、高傲的性格、永不衰败的士气; 铁甲、灵敏、众多的人数、数百年间的仇恨。 双方几乎站在了相同的起跑线上,统帅的能力将是决定这场战争胜利至关重要的条件。 有趣的一幕出现了,鲜于辅不知道匈奴人要来,匈奴人不知道鲜于辅现在的实力跟他们差不多。 双方的统帅对于彼此都是神秘的,决定辽东命运的战争将要开始了。 这大概就是战争的魅力吧。 残忍、痛苦、凄凉、哀伤……战争伴随的词汇基本上没有一个是拥有美好意义的,可人们对战争的痴迷到达了一个可怕的程度。即便无法体验,也是分向往。 是可悲还是可笑,等到战争来到人们面前时,一切的答案终将揭晓…… 第339章 辽东之战(六) 战争的硝烟弥漫在辽西大地上,鲜于辅也已经有所察觉。 他派去拯救被掳掠百姓的队伍并没有成功,只发现了数万百姓的尸体。 安延的回报让鲜于辅惊骇不已,前几天斥候还报告说那些乌桓人在奴役百姓推倒长城,怎么两三天的功夫就开始展开屠杀了?蹋顿失败了乌桓人不是应该跑吗?杀死百姓有什么意义? 不安的感觉在鲜于辅心头弥漫,他派出了大量由猎户和熟悉环境的士卒组成的斥候小队,前往辽西四处查看。 鲜于辅对外出的斥候布置了详细的侦查范围以及严格的汇报时间。要求三十里内一天一报,五十里内两天一报,百里内五天一报。而且近的地方派出一两队,越远人数越多,还分了批次,尽量做到每日都有新的情报。 鲜于辅的谨慎给他带来了机会,他一共向东面临渝方向派遣了十队斥候,十天后只有一队带伤回来了。 这队斥候知道的其实也不多,三个人回来直接死了一个,另一个重伤很可能救不回来,唯一一个只知道袭击他们的是一直装备着甲胄的精锐骑兵,看不出到底是哪一方兵马,只能确定不是幽州本土人。 安延想要带人去看看,在幽州地面上出现装备着甲胄的骑兵可是新鲜事儿,除了他们,就连王弋最早训练出来的幽州弓骑兵甲胄都是破破烂烂的,他很想去较量一番。 然而安延的想法让鲜于辅直接给否了,鲜于辅和张辽可不一样,他不在乎安延的队伍在王弋眼中是不是特殊的那个,他也不会对王弋的军队负责。他只对王弋负责,要是能达到王弋的目的,这些人死绝了都无所谓。 安延那一套在鲜于辅那里一点儿用没有,鲜于辅有虎符,他只需下达命令即可。 再派斥候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对方有马,而且骑术要比他的那些斥候强太多。鲜于辅下令将所有斥候都收回来,等待敌人前来进攻。 是的,他不能去迎敌。王弋将这两支军队交给他也不是让他找到敌人将其歼灭的。这两支军队里的士卒是不会轻易调离的,王弋需要鲜于辅带着他们去做一些脏活。 鲜于辅很清楚,这两支军队在正面战场上几乎是无敌的,也仅限于正面战场无敌。 按照斥候的说法,对方大概介于轻甲和重甲之间,这样的军队简直就是这两支重甲军队的天然克星。 现在的大问题是对方有多少人马?什么时候会进攻这里? 一天之后昏迷的斥候告诉了他答案,鲜于辅要多谢回光返照这种生理现象,斥候在将死弥留之际说出了一个让他还能接受的数字,受伤之前他差不多看到了三千骑兵,分散出了孤竹城。 虽然字数不多,但是信息量已然足够。鲜于辅拿过地图,开始思考那支军队的战略。 孤竹城是个小县,城池十分矮小。别看城边就是濡水主流,可是河堤因为地理原因十分孱弱,雨水稍微大一些就会崩溃,并不怎么适合耕种。 王弋没来幽州之前,孤竹城中原先居住的人也只是进行着各种尝试,希望能够探索出一条生存之路。 王弋来了之后随着高显和辽东的发展,鲜于辅干脆就不让人在孤竹城附近耕种了。他加固了西城的城墙,保证洪涝不会冲垮后修建了一些通往周围几个大县的道路,将孤竹城彻底变成了一个货物中转中心。 对于整个辽西郡来说孤竹城的战略意义非凡,如果将孤竹城改成一个临时的屯兵之所,只要敌人不动用水攻,孤竹城就可以用极快的速度支援周边的城池。 问题是这个战略意义仅对于防守方有效,进攻方占据这里没有任何用途。单独打下这里立即就变成四面环敌之势,若是敢屯兵这里,掘开濡水就会全军覆没。 像现在这种情况,孤竹城周边四座城池已经被完全攻破,敌军依旧选择屯兵在这里,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些人需要一个四通八达的城池做为进攻的跳板。 再将乌桓人的所作所为联系起来,鲜于辅推测到了事情的真相,原本这个跳板是土垠,可是蹋顿在土垠失败了,对方选择了孤竹城。 对方的统帅能力应该不错,他察觉到孤竹城并不适合自己的战略,分散出去的兵马或许不是为了袭掠,而是为了查探周围是否有更合适的城池。 做为地头蛇的鲜于辅知道这里没有像土垠一般战略意义非常大的城池了,推倒城墙确实能让他们进入中原,可是不解决土垠,他们就只能是一批冲进中原的尸体,永远没有后退的路。 而且对方暂时不想和土垠硬碰硬,不然直接来打就好,用不着派上千人的队伍去寻觅出路。 想到这里鲜于辅露出了笑容,身着重甲的士卒确实不适合长时间移动作战,不过既然对方绕不开,那他等在这里就行了。 作战的策略被鲜于辅定下,斥候继续侦查除临渝以外的所有方向,只要那些人不狗急跳墙绕路就行。并且他还下令征募城中百姓开始修缮城墙,整平城墙周围的土地。 既然对方都是骑兵,那就要整饬出一些供骑兵冲锋的土地才行。 鲜于辅还下令百姓不许砍树,将整饬出来的地面做旧,使其看起来向乌桓人修建营地时平整出来的样子。 既然对方使出了驱虎吞狼,那他用个诱敌深入不过分吧。重骑和重剑是后来才进城的,对方不可能知道有这么一支兵马,乌桓逃卒也只会将土垠有猛将的消息传出去。 猛将,听起来是个赞扬的词汇,可猛将算是将领赞颂词汇中最低的一档了,其中潜台词就是猛将武艺超群,智商却堪忧。 能有这等战略谋划的人鲜于辅可不相信他没有对付猛将的手段,如今土垠太守重伤猛将执政,没理由不来搞上一波。 汉末这断时期在辽东鲜于家出了一堆厉害人物是有道理的,出了没有猜到匈奴人的身份,鲜于辅的猜测全对! 打仗要分胜负,没有人是奔着输去的。匈奴人最初的目的就是拿下土垠做为进攻跳板,奈何蹋顿不给力。 此时匈奴的统帅已经打探好了土垠的消息,他听说了土垠来了三千援军,他也知道了蹋顿是被猛将阵斩的以及鲜于辅身受重伤。 先祖用亡国告诉他想要莽穿汉人根本不现实,打败汉人的唯一方法就是学习他们的兵法,使用他们的战略,配合上无所畏惧的匈奴战士,汉人必败。 他已经设下的三条计策,绝对会让汉人大吃一惊。 十日之后,斥候来报,南城发现一支五百人的胡人骑兵,这些骑兵正毁坏着百姓们种植的庄稼。 鲜于辅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一沉,他没想到胡人竟然会使用白地之策。 这是一种两败俱伤的打法,胡人应该没什么粮食补给,是一支孤军,就食于敌应该是他们的补给方案。一旦使用白地之策,无论能不能将土垠拿下,双方的损失都很大。 不过相对而言肯定是汉人的损失更大,今年是十分特殊的一年,无需交地税、粮税等关于粮食的赋税会让百姓们背负的压力得到极大的缓解。 下一次无灾无荒还不用交税的年头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鲜于辅受不得这个损失,哪怕是为了城中的士气,他也需要有所回应。 “典校尉,你带人去清剿一下那些胡人。”鲜于辅对啃肘子的典韦下达了命令。 哪知典韦却将头摇的如拨浪鼓:“不去,俺哪追的上那些骑兵?” “这是将令!” “行吧。”典韦想起王弋的话,倒是老实听话,顺口说道,“那追不上俺可就不去追了啊!” “不!追不上也要一直追下去。” “你想累死俺们啊?麾下儿郎穿的都是重甲!” “所以你们不能穿着甲胄去追。”鲜于辅的话让典韦都有些傻眼,“穿军服却不着甲,一直追一天再回来!” 典韦反复想了想这句话,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九尺大汉,膀大腰圆,身影直接将鲜于辅盖住,气势压得鲜于辅都有些喘不上气。 “你这条咸鱼,是想杀了俺们?你敢不敢当着儿郎的面再说一遍?”典韦说罢,拎起鲜于辅就往外走。 鲜于辅哪能跟他出去,这要是出去了被那些重甲剑士打死都是轻的。 于是赶紧解释:“这是计策,他们要是敢反身交战你们就跑,我让安校尉随时准备,一旦升起烟火就派他出去接应你们。” 安延却有些发愣,他没接到这样的命令啊!要知道他们穿戴甲胄是需要很长时间的,人马都要穿,要不然也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 可鲜于辅却继续说道:“典校尉,你记得穿甲胄啊!” “为啥?俺的武艺那么高,儿郎不穿为啥俺要穿?” “那不是显示你地位高吗?” “俺不需要地位……” “让你穿就穿!”还得是范方,将鲜于辅从典韦的手里拉下来,推着典韦往屋子外面走。 只是范方在出门前转头看了鲜于辅一眼,他知道自己这些人不会有援军了,典韦就是他们决胜的关键…… 第340章 辽东之战(七) 典韦很愤怒,从未有过的愤怒。 只有受过苦的人才知道苦难有多么难熬,他这辈子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挨饿,最愤怒的事情就是浪费粮食。 显然匈奴人的所作所为触碰到了他的底线,暴躁的典韦已经不再去管鲜于辅给他下了什么命令了,三步两步冲到一个匈奴士卒面前,开始发泄自己心中的怒火。 任谁看到一个比正常人还要大两号的人型生物都会慌张,临近的匈奴士卒都傻了,手里的火把直挺挺掉在地上,就愣愣的看着典韦冲到眼前。 还是马儿淡定,战马目光炯炯的看着奔跑过来的庞然大物没有任何情绪。战士有战士的行事准则,在没有得到主人的命令之前,战马是不会乱动的。 可惜这匹优秀的战马没能得到一个好下场,典韦暴怒的一拳挥出,强大的力量让战马连哀鸣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双眼直接从眼眶中爆出来,飞向远处。 匈奴骑士更惨,他还没等到跌落在地就被典韦拎着脑袋抓在手上,只听“呔”的一声大吼,匈奴骑士的脑袋被典韦硬生生捏爆,骨骼碎片飞溅的到处都是,眼球连接着神经带着一部分脑子飞向了他生前看着的方向,剩下的大脑被典韦捏得稀碎,和血液混合在一起,黄的、白的、红的沾了典韦一手…… 这本应该是一场埋伏的袭杀,范方出于对麾下士卒安全的考虑,向斥候仔细问清楚匈奴人的去向后提前在必经之路上做了埋伏。 原本范方还想着等这些人过了一半来再出来杀个措手不及,哪知道典韦看到他们放火烧庄稼就忍不了了,风一般冲过去就开始杀人。 而且那一声咆哮将所有敌军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他们现在只能硬碰硬了。 一边冲范方一边在心里骂,他实在是不明白典韦有什么毛病,要是真的愤怒粮食被毁早说不就完了?换个计策好不好呢?非到这种关头掉链子? 匈奴人其实也懵,很多人都看到了典韦从路边冲出来,可谁也没当回事。想想也是,五百人的骑兵队伍谁会将一个人当回事儿啊? 直到典韦打碎马头,隔着头盔捏爆人头,这帮人才察觉到问题所在,这应该就是统帅让他们引走的猛将了。 匈奴人也是人,面对眼下的情况心里同样发毛。所有计划好吸引猛将的方法全部放弃,疯狂抽打着战马四散而逃。 范方走到正在丢小戟的典韦面前,按住他的动作,无奈的问:“校尉,这下好了,我们该怎么追?往哪个方向追?” “谁管往哪个方向追?追就是了!”典韦能有什么想法?说完不管不顾就要向前跑。 范方拼尽全力才拉住这头蛮牛,一边整合队伍一边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匈奴铁甲骑士厉害的地方在于他们的人是着甲的,但是马并没有披挂马铠。这点和翼骑兵的思路有些相似,在人与坐骑之间做了权重,加强对骑士的保护,放弃了对坐骑的保护,极大提高的人马组合的速度。 就刚才匈奴那种逃逸速度,别说典韦这些人只有两条腿,就算再长出两条腿也拿他们没办法,根本追不上。 范方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些人如果真的像鲜于辅所说是为了将猛将调离,那么除了这些骑兵以外沿路应该还有陷阱和斥候。于是范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他让典韦向孤竹城的方向追。 往那个方向追会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徒劳无功,什么人也遇不到;另一种则是遇到胡人的大部队。虽然这两种结果都不是鲜于辅想要的,但总比踩上陷阱要强太多了。 事实证明范方的想法是对的,这一路他们果然没遇到什么危险。同时匈奴人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将猛将从土垠城中钓了出来。 不过范方这里解决了选择的问题,鲜于辅又遇到了新的问题。右北平重镇徐无遇袭,派人前来请求土垠支援。 徐无这个地方在长城以内,作用和代郡的高柳差不多,都是防备胡人的军事重镇。 鲜于辅根本就不相信徐无现在需要支援,因为徐无城内至少有三千兵马,土垠被围困多日险些破城鲜于辅都没从那里调兵,怕的就是有心人将徐无给掏了。 仔细询问之下鲜于辅才知道对方只有不过上千人,但是对方的将领非常厉害,箭术百发百中,徐无守将不过是露头观察了一下敌情就被射死,前来查探守将的情况的校尉也没能幸免。 群龙无首之下徐无的情况岌岌可危,此事已经发生两日之久,徐无如今到底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失去徐无右北平将失去整条长城防线,这种罪责鲜于辅无论如何也承担不起。 奈何他现在身边只有安延,安延确实能打,嘴皮子还利索,和他顶嘴一个顶俩。可真到了战略方面出谋划策的时候安延屁都说不出来,让鲜于辅身边连个能讨论的人都没有。 最终还是文人出身的县令给他支的招。县令认为即便这伙儿胡人打下徐无也没什么,草原上的胡人想要从右北平越过长城还需要攻破长城外的俊靡,只要鲜于辅能守住土垠,在俊靡被破之前胡人只能走辽西这条路。 县令的话让鲜于辅稳定住了心神,他之前也确实慌了,光顾着想徐无的重要性,没考虑太多。 要么怎么说文人才是最狠的呢,就在鲜于辅思考对策的时候,县令笑眯眯的走到求援的士卒身后,忽然拔出佩剑,一剑捅进了士卒的后心。 在鲜于辅和安延震惊的目光中,县令让安延将士卒的脑袋割下来传令全城,“就说此人乃是胡人的奸细,假传徐无求援的书信,被鲜于辅识破当场斩杀。徐无高枕无忧,再有妄议者皆以奸细论处,就地斩首。” 安延挺佩服这个县令,当即就执行起了命令。鲜于辅则直嘬牙花子,身份原因他往日里和这个县令闹过不少矛盾,看来县令是手下留情了,要不然早就被玩死了。 鲜于辅下定决心此次过后说什么也要将县令举荐给王弋,有这么一个狠人在身边,他干什么心里都不踏实。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鲜于辅反复思考认为这是敌人的诱敌之计。 又是调虎离山?要不要这么离谱? 这个结论真的让鲜于辅有些不自信,胡人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调出一员猛将让可能存在的谋士放松警戒,再调一次抽离守城的部队,这真是胡人能想出来的计策吗?自己可别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鲜于辅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这回县令没发表什么看法,倒是安延很有想法。 论战略安延确实是个睁眼瞎,可谈到战术那可太有思路了。 安延提出既然认定了徐无是调虎离山的计策,又决定不再去管徐无,那调就让他调呗。 对方肯定知道土垠是有援军到来的,正好安延他们带着兵马出城找个地方埋伏起来,等到胡人攻城了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鲜于辅思考片刻同意了这个计策,让安延带着自己人大摇大摆的从土垠出发,装作一副很着急的样子,看看能不能将胡人给钓出来。 安延领命而去,鲜于辅将目光再次集中在地图上。如今他又成了光杆司令,那么胡人会从哪个方向来进攻呢? 可以说鲜于辅做好了一切应对,胡人给他做了个陷阱,他不仅一脚踩了进去,反而在陷阱底下又给胡人挖了个坑。这个连环套最终会套在谁的脖子上还真不好说。 胡人的反应也没有完全按照鲜于辅的预料进行,他原本预计胡人会在黄昏发动攻击,可典韦都带着人回来了也没见四周有什么动静。无奈之下鲜于辅只能等待斥候们的消息,希望他们能找到一些有利的情报。 然而接下来五天,不光斥候们没有报告,胡人人也没有再毁坏农田,甚至有人从徐无传来消息称攻城的人已经撤退了。 鲜于辅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他总觉得自己是在被胡人牵着鼻子走,总觉的自己在什么地方判断出了失误。 鲜于辅开始没日没夜的推算所有的可能性,一遍又一遍,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样又过了三天,就当鲜于辅准备将吃草喝露水的安延调回来的时候,斥候报告胡人又开始派出部队前来烧毁农田了。 典韦再一次领命出战,范方也懒得想计策了,带着人直挺挺的冲向了胡人的军队。 没有任何意外,胡人果然带着他们开始四处游荡,摆明了就是想将典韦带走。 就在鲜于辅松了口气认为胡人那边出了意外才让他们的计划出差错时,一个破衣烂衫犹如逃荒的人前来拜会鲜于辅,告诉了他一个要命的消息! “太守不好啦!渔阳被攻破啦!” 第341章 辽东之战(八) 鲜于辅从未想过渔阳会被攻破,毕竟渔阳和土垠之间隔着数个大县,怎么可能轻易被攻破?这可是民族之战,没人会响应胡人而投降。 但是鲜于辅又发现此人虽衣衫褴褛,身形却不瘦弱,在衣衫不易察觉的角落里藏匿着些许类似血迹的污垢,他便已经信了七八分。 而且渔阳极为重要,比徐无还要重要许多,断然不可轻易失去。再加上侍卫通禀时喊的紧急军情,让鲜于辅真的有些慌了。 和渔阳相比,土垠显然就没有那么重要了。命人先行通知安延和典韦,鲜于辅立即点起兵马准备驰援渔阳周边。若是能救便救,不能救他只能退守蓟县,将整个辽东放弃来保全河北。 这大概就是优秀将领与名将之间的差距,鲜于辅能看破计谋,敢当机立断,可以稳定人心,可惜他却做不到临危不乱。 战争之中每一项军事调动都有着不凡的意义,鲜于辅忽然召集士卒的命令引起了百姓们的恐慌,县令自然而然知道了这件事。 他连忙找到鲜于辅询问:“太守,您如此急迫的调兵所为何事?” “渔阳失陷,我必须带兵去驰援蓟县!” “渔阳失陷?”县令闻言大惊失色,诧异的问,“太守如何得知渔阳失陷?” “自然是有逃卒前来告知的。”鲜于辅有些急躁,下令打开北城门后叮嘱县令,“此去危险,你立即组织百姓迁徙到徐无避难。我带走安延校尉,让典校尉护送尔等前行。” “太守且慢!”县令赶紧叫住鲜于辅,质问道,“太守,且不说渔阳距离土垠有数百里,中间隔着数个城池。但问那溃卒有何信物?为何只此一人?若胡人围城,溃卒断然不可轻易出城。若没有围城,只他一人如何能存活下来?他难道不应该去蓟县求援吗?为何舍近求远来到土垠?” 县令的话点醒了鲜于辅,可是兹事体大,鲜于辅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叫停了队伍,准备派一些斥候去渔阳查探一下,顺便让人将那个溃卒找来,让县令盘问一下。 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 战场上任何一丝失误都是致命的,何况鲜于辅犯下的错误大到了离谱。 土垠北门,士卒们正缓缓往城中走,对于太守这么折腾他们有些不爽,嘴里难免絮絮叨叨。 然而远处忽然传来一道饱含着疯狂的声音:“关门!快关门!” 这一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众人转头看去,发现一个斥候拼命打着马鞭向城池中奔来。 这种情况一看就是有紧急军情,众人不敢耽搁,纷纷侧向两旁避让,给斥候腾出一个方便行动的空间。 斥候看到众人反应,一口鲜血顺口喷出。可他不管不顾,嘴中仍然大喊着:“快关城门!不要管我!呃……” 鲜血顺着气管呛入肺里,没人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只是一味的避让。 斥候的双眼都红了,他身后就是敌军,足足有三千多人,不关门等死吗? 事实也确实如斥侯所想,死亡降临之时将无人幸免。 当大地开始颤抖,士卒们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而铁甲骑士出现在地平线上之时,他们也终于明白了斥候的意思。 反应过来的土垠士卒疯狂往城中奔跑,他们倒不是恐惧,这些人还有一半的队伍在城外,挡着大门根本关不上。 一个校尉见状,立即喝止城外的士卒,并指挥他们排成防御阵列拖延时间。 身后就是就是他们拼死守护的心中牵挂,土垠绝不能有失。 然而世事不会因为某些人的慷慨赴死而改变,校尉的送死行为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这一切其实发生的极快,当匈奴铁骑突击到校尉脸上的时候,距离斥候发出警告不过两三息时间。 以匈奴骑兵的速度,土垠的北门是没有机会关上的。 热刀入坚冰,匈奴铁骑一头撞进了土垠城池,飞快的杀掉守门士卒开始在街道上肆虐。 鲜于辅已经察觉不对,来到第一线率领军卒进行反攻,争取将匈奴人困在城门口,最后用弓箭将其逼退。 哪怕骑兵失去了速度和机动性再与步兵对战的时候依旧是具有优势的,高大的马匹从坐骑变成了战斗伙伴,踩踏着围攻而来的步卒。况且骑兵对步兵先天就有威吓优势,鲜于辅的战况相当不理想。 好在县令是有门道的,他立即组织百姓就地拆毁房屋,从高处用石头猛砸匈奴骑兵。并且吩咐手下吏员将这一片的房屋尽量全部拆毁,用木头和石块堵塞住接到通路,防止匈奴骑兵进城肆意破坏。 尽管治标不治本,他目前也只能想出这种方法了。能拖一时是一时吧,不是有人去通知安延和典韦了吗?等他们到了说不定就好了。 县令的想法没错,只要安延到了,局势就能逐渐持平,甚至可以逆转。 而喝了好几天露水的安延也确实发现了问题,正拼了老命在指挥麾下穿戴甲胄。 马铠?放弃! 锁链?放弃! 安延只让士卒装备了上身甲和胄,武器也放弃了大刀等方便收割的利器,一柄斩马的腰刀、一柄破甲的短柄战锤以及一腰围的流星锤是他们的全部装备。 跨上战马,安延带着麾下迅速赶往北城,找准角度,贴着城墙直接将匈奴的队伍一分为二。 突袭完毕,五百人的队伍舍弃战马迅速分成了两队,一队由安延的副手率领阻击城外和拦截他们的匈奴骑士,安延则带着另一只队伍拼了命的往城中杀去! 城内已经快顶不住了,鲜于辅本身身体就不大好,如今还没战斗多久就感觉有些气虚。可是匈奴人凭借他们根本就杀不完,反而自己这边减员非常严重。 仔细听了听周围的动静,鲜于辅察觉到了安延的支援,他咬了咬牙对着指挥民众的县令大喝:“堵住退路!堵住我们的退路!快!” 县令难以置信的看着鲜于辅,但是鲜于辅的眼神非常坚定,只是深深看了县令一眼便转身继续杀敌,为县令争取时间。 县令见状赶忙下令让民众将碎石和巨木堆在鲜于辅等人的身后,要求尽量多,尽量高! 为了能够争取时间,县令甚至亲自搬起石头往下扔,一个文人,不顾满手的鲜血,不知疲惫的填补着缺口。 终于,当障碍物铺设得差不多的时候,县令转头对鲜于辅喊道:“太守!速速从民户中退走!快退!” 然而此时已经晚了,鲜于辅周边只剩下三个人,他身后就是那堵厚实的障碍。眼前三个匈奴骑士双眼中都泛着红光,汉人的拼死反扑非常可怕,骑兵对步兵、有甲对无甲,匈奴人一个骑士竟然只能换到两个步兵,这简直是耻辱。 鲜于辅却在哈哈大笑,他肯定是走不了了,刚刚一个不慎左脚被马蹄踏中,估计早就碎了。 在匈奴骑士憎恨的眼神中,鲜于辅拼尽全身力气扑向了其中一人,三个士卒迅速跟上,砍断了那人战马的马腿。 这种冲锋非常愚蠢,他们虽然十分凶悍,却给匈奴骑士创造了空间。 另外两个赶紧驾马上前两步,后面的骑士补上位置,在鲜于辅等人杀死那名骑士后,数柄利刃落下,终结了几人的生命。 鲜于辅这样做真的值得吗?很难说。若是王弋肯定愿意用土垠换一个鲜于辅这样的人才,鲜于辅或许还不清楚自己的能力有多强,他只知道土垠是幽州乃至河北的重中之重,不容有失。 用自己的生命换土垠的安全,至少鲜于辅觉得是划算的。 幽州是汉胡的第一线,重要程度不言而喻。这些年来幽州刺史大小官员换了又换,唯有他和朱灵不曾变动。既然王弋如此赏识自己,鲜于辅认为今日为主君效死也没什么。 况且这些胡人也走不了,有安延在统统都要为他陪葬! 这就是鲜于辅下定决心时的想法,他想的没错,却也不全对。 安延的战斗力确实很强,但是匈奴人同样不弱。 发了疯的安延杀起人来可以说使出了浑身解数,重甲骑士也展现了他们多年训练出来的惊人效率。 从安延进城到现在,城内的两千匈奴骑士差不多已经被他杀了一半。 匈奴人骑在马上,只能对他们进行自上而下的劈砍。可安延他们的板甲坚固到可怕,除了留下一串火星以外只有一些划痕。 安延他们则简单许多,一手持刀、一手持锤,先砍到战马,再敲碎脑壳,这种重复作业甚至有些无聊。 随着安延杀戮的进行,匈奴人那种狂野的气势逐渐开始减弱,恐惧不知何时缠在了他们身上。 人类从来不恐惧强大的生物,但是他们恐惧生物永远不会受伤。安延这些人就是如此,他们不会受伤,犹如机械般永动着。 明眼人都知道匈奴人士气崩溃看来只是迟早的事了,可安延却要将他们斩尽杀绝! 想法很好,也就该这么做。但是随着安延等人的杀戮,匈奴人的将领也终于从拥挤的环境中被释放了出来…… 第342章 辽东之战(九) 托罗不仅是这支军队的统帅,而且还是匈奴人的统帅,甚至还可以说是胡人联军的战略制定者。 他的先祖是一支不受匈奴帝国重视的王族,属于王族中的边缘人物,没什么存在感。 不过他的先祖倒是很喜欢读书,收集了不少汉人的书籍。当匈奴帝国战败后他们这一支被人裹挟着成为了北匈奴的成员,当时王族凋敝,他们的地位反而升高了。 先祖其实不怎么好战,都很喜欢读书,唯独托罗自幼喜军事,更喜欢研究兵法。 他研究了多年冠军侯当年战胜匈奴的战略,这一次准备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汉族英雄霍去病的战术击败汉人。 托罗让步度根率领大部队拖住汉人的主力,自己则率领匈奴铁骑做为一支骑兵,直接绕路端掉蓟县,达到快速收服幽州做为根据地,剑指西南汉人土地的目的。 不得不说,托罗的战略计划真的很厉害。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很早就派人接触蹋顿,勾结蹋顿帮他打通长城攻陷土垠。 一但土垠掌握在手里,托罗就会派人通知步度根,将一半的兵马派过来将整个幽州一分为二。他负责征服,大军负责清剿。 可是现在他不仅不能成功实现自己的计划,还要小心族人别全军覆没才好。造成这种情况完全是他错估了三件事,蹋顿的实力、典韦的实力、以及安延重骑的实力。 对于蹋顿的废物托罗有所准备,他通过和接触蹋顿的手下交谈,觉得蹋顿也就在一个部族中能成事,面对大阵仗时就是废物一个,对打不下土垠是有心理准备的,只是没想到蹋顿废物的那么彻底罢了。 典韦的出现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当他听说土垠有猛将的时候其实没放在心上。猛将能有多猛?以一敌百行不行?他派了五百骑兵去勾引典韦,原本是想着引到陷阱上直接干掉的。 可是典韦出场得过于爆烈,导致匈奴人基本上没人愿意和他对战,再加上提湖律后来也说拿典韦没辙,托罗不得不想其他的办法,用假情报诱敌开门的计策便应运而生。 托罗成功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土垠中居然藏着那么强的一支军队,这支军队杀起匈奴铁骑来如同砍瓜切菜,再不想办法族人都没料理干净了。 他发现这支军队的战术非常有针对性,近距离使用战刀和战锤配合,远一些就用流星锤杀敌,而且甲胄坚固到令人绝望,这种军队绝对不是一般的军队。 想要正面击败是不可能了,而且族人损失过多他必须要撤了,再打下去他们一定会被杀干净。 仔细观察后托罗找到了这支军队的首领,以他多年研究兵法的经验,斩杀首领绝对不会让这支军队崩溃,只会让他们更为疯狂。 但是现在斩杀掉这个首领却是他们唯一的机会,虽然机会很渺茫,可一线生机总要好过全军覆没。 悄悄告诉自己的副官吩咐族中战士做好撤离的准备后,托罗握紧自己的长枪从战马上跳了下去,直奔安延。 安延这段时间杀的很痛快,身材高大的他干脆连长刀都不用了,一手甩着流星锤,一手抡着战锤四处猛砸,一下一个胡人小朋友。 然而一点寒芒忽然躲过他的攻击,直挺挺刺向了他的面甲缝隙。 这让安延感到十分惊讶,好在战甲足够结实,并没有让他受伤。 安延想也没想,反手就是一锤。 托罗用长枪挡住后却咧开了嘴角,一个晃身消失在安延面前。 面甲是有视野盲区的,这个问题谁也解决不了。安延发现敌人不见了,迅速向四周查看。 他什么人都没看到,却听到甲胄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安延确实很强,可也强不过接受匈奴王族精英训练的托罗。 很快,安延便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昏沉,身体开始打飘。 周围的重骑见状想要救援,匈奴人跳下战马和他们滚作一团,拼死也要为托罗争取时间。 双方有混战在一起,和之前唯一的区别便是一道身影围着另一道高大的身影不停的打击对方的头部、不停的打击…… 终于,托罗似乎找到了他一直想要的机会,飞身而起在半空中旋转一圈,长枪狠狠抡在安延头盔的后面。 这一击结束,安延呆愣在地。托罗赶紧爬上战马招呼麾下往城外跑。 重甲骑士听不懂匈奴话,看着一动不动的安延有些发愣。 下一秒,安延轰然到底。这下可把重骑们下了一跳,赶紧上前查看。 趁着这个功夫,托罗迅速带人亡命般向城外发起了冲锋,将马术运用到最大,尽量在人缝中穿行。一连冲破城内城外两道防线,都不敢回头看一看咆哮着追出来的敌人,疯狂打马奔向了远方。 骑了差不多二三十里,托罗才下令停下来休整。转身一看三千多人来攻城,身边余下来的就几十个残兵败将了,其余的人全死在了土垠。 无奈一叹,托罗的整条战略现在完全失败,他只能寄希望于袭击辽东的人能够有所作为。 就在这时,树丛忽然晃动起来。匈奴人见状赶紧戒备,然而从树丛中走出来的却是个老熟人,匈奴最强弓兵提湖律。 托罗见到提湖律带人过来惊骇莫名,眼睛差点都瞪出来。这里虽然是他们约定失败后的集合地点,可是提湖律的损失也太大了吧? 托罗之前将一千五百人交给提湖律,让提湖律用五百兵马引诱典韦,一千兵马布置陷阱。力求杀不死典韦也要将他围困足够长的时间,可是眼下时间没到,一千五百人就只剩下这两三百了? 细问之下提湖律提湖律说出了原因,他们还是错估了典韦的实力。托罗已经将以一敌百乘了十,可典韦根本就不会和一千人作战,他只会干掉最厉害的那个。 典韦那敏锐到如野兽般的直觉让提湖律很头疼,他的箭术属于射程远、射速慢、射得准那种,可典韦对这种根本不怕,提湖律射一箭,典韦躲一箭。 开始提湖律还想着将典韦拉扯到军队中困死,但是根本不行,绞肉机进入肉堆的结局只有一场屠杀。 无奈之下提湖律只能凭借着胯下宝马和典韦进行拉扯,将他引出了军阵,希望匈奴骑兵能解决掉那些拿着大剑的步卒。 万万没想到重甲剑士打骑兵更是专业对口,他们最开始训练的就是如何收拾骑兵。 重甲剑士不如重骑那般健壮,却比重骑灵敏很多。他们在骑兵冲过来的一霎那会摆好斩马剑的角度并且让开冲锋的路线。 两三回下来匈奴人发现自己赖以生存的冲锋技能就跟送人头没什么区别,而且也快送不起了,只剩下两三百了。 提湖律实在没办法,只得带着剩下的人跑到集合点,将胜利的希望寄托在托罗身上。 谁曾想托罗比他还惨,两个人可怜兮兮的互相对视了一眼,准备带着这些人饶一圈从草原回到受降城前线,再想其他的方法拿下幽州。 可是他们能走吗…… “你们的经历还真是……活该!”一道声音从两人头顶的树上响起。 两人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发现一个年轻的汉人将领坐在树梢上,看着他们,用纯正的匈奴语说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幽州这份仇恨,我替他们报了!” “你是何人!”提湖律弯弓搭箭,指向了汉将。 汉将翻身下属,嘴角扯出一抹不屑的笑说道:“杀尔等者,渔阳田豫,放箭!” “找死!”提湖律大怒,对着田豫就是一箭。 田豫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将羽箭死死抓住。 托罗见状脸色大变,拉起提湖律跳上他的战马头也不回的跑了。 只是剩下的匈奴骑士也就惨了,树林中走出了数千端着连弩的士卒,对着他们狠狠扣下了弩机…… 连弩的射程毕竟有限,田豫只能眼睁睁看着托罗两人逃跑。他本身武艺一般,只能问身后的张白骑:“张……呃……张将军?你为何不去追赶啊?” “唤我白骑就好,主公没有给我官职。”张白骑笑笑,无奈的解释,“那匹马是一匹非常厉害的宝马,可能和赵子龙将军的马差不多,我根本追不上,毕竟我不是神仙,不会什么神行之术……此间之事已了,我便不多留了,主公还有机密之事交与我。” 行吧…… 田豫也没办法,行了一礼算是给张白骑送别。 说起来田豫碰到这些匈奴人还真是个意外,田畴得知土垠危险后十分担心,书信一封向王弋请求援兵。 王弋收到信后同样很忧心,直接命令向幽州进发的田豫去支援土垠。 说实话田豫也没什么力气追击了,他率领这些人一路从平原过来就没休息过。马上到土垠了,为了保持战力应对随时出现的敌人他们才在这里休整了一会儿,恰好斥候发现了大败的托罗,田豫便带着人来围剿这些残余的匈奴人了…… 第343章 辽东之战(终) “县令大人……”楼班的脸色非常难看,结结巴巴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高平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城外有张辽的骑兵,城内有守城的士卒,这两支军队的战斗力要比乌桓的兵马强大太多,随随便便出手就能战胜那些匈奴人,为什么要让他来打第一战?这不是将乌桓人当炮灰吗? 楼班的想法没错,高平就是要让乌桓人当炮灰,他还将所有胡人的监察人员以及家人放在了第一线,甚至十分贴心的发了一根木棍防身,就差为他们制作一面大旗,上面书写着“借刀杀人”四个大字了。 高平的做法让扶余人在一旁看得瑟瑟发抖,乌桓人更是恐慌到了极致。 他们已经知道蹋顿背叛部族的消息了,现在可以说是进退两难。他们很担心如果为了楼班而战蹋顿会清算他们的家人,更担心投降蹋顿会被王弋直接毁灭他们。 都说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历史是辆大车,他们只是粘在车轮上的尘埃。小人物的悲哀莫过于此,他们拥有选择的权力,却无法更改选择的结果。 楼班同样不是什么大人物,他甚至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幼小的身躯一步步走下城墙,楼班提剑上马,亲自带着族人出城迎战。这一刻他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弱肉强食,什么叫强大才是说话的底气。 高平看着出城冲向匈奴人的楼班笑道:“这小子有点儿意思,也不知以后是个强大的盟友还是个难缠的敌人。” “县令,需要下官除掉他吗?”一名校尉低声说。 高平没有回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他已经不想关注这场战争了,高显为官多年,他对胡人十分了解。当奔跑的兔子停下来时,就轮到追击的野狼进食了。 这帮匈奴人知道高显繁华,但是显然错估了高显的规模。经过一次次的扩建,三千匈奴骑兵连给高显挠痒痒的能力都没有。 匈奴人忽然出现确实打了高平一个措手不及,可是突入高显后他们却傻眼了,迎接他们的不是恐慌的百姓,而是堆积如山的货物以及另一道城墙。 想要出去是不可能了,张辽已经将外城的城门堵住。高傲的草原雄鹰如今成了陷阱里的兔子,外面的大灰狼正流着口水一步步向他们逼近…… 当乌桓骑兵抱着自杀的觉悟撞进匈奴铁骑的队伍中时,张辽默默放下了面甲,准备收割追踪了很久了猎物。 胜负没什么悬念,高平自然无需多看。这次战争对于高显来说没什么意义,但是对于他来说却意义非凡。高平可以借着这次的机会将这些年整理出来的外族情报以及自己的想法上书给王弋,请求王弋出兵扶余,征服那片富饶的土地。 高平知道王弋是不可能同意这种荒唐的请求的,他也没真的进攻扶余。别看他远在辽队,官制改革的事情他可是门儿清。 做为郭嘉的小伙伴儿,他需要赶紧回到中枢并且借着改革官制的机会谋求一个重要的职位。 这个时代结党除了以亲情为纽带以外就是依靠地域维系。 高平和陈满不同,陈满出自大家族,又是王弋的私人管家,很懂得把握分寸,现在已经和他们这些人不来往了。陈满未来注定是一个大权在握的孤臣,陈家也算是成功分出来了一支。 高平则需要依靠郭嘉的权势为自己家这几口子人想条出路,寒门学子那么热衷于搞事不就是为了这个嘛。政治同盟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大家你情我愿而已。 况且高平也不觉得自己能力不如别人,金子确实能发光,可是光也要能传到认识金子人的眼中才行。 不知不觉间,太阳逐渐向西。 高平依旧在奋笔疾书,城内的喊杀声却已经逐渐散去,张辽打扫完战场后来见了高平一面。 张辽来这里是为了寻求一些物资上的援助,这一路非常匆忙,将士跟着自己风餐露宿的。如今打赢了,张辽至少要奖励将士们一顿好的。 不得不说张辽是找对人了,高显这么一个边陲城镇能撑得起整个河北的一半财政需求是有道理的。高平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将士得到了从江南特色到漠北风情的所有体验。 大多数士卒都觉得兴奋且新鲜,往日里他们只知道华夏广大、物产丰富、各地多有不同,哪曾想吃顿饭就长了这么多见识。 以房安宁为首的辽东将士则有些沉闷,他们基本上都来过高显,对以前高显有多么破败很清楚。如今高显已经成为了一个繁华的大城,一时间的恍如隔世让他们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这些都是好事,张辽在高显留宿了一晚便启程回受降城前线去了,对方不止派了一支骑兵,还需要他继续去清剿。 高平则差心腹带着楼班去了邺城,心腹带着两封书信,一封是给王弋的奏章,一封是给郭嘉的信。 至此,辽东战事终于告一段落。 匈奴人彻底失败了,他们失败的不仅是辽东之战,这场战争最初的军事策略也全线崩盘,受降城两军将会进入更加漫长的对峙期。 徐荣面对胡人联军的十几万军队是绝对不会脑残出击的,将对方拖在受降城是最好的选择。他有整个河北做为支撑,想怎么消耗怎么消耗。 联军同样不会坐以待毙,经过多次试探步度根已经确定受降城是块硬骨头,防守器械五花八门层出不穷,人数并没有多大优势,他也只能耗着,等待自己的幕僚们为自己想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王弋获得了胜利,然而他真的胜利了吗?辽西郡最重要的四个城池中的百姓几乎被屠戮殆尽,长城破损使得整个辽东的士气都非常低迷,百姓种田时都没了往日期盼收获的热情。 这一点是王弋现在必须解决的问题,士气这种东西不一定非要运用在军队上,百姓也是有士气的,并且还非常重要。 百姓的士气一低就容易胡思乱想,以胡思乱想就会产生负面想法,若是遭到有心人煽动,往往一个可笑的理由就会酝酿成反叛。 很多人都觉得这是国民情绪,可在这个时代就是士气,毕竟在大多数人眼中,百姓拿起武器就是士兵,士兵经历几次战斗就是精兵。 民心就是这么复杂的一个东西,这还仅仅是民心的一部分而已。 不过王弋要面对的问题可不止这一个,他下令高顺攻击虎牢关的同时还给曹操送了一封信,心中详述了一些关于西域乌孙的所作所为,催促曹操赶紧解决掉凉州那些西域人。 王弋本想将一个麻烦抛给曹操,遏制一下曹操的发展速度。 然而曹操同样不是好相与的,他在回信中声称自己已经知道了西域的阴谋,正在敦促儿子曹昂迅速平定凉州。 当然,曹操不可能只写这些,要不然他那么狂傲的人也太卑微了。他在信中还写了两个建议,希望王弋能够认真考虑一下。 第一,曹操愿意让出平牟,等到高顺打下虎牢关后让两城互相守望,形成难以攻破的战略连线。而王弋只需要攻破虎牢关后不继续西进即可。 这条意见完全是因为曹操有些怂了,他去看了高顺的攻城方式,那么多投石机和弩车,一路平推到洛阳好像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第二条就是曹操的小心思了,他愿意开放并州的城池,暂时撤掉那里所有的驻军,方便王弋进入洛阳。前提是王弋来洛阳的队伍不可以超过一千人马。两人君子之约,曹操保证不派人袭击王弋。 平平无奇?不,包含杀机!特别是两条连起来后,更是杀人诛心。 古人在阴谋诡计方面真的很可怕,王弋看完信一度以为曹操傻了,这是在给他送地。结果经过全体谋臣的讨论王弋才了解曹操这天计策又多恶心。 王弋要为刘宏送葬,文陵又在洛阳边上,如果曹操不放行,他就只能一路打过去。 刘宏是肯定进不去文陵的,王弋还不想这么早和曹操开战。告诉刘辨这条消息就是为了恶心刘辨的同时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干掉刘辨,同时他也有个合理的理由将刘宏葬在河北。 结果刘辨做了初一,将王弋要送葬的消息传遍天下。曹操做了十五,他放弃防务要给王弋放行了! 这场关于勇气的较量一下子从刘辨身上跳到了王弋身上。 原本王弋还是有拖一拖的机会的,但是曹操割让了平牟。 平牟和虎牢关隔河相望,如果同时被王弋得到,洛阳的大门将会彻底失去,曹操可以说被王弋随便拿捏。 可是这个时间选的实在是太好了,王弋拿下虎牢关需要时间,这段时间足够曹操将他愿意给王弋让路的消息传遍天下。 王弋不去,名声将遭到打击。 王弋去了,曹操一定会干掉他。 “兵不厌诈”这四个字可是曹老板的口头禅,王弋可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去挑战曹操的人品。 阳谋总是让人如此无奈,阳谋加上阴谋让人防不胜防。 王弋很想知道是谁给曹操想的这条计策,还真是不择手段! 那么到底是谁想出来的呢?要是曹操在王弋面前绝对会哈哈大笑,因为正是他自己想的。 第344章 扬名西北(一) 曹操对于那个将王弋差点恶心死的计策并不上心。 都是老街坊,也不用装什么不认识。 他都能算到王弋会用什么方法应对,无非是平牟拿在手里,大军停在并州边,自己带一千甲士入河内郡。 王弋随走随推进,等到了洛阳边上,整个河内郡也不姓曹了。 曹操确实想找机会干掉王弋,可若论不要脸曹操觉得自己比王弋还差一些,王弋绝对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曹操这么做也确实是被高顺的攻城表演给吓到了,投石机、弩车就不说了,多有钱上铁甲冲车?大斜面多联云梯?大铁球攻城槌? 要不是虎牢关的地形足够险要、城池足够坚固,什么城能顶得住这种攻击方式? 做为一个相当有见地的战略家,虎牢关的攻防战给了曹操足够多的启发。 洛阳确实富庶,可问题同样很多。自从“招贤令”颁布以来,周边的世家虽然卖陈纪面子,可也没少给他找事儿。再加上洛阳四周地势平坦,王弋想要打他还真不好防。 曹操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想要放弃洛阳,甚至放弃整个司隶地区。 没了洛阳确实会让他的实力削弱很多,可好处同样不少。 曹操将目光放在了益州上面,益州足够险要,山水环绕可以有效阻止王弋的攻城器械。孙坚也没有站稳脚跟,他有很大的机会。只要王弋不找事,洛阳爱是谁的是谁的吧。 拿到益州后还有机会染指交州和扬州,以后食盐的问题就解决了。马盐在手,荆杨富庶,反攻中原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得到凉州后战马的问题就解决了,凉州也不怕王弋进攻,毕竟有刘辨在前面挡着,王弋要打也是先打刘辨。 这可是曹操和谋士们商量的新一步长久战略,虎牢关既然被人堵死了,就必须另觅出路。曹操决定用五年的时间搞定孙坚,到时候洛阳是卖是送,就要看王弋愿意出什么价格了。 现在曹操要思考的是如何将洛阳卖个好价钱,怎么才能让王弋落入圈套,让王弋以为自己不好惹,给他足够干掉孙坚的时间。 其实这件事曹操都不用思考,已经有人在为他做了。只要他能拿下凉州,王弋就不敢对他轻举妄动。 曹昂,真的很有门道。 凉州,武威郡,姑臧。 几个月来夏侯渊从未向今日这般如此嚣张过,六万西域联军眼睁睁的看着曹昂带领了五万人马进入姑臧,从他们大营边上过去,联军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其实夏侯渊已经快守不住姑臧了,在曹昂没进城之前整个姑臧还能打的守军只剩下不到两百,阿贵的羌人部队就剩下阿贵一个,刘班都已经战死了。前几日西城的半面城墙已然倒塌,要不是他拼死防御姑臧已经失守。 原本今日是西域联军的最后一攻,恰好曹昂带人赶到,直接吓退了西域人,夏侯渊准备殉城了。 也不是没人支援夏侯渊,张掖居延属国因为地处沙漠之中,胡人联军没能将他们掳走,只是攻陷了居延。 这些人投靠凉州的路上遇到了探查情报的路招,便被路招带了回来。他们和西域人有血仇,为了帮夏侯渊真是拼了命,所有成年男子全部战死,要不然夏侯渊也坚持不到现在。 好在曹昂够给力,提前了很久完成任务,现在西域联军在凉州的势力只剩下西三郡和鸾鸟三城。 西三郡他们肯定过不去,姑臧在这里挡着。解决掉鸾鸟、张掖、苍松,西域联军就会被他彻底铲除。 在听过夏侯渊的汇报后曹昂并没有着急布置防务,反而开始了安民行动,特别是居延的逃民,曹昂用了很长时间抚慰。 夏侯渊能够看到居延孩子眼神中闪烁的光芒,那是对曹昂的向往和崇拜。 对此夏侯渊非常满意,人主嘛,就该有气度,不然他们也不会服曹昂。 等到曹昂慰问完百姓,才开始和夏侯渊商量决战的问题。 是的,就是决战。 曹昂来这里就不是为了防守的,他要进攻! “主帅,这三座城池互相关联、互相援护,贸然攻打对我等十分不利,而且妾身也不建议和西域各部正面作战。” 众人还在观察地图,曹昂身边的一名女子却先开口了。 夏侯渊闻言就有些不悦,这名女子年纪不大,看发饰已为人妇。自从曹昂进城,便一直跟随在曹昂身边。 夏侯渊还以为这是曹昂收的妾室,少年嘛,难免食髓知味,将爱妾带在身边也情有可原。只是这里是什么地方?一个女子怎可以胡言乱语? 然而还未等夏侯渊出言呵斥,女子继续开口说道:“西域联军得凉州之精华,虽然在这里攻城数月没有进展,士气大打折扣。可是硬拼得不偿失,最好还是使用一些计策。” “放肆!”夏侯渊终于忍不住了,出口呵斥想要将女子驱逐出去。 曹昂见状赶紧按住夏侯渊介绍:“夫人名为王异,乃我新任命的金城郡太守赵昂之期。夫人虽是女子身,但心怀伟岸、胸有奇策,叔父莫要轻视。” 这下夏侯渊更想闹了,王异可能是个胡汉混血,确实长得很漂亮,夏侯渊以为曹昂看上了别人的妻子,想要出言劝阻,毕竟这不是一个孩子应该有的癖好。 “公子,人妇虽然风姿绰美,可是……可是……” “叔父!”曹昂还是个雏,脸色腾的一下就红了。他又不是他老子,哪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嗜好? 王异倒是很淡然,轻笑道:“将军可知那甄姜?我虽不如那甄姜,可女子也未必积弱。文有蔡家才女傲视天下,武有庞氏赵娥为夫复仇,将军就如此看不起我等?” 夏侯渊顿时无言以对,他可不可能对的上来,曹家和夏侯家加在一起他是最莽的那个,当初给曹操顶罪的乌龙被同族兄弟们嘲笑了很久。 最后还是曹昂打了圆场,行了一礼说:“夫人莫要和在下 叔父见怪,叔父多年军旅,性子直了一些。” 见到曹昂都开始以势压人了,王异觉得夏侯渊可能真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便不在追究,将话题再一次引入战争:“主帅且看这里。” 王异将手点在地图的一角说道:“姑臧用水来自休屠泽,其他三城或是地下水,或是取用苍松附近这条河水。往日里鸾鸟还可以自姑臧取水,可如今双方交战,若我们在上游截住,下游只会渴死。苍松也是一样,此处有一片野泽,乃是苍松水源的源头。堵死源头,他们只剩下张掖的地下水可以饮用。凉州夏日炎热,六万大军每日消耗饮水是个恐怖的数字,就算西域联军习惯了沙漠,也顶不住一个月!” 这是一条绝户计,别说一个月了,几天不喝水人的体力就会大幅度降低。张掖的地下水确实能够补充,但是这次曹昂带来了两万羌氐骑兵,断了联军的水道轻而易举。 这下夏侯渊开始脸红了,王异没有说他占据着这么大的优势却苦守谷城的愚蠢,可那种风轻云淡真的让他脸上臊得慌,只能用自己不熟悉地形为自己开脱。 结果越开脱越脸红,因为王异也不认识地形,地图上画的明明白白,人家看着地图就把计策想出来了。 曹昂才不会去管夏侯渊如何,他让史涣带领五百人就近截断附近的河流,让曹安民带兵三千,直接填了那片野泽,彻底断绝苍松的水源。 张既立刻提出了异议:“主帅,若是填了野泽,日后苍松百姓如何生活?” “没有苍松啦。”曹昂叹息一声,没有解释。 确实没有苍松了,西三郡的百姓被掳掠一空,那里需要有人去填补,未来将有很多人迁徙过去,鸾鸟三城已经在曹昂的弃用名单上了。 将令下达,史涣和曹安民迅速点兵离去。夏侯渊为了缓解尴尬,将那些重甲献给了曹昂,并向曹昂说了重甲骑士的威胁。 重甲骑士还活着是曹昂没有想到的,他还以为夏侯渊已经将他们解决了,不然怎么会打得这么惨。 曹昂思考了片刻,又看向了王异。说实话,他有解决重甲骑士的办法,运作好了甚至能做到无伤。不过曹昂很想要重甲骑士身上那些战甲,使用他的方法估计战甲会一同灰飞烟灭。 王异想了想,吐出一个字:“偷!” “偷?”这下别说夏侯渊了,就是曹昂都有些茫然。 王异便解释道:“主帅不是不是在对方军中有一个内应吗?告诉他,我等准备袭营,让他制造混乱。夜晚重甲骑兵不会轻易出动,但只要我等在他们营地四周制造混乱,骑兵不会披甲,人一定会集合查探。只要混乱造成的足够大,一支精骑足以解决掉没有防备的重甲骑士,带回甲胄易如反掌。” 第345章 扬名西北(二) 有道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西域联军中养尊处优的重甲骑士不知道贼不光惦记他们,还真的准备下手偷了。 重骑的日子过得相当不错,由于战斗力够强,他们每天都被人好吃好喝伺候着。夏侯渊也不出城战斗,这些人可以说天天就在养大爷。 莫蒙在三天后收到了曹昂的来信,他等曹昂的联系都快望眼欲穿了。 终于,车师崛起的机会终于来了!他要当国王,他要当大汗!他要在汉朝的支持下统一西域! 如今的西域可没有匈奴威胁,只要给车师人一百年,他相信自己能成为另一个匈奴! 不得不说莫蒙的想法非常好,只是有些一厢情愿。 在想要表现自己的曹昂面前,西域究竟会剩下什么真的不好说。 西域其实也没什么值得剩下的,蛇无头不行,没了乌孙的统御,西域联军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了。 小国对大国拿自己当炮灰的行为非常不满,联合在一起抵制大国的压迫。 大国不仅无视了小国的诉求,甚至连小国本身都无视了。小国联盟在大国眼中就是个笑话,他们更执着于乌孙消失后谁才能成为这个联盟的主人。 攻打姑臧本来是他们的一个约定,谁打下来谁就可以成为联盟的盟主。奈何军事不成体系的国家优势是有一个特别强力的兵种,劣势是只有一个特别强力的兵种。 单一的兵种让他们在复杂的攻坚战中很难有所作为,才使得夏侯渊有机会防守这么长时间。 这也是莫蒙迫切想要脱离联盟的原因,凉州各处被曹昂收复的消息已经传来半个月了,可是没人在意打下来的土地怎么样,到底是战是和,只想着如何成为盟主。 这些人仿佛真的认为联军是无敌的一般,只要有个统帅就能将汉人打得落花流水。 自从那位神秘的军师消失之后,联军的大营中就没有一天是消停的。莫蒙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曹昂的到来预示着他们的归路彻底被堵死,这些人竟然一点儿都不着急! 两面三刀的莫蒙迅速的转换好自己的角色,一股脑将他所知的所有布防图都交了出去,并且一口答应了曹昂制造混乱的要求,双方约定的时间便是两天后的夜晚。 探子回去后将一切都和曹昂说了,曹昂仔细研究过地图和布防图后下达了将令。 许定负责举火为号接应莫蒙的信号,夏侯渊率领三千人马负责突袭联军营地,曹纯则率军五千,突袭重甲骑兵的营地,并将甲胄全部运回来。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便来到了约定的日子。望着逐渐没入地面的太阳,曹昂在深夜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南城城头许定使劲摇了摇火把,见到对面有所回应,便熄灭了火把,准备回去睡觉了。 他的副将很是诧异,问道:“校尉,我们不是要出城……” “出什么城?”许定瞥了一眼副将,玩味的说,“公子只是让我们接应信号,我们不是接应完了吗?” “呃……”听到这话,副将无言以对,只得跟着许定回去睡觉了。 南城外驻扎着龟兹的军队,重甲骑士就是属于龟兹国的,而莫蒙同样也被龟兹国拉成了盟友,和他们驻扎在一起。 很快,龟兹国军营中就响起了骚乱的声音,莫蒙带着车师后部以“归家之路被阻断,龟兹失信”的理由发动了反叛,带着部下左冲右突,为曹昂的后续部队清理着战场,并且准备夺下营地大门。 与此同时,夏侯渊率领的三千骑兵出城了,只是他们没有选择攻击南面的营地,而是选择了攻击西面的营地。 西面驻扎着西域的一些小国联军,由于实力太差,又不想被强行拉去当炮灰,他们只能驻扎在西城这片边缘地带。 这里离水源进,他们既要负责做搬水的奴隶,又要成为汉军攻击侧翼时阻挡的屏障,日子过得比较苦。 夏侯渊打的就是他们,这些人势力庞杂,实力又很弱,想要存活下来必然会向龟兹求援。 果然没有任何以外,夏侯渊突入敌营后在营中领兵横冲直撞,不以杀戮为目的,力求烧毁更多的帐篷,造成更大的混乱。 没多久小国联军就已经受不了了,黑夜中他们也不知道又多少人前来袭击,开始有人喊三千,慢慢就成了五千,没一会儿人数达到了上万。 等求援的人跑到龟兹国营地寻求救援的时候,龟兹统帅看到的敌军人数竟然是曹昂全军五万人全部出战! 龟兹人很不想理会他们,毕竟自己家里还有一大堆事情没弄完,莫蒙守住了营门让他有些分身乏术。 可是不救又不行,小国联军那里还是很重要的,毕竟他们挨着水源。无奈之下龟兹人只得调了五千人马出侧门前去支援他们。 曹纯趁着混乱早已经带人埋伏在城外了,见到龟兹援军出营,立即派人去通知了夏侯渊,自己则等待龟兹援军过去后,带人从两个营地之间的缝隙饶到了龟兹军营的后面。 根据布防图看,重甲骑士的军营挨着后营的辎重营,辎重营没什么战斗力,绕后偷袭显然是最正确的选择。 这个时候莫蒙就快要扛不住了,龟兹毕竟是个大国,不是车师后部这种被拆分的国家能比的,而且龟兹大营中也有一些走狗,莫蒙族人伤亡惨重。 只是莫蒙实在不明白,都已经对应上了信号,为什么曹昂的过来袭营的军队还没有到?按理说早就应该来了,难道被人阻挡住了吗? 望着一个个倒下的族人,莫蒙越来越绝望。他现在已经不能投降了,以前龟兹将他看作盟友,现在投降只能沦为奴隶。 哀叹一声,莫蒙最终大呼天命不在此,含恨自尽。 而他到死都没有等来的援军其实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就在龟兹营门外面,就在火光照不到的黑暗里。 收到曹纯消息的夏侯渊率领着兵马撤出了小国联盟的战场,悄悄来到这里,亲眼目睹了莫蒙的坚持、恐惧以及绝望…… 没错,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 一切并不全然是为了偷取重甲骑士的甲胄,还有杀死莫蒙。在曹昂的计划中,重甲骑士甚至都无需全部干掉,莫蒙却是必须要死的。 曹操的势力覆盖范围不像大汉那样广大,完全可以向外进行延伸。若想要完全掌控西域,让西域成为自家的后花园,西域中就绝不允许存在一个和他们友善、受到他们帮助的异族势力。 在曹昂的设想中他不需要西域臣服,他只需要西域灭亡。 曹操已经让自己的家族发展成了整个天下最顶级世家中的一员,做为大公子,曹昂无论是眼界还是接受的教育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就像袁绍那样,世家贵公子的谋划从来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他们从不在乎自己想要什么,只关心家族需要什么。很显然,曹操现在十分需要西域。 夏侯渊趁着龟兹人清理车师后部尸体的时候带人冲进了营地,在毫无防备的大营中左冲右突。不过这次却不是以制造混乱为目的了,他开始疯狂杀人。 姑臧神箭是西域人给夏侯渊取的名号,他也确实配得上这个名号。 守卫姑臧的这些天中,夏侯渊数次以精妙的箭术阻止了西域联军的进攻。 在刘班还未战死之前,无聊时曾统计过夏侯渊到底射出多少羽箭,而他最后的记录是将近两千支。 这一回夏侯渊专挑甲胄华丽的人射,大营中指挥战斗的军官不少,夏侯渊率领着士卒来回冲锋,搜寻着自己的猎物。 他需要为曹纯争取时间,重甲骑士都是一些身材健壮的人,曹纯带着没怎么训练过的五千士卒并不占便宜。 夏侯渊想的没错,曹纯同样清楚自己麾下这些人是真的不行。所以他出发前向曹昂要了两千木质大盾,并将五千人的队伍分成了两队。 第一队两千人由他率领先行突进,将重骑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这边,剩下的三千迅速进营打包重甲,三人扛一副,不分队形拿着就跑,到指定位置集合。 曹纯的所作所为其实已经和偷相去甚远,简直就是抢。可是抢也要讲究技巧,他带着两千人进了重骑营就开始大吼大叫,制造混乱。 重骑营本就被莫蒙搞得神情紧张,由于营中不适合他们出战才没有动作,现在有人找上门来自然不会客气,拿着兵器就出来迎战。 曹纯也不和他们正面打,下令手下展开鹤翼阵型,将重骑半包围起来,用大盾顶着往一个中心推。往中心推的差不多后在往营外推,尽量使这些骑士远离自己的营房。 这一招相当好用,最终曹纯成功来了一个鸠占鹊巢,将骑士们堵在了营房外面,那些负责偷甲胄的人迅速行动,上身、下身、马铠一人一件,拿完了就跑。 等到差不多了,曹纯又结成圆阵缓缓退去。退到大营外的黑暗中后,他便命令全军开始鼓噪。 一时间追来的骑士不知道黑暗中有多少人马,也不敢去追赶。 曹纯见已经得手,便带着士卒和甲胄饶了一个大圈返回城池,回城后立即鸣金示意夏侯渊撤兵。 为了偷这点铠甲夏侯渊也是拼了,三千骑兵就剩不到一千,终于等来了撤退信号。他挥舞着大刀在前面开路,一溜烟儿跑回了姑臧。 第346章 扬名西北(三) 这一场曹昂可以说是赢的非常漂亮,自己阵亡不到三千,对方的死伤估计将近一万。 而且曹纯还成功为他带回来几百套重骑的甲胄,可以说简直赚翻了。 然而曹昂并不高兴,这就是他现在最头疼的问题。为了胜这一场,他和诸位谋士几乎处心积虑计划好了一切,甚至连内应都出动了。 在这个时间点杀死莫蒙其实并不划算,莫蒙本应该在决战时再发挥作用。 但是曹昂麾下的士卒战斗力太弱了,他带去收复凉州的那些士卒全部被他分散成为了各个城池的守军军官,负责训练城池守军和保卫城池安全。 说到底曹昂的收复行动本质上是偷,偷来的城池由不得他不谨慎对待。 现在曹昂麾下战斗力最强的是夏侯渊看不上的羌氐骑兵,若是他有曹操麾下的精锐士卒,昨晚他就敢直接平推了西域联军。 而且将重甲骑士的甲胄偷回来对他来说只是单纯的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并不能直接增加战斗力。 重甲骑士想要形成战力不是套上战甲骑上马就行的,需要进行长时间训练才行。 曹昂没有精力去训练,也没有那个本事。 “唉……看来只能放弃了。”曹昂见夏侯渊都没有信心能够训练好一支重甲骑士,便绝了现在组建这么一支部队的心思。 他也是没办法,虽然这次战争可能用不上,但是战斗的关键时刻拿出来吓唬吓唬人也是不错的选择。 就在他放弃的时候,曹纯却走出来说:“主帅,我来吧。” “子和莫要逞能……”夏侯渊见曹纯想要应下赶紧劝阻,“重甲骑士不像普通骑兵那样,需要很多技巧。子和你连骑兵接触的都不多,还是不要轻易接手的好。” 夏侯渊倒是没说错,他也不是看不上曹纯,毕竟是这一辈儿的小弟弟,他担心曹纯被曹操责怪。 哪知曹纯却说出了夏侯渊认为十分狂傲的话:“妙才将军,你麾下那些骑兵已经全部阵亡了吧?将他们的甲胄也拨给我,还有缴获来的那两千多副重甲,我全都要。” 这回不仅是夏侯渊,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曹纯这已经不是狂傲了,已经是非常狂妄了。 夏侯渊有些不高兴,但在他开口之前曹昂却阻止了他,并十分恳切的问曹纯:“叔父,您可有把握成军?” “没有把握的事我是不会做的。”曹纯回答的十分平静。 “好!”曹昂一拍桌子,大声说道,“全军上下任叔父挑选,所有马匹器械随意取用!叔父,我不求决战有一支可用之兵,我需要的是为父亲添一支劲旅!” “主帅放心,一切交给在下!”曹纯十分郑重的行了一礼,说的话掷地有声。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双方都陷入了僵局,西域联军因为曹昂不敢攻城,不过他们却加强了夜间巡视,曹昂也没有机会进行夜袭。 截断水源需要时间,让断水这件事发酵同样需要时间。 史涣倒是人如其名,怎么使唤怎么好使,办事效率相当可以。可曹昂那坑人的小伙伴儿着实有些不给力,不知什么原因这么多天还在挖坑填土。 其实这也不能怪曹安民,他真的尽力了。 大多数水源想要截断非常容易,水的源头一般都是一汪清泉、一池潭水或是高山融化的雪水形成的小溪。 多条小河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下根据地势逐渐选择一条河道汇聚成大河,哪怕不能再源头截流,找到一个关键点也是很轻松的。 曹安民面对的则比较坑,曹昂让他截断的河流源头是一大片沼泽,沼泽中有无数地下水形成的暗泉向上喷涌,在源头就形成了无数小型支流。 想要截断某一断也不行,源头的流量还不小,想要堵住需要先挖一个巨大的深坑。 一根筋的曹安民只能让人将整片沼泽给埋了。曹昂倒是够意思,给了他三千人,可这片沼泽比一座城还大,三千人要埋到什么时候? 万幸曹安民带的也不是什么正规士卒,这些临时征募整编的士卒中还是有高人的。 有人给出了先沿着两边河岸筑起围墙,然后在一头同时向河中心倾斜筑墙,最后堵住缺口封死河道的办法。 这个办法只能应急,一段时间以后囤积的河水必然会冲垮河坝。而且这个办法还有个弊端,随着水流的减少,下游的敌军必然会派人来上游查看。 有人甚至给曹安民提议,直接在源头弄些尸体便溺什么的投毒就行了,反正他们又不喝河水,渴了不是有干净的暗泉么。 曹安民却否定了投毒,他是曹昂的小伙伴儿,曹昂让他干啥就干啥。随着他的命令,三千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工作。 修建堤坝同样不容易,水流流速过快导致经常出现河堤被淹没的情况。曹安民只能进行揉面运动,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足足干了半个月才完工。 曹昂也派人催了几次,得到的回报经过讨论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派夏侯渊在苍松附近的长城上守着,防备西域人的偷袭。 人类有时候的聪明才智能超乎想象,有时候又愚蠢到让人感觉郁结。 西域人察觉到了水源的问题,可他们没有想着去源头查看,只是将小国联盟那些人调到了张掖,让他们全力从水井中取水为三军供给。 此时西域人夺权的争斗已经达到了顶风,要是莫蒙没死,将这个消息传到曹昂耳中,曹昂可以轻易离间他们并让他们自相残杀。 可惜曹昂并不知道这个情况,他只能一面修补城墙、训练士卒一面耐心的等待。 即便是渴不死这些西域联军,曹昂也要饿死他们。他有程昱从长城外的道路给他送粮,西域联军有什么?几万大军已经吃了几个月了,从凉州搜刮的物资也差不多该消耗完了。 现在西域联军没有选择,只能拼死一战。目前看起来曹昂所在的姑臧是被西域联军围着,其实是西域联军被曹昂用凉州围住了,但凡他们敢有所动作,曹昂就有机会攻灭他们。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一个月后,大宛、疏勒、于寘等堵在姑臧东门的大国联军由于实在受不了每日运水那极低的效率以及可怜的水量,他们这些来自西域西南的国家自己组成了一个新的联盟,和龟兹主导的西域北部国家联盟不辞而别,准备绕过姑臧进攻休屠,从休屠泽中直接取水。 这些人打得一个挺好的算盘,龟兹人在南门吸引曹昂的注意力,他们则悄悄撤退休整,到时候是走还是继续攻打就两说了。 曹昂怎么可能放他们离开?那些人深夜偷偷起身行军,却被曹昂的斥候逮了个正着。曹昂立即下令让夏侯渊带着阿贵和千万率领一万骑兵跟了上去。 夏侯渊就像是一匹饥饿的野狗,他将人分成了五支队伍,约定天明十分为信号,开始进行狩猎。 这五支队伍实行一触既走的战略,不求有多大的杀伤,但求每次攻击都会咬掉对方的一块肉。 长期水资源不足本就让这支军队的士气十分低迷,经过夏侯渊这么一套消耗战术下来,还不到午时这支军队的士气就彻底崩溃了。 士气崩溃导致整支军队一哄而散,贵族在亲信将领的保护下拼命向西域方向逃窜,一般的士卒则四处乱跑,希望不要被夏侯渊的骑兵抓到。 夏侯渊见状立即下令展开了屠杀,五支军队分为五个方向进行攻击,他自己所率领的那支跟着他去追击贵族。 然而夏侯渊击败这支联军的战术很好,追击的战术却很差。羌氐穷苦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久了,让他们杀人不含糊,让他们无视路上遗失的财富根本不可能。 就算是夏侯渊也指挥不动疯抢财务的骑兵,哪怕连杀数人也制止不了。羌氐骑兵已经抢红了眼,死不死根本无所谓,宝贝先进了口袋再说! 曹昂那边也没闲着,大宛等过忽然出走让龟兹人一场恐慌。曹昂抓住机会,让曹纯带领一千重甲士卒为先锋,强行冲入龟兹人的大营,随后大军掩杀,激战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将龟兹人打到崩溃,仓皇逃窜回了鸾鸟避难。 这一战除了夏侯渊收尾的时候有些不好,可以说是大获全胜,曹昂只需要包围鸾鸟即可,剩下的时间会给他答案……吗? 当然不会!有曹安民在的地方怎么可能不出幺蛾子?听说曹昂获胜后曹安民异常兴奋,欢天喜地的让人拆除了水坝,准备回去和曹昂汇合。 可是……水坝能直接拆吗?囤积的河水瞬间成为洪水,倒是没冲到曹昂的军队,但是将苍松外的长城给冲毁一截。 曹昂得知后非常生气,狠狠抽了一顿曹安民。可他还不知道,北地郡还有个让他更气愤的事情在等着他…… 第347章 扬名西北(终) 当曹操接到战报后,只随意扫了两眼,就将能招来的臣子全部都招到了大将军府。 等到所有人全都到齐了,曹操拿着这份战报亲自朗读起来。一面他逐字逐句的极力诋毁着曹昂的每一个决定,痛批每次决定应该如何思考,应该如何应对。另一面,他又竭尽所能的将声音放到最大,哪怕是最后面的人也会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所有人都知道曹操这是在炫耀,这个战绩也值得炫耀。除了少部分支持曹丕的人以外,其他人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十分振奋的。 拿下凉州,长安就在他们的包围之下了,攻陷长安去除伪帝只是时间的问题。 正统是古代所有人都追求的东西,只要干掉刘辨,他们就是最正统的那一个,就能得到天下人的尊重,得到士人的响应。 可惜他们不知道曹操现在已经不想攻打长安了,正不正统这件事他已经释怀了。 陈琳曾告诉过曹操一件事,如今所有的士人学子都受到了当今两大士人集团领袖的警告,谈论王弋和袁绍发生的兖州之战可以,但是绝对不能记录下来。而且谈论也要尽量少说,不到必要的情况不可以谈及。 拥有话语权就是这么恐怖的事情,如今最活跃的三个士人集团中袁氏和河北的古今学堂一同施压,没有哪个个体敢于反抗。 至于第三个依附于刘辨的弘农杨氏?他们才是天下士人最恐惧的存在。 杨氏开了一个极其恶劣的头,他们以自家的威望号召士人灭杀了许攸。从那一刻开始,文人畅所欲言的时代就已经结束了。决定一个人的善恶不再以品行和学识来断定,善恶的体现将不是你怎么做,而是他人如何说。 许攸该不该死无需讨论,陈琳将这件事告诉曹操的目的也只有一个,世道已经变了,礼教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够得到成果,有的是人愿意为曹操书写辉煌。 事实上曹操本就不在意礼教,他只是希望得到汉室的认可。可惜这种认可不再来源于对正统的忠诚,结果只会是解开束缚住野兽的枷锁。 曹操极力的抑制着自己的野心,让自己不产生非分之想,抑制的方式就是对外战争。 曹昂的所作所为正好触及到了曹操的内心,西域和益州一样,都是王弋那些恐怖的攻城器械无法随意到达的地方。 西域不占的天时曹操可以克服,不存的人和曹操可以制造,只要有这份地利,曹操就必须将西域拿下。 民风彪悍的凉州有程昱让他很放心,而还没有拿到手的西域曹操已经有了另一个更狠的人选——赵俨。 这段时间他已经见识到了赵俨的冷酷,哪怕是对待自己也是如此。繁钦失踪后赵俨主动找到了曹操,并且承担了一切的罪责,甚至愿意以死谢罪,当真是个狠人,毕竟曹操都不在于繁钦丢还是没丢。 曹操的计划可以说非常好,两个酷吏镇守大后方,绝对可以压榨出凉州和西域的每一分战争潜力供曹操挥霍。 现在的问题是他可能就要只剩下一个酷吏了,曹昂回到了北地郡,准备斩了程昱。 围了鸾鸟几天,抽了曹安民一顿后,曹昂就不准备继续在这里耗着了。 他本人不需要军功,甚至主动将一些功劳分润给将士们,毕竟将士们的表现足以在曹操面前说明他一切的能力。 曹昂也没有选择直接回洛阳,而是先去了北地郡富平县。 凉州被西域联军搜刮一空,他准备向程昱要点儿粮食救济一下贫苦的凉州百姓。 在曹昂的认知中,曹操没有给他支援部队倒也说得过去,西域不是什么麻烦事,用不着太多兵力。但是曹操一定会给他筹备军粮,因为他向曹操写信要了。 可是让曹昂万万没想到,信他是写了,可程昱压根儿就没送出去。程昱将整个北地郡压榨到了极致,这小半年时间曹昂的所有消耗全是北地郡百姓出的。 要知道最初曹昂只有几千兵马的时候还没什么,后来曹昂纠集了上万甚至数万兵马,程昱依旧可以做到按时按量将粮草筹备齐全,这种状况曹昂只能认为是曹操收到信后的支援。 富平现在是怎样一副惨烈的景象? 街道上的人口十去其五,连一个猫猫狗狗乃至于老鼠都没有,哪怕正直壮年的男子,走路竟然要拿着棍子支撑身体。不是因为疲惫,而是饥饿使得他们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清风拂过衣服犹如旗子一般,下面的肉体真的就像旗杆那样瘦。 这种情况下百姓还出门劳作的唯一原因就是不敢不去,役吏们挥舞着刀剑挨家挨户催促出门,稍有怠慢就是一通拳打脚踢。 愤怒的曹昂径直冲向了府衙,左手抓住程昱的衣领,右手提剑抵在对方脖子上厉声喝问:“程仲德!老子让你照顾的百姓呢!” 少年称“老子”很是违和,但曹昂身上散发的杀气只有摸爬在生死线上多年的老卒才能拥有。 程昱丝毫不慌,立即辩解:“公子,他们都去服徭役去了。将士们在外征战,所需粮草军需众多,自然要大批徭役运送。将士征战决定的是国家命运的大事,民众当然要以国事为重,些许徭役是必须的。” “仲德,仲德!你哪来的德行?”曹昂对于程昱的狡辩非常愤怒,他连拖带拉将程昱拎到街上,指着那些瘦骨嶙峋的百姓质问:“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别说是徭役累的!我且问你,我向父亲求的粮草在哪里?有多少?分了几次运来?走的哪条路线?押解者何人?快说!” 一连串的问题即便是程昱有准备也无法迅速回答,何况他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呢。 面对无法应答的程昱,曹昂直接命人将程昱关起来,无需审判,三日后直接问斩。 程昱即将被惩处的消息通过告示传遍全城,这三天曹昂抓了上百个为虎作伥的役吏,准备和程昱一同砍了。 临行刑前,曹昂问程昱:“程仲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程昱盯着曹昂看了许久,眼神中没有一丝悔过和恐惧,最终脸色异常平淡的说道:“公子,你错了,你也终将会失败。” 曹昂的神色顿时凌厉起来,厉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然而程昱却不再多说一句话了,他闭上了双眼,静静等待着自己生命走向终点。 曹昂见状也不废话,立即下令行刑。他从不觉得这件事自己错了,他和程昱所需求的东西不一样。程昱要的是政绩,而曹昂要的是民心。 他也不觉得自己会失败,自己占据着绝对的优势,那个倒霉弟弟可没能力和他一较高下。 刽子手手起刀落,程昱还没有扬名便成为了历史。或许他都不能称作历史,历史甚至都不会去记载这么一个随随便便就死了的人。 可是当程昱死后,曹昂并没有等到他想要的欢呼声。 放眼望去,程昱的头颅滚落在行刑台前,和他一起的还有上百个恶役的脑袋。 曹昂以为百姓见到这幅景象会山呼英明,会痛骂程昱,会迫不及待的争抢这个将他们逼入绝境的恶人。 百姓们却没有…… 他们木讷的看着程昱被杀,木讷的看着欺负他们的人被斩,木讷的看着刽子手,木讷的看着曹昂…… 周围的一切仿佛已经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了一样,他们的身躯似乎早已没了生机,脑海没了自我意识,眼神中没了活下去的光,只剩下无尽的麻木。 曹昂不甘心,他想要唤醒这些百姓的活力,他命人再一次宣读了程昱等人的罪状,派人拿着程昱的脑袋四处巡视。 可是没人在意这些,百姓们只是怔怔的看着行刑台,一句话也不说,半点反应也没有…… 也不是完全没有,在曹昂放弃了之后,传令官宣布百姓们可以回家了时,百姓拿起了支撑着他们身躯的棍子,一步步晃晃悠悠的走向城外,走向了役吏们驱使他们去耕种的田地。 曹昂不清楚这些人是怎么了?他正在为他们做主,正在为他们谋福利,正在让他们过得更好! 可是他们不愿意得到这些,甚至都没有伸手讨要的意识。 曹昂顿时有些绝望,可他绝对不会认为程昱是对的,他要亲自出手,让这里重新焕发生机,让百姓安居乐业! 可惜曹昂的想法并没有得到实现,数天后,他接到了曹操的信,命令他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洛阳,并且要让他对程昱死亡一事做出解释。 或许程昱是对的吧,死了程仲德没关系,下一个来的就是马仲德、牛仲德,反正来了谁都一样,不会比程昱做得更好。 百姓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们不说,也不想说。 而且曹昂能不能成功真的很难说,他的能力足够强,功劳足够大,可是他的地位还不够高。 他确实可能成为这片土地未来的主人,但那也是未来。现在的主人是曹操,而程昱是曹操的臣子…… 第348章 王弋的烦恼 带着程昱的尸体,曹昂回到了洛阳拜见曹操。 曹操出城十里相迎,全程没有看过曹昂一眼,流着泪徒步和程昱的棺椁一同进了洛阳城,并且拿出早已向皇帝请好的官职和爵位放在程昱的棺材中,将棺椁停在了大将军府里。 他甚至将程昱的家人接到了大将军府,当场认下程武和程延为义子,做足了一位人主能对臣子做的所有后事。 不提一众臣子的激动之情,曹操忙完一切后将曹昂叫进了书房,认认真真听完了曹昂杀程昱的理由。 听完之后曹操并没有训斥曹昂,而是让曹昂参考程昱所立下的功劳为他写上一篇祭文。 曹昂的文笔其实一般,比他好的人在曹操麾下多不胜数。曹操也不在乎给程昱的祭文会写成什么狗屁模样,人都死了,哪还有那么多讲究。 曹操要让曹昂明白一些道理,不过他不会明说,这种道理只能曹昂自己去领悟。 或许程昱说的没错,按照曹昂现在的心性发展下去,他的失败无可避免。 可谁让曹昂的父亲是曹操呢?做为自己认定的继承人,曹操会为曹昂所做的一切兜底。 当然,适当的惩罚也是免不了的。曹操下了两道命令,第一,陈群被调去给曹丕当老师。第二,曹操给了曹丕组建卫队的权力,卫队的统领则是许定。 曹丕知道这个消息后做梦都是笑眯眯的,可惜他只笑了几天就开始哭了。 怎么可能不哭?曹操是不会给曹丕这小子什么希望的,他只是曹操敲打曹昂的工具罢了。 这次匆忙将曹昂召回来名义上虽然是问责擅杀程昱,实际上不过是曹操自己战争的瘾犯了而已。 这几天上书曹昂擅杀的几个大臣都被曹操因为各种理由清理了,之后他又上书了一封给小皇帝,请求带兵征讨西域,惩治西域不臣的行为。 小皇帝是没有决策权的,曹操也不过是走个形式。 真正让曹丕哭的原因是曹操亲征,任命曹昂监理大将军府所有事务,而他则因为往水池里丢了块石头被斥责“行为不端,”勒令只能在房间内读书。 最让曹丕不忿的是竟然听说曹操让陈琳多写一些文章来赞颂曹昂的功绩,还让陈琳将文章多与其他文人传阅。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给曹昂造势? 曹丕不觉得曹昂能有什么功绩,区区一些异族而已,打赢了不是应该的吗?有什么可吹的? 况且曹昂也没想出什么精妙的计谋,也没什么以少胜多的大战,还不是凭借曹操给的那些猛将谋士们的功劳? 曹丕觉得他去他也行,有什么了不起的? 对于这份偏爱曹丕充满了嫉妒,他现在已经恨死曹昂了,恨不得曹昂立刻就死。可惜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老老实实看书。 陈琳的文学功底和影响力不必多说,曹昂在凉州的所作所为迟早会传遍天下。 王弋通过一些手段也知道了这些,一时间他甚至有些恍如隔世。 他和曹操称兄道弟,是同一个辈分的人。比他小一辈儿的曹昂如今都有这番做为了,他是不是也应该赶紧生个孩子出来? 生孩子这种事王弋一个人也办不了,而且也只是他的胡思乱想罢了。 王弋如今正在做的是另外一件事,他准备对边境动手了,首鼠两端的乌桓和鲜卑实在让人头疼,必须想办法一劳永逸的解决。 王弋在邺城同时接见了两族目前的首领——苏仆延和楼班。 这一次苏仆延非常拼命,亲自带人加入了赵云的队伍深入草原,虽然赵云他们没获得什么战果,苏仆延的付出也足够他得到王弋的回报了。 这次跟随赵云的队伍回来,王弋特意将他招到邺城,并且做出了改变他们部族命运的决定。 王弋为两族颁布了一部法令,名为《中归令》。 发令中明确规定了周边胡人归附的条件以及可以获得的待遇。 无论是乌桓、鲜卑、扶余还是各种大族小族,甚至是还出于战争中的丁零和遥远的坚昆,只要愿意归附,在同意将部落打散后,都可以颁布户籍,成为一个汉人。 他们拥有和汉人对等的权力以及义务,包括经商、耕田、放牧、通婚、做官等等…… 任何愿意在这片土地上和平生存的人,王弋都不会拒绝。 法令中同时还有一些硬性要求,包括学习汉化、汉字、汉人文化,穿汉人的衣服,使用汉人的姓氏,通婚时必须按照汉人的习俗办理,可以保留本族的信仰等等…… 这些条件已经很优厚了,有能力的人不仅可以做官,甚至还能带兵。 王弋许诺给苏仆延一个太守的位置,由于楼班的年龄还小,会进入古今学堂学习,等学成后会直接从县令做起。 当然,王弋也不是什么好人,他的灭族计划同样在稳步推行着。 福利和义务方面王弋和谋士们参考了大量的资料,特意写了一大堆,为的就是将一小段话藏进去。 在成为汉人所需要承担的义务中,王弋规定了胡人祭祀的时候不可以用自己族群的方式祭祀,只能使用汉人的祭祀方式,并且会派遣精通礼教的官员给予指导。 这是王弋的一次试探,有关于信仰方面的东西总是特别敏感。王弋要的是灭族,那就要彻底灭族,包括胡人的信仰。 而且王弋很清楚,《中归令》的影响范围只有幽州和并州的周边地区,遥远的鲜卑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那里的消息太过闭塞,想要让那里的人归附还需要两样东西。 第一是受降城大捷,只要徐荣将胡人联军干废了,王弋就会毫不犹豫的接管整个鲜卑的领地,草原他也要! 草原又不是什么贫瘠之地,也有适合耕种的土地。就算不能耕种,放牛牧马不是很好吗?而且草原下面不是还有大片的矿物吗?虽然他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先占了再说呗。 不过想让草原彻底归附,就需要第二种东西,毛纺织技术。技术不是一拍脑袋就有的,造出了纺车也没什么用。纺织的每一步都要进行尝试,尝试完了还要针对每一步对纺车进行更改,还要将效率参考进去。 对于这些东西王弋只能一边派人尝试,一边等待牵招回来。 打发走了苏仆延和楼班,王弋又开始头疼他设立的三个特别城市的问题。 浚仪和邯郸都没什么问题,泉州着实有些难办。 这个时代的泉州不是后世福建泉州,后世这里的名字叫做天津。 泉州这里原本就有一座不算是特别繁华的港口,很多去往江南又不想走陆路的人都会选择在这里搭乘辽东路过的海船。 这个时代的海船可走不了直线,只能沿海慢悠悠的行进。 但是王弋需要能够在大海中走直线的海船,需要一个可以造大船的港口。 当时王弋选定泉州就有这个打算,算一算时间,从建造船厂到采集木材晾晒储存再到船只开发试航,没个小十年应该弄不完。 所以泉州这个港口王弋必然会大力发展,泉州这座城市未来也一定会是重要的城市之一。 问题是泉州距离草原太近了…… 凭借游牧民族那野草般坚韧的个性,王弋完全有理由相信哪怕他平定了草原,未来依旧会受到新的游牧民族威胁。 他这一代或者他这一朝不可能,可是历史的发展有必然性,这是躲不开的。 船厂是王弋能留给汉民族领先世界的保障,危险的位置让他有些难以取舍。 特别是在土垠攻防战之后,王弋心中就愈发纠结。他算是理解了上一世自己老家东北衰落的原因,地理位置真的很重要。 最终王弋依旧难以下定抉择,其实老祖宗已经给出了方案,长城就摆在那里,多修一些不就好了? 可王弋还是打算实地去看看,荀彧等人给出的都是些折中的方案,他不想折中。 第一次,王弋写下了一封催促交战的命令。他催促徐荣尽快解决胡人的麻烦,他需要尽快规划出自己势力范围这两年的主要计划。 是的,就是这两年。今年还算不错,各地都没有在土地中发现虫卵的现象。这就意味着老天给了他半年的准备时间,明年就很悬了。而且这个时代没有有效解决蝗虫的办法,蝗虫从其他人那里一路吃过来,他也只能被动接受。 那么徐荣那里一直拖着是他真的没有办法吗? 是的,是他真的没有办法。 幽州外面被称作塞外草原,可是并州外面那叫塞外荒漠。 受降城的位置在草原与荒漠的交界处,想要打就必须出城和胡人打阵地战。 且不提徐荣手上兵力的问题,来到受降城后徐荣是真的有些怂了,这个破地方根本就不适合打仗。 要是运气好还行,天气晴朗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运气不好一阵妖风过来,满身满嘴都是沙子。这要在一个顶风的位置,那就只能等着全军覆没。 而且受降城附近的天气变幻诡谲莫测,大晴天的狂风也说来就来,他根本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出战机会,守城是目前最稳妥的选择。 第349章 喋血阴山(一) 并州,长城外,受降城。 尽管到了炎炎夏日,长城外的气候依旧凉爽。 一望无际的翠色草原充满了生机,清风拂过,绿色的波涛汹涌而去,给人一种虚幻的美丽。 这种美丽确实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原本应在遥远天际才能出现的海潮却呈现在土地最为广袤的地方,那种咫尺天涯的感觉,见过一次就会让人流连忘返。 徐荣很喜欢看草原,在他那古板而又僵硬的生命中,大概只有草原能够释放出他内心的自由。 为官多年,征战半生,徐荣打过很多仗,杀死胡人无数。 直到最近他才明白为什么见识连普通百姓都不如的胡人会一次又一次攻入中原大地,哪怕被打得粉身碎骨依旧不会断绝。 也许只有这片大地上孕育出来的灵魂,才会如此肆意的释放着胸中的自由吧! 徐荣对待这种自由其实是嗤之以鼻的,胡人开心了就笑、生气了就打、想要了就抢、害怕了就跑,这样无拘无束的自由令绝大多数人向往,可是这种自由却只能滋生出混乱。 徐荣是个刻板的人,他不喜欢混乱。 看了看太阳,估算了一下时间。今日放松的时间已经过了,徐荣没有半分留恋,转身离去,他需要去办正事了。 受降城是座土城,城中所有的建筑包括城墙在内都是夯土建造的,荒废多年连个署衙都没有, 而且这座城也不大,能够塞下那么多器械和两万兵马已经比较勉强了。时间紧促,很多人都在睡军帐。 徐荣是这里最高指挥官,他当然拥有最好的待遇,一间干净整洁的房屋是少不了的。 他来到了桌案前却没有坐下,而是从上面的文件堆里找出了一封信。 这封信就是王弋催促进攻的信,一天前他就已经看过了,却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王弋的为人徐荣认为自己还算了解,是断然不会下达如此愚蠢决定的。 可是既然催促了徐荣,那就有不得不速战速决了理由。 昨日徐荣和太史慈商议了许久,所有校尉都参与了讨论,最终却没能得出一个妥善的方法。 还是老问题,徐荣的兵力不足。 经过了几个月的互相试探,双方对对方的情报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胡人联军中的乌孙、丁零、坚昆这些势力徐荣并不害怕,他们就像曾经幽州边境的那些胡人一样,战斗力弱得可怜,士气稍微弱一些就会全线崩溃。 真正让徐荣头疼的是匈奴的两万兵马以及鲜卑主力步度根部的五万大军。 这些人的战斗力和汉人士卒几乎相当,士气波动对整体的实力影响并不大,除非全线崩溃,否则很难击败。 徐荣认为凭借自己手上的两万军队和驻扎在弹汗山上赵云、张辽等人的军队很难获得主动进攻的胜利,说到底他们统率的并不是王弋的主力部队,想要凭借硬实力获胜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步度根这一次吸取了匈奴人的教训,既然是国战那干脆就殊死一搏。他直接将鲜卑贵族安置在军队之中,防备再一次发生被奇袭的命运。 对于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做法,徐荣也不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也不在乎为了什么。 他现在需要策划一场骗局,一场让胡人联军去西城驻扎的骗局。 受降城南面是长城,尽管这段长城很短也没什么人守卫,但是胡人还没有蠢到在城池和长城之间驻扎。西面则是荒漠,时不时就有沙尘天肆虐。 所以胡人并没有围城,而是将部队都驻扎在东、北两个方向。这是个聪明的做法,东、南、北风都影响不到他们,西风卷起的沙尘还有受降城挡着。 胡人在受降城前一共安置了九处营盘,每面城墙前都有三座小的营盘在前、左、右三个方向护卫一个大型营盘,又在东北方安置了一个后营做为辎重。 小营中都是些炮灰部队,大营才是精锐。无论从哪个方向徐荣都不好袭击,哪怕是偷袭后营,两个大营也会迅速出兵支援。 除非刮起正西方向的大风,徐荣才有机会突袭一下北城的营盘,这还要考虑会不会有被缠住的危险。 这种扎实的安营功底让徐荣怀疑对方的指挥官不一般,不像是个莽撞的胡人,倒像是个擅长精打细算、读过很多兵书的汉人。 放弃了擅长的游骑战术的胡人,真的挺难对付的…… 徐荣现在需要让他们去西边安营扎寨,给他创造一个可以袭营的机会。并且他还需要胡人重新捡起游骑战术,四处游弋才好各个击破。 沉思片刻,徐荣再次命人找来了太史慈。 两人对着地图研究了很久,时而激烈的争吵,时而一同沉思,忙忙碌碌了一整天,连饭都没吃,最终达成了共识。 夕阳西下,两队精锐骑士悄悄从受降城西门出城,一队去往了太原郡的晋阳,一队向东而去。 五天之后,张辽收到了徐荣的命令,却反复看了许久来确认。 这真是一份非常详尽的计划,包括了奇袭、偷袭、调虎离山、诱敌深入等等一系列的行动方案。 只是张辽怎么看怎么觉得古怪,按照这份计划执行下去,他能不能攻破胡人两说,但妥妥是个带路党啊! 无奈之下张辽将命令交给了赵云,赵云仔细看了看,便接下了这个任务。 原因无他,这个任务非常危险。张辽是负责整条幽州以外防线的人,在徐荣不方便指挥的时候,张辽就是最高指挥官。 很快,赵云就带着五千骑兵离开了弹汗山。 说实话,这一次赵云心里也没底。如果不是有绝对武力的需求,他很不想接下这个任务。 最近赵云有些迷茫,他的武艺一直在稳步进步,可不知何时却发现自己的思维能力正在退步。 强大的武力给予了他强大的后盾,很多时候在研究军情时他的第一反应时带兵直接杀进去便好,斩杀敌将大破敌军对于他来说易如反掌。 就连赵云自己都知道王弋很看重他,正着重培养他。这次从龙城回来,原本他才是驻扎在弹汗山上机动部队的统帅。 然而,在看到张辽书写的一步步清剿计划以及一条条防御策略时,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麻烦。 赵云知道自己到达瓶颈期了,师傅童渊曾和他提过一嘴所谓的瓶颈期,赵云一直以为瓶颈期是指武艺不再有所突破了,哪曾将竟然是心性的磨练。 或许对于赵云这种天赋异禀的人来说,强大的武艺真的是唾手可得的能力,如何不迷失在自己那超人的力量中才是赵云现在最担忧的事。 赵云一路领兵一路进行着思考,甚至为此停止了每天清晨必做的练武。 直到五天之后,他带着兵马来到了受降城附近。 这段时间的思考并没有让赵云想明白什么,不过既然已经临近敌军,准备一下还是需要的。 赵云下令原地休整,休息一晚明日进攻。 他麾下的校尉却不赞同他决定,此时虽然已经是下午,校尉认为以他们的战力哪怕顶着阳光的照射也有取胜的机会。 校尉的理由很充分,他们是奇袭部队,胡人没有时间准备,以有心算无心必然可以取胜。而且天色即将入夜,打完差不多天就黑了,跑进黑夜里胡人也追不上。 赵云很仔细的听完了校尉的建议,很多东西都是他没想到的。就比如他就没想到阳光的问题,只是觉得部队应该休整一下。 当然,赵云同样不可能同意校尉的建议。他们不能让胡人没防备,必须让胡人的骑兵跟上自己撤退的步伐。 “无妨。”赵云没有对校尉解释,只是轻声吩咐,“明日随我破阵。” 这次跟随赵云来的都是辽东和凉州人,他们不知道赵云是个什么实力,见主将如此自信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静待第二天赵云的表现。 果然,在天还没完全黑透的时候胡人发现了赵云的部队,并且调动军队前来援护后营。 将赵云来临这件事报告给步度根的不是别人,正是在草原上啃了一个多月草根的托罗和提湖律这两个倒霉孩子。 这两个光杆司令一路经历了千难万险才从辽西郡跑回这里,差点儿没活活饿死。刚好碰见了赵云的队伍扎营,便顺便告诉了步度根。 见到自己的首席智囊这幅模样,步度根也不敢大意。他不太确定托罗现在的脑子还好不好用,便调去了一万鲜卑骑兵、五千枪兵以及五千匈奴弓手护卫后营的安全。 步度根想的挺好,五千枪兵和弓手防御,一万骑兵在对方失败后反攻,可以一举清剿这个威胁。 可事实真的像他想象得 那样吗? 第二日清晨,伴随着新生的朝阳,赵云下令全军集结,准备向敌军后营发起进攻。 校尉们都看出来今日的后营和昨日的已然不同,正等着看赵云如何布置进攻,这次行动到底是一次成功的袭营还是一次笑话。 可是在校尉们诧异的眼神中,赵云并没有布置战术,而是吩咐道:“你等统御自己麾下兵马,待见敌营大乱,到混乱中心来寻我,到时我等一同突出重围,向西撤退。” 说罢,赵云单枪匹马,一步步走向了胡人大营…… 第350章 喋血阴山(二) 有些时候,无知并不是最可怕的,一知半解却极为自信才是真正可怕的。 对于赵云这些人都知道,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的赵云赵子龙嘛,多年前便已如雷贯耳了。 也正是因为他们听说了赵云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的战绩,他们才不看好赵云。 由于他们本身武力不俗,在他们看来单人匹马突入百万大军根本不可能。 所以这五个校尉见到赵云这副动作,赶紧出言劝谏,希望赵云不要冲动,以大局为重,就差将别把吹牛当真说出来了。 没办法,校尉不能不激动。 毕竟王弋变态的军法中规定:主将不听劝谏导致战争失败,劝谏者有功无罪,若是当时不劝谏,事后瞎叨叨,军正第一个就收拾这样的人。 赵云却没有和他们解释什么,操纵战马越走越快。 小跑、急奔、冲刺! 转瞬之间便来到了胡人大营前。 胡人已经发现有人来闯营了,见到只有赵云一人,不少人发出了极为嘲讽的笑声。 几个弓箭手弯弓搭箭,比试一般将箭矢射了出去。 可惜效果并不好,那匹白马似乎明白飞向自己的箭矢意味着什么,也不见赵云刻意操纵,自己奔跑时几个轻微的变向便将箭矢一一闪过。 这下几个弓箭手慌了,匈奴人是马上民族,一眼就看出白马的不凡,迅速呼唤帮手准备放箭将其射死。 宝马良驹当然人人都爱,问题是匈奴人可太知道驯服这样的宝马到底需要何等武力了。他们是有些莽又不是傻,疯了才会和这样的人战斗。 等到围栏边上聚集了上百弓箭手准备来上一轮齐射的时候已经晚了,这些人眼睁睁的看着赵云一夹战马腹部,从他们头顶上飞跃过去。 之后的画面没有让他们恐慌,而是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以他们弓箭手的目力,居然看不清赵云是如何出手的,只看到白马白甲白枪的一员战将飞驰而去,所过之处阻挡他道路的人身上都会盛开出一朵妖艳的殷红色花朵。 赵云进入了人马合一的状态,胯下白马可以轻松的理解自己主人的意思,主人双腿细微的用力,白马就明白它需要做些什么。 不愧是从大营中来的精锐,胡人的反应很快,没多久枪兵便列成了阵势,四处围堵这位一身银甲的骑士。 赵云见状并不慌张,索性松开了双腿让白马自由发挥,自己则专心于杀戮。 随着赵云那不停转动的双眼,手中长枪犹如机械般精准且有效,没有什么华丽的招式,有的只是以最近的距离、最正确的方式击杀最应该死的那个敌人。 其实赵云此时并不怎么专注,这些杂兵对于他来说击杀的价值并不高,现在他杀人只是为了制造更大的混乱,从包围中冲出去。 可是慢慢的,赵云发现了个问题。他感觉自己的手臂似乎跟不上自己的双眼了,这让他吓了一跳! 力竭了吗? 赵云看准一个迎面而来的枪兵,瞄准对方的喉咙迅速捅出两枪。 白马呼啸而过,两次攻击却落到了同一点上。 看来并没有力竭,那究竟是为什么? 赵云很是不理解,他打算继续探索。 在敌阵中漫无目的的杀着,胡人的包围越来越有效率,看来是有指挥官到来了。 不过赵云也没在意,他逐渐开始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开始寻找对方的将领。 那种慢半拍的感觉再次降临,这次赵云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躯跟不上自己的观察能力。 但是这次他没有惊慌,反而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原来所谓的瓶颈期竟然时这样的,想要破除竟然如此简单。 成为他阻碍的并不是日益强大的武力,而是增长缓慢的洞察力和思维能力。 人对便捷是有依赖的,当无法依赖聪明才智,那就习惯于服从武力。 王弋在和袁绍会面之后曾教过他要着眼全局,当时赵云并不理解,哪怕是现在他依旧不理解王弋所谓的全局是什么。 不过他却用另一种方法解释了如何着眼全局。 此时赵云眼中已经看不到哪个士卒会成为自己路上的威胁了,在他眼中整个胡人大营就是一个整体,每一队士卒的调动就像人练武时那样需要身体的肌肉做出动作。 他现在很清楚对方的弱点在什么地方,想要突破应该从何处开始,应该用什么方法进行,甚至能预判到敌军下一步的军阵动向。 对于这个发现赵云惊喜异常,他很清楚这不是自己突然觉醒了什么能力,而是自己进入了一个顿悟的状态。 这种状态早晚会被打破,机会难得,赵云准备在敌阵中多冲杀一会儿,多体验一下,为以后统兵积累一下经验。 然而赵云爽了,胡人可就没那么爽了。 胡人统率不理解为什么自己花费了大代价制造的口袋,赵云却能在口袋前忽然调头,同样不理解明明只有一个人,为什么自己的枪兵腿都快跑断了,依旧无法追上敌人的脚步。 看着在军阵中肆虐的赵云,胡人统率实在是受不了了,他咬了咬牙,和同伴商量了一下,忽然撤走了所有围困赵云的兵马。 眼前的胡人忽然消失让赵云感觉有些可惜,看来只能到这里了,顿悟给他传来的最后一丝回馈是对方全线撤退。 考虑了一下,赵云觉得对方可能要派出骑兵,于是他将目光盯上了围在四周的弓箭手的身上…… 在外面等待的五个校尉已经要疯了,拥有十几年习武、行军、打仗经验的他们世界观已经碎成了粉末。 他们根本没法想象一个人真的可以在万军丛中来去自由,根本无法理解这种等级的武艺和所拥有的勇气。 死亡啊!那可是人人畏惧的死亡! 究竟怎么才能做到那么平静的无惧死亡一往无前的? 他们不止一次进行过以命搏命的战斗,经历了无数生死一线的危机,可依旧不明白赵云为什么能做到如此轻松写意。 他们也不需要明白了,看到敌人的大营被己方主将不停的在搅动,这些嗜血的辽东人和凶猛的凉州人个个面红耳赤,心头热血已经到了头顶,他们需要发泄,需要用杀戮宣泄自己无处释放的激动。 “杀!” 一名校尉终于承受不住,他打马带头冲向了敌阵,冲向了数倍于己的敌人,冲向了那令人骄傲的主将身边…… 狂暴的洪流摧垮了敌人脆弱的围栏,咆哮的凶兽愤怒的撕碎了阻挡他们寻找首领道路上的一切,如今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长枪所指,众生所向! 反而是赵云,他看到如此激动的士卒倒是有些惊讶,完全不理解到底是谁刺激到了他们,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不过士气高昂总是好的,赵云带着他们四处冲杀了一阵,终于等到了对方的骑兵。 赵云麾下整理了一下队形,不用命令便摆出了一副锋矢的阵势,瞪着赤红的双眼等待首领下达命令。 他们准备好了,时时刻刻都准备好了。只要那杆银枪向前一挥,他们就会拼尽一切为主将踏碎眼前所有的敌人! 然而…… 赵云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当然要撤了,即便赵云能突进步度根的中军大帐也不会那么做,毕竟他要执行徐荣的战略。 况且他也突不进去,赵云计算过,以眼前这些胡人的战斗力,真要冲破到中军大帐,以他的实力能不能过去还真不好说。 他可以从容的往来万军丛中,却不可能真的杀一万人,对方调动大军将他团团围住,他也只能落得个身死的下场。他又不是真的机械,也是会疲劳的。 愣神片刻后,骑兵们无奈的跟着赵云离开了后营。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有些不满,等跑着跑着后背就开始发凉了。 想想那一排排坚挺的枪阵,赵云确实有本事肆意妄为,可他们有那个本事吗? 这些人对赵云的崇拜之情更上一层,这可是武力无双的智将,在他麾下还用得着担心没有扬名的机会吗? 不提一路向西的赵云,徐荣在受降城上看着一前一后远去的队伍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追吧,追吧…… 军阵不是你们擅长的,游骑才是! 自己已经在那个方向埋藏了足够多的惊喜,你们会大获全胜,会迫不及待的向沙漠中前进,会在沙漠中安营扎寨,最终会死在沙漠里! 徐荣拍了拍身边的投石机叹道:“多好的器械啊,这里还是阴山之下。要是能给我半年时间准备,你们一个也活不了。可惜了……” 确实有些可惜,因为受降城的投石机已经哑火很久了。尽管这里南邻整条阴山山脉,可徐荣没有太多时间开采石料。 然而真的可惜了吗? 徐荣从一旁工匠手中拿过了一张图纸,这是这两天王弋送过来的,是受降城未来的建造样图。 看着上面标注的一处处固定投石机和床弩,徐荣心中非常高兴,这并不是一座城,而是一座恐怖的军事要塞。 徐荣再次抬头向远方望去,忽然觉得等到天下一统,在这里过自己的退休生活也不错,至少每年都有几个月能看到梦幻的草原…… 第351章 喋血阴山(三) 徐荣一篇篇仔细翻阅着邺城送过来的情报,认真分析着每一个可能性。 邺城的五军军务府给出了匈奴人进攻辽西目的的猜想,徐荣认真看了一遍又一遍。 匈奴人为什么想要进攻辽西郡徐荣并不在意,已经失败了的计划,胡人不可能也没有能力再发动一次。 徐荣真正关心的是胡人的动向,如果胡人没有能力向幽州方面进军,那么他们就该打阴山的主意了。 对于阴山山脉徐荣简直是又爱又恨,做为并州对塞外的屏障,这些年这条山脉立下了汗马功劳,许多胡人部落就是因为有这条山脉在,才放弃了入侵中原的想法。 可是阴山也有让人诟病的地方,这条山脉防大不防小,虽然对大部队非常不友好,但是山口极多,小型部队进出非常方便,简直就是为一两千人这种规模的军队量身定做的通路。 徐荣是防不过来,也不可能去防,他现在必须想个办法让胡人不去注意这里。 可是思考了许久,哪怕集合众人之力也没有任何办法。 诸位将领能够想出来的方法只有吸引胡人的注意力,想要让胡人不从阴山入侵,那他们就必须和胡人打仗。 问题是无论胜负,徐荣都承受不起。 输了自不必说,他们这座孤城退无可退。 胜了更是麻烦,不能一战而定反而会让胡人更加在意阴山。 其实徐荣不在乎胡人会不会穿过阴山袭扰,阴山背后是武原、云中、朔方这些边郡,边郡百姓死不死他毫不在意。 但是许多人都在乎,梁习在乎、荀彧在乎,特别是王弋也在乎。 无奈之下,徐荣将自己所有的计划都写了下来送往邺城,其中还包括一封求援信, 徐荣需要一些能够帮他解决问题的人,阴山的防务一直靠斥候撑着,如今想要胜利需要一些他不擅长的计谋。 徐荣对于阴山的担忧非常正确,休息好了的托罗又开始作妖了。 为了弥补自己没能成功奇袭幽州,托罗献策分批次清剿阴山山脉中潜藏的汉军斥候,再以小股兵力从山口潜入,汇聚成大军对并州进行压制。迫使幽州兵马驰援并州,找机会翻越长城攻占并州。 这是一个不错的计策,王弋手上已经没什么可以迅速调动的兵力了。 可惜步度根没法和托罗研究可行性,也研究不了。 这还要从赵云突袭后军辎重营说起,赵云那次袭击获得的成果要比他想象中大得多。 步度根为了保护后营,调去的都是些精锐士卒。精锐自然需要精锐率领,那些士卒的统帅都是鲜卑的贵族出身。 那一战赵云杀爽了,斩杀了不知多少胡人统帅。 胡人贵族却十分不爽,执掌兵权的都是家中精英,忽然死了怎么能让他们开心? 而且精英死了之后兵权怎么分配? 不能不给了吧? 支持你步度根成为鲜卑的王不是白支持的,你也要有所表示。 拖家带口孤注一掷的麻烦终于显现出来,鲜卑贵族在步度根面前闹得非常凶,他根本就没有心情研究托罗的计策可不可行。 一面是着急恢复自家权势的贵族,另一面是希望通过这次机会吞并其他家族的贵族。年轻的步度根第一次感受到了统治者的压力,权势也不总能带来好处。 不过尽管步度根没有仔细研究,他还是同意了托罗的计划。他将自己面临的破事儿和托罗说了,暗示托罗想要行动没问题,只能匈奴人自己行动。 一瞬间托罗差点儿气死,原本追击赵云他就不同意,可是步度根迫于贵族的压力还是派出骑兵为死亡的将士复仇。 现在没打出什么成绩又开始争权夺利,这谁受得了? 托罗很想说一句:这么喜欢争,怎么不去蒸饼? 奈何这种讽刺只有他明白,其他人根本听不懂托罗在说些什么。 最终托罗和提湖律商议,他准备让提湖律带着五百弓手进山清剿汉军的斥候,他自己则带着匈奴所剩无几的骑兵随时准备支援。 提湖律一口答应,跨上宝马、提上大弓、点齐兵马便出了大营,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起初徐荣对于这件事是不知道的,在阴山中游弋的斥候完全属于自生自灭那种。 阴山山脉中猛兽众多,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给吃了,徐荣也没有给斥候做出硬性规定,只是吩咐发现重要情报后送回来就行。 或许是运气使然,几天之后有一队斥候在一处悬崖之下发现了一头摔死的野猪,这头野猪并不是自己不慎摔死的,它身上还插着一枚极长的羽箭。 斥候们都是玩儿弓箭的好手,很清楚想要将这么长的羽箭射出去需要多么大一张弓。 他们最初以为这里居住着一位箭术高超的猎户,想着现在是用人之际,便派人将这枚羽箭送回受降城,并且请示徐荣要不要将那名猎户找到并且请出山来。 斥候们虽然不清楚这支羽箭意味着什么,受降城中的将官可太知道了,特别是太史慈,他听自己的副手曹性说过羽箭的事,向徐荣申请会一会这位。 徐荣想了想便拒绝了太史慈的请求,阴山广大,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对方?还是好好研究一下如何应对胡人准备进阴山才是正理,想要收拾他们等打起来有的事机会。 可是徐荣没两天就后悔这个决定了,他下令所有斥候尽量不要接敌,有序撤退会受降城,不要徒增伤亡。 可惜命令是发出去了,之后再也没有一个斥候回来过,派出去的传令兵也没有回来过…… 好在对于徐荣的求援王弋还是十分重视的,他给徐荣派了一个重量级人物——荀攸。 “荀主簿,你可算来了。”徐荣亲自带人出城将荀攸护送进城后,为荀攸摆起了接风宴。 尽管没有酒水,可吃的受降城不缺,给荀攸整顿肉不是什么问题。 荀攸回了一礼道:“徐将军,我等往日同僚,如今一同为主公效命,无需如此客气。” 荀攸很是看好徐荣,徐荣用兵老道、敢作敢为很有自己的想法。而且眼下王弋麾下猛将无数,能够独当一面的统帅其实只有张飞和徐荣,其他人还在探索自己的道路。 荀攸也曾和王弋谈起过这些将领,王弋认为下一个统帅可能是太史慈,荀攸却更看好张辽一些,毕竟张辽的实践经验丰富。 不过这不妨碍荀攸对同席的太史慈高看一眼,荀攸也想试一试太史慈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被王弋看重。 徐荣不知道荀攸心中所想,以水代酒客套了三圈后,终于将话题引到了战事上面。 “荀主簿,某请主簿过来实在是有难言之言啊。”徐荣放下筷子开始请求帮忙,“阴山防线过于绵长,我们兵力本就不足,根本不能进行全线防守。如今胡人已经有通过阴山入侵并州的打算,我等却只能干看着,束手无策啊!不知荀主簿可否……” “在下来这里也正是这个原因,在下有一计,可让胡人无暇顾及阴山。” “哦?计将安出?” “如此这般……” 翌日,守了几个月的徐荣打开东城门,命太史慈率兵五千前去搦战。 对于徐荣这种反常的行为步度根都不想理会,直接命人紧守营寨不得出战,随便太史慈叫骂。 为了防止有人上头,步度根甚至将不动汉话的士卒安排到了第一线,摆明了就是不想搭理太史慈。 步度根的应对深得托罗之心,事出反常必有妖,托罗觉得汉人在酝酿阴谋。 事实上托罗猜的一点儿也没错,太史慈足足骂了两个时辰才回城。 可太史慈一回城,托罗却坐不住了。 斥候报告称太史慈骂阵的时候,受降城南门打开,有五千兵马出城深入了阴山山脉,不知所谓何事。 不过看着他们所携带的器械,汉军很有可能是去干活的。 汉军当然是干活的,五千人分成了五组,一千人一组被荀攸派去了阴山修了望台和烽火台,防备胡人渡过阴山入侵并州。 阴山可是托罗计划的关键,根本不可能让汉军在那里建立防线。 尴尬的是匈奴营地在北面,绕过去阻击非常困难,托罗只能去求步度根派鲜卑部队前去阻截。 对此步度根还是相当乐意的,他派了两员将领率兵三千追击汉军,可这两员将领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太史慈已经盯上他们了,只要有人敢往阴山走,他就亲自带人去干掉。 逃回来的士卒向步度根汇报,太史慈的箭术他们应对不了,主将露头就死,谁敢指挥太史慈就射谁。 步度根听完后有些震惊,他强行驱逐了那些闹事的贵族,开始和托罗商议进军阴山的计划。 在步度根看来汉军实在是太注重阴山了,也就是说阴山是汉军的一个薄弱环节,肯定有可乘之机。 托罗更是直接断定,现在只要想办法先解决掉那些去修筑防线的士卒,他们必会取得胜利! 为此托罗甚至派人将提湖律招了回来。 想法……很好。 可他们似乎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死胡同。 修建防线的士卒从来不是关键,如何穿过阴山才是…… 第352章 喋血阴山(四) 看到凉州出身的骑士那要命的箭术,赵云头疼无比! 这也太烂了,每人十箭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五成命中率,轻骑兵哪有这样的? 不过这么烂的箭术也不是没有好处,追击他们的鲜卑将领是个容易上头的人,一旦冷静下来想要撤退,赵云就派凉州骑士去射上一通,一准将鲜卑将领惹毛,没命的前来追击。 可惜这样轻松的日子今天算是到头了,还有几十里就到了这次的终点——高阙,进入高阙后赵云就可以率军从并州境内往弹汗山撤军了。 高阙这个地方是一座城墙很高,但人口很少的城池,隶属于并州的阴山防御体系。 大汉并州和胡人的边界线便是以阴山山脉划分的,北面是胡人领土,南面是大汉的土地。 如果不想翻越阴山进入并州,就只有从阴山脚下这么一条路,战国时赵武灵王在此修筑了一条长城和高阙,形成了相对完善的防御体系。 赵云带兵来到这里的时候直接从北门进,从南门出,一溜烟儿就跑了,根本不管身后的鲜卑追兵。 鲜卑人开始见到大开的城门十分犹豫,后来派人进去探索一番,听说是没人后才壮着胆子进去。 从一些蛛丝马迹上来看,高阙并不是很早以前就荒废了,应该是最近才仓皇逃离的。 有些鲜卑骑兵甚至在一些大户家中发现了不少值钱的东西,粮仓里还有不少粮食。 追那些讨厌的汉人追了好几百里,鲜卑将领决定在这里休整一下,养精蓄锐一鼓作气,再疾驰干掉那些人。 酒足饭饱后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日所有人都神采奕奕的上了战马,顺着汉军留下的马蹄印追了过去。 可是追着追着就不对劲了,汉军的骑兵仿佛消失了一般,无论怎么加速也追不到,只有马蹄印在一路指引着方向。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一路上他们经过的所有城池村落都没什么人,查验过后基本上都是仓皇撤走。 直到他们来到广牧城才遇到真正的抵抗,而且赵云还在这里。 赵云听说胡人到来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带兵就杀了出去。 他麾下的士卒已经忍了一路了,终于有了个发泄的机会,跟着赵云化作一柄巨锤,狠狠凿在鲜卑骑兵的阵型中。 忽然遭到袭击鲜卑骑兵还想反抗,赵云单枪匹马杀进敌阵,两回合就挑了鲜卑的统帅。 汉军骑士冲杀一阵,击败敌军后就将准备四处逃窜的鲜卑人往阴山上赶。 等到将鲜卑人全都赶入阴山,汉军在此驻扎了两天,见没人出来便打马回程,向东方而去。 赵云的任务算是彻底结束了。 这便是徐荣的计策,他需要让步度根注意到高阙,需要让步度根从高阙进入并州。 之前送往并州的信便是徐荣写给梁习的,他请求梁习帮忙清理出一条可以随意通过的道路。 梁习自然不可能几天就将数座城池的百姓全部调离,实际上这些人只是跟随当地县令藏进了山里躲几天,骑兵喜欢平地,自然不会去山上查探情况。等到骑兵一走,百姓们便回去继续生活了,所有的损失县衙自会补给他们。 赵云在广牧击败鲜卑骑兵也是有说道的,阴山那里有一条十分隐秘的山谷,很适合大军同行,徐荣需要步度根知道这条山谷。 至于高阙会不会被攻破这点徐荣根本不担心,高阙是并州门户,的确没有多少百姓在那里生活,梁习却在那里安排了五千守军。 步度根要是敢强攻高阙,徐荣就会找个西风天一锅端了他。 算计啊算计,一切都要算计。 托罗的目光还是太短了些,仓促之间他只能想到如何最直接的取胜,却没有察觉到在胜利的道路上要注意些什么。 看着一批批散乱的骑兵往胡人大营中跑,徐荣就知道自己的目标达成了,他找来了麹义,让麹义趁着夜色率领自己的两千部下悄悄入山,在那道山谷附近埋伏好。 徐荣知道步度根肯定不会贸然转移大营的,他肯定在犹豫,没关系,很快压垮他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就要来临了。 不出徐荣所料,随着越来越多的溃兵逃回来,托罗和步度根终于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大抵是会些兵法的人都喜欢卖弄惊险,托罗极力建议:“单于,这是一个机会啊!我们无需再注意阴山的防线了,只要绕过受降城一路沿着高阙进军,便可达到并州腹地!到时汉人还不是任我们蹂躏?” “不行。”步度根果断拒绝,“我们粮草充盈,一步步打下去才是正途。” “我们粮草再充盈也比不过汉人啊!那条山谷总可以利用吧?” “你怎么知道那不是诱敌之计?” “诱不诱敌没关系。”托罗快被步度根气死了,非常严厉的说,“单于,你要看清楚现状!我们只需将受降城南城围住,他们诱敌又能如何?” 步度根的脸色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冷声说道:“托罗,你是不是太放肆了?” “我放肆?我放肆什么?你是鲜卑的单于,可我是匈奴人!我们是平等的联军,你没权力这么要求我!”托罗也怒了,他本想着客气些维护联军的战力,哪曾想步度根竟然将他当作手下。 全世界不管是任何人种,但凡是得位不正的人都非常忌惮别人质疑他的权威性。 步度根勃然大怒,厉喝:“你当我不敢杀你!” “你当我匈奴铁骑是吃素的?”托罗立即针锋相对。 步度根却冷笑道:“你还有多少铁骑?不怕明着告诉你,我本就不看好你的计划,哼,你族儿郎死了不少吧?死的好啊!” “你找死!”托罗是真的怒了,抡起拳头就向步度根扑了过去。 托罗为了恢复祖上的荣光也算是尽心尽力了,他容不得别人诋毁匈奴男儿的付出。况且步度根已经不算是诋毁了,是明晃晃的屠杀。 可惜两人并没有打起来,一道黑影忽然出现在两人之间,一脚将托罗踢飞,转身狠狠给了步度根一巴掌。 这一巴掌当真势大力沉,直接将步度根打得原地打了个转。 面对此等侮辱,步度根并没有发怒,而是单膝跪地,谦卑的抱住了那人的小腿。 “巫师……我做错了什么吗?”步度根的声音极尽谄媚,可一旁揉着胸口的托罗却在声音中听到了那一丝畏惧的颤抖。 对此托罗非常疑惑,这个将全身都罩在袍子里的巫师他也见过,除了神神秘秘以外没什么特别的。如今虽然展示出了过人的武力,也不至于让鲜卑之主如此恐惧吧…… “想要颠覆汉人对大好土地的统治,你们就必须团结。”声音从袍子中传来,听不出男女却有些飘渺,让人不自觉想要听下去,“我不善兵法,给不了你们什么帮助。但是你们不能内讧,团结起来才是取胜的机会。我的孩子,站起来,去吧……你将是万民之主,你将是万王之王。这是你的宿命,也是汉人的宿命……” 托罗被巫师的声音深深吸引,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巫师已经不知所踪了。 步度根依旧跪在地上,只是他双膝跪地,重重的扣了一个头后,才站起身来。 两人就这么看着,他们无法从对方的双眼中读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或许两人的双眼中根本就没有表露任何信息。 最终步度根率先开口:“托罗,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我们有过约定,就要遵守约定。不赞成在西方建营,不过既然你一意如此,那你们匈奴就过去吧。我让鲜卑主力守在东方,那些附庸便接替你们北方的大营,如何?” 这是一种妥协,但同样是一种冒险。 托罗皱着眉头考虑了许久,最终答应了下来。 眼下营盘的阵型是他亲自规划的,攻守结合不说,还可以互相援助。 一旦按照步度根的想法进行下去,这种营盘的优势就会失去,很容易被人突袭。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冒险了,托罗也不差这一点儿危险。他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只要去了城西,就有机会直插并州腹地。 见到托罗答应,步度根也松了口气。 人多了,队伍真的不好带啊。 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他也有自己的苦衷。这次骑兵败北,贵族们又开始闹了。 一万骑兵的诱惑力要比五千步兵大太多,几乎每一个贵族都向咬上一口。 步度根目前不需要战争,他需要安稳一段时间,在收回兵权还是分润出去得到更多的支持之间做出选择。 不过步度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一道邺城送到弹汗山的信让轲比能动了起来。 五军军务府对于徐荣的计划非常赞赏,并且为之做出了补充。王弋命令轲比能率领着自己的部下深入草原,开始收拢分散在各处的鲜卑部族。收拢的线路非常简单,步度根来时走那条路,他们去的时候就走哪条路。 这是一条绝户计,用鲜卑部族逼迫步度根尽快动起来。 与此同时,张合带着一千人马也出发了,他的作用就是摧垮步度根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353章 滴血阴山(五) 张合算得上是王弋阵营中的夏侯惇了,基本上遵从打仗没赢过,升官没停过。 兖州之战表现十分拉垮,原本应该被问罪砍了的张合被王弋一撸到底,结果伤还没养好,挡了一波刺客便又回来统军了。 这一次突袭龙城是天大的功劳,王弋的人选是有特殊含义的。没人能够做到绝对理智,从小跟着王弋的合将军就是没有理由的受优待。 王弋做得一点儿毛病没有,却让张合十分尴尬。 王弋做到了让他成为合将军,他却没有做到一个将军该做的事。 张合心里是窝火的,他憋着一股劲儿想要做出来些让人惊艳的战绩。 奈何在王弋的挑头之下,尽量照顾张合成为了河北一众人等的官场潜规则,有些功劳就是摆明了特意分润给他。 就像这一次,这次的任务是个人带兵去就可以完成,徐荣偏偏直接点了张合,其中的意思自不必说。 若说张合因为这个会生气倒也谈不上,只是有些落寂罢了。 毕竟张合是个有理想的青年,希望自己能够拼搏出来一份名声。看看同时代的张飞,镇守濮阳西据曹操,南抗袁绍。张辽名扬长江两岸,时常独领一军。 张合在心中哀叹,自己还是有了机会却把握不住啊…… 这次他要去的是受降城,受降城外阴山下有一小段长城,是用来阻塞一条山谷的。 多年以前那里曾是胡人入侵的主要道路之一,后来因为地动塌陷了。 受降城都几乎处于废弃状态,那条长城更是没人维护,早就成了一些不太规则的小土丘。 不过土丘也是掩体,那个位置还是十分重要的。这么多年也没人进山谷中探索过,谁也不知道有没有小路能进入并州。 张合这次虽然是去那里驻扎,却不是为了防有胡人通过小路攻击并州的。 按照徐荣的计划,张合这些人只是个摆设,唯一的目的就是装出他们是另一支军队先锋的架势迷惑胡人,增加胡人的压力,让他们分兵或者舍弃原有的营盘。 其实徐荣可以直接让张辽带人前来形成前后包夹,由于担心胡人学乌龟待在原地互动,最终还是选择了诱敌与逼迫。 两种计策各有好坏,前者更简单,后者更有效。 想要实现后者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计算必须精密。好在现在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至少主要的环节没有出现问题。 张合用了三天便赶到了受降城,并且开始建造营盘。 一千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徐荣估计步度根对于这个数字可以接受,不会感觉到受到威胁,也不会过于重视。 而且不出所料步度根中计了,他不在乎张合这一千人,却疯狂派遣斥候向张合来的方向探索,寻找张合的后续部队。 徐荣的计划成功了,步度根陷入了猜忌,正在考虑要不要调整营盘的位置。 荀攸却不满足,他给步度根紧绷的神经上又狠狠的来了一锤。 张合大营修建完成三天后,传令兵深入阴山,将那五千干苦力的士卒全部都叫了回来,直接和张合合兵一处。 荀攸根本就不想在山口修什么防御建筑,这些人就是去做做样子,吸引胡人的注意力,骗托罗转移营地的。 如今托罗已经向西城搬了一半了,听说五千兵马从山中出来,顿时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他忽然就摸不准阴山到底是不是汉军的命脉,到底能不能突入阴山。 忽如其来局势变换让步度根也很恐慌,看着汉军这种趋势完全是一副想要将他们包围全歼的架势。 问题是他现在手下有十几万兵马,汉军凭什么全歼?哪来的那么多人包围他们? 他步度根惧怕的是受降城中那些层出不穷的器械,又不是守城的军人。 步度根都要恨死那些打乱他计划的器械了,对其简直说是恨之入骨。 步度根愿意在这里和徐荣僵持原因有三。 其一,受降城的位置很重要,跳过去对自己后方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其二,托罗的计划确实不错,成功了可以让他们轻松很多。 其三,步度根需要一个消耗生命的地方,受降城是个很好的选择。 按照步度根的计划,丁零、乌孙、坚昆将以炮灰的身份对受降城发起进攻,双方伤亡到一定程度后他就会出手接管这三方的实力,进而将大漠中三族所有的实力都纳入麾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为盟友关系。 将己方整合完毕后步度根就会集中主力一举拿下受降城,无论托罗成功与否,他都会率军攻打高柳。 然而受降城的强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与其说他是在围城对峙,不如说他是被逼得哪也去不了,只能等托罗给他带来好消息。 步度根根本不明白像他这等地位的人,求己永远要好于求人,将自己的胜利寄托在别人的身上,对于人主来说是极其愚蠢的。 荀攸就明白这个道理,他从不指望胜利来自于胡人的失误,只会将胡人骗到他编织好的陷阱中。 于是在匈奴人快要将营地全部搬完的那天夜里,太史慈带着两千兵马悄悄的出城了。 受降城中不是没有骑兵,而且还不少,只是徐荣一直都没有使用,将这些人藏得死死的。 这次也是一样,太史慈率领的依旧是步卒。 辽东步卒的特点是长枪多过刀盾,而且这些东北人喜欢血拼多于远距离击杀,弓手也不多。 太史慈很不喜欢这一点,单一兵种的能力过于有限,需要他这个主将操心很多事情。 不过太史慈对荀攸的判断却很是惊骇,绝大多数人都知道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可是选择的目标往往没有那么合理,因为他们看不清更深层次的局势。 按照太史慈自己的判断,他会选择还没有完全站稳的匈奴人攻击,一来匈奴人符合出其不意的效果,二来匈奴人是主力,重创主力对战局非常有帮助。 可是荀攸没有选择匈奴人,如果攻击力够强,以点破面确实是重创敌军的好方法,却达不到荀攸想要的效果。 荀攸选择的是乌孙人的营地,也就是北城敌营。 如果将匈奴和鲜卑主力当作一个面的话,其他几个部族的军营就是连接这两个面的关结,而且这个关结里还有乌孙这个极为锋利的尖刺,弹射出去瞬间让两个面受到损伤! 咻咻咻! 黑夜中两支羽箭几乎在同一时间命中了再望楼上放哨的两名乌孙士卒,第三支羽箭竟然穿过了半空中即将落地的长刀,将长刀钉在了望楼的柱子上。 不多时,太史慈缓缓走出黑暗,来到火光照耀的范围,仔细打量着四周。 见确实没有引发什么骚乱,太史慈迅速下达命令:“搬开拒马,打开营门,所有人随我杀向马厩!” 后面的士卒纷纷开始行动,见营门打开,太史慈大踏步冲了进去,身后还跟着两千如狼似虎的枪兵。 真的是如狼似虎,太史慈已经尽力要求迅速跟上他的步伐了,这些疯狂的幽州人依旧会尽力杀死路过帐篷中的每一个敌人。 对于这种情况太史慈没法制止,哪怕这些人跟乌孙没什么仇恨,但是不论是哪一个民族,只要他们拥有胡人这个共同的名字,辽东人就不会放过。 过多杀戮的结果就是可以自由行动的时间大大降低,乌孙人很快反应过来,并且开始组织反击。 太史慈将队伍拆分成三个部分,五百人负责阻挡背后的敌军,五百人负责点火烧毁帐篷,他率领一千兵马直奔乌孙马厩。 这样的分配并不合理,太史慈这次算是一个潜入的任务,入营后并没有给乌孙人造成恐慌,让他们能够有效的组织起反击,阻敌的非常之大。 “杀啊!刺!刺!” 喊杀声由小转大,领兵的校尉根本组织不起来合适的防线,枪兵的弱势在这一刻彻底暴露,只要对方顶着盾牌过来,他们的杀伤力就非常有限。 不过这个校尉倒是激灵,看到对方将盾牌顶在胸前,灵机一动,立即喊道:“刺其股!刺其足!” 大腿和脚是很难防护的部位,如此一来非常有效,片刻之间眼前便躺了一地抱着大腿哀嚎的乌孙人。 校尉也不让人补刀,就等着看对方怎么处理,他将士卒们排列成了一个圆阵,下令如果敌人敢上来救人,就几个人合力将他们全都刺倒。 乌孙在付出了血的代价后,伤员反而越来越多,几个首领急的抓耳挠腮。 不过很快他们便阴狠的笑了出来,因为乌孙的弓箭手来了。 弓箭手对付没有盾牌防御的圆阵简直就是大杀器,一轮箭雨过后,汉军只剩下了不到一半人还能站着。 校尉的运气不错,没有被流逝射死。 他等着猩红的双眼,咬着牙喝道:“杀死这帮狗贼!” 仅存的汉军举着长枪发疯了一般冲向敌阵,不管不顾连戳带捅,誓要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可惜,乌孙死不了,他们也活不成了…… 第354章 喋血阴山(六) 辽东军并不是王弋麾下那些无视士气的疯子,他们也会恐惧,也会畏惧死亡。 在这种战损之下他们还能有如此斗志,支撑他们的大概只有情谊了。 袍泽的情谊、同乡的情谊、甚至是同族的亲情…… 这些辽东兵已经疯了,在长枪不能造成有效杀伤后,他们就将长枪当作棍棒使用,用尽全力抡在敌人的盾牌上,力求戳不死你也要打断你的手。 长枪又不是步枪,盾牌也不是防弹衣,哪是那么容易打断的呀…… 汉军的所作所为堪称徒劳,他们逐渐开始崩溃,开始绝望。 终于,有一个人发起了自杀攻击。在长枪断成两截后跳起来扑入敌阵,用尖锐的枪杆疯狂捅刺一名乌孙士卒的脖子,而他自己也很快被人剁成了碎块。 但是他的攻击方式让剩余的汉军重燃希望,他们也纷纷效仿,跳进去想要捅死一个以命换命。 然而这种招式只能用一次,乌孙人有了防备,看人跳起来就让开那里,等落地了再围上去击杀。 真正能够造成击杀的还是校尉,他挥动着长剑从盾牌的缝隙中插入,每一次拔出来都会带着一簇鲜血。 校尉的招式很快,可以在乌孙人来不及夹住就收回长剑,杀人效率还算不错。 可是随着周围的汉军越来越少,包围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校尉最终也没能等到决胜的信号,惨死在乱刀之下。 这些乌孙人并没有去追击太史慈,反而开始收拾起尸首来。想想也是,乌孙大营中有数万人,不可能被这区区五百挡住。 喊杀声还在继续,不过却杂乱了很多。 发出声音的人是负责点火的士卒,他们同样不是很顺利,一面要解决帐篷中出来的人,一面要躲避追兵,一面还要放火。 好在这种情况散兵要比成建制的好上很多,他们拖延了很长时间,给太史慈创造了足够的机会。 乌孙人一面要清剿,一面还要救火,跑来跑去有些手忙脚乱。 然而这种情况很快就结束了,喊杀声和火光被其他大营的胡人注意到。 托罗带着三千匈奴士卒赶了过来,他亲自指挥,很快就结束了乌孙人慌乱的状态,开始有条不紊的解决着一个又一个麻烦。 就在托罗和提湖律将眼前汉军清剿得差不多的时候,大地忽然开始震颤。 一开始托罗还以为是鲜卑来支援的骑兵,可是马上就发现了不对劲,不少乌孙人开始哭爹喊娘的从后营往前营跑,似乎后面有什么凶猛的野兽在追逐狩猎他们。 他们后面并没有野兽,只有数万匹高大的战马! 说实话,太史慈来到后营马厩后,看到里面的战马都要馋死了。 乌孙人的战马又高又大,皮毛油亮不说,四肢修长健壮,一看就都是好马! 太史慈一时间竟然有些舍不得将这些马赶出去,他在受降城中那匹都不如眼前这些里面一般的。 周围的士卒也是在流口水,这样的战马他们也没见过,都心道西域真是个邪门儿的地方,好东西果然很多! 可是舍不得也没办法,这里保守有将近两万,是一个巨大的马群。 太史慈呼啸一声,跟着他的士卒纷纷冲进马群,拿着火把开始点燃马尾,顺便挑上一匹自己一会儿离开时需要的马匹。 太史慈也是一样的,随便上了一匹还算入眼的,催动着这一大群即将疯狂的猛兽向乌孙前营跑了过去。 他其实很想找到头马,头马肯定是匹宝马。可惜头马离他太远了,他只能看看。 受惊的马群在头马的带领下开始疯狂奔跑,踩倒任何挡住它们前路的东西。 乌孙大营算是废了,所过之处基本上人死房塌。这么大规模的马群,无论人跑得多快,跑向哪里,不会有任何存活的可能。 骑在马上的汉军欢呼雀跃,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以两千换三万,这种诱惑任何一个辽东人都不会放过。 然而眼尖的士卒却发现了一件事,一直在前面领路的太史慈竟然不见了! 这让他们吓了一跳,纷纷开始四处寻找。主将要是丢了,他们这次的功劳将大打折扣。 咻! 就在一些士卒四处查看的时候,黑夜中一支长长的羽箭穿过一名士卒的胸口,将他直接射飞出去,落到地上被后来的战马踩死。 如此一来众人的神情更紧张了,忽明忽暗的灯火下,竟然有一个猎手在狩猎他们! 猎手自然就是提湖律,事实上他比汉军士卒还要紧张。 面对呼啸而来的马群,提湖律很清楚三千士卒是没有机会的。他将托罗拉倒了自己的马上,准备先将首领带出去再说。 也正是提湖律的这个举动救了托罗一命,两枚羽箭几乎是贴着托罗的裆将托罗的战马直接射死。 这一手不仅让托罗吓了一跳,就连箭术高超的提湖律都震惊不已。托罗这次能活下来完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运气好,下一次就不知道行不行了。 双腿用力一夹,提湖律的宝马感应到主人的意图,前腿离地,硬生生原地转了半圈。 这半圈再次救了二人的性命,提湖律清晰的看到三支羽箭从他身边擦了过去。 这还了得! 提湖律很清楚黑暗中有这么一个弓箭手在,他和托罗一个也活不成。 将缰绳塞进托罗的手中,提湖律跳下战马,向黑暗中射出了一箭。 “快跑!我的马能指引马群!”提湖律大喝一声,跳上迎面而来的一匹战马,踩着战马的后背消失在了黑暗中。 托罗不敢耽搁,狠狠一夹马腹,冲向了西方。 宝马一阵嘶鸣,嘹亮的声音让头脑发晕的马群清醒了不少,开始了自发的跟随。 另一边,目力极佳的提湖律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个同样在马背上跳跃的影子,他抬手就是一箭,紧跟着又从箭壶中抽出了三支羽箭。 这一箭并不是为了射中对方,他估计也射不中。羽箭微弱的呼啸声在他们这个等级的弓手耳中简直就像打雷,清晰到可以凭借声音躲过射来的箭矢。 这只是他为了拖延时间的手段,从刚刚那五箭中提湖律察觉对方射箭的速度太快,他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 太史慈倒是还没有察觉自己被盯上了,他正气得骂娘! 刚刚他连射五箭,虽然没用出全部实力,可一般人也挡不住。都怪那两个家伙的运气太好了,简直可以说是如有神助、命不该绝的真实写照。 面对提湖律射来的一箭他躲都没躲,原因无他,马群在不停的移动,那一箭射歪了…… 可是真的射歪了吗? 下一刻太史慈的耳朵动了一下,慌忙从踩着的马身上跳开。 一支长长的羽箭直接贯穿马头,战马来不及哀鸣便立即躺倒在地,被后面的战马踩进了泥土里。 这一下太史慈知道不对劲了,他站起身左手持弓,右手按在了箭壶上,等待着敌人的下一次攻击。 细微的呼啸声再次传来,太史慈脸色一变,举弓便射。 一、二、三、四、五! 须臾之间,太史慈连射五箭,并迈开步子,向声音传出来的方向跑去。 五支羽箭在半空中和提湖律的羽箭相撞,落在了地上。 如果这是在白天,提湖律看到眼前这一幕绝对会头也不回的逃跑。 太史慈已经不是他能对付的了,两人在箭术的理解面存在着本质的差距。 可惜现在是黑夜,提湖律只当太史慈再一次躲过了攻击。不过没关系了,他已经预判到了对方的位置,对着那个位置射了一箭,也是他的最后一箭。 这一箭对于他来说相当费力,做为匈奴最强的神箭手,九星连珠这种射术他当然会,也必然要会。 可惜自从拥有了手中的大弓,速射便告别了提湖律。 大弓的拉力很大,想要开很不容易。 这还不是最难的,关键是提湖律的箭很长,严重制约了他射箭的速度,有时候为了追求速度,他甚至要提前将羽箭从箭壶中抽出来。 时间久了,提湖律也就不追求速度了,甚至连他自己都开始专注与精准,开始逐渐忘却速度。 托罗曾讲提湖律的境界称作返璞归真,提湖律深以为然。 不过提湖律不知道的是,他这辈子应该归不了真了,因为他马上就要归西了…… 太史慈是能排进天下前十的神射手,可他又不是只靠弓箭吃饭,疯了才会和人进行对射。 他将身形压得极低,在一匹匹战马上上蹿下跳,几下子就闪什来到了提湖律身后。 提湖律怎么说也是个高手,察觉那后风声不对立即转身。 转身就有用了? 什么用都没有! 提湖律只见身后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个人,一只手搭在了他的箭壶上,随着他转身,此人顺手从他箭壶中抽出一支羽箭,对着他因为惊讶张开的大嘴就捅了下去。 没人知道羽箭从喉咙中穿过是种什么感觉,或许提湖律也不知道。 太史慈很准,羽箭穿过喉咙直接刺穿了心脏,没有个提湖律任何几乎! 第355章 喋血阴山(七) 直到抽出那支长长的羽箭时,太史慈才错愕的察觉原来这位就是自己想要较量的人。 对此太史慈有些惋惜,如果这不是在战争,他很愿意和对方比上一场。 不过也没什么所谓,太史慈仅仅是惋惜没有完全见识到对方的箭术而已。 这大概就是王弋看好太史慈的原因,太史慈武艺能排进天下前列,却并不拘泥于用武力解决问题。战阵之上他更愿意指挥士卒击败敌人,而不是凭借武力阵斩敌将。 当然,太史慈觉得能阵斩最好,毕竟比较简单,弄死对方将军敌军就崩溃了是个很好的选择。 可是很多时候并不是这样,和一些校尉接触久了太史慈发现他们的指挥能力也很不错,只是没有机会罢了。 就像他麾下的副将麹义,现在有谁知道麹义是个什么东西啊?可麹义的带兵能力让太史慈都刮目相看。 为了避免不小心被偷袭反杀导致己方溃败,太史慈尽量回避和敌将一对一的战斗,万一从哪个角落冒出来一个绝世猛人,自己死也就死了,导致王弋战略失败才是大罪过。 提湖律根本想不到自己的死亡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尊重,太史慈也只是草草割下提湖律的头颅后便骑马回城了。 这次的任务已经完成,能不能取得既定效果就要看那些战马给不给力了。 然而回到受降城,太史慈才得知了一个让他十分懊恼的消息。 损失了上千士卒的一次偷袭,效果却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 太史慈是特意命令麾下将战马往东城赶的,这么多马匹对于鲜卑人来说绝对能造成恐怖的杀伤。 荀攸也是这个想法,当然他不止有这个想法。 乌孙人遭到毁灭性打击会让匈奴和鲜卑的大营造成联系松散,甚至有机会形成一个防御真空地带,这对于之后的战略很有帮助。 这个目的荀攸确实达成了,丁零人和坚昆人的战力有目共睹,想要解决掉北城的敌军简直轻而易举。 可惜中途冒出来了匈奴人,提湖律那匹战马真的很不错,有一半的战马被它强行领走,跟着托罗奔向了草原。 剩下那一半在转弯的时候分成了三个部分,一部分被受降城挡住脚步,现在正溜溜达达在城下吃草。 一部分受到外围马群的阻挡,降低速度后跑去了张合的营地。 最后一部分确实冲向了鲜卑人,可步度根也算是硬气,不想着支援乌孙,倒是派枪兵将自己大营死死保护起来,战马群没造成多大杀伤。 太史慈得知最终的结果后稍微有些失落,毕竟上千人的死伤没有唤来战果真的有些对不起士卒。 荀攸见状劝慰道:“子义,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如今我等重创乌孙,丁零和坚昆二部必然震撼,待到时机成熟……只要能将匈奴和鲜卑分隔开,击败他们易如反掌。” 荀攸劝慰太史慈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不过众人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 徐荣更是打着包票说道:“我会向主公请命,让主公赐予每位战死的将士一匹战马,这次缴获颇丰,想必主公不会吝惜的。” 见到徐荣这样说,太史慈也就放心了。阵亡的将士家中能够得到一匹战马,那是极为不凡的一笔财富,哪怕不是乌孙那些好马,卖了之后足够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太史慈对着徐荣和荀攸一阵感谢,荀攸却打断了他,并且以劳累为名让他休息去了。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之后,荀攸忽然向徐荣问道:“徐将军,我又一事不明。不知……” “荀主簿但讲无妨。” “徐将军,若我没记错的话,数月前文远将军曾捉住鲜卑首领步度根的兄长扶罗韩,在他口中得知了胡人联军具体的民族,我等经过分析也将情报传了过来,不知将军看了没有?” “当然看了,邺城每一分情报我都有认真观看。” “不知将军还记得他们都有哪些吗?” “鲜卑、匈奴、丁零、乌孙、坚昆、以及……”说到最后徐荣忽然说不下去了,他想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一个一直被他忽略甚至被所有人都忽略了的问题。 一直以来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一场胡汉之争,是汉人和胡人联军为了民族生存的战争。 所有人都忘了,他们一直打的确实是胡人,可是胡人联军中不止有胡人啊,还有很多汉人在的,而且还有正规的军队! 徐荣心中震颤不已,他极力回忆着往日战争的细节,搜索着汉人出现的线索。 情报中成说过,胡人将很多汉人做成了粮食做为军粮,也正是因为有这些肉食,步度根才能在这里和他对峙。 但是他们不可能将所有汉人都给杀了吧?那可是正规军,比粮食什么的重要太多了。问题是他们到底去哪儿了? 徐荣上前一把扯过地图,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依旧没有想出任何可行的方案。 长时间的对峙让斥候将幽并边界都翻烂了,根本没有察觉到有这么一支军队的存在。 从联军的规模来看,那支军队少说也要有两万人。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弄不好要吃大亏的。 为了防备意外发生,徐荣给张辽写了一道命令,派人通知他提防危险。 荀攸却思考的更多,他的着重点并不在于这支军队去了什么地方,而是这支军队是在听谁的调遣。 这种调遣方式是一种很高明的博弈心理,先用胡汉两族的仇恨吸引注意力,再让胡人主导战争,彻底消除汉人对那支军队的注意力,让他们去完成秘密的任务。 这样的敌人是荀攸以前没有遇到过的,让他感觉十分新奇。 这一刻,荀攸觉得单单着眼于边境或许已经不行了,是时候考虑一下整个天下的局势了。 其实想要找到那支汉军的位置很简单,荀攸觉得那些人绝对不可能越过幽并的边界线,从这里进入中原,同样也不觉得那支汉军的任务是护送粮草。鲜卑这次举倾国之力实行的是以战养战,没什么后援补给。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东西两条路可走。 东面穿过乌桓人的领地进攻扶余,请求或迫使扶余人出兵攻击辽东地区。 西面则是穿过荒漠,进攻凉州。既然高阙没有报告发现异常吗,那对方就只能深入荒漠了。 不过考虑到五军军务府推测出来的那些情报,荀攸觉得这么有心机的人不可能脱了裤子放屁,做这种费二遍事的事情。再想想韩遂放弃了整个凉州的表现,那支军队很有可能只是借道凉州,去找刘辨的麻烦去了。 荀攸并没有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徐荣,不管怎么样,做些防备还是需要的。 “徐将军,我认为我们应该加快速度了。”荀攸面色凝重,看似紧张的说道,“宜早不宜迟,免得夜长梦多。” 徐荣被荀攸的样子吓了一跳,立即说:“既然如此,那么明日便开始吧!” “倒也不必如此焦急。”荀攸没想到徐荣还是个急性子,赶紧解释:“且看儁乂将军的动作吧。” 张合还有动作?他不就是个摆设吗? 还别说,张合真有动作。受降城不养闲人,荀攸既然给了张合五千人马,张合就得干活。 张合确实很忙,看到马匹转向徐荣赶紧通知了张合,张合也做出了应对,收获了数千匹战马。 这些马可让张合开心的不得了,不提那些一般的战马,单单宝马他就收获了两匹。 张合的运气真的很不错,马群能够分散绝对是有头马在带领,这么大的马群不可能只有一匹头马,有一匹从惊慌中反应过来,带着一部分马匹跑向了鲜卑那边。 是的,跑到张合这里的才是马群的主体部分,可惜被多次分散,主体已经不剩下多少了。 不过既然能在最恐慌的时候领导马群,那么头马一定非常优秀。事实也确实如此,张合捉住了一匹赤红色的宝马,以及一匹小一些的粉白色宝马。 这让张合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了,他倒是够意思没想着独吞,好东西第一个就想到了王弋。 张合准备跟王弋商量商量成年的红色宝马让王弋留着,粉白色的小的就算是他功劳折的,他可以慢慢将其养大。 毕竟赵云的那匹白马几乎是全河北所有人都羡慕的,有了这么一个伙伴,战斗力直接提升三成。 虽然想要找到一匹白马犹如大海捞针,这两匹也不如白马,退而求其次也是极好的。 收拾好营盘,张合直接就睡在了马厩里,这种宝马极通人性,需要好好培养培养感情才行。 憧憬着美好未来的合将军在马厩中做了一个美梦,梦见自己骑着宝马、手持长枪,冲杀在万军丛中,如入无人之境! 此时的张合怎么也想不到,刚刚做完的梦,第二天就实现了。 翌日辰时,鲜卑大营中号角声响起。 步度根的报复非常快,他命令丁零和坚昆人打头阵,攻击受降城。鲜卑精锐则派出一支一万人的枪盾兵部队,一支五千人弓箭手部队以及两支五千人的骑兵部队向张合的阵地发动了攻击。 步度根的意思很明显,昨晚太史慈掏了他的一个偏师,那今天他就要干掉汉军的一个偏师。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第356章 喋血阴山(八) 步度根这样的报复方式别说是徐荣,就是荀攸的没想到。 他们一度怀疑昨晚的袭击是不是将步度根的儿子给踩死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激动? 不过这倒是为荀攸省了不少事,他本是打算这两天找个机会收拾一下丁零和坚昆的,没想到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唯一麻烦的就是丁零和坚昆两族人数也不少,加起来足有差不多四万。 四万人虽然攻不破受降城,围住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徐荣迅速分配好了任务,命令太史慈带着两千士卒守卫南城,并且安排了三千骑兵在南城随时待命。 太史慈可以自由判断,一旦时机成熟,立即杀出城去支援张合。 太史慈领命而去,徐荣走向了东城城头,亲自督战。 床弩已经准备完毕,士卒们士气正盛,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倒要看看步度根到底能玩儿出什么花活儿! 步度根也没有让徐荣失望,还真就玩儿了个花活儿。 由北城出来的两族人马没有立即攻城,反而将军队分成了四队,将受降城团团包围了起来。 这出乎意料的战略让徐荣心中一惊,以前步度根根本不会攻击西南两面,如今却要围城,必然要施展奸计。 徐荣立即调兵往西城赶去,荀攸则接下了西城防御的任务。 谁也没想到最先发难的并不是胡人和受降城,而是压力最大的张合! 丁零人想要从北城到南城要很长时间,张合根据斥候探查的情报亲自率领五百骑兵埋伏在了大营之外。 步度根似乎想要等自己的布置完成后才进攻,鲜卑精锐并没有第一时间发动攻击。 这就给了张合一个机会,在丁零立足未稳之际率领骑兵径直杀向了丁零人的军阵。 丁零是个游牧民族,能有些金属武器已经十分不容易了。见到张合进攻非常慌张,军阵大乱,士卒四散而逃。 城头的太史慈见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就这种水平也不知道打的还有什么意思。 然而下一刻,一个丁零 首领 模样的人不知道喊了一句什么,逃跑中的丁零人听到后转身竟然想要包围张合。 正在冲杀的张合可以明显的看到反身回来的丁零人眼中那种深深的畏惧,那是对死亡的畏惧。 可是他不明白既然如此怕死,为什么还要拼命上前…… 想太多也没用,张合率领着五百骑士在丁零人的军阵中疯狂肆虐。 这是一场屠杀,武器的优势体现得淋漓尽致。汉军骑士不顾武器的损耗,竟然硬碰硬和丁零的骑兵硬拼。 结果没什么悬念,本身就不会什么武功的丁零人本就处于劣势,基本上连人带刀一起归西。 就在张合杀得爽时,城头忽然传来了鼓声。 张合抬头看去,发现太史慈正比划着让他看向鲜卑的那一侧。 只是一眼,张合立即嚎叫着招呼麾下抱头鼠窜, 原来鲜卑的弓箭手无视了和汉军纠缠在一起盟友,正准备向他们射箭。 张合的运气不错,跑出了鲜卑弓箭手的射程。可是丁零人的运气就不怎么好了,他们被一片箭雨覆盖,死伤不少。 那个鼓舞士气的首领见状非常气愤,跑去想要要个说法,结果他却被鲜卑人第二轮箭雨直接射死。 这下不知什么原因鼓起勇气的丁零人受不了了,他们倒是没想着给首领复仇,反而开始四处疯跑,很大一批都冲向了张合的大营。 由于语言不通,汉人听不懂那些丁零人在说些什么,反正敢跑过来的都没弓箭给射死了。 也正是趁着这个机会,鲜卑的枪盾兵开始趁势进攻张合的营地。 鲜卑人的态度非常凶猛,两轮箭雨压制住张合麾下的弓箭手后,枪盾兵竟然发起了成阵型的冲锋。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能够在走路的时候保持阵型就是一支不错的军队了,胡人如果可以在冲锋的时候保持不掉队,维持阵线那就是一支劲敌。 城头能够俯瞰战场的太史慈见状脸色大变,双方已经打了很久了,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军队,显然这支军队的身份不一般。 他当机立断,立即就要出城援助张合。毕竟张合的营盘还不如胡人的,胡人在这里毕竟有一段时间了,大营完善的也算是不错。张合的营盘连围栏都没有,外面那一圈稀疏的木棍最多只能称之为栅栏。 张合也发现了不对劲,眼前这支鲜卑军队士气似乎过于强悍。 硬拼肯定不行,他下达了一个近乎作死的决定——所有人放弃营地,立即进入阴山。 没办法,这样的兵势硬拼他根本打不赢。想要获得优势他必须掰开阵势,率领士卒从山上自上而下冲锋,借助地形来获取优势。 这样一来压力就给到了太史慈,而且还是非常大的压力。 太史慈根本没能出城援助,还没等他走下城墙呢,鲜卑的弓箭手射完两轮后立即转身开始对受降城进行压制。 辽东兵弓弩不多,还击的力量相当有限。 其他城墙上也出现了问题,丁零和坚昆一改往日的懦弱,发了疯一般扛着梯子向受降城发起亡命冲锋。 一时间原本氛围十分轻松的汉人守军士气被压制得非常厉害,有些地方由于轻敌甚至出现了少量被突破的情况。 好在这些汉军是辽东人,他们执拗的性格一上来,牛脾气根本拦不住。 想要比狠是吧?那就看谁更狠一些! 辽东士卒将自身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北城和西城全部放弃了远程攻击,直接将胡人放到城头进行血拼。 战况非常胶着,就连拥有床弩的东城同样不好过。东城是正面战场,攻城的不仅有坚昆人,还有鲜卑支援的一些弓箭手。 床弩都被士卒操作到快要冒火星了,一支支长枪般的弩箭射出,洞穿数人犹如吃饭喝水一样轻松。 可是让日无往不利的床弩现在却没有什么优势,这些胡人根本不在乎死亡,甚至敢于直面死亡。 徐荣的脸色非常凝重,要是丁零和坚昆以往有这种战斗力,他们根本无需耗在这里,直接攻城受降城恐怕还真抵挡不住,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没人能给徐荣一个答案,他只能指挥着士卒进行防守。 真正辛苦的还是太史慈,他本人已经射出三壶羽箭了,饶是他臂力惊人也知道不能继续了,不然自己的手臂会受到永久损伤。 问题是直面鲜卑主力相当艰难,毕竟鲜卑人是装备甲胄和盾牌的,只要他们顶起盾牌,想要攻上城头非常容易。 如今守军只能运用小型军阵的优势进行抵挡,但人的经历有限,太史慈也不清楚他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胶着的攻城战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双方伤亡都比较惨重,尤其是太史慈负责的南城,他已经将骑兵调上来进行协助防御了。 好在就在这个时候,张合也准备完毕。 他率领一千骑兵打头,后续士卒分成了三个梯队,从山上大吼着冲下来,犹如巨锤一般砸进了鲜卑军阵的后方。 后方是弓箭手,面对张合的骑兵就是一群被屠杀的牲口,如此近的距离,几乎没什么还手的余地。 五千弓箭手被张合一个冲锋打散,直接将枪盾兵的后方暴露了出来。 可惜张合现在的麻烦并不是枪盾兵,而是那两支五千人的骑兵。 骑兵从两翼杀向了张合的骑兵,一部分枪盾兵也转过身准备将张合包围消灭。 张合却不慌不忙,号令士卒调转方向迎向了鲜卑的骑兵。他早就料到对方会舍弃一些弓箭手来围住自己了,所以才让五千步卒分成了三个梯队进行冲锋,如今他们差不多也到了。 果然,第一梯队的枪柄几乎同时和鲜卑骑士出现在张合面前,统兵的校尉立即将队伍一分为二,凭借长枪对骑兵的优势为张合建立起了第一道屏障。 其实第一道屏障就是送死和减缓鲜卑骑兵速度的,一时间各种惨叫、咆哮、嘶鸣、骨骼断裂的声音在这片战场上此起彼伏。 在一阵人仰马翻之后,鲜卑骑士想要调转马头拉开距离再次进行冲锋,可惜已经晚了。 第二梯队已经到来,反而将他们包围在原地,长枪死命的戳着马匹上的士卒。 不久之后第三梯队也来了,他们的人数不多,是当作补充兵源填补第一梯队的。 一时间战局的胜利似乎正在往张合这一方倾斜,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击败鲜卑骑兵。 其实不然枪兵的阵线还好,张合这边却有些棘手。他们和鲜卑骑兵遇到了相同的问题,鲜卑的枪盾兵同样很猛。 为了保持住枪兵的优势,张合真是拼尽了权力,气息提到最大,大枪犹如雷霆闪电一般,迅速收割着鲜卑枪兵的生命。 现在双方拼的就是一个气势,一旦有一方泄气,那就是一泻千里…… 第357章 喋血阴山(九) 烦躁、疲惫、饥渴…… 无数负面情绪不停的冲击着张合的精神,每一种都化作一道声音,在张合耳边不停的低语着,劝说他放弃。 也是该放弃了,瞧瞧自身周围,一千骑兵连一百都没有了。 再看看远方,枪兵的人数也越来越少。 放弃吧,只要放弃,就可以得到解脱,就可以休息。 投降而已,不是很丢人。 放弃吧,这些士卒将生命交付在你的手里,不是让你这般消耗的。 说不定所有人都想着投降,只有你还在无谓的坚持。 放弃吧,他人的荣耀哪有自己的生命重要? 放弃吧…… 无数声音划过张合的脑海,张合却没有抱怨自己的懦弱,甚至开心的纵声大笑。 张合的战马已经死了,身上也到处是伤。单手夹着长枪,百十人面对千万包围的敌军放声大笑的样子多少有些凄凉。 事实上大多数的人战马都已经死了,只剩下三五匹还在有些焦躁的来回踱步。 可是在鲜卑人眼中,张合的笑并不凄凉,更多的是狂妄,藐视一切的狂妄。 是的,张合现在很兴奋,他也不能不兴奋! 这种感觉太久没有出现过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并州吧……那时他面对的是被王弋誉为天下无双的吕布! 爽!真的很爽! 张合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逐渐沉沦,为什么会质疑自己的能力。 他是武将,游走于生死之间的狩猎者,不是需要精心呵护在园林之中的花草! “吾辈男儿!当以身死!留名于天地!哈哈哈……” 张合双眼中燃起了炽热的火焰,长枪摆动,率先冲向了敌阵。 长枪快若闪电,如猛虎扑食,瞬息即至;似雄鹰狩猎,一击必杀。 优秀领导的能力可以爆发出无限的士气,周围汉军见张合如此,都哈哈大笑着跟随过去,纵情这杀戮场,笑看生死间。 张合杀着杀着,似乎难掩心中豪迈,时不时高声喊上两句:“大丈夫生,当全忠义;死,应守国门!” “今日与我同生者,来日与我共赴那弱水!哈哈哈……” 张合的情绪被无限放大,传递给了一个又一个士卒。 此时士卒们不再有自己的情绪,或者说张合的情绪接替了他们的情绪。 当生死不再是令人畏惧的阴影,勇气的光芒必将劈开阴云,洞穿天际。 他们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战斗力,同伴的死亡也不觉哀伤,在这血腥而又残暴的战场上,用手中的刀剑和敌人的鲜血记录着自己短暂而又辉煌的一生。 可惜,他们的人数实在是太少了…… 面对无穷无尽的敌人,不知何时就连张合也捡起一面盾牌,准备进行最后的搏杀。 呜…… 号角声响起,鲜卑人没有给张合以死明志的机会,有序的退下了城墙,有序的离开了战场。 看着不足两千的残兵败将,张合没有上头,并不准备前去追击。 事实上鲜卑的战损要比他们低得多,毕竟形成阵线就意味着对方的弓箭手有了目标,己方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十分不易了。 用长枪支撑着疲惫的身躯,此刻张合觉得自己无比的清醒。 养伤期间他看了许多战报,读了许多兵书。可是面对如今这个局面他再一次陷入了茫然。 兵书上说军队死亡超过一成士气就会下降,超过三成就会士气崩溃导致溃逃,超过五成便是绝世精兵之间的战斗了…… 为什么现在的伤亡会是这样? 他喊过了一名士卒问道:“刚刚你们怕不怕?” “当然不……” “说实话!” “怕呀……可是怕能怎么样?高贵的将军都不害怕,我们这些低贱的士卒还能投降了不成?将军在前拼杀而士卒投降胡人?死了无颜见祖先啊……” “行了,回城休息吧,不会亏待你们的。”张合随手将手中长枪扔过去,自顾自走向了受降城,边走边说,“赏你了。” 之前的大营是不能再守了,继续守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张合来到受降城,拜见了各位将领后便去休息了。 太史慈解释过后徐荣也是一阵感叹,相比之下其他城池就好好上很多,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号角响过后丁零和坚昆迎来而来士气全面崩溃,打赢非常容易。 对此太史慈同样非常疑惑,其实鲜卑这次攻城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只要集结兵力猛攻南城,解决掉张合后未必不能攻破受降城。 毕竟受降城的守城火力绝大部分分布在东城和北城,南城和西城相对薄弱。 太史慈提出了建议,询问是否要加强两面城墙的防御。 徐荣闻言陷入了沉思,没曾想荀攸却直接问道:“子义,你觉得该不该增加?” 相较于荀攸,太史慈其实更了解荀彧。原本太史慈不怎么向回答荀攸的问题,不过碍于荀彧的印象,他还是回答:“末将认为意义不大。” “哦?说说看。” “鲜卑已经许久没有攻城,按照胡人那种弱肉强食的尊卑观念,这次必然不是为乌孙报仇。丁零和坚昆的战力暴增,也不可能是因为乌孙灭亡。此次鲜卑的行动不像是仓促而行的,倒像是准备了许久后的计划。胡人的主力是鲜卑和匈奴,既然是准备许久的计划,鲜卑行动了,匈奴不可能不动。匈奴的弓箭手要比鲜卑强上一些,这次鲜卑大费周章,很有可能是再为匈奴打掩护。末将认为……” 太史慈越说表情越凝重,最后则希望去探查一下匈奴大营,看看匈奴人是否还在。 徐荣心中一惊,连忙准备派人去查探一番,却被荀攸阻止了,因为荀攸知道太史慈说的没错,匈奴人确实跑了。 对于匈奴人的离去荀攸一点儿也不意外,当他接管西城防务的时候就猜到了。 真正让他意外的是太史慈竟然能够猜到其中关结,看来王弋看人的水平依旧如故。 荀攸准备在这次事情结束之后就将徐荣和太史慈分开,两个有统帅才能的人聚在一起,早晚会因为理念不同产生激烈的矛盾。 “没有必要探查,这是一次机会。”荀攸分析道,“匈奴人不来,必定是在实行奸计。鲜卑人没有一鼓作气拿下受降城,只是因为担心伤亡过重。如今我们要做得就是派出一军直击匈奴大营,彻底摧毁匈奴的退路。经历了苦战,鲜卑人认为我们不会出击,匈奴也必定在营中设置了埋伏,用来蒙骗前去探查的斥候。今夜夜袭,一战可下大营!” 说实话,徐荣听完荀攸的分析有些难以置信,不过碍于荀攸的身份,他还是答应了荀攸,并且许诺亲自领兵前去。 然而荀攸再一次否定了徐荣的想法,并且十分自信的说道:“徐将军,无需你亲自前往,让子义将军前去即可。徐将军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何事?”徐荣一怔,不明白荀攸在说什么。 荀攸却神秘兮兮的说道:“今夜丁零和坚昆定会来降,如若不降,鲜卑大营必定发生内乱,到时候才是徐将军出力的时候。” 这下徐荣更不相信了,荀攸这不是在布置悬念,而是在宣传玄学! 事实上就连太史慈也不怎么相信荀攸的话,他还没见过有人能够预判到别人投不投降这种事的。 然而荀攸却实实在在的给这些人上了一刻,入夜,就在太史慈准备领兵突袭匈奴大营的时候,丁零和坚昆两族齐聚北门,放下武器要求徐荣受降。 太史慈听到这个消息,要不是军令在身他非要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荣可真就是一副见鬼的表情,下令开放北门后没忍住看向身边的荀攸问:“荀主簿,您是怎么知道他们会来投降的?” 面对徐荣带着尊称的问话,荀攸没有解释,只是催促徐荣赶紧去受降。 其实也不需要解释什么,一支军队忽然变强无外乎赏罚而已。荀攸不相信步度根能拿出那么多赏钱,那就只用因为什么事导致两族非常害怕了。 不出荀攸所料,白天丁零和坚昆这么拼命,就是因为鲜卑人将他们的首领抓了起来,以首领的生命要挟他们不惧生死。 坚昆和丁零是游牧民族,他们的首领说白了就是奴隶主,奴隶在长久的压迫下若没有反抗之心,就一定会为压迫他们的人拼尽一切。 步度根答应如果他们能够拼死攻城,他就会放了两族的首领。但是白天两族爆发出来的战斗力实在是太强了,让步度根舍不得轻易失去这样的战斗力,他违约了。 对于步度根来说,违约的代价并没有多严重,他只是失去了两支炮灰部队而已。在没有首领做为约束的前提下,两族的战斗力也只能充当炮灰。 不过对于丁零和坚昆来说就不一样了,他们其实本质上是一群叛徒,背叛了族群首领的叛徒。 长期的压迫导致了他们胆小而又狠毒,他们内心中并不敢真正的去反抗自己的首领,也不敢去反抗强大的鲜卑。但是他们又非常不甘,反抗不了的他们最终选择了放弃…… 第358章 喋血阴山(十) 丁零和坚昆其实没什么价值,有那么一瞬间徐荣甚至想要找个地方埋了这群浪费粮食的人。 好在两族足够谦卑,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 汉人在面对谦卑者时总能给予足够的大度,徐荣将他们当成了苦役,负责城中一切劳役行为,将一直在干苦力的士卒全部都解放了出来。 让荀攸有些诧异的是尽管徐荣对这两族的人不怎么重视,却极为认真的将所有的人名、人数都统计了出来,还将这份几乎无主的功劳记在了他自己的头上。 深深看了徐荣一眼,荀攸没想到徐荣这样一位纯粹的将领政治嗅觉如此敏锐。 王弋正在推进改革官制的事,徐荣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荀攸猜测徐荣可能是想要隐退了。 这不难理解,一旦官制改革,像徐荣这种一直追随的高功将领放弃权力投资后辈,要比投资自己划算得多。 自己挂个功勋闲职,后辈经历几年历练成为一个实权官员,一个家族便就此诞生了。 荀攸没有询问,他也没什么兴趣询问。权力斗争是要机遇的,稍有不慎今日辉煌,明日便是破败,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他和徐荣又没什么亲近的关系。 解决好眼前的问题才是正理,这次虽然守城胜利了,不代表整场战争胜利了。匈奴还没有真正战胜,鲜卑依旧拥有数量可观的士卒。 太史慈的袭营没出什么意外,一切都在荀攸的预料之中。他射死守门的士卒后一路放火烧了过去,果然整个营房中仅仅只有不足一千人在虚张声势,都被太史慈轻松击败。 回来的路上,太史慈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匈奴人按照计划向高阙进军了,那么到底会不会走徐荣设计好了路线。 毕竟阴山广袤,将军队一分为二的话不一定非要进攻高阙才行。 太史慈的担心不无道理,事实上托罗没有将军队一分为二,而是一分为三,兵分三路进攻并州。 每一路都是五千人,分别从阴山进攻广牧、高阙以及鸡鹿塞。 鸡鹿塞这个地方如今很多汉人都已经不记得了,但身为匈奴的托罗却永远记得这个地方。 这里有进入中原的另一条路,鸡鹿塞则是修建在这条路上的要塞。 这座要塞曾经给匈奴人带来了无数的麻烦,并不是说易守难攻,而是它坐落在附近唯一一处可以供大军饮水的屠申泽旁边。 鸡鹿塞的长城连接着高阙,另外三面连接着沙漠,构成了一道完整的防御体系。 鸡鹿塞一人高的城墙根本挡不住匈奴的兵马,可想要摧毁这条防御体系却十分困难。 不过托罗猜测这里如今应该没人防守,要不然也不会让鲜卑骑兵轻易从高阙通过。 很不幸,托罗的猜测是对的。大汉糜烂的朝政让这里早已成为了一座空着的要塞,很多人都忽视了这里,王弋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 托罗的计划很简单,兵分三路进攻广牧,三路兵马在广牧集结,在长城内进行穿插作战,吸引幽州兵力支援,最好能给予受降城足够的压力,给步度根制造进攻的机会。 这是一个非常高明的战术,可惜他第一步就走错了…… 阴山不知名山谷中,五千匈奴士卒披荆斩棘艰难的行进着。要是能清理干净这里的树木,这条山谷将是一条完美的进攻路线,奈何常年无人行走,如今行军起来非常困难。 也不知是不是运气好,还是这里开始有人类生活。树木越来越少,杂草越来越矮。 匈奴将领松了口气,看样子应该到头了,便命令士卒迅速前进,赶紧走出着幽深的山谷。 领路的鲜卑骑士却有些不自信,他不记得当初有能如此轻松通过的道路,不过他将之归结于当时过于混乱没有注意。 走着走着,匈奴将领错愕的发现面前又开始有树了,而且树木似乎过于多了些。 此时乃是黎明,也看不清前面是什么情况。大军赶了一夜的路,将领干脆命令在这里休息一下,等到天亮继续行军。 这就是纯粹的智商问题了,有的人发现不对会积极探查问题的原因,有的人则会躺在问题前休息一下。 日上杆头,匈奴将领终于发现了问题。前方没路是因为有人将树木砍到后堆积在了这里,封死了这条道路。 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再蠢的人也知道不对劲了,可现在知道有什么用? 山谷上面一声哨响,两侧呼啦啦站出了数千士卒,手里还拿着一柄奇怪的弩箭。 麹义看向匈奴人的眼神除了无语还是无语,他本来想依靠树的阻挡在黎明时分进攻的,哪知道对方就当着他的面睡觉啊! 既然如此麹义也就不着急了,天亮进攻更好,一个都跑不了。 “放箭!” 麹义冷喝一声,便不再去多看匈奴人一眼。这些人都是他精心训练出来的,对连弩的射程、射速,弩箭的飞行轨迹、下坠速度都有很深的研究,匈奴人不会有任何机会。 果然,在持续了一段时间的惨叫之后,校尉来报告称虽没有尽数杀死,却只有不足十分之一跑进了树林,询问是否需要追击。 麹义没有下令追击,而是命人下去收集战利品。 他对这场伏击大胜并不在意,因为这不是他想出来的计策,他想要的是主导一场战争,让自己扬名宇内,区区功劳麹义根本看不上眼。 就这样,托罗的三路大军变成了两路,而且很快就会变成一路…… 五天后,高阙。 奉命进攻高阙的匈奴将领来到高阙后人都傻了,不是说没有阻挡吗?不是说没有守卫吗?城墙上站的都是谁?木头吗? 城墙上站的显然不是木头,因为木头不会射箭。 匈奴将领干掉了带路的鲜卑人,咬着牙尝试了一波进攻,却没有收到任何效果。 丢了几百具尸体后将领决定扎营,哪知营盘刚安排好,高阙里就出来了一个人,声称要和匈奴人谈判。 闲的无聊的匈奴将领准备去会会汉人,见对方单人匹马,他也不能示弱,独自骑上战马就过去了。 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还是什么都没说,反正匈奴人看到将军走过去没多久就被汉人用大弩射死,一剑砍了脑袋。 匈奴士兵见状非常愤怒,出营想要为将军报仇。 结果那人却说:“似我之勇者,汉军不计其数。高阙藏军数万,一旦出城,尔等登时灰飞烟灭。不如早降!” 匈奴人面面相觑,他们真的被这人的勇气个镇住了,一时间各种思绪匆匆而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人是群体生物,而群体生物的信息传递能力非常有意思。前排人不动了,后面也跟着不动,询问发生了什么。 结果此人的能力被越传越邪乎,从一剑击杀将军变成了一根指头按死将军,把后面的人吓得不轻。 当有一个人因为畏惧丢下武器逃跑或者投降后,失败就无法避免。 高阙只用了一战便战胜了这支匈奴军队,并且将大部分兵力收降了。 当然,能干出这种事的人不可能是一般人,他正是并州刺史梁习。 梁习接到了徐荣的求援信后安排了朔方郡的骗局,可骗局终究是骗局,梁习也拿不准徐荣有几成胜算,干脆亲自前来高阙镇守边关,准备亲自面对朔方的危局。 他只比匈奴人早到了一天,什么也不熟悉的情况下只能兵行险招,诈了一波匈奴人,没想到还真葫成了。 匈奴人几乎所有的弓箭手都在这里,观看了几个匈奴人射箭的演示后,梁习也是直呼侥幸。 托罗不知道自己只剩下这五千孤军了,不过这五千人包括了匈奴人仅存的骑兵和最强精锐,托罗有信心用他们做出一番大事。 鸡鹿塞托罗只是率军进去看了一圈确定没人后便出来了,他对这里的心情非常复杂,不愿意过多停留。 曾经有一个匈奴人从这里进入大汉,他为匈奴带回了和平、技术以及学识,却抛弃了匈奴人高傲的尊严。 最终托罗决定在屠申泽扎营,他来到湖水边,望着和周围迥异的繁盛绿色,一时间心中竟难以释怀。 终于,匈奴人的子孙再一次踏足了这片土地,再一次回到了这里。 这一次匈奴人不想输、不愿输、也不能输! 他们要夺回曾经的一切! 捧起一捧湖水一饮而尽,托罗发自内心的感叹:“真是甘甜!强似美酒,胜过佳酿!” 湖水而已,又能有多甜呢?或许经过层层细沙渗透,会更清澈一些?里面的矿物质会更多一些? 谁知道呢…… 可能托罗真的觉得很甜吧。 他却是应该觉得很甜,因为之后的日子,他会过得很苦很苦。 休整了一天,补充好水源后托罗下令全军开拔,可么过多久第一个问题就摆在了他的面前。 在托罗面前有两条路,每一条都不怎么好走…… 第359章 喋血阴山(十一) 托罗抓了些村民问路,却得到了一个很尴尬的答案,想要到达广牧有南北两条路,哪条路他都不想走。 距离休屠泽最近的城池是沃野,这里向南便是朔方郡的治府临戎,控制了临戎整个朔方郡就可以掌握在手中,因为朔方郡的城池实在是太少了。 沃野也可以通往广牧,只是可以通行的道路只有水路。 托罗人都傻了,在大漠里走水路?这是个什么道理? 当然,不走水路也行,那就只能向北走陆路。 问题是如果不想正在大漠里吃沙子,想要走陆路就必须经过高阙。 可若是需要走高阙,他们这五千人绕了这一大圈还有什么意义?直接攻打高阙不就行了吗? 前后夹击?鬼的前后夹击! 高阙是座要塞,他分兵不就是担心打不进去高阙吗。 可能是塞外的地形比较单一,托罗对于兵法的认知大多是军阵、攻伐、谋略之类的,没怎么看过地形相关的论述,看了应该也用不到。 所以他选择了一条看似最稳妥,实则最要命的道路。 为了精确的找到广牧,托罗决定沿着河流前进。村落城池 大多建造在河流附近,这样不仅不会迷路,而且还能及时补充补给。 托罗是对的,广牧确实建造在河边。 可是这条河它不是别的河啊,它可是黄河! 托罗选择了在黄河与沙漠之间的夹缝中行军,沙漠和河水之间的地是什么地形?滩涂啊! 一头扎进去的托罗想出来就麻烦喽,开始的两天还好些,土地还算坚实,后面越来越泥泞不说,更是荒凉的连个人烟都找不到。 肯定找不到啊,以汉人坚韧的性格,只要能活, 至少也会有个村子,连村子都没有的地方只能说明真的活不了。 更要命的是,有水的地方生态环境一向都不错,水源附近自然是属于当地顶级掠食者的。 西北的掠食动物应该都清楚,是一种曾经被称作灾的生物——狼。 开始的时候狼群还只是跟在队伍后面捡一些来自上天的恩赐,到了后来随着狼群不断增加,大自然的恩赐已经满足不了它们的胃口,只能主动去狩猎恩赐了。 好在狼只是这片区域的掠食者,而人类则是全世界的掠食者。托罗靠着人和狼互相进食,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终于来到了广牧。 一路上坎坎坷坷的托罗到了广牧之后才叫崩溃,分出去的兵力完全没有按照预计在这里等他,广牧城外甚至连交战的机会都没有。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梁习从降卒口中询问出托罗的计划以及布置防务了,接到守军通报的守城将领饶有兴趣的看着城外这支破破烂烂的匈奴队伍,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只能说托罗选错了目标,他的目标一直是幽州,一直认为大城靠近边境的幽州才是进攻的重点,他所有的计划都是为进攻幽州准备的。 可是他连幽州都进不去,连眼前的麻烦都解决不了,甚至都不了解麻烦是什么。 传说中汉人的世界总是繁华的,人口众多、财富随处可见。但是他忘了,养活了众多汉人的土地同样是广袤的,广袤到孕育出了不同的文化、培养出了不同的性格、书写出了不同的兵法…… 托罗太相信自己看过的兵法了,可是他也不想想兵法到底来自与什么地方? 外族人永远无法使用一个民族的文化来战胜这个民族,无论研究的多么透彻,可身体里流淌的终究不是这个民族的血液,心中永远没有对这个民族的认同感,就永远无法体会这个民族文明的精髓。 守城的将领就不是一个纯粹的汉人,他身体里就流淌着胡人的血。 不过血脉不能说明什么,在这个民族里,低贱的只有那可悲的自我认知。 汉人从不介意其他民族成为自己的一员,因为他们骄傲到认为只有傻子才不会主动成为他们的一员。 这个托罗已经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了,既然他这片不属于他的土地爱得深沉,那么这片不会眷顾他的土地自然会为他送葬。 想想其实也挺好,死于自己内心挚爱的怀抱不是也挺好吗? 守城将领朝着托罗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安心去了。 当然,他本人是不会这么想的,他还想要子孙满堂,死后全家给他送葬呢…… 梁习得知托罗放弃广牧在朔方郡境内逃窜的时候有些无奈,尽管他已经知道托罗的目标是广牧,他还是守在了高阙。 高阙太重要了,而且他也不敢让新降的匈奴人贸然进入并州。无奈之下,他只能写了一封信给徐荣,让他派人过来清剿托罗这伙人。 朔方地广人稀,托罗这些人的战斗力又都不俗,他没时间待在这里进行长时间的清剿。 收到信后,徐荣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很无奈,他同样也没什么时间。 王弋又在催促了,而且这一次的措辞有些严厉,命令他尽快结束受降城这里的对峙。 徐荣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忽视王弋这次的命令,人主的命令再一是告知,再二是给面子,再三就是要你死了。 况且徐荣提出来的要求王弋基本上都满足了,再没有什么结果,无论是什么问题,王弋也只会认为是态度问题。 打,必须要打,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要打! 面对步度根消极的态度,徐荣选择了逼战。 他将受降城中所有的床弩和投石机都拆了下来,安置在阵前对着鲜卑的营地进行狂轰滥炸。 效果还算不错,只用了三天,步度根便受不了士气的下降出城正面迎战了。 这一战徐荣手下只有一万多士卒,其中骑兵有将近五千。他选择的阵型是个攻击阵型,骑兵安置在了右翼,可以凭借阴山的山势提供一个不错的加速效果。 左翼安排的是长枪兵,防备敌军用骑兵冲散自己的阵型。将为数不多的刀盾安排在了最前线,主要是为了防备箭矢,为他们身后麹义的连弩手创造一个合适的攻击距离。 军阵缓缓推进,如果步度根不做出应对,徐荣就会用连弩进行屠杀。 步度根的总兵力有四万之众,而且他的打法非常凶悍。 他顶着床弩的弩箭以及被投石机扔进来的各种物品在大营中摆好了队形,打开大营营门后,一万骑士目标明确,正面直插中军,准被以最短的距离冲击到床弩军阵中,将这些麻烦的攻城器械干掉。 面对这样的攻击,除非是机关枪,以连弩的射程其实是不可能挡得住的。 可是麹义展现出了极强的指挥天赋,在徐荣还没有下命令的时候,立即号令连弩兵压缩阵型,进行多段式射击,并且优先射击马匹。 一时间弩箭如同飞蝗迁徙,密集的阵势连绵不绝。 徐荣看到麹义对骑兵进行了有效的阻击,虽然这种阻击持续不了多久,但这也足够了。 军阵中的鼓声开始改变击打节奏,后阵的令旗按照某种特定的轨迹挥动着,传令的校骑在各个军阵中来回奔跑…… 很快,床弩就改变了射击角度,开始向着骑兵发动攻击,左翼的枪兵也开始转移阵型,从侧翼对骑兵进行包围。 嚣张的麹义见状,竟然要求挡在前面的刀盾兵让开一条通路,自己亲率连弩手迎着骑兵开始推进。 步度根很心痛,他清楚骑兵不是这么用的,可他必须这么用,他需要时间。 徐荣需要进攻,他也需要进攻。 步度根很清楚,如果让床弩继续射下去,他连展开阵型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骑兵虽然没有摧毁床弩,不过用自己的身躯吸引火力也是足够了。 步度根的步卒成功从大营中出来并且摆好了阵势,开始向徐荣的军阵发起了冲锋。 就像兵书中说的那样,士卒的士气和死亡人数是相关的。鲜卑的骑兵确实很猛,可瞬间遭受到的毁灭打击让他们一下子折损了三成。 骑兵们开始溃退,麹义的勇猛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他带着连弩手甚至敢短距离的追击骑兵,虽然没什么效果。 徐荣传令让麹义退回来,这让麹义非常不甘。 没办法,麹义已经看到了迎面冲过来的鲜卑人,这些鲜卑人是枪盾兵,非常克制连弩手,麹义的麾下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暂时没用的麹义被勒令迅速向右撤离,太史慈率领着枪兵放弃纠缠骑兵,和对方的枪盾兵拼杀在了一起。 战场上,特别是枪林中,枪术其实真的不重要。 长枪赋予了士卒们足够强的优势,他们比拼的是谁更有勇气,谁更灵活。 显然,在勇气相当的情况下,汉军更灵活一些,他们没有盾牌的束缚可以更好的闪避鲜卑人的攻击,可以更轻松的攻击到敌人的弱点。 但是盾牌确实赋予了鲜卑人足够大的优势,而且在人数上,汉军非常吃亏。 做为前锋的刀盾手此时已经放弃武器了,专心拿着盾牌顶在最前面,为自己的同伴筑起一道围墙。 枪兵们依托着这道围墙进行着反攻,为下一步进攻争取着时间。 第360章 喋血阴山(终) 战场时此时步度根的优势其实很大,他完全打了徐荣一个措手不及。 徐荣以为步度根会跟他摆开阵势来上一场比拼军阵的正面较量,为了取得优势,他还十分不要脸的用床弩进行了消耗。 哪曾想步度根的战术竟然是这样,根本不跟徐荣拼战阵理解,靠人数打乱了他的布局并成功取得了优势。 经典战例都是被逼出来的,就在徐荣准备动用骑兵的时候,退回来的麹义献出了一条计策。 这条计策让徐荣暂时放弃了出动骑兵的打算,看着双方进行残酷的消耗。 战况其实对徐荣非常不利,双方士卒的战力基本持平,士气也差不多。一方养精蓄锐,另一方则是含恨出击。 汉军刀盾的防线被压缩的越来越小,无耻的鲜卑人凭借人数优势展开了上下攻击。 这样的招式真的很阴损,一个刀盾兵需要面对三个鲜卑枪盾兵,一人负责盾牌相抵,一人使长矛戳头顶,一人使长矛刺下盘。 汉军刀盾减员非常严重,长枪兵也因为拉不开阵线导致难以发挥实力。 太史慈非常焦急,长戟用出的招式刚猛无比,试图带人杀出一条通路,将鲜卑的阵型进行分割。 可是鲜卑的人太多了,往往他能够杀出去,但是他身后的士卒却不行。没办法的太史慈只能再杀回去,指挥部队进行反抗。 步度根终于露出了笑容,他大手一挥,传令兵飞驰而去。 不多时,鲜卑的弓箭手阵型开始移动,并寻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进行射击。 上万枚羽箭遮天蔽日的场景实在是震撼,呼啸着形成了一片移动的乌云,遮蔽了天边的太阳。 所剩无几的汉军刀盾见状,恨得咬牙切齿。最终他们却不约而同的做出了一个动作,高举盾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为更多的袍泽挡下这轮攻击。 可是这个举动让他们的身躯完全暴露在敌人眼前,运气好的会被身后的长枪兵救下,运气不好的只能被数支长枪洞穿身体。 运气好的……极为有限…… 这一击让原本已经有些疲惫,士气倦怠的长枪兵瞬间愤怒,双眼充血,不顾自身安危跳进了鲜卑枪盾兵的阵型中,想尽一切办法对鲜卑人发动着攻击。 徐荣也在等这一刻,他在鲜卑弓箭手动的时候就已经下令了,张合率领着骑兵倾巢而出,狠狠撞向了鲜卑弓箭手的部队,并且由南向北斜着将弓箭手的阵型一分为二! 打乱地方阵型的张合并不满足,找了一个合适的角度再次发起冲锋,准备将对方的阵型进行进一步切割。 张合的进攻十分犀利,让鲜卑的弓箭手部队发生了骚乱。 但这并不是麹义设想的杀招,真正的杀招要他自己完成才行。 两千名连弩手化身原始空降兵,他们藏在了张合的骑兵队伍中,被骑兵带到了鲜卑弓箭手的阵型里。 在骑兵第一次冲击弓箭手阵型时短暂的停滞阶段,连弩手纷纷下马,使用连弩进行着近距离屠杀。 连弩强大的火力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鲜卑的弓箭手犹如秋天那被收取的麦子,成片成片的倒下。 铁蹄蹋阵、长枪如龙,雪亮的马刀划过一个又一个弓箭手的身躯。 伴随着张合的第二次冲锋,鲜卑弓箭手士气彻底崩溃,开始了无法抑制的溃逃。 事情发生的极快,步度根下令让弓箭手防守的时候张合的骑兵就已经到了。等他想让弓箭手撤退的时候,弓箭手确实推了,不过是溃退。 趁着后军大乱的时候张合瞅准时机,率领骑兵冲入鲜卑中军,直奔步度根而来。 步度根发现后想也没想就跑了,然而他跑的聊和尚跑不了庙,王旗最终被张合砍倒,并且宣高了这场战斗的结局。 汉军赢了,毫无疑问的赢了,代价惨痛的赢了。 王旗倒下后鲜卑枪盾兵的士气一泻千里,他们以为步度根已经死了,有的放下武器就地投降,有的丢掉武器漫无目的的败逃,有的则在一些将领的带领下往龙城的方向跑去,希望回到族地。 这一战从上午打到了下午,足足打了两个多时辰。 汉军砍到王旗一面,各色令旗、号旗无数,缴获物资多如牛毛,还俘虏了一大批鲜卑贵族。 然而徐荣却并不开心,汉军刀盾兵几乎全军覆没,枪兵也损失惨重,步军折损了一半有余。 而且经过审讯得知有人在鲜卑溃败前带走了相当多的一批物资和重要贵族不知去向。 徐荣意识到他还是失败了,他胜了这次战斗,却没有终结这场战争。 徐荣将战报和自己的请罪信同时送往了邺城后,一面整理着缴获来的物资,一面等待着王弋的判罚。 事实证明徐荣没有猜错,五天后,斥候在距离受降城数百里的一条大河尽头的湖泊处发现了鲜卑残兵在那里驻扎,足有两万人马。 徐荣再次将这份情报送往了邺城,而邺城却因为徐荣的战报吵翻了天。 争吵的人一共分为三派,一派以田丰为首要求追究徐荣督战不利的责任,即便不抓起来问罪也要夺去官职,贬为庶民。 一派是以荀彧为首,希望王弋能低调处理徐荣,并大肆宣扬这次成功的战斗,向民众展示俘虏和缴获,安定民心。 最后一派是刘晔、戏志才等五军军务府的那些人,他们认为徐荣有功无过,已经完成了既定的策略,将鲜卑人赶离了边境。这些人觉得光展示俘虏是不行的,必须举行献俘仪式,表彰徐荣的功劳,提升军队的士气,安定军心。 每一派都有自己的道理,而且每一派看似都在为王弋着想,不过王弋却知道,内部真正的派系斗争已经开始了。 王弋不想偏袒任何一方,他准备看看,到底哪一方势力最终会做大,未来动刀子的时候也好有个方向。 “行了!就按文若说的办。”王弋喝止住争吵的群臣,给这场争画下了休止符,“不过徐荣确实有功,而且功大于过。你们要记住,赏罚一定要分明。令:徐荣调任五军军务府参事,立即回邺城述职。受降城诸事暂由张合代理,公达负责辅佐张合。” 刘晔等人闻言心中同时一沉,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是五军军务府参事,所以明白这虽然是个很高的官职,俸禄比徐荣那个将军高了非常多,但这却是个闲职。 五军军务府的权力说大也大,拥有直接为王弋出主意的权力,可以随时会见王弋,而且在关键时刻拥有调动军队的决定权。 可是说小也小,他们只有决定权,也就是是否出兵,却没有调动权。 徐荣最终还是被剥夺了兵权,这对于五军军务府来说是个极大的损失。 尽管徐荣是隶属于典军府的将军,但是在很多人眼中典军府和五军军务府属于军事上的一文一武,同气连枝。 由于王弋创造了很多新的官名和职责,刘晔等人还没有意识到他们和典军府其实是两个对立的衙门,将来会有很多冲突。 不过王弋这一手政治手段却真的让所有人侧目,整条决定就突出了两个字——平衡。 敲打了田丰等文臣派,让他注意时间,不要在如今的时局下搞政治倾轧。 使用了荀彧的计划却将文臣之首的荀彧推向了文臣的对立面。 认同了军方意见的同时却削弱了非直系将领的权力。 不少人错愕的发现此时他们的主公已经不是那个少年热血,四六不懂的青年了,他不在会用是非观来判定一件事的正确与错误。 如今整个河北的行事准则只有一个——利益。 一切都要符合王弋的利益,一切都要符合河北的利益。 这并不是一件坏事,这意味着河北将迎来一段高速发展的时期。对于在政治立场上完全站在王弋这边的人来说,未来的一段时间将是他们获得收益的最佳时期。 这也不是一件好事,对于政治立场站在世家那面的人来说就要好好考虑自身的前景了。 当王弋开始将自己的利益独立出来,君权和世家的权力必然会有所冲突,真正的站队开始了…… 王弋能有这样的转变,一方面跟荀彧等人的教导是分不开的。另一方面则是亮亮向他提出来的问题越来越刁钻,他不得不阅读大量书籍来补充知识储备量。 而让王弋这么早做决定的并不是徐荣,徐荣这件事不是一个很好的契机,打外族终究是大功劳,这样多少有些难以服众。 真正让王弋下定决心的是国渊,国渊听说王弋对一些奇怪的现象很有见地,他在为王弋忙碌他的百科全书时找到了一本特别的书——《论衡》 国渊希望王弋能抽时间校正一下《论衡》中记载知识的正确性,王弋在看到第六卷的时候差点疯了! 无论如何王弋都很难相信,竟然有人在东汉的时候就发现了电的一些原理,这种知识的先进性简直让他匪夷所思! 字数以够六千,以下为知识扩展: 《论衡》第六卷部分 雷者火也,以人中雷而死,即询其身,中头则须发烧燋,中身则皮肤灼焚,临其尸上闻火气,一验也。道术之家,以为雷烧石,色赤,投於井中,石燋井寒,激声大鸣,若雷之状,二验也。人伤於寒,寒气入腹,腹中素温,温寒分争,激气雷鸣,三验也。当雷之时,电光时见大,若火之耀,四验也。当雷之击,时或燔人室屋,及地草木,五验也。夫论雷之为火有五验,言雷为天怒无一效。然则雷为天怒,虚妄之言。 第361章 两件事情 王弋惊愕的发现,他的一些理论在这个时代并不是不能接受的,汉代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封闭,相对开放很多。 真正让这个时代难以接受的是某些现象,某些凌驾于认知之上的现象。 王弋想要运用现代知识创造一些东西就必须有一个代理人,一个拥有凌驾于神权之上的代理人。 百姓们信奉鬼神之说,士族阶级则信奉巫蛊,想要找到这个代理人,王弋必须要谨慎再谨慎。 这种人寻找不如培养,直接培养不如间接培养。 有能力的人该用就要用,王弋觉得是时候去辽队见一见诸葛亮的未婚妻了。 其实王弋知道不少在三国时期擅长物理的人,比如马钧,比如杨泉,再比如陆逊的那几个亲戚。 可是现在马钧有大用,其他那几个生没生出来都是个问题,王弋不可能找得到。 而且这次他去辽队点拨黄月英都是次要的,主要是为了去泉州和高显。 在此之前王弋还有两件事需要定下来,趁着这次廷议一起议一议。 第一件事就是王弋打算开发浚仪和邯郸的事情,王弋为了带动河北的经济发展,鼓励百姓尝试经商,早早就将风放了出去。 虽然规划需要时间,但百姓同样需要时间准备。 王弋想着自己改建的快一些,百姓刚好可以和世家一同获得第一批利润。 然而让王弋和群臣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出现,世家还算好说,该准备的、能准备的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可百姓的反响却非常平淡,甚至有些厌恶。 特别是邯郸,反响尤为激烈。邯郸的县令甚至上书希望王弋不要以商业的模式开发邯郸,他上的可不是奏疏,而是万民书,当真有数万百姓联合签名,那各种各样的烂字可是做不得假的。 王弋将调查的密报说了出来,群臣一时间也陷入了探讨。 这一次王弋开放的商业城市非常多,足足有三个。范围也非常广,周边数座城池都要围绕中心的一座进行开发,其中的利益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面对这种体量的利益,哪怕世家全部联合起来也吃不下,况且他们同样需要下游商户完整商业体系。 就连田丰也很是头疼,商业确实是末业,可是商业来钱快,接管了财政之后田丰才明白整个河北到底有多花钱,王弋为什么打着打着就没钱没粮了。 王弋的军队精锐吗?那必然是精锐。 别的不说,单说最初组建的那支以幽州人为主的军队,从王芬到最近的袁绍,他们都是绝对的主力。 这支绝对的主力没扩军不说,几场大战下来,减员还不到一半。 这支军队就是全天下诸侯梦寐以求的军队了,古往今来田丰都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军队。 可是这支军队的日常开销是多少呢? 整个河北财政的十分之一! 是的,即便不打仗,平日里的开销就有这么多。 其中包括了军饷、后勤采买、装备养护、家属福利、阵亡抚恤等等…… 不多?这已经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了。 上到刺史,下到吏员,各级官员要不要发俸禄? 开垦荒地官府要不要出政策支持? 新地耕作要不要出粮种?耕牛?农具? 要不要兴建水利,改善耕种环境? 要不要建设一些便民的设施? 要知道王弋从来没有征过一次徭役,所有的劳动他都是要花钱的! 要不然哪来的王弋缺粮后百姓自发送粮? 现在是乱世,民心是那么好获得的吗?还不是靠官府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喂出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都愿意死心塌地跟着王弋,如今河北有盛世之影,只要按照王弋现在的计划一步步走下去,平定天下后休养生息几年,就是一个完美的盛世! 在有这样的战略眼光的前提下,王弋所有的小毛病都是可以克服的,也是他们愿意规劝的。 所以田丰对此尤为焦急,他直接提出:“主公,官府这里是不是应该再出台些惠民政策?以利益吸引百姓加入行商?” “不可!” 没想到最先提出反对的竟然时田丰手下的张承,他解释道:“一切惠民政策都要有个度,不是越多越好的。大力剥削百姓会让百姓反感,但是一味付出就会让变得百姓贪婪。我认为现在百姓不愿意经商可能并不是政策不好。如今百姓衣食富足,商人的地位又很低,百姓们是不愿意从事这种贱业的。” “确实如此。”张范在一旁补充,“商业的风险很高,远没有土地有保障。特别是如今这个世道,好好种地存粮,战乱来了粮食能保证人饿不死。可是兢兢业业经商,一场兵祸来了就会血本无归,铜钱也无法当饭吃。” 有了头头田丰和留侯之后的发言,一众臣子便开始引经据典向王弋输出自己的想法。 王弋没有任何表态,安静的接收着每一条建议。 每次这种时候都是他学习的时候,众人引据的典籍有的王弋没看过,有的王弋听都没听过。不是每一件需要廷议的事都能突然说出来,机会难得。 还得是荀彧! 争论了半天,荀彧终于说让王弋满意的解决办法:“主公,不若让当地家族在行商时带动一下如何?” “好!就按文若说的办。”王弋闻言立即点头同意了这条计策。 群臣见王弋这么痛快都愣住了,靠世家帮衬并不是最好的办法,若是世家在帮衬的时候暗中使些手段,那些想要行商的百姓只能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王弋和世家是对立的,这里都是明白人,不是没人想到,只是没人敢说。 荀彧就那么大胆吗?还是说王弋就那么听荀彧的话? 当然不是,只是因为荀彧想通了其中的关结,给了王弋一个借口。 王弋想要去辽东这件事他早就知道,而且已经和他说明最近就要出发,让他做好准备。 去辽东到是还能解释,去高显是为什么?肯定是想要将高显的商业往中原地区移动啊! 荀彧猜得没错,王弋这一次去高显就是为了拆分高显的。 不拆不行了,这次的边境战争导致胡人的数量和大幅度减少,消费能力相对应的也会减少很多。在下一次人口爆发来临之前,胡人的潜力基本上被榨干了。 未来高显将会成为专门针对扶余、高句丽、马韩这些东北及半岛国家的专门出口城池,鲜卑和乌桓已经成为了历史。 不过王弋不能明说,高显牵动着整个河北的经济,里面包含的财富非常惊人,稍有不慎就会让整个河北经济崩盘,他必须慎之又慎。 不给群臣反应了机会,王弋直接抛出了第二件事情。 眼看秋天就要来了,刘宏还躺在棺材里面呢,这件事必须有个说法。 事涉皇帝,这回所有人都闭嘴了,就连荀彧也在逃避这个话题。 对此王弋非常不满,冷哼一声:“哼,怎么?你们是刘氏旧臣啊?还是我王弋之臣啊?” 这句话人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肯定不是刘氏旧臣。但是由王弋说出来就非常僭越,传出去很不好听。 王弋的愤怒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场面依旧安静。 眼看王弋就要发火了,刘家的大孝子刘晔赶紧打了个圆场:“主公,要不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得了,也不是什么贤明之主,一个亡国之君要那么好的待遇干什么?嘁……” 说实话,刘晔说出了刘氏族人的心里话,他们对刘宏真的没什么好脸色。让他们沦落到需要看其他姓氏之人脸色的不就是刘宏吗?给他挖个坑埋了都算便宜他了。 可是王弋不能这么干啊……以前还好说,现在牛都吹出去了,不给刘宏送进文陵他脸上也挂不住。 其实归根结底王弋想要讨论的是平皋到底要不要,至于怎么对付曹操那条阴险的计策,王弋已经想到主意了。(之前好像打错字了,平皋打成了平牟?改完了。) 王弋发现平皋这个地方目前真的有些鸡肋,得到平皋确实拿下了洛阳的大门,可他现在又打不了曹操,拿下后还需要派重兵去防守。 而且平皋在河内郡,虎牢关在河南尹,这让王弋一时间有些难以取舍。 这件事也算是旧事重提了,之前不少臣子都劝王弋不要接受平皋,不过他们的理由就比较搞笑了。 由于这两个地方十分重要,高顺在王弋麾下没什么名气,也不和世族互相结交走动,他们信不过高顺。 到底是真信不过还是假信不过王弋不想追究,他需要一些有意义的建议。 有了刘晔的引导,群臣将问题引到了平皋上面,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讨论。 但是这一次王弋不准备从讨论中学习什么了,而且脸色越听越难看。 建议王弋放弃平皋的人非常多,已经占据了上风,大有盖棺定论的趋势。 就在众人一件逐渐开始统一的时候,一大一小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真是聒噪,一群废物!” 说话声音小的人是鲁肃,他大声“嘀咕”了一句,惹得周围的人都看向了他。 而那道声音非常大的则是郭嘉,他都不能说是声音大了,简直就是用最讽刺的语气和最贱的表情咆哮出来。 几乎所有人对他都怒目而视,郭嘉却站起身走到群臣之前,手指一点一点指着群臣道:“说你们废物还不高兴了?来!一一反驳于我! 成皋、平皋乃是洛阳门户,放弃之后你们谁有信心在日后进攻洛阳时能拿下它们? 别和我说自有战将,主公的将士不是让你们消耗的! 也别说可以从并州行军,拿下洛阳后就是长安,就是凉州。并州山多路险,你们谁去开路? 河北富庶,盖因主公决策英明。占下平皋,可以主公河北之优渥,吸纳关中之百姓。这笔账你们怎么不算一算? 用不着担心曹操因为百姓发怒,他凭什么发怒?他怎么敢发怒?主公豢养的猛士等着他发怒呢,用不着你们担忧。 也不用在军费上说划算与不划算,打仗就没有划算的。我一个不识五谷的书生都知道熟地要好过生地,司隶多年耕种,这还需要考虑吗? 别谈什么河北需要休养,没有多余的钱粮征募士卒守卫两地。真当我们五军军务府的人都是摆设吗? 在下不才,当个一万精锐还是可以的,你们有谁想在军谋上和我比划比划吗?嗯?” 能跟郭嘉在军谋上比划的人都支持拿下平皋,不支持的他们也摆弄不明白郭嘉,一时间还真就没人接郭嘉的话,只是恶狠狠的盯着这个狂妄的小子。 郭嘉狂妄又能怎么样呢?愤怒的人看着郭嘉,只有精明的却看向了郭嘉身后的王弋。 已经有人发现王弋的表情从略带愤怒变成了看不出喜怒,很显然这位好战的人主很认同郭嘉的话。 之所以没有马上决定,就是在等一个出头鸟蹦出来,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敲打一下他们。 一时间群臣之中眼神乱飞,商量着将哪个倒霉蛋儿扔出去平息王弋的怒火,好让王弋将这事儿竭过,以后不再追究。 王弋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这种机会,立即对荀彧说道:“文若,你书信一封给曹孟德,就说我谢谢他让出了平皋,但是用不着他借道给我!高顺不是已经将虎牢关打下来了吗?有自己的路我为什么要走别人给的?告诉他,我就大大方方进洛阳,让他在洛阳城外等我!” “喏。”荀彧行了一礼,答应下来。 所有人心中一沉,都知道王弋是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件事了。 不过王弋并没有说完,他站起身来,手按在剑柄上,冷声说道:“来人!传令关云长!令:即日准备白绫素缟,先帝入陵不能失了排场,一万甲士护卫同行!虞仲翔,选定一个良辰吉日,我等河北群臣为陛下送行!”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一万陈留守军,再加上五千高顺的士卒,都是河北最精锐的战士,打下洛阳都够了,曹操真的敢答应? 曹操肯定不敢答应,王弋知道自己这里肯定有心向曹操的人,虽然不一定背叛,但是谁还没个亲戚了。 王弋就是说给曹操听的,目的就是为了告诉曹操去恶心刘辨,别有事儿没事儿就来烦他。 在廷议结束以后,王弋就派人将传令的人追回来了。他又不是疯了,哪有那么大的力气再兴兵动武…… 不过在廷议结束后王弋留下了张飞、刘晔、荀彧和戏志才,准备将所有军队的官职定下来,边境打得差不多了,该赏还是要赏的。 王弋将这段时间他研究出来的官制分给诸人,希望得到一些意见。 军队平日里归典军府管辖,王弋参照了汉朝的官制设置了四征、四镇、四方将军。 四征和四镇战时任命,属于荣誉加持的范围,平常是不设置的,典军都督下平日里真正管事的是四方将军。 四方将军拥有各自独立的署衙,署衙将位于典军府总署衙之内。平日里负责处理各自军中的事务,各方之间不会有什么交集。 参将及以上官职的人就一般就不会下放到地方了,全部在王弋的治府中办公。他们平日里没有调兵、练兵甚至去军营中接触士卒的权力,战时以王弋虎符为准调动兵马。 也就是说平日里能接触到士卒的最高军官只有校尉,而且王弋还打算逐渐将士卒打散重编,尽量避免地域情结。 地域情结确实能提高战斗力,就像天下精锐丹阳精兵那样,都是亲戚和本地老乡组成,十分敢于拼命。 王弋也是思考许久才下定这个决心的,他需要的是平衡和稳定,其他的问题他相信凭借自己先进的装备和训练方法能够弥补。 让王弋比较纠结的是中军总署衙的问题,他一直没想好由谁来担任中军都督。 中军总署衙虽然隶属于典军府,但王弋并不想将它放在典军府中。 中军是王弋准备的卫戍部队,负责他和治府的安全。中军都督的官职也要比四方将军高,和典军都督平级。 这个人选需要慎重考虑,而且王弋这次也不准备任命四方将军,最多也就任命一下都指挥将军,四方将军需要等军制全部改建完成再说。 张飞算是明白自己这个职位的意义了,说白了他就是大汉军制的大将军,只是现在空有大将军的职位,没有大将军的权力罢了。 对此张飞也能理解,一方面是军制改革的动荡需要有个拥有足够分量的人压阵,另一方面则是王弋本人就是个精通战事的人主,在这样的人主面前,大将军就只能是个漂亮的头衔。 当然,在天下一统前四方军团肯定有他一份,这是毋庸置疑的,了不起再被贬职一次呗。 他老张皮糙肉厚,贬职不疼不痒的,能咋滴? 所以张飞在举荐名单上写上了张合、张辽、太史慈、赵云、高顺以及……徐荣。 其他文臣就要谨慎许多,名单虽大同小异,刘晔写上了关羽、荀彧写了王正和王奇,但是他们都没写徐荣。 徐荣是个敏感话题,用不用全靠王弋一句话。王弋不可能马上就打自己的脸,张飞却不用顾忌这些,军方不需要、也不可以参与到政治活动中。 其实王弋心中已经有了人选,这样做只是为了看看其他各方的态度。 最终王弋敲定了一些人:张合、张辽、赵云、关羽、乐进、鲜于辅被任命为都指挥将军,高顺、田豫、张燕、吴匡高览被任命为参将。 这些只是王弋定下来的,最主要的人事任命是都指挥将军,参将的其他人选还需要张飞和五军军务府那些人自行协商。 荀彧一看到这份名单中几个阵亡的名字就一阵头疼,王弋这是在点他。 那些人属于追封,意味着各级的抚恤制度同样需要尽快完善。而且这几年一直在征战,重新制定抚恤制度需要发放大量的钱财,官府又要狠狠放上一笔血。 好在这些现在荀彧不怎么管钱了,这些事足够田丰去头疼。 荀彧在等王弋下一个人事任命,既然张飞提了徐荣还没有挨骂,那五军军务府的官职今日也会定下来。 不出荀彧所料,王弋紧接着就将拟定好的官职发了下去,询问几人的意见。 目前五军军务府只有两个职位,一个是尚书,另一个就是参事。除了刘晔是尚书以外,其他人都是参事。 五军军务府是刘晔的地盘,他自然非常上心。仔细看了一下,王弋将军务府分成了三个等级,分别是部、司、衙。 不过官职到没写几个,只有尚书左右丞、侍郎、参事、侍中等一些部司级官员。 王弋只定下了几个人的官职,尚书右丞是戏志才,鲁肃为侍郎,徐荣、孙福为参事,就连郭嘉的职位都没给出明确的安排。 王弋的意思就是让刘晔自己决定,这是个态度问题,刘晔需要仔细考量。 不过王弋并不着急,如今战争已经不是河北最重要的事了,五军军务府暂时没什么事情需要做,刘晔有得是时间考虑。 比较意外的是荀彧向王弋举荐了黄权和杜袭如五军军务府,理由则是两人的军事才能出众。 这两人的能力王弋当然清楚,只是出众也要分和什么人做对比,若真的要将能力出众的人都放进五军军务府,满宠和田畴比这两人要有资格的多。 一时间王弋有些明白荀彧的想法,杜袭还好说,颍川出身都是同乡,可是黄权呢? 于是王弋以政务能力为由向荀彧提出了质疑:“文若,此二人若是镇守郡县,是可以收一方太平的。” “主公,正是如此。”荀彧行了一礼,认同了王弋的想法,却没有给出解释。 荀彧真的认同了吗? 并没有,王弋忽然发现了荀彧想要说什么。现在的五军军务府中全是一帮好战分子,他们眼中不存在打与不打,只有往哪里打,打成什么样子。 五军军务府是出兵的决策之地,团结固然好,却也需要有不同的声音。 无论进攻还是防守都是军务…… 第362章 气死个人! 乘坐着马车,王弋一路向北方行去。一切都交代完毕了,剩下的事情自己的臣子会为自己处理好的。 望着窗外的景色,树木林立、郁郁葱葱,自由翱翔的飞鸟,滑过山间的清风。 有那么一瞬间,王弋觉得这世界是如此的不真实。 他忽然分不清自己是用第一视角在进行生活,还是第三人称观察一切。 有的时候王弋觉得自己正做着一场奇怪的梦,有的时候觉得自己正进行一次费时的游戏。 他真的穿越过来了吗?还是说自己一直沉浸在某种不可自拔的拟真环境中? 当然,他真的穿越了过来,这一点他明明白白,因为受伤的时候真的很痛,饥饿的时候也真的焦心。 只是王弋能记起学过的知识,能想起前世接触过的人,能回忆起经历过的故事,可怎么就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穿越,穿越之前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王弋心中最郁闷的事,每当想到这个,他就莫名的烦躁。 有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就在王弋对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烦躁时,一个更烦躁的事情以奏章的形势出现在了他眼前。 王弋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到了这个境界已经对万事万物沧海桑田的变幻已经无感了,可在面对这件事的时候他还是火冒三丈——赵云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十分正式的写了封辞呈,正式向王弋辞去所有带兵的职务。 赵云抽了什么疯不清楚,王弋却真的要疯了,他刚刚准备给赵云封官啊!这是想干啥? 他下令队伍转向,直接去常山郡赵家庄,并且让人去弹汗山通知赵云回来,他倒要看看赵云想要闹什么幺蛾子。 几天后王弋便住进了赵家庄,还再庄子里见到了上一任的常山太守。 赵家的庄子不小,也难怪曾经几千骑兵在这里吃喝数日,赵云连点感觉都没有。 像赵家这样的阶层是王弋目前无法管辖的阶层,因为他们既不是世家,也算不上平常百姓,特别是在赵家老大死后,除去赵云的官职,那么他就只是一个地主。 世家王弋可以打压,寒门王弋可以提拔,可是面对地主王弋却有些束手无策。 这个时代地主的祖上也是世家,一代代传承下来家学已经没落了,人丁更是稀少,庄子倒是经营的不错。 也正是经营的不错,他们赖以生存的便是土地,也极为信任自己的土地,不愿意做出改变,王弋拿他们还真没什么办法,因为他们没有世家的特权。 王弋玩笑般询问老太守:“你说这些人从某种意义上能不能算是无敌的?只要遵纪守法,他们就会长久的存在下去。” “是,也不是。”老太守沉思片刻,说出了一番很有见地的话,“无论世道如何改变,土地永远是百姓生存的根本。只要这些人一直秉承着善心坚守住自己的土地,他们的家族就会时代传承下去。可是想要坚守住太难了,就以子龙为例,他一心练武,根本不想管辖自家的庄子,时间久了,庄子自然也就败了。子龙其实还好,更多的是谁家出了个不肖子孙,家产很快就会败光的。” 老太守的话让王弋有些诧异,他收起了玩笑,轻声询问:“若他们出了有志者为官呢?” “那他们就不无敌了……” “太守高见!”王弋算是心悦诚服了。 老太守却摆了摆推脱:“老了,老了。一介庶民而已。” 面对这种老人精,王弋还真有些抓不住主动,人家早早就有话等在他前面。 王弋随即转移了话题,问道:“太守可曾听说邯郸改成商城之事?不知有何看法?” 老太守这次沉思了良久,最终却没有回答,而是行了一礼告退了。 王弋没有追究,人家已经给出了答案,至于能理解到什么程度就需要靠他自己领悟了。 之后几天里王弋算是给自己放了个假,在赵家庄里面试验各种菜式,胡吃海喝、游山玩水,根本不拿自己当外人,搞得赵家的老管家不敢怒也不敢言,可心里就是有些不舒服。 赵云也很快从弹汗山回到了家中,他根本不在乎家里被人给祸祸了,见到王弋后反而又理直气壮的请了一回。 看着拜倒的赵云,王弋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可最终还是用左手按住了想要扇对方的右手,只得无奈的询问:“子龙,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了?” “主公志向高远,治下百姓安居乐业,没有地方做得不好。” 王弋又问:“那可是怪我在你守孝期时将你招来?” “本事末将自愿追随,想必兄长也不愿我打扰他的清静。” 王弋再问:“那可是对什么事有不满?见了什么贪赃枉法之事?还是受了谁的欺压?” “没有,和云接触的官员都洁身自好,没有做出什么不法之事。” “那你辞什么?”王弋懵了,“活得好好的,也没什么不爽的地方,我也没亏待了你。我走得早些,你的任命书 也快到了,升官!做都指挥将军!你辞什么辞?你想去哪?” 赵云也懵了,一时间气势竟然被王弋压制,弱弱的回答:“末将哪里也不去啊,就是追随主公啊……” “那你辞什么?” “末将只是想辞官啊……” “辞官你还追随什么?不想当官?你想成仙啊!”王弋是真火了,瞪着眼睛死死盯着赵云。 赵云终于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赶紧出言解释:“主公,末将只是觉得没有办法回应主公的期许。主公,末将竭尽所能想要在战事上考虑周全,可无奈真的能力不足,推演经常惨败。末将觉得自己没有能力成为一个将军,或许做为主公的护卫倒也不错……” 王弋听完之后觉得眼前一黑,顿时有些天旋地转的感觉。 扯不扯,就说这事儿扯不扯? 王弋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示意赵云坐在身边。 他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但这件事根本怪不着赵云。 自信是个很玄学的东西,赵云的武艺自然没得说,他有信心和天下任何人都过两招,可是在军略上赵云是一点儿自信都没有。 历史上也确实这样,赵云的确没有什么过人的军事才华,而王弋安排给赵云的学习对象又过于强悍了。 徐荣,后名将时代最强指挥型将领,董卓麾下军略第一人。 张合,曹操往下三代魏国将军的牌面,很有自己的想法。 张辽,麻烦解决者,只要曹操有麻烦,找张辽准没错。 虽然这三个人在王弋所处的时代境遇不同,可能力在那里摆着呢,哪怕是倒霉的合将军,在理论上碾压学了一辈子武艺的赵云还是很轻松的。 王弋想要培养赵云,可他从未想过给赵云派去的老师到底合不合适。 张辽和张合年纪轻轻,自然想不到去教导比他们年纪要大的赵云。徐荣只是看好赵云而已,相比之下他更看重张辽。 眼下的情况就是赵云越学越没自信,特别是在面对比自己小的张辽时,以两人平级的官职,不自觉就会服从张辽的命令。 王弋对此一点办法都没有,他靠在大树上闭目思索,真的在考虑是否要为赵云组建一支骑兵护卫部队。 或许是长久的沉默,赵云觉得有些尴尬,便找了个话题,将自己观察方向的变化说了出来。 “这不是很好吗?”王弋听完再次燃起了希望,“继续尝试下去,如今你可以观察到军阵的变化,时间长了不就能够观察到对方行军的动向了吗?” “不能的。”赵云摇了摇头,很肯定的说,“只有在我能够接触到的军阵才能被我发现阵型转换,其他的我根本做不到……” “也就是说你只能身陷重围才能使用那种能力?” “那不是能力……”赵云想要用武学理论解释,可一想到王弋那狗都打不过的身手,便换了个角度,“确实可以这么说,只有我身在敌军军阵中的时候才能察觉到对方军阵的变化……” 好嘛,感情七进七出是这么来的…… 王弋彻底放弃了,他还以为赵云获得了什么历史上没有的能力,结果饶了一圈又回到了历史,这还真是讽刺。 既然无法改变,那就这么着吧! 王弋站起身来,无可奈何的说:“赵云听封!” “末将在……啊?封?” “别废话!”王弋没好气儿的说,“赵子龙万军丛中斩杀敌酋、多次攻陷敌阵、率军击败强敌、千里奔走守卫蓟县、大破鲜卑王城、突破鲜卑军阵、斩杀敌将无数、将敌人诱入埋伏,现封你为中军都督,管理中军一应日常。” “主公不可!”赵云闻言赶紧劝说,“主公,云不可单独统帅一军啊!” “放心,不是你一个人。” “何人与云搭档?” “我!” “啊?”赵云又懵了,疑惑的问:“主公想要亲征?” 王弋白了赵云一眼,气得说话也不顾忌什么了:“中军是护卫京畿的!保护我的!懂了吗!” “末将明白了,末将明白了……”赵云赶紧点头,随后又问,“那末将应在何处处理公务?” “用不着。”王弋起身拂袖而去,边走边说,“中军还没有组建呢,先跟着我走吧!” 第363章 水师规划 再次上路,王弋心中的一块儿大石头算是落地了。 绝对武力非常重要,赵云是他无法舍弃的。 临走之前,王弋亲自跟随赵云给赵家老大上了炷香,算是在本地彰显了一下赵家的实力,这时他才发现赵云竟然还未成婚。 说实话,他都已经这件事给忘了,不过他也想到了王玟,想着以后要不要试着撮合一下。 到了蓟县,王弋会见了一众在幽州的高级官员,其中他发现蒋义渠全程黑着一张脸,这让王弋心中乐得不行。 蒋义渠对王弋确实有怨气,给他封了个大官,可屁的权力都没有,整天还累死累活的。 而且他很早以前就上书过,希望王弋在鲜卑和乌桓之间制造一场矛盾,大幅度削弱两族的实力。 结果王弋不听,现在好了吧?费时费力不说,半个幽州差点儿没了。 王弋不知道蒋义渠心中的抱怨,只是觉得这老小子真的有意思,组织能力是真的强! 这次边境保卫战争的物资运输路线一共分为五段,首先是将物资从邺城运到蓟县,再从蓟县运往高柳和云中,最后高柳的粮食被运往了弹汗山供给张辽,云中的粮食则需要穿过阴山供给受降城的徐荣。 其实是应该分为六段了,最初高柳需要绕一圈供给张辽,不像现在这样直接穿过长城直接运抵。 就是这么复杂的一个路线,在蒋义渠的调度下竟然一次错误都没发生。 除去被半路截粮这种不可控的风险以外,蒋义渠做到了每次都会准时、准量的运送。 这次战争王弋一共调动了超过六万人,受降城还要运送大量的物资,其中繁琐的步骤只要有一步错了,整条运输线都会受到影响。 这一战的首功看来一定是要给蒋义渠了,而且王弋还打算给蒋义渠一个大官,他用能力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问了一下刘德然兴修水利的进度以及满宠调查的情况后,王弋便再带着一众臣子向泉州而去。 泉州就在渔阳郡,和广阳郡挨着。 刘德然一路有些心惊胆战,他的水利工程就卡在了泉州,泉州的水系错综复杂,稍一改动对整个水系的影响都非常大,他又不是专业干这个的,很多事情都没什么把握。 王弋倒是没怪罪他,而是仔细查看了沽水的入海口后觉得还行,水流并不湍急,河水比较深,海口周围礁石也不多。 找了一些当地水性好的人下去瞧了瞧,暗礁的分布情况比较理想,王弋便大笔一挥,将这一大片全划给了泉州,并且将泉州独立出来,不再受渔阳郡统辖,而是归邺城直接管理。 王弋一路上已经计划好了,山该平了就平了,水该填了就填了,船厂一定要造,其他的一切都要靠边站。 当然,秉承着专业的事找专业的人,王弋准备将在陈留治水的袁敏给调过来,好好规划一下。 面对王弋那宏伟的计划,渔阳太守不爽也没办法,这种事他边儿都不敢搭,里面有多厚的油水,就有多血腥的屠刀。 泉州之行王弋非常满意,他以前没去过天津,不知道天津是个什么情况,现在看来这地方在对于北方来说还真是一块战略宝地啊! 离开泉州后王弋带走了满宠,有些事他需要问一问。 “伯宁,你觉得还有没有必要继续查下去?”王弋有些有气无力的,他真的不想让一个能臣耗费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了。 满宠倒是十分光棍,回答道:“有必要,但下官已经查不下去了。” “为何?” “线索断的太厉害了,那些人很聪明,很少跟幽州世家的直系联系,大多都是联系一些旁系人员。旁系人员一来不受家族重视,二来很难在主公的政策下获得收益,自然满心不忿。可这些人都是些小人物,根本就接触不上大人物。他们联络用的都是密语,解密的书册又是些非常冷门的书籍,有些我都很难找到。” “有没有可能旁系只是直系扔出来的替罪羊?” “有这种情况,但是不多。这样的世家都有人在古今学堂学习的经历,可想要调查古今学堂……”说到这里满宠都非常犹豫,毕竟古今学堂算是个禁忌的地方,很多动作都不能在那里实施。 “行了,那你这面先停了吧。这次和我一同回邺城,不要在地方待着了,我需要你主持刑部。”王弋心中也有了结论,准备有时间找老郑头谈谈。 “喏。”满宠行了一礼,就要下车回去收拾行礼。 王弋赶忙拦住说道:“不用召集,律法还没制定出来呢,你急个什么劲……” 此言一出,满宠眼神一凛,立即明白了王弋的意思,行了一礼后便下了马车。 制定律法是个信号,王弋不同的需求让满宠有了不同的态度。 律法出台后让满宠回中枢需要的是满宠的办案能力,律法出台中需要的是满宠的律法知识。 现在嘛…… 王弋需要的事满宠这个酷吏,律法制定总会有些不合时宜的反对者,王弋看来已经没什么耐心对付他们了。 满宠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对认识了许久的人下手,王弋在提醒他做好准备。 有时候就是这样,人主说一句话,手下人就会进行各种各样的解读,至于王弋是不是那个意思,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王弋的下一个目的地是辽队南面的港口,后世这里的名字是营口,可惜现在这里除了一座港口以外什么都没有,伴生的小城也不过几百户人口。 这里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地方,成为这个时代的军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甚至可能大材小用。 不过王弋还是打算将这里当成民港,辽东半岛优秀的地形随便他选,千百百姓随意调动,无数的物资随意挥霍,有这样的人力物力,当然要挑最好的了! 周瑜和甘宁跟随着王弋检阅了整个水军,其实如今水军的实力非常不错,已经是一支合格的军队了。 王弋随即就地将水军进行了拆分,这次他拆的不是军队,而是将领。 由于王弋的工业城池辽阳在辽水上游,迫于无奈和造船的优势才将水军的训练顶在这里。 如今自己周边还算安定,他让甘宁带着水军去平原驻扎,在那里继续训练。 周瑜将会被王弋带回邺城,商议水军更改军制的方案。 水军和步卒不同,他们的按照攻击方式和舟船大小需要详细分类,而且王弋记得水军的舰长似乎是个比较神圣的军职,着名的“彩虹计划”让王弋觉得舰长这个官职需要慎重考虑。 甘宁有些不情愿,唧唧歪歪的抱怨:“主公,您将公瑾带走,以后谁来训练水军啊?我不行的!” “少给我废话!男人能说自己不行?你在你婆娘身上也不行吗?”王弋斜了甘宁一眼,呵斥:“我就算在公瑾身边绑上一条狗,他也学会了,你现在还不会?啊?” “这……”甘宁一时哑口无言,让他喷人绝对没问题,可让他讲道理……他只愿意用刀子讲道理。 无奈之下甘宁只得任命,王弋的命令很急,要求他带着手令与一部分工匠直接去平原建设一个水军基底。 没有立即让甘宁去旅顺王弋也是有考量的,如今辽东搬到过于贫瘠,想要建设非常困难,而且那里毕竟是海港,对水军来说不是很适应。 等到泉州的港口建设起来,他再将自己的海军收回来,旅顺再建设也不迟。 不过既然这里不需要训练水军了,优先级也就没那么高了,建设速度放缓一些也没什么问题。 周瑜倒是无所谓,反正他只有升官的命,志向也不在于练兵。 视察完营口,王弋才终于再一次进入了自己的属地,一个礼法上完全属于他的地方。 王弋其实有些厌恶这里,这里给他带来的伤害远比吕布那一箭要深得多。 吕布只是射穿了他的胸口,他的父亲却碾碎了他的心灵。 好在黄承彦是个有眼色的,他秘密派人将王弋父母的尸体运到邺城后,直接以建设城池为由推平了王家的院子,连地基都给挖了,建了一座实心的塔楼,说是风水所需。 反正这里他是绝对的风水大师,怎么说怎么是。 王弋倒是没去找黄承彦,而是先去找到浦沅让他做了些小东西,看了看扭转钢坯的过程和打造出来的伪大马士革钢。 王弋拿着一柄钢刀问周瑜和赵云:“这东西怎么样?人人配上一柄,哼哼……” 没人理会王弋那得瑟的模样,赵云还好说,试了试后只是觉得是个锋利的好东西,周瑜就不同了,他一眼就看出了这种武器的战略价值。 “主公!”周瑜拿着钢刀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主公,请为水军先铸兵器,若有此等神铁打造的武器,臣保证主公的水军将天下无敌!” 第364章 王剑 王弋当然知道这种武器对水军的意义有多重要,不然也不会让周瑜来看。 周瑜和其他将军一样,看到好东西,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如何搂到自己军中。 王弋还记得周瑜看到床弩后认为装备到舰船上将是水战的绝对利器,看到连弩后甚至写了一大篇疏奏来论述连弩对水军的重要性。 对于擅长潜水和跳帮作战的水军来说,这种花纹钢的兵器自然是首选,他们作战时也没什么防护,有一柄利器傍身,搏命的时候自然优势更大。 问题是王弋现在真的给不了,他制造出来的毕竟只是伪大马士革钢,花纹和强度虽然很接近,可是原理和乌兹钢有着天差地别。 乌兹钢只要用普通的锻打铸造步骤就能制成这种拥有美丽花纹的武器,它真正的强大之处在于刀身上那种自然形成的纳米级细碎锋刃。 王弋这种属于山寨货,用的方法是灌注后多次扭转折叠锻打,只能说是形似。 而且这种武器制造起来非常麻烦,哪怕浦沅亲自动手,在不考虑后期打磨和构装的情况下,每天的成品也只有三柄刀剑。 目前水军也用不上这些,王弋带周瑜来看看,就是为了展示自己没有忘记水军,好东西都给水军想着呢。 毕竟无论是床弩还是连弩王弋都没批,一来水军现在没有那么多船,二来潮湿的环境对于这两种精密的装备很不友好。 在水军没有给出合理的养护方案之前,王弋是不准备批复的,毕竟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在船上养护这些。 王弋给周瑜详细解释了一下水军面临的困难以及州府的财政问题,并且保证道:“公瑾,只要水军证明自己有能力维护这些装备,我就给你们批复。” 让周瑜打仗绝对没问题,可让周瑜研究这些?他又不是工匠…… 不过周瑜还是跟工匠详细询问了很多细节,打算研究研究。目前为止他觉得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已经学的差不多了,缺的只是政治和军事上的实战经验,如今已经可以花些时间在其他事情上了。 而且这一次王弋将他带回邺城也不是单纯的讨论军制,这个举动意味着王弋已经允许周瑜正式步入官场,开启自己的政治生涯了。 王弋带着几人在专门研究武器的地方整整转了一天,其中很多东西都让周瑜眼前一亮。 比如一些携行的装具,一些武器上便携的小设计,行军时更方便的营帐等等。 做为一个统帅,周瑜很清楚这些东西的价值,很多时候战争胜负的关键不是战士是否强大,而是后勤运力能否供应得上。有了这些东西,战士们平时生存的几率将大大增加。 特别是当周瑜看到王弋竟然安排了很多人在测试刀剑使用的稳定性时真的惊讶了。周瑜的武功很好,所以他很清楚打仗的时候普通士卒没有多大的发挥空间,若是能在刀剑上为他们争取一丝先机,那就是间接的拯救了他们的生命。 见到王弋对细节的追求程度,周瑜想不出什么理由能够导致王弋失败。 在这个以兵力论强弱的时代,显然王弋的精兵的理解和其他人不同。 一般诸侯们都认为精兵是一支能打得军队,而在王弋的理念中,对于精兵的理解是任何时候都能打得军队。 人力是有限的,所以王弋便在装备上寻求突破。 王弋在这个研究室里停留了好久,他干了一件大事。 既然这个时代的人连电都能接受,那他就准备下一些猛药。在这个研究室里,王弋和实验人员详细解释了一番力的原理以及力学定律,将物理的种子埋在了这片全天下科技水平最高的地方。 至于地球是圆的这个问题他倒是没有解释,也不可能由他来提出这种“离经叛道”的言论。 王弋相信总有人会向当前的理论发出质疑,向千万年的权威发起挑战。到了那个时候,想必他也已经准备好自己的舰队了,扬帆海外的理由就不是寻求长生不死,而是去验证真理。 不过这一次辽队却没有在武器上给王弋什么实质性的结果,大多都是些需要论证的构想方案。 王弋确实知道哪些是可行的,哪些是不行的,但他却没有明说。 科学发展嘛,就是这样。 做为人主他已经不能插手太多东西了,特殊的地位导致他的言论会被无脑信任并奉为真理,没人会去质疑,也没人敢质疑。 逛了一天,王弋觉得也挺累的,便推掉了陈满和黄承彦奏事的请求,早早回了府衙休息。 浦沅却在天黑后送来了一件礼物,让王弋觉得有些差异。 浦沅已经成婚了,夫人就是徐君,而且如今徐君已经有了身孕,必然不方便来见王弋。 只是浦沅依旧有些憨,哪怕如今地位已经很高,还是不怎么注重自己的形象,一身短褂就来请求面见王弋,显然是刚刚从工坊中忙完。 王弋看着呆头呆脑的浦沅有些想笑,他回忆起了当初浦沅对斩马剑外形的执着与那次不合时宜的进献。 “拿回去。”王弋笑眯眯的和浦沅开起了玩笑。 浦沅倒是懵了,一时间手足无措的看着王弋,半天憋出来一个字:“啊?” “你忘了?当初你的那柄斩马剑?” “啊?哦哦……嘿嘿……”浦沅顿时想起了他和王弋初识的时候,一手夹住怀中抱着的匣子,一手憨憨的摸了摸脑袋。 王弋见这家伙实在是无趣,便也不再逗他,笑着问:“让我看看,你又给我弄了什么好东西?” 浦沅闻言赶紧双手托起匣子,恭请王弋打开。 匣子里面放着的是一柄长剑,很长,足有一米六多,对于身高不足一米八的王弋来说将长剑立在地上,剑柄已经到了他的下巴,并不方便他使用。 王弋抽出来了一截剑身,锻造的工艺是为大马士革钢的方法,样式是标准的八面汉剑,只是这外面的构装…… 这柄剑的构装非常朴素,皮质剑鞘上两头使用了青铜固定,上面也只有一些云雷纹做为装饰。整个剑鞘只是上了数道黑色大漆做为防氧化处理,连个宝石都没有镶嵌。剑柄同样朴素,只是用了些青铜和黄金做为固定兼装饰的功能,没有太多的花里胡哨。 “这不是你做的吧?”王弋一眼就看穿了本质,似笑非笑的看着浦沅。 剑身肯定是浦沅打造的,这里除了浦沅,没人能够将花纹打造得如此匀称和美观。 但是这柄剑并没有实战价值,它的杀伤力毋庸置疑,只是对于王弋来说非常不合适,况且这柄剑的构装也足以说明问题。 它是一柄王剑,是先秦时代诸王佩戴的款式,从样式判断是偏于秦朝的朴素粗旷型。 虽然做了一些改动,可这明显是为王弋订制的,王弋配上这柄剑,将会非常威严。 帅是真的帅,不过王弋却不想使用它。一来以他的身手真的配不上这种好东西,二来他有自己的剑,也不打算换。 浦沅却被王弋问的有些着急,急的抓耳挠腮也说不上什么话。 无奈之下,王弋只能开启了自问自答:“怎么?你家那位是嫌弃我将你流放在这里了?不愧是有传承的人家啊,这份礼物算是送到心坎里了。放心吧,我怎么会亏待你?回去告诉你夫人,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拿不走。对了,这个是不是也是你夫人出的主意?” 说着,王弋从袖口中摸出那柄蝴蝶刀,在浦沅面前甩了两下。 “不是!”浦沅忽然大声否认,吓了王弋一跳。 可等王弋期待他继续说下去时,他又在嘟嘟囔囔说徐君让他陷入这种奸佞不忠的境地,回去要收拾徐君。 这下王弋更好奇了,问道:“这东西是你自己要给我造的?” “是……是啊……” “为什么?” “主公喜欢,我便造了,什么为什么?” “哈哈哈哈……”王弋闻言哈哈大笑,直接将浦沅给笑蒙了。 王弋走上前拍着浦沅的肩膀没个正形的问:“你知不知道,就因为这柄蝴蝶刀,很多人上书我玩物丧志?要求拿你问罪?要不是我压下来,你已经被问罪斩首了!” “啊?”浦沅仔细看了看蝴蝶刀,没有向王弋求情和解释,反而向王弋索要起来,“那主公还是将它给我吧,主公还是不要玩物丧志的好。” “到了我手里的东西,你还想要回去?”王弋收回蝴蝶刀,一脸嫌弃的将手按在浦沅脸上将他推走,并且吩咐人喊上自己的大小老婆们,准备去浦沅家里走上一遭。 浦沅被王弋这一出弄得心惊胆战,不明白王弋想要干什么,又开始担心起徐君的安危来。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向王弋哀求:“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错,求主公不要怪罪徐君,看在小人多年辛劳和徐君身怀六甲的份上,求您绕过她吧,她也是无心之举……” “无不无心我比你清楚,起来,头前领路!”王弋示意赵云将浦沅拎起来,浦沅天天打铁,壮得和牛一样,他可拎不动。 第365章 铸剑 马车上,三女都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柄王剑。 无论是出身高贵的刘俚还是见多识广的甄姜都没见过这种剑,就更别提家世平凡的吴苋了。 甄姜十分好奇的问:“夫君,这柄剑就是书中所说的王剑?它真的能镇压气运?彰显王气?和普通的剑有什么不同?”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王弋随手便推了过去。 这可将三人吓了一跳,连忙不约而同的躲到了马车的角落,避免和长剑接触。 甄姜大半个人都滑下了座位,整个人斜倚着,嘴里非常不满的抱怨:“夫君你做什么?若这柄剑真的能镇压气运,怎可让女子触碰?万一沾染了阴晦之气,伤了宝剑该当如何是好?” “这些你都听谁说的?” “自然是书中所说!” “以后少看那些破书。”王弋没好气的白了甄姜一眼,伸手把她拉起来,将长剑塞进她手里说道,“剑就是剑,兵器罢了。我以百万大军镇四方,文臣同心,武将同力,百姓安居而仓府禀实,我自贤明不受蛊惑。镇天下?哼,天下都要向我拜服!” 这样嚣张的话没有招来嘲笑,反而让三女满眼桃花。 这大概就是人主的魅力吧,掌控了绝对权力的王弋,在不知不觉间散发出来的威仪都是那么有吸引力。 赵云在车子外面听得热血沸腾,恨不得当场在万军丛中取个上将首级来给王弋助助兴。 人定胜天——这大概是斩男又斩女的最高境界了。 不过到底还是刘俚的气度要强上一些,她见甄姜依旧不愿抽出长剑,她伸手过去将长剑抽出来了半截。 没办法,这柄剑实在是太长了,宽大的车厢也没有它发挥的空间。 清冷的月光下,剑锋处环绕着淡青色的光晕,显得幽森凛冽。剑身上细密的花纹在剑锋散发的光晕下又有些妖冶。 甄姜见状也不再扭捏,伸手试了试,感叹道:“真是一柄好剑,锋利无比!” 她都能想象得到,王弋手执这柄宝剑,在阳光下宝剑散发金色光芒时那威武的样子。 “是啊,确实不错。”王弋跟着附和。 任何一个男人在大马士革钢的花纹面前都走不动路,将一艘航母和一柄乌兹钢武器摆在男人面前,大多数人会选择后者。毕竟航母你开不走也很难收藏,但是乌兹钢的武器却既可以舞动,又可以摆在家里把玩。 甄姜抬头,看了看王弋腰间那柄剑,劝说道:“还是我送你的那柄?换了吧。有更好的为什么要用不好的?这个多么大气,也符合你现在的身份。” “哼,这柄剑就是我的身份!此剑我从不离身,它就是我权力的象征。”说着,王弋伸手勾了一下甄姜的鼻子笑着说,“况且我还需要它时刻提醒我,别忘了当年自己差点被饿死的惨状,多亏了一个胆大的小丫头把我绑了回去……” “住嘴,住嘴!不要说了!”甄姜越听越不对劲,羞得无地自容,在满脸通红之前赶紧将自己的脸用袖子盖住,好像别人看不见自己就不尴尬一样。 王弋却哈哈大笑,顺着窗子将长剑丢了出去,对着窗外的赵云说道:“子龙拿着吧!我的国运,就靠你们这些忠臣良将为我扛起来了!” “敢不从命!”赵云在长剑落地之前伸手将长剑勾起别在了腰间。神兵利器是武将迈不过去的坎,更何况还是这等有加持的宝剑。 王弋脑中也有了些许灵感。 金银鱼袋算什么? 既然大汉尚武,那便佩剑! 入朝不能带剑? 带!既然帝王能带,人人都要带! 他还真就不信人人带剑的情况下皇帝还能遭到刺杀,要是真有刺杀却没人阻拦,那这个皇帝也是真就该死了。 王弋开始在脑海中构思各种剑的样式,他要赐剑! 一瞬间王弋便从死胡同中走了出来,他的官职确实不能封爵,可其他的还做不了吗?荣誉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文臣有文剑,武将有武剑。 样式做得大气漂亮些,开不了锋不就得了? 思路打开,他忽然想到自己不是还有坟墓吗? 配享太庙有什么意思?以后画像就挂在他本人的坟墓里,后世王弋的子孙前来祭拜都得给磕一个,太庙的祭祀又算得了什么? 不得不说,在这个时代想要拉拢人心实在是太轻松了,只要将鬼神、天地之类的东西无视,没有多少人能经得起这样的诱惑。 不知不觉间,王弋来到了浦沅的府邸前。 徐君本应出门相迎,不过王弋看在徐君有身孕的份上就免了,一行人直接走了进去。 浦沅在辽队的府邸并不大,只是个两进的院子。要知道浦沅和马钧的级别可比陈满高多了,没想到生活倒是简朴。 徐君见到王弋想要行礼,却被王弋摆手止住了。 众人落座,王弋率先拉起了家常:“徐工长,怎么说你夫妇二人在我河北也算是大官了,为何不找个大些的宅子将家人一起接过来?担心陈满照顾不好他们?” “多谢主公体恤,我们徐家……”徐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实情说了出来,“徐家传承千年,一脉单传却也只诞下女子,家中男丁均为入赘。妾身不想夫君入赘,在辽队这些时日,妾身认为徐家珍藏的那些技艺已经没什么用了,还是消散于历史的好。徐家也不一定非要姓徐,抱着那些老旧的传承不能使用,不如融入新的流派再成一家。” “哦?徐家老夫人会同意吗?” “这便是祖母的意思,徐家有徐家的缘法,先祖的技艺有它的传承,已经很好了。” “老夫人大度!”王弋由衷的赞叹了一句,还真不能小瞧任何人,这种气度绝大多数人都是不具备的。 他想了想,便说道:“若是没什么避讳的话,徐工长可以将徐家的技艺写下来,我正命人编纂一部关于各个行业技艺的书籍,想必神匠徐夫人也会想让自己毕生的探究流传于世吧。” “多谢主公怜悯!”徐君深深拜倒,泪水夺眶而出。 是的,在徐君看来这就是王弋的怜悯。 当大马士革钢出现的那一刻,徐君就明白神匠的时代结束了。自己这一代,甚至往后数代、十数代都不会再出现神匠了。 哪怕技艺再高超,寻找到的原材料再稀有,消耗的时间、精力再大,可是再面对那种可以量产的神兵利器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量产的这些外形比你丑,寓意不如你,境界比你低,可那又如何? 人家比你更锋利! 刀剑的评定标准是什么? 好看可不是绝大多数人的需求…… 徐君曾用一小块花纹钢打了一把小小的雕刻刀差人送回家中,当老夫人知道是可以量产刀剑的时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徐君的父亲以最快的速度纳了三房妾室,一心只想着为徐家开枝散叶,其他的什么也不想了。 能将先祖的技艺流传下去,大概是徐君这个执着的女子唯一的愿望了,或许是命中注定,她第一任夫君横死被外人所知,最终辗转来到了王弋麾下。 王弋见到徐君这个样子有些尴尬,上一次徐君就有些疯疯癫癫的,这回怎么又哭哭啼啼的了?不像是能够想出进献王剑这种策略的人啊…… 还好徐君的心态转换的很快,整理好妆容后再次行了一礼,便在一旁不做多言了。 然而不说话可不行!不说话王弋不是白搞这么大的阵仗了吗? 他先是责备了浦沅进献王剑的逾越之举,然后又出言安慰徐君不要多想只是时机未到,最后升了徐君的官,让她和浦沅平级,成为了工长,并且叮嘱浦沅不可以因为王剑的事责备徐君。 一通拉打之后见气氛已经缓和的差不多了,王弋终于说出了自己前来的原因。 首先王弋需要一张弓,一张可以调弦的复合弓。以前的弓对于王弋来说已经不够用了,他需要一张拉力更大且外观好看的弓,需要兼顾实用性和象征身份。 徐君听完有些为难说:“主公,不是臣不愿意去做,只是臣不会制弓,而且像臣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会耽误您的需求……” “没事,我会将这张弓的原理告诉你,你可以去找马钧商议。最重要的是我需要你的审美,装饰无需华丽但一定要彰显大气,而且我要的功能一个也不能少,重量也要平衡好。我不着急,一两年也可,三四年无妨。” “既然如此,臣定不辱命!”徐君倒也痛快,看王弋没有硬性的时间要求,便接下了这个任务。 可是王弋却没完没了了,他再一次布置了任务,而且这次是直接下令,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浦沅、徐君听令,我需要你二人铸造臣子剑。剑的样式和需求我过些时间会交给你们,剑的尺寸和装饰你们一定要设计好。你们要记住,那些剑是赏赐给有功之臣的礼物,你们一定要尽心竭力,不得有丝毫差错!” 第366章 定剑 要说设计宝剑外形,在这个时代王弋称第二,没人能称第一。 他精通古今中外各种宝剑类型,不论是游戏、小说、插画,只要是好看的他都有印象。 可惜精通并没有什么用,在这个时代,人们对好看的东西确实喜欢,但是在寓意面前,再好看的东西都一无是处。 而且有寓意的东西一般都不会难看,很多时候就是因为有了寓意,一件事物才会变得好看。 最终王弋不得不去请教黄承彦,他画了几十张草图,可等到分级的时候却傻眼了,荣誉也有个大小,他凭什么分啊? 黄承彦对于王弋的想法非常支持,只是他算是个杂学家,会的东西很多,精通的却很少。 不过黄承彦借给了王弋一部书,让王弋可以参考书上的学问来命名,这部书就是这个时代的百科全书——《尔雅》。 王弋没看过《尔雅》,说实话他本人在不知道《论衡》之前是看不上这个时代科技的,而且这个时代的科技专业术语的晦涩程度比拉丁文有过之而无不及,王弋也看不太懂。 不过等他读完《尔雅》之后,感觉自己蠢得无可救药。 说《尔雅》是百科全书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内容包含了词汇注释、人伦礼法、房屋建筑、医卜星象、天文地理、山川河流、飞禽走兽、花鸟鱼虫、农业畜牧、乐理乐器、家居用品等等一系列的注释! 看懂了《尔雅》别的不好说,茶余饭后街口闲聊吹牛逼的时候你一定是最靓的仔…… 黄承彦推荐的确实很好,王弋也在其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王弋根据不同等级、不同用途、文臣武将等等因素定下了三十八柄剑,其中分为二十四功剑与十四罪剑,别看听起来很多,其实细分下来不一定够用。 二十四功剑分别为: 四国剑:苍天、昊天、旻天、上天。 这四柄剑取自四时,分别对应的是春、夏、秋、冬,王弋打算拿它们当尚方宝剑用的。 十文剑:寿星、天根、天驷、大辰、析木、玄枵、降娄、北辰、何鼓、启明。 这十柄剑可是费了王弋牛劲才鼓捣出来,其中北辰、何鼓、启明三个比较特殊,北辰就是北极星、启明就是启明星,何鼓是河鼓星座,也就是牵牛星。 这三柄剑的寓意各有不同,何鼓就是最特殊的那个。何鼓的寓意是军鼓,有将军的含义,王弋却准备颁给文臣。 至于其他的那七柄,寿星对应的是角宿、天根对应的是氐宿、天驷对应的是房宿、大辰对应的是心宿、析木对应的是萁宿、玄枵对应的是虚宿、降娄对应的是娄宿。 这些都是寓意比较好的星宿,既赞扬了文臣的能力,也表彰了他们的功绩。 十武剑:大野、大陆、杨陓(yu)、孟诸、云梦、具区、海隅、昭余祁、圃田、焦护(hu)。 这十柄剑对应的是十薮(sou),原文是“鲁有大野。晋有大陆。秦有杨陓。宋有孟诸。楚有云梦。吴越之间有具区。齐有海隅。燕有昭余祁。郑有圃田。周有焦护。” 用这十个地名做为武将彰显功勋的武剑,王弋的野心是什么,简直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 至于罪剑,王弋用了太岁在天干的十个方位做为了称呼,分别是:阏(è)逢、旃(zhān)蒙、柔兆、强圉、着雍、屠维、上章、重光、玄黓(yi)、昭阳。 天干自然就是甲乙丙丁这些了,王弋偷了个懒,用天干分了十级。 而另外四柄对应的是四灾“谷不熟为饥,蔬不熟为馑,果不熟为荒,仍饥为荐。” 饥、馑、荒、荐这四柄剑是需要谨慎使用的,王弋打算拿它们赐死…… 做完一切后,王弋找了一些和这些寓意相吻合的外形,拿去让黄承彦看看,希望他能提一些意见。 黄承彦看着名单先是赞叹,然后是惊叹,再然后是沉默,最后则有些恐慌。 他指着最后那四柄剑,有些战战兢兢的问:“主公,不知……” “有什么你就讲。”王弋瞥了黄承彦一眼,话语中却听不出喜怒,“我过来就是询问你意见的,吞吞吐吐是什么道理?” 黄承彦脸色顿时大变,冷汗瞬间浸湿衣衫。 他以为自己暗示的足够,可王弋非要让他说出来,这东西真的能讲吗?可别是铸成的第一柄就送到自己面前了吧! “说啊。”王弋见黄承彦沉默不语并不打算放过他,这几个老家伙已经恶心他有一段时间了,不收拾一下,他们还真当自己无敌了? 在王弋那平淡的眼神中,黄承彦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他颤颤巍巍道:“主公……赐死……这……这……有失体面啊……” “没事儿,我可以不要这个脸面。”王弋的语气逐渐开始冰冷,眼神却依旧淡然。 黄承彦是真的被王弋这种无所谓的眼神吓到了,他感觉眼前的不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而是一个阴狠老辣的暴君。 黄承彦被王弋的气势压迫到十分紧张,手不自觉摸向了茶杯,想要润润干涸的喉咙。 可当他拿起茶杯才发现里面已经没有茶水了,他又慌忙想要再倒上一些,却被王弋起身一把按住。 王弋按着黄承彦的手,手上的力气逐渐加大,他凑到黄承彦耳边低声说道:“按照辈分我应该称呼你一声叔父。黄叔父,我知道你做得不错,可有人做得不好。我不想怪罪这个,怪罪那个,大家都是要脸面的人。你看,我若是不要脸,你们没什么好果子吃,对吗?怎么说你们也是我父亲的旧日好友,我父亲……哼,给我留下些好念想吧。” “喏。”黄承彦赶忙答应了一声,垂下眼帘不敢再去看王弋。 王弋松开手,忽然话锋一转:“对了,月英那个小丫头呢?” “不知主公找小女何事?” “叫出来我看看。” “主公,月英已经婚配……” “我还不至于看上那么一个小姑娘!”王弋没好气的瞪了黄承彦一眼,“让你叫出来就叫出来,哪那么多废话?我还能将孔明的夫人拐走了不成?” “这……喏……”黄承彦不情不愿的走向了后院儿,不多时领出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 王弋是第一次见黄月英,说实话,黄月英是真的黑。 不过这种黑并不是天然的黑色素沉淀,看着黄月英光着的脚丫子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王弋就知道这丫头绝对是个皮猴子,满世界疯跑被晒得黢黑…… 黄月英倒是不怕人,挣脱父亲的手走过来给王弋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问:“月英参见主公,不知主公唤月英何事?” 王弋一时兴起,准备逗逗这小姑娘:“你称我为主公?怎么?也想要个官做做?” “有何不可?”黄月英也不虚王弋,“孔明都做得,我为何做不得?” “呦!这就叫上孔明了?也不害羞?” “为何要害羞?男女婚嫁本就应天地定数,合伦理道德,害羞个什么劲?难道害羞就能不嫁不娶了?”黄月英说的头头是道。 王弋心下有些诧异小小黄月英能说出这样的理论,不过他继续逗道:“可是孔明谈及你总会脸红。” “哼,那是他心里有我!”黄月英十分自信,“若是没有我,自然会闭口不谈。若是随意提及,便是将我等婚事论做联姻。只有他心里有我,才会在谈及我时羞郝不已!” “人小鬼大!”王弋屈指在黄月英头上敲了一下,起身说道,“走,带你去玩儿。” 黄月英到底还是个孩子,一听去玩儿立即来了精神,问道:“去玩儿什么?嬉水吗?还是爬树?狩猎?设陷阱?” “好家伙!你倒是玩儿得野……”王弋脱口而出,想了想在黄承彦面前这么说有些不好,便改口道,“带你去玩儿电。” “电?什么电?” “闪电!走吧!”说着,王弋也不管黄承彦那纠结的表情,示意黄月英跟上。 电这种东西的解释大多都与鬼神有关,也不知黄月英到底看没看过《尔雅》和《论衡》,反正听到电后双眼都在放光,跟着王弋一溜烟儿走了。 再怎么说黄月英也是许了人家的,王弋也不好和她共处一车,便将这孩子安置在了甄姜的车子里,一同向浦沅工作的地方行去。 王弋刚到辽队就让浦沅去制作一个微型的手摇发电机,这种发电机的结构十分简单,线圈什么的随便弄弄就行,他又不是真需要这东西发电。 真正麻烦的是磁铁和传动带,磁铁是王弋废了老大劲从自己的仓库中找到了一些带有磁性的陨石制作的。 这些都是甄姜的收藏,说是天外陨铁有着神秘的力量,是兴家旺势的宝贝。 传动带王弋只能寄希望于浦沅了,他又没有橡胶,搞不出来皮带。希望浦沅做的链式传动能够结实一些,别摇着摇着就断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只要能够满足教学内容就足够了,真的要发电供给他大量使用,王弋肯定要搞个大的。 不是水字数,不是水字数,没有水字数! 我犯不着拿那些生僻字水字数,还要查古籍,还要标拼音,我是疯了吗…… 剑命名的出处是《尔雅》第八卷《释天》和第九卷《释地》,有兴趣可以看一看,里面真的包罗万象,虽然不是很全,但内容涉及面却足够广。 最后:老祖宗牛逼! 第367章 拆分高显 王弋并没有教黄月英太多东西,用发电机让黄月英感受了一下电流,再用铁粉和磁铁展现了一下磁场后,王弋只是教了几个最初级的电磁学公式就将发电机和磁铁送给黄月英自己玩儿了。 做为一个理工男,王弋很清楚对于物理来说一到一百很轻松,困难的是零到一以及一百到正无穷。 王弋也不着急,黄月英才多大,慢慢学吧。 叮嘱了一下黄月英暂时不要造更大的发电机以及有什么问题可以托诸葛亮问他后,王弋就不管得到新玩具的黄月英了。 他和浦沅商议了一下剑的问题,浦沅倒是好说话,给出的基本上都是些技术上的疑问,比如那些花里胡哨的剑格以及是否要为一些剑加装剑鞘之类的。 对此王弋进行了一一讲解,他叮嘱外形一定要好看、大气、突出特点但不能过于花哨。无需追求极限的剑身材质,不过剑身的动态和静态平衡一定要做得完美,重心一定要做好。 而且看着看着图纸,王弋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正统的剑随着朝代的变化外形变化的其实非常大。 汉剑的剑镡一般都是一个圆柱体或者圆盘,只有一些低级的剑剑镡才会制成圆环。 可是到了唐剑之后剑镡就逐渐被圆环取代了,虽然考虑到重心问题,唐剑不需要过于重的剑镡,可是带个小圆环对于王弋来说真的很有用。 王弋想起了《隋书》中记载隋朝对剑穗进行了非常详细的等级划分,不同的爵位佩戴剑穗上的装饰玉是不同的,他是不是也可以这么做? 随即王弋便在一些非环形剑镡上标注了一些开孔的位置,不过都是文剑,武剑能不能这样做他还需要回邺城后找个懂《礼》的人问问,反正他不准备自己搞了,太麻烦了。 交代完浦沅,王弋一行浩浩荡荡走向了他在辽队的最后一个目的地——水泥加工厂。 水泥虽然被研制出来了,可王弋并没有吩咐量产,这个东西他必须要好好规划一下才行。 对于王弋来说,有多少水泥都不够用,所以加工厂只会更大、更多,问题是生产水泥对环境的破坏力实在是太强了,他不可能在自己老巢里瞎胡搞。 而且现在加工厂里都是些技术人员,一应的防护措施也是个大问题。 巡视了一圈,王弋发现陈满在这方面做得还行,至少比他考虑得要周详许多。无论是水源、风向、场地还是周围环境都考虑了进去。 王弋立即给陈满写了一道手令,告诉他在辽西郡选定五个地方,选好后拿着手令直接去找田畴,让他发布告示全州招募工匠建造五个水泥工厂。 王弋并没有刻意将水泥厂列为保密项目,其实没什么必要,研发虽然很困难,但是复刻实在是太容易了,没什么成本的,只要派人混进去看两眼就懂了。 他也不在乎会不会被别人学会,一来其他人不一定有他这种制造体量,二来他还有攻城利器。 炸药包搞不了不要紧,麦子是白种的吗? 攻城的时候先用投石机撒上一通面粉,最后再丢个火把,那场面不要太美。 王弋甚至已经开始研究面粉手榴弹了,这东西攻打坞堡绝对是个利器,而且他也需要让其他诸侯知道这些。 只有其他诸侯了解到面粉爆炸的现象,王弋才有机会让自己的火药武器登上历史的舞台。 一步步来吧,平定天下从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辽队诸事已毕,其他商业上的东西都有甄姜去查验,用不着他过多操心,是时候去最后一站高显了。 陈满领着辽队的一众臣子将王弋送出城,回想起王弋给他手令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陈满知道自己这个大管家估计时当不了太长久了,建完工厂可能就要被调职。 对此陈满倒是不悲不喜,他做的就是这样的臣子,王弋需要他做什么,他就去做什么,而不是他想做什么就去努力做什么。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可以有理想的。 王弋也确实有将陈满调职的打算,他准备将陈满从一个家调到另一个家,去管理和规划邯郸。 既然是已经定下来的计划,就要按照计划走。无论是百姓的反对还是世家的不看好,都不会打乱他的脚步。 又是好几天的紧赶慢赶,王弋一行人终于来到了高显。 他已经好几年没来这里了,相较于上次的繁华,高显确实因为这次战争冷清了许多。 大街上几乎看不到鲜卑和乌桓人的身影,倒是夫余和高句丽人很多,毕竟药草和皮裘都是硬通货,哪怕初秋并不是售卖皮裘的好时节,可皮货依旧供不应求。(擦,又发现了个错误,夫余以前让我打成扶余了……对不起,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王弋第一时间就见了高平,他很想看看这个又野心的家伙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高平给他的疏奏他看了,高平给郭嘉的信他也看了。 郭嘉在收到高平的信后连犹豫都没犹豫,直接叫给了王弋,很痛快的将高平给卖了。 其实郭嘉出卖高平的原因很简单,高平的想法还停留在大汉那一套上,认为中枢有人就很容易调回去。 其实不然,大汉的体系已经是一个非常成熟的体系了,规则和潜规则经过时间的累积已经相当完善了。王弋这次要构架的是他未来的整个官僚体系,每一步都慎之又慎,在成型之前不可能让一个新兴的党派成长起来。 而且不仅不会成长,王弋还会将现有的党派进行打乱,分布到各个衙门中进行互相制衡。 这或许对于整个政体的效率来说会打折扣,可是对王弋的统治非常有利。 王弋倒是不想怪罪高平,以郭嘉为首的党派是必然会建立的,而且他还会成为其中的推手。毕竟郭嘉属于外戚的一份子,他需要郭嘉在朝堂中拥有一定的话语权。 高平行了一礼,在下首静坐着,等待王弋的质询。 王弋盯着他看了许久,问了一个和朝政没有关系的问题:“高县令,你在高显任职也不少年了,若高显受到攻击,你当如何应对?若高显周边城池受到攻击,你当如何应对?” 王弋的问询显然让高平有些猝不及防,他眼神中闪过了一抹异色,长出了口气缓解自己的紧张后立即给出了针对方案:“钱!主公,高显有足够的钱,有足够的货物,有足够的资源。只要我守住高显,其他的交给钱财来解决就行了。” “仔细说说。” “臣不相信这世上有绝对忠诚的人,没有叛变只是因为给出的利益不够。 主公,臣在高显时间久了,对钱财其实已经没什么概念了。可即便是这样,有时候在面对税收时臣也会心惊胆战。 一个人能够想象到的财富时多少?成山的金银珠宝?黄金打造的屋子?还是铜钱汇聚成的河流? 都不是!真正的财富时想象不出来的,多到无论多么贪婪的人,欲望都会被满足,甚至被硬生生填满。 主公,您能想象吗?搬运钱财本应是一种令人向往的工作,可高显的士卒看到钱财后只会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恶心。 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 整日整夜守着那些财富,哪怕随意拿走,精神也会变得疲惫。 这样的财富拿去贿赂地方将领,从将军到校尉,总有一个人会心动,总有一个人会因为贪婪背叛。 臣不需要立即出兵,只要背叛的人成功了,我再解决掉那个叛徒就可以来了,毕竟没人喜欢贪财的叛徒。” “哼,倒是有些新颖。”王弋没有评判高平计策是否合理,只是感叹了有一句,随即话锋一转,“听说你想回邺城的中枢?” 此话一出,高平脸色大变。 可王弋并没有给他机会,立即追问:“河北的事只要我想知道,就没有我不知道的。说说看,你有什么能力让我将你调回去?” 高平此时的心已经乱了,他不确定是郭嘉高密还是身边人背叛了,一时间本已经想好的对答竟然让他察觉到了多处疏漏,逻辑有些不清楚。 王弋没有理会高平有些发白的脸色,继续问道:“能够治理好一县说明你本事不错,可你能治理好一州吗?一国呢?你总要给我一个任用你的理由吧?” “主公,臣……” “别犹豫,回答我!如今我治下有四州之地,贫富不均,百姓生活水平各有不同。邺城财力将如何调配? 是否要平均分配? 若不平均,如何平息民怨? 用什么保证调配过去的财力建设的设施能够让当地百姓富庶起来? 怎么调节县与县之间财政分配不均的问题? 快说!” 高平答不上来,因为他真的一点儿准备都没有,他也没想到王弋会问这个问题,被王弋逼问急了,最后只能跪拜在地,口称:“主公,臣罪过……” “罪过吗?”王弋起身缓缓走到高平身前将他拉起,轻声教导,“有上进心是好的,但在到了那个位置之前你必须了解都应该做些什么。我要分散高显的商业布局,这件事交给你,给我做好了。” 第368章 遇刺 对于高平的能力王弋还是非常认可的,不然也不会将高平放在高显这么多年。 说起来郭嘉举荐的那四个小伙伴能力都非常不错,陈满和高平一个管理辽队一个管理高显都是很多年了,都没出什么差错。 另外两个出任一方县令同样很厉害,侯社在负责的县中推教化、开民智,训练县吏守卒、清剿山贼恶霸,如今已经残破的巨鹿治理得井井有条,夜不闭户或许夸张了些,路不拾遗倒是真的。 另外一个名叫岑宇,他就是帮助鲜于辅多次看穿匈奴人计谋的那个县令。 有时候王弋会感叹,真就是“近朱者赤”,能和郭嘉玩儿到一块儿去的人能力当真不错。 加上郭嘉,这五个人要是放在别的势力中都能成为军政的中坚力量,可以围绕着他们架构整个政体。虽然不一定能平定天下,但成为一方强者绝对没问题。 王弋其实非常后悔初期没有去颍川搜刮一番,颍川的人才实在是太猛了。 知名的,不知名的,青史留名的,长眠于历史的等等……能力真的是一等一。 不过那时候幽州战事不断,唯一清闲的一年王弋还忙着算计联军。到了后来颍川更是被人层层刮地皮,现在估计也没什么了。 好在王弋如今拥有了和颍川齐名的陈留,未来也是可期的。 至于高平,王弋肯定要重用,他准备将高平放到浚仪,去那里主持浚仪的开发工作。 现在让高平回到中枢还是太早了,郭嘉就是个整日里没有正事的浪荡子,还没发展党派的意识。 关于党争王弋思考过很久,党争无论对任何人都不是一件好事,但这种事情根本避免不了。 王弋觉得要争就必须现在争,现在大家都有一个明确的目标,那就是平定天下。 党争的危害程度会因为这个目标被降到最低。 以王弋目前的能力来说,也只能把控得了这种程度的政争。 世家的势力根深蒂固,如今他们只是在投资阶段,一切都会按照王弋的思路行动。可是等到了收获阶段,若不早做准备,世家联合起来他没有任何办法。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晋末的那场惨剧确实使得皇权更加稳固,王弋却付不起那种代价,只能循序渐进的加固中枢的权力。 为此他必须培育属于自己的力量,高平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陈满也是如此。 不过王弋本想在高显多待上一段时间,看看亲眼看看高平处理问题的能力,可惜事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王弋收到了荀彧的一封信。 信是通过简雍的途径传过来的,荀彧没有调动简雍的权限,这么做他肯定是求了王芷。 王弋和王芷有约定,如果信件从走的是文书院的路,那就一定是十万火急之事。文书院是暗线,是信息能够传递到王弋手上的最后保障,荀彧官方的文书现在应该还在路上。 王弋拆开信封,越看眉头越紧,最后干脆大手一挥,直接下令立即出发,迅速返回邺城。 这封信中一共说了两件事,第一件是好事,刘辨不知道因为什么怂了,给王弋封了个“赵公”,下旨命令王弋全权处理刘宏的后事。 刘辨为什么忽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王弋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正憋着劲弄死刘辨呢,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第二件事很难说是好是坏,也很难说清跟他到底有没有关系。 袁绍称帝了,国号为“周”。 袁绍这个周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没有讲明,一向犀利的袁氏宣传机器也没有发动,王弋不清楚他的想法。 不过袁绍称帝后确实干了一件大事,他策反了吕范,不仅将徐州重新拿回到手中,还将被困徐州的臣子全都解救了出来。 而且他还得到了长江以北所有的土地,包括豫州的沛国和扬州的九江郡以及庐江郡。 吕布也在这回名扬天下,尽管这名扬的不是很光彩。 吕布从下邳逃跑的时候直接干穿了城门,带着陈登竟然也无人能挡…… 对于王弋来说,袁绍其实干什么都行,就是收复徐州不行! 王弋千辛万苦设计的父子反目就是因为双方有徐州隔着,要是没有徐州隔着,袁熙绝对不可能玩儿得过他那凶猛的老父亲。 而且袁绍这次的计划非常离奇,他阴了袁术一手,袁术必然会愤怒,绝对会起兵报复。 可是眼瞅着就要秋收了,算算袁术整备部队的时间,双方打起来肯定要等到秋冬的时候了,这个时间点可不是打仗的好时间。 而且袁绍和刘辨同时出问题,王弋总觉得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知道该回去主持大局了。 王弋直接让甄姜轻装简行,三女全部坐进他的车子内,她们的马车全部留在高显,一路疾行,以最快的速度向邺城驶去。 原本王弋还想着在回去的路上看看那段被摧毁的长城和慰问一下鲜于辅的家人,现在看来只能放弃了。 王弋甚至下令放弃官道大路,一路从比较偏僻的小路走。这个时代的通信让他吃尽了苦头,要是有个手机现在也不至于这样。 真的是一路狂奔,高显一天到辽队,辽队一天到阳乐,阳乐两天到土垠,土垠一日到泉州…… 队伍中的马匹都要受不了了,赵云特意派人从驻扎在土垠的重骑营里面临时征调了一些战马,才让王弋能有继续赶路的机会。 又过了半日,队伍终于出了幽州,进入了冀州。 王弋准备今日在高阳下榻,明日重回官道,两天之内赶回邺城。 就在王弋还在规划具体路线的时候,只听得外面赵云大喝一声:“止!” 被声音惊扰到的王弋有些诧异,不明白赵云向做什么,于是他探出头问道:“子龙,怎么了?” “主公,有些不对劲。”赵云一边回答,一边十分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并将身躯靠向了车厢窗口。 王弋见状嘴角一抽,顺手从做为下面抽出弓箭,翻身爬上车顶大声命令:“往前走!我倒要看看,谁想来造次!” 队伍再次开始移动,只是这次速度要慢上很多。 王弋此次从出行并没有带太多护卫,只带了吴成和一百射声营,典韦因为换装没有跟在他身边。 一什射声营的士卒从战马上下来步行探路,其余的人全部弯弓搭箭,随时准备迎击忽然出现的敌人。 走了很久,敌人并没有出现。 眼见就要走出这片山区了,如果真有刺客,再不出手可就没机会了! 很快,山峰便只能看向王弋的背影,此时队伍的内心都紧张到了极限,很多人都开始怀疑赵云是不是有些杯弓蛇影了。 然而就在这时,赵云大喝一声:“后面小心!” 王弋转身看去,发现山上的树木开始晃动,一块巨石顺着山坡滚了下来! 巨石下滑的力量非常强大,哪怕挡在面前的是碗口粗细的树木都被它撞断了。 王弋脸色一变,这种加速度除非是山上修建了特定的滑道,让巨石有足够远的距离加速,否则根本做不到。 可是这条路是他临时选择的,刺客除非未卜先知,否则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布置这些! 好在山坡距离队伍还有很长一段路途,巨石下坠的方向也是偏向于队伍的末尾。射声营的将士们有足够的时间闪避,并没有造成什么慌乱。 吴成立即派了一什人进山查看,王弋没有阻拦,他对自己的护卫有足够的自信。这里面有很多说不通的东西,王弋需要抓个活的问问。 哪知一什射声营刚进入山林没多久便传出了几声惨叫,最后以一句“埋伏”提醒众人这里非常凶险。 吴成的牙都要被恨得咬碎了,但他硬是压下怒火,迅速建议王弋赶紧走。 不用他多说,王弋已经下令加速前进,迅速离开这片区域。 可是王弋刚刚下达命令,周围忽然烟尘四起,还伴随着滚滚浓烟。 在王弋失去视线的最后一刻,他看到地面上出现了一个个洞穴,一群人从洞穴中钻出来杀向了他们。 王弋不会什么武功,他不可能像太史慈那样光听声音就能辨别方向,一手箭术全靠肉眼。 如今视线被遮蔽他自然也就没了什么发挥的余地,迅速爬回车子,王弋赶紧撕扯下来一些布条,沾上水绑在几人的脸上。 做完一切后,他探头出去大喊:“带上面巾!小心浓烟有毒!” 结果话没说完就被赵云一把塞了回去,下一刻一支羽箭便落在了窗口。 “子龙!你去解决,留几个人问话就行!吴成,带着其他人靠近车子,组织阵型防御!”见到对方竟然能听声辨位就知道不好,一面下达命令,一面躺倒在车厢里,疯狂踹着车顶。 赵云领命而去,不一会儿浓烟中就响起了惨叫声。不过对方人数不少,而且相对分散,赵云想要击杀也需要些时间。 嘭! 王弋终于将车顶踹开,随着一声响动,马车的车顶四分五裂,散落了一地。 直到这时甄姜才错愕的发现原来车顶不是一块木板,而是由一面面平板木盾镶嵌而成的,每面木盾都有着一根布条做为盾牌的扣手。 王弋让吴成将盾牌赶紧发下去,又从后面的木板夹层中翻出来一大堆零件进行着组装。 很快,一架射声营用的三联床弩就被他安装好。他将床弩架在窗口,让刘俚和吴苋按住,告诉甄姜看到敌人就发射。 紧接着王弋又开始转动一个绞盘,座位的缝隙见很快就升起了一个兽筋做的绳子,看样子像是在给什么东西上弦。 做完一切后,王弋开始重新弯弓搭箭,注意着周围不寻常的现象。 别说,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些。 一侧的窗口前浓烟忽然发生了不自然的转动,王弋见状想都没想就是一箭。 可惜还是太晚了,这一次的刺客是绝对的高手,等王弋发现羽箭已经可以轻松躲过了。 一个身形瘦小,手持两柄长刀的蒙面人忽然从浓烟中窜出来,双脚踩住了他面前的一面盾牌。 别看他瘦小,力气似乎非常大,直接将拿盾牌的射声营士卒踩在脚下。于此同时长刀挥动,周边的四个射声营士卒脑袋冲天而起,瞬间毙命。 太快了,太近了,此时射声营其他士卒根本来不及射箭,纷纷扑过去将此人抱住,拿出匕首一通乱捅。 可这个小个子反抗非常激烈,三两下便将几人甩飞,目光更是看向了车子里的王弋。 那是一种纯粹的冷漠,对一切都不放在心上的无谓。 王弋知道这人是个死士,可死士又能如何?再恐怖能恐怖得过战场吗?他面前的人可是久经战事! “你是何人?”王弋咧嘴一笑,仿佛像是在闲聊般询问着对方。 王弋必须要问,因为他可以从对方的回答中找到蛛丝马迹。 然而对方却不想回答,猫着腰就要从车窗钻进来。 噗通! 小个子刺客再次被扑倒,这一次射声营没有给他机会,后面的士卒直接将长刀捅向了自己人的身体,刺入后用力向下一压! 一瞬间,两副心肝肠肚肺伴随着血色的喷泉就落在了地上,刺客和士卒双双毙命。 击杀了此刻后,士卒甩了甩刀上的鲜血,一言不发捡起一面盾牌站在了马车边上,继续着自己护卫的工作。 但是护卫的工作并不好做,他前面的浓烟忽然剧烈的晃动起来。 王弋见状迅速朝浓烟中射了三箭,从另一面赶过来的吴成也同时射了两箭。 嘭嘭嘭嘭嘭! 五声闷响,就连王弋也能听出来两人全部射在了盾牌上。 一只大手从烟雾中深处,一把捏住士卒的脑袋。 啪! 士卒的脑袋一瞬间就像是个摔在地上的西瓜,彻底爆了开来。 大手甩了甩手上的红黄之物,而他的主人也从烟雾中走了出来。 王弋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不是因为眼前的壮汉和典韦的体型差不多,而是这个壮汉的速度快到惊人,射声营会行气的士卒竟然也无法闪避。 这一切都在几乎一瞬间发生,壮汉扔掉盾牌,张开大手就要穿过车窗抓住王弋。 这时,王弋肩膀上忽然架上了一支玉手,手中紧紧握着一柄金属小弩,一箭便射在了大手上面。 王弋认得这柄弩,还是他曾经送给甄姜的。 弩箭穿过手掌直接射中了壮汉的眼睛,壮汉疼得哇哇大叫。 吴成借着这个机会迅速射了两箭,一箭瞄向了对方脑袋,却被捂住眼睛的手臂挡下,一箭命中对方侧胸。 但是这个壮汉实在太壮了,威力强劲的羽箭竟然无法立即将他杀死。 王弋回身踹开车门,将三女全部推了下去。 壮汉因为受了上,彻底发狂。一只手按住车窗,暴喝一声,竟然将这个侧面的厢板从马车上扯了下来。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抱着连弩的王弋! 噗噗噗! 如此近的距离三发全中,王弋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要被床弩的后坐力撞断了。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壮汉脖子、胸口、腹部各出现了一个血洞,再也没了行动的力气,轰然倒地。 王弋送了口气,准备将自己的大小老婆弄回马车,毕竟车里面比外面安全。 “主公快跑!” 王弋刚打开车门就听见吴成的喊声,刚刚顺势下了马车,吴成便比他先到达车子的另一面。 透过车门看到一个和刚刚那个壮汉长相一模一样的壮汉出现在马车边,踹飞吴成的大脚还有收回来。 “娘的!没完了是吧!” 王弋一边怒骂,一边伸手扳动了一个木杆。 整个马车的三面车厢四散倒地,王弋用力一扯,马车底盘一阵晃动成为了一架上满弦的攻城床弩!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 王弋使劲按下了那个拉杆,弓弩上的矛直接贯入壮汉的身躯,将他射飞到不知什么地方。 这是马钧为王弋设计的保命底牌,不光车架可以变成床弩,就连长矛也是特意打造的,发射的并不是长枪,而是船锚形状的长兵器。 马钧的思路非常正确,如果王弋需要用到这个东西,那么情况一定危急到了极点。这时候杀伤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最重要的是想办法为王弋破开一个口子。 将壮汉射飞,王弋也不去检查,反正必死无疑了。他气急败坏的走到马车后面,拉出来了一个箱子。 打开箱子,里面有数柄连弩。王弋将驽弦上好,大小老婆一人一个发了下去,并且叮嘱:“看到不对的地方,对着那里不停的扣动!” “来啊!”做完一切,王弋拿回自己的弓箭,对着烟雾中喊道,“我还真就不信了!老子打仗都没怂过!来!弄死我!让我看看你们都是谁!” 没有人回应他,不过他这么一通喊叫,却将射声营的士气提高到了极限,纷纷恶狠狠的盯着浓烟,等待那些不要脸的刺客出现! 万万没想到,最先发现不对劲的竟然时吴苋。 也不知她是不是神情过于紧张,反正闭着眼睛,举着连弩,对着一个方向疯狂输出! 有道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那个方向还真有人。 不过这个死耗子有点厉害,只听一阵叮叮当当,吴苋所有的弩箭似乎都被人挡了下来。 射声营的将士迅速分出来一队将吴苋护住,王弋的心又沉了下来。哪怕是以他的经验都知道那人绝对是个超级高手,他们可能真的要全都死在这里。 来人当然是个超级高手,因为他叫赵云。 赵云已经结束了所有的战斗,无论是浓烟外的还是浓烟里的敌人,都已经被他清理干净了。 “主公,云让你失望了。”此时赵云非常自责,他觉得自己有些废物,带兵带不好,护卫也护卫不利,也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思。 王弋没有怪罪赵云,反而问道:“活口呢?” 不问还好,一问更是懊恼。赵云垂头丧气低沉的说道:“都是死士,而且嘴里还藏了毒。” 此言一出,王弋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赵云不懂,他还不懂吗?射声营还不懂吗?要不是自己将射声营拉回马车,说不定还能抓住几个活口。 无奈之下,王弋只能让人在原地待命,等待烟雾散去。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要是有第二波埋伏,一定会出现在浓烟的交界处,因为浓烟就像是一道心理屏障,无论多么集中注意力,出了浓烟人会下意识放松。 如今王弋手下的人已经不多了,放松的一瞬间可能就会全军覆没。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浓烟才散去,看着周围惨烈的情景赵云更是自责,想要说些什么王弋却没时间理会他。 不知为何甄姜在疯狂呕吐,王弋怀疑可能是点烟的时候刺客中哪个傻子混入了毒草,导致比较敏感的甄姜中毒了。 还好吐了一会儿甄姜就好了许多,王弋便丢下她,命人立即赶路,天黑前务必到达高阳,三天之内必须回到邺城。 这次对于王弋来说损伤过于惨重了,一百射声营折了一半,关键是吴成死了! 壮汉那一脚堪比典韦,踹断了吴成的肋骨,肋骨刺穿了他的心脏。 又一个很早就追随王弋的人离开了,王弋的心难得产生了一丝悸动。战乱的年代就是这么残酷,哪怕是跟在王弋身边,生命 也很难得到保证。 “或许正是因为跟在我身边吧……”王弋感叹一句,合上了吴成的双眼,命人将他放在只剩地盘的马车上拉着。 别看这辆马车残破,马钧可是花了大心思的,只剩地盘跑起来也比一般的快。 之后倒是没遇到什么危险,队伍平平安安的回到了邺城。 王弋回到邺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简雍,质问他情报工作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临时改变的路线会被人早早知道? 其实这只是王弋发泄的手段罢了,他不认为简雍能给他答案。想要修建那条巨石滑落的轨道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可能的,那时候他还在高显呢。 王弋估计两条路上都有人进行了埋伏。 然而简雍询问过后却真的给出了答案,这个答案让王弋大吃一惊。 “主公,您听说过‘大谁何’吗?” 第369章 大谁何(一) 王弋没听说过大谁何。 不仅是王弋,其实简雍以前都没听说过大谁何。 在王弋的认知里,最早的专业情报人员应该是曹老板设立的“校事官”,最出名的就是唐朝的“不良人”以及明朝的锦衣卫。 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周朝时的“卫巫”、春秋战国时的“侯正”都是隶属于当时政府的专业特务人员。 被人熟知的特务衙门大概就是唐朝不良人、宋朝皇城司、明朝三厂一卫这些。 但是真要评定个强弱出来,古代有四个衙门绝对能上榜。 第一个自然是明朝的镇抚司,不论南北,锦衣卫谍报能力和权势都是杠杠的; 第二个便是唐朝不良人,不良人不用多说,万国天朝下秩序的维护者,能把各方势力摆弄明白的业务能力是何等恐怖; 第三个是宋朝的衙门,可惜不是皇城司,而是内军巡院。内军巡院的职能和锦衣卫类似,只是他们只负责京畿地区,知道的人不多; 最后一个来自汉朝,就是大谁何。大谁何有多厉害?没人知道,因为历史上对他们的描写非常少。不过大谁何出现的时候往往伴随着另一个机构——诏狱。 这四个地方厉害的点在于或许他们的情报能力不是最强的,但是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一部分司法权,都能直接将人送到诏狱或者类似的机构。 诏狱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懂,而且王弋特别懂,因为他已经建好诏狱了,管理人正是王芷。 简雍非常详细的为王弋解释了大谁何的职能,这让王弋心中一颤,他做梦都没想到汉朝竟然也有这样的机构。 而且现在看起来这个大谁何可不像一般的特务机构那么简单,他们一定也负责暗杀。 说句实在话,各方诸侯中肯定都有属于自己的暗杀人员,他们一些人负责充当护卫,一些负责干掉敌对势力所倚重的重臣,可明目张胆暗杀主君的却没有。 这是一个潜规则,你能暗杀别人,别人也能暗杀你,大家都极为默契的没有展开这个先例。 王弋对于这次暗杀还是比较庆幸的,毕竟这回杀的是他,而不是他手下的臣子,要知道队伍中可是跟着满宠和周瑜的,这两个人死哪一个他都得哭死。 当然,想杀这两人也不容易,满宠知道自己只能添乱就找了个地方藏着没动。 周瑜则比较狠,他在前往山林查探的士卒出事后第一时间冲了进去,将里面埋伏的人全都干掉了。 然而王弋看着简雍很是古怪的问:“宪和,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大谁何的?之前为什么没有和我说过?” “启禀主公,臣也是最近询问了旧朝官员才知道的。”简雍很是郁闷,解释道,“最近貂蝉小姐来跟我汇报称主公赐予的舞女经常莫名其妙横死,一些官员也跟我旁敲侧击的打听能不能从貂蝉小姐那里走后门私下买一些舞女,他们担心主公会怪罪。” 王弋一下子就明白了,有人在猎杀他安置在官员府中的探子。 那些官员则在表忠心,他们知不知道舞女的真正作用不重要,王弋赐给他们的人肯定不能这么平白无故死了。 那些知道舞女作用的人则更不是真的想要舞女,他们找简雍就是告诉简雍府中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想要安排探子随便来。 臣子的反应如何王弋不在乎,可猎杀探子就不得不重视了。 联系到对自己的暗杀,王弋怎么都觉得这是想颠覆自己在河北的统治。 会是刘辩吗? 对于这个答案王弋不是很确定,他刚将刘辩喂饱,那么多武器送过去,刘辩不可能立即卸磨杀驴。 难道刘辩看出了自己暗搓搓的小想法?打算颠覆了河北好从河北拉拢匠人? 没错,就连送武器王弋也是没安好心的。 用武器换河东郡从来不是一个划算的生意,大量河北精致的兵器对长安武器作坊造成了极大的冲击,现在武器的产量大幅度降低,所有工匠都在研究如何制造河北的兵器。 可想要武器也用不着这样啊! 说到底刘辩需要的是技术,长安做为都城之一,人力物力都不缺。 就刘辨最近的表现而言,他不会做这种舍本逐末、费力不讨好的事。 就在王弋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荀彧匆匆赶来,询问王弋是否安然无恙。 活蹦乱跳的王弋自然没什么问题,荀彧却带来了一个要命的关键情报。 “主公,您为何不走官道?官道周边都有城池,为什么要走小路?”荀彧对于王弋的决定非常困惑。 王弋一怔,便解释道:“你都让王芷给我传递消息了,我哪有时间在官道上浪费?” “夏侯夫人?主公……臣并没有联系过夏侯夫人……”荀彧对于王弋的回答先是疑惑,随即越说脸色越黑。 脸色同样阴沉下来的还有王弋,他反身就给了简雍一巴掌。 啪! 掌掴文臣这种事是一件非常非常失礼的举动,也是人主极为忌讳的一件事。 人主看可以杀死臣子,但绝不能羞辱臣子。 不过简雍却硬生生受了这一巴掌,因为这不是王弋打得,而是王弋代替大谁何打的,而且大谁何的巴掌要比王弋打得重得多的多! 荀彧想要通过文书院传递信息只能去找王芷,王芷发送之前却必须经过简雍审批盖印才行。 这次不仅荀彧没有去联系王芷,王芷同样也没有给简雍递交什么公文,简雍也没给王弋发过什么情报。 王弋能够做出改变行程的决定,完全是因为出于对简雍大印的足够信任。 也就是说所有的问题都出在简雍这里,做为一个特务机关,没有什么比这更打脸的了,简雍现在恨不得自己将自己剁碎了喂狗。 王弋抽完简雍,立即向荀彧核对了情报的真伪。 结果不出王弋所料,情报真的不能再真了,就连书写的格式都是荀彧习惯的格式。 只是这封奏报荀彧今日才写完,还没找人送出去。 “好啊!好啊!”王弋都被气笑了,这一切都对上了。不出意外的话,死舞女的那些官员一定都是可以从各方各面接触到这份情报的人。 王弋用手指不停戳着简雍的胸口,似笑非笑的说:“简宪和,你干这一行好些年了吧?可真厉害。对了,我最近命人铸了一些剑,用来表彰有功之臣,你要不要一柄啊?要不要!” 噗通! 简雍直挺挺的跪下,匍匐在地沉声说道:“主公,臣有罪。请您给臣一些时间,解决完这件事,臣以死谢罪!” “你只有三天。”王弋冷哼一声,走出了文书院,边走边说:“今天算一天。” 王弋真的要被气死了,而大谁何也再一次提醒王弋不要心存幻想,在这个时代他真没太大的优势。 回去的路上王弋一言不发,满脑子都在想应该如何应对间谍的办法,荀彧却有些跃跃欲试。 荀彧对王弋所说宝剑的情况非常该兴趣,想要问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直到回了书房王弋才察觉荀彧一直跟在身后,王弋没好气的问:“文若,你是没事做吗?” “启禀主公,臣事务繁多,还是挺忙的。” “那你跟着我干什么?去干活啊?”王弋瞪起双眼,“你还想监督我有没有偷懒吗?” “主公,您现在已经是王爵了,册封诏书您是不是应该看一看……” “那又怎么样呢?我就算是皇帝!那还不是眼前这一摊子吗?要不要我称孤道寡?孤……寡人……满意了?赶紧去干活!” “或许并不是……”荀彧的眼神意味深长,“臣以为那位陛下不一定是刺杀您的凶手,可他不一定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王弋明白了,这次刺杀很有可能是预谋已久的,刘辩知道了些什么,为了撇清关系,封了他一个王爵! “哼!” 想到这里王弋觉得非常搞笑,再怎么说刘辩也是个皇帝。 皇帝啊! 竟然为了妥协不惜封反贼为王爵,滑天下之大稽! 是的,刘辩为王弋封王不是怕了王弋,而是怕了他麾下的臣子。 可是刘辨又离不开他的臣子,为了给臣子擦屁股,刘辩只能用王爵来安抚王弋。 也就是说刺杀王弋的不是刘辩,而是长安中某个掌权的士人。 “文若啊……”王弋毫无形象的躺在榻上,有气无力的问:“我是刨了他们的祖坟?还是铲了他们的房子?这么恨我?为什么呢?” 荀彧没有回答,也没必要回答,因为这个答案王弋很清楚。 党人和王弋无仇无怨,错的不是王弋,同样也不是党人。 错的只是王弋挡住了党人的路,党人只是想搬开王弋这块石头而已…… “主公,再怎么说您也是赵王了,此乃喜事,理应赏宴群臣。”荀彧换了一个话题,试探性的问道,“不知您所铸的那些剑……能和臣说一下吗?” “没什么不能说的,一共三十八柄,分别是……”王弋坐起身,将赐剑的想法一一说了出来。 第370章 大谁何(二) 荀彧对于王弋赐剑的想法极为赞叹,特别是罪剑得到了荀彧极力肯定。 按照以往的惯例,臣子犯错误的惩处方式一般分为三种:罚俸、谪贬以及处死。 一般来说前两种处罚方式其实不痛不痒,当官的很少有靠俸禄过活的,谪贬之人想回到中枢更是一句话的问题。 王弋赐剑就不同了。 王弋赐剑的初衷是让人不要忘记尚武精神,所以赐予的剑一定是要佩戴的。 荣誉可以用很多种方式体现出来,但是将耻辱佩戴在腰间那可真是最大的惩罚了。 世家活的是什么?为什么人人都想成为世家? 还不是因为世家活得光鲜亮丽? 所以世家注重的是脸面,由王弋亲自出手的打脸行为就是让世家出身的臣子知荣辱,以罪剑为戒。 在荀彧看来这是王弋想要恢复礼法的举动,想要人人守礼光靠言传身教是不行的,必须有严格的行为规范。对于那些不遵守规范的人,佩戴罪剑就是对他们最厉害的惩处。 哪怕是“四灾剑”荀彧都觉得很不错,功臣也会犯错误,而某些错误是曾经的功劳抵消不了的,“四灾剑”就是给这些功臣体面的一种很好的方式。 既体现了王弋不愿祸及家小的仁慈,也起到了足够的震慑作用。 而且未来皇室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纷争,涉及皇家体面的时候大多会用上“暴毙”这个词汇。 荀彧读过很多史料,很清楚暴毙会给后人带来多大的遐想空间以及当时君主多么恶劣的后世影响。 有了“四灾剑”皇室的体面能够得到维护,后世也不会有那么多阴谋论。 毕竟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四灾剑”是用来赐死的,可主君不明说,那就只是一种奖励。 但是! 荀彧对于王弋将功臣画像带入坟墓供后人参拜的想法非常不认同,甚至直接否定了自己一时上头的决定。 荀彧暗示王弋:“主公,此法与礼不合。” “有话直说!” “主公,您将这份荣耀赏赐给臣子没有问题,是臣子们的幸事,只是……”荀彧话语一顿,压低了声音,“您有没有想过那些获得这份荣耀的臣子的后代呢?凭借祖上的荣耀,他们很有可能贪赃枉法、穷凶极恶……” 王弋闻言有些头疼,心道很多事果然不是古人想不到,而是古人权衡利弊后做出的最优解。 “这件事我会仔细考虑的,还有什么事吗?”王弋有些不耐烦,他发现好像全世界都在针对他。 荀彧行了一礼道:“既然如此,臣告退。” “等等。”王弋忽然喊住荀彧,“挑个好日子,该封的封,该赏的赏。” “喏。”这下荀彧满意了,王弋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王弋怎么可能不明白?毕竟人主这个职业也做了许多年了,荀彧必然是反对将功臣画像放入他坟墓的,但礼制只是个借口罢了。 荀彧是个能臣,又不是什么圣母,功臣杀了也就杀了,犯错了该死还得死。 荀彧真正的想法是借这个机会推行新的官制,封赏嘛,新官制别人也不懂大小,此时正是合适的机会。 唯一让王弋有些不爽的是刘辩封他的赵王,而不是他自己称王。 现在皇帝一大堆,王弋称个王也没什么,而且翻身后的刘辩封的总比洛阳曹操那个傀儡封的好。 可王弋就是开心不起来,他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不提苦思冥想的王弋,简雍这边可是忙了个底朝天。 所有文书院当值的人全部被他抓了起来,送到了王芷那里。不仅如此,连带的家人、朋友、可能接触到他大印的人都被他以极快的速度来了个卷包会。 简雍只有一个要求,天黑之前,他需要得到一个答案。 王芷在知道简雍的遭遇后没有丝毫同情,甚至还极尽挖苦:“听说你下面的人都喊你‘简院长’?院长好啊,以后说不定真的是个院长了……滚吧,天黑之前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简雍的脸色非常难看,时青时黑。 院长? 文书院的院长是谁? 马日磾!一个平日里只能看书的人。 面对王芷的如此讽刺,简雍还嘴:“那又如何?你以为这次你会上位?别想了!文书院只会被拆分。而你,将毫无用处。” “我有没有用我说了不算,主公说了才算。”王芷懒得再继续搭理这个失势的人,边走边说,“你的时间不多了,来人,送客。” 简雍的时间确实不多了,如今已是下午,他还需要搜查各个事涉人员的家。 这可是一个庞大的工程,以他目前能够调动的人力来说,三天根本搜查不完。 所以简雍只能碰运气,而这一次运气没有站在他这里。 一下午都做了无用功,简雍派人和王正打了一个招呼,准备挑灯夜战。 好在这个时候王芷给他带来了好消息,这个好消息却差点让简雍气死。 简雍平日里依仗的三个文吏中,有两个是其他势力的人,一个来自袁绍那边,另一个就是大谁何的人。 简雍差点崩溃了,这两个文吏每日能够接触到的机密情报非常多,天知道有多少重要的事被泄漏了出去。 然而当他准备提人的时候,王芷只给了他一具尸体,一具残破不堪的尸体。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简雍非常愤怒,人死了就意味着线索断了,给王弋交出这么一个答复他肯定不会满意。 谁知王芷却风轻云淡的说:“你只告诉我想知道谁是叛徒,可没说一定要活人啊?”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耽误主公的事!” “少拿主公压我,你也配?”王芷甚至都不远多看简雍一眼,冷声说,“自己犯了错就要自己承担,我们这个职务是不能犯错的,既然错了,那就想好如何向主公解释吧。” 简雍能解释吗? 他解释不了! 要不然何至于这么被动,需要被王芷拿捏? “好好好!”简雍点了点王芷,不再废话,带着人径直去了文吏的家中。 简雍走后,王芷走向了牢房深处,打开一个暗门,向地下的密室走去。 这里就是整个河北最黑暗的地方,是王弋派人秘密建造的诏狱,就连简雍和荀彧等人都不知道。 这里被布置得极为森严,牢房的墙体都有接近一丈,用石砖、木板、岩石、沙土等数层材料多次垒加造成。 牢门也是极为坚固,用的不是木门,而是滑道式的铁门,每次开合的声音非常刺耳,隔着很远都能听见。 这里王芷布置了相当多的高手,为的就是防止有心人前来劫狱。 王芷走到了一间牢房之前,对着里面轻声说道:“说吧,将你知道的事告诉我,我给你一个机会。” 黝黑的环境让人看不清牢房内的情景,只是半晌后一个极为微弱的声音响起:“你想知道什么?” “你们的首领是谁?” “别做梦了……” “你知道吗?我就喜欢审讯你这样的男人,哈哈哈……来人,继续。”王芷起身走向了刑房,在里面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不一会儿,一个医者模样的而走进来,弯腰俯首来到王芷身边,低声说道:“首领,已经用完药了,小的下了一副猛药,让他足以保持两个时辰精力旺盛,只是……嘿嘿……只是他会极为敏感,三五下就会……嘿嘿……” “嘿什么嘿?”王芷冷冷的看了医者一眼,起身向那间牢房走去。 此时牢房已经点燃了灯火,两位极致妖娆的舞女正在四肢被牢牢绑住的文士面前跳着充满诱惑力的舞蹈。 而一头发了情的母猪正在文士身前不停的又蹭又嗅,显得极为着急。 文士已经吐了,而且无论哪一方面吐得都非常厉害,甚至开始翻白眼。 王芷再次问道:“现在愿意和我说说吗?我不介意给你多吃些药,再将你绑在邺城的城门口,到时候你屈辱的样子绝对会记载在史册里。” “你想……知道……知道……什么……” “你们的首领是谁?” “以前是……许攸……现在是……刘岱……” “你们是如何行刺的?” “将它们带走……赶走!我求你……” “下去吧。”王芷摆了摆手,示意将舞女和猪都带走,又问了一遍,“你们是如何行刺的?” “我不知道……我只是按照吩咐给一份公文盖上大印……” “为什么要杀吾主?” “为了混乱……宗室已经不想让陛下继续坐在那个位子上了,可是他们没有能力发动政变,只能让天下的局势更加混乱,才有机会换个人登上大位。” “你们在邺城的联络人是谁?” “是陈逸……” “陈逸是什么人?” “他是故太傅陈蕃之子,和许攸结成了好友。后来许攸身死,刘岱拿着印信找到了我们,成为了新的首领,陈逸负责我们在河北的所有事宜。” “在哪里能找到陈逸?” “不知……” 王芷对不知这个答案非常不满意,不过她也不再询问,转身出了牢房。 一个十分精干的汉子走过来问道:“首领,这人怎么处理。” “我说了,给他一个机会,让他选个死法吧。” “喏。” 第371章 大谁何(三) 简雍不可能因为王芷恶心了他一回就放弃,仔细搜查了那个文吏的家中后,在一个夹层中简雍往来问候的社交信件。 问候的信件自然不需要藏,既然能通过文书院的层层查验,那就证明字面上这些信没什么问题。 简雍只能带人从信的来源查起,写信的人叫陶丘洪,家住平原,是当地的名士。 简雍立即以文书院的名义打开城门,率人星夜疾驰,换马不换人在第二天的傍晚来到了平原。 现在简雍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回去的路还需要大半天,他只能闯入陶丘洪的家中将所有人都抓了,扔进平原县大牢,带着陶丘洪返回了邺城。 再次返回邺城的简雍还有不到六个时辰了,他也没客气,将能上的手段都上了一遍,逼问陶丘洪是否和大谁何有勾结。 陶丘洪此时奄奄一息,撑着最后一口气说道:“见了州牧我自有分说,你现在问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不会说。” “我不需要你说。”简雍拿过一张状纸放在陶丘洪面前,阴冷的说,“只要你签了它,我就给你个痛快。” “哼哼,州牧明察秋毫,是不会相信你的。没有证人,单单证词你觉得谁会相信?” “我信就足够了!” “你也信不了。”一道声音在门口忽然打断了简雍的思路。 简雍转头看去,发现满宠不知何时出现在牢房中,大队的兵丁已经将文书院的吏员制住,从装扮上看竟然是王弋的射声营! 简雍心中一惊,却还是喝问:“文书院乃是机密重地,谁允许你们私自进入的?” “现在不是了,带走。”满宠摆了摆手,示意将士将陶丘洪带走,自己则来到简雍面前说道,“你也一起吧,主公要见你。简院长?哼!” 简雍心下大骇,时间还没到,他不明白王弋为什么这么着急。 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王弋的府邸,见到王弋后简雍的心里更是恐慌。 王弋的脸色非常难看,眼神中杀机四溢。 见到简雍前来,王弋都没等他行礼便冷冷的问:“简宪和,你给我解释解释,谁给你的权力,允许你在深夜私自打开城门?” 简雍听到这话先是一愣,因为文书院本来就有特事特办的权力,是王弋赋予的啊。 可紧接着简雍瞬间头皮发麻,后背一下子被冷汗浸透! 文书院现在没有特事特办的权力了,现在邺城在查奸细,而奸细就来自文书院! 若是奸细以文书院的名义打开城门,那后果…… 特务工作最重要的就是细心,可是简雍已经不止一次大意了,王弋的耐心已经耗尽。 “简宪和,已经三日了,你查出什么来了吗?”王弋问起了案情。 简雍跪伏在地,低声说道:“臣惶恐……” “惶恐?我看你是惶惶不可终日吧!来人!”王弋不想再看简雍一眼,下令,“将简雍下狱,待来日判罪。” 简雍摘下帽子,没有等到侍卫绑缚,自己乖乖的跟着他们走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自己犯蠢又能怪得了谁? 待到简雍走后,王弋召见了陶丘洪。 奄奄一息的陶丘洪看到王弋后立即来了精神,对着王弋大声喝道:“州牧!简雍草菅人命、行事不择手段、强闯民宅、败坏州牧的名声……” “闭嘴吧。”王弋打断陶丘洪的话,冷冷的看着他说,“怎么?敢和王文祖谋反的人,只有这点儿胆略吗?” 噗…… 陶丘洪一口鲜血喷出,眼神中惊骇的神色根本无法掩饰。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和王芬那么隐秘的事情竟然会被发现,也想不到王弋的情报水平能高到这种程度。 “说吧,你和大谁何有什么联系?”王弋的问题和简雍如出一辙。 陶丘洪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思维瞬间多次辗转。 片刻后,陶丘洪竟然坐了起来,认认真真的问了王弋一个问题:“州牧,在下想知道王文祖临终之前对你说了什么。” 王弋看到陶丘洪这个样子脸色一变,不再打机锋,立即说道:“王芬说我真正的敌人是许攸,可是许攸现在已经死了。” “哈哈哈……原来如此。”陶丘洪似乎想到了什么,诡异的问:“州牧,你觉得许攸真的死了吗?” “你……” “莫言!”陶丘洪立即打断王弋,自顾自说:“州牧莫要多说,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自然会对州牧知无不言,只求州牧保我家小。” 王弋点了点头。 陶丘洪立即说道:“许攸虽然人死了,但是他的精神却没有死。许攸有大志向,他的才能和品性却承载不了他的志向,不过他的志向很受推崇。 生逢乱世,许攸这样的人最想成为的不是一方诸侯,而是霍光这样的权臣。他的志向影响了很多人,党人中有不少人都想成为霍光这样的权臣。 王芬就是其中之一,他的所作所为也印证了他的想法。 这一批人又是党人中的中坚一代,这些人经历过党锢,性情坚韧执着,见惯了宦官的恶行后养成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事风格。 这些人才是州牧的敌人,他们一心想要辅佐刘氏重铸江山辉煌,挡在他们前面的人都是他们必杀之人。 哪怕是皇帝也是一样的,因为他们不需要一个有独立自主的皇帝,霍光辅佐的是幼主,他们同样需要一个幼主。 这些人曾联络过在下,联络人是故太尉之子陈逸,不过在下没有答应。既然文祖失败了,那这条路就是注定走不通的。 这便是在下知道的一切,不知在下家小能够得到什么保障?” “你的儿子会进入古今学堂,成才后可以进入邺城……” 王弋的保证并没有说完,他看到陶丘洪的脑袋已经低了下去,估计已经离世了。 王弋命人将陶丘洪的尸体抬下去好生安葬,他忽然觉得文书院或许不应该存在了。 尽管文书院给他提供了大量的情报支持,可再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文书院就会成为类似东厂的存在。 王弋目前还不能开设这样的府衙,尽管文书院利于他的统治,对官场的环境却极为不利。 一旦无孔不入的监管情绪在官场上弥散开来,对他吸纳人才将产生极其不利的影响。 东厂不是不能有,只是打天下的时候不行,天下一统了,无论官场气氛如何,臣子们都只能被动接受。 想到这里,王弋立即下了一道手令,撤销了马日磾文书院院长的职务,任命满宠为文书院的院长。 王弋对满宠只有一个要求,以最快的速度接管文书院的一切。 大到隐藏在各方势力诸侯身边的顶级密探,小到身份是乞丐的暗子满宠必须都要知道,并且登基在册。 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王弋给予了满宠一块令牌做为信物,让他务必在这几天解决这个问题。 没办法,荀彧已经准备好了他的封王仪式,他要加快速度才行。 封王仪式到没什么,使者都被荀彧撵回长安了,主要是官职的问题,邺城的框架必须要在这一次的仪式中确定下来。 满宠领命而去,没多久王芷却前来求见。 王弋召见了王芷,当他看到那份情报的时候眼神又沉了下来。 “阿姊,你这么做是不是过了?”王弋尽量将语气放缓,不让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 王芷这次的做法说好听的叫政治倾轧,说难听的就是设局构陷,就是奔着要弄死简雍去的。 如果简雍没有找到陶丘洪,王弋看到这份报告后绝对会杀了简雍。 哪知王芷却行了一礼说道:“主公,我愿意用这份情报的功劳,请求您手下留情,放简宪和一码。” “为何?” “简宪和的性格并不适合文书院的工作,他为人有些随性,不太注意小节,早晚有一天会栽个大跟头。但是简宪和也是有能力的,他对情报相当敏锐,也能很好的将情报利用起来,这样的人只要不在文书院,其他的地方还是能有做为的。” “我不是问这个。”王弋意味深长的看了王芷一眼,问道,“我是问你为什么愿意保他一命。” “主公,我姓王,其次才是夏侯夫人。”王芷平淡的说道,说完便行了一礼不再多言。 “将你手上的人手和事务跟满宠交接一下吧,一个女人,不要老是接触那些阴暗的东西。”王弋提起笔,低下头继续书写着自己的想法以及官员任命,没有去看王芷一眼。 可是无论如何他都写不出横平竖直的感觉,弯弯曲曲的丑陋文字却显得那么可爱,比横平竖直的锋芒要温暖许多。 王芷除了自身的性格缺陷以外,其他无论哪一方面都是成功的。 做为一个阿姊,她切实让王弋感到了家人的羁绊,使王弋不再恐惧父亲与王家的背叛。 做为一个文书院的官员,她没有出过任何差多,王弋交代的一切她都会做到最好。 做为一个长辈,她悉心照顾王端留下来的母子。 做为一个妻子,她尽心竭力为夏侯兰寻找治愈暗伤的方法。 被剥夺了权力的王芷没有愤怒,反而露出了一抹满足的神色。她的目的确实达到了,就像王弋说的,“是她的就是她的”,王弋是不会亏待她的。 第372章 初言太学院 满宠被任命为文书院院长这件事让河北整个官场震动,所有人都知道满宠是个酷吏,如今被任命为文书院院长,不知有多少人要遭殃。 然而没过几天众人错愕的发现官场震动了,可真正地震的只有文书院。 满宠在文书院中清查出了大批人员,全部都被秘密处决,只有极少数官员受到了牵连,其中一部分还都被放了出来。 除了没放的满门都被带走以外,似乎也没什么其他的了。 而且这几天另一件大事在河北官场上闹得沸沸扬扬,王弋准备推行新官制了,所有人都在推测自己会得到一个什么官职,以后会有多大的权力。 郑玄也很关心这件事,不过他对官职没什么兴趣,他关心的是王弋封王的仪式。 郑玄找上了王弋十分诚恳的建议:“主公,封王仪式不是不应该隆重些?” 其实郑玄的想法无可厚非,这几年他一直在造势,尽量将王弋包装成一个完美的形象。 王弋可是被大汉封王的,自然不能过于草率。 毕竟这个王在大汉彻底灭亡后,未来可是要接替大汉的,郑玄认为王弋应该展现出王者的气度。 王弋的做法确实也很难得到认可,造个土台,宣布一下旨意,祭拜一下天地就完了? 这都用不上一个时辰,祭祀天地的东西王弋甚至简化到准备在一张桌子上摆个香炉,上上一柱香草草了事。 祭文郑玄也看了,寥寥数百言,除了感叹苍生不幸,就是励志恢复天下和平。 好歹也是皇帝封的王啊!王弋多少也要感激一下陛下吧?祭拜天地也要感激一下天地吧? 王弋很清楚郑玄的想法,直截了当的说道:“康成公,时局不允许我感谢这道旨意。” “主公,我知道您不喜欢长安的封赏,也确实容易受制于人。可人心还是向汉的,您多少要显现出来一些。”郑玄是苦口婆心的劝啊。 郑玄的话堪称大逆不道,可王弋紧接着就说了更为大逆不道的话:“康成公,若我要灭掉长安呢?” “主公,此举不妥啊。”郑玄立即反驳,“任何人灭到长安都行,但您不行。您需要保持对长安的友好,未来才能通过禅让获得君位。” “哼,等我需要君位的时候,刘辩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还怎么禅让?” “就是因为死了才好禅让啊!”郑玄立即为王弋解释其中关结,“您接受的不是刘氏的禅让,大汉亡国,您一统天下,您接受的是大汉的传承,主持禅让的是天地,而不是一国之君。” “康成公的意思是我需要通过刘氏来确定君位的合法性?” “合法性?这个词……不错。”郑玄品了一会说道,“是的,您需要通过和刘氏的友谊来确定君位传承符合礼法。简单的说,您需要给刘氏脸面,让刘氏不至于过于难堪。” “康成公,你的想法不错。”王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心道还是这些老家伙懂里面的门道。 郑玄以为自己说动了王弋,立即就想建议王弋更改受封仪式。 哪知王弋却幽幽的说:“可惜啊康成公,你说的晚了一些,我已经对长安动手了。” “什么?”老郑玄闻言直接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结结巴巴的说,“主……主公,我等还为做好准备啊!如今那位名声已成,我等想要强攻非常困难!何不等哪路反贼将其颠覆,我等坐收渔利不是更好吗?主公,您要注意前车之鉴啊!” “你说的是王莽?”王弋立即明白了郑玄的意思,反驳道,“王莽那个时候天下还没有完全崩坏,现在整个大汉都已经崩溃了,没什么可比性。” “怎么没有?王莽篡位之前是什么名声,如今是什么名声?主公!您若不接受禅让,民间指不定会如何流传您的名声呢。若 被有心人利用,早晚会生起祸端。” “那就让他生,平了就是。” “王中和!老朽不以人臣身份和你论,老朽以师叔的身份与你讲!” 郑玄真是被气毛了,指着王弋的鼻子怒斥:“孺子不可教也!你道是百姓喜欢安定还是混乱?人主追求和平还是战争?一味以暴制暴却不施行教化,你这统治如何长远?令人信服要比武力镇压强上太多太多!你懂不懂?懂不懂!” 王弋看着眼前吹胡子瞪眼的老头笑了,看来老家伙还真是一心想着他。 按照这个时代的名士脾性,王弋这样无理取闹,人家早就不管不顾一走了之了。 郑玄却在王弋的笑容中看到了些许苦涩,一瞬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重了?或者王弋现在是人主,自己的语言过于冒犯了? 就在郑玄思考如何找补的时候,王弋却说道:“康成公,有一件事您可能不清楚,如今不是我向弄死刘辩……当然,我真的想弄死他,不过我没有先动手,是他先想弄死我的!您还记得之前那场动乱吗?几十个世家落马,我没有留一丝一毫的情面,您知道为什么吗?” “为……为何?”见到王弋忽然换了称呼,郑玄立即没了火气,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王弋。 王弋只能无奈的解释:“您只知道我父母在辽队死于意外,我兄长想要谋反。您是我师叔,我也不怕和您说这丢脸的事。那根本不是我兄长想要谋反,刘辩的人联系到了我父亲,我父亲想要杀我!” “嘶……咳咳咳咳……”郑玄听到这个消息,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呛死,心中已经破口大骂。 狗东西啊,狗东西! 他早就感觉这件事不简单,还询问过庞德公和司马徽的看法。结果这两个狗东西一点儿口风都没透露,硬是将这件事给圆了过去。 现在怎么办?他还能怎么劝王弋?劝不了! 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自不得不亡”? 到了他和王弋这个境界,谁会蠢到相信并认同这种鬼话? “主公……老朽……老朽……身体不适……”郑玄赶紧找了一个借口,“突发恶疾,便……便……先行告退了……” “等会儿!”王弋没好气儿的看了郑玄一眼,心道刚才骂得不是很爽吗?现在怎么怂了? 郑玄能不怂吗?这个消息未来妥妥是皇室丑闻,有点儿脑子的都知道了解皇室丑闻会是个什么下场…… 王弋却岔开了话题:“康成公,你若是不来,我正好也要去找你。且坐,我们有很多事情要谈。来人,看茶!” 郑玄心中一突突,以为王弋要收拾自己。 王弋却挥退了所有人,沉声说道:“康成公,你是卢师的师弟,我的师叔。你我不是外人,我说话便不藏着掖着了。古今学堂的一些事情让我十分不满意,我想让你介入进去。” “主公的意思是让我授课?” “不,讲学只是一方面,我要的是全面介入。”王弋的脸色有些难看,冷声说道,“庞德公和司马徽这两个家伙夹带私货有些厉害,我确实如他们所想,准备实行仕官考核这个制度,但这种事只能我定,而不是让学子们谈!” 郑玄一下子就明白了王弋的意思,庞德公他们在潜移默化的推动寒门和平民学子与世家学子的冲突,单看王弋的脸色就知道,推进的速度怕是不慢。 王弋已经讲得很清楚了,他肯定要改变世家独占学识的局面,但不能这么快。古今学堂的学子们都是年轻人,稍微一被煽动就容易酿成大祸。 “主公,您想让我怎么办?” “出仕。” “主公……” “康成公且听我说完。”王弋安抚了一下有些激动的郑玄,解释,“古今学堂这个名字怕是不能给他们这么用了,如今他们在学堂内什么都讲,各个学说、学派分庭抗礼。在学堂中这确实是好事,可一旦这些人为官,都无需联络感情,自然而然结成朋党。同窗结党、同学结党、同师结党、同地结党……我防不过来,也没有心思去防这个。党派之间互相攻讦,除了混乱什么也带来不了。” 郑玄很仔细的听完了王弋的每一个字,并且认认真真揣测着王弋的意思。 良久之后,郑玄却为难的说:“主公,我们无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文人不可论政,这……如此做法与那弘农狗贼有何区别?” “能论!不光能论,我还让他们随便论!”王弋给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大汉不是有太学么?我就设立一个太学院,将所有能够传授的知识全部细分成为体系,安排不同的老师去授课。道理是越辨越明的,可认知却是有限的,在接受不同认知的冲刷后,学子们会找到属于自己的认知,并合理运用起来的。” “那论政……” “太学院七日一小辩,一月一大辩。太学院辩论无所顾忌,皇家秘闻、市井趣事皆可为话题,辩论无罪!” 第373章 郑玄出仕 王弋的格局让郑玄感到震惊,但王弋的决定却让郑玄觉得愚蠢无比。 像郑玄这种等级的人很清楚,思想的大一统才是统治者需要的,王弋这么做无疑是在玩火自焚,殃及的很有可能是整个天下,很多士人都会站起来反抗他。 王弋其实比郑玄更清楚里面的门道,后世的无数经验告诉他,只有继续曲解儒学思想,加深“君君、臣臣……”那套理论才是维护独裁统治的最佳方法。 可是王弋没有选择,摆在他面前的不是如何加强自己的统治,而是如何对抗人类生理上最基本的欲望! 这种欲望说出来非常简单,那就是懒惰、惰性。 王弋见郑玄惊得有些不知所措,便解释道:“康成公,你可知如今邺城有多少酒肆?多少茶馆?多少青楼?多少勾栏?多少赌坊?多少狗场?平日里世家的公子小姐们去何处游玩儿?都玩儿些什么?你是经学大家,可你知道如今年轻人中流传的是哪些风格的诗句?又有什么样的文章受到吹捧?话本的内容是什么走向? 这些你都不知道,但是这些我都知道…… 我执掌幽冀也有六七年了,头两年话本流传的都是子龙那样英武的猛将,后来是我这样的人主和郭嘉那样的谋士,最近一两年风花雪月开始受到吹捧,文章不求学识如何,辞藻必须极尽华丽。 曾经我好白色狐裘,那时在高显白色狐裘都千金难求; 后来我好白瓷,不瞒康成公,白瓷便是内人在经营,单单这一项便够我府邸所有开销。 如今我都不敢喜欢些什么。 东观的书籍是康城供在管,你应该最清楚不过。 我喜欢兵法却没人愿意去阅读; 我喜欢战将却没人愿意将自己变得五大三粗; 我喜欢天文星象他们却只愿意修行道术来糊弄我; 我喜欢格物之理学子却觉得那是低贱的学问! 学问也有高贵低贱之分吗? 怎么? 山川看不起河流? 群星看不起大地? 文人高贵在何处?武将只能泯于尘埃? 哼! 乱世当然都愿意当武将,因为封妻荫子足够迅速。可到了和平之世,文臣才是为官的道路啊…… 康成公,现在我只有河北。 等我有了天下,河北会糜烂成什么样子? 我敢有喜好吗? 我敢。 但是我能有喜好吗? 我不能! 我出身寒微,“君子六艺”礼,《周礼》、《礼记》我烂熟于胸;乐,笛箫我也算纯熟;驭,我可轻松驾驭驷马之车;数,整个河北没有比我更强之人;书,我师乃是卢师,经学自不必多说;射,我练成了杀人之箭,天下前十! 我不求他们和我一样,你去古今学堂看看,能拉出来几个六艺俱全的?你再看看我的臣子们,他们的身手如何? 他们是前辈我就不说了,我只拿出三个同辈之人:周公瑾、诸葛孔明、司马仲达,他们才多大?他们的六艺学没学全? 大汉都还没断气,学子们就开始享受了?现在可是乱世! 康成公,你是教育大家,你来告诉我,你的弟子是不是这样? 若我没记错,康成公的武艺也相当不错吧?” 王弋说的这些和郑玄一点儿关系也没有,郑玄的弟子都是和王弋同辈的,而且六艺俱全。 这些弟子没有出仕完全是因为郑玄觉得时机还没到,这些弟子的道德水准还没达到郑玄的要求。 也正是因为郑玄的道德水准比较高,王弋越说,郑玄的脸色才会越青。 古今学堂这哪是教育啊,完全就是在误人子弟! 郑玄不明白这世道怎么变成这样了,求学难道不是一件神圣的事情吗?为什么短短两年人的精神就可以腐化成这个样子? 其实王弋这算是道德绑架,抛开他自身这个bug不谈,他举出来的那三个人都是什么人?可以说这三位聚集了当今天下所有的精华,未来注定是震古烁今的存在。 可郑玄哪知道这些?他现在除了自责也只剩下自责了。 郑玄觉得他没能辅佐好师兄的弟子,有些对不住师兄当年的付出,甚至认为自己罪孽深重。 沉默了良久,郑玄终于开口问道:“主公,我能做些什么?” 呼…… 王弋在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嘚嘚了这么久,郑玄这个老家伙终于愿意出来干活了。 王弋立即向郑玄阐述了自己建立太学院的想法,并且邀请郑玄成为院长。 王弋也没有为难郑玄,解释说院长就是主持大局,制定教育方针,决定他教育经费拨款的方向。 听到这里郑玄一愣,疑惑的问:“主公,太学院为何需要拨款?你为几位出任老师的人任命个官职,发些俸禄就好……” “几位?不不不……康成公,可不止是几位!”王弋的神色十分诡异,嘴角勾起,开始详解太学院的真正构成,“儒学、道学、法学、兵学、农学、杂学、医学、算学……” “不可!”郑玄立即打断王弋,毫不客气的否定,“主公不可如此,百家争鸣,思想必定混乱,于统御大为不利!主公愿意尊崇法家便尊崇法家,愿意尊崇儒家便尊崇儒家,切不可再现春秋之境况!” “可以的……” “不可以!” “真的可以的……” “绝对不可以!” “可以,康成公且听我说。”王弋安抚住激动的郑玄,将自己的想法缓缓道来,“康成公,如今距离百家争鸣不过四百余年,很多东西还都存在。若继续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很多东西就要失传了……” “失传便失传!有些不需要的东西,不要也罢。”郑玄这话只能说给王弋听,但凡换个人听到都能当场将郑玄活活打死。 王弋却和郑玄辨起了经学:“康成公,我等需要儒家的思想是什么?忠君爱国!可是百家的思想中都有忠君爱国,这并不冲突。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思想的冲击会导致国家混乱,可是这种混乱真的没意义吗? 天下不可能存在万世的皇朝,兴衰更迭是必然之势,符合自然规律,我等无法改变。 我没有办法保证自己的后代是否贤名,甚至都无法保证自己未来会不会昏聩。 若是我的后代当真不堪一用,那我创建的这个王朝存在只会给世间带来痛苦。 既然如此,灭亡也罢! 康成公,我不在乎士人学子们有什么思想,我只在意他们有没有忠君爱国的意识。 若他们都有这种意识,且朝堂足够贤明,那么百花齐放的思想只会让这个国度越来越强大。 我从不追求思想的一统,我追求的是汉族不灭,民族融合! 康成公应该知道,我杀了很多胡人,未来应该还会杀更多。 但杀死他们不是我的本意,磨灭了他们骨子里的骄傲,让他们臣服于我们,愿意融入我们才是我的目的。 我允许他们保留自己民族的名号,代价就是他们不能成为汉族的附庸,必须成为汉族的一份子才行。 这便是我的志向。 天下一统只是个开始,万国臣服也不是最终。 国度的统一、民族的融合、文化的交互只是手段,只有在统御之内皆为汉民的时候,我们的国度才会无论如何更迭朝代,文明都能传承下去!” 这是王弋第一次如此深层次的谈及自己的理想,哪怕将近古稀的郑玄也听得热血沸腾。 郑玄很清楚王弋这是诡辩,和经学没有任何瓜葛,只是在为他描绘一副宏伟的蓝图。 但是这并不妨碍郑玄大受震撼,不妨碍他想要为之拼搏,不妨碍他为之拜服。 延续文明…… 这种事情摆在任何一个读书人面前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郑玄敢肯定,只要说出去,天下人才都会趋之若鹜,不远万里前来为王弋效力。 可惜这种事情不能说…… 郑玄感觉非常遗憾,因为他知道,一旦说出去,绝对有些自命不凡的人会嗤之以鼻,会嘲讽贬斥。 王弋身边绝对不能有这样的苍蝇,他还没有做到,他还只是个诸侯,还不是君临天下的皇帝,不能给所有人带来希望。 不过郑玄真的很难压抑住心中那呼之欲出的豪迈,立即从王弋案前拿过纸笔,认认真真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差的记录了下来。 郑玄发誓,这篇问对哪怕不会出现在史册中,也要出现在王弋的《起居注》里。 不能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绝对不能! 王弋没有打断郑玄,只是等他忙完后才和他继续讨论起太学院的事。 有了郑玄无条件的支持,太学院设立起来会方便很多,王弋极为大胆的设计了很多学院。 天文地理、医卜星象、车船制造、经学算学等等…… 王弋准备从辽队选拔一些优秀的理科人才过来任教,黄承彦就会是其中之一。 不过在兵法军阵上王弋却很是犹豫,他不是没考虑过设立军事学院。 但是一来经费真的有些扛不住了,前面的那些学院都只能逐年递增,慢慢建设。 二来则是该如何让士兵变成百姓不害怕的样子,怎么才能让百姓愿意当兵。 要知道现在王弋麾下唯二遵守军纪的部队只有驻扎在兖州的幽州老兵和建制残缺的青州兵。 第374章 文书院的归宿 郑玄这里的麻烦解决了,王弋可是长舒了口气。 他一直在思考该用个什么借口让郑玄入套,没想到就这么定下来了。 亲自将郑玄送到了府门外后,王弋命人召来了荀彧和满宠。 王弋准备和两人商讨一下文书院的拆分问题,原本王弋是不想和荀彧谈的,但这里面涉及到了一些稽查的事,不得不将荀彧找来。 很快,荀彧和满宠接踵而至。 王弋也没有嘘寒问暖,直接引入了正题。 “文若,我准备将……” “殿下。” “啊?” “赵王殿下!” “行吧,行吧。孤……孤!满意了?”王弋对荀彧的提醒很是不耐烦,揶揄了一句便将话题继续:“孤准备将文书院进行拆分,将负责监察的部分独立出来,命名为监察院。 监察院下设三个部门,督察院、御史台以及大理寺。 御史台长官为御史大夫、副官为御史中丞、属官为各路御史。他们的任务和大汉类似,风闻奏事、监察百官。 督察院长官为督察令、副官为左右中丞、属官为各路督察。他们负责的事督察官员廉政,抓捕贪污受贿的官员以及行贿团体。 大理寺负责审判刑狱案件,长官为廷尉,副官为大理寺丞,属官为正卿、少卿、寺正等,拥有对案件的最高审判权。” 王弋刚说完,荀彧便找到了一个漏洞:“主公,御史台和督察院的职能是不是有冲突,权力重叠了啊。而且督察院和大理寺的权力也有重叠,若是相互争功还好说,若是遇到案件互相推诿,小事也会被拖成大事。” 荀彧的眼光很毒,一眼看出了王弋设计的这套体系冗余的问题。 王弋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确实如此。 御史台和督察院重叠的是监察的权力,督察院和大理寺重叠的是抓捕的权力。 王弋设计的初衷确实没什么问题,御史台发现、督察院破案缉拿、大理寺抓捕。 可到了现实却有些难以实现,毕竟立功的事人人都想做,掉头发的活儿大家都避之不及。 “文若觉得应该怎么做?”王弋询问起荀彧的意见。 荀彧想了想,认为绝对不能给御史台拥有抓捕的权力。 于是便说道:“主公,不如不要督察院,将所有监察的权力全部给御史台,所有抓捕的权力全部交给大理寺。大理寺可以拥有一定数量的正规军队,专门负责案件以及相关的抓捕。” 法警? 王弋一愣,心道荀彧是真厉害啊! 不过他真的有点儿不想丢弃督察院,后世的经验告诉他,御史台的作用比起风闻奏事,更多的是朝廷官员互相角逐的战场。 很多政争的开端都是由御史台挑起的,王弋的想法是用御史台打掩护,督察院安心干活。 一时间王弋有些拿不定主意,这时满宠忽然说道:“主公,其实这三个官署都可以保留下来,只要去掉监察院就行了。” 王弋和荀彧闻言一怔,紧接着豁然开朗! 将它们放在一起确实权力会重叠,可如果将他们分开不就没事了吗! 王弋差点被自己蠢死,三省六部只是政体的主干,又不是政体的全部,为什么自己会觉得搞出个三省六部就算完事儿了? 三人又讨论了一会儿,很快便将拆分工作定了下来。 荀彧举荐了在兖州帮助袁涣的沮授出任御史大夫,王弋考虑了一下便同意了。 紧接着王弋任命满宠为廷尉,掌管大理寺事宜。 而督察院的工作,王弋准备交给王芷。毕竟明镜司曾经就是干这个活的,让王芷出任督察令他也放心,至少王芷不会贪污受贿。 借着这个机会,荀彧向王弋提出了一条建议:“主公,臣认为官制的改革可以加快一些,改革幅度可以极大一些。” 荀彧的建议一点问题也没有,如今王弋已经是王爵了,已经有资格在自己的领地中搞一些属于自己的政体了。 王弋之前一直小心谨慎,无外乎是缺少一个强有力的名头。现在名头有了,他也不用顾忌太多。 不过对于这条建议王弋思考了很久,还是有些担忧的问:“文若,你能保证其他人不反对吗?” “主公无需忧虑。”荀彧却十分有把握,反问道,“不知主公有没有看过封赏的旨意?那位陛下已经输了,现在还没有反对的人,便是认同的主公的想法。” 不反对就是默认? 这是王弋没想到的,之前不还是要死要活地反对吗?现在怎么这么好说话了?旨意上有什么魔力? “孤还真没有,文若与我说说?”王弋很是好奇,他在荀彧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苦涩。 荀彧确实十分痛苦,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主公,您封王的功劳是‘保境安民’。” 嘭! 看来刘辩是真让荀彧失望了,刚说了两句就拍案而起。 “保境安民?什么可耻的理由!”荀彧此时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哪怕他说个‘朝拜有功’也好啊!朝拜有功不行吗!非要是保境安民吗?异姓封王,找不出个好的理由来吗?大汉的脸面没了,脸面没了!” 何止是大汉的脸面没了,王弋的脸面其实也没了。 王弋这些年的功劳是非常大的,保卫边境、大破胡人、攻灭伪帝董卓、剿灭王芬叛乱等等…… 毕竟王弋名义上还是大汉的官员,单拎出哪一样都能是个不错的封赏理由。 不过以王弋现在的脸皮来说他也不在乎这些,反正目的达到了就行。 倒是看着气急败坏的荀彧有些好笑,这次恐怕荀彧的心是真死了,死得透透的,一点儿也不想给大汉找补什么了。 对于刘辨这个操作,王弋只能竖起大拇指并称赞“牛逼!” “唉唉……文若啊……不要气,不要气!”王弋强忍住笑,劝慰道,“你就算是气死也没什么用,这不是你的错,甚至都不是刘辩的错。这样的世道落到了我们头上,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快将其终结。事在人为嘛,信天命还不如信自己。” 荀彧也觉得自己过于失礼,赶紧告罪后将自己推荐的人员名单交给了王弋。 王弋一看,好家伙! 六部尚书的人选都齐了。 只是有些人王弋必须要考虑一下,没有立即答应下来。 而且尽管王弋在名义上已经没了后顾之忧,他依旧准备缓缓推进官制。 自己什么水平自己清楚,王弋连二把刀都不是,贸然改革依旧容易出现问题。 见到暂时没有两人什么事了,王弋叮嘱满宠加快吸收文书院的速度后,便挥退了二人。 文书院其他的还好说,人员名单是王弋必须要搞清楚的。 他现在确实将明面上的监察部门定下来了,但是情报机构还没有定下来。 最终王弋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彻底取缔文书院,而是将文书院改成了一个完全对外的情报机构,负责的人就是董承。 而文书院也不再是专属于他的情报机构了,王弋将文书院划中书省,所获得的情报将服务于礼部、兵部以及典军府。 等满宠核计完成后,文书院所有在册的特务人员都将拥有正式的官职以及登记造册,家属人员也会做出相应的保护。 这么做王弋并不是给那些潜伏的探子看的,而是给朝中的群臣看的,就是为了证明他没有制造官场恐慌的意图。 然而他真没有吗? 并不是…… 王弋建造了诏狱就不可能不用,而且他一直没有想要放弃明镜司。 重新构建明镜司是王弋考虑时间最久的一件事,他一直在纠结,纠结该从什么地方征调高手来填充明镜司。 首先王弋想到的就是甄姜那个连锁饭店,“之味”食肆就是明镜司最好的地基,可地基上的高楼该用什么搭建呢…… 王弋将头转向了南方,或许是时候推进一下幽州老卒的军制了…… 提起笔,王弋写了数道手令。 他准备让太史慈接替朱灵的职位镇守幽州边境,让朱灵去虎牢关将高顺换回来。 最后,他又命人找来了虞翻。 虞翻在河北其实很闲,几乎就没有比他更闲的了。 主要是虞翻什么都会,王弋也实在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职位安排他。 王弋任命他为从事,原本是想着谁忙不过来了便找虞翻帮忙。 可王弋麾下这些人都很骄傲,几乎不愿意低头求人,有什么事自己拼拼命也就干完了。 不过虞翻倒也没觉得自己委屈,只要王弋问到他的意见,他回答起来毫不留情面,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当然,这种事情也不多,王弋也不怎么问虞翻的意见,因为虞翻有时候怼的非常狠。 这次听说王弋找自己,虞翻乐呵呵的就来了。 能找个挨骂了还不生气的人主不容易,虞翻以为自己又能过一回嘴瘾,很是积极主动。 哪知王弋并没有询问他什么有关政事的问题,而是让他带着自己的大枪去陈留辅助关羽改革军制。 说是辅助,其实核心思想只有一条,那就是让虞翻亲自下场,为王弋挑一千武艺、心智、情操以及配合都很默契的士卒回来。 第375章 子嗣 王弋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厌恶成为傀儡,今日他也体验了一把提线木偶的感觉,而他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第二次。 关于礼仪王弋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每年他也要参与很多场祭祀。 但是像接受封王这一套真的能让王弋发疯,从念祭文、表辞到接受旨意为止,足足消耗了王弋一个上午的时间。 然而他连饭都不能吃,又开始马不停蹄地给自己的手下发福利。 税他是不打算再减了,再减田丰可能会吊死在他家门口。 而且封王这件事中夹杂着太多的阴谋,王弋也不准备大肆宣传。 臣子们的官职肯定是要封赏的,他耍了一个小手段,没有直接提高臣子的官职,而是以新的官名当作升官分发了下去。 在新政体没有确立之前,也没人知道这些官是大是小,只知道需要干什么工作。 等确立了之后,他们再埋怨也没什么意义了。 当然,借着这次机会王弋还是开设了几个新衙门的,监察机构已经被王弋建立了起来,他交给满宠的第一件事就是解决大谁何的问题。 大谁何王弋一直没有过多过问,不是忘了,而是准备将这件事放在明面上。 文书院出了叛徒简直就是河北的耻辱,那么大理寺清理叛徒就是为了自己脸面一雪前耻的行为了。 王弋不仅要给文书院找补面子,也要保证自己脸上好看。 忙了一天,王弋回府后倒头就睡,不想继续任何工作。 甄姜倒是高兴了一整天,她现在可是王后了呢,距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看着王弋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甄姜推了推他说道:“给赵王殿下行礼了……” “哎呀你不要烦我。”王弋一把将甄姜抱到床上,脸靠着她的腰闷声闷气地说,“你是不知道我今天……” “别那么大力气!”甄姜推开了王弋,并且对他怒目而视。 王弋懵了…… 他眨巴眨巴眼睛,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哪里又惹到这位了,平时甄姜也不是这样啊。 甄姜赶紧起身,端端正正行了一礼,轻声说道:“敢问殿下,您准备给世子起个什么名字?” “什么世子?” “你儿子!什么世子?”甄姜终于忍不住了,对着王弋大声咆哮。 可随即又立即恢复了端庄,继续轻声说道:“自然是您的世子了……啊!不要太大力!” “哈哈哈……”王弋哈哈大笑,起身将甄姜抱在怀里,脸颊靠在她脖颈旁问道,“我儿子?你的啊?” “那是当然!”甄姜如同白天鹅,修长的脖颈骄傲的扬了起来。 王弋当然也知道是甄姜的,他每次都很小心,尽量保持在和甄姜的时候命中。 不过他看到甄姜的样子就想逗逗甄姜:“你怎么知道是儿子?万一……” “没有万一!”甄姜眼神一凛,斩钉截铁的说,“我是王后,是你的女人。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忤逆我的意志,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本宫……本宫……哈哈哈哈……”王弋极其欣赏甄姜这幅霸气的样子,可就是忍不住心中的戏虐,还用手指捅了捅甄姜的肋下。 被这么一弄,甄姜的气势立即弱了下去,十分不满地抱怨:“哎呀你烦不烦啊!孤!孤!孤!你怎么不称孤?” “我又不是母鸡,我咕咕个什么?哈哈……” “你注意点威仪行不行!”甄姜见王弋竟然还开玩笑,立即苦口婆心地劝说,“殿下,您现在已经是一国之主了,是奏表了天地并得到天地认可的郡王,怎么如此嬉皮笑脸?” “这样吗……”王弋闻言忽然脸色一沉,声音中透着无尽的失落,“原来你也要我这样吗?我以为你我自幼相识,便可像寻常夫妇一般,毫无顾忌的将自己展现在对方面前。 我已经失去了很多,旧日下属为了保护我舍命而去;生死兄弟见到我要向我跪拜;昔日旧友和我交谈也要斟酌言语,担心触怒于我。 这世间的权力就如一级级台阶,越往上走,台阶便越窄。 为了攀向那个制高点,我抛下了我的臣子、我的兄弟、我的挚友; 为了将我送到那个制高点,我的臣子、我的挚友、我的兄弟们停下了脚步。 难道……我连你也要抛下吗? 还是说你想要抛下我……” 甄姜慌了…… 饶是她见多识广,也未曾见过王弋流露出这样的情感。 当年少年时,身无长物的王弋就敢在豪族甄氏面前豪言取一州之地,后来他做到了。 青年时率众八百就敢要河北之众,他依旧做到了。 如今他雄踞河北,放眼天下。 甄姜毫不怀疑王弋能够做到取天下如探囊取物。 可她却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忘了王弋也是人,强悍的战绩让人忽略了他不可能永远坚强。 “我……我……”甄姜不知所措,双手来回摆动,却不知该如何安抚王弋。 无尽的悔意充斥在甄姜心田,她现在快要恨死自己了。 然而要是王弋的兄弟和挚友真的在这里,只会对王弋的表演嗤之以鼻。 见了鬼的抛下与送达,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和王弋又有什么关系? 路就在脚下,每一条通往的地方都不一样,王弋做出了选择,那么孤独就是每一个帝王应该承受的情绪。 这是代价,不是人能够主观选择的,哪怕是帝王也不行! 王弋看到自己奸计得逞,立即臊眉耷眼地趴在了甄姜的怀里,还没羞没臊的蹭了蹭。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没说错,甄姜就是他为数不多的港湾,只有在甄姜这里他才能洗去自己的疲惫。 结果甄姜就给他来了个大的! 孕妇的情绪本来就不稳定,被王弋这么一刺激,没一会儿他就察觉到背后有些潮湿。 抬头一看,甄姜泪流满面。 而且看到王弋看自己,甄姜扑入王弋怀中嚎啕大哭,一面哭一面抽噎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王弋现在很想用大嘴巴抽自己,也不知到自己犯了贱,非得这么逗甄姜。 现在好了吧?没法哄…… 无奈之下,王弋又是讲笑话、又是扮鬼脸、又是秀恩爱,足足哄了一个多时辰,才让甄姜摆脱了难过的情绪。 委屈极了的甄姜也不愿意现在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她还没有想好该如何让王弋感觉到温馨,只能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另一件事是关于刘俚和吴苋的,这次王弋封王的仪式非常急促,良辰吉日都是挑最近的来,根本没有仔细准备。 而且王弋还专心于解决官制的问题,没在意到自家后院的情况。 既然甄姜已经是王后了,那么刘俚和吴苋就不能还是个妾室。 做为王后,甄姜必须要拿出王后的气度来,两人没有说明,可甄姜不能不来问。 王弋听完甄姜的询问,想了想便将两人定在了美人这一档。 美人是郡王后宫的第三档,对于刘俚来说其实有些不公平,不过碍于刘俚以前的名声,王弋这么做也算是给面子了。 美人嘛,虽然本意不是,却也足够抵消世人对刘俚的误解。 吴苋则好说很多,基本上怎么安排怎么是,也没什么资格挑三拣四的。 甄姜又问起了王弋对孩子的态度,她发现王弋似乎对孩子不怎么上心。 王弋只是说如今医疗条件不完备,他比较担心孩子和甄姜的安全而已。 又哄了许久,天色也完全黑了下来,王弋便抱着甄姜下榻休息了。 不过王弋并没有马上入睡,看着熟睡的甄姜独自陷入了沉思。 说实话,王弋是不想这么早有孩子的。 哪怕是出生在相对安定的河北,可是这个孩子依旧生于乱世,乱世就意味着有很多事等着王弋去做,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教育好这个孩子。 而且就像王弋说的那样,如今的医疗条件并不完备,夭折的几率非常高。 王弋不想对这个孩子抱有过多的期望,万一失去,期望很容易演化成绝望。 可惜不要这个孩子是不行的,除了他以外,河北所有人都在等这个孩子出世。 百姓们需要王弋有继承人保证自己的生活; 臣子们需要王弋有后代防止他忽然发生意外; 甄姜也需要这个孩子证明自己并确立自己的地位。 世事就是这样,不会按照个人的意愿去发展,人们拼命的算计其实就是在和诡谲的天下局势做斗争。 王弋一步步走来,非常无奈的返现地位越高,能为自己做得事情就越少。 保住与枕边人这份真挚的感情真的是他最后的底线了,或许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转变,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所谓的业障,他兵锋所致的杀戮都需要他自己背负。 无论如何,王弋都想给自己套上一层枷锁,以感情为锁链束缚住自己的理智,在自己死亡之前,尽量不沦为那种绝对理智的怪物。 当然,这只是王弋保持自我的一种方式,也仅仅是为了保持住自我而已。 该冷酷的时候他不会留情,就像他对待其他诸侯那样…… 第376章 食盐与商税 王弋拥有子嗣这件事在河北还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田妈妈一面哭丧着脸,一面请求王弋减税或者发布赦令。 赦令是肯定不能发的,王弋没什么兴趣大赦天下。 不过免上一年的税倒也说得过去。 这件事需要谨慎考虑,随着高显逐渐被拆分,其他三个商业城市还没有建造完毕,免税会对州府的财政产生极大的压力。 考虑到明年即便不会发生蝗灾,也极有可能发生旱灾,王弋计算了一下日子,告诉田丰等孩子生下来他会免上一年的税。 现在他算是明白为什么有的皇帝会那么吝啬,明明户部都揭不开锅了,依旧不愿意从自己的小金库中拿出银钱。 曾经王弋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现在看来国家的财政就是一条永远也填不满的深坑。 一旦让形成了惯例,那帝王可就别想有自己的钱了。 每一次出钱臣子们都会歌功颂德,各种彩虹屁毫不吝惜。 可每一次有困难,臣子们将会毫不犹豫的伸手向君主要钱。 最后甚至都可能演变成贪官不停的在户部捞,皇帝不停的往户部填。 当然,这是最坏的结果,而且一旦被发现就是一场腥风血雨,全体高官大换血。 但是王弋不能保证这种情况不发生,主君往户部扔钱肯定是不行的,必须要保证户部自己能给自己生钱。 无奈之下,王弋只能再次打起了自家生意的主意,他觉得是时候将食盐的买卖交出去了。 盐铁专卖这件事有利有弊,这些东西毕竟是战略物资,官卖在调控上肯定要强于私人买卖。 可官方一家独大就会产生懈怠的情绪,没了竞争盐政只会越来越糜烂。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王弋准备同时进行两个计划。 第一是将食盐根据品质的不同分为不同的等级。 第二就是引入私商。 引入私商是个比较庞大的计划,王弋不准备颁发“盐引”这种东西。 盐引很容易造成垄断和私盐泛滥以及财富极速聚拢在某一个或某几个世家中,对统治极为不利。 他打算使用“承包制”将适合晒盐的盐场包给用财力经营的人,这些盐场中产出的食盐只能卖给官府,而且王弋规定官府必以一个合理的价格须照单全收。 官府收完食盐后将食盐进行分级,包装好再根据不同的等级出给不同的商人。 低端的食盐官府自己留下来以一个非常低廉的价格出售给百姓,高端的食盐则经由商人卖给消费水平较高的世家大族,并且私商也只能买卖高端的食盐,不允许买卖低端的食盐。 这样一来官府既掌握了食盐的命脉,也能够进行适时调控,稳定物价。 而且为了不出现强取豪夺的事情发生,王弋规定不论是官府的盐场还是私人的盐场,都只能在规划好的特定区域开设。 想要增设必须由户部出示全国人口数量与消耗食盐的比例,工部调研盐场建设的位置,太府寺核算盐场的产出、市场的报价以及税收后联合上报,皇帝亲自批示才行。 私设盐场是重罪,足以抄家灭族。 这么做既能调节市场的供需,也能防止盐场影响百姓的生活以及港口的建设。 这个时候将食盐以这种形式抛出来,有三个好处。 第一,州府可以开设一场拍卖会,将分定好的晒盐场地在有资格经营的人面前拍卖,价高者得。 王弋准备将私人盐场的使用权定为五年,这可是个下金蛋的鸡,刨去土地使用成本几乎没什么本钱,绝对会让世家趋之若鹜。 第二是开设太府寺,将太府寺设定成为管理官商的特定衙门。 现在河北州府和很多商人都有生意,王弋需要一个衙门进行统一管理。 推动王弋这么做的还有另外一个推手,那就是曹操。 曹老板亲自写了封信,恭贺王弋封王的同时还表示愿意为刘宏入葬文陵开绿灯。 但王弋想要送葬却不能带军队,也不能亲自前来。 只能派一个代表率领送葬的队伍将刘宏送入文陵,这个队伍包括殉葬的人都不能超过五百人。 如此要求虽然没能让王弋完全成就自己的名声,却也了结了他的一番心事。 当然,这不是王弋封王或者他的恐吓起了什么作用,而是刘辩向曹操做出了妥协。 王弋不知道刘辩向曹操付出了什么,但他知道刘辩会出席并亲自主持刘宏的葬礼。 他要做的就是完成对刘松的承诺,让河北的刘氏出人跟着刘宏一起进入长眠,随后将刘氏的一些人安排进太府寺中任职即可。 第三个好处是让王弋可以尝试调整税收的模式。 汉朝的商税属于一刀切,根据商人的财富来收取相应的赋税。 商人的财富和商税本身其实是两种关系不大的事物,有钱人自有的财富赋税其实是可以通过房产、仆从、车马等等一系列其他东西身上来收取的,商人也很愿意交付这些赋税,这算是他们身份的象征。 但是依靠商人自有的财富来收取商税却不行,只会让商人瞒报、藏匿财产。 大汉的商税是个本末倒置的概念,商税并不是针对商人的,而是针对商业行为的。 王弋原本不明白这里面的门道,不过他发现自己征收了奢侈品税后没有让奢侈品销声匿迹,反而销量更加大。 那些奢侈品越是稀有、越是昂贵,那些有钱的世家豪族反而越喜欢购买。 所以王弋准备在食盐这方面尝试,从商品的源头进行征税。 在食盐从府库中流出的时候,商税便已经加进了卖价之中,官府也不会对这门生意进行关税以外的其他商业行为的税收。 毕竟根据个人财富从对方手里索要一大笔前这种事,任何人都会感觉到不爽。 可只要一点一点的从对方手中收取他们认为合理的税收,没人会不配合。 哪怕这样收的钱不比一刀切要少,可他们依旧不在意,依旧认为合理。 这一大通理论说下来,荀彧、田丰、张承等人都听傻了,除了点头就是仔细思索,细心将这套理论记下来。 这样一来还方便了很多,盐税在年末的时候就可以经由太府寺和户部的核验后直接送入户部库房,不需要满天下的去征缴,更不需要各个郡县专门派兵护送税银。 田丰甚至激进到请求王弋在所有商业上都进行如此操作,却被王弋直接给否了。 并且王弋警告田丰,不要再痴心妄想,有些商业确实应该由官府经营,有些官府却不能插手。 如果官府插手所有商业的话,最终只能养肥了官府,饿死了百姓。 田丰很尴尬,却也只能见好就收,谋划起拍卖会的事情,准备捞上一笔大的。 而王弋也在这些人没有什么疑问后回到后院儿和甄姜商量起该怎么拆分自家的盐场。 甄姜对于王弋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事情见怪不怪,也没什么不满的情绪,王弋丢出去的赚钱生意太多太多了,不差这一个。 不过甄姜却向王弋提出了一个要求——退税。 甄姜对商业极其敏感,在听完王弋对盐税的想法后同样惊为天人,大加赞赏。 她十分愿意将王氏商会中所有的盐场都献出来,支持王弋的事业。 可她也不能白白亏了,要求王弋将以前食盐在她身上多收的税全部退回来。 要知道王氏商会在甄姜的经营下说是天下第一不为过,而且甄姜还每年按照大汉的税率如实上报财产,缴纳十税一的赋税。 这是一笔天文数字,到现在州府连上一次买入铁矿山的钱还没还完呢。 甄姜退税的要求没有让王弋感到愤怒,却让他感到了担忧。 王弋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他让各家的商会挂上了本家的名头,这里面有个非常大的隐患。 这个隐患谁也没有跟他提出来,但长久下去绝对会爆发。 这个时代每个世家大族大多都经营一种或是有限几种生意,而代理人也不仅仅是那些世家维持脸面的存在。 脸面确实需要维持,利益更为重要。 如果按照代理人来说,官府只需要核算代理人的财富进行收税就可以了。 可将本家挂出来之后,官府就必须核算整个家族的财富进行收税了。 千百年累积的财富有多少? 赚了一年的钱却越赚越穷? 不是人人都像王弋这样可以日进斗金的…… 难怪那些商业城市反响平平,原来症结在这里! 百姓能有多大的力量抵制官府这种强制行为?还不是世家在后面推动? 想到这里,王弋也不拆分食盐生意了,立即将那些人又招了回来,并详细说明了情况。 所有人都下了一跳,张承张范自不必说,名声在这里,只要开口无数人给他们送钱,自然没注意这些。 可就连家大业大的荀彧都没注意到不妥。 是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聚焦在了官场上,很容易出现疏漏。 王弋立即下令让田丰张贴告示通晓四州,就说今年只查账本,不查财富,所有赋税按照商业账本上来算。 内政写的有点久了,我就没写剧情,直接概述了,要不然又能水三章,嘿嘿……开打,开打! 第377章 扬州乱局(一) 在王弋为自己的未来积极准备的时候,有人却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这个人不是厉兵秣马的袁术,也不是固守城池的袁绍,而是一直盘踞在丹阳秣陵的笮融一伙儿。 笮融搞邪教很有一套,他不光宣传人人平等,还致力于做到人人平等。 他曲解了佛教的教义,大肆鼓吹“人活着受苦是为了死后极乐,人生前享乐死后必定遭难。” 等拉拢到一批信徒后就开始抢掠大户,为此他还编了一套理论,说是为了帮助那些有钱的人死后能够安息,必须消耗掉他们家中的财富。 抢劫到财富之后,笮融便大摆筵席,开法会继续宣传教义,吸引那些想要不劳而获的人。 慢慢的,即便相信劳动能够获得财富的人也开始屈服于自己的欲望,开始加入笮融的队伍。 笮融拉拢到一批人之后就让这批人继续去抢,让他们手上沾满鲜血,让他们体验财富随手可得的痛快。 就这样,笮融的法会越来越大,人员越来越多。 袁术不是没想过去剿灭这帮人,可秣陵是丹阳郡的,丹阳又盛产精兵,两相对比后袁术郁闷的发现自己可能打不过。 然而靠劫掠获得的财富终有一天会消耗干净,毕竟秣陵就那么大,富户也不是无穷无尽的。 没了吃的,信众们自然要闹别扭,自然要去找笮融。 此刻笮融的目的却达到了,他呼吁信徒们拿起刀枪,去拯救更多挣扎在水深火热中的百姓,去超度那些一毛不拔的富户。 其实所有的信徒都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段时间吃穿用度是怎么来的? 那些被度化了的富户都哪去了? 去度人还需要带刀枪? 他们算哪门子信徒信众呢? 他们不过是一群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乱民罢了。 可那又怎么样呢? 是什么真的重要吗? 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不干净,全都沾染了同乡的鲜血; 他们每个人的心灵都不纯洁,不再愿意劳作获得生存的希望。 不重要了…… 不归路之所以被称为不归路,就是因为永远也回不了头。 他们也不需要回头。 活着本来就艰辛,痛快一时是一时不是很好吗? 况且书上都说了“法不责众。” 他们愿意去赌,赌自己是不会被责罚的众。 秣陵城中无论男女老幼,都跟随着笮融等人向北面的湖熟杀去,浩浩荡荡的队伍足足用了五天才走到湖熟。 城墙上湖熟县令早已做好了准备,利用这几天组织百姓将城外所有的稻米全部收完,不给这些乱民留下一口吃的。 城内滚木礌石齐备,箭矢也相当充足,虽然只有五百守军,县令依旧有自信将这帮乱民打散。 笮融本是个豪强,大本事没有,不过组织煽动的能力却是一等一的好。 只见他时而高声呼唤;时而俯身下拜;时而虔诚行礼,往来与乱民之间,将零散的队伍纷纷串联起来。 很快,成年男子便纷纷脱离自己的家庭,组织起了一个零零散散的震惊,在笮融的念叨声中拿起刀枪向城墙冲去。 起初这些乱民的战斗力真的不够看,一轮齐射、几块木石便将他们打得抱头鼠窜。 然而很快,随着死亡的人越来越多,敢于玩儿命的丹阳人开始发飙了。 丹阳郡是个比较奇特的地方,都知道丹阳出精兵,其实丹阳更容易出宗贼。 要不是这两年扬州的收成还算不错,宗贼闹得最厉害的就不是荆州,而是扬州了。 大家都是沾亲带故的,一个亲戚死了,团结的丹阳人立即想要为亲戚报仇,没了命的往城墙上冲。 县令却一点不慌,这些乱民没有攻城器械,连个像样的梯子都没有,拿什么来打破城池? 仍滚木礌石的士卒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站在城墙上各种嘲讽。 弓箭手都已经不齐射了,只有等到人梯快要搭起来的时候会射一下人梯最下面的那个人。 这是一场纯粹的屠戮,没有任何同乡情谊可言。 乱民叫嚣着想要报仇,让士卒下来拼个你死我活。 守军却随手一箭将大喊大叫的人射死,最后还不忘来上两句挖苦。 除了……县令。 县令此时痛心疾首,这些都是百姓啊,是宝贵的劳动力,就这么浪费实在是太可惜了。 县令下令停止攻击,对城下的乱民喊道:“尔等如实速速投降,本官必会在主公面前求情,饶你们不死。都是主公的子民,为何要同室操戈啊!你们的首领是谁?让他来见本官!” 笮融是不可能去和县令谈什么的,他不知在哪里找到了一个漏风的破锣,“铛铛铛”一顿敲,将乱民全部召集了回去。 县令的本意是好的,诏安乱民,让百姓从事生产,正是一方父母官应该做的事。 然而战场上是残酷的,占尽优势的县令不应该让乱民看到自己柔软的一面。 乱民已经从县令的态度确定了他们想法的正确性,法不责众果然没错,县令并不想惩处他们。 刁民就是这样,你越是示弱,他们就越是蹬鼻子上脸。 此时乱民心中仅存的一丝畏惧已然散去,留下来的只剩下刻骨的仇恨和无尽的贪婪。 对于笮融突然下令回去他们很不满,也不想服从。 回来的唯一原因就是打这一仗他们已经饿了,他们要吃东西,笮融要负责给他们找吃的。 几个领头的找上了笮融,要求笮融给他们提供伙食。 笮融有不是神仙,不可能凭空变出来粮食。 不过他却对几人说道:“诸位无需着急,这是佛给予我们的试炼。佛已经给出了预言,并且指明了胜利的道路。只要等到晚上,佛将赐予我们想要的一切。” 还别说,这些人真被笮融这玄乎乎的话给唬住了。 “可是我们饿啊……”有个领头的嘟囔着,“首领,您说佛都准备好了,为什么不现在就给我们啊?” 笮融瞥了那人一眼,冷声说道:“佛怜爱你们,不忍心看你们承受攻城的损伤。你要一心向佛,要信任佛。只有信任佛,佛才会予以回应。只要你们足够虔诚,城门自会打开!” “我信啊!我也足够虔诚啊!可……可是佛为什么不赐予我们食物啊?” “哼!佛是仁爱的,是无所不能的。佛降下的光芒会普照这片大地,你看到了吗?我看到了!若你没有看到,那就是你不够虔诚。佛慈悲众人,而做为信徒你却没有虔诚的心?虔诚的信徒是不会向佛索要什么的,他们只会取悦佛。看来你与我佛无缘,去吧……” “不是,首领,我……” 噗嗤! 一柄雪亮的匕首捅进了男人的后腰,仿佛还不解气一般,又连捅了数下。 那人转头望去,难以置信杀死自己的竟然是自己的亲兄弟! 然而此时兄弟的眼神中早已没有了亲情,有的只是狂热。 “唉……怎么会如此……”笮融见状叹息一声说,“你侍奉过佛,佛终将会引渡你去圣山,来世你也会投到一个好人家。诸位都是一样的,你们都是虔诚的信徒,佛在你们死后会将你们全部引渡到圣山,享受平和的世界……” 这回没有人反对和质疑他的话了,所有人都跪伏在地,一边念诵着经文,一边祈求佛的原谅。 没到了这个时候都是笮融心情最好的时候,无数人跪拜在他面前,让他内心的欲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若是眼前没有一具刚刚断气,还在流血的尸体的话,那就更好了。 忍了整整一下午,这些人也没什么辎重,随便找了个角落席地而眠。 笮融却将目光放在了城门之上,等待着他许诺下的奇迹。 奇迹果然发生了…… 入夜没多久,城门前忽然亮起一道光芒,光芒在原地饶了三圈之后又迅速熄灭。 笮融见状赶紧将人叫醒,告诉他们时机已经来了! 湖熟的大门被打开,乱民一窝蜂般冲向了城池。 人性中最阴暗的一面开始了,劝人向善的佛亲手打开了地域的大门。 流民们 冲进城后便四散而缺,他们抢掠着不属于他们的一切。 女人、粮食、衣服、甚至是锅碗瓢盆! 用得上的、用不上的,只要是个东西他们就往自己的身上挂。 反抗的男人杀掉、累赘的老人杀掉、不服从的女人杀掉、哭声惹人烦的孩子杀掉! 杀掉、杀掉,全部杀掉! 一切和他们意志相悖的人都难逃一死。 这些人似乎已经忘记了他们的初衷,也忘记了笮融平日里的教导。 原本应该劝人向善的佛却成为了杀戮的借口,就连信仰不同也会死。 他们还为自己想了一个理由,佛是无所不能的,这些异教徒竟然连无所不能的佛都不相信,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笮融却没有和流民们一起抢掠,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城门虽然打开了,可守城的人却没有死。 笮融率领两千人,将府衙牢牢围住,并且尝试着进攻。 这里有笮融需要的东西——话语权。 有了话语权、笮融认为就可以和袁术分庭抗礼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第378章 扬州乱局(二) “超度这些罪孽深重的人,佛会赐予你们勇气,佛会将他的勇士带往极乐世界。” “上吧!这是佛的嘱托!” “不要畏惧!我所言即佛所思,信我即信佛!” 笮融大声鼓舞着乱民们,用他那恶心的声音和肮脏的言论玷污着一个教派的信仰。 或许……也不能说是玷污…… 信仰是人精神的寄托,是精神的追求。 现在这些乱民正好需要这样的信仰,而笮融又恰好懂得这些。 是吗? 是吧…… 谁在乎呢? 即便没有杀死县令,笮融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他的预言成功了,“佛”说夜晚城门会打开,城门就真的打开了。 毫无组织性的乱民终于成为了他忠诚的信徒,他要做的,就是让这份信仰无法被摧毁。 百姓是最善良的,大荒之年在逃荒的队伍中,有人也愿意分给将死之人半个饼。 暴民又是最残忍的,他们拥有最纯粹、最执着的杀念,哪怕这份杀念不会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好处。 空虚的灵魂一旦被某种思想填满,那便再也无法容纳其他。 全副武装的卫兵终究还是敌不过豁出性命的乱民,尖刀、长矛、石头、拳脚、甚至是牙齿…… 笮融用那双映射着火光的双眼观瞧着乱民的成果,大堂、前厅、正厅、后院…… 只要能用上可以攻击对方的武器被暴民利用到了极致,不忍造成过多杀戮的县令最终被他想要善待的百姓活活分食…… 参与了这场罪恶盛宴的乱民们匍匐在笮融脚下,用最虔诚的心灵催动着那双猩红的手,祈求得到神佛的救赎,祈求通往极乐世界的道路。 笮融笑了…… 他为自己的计划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没有了官吏和士人阶级,没人能够戳穿他为愚民编织的谎言。 做为神使,他被簇拥着走向了城中,接受万民对他的膜拜,享受着万民对“佛”的侍奉! 但是他还不满足,他还觉得不够……不够! 笮融将最虔诚的一批人分散到了各个郡县,为他宣传教义,为他吸纳信徒。 而他自己则收拢湖熟的财富,继续消耗着他人辛苦的积累,继续开办着法会! 笮融相信没有人能够战胜自己的欲望,只要稍微有些贪婪和懒惰,就会被他勾勒的伟大宏图吸引。 是啊,又有谁能拒绝住在金房子里呢?又有谁能拒绝一块不用耕种就能长出作物的土地呢?又有谁能拒绝生前儿孙满堂,死后依旧可以享乐的世界呢? 向佛之风迅速在丹阳郡蔓延开来,犹如熊熊烈火席卷着每一个角落。 穷人希望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富人希望死后继续享受财富; 好人想要为自己的善行得到一个保障; 坏人想要为自己的恶行找到一个借口。 笮融编造的信仰全方位无死角的满足了所有人的需求,只要愿意相信,总能从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定位。 至于显露神迹证明自己? 完全不需要! 没什么需要展示的,会呼风唤雨的大贤良师张角的死了,证明神迹根本没什么作用。 信众够多,信仰够坚定才是王道! 笮融很快就掌握了整个丹阳,他要比张角聪明一些,等到时机差不多便号召百姓杀官造反,拥兵自立。 他也不去治理百姓,趁着还是秋收,命人将所有的稻米谷物收好后有开始了新一轮的超度。 超度的人依旧是富户,而且这次要比曾经的规模更大,手段更残忍。 愿意献出自己家财的富户笮融只是收了他们的财富,不愿意的,打开庄门洗劫一空,一家老小全部杀死。 恶犬终究成不了孤傲的雄鹰,张角杀人是为了信众,笮融却撕开了自己的伪装,以“佛”的名义开始大肆敛财。 想想也对,如今已经不需要他委屈自己成全信徒了,刚收的新粮足够吃到春天,等到了春天,继续出去抢就行了,冬天这段时间只要将周边的信众发展好就足够了。 没多久,笮融不仅为信众们画了一个佛光普照,世间祥和的蓝图,还为自己画了一个“加冕为王”的大饼。 他觉得自己这步是走对了,只要继续下去,早晚有一天天下都会是他的。 至于到时候他能不能治理好? 这都不是问题,又有谁会去思考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呢? 丹阳的动乱最终的获益者其实是袁绍,被袁绍抽得找不着北的袁术异常暴躁,召集大军准备和自己那个亲表哥好好说道说道。 结果经笮融这么一闹,袁术再也没了和袁绍比划的兴趣。 扬州一共又六个郡,会稽一直在王朗手上,那个倒霉的贺齐完全是他整不明白的。 听说最近王朗又招募到了张允,张允是袁术征了几次都没征到的名士,现在就更不想打了。(这个张允不是刘表那个傻外甥,是个高人,吴郡的名士。儿子是张温,很有能力的东吴臣子。) 九江和庐江又被二五仔给卖了,要是再丢了丹阳,袁术这个手持传国玉玺的皇帝,就只能管理三个郡了。 这是皇帝吗?连个刺史都不如啊! 袁术也是毛了,出兵五万让吕布统帅,告诉他想带谁就带谁,一定要将笮融碎尸万段才行! 吕布领命而去,军队是现成的,就在吴县整装待发。 他也不想带谁,一群贼寇罢了,用不着大动干戈。 要不是担心袁术不允许,他甚至只想带个三千人就算了。 五万大军浩浩荡荡,过了无锡、毗陵、曲阿,将句容团团围住。 笮融还不是特别蠢,在句容安排了守将。 句容的守将是妫览,妫览在句容作威作福,以神使的名义随意抢掠当地人的财富,霸占他人妻女,日子过得相当逍遥。 见到吕布率领着大军来袭,妫览似乎有些忘乎所以了,竟然在城墙上大喝:“城下的将领听着,我等与尔主素无仇怨,我命你速速回去,免得神兵……” “休要废话,下来一站!”吕布骑在赤兔马之上,手中方天画戟直指城头妫览。 他现在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暴躁的状态中,随时都可能爆发! 主要是上一次吕范实在是太狠了,找了好几个身形曼妙的舞女和他做了十几天的游戏。 当时就连陈登都觉得吕范是自己人,谁能想到最后竟然不声不响的想要烧死他? 放火也就罢了,出了府邸迎面就是几百人组成的弩阵。 饶是吕布武艺强悍,以那种拉垮的状态也不可能将其全部杀死。 最后只得带着陈登灰溜溜的跑了…… 这件事被吕布视为奇耻大辱,这辈子没那么憋屈过。 然而妫览却直接戳到了吕布的痛处:“鼠辈,有本事就来攻城!若是不敢攻城,怕是连去床榻上玩女子的胆量都没有吧!” “玩尔娘!” 吕布一声暴喝,跳下战马死死看着妫览。 妫览被这声大吼吓了一跳,不过他也没见过北方打仗时武将的实力,只觉得吕布的嗓门时真不小。 吕布也不知时从什么地方看出来了妫览眼中闪过轻蔑,大声骂道:“好贼子,竟敢瞧不起我吕奉先?狗贼!” 方天画戟插入泥土,弯弓搭箭,抬手就是一箭。 妫览没想到吕布的动作这么快,城上城下两人相距少说也有七八十步,距离足够他随意躲避,就没什么防备心。 可是七八十步……这距离吕布都能尝试射飞虫了…… 一箭! 正中妫览面门! 妫览连哼都没哼一声,当场就被吕布射死。 不过这还没完…… 又一箭,再一箭…… 吕布在转瞬之间将箭壶中的三四十支羽箭全部射了出去,每箭必中,中必死人! 他这一手箭术着实有些令人震撼,寻常人敢连续射三十支箭手都可能废了。 然而吕布却收起硬弓,拔出方天画戟向句容一指大声吼道:“杀呀!” 袁军被吕布刺激的士气极为旺盛,举着简易的梯子,嘴里发出“嗷嗷”的叫声,向城墙发起了亡命冲锋! 面对这样的恐怖阵仗,吕布几乎已经可以提前宣告胜利了。 可是城墙上的士卒却面沉似水,身形不动如山。 妫览打仗的本事虽然不行,也没什么见识,但是脑子还是清醒的。 他很清楚只有忠诚的士兵才是自己的保命手段,不仅不停的给士兵洗脑,为他们编织美好的往生,还将抢掠过来财富分了很多给士卒,让他们能相信信仰“佛”能得到好处。 所以足足攻打了半个时辰,袁军依旧止步城下。 叛军是有信仰的,袁军没有啊! 吕布眼瞅着士气开始迅速降低,他便顶着箭矢来到了城下,亲自攀登城墙。 一步踩上梯子,两步登上城头! 吕布以无双的姿态展开了杀戮,方天画戟虽然招式平平,却没有一合之敌。 但凡和方天画戟擦边的人,统统死于戟下。 无论是兵器格挡还是盾牌防御,只要吕布想杀,就没有人能在他面前存活一息。 吕布的所作所为再一次振奋了袁军的士气,袁军士卒们纷纷登上城头开始展开了激烈的拼杀。 这一杀就是两个时辰,期间没有一个叛军投降,知道吕布率军将守军全部杀死才完事…… 吕布松了口气,却不知这只是个开始…… 第379章 扬州乱局(三) 杀。 杀! 杀…… 吕布已经厌倦了。 他杀了很多人,却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杀人。 不明白的不是他自己,都是些反击,总不能等着被别人杀。 他不明白的是这些百姓为什么要如此拼命? 明明自己是来拯救他们的啊! 明明自己是让他们回归秩序的啊!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不止男人反对他们,一些老人女子也在寻找机会杀死袁军的士卒?甚至一些孩子都会向他们扔石头? 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可以吕布动脑的能力来说,光想到这些问题就已经耗尽了自己的运算能力,答案他根本不可能得到。 不管怎么说,袁军被拖在了这里,每天只能做四件事。 吃饭、睡觉、杀人、搬尸体…… 江南冬雨, 阴凝萧瑟。 冰冷了不止冒着风雨巡视士卒的身体,还有句容城中所有人的心。 潮气洇湿了墙壁,浸透了房梁,湿答答的床褥根本无法睡人。 腥腻的气味在城中蔓延,下水道中流淌的全都是些殷红的液体。 无论是百姓还是士卒,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百姓担心士卒冲入家中; 士卒担心百姓暴起伤人。 句容…… 所有袁军都知道他们停留在这里的原因。 当他们再次启程,这里将从地图上消失。 吕布真的很烦躁,并州出身的他本来就很讨厌雨天,南人那种磨磨唧唧的性格更是让他不胜其烦。 “将军,真的不能再杀了,我们不能以杀止杀啊!” 几个校尉臊眉耷眼的站在吕布面前,其中一个哀声祈求。 “那你让他们不要闹啊!我给你们机会了!下去吧。” 吕布十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校尉们不要再来烦他。 不得不说,吕布即便是到了末路依旧有人追随是有理由的。 强大的武艺给予了他足够的威望,对士卒不错更是为他赢得了很多尊重。 这些校尉尽管被伤透了心,依旧在忠实地执行着吕布的命令,并没有想着背叛,只是在和他商量。 校尉沉声道:“将军,真的不能再杀了,军中已经有人议论了,很快,不满的情绪就要压不住了。” 校尉也是没办法,吕布确实给了他们机会,让他们自行去劝说百姓。 问题是他们要是能劝百姓从良不去攻击袁军,也不至于在这里苦苦哀求吕布了。 吕布已经被他们烦透了,这些人真是好赖不分啊。 不想着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却来胁迫他是个什么道理? 道理吕布不懂,不过他知道如何解决,那就是不再理会这些人。 然而,校尉紧走两步,“噗通”一声跪在了吕布身前,不住的磕头,声泪俱下的哀求:“将军,我求您了,求您了!真的不能再杀了!” “起来!” 吕布先是一愣,然后极为愤怒,单手拎着校尉的脖子将他拎起,大声咆哮:“男儿跪天跪地、跪父跪母!我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番跪拜?没用的东西!” 说罢,吕布一脚凌空飞踹,直接将校尉踹了出去。 说起来很有趣,或许是跪拜让吕布想起了曾经丢脸的样子。 他自己本身就是个干儿子专业户,却很讨厌别人跪他。 这一脚非常重,直接将校尉踢废了,浑身抽搐,咳血不止。 其他的校尉见状也不敢说什么,只是畏畏缩缩的站在那里。 那个校尉却非常顽强,咳了几下后感觉恢复了些,立即爬到吕布面前继续哀求:“将军……我等南人……不似您……那般……豪迈……都是乡亲……别杀了……” “好好好……有种!行!”吕布咬牙切齿,踢开校尉后下令,“令所有士卒回营,待雨停歇,急行军进攻湖熟!” “喏,多谢将军仁慈!” 校尉们赶紧谢恩,抬着快要没气儿的校尉走出了府衙。 吕布也懒得理会这些人,他确实挺佩服那个校尉的,也愿意卖这个人情。 难怪丹阳出精兵,有这样的亲情纽带,打仗的时候怎么可能不拼尽全力? 反正雨也快停了,估计明早就是个艳阳天。 吕布已经想好了,赶紧解决贼首,将笮融弄死回去交差,剩下的那些县令再来收拾吧。 然而,吕布虽然不杀百姓了,可百姓早已对他恨之入骨。 半夜的时候,也不知是谁串联的结果,句容百姓弄了一些油,将挨着军营的接到一把火点了。 听到“走水”的互换吕布从睡梦正惊醒,赶紧穿戴整齐出去查看情况。 等他来到军营前的时候,发现不仅外面起火,里面还在闹“营啸。” 士卒们也不出来救火,却在军营中疯狂砍杀。 吕布一抖缰绳,赤兔冲向了营门。 方天画戟在手,任何事物都可能阻挡得了他。 只以及,营门便四分五裂。 吕布大声呼喝着,一边寻找将领,一边维持着秩序。 开始的时候还好些,吕布徒手就能制住一些人,用力就能将他们惊醒。 后来攻击吕布的士卒越来越多,吕布愈加烦躁。 不再顾忌伤亡,抡起方天画戟,将兵卒一个个拍飞。 或许是上天更看不上笮融一些,忙活了小半个时辰,吕布竟然奇迹般的止住了营啸。 将校们开始组织士卒救火,尽力为自己争取着时间。 好在这些天雨一直没停,房屋潮湿,积水也很多,大火很容易就被扑灭了。 不过老天终究还是看不上吕布的,对吕布的惩罚堪称恐怖。 正是因为房屋潮湿,燃烧湿木头产生的浓烟在军营中蔓延,加上“营啸”这种惨剧,损失让他差点吐血。 将近一万士卒再也没有办法呼吸了,这要比他攻城时候损失的还多! 啪啪打脸啊! 吕布人都嘛了…… 那个求情的校尉自觉没有脸面见吕布,挥刀自尽了。 其余的将校面部表情堪称诡异,也不知到是难过还是恐惧,反正让吕布觉得恶心! 让他更恶心的还有那些刁民! 天亮之后吕布率领大军出城,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将死亡的将士就地掩埋。 就在百姓以为他们赢了的时候,吕布每个城门派了五百士卒看守,然后将剩余的士卒全部放入了城中。 他没有个士卒下达任何命令,三天时间,想要做什么士卒随意。 不想杀人就找个地方躲着,杀了人也只有无功无过。 平日里最牢固的乡情纽带瞬间破碎,没有一个士卒选择躲起来,他们举着刀枪,怨毒的眼神看向了往日最关心的乡亲们。 咒骂声一瞬间便在句容城中响起,可马上又变成了哀求,哀嚎,甚至是求饶…… 袁军不再有丝毫怜悯,砍向百姓的刀子一下比一下狠,屠杀的方法一个比一个恶毒。 就连句容本地的士卒也不留情面,眼中五味杂陈却唯独没有亲情。 他们甚至开发出了互杀这种相当有创意的屠杀方式。 对自己家人下不去手? 没关系! 换个人来杀就行了,了不起再去帮那人解决他的家里人呗。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句容这座附近土地肥沃的万人大县形势几经转换。 从喧嚣到喧闹; 从愤怒到冷清; 从哀嚎到寂静…… 三天后,等士卒们从句容城出来后,神色各不相同。 有的欣喜若狂;有的眉开眼笑;有的面沉似水;有的失魂落魄…… 吕布才不管他们怎么样,集合好队伍后立即率军前往湖熟,寻找那个该死的邪教头子笮融。 一路上时不时就有士卒自杀,开始的时候他还询问一下,后来他也恼了。 有人自杀他就抽那支部队的将校一顿,根本不问缘由。 有的将校心中有愧,咬咬牙也就忍了。 有的将校完全是殃及池鱼,他们虽不敢对吕布如何,却对麾下的士卒愈发严苛。 有人实在着不住打,不知从什么地方找到了一本笮融撰写的佛教典籍阅读了起来,想要寻找一些精神上的慰藉。 结果一发不可收拾,笮融的言论瞬间在全军之中传播开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信仰“佛教。” 等到军队到了湖熟,将校们还好,士卒们的厌战情绪非常大,直接坐在湖熟城前不起来了。 吕布将将校们都招了过来,随意扫了一眼,冷冷地说:“现在你们满意了?” 满意? 谁会对眼下这种情况满意? 可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暗自吃下吕布的挖苦。 吕布将将校门找来不是恶心他们的,他也没那个兴致恶心这些人。 只见他率领着一众将校来到阵前,让这些人看着,自己独自一人走向了城门。 上一次从下邳逃出来的时候,生死存亡之际吕布察觉自己爆发出来的力量是前所未有过的。 做为一个纯粹的武将,吕布对力量的追求达到了极致,他想再试一试。 一提缰绳,赤兔马心领神会,眨眼间便来到了城门前,城墙上守军射下来的箭矢都跟不上这个速度。 吕布平心静气,调整好自己的节奏后忽然暴喝一声:“给我破!” 方天画戟拖着一片星芒,狠狠撞在了城门之上, 这一击不光惊呆了城上的守军,就连远处观瞧的袁军将校们都瞠目结舌。 太强了,实在是太强了! 剧烈的撞击声哪怕是很远也能听见,有人甚至看到城墙上有些守军不自觉的踉跄了一下。 可惜,吕布对这一击并不满意。 拼尽全力的一击力量确实很大,但只是顺着湖熟那破烂的大门门缝打断了门栓,并没有将城门怎么样…… 第380章 扬州乱局(四) 湖熟的守将是戴员,当初正是他混进了湖熟将城门打开,成就了笮融的神迹。 笮融的那个佛是怎么回事他门儿清,他可不想为一个骗子的谎言殉葬。 见到吕布如此勇猛,众部将大受震撼,纷纷催促着士卒前进。 人这种群居生物,从众心理非常严重。 有一个人当场造反就会有无数人跟着,有一个人妥协了去攻城,罢战的队伍也就散了。 一众士卒纷纷起身,他们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打,但是看到其他人动了,总觉得自己不动不好。 再加上吕布的威慑,士气竟然也算是高涨。 不过湖熟的守军对信仰依旧坚定,双方围绕着城门、城墙展开了激烈的搏杀。 哪怕吕布冲锋在第一线,想要有所突破也不是很容易。 于是乎,双方在东门打得极为热闹,可守军的首领戴员却收拾好了细软,将西门的守军支到东门支援后,自己带着亲信一溜烟儿跑了…… 而且戴员的想法非常坚定,就是不想和笮融玩儿,他一路向北,准备过江定居徐州了。 再看东城,城门争夺战非常惨烈。 一方是为了信仰,不惜一切。 另一方则是人数众多、行动迟缓,只能前进。 双方纠缠在一起,平日里高大的城门此刻显得无比狭小。 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结果,就是告诉世人,人真的可以挤死人。 武器已经不再趁手了,没有任何空间可以供士卒发挥。 由千万年进化出来使用工具的能力被完全摒弃,双方都以最原始的方式进行着搏斗。 是的,已经不能算是搏杀了。 此刻唯一有效的杀伤手段只有用手抓住对方的肉体用力拧,能不能将对方拧死只能看运气够不够好,抓到的是不是一个要害位置。 武器变成了头槌、牙咬、相互角力。 没人知道战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闹剧,但他们只能将闹剧进行下去。 唯一还游刃有余的只有吕布,他冲进了城中,有足够的发挥空间。 可他现在的情况并不好,金红相间的威武战甲此时已经被血液浸染成了赤红色,显得狰狞而又残暴。 不止是战甲,他满身满手,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中全都是鲜血,身前形成了一块绝对的空地,堆满了各种各样残缺的肢体。 武将渴望战争,战争意味着功勋,意味着武将存在的价值。 吕布此时却觉得恶心,他被传为最强,却只能在这里杀一些鼠辈蝼蚁,这让他的自尊心难以接受。 哪怕挥手间就将四五人击飞,哪怕方天画戟的戟风也能将人一分为二,哪怕他凭借武艺就能视千百人的进攻为无物。 那种令人呕吐的感觉依旧挥之不去…… 他要杀大将,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要世人闻他吕奉先之名胆寒! 不是在这里屠杀一些拿着菜刀木斧的百姓。 湖熟的百姓和句容是一个德行,他们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信仰同样想要和吕布死磕到底。 吕布已经倦了,心情愈发的烦躁。 他还记得当年王弋曾和他约定过会猎中原,结果王弋现在是高高在上的诸侯,他现在只是一个俯首帖耳的喽啰。 “给我死!” 吕布握住方天画戟的末端,一个横扫将周围围上来的百姓全部干点,驾驭这战马向城门冲去。 一路上只见他随意左挥右砍,却无人能挡住一合,轻轻松松来到了城门前。 下一刻,吕布忽然眼神一凝,随意的招式一变,戟法大开大合,一往无前凶猛无比。 赤兔宝马走过的地方如同秋风扫过落叶,清理出了大片大片空地。 袁军终于在主将的帮助下顺利进入城池,三万余人一窝蜂冲进了城池,和守军以及百姓对峙起来。 一种莫名的气氛忽然出现,双方都十分默契的停了手。 不想打了,两边的人都不想再打了。 袁军厌战的情绪再次涌出,守军有人发现戴员不见了之后也陷入了迷茫…… 吕布看到袁军这个样子就来气,想要再次冲杀一通,唤醒士卒的勇气。 部将侯成赶紧拦住,劝说道:“将军,此时不宜再战。” “不打?不打怎么完成陛下的旨意?陛下问罪你担得起吗?” “不不不!将军息怒。”侯成赶紧解释,“想要收服他们轻而易举!将军,民心可用啊。区区一个笮融就能有这等号召力,将军您又差了些什么?” 吕布闻言眼神一凛,冷声说:“你想让我背叛陛下?” “当然不是!”侯成凑近低声说道,“将军只需大肆宣传他们那个教派即可,这样士气必然恢复,将军也能获得大量的部队。如今陛下对袁本初深恶痛绝,将军若能带回十万大军,陛下定然大悦!” 侯成的话非常具有诱惑力,他只表达了一个观点,那就是袁术并不信任吕布,吕布想要在袁术手上出头,就必须获得袁术的信任。 吕布也明白这次能够率军出征完全是他实力够强,袁术在暴怒的情况下他是最好的选择。 可他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自己一心一意却只得到了这样的结局。 人一旦放弃思考就会在自己身上发生一些很可怕的事,然而吕布却做了一个最聪明的选择——完全放弃思考。 吕布转身下达了自己的命令:“侯成、成廉、魏续、郝萌,你四人率本部兵马分守四面城墙。其余人,就地解散。” 吕布做得非常绝对,他干脆放开了信佛的禁制,让那些满脑子不想打仗的人去接收湖熟这座城池,让他们用自己的信仰和百姓去辩解、去争论到底谁对谁错。 简单来说吕布选择了摆烂,他谁的计策都不想用了,无论是袁术的旨意还是侯成的建议都被他抛在了脑后。 甚至他连仗都不想打了,将湖熟做为自己的据点,留下相应的守军后直接不管其余的军队,让他们爱干什么干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 他本人则天天在府衙中喝酒,思考着要不要带着女儿换一个门庭,去其他诸侯那里试试运气。 瞎猫碰上死耗子? 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 亦或是大道至简? 反正吕布的策略是最正确且最有效的,第一天士卒和百姓们就起了冲突。 在得知吕布不是来杀他们的时候,百姓忽然面对了两个选择,到底是信笮融还是信吕布? 士卒们说袁术并不想杀他们,只要他们安心劳作,吕布是不会将他们如何的。 可百姓们却不想劳作,只想等着笮融的预言降临,等着白吃白喝还能风光无限。 江南世家众多,能在军中任职的绝大部分都是世家子弟,他们的学识自然不是普通百姓能够比拟的。 笮融的话语权在世家子弟的攻势中出现了突破口,百姓们的思想再次迎来了转变。 转变的人并不多,不过他们开始质疑笮融描述的真实性,甚至用本地豪族富户的结局进行反问。 那些富户早已死绝,获利的人自然不可能让出好处,并让自己成为罪人。 百姓之间的战争爆发了,他们用着最简陋的武器打起了一场最残忍的战争。 木棍、农具、菜刀……这些曾经是他们守卫家园的依仗却毫不留情的向自己街坊身上招呼,誓要为自己的信仰正名。 武器简陋,杀起人来并不痛快,不少人都被活活打死的。 校尉们见世态有些不可收拾,便组织军队开始维持秩序。 说是维持秩序,不过是拉偏架而已。 一时间信仰笮融的人节节败退,这种情况竟然能持续十天之久…… 这十天里,吕布等到了袁术的嘉奖以及催促的命令。 原本吕布今日是想大军开拔的,前来监军的人却制止了吕布行军的想法,因为他想看看这件事最后能发展到什么模样。 吕布很是看不上这个年轻的毛头小子,十分不悦的说:“你懂兵还是我懂兵?身为一个文士,莫要过多聒噪,别以为你是陛下监军我就不敢怎么样!” 然而年轻的监军却说了一些让吕布不明白的话:“将军,能想到如此计谋,您自然是熟知兵事的。可既然计谋已经布下了,就没必要半途废止,将在外,当随机应变。若将军不弃,不如我来操持这个计谋如何?” 计谋? 啥计谋? 吕布一头雾水,不明白这小子在说什么。 不过这年轻人倒是识时务,这顿马屁拍得着实舒服。 于是吕布便故作高深状顺水推舟:“既然你能看穿我的妙计,那就交给你去做吧,不要坏了我的布置!” “将军放心,在下自然尽心竭力。” 年轻人笑眯眯的答应下来,行了一礼后便接过虎符转身离去。 吕布并没有看到年轻人眼中闪烁的寒光,同样不知道这番好言好语已经耗尽了年轻人最后的耐性。 他本就不是来监军的,吕布他也没有放在眼里。 只因他叫朱桓,是吴之四姓中最年轻的家主! 第381章 扬州乱局(五) 朱桓接过军权的第一件事就是扩军。 他从湖熟这个万户大县硬生生拉出来了两万军队。 大汉遗留下来的征兵机制被他完全摒弃,在他张贴的布告中,男人上到五十下到十五必须上战场,违者以逃户论处。 吕布敢将军权交出来,完全是对自己的部将有信心,也不觉得朱桓能够收拢那些整天哀嚎着要死要活追求来世的士卒。 然而朱桓不仅收拢了,还赋予了这些士卒极强的使命感——找到笮融,论证佛学正统。 朱桓当然不在意佛学到底正不正统,他的最终目的就是干掉笮融,抢夺吕布的功劳而已。 当他整编好新征募的士兵后,便来寻找吕布,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将军,时机已到,我们应该出发了。” 时机? 什么时机? 吕布根本不知道朱桓在说些什么。 不过他还是点点头说道:“传令,全军开拔!” 他对朱桓这小子相当满意,对他征募士卒也没什么意见。毕竟朱桓非常会来事儿,已经将虎符还给他了。 而且朱桓将部将之间的关系整理得井井有条,根本不需要吕布操心什么,只要跟着朱桓的建议走就行。 朱桓的第一战,则给吕布交上了一张极其满意的答卷。 秣陵,贼众之城。 吕布率军来到了秣陵,摆好阵势就要遣将前去搦战。 朱桓走上前来请求道:“将军,在下愿以三寸不烂之舌说降此城守将,希望将军给在下一个机会。” “你?”吕布有些不信任朱桓的口才,便劝说,“既然我大军到了,就用不着你一个文士出马。快快让开,待我打破城门,斩了那个笮融。” “请将军给在下一个机会!”朱桓依旧坚持。 吕布有些拗不过,便答应:“给你机会也行,但你要千万小心,稍有不对就往回跑,我亲自接应你。” “多谢将军!”朱桓行了一礼,摘下佩剑,缓缓走向了城池。 看着张开双臂的朱桓,守城的军队都懵了,纷纷询问守将要不要放箭。 笮融并不在秣陵,秣陵的守将是于糜,他沉思片刻,制止了士卒想要放箭的冲动。 “来者何人?”于糜死死盯着朱桓,大声喊道。 朱桓没有立即答话,而是到城墙边才说:“我有一言,愿说与将军听,为了显示诚意,愿意只身上城墙。” 说罢,朱桓还转了一圈,示意自己没有带兵器。 于糜想了想,让人放下吊篮将朱桓吊了上来。 后边的吕布急的要死,可朱桓是主动上去的,他也不好说什么。 于糜让两个士卒将长刀架在朱桓的脖颈上,冷声问道:“你来这里有什么好说的?但凡你敢污蔑神使,我就将你碎尸万段!” 朱桓上了城墙,先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后才开口说道:“将军,我打听过了,你曾是刘繇麾下武将。将军可知,你昔日同僚张英、樊能等人皆在吾主麾下,将军为何不和同僚相聚?” “哼!你想说我背叛神使?不可能!” “不,你会的……” 朱桓眼中闪过一丝诡异,脚下一动忽然后撤一步,两只大手抓住胁迫他的士卒脖子,用力一抖! 只听得“咔嚓”两声,两名士卒立即瘫软了下去。 朱桓抄起长刀一个健步来到于糜面前,反手将长刀架在了于糜的脖颈之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只在转瞬之间,于糜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整个天下面对这种情况也没几个人能反应过来,谁能想到一向文质彬彬的朱桓武功能有这么高? 朱桓眼神冰冷,扫视了一圈,沉声说道:“我看过你们那个所谓的教义了,也知道你们到底是一群什么人。我可以做主,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臣服吾主,我可以劝说陛下对你们既往不咎。若不然……哼!” 沉默,长时间地沉默。 秣陵跟丹阳的其他城池不同,秣陵城中的人不能称之为民众,只能称之为贼众。 他们是最早追随笮融的那些人中没有信仰,只有贪欲的那一批,杀孽非常之重。 他们只看重利益,不在意道德。追求的就是不劳而获,追求的就是掠夺,屈服于纯粹的恶。 笮融也无法奈何他们,只能将他们发配到秣陵这座没有耕种的荒城来自生自灭。 他们属于一种独立的状态,给好处就愿意卖命。 这些人将秣陵刮了一层又一层,地皮都冒火星了。 于糜跟他们不同,当时笮融杀死刘繇时于糜受了重伤,遗弃在外。 被一群地痞见他衣着不错,就将他捡回去治伤,准备讹些钱财。 谁曾想捡回去的不是个财神爷,而是个活阎王。 于糜干掉了地痞的头头,收拢了一帮子流氓。 他一直想为刘繇报仇,可惜一直没有机会,最后被乱民裹挟进了叛军,最终流落到统帅一帮贼人守城。 朱桓在募兵的时候打听的很细致,几乎所有情报都打听清楚了,他敢跟这些恶人讨价还价还真是有恃无恐。 自古以来好的怕坏的,坏的怕恶的,恶的怕不要命的。 朱桓的武艺足够高,表现出来的气势也足够不要命。 他相信只要再给予些许利益,足够收服这些人。 而他的卖命钱就是城外的吕布。 在招募士卒的时候朱桓就派人过来宣传吕布有多么强大了,要不然秣陵这些人也不至于严阵以待。 现在摆在这些人眼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投降,要么死。 当啷…… 有人率先放下了兵器,紧跟着兵器坠地的声音越来越密集,很快所有人都投降了。 朱桓将长刀递给于糜,笑着说道:“恭喜将军,可以和往日同僚相聚了。打开城门!” 有时候朱桓也很佩服这些社会最底层的人,他们虽然恶毒,但他们足够聪明。 别看他们视人命如草芥,可他们很清楚,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得过正规军。 如今有机会摇身一变成为军爷,将身上所有的污秽统统洗干净,他们必然是愿意的。 不过也别指望他们能记得朱桓的好,他们才不会感激,他们只会庆幸。 吕布根本不敢相信朱桓真的成功了,当朱桓和于糜携手出现的时候,吕布十分庆幸袁术给他选了这么一个监军。 于糜拜见了吕布,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迫,只得拍起了彩虹屁:“吕将军果然威武不凡,在下心服口服。朱将军辩才无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在下倾慕不已。” 吕布并没有听出于糜话中的不对劲,一阵哈哈大笑后做出了保证:“于将军放心,某自然会在陛下面前为尔等美言一番,诉说尔等深明大义之举!休穆啊,以后这些降卒和后军都交给你来统帅,哈哈哈!” 后军就是朱桓信征募的部队,他怎么可能要这些?赶忙推辞道:“将军,在下不善统兵,后军还是交给各位部将统帅才好。几番大战,各部都需要补充,将军将那些兵卒分下去吧。” “哦?你倒是舍得!”吕布十分看过去的眼神充满了赞赏,“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将军明察秋毫!”朱桓赞言一句,不再多言。 于糜的眼神中却像是见了鬼一样,他可不信朱桓不擅长统兵。 一个人文士打扮,武功又那么高,怎么可能不擅长? 不过他还不了解情况,就没有多嘴。 吕布率军进入了秣陵休整,在询问一番过后得知笮融占据了宛陵。 宛陵是丹阳郡的治府,城高池深有些难打。 而且前面还有丹阳和芜湖,天气越来越湿冷。 吕布和众将商议了一番,打算罢兵休整了。 这时朱桓建议道:“将军,如今我们连下数城士气正旺,切不可驻足不前徒耗士气啊!等到了春天,贼子存粮耗尽,定会大举进攻。到时贼子山穷水尽,携哀兵之势,我等想要取胜将非常困难!” “休穆说的有道理,可是……想要攻破丹阳和芜湖同样非常困难,丹阳盛产精兵,我军死伤同样会很重。” “将军放心,在下在扬州颇有名望,愿意尝试说服那些守将。” “此言当真?”吕布惊呼一声,拍案而起。 朱桓信心十足,向吕布保证道:“将军若不放心,可领一军跟随在我身后。况且秣陵不适合屯兵,芜湖水路直通震泽,也方便陛下为我等拨粮。” “好!我亲自为你掠阵。”朱桓的战绩让吕布很有信心,答应得十分爽快。 为了表现出自己的支持,吕布仅仅让士卒休整天天后便全军开拔,向丹阳进军。 朱桓也没有让吕布失望,很是痛快的说降了两座城池的守将。 他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辩经。 朱桓以自己平生所学,用笮融的理论将一众信徒破斥得哑口无言,成功将对方劝降。 这其实很正常,那些信徒或许很会打仗,或许信仰坚定,可他们没什么文化。 一群百姓出身的人,可能连经学都不懂,就更别提从经书中拓展出来的经学了。(佛经和经学不是一个东西,经学可以理解为文言文翻译。) 吕布顺利接管了丹阳和芜湖,率军将宛陵团团围住。 眼看胜利近在咫尺,吕布非常兴奋,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回了。 可他并不知道,他的倒霉时刻马上就要来临了…… 第382章 扬州乱局(六) 吕布此时非常兴奋,因为笮融就在眼前。 由于天气寒冷,士卒攻城实在是有些事倍功半,吕布便天天在城外骂阵,希望能够斩了笮融早早回家。 笮融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出去和吕布打? 他已经设计好了计策,就等着吕布钻进圈套呢! 他不懂什么高深的策略,却知道所有人都要吃饭,袁军的粮食为了运输方便就只能走震泽。 冬天震泽附近全是荒草,只需要一把火,就能将袁军的粮草付之一炬,袁军也就攻不了什么城了。 他早早就派人埋伏在震泽中,只等袁军的运粮船出现! 他相信不会有人察觉到这个计策,因为震泽太大了,知道也没有办法防。 然而真的没人发现吗? 或许吧,只是有人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这个人就是朱桓。 别误会,朱桓不是想着怎么防备笮融,而是在思考该找个什么时机放火。 他现在看到吕布就恶心,吕布是个什么东西?一个边塞出身的野狗也有资格在他这“吴之四姓”的家主面前晃悠? 他朱桓可不是屈居人下之人,能够这么委屈求全,一切的一切都是为这个时刻准备的。 朱桓为吕布做了很多事,取得了吕布的信任。 假扮成一个文士,又可以接触到军中的机密,如此一来他就能随意规划粮船运粮的时间。 征募没什么战斗力的后军就是为了让他们充当搬运粮食的劳动力。 而秣陵的贼人就是为他实行夺权计划背黑锅的人! 北风奏起呜咽的乐曲,枯草随着乐声起舞。 连绵起伏的景象没有一丝欢脱,只感觉分外凄凉。 军帐中,火堆边两人正在低声交谈。 “将军,我等已经……藏好了。” “保证万无一失?” “将军放心,万无一失。” “去吧。” “喏。” 朱桓将一名校尉送出了军帐,等到对方离去后,他走向了军营外的荒草丛边。 路上,他又叫上了两个正在烤火的士卒,让他们随行。 来到一望无际的荒草丛前溜达了许久,朱桓忽然压低声音问道:“你们听到了吗?” “什么?将军……我们什么也没听到啊!”两个士卒眼中透着茫然,但见到朱桓如此紧张,也压低了声音。 朱桓轻声喝骂:“蠢才!你们饿不饿?” “当然了……不过听说过一会儿运粮船就来了?” “嗯,新鲜的稻米。可光吃稻米有什么意思?仔细听!” “这……这这这!肥鸭!” “小声点,你个蠢才!”朱桓抬手就给了士卒一下子,低声说:“你们进去,给我捕两只出来,我要给将军送去。” “明白,明白。”两个士卒忙不迭的点头,也不顾湖水冰冷,趟着谁走进了高高的荒草丛中。 没多久,草丛中就响起了一阵慌乱的鸭叫和扑腾的水声后,两个士卒每人拎着朱桓要的两只肥鸭走了出来。 “将军,您要的肥鸭。”士卒十分谄媚的将野鸭递了过去。 朱桓没有客气,将四只野鸭全部拿了过来。 鬼的肥鸭啊,迁徙而来的鸭鸭们还没攒够脂肪,能肥到哪里去? 但有肉吃总好过吃稻米,朱桓很是满意,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士卒见朱桓没有叫他们跟上,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两人相视一笑,等到朱桓走出视线,立即反身又进入了草丛。 然而已经消失的朱桓不知何时又折返了回来,看着这片不停晃动的草丛,将手中燃烧的火折子扔了进去…… 朱桓拎着野鸭进军营被很多人都看到了,有些人羡慕、有些人愤怒、有些人蠢蠢欲动。 当他将烤好的鸭子送给吕布的时候,吕布非常高兴,邀请他一同食用。 结果刚吃了两口还没等吕布问起粮船什么时候到的时,就有士卒慌慌张张的前来禀报:“将军!大事不妙,湖边荒草着火了!” “着火就着火呗。”吕布很是不在乎,军营离震泽远着呢,着了又能怎么样? 朱桓却脸色一变,沉声说道:“将军,今日粮船到!” “你说什么?”吕布豁然起身,死死盯着朱桓。 朱桓没有答话,只是凝重的点了点头。 吕布两步便跨出了军帐,骑上战马向湖边。 这火可真大啊! 黑烟遮蔽了天空,火光盖住了晚霞。 冲天的火势如同太阳莅临,空中只余下飞禽的哀鸣。 吕布赶紧找人询问粮船的事,得到的结果却令他绝望。 一群脸颊黢黑的士卒跪在地上,哭天怆地的哀嚎:“将军,完啦!全完啦!粮船过来时大火忽然出现,我等只看到有人跳水逃生,可一个也没救回来……” 怎么可能就回来? 这样的大火都能煮熟湖里的鱼,人下去还不只能成为汤中的小料? 吕布的脸上阴云密布,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势,又急匆匆的回到了军营。 此时军营中朱桓已经集合好了众部将,等待着吕布的归来。 侯成等人赶忙询问:“将军,情况如何?” 吕布没有回答他们,只是看着朱桓问道:“休穆,军中还有几日粮?” 嘿! 吕布没搭理部将,朱桓也没搭理他。 只见朱桓打开军帐的们喝道:“来人!给我拿下。” 一队士卒忽然冲进来,手持弓弩对准了吕布,有两个拿着绳子就想将吕布绑住。 “朱休穆,你什么意思?”吕布拔出宝剑,指着上来的士卒,眼睛却看向了朱桓。 朱桓不慌不忙,摸出一块令牌说道:“吕奉先,你督军不力,数月未下一城;放纵军纪,屠杀陛下子民;监军不严,使粮草被毁。数罪之下没有立斩了你,全凭你之前追随陛下有功。我劝你束手就擒,待到陛下面前分说。” “你!”吕布闻言勃然大怒,但他却不敢发作,只能冷哼道,“哼,后勤军需一向是你在管理,有罪也是你!” “我只是监军,监军不摄军事。我麾下没有一兵一卒,与我何干?” “朱休穆!”吕布就是再傻也明白自己被算计了。 朱桓却冷喝一声:“拿下!” 吕布被气得咬牙切齿、怒目圆睁、须发倒竖! 可他没有办法,他唯一的亲人就只剩下一个女儿了,女儿还在吴县…… 眼见吕布就要被缚住,魏续实在气不过,伸手抓向了朱桓手中的令牌,大声说道:“我倒要看看你又什么资格拿下将军!” 然而朱桓去闪身躲过顺手抽出身边士卒腰间的长刀,转到魏续身后,一脚踹向了魏续的腘窝。 左手按住魏续的头盔,朱桓右手持刀狠狠的在魏续脖颈上一拉! 朱桓全程没有看过魏续一眼,双眼紧紧盯着吕布的眼睛。 喷溅的鲜血如同涌泉,直射到军帐顶端。 所有人的脸色都一变,吕布的心更是沉入了谷底。 魏续的身手他是知道的,能够如此轻松被杀死,只能说明朱桓的武功非常高! 他竟然毫无察觉…… 吕布没想到世上竟然有人能够瞒过他的感知,一时间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不该反击。 该不该都没用了,士卒已经将吕布死死捆住,没留下丝毫活动的空间,推搡着将他带出了军帐。 朱桓毫不客气地坐上了主位,大声说道:“吕布无能,但是非功过自由陛下判定。我等受陛下之命前来平叛,不可无功而返。如今军中本官官职最大,理应接手军队的指挥。诸将听令!” 朱桓给予这些人的冲击过大,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答应:“末将在……” “集合全军,本官有话要讲!” “喏。” 软都已经服了,这些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按照吩咐办事。再说朱桓也没有要追究他们的意思,众人也只当这是一场权力纷争,迅速将各自的队伍集合了起来。 三通鼓罢,朱桓看着眼前乌泱泱的人头喊道:“你们看到那片火了吗?军中军粮已尽,粮船又被焚毁,你们死定了!” 嗡…… 下面瞬间响起了议论声。 朱汉当即命人又击了一通鼓,将士卒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继续喊道:“没人能够拯救你们,你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走回吴县!不过我知道哪里又粮,宛陵! 宛陵有你们想要的一切! 佛学正统! 加官进爵! 稻米粟谷! 今日进城,今日餐饭! 明日进城,明日饱食! 后日进城,你们只能饿死! 活路就在你们眼前!是死是活,你们自己决定!” 这没什么可决定的,只要自己能活下去,士卒们不介意使用什么方式。 朱桓让士卒们带上他们所有的东西,去军营外面集合。 等所有人都出来后,他又一把火将军营烧了。 现在没有任何退路了,他们只有今晚,胜负就在今晚! 吕布忽然觉得朱桓是个疯子,他不明白朱桓凭什么敢这么做,凭什么能差使一群饿兵攻下一座坚城? 第383章 扬州乱局(七) 朱桓敢这么做自然有足够的自信。 从夺权到破城,这条计策唯一的漏洞就是笮融。 如果笮融在震泽起火的时候率兵冲出来,迎接朱桓的只有一场大败与无尽的骂名。 所以朱桓才会费尽心机查探关于笮融的一切信息,就是担心笮融有这种随机应变的本事。 事实上笮融也确实看到了大火,但是他以为那是他手下放的,而且他也从没想过主动出击。 最终他浪费掉了自己唯一的生机。 朱桓再次将士卒分配到四面城墙,将宛陵团团围住。 他没有费时间去安排进攻的梯队,只给全军下达了一个命令:想活命的,攻进城就能活。 生死面前,懦弱的白兔也会成为老虎。 袁军的士卒已经疯了,他们不顾一切,他们只有一个信念,也只能为着那个信念拼死一战! 活下去,不顾一切地活下去…… 黑夜给予了袁军足够的掩护,他们淌过刺骨的护城河水,将简陋的梯子挂在城头,迅速爬了上去。 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哪怕淹死在河水中也没有人发出声音。 他们的心中都憋着一口气,一口名为“生存”的勇气。 可是搅动的河水发出的声音还是被守军发现了,有人扔下去了一支火把。 火光处,密集的人头让人头皮发麻,无尽的压力让他们浑身颤抖。 人总是恐惧未知的,坚定的信仰能让他们无惧生死。可在未知面前,他们却如同一个孱弱的新生儿,只能跪在原地,祈求“佛”能赐予他们光明。 他们觉得袁军不是人,人怎么会不发出任何声音? 他们觉得袁军是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只有恶鬼才能那么敏捷,那么阴森。 屠杀…… 爬上城头的人展开了一场屠杀,长刀收割着每一个跪在地上祈求的士卒,收割的快感和生存的喜悦让他们陷入了癫狂,浑身是血的样子更像是恶鬼了。 终于,一声嘶哑的嚎叫不知从谁的喉咙中被挤了出来,随即而来的便是城墙上响起一群群犹如夜枭般的唳啸。 然而,终究是有聪明人的。 有人感觉这些家伙的声音不像是传说中的恶鬼,便尝试着展开了反击。 不出任何意外,偷袭式的反击成功干掉了那个袁军,刺入体内的长刀上也沾满了殷红的血液。 “敌袭!” 一声咆哮响彻夜空,赶走了刺耳的尖啸,驱散了所有人的恐惧。 错愕…… 羞愧…… 愤怒…… 一时间种种情绪浮现在守军心头,眼神中闪烁着难以置信! 下一刻,守军开始奋起反击,准备杀死这些玷污了自己神明的罪徒。 信仰和生存再次发生碰撞,双方搅在一起难舍难分,聚集着最高尚的信念却干起了最野蛮的事情。 不过守军这次似乎更胜一筹,他们聚集在一起组成人墙,将袁军一点点的推下了城墙。 属于战争的氛围开始慢慢显现。 惨叫声、哀嚎声、喝骂声…… 羽箭纷飞、刀枪交错、血腥弥漫…… 为了生存,袁军不可能退。 黑夜中他们一次又一次攻上了城头。 为了信仰,守军无法原谅。 借助着城墙上的火光,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将袁军又赶了下去。 不过这一次,生存还是压倒了信仰。 天光放亮,当太阳将自己的恩泽再一次泼洒在大地上时,袁军杀光了城头上的守军。 鏖战一夜,宛陵的城墙已经被涂成了红色,上面还点缀着一个又一个的肉色装饰。 等到朱桓走进宛陵的时候,他发现攻城用的梯子现在已经不能用了。 城墙上累积的尸体超过了箭垛,梯子够不到那么高。 袁军没有屠城,只是冷漠的看着聚拢在一起准备反击的宛陵百姓。 曾几何时,很多他们中的一员也想这些百姓那样,如此无知而又愚蠢的聚集在一起,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信仰进行着自以为是般慷慨赴死。 如今他们的信仰依旧坚定,只是他们不认同曾经的自己,不认同曾经的理论,不认同那个站在百姓之中满嘴喷粪的所谓神使! 笮融。 当袁军看到笮融的身影后,疲惫的身躯再次被唤醒。 “出来……” “站出来……” “你站出来!” 袁军发出了一声声咆哮,要求笮融站出来为这场悲剧做出一个解释。 笮融没有理会他们,依旧在人群中大讲佛理,依旧在做出虚无缥缈的许诺,依旧要求百姓们上前送死。 他也是没办法了,不是他不想逃,而是根本逃不掉。 四面城门都有袁军的重兵看守,他搜刮的钱财众多,根本舍不得就此放弃。 笮融已经不是笮融了,他现在就是一个胆小的守财奴,再也没了当初敢于放弃一切的豪情。 朱桓骑着战马进城,身后则跟着已经恢复了自由的吕布。 他站在了百姓面前,将一柄长剑扔了过去,大声说道:“笮融,与我一战!胜了,我便让你走。” 听到这话的百姓纷纷转过头,将目光投向了笮融。 笮融咬了咬牙,缓缓走了过去。 看了看地上的长剑,有看了看朱桓身边的吕布,他问道:“你与我打?还是那吕奉先与我打?” “放心,就是我。”朱桓感觉十分好笑,没想到笮融的心眼儿还真不少。 笮融心眼儿岂止不少,他又问道:“我若胜了你,他们不让我走怎么办?” 朱桓又将那面令牌拿了出来,在笮融面前晃了晃说道:“这面令牌,如陛下亲临。有了它,没人敢阻拦你。” “你说话算数?你又不是此军的统帅?” “我现在就是!” 说罢,朱桓挥了挥手,吕布很自觉的退了几步。 笮融见状,捡起长剑说道:“那就来吧!” 朱桓跳下战马,连个兵器都没拿,只是对笮融招了招手。 “好胆!你竟然看不起我!”笮融见状伯然大怒举剑向向朱桓砍去。 “不修现世德行,却求来世福报?白日做梦!” 朱桓闪过这一击,一拳狠狠打向了笮融的肋骨上。 笮融吃痛,身子向后缩了缩。 可朱桓的话语刺激到了他,长剑瞄准朱桓的喉咙扫去。 “不事生产,却等天神赐福?痴心妄想!” 朱桓再次闪过这一击,看准时机,一脚踹向了笮融的脚踝。 只听“咔嚓”一声,笮融的脚踝被直接踹断,疼的他跌倒在地。 朱桓不再客气,走上前拎起笮融的另一只脚,狠狠扭断,嘴里说道:“我佛怜爱,佛佑世人,你凭什么屠戮百姓?” 左手断…… “文人辩经,理念之争,你凭什么杀死他们?” 右手断…… “恶人信佛凭什么可以为恶?善人信佛又凭什么要捐纳家资才能修得福缘?说啊!” 笮融怎么可能说出个所以然? 他现在疼的满地打滚,哇哇乱叫。 朱桓也不是说给笮融听的,而是说给百姓听的。 这些都是后世争论很深的释家经典哲学问题,朱桓的话中漏洞很多。 可他又不信佛,自然不需要像经学那般仔细钻研,笮融的佛学也没什么好钻研的,只是一本大饼说明书而已。 真正受到启发的是百姓,百姓在这个年代是没有文化的,他们在遇到问题的时候只会选择信或者不信,不会考虑为什么要相信,相信的理由又是什么。 朱桓的问题让他们陷入了沉思,让他们开始思考相信笮融到底是为了什么。 “请将军杀此贼獠!” 不知是哪个袁军,忽然大喝了一声。 由此开始,请愿杀死笮融的人越来越多。 “请将军杀此贼獠!” “请将军杀此贼獠……” 呼喊声一浪盖过一浪,特别是于糜,激动得面红耳赤。 他走上前来,毫不犹豫的跪在了朱桓面前祈求:“将军,请杀此贼獠!若将军担心脏了手,在下愿意代行!” 朱桓闻言一阵无语,他要是真担心脏了手,还用得着去抓笮融的脚丫子吗? 无奈之下,他将于糜拉起来,挥手止住了士卒们的呼喝后,大声说道:“此贼不光图害尔等,还反叛陛下,罪不容诛!本官乃是监军,有道是先国而后家,自然要先将此贼带到陛下面前问罪。不过本官向你们保证,定会将此贼的罪名公诸于众,不得好死!腰斩、车裂不足尽!” 袁军闻言欢呼雀跃,大声呼喝着:“将军英明!” 百姓被朱桓的问题震慑住,如今又被袁军这么一闹吓傻了,站在原地推推搡搡,不知该如何是好。 往常这个时候官员们都会站出来,没了县令,亭长也会出头,哪怕是个大族富户也会上前讨论,根本用不着他们这些小民出头。 直到这时百姓才发现自己周围已经没有官员了,更没有大族富户,一时间竟惶恐不已,担心朱桓会清算他们。 朱桓也是一阵头大,顺手将于糜推向了台前,让他暂时出任县令,管理百姓。 并且他还向百姓保证,会在袁术面前美言,不追究他们的罪责。 朱桓的名声在宛陵一时无两,所有人都对他感恩戴德。 至于他是不是真的想要将笮融待到袁术面前审判…… 是真的,却不是为了尽臣子之忠。 第384章 扬州乱局(八) 吕布对朱桓的每一个招式都看得十分仔细,终于确认了朱桓真正的实力。 朱桓确实要比几个追随他的老部将要强,可也强得有限,比他还要差上许多。 之所以看不出深浅,很有可能和修炼的武功有关。 这点他也不确定,毕竟这些都是各人的秘密。 面对强势的朱桓,吕布也只能乖乖认怂,武力解决不了一切,魏续也只能白死了。 不过为了在袁术手下混的好一些,吕布决定主动上前搭话:“朱将军……” 吕布已经很客气了,朱桓却没有什么好脸色,粗暴打断了吕布:“吕奉先,你现在是待罪之身,放你活动是看在往日同僚的面上,不是让你多嘴的。” “你!”吕布气急,可他是个粗人,也想不出什么骚话反驳,只得在一旁生闷气。 朱桓却不想放过他,揶揄道:“北方一介匹夫,果然蛮横无理,一点儿礼仪规矩都不懂。我乃‘吴之四姓’之一的一家之主,要知道尊卑,懂吗?” 并不是朱桓嚣张,顾、陆、朱、张四家虽然不像中原家族那样拥有能够颠覆一方权势的实力,袁术也会伤筋动骨。 袁术治理扬州的方式过于极限了,他依靠袁氏的声望压制住了江南的大小世家,却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 随着乱世的推进,袁家的声望会随着诸侯的实力越来越低,袁术的麾下又有大把大把的官员世家出身。 此消彼长之下,袁术的掌控力会越来越弱,朱桓便是他花了不少的代价请出来的。 虽然名义上是征辟,可袁术为此付出了三个县令以及一个很高的中枢职位——奉车都尉。 这个官可不小了,换算成同俸禄的军职,朱桓和王弋出道的官职是同级的。 关键是奉车都尉有资格参加朝会,很有可能成为九卿之一光禄勋的继任者。 憋了一肚子气的吕布干脆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气哼哼回到给他安排的住处,专心感悟那种生死之间爆发的实力。 可惜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无法安下心来,最终只能倒头大睡。 没办法,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让他愈发怀念当初在并州的时候那短暂的逍遥日子。 然而他还不知道,这才是他倒霉之旅的开始。 五天之后,震泽的大火终于自然熄灭了,朱桓也下令全军集合,准备班师回朝。 这是正常操作,又不是平定叛乱需要将反贼包围,回去的路线自然怎么方便怎么来,通过河运回到吴县显然是最快的方法。 吕布却注意到于糜也在队伍中,他有些奇怪,心道于糜不是代理县令吗?怎么也跟着回去了? 没人能给出答案,所谓人走茶凉,那些人或是不屑、或是避嫌,反正都离他远远的。 不到十天,军队就在朱桓的调度下全部回到了吴县。 走的时候五万,回来的时候五万多。 袁术才不管这些人是怎么来的,反正他的军队壮大了他就很高兴。 他甚至亲自来到城门口迎接,以显示自己对朱桓等人的重视。 “诸位卿家辛苦,寡人已备下庆功酒宴,快快随寡人进城!” 说着,袁术就拉着朱桓的手往城中走。 朱桓也很识趣,先将虎符交还,等到了袁术的宫殿中才开始进行总结汇报。 对此袁术有些不开心,朱桓夺权的事他是知道的,看在这是他称帝第一胜的面上他也不想过多计较。 现在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吃个饭不好吗? 非要整出这么多事端来烦他? 然而随着朱桓的报告,袁术就更不开心了。 朱桓倒是没有污蔑和夸大,将每一件事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可是有些时候实话比污蔑更有杀伤力,如何在正确的时间说出一件正确的事是一门学问,朱桓显然深谙此道。 做为一军统帅,吕布这次的表现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无能。 这一仗要是按照吕布的思路打下去,还没到宛陵,袁术赖以生存的五万大军可能就要打光了,盛产精兵的丹阳也可能被屠戮殆尽。 袁术的邪火直冲天灵盖,立即下令剥夺吕布所有的官职,下狱等待问罪。 宴会自然不欢而散,朱桓的目的却达到了。 袁术这里吃不成,他也没打算在袁术这里吃。 回府后他派人联系了于糜、张英、樊能等人来他家中一叙。 这便是他留下笮融一命的目的,笮融肯定不能在宛陵就死了,要不然他怎么能买刘繇旧部一个人情? 刘繇这些旧部其实很有意思,你说他们有能力吧,刘繇竟然被笮融造反成功给干掉了。 可若说他们没能力吧?他们的武艺自然和吕布比不了,可统兵能力相当不错。 刘繇是宗室出身,有资格追随他的定然不可能是一些寻常喽啰。 朱桓就想拉拢他们,若是能将他们收到手下最好,最不济结成一个政治同盟也不错。 至于吕布朱桓是真看不上,能打又能怎么样?出身那么低贱,脑子里又全是肌肉的人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张英几人还是很感激朱桓能够将笮融捉住的,刘繇对他们不错,他们很想为刘繇报仇。 有了笮融这个突破口,朱桓迅速的拉动着双方的感情。 觥筹交错之间,朱桓也道出了他邀请几人的目的:“诸位,今日我等结成了善缘,来日必定会结得善果。诸位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我也很敬重刘正礼的为人,诸位无需和我客气。” “那以后就要多仰仗朱都尉了。”张英给几个老伙计使了个眼色,笑眯眯的说,“来来来,今日大喜之日,来日便可为正礼先生报仇!为此当喝一杯!” 说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其他几人也不再说话,跟着张英一起喝酒。 是真不说话,之后整个宴席只有朱桓和张英在对话,其他人竟然只顾喝酒,半个字都不说。 酒宴罢了,朱桓热切的将几人送出门,略带迷乱的眼神中却透着玩味。 这就对了嘛,大家交往讲究的是个心照不宣、点到为止,哪能像吕布咋咋呼呼,一上来没接触过就什么都敢托付?当真蠢才! 不过朱桓在心里还是想给吕布一个机会的,毕竟像吕布这样的战力袁术肯定舍不得杀。现在是乱世,到以后还是要重用的。 而且吕布这种没头脑的人很好操控,未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拿出来挡刀。 朱桓想起吕布似乎还有个女儿? 他准备吃点亏,将那个贱民之女收做小妾。 一方大族家主的小妾,哼,说出去吕布那匹夫也算是光耀门楣了…… 吕布此时还不知道有人打上了他女儿的主意,他正盯着牢房的天花板出神。 愤怒吗? 愤怒是必然的,可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愤怒。 他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勤勤恳恳,什么也没做错,就落得这个下场? 他敢发誓自己对袁术是忠心的,要不然他有能力直接干掉袁术,干掉朱桓,干掉那些他不喜欢的人。 可是忠心没有唤来赏识,却等到了责罚。 这和义父说的不一样,义父说只要踏踏实实效忠主上,付出就总会有结果。 义父说……义父……呵……丁原还是死在自己手里…… “呦,这不是天下无双的吕奉先吕布吗?” 一道声音从隔壁的牢房中传来。 吕布的回忆被打断,不耐烦的问:“你是何人?” “我?哈哈哈……我的名字吕将军可能没听说过。”那人的声音有些放肆。 吕布不悦道:“小人物就闭嘴,废什么话。” 那人却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在下徐州从事,北海孙乾,孙公佑。吕将军,我们是见过的。” 吕布闻言有些发愣,心道两人可不是见过吗?孙乾就是被他抓来吴县的。 当初吕布夺得了下邳,陈登交给他一份名单,都是当时在下邳袁绍手下的能臣,让他按照名单将人抓起来送回吴县,方便袁术劝降。 只是这件事都过去好久了,吕布以为那些人都投降了,没想到孙乾还在坚持? “是你啊……”吕布说了一句,算是有了回应。 孙乾却好奇的问:“吕将军因何落到如此地步?” “关你什么事?” “左右无事,吕将军不妨说说。你我各为其主,本身却没什么愁怨,说不定在下还能为将军出些主意。” “哼!你们文人每一个好东西!”吕布开始烦躁起来,他越来越讨厌文人的弯弯绕了。 孙乾是什么人?超级说客,最会的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听吕布的话他就知道吕布估计是被哪个文士给坑了。 于是他便说道:“将军这话说的没错,我们文人确实没有一个好东西。不过将军的敌人若不是个好东西,不妨让我这个坏蛋帮忙参谋参谋?” 这句话确实打动了吕布,他想了想,便将最近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而孙乾只用了一句话就瞬间坚定了吕布背叛袁术的心思。 “吕将军,听说那位王州牧和你曾经有约定?人家现在坐拥四州,一方人主。你当个臣子却被主君束手束脚,不如了断了吧,也省的苟延残喘后见到王使君却没脸面面对……” 第385章 扬州乱局(终) “你在羞辱我!”吕布勃然大怒。 孙乾却笑着说:“不,将军。在下在点醒你。” “你想让我背叛陛下?” “是的。”孙乾不但没有掩藏,反而大大方方的说,“天下所有诸侯麾下就没有不内斗的,只是内斗的程度不同罢了。很明显,袁公路麾下内斗的程度非常激烈。” “难道天下就没有我等直来直去的武人能去的地方吗?你想让我投袁本初?” “投谁不重要,重要的也不是将军的选择。”在吕布看不到的地方孙乾嘴角露出了笑容,却用幽幽的声音说,“这件事和臣子没什么关系,关键的是主公如何调和。在下听说洛阳那里曹孟德一言九鼎,臣子不敢有丝毫僭越之心。反而是河北的政争非常激烈,各方势力拉帮结派都将矛盾放到明面上了。” 孙乾都不需要思考就清楚吕布这倒霉孩子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 政治倾轧呗,吕布没做错什么,他只是挡了别人的路。 这种事在朝堂天天都要发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朱桓的计策也没那么高明,连卧薪尝胆都算不上,顶多是欺骗了一个莽汉纯真的感情。 做为和逄纪共同执掌袁绍明面上的情报系统的人,孙乾每天要面对无数件类似的事,很多他都懒得向袁绍汇报。 然而身为袁绍的情报官之一,孙乾没有随军不是他不受袁绍重视,而是袁绍将他派给了荀衍,让他辅助荀衍平衡下邳的局势。 荀衍出征后,为了及时知道下邳发生的变故,就将他留在了下邳。 奈何当初袁谭败的太快,让他两度沦为阶下囚。 不过也正是他身份的原因,知道很多关于王弋的情报,吕布和王弋的约定他自然听说过。 这条情报还不是别人泄漏的,正是吕布自己。 王弋发达了之后,当年忽悠吕布的话被他当成了一份荣耀,喝多了就满世界乱吹,知道的人非常多。 吕布的武艺同样也是袁绍需要的,所以孙乾不准备放过为袁绍收取一员大将的机会。 吕布听到孙乾的话后陷入了沉默,前半生颠沛流离,说实话他也不想背叛来背叛去的,袁术对他还不错。 可他受不了这样的政治倾轧,他在袁术这里孤身一身,也没人能够帮的上他。 如今既然偶然结识了孙乾,吕布就不想和袁术玩儿了,他憨憨的大脑一下子又觉得孙乾是个好人了。 在他单纯的想法里,孙乾愿意跟他解释这些,就不像朱桓那样看不起他,就是个值得交往的人。 孙乾也没有直来直去的拉拢他,而是给了他一个选择。 吕布压低声音问:“袁本初那里内斗也严重吗?” “严重。”孙乾没有隐瞒,“三位公子夺嫡之争非常厉害,各方势力都在主动或被动站队。不过主公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想要制止也就一句话的事。” 吕布心动了,他心动的不是袁绍能够统筹大局,而是各方势力都在站队,能够抱团取暖。 都说弱者结伴,强者独行。那也要强者什么都会才行啊! 吕布通过这次的遭遇一下子看清了自己的弱点,天下至强又能如何,还不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想要和人抱团取暖了…… 于是吕布压低声音问道:“孙别驾,若我将你从这里带出去,你能为我引荐袁本初吗?” “将军想要投吾主?那还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不过……” “不过什么?”对于孙乾的转折吕布有些紧张,他担心孙乾在袁绍面前不好使。 孙乾没有立即答话,等吕布都有些着急的时候却看到一个文士站在牢房外面,笑着对他说:“不过在下不需要将军救援,想要从这里出去,不是什么难事。” 吕布陡然瞪大了双眼,因为他看到狱卒就站在孙乾身后,那毕恭毕敬的样子简直就像一条等待主人发号施令的狗一样。 孙乾挥了挥手,狱卒上前为吕布打开了牢门。 孙乾一摆手,邀请道:“吕将军,请吧!在下若是能将吕将军带到主公面前,你我都是大功一件!” 孙乾在吕布面前露了一手小小的间谍战震撼,却将吕布惊得张大了嘴巴。 谁能想到在下邳那简陋的院落中孙乾无法逃脱,可在袁术的腹地大牢中,孙乾竟能随意出入? “将军,这便是谋。”孙乾伸手拉了吕布一把说道,“兵法云:故明君贤将所以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象于事,不可验于度,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 ”(《孙子兵法·用间》) 吕布根本不明白孙乾在说些什么,可他却知道,袁术已经没有希望了…… 重见天日,虽然此时是夜晚,吕布依旧觉得恍如隔世。 这些人也太厉害了,一路上所有的狱卒对他们都视若无睹,孙乾就这么领着他闲庭信步般出了看守森严的的大牢。 等出了大牢,孙乾说道:“吕将军且随我来,等到明日城门打开,我等便可以出城投奔吾主了。” “你之前为什么不走?” “在下为何要走?”孙乾意味深长的看了吕布一眼,“吴县不好吗?在吴县,袁公路做出什么决断我都能知道。” 吕布心中一沉,咬了咬说道:“那要不要我去杀了袁公路!如此一来也能为主公除去一个祸患!” “不可!”孙乾赶紧制止,“袁公路志大才疏,没有什么真本事。他还不会任用贤能,有他在,主公反而更有优势。” “好……好吧……”吕布不再想着投名状的问题,话锋一转,“孙从事,我有一女,乃我最后的亲人,不知能否派人将她接来,我等一同离去?” 孙乾摆了摆手,无所谓道:“用不着。” 吕布心中一沉,以为孙乾为难,一时间很是哀伤。 哪知孙乾却说道:“将军引我去便是,想必将军才能取得令媛的信任,我等就不要旁生枝节了。” 说完,孙乾找狱卒要了一套布衣让吕布换上。 吕布简直不相信孙乾的话,然而孙乾就那么晃悠悠的在前面领路,对去他家的路比他自己还熟悉。 一路上的情景让他瞠目结舌,宵禁对于孙乾好像并不适用,巡街武侯见到孙乾走过来竟然还跟孙乾打招呼,一副十分熟络的样子,也没问低头的吕布到底是什么人。 “孙从事,你是怎么做到的?”吕布的心都在颤抖,这样的防务,想要灭掉袁术还不是旦夕之间? 孙乾没有避讳,向吕布解释:“自从被将军捉住送来吴县后,在下在牢房中也只住了一个月而已。在下虽然不能让他们去杀了袁公路,从牢里出来还是可以的。” “若袁公路想要见孙从事呢?” “那我再回去呗,”孙乾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想收买一个人很容易,无论地位高低,只要代价足够就可以了。” “他们那么有钱了还缺钱?” “钱?不不不……代价这种东西很有意思,贵重的不一定就是最有效的,只有最需要的,才是最有效的。有的时候是一本书,有的时候是一封信,有的时候甚至只是一个承诺……” 吕布不懂,他也没法懂。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吕布的府邸,翻墙进了家中,将吕玲绮从府中接了出去。 吕布还想拿兵器、战马,却被孙乾阻止了。 别看他在吕布面前牛吹的梆梆响,可他也不可能真的为了一个吕布葬送了吴县整条暗线。 这条暗线花了不知多少人力、物力、财力,把吕布拆成零件卖了也不够赔的。 第二天清晨,孙乾三人坐进了马车,车夫一路金钱开道成功将他们送出了吴县,并且马不停蹄的向北疾驰…… 而吴县这里,到了第六天才发现吕布不见了。 上报的事两伙人,一伙是鼻青脸肿的狱卒,说吕布砸开牢门,带着要犯孙乾跑了。 另一伙则是朱桓,今天是个良辰吉日,朱桓差人去吕布家上门提亲,想着趁吕布不在强行将吕玲绮抬回去。 朱桓并不想和吕布掰扯太多,就是想以“势”压吕布,而且要死死压住。 结果下人回报说吕玲绮不见了,朱桓心中感觉不妙,去大牢中查探,刚好看到了一地哀嚎的狱卒…… 吕布叛逃可是一件大事,以他的武艺谁知道会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吕玲绮都不见了,吕布这次肯定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啊! 吴县进入了封城的状态,所有人不许进也不许出,一队队士卒在街上来回巡视,武侯则带着人挨家挨户翻找,大有将吴县地皮铲平三寸的架势。 袁术躲在宫中看着一张绢布满面愁容,绢布上是他刚刚写下释放吕布的圣旨,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他甚至还用传国玉玺给盖了个印,是道十分正式的圣旨。 可他现在就是想不明白,他对吕布也不薄啊! 大房子给了,美女给了,宝剑给了……他都在考虑要不要让自己儿子娶吕布的女儿了! 那可是妻啊,他老袁家的妻啊!吕布还有什么不满的? 第386章 王弋的恶趣味 又是一年。 新的一年…… 王弋看向了庭院中的雪,点燃了手中的纸。 吕布出走的情报已经传到了他的手上,而且在吕布从大牢里逃出来那晚这份情报就已经发出来了。 原因无他,孙乾收买的人中就有王弋的人,情报方面河北这边可是专业的。 袁术的扬州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平静,平定了笮融也只是其中一个小麻烦而已。 袁术过于着急了,他可以拥有玉玺,却不能这么早拿出来。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玉玺不过是一块儿矿石,可在这个时代它依旧代表着国运。 落水的伤者将血液的甘美带入了大海,群鲨将游弋而来,分食掉每一块血肉。 怪得了谁呢?要怪只怪诸侯太强,袁术太弱…… 这还不是最危险的,袁术还有匕首,还能抵挡一段时间群鲨环伺的情况。 可他不知道,在他内心最深处的地方,寄生着最为残忍的毒蛇。 毒蛇以吸食他的血液为生,成长到最后却想要将他一口吃掉。 袁术看不清时局,所以很自信,屡屡坏了袁绍的计策。 如果没有袁术,王弋不一定能成为最强,至少曹操不会是袁绍的对手。 袁家太强了,被王弋压制成了这个样子,袁绍依旧是天下第二。 弹落手上的纸灰,王弋将目光移到了绣在屏风上的地图上。 幽州…… 属于他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太史慈前些天给王弋送来了托罗的脑袋。 托罗也真是能跑,硬是从并州穿到了幽州,差一点儿就让他逆风翻盘。 在高柳守将真空期的时候,他奇袭了高柳。要不是实在是啃不下来,长城全线都可能崩。 好在托罗犹豫了,最终选择了撤退,准备寻找机会再战。 可惜高柳就是最后的机会了,他一头撞上了曹性正在训练的长弓军,一千多人的骑兵全部被射成了刺猬。 高贵的匈奴贵族打了一连串并不荣耀的战争,结束了他可笑的一生。 两年多的时间,长弓军已经有一半人装备上了武器。 在保证精度的情况下每人每分钟能射出七到十支重箭,最厉害的能射出十二支。 不考虑命中率的情况,他们还能更快。 这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成绩,王弋和太史慈都试过,太史慈的最好成绩是每分钟十四箭,王弋也只能做到十二箭。 王弋一直等待的就是这支部队,无论他能否搞出火器,这支部队都会改变战争的格局。 初期的火枪效果实在是太差劲了,在体系成熟之前不适合装备部队。 长弓则不同,长弓的射程超过一百五十步,这样的射速,再加上王弋两万人的规模。 大多数兵法将毫无意义,王弋需要做的就是找一个清朗的天气,让这支长弓兵站在距离城墙一百五十步之外,对着城墙来上三轮齐射。 箭雨将冲刷干净城墙上所有的生命,阵战他将是无敌的存在。 只可惜战争打得不止是武器,理想之所以称之为理想,就是因为还没有实现,也很难实现。 和袁绍达成了口头承诺与和曹操产生了默契后,王弋其实很想在河北坐看天下风云变动。 因为新的一年将是有趣的一年,按照他麾下谋士的分析,这一年各家会打得极为热闹。 前提是不会出现蝗灾…… 不过蝗灾对与王弋来说不是什么麻烦,他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能够赢得一年稳定发育的时间他还是很高兴的。 当然,王弋觉得刘辩会更高兴,他终于将刘宏的遗骸送到洛阳…… 刘辩高兴吗? 刘辩当然高兴,他兴奋得想要亲手掐死王弋! 洛阳城外,文陵。 刘辩看着眼前这位高壮的汉子眼神中充满了戒备。 王弋一路上搞得那些小动作他可以忍,不就是宣传一下自己的名声吗?反正他的名声在民间都臭大街了,也不在乎王弋多抹黑那几下。 可刘辨不是很确定王弋是不是知道什么,因为这次送葬的领队是个炼气士。 “你是什么人!”刘辨的表情凝重,甚至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在下张白骑,恩师天公将军、大贤良师、张角!”张白骑对于这趟送葬充满了期待,说出师傅名字的这一刻更是他幻想了很久的事情。 好笑! 实在是太好笑了! 张角做了大汉的掘墓人,而他张白骑又为刘宏送葬。 天下间还有比这件事更好笑的吗? “王弋是故意的吗!”刘辩听到这个名字后非常愤怒,咬牙切齿的说,“他真以为自己是无敌的?” “有我在,主公就是无敌的。”张白骑开心的露出了白牙,“气运而已,恩师改得,我自然也改得。” “你敢!”刘辩大怒,袖袍一摆,露出左手掐起了法诀。 张白骑却不屑的说:“占星之术,你能看清命数,你能杀得了谁?况且你看得清命数吗?” “你……”刘辩的脸色阴沉到能够凝结出水珠,黑了又黑,最终从牙缝中挤出一句,“王弋到底知道些什么?”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主公都知道。你要的人我给你送过来了,小皇帝,你要是敢越界,你需要面对的人就是我了!”张白骑的话语非常嚣张,说完后便转身带着护送的队伍离开了。 他不喜欢这里,恩师为了能够到达这里付出了所有,却终究是一场空。他不想进入洛阳,至少不想以这个借口。 不过刘辩却没有对张白骑生气,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 张白骑既然说了规矩,那么王弋就不会是一统天下的那一个。 按照“规矩”,帝王是不能知道长生、炼气一类事的,天下无常是天地的规律,若凡人帝王妄加干涉,天地降下的怒火是凡人无法承受的。 这也是为什么刘辩懂占星,刘宏却从不求长生。 关于炼气士的问题刘宏知道占卜演卦,也只能知道占卜演卦。 刘辩早就知道大汉已经无力回天,他撑到现在一直都在等天命所归的那个人出现。 刘辩不希望王弋是那个人,王弋实在是太恐怖了。 无论什么事,只要涉及到王弋,星象就会变,变得刘辩无论如何也看不清。 见到张白骑走后,刘辩长长舒了口气。 刚才他太冲动了,因为王弋的恶趣味竟然想要挑战张白骑。以张角弟子的实力,张白骑完全有能力干掉在场的所有人。 刘辩在炼气士的队伍中论硬实力就是个渣渣,不比同龄的普通人厉害。 然而刘辩在张白骑面前认怂不代表脾气好,他走到一个中年人面前,上去就是一巴掌! 在刘宏的遗骸面前表现得如此失礼让一众臣子大惊失色,有人赶紧出来想要劝谏。 “滚!”刘辩对着出列的人怒骂一句,在中年人耳边低声说了三个字,“大谁何!” 中年人就是刘岱,也难怪刘辩会这么生气。 原本好好的一个葬礼,就因为刘岱的骚操作让刘辩颜面尽失,死后都没有脸面去见他的列祖列宗。 不过刘辩和臣子的矛盾似乎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那个被骂的臣子没有退缩,反而大声说道:“陛下,您怎可……” “闭嘴!” 这次出声的事刘岱,他现在心烦意乱,出声喝止了那个臣子的劝谏。 一个年轻人在人群中看得直摇头,心中低估:蠢货啊蠢货,刘家是真完了,刘岱这种废物都能上位了,我还是找个机会溜吧…… 事情并没有出乎年轻人所料,在刘辩听到刘岱喝止的那一瞬间,五官拧在一起,脸色堪称狰狞。 在文臣退回队伍后,刘辩有恢复了神色,只是冷冷的吩咐礼官开始举办仪式。 帝王入葬可不像普通人那样简简单单,不是搭个棚子、磕磕头就完了的。 首先要选定一个良辰吉日,其次也不能在现在这个时间入葬。(太长了就没写,文言文好几百个字,还有三个不同的版本……) 刘辩做为炼气士,他对里面的门道比掌管礼仪的官员都清楚。 可是他现在的心态都快要炸了,已经没有半分耐性了。 原定好的一切步骤全部从快从简,刘辩磕了两个头后将陪葬的人推进去后就封了封土,下令起驾回长安,连本应博取的名声都不要了。 他这么做肯定有人不满,可聪明人不会说,蠢人又不敢说。 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刘辩前来送葬,他们更想将刘宏的遗骸送回长安,再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和合适的人选。 现在是危急时刻,该利用的就要利用。 刘辩已经没什么价值了,可刘宏还有。 不过这些人现在需要担心的并不是刘辩再次博得多少声望,因为他们的敌人要来了…… 果然,队伍还没走出五里,刘辩就下了一道旨意。 “随侍宦官不疑主持祭礼有功,升任中常侍一职。” 大多数党人的内心震撼不已,没想到刘辩还是走向了这条道路,任用宦官来对抗他们。 这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不疑这个人很神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连个姓氏都没有,却看起来对刘辩非常忠心。 党人们担心再发生一次党锢可就完了…… 第387章 棋局?棋手。(一) 历史就是一个不断打脸的过程,一遍又一遍。 熟读历史的人总是能在历史中找到引以为戒的教训,却又不厌其烦的将自己的脸伸过去,似乎不抽上两下浑身都不自在。 刘辩很清楚这个道理,他老子是怎么将大汉玩儿没的他一清二楚。 他真的不想走父亲的老路,可是不走却又不行。 放眼望去,举世皆敌。 书不过三公,令不出宫闱。 刘辩需要帮手,当党人结成联盟,将王允和杨彪排挤在外后,他就已经被架空了。 蚁多咬死象这个道理,只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恐怖。 为了争取这次机会,他付出的代价大到心肉一起疼,做梦都能掐大腿的那种! 王弋给他送武器的方式是进贡,这就让他有了很大的操作空间。 他将那些武器全卖了,卖给曹操才换来了主持父亲葬礼的机会。 可惜就这么草草的结束了…… 他不求大汉能够东山再起,因为他相信命数,知道大汉没救了,这么卖力他就是想再拖一会儿,想看看大汉的江山到底能交到谁手上。 做为一个宗室子弟,一个刘家人,这是他唯一能够保存脸面见列祖列宗的方法。 刘辩很清楚这已经算是在逆天了,大汉早就应该没了,可是他不甘心啊!不甘心就这么结束! 马车上,刘辩一场沉默。 刘辩不知道该怎么和外面那个自己并不信任的宦官解释,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不疑他已经命不久矣了。 是的,刘辩预知到了不疑的死。 不是因为他看穿了命数,而是不疑必须要死,没有办法不死。 朱儁为了留下给他翻盘的本钱,不惜牺牲自己,可他却没有把握住。 党人们已经疯了,他们癫狂到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刘辩的铁杆支持者韦氏都成为了他们的目标。 韦康已经死了,罪名是意图谋反。 这件事根本就没有经过刘辩,等刘辩知道发生这场阴谋的时候韦康都已经埋了。 韦康都死了,一个宦官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除了能帮自己挡一刀,刘辩不知道不疑还能发挥什么作用。 就这么着吧,能拖一时是一时。 前路迷茫,他看不到任何机会…… 或许觉得没什么必要和他接触了,党人不待见他却也没有打扰他,让他好好享受了几天归程的安静。 眼见着就要回到那个名为长安的牢笼中了,刘辩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最后一搏的打算。 他要为自己这可悲的命运讨个说法,至少要讨个脸面! 然而老天似乎并不觉得刘辩活得有多悲惨,周围忽然鼓声大作,惊得整支队伍都开始慌乱起来。 刘辩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就看到道路两侧冲出来无数士卒,将他们团团围住,人数足有数万。 刘辩心中一沉,这些人脸上都挂着浓浓的疲惫,显然是经过长时间赶路才来到这里。 他心中摸不准这些士卒是什么人,不确定是不是曹操的追兵。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韩遂从队伍中走出来,带着几个将领模样的人来到马车前行礼道:“陛下,韩文约前来勤王。这些乱臣贼子有违纲常、祸乱朝政、蔑视陛下威严。臣密令女婿在凉州收拢了一些曾经的部下,特来支持陛下重新独断乾坤!” 幸福来得太突然,让刘辩有些不知所措,他下意识问出口:“寡人当如何?” “皆陛下一言以断之!”韩遂的回答大义凛然又显得十分谦卑。 刘辩想了想,他还是摸不准韩遂的意图,便说道:“你先将他们全部看管起来,将调兵虎符呈上来。” “喏。”韩遂答应一声,立即吩咐阎行将文武百官逮捕,并将调兵的虎符交给了刘辩。 刘辩这下彻底放心,压抑已久的自尊心空前膨胀,马车也不坐了,直接骑着战马趾高气昂的回了长安。 他这个皇帝在大臣面前确实没什么威仪,可在小兵面前还是很好使的。 刘辨亲自唤开了城门,以绝对优势的兵力牢牢掌控住了长安。 服饰陌生的士卒在长安城中来来回回奔跑,捉拿着每一个不服刘辩的人。 一时间长安城中鸡飞狗跳,群魔乱舞。 局势转瞬逆转让刘辩非常兴奋!帝王心中冷酷无情的一面暴露出来,所有违背他的人,不论是不是党人,全家都被逮捕关入大牢。 对韩遂等人则大肆封赏,韩遂被他大手一挥给了个王爵,阎行封侯,韩遂手底下剩下来的那几个歪瓜裂枣也都是侯爵。 不过这次刘辩清醒了,他决定牢牢把握住兵权,不给其他人任何机会! 除了司徒杨彪以外,三公九卿全部换人。王允当上了司空,韦端出任太尉。 九卿的人选刘辩没有指定,而是让他们三人自己举荐。 才能都在其次,刘辩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忠诚。 封王也是刘辩节制韩遂的手段,得了王爵想要继续带兵是不可能了,刘辨任命了何苗当大将军。 由于长安的士卒表现得十分不好,刘辩对他们非常不信任,城防等一切全部交给了新来的凉州士卒,甚至守卫宫闱这种重要的关乎于他生死的事都是从凉州士卒中选拔的佼佼者。 他也没有放弃长安的士卒,不疑成为了那些士卒的统帅,不过他没有给不疑指挥权,只给了监视的权力。 一时间天降韩遂的大礼包让刘辩逆风翻盘,着实让他扬眉吐气了一回,他也终于知道了谁值得信任,谁不值得信任。 为了悲催的事情不继续发生,刘辩牵连得非常广,抓捕足足持续了半个月。 最终还是王允看不下去了,请求见刘辩一面。 “陛下,可以收手了……” 王允上来就是一个大礼,直接匍匐在地。 刘辩哪能受王允这一拜,三步并两步将他扶起说道:“王司空,你也是知道的,他们欺寡人太甚!” 王允借势起身,劝说道:“陛下,抓人是为了惩戒,是为了追究罪责,不是为了泄愤。” “好吧,看在王司空的面上。”刘辩思考片刻,觉得已经差不多了,顺势答应了下来。 王允松了口气,在这么下去这场风波将比党锢有过之而无不及。 刘辩却试探性的问:“王司空,明日我是不是应该召开朝会?” 明日并不是开朝会的日子,王允本不想答应。 可又想了想,觉得刘辩还是个孩子,刚刚掌权,应该让他清楚这份权力有多么沉重。 于是便说道:“陛下,臣认为可以。” “太好了!”刘辩非常高兴,急切想要体验一下权力给他带来的爽快。 “陛下,戒骄戒躁……” “明白,明白!”刘辩满口答应,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便打发王允:“王司空现在就去通知百官吧,就说明日大朝,让他们做好准备。” 见刘辩赶人,王允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就没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刘辩的精神却异常亢奋,他准备大干一场,好好经营长安这个地方。 命数虽然注定,可见祖宗的时候自己的脸上总是能凭天几分光彩的。 然而,事情并没有向刘辩的想象方向展开。 等待大朝的不止他一个人,韩遂也在等这一天。 翌日,一夜未眠的刘辩兴冲冲走进朝堂,还未等走到座位就愣住了。 韩遂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搬了个小塌放在他龙椅面前,堂而皇之的面对着众臣。 这可是大不敬之举,诛九族都不为过。而且刘辩发现,今日朝堂上的甲士似乎有些多了…… “陛下来了!”韩遂看到刘辩后非常高兴,起身走过来拉住刘辩的手就往里走,边走边说:“来来来,这边坐,都在等陛下了。” “放肆!” 不疑见状怒喝一声,手成剑指就要点在韩遂的手腕上。 这时,一柄铁锤出现在不疑面前,快若闪电! 阎行竟然躲藏在暗处,准备好了随时偷袭。 不疑中途变招,化指为掌,一掌拍在了铁锤上。 紧接着却勃然变色,不敢置信的看着血淋淋的手。 这柄铁锤不小,足有几十斤重。能使这种重兵器的人出招时定会借势,很少有人能直来直去的用。 可是不疑眼前的铁锤被他用力拍了一掌后竟然纹丝不动,显然,对方的武艺极高。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刘辩已经被韩遂按到了座位上。 看着下首正在装死的群臣,又看了看脸色凝重对他摇了摇头的不疑,刘辩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韩文约。”刘辩的声音十分阴冷,“怎么?你也想学那不轨之事吗?” “怎么能说是不轨呢?陛下年幼,自然要我这个勤王功臣来主持朝政了,你们说是不是啊?”伴随着阴阳怪气的声音,韩遂将目光扫向了群臣。 周围的甲士忽然将兵器重重顿在地上,大声问道:“是不是!”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也没人敢回答。 刘辩对这些臣子极其失望,他算是明白了,这些人根本不在乎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是谁。 天下乌鸦一般黑,所有的臣子都一样。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刘辩才发现自己的三公不见了。他冷声问道:“韩文约,要不寡人这皇位让给你来坐吧?何必费心费力把持朝政?” “不不不,臣是什么出身,哪有那个资格做皇位?皇位有得者居之,陛下没那个德行,自然要等有德行的人来接替您。” “你说的是谁?” “很快您就会知道了……” 韩遂的话让刘辩有些惊恐,他藏在袖子里的手不停的掐算,算了又算也没算出来有谁有这个资格。 不仅如此,他还算了韩遂。 可惜他在韩遂身上没有算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掐算的结果竟然告诉他韩遂是大汉绝对的忠臣? 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有人遮蔽了天机…… 第389章 棋局?棋手。(二) 没人能够遮蔽天机,哪怕是养大刘辩的那个道士也不行。 刘辩自认为是天下最强的卜算之人,能够让他身陷迷局,被动了手脚的并不是天机,而是他…… “既然你韩文约这么想要主持朝政,那你就在这里待着吧!”刘辨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没走两步又说道,“将寡人的三公还给寡人!” “陛下想要,孤岂能不给?带进来!”韩遂朝殿外挥了挥手。 少顷,三个士卒举着三个托盘来到了刘辩面前,每个托盘上都摆着一个头颅。 “韩遂!”刘辨见状暴跳如雷,起身就想找韩遂拼命。 不疑一把将他抱起,死死护在身下。 韩遂却笑眯眯的说:“陛下,孤可是将他们都还给你了,要不要就看你一句话了。若是不要,孤便将他们都扔了如何?” 噗…… 刘辩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出,登时晕了过去。 不疑抱着刘辩,揪着三个头颅的头发,向后宫走去。 他清楚韩遂不会杀死刘辩,至少不会现在杀死,他还需要刘辩行禅让之事。 “恭送陛下。”韩遂向刘辩离去的方向行了一礼,似乎感觉一个人喊没什么意思,他冷声说道:“孤说恭送陛下。” “恭送陛下!”百官起身,齐齐行了一礼,嘴中高声唱着口号。 不疑感觉怀中的刘辩忽然动了一下,他心中一惊,没想到刘辩竟然装晕。 等到了后宫僻静处,刘辩从不疑怀中翻身跳下来,抱起三个头颅嚎啕大哭。 “王司空…… 岳丈…… 杨师…… 我害了你们,是我害了你们啊……” 刘辩涕泪横流,丝毫不顾忌形象,鲜血沾满了他的全身也不在乎,泪水和口中的血水交织在一起,诡异而又无助。 这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情绪,该哭的时候崩溃大哭,该笑的时候放肆大笑…… 刘辩怎能不崩溃,王允那须发皆张,犹自怒目而视的双眼哪怕没有了神采,神色依旧刚烈。 杨彪冷漠…… 韦端哀伤…… 人世间种种负面情绪都能在他们脸上找到,唯独没有恐惧。 刘辩想起他们三人在自己面前规划未来的样子,如何治理百姓、如何积累力量、如何施展权谋…… 有时候刘辩都不清楚像他们这三人为什么会追随自己,凭借他们的声望去哪里都是座上宾,唯独在自己这个名声恶臭的人身边是足边犬。 刘辩恨啊! 杨彪曾上书让他小心韩遂,韦端更是坦言韩遂野心不小。 可刘辩却以为拿到了兵权就拿到了一切,从未想过原来调兵还可以不使用虎符。 然而刘辩这次却不敢反抗,因为他更怕。 他发现自己揭开了一个阴谋的一角,而这个阴谋要比想象中的大很多。 有人背叛了炼气士之间的约定,参与到了天下纷争之中,甚至有可能就是那个人一手挑起的天下纷争! 那人在很多关键的人物身上做了手脚,让他们看不穿世事,让他们被牵着鼻子走。 星象彰显王朝更迭? 占星? 占个屁的星! 刘辩感觉自己看到的东西很有可能都是那人想让他看到的,星象真正彰显了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 这样的人太可怕了,根本不是他能够抗衡的。 可说出去又有谁信呢? 王弋? 王弋说不定早就知道,要不然怎么会用张白骑来恶心他。 曹操? 曹操绝对会嗤之以鼻,以为他疯了。 孙坚? 孙坚恨不得生吃了他,怎么可能和他谈论阴谋? 袁绍? 袁绍……袁绍。 刘辩抱着三个头颅,踉踉跄跄回到了寝宫,亲自找了三个木匣收敛好。 小小的寝宫恐怕就是他以后最后的活动范围了,他看到一排排的甲士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没有丝毫敬意。 举目皆敌瞬间变成了举世皆敌,刘辩觉得恐怕袁绍就是这最后的赢家吧…… 看看出身其实就知道,王弋是什么出身?曹操呢?孙坚呢? 他认为能够布下如此局势的恐怕只有四世三公的袁家了,也只有袁家有这个本事笼络那么多、那么厉害的炼气士…… 刘辩毫无形象的躺在了床榻上,这一次他真的死心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那个不靠谱的老爹都有脸面去见祖宗,自己又能有什么拉不下的面子? 死吧,都死吧…… 大汉也罢,诸侯也罢,天下百姓也罢…… 死干净了,也就清静了…… 事实上刘辩猜对了,但只猜对了一部分。 豫州,汝南郡,朗陵县。 这里是李通起事反抗袁绍的地方,做为南阳郡的门户,李通被曹操任命为这里的守将,负责防备袁绍。 这个任务李通完成的非常不错,运用了积极修筑城墙坞堡,在关键的道路上设立卡哨,大量派出斥候侦查等等一系列的措施。 再加上他的武艺还算不错,袁绍手底下那仨瓜俩枣也奈何不了他,挫败了好几波袁绍想要染指南阳的小计划。 袁绍想要染指南阳的意向似乎也不大,只是派个几千人各方试探,寻找绕过朗陵直接进入南阳的机会。 这让李通觉得袁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四世三公又怎么样?还不是斗不过他这个小小豪强吗? 夕阳的余晖逐渐没入地面,李通结束了他一天中最后一次城墙上的巡视。 看不起归看不起,该好好防备还是要防备的。 毕竟人的名、树的影,袁绍真要尽起大军他还真不一定能守得住。 这时,县令全柔急匆匆的跑过来说道:“将军,有些不对劲。斥候来报,袁绍的军队有异动。” “嗯?”李通有些疑惑,下意识的问,“斥候怎么报你那里去了?” 不怪李通疑惑,向朗陵这种战略重镇,镇守的人一定要有能力,为了让守将专注于战事,一般都是军正分离的。 全柔赶紧解释:“我外出归来,刚好预见了斥候,为了防止百姓和军侯盘问,就带过来了。你!过来,和将军说。” 斥候迅速说出了自己的发现:“将军,袁绍发兵五万,出现在上蔡、吴房、阳安附近意图不明,望将军明断!” 李通思考片刻便笑道:“无事,继续侦探敌情,逼近朗陵在来告诉我。” “将军!”全柔赶紧说道:“我等兵马不足五千,理应备战才是!” “用不着,打仗也是要看时间的,去年袁绍不也弄了这么一出吗?到最后只是一些屯田兵罢了。如今虽然还没到春天,可袁绍和袁术之间的形势非常紧张,我估计袁绍是想开垦荒地、囤积粮草,为击败袁术做好准备。” 李通的推测有理有据,全柔想了想也觉得有可能。 袁绍又不傻,五万大军那么大的目标,怎么可能明目张胆的走城池密集的路线? 他随即也放下心来,打了个哈哈:“看来是我多心了,我们这些人嘛,就是喜欢乱讲,将军勿怪……” “这是什么话?”李通面色一正,十分严肃的说,“全县令思虑周全才是应当的,我一人难免会出差错,还需要全县令查遗补缺才好,万不能因为思虑出错耽误了主公的大业。” 全柔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行了一礼便告别了李通。 这也是为什么全柔会答应曹操的征辟出任朗陵县令的原因,李通这个守将非常敬重文人,关键还很善于思考,没什么嚣张的气焰,配合起来很是舒心。 全柔一边往回走,一边感叹好日子不多。 随着他将朗陵治理得越来越好以及李通的一次次功劳,想必用不了多久曹操就会将他们调离这里,以后再向遇到的好搭档可就难喽…… 胡思乱想间他回到了署衙后院,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走出来对他行了一礼,好奇的问:“父亲为何愁眉不展?” “哼,你小子啊!”全柔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头,笑着将自己的乌龙讲了出来,想着教育儿子一番,让他以后遇事不可慌张。 全柔的儿子名叫全琮,就是娶了三国时代第一搞事女孙鲁班的那位。 当然,全琮论能力在后三国时期也是吴国独一档的存在,为人非常机敏。 当他听完自己父亲的叙述后,非但没有思考该如何稳定心神,而是提了一个问题:“父亲,孩儿最近开始读兵法,看到孙子曾在《始计篇》记载:‘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袁绍此举,是否可以以此为解?” “你倒是会活学活用。”全柔很是欣慰,却打击道,“李将军带兵经验丰富,不会判断错的。既然你看了兵法,那我来考考你……” 一时间全柔开启了父慈子孝的天伦之乐模式,一问一答很有孔子当初的意境。 然而,全琮真的判断错了吗…… 第390章 棋局?棋手。(三) 夜。 月朗星稀,悄然无声。 值夜不是一件好工作,除了城中时不时传来几声更夫的梆子和起伏的犬吠,想要熬过去全凭自身的胡思乱想。 可又能想些什么呢? 军校想着升官,士卒想着婆娘;稚童想着玩耍,怨妇想着情郎。 反正是缺什么就想什么,期望自己用美好的幻想击碎这寂寞绵长的深邃,驱散恐惧、熬到天明。 不过南方的冬天是真的不好熬,套了好几层衣服依旧无法抵御寒冷的侵袭。 城墙上的士卒尤甚,他们只能哆哆嗦嗦四处乱晃,用运动打发时间,希望换班的赶紧来,自己可以早些回去烤火。 一个士卒为了保暖走来走去,无意间瞥了一眼城外。 月光之下,他似乎看到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他也不是很确定,就走到休息的地方拿了一根燃烧的树枝丢了下去。 杂草、枯木、冻土……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还浪费了一根树枝,早知道抱着烤火多好。 唉…… 士卒在心中感叹:快了快了,一会儿就可以换班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城头便响起了梆子声,通知值岗的士卒换班。 可他等了半天也见到有人来接替他,眼珠一转便气呼呼的走去了休息的地方。 嘭! 士卒一脚踹开房门,十分不满的骂道:“娘的,你们到底在做什么?想冻死老子……老子……” 老子啥他也没说出来,因为他惊愕的发现他们那一什士卒全没了。 他还看到火光的外围好像有一滩黑乎乎反光的东西,便走过查看。 “娘的,可别是滩尿。要是谁敢在这里尿尿,我非让他舔干净不可!”士卒的担心不无道理,有的人就是这么不讲究,不舒服了随地就开整。 可他刚迈出两步,一只大手就捂住了他的嘴,用力一扭就将他的脖颈扭断,尸体随意丢弃在地上。 士卒用他最后的余光看到那滩黑乎乎的是血液,而杀他的人身材高大,一袭黑衣,显然不是好人。 好人坏人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反正他也反抗不了,只能被动接受死亡。 杀手将面罩拉下来,露出了一张英武的脸庞。 吕布,天下第一竟然出现在这里,竟然做起了这种勾当。 吕布也不想做这种蝇营狗苟的事情,可不做怎么办呢?谁让他赶上了呢? 袁绍为了这个计划已经准备了很久,秘密招募了很多技击士,却一直苦于没有一个高手率领。 他投到袁绍麾下,袁绍没有嫌弃他是孤身一人,反而告诉他如果愿意率队前往,就是头功。 吕布可管不了是不是头功,反正是功劳就行。 他解决掉最后一个人,迅速向城门处跑去。 看守城门的士卒已经被干掉了,城墙脚下汇聚了一百多个黑衣人,等待着他的命令。 “速速开门,我来阻敌!”吕布下达完命令,接过手下抵赖的弓箭,迅速来到了队伍最外围。 城门门栓被放下,城门被缓缓推开。 吱啦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下尤为刺耳,很快便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什么人!”城墙上忽然亮起了火光,火光下一名校尉喝道:“竟然敢深夜打开城门,你不要命了吗?想当逃兵?” 见对方会错了意,吕布也不答话,抬手一箭将其射死,催促道:“快发信号!” 有人拿着火把在城门口拼命摇晃,城墙上的人也反应过来,敲鼓的敲鼓、敲锣的敲锣,向城内守军发出了警报。 吕布脸色一变,知道最紧要的时候来了。 为了隐蔽,军队在距离城池五里之外,斥候回报和大军前来需要时间,这段时间内守军将展开激烈的反击。 不出吕布所料,城墙上很快就组织好了弓箭手阵列,一波波箭雨泼洒下来。 他可以听到那些军侯们下达的该死命令:“猛射!猛射!无需瞄准,射!” 黑夜是偷袭者的优势,同样也是劣势。 箭雨来的太快,一时间吕布都必须找个掩体躲避箭矢。 他又不是金刚不坏身躯,白天还好,能够凭借眼力和反应速度抵挡。 晚上他都不敢突进对方阵型,谁知道什么时候眼前就冒出来一支要命的羽箭。 这些守军不愧是被曹操派遣来看守要地的士卒,无论士兵素质还是战术技巧都十分优秀。 在两名校尉默契的配合下,身手高明的技击士被赶到了射击的死角——城门洞里。 一支支火把被丢下来,照亮了这些游走在黑暗之中的身影。 没了黑暗的掩护,技击士们无比彷徨。 他们是必然打不过正规军的,正规军的军阵配合要比他们这些擅长单打独斗的人厉害太多。 吕布也知道这样不行,对方下一步肯定是要夺回城门了。 失败他能接受,但接受不了功亏一篑! 咬了咬牙,吕布低声吩咐:“一会儿我冲出去制造混乱,你们分成两队,看准时机一左一右冲上去和弓手搏杀。” “城门怎么办?”一名杀手问。 吕布沉声说道:“用不着你们管,只要让弓箭手不射箭我们就胜了。” “这……” “准备!”吕布不想多说,深呼吸了两次,大喝一声:“冲!” 话音未落,吕布陡然消失在众人眼前,再次看到已经出现在七八步之外了。 一个健步过后,之间他硬生生止住前冲的势头,转头迅速朝城墙上射了六箭。 左面三箭,右面三箭。 射出去的羽箭不多,却足以将城墙上弓箭手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吕布见到守军将弓弩瞄向自己,立即钻入了旁边的小巷。 也正是这个时候,技击士们如同双龙出海,从城门洞中冲了出来。 现在就是各显神通的时候了,猿跃、蚁附、蜈蚣游墙、蟒蛇绕树…… 一道道黑影窜上城墙,撞进了弓箭手的阵型中,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搏杀。 措手不及之下,弓箭手确实吃了大亏。 滑不溜手的刺客用短刃欺近身前,直刺要害! 一瞬间便造成大量的杀伤,以无损的战绩干掉了自己第一个目标。 影影绰绰的火光下,鲜血一道道飙飞,每飞溅起一道鲜血,必然有一个生命陨落。 有些厉害的技击士闪转腾挪间刀光乱舞,不断收割着一条条生命。 其实单论武艺,技击士肯定要比弓箭手厉害的多。 可惜穷文富武是天下永远不变的道理,这些家道破败身怀武艺的技击士注定比不上天天能吃饱的弓箭手。 等到弓箭手们反应过来,形势就逆转了…… 仗着身强体壮,弓箭手们是有什么用什么。 射不了箭? 手中大弓抡得飞起,势大力沉。 砸手手断,砸腿腿折。 有的甚至用长弓套住对方后拼命拉扯,锋利的弓弦将黑衣人割得皮开肉绽。 羽箭也被利用起来。 有人抽出一把羽箭,对着黑衣人就是一通乱捅。 别管是不是要害,多捅几下怎么着都死了。 实在没有办法的,那就来上一顿王八拳。 双手抵不住对方的利刃,那四只手呢?八只手呢? 能够瞬杀一个,还能将他们都杀了不成? 当弓箭手们抛弃了恐惧,战斗力是无法想象的。 他们甚至在须臾之间开发出了战术,将印入骨子里的配合发挥得淋漓尽致。 很快,刺杀就变成了收割。 一群弓箭手将几个刺客围住,四五个胆大的瞄准一个,用长弓将对方套到自己这边。 拿着一把羽箭的瞅准机会一阵乱捅后扔到身后。 迎接这个倒霉蛋儿的就只剩下无数酸臭的大脚丫子。 有了一个队伍进行示范,其他人有样学样也跟着这么做。 精锐一些队伍会多围上几个,将猎杀逐渐发展成了流水线。 人人各司其职,等待着产品被套送过来。 没办法,除了那些精锐,敢在自己人这么密集的地方开弓的人少之又少,要是将自己人误伤了,在军营中一辈子抬不起头。 技击士们心中苦涩,从疯狂屠戮到濒死待宰的转换只用了十息不到的时间。 有些人投降的想法都还没生出来,就只能郁闷的去投胎了。 各种绝望情绪的展现在这一个统统涌了出来,有的瘫软在地,屎尿横流;有的怪叫一声,扑向敌人;有的跪地哀嚎,摇尾乞怜…… 吕布早已从小巷子中钻了出来,看着城头的景象双眼中尽是冷漠。 他不关心这些人是死是活,也不关心突袭成功与否,他只需要这些人为他创造一个机会。 这条巷子是他早就物色好了的,只要能到达这里,这次偷城就算成功了。 不得不说,吕布的脑子在打仗的时候就会变得很清醒,特别是在需要他个人武艺的时候。 双方无论怎么打,最终的目标都不是杀死对方。 守军是为了关闭城门,吕布是为了拖延时间。 城门遇袭,守军不可能不刀盾兵前来防御,而刀盾兵到达的时间,就是现在。 吕布将自己缩回了阴影中,街角也传来了刀盾兵奔跑的声音。 第391章 棋局?棋手。(四) 时机,时机…… 城头还在乱,还有人在拖延…… 吕布很清楚刀盾兵到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关闭城门,他绝不能让城门关闭,也绝不能立刻暴露自己。 快了,快了…… 就在刀盾兵的队伍快要走到城门的时候,吕布忽然暴起,用力一跳,狠狠砸向了刀盾兵的队列! 忽然的偷袭让气氛骤然紧张,士卒们纷纷散开,举起刀盾准备迎敌。 可他们只是普通士卒,哪有吕布这种身手? 等他们反应过来,吕布已经杀死两人了。 他杀人的手段十分简单,抱住对方的脖子用力一勒,瞬间两个士卒颈椎便断了。 捡起两人的盾牌,吕布发挥出了极致的技巧。 右手在前,左手在后护住周身,狠狠向城门的方向撞了过去,这一下便撞到一排。 紧接着他抡起盾牌,点名一般砸向了一个又一个士卒的脑袋。 无论士卒如何躲闪,哪怕用盾牌护住头,吕布的攻击就像长了眼睛一般,精准的砸在脑壳上。 有人诡异的发现吕布攻击的时候根本不看人,他的攻击变成了两种,一种是出现在士卒移动的路径上,另一种则是出现在士卒防御不到的弱点上。 这样的技巧守军闻所未闻,尽管吕布身材高壮、手长腿长,可他手中毕竟不是刀枪棍棒,而是两块能挡住身躯的盾牌。 好在这家伙力气似乎不是特别大,除了倒霉的家伙,基本没死几个人。 刀盾兵们立即想办法一边将吕布围住,一边将受伤的袍泽拖到外围。 拉扯之间场面极其混乱,十几个前车之鉴摆在面前,吕布朝哪个方向前进,士卒们就立即后退,尽量不和他接触。 可是他们的速度怎么可能快得过吕布? 一旦吕布感觉空间过大,就会冲上去砸倒三五个,和守军搅在一起,防备被弓箭手偷袭。 一群杂兵根本奈何不了吕布,就这样,城门也关不上,城墙上的弓箭手还在喊叫着“让开”,刀盾兵又奈何不了吕布,当真有苦说不出。 忽然,吕布眼角瞥见寒光一闪! 他迅速扭动了一下身躯,将一面盾牌护在脑后。 一柄长枪擦着盾牌闪过,又迅速收了回去。 “看你身手不错,何必为那袁本初如此拼命?”李通摆了摆手示意四周士卒退下,劝说,“不如降了大将军,我保你做个校尉如何?” 吕布眼中闪过一丝古怪,哭笑不得道:“就凭你也配品评我的武艺?” “好胆!” 李通勃然大怒,在他看来眼前之人就是一个连气都不会运用的傻大个,空有技巧和速度,连气都不会运用,一个校尉已经很不错了。 他着实不明白对方有什么资格敢来质疑他的身手,质疑他身为武将的资格? 枪出如龙,如入深渊。 盛怒之下李通用上了自己的绝学,能够刺破空气的一枪是他毕生所学的浓缩,真正做到了“声未至而枪先临。” “无名鼠辈,你有什么资格质疑我!” 伴随着长枪的还有李通愤怒的咆哮,偷袭是将军的本分,志强一枪则是武者的尊严。 然而这个世道讲尊严最终还是要付诸于实力的,刺出音爆的必杀一枪被吕布一手接住,嘴里还十分不屑的嘲讽:“花里胡哨。” 此时李通脸色大变,拼命的想将长枪抽回来,心中更是惊骇异常,他都没察觉吕布到底是什么时候将盾牌扔了。 吕布也没想着跟他角力,松开手后挑起一柄战刀笑道:“就这点水平?力都不会用,就想用气?” “你是何人?”李通将长枪横在胸前,死死盯着吕布。 他现在有些不明白,吕布有这样的武艺为什么刚刚对士卒伤而不杀? 吕布耍了个刀花说道:“别管我是谁,今日便教教你,武艺到底需要怎么练。接招!” 话音未落,吕布一个探身,长刀自下而上撩了上去。 李通竖起长枪,想要侧身闪过。 这一击太刁钻了,以吕布的身材竟然能做到贴地而行。 吕布手中刀却贴着他枪杆划了来,口中还在讲解:“这叫借势。力由肩生,由臂传,由掌控。臂掌千变,刀式千变。死板的一枪真的就只能出一枪。” 李通实在躲不过,只能丢弃手中长枪。 吕布没有追击,伸脚勾住长枪又丢给李通,继续嘲笑:“将军兵器都没了,还当什么将军?” “啊啊啊!狗贼!欺人太甚!” 李通都要气疯了,他的水平达不到吕布那样,根本不理解吕布招式的奥妙。 当着一众士卒的面,他以为吕布用刁钻的招式在羞辱他。 擅长技击的杀手在招式上确实要强于武将,搞得他理智濒临崩溃。 事实上吕布真的在羞辱李通,武功没有捷径,勤学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没什么意义,只有苦练才能出成绩。 二爷就是个例子,河北一众武将分享经验,赵云亲自指点,可他必杀的还是那三刀。 而那些靠勤学可以出成绩的人也用不着教,像赵云和典韦这种,基本上看上一遍就明白了,区别在于有人愿意思考原理,有人不愿意。 吕布现在真就一点儿也不慌,眼前这千八百号人一起上,堆可能将他堆死,但是单打独斗,正合了他的心意。 分享些武学经验也没什么,反正都是拖时间,打一个人还能轻松些。 李通接过长枪,抿着嘴唇抢先攻去,攻势如狂风骤雨。 吕布却转攻为守,一边抵挡还一边训孙子一样训斥李通:“你这人什么毛病?基本功这么差? 就知道两条手臂左右摆动?身体是石头做的吗? 你上半身和下半身是一个人的?互相配合懂不懂? 脚步,脚步! 我的天,愚不可及! 你蹭什么?不蹭地不会走路吗?懂不懂什么叫贴地? 你不要将力用在脚上。腰发力,脚传力你懂不懂啊?你真练过武? 真是一块儿烂木头,怎么教都教不会,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算了,跟你打还不如跟个石头打,真没什么意思。” 吕布真的有些烦了,当初他和关羽过招的时候,关羽的武艺真是一天一个样,像李通这样的真不顶事。 而且他想到眼前这个废物说不定是个头头,干掉他应该能借势将守军杀散,到时候安心等着援军来接应就好。 想到这里,吕布刀式一变,将技巧统统散去。 简单的一个力劈华山,在李通眼中却显现出了无比的威势,那单薄的刀锋竟然给了他一种避无可避的感觉。 然而这一刀终究没有杀死他,而是途中忽然变向,斩碎了头盔,擦着头皮飞了出去。 长刀宛若流星飞过人群,强大的力道将三个人斩下头颅,最终深深没入城门。 “好胆!” 吕布暴喝一声,夺过一人手中长刀飞快的杀向了城门。 转瞬之间,他便用血肉为自己铺设了一条通路,眼前别说没有一合之将了,在长刀所及之处能不被砍碎已经是鸿运当头。 杀到城门后,吕布更是开启了无双模式,在他面前半丈之内形成了生命禁区,一片血色无人敢于踏足。 他却看着关了一半的城门分外懊恼,恨不得将所有的守军全部杀掉。 原因其实很简单,李通虽然上头了,可麾下的校尉没有。 有个校尉趁着两人打得激烈,偷偷带人想要关闭城门。 要不是关城门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太大,吕布差点就玩儿脱了。 李通经过这么一吓,彻底清醒过来。 他带人围了上去,冷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吕布扯下面巾,高傲的说:“吾乃吕布吕奉先,识相的就速速投降。” “吕布?袁术的武将?”李通愣了一下,大手一挥下令,“射死他!” 早就围过来的弓弩手举起手中弓弩朝着吕布就射出了羽箭,吕布赶忙躲到了城门后面。 李通见状立即下令:“上!关闭城门!” 听到这话吕布急了,又不敢露头,只能推着半扇城门和士卒展开了角力。 吕布的力量确实恐怖,另一边的士卒开始的时候竟然只能僵持着。 奈何人越来越多后,吕布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扛不住了。 不是他力量不行,而是城门正顶着他向后滑…… 慢慢的,城门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小,门后的士卒甚至喊着号子为同伴鼓劲。 可是眼见着马上就要关上了,却又开始了僵持,而且他们还开始处于劣势! 不仅如此,另一边已经关上的大门也忽然开始向城内推动,将李通下了一跳。 就在他想要前去查探的时候,吕布忽然从缝隙中跳了进来,开始肆意砍杀推门的士卒。 随着士卒越来越少,城门也缓缓打开,李通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了。 袁军的攻城部队来了! 不仅来了,来的还是些装备精良的甲士。 这些甲士手持刀盾,和守军战做了一团,杀得难分难解。 李通却知道不能这么拼,自己麾下军队的实力不错,和这些人打没什么问题,但是对方有甲胄,自己这边破不了防御。 “撤退!”李通立即下达了命令,最后狠狠看了吕布一眼。 能打又怎么样?这座城他花了无数的心思,这才哪到哪? 第392章 棋局?棋手。(五) 吕布并没有见到袁绍,转念一想其实也对,袁绍现在已经是皇帝了,怎么可能还随军出征? 御驾亲征是一件很危险得事,别管天下是否统一,皇帝的牌面还是要摆起来的。 不过这次来都是吕布的老熟人,五万大军的统帅是袁基的旧将,后来降了袁术的张勋。 吕范投降的时候又将他和一大批庐江、九江的人劝降,这次袁绍用的基本上都是这些降将。 带兵来支援的是一员小将,二十左右名叫宋谦。 这小子和吕布还有些交情,当年他投入袁术麾下的时候,吕布见他也用方天画戟,就教了两手。 “将军辛苦。”宋谦对吕布还是很尊敬的,“将军先去休息,此地交给我便好。” 吕布却不领这份情,冷声道:“你真当我老了吗?速速进攻,今夜此城一战而定!” 宋谦脸上甚是尴尬,低声说:“将军,我是此军统帅。” “我还指挥不动你了?你小子……” “将军!”宋谦轻喝一声,不再给吕布好脸色,“将军,你的任务完成了,需要回平舆向陛下复命,还要和陛下解释一下,为什么偷城的死士只有你一人存活。” “小子,你当我好欺负?”吕布闻言勃然大怒。 宋谦却冷冷的说:“将军,你还是醒醒吧。我叫你一声将军,你真以为自己是将军了?陛下可给你封了官职?白丁一个,天下已无容身之地,还是想想怎么在陛下麾下活下来吧。” 吕布听到这话,愤怒一下子就到达了顶点。怒火烧穿天灵,头顶似乎都在喷血。 得了势的宋谦并没有小人得志,话也算中听,说的都是为他好。 可他吕布是什么人?怎么会被人轻视到这种程度?谁敢将他轻视到这种程度? 手中刀柄握紧,吕布愤怒了! 可还未等他眼中流露出杀机,一盆冷水从上至下给他浇了个通透。 所谓物极必反,盛怒的吕布竟然生出了一丝理智,这时他才愕然发现自己身边别说没有兵众武将了,就连宝马兵器都没有了…… 颓丧的情感在他心中骤然汇聚又轰然爆发,吕布有那么一瞬间都不想活了,感觉活着实在没什么意思。 当啷…… 长刀跌落在地。 吕布缓缓走向了城外,甚至都没要一匹马,就那么默默的走了。 年少的宋谦一时间竟生出了些感慨。 这个时代群星闪耀,荣耀是留给能够抓住机会之人的,吕布显然没能抓住属于自己的机会。 不过这和他没什么关系,他的机会抓住了,二十岁能够统领一军的也算是佼佼者了。 可惜他感慨的还是太早了些,吕布此时的神色异常阴沉。 他是无双的猛将,练功这么苦的事情他都能熬过来,何况这么一点儿挫折?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像野狗一样被人赶走。 天下第一的武将有什么意思? 要做,就做那天下第一人! 大丈夫活着就要痛痛快快,死得必须轰轰烈烈。 而成为天下第一人的第一步,就是要找到合适的兵器和战马。 袁绍……我吕奉先来了! 尽管吕布此时豪情万丈,却没有表露一丝一毫出来,落寞的走向了远方,步入地平线消失不见…… 所有袁军没人关注吕布,也没人愿意关注他。 说到底他现在还是个小人物,小人物是不值得关注的。 他们更关心朗陵的战事,夜战辛苦,士卒们熬了一夜都想着赶紧结束好休息。 问题是李通并不想让他们休息,为了达到一座城堵死袁绍的目的,他在城中可是建了许多违章建筑。 要是有个精通墨家学问的人来看,李通造的就是违章建筑,防御效果非常有限。 但是架不住他多啊…… 箭楼? 什么箭楼? 高点的房子外面扩出来个小房间就是箭楼了。 瓮城? 哪有瓮城? 以青石、巨木为底,找些破马车、牛车什么的堵住道路就算是瓮城。 当地大族的院子围墙的下面堆满土石,就可以当作一个防御工事。 家家户户都发了装满泥沙的口袋和大水缸,李通要求袁军来了全部将家门堵死。 李通对于自己布置的防御阵线非常有信心,没办法,老家就是有底气!所有的百姓都愿意配合。 而且他还挖了很多地道,保证士卒可以通过地道进入一些位置比较好的房屋内发动偷袭。 所以即便是城门破了他也不慌,只要不是四面皆破,想将袁绍的五万大军耗死在这里没有一点问题。 随着他撤退的步伐,沿途各种障碍物也被布置完毕,城墙上的弓箭手仗着地形熟悉早就溜进了防御工事内,就等着袁绍的部队进来呢。 宋谦不知道这些,大手一挥下令进攻。 三千士卒如狼似虎般冲进了城,一队队按照预先的安排分散开来准备进行巷战。 然而等他们对上守军之后却傻眼了,被他们撵狗一样追着跑的刀盾兵不见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弓箭手和长矛兵。 这两个兵种非常克制他们的甲胄,强攻根本不是办法。 前线的部队试探性攻击了几次,便将眼前的窘境层层上报给了宋谦。 宋谦闻言也是升起了火气,查探一番后亲自带人杀了上去。 防守他攻击区域的只是个军侯,手下也没多少人,满打满算不足五十个,其中有十个是弓箭手。 好在五十人在这片狭小的区域里已经够了,军侯见袁军冲过来,立即喊道:“放箭!放箭!” 弓箭手都藏在屋顶上,居高临下袁军哪怕有盾牌也不好防御,一轮箭雨袭来,立即被射死了两个。 然而主将带头冲锋,跟在宋谦后面的人根本就不带怕的。 之间宋谦大喝一声,三两步冲到路障前,抡起方天画戟就是一阵大力劈砍。 刚砍了两下,四五支长矛同时从缝隙中探出,直接将他逼退。 房顶的弓箭手也看出来这是个大官,立即将火力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吕布是使方天画戟的,可使方天画戟的人不都是吕布。 宋谦被辆三轮箭雨射得抱头鼠窜,招呼一声立即带人躲到了弓箭死角的一条巷子中。 宋谦虽然没有受伤,脸上却是火辣辣的腾。 这也太丢人了,主将还没怎么样就被打回来了。 他是个不服输的人,见正面实在难以突破,便打起了侧面的主意。 “你们!”宋谦抬手画了一个范围,对其中的人下令,“你们立即砸开民房的墙面,我等从侧面杀他个措手不及。” “是!”几个士卒接到命令,立即用长刀开始凿墙。 这是个不错的计策,巷子距离防御工事不远,砸碎几面墙甚至可能穿过去。 周围士卒见识到了他的神机妙算,士气从刚才的惨败中恢复过来,一个个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番。 大家都憋着劲,第一面墙面很快被凿穿,宋谦率先冲了进去,两下便杀死了里面的百姓,并命令其他人继续凿墙。 然而,他真的神机妙算吗? 等他穿过这间屋子,进入第二个屋子的时候,异变陡然发生! 谁也没料到,房门忽然被守军打开,四五支长矛同时刺了进来! 两个倒霉蛋而直接被刺死,有个运气不错只被刺中了大腿。 宋谦见状大怒,欺身而上,一脚踩住两支还没来得及收回的长矛,方天画戟顺势向外砸去。 只听得两声惨叫,他终于在这场战斗中获得了战果。 房门打开,宋谦觉得这还凿什么墙啊,直接冲出去不就完了? 哪知他刚刚露头,一支羽箭便带着和头盔摩擦出来的火星钉在了地上。 宋谦赶紧缩头回去,这才想到房顶上还有弓箭手。 可惜已经晚了,现在房顶上可不止有弓箭手了。 十几支长矛忽然刺透房顶,对着房子里的袁军就是一通乱扎。 袁军的铠甲都是玄铁甲,汉代的玄铁甲是典型的防两边,不防中间。 自上而下的攻击自然有铁胄保护脑袋,可没什么东西能保护肩膀。 在守军的一通乱戳之下,有几个袁军直接被人顺着肩胛骨扎捅了个对穿。 宋谦一看就知道这样不行,见到士卒挖墙也挖得差不多了,一个健步撞上去,撞穿墙面,向防御工事的方向冲去。 其实已经用不着冲了,他抬头一看发现自己已经在防御工事之内了。 那他就不客气了,学自吕布的戟法大开大合,一个照面就放倒了三四个人。 其他的袁军士卒有样学样,也学者宋谦的样子穿过墙面,和守军混战在了一起。 这下铠甲的优势便被发挥到了极致,双方的人数又差不多。 很快,袁军就压着守军在打。 那几个凿墙的也没闲着,他们是恨透了房子上的弓箭手,挥刀砍断防止的支撑梁后出来疯狂晃动整个房子,将来不及撤走的弓箭手全埋在了废墟之下。 此时军侯发现事不可为,实在没有办法夺回这片工事,便带人向城池的更深处撤退。 防御工事成片成片的,他还有机会再战! 第393章 棋局?棋手。(六) 机会……有…… 可这个军侯毕竟不是将领,在大局方面上有很多事不了解。 他忘了,如今防御袁军的攻势在朗陵城内,而不是朗陵城上。 由宋谦打开的这个突破口为引,袁军迅速冲入了防御阵地。 宋谦被打得火冒三丈,下令对于守军不留活口! 李通很快便得到了防线被攻破的消息,不过他没有慌张,而是下令所有部队撤退,不和袁军硬拼。 这才是第一道被攻破而已,虽然比他想象得要早,却没什么关系。 他还有第二道、第三道……第五、六、七、八道…… 留下了一些人断后,李通立即带人进入了第二道防线。 这道防线可不一般,因为从这里开始就有箭楼了。 获胜的援军欢呼雀跃,集中力量干掉断后的守军后,立即向城中发起了冲锋。 不出意外,一个照面他们就被打了回来,甚至没有一个人冲到防御工事面前。 宋谦原本已经准备休息了,可听到士卒的禀报后彻底懵了。 哪有好人在城里面修这么多这些东西啊? 守城不是应该加固城墙吗? 守城不是应该收集箭矢吗? 修这些有什么用? 认定了会破城? 不管宋谦有什么想法,他现在只能想办法再次突破防线,争取在张勋到来之前尽快将朗陵拿下。 毕竟他是先锋,先锋的任务是遇树开道、遇水搭桥,啃的就是硬骨头。 然而李通设计的是在朗陵用五千人拖住十万人的局,怎么可能被宋谦轻易攻破? 宋谦才以露头,就被一顿箭雨射了回来。 宋谦怒了,站在街上大声吼道:“你他娘的有种来和我打啊!一对一看谁能赢啊!当缩头王八有什么意思?来啊!” 还别说,李通恰好就在附近。 他听到宋谦的喊声后,立即派人通知在那个方向加派一什精锐弓箭手,要是宋谦再敢露头,就直接射死。 李通也是无奈,他被吕布教育得太狠了,对武艺几乎丧失了自信,已经不想再和任何人单挑了。 他现在的想法就是能打就围绕着防御工事打,不能打就趁早滚蛋,在他没有找个高手弄明白之前,是不会单人出战的。 老天也没有再给宋谦机会,他睁开了双眼,看向了地平线的尽头。 伴随着阳光的升起,张勋带着自己的大军终于来到了朗陵城前。 张勋自从被袁基降职后就一直被边缘化,袁基在走向毁灭的路上也没有带上他。 这到给了他一个机会,被吕范击败后,他就一直在想办法弄些关于兵法的书籍看,也算是小有所成。 他这一次其实是反对袁绍进攻朗陵的,打朗陵就意味着袁绍想要进攻南阳,可是进攻南阳的路线有很多,朗陵并不是一个合适的目标。 拿下朗陵后进攻南阳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是比阳,要么是复阳,哪条路都不好走。 他的想法是从昆阳去打叶县,虽然可能让陈留的关羽有些紧张,至少打下叶县后选择就多了。 可惜袁绍不需要他的想法,甚至都不需要他有想法。 出征计划被严格规范起来,命令他必须按照规定的路线打下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很显然袁绍是有自己计划的。 等到张勋下令进城后不久,传令兵就来报告:“主帅,朗陵城进不去了。” “什么?什么进不去了?”张勋满头问号。 细问之下才知道宋谦并没有完全拿下朗陵,而他拿下的那些地方根本不够大军驻扎。 张勋有些生气了,不明白宋谦为什么不派人将这里的情况告知他。 他们偷袭拿下的是东城,其他三面城墙还在守军手里。 以他们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万一城外埋伏了人,那他还打什么?打道回府吗? 张勋紧急下令周善和贾华各引一军援护左右,其他兵马后队变前队,立即撤出朗陵在城外扎营。 足足忙活了一上午,他才将这几万大军摆弄明白,划分好了扎营的位置以及在东城墙上安排布防。 好在城内的压力不小,没人出来偷袭。 张勋也进城看了,对李通的布防倒是没什么偏见,只是更加确信攻打朗陵不是个好主意了。 可不是个好主意又能怎么样呢?行军的权力又不在他这里,只能硬着头皮打下来再说。 真正意义上的城市争夺战开始了,张勋要比宋谦聪明很多,他使用了三路并进的方式进攻。 在和李通争夺城池的同时,对北城和南城也发动了攻击,尽量多掌握些主动权。 张勋的加入让形势发生了转变,还没天黑李通就连丢两道防线。 混合兵种的加入让李通压力骤增,如果解决不了袁军的弩手,他五千挡十万的大计用不了多久就要失败了。 好在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让李通也有时间思考应对的方法。 全柔一针见血指出了李通的疏漏:“将军,你应该想办法夺回东城的……” 李通先是一愣,随后恍然。 是啊,守城战城墙的优势要比他弄得这些工事大得多。 可他当时光顾着指挥士卒防御了,完全将城墙的事情给忘记了。 “全县令,你可还有不救之法?”李通立即询问。 全柔却摇了摇头,他也没办法,现在只能硬抗。最终,看着满脸愁容的李通,他还说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全柔和李通讲述了当年陈宫烧曹操的计策,最后劝说:“将军,实在不行……” “不可。”李通否决了全柔的意见,“百姓是支持我们的,烧了朗陵倒没什么,伤了百姓的心,只会影响主公的声誉。我觉得我等还是应该将注意力放在城墙上面。” “可我们不是没有办法将东城夺回来吗?” “唉……想办法吧。”李通叹息道,“县令也知道城墙是重中之重,若南北的城墙再丢了,我等可能连从西城突围的机会都没有。” “将军的意思是……” “我能有什么意思?全县令觉得援兵什么时候能到?” “算算时间,从武关过来,至少也要十几日……” 两人饭也不吃了,在房间里足足讨论了半宿。 还是全柔实在看不下去,强行停止让李通回去休息才罢休。 第二日。 张勋在天亮之后便开始组织进攻,以刀盾兵在前,掩护弩手缓缓推进的战术逐步蚕食着李通的占领面积, 不过张勋也不是一帆风顺,李通的地道给他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整整一天他也只是拿下了一道防线,而且不得不停止攻击。 地道过于难以防备,为了不发生弓弩手被偷袭团灭的情况,他必须挨家挨户清查入口。 这便是张勋的用兵风格,不败为先,再胜其后。 李通便围绕着地道和工事进行骚扰,为武关的援军到来争取时间。 终于,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五天之后,他成功的丢失了两天防线以及北面的城墙。 张勋实在是太贼了,仗着人多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主打一个滴水不漏。 当然,也不是没有好消息,武关的守将终于传过来了命令,只是这个命令让李通有些无法接受。 守将命令李通立即放弃朗陵,统帅剩余的部队去宛城集合。 武关的守将是夏侯惇,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反正李通不想就这么放弃自己的家乡。 不过命令上的署名却不止夏侯惇一人,还有南阳太守应劭的名字。 这两人都是洛阳来的大人物,他没有拒绝的权力。 于是他将全柔找来,准备商量一下撤退的事宜。 撤退…… 其实他们没有办法撤退。 能守到现在跟当地百姓有很大的关系,他们愿意全力支持李通的前提是李通愿意和他们同生共死,或者说愿意为他们去死。 一旦李通弃城逃跑还不带着百姓,百姓们的情绪就会从极度拥护变成极度唾弃。 哪怕李通愿意付出这个代价,他也承受不起这个代价。 他的麾下都是步卒,袁军却是有骑兵的,如果百姓不帮他,他根本走不了。 摆在两人面前的是一个无解的局面。 李通十分不耐烦的走来走去,嘴角的燎泡肉眼可见的生了出来。 全柔板着脸一言不发,直到李通准备亲自断后,战死在这里为其他人谋取一线生机时,全柔开口了。 “将军,我有一计,或许可行。” 全柔的话让李通一愣,心道果然还是文人厉害些,这种情况都能摆脱。 然而等到全柔将计策说出来后,李通脸色大变,断然拒绝:“不行!如此一来,你将我置于何地?” “此计对将军没有任何损伤。” “那你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 “那你倒是说说啊!” “将军!”全柔大喝一声,站起身来紧紧盯着李通,“南城危急,不知何时便会被敌人夺去。防线被突破了数条,再守下去已经毫无意义!越早撤离,战胜袁军的机会就越大,将军莫要感情用事!” “我……我……”李通欲言又止,脸色变了又变,堪称五彩斑斓。 最后他一躬到底,沉声问道:“通可以为先生做些什么?” 第394章 棋局?棋手。(七) 朗陵,西城,子时。 西城居住的百姓不多,以前这里是市列,如今已经被改成了一个个棚子,有的给伤兵居住,有的存放一些物资。 伤兵们的生存条件相当恶劣,基本上没什么医疗保障。 血腥和腐臭直冲天灵,要不是现在是冬天,蛆虫鼠蚁必定遮天蔽日。 这里除了能吃饱以外,唯一的保障就是让他们苟延残喘的活着,至于能不能活下去,那就全凭个人造化了。 沿着伤兵营的小路一直往南走,就能来到朗陵连接着城门的主路。 战事紧要,一般这里除了巡夜的士卒不会出现其他人。 今夜不同,本应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街道却灯火通明,两拨人马在城门之前对峙着。 双方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就分个生死的意思。 往日里亲如一家的县令和守将忽然翻脸,让所有的士卒都措手不及。 无论将军口中的大义,还是县令话中的道理都无法反驳。 被迫站队是他们唯一能做得,安心看热闹也是当下唯一的选择。 是的,就是一场热闹。 李通率领着亲兵将全柔的家人挟持起来,他站在人群前冷哼道:“全柔,没想到你是如此小人!大将军是给不了你富贵吗?非要去袁本初那个反贼那里?还是说你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的臣子?你是汉臣,汉臣!” 全柔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大声说道:“我是汉臣,我永远不会忘记。但是李通你要明白,我是汉臣,是朗陵的父母官!你要守城,我豁出性命支持。可你这样不是守城,是在杀人,杀自己一方的百姓。朗陵打成了这样,百姓何辜?兵众何罪?李通,你是朗陵人,这些都是你的乡党,难道你就不爱护爱护他们吗?既然你这个朗陵的乡党不爱护,那就由我这个钱塘的父母官来爱护!” 就这么一轮对话下来,士卒们的脑子就已经不够用了。 这是一个千古遗留下来的哲学问题,忠孝难两全,关键的时刻到底是尽忠还是尽孝? 特别是在这个时代,孝道是立人的根本,所有人受到最基本的教育就是为人要孝顺。 李通沉默了片刻,发现士卒们都开始沉思后忽然大喝一声:“狗贼!背主之人!拿命来!” 说罢,他挺枪刺向了全柔。 就在这时,一个士卒忽然挡住了李通的去路,茫然的看着他。 这个士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出来,那么一瞬间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一般。 士卒的眼中闪烁着恐慌和不安,心中没有一丝勇气能支撑他此时的信念,身躯却坚如磐石般挡在了全柔面前。 当啷…… 士卒手中的兵器掉落在地,清脆的响声惊扰了他木讷的神色。 他弯下腰,连滚带爬想要将兵器捡起来。 可往日如臂使指般随意戏耍的兵器此时却烫了手,几次都没能成功。 所有人都看着他像猴子一样在表演,没人敢发出半分笑声。 最终士卒似乎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兵器也不捡了,一下子跪在地上祈求:“将……将军,您放过全县令吧……” “你也想要背叛大将军吗?”李通的声音如正月里刺骨的北风,长枪也被搁置在士卒肩头。 士卒被枪锋的寒气刺激,激灵了一下。 可这只是他本能的反应,现在他抖如筛糠,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李通见状眼中杀机一闪,低喝:“那你也去死吧!” “将军!” 一声大喝制止住李通的动作,他抬眼看去,发现另一个人走过了过来,将兵器放在了地上,和前一个士卒一起跪成一排。 “求将军放过县令。”那人说罢,一个头重重磕在了地上。 “求将军放过县令……” “求将军放过县令!” 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跪在李通面前,祈求李通通融。 这个时代除非特殊情况,一般是不会下跪的,更不会扣头。 就连君臣之间也讲究的是坐而论道。 李通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欣慰, 嘴里却冷喝:“你们都想背叛大将军?” “李通住口!”全柔赶紧接住话头,“你不仁,就不能责怪士卒不义!莫要逞那匹夫之勇,若是真的敢打,为何不去与那吕布去打!儿郎们,站起来!将他干出朗陵!” 有了人撑腰,士卒们纷纷站起,一步步向李通逼近。 他们是万万不敢使用武器的,只能期望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将李通推出去。 至于李通会不会杀人? 肯定会啊! 只是他们想着李通杀累了也就罢了。 李通脸色一变,看了看围上来的士卒,并没有选择下杀手,而是带着愿意追随他的人迅速出了城门。 留下来的士卒立即发出了胜利的呼喊,为了他们成功守护住乡亲而高兴。 没人觉得这是一场戏,双方几乎贴脸输出,将内心中最不愿意被提及的事情毫不留情的搁置在众人面前,供众人议论。 李通还挟持了全柔的家人,这个仇怎么说也刻骨铭心了。 全柔望着李通等人的背影眼中却五味杂陈,什么神情都有。 在他看来,那份命令中士卒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李通,想要保住的人也是李通。 只要夏侯惇愿意,随时都可以再分给李通大量的士卒。李通会练兵带兵,慢慢练着也就有精兵了。 家人是他对李通的托付,李通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现在还需要为李通争取时间,还要保住朗陵的百姓。 士卒的欢呼声引起了袁军的戒备,全柔一面命人大张旗鼓的将愿意随他投降的人统计出来;一面慢悠悠的写着投降信;一面让人去见北城上袁军的指挥者找来。 袁军派了一名校尉来到了全柔的地盘,哪知全柔一点也不着急,将他在门外晾了足足大半个时辰。 校尉已经到达极限了,由于不知道什么情况,他们哪怕看到了有人出城也不敢轻举妄动,精神本来就紧张。 如今全柔对他又爱搭不理的,他在耐心消耗干净后起身就要走。 正在这时,全柔打开房门,给了他一封信,让他交给统帅张勋。 校尉很是不解,一封信而已,派个士卒就带过去了呗,还用得着他亲自来一趟? 双方是在打仗,可又没有禁止高层的往来,至于这么摆谱? 不过校尉以为全柔和张勋有着极深的交情,毕竟人家是高层,他不服气也只能憋着。 交情以前是没有,至于以后有没有就不好说了。 反正当张勋看到信之后立即下达了两个命令。 第一是让亲军集合,他要亲自去见全柔。 第二则是让宋谦立即带人去追击从西门离开的守军,务必将其全歼。 “等等!” 还未等传令兵出去,一道声音忽然响起,郭图从一旁走了出来。 多年的媳妇儿熬成婆啊! 郭图硬挺着没投降袁术,终于翻身了,袁绍这次任命他为军师,起监军的作用。 郭图制止了传令兵,也不客气,直接将张勋的两条命令全部否了。 “将军,我等乃是为陛下平定天下的王者之师,怎么可以去屈尊见一个敌人?”郭图很是不满的瞥了张勋一眼,吩咐传令兵,“你娶告诉那个全柔,让他过来拜见我等。” 传令兵看了看张勋,见张勋点了点头便答应一声想要离开。 然而郭图并不想让传令兵立即离开,冷声说道:“告诉所有人安心休息,不许追击。” “万万不可!”张勋闻言大为愕然,传令兵都走了才反应过来,“军师,此时正是歼灭敌人主将的时候,乘胜追击一鼓而定,为什么不追击?军师莫要管的太宽,我才是此军统帅。” 郭图眼中寒光一闪,皮笑肉不笑的说:“将军自然是此军统帅,军中所有人都受将军节制。可将军要记住是谁给你的权力……” “反正不是你,让开!”张勋不耐烦的将郭图推开,想要追上去下令追击。 郭图却丝毫不让,恶狠狠的说道:“张勋你放肆,你看这是什么?瞎了你的眼!” 张勋气急,想要找郭图理论,却看到郭图手中拿着一张圣旨,袁绍的圣旨。 狗屁的全军受他节制,他连调动军队的权力都没有。 只听郭图冷冷的说:“陛下圣明,早就料到敌人会溃逃,早已将解决办法写在旨意中了。还不接旨?” 张勋苦涩一笑,接过圣旨看了看,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袁绍急匆匆的让他拼命打下朗陵,结果打下来之后却不让他急于出兵,反而命令在朗陵驻守,等待平舆的答复。 现在等什么结论? 等到平舆给出结论,李通早就跑没了。 不趁着现在赶紧追击,难道要等李通修起第二个朗陵防御工事的时候再死磕吗? 可惜圣旨就是圣旨,张勋没有选择的权力,接收全柔投降的同时只能在原地待命。 这一等就让他足足等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平舆的答复终于来了。 不过来的不止是答复,还有袁绍本人和攻破南阳郡的方法…… 第395章 棋局?棋手。(八) 自从当了皇帝之后,袁绍是一天消停日子都没有过过。 人前他是威仪浩荡的皇帝,人后却被自己家那点儿事儿烦死。 他和王弋不同,王弋二十多岁才有孩子只能说生的晚了些,他儿子只比王弋小几岁,已经成年了。 刘氏得了皇后的位置还不满意,天天在他面前哭嚎着让袁绍给袁尚报仇,让袁绍立袁尚为太子。 可袁尚那个狗东西除了哭自己在王弋那里受了刑,断了一只手以外,都没回来见他一面,甚至连他的登基仪式都没出现,现在还扣着他的重臣荀衍和臧霸不放呢。 袁尚在想些什么他一清二楚,可惜现在他实在没什么精力去处理这档子破事儿。 青州对于他来说就是个累赘,丢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再去收回来? 而且眼前是他布置了很久的一次局,绝对不能放弃。 进入朗陵,袁绍对张勋的表现很是赞赏,将张勋和郭图一顿加官进爵。 然而两人的表现却不尽相同,郭图感恩戴德,张勋却兴趣平平。 郭图见状心中一动,立即说道:“将军,在下知道你早已做好了攻击计划,此时不如拿出来让陛下看看,也好让陛下指点你一二,如何?” 张勋闻言一怔,他确实有攻击计划,只是一直在脑子中想着,并没有和谁说,不知道郭图是怎么知道的。 但是袁绍听完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机。 他只需要打仗的将军,不需要思考的将军。 既然张勋脑袋里长出了不应该有的东西,那还是将不该有的砍去为好。 “张勋,既然已经有了计划,不如拿出来一起参详一下如何?”袁绍收起阴沉,笑呵呵的问。 张勋想了想,觉得说出来也不是不行,毕竟朗陵这条路很难走。 于是他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希望袁绍能够兵分两路,一东一西从两面进攻南阳郡,南阳守将不能首尾兼顾。 张勋的想法没错,打下南阳不是袁军面临的最大困难,武关才是。 所以就必须最大限度的减少人员伤亡,保证到武关后有足够的攻击性。 “陛下,臣认为南阳士兵不多,又需要防守多个城池。若我等兵分两路,有一路足以吸引曹军的注意力,届时另一路绕后包抄,定可将其击败。”张勋一五一十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袁绍沉吟片刻,称赞道:“不错,计划周详,确实可行。” “多谢陛下。”张勋立即谢恩,以为自己的计划得到了采纳。 然而袁绍却笑道:“然而强攻还是下下之策。所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寡人自有妙计。” “啊?” 张勋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在原地。 袁绍见状却脸色一沉,喝问:“你啊什么?如此粗俗!来人,将其拿下,治君前失宜之罪。” “陛下!陛下……”张勋脑袋顿时嗡嗡作响,想要请求袁绍的原谅。 可这里是朗陵,不是平舆的皇宫,没有多大地方。 张勋根本来不及求饶,便被卫士加起来带走了。 直到这个时候所有人才反应过来,一时间全都噤若寒蝉,只有郭图眼神中闪过心满意足。 袁绍对于张勋的杀意也只有一瞬间,等那股劲儿过去之后如今已经不想杀人了,准备关上几天就放了。 解决完不和谐的声音后,袁绍开始布置自己的计划。 其实他也没什么计划,主要是对手曹操曾犯了个错误,而他手上则有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张邈。 曹操曾在南阳制造过一起屠城,这让他在南阳的声望降到了冰点,他对于南阳的统治并不稳固。 张邈却是一个政务相当出色的人,他的声望仅次于超级大清官羊续。 如今袁绍将这个大杀器放了出去,他都不需要派兵攻打,南阳唾手可得。 事实并没有出乎袁绍的预料,张邈一个人用了两个月的时间。直接策反了除了武关以外的整个南阳! 两个月的时间不是张邈消耗的时间,张邈策反都没用上一个月,李通数次遇险,应劭被人堵在城里差点没出来。 如今两人全都被撵到了武关上,和夏侯惇一起防守武关。 两个月的时间是袁绍接受南阳的时间,大军浩浩荡荡赶往武关,一路上各个城池的世家代表纷纷来降,并将县令印信献给袁绍。 袁绍或是嘘寒问暖;或是赐宴赏酒,安排人事才消耗了这么久。 这一手段让他麾下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太厉害了,不知不觉间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这样的名望谁能抵挡? 特别是全柔,他现在很不确定自己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这完全相当于是他和李通将袁绍放进了南阳。 袁绍最近非常得意,这件事他很早以前就开始谋划了。 张邈找上他的时候,这个计划的雏形就已经被他构思出来,和王弋见过面以后便开始真正实行了。 哪怕张邈的名望在高也不可能凭借一封信得到这种效果,背后全靠他的各种许诺。 当然,原本这种事是不需要发生的,只要张邈守住南阳就好。 哪怕后来张邈过来投靠他,他也只是有了初步的想法,没有真的想要实行。 但韩遂的来信却真正坚定了袁绍的心思,他曾经以为那个不靠谱的联盟随着许攸的死亡和西域诸国已经结束了。 哪知道西域诸国有自己的小心思,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凉州。 韩遂又是他很早以前的盟友,让出凉州甚至就有他的一些建议。 当时袁绍建议韩遂让西域诸国当炮灰,击败刘辨占据长安。 没想到韩遂投降后就再也没和他联系,看来也有自己的想法在。 各方势力相互博弈,果实最后却落到了他的怀里,怎么可能不让他高兴。 特别是这次,以前这个计划袁绍是想用在曹操身上的,现在用到刘辩身上也一样,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接受刘辩的禅让,成为一个真正正统的皇帝了。 只要他得到了禅让,天下所有诸侯就都是反贼,王弋和他的约定自然也就不用遵守了。 什么檄文不檄文的,袁绍要的是“打你,就是该打你了”的效果! 接受禅让后,回头修理好自己那个倒霉弟弟,将传国玉玺拿在手里,他老袁家就是天下的正统继任者,任何人都没有理由质疑! 要么怎么说运气好才是真的好,倒霉了很久的袁绍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运势。 只是他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心中有些不安。 韩遂是个有野心的人,不远居于人下。 而且韩遂和西域联军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没人知道,他询问的时候韩遂语焉不详,也没说清楚。 他总觉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能通过某种解释串连在一起,得到一个荒谬而又合理的答案,至于答案是什么,他心里也不清楚,可长期谋划做执棋人的直觉让他感觉自己正被人牵着鼻子走。 这种感觉很不好,但是他又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 其实袁绍也想开了,这几年南征北战的经历让他明白有的时候阴谋真的不怎么管用,只要自身强大了,任何阴谋都没有意义。 所以他现在一心想要早点到长安,早点接受禅让,早点变得强大。 在去长安的路上其实只有两个困难阻挡着他,一个朗陵,另一个是武关。 在张勋的眼中朗陵就是一个可以绕过,对战局无关紧要城市,完全可以绕开,可在袁绍眼中就不一样了。 死磕朗陵不是为了后续的粮道,有南阳一郡就足够了 ,他要的是惩戒,要的是帝王威严。 朗陵豫州的县,豫州全境都是他袁绍的了,朗陵却投降了曹操。 这样不好,很不听话。 不听话的人就要受到惩罚。 袁绍已经想好了,准备对朗陵征缴重税,税率是其他地方的三倍,截止日期到他心情好了为止。 而且他要在朗陵开展屯田,朗陵的百姓就是民屯的基础。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他现在最迫切的想法就是打到长安去,拿走放在那里的正统。 为此,他对武关展开了不计代价的进攻,打算哪怕是用人命堆,也要堆出来胜利。 隆隆的鼓声震耳欲聋。 士卒们穿着几层厚实的布袍,扛着简陋的梯子向武关发起了亡命冲锋。 其实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只知道当兵吃粮,吃了袁本初的粮食,就要为袁本初拼命。 奈何夏侯惇早有准备,武关的还击堪称犀利。 箭如飞蝗,石若落雨。 一时间袁军成片成片的倒下,根本无法靠近城头。 袁绍看得眉头直跳,一批士卒上去,折损个一成后迅速溃散,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进攻。 督战队试了,重赏也试了,士卒们并不愿意拼命。 要是保持这样的士气,攻下武关了,能坚持多久都是个未知数。 他很清楚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这也是他最气愤的地方。 这些愚蠢的士卒以为现在还是大汉呢,他还没能完全掌控人心,没能将自己的信念传递给治下的子民! 他也意识到自己有些着急了,但凡再过个两三年,效果要比现在好上不少。 可机会就在眼前,他不抓住很有可能就被曹孟德抓住了。 “收兵!” 袁绍冷哼一声,决定明日再战。 明日……他的器械就到了…… 第396章 棋局?棋手。(九) 三个大汉坐在火堆前烤在血水中泡了一天的大汗脚是种什么体验? 好吧,其实只有两个。 应劭怎么说也是文人世家出身,不屑于像夏侯惇和李通那样不顾礼仪。 不过看看他此时的面部表情,周围的情况属实让他没办法平静。 太味儿了…… 应劭感觉自己脑袋上的青筋都在随着心脉跳动,还有越跳越快的趋势。 那两个倒是一脸舒爽,兴致来了还会伸手搓一搓,夏侯惇甚至放在鼻子底下闻一闻,然后一脸嫌弃的撇开脑袋。 “将军!差不多行了!”应劭要吐了啊,赶紧制止夏侯惇那恶心的行为,“将军世家出身,为何如此罔顾礼仪?” “打仗嘛……”夏侯惇也觉得有些不合适,赔了个笑脸,“不弄了,不弄了,你就当没看见。” 什么叫没看见? 应劭嗓子眼儿都感觉顶着东西了,还说没看见? 可谁让夏侯惇在这里官职最大呢?他也只能翻了个白眼,只当自己眼瞎了。 当然,夏侯惇的不正经也就那么一下。皮了一下后收起笑容说道:“二位,守住武关其实没什么问题,粮食我们不缺,羽箭也足够用。但丢了南阳十分不妥,我们要想办法将南阳收回来。” 话音未落,其他两人脸上便泛起了尴尬的神色。 当地世家发难的时候一点征兆都没有,直接突袭了署衙,让应劭根本来不及应对,能跑都是运气好。 李通则是非常懵逼,一路逃跑一路叛变,他经过的所有城池都在他到了之后叛变了,让他一度以为自己身上背负了点啥,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跟着自己。 夏侯惇并不想问罪,他知道问也问不出来啥。 要是丢了一两个城,这两人砍了也就砍了。可整个南阳郡都没了,他又不傻,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一个阴谋。 现在想要处置应劭和李通必须曹操亲自开口才行,在他这里两人只能戴罪立功。 而且现在的任务不是怎么收拾两人,而是该如何将南阳郡收回来。 这两位不清楚,夏侯惇可是门儿清。 武关有重兵把守也不过七千人,除此之外他们一无所有。 洛阳也没有办法给予支援,兵都让曹操带走了,洛阳除了给点精神上的鼓励以外一样没辙。 好在武关非常险要,关前的道路比大门宽不了多少,只要堵住大门,基本上就能守得住。 所以夏侯惇才计划着反击,难以攻陷就意味着袁绍必然会想些骚操作,他又不是曹仁,没那个脑子应对。 三人拿起地图,就着臭脚丫子味儿研究了很久,由于武关前面是丹水河,应劭的意思是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顺着丹水河溜出去,一把火将袁绍的物资补给给点了了事。(丹水就叫丹水,没有河。但是武关的东南方,丹水的下游有个丹水县,为了区分,河水我就写丹水河了,丹水则是丹水县。) 这个提议得到了夏侯惇和李通的认同,李通指着丹水说道:“如今袁绍驻扎在三户亭,可三户亭实在太小了,数万大军或许能住下,补给一定放不下。后勤沉重,为了运输一定会走水路……应太守……我们想的是不是太好了?” 李通的脸色忽然变得极其难看,他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关乎与整个武关的生死。 其实李通说道一半,应劭已经意识到了。 他们一直在讨论自己应该如何如何,却从没有关注袁绍会怎么对付他们。 现在他们可是防守的弱势一方,这么轻敌是疯了吗? “你们说……要是袁绍明日推过来一架井阑车……”夏侯惇将另外两人担忧的问题说了出来。 武关前面路很窄,就能放下一辆井阑车。 可就是一辆才要命,堵住关门他们想烧都烧不了…… “来人……来人!”夏侯惇顾不上穿鞋,直接走出门外问亲兵校尉,“关内有多少火油?” “没……没有……” “为何会没有?”夏侯惇拎起校尉怼脸咆哮,“哪去啦?说!” “将……将军……物资都是过您手的……您当时没要啊……” “滚!” 夏侯惇一脚踹开校尉,准备回去商量。 结果刚转身又反身将校尉拎起来问道:“引火之物有多少?” “没……没多少……” “引火之物也没有?” “将军,开春了……” 校尉都要疯了,也不知道夏侯惇这是怎么了,有邪火也别对着他出溜啊…… 夏侯惇彻底死心,回到房间内立即开始书写求援信,希望洛阳能够给予支援。人没有,想必物资还能给一些的。 应劭和李通则陷入了沉思,各自思考的应对之策。 说起来其实袁绍派井阑车攻城也是没什么的,只要拼死一搏,他们不是烧不了。 而且烧毁的井阑堵在关门前也是个屏障,袁军想要攻城还得将井阑的废墟搬开才行。 可这种问题是人都能想到,他们不可能将生命的希望寄托在对方失误上。 “将军,不如我率领一军出去埋伏吧。”李通实在没办法,主动请缨。 夏侯惇闻言手中的笔一顿,沉声问道:“你需要多少人?” “五百?八百?”李通也给不出个确切答案。 带多少都不够袁绍大军杀的,而且出了关就意味着他们必须自己找吃的,打猎很难维持太多人的生存所需。 且不说能打多少猎物,开春时节,猛兽饥肠辘辘,谁是猎物谁是猎人还真不好说。 “一千人,能行吗?” “这……”李通沉默片刻,咬了咬牙道,“行!” 行不行都得行,几百人根本不顶事。但这个任务和自杀区别不大,出城就是个大麻烦。 想要不被袁军的斥候发现,就只能从丹水河中游出去。 初春这种天气,一个不好冻死都是轻的。 要是染了风寒,顶不住就只能被病痛活活折磨死。 夏侯惇将求援的书简封好,立即拿着虎符给李通调兵。 既然定下了计策,那就刻不容缓,今夜就出城! 李通率领着一千士卒从关后来到了丹水河之前,到底要不要下却很是犹豫。 有校尉提出建议:“将军,不如我们爬山吧。山势最然陡峭了些,好在都不高,小心一些没问题的。如果从水路过去,涉水声必定会引起袁军的注意,到时候一通乱箭我们逃都没地方逃。” 山……确实不高。 李通抬头看了看,心中却是苦笑。 这是一座石头山,山上没多少植被,山势却极为陡峭。碎石在多年的风雨中一场脆弱,一个不慎摔下去必死无疑。 “下水!”李通没有解释,率先跳了下去。 其实他们并不需要游很远,都没超过两里路,只要绕过这座山就行了。 而且河水也不怎么冷,适应了一下就会觉得反而比岸上暖和很多。 然而从河中上岸后才真是要了命,深夜中也不敢点燃火把,李通为了激励士卒,硬生生挺到了所有人都上岸,平且硬扛着将队伍带到了相对安全的树丛中。 这片树丛距离丹水河足足有五里之远,等他们确认安全后,天都开始蒙蒙亮了。 来不及干别的,李通立即下令生火烤衣服,务必让自己保持干燥。 今天他们肯定什么也干不了了,已经有人开始打喷嚏,就连李通都感觉呼吸不畅。 树林中很快就飘散出一股奇怪的味道,酸臭中夹杂着腐朽,让人感觉非常恶心…… 另一边,夏侯惇一夜没睡,顶盔掼甲在城墙上一直等到现在,生怕李通的队伍发生什么意外。 好在一切都安然无恙,夏侯惇准备回去休息片刻,准备迎接今日袁绍的攻击。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似乎发现了什么,盯着天空看了片刻,忽然大吼:“将军小心!” 说着,亲卫还一把将夏侯惇扑倒,死死压在身下。 嘭……啪叽…… 一块巨石从天而降落在了不远处,巨石将城墙地面上砸了一个大坑,滚动间又将数个士卒碾成了肉泥。 鲜血被挤压得到处都是,喷溅得形状像极了一朵鲜花,伴随着阳光闪烁起诡异的光芒。 夏侯惇推开护卫想要前去查看,护卫却死死将他护住,目光紧紧盯着天空。 “起开!你挡着我有什么用!”夏侯惇非常不满,抬脚就将护卫踢翻,自己大踏步走了过去。 能够发射巨石的东西他很早就见过,当年曹操和王弋共同进攻洛阳时王弋就用过。 后来曹操想要复制却没成功,匠人们依靠着外形虽然做出来了,可发射两下基本上就报废,准头极不稳定,根本没有大用。 夏侯惇没想到袁绍也做出来了,而且看起来要比他们造的好得多。 虽然手都在颤抖,其实他心中不是很慌乱。 他们虽然造不出投石机,却早就研究过如何应对。投石机难以移动且结构非常脆弱,只要找到后派破坏掉就行。 或许都用不着派人出去,那些实验他也参与了,一般的投石机扔上几块石头后自己就废了,根本用不着担心…… 第397章 棋局?棋手。(十) 夏侯惇一点都没猜错,袁绍的投石机真的很拉垮。 曹操复刻不了王弋都投石机是因为王弋的投石机是配重式的,零件相对比较多、比较精密,对力学和数学的要求也很高。 要知道曹操手下也是有能人的,他麾下有个韩信的后人名叫韩暨,成功主持了重建水利锻造机的项目,对结构学相当有研究。(这位改良了杜诗的水排,相当牛逼。水排就是水利鼓风机。) 就算是韩暨也没能将配重投石机复现出来,袁绍就更别想了。 袁绍的投石机是最原始的人力投石机,这东西肯定不是他发明的,也不可能是他手下人发明的。 至于出处嘛…… 投石机的图纸是袁绍搜罗军费时的附赠品,出自某个诸侯墓。 人力投石机的结构很简单,操作起来却很麻烦,需要的人也比较多,需要几十个人牵引才行。 由于抛射投掷物的时候需要人力牵引,可人力又无法保证每次使用的力量都相同,所以精度非常差。 第一发能够命中目标简直就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纯纯运气逆天。 之后发射的十几次不是远了就是近了,没有一次命中的,而且很快发射架和中轴就断了,毕竟木质结构经不起长时间摩擦晃动。 不过已经足够了,袁军攻城用的井阑就快要推到关前了。 经过了陈留一战,袁绍在攻城器械上下了不少功夫。 这架井阑车很高,比武关的城墙足足高出一大截。 最上面一层是弓弩手的射击台,台上能站立开八九个弓弩手,可以自上而下随意射击城墙上的守军。 最恶心的是射击台周围还装备了类似箭垛一样的掩体,让守军想要反击非常困难,只能被动挨揍。 “放箭,放箭!火箭!” 夏侯惇指挥着守军回击,注意力却集中在了井阑车的中段。 中段有一大块木板明显和其他的不一样,整整一层都做了结构加固,有一部分甚至还包了铁。 看来这里应该就是井阑攻城的门了,可是也太大了! 不仅仅是这扇门,整个井阑车都高的离谱,几乎将整个关前的道路全部堵住,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巧,竟然做到了正正好好。 夏侯惇随手将自己的长枪交给亲卫,手却按在了剑柄上。 果然,只见那块木板忽然晃动了一下,然后忽然掉落,直接搭在城头,里面一下子就跑出来三个袁军。 夏侯惇一个健步迎了上去,反握剑柄抽出长剑。 眼前一道寒光划过,三个头颅瞬间高高飞起。 还未等鲜血溅落到地面,夏侯惇已经将长剑顺势交到左手,以右臂肩膀的铠甲为护盾,撞进了井阑里面。 井阑里面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多人,也就七八个士卒准备登城,被夏侯惇一个撞击,全都东倒西歪的撞了回去。 夏侯惇一剑捅死一名袁军后马上放弃长剑,一顿乱拳将几人全部打倒,随后才抽出宝剑进行补刀。 斩杀了最后一个袁军,还未等他走出井阑,亲卫校尉立即探头进来大喊:“将军!城门!他们在破坏城门!” 夏侯惇走出来往井阑和城墙的夹缝中一看,果然发现最下层有几个士卒正用工具拼命凿着城门,效率非常高。 他又赶紧走回井阑,在里面寻找能够下去的路。 结果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无奈之下,夏侯惇只能咬着牙跳进了缝隙,下去前命令:“堵住城门,堵死!别管我!” 说罢,他瞄准了一个人就跳了下去。 在这种跳下去能摔死人的高度,有个人缓冲算是救了夏侯惇一命。 可也正是这种危急激怒了夏侯惇,使用的招式极为暴烈。 双手持剑,长剑将划过一名袁军的肩胛骨,直接将其一分为二。 随后一掌击出,又打断了一个人的脖子。 同时手中长剑也没闲着,大力挥斩将另一名袁军拦腰斩断! 最后收回长剑再用力刺出,长剑穿过最后一名袁军的胸膛,用力之猛甚至将他半条手臂都插入了对方的身躯。 解决掉最后一个,夏侯惇松了口气。 关门是万万不能破的,武关是建在一个喇叭口地形上的,这要是让袁军冲进去,他赶都赶不出去。 收回长剑,夏侯惇甩了甩手上的鲜血,开始研究该用什么方法回到城墙上。 在这一层他依旧没有发现向上的入口,心中暗骂设计这个井阑车的人简直就是反人类。 忽然,夏侯惇感觉有些燥热,头顶甚至都出了些细密的汗水。 正当他以为是激烈的搏杀导致的时候,只听“嘭”的一声,上面又掉下来了一个东西。 掉下来的是他的亲军校尉,只见校尉一瘸一拐的走进来大声喊道:“将军快跑!这里燃了!” 燃了? 什么燃了? 一时间夏侯惇没有反应过来。 可他忽然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座井阑车很大,地下这几个人根本推不动。想要用人力让它到达这里,没有几十个人是不行的。 也就是说…… “娘的!” 夏侯惇大骂一声,架起校尉就跑了出去。 果然,井阑车已经起火燃烧,而且火势蔓延的非常快。 直到这个时候,夏侯惇才察觉周围有些不对,弥漫着一股十分刺鼻的问道。 他仔细嗅了嗅,伸手在关门上一抹,脸色陡然大变。 这个地方有火油,很多的火油,涂满了火油! 夏侯惇赶紧带着校尉离开了井阑的附近,眼看着井阑和城门被大火吞没,烧干净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且他也终于知道了袁绍的攻城计划,道路的远处缓缓推来了一辆攻城槌,在弓弩射不到的距离停了下来。 原来井阑都是诱饵,袁绍的本意就是城门,用攻城槌破开城门。 真正攻城的部队应该就在攻城槌挡板里面,只等大火将井阑和城门烧干净,武关便可一战而定! 夏侯惇猜得没错,如今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了,他甚至看到攻城槌里面伸出了一个脑袋,正对着他贱兮兮的笑…… 完蛋了…… 这是夏侯惇脑海中唯一的念头,他很清楚继续这样下去武关绝对守不住,袁绍攻击时候的花活儿实在太多了。 一环套一环,衬出不穷,也不知是如何想到的。 就在夏侯惇考虑要不要带着校尉两人去拼了的时候,大门忽然打开,应劭带着一些人手里捧着筐子冲了出来。 夏侯惇见状本想呵斥,可应劭等人手中的筐子里装的全都是烂泥。 只见应劭指挥着手下将烂泥泼在了大门和井阑上,并大声喊道:“将军!速速归来!” 烂泥应该是应劭从丹水河中临时取来的,虽然对抗大火比较有效,却不能完全将其扑灭,只能进行遏制。 夏侯惇知道这是自己回城唯一的机会,立即扛起校尉,三步并两步冲进了关内。 大门缓缓闭合,应劭指挥着士卒用石头将大门彻底封死,不留一丝余地。 大门确实不能要了,大火已经成势,根本没办法扑灭。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原本应该十分激烈的攻城战中,交战的双方没有人动手,都静静等待着大火的熄灭。 这一等就是半天,直到夕阳西下,城门和井阑才燃烧殆尽。 期间应劭多次想用烂泥灭火,可大概是运气不济,城门在还没有烧完的时候就已经烧散架了,灭不灭没有任何意义。 袁军见到城门被封上后也不着急,大大咧咧的回营该吃吃、该喝喝,甚至嚣张到将攻城槌直接停在了原地。 夏侯惇气得牙痒痒却没有一点办法,若是放下吊篮确实有机会烧了攻城槌,可袁军也同样有机会趁机爬上城墙,实在是不划算。 他现在都快气炸了,唯一能够保持理智的原因不是自己多冷静,而是外置大脑应劭够给力,总能给出一些合理的意见。 只是就连应劭也不明白,今天虽然打得不激烈,却相当危险,为什么李通没有动作呢?难道就这么看着武关被攻破?李通不是一个短视的人啊! 李通真的什么都没做吗? 那必然是什么都没做。 不提整个队伍都满脸大鼻涕,精神不振。 李通对于今天战事唯一的帮助就是知道了这件事,带着些斥候去看了看。 也不是他不想做什么,是真做不了。 他现在想想就觉得自己命苦,也不知自己到底图个什么,非要游上大半夜出关,走大门不好吗? 袁绍对自己的计策十分自信,根本就没派斥候监视武关。 当李通发现大清早才来上班的袁军斥候时,对己方虚空索敌的举动差点蠢哭了。 白白受了一夜冻啊!这感觉谁懂啊? 至于为什么没有帮忙? 他倒是很想出手烧了攻城槌,可夏侯惇他们就只看到了攻城槌,没看到攻城槌后面几里外老吕布和那三千甲胄齐备的骑兵。 这就是个套中套,要是有人敢去烧攻城槌,保准有去无回。为了确保夏侯惇不上当,李通硬挺着藏了大半天,就怕夏侯惇冲动中了圈套…… 第398章 棋局?棋手。(十一) 这次攻城对于袁绍来说是失败的,而且相当失败。 攻城槌破门很有效,前提是大门后面不能有东西。 如今曹军只会将关门彻底堵死,攻城槌一点儿作用都没有了。 但是活人不可能让尿憋死,器械不行袁绍心中又生一计。 他派了一些人绕了个大圈,跑到了丹水河上游,准备截断丹水河,要渴死武关的守军。 为了掩饰这个计划,他每天都派三千人前去攻城,从早到晚要死上几百人才算结束。 不计后果的攻城足足持续了十天,就连应劭都觉得袁绍已经计穷了,玩儿不出什么花样了。 然而今年的气候真的不怎么好,丹水河的水位下降了很多,直到河水见底了,应劭才发现不对,赶紧找夏侯惇商议。 “将军!河水水位不对!”应劭脸上少有的出现了些许慌张,向夏侯惇解释,“就算是天气燥热,也不应该下降的这么厉害,我怀疑袁军在上游做了什么。” “来人!令斥候沿着河水去看看。”这些日子夏侯惇算是见识到了应劭的厉害,立即派人前去查探 。 袁绍需要好多天才能绕过去,可山后面的曹军半天不到就能跑一个来回。 斥候将发现的情报汇报给夏侯惇,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寂。 打?还是不打? 不打就要渴死。 打的话,上游的积水已经是个恐怖的数量级了,贸然倾泄绝对会对武关产生冲击,武关优秀的地理位置反而会为袁绍挡住洪水。 “我亲自去!”夏侯惇忍不了,片刻之后就要亲自带队去上游解决掉那些麻烦。 “将军且慢!”应劭忽然拦住夏侯惇,轻声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夏侯惇怔住,难以置信的看着应劭。 应劭却苦涩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任何办法。 这件事必须要谨慎处理 ,袁绍完全有能力放水淹了武关,到时候破了武关如探囊取物。 但是他没有,只因一个原因,武关破了也就破了,他却根本拿不到。 大水会冲垮武关,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唉!”夏侯惇拍着大腿一声叹息,随后又暴躁的说道,“李通呢?李通怎么还不干活?投降了吗?狗东西!” 夏侯惇这纯粹就是发泄,应劭也只能看着他发泄,因为他同样想知道李通是怎么回事,同样想要发泄。 李通…… 其实李通很想做些什么,但是他不能,因为他就要死了…… 丹水城外,官道边,树林。 一群面黄肌瘦的士卒看着往来的运输车辆垂涎欲滴,口水流了三尺长。 饿呀!是真饿。 人是一种坚韧的生物,他们那脆弱的躯体能够抗衡任何艰难险阻。 人又是一种脆弱的生物,他们面临的最大困难往往来自于自身的欲望。 进食是生物最基础的欲望,绝大多数人都很难克服对食物的渴望。(来个减肥的说说自己节食的心路历程。) 这些在外游荡的士卒能够坚持这么多天没有动手已经很不容易了,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 成功了,他们还有机会活下来; 失败了,他们只能成为路边枯骨,坠入深渊。 然而今天他们不得不找机会动手了,主将李通一直生病,数日水米未进,今日都开始说胡话了。 如果再不给李通补充体力,最终李通只能病死。 可他们平时吃的东西李通根本吃不了,李通需要热粥,需要药材。 “拼了吧!” 一名士卒对自己同伴提出了建议。 自己周围聚集了差不多一百多人,是他们现在全军最精锐的士卒了。 他们有信心劫持一辆粮车,将上面的粮食带回去给同伴们吃个痛快。 周围的士卒听到这个建议都蠢蠢欲动,眼神中透露着疯狂。 仓啷…… 长刀出鞘。 那名士卒见没人反驳自己,抽出长刀准备给大家打个样,想要率先发动攻击。 一只大手却将他按了回去,并死死压在地上。 士卒一怔,想要骂娘。 心道不想打就直说啊,现在什么意思?自己差点就被发现了。 可当他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李通趴在自己身上,那苍黄的面色和短促的呼吸看的人分外揪心。 “将军!”士卒大惊失色,赶紧小心将李通从身上扶下来,关切的问,“将军为何过来?您应该多休息啊!您放心,我们……” “嘘……” 李通靠在一旁,有气无力的问,“现在不能打,我让你们看了这么多天,有什么发现吗?” “回将军,有的!”士卒立即说道,“丹水每日来往车辆无数,防备还算森严,都有护卫相伴。他们未时开始驱离百姓,申时关闭城门。不过北门却有些特殊,虽然到了申时他们也会关闭城门,却不会完全关闭,留着一人可以通过的缝隙,时不时就会有人从北面进城,到了清晨会再次出城。” 李通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忽然心中一阵烦闷,喉咙瘙痒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唔唔唔……” 几声沉闷的咳嗽声从李通按住的嘴巴里发了出来,他察觉到口中满是腥甜,心立刻沉了下去。 看来自己快要不成了啊…… 李通很是无奈,原本他以为属于他的时代才刚刚开始,哪知道竟然就要结束了。 既然如此,李通心想干脆就玩儿个大的,好在青史上留的些许薄名也好,不枉生为男儿来这世上走了一遭! 北城为什么不会将城门关死,身为豪族的李通非常清楚,原因无非有二: 其一,丹水是个大县,城内设施齐全。 全是男人的军营中欲望难以释放,而且还要经常面对生死,精神压力非常大。 有些人需要发泄自己的欲望,缓解精神的疲惫,自然会偷偷溜进丹水,找些勾栏过夜。 其二就是袁绍上层军官的出身问题。 军营艰苦,别说那些世家大族出身的人很难适应,就连李通刚起事的时候也非常不习惯。 应该是有人晚上偷偷回到丹水休息,清晨再回三户亭报到。 李通想到了一个计策,这个计策很冒险,可一旦成功,袁绍说不定会死在这里! “你!去……如此这般……”李通对着那名士卒下达了命令。 士卒一惊,嘴巴开合想要说些什么。 李通却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说道:“此事关乎胜败,你一定要快!” “喏!”士卒咬了咬牙答应下来,向同伴要了一副弓箭便钻入了树丛中。 李通双眼朦胧的扫视了一圈,发现周围真的没什么高级军官了,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你们准备一下,今晚你们和我去偷城。来个人,去告诉其他人,但见城中火起,立即进攻北城。” “是。”又一名士卒答应下来,向大部队的方向跑去。 李通已经没什么力气了,闭上双眼放空心思,等待着自己宿命的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天终于黑了…… 一名士卒尝试唤醒已经沉睡过去的李通:“将军,将军!酉时了……” 李通猛然惊醒,看到眼前已经黑下来便问:“什时辰了?” “酉时……” “酉时……”李通眨了眨眼睛,吩咐道,“有甲胄的,全部脱了,刀不要出鞘。记住,打起精神来,表现得高傲一些,不要和任何人说话。明白吗?不要答话!” 士卒们互相对视一眼,也不知他们在黑暗之中能够看到什么,反正李通只听道了几声“嗯嗯。” 他让人弄了一些火把,走到北城附近才点燃,紧接着便率领着众人向丹水城走去。 城头守军看到有人前来,立即高声问道:“来者何人?” 士卒们有些紧张,下意识想要出刀。 李通却理都不理,继续带队前行。 “站住!”守军大喝一声,继续追问:“来者何人!” “滚下来!”李通伸手拿过一人的火把,对守军骂道:“你来看看,某是谁!” 守军当然不认识李通了,但敢这么骂他的也没几个,大多数回来过夜的人都是出钱的,只有少部分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才会这么嚣张。 守军很讨厌这些嚣张的家伙,可他又惹不起。而且光看李通身后跟着那么多人的阵仗也知道对方不好惹,便赶紧谄笑道:“这位大爷,小人眼拙,只是这规矩……” “某让你滚下来……” “这……” “哼。” “来了,来了!小人这就来!”士卒听到李通的冷哼,忙不迭跑了过来。 可他刚到李通身前,还没等询问对方到底什么来路,李通便冷声道:“掌嘴。” 一旁走出来个大汉,拎起守卒的衣领,上去就是一顿大嘴巴子,将守卒都给扇懵了。 十几个大逼兜过后,李通将自己的战刀扔到了守卒怀里,给了他一脚骂道:“狗才,带路!” 守卒瞬间清醒,“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双手毕恭毕敬的将长刀呈在李通面前,头都不敢抬一下。 开玩笑,从这位的表现看肯定是大族出来脾气火爆的武将,他的东西谁敢收? 今晚给你战刀,明早就能将你剁了。 那是刀吗?那是守卒的命! 第399章 棋局?棋手。(十二) 李通的演技成功骗过了守卒,将这些人顺着门缝带进了丹水。 这个守卒应该是个不小的官,为了展现给他称牌面,守卒将附近所有的守军都招了过来拜见他。 然而,人一多问题就出现了。 有人感觉李通这帮人身上的味道极为难闻,恶臭无比,小声嘀咕了一句。 守卒闻言忽然反应过来,他见过的大人物很多,那些尊贵的人都极爱干净,身上也都熏了昂贵的香料,不像这些人又脏又丑。 于是他便问道:“这位老爷,您可知大将军最近如何?小人和他有一面之缘,想着有时间拜会一番。” “就你?也配?”李通骂了一句,很是符合一个世家子弟的性格。 他现在是一句话都不想说,因为他快挺不住了,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唉……嘿嘿……”守卒并不想这么结束,挠了挠头,谄媚的说,“小人也不想一直守城门啊,小人有幸为大将军牵过马,想去前线混些军功。” 李通想早些打发了过去,便说道:“张勋过得还行,你要是不怕死就去吧。” 哗啦…… 李通话音刚落,就有人将手按在了刀柄上。 傻子都知道现在暴露了,李通打起最后的精神大喝:“杀了他们,夺城门!” 说完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最后也没明白是怎么暴露的。 其实很简单,袁军就没有大将军,张勋还在大牢里关着呢,能好到哪里去?李通不知道这件事,只知道当初统率大军的是张勋,以为张勋还是统帅呢。 曹军士卒本就紧张,一听到命令,立马拔出兵器和袁军战在了一起。 倒霉的守卒虽然问出了破绽,可惜没有能力将李通他们干掉,只能成为他们的刀下亡魂。 托守卒的福气,北城的守军也没掀起什么波澜,被曹军一锅给端了。 战斗不算激烈,相当于一边倒的屠杀,没闹出什么波澜。 期间李通醒来过一次,下达了“在城中放火”的命令后又晕了过去。 他也没说具体在什么地方放火,想着之前有过“待城中火起”的信号,曹军士卒背着李通,开始在城中四处放火。 很快,在城外埋伏的曹军就收到了信号,进城一起开始了纵火大业。 北城四处火起,哭嚎声一片。 百姓们开始组织救火,其他地方的守军被吸引过来加入了救火的队伍。 曹军则趁着混乱四面城跑了一遍,竟然将整座丹水城都给点着了! 然而没了指挥者,这帮士卒到了最后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 任务是完成了,可他们出不去了。 城中哪里都是人,北城守军的尸体看样子也被发现了,很多路口都设置了盘问的关卡。 无奈之下,这些人中官职比较大的商量了一下,决定放手一搏。 北城最为混乱,城门守军又少,他们准备借着这股混乱从北城冲出去。 数百人在城内开始了冲杀,随着突破一道道关卡,损失了一批批的断后者之后,最终只剩下不到五百曹军成功冲到了北城城门。 城门前只有四个士卒驻守,这让曹军十分兴奋,一队人咆哮着冲了上去。 那四个倒霉的家伙没想到守城们还能天降横祸,没来得及反抗就已命丧黄泉。 那一队曹军将他们杀死后,立即冲向了城门,准备打开城门放同伴们出去。 他们算是成就了,只要能过活着回到武关,剩下这几百人必定会得到奖赏。 因为他们真的烧了袁绍安置在丹水的物资,他们立了大功!。 可十几个人刚走进黑暗中的城门洞,又齐齐倒飞了出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有人上前查看,才惊愕的发现这些人已经死了…… 这时,城门外忽然走出了一个人,身高九尺、高大壮硕,正是那吕布吕奉先! 而在吕布身后,一群骑兵也缓缓显现出了身影,看着曹军的眼神中杀机四溢。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北城那位守卒需要交际这么广泛。 所谓“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每个人来钱的方式不同,丹水一着火,就有人给袁绍报信去了。 袁绍肯定不能让丹水出问题,立即就派了吕布带兵前来救援,刚好和想要出城的曹军撞上。 吕布的威名这些人都听说过,一时间竟然没人敢继续前进,纷纷变得畏畏缩缩,缓缓后退。 “果然是一帮贼子,那便受死吧!”吕布冷哼一声,拎着长刀大踏步向曹军走来。 这是,李通忽然苏醒,他感觉自己真的要不行了,于是低声询问:“战事如何?” 士卒回报道:“将军我们已经将丹水烧了,袁绍的物资也被我们烧了。” “好!为何不出城?” “吕……吕布在前……” “吕布……”李通心中一沉,拍了拍背他的士卒,“放我下来。” 士卒将李通放下来,李通拿过一柄长枪,分开众人大喝一声:“吕奉先,前来受死!” 这一声把吕布吓了一跳,抬眼看去竟然是个熟人。 “竟然是你,当初饶了你一命,你竟然不想着知恩图报,反而胆敢造次?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杀了你。”吕布对于李通的出现很是不屑。 “何其愚蠢!”李通骂了一句,快走两步高高跃起,手中长枪画了一个弧线被他甩到了头顶,对着吕布重重劈下,“受死!” 吕布见到这一招眼前一亮,笑道:“也算是有长进,罢了,你也接我一招吧!” 说着,他手持上到向上撩去,竟然迎着李通集合了浑身力量的雷霆一击! 说起来以下击上是劣势,而且长枪是长兵器,长刀时短兵器,吕布可以说是劣上加劣。 但李通这一枪终究没有劈下来,吕布同样也愣在原地。 他想过李通会以命搏命,博取那一丝胜机;想过李通会中途变招,举枪格挡;甚至想过李通会改变动作,强行依靠兵器优势。 可他万万没想到,李通竟然没有攻击! 李通被吕布那一刀一分为二,鲜血洒了一片,尸体飞向了两边。 满身鲜血的吕布反应过来,变得异常暴躁。 “狗贼!” 吕布擦了一把脸上的血,对李通破口大骂。 他砍上李通的时候才察觉不对劲,半空中的李通已经死了,使得吕布饱含敬意的一招直接成为了戮尸的卑劣手段。 “把他们全杀了!”、 吕布长刀一挥,向身后的骑兵下达了命令。 骑兵没有客气,纷纷打马在城池中表演起了冲锋。 哀嚎声、怒骂声、惨叫声纷纷响起…… 吕布双眼中映射着火光,宛若一个残忍的屠夫欣赏着手中猎物生命流逝过程中那凄惨的景象,仿佛这般景象能刺激到他的精神,让他无比的兴奋。 再加上他时不时滴下鲜血的衣襟,周围的人不仅眼神变了,就连对他的印象也变了。 人们能赋予一个人称号,同样也能剥夺。 天下第一武将的称号不知何时悄然离去,另一个称号占据了那个位置。 九尺恶鬼! 无论吕布喜不喜欢,这个名号终将传播开来,成为他身份的象征…… 丹水城足足烧了一夜,民居毁坏无数,袁绍囤积的补给同样被付之一炬。 逃不开的宿命再次降临到了他的头上,不过这一次他要幸运一些,他还有机会。 得知消息后暴怒的袁绍点齐所有兵马,全部压在了武关之前。 他已经不管不顾了,十台投石机摆开,对着武关就是一通狂轰滥炸。 这些都是他留着想要尝试攻击洛阳的,可现在这个局面,想要留住威名就不能再保留实力。 袁绍生气,倒霉的自然就是武关。 陡然增加了十倍的攻击密度,哪怕准头再差,关内的守军也损失惨重。 最关键的是夏侯惇知道自己守不住了,其他的还好,守军的士气已经完全崩溃了。 他们躲在城墙下面瑟瑟发抖,公然拒绝夏侯惇出战的要求,哪怕督战队来执行军法了也没用。 想想也是,打仗而已,最坏的结局不过是个身死。可投石机给予的压力太大了,被巨石压死,别说全尸,死后还能不能知道有自己这么个人都很难说。 然而夏侯惇没有绝望,他找到了应劭,确认过后独自一人走上了武关城墙,对着前来进攻的袁军士卒喊道:“让袁本初来见我一面!” 有人听到之后迅速跑回去向袁绍报告情况,他们其实也不想打这一仗,眼前的情况实在是太诡异了。 武关的城门大开,根本没人防守。 城门大开原本很正常,毕竟连大门都没有。 可如今堵门的石头都被守军搬走了,表明了袁军可以随意出入。 这便是应劭的计策,他自然不会想到空城计,他也不擅长这种计谋。 应劭擅长的是军队指挥,擅长的是战略,是个十分合格的统帅。 他要个袁绍谈一谈,如果成功了,袁绍此次必定会退兵! 袁绍听到了士卒的汇报后竟然真的打马来到阵前,看着光杆司令夏侯惇笑道:“元让,你我也是旧识,如今你怎么落到这种境地?孟德对你不好?那不如来投我吧……” 第400章 棋局?棋手。(十三) “袁……本……初!” 夏侯惇非常愤怒,他允许别人质疑他的能力,质疑他的武艺,但是决不允许其他人质疑他对曹老板的忠诚! “将军!” 看到夏侯惇要发飙,应劭赶紧上前拦住,并示意后面的事情让他来处理。 夏侯惇狠狠瞪了应劭一眼,转头走了下去。 应劭在城头端端正正的对袁绍行了一礼说道:“袁使君,不知你因何忽然偷袭我等?使君不宣而战,多少有些寡廉鲜耻了吧?” 应劭这话说的很有毛病,但他却是故意的,因为他对袁绍也没什么好感。 当初要不是那些党人世家,他也不至于差点就死在洛阳。 爱屋及乌,恨也是一样的。 果然,袁绍闻言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冷声道:“放肆,你当你是何人?寡人乃是一国之主,奉天下大势,行平定天下之举,用得着你这鼠辈来说三道四?早早投降,留尔等性命。否则尽数杀尽,不留活口!” 应劭本就不爽,也就不再客气,直接出言开怼:“在下行的端,坐得正。大丈夫立于天地间,无有不敢言之者。在下汉臣,怎能呼使君为君?倒是使君,奉行的是什么天?平定的是什么天下?使君口称大义之言,行的却是谋逆之举。使君如何敢妄称寡人?不过汉贼而已。” “哼,休逞口舌之利!”袁绍已经懒得和应劭废话了,下令道,“攻城,斩尽杀绝。” “使君且慢!”被轻视后的应劭脸上火辣辣的疼,奈何他不能真的让袁绍攻城,“使君,在下还是劝你一句,莫要轻举妄动,小心坏了使君的性命!” “你就只会说么?也不知哪来的自信。”袁绍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应劭,他不仅是在看傻子,是真的觉得应劭是个傻子。 应劭却冷笑道:“在下当然不只会说!将军,抬出去!” 随着应劭的大喝声,夏侯惇率领着一些士卒将两个东西抬出关外,丢在了袁绍面前。 袁绍已经看到是什么了,两块大木板,武关的关门嘛…… 还没等他想明白什么意思,应劭便说道:“此计乃同归于尽,可是使君你送与我等的!” 袁绍一愣,随后脸色就跟吃了屎一样难看。 可不就是他送的吗?而且还是他策划了很久,出人出力送的…… 一旦丹水上游被掘开,大水就会直接冲垮武关。 没了武关的阻挡,袁绍也别想好! 这便是应劭同归于尽的计策,也是为什么没让夏侯惇去收拾那些人的原因。 没什么意义,以夏侯惇的实力随便什么时候都能去,万一给对方逼急了,应劭其实也不是很想同归于尽。 这下就轮到袁绍尴尬了,他现在还真就不能拿这些人怎么样,除非他不想去长安了。 “好好好!来人,见元让送了寡人两块门板,那就拿回去!”袁绍被气得不行,似乎气急想要发泄。 城墙上的应劭脸色却大变,赶紧对城下喊:“将军,速速将城门收回!” 嘭! 关前忽然荡起一片尘埃,待到尘埃散去,吕布的身影出现在了城门上。 只见他手中提着一个头颅,眼神看向夏侯惇说道:“这个不怎么样,你要不要来试试?” 说着,他便将李通的脑袋扔到了夏侯惇的面前。 夏侯惇拿过一柄长枪,眼神逐渐由愤怒变得锐利。 他其实是心中有愧的,李通曾向他请教过武艺方面的事,奈何他并不想传授家传武艺,便搪塞了过去。 现在他很后悔,想要为李通报仇! 应劭见状赶紧大喊:“将军,让给他们!不要了!速速登城!” “聒噪!” 还未等夏侯惇做出反应,吕布却先骂出了声。 只见他抽出大弓抬手就是一箭,想要干掉应劭。 就在这时,一柄长枪在半空中长羽箭击飞,让吕布的眼神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 这是个高手啊…… 吕布看着依旧保持投掷动作的夏侯惇,兴奋的神色溢于言表。 这个可以杀……这个应该杀! 吕布抬起手,眼神死死锁定夏侯惇,嘴里喊道:“枪来!” 袁绍现在爽了,立即让人丢过去一柄长枪供吕布使用。 应劭快要急死,趴在城头歇斯底里的大喊:“袁本初!你敢斗将,我便掘了丹水,我们谁都别活!别活!” 不怪应劭着急,武关能打的只有夏侯惇一个,他必须保证夏侯惇活着。 只有夏侯惇活着,武关才能守下来。 袁绍哪管这些,机会就在眼前,怎么可能不抓住? “奉先,拿下夏侯元让,寡人要活的!” “遵旨!”吕布答应一声,大步走了过去。 既然袁绍要活的,他也就没必要守什么武德了,夏侯惇有没有兵器无所谓,反正又不是阵斩。 吕布的速度非常快,夏侯惇根本来不及拿另一支长枪,只能一退在退,闪避着吕布的攻击。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夏侯惇看着越来越凌厉的枪式有些绝望,这人他搞不定,而且他很容易被别人搞定。 两人一攻一逃,从武关的一头打到了另一头,眼看吕布就要给夏侯惇戳个窟窿了。 吕布忽然收枪,看向了道路的尽头,那里传来了马蹄声…… 夏侯惇也听见了,但是他不敢看啊! 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将长剑抽出来,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转瞬间,三名骑士便出现在吕布的视线中。 其中一人喊道:“狗贼!休要伤害吾兄长!” 说着,对方还向吕布射出了两支羽箭。 吕布抡起长枪,以一个极为精准的角度将两支羽箭全部拦下。 感受了一下羽箭的力道,他想也想,立即掉头就跑,穿过武关回到了袁绍身边。 袁绍看到吕布没能拿下夏侯惇有些不爽,吕布却急声建议:“陛下速退,敌人强援已至。此人箭术非凡,不能掉以轻心。” “怎么?你不是说自己是天下第一武将吗?”袁绍见吕布竟然敢指挥自己,不满立即爆发出来。 吕布只得解释:“陛下,臣一无良马、二无神兵、三无硬弓……实力折损一半有余……” 吕布刚刚来投时的惨状袁绍也知道,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不过他并没有后退,倒是想要看看来支援的究竟是什么人。 来支援的三人中喊夏侯惇为兄长的箭术高手是夏侯渊,另外两个人则是许褚和许定两兄弟。 既然做为护卫的许褚在这里,也就是说曹操离这里不远了…… 话说曹操不是去打西域了吗?这么会出现在这? 还不是打不下去了呗…… 在蔡琰辛勤的搬运下,曹操终于嘚瑟干净了董卓的存粮,为了避免饿死,灰溜溜的从西域跑回来了。 他连洛阳都没回,直接就奔着武关来了,为的就是会一会袁本初这个好朋友算一算多年积累的旧账! 当那面白底黑字的“曹”字大旗树立在武关之上时,袁绍便下令退军了,而且这一退直接退到了南乡。 他现在还没准备好和自己这位小伙伴儿见面,双方都很了解彼此,很清楚两人之间想要分出胜负,凭手里这些家伙事儿肯定不行。 傍晚十分,曹操率领着大部队进入了武关。 当他看到武关那消失的城门后,心中感觉万分庆幸,多亏自己亲自来了。 这半年来西域的太阳着实给他好好上了一课,将他晒得极为通透,整个人都紫黑紫黑的。 不过这趟远征也让他见识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收获算是不错,唯一可惜的就是西域没打下多少,光顾着行军了。 好在这次也算是凑巧,回来的及时,将自己的好老弟救下来了,不然他可是会难过的。 询问了情况后,曹操神情逐渐变得严肃。 他没有怪罪李通和应劭丢失南阳的罪责,反而赏了他们的功劳:“传令,将文达的头颅收敛好,待回了洛阳,以刺史之礼葬之。仲瑗有功无罪,任豫州刺史。哼!” 曹操现在想到跟袁绍有关的事情就生气,哪怕豫州仅仅是袁绍的老家,他也能哼哼上两句。 然而现在不是气的时候,曹操最担心的依旧是丹水上游的问题。 “仲康,你和妙才率领一千人去一趟,无比将丹水河上游的袁军尽数杀光,不可让他们破坏堤坝。你等也要谨慎处理,待我派人去后再做计较。” “喏。” “仲瑗,如今武关难守,你有什么看法?”曹操将目光移到了应劭身上,他现在觉得应劭真是一块宝。 应劭想了想答道:“主公,在下认为我军宜攻,不宜守。” “哦?这是为何?仲瑗,不瞒你说,我所率主力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曹操倒没对应劭撒谎。 应劭却斩钉截铁的说道:“启禀主公,若以后我等想要统治南阳,就必须尽快击败袁绍,拿下南阳。原因有二:南阳世家新叛,主公亲至,当以雷霆之势惩戒那些小人。其二,袁绍称帝虽是伪帝,却也是一国之君。国君战败,士气极易遭到打击。若能留下袁绍,豫州、徐州必将陷入大乱!” “好!” 第401章 棋局?棋手。(十四) 袁绍很生气,气到想挠墙,气到想杀人。 不是因为曹操来了,曹操来不来无所谓,反正都是对手。 他想在全军为吕布找上一件趁手的兵器,让这个天下第一武将发挥出应有的实力。 可竟然没有找到! 刀枪剑戟试了个遍,没有一个符合吕布的需求。 到了吕布这个境界,举重若轻和举轻若重早就驾轻就熟,所以越重的武器对于他来说越有优势,可惜袁军之中没有能够达到吕布要求的, 最后袁绍给他找了一柄马槊让他先用着,等到打完仗再找人给他打造。 袁绍又让出了自己的战马,给吕布充当坐骑。 硬弓倒是找到了一张不错的,对此吕布相当高兴。那个对他射箭的家伙箭术非常好,有了这张宝弓,吕布就有信心用弓箭杀死夏侯渊! 其实夏侯渊的出现比夏侯惇都让吕布感到兴奋! 箭术本就是一种高端技艺,特别是到了高深的时候,想要碰到一个和自己层次差不多的人非常困难,怎能不让他感到高兴? 切磋是武艺稳健的进步方式,杀死同等级的对手则是最快的。两个天下前十的弓箭手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吕布已经等不及了。 然而人生就是那么的无常,就像猜硬币的正反面一样。 在硬币停止转动之前,命运无情的操纵着每一条丝线,迫使丝线尽头连接的人走向它规划好的路线。 曹操说是要尽快出击,等他准备好都已经快过去半个月了。 没办法,丹水河必须要妥善处理,稍有不慎,等待他的就是全军覆没。 袁绍也没有因为曹操的到来而感到胆怯,积极备战的同时又从平舆调派了大量的物资。 王对王的战争没什么可说的,他只是不想那么早会面,不代表他会退缩。 最重要的一点是,此时此刻,南阳郡,天下前十的弓箭手可不止吕布和夏侯渊两个。 酂县,一员老将倾听着手下汇报的信息。 老将越听越满意,这次战争无论胜负如何,到目前为止已经是赚了的。 要是能将南阳拿回去最好,那不回去其实也没什么。只要能拿下武关,其他的都不重要。 等士卒汇报完毕,老将将其挥退,拿起了身边的巨弓开始养护。 没错,天下间能够开得这张举弓的人有不少,但是敢在战场上使用的只有一个人——黄忠,黄汉升! 这便是李通最后的计策——驱虎吞狼。 弥留之际的李通无法预测到未来,也没什么精力去缅怀过去。 他唯一能够想到保住武关的计策就是引入新的一股势力,一股足以干掉袁绍的势力。 刘表就是他选择的那股势力,他对武关的防御情况没有一丝希望。 选择刘表不是因为刘表有多厉害,也不是因为他知道黄忠有多强,只是因为刘表离得近而已。 李通想着只要刘表愿意和武关前后夹击袁绍,袁绍必败,说不定还会死。 想法很是不错,然而他忘了,请神容易,送神难! 刘表真的很厉害,黄忠也真的很强。 刘表早就想将南阳郡夺回来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单单襄阳他就屯了八万兵马。 袁绍攻占南阳他早就知道了,一直没出手不是他忌惮袁绍。 正相反,他真的很忌惮曹操。 原本刘表是看不上曹操的,除了在讨董联盟上曹操的表现还算中规中矩外,其他的时候曹操就是一个被追得满世界跑得丧家之犬。 从青州到洛阳,曹操机会横穿了整个大汉的版图。 可是渐渐地,刘表的想法发生了改变。 做为被宦官通缉过的党人领袖之一,刘表的情报系统一点儿也不比袁绍弱,在某些层面上甚至超越了袁绍,因为大部分文人或许不看好他,但都会卖他一个面子。 再加上和刘俚通信时那些有意无意的套话,也表明了王弋对曹操同样很忌惮。 这些情报让刘表分析出了一种可能,曹操或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弱,曹操沦落到这个地步不是他人不行,而是曹操的时机没到,或者说所拥有的地盘和他并不适配。 曹昂的凉州大捷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都说虎父犬子,能够培养出这样继承人的家伙能差到哪里去? 一想到这个刘表就郁闷,大号是让他练废了,好在小号已经被练出来了,他还有的选择。 不管怎么说,当刘表收到曹军士卒前来求援的口信后,他犹豫都没犹豫,也不去验证是真是假,直接给黄忠划了五万大军,让他拿下南阳郡。 黄忠的战斗方式也同样给力,面对那些没有名气的守将,他只有一套流程。 城下搦战,敢迎战的人直接砍了了事,不敢迎战的人直接射死算求。 主将一死,敌军士气全无,想怎么打怎么打。 没有一日下一城完全是黄忠为了让士卒保持充分的体力,没有进行急行军而已。 不过现在也没关系了,酂县北面就是南乡,他和袁绍已经脸贴脸了。 两日后,袁绍的斥候发现了黄忠和他的军队,可此时黄忠距离南乡已经不足三十里了。 袁绍听说又这么一支庞大的军队吓了一跳,急忙派了多组斥候想要探明敌情,结果可就要了命了。 直到黄忠带着人马前来搦战,也没有一个斥候活着回来见袁绍。 逄纪在城墙上看到黄忠摆开阵势,便问道:“来将何人?因何兵犯我土?” 这一问让老黄忠一愣,直接将到嘴边的脏话被鳖了回去。 他记得刘表发檄文了呀,这些人怎么没看到吗? 都不用黄忠说,袁绍当然没看到,不然也不会这么慌乱。 只怪黄忠的速度太快,檄文还没传到袁绍那里,揍袁绍的兵已经到了。 要么怎么说荆州是乱世的一片乐土呢,能够衍生出荆州学派的地方都是文明人,就连荆州的将领也很文明。 黄忠放弃了谩骂,到军阵中找了一份檄文绑在箭上,射进了南乡城。 吕布看到黄忠的弓箭后脸色变了变,那样的弓箭,竟然还能将力道控制得如此完美,估计天下无人能出其右了。 吕布立即想要向袁绍请缨出战,他有一种感觉,恐怕城下这老家伙不一般。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充当护卫的宋谦便抢先说道:“陛下,待我前去迎敌,取了那皓首老贼的头颅献予陛下。” “去!” 袁绍黑着一张脸,立即答应了下来。 说实话,没骂娘都已经算是袁绍的脾气好了,刘表在檄文中转挑拿不上牌面的事儿抽他脸啊! 什么“袁绍乃是假子,于礼无权继承袁氏啊!” 什么“袁绍粗鲁无状,不好学习,使得家学失传啊!” 什么“袁氏密谋已久,乃是搅动天下纷乱的反贼祸根啊!” 甚至将许攸干的事都安在了他头上,最后又将许攸的死因也扣在了他脑袋上。 反正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刘表写了二十多条,每一条都说得他当个人实在太委屈人了,活着没有意义,还不如早早去死。 这算是撕破脸了,以后绝没有回旋的余地,要是不将刘表弄死,他袁绍绝对抬不起头做人。 宋谦来到阵前高声厉喝:“来将何人?” “刘州牧麾下中郎将,黄汉升。” “某乃……” “你爱是谁是谁。”黄忠根本不想和废物多说,大刀一摆,冷声问道,“打?还是不打?” “老贼,受死!” 宋谦一下子就被激怒了,热血上头打马就冲了过去。 黄忠连战马都没有催动,两马交错之际,反手一刀挡下了宋谦的一击。 宋谦打马回转,双手持戟一个横扫,就要将黄忠一分为二。 哪知黄忠比他更快,达到如同蝴蝶穿花,探入宋谦的手臂,将其脑袋轻轻的摘了下来。 所有人心中都在大呼! 刘表的军队见自家主将取胜,大声呼喝着“万胜。” 袁军大多数人心中直呼吓人,宋谦的武艺在他们看来非常不错,没想到就饿这么轻飘飘的被人干掉了。 吕布在心中喊的可不一样,心道这回可能碰到狠人了,他平生只在攻击蓟县时疯狂的赵云身上体验过那种武将带来的压迫力,这回碰到的老头儿也不知能不能打得过,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奉先,你去!”袁绍都要气炸了,心里大骂宋谦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喏。” 吕布答应一声,骑马来到了城前喊道:“那员老将,可敢和我比射?” 他也是没办法,没了方天画戟,他只能另辟蹊径。 黄忠一听却愣了,马上笑道:“你想怎么比?” “三箭定胜负!”吕布伸出三根手指解,“我等武人,爽利一些。你射我一箭,我射你一箭,最后我们互射一箭。生死有命,你可敢与我比试一下?” “好!本将让你先来。”黄忠倒是大度,反正他觉得自己没有失败的可能。 吕布一听就喜上眉梢,不管怎么样,只要 不近战什么都好说。袁绍给他的马槊太垃圾了,他没信心能够击败黄忠。 第402章 棋局?棋手。(十五) 两名绝世武将,数万大军阵前,众目睽睽之下。 一个愚蠢、无聊又幼稚的比试就那么被定了下来。 然而上到黄忠吕布,下到士人小卒,没有一个人觉得幼稚。 盖因两人相距只有不到二十步,羽箭瞬息便至。双方还骑着马,闪避范围几乎没有。 一人一箭,双方比得不仅是速度,还有对武艺的理解以及超神的预判。 激烈地打斗能刺激起人心中的热血,冷静地搏命却能震慑住人灵台的灵魂。 整片战场鸦雀无声,很多人甚至提着一口气,等待着吕布射出那一箭。 吕布的目光在黄忠身上四处游走,每处要害都停留片刻。 然而黄忠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将大刀横在了腿上…… 就是现在! 吕布弯弓搭箭一气呵成,从抬弓到出箭让很多人都没有没看清动作,就连黄忠也没料到能这么快,他的刀还没有接触到大腿。 “面门!” 叮! 随着黄忠一声大喝,只见羽箭被一分为二,箭杆在半空中被劈成了两半。 原来黄忠摆刀不是放松,而是为了防御。 吕布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在黄忠动作没有成型的时候抓住了这个破绽! 可黄忠却预判到了他的目标,大刀顺势抬起,成功将羽箭挡了下来。 荆州军看到黄忠挡下这一箭,金鼓声大作,纷纷为黄忠叫好。 袁军的士气却降了一大截,有些人在低声喝骂黄忠耍赖。 “好身手!” 吕布却赞叹一句,将弓挂回腰间,等待黄忠的一箭。 规则就是一人一箭,至于能不能挡下来全凭本事。 黄忠从背后摘下举弓,又摘下了一杆护背旗,抽出里面的短矛在吕布面前晃了晃。 吕布一看脸就黑了,刚刚黄忠送信的不过是普通重箭,他没想到黄忠杀敌用的箭竟然是这东西! 箭术到了黄忠这种程度,吕布毫不怀疑对方能将短矛给射过来。 可要是短矛有羽箭的速度…… 吕布心中也是直突突,他在没有方天画戟的情况下,真的没有把握接下那支短矛。 “小子,这一箭我只出八分力。”黄忠笑了笑,将短矛搭在了弓弦上。 吕布闻言脑袋却嗡的一下,气得破口大骂:“老匹夫!安敢羞辱我!” 所谓拳怕少壮,年龄对于武者来说是个迈不过去的坎儿。 两鬓斑白的黄忠说出这种话,对于正直壮年的吕布就是极大的侮辱。 只见他随手抽出长刀,一手按在了刀脊上,做出了严阵以待的架势。 黄忠见吕布误会了他的意思,也不多说,抬手就是一箭。 这一箭宛若长虹贯日,直射吕布胸膛。 吕布双手用力折弯长刀,竖在了胸前。 他这也是被逼无奈,这一箭实在是太快了,快到就算是他也没办法及时应对,只听通过黄忠出手时巨弓的角度来判断箭的走向,完全就是赌运气。 叮! 噗! 吕布赌赢了,短矛命中长刀,划过刀身弹了出去,重重钉在了城墙上,没入一半。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特别是袁绍,颇有些进退两难的尴尬。 黄忠的打击面积显然已经覆盖了整片城墙,他站的地方并不安全,哪怕有护卫挡着也不安全…… 吕布没有回头看,只凭声音他就推断出了黄忠这一箭到底有多猛。 双方还有最后一箭定生死,吕布丢掉了手中的长刀,拿起长弓对黄忠说道:“某乃吕布吕奉先,杀你之后,当为天下第一正名!” “你便是吕布?”黄忠有些诧异,他忽然觉得所谓天下第一估计是王弋吹出来的,吕布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厉害啊。 可是下一刻,黄忠的眼神瞬间凝实,手不自觉伸向了背后…… 眼前吕布的气势越来越强,战意越拉越浓烈,天地之间仿佛万物消灭,苍穹之下独有他一人傲然而立! 黄忠有些不敢置信,弓手的眼神都是极为犀利的,可他不确定吕布身边那微微扭曲的空气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而且当他察觉自己手上的动作时心中一沉,没想到身体已经为他下意识做出了还击的动作,看来吕布真的很强很强! 那便在这里射杀了这个天下第一的妖孽! 黄忠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顺势从背后拔出一杆护背旗,扯去旗面,搭在了巨弓之上! 吕布咧开了嘴角,大笑之意呼之欲出。 这才对嘛,和顶级的武将战斗才是男儿生存的意义。 人生来就是残忍的,只有不断的战斗,不断的搏杀,不断的吞噬才能更强。 当吕布看到黄忠忽然暴涨了一圈的手臂,彻底放飞心结,放肆大笑道:“哈哈哈……生当如此,生当如此!不与强敌搏杀,如何成就更强!黄汉升,来战!” 黄忠没有答话,两人几乎同时举起弓箭,立刻就要分个生死! “吕奉先!陛下有令,令你回城……” 城墙上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将这场生死决斗生生制止。 吕布此时觉得胸中烦闷异常,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去,手中弓箭也不自觉放了下来。 黄忠是个讲武德的,看到吕布这种表现,也收起了弓箭,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吕布转头看去,发现郭图正在向他招手。 他发出了愤怒的质问:“为何!” “此乃陛下旨意,你想抗旨不尊?”郭图一个大帽子就扣了过来。 此时吕布才发现,不知何时袁绍已经不见了。 他当然不想抗旨不尊,只是他想要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一箭的功夫都等不了吗? “来日再战!”吕布此时兴致全无,恨恨丢下一句话,打马回城去了。 城墙上可就热闹了,逄纪上去就给了郭图一耳光,破口大骂:“大将正欲斩杀敌将,你却在这里使些下作手段?贼子,你安得什么心!” 不怪逄纪如此激动,袁绍其实早就走了,也确实留下了让吕布回城的命令。 可就连逄纪这样的人也看得出两人决斗乃是关键时刻,而且凭气势吕布的赢面还比较大。 郭图这个时候开口,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吕布立功。 郭图也没客气,直接还了一脚,将逄纪踹得倒退了数步。 他现在快要恨死逄纪了,他在执行袁绍的命令,逄纪掺合什么?和他逄纪又有什么关系? 两人一下子扭打在了一起,直到吕布走上城头才将二人一手一个分开。 “二位都是陛下重臣,为何这般?”吕布也是懵逼,心道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两个武将在下面战场上没打起来,两个文臣在城墙上的安全区却有想要分个生死的意思。 世道都这样了吗?如此让人不解? 郭图冷哼一声,揉着自己的肿脸愤愤而去。 逄纪对着吕布数欲张口,最终也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吕布就更懵了,这都啥是啥啊? 最后他也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去找袁绍复命去了。 逄纪要比吕布到得早一些,此时正接受着袁绍的训斥。 “逄元图,你好大的胆子!一点礼仪都不讲,学问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这就是你的为官之道吗!” 袁绍显得非常愤怒,骂得是口水横飞,桌案上的小物件被丢得到处都是。 一旁郭图就像个受气了的小妇人,低着头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看。 逄纪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看着袁绍那狰狞而又阴沉的脸色心情异常低落。 他知道自己是个出气筒,袁绍也不会真的将他怎么样。、 触碰了袁绍逆鳞的张勋都已经从朗陵大牢中放出来了,在平舆负责募兵事宜。 然而他真的不能理解,袁绍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曾经那个个面对战场不惧半分,陈留侍卫横死却依旧想着进攻的人主哪去了? 这才过去多久?袁绍怎么就如此惜命了? 猛将在前,到底怕些什么呢?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劝说袁绍,他知道劝了也没用,袁绍失败了。 雄主最终屈从于权力,没能成为权力的主人,却沦为了权力的奴隶…… 为臣之道,终究还是要做出改变。 下一刻,逄纪忽然对着郭图行了一个大礼,沉声说道:“在下莽撞,不识大体、不尊君命,不顾同僚之情,行事莽撞无端,望公则海涵,主公海涵!” 袁绍闻言松了口气,心道心中的怒火总算发泄了,还是老臣明事理,知道他想要什么。 然而郭图的脸色竟然变得惊恐无比,上上下下打量了逄纪半天也没说出来什么。 袁绍有些不悦道:“公则,你难道不想原谅元图吗?” “不不不不不……”郭图连忙摇头,回了一礼道,“元图大义,我也是迷了心智,莫要与我见怪,失礼失礼,元图海涵。” 逄纪起身,神色认真而又诚挚的说道:“多谢公则原谅。陛下,臣还有军务,就不在陛下面前碍眼了,臣告退。” 袁绍还是很仰仗逄纪的,摆摆手让他去忙,并且叮嘱:“元图莫要操劳过度。” “多谢主公。”逄纪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郭图松了口气,心道自己确实想多了,现在要赶紧将这件事结束,让袁绍早点忘了才行。 于是他将话题引到了吕布身上说道:“陛下,吕将军神武,理应受到封赏!” 第402章 棋局?棋手。(十六) 赏! 那是必须要赏的! 袁绍见过最厉害的人就是将文丑抽傻了的张飞,对强者的武艺认知并不明确。 当然,当初吕布砍了颜良的时候袁绍同样在场,但那个时候淳于琼不是给了吕布一剑么,他也没觉得吕布有多强。 如今黄忠那一箭可是实打实的震慑力,能挡住那么强大的一箭,吕布现在在他心中真的要封神了。 什么高官厚禄、歌女舞姬、良田大宅…… 袁绍许诺了一大堆,最后甚至弄了个袁氏的嫡女准备和吕布联姻。 吕布却越听越难受,特别是到嫁女儿的时候,更是心中慌得不行。 他不明白袁家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嫁女儿、当长辈? 他确实没有袁绍的年龄大,可袁氏能嫁给他的女子都是袁绍的晚辈,这怎么又想当他干爹?给发把武器不好吗? 然而吕布不接受又不行,只能行礼谢恩。 袁绍郁闷的神色一扫而空,他相信有吕布的援护,黄忠将不是问题。 可是还没等他将这个关系定下来,守城的士卒便来报告:“陛下!敌军攻城了!” 攻城? 所有人都一愣,互相看了看,反应过来后,后背冷汗直流。 吕布和黄忠的比试非常精彩,这些人下意识的都以为吕布和黄忠比试完了就完了,双方罢兵回营了。 现在想来,人家黄忠率领大军就是来打他们的,凭什么回去啊?一厢情愿也要有个限度! “奉先你去,休教贼将猖狂,速速将其击败。”袁绍此时对吕布非常信任,直接将兵权交了出去。 “喏。”吕布答应一声,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待吕布风风火火的出去后,袁绍的纠结病就又犯了。他很想登城去看看,想要第一时间了解战况。可他又担心黄忠的弓箭,一时间左右为难。 有人看出了袁绍的难处,便起身建议:“陛下,您乃万金之躯,岂可轻易涉险?当以您安危为先……” 半长不长的“先”字刚刚出口,两个人同时变了脸色。 一个是郭图,他对着此人怒目而视。 另一个就是袁绍,看向郭图的眼神若有所思。 郭图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原本以为用吕布能搪塞过去,没想到竟然有人故意黑了他一手。 黑郭图的人名叫是仪,在逄纪手下任职。他也算是袁绍的老臣了,是袁绍当初在青州搜罗的人才。(是个厉害的人物,演义里没记载,是东吴的重臣。关键是真能活,活到了八十一岁。) 站队是为官的基本素养,是仪也不例外。他见顶头上司逄纪下得套袁绍没踩进去,便推了袁绍一把。 袁绍此时也反应过来,逄纪的道歉实在是太谦卑了,比向他承认错误更甚。 袁绍越想越不对劲,郭图何德何能?逄纪道歉需要先提郭图再提他? 郭图想干什么?觉得自己已经爬到他袁本初的头上了? 擅长阴谋的人就是如此,只要给他一个错觉,他能无限怀疑下去。 袁绍在心中已经对郭图产生不满了,他准备找个机会收拾一下郭图。 郭图瞥见袁绍的眼神都要吓尿了,可要命的事这种事没法解释,根本说不出口。 他看了看袁绍,又看了看是仪,再也管理不住表情,呲着牙恨不得生吃了是仪。 袁绍本就看郭图不爽,见到郭图那副鬼样子更烦,于是说道:“哼,区区蕞尔小贼,有何惧哉?” 说罢,抬脚向城墙走去。 是仪也不再劝,笑眯眯的跟着袁绍一同离去。路过郭图是更是轻声说道:“心正,则人正。心不正,则人邪。郭公则,你是正是邪?” “找死!” “哈哈哈……山高水长,胜负难料。生死……未可知……” 说罢,是仪也不管脸色铁青的郭图,跟上了群臣的步伐。 做为一个搞政争的大家,若是袁绍知道了自己手下这些争端,也不知会是个什么感想。 不过他确实应该上城墙,只是上的是北城城墙! 今天是热闹的一天,盯上南乡这个地方的显然不止刘表一家,曹操也来了…… 曹操在前两日终于治理好了丹水河的隐患,将虎牢关交给随他出征的任峻,自己率领大军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然而他也没想到南乡打得这般热闹,一时间竟不知时该两面夹击好,还是坐山观虎斗来得更划算一些。 曹操是袁绍主要的防御对象,北面自然受到了袁绍斥候的重点照顾。 袁绍早已得知了曹操的动向,已经在城墙上恭候多时了。 “射住阵脚。”袁绍对手下吩咐道,“我要与曹孟德对话。” 一旁的贾华闻言立即弯弓搭箭,朝曹军的阵前射了一箭,可就是这一箭惹出了祸患…… 也不知是好友宋谦被杀,还是贾华的箭术本就不好,这一箭竟然飘飘忽忽的飞向了站在军阵前曹操。 曹操原本也是向和袁绍聊聊的,可这一箭直接射中了他胯下战马,虽没射死,羽箭却挂在了马脸上。 脸上受伤,战马可就不干喽…… 扬起前蹄儿一阵嘶鸣,尥着蹶子撒欢儿就跑,惊得曹操死死抱着马腹。 许褚见状用力一夹马腹打马就追,拉住曹操战马缰绳后飞身下马,死死按住暴走的战马,力气之大竟然将暴躁的战马勒得直翻白眼。 这一箭同样也惹恼了曹军的其他人,要知道天下前十的弓箭手,曹军里也是有一位的。 夏侯渊本身脾气就燥,见到曹操遇袭,弯弓搭箭对着袁绍就是连珠三箭,奔着要命去的! 好在袁基留下的家底儿不错,老将桥蕤见到夏侯渊有所动作,立即上前推开了袁绍。 然而桥蕤已经老了,他都四五十了,经验虽然丰富,动作根本跟不上脑子。 袁绍肩头还是中了一箭,桥蕤则被后两箭直接射死。 这都将“斩首战术”放到明面上来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夏侯渊立即下令攻城,而袁绍中箭后则将军队的指挥权交给了周昕和周喁。 曹军推上了云梯,士卒们磨刀霍霍,准备弄死这帮对自己主公下黑手的混蛋。 袁军准备好了火油,心中打定主意要送给这些敢于谋害陛下的人一点儿小小的温暖。 关键时刻,还是曹操给力。 他立即制止了士兵攻城的行为,后退数里安营扎寨,同时写了一封信让士卒交给袁绍。 袁绍受伤不轻,万幸身边跟着一些医士,生命没什么大碍。 当他看过曹操送去的信后脸色不断变换,想起了很多事情。 当年他和曹操两人堪称绝世纨绔,就没有他们两个不敢干的事。 而且他们一个豪爽大方,一个重情重义,两人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 注重出身的袁绍没有看不起有宦官背景的曹操,曹操也不会刻意巴结他,该坑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含糊。 两人做过不少荒唐事,谈及理想的时候曹操的理想是成为大将军,袁绍却想成为三公之一。 那时没人看好他们,而且还都觉得他们没什么才华。 时过境迁,两人从最初的生死之交竟然沦为到现在的生死之敌。 曹操在信中并没有辱骂批评他,说的大多也都是两人曾经的趣事,只是在最后解释了一下夏侯渊只是一时冲动,并不是他曹操的本意。并且嘱咐袁绍战场凶险、刀剑无眼,希望袁绍千万小心。 袁绍紧紧抿着双唇,手中死死握着信中那块布条。 他很清楚,当他称帝的那一刻,就和自己那个朋友彻底决裂了。 自此以后曹操不会对他再有一丝感情,不会喜爱,也不会憎恨。 他在曹操眼中就是一路诸侯,也只是一路普通的诸侯,一块理想道路上的绊脚石。 袁绍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化作一道叹息…… 人,终究是有感情的生物。 他,想要退兵了。 “元图,元图……”袁绍叫来了逄纪吩咐道,“你为我执笔……” 逄纪立即准备好笔墨,根据袁绍的叙述,写下了一封给曹操的回信。 信中他谈了往昔岁月的美好,谈了曾经两人的趣事。 并且他表示愿意在一天之后让出南乡,甚至让出整个南阳郡,到时曹操过来接收即可。 在信的最后,袁绍强忍着伤痛写下了“珍重”两字,便让人送到了曹营,顺便让逄纪准备撤退事宜。 当然,袁绍也不会那么好心的让曹操白捡一个便宜,他还派人通知了黄忠,要求暂时罢战,自己明日将会撤退。 别看袁绍在这里和曹操依依惜别,南城打得相当热闹。 黄忠下令攻城后依旧使用自己的旧战术,用超凡的箭术射杀袁军军官,造成袁军的指挥系统混乱,方便攻城士卒进攻。 然而这个战术在吕布到来之后就失效了,吕布做为武力值点满的选手,他在武艺的各个方面都是世人巅峰。 他的箭术不仅射得准,还射得远。 黄忠射杀袁军的将校,他也跟着射杀荆州军的将校。 不仅如此,吕布在力量和耐力方面要比黄忠强上不少,射速也快上许多,就跟个“机关枪”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第403章 袁绍的终局(上) “黄汉升!你我就此罢兵如何?” 吕布收到了袁绍的命令,对着城下的黄忠大吼。 黄忠像看傻子一样看了吕布一眼,抬手一箭射死了一名袁军士卒。 他觉得吕布可能有什么大病,进攻的没说撤退,防守的居然想要罢兵? 吕布见状赶紧解释:“黄汉升,来日再战!吾主……吾主……唉!你先退兵!” 他倒是明白现在将袁绍要撤退的消息散布出去,军心定然大乱。 不过他是个不吃亏的主儿,说完还还了一箭,射死一个荆州兵。 黄忠见状恨不得剁了这么不要脸的家伙,命人擂鼓助威,今日定要拿下南乡。 然而随军而来的殷观却打马上前建议道:“将军,在下听说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如今南乡兵多,与我军相差无几,在下认为等闲时间攻打不下。”(殷观,演义中没有,刘备的属下,在赤壁后坑过一波孙权,战略观不错。) 黄忠脸色一沉,冷声说道:“你想乱我军心?” “不不不,将军且听在下细说。”殷观吓了一跳,赶紧解释,“在下认为当用计徐徐图之,如今天色渐晚,理应先安营扎寨,待找到机会当一鼓而下!” 黄忠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于是等到这通鼓敲完,便吩咐鸣金收兵。 吕布松了口气,找人写了封信送给黄忠,将袁绍的意图一一告知。 黄忠对于这封信嗤之以鼻,他不相信袁绍会真的撤出南乡,两面夹击之下,守城和引发他与曹军之间的争斗才是最重要的,袁绍若是逃跑那真就是蠢到没边儿了。 然而,等到第二天清晨,城头上真的再没有一个袁军了。 原来袁军昨晚就已经走了,袁绍非常鸡贼,同时将一座空城留给了两个阵营,为自己撤退争取时间。 由于黄忠的战术不需要围城,曹操觉得三方势力在此,南乡不是一朝一夕能打下来的,同样也没选择围城。 这就给了袁绍机会,昨夜子时人禁声、马衔枚,偷偷从东城溜了出去。 等到黄忠和曹操发现,都已经跑了好几个时辰了。 黄忠思考了片刻,便决定坚持执行刘表的命令,将南阳郡夺回来。 而曹操更是果决,恩断义绝后便是不死不休,直接放弃南乡,率兵追击袁绍。 显然,在曹操的眼中,一个死了的袁绍要比整个南阳郡都值钱。 一天一夜,曹操率众极速奔袭,终于在第二天上午,追上了正在进入安众城的袁军。 他没有下令让士卒休息备战,反而大声鼓舞道:“我知道你们很累,但是袁军更累!我等乃是为了天下大义奋勇追击,袁绍却是违背天意谋朝篡位!在雄壮威武的正义之师面前,惶惶不可终日的反贼连和我等对视的勇气都没有,更不要说和我们战斗了!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一世英名皆在眼前。奋勇杀敌者,连升三级!活捉袁绍者,封侯!杀!” 杀…… 一场不对等的战斗就此展开。 就像曹操说的,他们士气旺盛,袁绍士气低迷,一见到曹军前来,进城的军队立即在城中乱跑,没进城的则抱头鼠窜,根本没有办法组织防御,就更别提反击了。 最要命的是双方的装备也是不对等的,由于曹操得到了刘辩的清仓出货,武器方面占据着绝对优势。 夏侯兄弟率领着骑兵一左一右对袁军发动了钳形攻击,曹操则亲率大军进行包围堵截,一时间降卒无数,竟然没有一合之敌。 不过降卒过多对于曹操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上万降卒堵住了城门,让他的大军无法攻入城池。 这原本是个机会,曹操自己都被鼓舞得热血上头,布局并不周密,没有在其他方向布置伏兵。 袁绍若是能够趁这个机会率众逃走,他还是可以东山再起的。毕竟豫州人口众多,徐州又非常富庶,一次失败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他并没有这么做,或者说他已经不能这么做了…… 袁绍躺着的马车内,袁绍双目紧闭,面色犹如金纸。 城外的喊杀声都无法将他惊醒,看来这次受的伤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 其实也没那么重,这种情况完全是他自己作死弄出来的。 从南乡出城的时候,为了保持士气,袁绍硬是穿戴整齐,出现在了袁军士卒面前,向他们表示撤退是战略,不是战败。 想法很好,做法却极其糟糕。 皇帝的服饰相当厚重,汗水加上舟车劳顿,没有任何意外,袁绍的伤口发炎了。 此时袁绍的一众臣子聚拢在马车前吵吵嚷嚷,竟没有一个人出来主持大局! 袁绍麾下最受重视的臣子应该是逄纪了,但逄纪并没有在车里,而是在车底…… 这不是一句玩笑,重臣逄纪在这种关键时刻不再袁绍身边,被人五花大绑捆起来,真的实打实塞在一辆马车的车底。 郭图见真的没什么人挑大梁,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他忽然感觉肋下一凉,不知合适是仪出现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柄匕首,很是玩味的看着他。 郭图恨恨的说道:“此时你还要内斗吗?” “内斗的人不是我,而是你。”是仪冷笑道,“我不可能让你这种野心之辈出头,不然陛下的基业旦夕间就会被你倾覆!” “糊涂!我们如今是同船之人,大船进水,跑不了我,也走不了你!” “所以我才不能让你出头,等逄元图来了,一切自有定数。” “可他在什么地方?” “哼!马上就来。”是仪很是自信,因为他不止自己一人,他还有盟友。 是仪则和吕布结成了联盟,他一面用匕首暗暗制住了郭图,一面请求吕布赶紧将逄纪找出来。 是仪的计策没错,逄纪和吕布一文一武,足以稳定当下的局面。 可惜他找错了人,吕布不在乎当下的局势如何,他只想离开这里。 南城的城门被打开,吕布收拢了五千残兵,头也不回的向平舆的方向跑去,丝毫不关心袁绍的生死。 他也关心不了袁绍的生死,因为他注意到了一个其他人没有注意到的情节,袁绍马车边的护卫占据着极为有利的防御地形,将马车团团围住。 但是那些护卫的目的并不是保护袁绍,而是防御敌军来攻。 安众城内没有敌军,没必要布置这种阵型。 真正让吕布想走的原因是他发现那些护卫正在偷偷杀死所有接近车架的医士,有人不想让袁绍醒过来,想要让他死。 至于是谁下的命令吕布不清楚,以他的智力也想不清楚中间那些关结所在,他只能率军回到平舆,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丝机会。 如果实在没有机会,他就找个袁绍的儿子效忠也行,反正安众是不能待了,那些人没人能有好结局。 吕布难得做了一个聪明的决定,在他出城不久,袁军的内讧就开始了,起因是一声惨嚎。 或许是秉承着治病救人的信念,或许是真的感念袁绍的恩情,有个医士乔装成士卒来到了车架前准备救治袁绍。 在他挤进人群的时候,药箱顶到了一个人的腰眼。 此人乃是袁基旧臣杨弘,他感觉后腰疼痛,转头怒目而视。 可当杨弘看到医士的装扮时脸色一变,立即走到郭图和是仪身边,拉着两人就跑出了人群。 倒不是他和二人的关系有多好,只因为杨弘在袁绍麾下处于权力边缘,四十来岁在文臣中还是壮年,他还想让自己的仕途以后闪耀一回。 郭图二人满脸诧异,想要挣脱问个究竟。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传出了一声惨叫。 医士最终被发现了,始作俑者也不再继续装模作样,撕下自己的伪装对群臣展开了屠杀。 策划这场谋逆的人是周氏兄弟,没错,就是不远千里来投的周喁和周昕。 当初周昂战死后,两人受到了袁绍的责难,不仅官职被贬,还遭到了许多责罚。 后来袁绍感念周昂忠勇,觉得他们可能已经认识到了错误,会全心全意的效忠自己,便让两人成为了近卫的统帅,军事上也咨询过他们的意见,哪怕袁绍从来不用。 但袁绍将自己想得太好了,他以为自己的号召力能够让众人毫无保留的臣服,殊不知崇拜的情感一旦崩塌,极爱就会变成极恨,周氏兄弟对袁绍早就没有耐心了。 除了已经被边缘化的老杨弘经验老到,看到伪装的医士后立即将郭图和是仪拉走,其他不愿意臣服的文臣武将被周氏兄弟屠戮一空。 两兄弟没有将袁绍如何,而是率领着近卫护送车架出了城门,准备将袁绍送回平舆。 当然,他们也不会照顾袁绍,就让袁绍在满是细菌的马车中自生自灭。 曹操好不容易进城后对混乱的局势非常无语,他迫切想要找到袁绍,可越是着急越难找。 抓了无数俘虏最终得到的结果是袁绍的车架在乱军中被冲散了,没人知道袁绍在什么地方。 第404章 袁绍的终局(下) 无奈之下曹操只能先处理混乱的安众,他立即颁布了三条法令: 第一,抢掠百姓财物者杀; 第二,袭击曹军士卒者杀; 第三,不听曹军指挥者杀。 这三条法令一经发出,管理效率出奇的高,只用了区区一个下午,就将安众管制成了以前的样子。 曹操也从一些人口中得知在他攻打西门的时候,南门曾有两支队伍出城。 第一支军势严整,像是精锐。第二支人数不多,队伍中却有一架马车。 曹操听完后立即率领骑兵星夜疾驰追了上去,哨骑最终在育阳城前发现了两支正在交战军队。 曹操率众来到了育阳城十里之外,下达了作战命令,许定、许褚、夏侯惇、夏侯渊四将齐出,每人率领三百骑兵拖住交战双方,他本人率领大部队随后便至。 四将领命,率兵而去。 千二骑士分成四队,直扑火光大亮之处。 交战的双方是吕布和周氏兄弟,吕布武艺超群,仗着士卒多,将周氏兄弟围了起来。 但是周氏兄弟的指挥能力相当厉害,兵种搭配得极为合理,甚至运用起了火光。 每次吕布亲自上阵,两人就会让士卒射箭的同时晃动火把。不求命中率有多高,但求吕布没办法靠近。 这一招非常有效,吕布的铠甲上挂着好几支羽箭,看来应该憋屈得不行。 就在吕布准备尝试再一次进攻的时候,忽然感觉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他转头望去,黑暗中响起阵阵惨叫。 开始只有一个方向,后来四面八方都开始响起。 吕布心中一惊,他没想到晚上打仗也会遭到偷袭。 会是谁呢? 他握紧了马槊四处扫视,想要找到些蛛丝马迹。 最终他将目光放在了周氏兄弟的军阵上,他怀疑周氏兄弟的援军到了。 只是这个“援军”要比他预料之中强上非常多,他的军阵很快就被撕裂,四路人马纷纷杀到眼前。 没办法,就吕布这里最亮,四将都找了过来。 最先到的是夏侯惇,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夏侯惇纵马挥枪,直挑吕布的脖子! 夏侯惇来得太快,吕布顾不得形象,一个懒驴打滚闪到一旁,两步窜上自己的战马,就要找夏侯惇拼命。 可还未等他有所动作,一股危机感升上心头。 两道破空之声瞬息而至,吕布不得不趴在马上闪避。 原来是夏侯渊,人未到、箭先至,随后也挥舞大刀向吕布攻来。 许家兄弟动作稍慢,在夏侯兄弟二人和吕布战成一团后才赶到,二话不说便加入了战斗! 真厉害的四将! 夏侯惇枪法一往无前,招招以命搏命; 夏侯渊刀法凶猛很辣,直逼要害; 许褚招式沉稳厚重,势大力沉; 许定刀式灵动迅捷,飘忽不定。 好一个吕奉先! 面对四人丝毫不怵,一杆马槊时而如同蝴蝶穿花,让人眼花缭乱;时而如同憾山震岳,掀起片片风声。 五个人你来我往,战马在阵前呼啸而过,从火光处打入黑暗,又从夜色中战至火光前。 战场上无论是袁军还是曹军,都被这激烈的战况惊得呆住,头颅仿佛不受控制一般,目不转睛地跟着移动,兵器脱手有不自知! 几人威势愈战愈烈,兵器闪耀的寒光摄人心目,溅起的飞沙走石犹如箭矢,伤人于无形。 可就是这样也没人愿意错过这大战。 太精彩了,实在是太精彩了! 天地间宛若陷入了无边炼狱,阴风阵阵,寒气森森。 一头狂蛟腾云驾雾,四只凶虎咆哮山间! 真可谓:“云动龙腾惊四海,风嘶虎啸震山河。将军百战烽烟处,敢憾天地皆静默。” 战至三四十合,吕布虽有些左拙右支,但这酣畅淋漓的战斗让他豪情四起,纵声大笑。 夏侯惇被笑声气得哇哇大叫,夏侯渊听得破口大骂,许褚冷哼一声,许定攻势凌厉三分! 但是不够……还不够! 吕布逐渐忘我,还觉得自己还能再战!还能承受更多的压力! 以一敌四的战斗他不是没打过,可是那根本提不起他内心最深处的战斗欲望! 快了,就快了…… 那破门的一击,那一往无前的一击,那令他魂牵梦绕、苦思冥想的一击! 他感觉自己触碰到了某个边缘,那近在咫尺的屏障仿佛一戳就破。 差一点,只差一点点…… 再近哪怕一步,一尺,一寸…… 吕布眼中早已没了四将的招式,耳中早已没了聒噪的声音。满脑子都是战斗,满脑子都是自己行气的法门。 一遍遍运用,一遍遍纯熟,一点点累积。 只待破碎了那屏障喷薄而出! 然而,老天似乎不想让这时间拥有吕布追求的实力…… 或许应该说不想让天地间诞生一只畸形的怪物,在他愈发变得纯粹的时候,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出现在他脑海中。 “奉先速走,助吾儿显甫登位!” 噗…… 一道鲜血从吕布口中喷出,将他从那种玄妙的境界中拉了出来。 只见他长槊横扫,威势刚猛无比。 四将只绝眼前压过一座大山,纷纷抬起兵器格挡。 可惜根本挡不住,长槊划过,吕布竟然只一击便扫翻四将。 他恨恨的看向了声音的方向,却发现远处马车上袁绍不知何时醒来,竟然对他下达了命令。 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 吕布压根儿就不相信这是真的! 袁绍和他相距甚远,身影只是一个模糊的黑点。 再说袁绍病入膏肓,怎么肯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吕布愤怒无比,却没人能给出他答案。 他很想再战,但是此时身体极为虚弱。 无奈之下,只能下令士卒跟着他撤退。 他和周氏兄弟作战本来想的就是争夺袁绍,博取一个大义的名头。然而现在这种情况,他不退已经不行了。 不过有一个人已经等待很久了,只听得黑暗处一片马蹄声响起,曹操率领着骑兵如热刀入白雪,大锤凿豆腐。 骑兵将吕布的军阵一分为二,至少有三千士卒陷入了曹操的包围。 曹操麾下全部都是骑兵,他之所以没有让大部队一起出动,就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切入点。 哨骑们一趟趟的回报着情报,哪怕正上演着惊世大战,他竟然硬生生忍住了。 吕布无奈,他没什么能力救援,只好率领残兵极速奔逃。 曹操也没有去追,他看到了袁绍的车架,而他的目的只有袁绍。 四将被吕布那最后一击震撼到无以复加,为了发泄心中郁气,纷纷将战刃指向了周氏兄弟的军阵。 骑兵突入,一阵砍瓜切菜。 夏侯惇斩了周昕,许定抓住了周喁。 四将没有动袁绍的马车,因为他们知道那是曹操的目标。 曹操打马来到车架前,冷声说道:“袁本初,你还不降吗?” “降?哈哈哈……”袁绍大笑,打开车门坐到了车架上。 那样子不像是个威武的帝王,反而像是个市井游侠。 然而袁绍笑过一阵,傲然说道:“我袁本初乃是袁氏嫡子,家族门面。袁氏立于天地间,便是我立于天地间。我不会投降,袁氏更不会投降!袁氏乃是矗立在云端的世家,就凭你们,还不配!” “放肆!区区反贼安敢胡言乱语!待某取你首级!”夏侯渊闻言非常愤怒,提刀就要剁了袁绍。 袁绍却看都没看他一眼,长刀出鞘直指曹操! “跳梁小丑也敢犬吠于我面前?要想杀我,曹孟德你亲自来!” 这话可把夏侯渊给其冒烟儿了,他的实力也算是天下能排上号的,结果就这么被袁绍又骂小丑又骂狗的,怎么可能忍得了? “找死!” “妙才,回来。” “谁敢拦……我……我……主公……刺獠欺我太甚……” 夏侯渊一看说话的是曹操,登时没了脾气。 能怎么办呢?天大地大,他老曹家曹操最大,夏侯渊的地位连前三都排不进去。 曹操没有理他,上前两步开口:“本初……” “莫要聒噪,你我早已算清了情分。”袁绍根本不给曹操开口的机会,冷声说道,“既然情分已清,是时候结束我们的恩怨了。” 曹操很是心酸,袁绍的话虽然绝情,但眼神中却闪过了哀求。 毕竟是幼时的挚友,曹操再恨再恨,此时也黯然伤神。 他和袁绍已经多年未见了,他其实很想问问袁绍到底为什么想要颠覆汉室,为自己曾经理想拼搏不好吗?辅佐汉室不好吗?为什么非要站到那权力的巅峰?就那么诱人? 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来询问这些了…… 曹操拔出长剑,一步步走向了袁绍。 袁绍见状大喝一声:“吾乃大周天子袁绍,何人胆敢造次!” 曹操厉喝道:“反贼袁本初,汉大将军曹操前来平叛!” 好啊,多好啊…… 袁绍笑了。 没入胸膛的长剑已经不再重要,他的思绪飞到了多年之前。 那时似乎也是这般天气,两个年轻人在官道边偶遇,详谈甚欢,最终两人互通了姓名。 “汝南袁本初,兄台何人?” “沛国曹孟德……” 我配的文臣武将不是乱配的,大部分都是按照他们原本的历史轨迹以及出身对应到了文中的势力。这一章不想写打斗的具体招式了,写了些场面,诸位自行幻想吧,嘿嘿…… 第405章 棋局?棋手。(十七) “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死的会是他?绝不应该是他!” 昏黄的烛火奋力摇摆着身躯,想要让自己变得更明亮些,可惜依旧填不满这间不大的密室。 火光下,一名老道神神叨叨的盯着眼前的卦象,左手掐着法印,右手掐着指诀。 老道满头灰白的头发,道袍虽然浆洗得发白却依旧干净整洁,唯一特殊的地方似乎就是没什么特殊的。 容貌平平,不值一提。 然而若是有另外的人在这里的话就不会这么认为,老道的相貌虽然一般,却无法描述出来。 任何文人骚客都无法描述在眼前却没印象的相貌。 是的,老道就是这么诡异。 放在眼前只会觉得普通,移开视线却又记不起到底是哪般模样。 不过此时老道的表情却颇为精彩,疑惑、诧异、惊骇以及……一丝恐惧。 显然,卦象上的预示和他的解读并不相同,而无法掌控的命运又让他忐忑不已。 咆哮着发泄完了自己的情绪,老道左手剑指笔直,手上的青筋因为紧张而暴起,甚至还微微颤抖。 右手的指诀速度飞快,带起了点点残影。 口中念念有词,嘟囔着不知道是些什么的话。 一心多用的同时神情异常专注,双眼紧紧盯着挂盘。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背后却传来了一道声音:“见面礼,你可让我找得好苦啊!” 这道声音相当诡异,虽然是个男声,却听不出到底是阳刚还是阴柔,似乎都不是,又似乎都有一些。 老道脸色大变,转头看去,发现一位身穿紫衣,相貌极为出众的男子不知何时站在灯火范围的边缘。 男子面白如玉,说他相貌出众一点儿也没有错。可他的样子就和他的声音一样,说不出是英俊还是娇柔。 男子淡淡一笑,勾人心魄,嘴里却说道:“从洛阳到塞外,我们找了一大圈,谁能想到你竟然在洛阳呢?这个是你的吧?还给你。” 说罢,也不见男子有什么动作,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天而降,正好落在老道怀里。 老道接过一看,竟然是一个风干了的头颅。 头颅呈棕褐色,整张脸因为风干扭曲在了一起,牙齿也因为肌肉变形裸露了出来。 老道下意识向头顶看了一眼,谁知男子一个健步贴上来,手掌划向了老道的咽喉。 老道飞身而起,急速后退。 拉开了安全距离后,伸手摸了摸脖颈,殷红的鲜血出现在了手掌上。 可这还没完,老道头顶上的屋顶忽然破碎,一道人影拿着长棍从天而降,劈头盖脸砸向了老道的脑袋。 老道赶紧一个闪身,躲过这一击。 长棍落空,砸在地上。 震击掀起的烟尘弥漫全场,让人视线受阻。 一只拳头从烟尘中探出,重重锤在老道胸口,与此同时,两柄锋利的铁刺插进了老道的脑袋。 但是老道并未死去,相反袭击者才比较危险一些。 打向他的拳头忽然冒出了火焰,熊熊烈火迅速蔓延,眨眼间便烧出了一个人形。 铁刺也没有命中,反而连带着主人被幽蓝色的寒冰冻结在原地。 老道的身形忽然变得飘渺,如同一阵烟雾,消散在原地。 就在这时,一柄窄剑刺向了半空。 窄剑刺出一声闷哼,带起一片血花。 见到有效,待到窄剑再次攻击时却什么都没有了。 尘埃落定,几个人也显现出了自己的面目。 窄剑是柄不错的宝剑,它的主人则是袁覃。 袁氏之中神秘的“鸩”终于显露在人前,只是没想到仅仅有四个人而已。 满身是火的男子名叫袁回,他挠了挠脑袋问道:“我现在变成了什么样?” “你着火了。”手持双刺的是个女子,一身黑衣身材曼妙不输袁覃,蒙着面纱看不出样貌。 她有些好奇的问:“我呢?” 袁回笑着回答:“你被冻住了。” “可我还能动啊!” “是啊,所以你信吗?” “我不信。”话音未落,袁寒身上的寒冰瞬间消失,反问袁回,“你信吗?” “说实话,我挺想相信的。我其实能预测到我着火了,这种灼烧感太真实了。长见识啊长见识,老在一个小地方待着,真就成井底之蛙了。”话虽如此,袁回身上的火焰却渐渐消失,熊熊烈火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点燃。 这时,用棍的人也走了过来。 此人依旧是个女子,身材高挑,比袁回还要高出半个头。 此女美貌惊人,如同仙女临尘一般灵动俊秀。可她的身形却有些瘦弱,不太像能够使棍的高手。 她便是鸩的现任首领——袁靖。 袁靖的声线柔美,语气却异常冰冷:“我们失败了,鸩不可以失败,如果不是只剩下我们,你们都要死。” 她的话很有震慑力,袁回和袁寒听到后立即低下了脑袋。 袁覃却问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去冀州,会会那位赵王。” “何时出发?” “现在。” “我……” 唰! 袁覃话刚出嘴边,长棍便已顶在了她的喉咙上。 袁靖用不可质疑的语气说道:“任务就是任务,失败了的任务也要去交付。我不管你有什么难言之隐,耽误了任务,你就要死。” “……是。”袁覃此时的心都要碎了。 洛阳,她和自己相爱的人可以说近在咫尺,见上一面甚至都用不上半个时辰。 可是她不能。 最可悲的是,她还知道自己不能…… 袁回打头,四人离开了这间普通的民宅。 袁靖走在最后面,临出门前,手中长棍忽然甩房子的角落。 嘭! 沉重的声音表示这一击的力量非常强大,墙壁都被破坏了。 几人立即警戒起来,袁覃问道:“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看来凭我们真的杀不了这些所谓的炼气士。走吧……”袁靖似乎了解到了什么,抬脚上了一辆不小的马车,坐在车架上当起了车夫。 其他三人没有上车,只是跟在马车旁边。 马车里传来了浓烈的药草味道,顺着窗子看去,里面有男有女还躺着四个人。 只是这四个人的样子非常凄惨,不是断手断脚,就是受伤惨重,只能苟延残喘的活着。 看来鸩不止有四个人,袁覃的招揽也不是所有人都认同…… 从洛阳去邺城其实非常方便,在洛阳包下一只小船,几天就能到达濮阳。 到了濮阳休息一天,河对岸就是冀州。沿着对岸码头的大道走,一路都是官道,两三天就能到达邺城。 几人赶路的速度并不快,一路上也确实看到了王弋治下比其他诸侯治下要繁荣很多的情况。 不过这种繁荣在他们眼中也只是人多了一些而已,高高在上的他们是不在乎也不理解人可以一天三顿饭为什么要只吃两顿的。 邺城倒是给了他们一些惊喜,那种繁华和百姓幸福的程度,说是天下中心也不为过。 袁靖出言问道:“袁覃,你上次离开之前,邺城就是这样的吗?” 不得不说,鸩培养人的方式确实有问题,每一个成员或多或少都有些精神不正常。 在不执行任务的时候,袁靖恬静得像个满腹才华的柔弱世家小姐,说话的时候更是温柔的如同母亲一般。 袁覃却不敢在她面前造次,那么疯狂的一个人,乖得如同幼狸,轻声回答:“有些变化,但不多。或许是那场大战吧,商人明显少了些。” “这样还少吗?最多的时候那得多少啊……”袁靖发出了惊讶的感叹,话锋一转问,“那位赵王……有什么忌讳的吗?还是说我们应该在什么地方会面?你的联络人又是谁?” “我没有联络人,当初主公只是让我有什么需求的时候就去王氏商会求助,我等去那里看看吧。”袁覃此时才想起,王弋似乎没有给她什么凭证,只有甄姜给过她一个信物。 袁靖很是疑惑:“求助?求助什么?我们需要什么帮助?要不然你先带袁回去和赵王见一面吧。” “不用,你们直接去王宫就好。”一道柔媚的声音忽然在车顶响起,“你们应该去求助,至少你们应该了解背后的势力到底能给予你们什么。” 说话的是貂蝉,她跪坐在车顶上非常显眼,不少路人都驻足观望。 袁靖几人已经分三个方向将她包围了起来,不过心却沉入了谷底。 没想到王弋一上来就给了个下马威,这么一个高手悄然无息出现在他们附近,想杀他们非常容易。 只有袁覃满脸苦涩,尴尬的说:“是你啊,你强了这么多……” “想要变强很简单,找个大势力投靠,只要才能足够,大势力是愿意培养你的。”说着,貂蝉缓缓跳下了马车,并朝着街边挥了挥手。 三队全副武装手持连弩的士卒从一旁的铺子中走出来,连弩正对着袁靖几人。 巡街武侯也开始迅速驱散百姓,清空周围的街道。 说实话,貂蝉的态度非常嚣张,全天下都加起来,也没有几个人敢说自己是比袁家还要大的势力。 可底蕴这东西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神秘,就相当于扣在桌面上的牌,在没掀开之前,对他人都是一个威胁。 想要解决这种威胁的手段有很多,最为简单粗暴的就是只要拥有的牌足够多,不论盖着的是什么牌都不用害怕。 一张盖牌又如何?能够对付得了一整副明牌吗?那足够掀桌的力量呢? 第406章 棋局?棋手。(终) 袁本初……死了! 王弋得到这个消息所付出的代价并不小,这个消息还没有传开,如今只在豫州附近流传,一条情报线冒着暴露的风险星夜给他送了过来。 世间乱象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三子夺嫡的时局变成了三子争霸的闹剧,又诡异地回到正常的历史进程。 袁绍死于曹操之手,南阳郡的归属到底花落谁家?三条幼狼脱离了族长的掌控,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自己要不要出手? 还是继续执行原定的计划? 太快了,一切都太快了…… 不到十年的时间走完了二十年的路程,让王弋有些措手不及。 王弋需要召集群臣商议一下,眼下的时局让他难以独自判断。 就在这时,吕邪走过来低声说道:“殿下,袁覃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些人。” 袁覃…… 要不是吕邪说出来,王弋都快将这人给忘了,袁覃已经出去一年多了,找个人这么费劲的吗? “传进来。”王弋将情报收好,准备看看袁覃到底能给他带来什么惊喜。 很快,貂蝉带着袁覃四人便走了进来,出于礼节,几人都露出了他们的真容,袁寒的外貌也相当不错,甜美可人。 王弋有些惊诧袁家的基因,已经不能说是好了,而是优秀得有些过分,放在后世可是素颜都非常能打的存在。 只是人数让王弋多少有些失望,袁覃当时说得那么玄奥,结果算上她也只有四个人,这几个人能有什么作为? 几人行礼过后,王弋便直奔主题:“这就是你所谓的鸩?” “是……”袁覃回道。 她其实有些尴尬,鸩无论是武艺还是人数,在王弋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除了美色能让人眼前一亮外,他们没有任何优势。 现在看来王弋对美色不是很在意,袁覃很清楚以王弋现在的地位只要他点头,没有哪个女人会拒绝,可貂蝉这样的不也没爬上王弋的床榻吗? 一时间挫败感萦绕在包括袁靖在内所有鸩成员的心头,貂蝉给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其实貂蝉变强也就最近一段时间的事,一方面是她天赋确实好,另一方面则是王越回来了。 王越终于给自己的宝贝徒弟弄来了一匹绝世好马,然而当他得知自己兄长搞得那些事之后,差一点儿就拔剑自尽了。 好在王弋没怪这个一心向武的小老头儿,还好言劝慰了一番。 王越出于愧疚,寻找了几个王弋麾下比较有天赋的人,将自己所领悟的武学毫无保留的倾囊相授。 貂蝉运气好被选中,这才有了她如此快的进步速度。 这也是为什么她对袁家人说那番话的原因,背靠大树好乘凉,她已经给予了足够多的提示。 没想到能够领悟这个提示的人不是首领袁靖,而是看似胸大无脑的袁寒。 袁寒见到袁覃吃瘪,立即走上前,抛出了他们的功劳:“殿下,鸩的内部意见不同,统一意见挺不容易的,希望殿下见谅。殿下让我等调查一些诡谲的事情,我等去年曾在幽州边境鲜卑的大营中刺杀过一个自称祭司的人,得知了一些线索。后来辗转到洛阳,又找到一个人,可惜这次失败了,望殿下降罪……” 王弋闻言有些惊喜地说道:“责罚?你们哪有什么过错?明明是有功啊!具体说说吧。” 噗通。 王弋这番话没有赢得几人的好感,袁覃反而直接跪在了地上,诚惶诚恐的说:“殿下,我等已经是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了,您……看在……看在……的面上……您……” 其他三人的脸色同样难看,袁寒不光抛出了功劳,还发出了试探。 很不幸,王弋听懂了,却没有接受他们。 王弋笑眯眯的脸色逐渐开始僵硬,最后变得有些深沉。 他挥了挥手,吕邪赶紧驱离了殿中的侍从。 这时,王弋才冰冷的说道:“一年多了,快两年了吧?当初孤怎么说的?孤让你将他们带来见孤,你呢?你出身袁氏,乃是袁氏贵女,没必要跪拜一个寒门之子,却在我面前跪了好几次了吧?起来吧,别让自己的膝盖那么不值钱。” “殿下,千错万错都是小女子的错,殿下怪罪小女子愿一并承担,尽可杀我。”袁靖走上前,竟然也直挺挺的跪下哀求,“请殿下绕过族中弟妹,我等愿为殿下赴汤蹈火……” “哼。”王弋冷哼道,“收起你们那一套吧,在孤没想杀你们之前,坐回去。” “多谢殿下开恩。”袁靖感恩戴德,她现在已经不奢求什么了。 确实,他们就是在奢求。 这些人追求的不是功劳,也不是走向台前站在阳光下的那份耀眼,他们要的是奴役。 长时间畸形的训练让他们认为只有奴役他们的人才会真的对他们好,才会不丢弃他们,才能让他们活得安心。 王弋很清楚里面的关结,因为射声营也是这般要求。他们不需要成为王弋的臣子,只想成为王弋的私人奴隶。 俗话说宰相门前三品官,何况王弋这个人主? 这便是依附强者的基本逻辑,亘古不变。 特别是对于他们这些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来说。 然而王弋身为强者对这些尤为敏感,根本不可能轻易相信他们。降罪是说给奴隶的,责罚则是对于臣子的。 如此一来袁覃里外不是人,经历过苦难的她很希望自己的兄弟姐妹们能泯于众人,安静祥和的过完一生,能够沐浴在阳光之下,能够骄傲的说出自己的名字。 可惜袁靖他们根本不想,他们只想着任务,只想着将自己的所学以致用,他们渴望得到一个新的主人。 善良从来不属于鸩,能够提出灭绝鸩想法的袁覃已经付出了她所有的助人情节了,于是便说道:“主公,臣虽然没有做到尽善尽美,却已经完成了任务。若没有其他吩咐,臣便告退了。” 此言一出,袁靖三人全部扭头看向了袁覃,眼神中透露着不可思议。 他们一直以为袁覃和他们是一伙儿的,没想到袁覃已经不想掺合了。 “你是什么臣?”王弋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戏谑。 袁覃也捕捉到了那一丝的嘲讽,便没有轻动,等待着王弋的发落。 果然,王弋沉默片刻后说道:“去督察院找王芷,她会告诉你需要做什么。” “喏。”袁覃答应一声,行礼告退。 王弋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鸩的身上,详细询问了他们行动的过程。 当听到他们无法描述那个老道样貌的时候问道:“那你们是如何追踪的呢?” “殿下,我们不在乎他的样貌如何,是人是狗都无所谓。我们只是将他视作目标,哪怕最后查到的只是一块石头,我们也会毁了那块石头。” “方法不错。”王弋赞叹了一句,随后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吕邪会为你们安排一个住处,等我准备好人手后会通知你们的。对了,听说你们还有几个伤者?将他们送入太学。虽然治疗的过程可能有些失礼,但那里的医术绝对是天下最好的。” “多谢殿下。”袁靖松了口气。 既然王弋没有拒绝他们,那他们就还有机会。这是一次孤注一掷的旅途,是关乎于他们所有人命运的任务,容不得有半点差错。 就在三人起身的时候,王弋忽然说道:“去尝试成为一个人吧,你们所追求的结局注定只能是个悲剧。对了,还有一件事,袁绍死了。” 轰! 三人的脑子同时炸开,无数思绪纷乱成线,萦绕着他们的思想。 袁绍死了?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消息袁靖忽然想放声大笑。 是啊,多么可悲啊! 鸩之所以会内乱,原因就出在袁绍身上。 没人拉拢的时候还好,一旦有人拉拢就会产生意见分歧。 袁靖是想要来投王弋的,可被她杀死的那些兄弟姐妹们都是想要去投袁绍的…… 心如死灰大概就是那么一瞬间,曾经的激情争论,曾经的你死我活都是一个笑话,一场由他们这些傻子自导自演的闹剧。 惘他们还自以为是的认为他们是天之骄子,是世事的旁观者,是少有清醒的人。 可当天下大势无情碾压过来,他们终于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是,只是一群被人遗忘了的孤魂野鬼。 当他们被人想起并想要拥有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所作所为都是一场小丑的表演。 袁回跌坐在地,口中喃喃自语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袁寒则直接崩溃,一边哭,一边爬到王弋的脚边,抱着他的腿哀求:“殿下,您要狗吗?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什么都能做,您不要抛弃我们好吗?求您了……” 一瞬间王弋真的觉得这些人很可笑,自由自在的时候要多坚强有多坚强,可一旦做了选择,连最基本的尊严都没有了。 王弋当然需要狗,可惜他不需要别人遗弃的野狗。 野狗难保不咬主人,只有自己养熟的家犬才能毫无顾忌地去咬别人。 王弋对情绪相对稳定的袁靖使了个眼色,示意将袁寒拉走,并对她说道:“孤需要人,一些能够为孤施展才能的人,孤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 “陛下,妾身知道了……” 第407章 王弋的战略(一) 王弋不需要让他人知道自己的想法,他也不会和袁靖他们说自己的想法。 他得到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推动天下纷争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 首领很有可能是个汉人。 那些人不知道重要诸侯的死亡顺序,但是他们模糊知道一些天下原本的走势。 是的,模糊这点尤为重要。 老道能推测出死的不应该是袁绍,不代表他清楚诸侯的死亡顺序。 卦象都是一些很玄奥的东西,谶语更是玄之又玄,不会讲明任何事情,只能靠人推测。 王弋觉得老道推测出来的应该是袁氏的两个势力会一前一后失败,具体先后只能靠他自己断定,袁绍的实力那么强,怎么看都不是偏安一隅的袁术能比的。 要不然也不可能因为卦象上显示袁绍死亡,导致老道那么惊慌。 更有说服力的则是刘备和孙坚,刘备早早领了盒饭,孙坚却活得好好的。 如果那些人真的知道死亡顺序,那么刘备活着对于他们来说要比孙坚更有价值。 王弋大概猜到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他从来不是自愿穿越的,也没有选择。 他穿越而来,大概就是为了阻止“五胡乱华”。 这个五胡乱华不是原本意义上的那个,而是受到了某些人推动的“五胡乱华”。 王弋回忆了一下,那次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鲜卑入侵,对应的时间正是“界桥之战”前后,那个时候无论袁绍还是公孙瓒,都没有能力应对胡人联军,整个河北都会失陷。 但王弋觉得加速五胡乱华没有任何意义,哪怕是按照正常的轨迹,中原的实力也不是区区胡人能够比拟的,提前触发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只会让各路诸侯对胡人斩尽杀绝。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件好事,但是幕后黑手绝对不会做好事,所以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越是接近真相王弋就越是觉得迷惑,很多地方都说不通啊! 他甚至怀疑过是某种邪恶的血祭之法,需要献祭中原千万百姓才能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还曾询问过张白骑,张白骑差点以为王弋疯了,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想法。 按照张白骑说的,别说没有这种可怕的仪式,就算是有也是属于白日飞升、长生不老这个级别的。 可惜并没有什么长生不老,要是真有,现在的统治者依旧会是始皇帝。 上古和先秦炼气士都弄不出来的东西,他们这些人就更不可能了。 这里面涉及到了炼气士的一大堆秘辛,什么清气浊气之类的,王弋听不懂,也不相信。 不过他倒是坚定了自己的目标,别管那些魑魅魍魉想要做什么,反正先把天下统一,构建一个相对稳定的社会准没错。 王弋让吕邪去五军军务府将谋士们都叫过来,他需要研究一下要不要插手袁家内部争霸的问题。 年后五军军务府一直在忙戏志才提出的未来王弋的军事布局,大部分人都很兴奋,只有王弋有些哀伤。 戏志才是在料理自己的后事,为了能够加快王弋麾下那些年轻人才的成长,戏志才已经用尽手段了。 有的时候王弋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戏志才,他给戏志才搭建起了舞台,却没给戏志才发挥的机会。 唉…… 群星璀璨的时代,太多流星为了绽放出那一瞬的光芒而燃烧掉自己的全部。 这是这个时代的荣幸,却是这个民族的悲哀。 试想一下,袁绍是丞相,三公为荀彧、刘表、卢植,宗正是刘虞,九卿是荀攸、臧洪、田丰等等…… 曹操为大将军,将军、校尉、杂号将军的人选是吕布、赵云、皇甫嵩、刘关张…… 这样的一个阵容,大汉灭亡? 别说皇帝位子上坐的是刘宏那个废物,就算是一头猪,大汉也只会愈发强盛。 想到这里王弋就难过,连年征战、几度遭灾,英豪饮恨九泉、百姓民不聊生,着实让人意难平…… 加油吧! 王弋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早点结束这乱世。 胡思乱想间,一众谋士也来到了殿中。 礼毕,王弋问题抛了出来:“诸位,现在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袁绍死了。” 这确实不是一个好消息,虽然没有出声议论,但是几人对视一眼,全都陷入了沉思。 王弋也没打扰他们,而是等待着他们的建议。 半晌后刘晔才问道:“殿下,您想打?” “这是个机会。”王弋的声音有些深沉,却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不过我们要借这个机会进攻还是防守需要仔细斟酌。” 一向好战的五军军务府这次却一致反对进攻。 戏志才直接了当地说:“殿下,此时进攻并非良机。袁绍三个儿子一定会为了利益互相攻打,不可能团结一心。一旦我军介入,他们反而会联合在一起。我们只要等待时机就行了,抓住那个最虚弱的时机,可一战而定!” 郭嘉的想法则更为激进:“殿下,我等非但不能打三子,反而应该打曹操。将陈留的大军撤回,陈兵于虎牢,给他们创造出最好的内斗条件。只要给曹孟德足够的压力,他的后方就会空虚。他不是得了凉州吗?有这样的机会,刘表和孙坚是不会放过的。只要他们有一人出兵,就会非常危险,甚至可能直接覆灭。” 郭嘉的计策让王弋非常心动,他不需要出兵,只要造成足够的压力就行。 凉州和司隶属于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诸侯好过。 “此计不妥。”周瑜直接点出了郭嘉计策中的漏洞,“陈留的兵马绝对不能轻动!陈留的兵马防备的不止是袁绍,还有曹操。颍川乃是必争之地,一旦陈留兵马撤出,曹操必定会孤注一掷拿下颍川。如果我等不能迅速拿下司隶,孙刘二人又没有及时出兵,曹操有凉州做为后盾,再拿下颍川这个进入中原的路口,袁家三子定不是他的对手,我等将十分被动。” “你是不是找事儿!”郭嘉听完就毛了。 周瑜都懒得看他一眼,行礼对王弋说道:“殿下,公是公、私是私,我与郭奉孝不睦,却绝不会在公事上胡搅蛮缠。” “你!哼……哼哼……”郭嘉差点气死,但是被王弋瞪了一眼,只能在一旁气得直哼哼。 王弋也有些头大,身边天才太多也是一种幸福的烦恼。 大家都有奇思妙想的计策,起冲突的时候又谁也说服不了谁。 郭嘉能想出顺他心意的计策王弋一点儿也不意外,因为郭嘉受到了他很大的影响,本就擅长进攻,现在的赌性又非常强。 单论计策的优秀程度,郭嘉的计策一定比周瑜的要好,周瑜的想法只是一个阶段性的计策,只是单纯应对袁家三子和曹操的一种防御手段。 郭嘉的则不同,是一个梯段性的战略计策,是未来的进攻方向。 王弋如今的地盘已经很畸形了,兖州陈留部是个版图上长长的突起,攻防压力大不说,受到攻击的可能性也很高,连带着整条防线上的漏洞都非常多。 一旦王弋能够拿下司隶,那陈留就没什么外部压力了,从一块三面受敌的“险地”变成了一个攻防一体的“重镇”。 郭嘉觉得值得赌,赌注是陈留的安危,赌的是孙刘两家出兵的几率。 王弋也觉得值得赌,因为他知道南阳郡现在有一小部分被刘表收了回去。 但是要命的问题其实就在这里,首先今年的蝗灾王弋已经能够确定了,就发生在豫州。 由于蝗灾的问题,豫州今年可能不会爆发战争。 其次就是进攻南阳的那位是刘表! 但凡换个人王弋也不至于纠结到这种地步,可是刘表…… 你说他犹豫吧,杀起人来从不心慈手软。 你说他果决吧?很多事情又磨磨唧唧的,王弋这边鲜卑都干掉了,荆州的宗贼余孽还没清完,有些甚至跑到荆南山越人联合在一起,没事儿就造反…… 刘表这性格让王弋有点儿把握不住,鬼知道 他会不会打完南阳就停下。 至于孙坚,王弋不抱任何希望。 看一看孙坚麾下那华丽的臣子阵容,张松、张肃、王累、王商、射坚、射援、李严、严颜、张任…… 再加上孙家那一帮子亲戚和老臣,阵容比王弋差不了多少。 只要孙坚搞的定本地家族和老臣之间的关系,他就没可能出兵。 这些人绝对会建议孙坚按兵不动,静待时机。 王弋也很是无奈,孙坚离他实在是太远了,想做些什么都不可能,只能在自己的治下暗戳戳传些谣言,说点儿孙坚的坏话而已。 就在这时,鲁肃忽然提出了一个建议:“殿下,是否可以在平原驻扎一些兵力,给袁尚施加压力?” 第408章 王弋的战略(二) 往平原派遣军队是个非常有创意的想法,鲁肃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一个典型的思维误区,当决定不对袁家三子动手的时候,所有人的想法都是让他们内斗,内斗的原因则是分赃不均。 鲁肃十分认真的说道:“其实没有必要让他们为了利益内斗,当年袁绍三兄弟之间的战争其实就没有多少利益,他们的终极目标是统一袁家,现在袁氏三子的也一样。” “只要有一方弱了,那么其他人两人就一定会吞并他。”戏志才的眼神一亮,看向鲁肃的眼神满是赞叹。 鲁肃计策的本质和郭嘉是一样的,只不过是挑选了一个相对容易的对手。 平原郡其实是有兵的,甘宁的水军已经搬得差不多了,导致袁尚的神经本就很敏感。 要是再驻扎一些士卒,袁尚估计会和他翻脸。 这也正是王弋想要的,他的破烂大多都已经送给刘辩了,如今已经没有能力支援袁尚,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 而且鲁肃的话仿佛打开了一道新的大门,郭嘉立即举一反三道:“兖州!殿下,我们可以找机会拿下兖州全境。得到兖州便可直接威胁到青州、徐州和豫州,对我们极为有利。谋取的过程可以持续很长时间,就看袁家三子到底斗得如何。” “其实他们怎么打都无所谓……” “诸位,不知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一个地方……” 荀攸和刘晔同时开口,两人互视一眼,荀攸示意让刘晔来讲。 刘晔也没客气,直接说道:“诸位,有一个地方很关键,扬州。我等所有设想的一切都是在扬州不出兵的情况下发生的,如果扬州出兵,局势就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袁家不是没有当家做主的人了,况且传国玉玺还在袁术手里,袁术是不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的。” “没错。”戏志才点点头说道,“无论袁绍多么狼狈,一直都压着袁术一头,以袁术的为人这口气必然咽不下去。现在有了这个机会,袁术绝对会出兵,至少也要将属于扬州的郡县收回来。” “那就让他收,我们甚至可以帮他收。”郭嘉的双眼中闪烁着寒光,冷冷地说道:“十个袁术也比不上袁绍,袁术占据的地盘越大,他的自信心就会越膨胀,就会愈加疯狂。这人一旦要是失去了理智,离败亡也就不远了。说不定我们连打都不用打,直接去接收土地就可以了。” “殿下,臣有一个问题。”一直处于边缘的黄权忽然开口问道,“殿下,您可知袁绍为何要进攻南阳?” 一道冷水从天而降,将所有人从热血中唤醒。 是啊,袁绍为什么要打南阳郡? 别说黄权和一众谋士了,就连王弋也不清楚。 在一个错误的时间打了一场错误的战争,结果袁绍将命赔进去了,这是为什么? 大殿之中再次陷入了安静,谋士们在自己的脑海中提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猜想,然而又一一否定。 要说因为曹操远征,趁机攻打曹操可不是个好理由。 机会有得是,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 况且袁绍已经称帝了,洛阳要不要其实没什么意义,有和曹操较劲的功夫,不如先收拾了他那个倒霉弟弟袁术再说。 “长安有变……”荀攸似乎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 可是下一秒他自己都不相信,捂着嘴巴惊恐道:“不可能吧!” “没什么不可能,看来是这样了。”王弋一阵头疼,他没有收到任何来自长安发生变故的情报,刘巴和商队也没有向他汇报什么。 但是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因为袁绍称帝以后只需要三样东西:玉玺、土地以及天授皇权。 玉玺在袁术手上,土地需要他自己去打,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得到的。 天授皇权不一样,只要刘辩愿意禅位,他袁绍就是这片大地上合法的皇帝。 从平舆到长安,唯一的麻烦事就是南阳郡挡住了袁绍的路…… “来人!”王弋唤来侍者吩咐道,“传荀彧、田丰、虞翻、满宠、张承、张范、杜畿。要快!” 王弋一口气喊了七个名字,几乎将他所有高层文臣全部叫了过来。 很快,几人便匆匆赶来,看到眼前这个阵仗颇为诧异。 现在可不是朝会的时间,王弋将这么多人招来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王弋将荀攸和自己的猜想说了一遍,荀攸最后还补充道:“平定鲜卑的时候,我在受降城负责战术统筹。当初殿下曾说胡人联军中有汉人军队存在,可我们在战斗时并未遇到汉人,他们很有可能去了长安。” 韩遂吗…… 所有人的脑袋里都冒出了这个名字,而一众臣子的又都将目光看向了王弋。 这个人他们都不了解,王弋却总是能知道一些人的信息,所以他们在等王弋的解释。 王弋很头大,他能有什么解释?如今这段在历史上又没发生过,他知道个鬼啊? 不过鉴于眼前这些人的分析能力要比他强上很多,他还是说道:“韩遂这个人很矛盾,他精通权谋却不善于运用。凉州羌人时归时叛,韩遂也养成了和他们差不多的习惯,毫无信义可言。可是他有时候反叛并不全是因为利益和权谋的需要,有件事你们应该知道,韩遂曾被北宫伯玉劫持,在中平元年的时候成为了叛军名义上的领袖。但是另外一件事你们可能不知道,在他被劫持之前,何进曾征辟过他。韩遂曾向何进建议诛杀宦官,何进没有答应。” 毫无理智的赌徒! 这便是群臣的想法,也算是给韩遂定了性。 说韩遂是赌徒是因为他什么事都敢掺合,说他毫无理智则是说他根本看不清事情的真相。 得到这个结论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北宫伯玉是在韩遂从洛阳回到凉州不久后反叛的,而反叛的理由正是诛杀宦官。 这要是还不能从中读出些什么,他们也就不用继续混了。 既然理清了脉络,那计策便是一套一套的。 田丰立即说道:“殿下,臣建议断掉与长安的一切商贸往来,长安四面环敌,没了商人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不,与其断掉不如加大。”张承建议道,“‘若要取之必先予之’,韩遂不仁正合我等心意。殿下不光不能断了商贸,还要加大民间的商贸往来,更要以朝贡的名义给长安送礼!韩遂不能倒,至少不能死在其他人手里。” “确实如此。殿下要制定律法约束商贾的活动,让长安的商贸完全掌控在我们手中。无论是商贸往来还是朝贡都要控制在一个范围中,让他吃不饱也饿不死。我等不知道曹孟德既然打了凉州,为何不攻打长安。不过既然他不打,我们也是要打的。为了防止长安被曹孟德拿下,殿下要给予长安一些好处。”张范很同意兄弟的计策,进行了补充说明。 这个计策让人后背发凉,老张家的人一向心黑手狠,这是根儿里带的,没办法。 而且既然要给予压力,那就是全方位的。 经济上的压制还不算完,虞翻直接给出了礼法层面的算计:“殿下,臣认为应该将先帝葬礼的实情公诸于众。我等大肆送葬,刘辩却草草结束了葬礼便是不孝。不孝之人,应该遭天下人的唾弃。” 荀彧更狠,建议王弋一起使用这些计策的同时也说出了自己的方案:“殿下,听闻伯喈先生史书编撰得已经非常不错了,是时候给这个混乱的时代盖棺定论了。臣建议广招天下有才学之人共同参议编撰史书,并且修订年表,确立年号,将天下规范起来。” 王弋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荀彧为什么这么激进。 做为一个名义上的藩王,他最近学习了很多帝王需要了解的东西,修订年表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事是属于编修史书之人的工作范畴,但同时也需要天文学家参与进去。 这就不得不提老祖宗厉害的地方了,每个皇帝在上位之后都会修,有的甚至每隔几年就会修一次。 年表主要记录了一些大事发生的时间点,同时也规范了时间正确的运行轨迹,不会出现像西方那样过了几百上千年,后人研究历史的时候发现丢了十几天这种尴尬的情况。 这都是只有帝王才能下令做的事,荀彧要将大汉灭亡搬到台面上来,并且彻底钉死。 “文若……”王弋看了荀彧一眼。 “殿下,朝贡之名不可取。汉臣已是昨日之事,王便是王,王无需低头。”荀彧面色严肃,一字一顿的说道,“殿下此举并非朝贡,而是体恤先朝遗族!” 王弋眉头陡然皱紧,他知道出事了。 于是没有多问,站起身来下令:“传令:张燕、吴匡屯兵平原县,甘宁水军屯兵高唐县。虞仲翔,你去和伯喈先生一起编修史书。今日到此为止,后续计划再逐渐完善。文若留下,其他人……” “殿下!”郭嘉忽然站起来喊了一声,却欲言又止。 王弋见状有些不悦:“想说什么就说!” “殿下,平原那里要派人去。荀家……在那里有个人。”郭嘉有些尴尬,毕竟那算得上是他的黑历史。可他又有自知之明,在战术上他觉得自己可能真就搞不定荀衍。 “休若吗……” 荀彧和荀攸同时低喃了一声,荀彧给荀攸使了个眼色,荀攸请命:“殿下,臣去走一遭吧。” “不用。”王弋声音逐渐变得冰冷:“公瑾、子敬,你二人去负责山水两军的日常操练。” “喏。” 第409章 王弋的战略(三) 练兵…… 王弋给了虎符。 且不说甘宁的水军已经不怎么需要练了,吴匡的山地部队也早已成军。 单单这两支军队的人数加起来就小四万,不管放在哪里都是一支大军。 王弋愿意将指挥权交出去完全是因为郭嘉,以郭嘉的高傲,他都搞不定并且还对王弋任命周瑜没什么意见的对手,王弋这个二把刀是不适合掺合的。 自知之明还是要有的,而且不仅是荀衍,远在扬州的袁术那边王弋也安排了:“公瑾,听说谁军里有个水贼出身的?让他带些人去扬州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故交。” “喏。” 一切安排完之后,王弋挥退了众人,眼神看向了荀彧。 不论王弋做得有多好,荀彧内心中对大汉的感情依旧深沉。 能够让荀彧将终结大汉说得那么明晃晃,事情一定小不了。 果然,荀彧沉声说道:“殿下,最近不知何处传出来的风声,说您是‘大汉最后的忠臣’。” 大汉最后的忠臣…… 真是好大一顶帽子! 该来的时候它不来,等王弋不需要了,又结结实实的扣在了他脑袋顶上。 “文若,你是从哪听到的?” “话本。” 说着,荀彧拿出了一本小册子交给王弋。 王弋只是看了一眼便笑道:“文若,没想到你还喜欢这些?” 话本有个相当霸气的名字,叫《荡云集》。 里面的内容却很是一般,是以一个虚构文人为主角写的一本风月小说。 “殿下……” 荀彧有些着急,这本书里面并没有写王弋,也没人敢拿王弋说事儿。 但是里面的势力划分、大小事件都是以当今天下为蓝本的,代表王弋的势力最终另立新帝,重建了汉帝国。 书中将王弋塑造成了一个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残暴,无所不用其极。贪婪好色、掳掠人妻、强抢民女等等…… 可以说除了对大汉忠诚以外一无是处。 这本书能传到荀彧手里就说明民众爱看,而且现在也没什么印刷术,传阅完全靠手抄,想要夹带私货非常容易,只会越传越离谱。 荀彧不可能允许有人这么编排王弋,今天就算王弋不找他,他也会来和王弋说这件事。 然而,当他想要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的时候却犹豫了,话到嘴边变成:“是啊,偶尔看看杂书,舒缓一下疲惫。” “好,这不就很好么!”王弋起身,拉住荀彧的手道,“文若,十成力用一次,要比一成力用十次强得多。你要注意休息,争取每件事出手一次就够了。” “多谢殿下体恤。”荀彧行了一礼,“若无事,臣便告退了。” “去吧。” 王弋点了点头,反身回去翻阅起那本话本来。 说实话,王弋对于里面的内容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创作把他创死又能如何?也不是真的死了。 只是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弄得到纸,而且还是质量上乘的纸。 王弋一直没有弄印刷术,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过他一直在治下推行用纸来代替竹卷和帛书。 一来纸比较方便,其次也是为他将来推行印刷术做准备。 由于目前技术上的不足,需要长时间留存的文件自然不能用纸,但是教学和随笔之类的用纸就会好很多,毕竟成本在那摆着呢。 这本《荡云集》用的就是古今学堂的纸,有些东西已经不是荀彧能够掺和进来的了,他需要去源头看看。 “备车,去太学。”王弋拿起书便向门外走去。 春暖花开,清风徐徐。 商贩们沿街吆喝,世家子走马踏青。 王弋比较开心,他治理的效果初见成效,至少百姓们不再像两三年前那样破衣烂衫。 吃饱很重要,有幸福感同样重要。 当生存已经不是第一诉求,王弋就要收割这波信仰了。 他现在正在攒钱、攒粮,等攒够一年的钱粮,他就开始实行计划已久的兵役制度,一线、二线、三线的部队都搞起来,到时候怎么失败都不会害怕。 其实王弋这么想完全是被逼的,自从托罗死后王弋就有些膨胀了,又开始屁颠屁颠儿的和五军军务府的人推演军事。 长弓兵确实厉害,让他很是爽了一把,直到他对上了战术大师周瑜。 周瑜连输三盘,第四盘开始就将他按在地上抽,第六盘的时候甚至将两个王牌兵种——长弓兵和幽州兵团全都让给了王弋,依旧抽得他找不着北。 那一次让王弋极为清晰地意识到战略和战术不是一回事,郭嘉吃瘪的时候他还大义凛然的教育人家,等真轮到他了,那种无力感真的令人绝望。 单单军阵配合就不是他能玩儿明白的。 小队为什么用刀盾而不是枪盾? 骑兵在军阵中前后左右的摆放位置意味着什么? 弓箭手和弓弩手该怎么配合? 如何根据地形配置军队? 为什么派遣部队都喜欢三千,而不是两千、四千、六千? 周瑜拿着王弋的王牌长弓兵打穿了他的整个参谋部,除了戏志才能打得有来有回以外,只有打酱油的诸葛亮能够凭借军阵拖住周瑜。 当然,也不是没有不要脸的,周瑜最喜欢找郭嘉玩儿,郭嘉每次则会拿出最大的那个沙盘在战略上碾压周瑜。 反正郭嘉的核心理念只有一个:管你能赢多少场战斗,我只要赢下这场战争。 世家理念禁锢了周瑜的思想,没有郭嘉那种天马行空的思维。大家都知道周瑜在寻求突破,只是找的这个对手有些让人难以评价…… 王弋看得大呼过瘾的同时也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周瑜在对付他的时候总是会保留一些后手应对不确定的情况,让他屡屡失败。 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准备一些后手,不一定能用到,但是一定要有,兵役制度就被他想了出来。 不同等级的部队古已有之,以大汉为例,南军、北军就是一线。 二线则是各方校尉和杂号将军麾下的常驻士卒,比如说公孙瓒手下最初那一批幽州军。 三线就是屯田兵。不要小看屯田兵,汉匈大战的时候,四万屯田兵驻扎在凉州种田,揍得西域诸国放屁都不敢大声一点儿。 不过这个想法他没说出来,因为他不太想要屯田兵,他想要职业军人,估计群臣暂时不会同意他的想法。 王弋一路思考对策,马车一路前行,终于来到了正在建造的太学院。 见到王弋前来,立即有人上报给了郑玄。 郑玄已经出仕了,匆匆赶来行礼迎接。 跟着郑玄参观了一圈,王弋不得不对这位大教育家竖起大拇指,太牛了。 郑玄专门展开了一门关于写文章的课,要求每个学子必须上,他会在学子之间传播的文章中选出一篇最华丽的和最差的进行讨论。 这种讨论是全方位的,从实用性、文学价值、政治价值、影响力等等方面出发。 所以写得好的不一定能得到夸奖,写得差的也不会全是鄙视。 这就大大改善了学子们写作的出发点,要比下令禁止强上许多。 而且在民间传播的画本诗篇都是从太学院流出去的,出发点一改变,很多人的写作风格也就随之改变了。 王弋估计他手里那本书就是这种环境下的产物,是哪个学子无聊打发时间写的,原文可能都不是这个。 他将书交给了郑玄,郑玄找了一间静室便细细阅读起来。 读着读着,郑玄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他指着一句话说道,“殿下,您且看这句。” 王弋凑过去看了看,觉得没什么问题。 那句话的大致意思是“代表王弋的诸侯征募了天下的能工巧匠,为新皇建造了一座最华丽的宫殿。” “康成公,有什么问题吗?”王弋疑惑的问。 不能怪王弋不懂,以他现代人的思维,最习惯的理解方式是将文言文转化为白话文,方便自己阅读。 但郑玄不是,郑玄都不懂白话文。 他指着一个字说道:“殿下,这可不像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写的啊……” 看着郑玄那意味深长的神色,王弋仔细看去,终于发现了些端倪。 书中的背景是新汉已然成立,皇帝君临天下的时间。可是这个作者在书写诸侯招募工匠时用了“征”这个字。 这里面的学问可就大了,不懂的人只会对情节感到有趣,明白人却会对诸侯产生厌恶。 因为这个诸侯想要造反,也必定会造反! “康成公,会不会是笔误?或者原本的字并不是这个?” “殿下,这本书您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 “文若交给我的。” “那就不会了。”郑玄的神色忽然有些阴冷,说道,“能够传到荀文若手中,必定几经辗转,看这本书的人不会不懂这些。里面其他的描述都没什么,无论残暴与否都是人的本性,以殿下所作所为不会有人相信的。但是此书不是给一般人看的,类似的写法有很多,一旦未经世事的少男少女看过,对殿下的印象将会非常差!” 第410章 王弋的战略(四) 树欲静而风不止…… 王弋最初觉得这书是个看他不爽的世家写的,后来觉得可能是哪个无聊的学子写的,现在郑玄却告诉他这是一个外交阴谋。 不管是什么,王弋其实没有应对方法,也不打算继续追究下去了。 这书都不知道传了多少手,从一部乡野读物传到了吏部尚书手里,经过的人都有上千。 其次嘛……这种东西他也写了。 当然,并不是写书,而是散布谣言。 这种事大家都在做,孙坚在河北会吃人,袁术更是拿童男童女炼丹的货色。 大家都是一般黑,也就谁也别说谁了。 只是不知道这股妖风又是从哪个方向吹来的,该在什么位置建起高山。 “康成公,此事你来处理,将传播的书册收缴就好。”王弋将收尾的事情拜托给了郑玄,“若是发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及时通知我。” “喏。”郑玄一口答应,他也想看看到底谁那么大胆。 王弋没有多留,启程回了府邸。 这件事虽然不追究了,不代表他不会遏制谣言了。 要不是现在是个尴尬的时间,王弋一定会追查到底。 陈留的军制已经重新制定完毕,如今幽州兵团被定名为左军,属于他们的左军总署衙也在建造中。 虞翻将王弋需要的人带回来了,但是这些杀才需要训练,王弋并不放心让他们直接执行任务。 他还不能将这件事交给王芷,因为王芷同样需要训练。 虽然这个时代是允许用刑的,可王芷显然还不熟悉自己的身份,做为一个站到台前的人,不能什么刑罚都往犯人身上招呼。 查个叛乱,王芷能让犯人亲手把儿子给剥了! 再这么下去也别叫什么督察院了,改名阎王殿或许更好一些。 目前可以说是王弋对内情报最疲软的时期,很多事情因为人员不到位他都做不了。 就在王弋为此而感到头疼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刚刚投靠过来的“鸩”。 既然这些人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他们去查一查,正好也给他们一个展现忠诚的机会,反正查谣言跟忠诚的关系也不大。 想到这里,王弋下令让吕邪驾车去袁靖几人住的地方看看。 还别说,吕邪还真没亏待这些人。 王弋以为吕邪随便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庄子,没想到吕邪竟然在邺城之内临近市列的地方找了个宅子。 开门迎接的是袁回,袁回没想到王弋竟然亲自前来,想要招呼人过来行礼,却被王弋制止了,只是在正厅见了袁靖三人。 “这里如何?有没有不习惯的地方?”王弋扫了一圈,觉得这宅子算是挺好的了。 虽然没有亭台楼阁,但是花园水池一应俱全,足有五六个院子。 袁家人是吃过见过的,袁靖轻声说道:“多谢殿下,这里不错,还算雅致。” 啧啧…… 王弋心里咂了咂嘴,心道自己还是改不了土鳖的性格。 “怎么样?做好为孤效力的准备了吗?” “殿下,我等……” “想好再说。”王弋打断了袁靖,反而看向情绪最为不稳定的袁寒说道,“孤不需要你们为孤做些什么,孤需要的是你们在孤的麾下能做些什么。” 袁寒显然没有从情绪中走出来,看向王弋的眼神有些茫然。想了片刻她才说道:“殿下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这可不是王弋想要的答案,他很看好袁寒,因为袁寒敢跟他提条件。 “袁寒,孤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知道孤为什么会收留袁覃吗?袁覃在袁氏最后一个任务想必你们应该清楚,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为……为何?” “因为袁覃爱上了一个人,而孤答应了。” “不可能!”袁靖拍案而起,袁回更是仰面到底。 就像文学生从不相信情书那样,他们都是爱情的专家,所以他们从不相信爱情。 袁寒却感觉王弋并没有开玩笑,那种神情真的是在和他们陈述事实。 “殿下……我们也要爱上您麾下的人吗?” “不!咳咳……” 一道声音从屋外响起,透过窗子,王弋看到了一位面色苍白的年轻人。 苍白的脸色是因为失血过多,他的两只手臂齐肩而断。 王弋瞄了一眼吕邪,吕邪却轻微的摇了摇头。 王弋便轻笑道:“武功不错啊。” “殿下见笑,在下的武艺全在两条腿上。运气不错,断的只是手。” 年轻人走进来,跪坐在王弋面前,腰深深弯了下去,脸几乎贴在了地面上。 王弋发现这个年轻人的走路姿势很奇怪,非常像猫。袁寒也是这样,走的都是妖娆的猫步,走路时不带一丁点声音。 他没有说话,年轻人也没有抬头,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袖管甚至有些微微泛红。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年轻人的袖管已经红了,王弋才说道:“你就不怕失血死了?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袁流。” 袁流扭头看了袁寒一眼,让她将自己的身躯抬起来后相当洒脱的说:“没什么可怕的,一双手臂截了十几次,死亡什么的也就那么回事儿吧。在下刚刚从太学院回来,医士保证能够治愈。治不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腰斩好了,哈哈……” 王弋闻言倒是惊了,觉得这小子可能是属蚯蚓的,这么折腾都没死,肯定不能用命大来解释。 “那你又明白了什么?”王弋将话头扯回了正题。 袁流立即恭声说道:“殿下,汝南袁氏的传承便落在我们这些人身上了,不知殿下可否给予我们一个机会,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到这话王弋一愣,他没想到袁流竟然会提出这个条件,人都这样了还想着家族传承? 可下一秒他就被自己给蠢笑了,人家断的是前两肢,又不是第五肢,生孩子还用得上手吗? “用不着你们赴汤蹈火,眼下确实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去做。”王弋算是认可了这个请求,吩咐道,“最近有一些流言,孤需要你们去查一下……” 说到这里王弋忽然心中一动,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要做就做得大一些,既然要查流言,不妨直接弄出来一个专门管理流言的衙门? 这不就是战略宣传部吗? 通信不发达也有不发达的好处,流传的消息说什么,民众几乎就信什么,对于官方的通告更是无条件信任。 “孤给你们一个官署,名字就叫‘夔音寺’,你不错,就先担任正卿一职吧。夔音寺隶属于礼部,所有公文都由礼部尚书签发。知道礼部尚书是谁吗?” “多谢殿下。我等初来乍到并不知哪位是礼部尚书。”袁流赶紧称谢。 “孤会下达旨意的。”王弋对这个回答比较满意,便给予了更大的保证,“孤不希望夔音寺长期隶属于礼部,孤希望夔音寺是五军军务府的。你们只有一次机会,明白吗?” “我等明白。”袁流再次伏倒。 王弋见状也没什么兴趣继续谈了,起身就想要离去。 这时,袁流忽然说道:“殿下留步。” “你还有事?” “殿下,在下希望您能将袁靖和袁寒带走。” “你想死吗?”王弋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冰冷的目光透过袁流的双眼,直刺他的心间。 袁流周身轻颤,却依旧坚持道:“殿下,在下真的希望您能带走她们,因为您需要。她们可以只是护卫,袁靖、袁寒……” 话音未落,在王弋惊诧的眼神中,袁靖和袁寒的气势陡然一变,从温柔贤惠的淑女和古灵精怪的少女变成了甄道那样英姿飒爽的模样。 然而吕邪忽然出现在王弋身前,手中短剑指向了袁寒! “做好你们该做的事,你们应该知道,孤不喜欢杀人。哼!”王弋冷哼一声,抬脚便走。 他不需要护卫,等到赵云物色好了禁军的人选,任何人在赵云面前都是白搭。 不过王弋的话差点将袁流吓死,王弋的杀人习惯天下尽知,一杀杀一窝谁也受不了。 马车上,王弋一直在思考夔音寺的问题。 这是一项非常重大的决策,战略宣传从古至今一直都存在,很多人都非常重视,却没人愿意将其规范化。 释放谣言、消除谣言、引导民众非常重要,虽然大多数人将流言视作卑劣的手段,但王弋还是想将其统合起来,形成一个正规的宣传部门。 国家层面上的宣传和流言的差异非常大,如果某些信息是从官方的署衙中传递出来的,无论是敌人还是民众,几乎都不会去验证。 这就是身处这个时代的好处,逐渐开始习惯政治的王弋可以玩儿出很多花活儿。 这时,一向不爱说话的吕邪忽然说道:“殿下,小人有些话想说。” “说呗。”王弋觉得好笑,“我又不拦着你。” “殿下,您应该带走那两个人,至少那个袁寒应该带走。” “为什么?还嫌我女人不够多啊?三个已经很难面面俱到了好吧?牛越耕越瘦懂不懂啊?” 王弋很是无奈,不过吕邪是个宦官,他也不指望吕邪能懂地越耕越熟这个道理。 第410章 王弋的战略(五) 吕邪懂不懂那些道理很难说,不过他给王弋的理由却非常简单:“殿下,那个袁流不一般,那个袁寒也是。我感知不到他们。” “感知?”王弋都被逗笑了,“你真当我什么也不懂呢?还感知?感知这 东西有多玄乎我又不是不知道,除了张辽还有人懂感知?张辽他自己都不太明白。” 吕邪不会因为王弋这种失礼的语气而恼怒,反而十分认真的解释:“殿下,小人的意思是……嗯……察觉。他们的轻身术很厉害,可以和附近环境的气融为一体。在那个袁流开口之前,小人甚至都没感觉到周围环境有任何违和感。这样的人,无论刺杀还是护卫,都是难得的人才。” 吕邪触及到了王弋的知识盲区,对于神奇的武学王弋是一窍不通。 不过王弋推测他们学习的可能是猫科动物,做为大自然最顶级的猎食者,在杀戮方面猫做到了现存进化中最完美的一切。 “再说吧,我信不过他们。”王弋在吕邪面前没什么顾忌,转而问道,“那个袁靖呢?又是为什么?” “她……给我的感觉很怪,有些像子龙将军。” “你说什么?不可能!”王弋一惊,随后立即反驳,“你说她能一直行气?绝对不可能,要不然她也不能连貂蝉都打不过!” 王弋对于能够全天候行气的变态算是有了清晰的认知,这样的人才太重要了,以至于他都不敢相信能出现这么多。 吕邪见状赶紧说道:“殿下,这就是奇怪的地方。小人觉得她不能,可那种压迫力又让小人觉得她能。” “这事你不要传出去,我会找人处理的。”王弋立即结束了对话。 他准备让赵云找个机会试试,老袁家的底蕴太夸张了,让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既然袁家这些人能力如此特别,有些事就需要好好研究一下。 夔音寺主要成员都是袁家的人已经不合适了,王弋需要好好斟酌一下这个署衙的人员构成。 想要新开一个专门的署衙不是脑袋一热就行的,这件事王弋还需要和人商议。 跟他的明镜司不同,明镜司专属于他的特务部门,臣子们插不上手,除了抱怨以外不会激烈的反对。 夔音寺就比较麻烦,夔音寺并不属于王弋,而是属于整个河北的,王弋有权任免掌管人甚至取缔夔音寺。 但是想要创建,王弋就必须告诉臣子们这是个什么东西,方便臣子们将手伸进去。 其实整部华夏历史就是皇帝与臣子的斗争史,双方的争斗少一些,国家就会强大一些;双方的争斗多一些,国家就会衰弱一些;一旦双方起了激烈的冲突,那么离亡国就不远了。 要命的是哪怕双方拥有共同的利益,这种冲突依旧不可避免。臣子不可能反对王弋所有的想法,王弋也不能将反对的人都杀了。 这一次王弋只召集了三个人,礼部尚书马日磾、太学的郑玄以及廷尉满宠。 听完王弋的想法后,三人都觉得很奇怪。 既然新的署衙负责宣传,那不是应该归为吏部吗?至少也应该是户部的吧?为什么要归到礼部? 马日磾当先问道:“殿下,既然您要向百姓传递信息,为何不用户部……” “又不是只向孤治下的百姓,其他诸侯的不用了吗?外族就不用了吗?”王弋一阵头大。 马日磾赶紧说道:“臣明白了,臣定当竭尽所能……” 好嘛,又大了一圈。 王弋觉得这礼部尚书得换,马日磾在学问上无可挑剔,可在为官上真的不成,难怪能被袁术气死。 “翁叔先生!”他对这货已经没什么耐性了,“文书院的工作不轻松吗?非要劳心劳力吗?” “这……这……” “殿下,翁叔不善言辞,他已经懂了。”郑玄赶紧出来打圆场。 傻子现在都知道王弋只是想在吏部挂个名罢了,真正的职能肯定也不是王弋说的抚慰百姓情绪。 王弋无力地挥了挥手说:“翁叔先生,礼法大过一切,还要有劳你多辛苦一些,去吧。” 对于这位马融的大孙子,王弋只能尽量保持尊重。马日磾的身份大于作用,礼部真正干活的也不是他。 这回马日磾倒是有眼色,立即行礼告退了。 等到他离开,王弋看向了另外两人,现在才是利益划分的开始。 “康成公,我需要一个人。”王弋思索片刻后说道,“一个无论是经学还是声望都很说服力的人。而且在未来,这个人的声望可能……” 王弋没有说下去,郑玄却听明白了,这个人以后可能身败名裂。 在这个时代文人最注重名声,懂经学和声望高的人非常好找,可愿意放弃个人名声的却难上加难。 “殿下,臣能不能知道您想做什么?” “可以。”王弋沉声说道,“我要将他打造成一个时代的标杆,引领文化风潮的标志,他会在文人中拥有无上的声望。而我,则需要他在关键的时候说一些事情。” 制造谣言! 这一点郑玄可太懂了,他就是这么吹王弋的,里面的门道非常清楚。 然而王弋需要的这个人光有才学和名望是不够的,最关键的一点是要绝对忠诚。 他的忠诚来源于卢植,但是那位后继者…… “殿下,臣确实有一个人选。”郑玄话语一顿,声音压低了一些,“只是不知殿下愿不愿意用。” “康成公说来便是。” “郑益……” “不行!”王弋一口回绝。 郑益确实有名声,也确实有才学,但是郑益不行,因为郑益是郑玄的儿子! “康成公,你应该明白。益恩若是揽下这件事,谁来继承你的学问?”王弋非常不爽,他还没到需要郑玄一家老小为他往死里拼命的地步。 这和仁慈无关,王弋如果连郑玄都敢这么使唤,那么其他世家就会提前找退路了。 那可是郑玄啊,放个屁文坛都能抖三抖的郑玄!一人可以和袁氏、杨氏两个超级世家抗衡的郑玄! 郑玄见状想要解释,不过王弋那凌厉的眼神还是堵上了他的嘴巴。 没人愿意用自己的儿子和名声做赌注,可这是一次机会。 文人不成圣皆是枉然,世家不为孔只能落寞。 郑玄成名靠的是文化,可是想要让家族在这乱世中延续下去,单靠文化是不行的,哪怕身边的大腿是王弋也不成。 郑玄没办法保证自己未来的后人都是聪明人,若是能够步入官场并且得到王弋的信任和器重,那么只要后人没有蠢到极致,郑家想要延续下去没什么问题。 他已经老了,需要为自己的身后事做些打算了。 犹豫了片刻,郑玄终究还是顶不住这份诱惑。 他对着王弋躬身行礼,沉声说道:“为殿下尽忠,吾等在所不惜。” 一瞬间! 无尽的悲哀涌向了王弋的心头,他没想到郑玄竟然如此卑微,没了一点儿风骨。 “哼!郑康成,你可知孤最终会将夔音寺放在哪里?”王弋的脸色越说越难看,“五军军务府。你可要想清楚了 ,若是这次他们让孤满意,孤就会将夔音寺划归到五军军务府管辖。” “殿下,臣……清楚了。” “罢了!”王弋的眼神中全是失望,非常难过地说,“既然你一意孤行,孤就给你这个机会。五军军务府,哼。郑益恩能不能在那里存活下来,就看你们的本事了。你下去吧。” “喏。” 郑玄行了一礼,告退离去。 说实话,五军军务府对于郑玄这样的人来说不是好地方。且不说以里面那些人的智力内斗起来有多恐怖,单单军事上出了问题须要担责任就够他受了。 可那又怎么办呢?说都说了,只能硬着头皮做了。 郑玄的表现让王弋非常不爽,哪怕郑玄自己站出来王弋也不会这么生气,结果却整出来这么一出。 他想让文人集团壮大一些,引入一些新的变量。他已经很久没有吸纳新的人才了,不能全靠一些老臣顶着。 唉……老郑玄啊老郑玄! 王弋想想就来气。 不过既然郑玄离开了,王弋给袁家的肉也就到此为止了,先是是时候要给他们套上项圈了。 王弋看向了满宠问:“伯宁,治下造谣者何罪?” “腰斩,弃市。”满宠的回答依旧是那么简洁明了。 王弋听了很舒心,要是这种惩处手段放在他穿越前的那个时代,那世间该少多少糟心事。 “伯宁,我需要你将这条法令单独独立出来,编撰出一套完整的法令,根据最后谣言造成的影响不同,惩处的力度也要不同。” “喏。” 满宠对此没有任何意见,不过却提出了一条建议:“殿下,您是想借此展开律法整改的行动吗?会不会早了些……我等还未准备好。” “整改律法不急。”两人的关注点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王弋解释道,“整改律法是一项漫长的工作,必须徐徐推进。但是这条律令一定要制定仔细,我要的不止是惩处我治下的百姓,若是其他诸侯治下有人造谣,这条律令将支持我发动战争。” 望着王弋越来越冰冷的神色,满宠心中一凛,脸上却颇为兴奋。 这就对了! 律法是天下人的律法,是天下人的行为准则。 既然王弋提出了律法,那么天下人就都应该遵从。 这便是王! 王的命令至高无上! 另:大汉造谣好像不是腰斩弃市,秦朝时是灭族,唐朝是斩首,我选了个折中的。 不过由于秦后虽然对造谣的惩处依旧很严,刑罚却在不断的减弱。而且由于陈胜吴广开了个不太好的头,皇帝起家大多数也是靠着谣言,所有这条律令执行的并不彻底。 如果不是影响重大,对于真正的造谣者官府也懒得查。 而谣言反而成为了统治者的利器,一些特务和政争都会以谣言来构陷对手,钻法令的空子。 第411章 王弋的战略(六) 王,广有四海。 王,号令天地。 王……累得跟个三孙子一样…… 王弋真的身心疲惫,思考这些东西非常耗脑子,毕竟需要面对的人都是集天下之长的精英,不能产生依赖感的同时又要使用他们的计策;彰显亲近的同时又要保持距离。 能在一天之内定下应对袁绍死亡带来的变故已经很不容易了,以防御为主的方针很适合河北现在的状态。 夔音寺这种以外交手段进攻的方式同样很重要,夔音寺和在外潜伏的密探不同,密探需要深入敌后窃取情报和散布谣言,夔音寺只需要在王弋治下凭借自身的影响力即可,说白了就是古代的广播电视台。 以这个时代的信息传播速度,别说广播了,就算是报纸王弋也别想成功,说不定等他打到目的地了,报纸还没传到目的地。 不过也得益于这种闭塞的传播速度,他可以很容易让人对某种信息深信不疑。 这些大概就是王弋目前为止唯一能够运用的扩张手段了,打仗是真的打不起了,他需要时间。 当然,需要王弋做的事情不止有这些。 公事忙完了,自家的私事也要照顾到。 算算时间,距离甄姜生产最多也就两三个月了,王弋每天都要抽时间陪伴情绪不太稳定的甄姜。 或许越是聪明的人越容易较真,自从甄姜有孕以来不稳定的不止是情绪,精神都有些崩溃。 最离谱的一次就是要不是王弋及时发现,在荷尔蒙和激素的作用下,甄姜的母亲和妹妹差一点儿就被她给杀了。 现在只要甄姜出现一点儿情绪就会被无限放大,要命的是她不想给王弋添麻烦,从不会和王弋说,只会自己默默的去做! “夫人呐夫人……”王弋走到正在看书的甄姜身边,揽住肩膀笑道,“今日遇到什么趣事了没有?和为夫分享一下?” 甄姜白了他一眼说:“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不会冲动行事了。” “这话说的,我不担心你,你想让谁担心你啊?你是不是觉得我振不了夫纲了?” “是是是……王爷您厉害,您厉害行了吧?去去去,别在我这里待着,去那两位的房里去振你的夫纲。” “呦呦呦……你这可是妒忌了?” “殿下。”甄姜放下书,看着王弋无奈道,“您这是在没事儿找事儿吗?” “呃……” “我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你不用一天天老是守着我。”甄姜将头靠在了王弋肩膀,言语间温柔似水。 然而下一刻她就给王弋扔出来一个“王炸”! 只听甄姜轻轻柔柔地说道:“我想建一座城,你还没有王宫,老是住在这里太不体面了。我们建一座城吧,一座做为你宫殿的城。” 霎时间,王弋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冒烟儿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刚刚还在夫妻斗嘴,下一刻就要大兴土木了? 随即他看到甄姜看的那本书,书的名字叫《百工万业》,正是王弋让国渊编纂的科技丛书。 “要不……你再考虑考虑?过几年我若是打下洛阳来……” “那也不住!洛阳的破皇宫有什么好的?旧的东西我才不要呢,别人用过的配不上你,咱们用新的!” “呃……其实我还挺喜欢那些老物件的。” “你喜欢旧的?新的多好呀!喜欢什么从皇宫中搬过去就好了。”甄姜一脸的无所谓,那财大气粗的样子,当真有些吓人。 忽然,甄姜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人呢?人你喜欢新的旧的?” “啥?你在说什么啊?”王弋发现自己已经有些跟不上甄姜的思路了,这种跳跃性的思维他接不住啊。 甄姜却说道:“我准备给你纳一房妾室。不对不对,纳一房夫人?也不对,反正你给个爵位嘛,美人?孺子?良人?最差也不能是个才人嘛。你觉得哪个比较好一点?” 甄姜在那里絮絮叨叨,王弋却张大了嘴巴,眼睛都要瞪出来。 他有些想不明白,他娶媳妇儿,他的大老婆这么积极干嘛? 不对! 王弋想给自己一巴掌,心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是想娶就能娶的吗?除非是和他特别对眼的,否则他以后的女人只能报之以利益关系。 不是他功利,而是联姻真的好用啊。 与其让世家之间不断联姻,还不如他找个想拉拢的人才家的女子娶了。 到时候有了这层纽带,统治会稳固很多,至少在他拿下一半大汉国土之前是这样的。 没人知道未来会爆发出什么等级的战争,也不知道战争会持续多久,分裂的局面会延续到何时。 若是王弋拿下了一半的国土,他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没人是他的对手。 现在他只能让联姻成为一种政治手段,再无奈也没什么办法。 这些事儿他和甄姜都谈过,甄姜如今似乎已经忘了,王弋便出言提醒:“后院儿人太多了不好,你别忘了……” “这个没事儿。”甄姜打断王弋,大大咧咧的说:“我欠人家的,就用你赔了,嘻嘻嘻……” “不是,你……唉……”王弋叹息一声问,“谁啊?” “走,我带你去见见。” “现在?” “对啊,就是现在!” “天黑了……” “那又怎么样嘛,你不是让我多走走吗?走走走……” 说着,甄姜拉起王弋就要走。 王弋能怎么办?哄媳妇儿玩儿呗。 再说了他又不吃亏,得了便宜还卖乖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没人不喜欢。 走是肯定不能走的,喊上吕邪、带上侍卫,王弋和甄姜坐着马车就出了府邸。 然而王弋看着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眼熟,甄姜竟然将他们直直领到了白天王弋来过的地方,市列边上的那些宅院附近,甚至直奔袁家人居住的地方就过去了。 王弋懵了,他还以为甄姜和袁家人有什么关系,要让他从那两个要命的女刺客之中选一个。 好在马车路过了那个宅子,在隔壁的宅子停了下来。 甄姜让人去唤门,结果走出来一个样子不太聪明的门房。 门房见到这阵仗吓了一跳,好在似乎和甄姜比较熟悉,径直将一行人引入宅子。 等见到了宅子的主人王弋才知道甄姜给他找的小媳妇儿是谁,竟然是董卓的孙女——董白。 王弋只和她见过一两面,印象不是很深,当初就连李儒的死讯他还是差人送过来的。 不过小丫头已经长成了大姑娘,身姿极为高挑标致。曾经脸上那点儿婴儿肥已经消去,却化作了少女独有的思愁。 “甄家姐姐……二位殿下,不知光临寒舍有何见教。”董白行了一礼,情绪似乎不是很高。 “董白妹妹……”甄姜张了张嘴,看向王弋低声说:“你说啊,说呀!” “我说啥?”王弋一脸懵逼,心道总不能说是来娶你的吧?这和强抢民女有什么区别? 董白早已不是天真的小丫头了,见状一瞬间脸色通红,抿着嘴转身就走了。 她确实是喜欢王弋的,可这种事也不能这么莽撞的直接登门吧?王弋已经是王了,王有王的规矩。 王弋示意甄姜自己弄出来的破事儿自己去解决,他现在还有另外一件事头疼。 这里的隔壁就是老袁家那帮人,董卓可是死在他们手上的,这要是让董白看到袁覃,那不得拿刀亲自剁了她? 袁覃死不死无所谓,王弋只是不想负了吕正。吕强交给他的几个儿子中,他知道的已经有三个为他而死了。 无论是为了报恩还是追逐志向,死的人王弋一定会铭记。但是活着的人更应该照顾好,无论什么要求,王弋都会答应。 “什么人!”吕邪忽然看向房间角落,短剑紧握在手中。 这时一个中年人走出来,对着王弋行了一礼说道:“殿下,既然为王,怎么优柔寡断?有违王者之相。” “你是谁啊?”王弋一阵无语。 这年头人就这样,总是喜欢说些惊人的话来吸引眼球。自己优不优柔关他什么事?他知道个屁啊! “在下段煨。” 此言一出,王弋的脸色瞬间凝重,周身气势陡然一变! 第412章 王弋的战略(七) 段煨对于王弋忽然发生的转变非常诧异,他这时才认真观察起眼前这位王者。 可惜王者并不想让他多看一眼,王弋冷喝一声:“拿下。”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王弋一直想知道一些有关段颎的事情,这段煨可是段颎的弟弟,送上门来的情报。 段煨很是茫然,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王弋了,等到士卒七手八脚把他绑起来他才反应过来。 这时,董白赶紧走过来行了一礼道:“殿下,不知叔父如何开罪了您,求您看在他是我为数不多亲人的情面上饶过他吧。” “叔父?”王弋疑惑地看了段煨一眼。 段煨倒是坦诚,直接解释道:“在下也算是董家的旧臣,受李儒的委托过来看看小姐。” “李儒啊李儒……”提到李儒王弋的神色有些哀伤,低声询问,“他都干了些什么?” “那个疯子曾经打算一把火烧了洛阳。” “什么!”王弋吓了一跳。 该说是命运的轮转呢?还是该说狗改不了吃屎? 李儒那个狗东西怎么到了这一段历史了还想着烧洛阳?这么执着吗?还是洛阳压着他的祖坟了啊? 王弋对李儒这个偏执的怪物半点儿好感也没了,之前惋惜的那些哀伤一扫而空,脸上更是五彩斑斓。 不过他也不打算继续说什么了,一来李儒死都死了,爱咋咋地吧。二来董白的对李儒的感情很深,他也不想在这个地方说李儒的问题。 “他让你来你就来啊。”王弋平复了一下心情,冷声说道,“你倒是讲义气。” “我们西北人一向很讲义气。”段煨很是自豪,话锋一转问,“殿下,不知在下何处冒犯了你?” “你想知道?跟孤走吧。” 王弋挥了挥手,示意侍卫带上段煨跟他一起离开。 董白想要追上去说些什么,却被甄姜拦下,告诉她放心。 这个小丫头是甄姜物色了很久的人选,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其实甄姜也不是很想为王弋找女人,可她是王后,聪明的王后就必须这么做。 随着王弋的强盛,王弋就必须多子多孙,王弋愿不愿意没关系,而是必须! 马车上,甄姜眼珠一转,埋怨道:“你这以后让我怎么办嘛,以后见了董白妹妹,会被取笑的。” 她的小心思一眼就被看破,王弋到先取笑了起来:“哎呦,还董白妹妹,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你!哎呦呦……肚子疼,肚子疼……”甄姜气极,只能使出了耍赖的必杀技。 王弋的眼神中闪过无奈,赶紧问道:“怎么了?怎么了?要不要传医士?” “哼!” “哈哈……放心吧。”王弋揽住甄姜,“这是公事,只要段煨实话实说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那你为什么要绑了他?” “因为他很重要。” 王弋的眼神逐渐阴沉了下来。 毒麦和毒麻两件事物一直都归张机研究,可惜张机的研究进度并不理想。 这两个东西都是舶来品,华夏这片大地上是没有的。王弋需要知道两件东西到底是成了规模还是一点点收集的。 回府安顿好甄姜,王弋也没难为段煨,在书房接见了他。 “段煨……”王弋轻叩桌面,声音略显低沉,“段颎之弟。你知道我要问你什么吗?” “回殿下,不知……”段煨有点懵,他觉得自己好像没得罪过王弋。 “来人。”王弋唤过侍者,低声吩咐了几句。 随后他不再多言,甚至都没有多看段煨一眼。 等待的时间是煎熬的,段煨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王弋瞥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段煨就知道王弋为什么年纪轻轻能有这番成就。 太过犀利了,就算是当年意气风发的董卓也没有这般锋锐。 这让段煨有些惴惴不安,他不清楚王弋想要干什么,也就没有应对方法。 终于,一个医士打扮的老者的到来结束了段煨慌乱的处境。 老者行了一礼道:“殿下,不知唤我何事?” 来人正是张机,王弋邀请他坐下,沉声问道:“仲景先生,毒麻一事你等研究的如何了?” 张机本来还没什么表情,听到毒麻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思考片刻后道:“殿下,毒麻危害极大……” “这个孤比你们更清楚,孤是问你们有没有找到出处?” “殿下……没有。我们找了许多古籍,没有任何线索。” “现在线索来了。”王弋将目光移到了段煨身上,说道:“段忠明,你现在听到的是关于孤治下的绝密,所以能不能活,就看你的回答了。你对你兄长段颎了解多少,他和他的军队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殿下……” “你最好想好再说。” “不用想。”段煨摇了摇头,难过地问:“殿下是如何知道我兄长军中不对的……” 人不能有牵挂,有了牵挂就有了把柄。 段煨将他所知道的一切一一道来,不是他想说,而是他不敢不说。 事情和王弋他们推测得基本一致,段颎确实在用毒麻强化自己和军队,后来军队中出了叛徒,瘾君子的身份被宦官利用,不得不投向宦官的怀抱。 给段颎毒麻的是个云游的方士,说是能够保证他的大军战无不胜,毒麻被段颎当作了一种战前祈求胜利的熏香使用,每次打仗前都会派人焚烧,用烟雾将士卒们笼罩起来。 等到后来他身陷被动也曾派亲兵去寻找那位方士,到底找没找到段煨不清楚,因为段颎没过多久就死了。 段煨讲得很细,他所知的任何细节都没有遗漏,直到天光微明才说完。 王弋没有打断他,而是极为认真的听着每一个字,想要从中推测出一些有用的线索。 对于段煨来说,这不过是一段段家难以启齿的哀伤过往,但是王弋却听得心里直突突,心脏差点从嗓子里面蹦出来。 军队大范围使用啊,这得有多少才行! 唯一可能知道内情的亲卫后代全都被毒死了,要说王弋不慌那绝对是假的。 可是慌也没用,他现在迫切需要抓个搞事的人来问问。 想到这里,王弋就准备让段煨离开了,反正后面也没段煨什么事,段煨没资格接触到这个层面的决策。 忽然,王弋似乎想到什么,随口问道:“段忠明,韩遂这个人你了解吗?” “殿下,在下对韩遂还算了解,不知殿下想问些什么?” 一句话,让王弋精神大震。 终于有些好消息了! “孤且问你,韩遂此人平日里为人如何?” 平日里? 虽然段煨有些疑惑,但还是抓住了重点:“殿下,韩遂平日里为人相当不错,很讲义气,对待下属也不苛刻。” “他是否对方士玄学感兴趣?” “据我所知没有,西凉人对方士玄学是无感的,他们更相信异族的祭司,毕竟西凉的羌氐众多。不过韩遂连祭司都不信,他只相信利益,一旦有了利益,他的选择从不犹豫。” 利益…… 袁绍能给韩遂什么利益呢? 王弋陷入了沉思。 西凉人崇拜的是实力,袁绍并不是实力最强的那个。 如果袁绍拿王弋当作假想敌,那以韩遂的性格一定会派人来和他讨价还价,而不是一口答应并做得这么彻底。 也就是说有什么是袁绍能给他却给不了的,会是什么呢? 财富?名誉?地位? 不对,都不对。 这些王弋也能拿得出手,而且只会比袁绍给得更多。 思绪至此,王弋忽然问道:“韩遂有没有什么心病?” “心病?”段煨一愣,沉思片刻很是犹豫的说,“殿下,韩遂一直无子,不知这算不算心病……” 这可太算了啊! 曾经被子嗣问题快要折磨疯了的王弋对此深有体会,为了延续传承,人的性格和思想是会发生转变的,就连荀彧都劝说过他尝试去拜神。 “你先回去吧。”王弋挥了挥手,示意段煨可以走了,“对了,我会给你安排个官职,最近几天不要乱跑,在董白家好好待着。” 段煨这个人才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演义中虽然只提了一笔,说了些他和董卓那些无脑的老部下打仗的事。 但是历史上这家伙能力非常不错,能干到大鸿胪的人怎么可能差了? “喏。” 段煨行了一礼准备离去,忽然想到什么,问道:“殿下,在下有个问题……” “说。” “殿下,小姐那边在下该如何答复?” “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不懂?” “不不不,在下的意思是您和小姐……”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殿下息怒。”段煨见王弋火了,赶紧解释,“殿下,在下想问小姐那边要准备些什么?” “段忠明,你以为你很聪明?很喜欢猜我的想法?” “没有!没有!”段煨一躬到底,“董公对我等恩重,在下只是希望小姐能托付一个良人。” “你确定清楚你在说什么?” “殿下恕罪……” “回去吧。”王弋摆了摆手,对段煨非常失望,低声说道,“准备好人就行。” “多谢殿下。” 段煨很高兴,屁颠屁颠就走了。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段煨很清楚,现在王弋对他不会有任何怀疑,不会有任何重视,安排的也肯定是个小官。 但是这就足够了。 血亲外戚没有能力的人也会拼命让自己看起来很厉害,可像他这样身份尴尬的人只能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废物。 董白在王弋后宫中能否生存下来需要靠她自己的本事,段煨唯一能做的就是泯然众人,不给董白制造麻烦。 那一声“小姐”,董卓真的值了。 第413章 王弋的战略(八) 韩遂…… 韩遂! 一个没了地盘的废物搅得王弋心神不宁。 做为一个靠忽悠起家的人,王弋清楚机遇这种东西非常重要。 没人知道韩遂这个混蛋有了机会后会做出什么逆天的事,他绝不能给韩遂这个机会。 “来人,去将郭奉孝唤来。” 一天一夜的思考让王弋有些神经衰弱,他急需自己的智力挂件。 郭嘉是被人从被窝中拎出来的,连个帽子都没带,头发散乱满嘴哈欠。 见到王弋后他连礼都没行,找了个地方栽歪着,有气无力地抱怨:“殿下……扰人清梦不是君子所为啊……” “要不要我伺候你在睡会儿?” “哎嘿!也不是不可以……” “你找抽吗?”王弋的话相当硬气。 他所谓的抽就真的是抽,毕竟郭嘉是他为数不多能在近战上战胜的对手。 郭嘉也不害怕,笑嘻嘻地说:“殿下别打头,打坏了脑袋,天下就没有我郭奉孝这般有趣的人了。” “你有什么趣?我看甄道打你的时候比较有趣。” “莫要提那恶婆娘!”郭嘉云淡风轻的脸色立即垮了下来,埋怨道,“扫兴,扫兴!殿下不是有趣之人,唉……” 看着一物降一物的表现,王弋非常满意,轻声笑道:“来吧,让你提起兴致。” “哦?殿下发现了什么?” “韩遂……” 王弋眼神一沉,将段煨说的重复了一遍。 郭嘉在一旁闭着眼睛听得摇头晃脑,王弋说完了也没个反应,仿佛睡着了一般。 王弋没有去打扰他,而是静静等着郭嘉的结论。 果然,没一会儿郭嘉脸上就露出了一抹冷笑,沉声说道:“殿下,您觉得韩遂真的是为了一个儿子才这么做的吗?”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郭嘉似乎成竹在胸,不屑地说,“有了儿子又能怎么样?难道他还能指望有人能够辅佐他儿子成就一番大业吗?他也配?” “你的意思是说……”王弋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说出了一个他自己都不相信的答案,“他不在乎儿子,那他在乎的就只有身后之事了吧?” “对,就是这个,而且他已经孤注一掷了。以韩遂的所作所为,无论最后投靠了谁,都不会得到重用。他也不在乎重用与否了,他只在乎自己死了之后会不会风光大葬。” “那他为什么要找袁绍?找我难道不行?为什么非要和袁绍合作?” “不,找您是不行的。胡人联盟的目标是幽州,是河北。无论占据这里的人是谁,只要是河北之主那就是敌人。韩遂选择了加入那个联盟,就注定和您是敌人。维持联盟的筹码必然是利益,想必胡人的许诺早已超过了您能出得起的范围了。” “也就是说袁绍和胡人结了盟,后来胡人联盟瓦解,韩遂和袁绍成为了盟友,做出占据长安这件事?” “不!殿下,您是不是整晚没睡?”郭嘉看向王弋的神色有些担忧,这不是王弋正常的智力水平。 王弋伸手轻轻揉了揉双眼,无奈地说道:“你直接说结论吧。” “喏。” 郭嘉坐直身体,收起了玩味之色开始给王弋分析:“殿下,臣认为袁绍和韩遂的联盟要比韩遂和胡人的联盟早,甚至要早很多。袁绍一直惦记着河北,若他实力充沛,等到进攻河北的时候,凉州出一支偏师打进并州,便可直插河北腹地。这样的策略不难想出来,若袁绍得到河北,他便可以在韩遂的支持下俯瞰整个天下。 以袁绍的性格,这种局一定早早就布下了。我记得当年袁家曾派人偷偷联络过鲜卑,想要偷袭我等的后方。鲜卑都能联系,那么大一个韩遂他是不会放过的。 后来随着胡人联盟的出现,袁绍抱着某些目的让韩遂加入了进去,很有可能连他自己都加入了进去,只是他没想到胡人那么不堪一击。 不过韩遂应该给了他惊喜,要不然袁绍也不会冒那么大风险攻打南阳郡。要么袁绍已经急了,要么韩遂那边是突然行动,双方没有商量好。 不管怎么说袁绍现在死了,韩遂用不了多久也会知道袁绍死了。他要么会找个新盟友,要么就会干掉刘辩自己上。 我不觉得他会干掉刘辩,他没这个魄力。当初马腾和孙坚打了那么久,韩遂要是果决一些直接杀了马腾,他用得着和胡人联盟吗?凉州虽地处偏远,却能轻易扣关,想要自立并威胁中原轻而易举。 他也不会找新盟友,没人是他的新盟友。既然凉州人讲义气,那杀了他部将的孙坚不会成为他的选择。曹操现在占着凉州,只想杀了他。我们是不会理会他的。 倒是刘表有可能,可是逝者如斯,刘表还想当一个权臣吗?接受了禅让,刘表会将他如何处理呢? 马腾要比韩遂有价值的多,用一个无用的韩遂换取马腾的归附,怎么看都是划算的。 殿下,我们其实什么都不用做,韩遂自己会做,自己会将自己玩儿死。” 不得不说,除了没有分析出韩遂和胡人的交易条件以外,郭嘉猜得全中! 尽管王弋不知道郭嘉的猜测是否正确,但他见到郭嘉侃侃而谈的自信神态就清楚这号让他养成了。 养成了好啊…… 郭嘉和他的关系是连襟,以后平衡朝局的时候他会轻松很多。 “奉孝,你既然说什么都不用做,那韩遂将自己玩儿死之后呢?” “殿下,这要看未来的局势。”郭嘉的脸色忽然变得严肃,沉声说道,“今日臣本想在军务府中提出一个议题,让诸位同僚议一议。” “哦?是什么?” “曹孟德的战略规划。” “你的想法是什么?” “我想……”郭嘉沉默片刻,低声说道,“我想议一议。” 此言一出,王弋很是惊诧。 郭嘉这么狂的人竟然想要议一议,他究竟在局势中看出了什么? “来人,将五军军务府中的官员全部传来。”王弋打起精神对郭嘉说,“不用去五军军务府议了,就现在议,如何?” “殿下放心,臣不辱使命。”郭嘉点了点头。 很快,刘晔那帮人同样被从被窝中薅了出来。除了被严加管制作息时间的戏志才神清气爽,其他人都满脸问号。 王弋没有浪费时间,直接让郭嘉提出了议题。 郭嘉沉默片刻语出惊人:“诸位,这一次我想议的是曹操到底还想不想要洛阳?” 此言一出,别说众臣了,就连王弋都惊得站起身来,满眼不可置信。 曹操怎么可能不要洛阳了? 他凭什么不要洛阳了? 任何人都不会放弃洛阳的好吧! 刘晔还算冷静,按住了颤抖的手,清了清嗓子问:“奉孝,你的理由是什么?” 洛阳啊!那可是洛阳,大汉的都城! 任谁听了郭嘉的想法都会激动。 然而郭嘉却十分冷静地说:“原因有二。第一,洛阳还能防得住谁。第二,长安能不能防得住曹操。” 短短几句话让所人陷入了沉思,没人站出来质疑郭嘉的正确性,都在思考郭嘉结论的可能性。 事实上对洛阳能够产生威胁的只有王弋,王弋没有动洛阳完全是战略需求。可等王弋要动了,曹操真能守得住吗? 答案呼之欲出,那是必然不能。 如今唯一要争论的地方就是曹操能不能打下长安以及他为什么不打。 既然曹操已经拿下凉州,那么前后夹击是个不错的选择,刘辩还真不一定能挡得住。 “长安到底有什么?”戏志才提出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为什么曹操就那么放纵长安?以曹操的实力三五个月就能打下来吧?到底在忌惮些什么? 王弋忽然心中一沉,他觉得曹操不打长安可能不一定是曹操的原因,或者说问题出在曹操本人身上。不知道为何,曹操对长安的敌意消失了。 可敌意真的那么容易消失吗? 王弋很不想将这件事往他控制不了的方向去思考,但从袁靖汇报的那些情报上来看,可能他必须从这上面寻找线索。 “长安有地理位置。”刘晔忽然出声打断了王弋的思路。 王弋抬头望去,只见刘晔分析道:“曹操拿不拿下长安没意义,无非就是选择在洛阳和我们僵持还是选择在长安,本质上改变不了他失败的结局,不如留着刘辩消耗我们的实力。我听说曹操去远征过西域了?或许我们可以从这里面分析出什么。” 第414章 王弋的战略(终) 无休止的争论让王弋有些要扛不住了,平日里愿意倾听且为之深思的计策如今变得聒噪且刺耳。 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穿越并不代表能够成为位面之子。 现在一众谋臣们已经不是在讨论曹操会不会舍弃洛阳了,他们已经有了答案。 如果曹操放弃南阳郡,他放弃洛阳是迟早的事。 如果曹操这次没有放弃南阳郡,他就会拼死一搏。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现在他们在讨论曹操放弃南阳后的战略。 不得不说曹操的魄力是真的大,如果是王弋,绝不舍得放弃洛阳。 如果洛阳握在手里,发展的重心就一定会落在洛阳上,曹操不想给王弋打白工,放弃是最好的选择。 真正的问题在于曹操会向北还是向南? 会去西域苟延残喘还是会和孙坚斗得你死我活? 面对曹操的选择,王弋如何才能利益最大化? “我觉得应该往北,如果是我我就会这么选。”戏志才分析道,“西域地域辽阔,说不上富饶但也绝不贫瘠。三十六国统御起来是一股不能小觑的力量,哪怕这次损伤惨重,人口基础还是有的。 我算过了,我们想要统一天下至少要十几年。凉州的攻取优先级绝对在后三位,曹操有充足的时间准备。 到时候他没有受到战乱影响,继续了足够多的力量,反攻中原不是没可能。 所以北进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刘晔却不同意他的看法:“不能这么看,西域确实是好选择,但是一旦选择了西域,曹操就相当于远离了天下中心。十几年的时间能发生多少事我们想都想不到,若是他放弃天下中心就会和时代脱轨,到时候反攻就是笑话。” “怎么会是笑话?” “战术战法、兵力配置、人才获取、技术经验,这些都是偏安一隅无法获得的。”周瑜显然不看好北进,“曹操不是短视之人,他敢放弃洛阳就不可能放弃中原,特别是人才。太学院培养出来的诸位应该有所了解,除了个别优秀的,其他不过中人之姿,混个能做官而已。曹操发布过‘招贤令’,人才可不会跑到万里之外去投靠。” “但是攻打益州太危险了吧?别的不说,单单益州那个地形,在我们准备好之前,曹操能绕进去吗?”鲁肃对好友的想法不是很认同。 这也是众人拿不准的原因,曹操和孙坚都是很有能力的人,这两人打起来胜负难料,曹操胜利的把握并不大。 “说到地形……我倒是有些发言权。”孙福想了想说道,“不瞒诸位说,我在山里面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对山中情况相当了解。益州多山,也是曹操面临的最大的困难。不过这对孙权来说同样也是困难,因为他不可能将所有的山路都守住,他甚至都不可能探明白那些山路。只要找到一条合适的路,孙坚的赢面很小。” “我也赞同曹操会打益州。”郭嘉终于说话了,“我认为有一点非常重要,那就是曹操的决心。曹操一路从青州退到了洛阳,最落魄的时候只有几座小城,起起落落让他的心性非常坚韧。失败没什么可怕的,坚定的信念才是制胜的关键。 而且曹操麾下又不全是蠢货,怎么可能看不出只有孤注一掷拿下益州才是他唯一的生机?” “你怎么知道这是唯一的生机而不是死路?”黄权站出来说道,“诸位,我是益州人,我觉得我有发言权。 益州被称作天府之国,仓储禀实、土地肥沃,再加上易守难攻、物产丰富,天下无不向往者。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益州连年水患,很多地方生存都要靠运气,指不定哪年下雨大了整片田地都会被冲垮。 这还只是民生,如果曹操没有挑选一个合适的时间,很有可能都不需要孙坚出兵,恶劣的天气就会将其击败。 益州的治安并不好,宗贼众多。 可是宗贼多就意味着宗族多,宗族多就意味着人才多。当时孙坚对宗贼采取的是不容忍的态度,把闹事的那些基本杀干净了,剩下的都是些安分守己的人。 如今他窃据大位,那些安分守己的也不安分了,都想着博取一线机会,获得滔天的富贵。 孙坚有宗族支持,后勤补给有保障,以逸待劳只等曹操上门。 两相对比之下,曹操的赢面非常小。 既然凉州和益州相连,曹操想要得到这些情报非常容易,我觉得他是不会夺取益州的。” 其他的不敢说,王弋对益州水患这事儿还是有发言权的。要是没有亮亮,光靠李冰的都江堰还真就不足以让益州变得后世那般富庶。 黄权的话非常有说服力,说完后场面开始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又陷入了思考。 “不,不能这样想!” 半晌之后,郭嘉忽然反驳道:“我们不能从过程的困难与否来思考问题,无论过程有多困难,只要想做一定就能达成,我们还是要看目的,抛开一切繁杂看最终的目的! 曹操最终的目的无论是恢复大汉还是自立为王,他要的都是全部天下。 我们的争论点发生了偏移,现在要议的不是曹操能不能打下益州 ,益州的人主是谁、曹操和孙权谁会获胜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曹操会不会去攻打益州。 我还是那句话,以曹操那坚韧的心性是不会放弃益州的。” “奉孝,放不放弃也是要看能力的。”戏志才出言反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这当然不是送死!如果他不选择益州,那他一定会死。如果选了,还有生机。” “你的赌性太大了。” “这不是赌,这是权衡。权衡利弊之下,益州是最好的选择。” “你们呢?你们也是这么认为吗?”戏志才看向了周遭众人。 众人都在思考郭嘉的权衡论到底符不符合事情,不过看那表现,显然是被说动了。 郭嘉说得确实没错,往北只会死的晚一些,往南却能获得争夺天下的资本。 然而,就在这时荀攸忽然说道:“争论这些我觉得没什么意义,曹操为什么不能两样都选?” “不可能!”郭嘉立即反驳,“他哪来的兵力?粮草?器械?单线作战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双线?西域那些人都是只会吃饭的吗?” “刚刚不也说了,西域哪还有什么人了?估计就是一群老弱而已。” “这……”郭嘉愣住了。 这是他没想到的思路,关键是这条思路过于大胆,如果说他进攻益州是在权衡利弊,那双线作战就是在搏命。 没人怀疑曹操的魄力,但这魄力真的有这么大吗? “不对吧……我们来算算时间。”刘晔的手指在另一只手手掌上不停的敲击,缓缓说道,“你们看啊,曹操去打了西域,打了很久,差不多大半年吧? 按照时间来算的话,袁绍袭击南阳、南阳报告洛阳、洛阳告诉曹操、曹操率军回救,这期间大概用了两个多月。 信使的话往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可曹操的大军就算他两个月,能从西域赶到南阳吗? 也就是说要么曹操真能统帅大军日行百里,要么他可能已经打下西域了,信使是在他回军的路上碰到他的,所以他才能这么快。 可是打下西域了他还有必要去救南阳吗?丢了也就丢了。 袁绍就算是想去长安又能怎么样?他是率领大军去的,又不是他自己一个人,一路上有得是机会收拾他。 所以西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曹操没有打下西域,也没有日行百里的能力,他只是败了。 救援南阳的根本不是救兵,而是一支败兵。” “一支败兵能打赢袁绍?”荀攸不是很认同刘晔的观点,他认为曹操应该是赢了。 “能!” 杜袭的声音忽然响起,由于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听却很少发表意见,他这一出声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只见杜袭沉声说道:“如果他不是被打败的呢?我没有诸位那么强的战略能力,但是我知道,只要守住城池,进攻方一定是吃亏的。 西域诸国不像我们城池众多,他们很多国家就是一个游牧部落,城池少得可怜,一国最多也就三四座城池,防御起来可以说是倾举国之力。 失败不一定是战败,比如说没粮了……” “他打不起了?” “是的,他打不起了。”说话的是王弋。 王弋现在的脑子已经跟不上这些人思考的速度了,他需要赶紧结束这场争论,确定下来对于曹操正确的应对方式。 王弋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这些年曹操占据洛阳以来战事就没有停过,历经了洛阳民变后他的粮食储备已经没有那么多了。而且他还通过一些隐秘的途径和我们换了不少食盐,如今因为粮食不足而失败也算合情合理。” “既然这样的话……”荀攸沉吟片刻说道,“殿下,臣建议多往凉州和汉中派遣密探。 等到曹操整备好军备一定会双线同时展开进攻,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差不多也准备好了。曹操出兵的时候,就是我们收复司隶的时候!” 第415章 新生与毁灭 对于老曹同学来说,这两天河北的策论真的不是一件好事,自己的裤衩子都被看光了,自己制定的战略基本上被这些变态猜了个通透。 对于王弋来说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都要累崩溃了。有碍于礼仪,他又不能白天给自己补一觉,只能硬挺到晚上再说。 不过对曹操的战略已经定下来了,这算是一件好事。 当然,收拾曹操肯定不能像荀攸建议的那样派密探,光派密探是没有用的,王弋不可能坐看曹操兵强马壮,不然到时候曹操会不会去打益州就两说了,战略是根据时局时时变化的。 豫州也很好啊。老袁没了,小袁扛不住曹老板那呼之欲出的热情。 荀攸给出的建议是打嘴炮,双方开启骂战模式,尽力让曹操认为王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唯一的问题是曹操麾下有个着名的大喷子陈琳,王弋麾下没有祢衡,嘴炮打起来可能有些被动。 郭嘉还是那么好战,他建议两三年之内拿下颍川。 颍川干的让人吃了,稀的让人喝了,锅底至少还是要舔一舔的,万一有漏下来的肉呢? 况且颍川的地理位置很重要,如果拿下来,对全部的势力都是一个威胁,包括遥远的江南和闭塞的巴蜀。 目前没人愿意独自面对王弋,想要扩张只能另寻他处。 周瑜没给出什么意见,他已经和鲁肃去上任去了。 不过鲁肃却提出了一条相当大胆的战略,他建议王弋这两年可以着重建设并州,并且在并州本地募兵,做出兵进司隶的假象。 那些士卒可以充当屯田兵在并州屯田,反正都是吓唬人而已,做什么并不重要。 王弋接受了这个建议,因为通过这个建议,他可以找机会延伸出自己二三线部队的计划。 可惜这个计划不能和五军军务府的人谈,这群好战分子不会给出任何合理的意见,只会无脑同意增兵。 而且今天他也不打算继续商讨什么策略了,随便拿起一本奏章开始装木鱼。 荀攸见状猜到了个大概,无奈之下建议道:“殿下,若真是疲乏,不如召些舞姬来欣赏一下歌舞吧。” “哈?” 王弋瞬间清醒,不可置信道:“公达,这我就不得不反驳了。你不让我睡觉,说是要树立勤政的形象我认了。可不睡觉就能看歌舞是吧?这是个什么道理?” “这有什么问题吗?欣赏歌舞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总比懒惰怠政要强。”荀攸回答的理所当然。 王弋则是一脸懵逼,公卿贵族的思想还真就不是底层人能理解的,拥有命名权就是不一样,明明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却硬生生成了雅致的行为。 看吧,看吧…… 不然能怎么办呢?硬扛着他也扛不住了。 王弋命人让貂蝉去找些舞姬来,顺便将袁覃给安排明白,别等到小老婆进门儿后想杀人了再去解决麻烦。 这人啊,就是这么双标且卑劣的生物。 刚刚王弋还在抱怨世家大族们的龌龊行为,此时自己却不要脸地看得津津有味,困意一扫而空…… 生活似乎又趋于平静,一切都变得正常。 事实上在这个疯狂的年代,每年的这个时间段都是最正常的时候,农忙时节就要到了,百姓忙着种地。 如果袁绍不发疯,现在也不会有人想要打仗。曹操在亲手干掉了自己的好友后心情非常低落,没什么动力和刘表争夺南阳,引军回了洛阳,只留下任峻修缮和镇守武关。 刘表顺利拿下南阳,终于给自己家修了一道门,襄阳也不用继续在曹操面前裸奔了。 不过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在武关前犹豫不决,不知道是否要去长安将刘辩给弄出来。 一方面他担心自己苦心经营的名声毁了,另一方面他又有些舍不得皇位的诱惑。 或许是南阳得来的过于容易,刘表有些不想拼搏,反而想着等天上掉下个新馅儿饼。 可是他也不想想,这个饼是在他家门口和面烙饼才让他吃到的。 离了门口,就算是下馅饼雨也跟他没什么关系啊。 随着时间的推移,袁绍的死讯逐渐传开,很多人都在等着看袁家的笑话。 三子恩怨局似乎成了袁家摆不脱的命运,从上一代成功延续到了新一代的身上。 不过这回这三个儿子倒是很克制,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 老大袁谭在徐州全力防备袁术; 老二袁熙在豫州积极备战刘表; 老三袁尚则在青州小心翼翼的伺候王弋。 互殴的闹剧并没有立即开始,但所有人都知道中原现在就是一个火药桶,稍微有些火星就会爆炸,三子争霸的剧情随时都会展开。 大家都不着急,安安心心的看热闹。 王弋也终于在某一天迎来的自己的高光时刻,甄姜要生了…… 产房外,王弋听到甄姜的声音有些痛苦,这让他非常担心。 以现在的医疗条件,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不是需要他保大保小的问题,而是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一尸两命。 随着喊叫声越来越大,王弋的心越拔越高,终于承受不住大喝:“滚!都给孤滚出去!” 王弋骂的是他那一帮子闲得没事儿的臣子,当然,人家也不是闲着没事儿,但他第一个子嗣可要比其他事情重要得多。 这帮人在议论该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开始的时候还是些寄寓美好的字,后来也不知谁起的头卖弄了一下文采,结果文字越来越生僻,现在已经发展到写出来就是一团墨的程度,而且还在争论不休。 众臣见状知道自己过火了,纷纷行礼告退,只留下王弋一个人在院子中承受煎熬。 原本王弋是不想让这些人来的,他已经是王了,自己老婆生孩子,这些人就算是关系再好也没资格来凑这个热闹。 不过荀彧却建议他还是让这些人凑凑热闹比较好,到了眼下这个地步,骑墙派依旧不少,王弋需要稳定那些人的心。 毕竟一道绢帛的旨意确实不如一个鲜活的生命更有说服力。 随着甄姜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随后一阵刺耳的啼哭声便传了出来。 王弋见状赶紧快步走进去,却在门口被王玟挡下。 王玟抱着一个丝绸包裹说道:“殿下,是世子……” “知道了,知道了。让开。” “殿下,世子名何?” “嘶……你烦不烦……算了,就叫镇吧,希望他能镇得住他老子我给他打下的这份家业。让开!” 王弋侧身闪过王玟,向室内走去。 孩子没什么可看的,皱皱巴巴都是一个样子,以后能长什么样全凭造化。 他也没什么特别激动的心情,真的没有。 老婆越来越多预示着孩子也会越来越多,他不是不喜欢,而是在逃避那份将来会被分割的爱。 人的感情是有限的,人主的更少。 给予一些人越多,另一些人得到的就越少。 就连麾下的将领王弋都做不到不偏不倚,何况是他的孩子呢…… 走进产房,王弋伸手捏了捏甄姜有些发白的脸笑道:“你倒是厉害,说什么就是什么。” “什么?”甄姜睁开有些朦胧的双眼,她实在是太累了,这个孩子的生产并不顺利。 “儿子,满意了吧?” “嘿嘿……” “傻笑个什么劲?” “开心!夫君,名呢?” “镇。” “镇?”甄姜想了想,有些不满意,太过普通了。 “镇住孤的江山,偷着乐去吧……走了,好好休息,我将那些人打发了再回来。” “夫君去忙,不急呢,妾身无事。” “你最好没事。走了。” “嗯,嘿嘿……” 王弋不再管傻笑的甄姜,让王玟将孩子抱给甄姜,自己走到院外群臣面前。 “文若!吵什么呢?” 王弋很是疑惑,眼前群臣吵作一团,情绪十分激烈。 见到荀彧过来,他问道:“就一个名字而已,用不着这样吧?我已经取完了,名镇。” “殿下,我等不是因为世子而争吵。”荀彧的脸色阴沉得厉害,低声说道,“殿下,出事了,蝗灾出现了。” “哪里?”王弋心中一惊,开始思考对策。 “豫州。” “豫州?”王弋的脸色变得极为精彩,古怪的问,“不是早就已经知道是豫州了吗?你这么急做什么?我不是早早征调了许多鸡鸭去兖州防范吗?不会被人吃了吧?” “没有。”荀彧摇摇头,脸色更加难看,“殿下,鸡鸭确实起了很大的作用,但根本杀不绝!” “什么?不可能!” “殿下,蝗虫极擅飞行,我等畜养的鸡鸭根本飞不了那么高、那么久!蝗灾正在兖州徐徐推进,用不了多久就会来到河北!” “娘的!那袁熙是干什么吃的!” 王弋差点被气死,鸡鸭防治蝗虫最有效的时间是蝗虫还没长出翅膀的时候,现在已经能飞了,真的是走到哪里吃到哪里! 那袁熙难道一点儿办法都没想吗?就那么硬挺着? 第416章 人间炼狱(一) 新人操白事, 枯骨伴寒士。 晚春冷胜秋, 黄云蔽天日。 整个豫州的基调都是灰黄色的。 灰,是那洗不净的白幡; 黄,是那吃生人的恶豸。 初春时种下的希望之种,到头来却结出了绝望之果。 飞蝗过境,寸草不生。 整个豫州昼夜难分,阳光不再普照大地,地表所有象征生命的事物被啃噬一空。 百姓们躲在房子里不敢出门,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怕。 怕啊…… 当食物转头来猎杀捕食者,恐怖的数量级不会给捕食者任何机会。 原本优质的蛋白质来源现在开始食用蛋白质,它们也不想这样,可它们没有选择。 它们不是第一批出世的飞蝗,第一批已经去了兖州,它们是第二批羽化的。 可是能吃的植物已经被它们的父母吃光了,它们只能去吃那些会动的植物。 尽管不合口味,但是获得的能量格外多。 是的,就是植物。 豫州的百姓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了,他们甚至过了行尸走肉的阶段,来到了行将就木的等级。 当绝望达到了一定程度,思想就会被泯灭。 没人会去考虑如何活下去,他们只能机械般活着。 凭借着生物的本能,活得像一棵枯树。 饥饿之风掀起了衣角,露出了棱角分明的轮廓。 那不是健硕的肉体,而是坚实的骨头。 可惜即便如此,百姓连出去吃土都不行。 生物的本能让他们去吃,却不愿意被吃。 可是精神终究抵不住饥饿,解决的办法就在一家老小的身上。 吃吧…… 易子而食?太麻烦了。 当精神屈从于欲望,任何伦理道德都是最无用的垃圾。 吃完孩子吃女人,吃完女人吃老人,吃完老人就上吊了事。 吃什么不重要。 怎么吃也不重要。 一家人就应该整整齐齐。 既然不能整整齐齐的来,那就整整齐齐的走。 怎么走同样不重要,世间已无牵挂,所有的牵挂都被自己亲手断送。 吃干饭的袁熙真的在吃干饭,在这个凄惨的时期,眼前的白米饭尤为香甜。 这场蝗灾来的很突然,规模非常大。 城池还好一些,散落的村庄几乎全灭。 不过对于袁熙来说这很好,相当不错。 城池之中有士卒,村庄又死完了,就不会出现流民的问题。 什么?城中的百姓也没有粮食了? 这是坏事吗? 不不不,这不是坏事。 袁熙需要那些泥腿子们吃不上饭,需要他们穷。 他在翻阅父亲遗物的时候发现了很多东西,那些东西足够他称霸天下! 就比如这场蝗灾,其实是可以解决的,可以在豫州直接解决。 想不到吧?解决的办法袁绍其实早就有了,而给出解决办法的人正是王弋。 王弋也没办法,他也不想做出这种资敌的行为,可是探子给他的汇报实在是太恐怖了。 王弋很早就发现而来豫州的蝗灾,可蝗灾的程度超乎他的想象,探子在情报中只写了一句话:“一铲可见虫卵,两铲半数虫卵,三铲尽数虫卵。” 区区十八个字,王弋看完后将生物防治的流程详详细细写给了袁绍,并且叮嘱袁绍一定要防治好。 袁绍确实准备了一些鸡鸭幼苗,但是由于韩遂的原因,他将这件事交给了袁熙,让袁熙亲自督促此事。 袁熙没有将鸡鸭幼苗分给百姓,而是联合起了世家做了这一笔勾当,让世家得利,让百姓横死。 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在袁绍那里他看到了一份能够改变势力格局的建议——屯田方案。 袁绍很早以前就知道屯田计策了,可是他一直没用。 一来豫州百姓社会结构相对稳定,贸然破坏需要整合很久。 二来袁绍并不傻,很清楚其中的利弊。 屯田能够强大自身却极其伤民,豫州是他的老家,他不能在老家这么做。 徐州本就富庶,也用不着这么做。 这份计划就一直搁置着,直到袁熙发现了它。 蝗灾是天灾吗? 不,蝗灾对于袁熙来说是雪中送炭的机遇,百年难遇的机遇。 大哥不受待见,老三又已经废了,他要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他要成为袁绍基业的继承人! 说起来他真的继承了袁绍的基业,文臣、武将、军队、地盘…… 可也正是因为继承了,他才会下定这么大的决心。 他没有立即登上皇位,登上了皇位就要内战,袁家还不能内战。 只有成功为袁绍复仇的人才有登上皇位的资格,所以屯田制必须实行,曹操也只能死在他手里! 一切的一切他都规划好了,没了活路的百姓只能选择卖身成为庄户,横死的百姓田地无人认领。 田地他都要,庄户和世家五五分成。 未来可期,大业可成! 袁熙从不怀疑自己会成功,从不怀疑…… 然而,他真的应该看看,人世间到底是怎么一副惨象。 平舆,袁绍暂定的都城,豫州最大的城池。 豫州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州,出过很多名人,但世人对豫州的印象可能还没有其下一个郡的印象深。 因为豫州有个郡叫颍川,有个郡国叫沛国…… 不过毋庸置疑的是,豫州才是大汉地理上真正的中心,在高显没有被王弋开发之前,豫州才是南北货物的中转站,最繁华的城池自然就是平舆。 然而平舆城中现在只有两种人,一种是高高在上享受生活的人,一种是睡在污水沟中苟延残喘的人。 有钱人和世家大族趁着这次蝗灾赚了个盆满钵满,疯狂兼并着他们能够兼并的一切。 民房、店铺,甚至是小摊。 上限和下限全部被他们吞并,如果不能成为他们,就只能沦为贱民。 连百姓都不是的贱民,盲流都要比这些家园破碎的人强。 一条污水沟解决了他们所有的问题,水从污水沟中取,饭从污水沟中捞。 泥土污垢藏满了身上每一个角落,黑黄相间根本分不清男女;皮肤上生出了一片片疹子,有的已经腐烂流脓。 衣服都没有什么完整的一套,礼义廉耻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 男人腰间系着一块破布往返于污水沟边和黑暗中,祈求能够捞到一些食物而不是排泄物。 女人根本没有衣服,躲藏在黑暗中,等待自家男人捕猎归来。 孩子们同样什么也没穿,依偎在母亲身边低声喊着饿…… 所有人都头发都和污泥混在一起,时不时从中跳出来一两个吸血的黑点,去寻找一个不太拥挤的家园。 有时女人会在头发中寻找一番,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能不能找到些什么全凭运气。 若是运气好些,抓住了跳蚤就会毫不犹豫的扔进嘴里。 吃吧,多少也是个食物…… 污水沟中出奇的平和,这里没有争端,没有龌龊,没有杀戮。 不是因为他们关系好,也不是因为他们情操高,只是因为他们没有作恶的力气罢了。 如果有,这里将成为最混乱的地方。 其实离最混乱已经不远了,这里食物遍地都是,为了生存,恶念从不缺席。 没人动手不过是等待时机而已,等待一个有力气去获取食物的时机…… 有的时候不得不佩服古代将人的厉害,大城池中的污水系统设计得非常巧妙,在不影响上层建筑的情况下四通八达,遍布整个城池。 通风竟然也能做得不错,秽物腐烂散发的恶臭能够及时从排水口中一同散去,避免了气体膨胀带来的风险。 顺着这些恶臭的气体往上看,一间间庆祝收获的宅院中正载歌载舞。 清淡雅致的鱼脍、浓香四溢的羊炙、精心烹制的犬、炖煮软烂的猪,更有河北流传过来的煎炒油香四溢,刺激着每一个人的味蕾。 钟鼓齐鸣,诉不清的幽深婉转; 笛箫相伴,道不尽的昂扬清脆。 细腻的声线以最柔美的声音唱出最淫靡的歌; 柔软的肢体以最轻灵的动作跳出最动情的舞。 桌案前,一位位衣着华贵的男女笑谈风月、畅言政事,议论生意、褒贬世人。 言谈所及皆为各家秘辛,闺中趣事、官场往来不一而足。 那高谈阔论的样子,仿佛他们是世界中心一般。 然而真要有人知道他们内心想法的话一定会觉得好笑,因为他们发自内心的认为他们不是世界的中心,而是世界以他们为中心。 不过请不要笑,这没什么好笑的,有的只有令人恐惧。 不是这一家,平舆大部分家族都是如此,一个个世界中心聚集在平舆,享受着思想能够理解的最高优渥。 人和人生来就不是平等的,他们无需考虑平等的问题,甚至觉得平等就是一个千百年来说不完的笑话。 确实,你我生而为人,没什么不同。 可惜活着活着,我依旧是个人,享受着人能够享受的一切;你却只能是一组数字,一组人类将财富积少成多的过程中微不足道的数字。 第417章 人间炼狱(二) “爹爹!为何不行?”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爹爹,显雍为人谦逊守礼,仪表堂堂,我为什么不能和他来往?人不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吗?我也没想着要嫁他,先熟悉一下也不行吗?” “不行!” “爹爹,可显雍是主公啊,未来还会是皇帝呢!” “你不懂……他……唉……” 吕布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和自己这个不省心的闺女争吵了,也不知哪个倒霉催的介绍的,怎么就让她和袁熙认识了? 要说袁熙真能成为皇帝他也就认了,一个妃子没什么不好,可他袁熙有那个本事吗? 反正吕布没看出来,他现在已经有些后悔没听袁绍的话投了袁熙而不是袁尚了。 当初他想的很好,袁尚远在青州什么都没有,投过去还要和王弋那些人打仗,还不如投势力最大的袁熙,至少还能安稳些。 哪能知道袁熙是这种货色? 他眼睁睁看着袁熙的所作所为,就算是他这个并州边塞出来的武夫都很是不齿,甚至觉得恶心。 是,百姓确实没什么价值,可是人一多就有价值了啊! 袁熙手中捏着袁绍的存粮是动都不动,宁愿烂在仓中都不愿意发粮赈灾。 有的文臣膝盖跪破,脑袋都磕出血,袁熙依旧不为所动。 这是一个人主的表现? 这样的人能有作为? 跟他关系不错的孙乾是天天来找他喝酒啊,每天的流程都差不多。 先是就着酒水骂蝗灾,酒劲儿上来骂那些为富不仁的世家,上头之后开始骂酿酒浪费粮食,最后在醉倒之前抱怨几句袁熙收尾。 当年在扬州牢里孙乾是个多么意气风发的人? 现在硬生生在吕布面前一点点变成了个酒蒙子…… 就是这样的袁熙,吕布敢让自己女儿去沾边? “奉先……奉先!” 想到什么来什么,孙乾拎着两壶酒旁若无人地走进来,在吕布面前晃了晃道:“来饮,来饮!唉……壶中不知岁月,梦里但晓天光啊……” 吕玲绮见来了客人,冲自己父亲皱了皱小鼻子,转身对孙乾行了一礼便出去了。 孙乾跟她也算熟络,摆了摆手算是回礼。 等到孙乾将酒壶放在桌子上后,吕布心中烦闷,拎起一壶就是吨吨吨……一饮而尽。 孙乾傻眼了。 不是……这不对吧…… 要知道孙乾可没给吕布准备酒,他自己也就一壶半的量,平日里他都将吕布当成个树洞在使唤,发发牢骚而已。 吕布也是个相当合格的树洞,看着他猛灌酒也不管,自己用小杯作陪,一顿也就喝个半壶。 如今吕布一下子干进去一壶,他还怎么醉? “奉先,你是有什么心事吗?今日怎么……” “唉……”吕布叹了口气,伸手就要将另一壶酒也干掉。 孙乾想要阻拦,后来想一想算了,起身说道:“走!今日你我二人找个地方不醉不归!” 吨吨吨…… “走走走……唉……没一个省心的。” 吕布跟上了孙乾的步伐走出府邸,两人就近找了一家酒肆,点齐酒菜就开始往嘴里送。 双方都很默契地没有先开口,场面一时有些安静。 眼见着两人都要酒足饭饱了,吕布忽然大手一挥,将桌上的碗盏杯碟全部扫到地上,大声呼喊:“伙计,酒!酒!多上!” 餐具散落的声音早已引得伙计在门外驻足,见到眼前的场景他一时有些为难。 孙乾拿出一块令牌晃了晃,沉声说道:“上酒,差不了你的钱。” “是是是,二位客官稍等……” 伙计赶忙出去搬来了好些酒水,那块令牌可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伺候不好说不定什么时候人就没了。 “奉先啊,你也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今日怎么这般萎靡?” “唉……”吕布长叹一声,“公佑你是不知道啊,这糟心事真是说找上你就找上你。你也知道,我只有那么一个女儿,到了出嫁的年纪,你猜她看上了谁?” 孙乾在吕布的话中听到了迷茫,便轻声问道:“谁啊?你吕奉先的女儿看上谁都是他们的幸事,将门虎女啊!” “唉……” 吕布已经不知道叹了多少声气,这次他没有回答,而是指了指上面。 “都说女子浪漫,你说她哪怕看上王中和呢?王中和还送过她一个小刀呢,怎么样也比那位要强吧?”说罢,吕布抄起一大坛酒就往自己嘴里灌。 孙乾听得好笑,心道你吕布倒想让自己女儿看上王弋,可王弋能看得上她?你吕布配吗? 不过他对吕玲绮的选择倒是有些诧异。 说实话,单说如今的局势,袁熙是吕玲绮能够找到的最好的选择了。 无论家世、人品、才情,配吕玲绮那是绰绰有余,吕玲绮都是高攀了。 若吕玲绮真能够嫁给袁熙,对于吕布来说当真是百利而无一害,对未来的发展无比有利。 当然,目前来说袁熙的人品孙乾还有些看不透,他不知道曾经那个善良的少年和仁慈的青年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也明白吕布在顾虑什么,袁熙那个倒霉孩子的结局很有可能就是个凄惨横死的下场。 做为唯一的亲人,吕布当然不希望吕玲绮和袁熙一起凄惨死去。 若是孙乾提意见,从长远和子侄辈幸福的方向来说,他也不建议吕玲绮嫁给袁熙。 可是他会说吗? 当然不会! 孙乾眼珠一转,轻声说道:“其实两人结合是个不错的选择。” “公佑!” 吕布双眼一瞪,惊恐道:“那位的所作所为你看不见吗?看得我都心惊胆战啊!我屠城都没这么慌过!那位能有什么好结局?” “低声!”孙乾冷喝一声,低声说道,“奉先,如果玲绮能嫁给那位,你可就是国丈了。” “那又怎样?陪着他一起被人戳脊梁骨骂吗?” “奉先啊,你不能这么想。你想想,如果成了国丈,那位就会倚重你啊!那位倚重你,你不就可以劝谏他从善了吗?” “哪有那么好劝谏?我就是一个武夫,你又不是没看待那些求他的人,都惨成那样了,不还是不为所动?” “不为所动你就继续劝啊!” “公佑,你把我当什么了?玲绮过去就是个妾,还国丈?人家理不理我都是个问题。” “奉先,好好劝吧,不然能怎么办呢?”孙乾苦口婆心,“主公如此,我们这些当臣子的能怎么办?唯有尽心竭力辅佐呗。要是不能为主尽忠,我们有何面目去见陛下?” “嗯?” 吕布脸上哀伤的情绪瞬间收敛了一半,转换成了狐疑和不解。 三种表情同时在一个人脸上简直精彩至极,可吕布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不清楚孙乾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可是看着孙乾那张忧国忧民的脸,吕布又觉得自己太过邪恶了,怎么会生出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嗯…… 或许也没什么大逆不道的。 吕布自责之余忽然想到了朗陵那个夜晚,那个自从被袁绍重视后就刻意忘记了的夜晚。 现在的生活真的是他想要的生活吗? 自己的志向就只能是屈居人下吗? 吕布心有不甘,眼神从迷茫逐渐变得锋锐,最后甚至带着些愤怒! 区区袁熙小儿,欺他太甚! 也不知袁熙到底怎么他了,反正吕布现在愤怒了。 吕布所有的表情变化都被孙乾看在眼里,但是他的神色没有一丝变化,眼中甚至没有闪过计谋得逞,而是给吕布加了一把火。 “来来来,奉先喝酒,喝酒!”孙乾将一大坛酒递给吕布,自己拿着一小壶一饮而尽,取了一根筷子敲起酒坛,醉眼朦胧地唱了一首歌:“ 主兮,何所往? 主兮,路何方? 主兮,何所求? 主兮,道怎忘……” 嘭! 吕布将酒坛重重砸在桌上,心中怒火中烧! 妈了个巴子的,多好的地盘啊!竟然被人祸害成这样?既然他袁熙不想要,那就别怪他吕奉先心黑手狠了! 吕布眼中杀机一闪,起身就要离去。 “奉先……奉先?你要去做什么?喝酒啊……”孙乾在座位上喊道。 然而吕布决心已定,准备现在就去干掉袁熙夺取豫州,根本不想理会孙乾。 孙乾见喊不住,冷喝一声:“吕奉先,你意欲何为!” 孙乾的语气非常严肃,吕布不得不转头看了他一眼。 只是这一眼,吕布便知道自己的心思暴露了。 孙乾眼神异常冷厉,双眼中全是斥责。 吕布见状心中一横,大手伸过去就要弄死孙乾。 孙乾只用了一句话就救了自己的命:“住手!此事当从长计议!” 吕布一个急停,由于酒意上头竟然一下子栽倒在地,将桌上的酒水全部撞翻。 孙乾拿出令牌将周围的人赶走,走到吕布身边将他拉起。 孙乾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赞叹,别看吕布现在这么不堪,但他是有人主资质的。 其他的不说,人主就不能犹豫。 弑主造反这种事情敢想还敢做,丝毫不拖泥带水,心性足够坚定了! “公佑……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吕布说话都有些结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奉先啊……不!”孙乾一摆衣袖,行了一礼道,“主公,此事非同小可,我等不能莽撞,需要一个周密的计划。” 第418章 人间炼狱(三) 从酒肆出来,吕布觉得自己就跟做梦一样,莫名其妙成为了一位平时敬仰之人的主公。 为什么? 不清楚。 何德何能? 不知道。 反正吕布就那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孙乾造反,还稀里糊涂地听完了整个计划。 这是一个十分周密的计划,要么孙乾已经不是计划一两天了,要么孙乾身边就不止他一个人。 至于到底是哪一样不好说,以吕布的智力也很难推断得出来。 不过他原本想要回府的脚步却不自觉走向了污水沟的方向,他不知道人主应该有什么样的作为,但是他想看看,如果人主不作为会怎么样。 平舆的污水沟聚居点有不少,吕布熟门熟路地走向了其中一个。 这个地方他不止一次来,每次署衙找他办事的时候都会路过,每一次吕布对这里都充满了厌恶。 恶心,实在是太恶心了。 吕布从来无法想象世上竟然有吃住行都在便溺堆中的人,哪怕在炎热夏日充满汗臭和脚酸的军营中,他也没有这般烦躁过。 哪怕是现在,他依旧不愿意靠近,只在远处一个高一些的位置俯瞰着这些社会最底层的生物。 这些人还算是个人吗? 吕布不是很确定,他们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毫无廉耻、毫无感情、毫无自我的活着。 男人满不在乎的在阳光下晒鸟,就为了节省一些力气,能多睡一会儿顶住饥饿。 女人当着众人的面奶孩子,畸形的动作如同一块僵硬的朽木。 稚童们也没了应有的欢乐情绪,逸散出来的恐惧就连远处的吕布都能感受得到。 吕布很想杀了他们,他觉得人活到了这种程度已经没有意义了,或许死亡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平舆的蝗灾已经过去了,他忽然觉得袁熙这么做是对的,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尽早杀死这些人。 屠杀只会留下恶名,饿死,算是一个不错的方式。 其实吕布不想看这些,这是孙乾的建议,当时吕布没有接受这个建议。 够了,真的够了。 吕布转身就走,不想继续在这里停留片刻。 然而,就那么一霎那,他的余光忽然发现了什么。 他走下斜坡,在一处杂乱的草地上翻了翻,翻出了一具骸骨。 这是一堆七零八落的散骨,从大小判断应该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吕布一下子就愤怒了,因为骸骨上不光有烟熏火燎的痕迹,还有被啃食过后的齿痕。 仓啷啷…… 吕布长剑出鞘,就要去杀死那些邪恶的罪人。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吕布心中一惊,没想到竟然有人能靠他这么近,反身就要斩了对方。 然而这一剑终究还是没斩下去,对方来了不止一个人,而是三个,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都是文士打扮。 “这位仁兄,在下见你孔武有力、衣着华贵,想必是个高官。”领头的年轻人松开了手,行礼道,“别费力气了,没什么意义的。你杀得光这些人,却杀不光难民。难民只会越来越多,别浪费精力了。” “你是何人?你们又是何人?” “在下诸葛瑾,两位乃是在下好友,步骘步子山,严畯严曼才。既然仁兄不想杀人了,我们便就此别过吧。” “等等,我看你谈吐不凡,不知有没有兴趣在我麾下出任幕僚?” “抱歉,我们还在游学,学有所成之前,不准备出仕做官。告辞。” “等一下,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难民越来越多?我为何杀不光?” “仁兄是个武将吧?也罢,若仁兄能劝说一下那位殿下也是极好的。”诸葛瑾打量了吕布两眼,轻声说道:“恶念是每个人生来就有的,幼儿无法作恶是因为他们不懂,成人不愿作恶是因为他们有道德。 道德是一道枷锁,锁住了人心中的恶念。如今枷锁已经打开,很快便能从屈服欲望转换成屈服恶念。 仁兄,你杀干净了这些人,你杀得光平舆所有难民吗?豫州难民呢?你以为他们是坏人,可是他们曾经也是好人。教化给他们套上的枷锁,是被那位殿下亲自打开的。 难民食人不可怕,谁吃杀谁就好了。可上位者不作为才是真正的可怕,你杀不了上位者,吃人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越吃越想吃。 恶念会滋生贪婪,很快他们就不会满足于吃了……” 诸葛瑾的言论让吕布大为震撼,就连三个人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注意,呆愣在原地陷入了思考。 说实话,像吕布这种智力的人思考起来是一件挺可怕的事,不是贬低他的智力,而是不多的学识很容易让他钻牛角尖。 诸葛瑾的话让他愈发的不耐烦,愈发等不及想要干掉袁熙了。 等他发现诸葛瑾已经走后追悔莫及,他觉得诸葛瑾是个人才,是个大才。 能和诸葛瑾一起游学的人应该也不一般,不能将他们拉拢到麾下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就实属想多了,诸葛瑾三人确实厉害,可他们不可能看得上吕布,人家要投靠也是一方正经的大势力,吕布这个反贼算什么? 怅然若失的吕布回到了家中,看到吕玲绮依旧在和他发脾气,看到他后匆匆行了一礼,话也不说一句。 吕布走过去,大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问:“还在闹别扭?” “爹爹……没有。” “你就那么喜欢袁显雍?” “爹爹……没有,只是觉得他比较合适罢了。娘……离开我们了,您又常年征战在外,我要为自己的事情考虑啊。” “唉……”吕布叹息一声,“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若是良人,嫁给他也无妨。” 说罢,吕布起身就走,回到自己的卧房倒头呼呼大睡。 吕玲绮倒是非常疑惑,不明白她父亲为什么喝了顿酒就会改变想法。 不过一切都是好的,只要吕布不干涉她和袁熙的事,她还是能给自己找个好归宿的。 然而一切真的好吗? 若是孙乾知道了吕布的决定一定会气得骂娘! 按照吕玲绮的想法是什么鬼? 他需要吕玲绮和袁熙一步步发展男女感情吗? 他要的是吕布将吕玲绮献给袁熙,献懂不懂?什么叫献? 孙乾绝对想不到吕布果决的条件只是头脑一热,只在杀人的时候有效,其他方面耳根子软到可怕。 不仅其他人说出一番道理他会听,就连他自己也会给自己的行事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根本不在乎到底是对是错。 当然,孙乾不知道吕布改变了自己的计划,他正在为吕布卖力的拉拢着盟友。 想要造反首先就要拥有足够的兵力,孙乾的目标是袁基遗留下来的老将们,首当其冲的就是手握重兵的张勋。 “将军,这军营生活也算是自在啊。”孙乾看着正在操练的士卒赞叹,“果然不愧是陛下器重的大将,这才多久,就已经训练出这般精锐的士卒了。” “精锐谈不上,可以一战罢了。这些人上了战场能有多少人不吓尿裤子、多少人不会成为逃兵还不知道,只有经过战场筛选剩下来的才能算是精兵。”张勋给孙乾详细解释着。 孙乾这个人在豫州几乎没什么人敢得罪,他掌握的信息网过于庞大,目前就连袁熙也要以礼相待。 很多时候,孙乾就代表着主君的意志。 不过这次显然不是,他没什么心情看军士操练,一边闲聊着趣事,一边和张勋进了军帐。 由于他特意挑选了时间,现在刚好赶上用饭,张勋也给他上了一份。 看着眼前的粟米饭和酱汤,反正孙乾是不想吃,倒是张勋吃得津津有味。 孙乾赞叹道:“将军如此勤俭?竟然与军同食?” “应该的。”张勋吞下一口饭解释,“不能与军同食同住,如何让军卒在战场上服从我的命令?将领的命令都难以执行,那还打个什么仗。” “将军果然厉害。”孙乾由衷地赞叹了一句,话锋一转,“这个饭菜可还可口?” “没什么可不可口的,能吃就行呗,军营中哪有那么多计较,吃饱了最重要。” “可惜啦……” “可惜什么?” “可惜了那城中十几万饥民无半粒粟米可食,要不了多久可能就要饿死喽……” “多……多……多少?”张勋筷子落到碗里都没注意,整个人都惊呆在那里。 平舆可是都城,都城都还有十几万饥民?还没有赈济的粮食?怎么可能? 张勋长期在军营练兵,对外面的世事不怎么了解,并没有听出来孙乾话中的重点。 孙乾当然不会让他抓不住重点,叹息道:“唉……这次灾难过于突兀,城内百姓大多破家,大面积死亡只是时间的问题。” “城内?胡说!”张勋拍案而起,大踏步过去一把拉住孙乾的衣领喝问:“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会是城内!” “为什么不会是城内呢?平舆又没有接收灾民,那些难民就是平舆的百姓啊。” “什么?没有接收灾民?那灾民去哪了?” “不知道。” 第419章 人间炼狱(四) “孙公佑!你是什么人谁都清楚!你会不知道?”张勋是气急了,直接将孙乾的身份抖了出来。 孙乾也不恼,反而单单地说道:“将军真想知道?” “别废话!” “没有。” “什么?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 “字面上的意思,没有就是没有。” “胡扯!”张勋一把将孙乾丢回座位,抽出宝剑道,“你别以为你是陛下旧臣我就不敢杀你,我还是袁氏旧臣呢!说,灾民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乾闻言一阵头大,他把这茬给忘了…… 张勋这人在袁家的圈子中混得很开,只要他不背叛袁家,到谁麾下都会得到重用。 这样一来很多话他就不能直接说了,沉思片刻,孙乾说道:“老将军,正因为你是袁氏旧臣,我才会来这一趟的。老将军去劝劝殿下吧,这次真的没有外来的灾民……” “你别废话了,想死吗?我是问你为什么没有外……外……” 噗通! 张勋直接跌坐在地,他想到了一种没有的可能,但是他不敢继续想下去……太可怕了…… “是……是……孙公佑你告诉我,是我想的那样吗?”张勋的脸色惨白,还未等孙乾说话,他便急切地追问,“是不是?是不是!” “是……” 一个字包含了无尽的酸楚,这和野心计谋无关,孙乾对眼下的情况同样十分痛心。 “不可能!”张勋迅速爬起来,“殿下不是那样的人!不是!” 完蛋…… 见到张勋这种状态,孙乾就知道想要拉拢已经不可能了。 对袁氏这么忠诚,袁熙犯了什么错张勋都不会造反,只会规劝。 那张勋已经没用了,既然如此,孙乾说道:“老将军若是不信,不如随在下去看看吧……毕竟眼见为实。” “走!” 张勋拉着孙乾走出营帐,让亲卫找了两匹战马,两人打马出营。 一路上,张勋很难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感受过蝗灾,那段时间军营中的军士都不敢训练,只能躲在帐篷中避难。 可是他没想到蝗灾能严重到这种程度,放眼望去大地上全是黄色。 那不是象征着收获的金黄,而是寸草不生的土黄…… 这种灾年百姓想要生存下来非常困难,而且还是青黄不接的时节,更是难上加难。 他的双眼由赤红变得猩红,毛细血管破裂和绝望的泪水形成一道红色河流划过他的脸庞。 孙乾看得非常揪心,老将军是从那悲惨的年代过来的,经历过汉末各种混乱和灾害,还是体恤爱民的。 但是这个地方病了,病得很严重,病入膏肓。 重症就要下猛药,除了推倒重建,孙乾看不到任何希望。 平舆中世家的狂欢太恐怖了,那些人让孙乾感觉百姓根本就不是百姓,而是一群群他们畜养的牛羊,到了收获的时节被他们随意剥皮、放血、吃肉…… 民是一个国家的基础,大汉为了打压世家,一代代做了很多的努力,虽然多数都失败了,甚至后来不得不依仗世家。 可是世家依旧是非法的存在,为什么打压来打压去,反而越打越强? 孙乾想不明白,他也无需想明白。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他应该考虑的问题,他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让张勋死,如何让吕布接手军队。 张勋的生死孙乾做不了主,这件事能否成功还要落在袁熙身上,他只能将张勋一步步推向死亡深渊的边缘,希望袁熙最后能推动一把。 他带着张勋去看了污水沟聚居地,去拜访了几家世家,最后两人来到了平舆的粮仓。 “让开,我们要进去检查。”孙乾喝退守卫粮仓的士卒,带着张勋就想要进去。 这时,一个军侯跑过来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没有殿下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入。” “睁开你都狗眼看看!我们是什!么!人!”孙乾将令牌一下下抽在军侯的脸上,态度相当恶劣。 军侯看到令牌后魂儿都吓飞了,急忙将两人让进来,低声询问:“不知两位来此是公干啊?还是……” 张勋在一旁听得一脸疑惑,这里是官仓,不公干还能干什么?来要饭你们给吗? 孙乾却是知道内情的,冷声说道:“不公干,查仓。” 张勋更是疑惑,查仓不就是公干吗?不明白两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军侯闻言脸色煞白,期期艾艾道:“上上上……上官……我我……” “规矩不懂吗?”孙乾不耐烦地说,“半年,爷手指缝中漏出去的那点儿油水,够你们全家八辈子享用不尽的。” “明白明白明白。”得了不会死的保证,军侯立即问道,“请问上官想查哪一家?” “用不着你管,带到地方就滚。知道的太多,少说也要半辈子。” “懂了!”军侯点了点头不再废话,领着两人来到了一片粮仓后沉默离开。 “孙公佑,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来见一见豫州的底蕴。”说着,孙乾开始为张勋介绍起来,“那一片看到了吗?那一片属于豫州官府,那一片属于汝南袁氏。剩下这些,包括这里,这里,还有那里,都是属于豫州世家的。 他们在蝗灾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将粮食运过来了,存放在这里不仅安全能得到保障,还不用出钱出粮赈灾。 老将军,你要不要开两个看看?保证都是满满的。 放心,你随便开,拆了都没问题,我孙公佑作保。” 张勋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嘴角和鼻子都在不自觉的抽动,内心显然极为震撼。 能不震撼吗? 蝗灾还没开始是什么时候? 那时候袁绍还没死吧? 或者刚死没多久? 有这等粮食储备量,什么灾难过不去? 一眼看去,一仓粮食可能就有上千甚至数千石,这里有几百个大仓啊! “他们是如何知道蝗灾的?殿下知道吗?”张勋几乎咬着牙问了出来。 孙乾见他还不死心,便说道:“知道,不仅殿下知道,陛下也知道。” “你说什么!”张勋瞪大双眼看着孙乾,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 然而孙乾却解释道:“我们确实没有这个能力,但是天下有人有这个能力。河北那位很早之前就预测到了近两年会有蝗灾,派人多方查探,最终在豫州发现了征召。 那位将整治蝗灾的办法告诉了陛下,陛下忙于军事便交给了殿下,殿下将蝗灾的事告诉了世家,才有了老将军眼前这些粮仓。” “殿下为何没有整治?” “不知。” 不怪孙乾,袁熙将屯田视作最高机密,根本就没和他说。 噗…… 张勋一股邪火直冲头顶,眼见着口歪眼斜,倒地昏迷不醒。 孙乾见状赶紧找医士前来救治,心中却在碎碎念:这下好了,张勋算是彻底和兵权说再见了。 可这样也不行啊,要是不治张勋的罪,袁熙可能就不会愤怒。 袁熙不愤怒,兵权可能就会被他收回去自己操持,而不是交给他人。 这可如何是好…… 况且他还要和张勋对口信啊,要不然万一被卖了可就难了。搞情报的最忌讳的就是有自己的立场,做个无脑的情报收集和分析机器才是长久之路。 经过医士的一番救治,张勋终于顶着一脸银针醒了过来。 孙乾的说辞是张勋受了风,让人将他抬到了一所客栈。 要了一个房间,孙乾在张勋身边无奈道:“老将军啊,我不能劝,别人劝了殿下不听,你现在又是这副样子,唉……” “走……走……”张勋闻言发出了极为模糊的声音。 孙乾仔细听了听,说道:“走?去哪?老将军连句完整话都说不清了,还能有什么作为?好好养病吧。唉……豫州,完啦……” 说罢,孙乾起身就要走。 张勋双眼瞪圆,血泪流出,咆哮一声:“啊……” “老将军,你这是何苦啊。” “走……走……走……死……死……死谏……” 看着双眼都要瞪出来的张勋,孙乾也没办法,只得带着他连夜去见了袁熙。 袁熙有些不明所以,孙乾和张勋不是一个系统的,两人不可能有交集,怎么会凑到一块儿去的? 不过他还是接见了两人,等他见到被人抬进来的张勋后大吃一惊,急忙问道:“老将军这是怎么了?” “放……放……放粮……臣……臣死……” 听到张勋断断续续的话,袁熙看向了孙乾。 孙乾见状解释道:“殿下,老将军听闻灾情后心潮澎湃,受了风寒。臣听闻此事便去探望,老将军让臣带他来见殿下。” “孙从事消息倒是灵通?”袁熙不阴不阳地说。 孙乾不慌不忙,行了一礼道:“非臣消息灵通,而是殿下消息灵通。殿下想知道什么,臣自然会打探什么。” “希望真的如此吧。”袁熙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转身却对张勋说道,“老将军,非是我不愿赈灾,而是不能啊。州府缺粮,所有人活得都很拮据。不过老将军放心,我已经派人去购买粮食了,只要粮食运到,灾情自然而然就会解除。” 噗…… 张勋越听脸色越红,实在没忍住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翻涌的气血甚至将不少银针顶了出来。 而他也留下了人生最后的一句话:“陛下!老臣无颜以见……” 第420章 人间炼狱(五) “孙从事!” 袁熙转头恶狠狠的盯着孙乾,阴冷地说:“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张勋受袁家人的喜欢程度可见一斑,袁熙将张勋的死直接归咎在了孙乾身上。 其实也用不着归咎,就是孙乾干的。 只是孙乾可不能让袁熙这么想,立即连一点儿廉耻不顾,迅速跪拜下去,口中说道:“殿下明察!臣真的只是将老将军带过来啊!臣也没想到会这样……” 不怪孙乾这么怂,他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按理说现在吕布应该将吕玲绮献过来了啊,可为什么袁熙还这么有精神? 吕玲绮又不是下不去嘴的丑女,反而相当好看,而且武艺不凡,征服这样的女人不正是人主想要的吗? 为什么袁熙这么快就接见了他们?难道还没有同房?不应该啊…… 陡然出现的变化让孙乾难以应对,只能借助跪在地上面朝地面来掩饰脸上的惊慌。 袁熙也没想到孙乾会来这么一手,要知道哪怕袁绍在的时候孙乾虽然谦逊,但做事极为强硬,而且滴水不漏。 他曾经想让自己手下的人插入袁绍的情报系统,全部被孙乾退了回来,如今孙乾依旧把持着这个要害部门。 袁熙一直想要换人,可孙乾知道的秘密太多了,让他有些不敢轻易打压。 原本他还想着这次孙乾能够主动认错并交出权力,哪知错倒是认了,权力半个字都不提。 一时间袁熙甚至觉得自己父亲用了一个傻子,根本不通晓为臣之道和人情世故。 袁绍是什么人?用人的平衡大师,袁熙拍马也比不上。 所以他当然不会拿自己无聊的想法当真,反而开始头疼该如何解决眼前的麻烦。 虽然张勋死了袁熙是有些高兴的,他恨不得所有掣肘他的老臣都死。 可他依旧要对张勋的死做出解释,毕竟张勋是死在他府中的。 “孙从事……” “殿下,张老将军中风不幸离世,我等都很痛心,想必群臣都会哀悼他的。” “嗯,你觉得谁应该统帅那些士卒?” “一切全凭殿下做主。” “吕奉先怎么样?他的统兵实力如何?” “不知。” “不知?你最近不是总去找他吗?你们不是很熟悉吗?”袁熙给出了警告。 孙乾立即还了他一些特务工作的震撼:“殿下,毕竟当年吕奉先是和我一起从吴县逃出来的,自然熟络一些。” 袁熙是真玩儿不过孙乾,听完后脸色极为难看十分不爽地说:“天色不早,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了,孙从事还要多休息,免得步了老将军的后尘。” “多谢殿下体恤。”孙乾行了一礼,迅速离去。 现在和原本的计划已经偏离太多,他需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翌日,孙乾老时间拎着两壶酒敲开吕布家的大门,当他看到庭院中正在练武的吕布和吕玲绮那一副父慈女孝的场面时,心中的火气能把他整个人都点燃了。 差一点啊!昨日就只差了一点点他就能将兵权搞来了,结果问题还是出在了吕布身上! 孙乾看了看吕布,看了看吕玲绮,又看了看吕布,那质问的眼神能将吕布洞穿。 吕布尴尬一笑,将吕玲绮打发走,自己做到了下首作陪。 “主公,你给乾解释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 “公佑,这件事吧……唉!”吕布一拍大腿道,“公佑,毕竟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我实在难以狠下心来送她入虎口啊。不过我允许她和那位正常相识,最后能到哪一步,就看命吧……” 看命? 看你个大头鬼的命! 孙乾很想骂娘,但是吕布这个理由真的无懈可击。父母爱护子女是天性,更何况这个独苗? 孙乾直到这个时候才发觉自己犯下的第二蠢。 吕布没有后人,若不能在这两年让吕布弄出个儿子来,吕布连个继承人都没有! 孙乾很是头疼,当初他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做出这种决定的?好在吕布正值壮年还有机会,不然他靠撞墙都能单独成立一个拆迁队了。 这一次孙乾没有在吕布这里停留很久,更没有喝醉。 他只是过来看看什么情况的,顺便给吕布安排了一个任务,让他尽力去夺取张勋留下的兵权,能拿多少拿多少,剩下的事情不用吕布管,他自会安排好一切。 昨晚看袁熙的样子应该是不会将兵权交给吕布了,想要让吕布掌权就要让吕布发挥价值。 做为一个猛将,吕布的价值是战斗。 恰好,最近正好可能发生战斗…… 污水渠,排污口。 一群人围在那里,准备获取今天从里面流出来的食物。 尽管这里恶臭难当,可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能活着,谁又愿意去死的。 不过污水渠有污水渠的规矩,这里只有一条规矩——强者享受一切,弱者倾其所有。 就像现在,污水渠周围其实分了两帮人,一帮人有着相似的服色,他们围在污水渠边上,显然拥有优先选择权。 另一群人则畏畏缩缩地等在一旁,运气好才能混上一些别人不要的东西。 强势的一方其实是一群家丁,他们服务于一个人。 没错,污水渠也是有阶级的。 在这个看重阶层的年代,哪怕是在最恶劣的环境中,上等人依旧是上等人,落魄了也有无数人愿意舔舐他的脚趾。 这些人出自张家,张老爷曾是平舆的富商,十里八乡的善人。 后来家财被朋友骗了,只有大夫人和一个从勾栏中赎回来的女子愿意和他一起苟延残喘,儿子都抢了他剩余那些财产将他扫地出门。 好在张老爷的本事还在,凭借曾经的人望和组织能力成功在这里继续过得潇洒。 每日有干净水喝,有新鲜食物吃,这也算是一种本事。 然而如今的张老爷已经没有了半分善良,他想要复仇,想要夺回自己的一切,想要杀死那些虚与委蛇的狐朋狗友。 面对家丁们毕恭毕敬端过来打食物,张老爷接过后没有吃,反而走到了所有灾民面前。 张老爷在这里可是个大人物,灾民们停下手里的活计,都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张老爷拿起一块东西说道:“这是什么?这是半个鸡,被人啃剩下的半个鸡!谁要吃这种东西?” 说着,他将那块鸡肉狠狠丢在地上。 “一条鱼,鱼头好寓意、鱼腹肉丰美、鱼尾滋味足,只有这鱼背肉死,毫无食用价值。 粟米饭?粟米也是给人吃的? 狗下水?狗都不吃狗下水!” 随着一块块食物被丢在地上,灾民们的双眼瞪得通红。 也不知张老爷是发了什么疯,这么好的东西竟然不想吃,不想吃也别糟践啊! 是的,赵老爷就是在糟践。 丢掉还不算完,他还一脚一脚的踩上去,将食物踩得稀巴烂。 “人,就应该吃一些人吃的东西!”张老爷的面目逐渐开始狰狞,阴狠地说道:“那些为富不仁的人不将我们当人,不让我们吃人吃的东西,那我们就吃人!我们就吃他们!” 这是何等的惊世之语? 周围的灾民们都惊呆了,他们觉得张老爷被这苦难的日子逼疯了,精神错乱失了理智。 可接下来才是让他们真正胆寒的事情,只见张老爷拉过他的夫人,一把扭断了对方的脖子,大声说道:“此人肉老,煮了,多煮一会儿。” 所有人都被他这残忍的手段惊呆了,然而他又将眼神转向了那个小妾。 小妾已经被吓傻了,急忙哭求:“老爷别杀我……老爷,我是全心全意跟着您的啊……老爷……求求您了……” 张老爷已经不管不顾了,用同样的方法杀死了已经被吓得走不动路的小妾,对家丁吩咐:“此人肉嫩,炙了。” 别说家丁了,就算是周围的灾民都已经被吓傻了,哪还有人敢动手? 见到这种情况,张老爷摸出一柄刀子,将小妾开膛破肚,在水边刷洗干净,放到众人面前说道:“我张某人在此杀妻、杀妾立誓,誓要杀死那些狗贼!愿意和我一起去的,分肉!不愿意的……食之!” 灾民们都被满身血迹的张老爷吓傻了,而家丁们七手八脚架起的烧烤架上又传来了无可抵御的味道。 终于有人扛不住诱惑,伸手向张老爷要了第一口吃的。 第二个,第三个…… 两个人根本不够那么多人吃饱,而禁忌的狂欢就此开始。 不想吃的和没分到的纷纷成了猎物,不仅是他们本人,就连他们的女人、孩子都没有幸免。 这片污水池很快就飘起了大片的肉香,人们欢呼着、雀跃着,逐渐变得疯狂…… 张老爷看着一切非常满意,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效果。 他已经想明白了,苟延残喘的活着根本无法报仇,想要夺回自己的一切,就只能变得疯狂,让所有人变得疯狂。 只有疯了的人才会和他一起攻打州府,才会和他一起挑战世家,才会为他抗击无法战胜的军队。 躁动起来吧,无知的人们,你们的命运全部掌握在我的手中! 张老爷笑了,这么多天以来终于笑了…… 不过这顿饭他一口都没有吃…… 第421章 人间炼狱(六) 造反的杀戮并不是始于劫掠,而是始于内斗,灾民和灾民之间的内斗。 张老爷等到晚上组织了一批人,去收编了另一个污水渠,并且还带回来了粮食补给。 补给非常优秀,是优质的蛋白质。 跟着张老爷的人都非常高兴,觉得善人不愧是善人,总有办法拯救他们这些泥腿子。 不仅如此,张老爷还展开了疯狂的洗脑行动,在灾民中宣传之所以发生蝗灾,是因为袁绍死了,有人德不配位,上天来惩罚那些恶人。 要不然怎么解释为什么袁绍一死,蝗灾就来了? 而他自己则是某位神明转世,曾经广行善事只是因为没有觉醒,身上的神性促使他那么做。 如今经历了种种苦难,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使命,要将万民从水深火热之中拯救出来。 很多人对这个谣言深信不疑,将张老爷当神仙供了起来,并且愿意追随他,受他驱策攻陷一个又一个污水渠。 可他们若是知道张老爷真正的意图,估计不少人都要精神崩溃到自尽。 张老爷不过是想为自己找一条后路罢了,他目前的志向不过是复仇后得到荣华富贵。 若是成事了,他占据平舆也算是一方豪强了;若是没成事,转而用这套理论去忽悠另外两个袁家小子也是不错的。 灾难终于完成了它的终极目标,它先是消磨掉了人的意志,再将贪婪的欲望重新注入到那些空虚的躯壳中,最后让他们陷入疯狂。 是的,灾难的目的只有死亡,死亡的越多它的意义就越大! 现在恶念还是一个刚发芽的种子,还需要精心呵护。 等到开花结果那天,大地都会为之恐慌。 没人意识到这个问题,孙乾也没有。 他正在游说一些人想要向袁熙建议攻打九江郡。 袁绍死后,他治下扬州那两个郡没有向任何人称臣,在袁术、袁谭、袁熙之间左右逢源,跟三方势力都很暧昧,却又不愿臣服,很有待价而沽的意思。 张勋的死不是一件小事,张勋在军队中很有人望,如果不能妥善处理,军队有很大机率会哗变。 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就必须给军队找些事做,让他们将张勋给忘了。 这是一个十分充分的理由,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毕竟家财都在平舆,谁也不想倒霉。 所以群臣都很卖力,说得袁熙也心动不已。 说实话,以现在这个情况,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人想要打仗。 以汝南郡为中心,拜袁熙这个倒霉孩子所赐,周围的郡县没有一个好的,全都遭了灾。 刘表那边还算不错,底子够厚再加上长江相隔,蝗灾肆虐的地方不多,赈济的也快。 真正倒霉的是兖州和徐州。 兖州是蝗灾的重灾区,大部分蝗虫都飞了过去,王弋一边免免免、一边送送送、一边吃吃吃…… 孩子都没抱两下的王弋直接杀向了陈留,一路制定免税政策,一路督促荀彧赶紧调集粮草赈灾。 等到了陈留后看到那惨象王弋真的是心痛不已。 兖州本就不是他重点开发的区域,毕竟这里是前线,很容易受到破坏。 想要恢复生产比较困难,哪怕依靠政策,没有几年的精耕细作是恢复不过来的。 况且他又抽完胡人没多久,虽然缴获了不少牛马,可缺口更大。 边民恢复放牧也需要时间,兖州真的就是个小可怜儿,袁涣的能力再强也有个限度。 好在袁涣够给力,赈济工作非常及时,没有闹出民变。 关羽也拿出了一些军粮支援袁绍的工作,虽然大锅盔真的不怎么好吃,可有得吃总比饿死强,只是白瞎了今年的庄稼。 王弋亲自来陈留就是稳定世家,防备他们闹幺蛾子的。 不过袁家的号召力是真的强,袁涣请出了自己老父亲袁滂,袁滂硬是让陈留的世家出钱出粮出人,老老实实赈灾。 所以王弋的到来只起到了一个振奋民心的作用,好在他还有另一手绝活,那就是吃。 蝗虫啊,优质蛋白啊! 做为一个过来人,王弋在夜市上什么没吃过? 飞虾嘛,掐头去腿,火上一烤,嘎嘎香! 在百姓惊恐的眼神中,王弋一只又一只的吃,吃饱了最后还打了个嗝。 关羽见状对王弋十分佩服,虫豸这种东西看着就恶心,王弋敢这么做也是拼命了,对于敢拼命的人他都很敬重。 结果等他吃了两个才发现王弋似乎不至于因为这种东西拼命,因为味道真的不错。 最终在王弋那声“缺点椒盐”的话中,兖州开启了吃吃吃的模式。 由于赈济及时,灾民不像豫州那么惨,行动能力还行。 随着蛋白质的补充,百姓们抓起蝗虫来就更有劲了。 王弋本来还想效仿一下官府收蝗虫的桥段,后来发现根本不现实。 蝗虫并不好抓,它们可以飞得很高,人力不可能及。 况且王弋本身存粮就不多,还不如直接让百姓们去吃,能缓解不少压力。 袁涣推测蝗灾基本上不会越过黄河,绝大部分会被消耗在兖州之内。 这才让王弋放下心来,顺便狠狠骂了袁家那三个小废物一顿。 不过袁家三子都挨骂其实挺冤的,袁尚的青州没有遭灾没什么好骂的,袁谭确实不应该挨骂,他做得相当好。 嘭嘭嘭,嘭嘭嘭…… 鞋子在木质地板上的踩踏声非常细碎,看来它的主人应该非常烦躁。 袁谭确实十分烦躁,不停的在走来走去。 当他得知蝗灾来临的时候,第一时间派人焚毁了彭城国的庄稼,并且将整个郡国的百姓全部转移到了下邳。 为此他甚至创造性的展开了军队救援,一切从速从快,人来就行,其他的全部放弃。 他将彭城国设置成了防蝗灾的第一道屏障,第二道则是他本人所在的下邳。 整个下邳郡,农庄、村、亭之类的小型聚居地全部放弃,青苗全部收割焚毁,人员迁入大城,在大城附近设立渔网和专门的看守人员驱赶、防备蝗灾。 袁谭没有王弋那种来自后世的知识储备,他能做的只有保护百姓,并且想办法饿死蝗虫。 可以说他做得很好了,张纮对这个弟子非常满意,很有英主的潜质。 所以张纮看到袁谭这样便劝慰道:“显思啊,坐下来莫要着急,处变不惊才是人主需要做的。” “老师,我怎么能不着急啊?”袁谭此时根本听不进劝,“老师,这是彭城国迁徙百姓的数据,您看看。” 说着,袁谭将卷竹卷递给张纮。 可还没等张纮看,袁谭便已经道出了问题:“彭城国十几万百姓,下邳收了两万、司吾收了一万、良成收了一万、下相收了一万、徐县收了两万、夏丘收了一万。 老师,我算学还算可以,这些人加起来有多少?只有八万!八万啊!这才只有一半人过来,另一半呢? 八万百姓,我就算是他路上死了,死了……死了……死了一万总可以吧!死了一万百姓够多了吧!剩下的呢?我不能看着他们死吧?留在彭城国能有什么活路?” “也不一定。”张纮的心思同样沉了下来,轻声说道,“说不定留下来的都是世家,他们有能力保住自家的庄户……” “您可别说了!我都不敢想啊!老师!” 袁谭的神色异常激动,那张丑脸扭曲到变形,歇斯底里的咆哮:“我给您看的是户籍啊!造册的百姓!我都没敢算那些世家的庄户!真要算上,彭城国少说也有二三十万人。就来了八万?我做梦都能吓醒的!” 张纮沉默不语,他当然知道这一节,可是他只是想劝一下袁谭,让他不要那么激动。 袁谭也意识到了自己过于激动,沉声说道:“老师,我要议一议,这样不行。一个灾年损失十几万百姓和一个郡国?这次蝗灾过后,彭城国需要多少年才能恢复过来?十年?二十年?还是永远也恢复不过来?这种损失我承受不了,谁也承受不了!” “显思……”张纮看向了满眼凝重的袁谭,犹豫片刻说道,“你应该明白的,这件事和你无关。” “怎么就和我无关了?他们不都是我的子民吗?” “和你无关……” “张纮张子纲!老师!” “显思,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不可能!”袁谭迅速来到张纮面前哀声祈求,“老师,我知道您有办法,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唉……” 张纮无力一叹,心道袁绍真是造孽啊! 多好的孩子啊,勤政爱民、见识广博、知人善任,除了内心有些急躁和不自信,几乎没什么缺点了。 可就是因为长得不好看,得不到自己父亲的重视,以至于到了现在愿意支持他的人并不多。 特别是那些世家,很多从骨子里看不起袁谭,只是因为他长得丑。 张纮相信在自己的调教下袁谭绝对会成为一位世间少有的英主,问题是他只是一个人,做不了所有的事。 他有解决彭城国问题的办法吗? 开玩笑,袁绍三兄弟他都能玩儿的明白,区区一个彭城国算得了什么? 可他不想说,因为实在是太危险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人主更不能轻易涉险。 第422章 人间炼狱(七) “老师……” 袁谭满脸哀求,目光灼灼看着张纮。 他知道张纮有办法,但是他不知道张纮为什么不说。 对此他只能祈求,祈求张纮看在自己,看在万民的份上说出来。 果然,张纮没有顶住自己弟子那哀伤的眼神,长舒一口气,缓缓说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来吗?” “我……知道……”袁谭的眼神一下子就黯淡了。 他以为自己做得足够好大家就会承认他,然而现实却告诉他愿意客观思考的人真的不多,大多数人都习惯于主观看待事物。 在蝗灾来临之前他一直在解决另外一件事——内部的纷争。 坊间传言他没有“人主之相”,徐州是他偷窃来的,拥有徐州的人应该是袁尚,但是他背叛了自己的弟弟,强行霸占了徐州。 这个谣言可能是敌人释放的,可到底是不是对于袁谭来说根本无所谓,因为真的有人相信。 袁绍没有遗命,也没有留下继承人。 群臣开始站队,袁谭凭借过人的才能赢得了徐州老臣的支持,却没有得到世家的认可。 世家就是不喜欢他,不喜欢一个任人唯才、能干的主公。 是的,原本他们觉得一朝天子一朝臣,新主子上任肯定会疏远老臣,哪曾想袁谭只看能力,凭借自己的人格魅力竟然将那些老臣降服。 袁绍是天下第二不是没道理的,三家分人才,袁谭成功拉拢了张昭、糜竺、辛评、徐奕、王楷、吕范等人。 再加上他原本的幕僚和新生代仓慈等人,内政方面堪称滴水不漏。 武将更是豪华,周泰、蒋钦、吕蒙、徐盛以及张昭的大儿子张承,要么武艺娴熟,要么统帅出色。(仓慈,演义中没出现,民政大佬,魏国民政方面第一梯队高阶人才。张承,真五边形战士。能打、能统、能治、善于发现人才,很有政治远见,预见了诸葛恪的作死行为。关键是他老子讨厌的人都被他处成了好朋友,交际能力相当牛逼。) 像投降的老将李丰、梁纲在里面根本排不上号。 袁谭不想走父亲的老路,这些人本是他对抗世家的利器,世家却因为这些人在灾难面前对他不理不睬。 世家可以不要脸,袁谭不能不要脸,他不可以看着百姓去死。 张纮早已熟知弟子的脾气,但还是劝说:“显思,你真的不用去管他们,他们不会感激你的。” “我用不着他们感激,他们也不配来感激我!”袁谭的声音中满是骄傲,“主公就该做主公的事,主公就该让百姓活着,好好的活着。” 唉……多好的孩子啊! 张纮在心中再次感叹,脸上却没有一丝兴奋。 这孩子确实该骄傲,有骄傲的资格。 就像他说得那样,而且他还正在做。 “你亲自去一趟,或许会有人回心转意。”张纮终于说出了解决办法,随即语气一沉,“若是不能,便都杀了了事!” 袁谭闻言心中一惊,张纮不是一个崇尚杀戮的人,而且他知道这一杀不是一个两个,甚至不是一千两千。 “老师……” “仁君仁慈,暴君暴虐。明君,恩威并施。”张纮站起身来向外面走去,边走边说道,“主公,人主不光要爱惜百姓,还要维护威严。让他们看看,无视一位人主的尊严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多谢恩师教诲。”袁谭行了一礼,一躬到底。 既然有了办法,那说干就干。 袁谭点齐了一万兵马,亲自统帅。 周泰、吕蒙、蒋钦三人为将,兵发彭城国! 袁谭的速度非常快,只用了一天便集结好军队,第二天就出发了。 路上,他发现吕蒙没了往日那般闹腾,安安静静骑在马上看书,让他很是诧异。 吕蒙和蒋钦都是江贼出身,都是还不到二十的小伙子,原本一天天偷鸡摸狗就没有不敢干的事,黑话满嘴乱跑,大字不识一个。 袁谭也曾让两人读些书,至少以他们现在的年纪,学习还不晚。 可这两位转头就拿书简去烤了只鸡,还邀请袁谭一同分享,美其名曰将知识直接吃进肚子。 这种事情多了,袁谭也就不想管了,没想到这次吕蒙竟然主动看书,于是便问道:“子明啊,怎么开始看书了?” “呃……随便看看,随便看看。”吕蒙见到袁谭发问脸色大窘,将书藏在了身后。 蒋钦见状笑道:“回禀主公,还能怎么样?挨揍了呗!” “你闭嘴!”吕蒙闻言极为愤怒,伸手就要抽蒋钦。 蒋钦赶紧躲到袁谭身边,继续揭吕蒙老底:“那个张仲嗣,将子明捏在手里狠狠蹂躏了一番,哈哈哈……” 吕蒙见老底被揭穿,只得解释:“主公,张仲嗣和我演兵,我……惜败……” “惜败?哎呦呦,惨败吧!还不止一局。” “你不也一样!” “所以我认怂了呀,我认他当了大哥,那位大哥我服了!我可不像你,输不起似的,开始装模作样的看书。人家是什么出身?仲嗣大哥的父亲可是张子布张老先生,你能赢?可别开玩笑了。” “你!”吕蒙被气得不行,可是小伙伴儿的嘴就是这么贱,他有些说不过。 “怎么?读书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吗?”袁谭上去就给了蒋钦一巴掌,“子明好好读书,多和仲嗣学习。你也一样!蒋公奕!你们三人年纪相仿,未来有得是独当一面的机会。怎么?以后要我事事亲为吗?只想做个冲锋陷阵的猛将?不想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统帅?” 蒋钦立即蔫儿了,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看书,也不知看书有什么好的,有张承这么一个不就可以了吗? 张承那么厉害,只要他认怂够快,冲锋陷阵就冲锋陷阵呗,没什么不好。 袁谭不知道吕蒙未来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惊喜,不过现在他也没什么兴趣知道。 如今才从下邳城出去没多久,路边的惨状让他已经有些看不下去了。 说实话,他饿死蝗虫的计策有用但不多,可以说收效甚微。 蝗虫又不是只会吃粮食,大片大片的草地可以供它们食用。 天空中依旧飘着厚厚的虫云,而地面上那些驱赶蝗虫的人需要穿着甲胄奋力奔跑才行。 不少人在奔跑中活活累死,只为了保住这些能够救命的粮食,前赴后继、无怨无悔。 徐州这片富饶的土地今年注定减产得非常厉害,这让他心头压上了一层阴影。 徐州富庶,确实是产粮大州。 可是他袁谭并不富庶,徐州的存粮也不多。 袁绍连年征战靠得都是徐州,去年倒是没怎么打,收成也不错,但是大部分粮食都被袁绍运到了豫州,只给徐州留下了维持运转的粮食,州府过得非常拮据。 按照今年的情况,袁谭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徐州才能挺过来。 他对彭城国那些世家更加愤恨,他可不相信那些世家会好心到维持庄户和百姓的生存所需。 他曾亲眼见过世家的一些所做所为,以一只鸡为例就可以很生动的形容出阶层所带来的优渥。 “直系喝汤吃肉,旁系敲骨吸髓,下人咀嚼残骨,庄户只余鸡粪。” 这话不够客观,旁系和下人还不至于过得那么惨,分家的待遇差了些但依旧豪奢,下人吃点主人漏出来的东西就能脑满肠肥。 庄户则有过之而无不及,地里的粮食是主家的,河里的鱼鳖是主家的,天上的雉鸭是主家的,包括他们本人都是属于主家的。 他们活着只是为了活着,也只能为了活着。 主家安排的地租让他们饿不死又吃不饱,一辈子……不,世世代代成为永无翻身之日的庄户。 然而袁谭却知道自己无力改变什么,特别是这种灾年,百姓更是不想搭理他。 因为成为庄户,地租高却至少饿不死。 但是做为一个百姓,州府的赋税却能让他们活活饿死。 这不是一个玩笑,势力想要迅速发展需要钱粮,钱粮不会自己变出来,就只能从老百姓身上层层剥皮。 是的,层层剥皮。 百姓不是自己的庄户,不需要过分爱惜。 州府可能需要一分税,分到县吏头上他就会收十分。 这十分税经过一道道关卡,到了州府手里就只剩下一分。 老百姓可不会管你州府到底要了多少,他们只在乎县吏从他们手里收了多少。 这就是没有世家支持的代价,如果做不到廉政,整个势力可能瞬间崩塌。 世家会持续稳定的为他输送物资,不过那就是另外一个代价了。 袁谭骑在马上,权衡着此行的利弊。 向世家低头,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 但是他没有父亲那样的号召力,压不服所有的世家。 若是继续坚持自己的想法,那这一次注定要大开杀戒。 到时虽然会威名远扬,可徐州所有的世家都会对他敬而远之。 袁熙下不了这个决心,因为他看不清眼前的路,不知迷雾的终点会有什么结局在等待着他, 没关系,他会看清的。 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未来的路,并且坚定的走上去。 第423章 人间炼狱(八) 生存的代价是什么? 答案是死亡。 两个意思完全相悖的词汇交织在一起,纠缠成了这令人作呕的世道之中最卑劣的真相。 袁谭还在马上思考着他的未来,万人大军的队伍忽然起了一阵骚乱。 人传人的现象非常可怕,做为一个合格的统帅,袁谭被惊醒后立即制止了军队的骚动,并亲自前去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事?行军途中产生骚乱,你们想死吗?”袁谭的脾气很差,这样的军队真的很让他丢脸。 然而几个人却抬来五具尸体说道:“主公您看。” 尸体有两具是人的,喉咙被撕碎。 另外三具是凶手的,三条过膝高的野狗。 这三条野狗真的不大,还没有普通的狼那么大,更像是豺。 可袁谭却断定这就是野狗,经常打猎的他很清楚,豺是一种非常狡猾且残忍的生物,它们往往会成群活动,不会这么几只就出来狩猎。 更何况豺的判断力很优秀,知道什么能招惹,什么招惹不了。 这种规模的军队他们只会敬而远之,只有饿极了的野狗才会疯狂到不顾一切,才会疯了一样袭击比它们要大上许多的人类。 一种不祥的预感浮现在袁谭心中,据说野狗是只有在荒年才能出现的生物,它们的疯狂程度取决于吃了多少死人。 吃的死人越多,它们体内积蓄的阴戾之气和尸气就越多,就会变得越疯狂。 死人…… 彭城国多年没发生战斗,哪里来的死人? “令:全军加速,今日务必到达三吕亭!”袁谭阴冷地下达了命令,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三吕亭是下邳和吕县之间的一个亭,按照他的计划,三吕亭应该早就被清空了。 毕竟三吕亭离下邳城很近,撤起来非常容易。 然而,当他带着大军匆匆赶到时,眼前的一幕惊得他心神震颤。 袁谭不是没见过死人,当年自己那倒霉弟弟的军队被张辽杀穿了,他特意去残破的军营中走了一圈,将铠甲和残兵都收拢了回去。 那个军营有多惨烈?说句尸山血海不为过。 眼前这个亭的情况能让他如此震惊,也不是死了多少人,而是死人全部集中在亭中央,尸体被堆叠在一起,早就被啃噬成了累累白骨,如今只余乌鸦啄食着碎肉。 怎么会这样? 袁谭有些不明白,他想找人问问,这么近的一个亭,人为什么都死了,而且还是被屠杀的? 不过组织百姓迁徙的人是徐盛,徐盛这次没有跟过来,而是在徐州组织军民抗击蝗灾,没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 见到这一幕的人都很震惊,好在还是吕蒙和蒋钦机灵,带人迅速在周围房屋中探查了一遍。 两人急匆匆回来,吕蒙来到袁谭身边低声说道:“主公,百姓家中一应财物全都不见了。” “徐文向……他竟然敢纵兵劫掠?好胆,好胆啊!” “主公!怕不是这样的……”见到袁谭已经没了思考能力,蒋钦解释说,“主公,我等出身您是知道的,我们要是抢,讲究的是杀人放火,毁尸灭迹。徐将军是正统的将军,他比我们懂得更多。这里恐怕不是徐将军所为……” “不用给他求情!不是他所为,难道不是他麾下士卒所为?” “恐怕不是。”吕蒙解释说,“主公,这里是回下邳的必经之路,徐将军带百姓回去一定会经过这里。徐将军治军较严,他绝不会容忍这种情况。山贼水匪也不像,他们不会将百姓聚到一起再杀,也不会杀完了将尸体集中在一起。况且徐将军不可能不将这里的人带走……” “令:全军今夜就在此地驻扎,找人将这里清理干净。” 经过这两个小子的劝解,袁谭的理智逐渐恢复,下达完命令后便一个人走进了一间屋子。 两人想要跟上却被周泰拦住,让他们去督促扎营,他自己则站在房子门口担任起了护卫。 智商占领高地并不是一件好事,袁谭此时非常非常愤怒! 他已经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不是什么纵兵劫掠,也不是什么山贼水匪。 这是一个警告,一个挑衅意味十足的警告。 有人料到了他会带兵前来,在徐盛走后特意带了一批人过来杀死在这里,就是警告他小心一点儿,要不然就会像这些人一样死在这儿。 嚣张,何其嚣张! 袁谭从未想过他们的胆子竟然大到了这种程度,竟然敢在他面前用这种手段来恶心他。 此时什么低不低头,什么权衡利弊都不重要了,袁谭要让他们死,要让他们全都像那些被屠杀了的人一样去死!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上午袁谭便带着人赶到了吕县,只见得吕县四面大门紧闭,袁谭命人前去叫门,士卒回报四面城墙均无人应答,但城门都被门栓卡住,根本打不开。 这还有什么说的?里面绝对是有人的,只是不想搭理他们罢了。 “攻城!” 袁谭下达了命令,阵阵鼓声随后便至,一队队士卒在军侯的带领下走向城门,试图将城门凿穿。 谁也没想到会打攻城战,他们也没带什么攻城器械。 然而,就在士卒行进的途中,城墙上忽然冒出了几十个弓箭手,对着士卒就是一通乱箭。 别看羽箭乱飞,但却出奇的准,基本上做到了箭无虚发。 受挫后士卒士气大降,军侯立即组织好队形撤退回来。 袁谭止住鼓声,打马上前喝问:“我是袁谭,你们是什么人?为何阻挡我军去路?” 这时,城头一个年轻人答道:“袁谭?袁谭是谁?不认识。” “我乃徐州之主!”袁谭大怒。 “啊……这么说不就明白了吗?”那人阴阳怪气道,“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大皇子袁显思吗?大皇子不在下邳享福,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来做什么?” 袁谭咬了咬牙,强忍着怒火和对方讲道理:“彭城国在徐州治下,我为徐州牧,我倒要问问你,为何不遵我号令?你到底是何人?” “我是何人?你管不着……”那人语气轻浮地调笑了一句,随即冷喝,“你也配为徐州牧?偌大的彭城国,被你糟蹋成什么样子?你大军一路走来,屠戮了无数村落。三吕亭上千良善百姓被你残杀殆尽,你这样的人主值得效忠?只配人人得而诛之!” “狗贼!你放屁!” 袁谭听闻此言怒火攻心,两眼一黑摇摇欲坠。 他算是彻底明白三吕亭惨剧是为什么了,可他怎么能认下这个罪名? “你敢栽赃于我?” “栽赃?明明就是你做的!袁显思?袁先死吧!三子之中,你当先死!” 那人说罢,直接向空中射出一支哨箭。 城外两边的树丛中忽然金鼓大作,两支军队一左一右杀了出来。 一时间,袁谭军队阵型大乱,拥拥搡搡互相踩踏,死者不计其数。 袁谭受不得这个打击,终于一头栽倒在地。 吕蒙和蒋钦见状,立即带着本部人马一左一右迎上了敌军。 周泰则大声呼喝,强行止住了混乱的军势。 其实周泰的作用不大,这支军队是袁谭的主力军队,虽然才建成没多久,但其中的骨干都是和张辽打过的精锐,军事素养非常强,很快就将初次上阵惊恐的士卒收拢好。 周泰见袁谭暂时无法醒来,下令全军后退十里扎营,自己亲自断后。 这彭城国的第一阵算是败了。 再看另两个小的,蒋钦主打的就是一个不要命。 只见他左手持战刀,右手一柄长杆大刀,一马当先杀入敌军,左挥右砍无人能挡,须臾之间便杀穿了敌军。 双方人数不多,都在五六百之间。 但蒋钦的武艺实在高强,两回合便斩了那个带头的。 其余士卒都是老卒,配合极为默契,须臾之间就将对方杀散。 吕蒙则突出一个剑走偏锋,他让开了对方冲锋的势头,带队闪到一旁,以一个极其漂亮的回转插入了对方阵型侧面,将其一分为二。 但是这还没完,吕蒙势头不停,继续穿插。 将其分成了三份、四份、五份…… 一通蛇形穿插直接打得敌军首尾难顾,零零散散不成阵势。 最后吕蒙整理好队伍,从后方直接捅到了最前面,对方的将领被他拎着脑袋一剑枭首,整支敌军更是被他麾下士卒全部杀死。 二人合兵一处,来到了城墙前面。 蒋钦看着城墙上那个人,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用长刀拍了拍自己的脖子,又指了指对方。 吕蒙则将敌将的脑袋扔到地上一脚踩碎,冷冷的看着那人。 这件事是不可能善了了,乱世之中他们这些贼子出身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能找到一个大族出身还看得起他们的主公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袁谭已经不能算是他们的主公了,而是恩主,是人生的领路人,是必须要献出忠诚的主家。 侮辱袁谭比杀了他们还要过分,这两个小子想不出城墙上那家伙除了死以外还能有什么结局。 小本子去死啊去死!!! 第424章 人间炼狱(九) “主公,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管保叫那家伙死无葬身之地。” “是啊主公,您下令吧,末将保证一鼓而下!” 蒋钦和吕蒙在袁谭面前打着包票,对进攻吕县信心十足。 然而袁谭要比他们想得更多,他在考虑要不要打,要如何打。 感受到了政治斗争的尔虞我诈,袁谭褪去了所有的幼稚幻想,开始用一个真正的政治家的思路思考问题。 从三吕亭发生的惨剧来看,对方很早就提防他出兵了,也就是说对方早就做好了准备和宣传,彭城国的百姓已经被完全洗脑,无论说什么都不会相信。 如果这一仗不打,他能保全百姓,后续通过派遣能吏可以将彭城国保全下来。 但是世家们同样也会活下来,他们会继续闹腾。 所以一定要打。 可是代价呢…… 袁谭很清楚,只要他下令进攻,就会坐实了世家给自己编织的罪名,反抗会非常激烈,整个彭城国将全民皆兵。 全民皆兵再厉害也是民,最后只会是屠尽所有、赤地千里作为收场。 其实彭城国的百姓是有机会活下来的,若是之前不那么针对袁谭,袁谭还是会秉持着百姓为先的行事原则。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如今袁谭不再考虑百姓生死,他只在乎利弊。 彭城国的百姓即便是活下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因为袁谭已经不在乎他们了。 袁谭觉得自己还是太心软了,他准备给那些百姓一个机会,一个做为农奴累死的机会。 这样至少不用战死,不用被屠杀。 “幼平、子明、公奕,吩咐下去,让士卒们伐木造梯,明日攻城。” 袁谭很平静,平静得仿佛之前被气晕的并不是他一样。 只见他从容淡定的布置着战术:“幼平都督西门攻势,公奕都督东门攻势,我亲自督战南门。军队早已经撤回,他们不会有甲胄和比较犀利的兵器,要不然今日也不会奇袭我等。此城很容易攻破,整备好军势,以势压过去即可。子明,你率一军前往北门附近埋伏,现在就去。从现在到明日攻下城池,我不允许任何一个人从北门走脱。” “喏。” 三将答应一声,迅速前去执行任务。 随着三人的离开,袁谭的神色变得冷冽。 彭城国? 就算是楚王刘交再生他也敢碰一碰,区区一帮世家联盟?(刘邦的弟弟,整个大汉最有出息的楚王,藩国领地包含彭城国。) 可笑! 一下午的忙碌,在将官的督促下士卒们做了一些简易的梯子,也算是有了爬城的工具。 不过他们在三吕亭中找到了两辆破车,找了个大树改装一下做了一个攻城锤。 这些士卒很贼,反正都是一次性的东西,他们取的是大树的中上段,枝繁叶茂可以阻挡箭矢,连防箭的挡板都省下了。 翌日,袁谭将军队平均分成了三份,他和周泰、蒋钦每人三千,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了吕县之前。 不过攻击方向却做了调整,蒋钦负责南门,袁谭自己负责东门。 城墙上的守军脸色可就难看了,袁谭麾下毕竟是正规士卒,军阵的震慑力极强。 而且从袁谭率领的军阵来看,这支军队是有骑兵的,大批哨骑在东门和北门之间的空地上游弋,显然是为了防备有人从北门逃走。 “袁显思!出来答话!”昨日那人在城墙上叫嚣。 昨天能将袁谭气晕让他觉得袁谭的气量不大,准备故技重施打压一下袁军的士气。 可惜这次袁谭都不想理他,甚至已经不在乎他是谁了。 等到约定的时间一到,袁谭立即下令擂鼓进攻。 很快,随着东面的鼓声响起,其他两面也响起了隆隆的鼓声。 “袁显思!你这个混蛋!围三阙一是这么用的吗!” 那人气得直跳脚,他没想到袁谭真的敢攻城,还以为摆出这个架势只是为了围城和吓唬他。 然而袁谭怎么会吓唬他?首批攻城的队伍他就压上了四百人,大有一鼓作气的意思。 守将在城头高声呼喝,协调着城池的防御。 事情果然没有超出袁谭的预期,守军确实不怎么样,除了一些明显是世家子弟的优秀弓箭手以外,射出的弓箭基本上没什么杀伤力。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袁谭这次先上的是刀盾兵,防的就是那一手弓箭。 士卒们很快来到城前,竖起简易的梯子开始爬城。 这时候民兵的作用才突显出来,一块块石头砸下,袁军的攻势为之一顿。 果然,这么硬攻是不行的,再死了二三十人之后,袁军的士气开始降低,袁谭果断将他们撤了回来。 守住一波攻势的守军们欢呼雀跃,因为不仅是东城,其他两面城墙同样守住了。 那员守将在城头上叫嚣,打击着袁军的士气:“袁显思,你就这点儿本事吗?来啊?让我看看你这个徐州之主有什么能耐?” 袁谭打马上前,冷喝道:“狗贼!下来与我一战!” “你上来我便和你打!” “好好好!你等着!”袁谭气急,大声下令,“来人,向其他两处各调一千兵马来,看我破了这该死的吕县!” 守将闻言心中一惊,也暗自吩咐着其他城墙分出人手来协同防御。 可他嘴上却讽刺:“一千能够吗?一千也就只够你摸一摸城墙,想要上来,以你的水平没有一万是不行的!” 袁谭死死盯着这货一言不发,那眼神就跟要喷火一样。 守将见状哈哈大笑,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 没过多久,两千士卒陆续到来。 袁谭下令擂鼓,这一次他直接派遣了一千士卒进行攻城! 攻城的讲究很多,士卒的密度、攻击梯队、攻击频率都很有说法,在无法一鼓而下的情况下,连绵不绝的攻城是最好的选择。 袁谭不是王芬那个二货,他的军事素养相当不错,一次派这么多士卒攻城明显是着急了。 守将眼神中精光大闪,着急了好啊,吕县不是大城,这一石头下去能砸死三四个,太赚了。 于是守将下令全员上阵,所有守卒一起防御,争取一波将袁军的士气打到崩溃。 然而当袁谭看到城墙上站满了人之后,忽然做了一个手势。 随着这个手势,袁军擂鼓的声音发生了变化。 攻城的部队也发生了改变,变成了五百人进攻,五百人在附近蹲守。 第一波进攻的部队没有任何悬念,只坚持了一通鼓便坚持不住,纷纷败下阵来。 附近蹲守的第二波随之顶上,根本不给守军喘息的机会。 一股不祥的感觉萦绕在守将城头,他感觉自己被算计了。 他当然被算计了,而且是被狠狠的算计了。 听到鼓声转换的蒋钦丢掉了无聊时叼在口中的野草,抽出战刀一马当先,亲自率队攻了上去。 于此同时,蒋钦的阵型分开,一辆攻城槌被缓缓推了出来。 攻城槌这种大杀器一出,西城守军立即惊慌失措,纷纷开始向攻城槌射箭。 可攻城槌真的是他们该害怕的大杀器吗? 攻城槌破门好歹还需要撞上一会儿,蒋钦登城真的只需要三步…… 蒋钦瞄准了一个还没来得及被推倒的长梯,迅速跑了过去。 来到梯子前,一步、两步、三步…… 再抬头时,眼前尽是敌军。 不过蒋钦没有恐惧,双眼中透着兴奋和嗜血。 长刀飞舞,在生死中磨练出来的杀戮技巧以最快的速度收割着生命。 脖颈、心窝、腋下、胸肋、下阴…… 别管好看难看,也别管武德缺德,只要是能杀人,蒋钦根本不在乎。 仅仅数个呼吸之间,蒋钦就将眼前清理出来了一片空地,直到这个时候,跟在他身后攻城的士卒才跑到城下。 守军也发现自己找错了敌人,攻城槌确实是大杀器,可是上来的却是个活阎王。 大杀器之下还能有活口,活阎王就只要死人! 守军纷纷将刀剑弓弩对准了蒋钦,想要弄死这个狠辣的混蛋。 可他们配吗…… 蒋钦见到守军的注意力被自己吸引,一刀贯入一人的胸膛,随手丢掉长刀,从后腰抽出来两柄匕首。 这两柄匕首可是河北流出来的走私货,袁谭见他勇武赏他的,平时他都不舍得用,现在正是时候。 凭借优秀的速度,蒋钦欺身近前。 抹脖子、捅胸口,根本不给敌人出招的空间,将短兵器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哪怕有些武艺高的,在夹缝中出刀,蒋钦也能凭借优异的身法闪过,实在闪不过就用匕首格挡,敌人的兵刃根本扛不住锋利的匕首。 闪转腾挪之间,蒋钦又清理出来了一片区域。 当第一个袁军士卒成功爬上城头的时候,战斗其实已经可以宣告结束了。 南城城头,袁军的攻势无可阻挡。 城下还有一个攻城槌正在撞击城门,城破只是时间问题。 东城方向,袁谭已经不攻了。 这次攻城损失了百来人,在他看来还有些亏的。 他将五千兵马整整齐齐排列在城墙边,对着城头冷笑道:“哼,废物。还不去分兵支援?” 第425章 人间炼狱(十) 铁青的颜色从袁谭的脸上挪到了守将的脸上。 袁谭在他面前表演了一次近乎于完美的攻城战表演,一巴掌狠狠将他扇醒,清晰明了地告诉他一个合格的军事统帅应该具备什么样的能力。 “你使诈!”守将咬牙切齿,那样子恨不得生吃了袁谭。 袁谭却平静的说:“以你的层次,还不配我使诈。给你个忠告,当你见过了绝对力量,就会发现使诈没有任何意义。” “你……” “再给你个忠告。”袁谭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说道,“是战是逃你最好快点决定,要不然你就没机会了。” 说罢,袁谭挥了挥手,三千士卒在校尉的带领下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南城走去,准备支援南城的战斗。 直到这个时候守将才发现这一切都是算计好的,前来支援的援军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袁谭的军阵中也有一千士卒一直没动。 而且现在想来那些支援来得太快了,甚至比他从城内调兵还要快上一些,袁谭甚至刻意等了他一会儿。 太可怕了,特别是袁谭的态度。 那样的平静,根本不是看不起他,而是压根儿没将他放在眼里。 吕县在袁谭决定攻打的时候就已经破了,双方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昨日的成功不过是建立在袁谭战略失败的基础上而已。 “撤!” 守将恶狠狠的下令,他是不会和吕县陪葬的。 他的身份多高贵!吕县算什么? 可惜他根本跑不了。 北门打开,没跑上两里地,眼前就出现了数百如狼似虎的袁军。 这些袁军装备精良到了极致,人人带甲不说,弓弩齐备,刀剑锋利。 领头的,正是昨日那个踩碎头颅的年轻人。 “在下吕蒙,恭候多时了。夜里虫子多,你可让我们等得好苦啊。” 吕蒙一边说,一边拔出长剑,一步步走向了守将。 守将吓得魂都飞了,大声呼喝左右:“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们!” 声音有些中气不足,好在足够大,可又能杀得了谁呢? 嗖嗖嗖…… 一顿弓弩乱射,守将的护卫和随从被袁军一轮箭雨全部放倒,只剩下他光杆司令一个。 “啊……” 守将咆哮一声,为自己壮了壮胆,打马朝吕蒙冲了过去。 吕蒙自然不会用肉身去测试战马的冲击力,他侧身闪了过去。 这正中守将下怀,他也不是为了杀吕蒙的,而是找机会冲出去。 可惜他冲不出去,吕蒙长剑一下子就割在了战马大腿根上,战马受力不稳,瞬间翻倒。 守将的功夫还行,没有被战马压住,在战马跌倒的一瞬间跳了出去。 吕蒙追上去根本不给对方机会,咔嚓两下扭断了守将的胳膊,随后就那么看着。 守将在地上蛄蛹了半天终于站起来,转身向吕县的方向跑,希望获得一线生机。 哪知刚一转身,一下子就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抬头一看,一张满脸是血的大脸差点儿将他吓死。 “幸亏我来得快,要不然好玩儿的都被子明你一个人享受了。” 蒋钦话虽然是对吕蒙说的,可根本没看吕蒙一眼。 他一把揽住守将的肩膀,一边将他往吕县带,一边一下一下地抽着对方的脸。 “你说我抹了你的脖子好不好……” “要不把你阉了吧,你会死于失血过多……” “我还没见过车裂,要不你试试……” 就这样被蒋钦吓唬了一路,守将被带到了袁谭面前。 袁谭看到来人后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地问:“他怎么还活着?” “明白,明白!”蒋钦乐了,赶紧就要找个地方让自己爽一下。 不把这家伙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实在对不起昨日袁谭被气成那样。 “我乃……”守将还想挣扎一下。 然而袁谭却直接打断:“我不在乎你是谁,不管你是谁,反正你们都要死。如果你想苟且活下来,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但是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觅得生机的守将忙不迭道:“你问你问……” “三吕亭的案子是谁做得?是不是你?” “这……” “不管是不是,我只要个答案,你都能活。” “……是。” “行了,我知道了。”袁谭似乎真的不在乎一般,吩咐道,“幼平,将他带下去好生看管,别让他死了。” “喏。” 周泰答应一声,像拎小鸡一样将守将带走。 蒋钦有些不乐意,闷声闷气道:“主公……” “你去找个笼子,要大一些的,要一人高的那种。”袁谭一边指挥士卒打扫战场,一边对蒋钦吩咐:“找到之后你将他的脑袋和手绑在笼子顶上,要固定住。再去抓几只野狗放进去,让他也感受一下被野狗餐食的感觉。” “主公,您不是说不杀他吗?” “我没说不杀他,我只说让他活着,并没有说活多久。” “明白!主公您要观看行刑吗?” “找个僻静的地方自己去玩儿,别让我听见,恶心。” “喏。” 这下蒋钦高兴了,欢天喜地的跑去捣鼓自己的新玩具去了。 袁谭却将目光转向了那些被押送的俘虏,心中犹如压着一块巨石。 不对劲! 人数根本对不上! 吕县离下邳很近,按理说这里应该是徐盛迁徙百姓的第一站。 袁谭当时一切以速度优先,什么都没让百姓拿。 他刚刚派人查探过,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世家大院儿,里面根本没有存粮,明显是被人搜刮过。 守军这么点儿人根本不可能消耗那么多,普通百姓还好说,世家大族的存粮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粮食哪去了? 袁谭心中立即酝酿出来了一个计划,他写了一封信,派人加急送给张纮。 他相信张纮明白自己的意思,能够做出最妥善的计策。 徐州缺粮,他要粮。 人都是贪婪的,能够消耗别人的物资绝对不会用自己的。 袁谭准备将那些被世家藏起来或者被叛军收缴走的粮食全部收为己用,而且他需要世家出得心甘情愿。 他没有这个本事,好在他有个厉害的老师。 袁谭下令全军在吕县休整,他自己则等待老师的回复。 张纮的动作也足够快,第二天中午接到信,下午就将彭城国迁徙过来的所有世家家主全部找齐了。 面对张纮突然的宴会邀请,并且还需要他们必须全都去,各个家主心中还是有些慌的。 他们也算是抛家舍业支持袁谭了,别管里面有没有占便宜的人,至少他们服从了袁谭的命令,就表示愿意以袁谭马首是瞻。 看着这些平日里人五人六,如今却畏畏缩缩的家主,张纮觉得一阵好笑。 他朗声说道:“诸位遵从主公的命令,不远百里来到徐州城,我等尚未尽地主之谊,今日只是纯粹的宴饮,莫要拘束,莫要拘束。” “当不得,当不得……”众位家主出奇的一致。 他们心里话,你宴饮选择晚上没什么问题,可你派兵把所有人生拉硬拽过来,谁敢不拘束?谁敢当这是纯粹的宴饮? 张纮反而不着急了,一顿畅谈风月、针砭时事,生拉硬套将局面缓缓打开。 家主们为了不被穿小鞋,开始的时候只能尴尬地配合,后来却开始主动聊了起来。 没办法,远离家乡需要生存,袁谭将他们分散在各地,如今这次宴会也算是一个互相交流的机会。 看着越来越火热的局面,张纮终于拿出了他割肉的屠刀。 “唉……” 一声叹息,场面瞬间安静。 所有人都看着张纮,却没有一个敢主动答话。 这些人心里都明白,并且都在骂:看吧,看吧!纯粹的宴饮?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他们都等着张纮的下文,可张纮却一句话都不说,一个人就在那里喝闷酒。 家主们的头皮逐渐开始发麻,隐隐有炸裂的趋势。 张纮可是徐州别驾,二把手啊!压力大的嘞…… 半晌之后终于有人承受不住,出言问道:“张别驾可是有心事?” 话一出口,还没等其他人怎么样,他直接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嘴贱也要有个限度! 其他家主在松了口气之余狠狠瞪了那位一眼,问候了一下他的祖先。 张纮没有流露出一丝兴奋,反而满脸惆怅地看着诸位家主。 这一下又给他们整不会了,心里直突突,开始交头接耳。 迟疑片刻,张纮说道:“诸位!此次呢,一来是为了宴饮,二来是有一件事告诉诸位。 想必诸位已经知道主公率军前往彭城国的事情了吧?具体的内情诸位心中都清楚,这种耻辱性的问题我等就不谈了,谈些关于诸位身家的问题吧。” 此话一出,场面直接炸锅。 他们的身家可都在彭城国,这让他们如何不惊恐? “诸位,诸位!” 张纮大声喝止住场面,沉声说道:“主公在吕县受到了阻碍,反贼死守吕县不愿投降。 不过主公雄才大略已经攻破了城池,将反贼尽数诛灭。 现在有一个问题,主公发现吕县已经被洗劫一空,诸位留在家中的财物都被运走了。 肃静! 诸位,主公的意思是让你们派些家中信任的嫡系族人前往军中做个见证,证明诸位的身家是被反贼掠走的,而不是被主公收缴的。” 第426章 人间炼狱(十一) 对于张纮这种学识渊博、政见远大的人来说,语言的魅力并不在于能够编织出多么华丽的辞藻,而是能够用一些细腻的词语来藏匿自己真实的目的。 在所有家主都在为自己的身家惴惴不安的时候,张纮已经挥出了第一刀——信任的嫡系族人。 再嫡系的族人能有多信任? 能够知晓家中积累的基本都是家族未来的继承人。 张纮需要的是业务员吗? 不,他要交给袁谭一批人质。 而且他紧跟着就出了第二刀:“诸位暂且安静!主公就在吕县等着呢。吕县的财物不好说,可彭城国又不是只有一个县,等攻下了其他的县,吕县是否被主公收缴就真相大白了,诸位无需慌张。 不过有一件事我要说清楚。军情如火,战场瞬息万变,估计诸位没人能承担得起贻误军机这种罪名。 所以还请诸位迅速选定人选赶过去,否则区区一个彭城国都要打上个一两年的话,诸位也别想什么身家了,早就被吃用完了。” 一众家主心中更是惊慌,觉得张纮说的很有道理。 可是张纮没有开口放人,他们也不敢告辞离去。 其实以家主们的学识,只要仔细思考一下就能察觉出张纮的险恶用心。 可惜张纮的第二刀只是敦促和铺垫,他立即捅出了最狠的第三刀。 “诸位放心,诸位如此支持主公,主公是不会让诸位吃亏的。只要诸位愿意支持主公,打下彭城国之后,主公必然需要有人帮忙治理。诸位,明白我的意思吧?” 滑稽。 滑天下之大稽! 天下哪有这般好事? 支援袁谭? 他们现在拿什么支援? 他们所有的一切不都在叛军手里吗? 他们此行的目的不是去盘点自家的损失吗? 怎么变成了支援? 现在可好,袁谭有了合理的收缴借口,人质又被他们亲自送上门。 在军中人质能有什么发言权?还不是袁谭说什么就是什么? 然而这些世家却兴奋不已,仿佛被掠夺的不是他们的财产一般,全都做着未来在彭城国出仕的美梦,一个个忙不迭感谢着张纮。 可是张纮有说过任用他们吗? 没了家底,他们不就彻底沦为无根之萍了吗? 张纮笑嘻嘻的将这些心急火燎着急回家送人质的家主们送走,提笔写下了一封书信,差人去送到吕县前线。 他对算计这些人提不起一丝成就感,要不是袁谭着急,他能将这些人扒皮、抽筋、拆骨一点点给卖了。 真正让他担忧的是袁谭的状态,袁谭在信的最后讲述了叛军的计划,并且显得十分迷茫,不确定未来到底应该主要抚慰百姓还是顺应世家。 张纮没有在信中给出答案,甚至都给不出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建议。 徐州本就是一个世家林立且大多都极为自私的地方,特别是下邳尤甚。 想要制定新的规则就要破坏原有的,可惜现在袁谭没有这个能力。 除非徐州经历一场大的变故,对其中的势力进行重新洗牌。 但是这个代价袁谭付不起,张纮也不建议这么做。 他只能等袁谭回来之后一点一点的和他去改变,徐徐图之。 袁谭收到张纮的信后,虽然对没有给出他建议有些失望,不过对于张纮的计策却十分肯定。 张纮在信中详细讲述了应对的步骤,只要他自己不作死,基本上可以将彭城国搜刮一空。 然而袁谭此时的心情并不兴奋,甚至非常难过。 只因斥候在侦查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地方,而这个地方让他觉得他这个主公太过失败。 那里是一处十分隐蔽的山坳,山坳中藏着一些逃亡过去的百姓。 这些百姓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袁谭不得而知,或许是被本地世家逼走的、或许是为了躲避蝗灾的、或许是徐盛遗漏的…… 不管是什么,袁谭也不可能知道了。 百姓们都死了,死在了那个山坳里。 真正让袁谭感觉震撼到睡不着觉的是这些百姓并没有因为饥饿而选择互相餐食,他们选择了自尽。 这群人里面肯定有一些寒门士子,有人记录了他们进入山坳中生活的点点滴滴。 开始的时候他们的粮食还是有不少的,可是人同样也有不少,为了降低粮食消耗,猎户开始狩猎捕鱼;男人找地方开垦荒地;女人出去采集野果野菜;士子负责看孩子读书。 可惜他们选择的地方实在差劲,猎物不多野菜更少,每天大量的劳动终于快要将存粮消耗干净。 士子们察觉到了粮食消耗干净后的隐患,他们找到了首领,恳求首领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将他们杀死。 没办法,像他们这种四体不勤的人根本没有在荒年生存的本领,可他们又不想玷污了自己的学识,不想为了生存去做那件违背人伦道德的事情。 首领听完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认为要死还不如一起死,至少留得清名在,死后也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于是一个邪恶的计划被酝酿了出来。 士子们和首领联合在一起,编织了一个找到新宜居地的谎言。说那里瓜果遍地、鱼虾满池,根本不愁吃喝。 为了庆祝发现了这么好的一个地方,首领将所有的食物全部拿了出来,大家一起吃了个痛快。 但是真的有新的宜居地吗? 显然没有,首领在没和其他人商量的情况下,在所有的食物中下了毒。 为了能够确保所有人都被毒死,他甚至给新生儿都灌了两口米汤。 没有任何意外,山坳里的人全都死了。 士子们那苍白的文字根本无法记录下来那些人临死前凄惨的场景。 袁谭若不是看到那些尸骸的样子,甚至都不能想象出那副场景。 所有人或是蜷缩在地满地打滚,或是拥抱在一起苦苦挣扎,或是破口大骂首领没有人性,或是坦然的面对一切…… 痛苦的哀嚎响彻在山坳中,声音从高昂逐渐变得寂静。 这不是一个讲人权的时代,首领和士子的所作所为注定会被冠之以“高洁”的名声。 他们笃信见到士子笔记的人会查清他们的身份,给予他们一个传世的好名声。 然而袁谭却将这里一把火烧了,让所有的一切全部化作飞灰。 首领的意愿他不在乎; 士子的追求他同样无所谓; 百姓有没有得到尊重他更是嗤之以鼻。 真正让他感觉到恐怖的是这些人为什么宁愿去山里逃荒也不愿意向官府求助,不愿意向他求助? 他自认勤政爱民,自认努力想要治理好徐州的一切。 可是他的政府为什么得不到百姓的认可?他的所作所为为什么得不到百姓的承认? 这些人还只是被他发现的,徐州那么大,山林众多,又有多少是没有被他发现的呢? 统治,统治。 袁谭觉得非常可笑,他现在统都统不了,让他怎么治? 民心是他现在最头疼的问题,可是这个问题没法解决,甚至还要愈发偏离。 他要在彭城国干的事注定会被人诟病,以至于他真的很想向世家妥协…… 妥协了就不会被骂,妥协了还有机会逐步收回民心。 多好…… 袁谭一步步走向屋外,回想着自己治理徐县时的轻松,接受徐州时的窘迫。 或许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州牧,不适合治理一方。 可惜啊可惜,上好的土地和勤劳的百姓不能再他手中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袁谭抽出腰间长剑,手指轻轻弹了一下。 清冽的剑鸣伴随着风吟飞向远方,就像他的志向。 区区一个彭城国算的了什么? 徐州又算得了什么? 要统,就统天下亿万百姓; 要治,就治天下万顷国土。 没了父亲的束缚,袁谭感觉万丈高空任他翱翔。 他相信有人会发现自己的才能,会认识到他才是那平定天下的唯一。 沮丧不该出现在他这样的人身上,他要做的是给其他人带去沮丧! “传令下去,令全军整备,明日寅时造饭、卯时出发。兵发彭城!”袁谭收回长剑,走回了屋子。 他只给那些世家一天时间,一天过后还没有到,他就不打算再等了。 区区世家既然已经被张纮随意拿捏,那他就没道理上去硬舔。 “喏。”周泰答应一声,匆匆离去。 军令下达后最不爽的应该是蒋钦了,他的玩具刚开始玩儿,还没过瘾呢。 袁谭肯定不会允许他将玩具带到路上玩儿,让他多少有些不舍。 咔哧咔哧…… 吧嗒吧嗒…… 啃噬骨骼和咀嚼碎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哪怕变态如蒋钦都觉得有些恶心。 是真的恶心,那个守将大腿一下全都不见了,骨骼正被几只野狗抱在怀里当餐后零食磨牙。 蒋钦看着奄奄一息的守将问道:“你说你何必呢?主公有什么不好?你们为什么要反对他?” “你真想知道吗……” 或许已经感觉到自己临死不远,守将没有隐瞒什么,轻声说道:“错就错在他不该是徐州牧啊……” “你什么意思?” “他是大皇子啊!大皇子!徐州牧算个屁!不谈仇怨,他 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你们也一样,跟着他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第427章 人间炼狱(十二) 想要成就一番大事,雄心和才能是呼应的。 不可否认,袁谭确实有宏图远大的雄心壮志,确实兢兢业业,麾下人才也确实不仅仅是一州之才。 可他自己呢? 他除了还算不错的军事能力以外,其他能力真的能优秀到足够支撑起自己的野心吗? 政治上,争了这么多年连老二袁熙都没赢。 要是没有张纮,他连徐州本地的世家都斗不过。 道听途说就想复刻王弋的模式,可是王弋付出了多大的心力?任用了多少人才?做了多少妥协? 袁谭一概不知,他只知道王弋轻世家、重百姓,以为只要一味维护百姓就能获得王弋的实力。 民政上更是扯淡,蝗灾都应对不好还能应对什么? 出了一把大力,收了一捧小米。 彭城的世家给他好好上了一课,告诉他什么才叫真正的治理民生,为什么他那么辛苦,百姓根本不愿意搭理他。 彭城的百姓根本没按照袁谭的要求提前收割粮食并焚毁,人家的粮食好好种在田里,根本没受到什么影响。 袁谭看到这幅场景大惊失色,徐州的惨象他可是亲眼看到的,遮天蔽日的蝗虫赶都赶不走,这里怎么会没有影响? 袁谭不明白,可是不明白又能如何? 事实摆在眼前,无论他明不明白,他想什么都不重要。 或许……还是重要的吧。 茁壮成长的青苗在袁谭的眼中是那么刺眼,仿佛一柄一柄锋利的钢刀,直插他的心窝。 周围人每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都会被他理解为嘲讽,每一句赞叹庄稼的词语都会化作极尽侮辱的词汇进入他的耳朵,并被他铭记于心。 是的,周围的一切都给予他这样的感觉。 这一刻,这位手握千军万马、能够掌控无数人命运的一州之主是那样的无助。 这一刻他漂浮在名为孤独的池塘中,被动接受着岸边无数人质询的眼神。 为什么这里能够长庄稼? 为什么他们不用烧毁粮食? 为什么他们的生活那么好,跟着你却要吃苦挨饿? 没人真的质问袁谭,可他已经被自我幻想的质问化作的触手拉入池底,强大的压迫感让他无法呼吸。 彭城的表现化作一柄大锤,无情的粉碎了他的自信,之前的豪情万丈顿时烟消云散。 袁谭其实有很多办法解决这种尴尬。 征服这里,将这里据为己有; 寻找良才,让良才为自己出谋划策; 耐心学习,将本事收为己用。 等等,等等…… 然而,精神崩溃的袁谭却选择了一个最为愚蠢的选项。 他选择了逃避,选择了眼不见心不烦。 他命人将青苗全部收割并且付之一炬,给出的理由是防止蝗灾扩大…… 蝗灾…… 彭城已经没有蝗灾了,蝗灾全在下邳! 有人向他建议,可他不管不顾执意如此。 军队是暴力的机器,机器只会忠实的服从命令。 青苗……从袁谭的眼中消失了。 袁谭觉得自己赢了,他用一己之力战胜了世俗那低劣的凝视,让他重回道德制高点,让他重新变得勤政爱民。 然而人付出什么,就会收获什么。 袁谭向彭城付出了武力,彭城的百姓回之以战斗! 彭城在前,天色渐晚。 彭城是座高城,袁谭没有信心一战就能打下来。 况且按照兵法来说,他们算是劳师,不适合马上就攻城。 应该安营扎寨,准备万全后争取一鼓而下。 于是袁谭下令就地扎营,斥候四面探索,寻找可乘之机。 就在太阳下山,营房即将布置好的时候,有斥候来报:称山间走出一队百姓,有数千人之多,特意来投靠袁谭,希望袁谭能够收留他们。 袁谭第一个想法就是扯淡,徐盛组织了那么久也不见有人来,怎么现在忽然冒出这么多人? 数千? 都快赶上他一半的军队了,这让他怎么相信? “将领头的带过来我问问。”袁谭吩咐了下去。 这些人杀也不是,留也不是。 袁谭希望能从领头之人口中套取一些口实,借故将这些人全都干掉了事。 然而等人到了之后却让他大吃一惊,领头的人不是一两个,也不是三四个,足足来了四五十个! “怎么这么多人?”袁谭抓过那个斥候就开始质问。 斥候连忙解释:“主公,他们都是村长、亭长什么的,每个村子都派了人出来。” “废物,不会找个能管事的吗?” “可是……可是……可是他们说他们平时有什么事都商量着来……” “滚!” 袁谭推开斥候,来到众人面前道:“诸位乡亲辛苦,你们……你们因何这般落魄啊?” “殿下您终于来了!” 一众百姓立即跪倒在地,七嘴八舌的哀嚎:“殿下,我们苦啊!” “殿下,他们不是人啊!” “殿下,求您救救我们啊!” “殿下……” 殿下…… 这是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称呼,自从袁绍死后,袁谭便不让人这么称呼自己了。 陡然听到这个称呼让袁谭恍若隔世,不过他还是将百姓扶起,关切的问:“你们这是怎么了?我不是已经派人去接过你们吗?你们为什么没有跟着他们走?” 话音未落,见到百姓又要七嘴八舌乱说,袁谭赶紧制止,并指着最前面的老者说:“老人家,你说。” “唉……”老者叹息一声道,“我等收到了命令可是离得太远了,等带人赶到的时候那位将军已经走了。那位将军是姓徐吧?徐将军倒是挺好,每个村子都通知了,可我们拖家带口的,走得也慢啊……” 袁谭心中一沉,他并没有从老者的话中听出什么破绽。 速度是他要求的,徐盛很有可能没能完全撤走百姓。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和他的利益不符。 于是他露出急切的表情问:“你们就一直生活在山里?” “是啊,我们一直就只能生活在山里。蝗灾来了,我们没有地方去啊。后来那些世家霸占了我们的田地和村落,蝗灾过去后我们也只能在山里苟活。”老者一脸难过,而且看他的样子也像是在山中当了许久的野人一样。 终于上钩了! 袁谭心中一喜,眼中露出了淡淡的杀机。 根本没人能够在山里活下来,之前那些自尽的百姓就是最好的证明! 然而,就在他准备以诈降的名义干掉这些百姓的时候,一个世家子弟却建议道:“主公这些人都是本地土生土长的,关系很深。若是派他们去宣扬一下,其实比我们要强上很多。我们能引导上层舆论的风向,可想要传达到底层还是要靠这些百姓口口相传的。他们都不识字,口口相传只会将您越传越好。” 袁谭闻言却愣在了当场,眼神中闪过一缕茫然。 他忽然想起临出征前他和张纮的对话,那时他的信心是多么坚定,那时他多么迫切想要让百姓过上好日子,那时他甚至愿意为百姓付出一切! 整日和这些军卒在一起,没人会提醒他端正自己的态度,他可以随心所欲的改变自己的理想。 可是什么时候,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了? 袁谭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这些人绝对不能杀。 来投靠他的百姓都是良善的百姓,都是心向他的百姓,他怎么能忍心放弃他们? 袁谭赶紧拉着老者的手,和他一起出营去看望这些可怜的百姓。 这些百姓过得真苦啊…… 女人瘦的像个竹竿,抱着孩子的那些可能连奶水都没有。 男人灰头土脸,有些手上还有灰褐色的积垢。 孩子们大着肚子,肋骨却清晰可见,营养不良展示得淋漓尽致,因为饥饿不知道吃了些什么。 这里很少有老人,老人在这种世道很难存活下来,袁谭已经预料到了这种结果。 他赶紧将人让进军营,并且吩咐士卒煮饭做汤,喂饱这些可怜的饥民。 百姓们对他千恩万谢,一个个终于露出了笑模样。 然而袁谭似乎忘了,彭城要比吕县更早遭受蝗灾,他刚刚推测出百姓不可能存活下来其实是非常合理的。 百姓进入军营影响力不小,不过将官事务繁忙,蒋钦是在深夜才知道这件事的。 他抱着好奇的态度仔细询问了一遍,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蒋钦皱着眉头找到了吕蒙,见吕蒙还在读书,一把抢过问道:“子明,你平时就机灵,我问你个事儿。” “说。”吕蒙抢回书,有些不爽。 “你说……主公为什么不让咱们称呼殿下?他不就是大皇子吗?” “你父亲是个十里八乡有名的贼头儿,很有势力。但是他看不上你,也不想让你以后继承山头,只给你了一座破庙让你过活。有一天你的父亲死了,你的兄弟和你分家产,你分到了一个山头。你是打算继续用你父亲的名号做买卖呢?还是另起炉灶打响你自己的名声?” “用呗,那能怎么样?他不是还分了我个山头吗?” “不是他分的,是你和兄弟分家产的时候自己抢的。要是不抢,破庙都没有。” “这……”蒋钦挠了挠头,他明白吕蒙的比喻了,只是有些东西想不明白,“那我老子的名号和我的新名号对于我手底下的喽啰有什么区别啊?” 吕蒙有些懵逼,反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是这样的,你还记得吕县那个守将吗?他临死前和我说……” 第428章 人间炼狱(十三) 两人研究了半天,可是吕蒙才看了几天书,他怎么可能理解这些? 这两个小子胆子是大到没边儿了,竟然去找袁谭询问这种忌讳的话题。 不过他们也是真的受偏爱,袁谭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迁怒他们,反而开始认真的思考起来。 可是他的政治水平能有多高呢,想了半天最终憋出来一句:“不用管那些废物怎么说,哼,他们懂什么?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显然,袁谭是同意吕蒙的观点的,他也认为以那些世家的格局看不清他的志向。 对此蒋钦深以为然,他就觉得那个家伙是在临死的时候放狠话,故意恶心他的。 蒋钦心中很是不爽,早知道就不给那家伙一个痛快了。 两人告辞袁谭后往回走,吕蒙却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根据蒋钦的讲述,那人没道理恶心他们啊。 “想什么呢?”蒋钦看到吕蒙这个样子笑道,“看了两本书还真觉得自己厉害了?快走快走,明天还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忙。” “别闹,我一本都没看完。” “那就更白扯了,主公看过那么多书呢,肯定比你强,你就别瞎操心了。” “不对吧……”吕蒙犹豫了一下说道,“你说那些人知不知道主公烧了青苗?” “知不知道又能怎么样?烧都烧了。” “不是!你要知道粮食就是那些人的命!” “粮食就是命?你开什么玩笑?粮没了还能再种,命没了就真的没了。”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他们的土地被人霸占了,庄稼被人抢了。土地没了他们就没有活路了,你没活路的时候是怎么做的?” “还不是跟你一样,落草当了江贼呗。”蒋钦觉得吕蒙有些不爽利,不像以前了。 “对啊!我没活路了我就要去杀人,我就要去抢别人的活路让自己活下去。可是他们为什么这么平静?” “人不行呗。都是一群废物,没什么胆识。” “你就别说什么胆识了,几千人出不来一个?当初你敢杀人?反正我杀第一个人的时候恶心了好久。” “这……也对啊。”蒋钦逐渐被吕蒙说服,他要不是实在是饿疯了,也不敢杀人。 “你看吧。”吕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只要有一个有胆量的振臂一呼,几千人说爆发就爆发,到时候这就是一伙杀人不眨眼的流寇。官府救济哪有抢掠来得快?随便攻陷一个强占他们土地的世家,就够他们挥霍很久……” “你看的什么书啊……”蒋钦有些惊悚了,他忽然发觉自己已经跟不上现在吕蒙的脑子了。 吕蒙随口说道:“《史记》啊,怎么了?” “你怎么不看兵书?你不是将军吗?” “仲嗣大哥让我看的……”吕蒙脱口而出,随后反应过来,“你别废话,在谈正事!你觉得他们真的是来投降的吗?” “不投降能怎样?就那一帮老弱病残?” “殿下,主公。殿下……主公……” 吕蒙也不指望蒋钦能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反而开始斟酌称呼上的问题。 两人不再说话,各自思考着问题。 就在即将分别的时候,蒋钦忽然惊呼:“啊!我知道了!” “你疯了吗?一惊一乍的?又知道什么了?”吕蒙好不容易有了点儿思路,这一下就被蒋钦打断了。 蒋钦却兴奋的说:“我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了?”吕蒙对蒋钦不抱什么希望,只是随口一问。 蒋钦却十分认真地解释:“你这么想啊!我要是不用我老子的名号,确实能证明自己的能力,可同时却得不到我老子手下的承认,因为我没有名分!哪怕我未来夺回了我老子的山头,还是不行,没有名份名不正言不顺啊!我为什么要夺呢?我是长子,我老子的山头本来就是我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什么你的,你老子的?”吕蒙没反应过来,“你老子不是早就死了吗?哪有什么山头?” “啧!不是你拿山头比喻的吗?我老子是山匪,我是那个不受待见的长子!你忘啦?不是刚说完吗?” “对对对!” 吕蒙豁然开朗,转身就往袁谭那里跑。 可跑了两步却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蒋钦追上来问道:“怎么了?你又想到什么了?还有,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我老子的部下不愿意追随我?” “你不是想明白了吗?” “那能一样吗?那些人就算是不愿意追随我,我大刀片子架上去,他们也就服了。可是你看主公现在这样……我们的大刀早就架上去了,人家都不理咱们啊!” “就像你说的,皇帝和山匪头子是不一样的。 山匪身份低贱,死了也没人在意,杀了说不定还能领赏。 可是那些世家……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人,杀了他们影响非常不好。”吕蒙也是似懂非懂,只能凭借自己的感觉给出解释。 “唉,可真麻烦。”蒋钦叹息一声,劝道,“你也别想了,早点儿休息吧。反正那些百姓肯定没问题,其他的事也不是咱们能操心的。” “不一定吧……”吕蒙说完使劲挠了挠头。 他就是感觉那些百姓不对劲,可到底怎么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于是他问蒋钦:“你不也觉得不对劲才来找我的吗?” “你知道哪不对劲吗?” “不知道……” “那不就完了?没有不对劲的地方那不就是全都对劲吗?走了走了,不陪你在这里耗着了。”蒋钦边走边说。 听到蒋钦的话,吕蒙也觉得自己想多了。 他不再纠结这些问题,向自己的营房走去。 可是刚抬腿,他忽然灵光一闪。 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就是最大的不对劲,他急忙拉住蒋钦问:“那些百姓的身体情况如何?可有患病受伤的人?”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看到。” “找个人问问。” “啊?” “快去!” “哦哦!”看到吕蒙如此严肃,蒋钦不敢怠慢,边跑边说,“在这里等着啊!我去去就来。” 蒋钦的速度确实很快,没一会儿就拎来了一个组织百姓入营的士卒带到吕蒙面前,并将吕蒙的问题问了一遍。 士卒想了想说道:“小的没见到有生病的,也没见到有受伤的。不过他们都很饿,吃了不少东西。” “饿?”吕蒙很是疑惑,喃喃道,“想要吃垮我们?” “不……”蒋钦脸色极为难看,冷声说道,“饿了就要吃,吃不够就要偷吃,偷吃就能……” “放火!” 吕蒙神色大变,拉着蒋钦就往后营跑。 他也想清楚为什么不对劲了,如果将百姓看作敌人,那一切将会豁然开朗,那些人从一开始就露出了破绽。 袁谭不允许麾下称他为殿下,哪怕那些人生活在深山老林,既然徐盛通知了,就不可能不将这个忌讳说出来。 所以对袁谭忠诚的人不会称呼他为“殿下”,喊他“殿下”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敌人! 这个“殿下”不是尊称,而是一种蔑称。 百姓们没什么文化,他们只能遵循平时耳濡目染的一些习惯。 他们不知道“殿下”是对袁谭的嘲讽,反而认为就应该这么叫。 吕蒙敢这么确定的原因只有一个,学习真的很困难。 他从一个大字不识的匹夫到现在能够勉强看懂书,所下定的决心和耗费的毅力难以想象。 如果再来一遍,他绝对会半途放弃。 所以他不相信一些乡野百姓有那个本事能区分出“殿下”和“主公”真正的含义。 说实话,这两个小子虽然没什么学识,已经比当时绝大多数人精明了。 可惜还是晚了。 刚刚来到后营门口,里面就传来了喊杀声以及隐隐的火光。 蒋钦一咬牙,拔出宝剑就要冲进去,结果被吕蒙一把拦住。 “带着你的人和我的人去前营,去大门!”吕蒙将一块令牌塞进蒋钦手中道,“他们不可能只放火,肯定会里外配合,大门不容有失,快去!这里交给我。” “那你小心。” 蒋钦接过令牌,迅速去集合队伍。 说是大门,其实就是几根木头绑在一起组成的一个架子,象征意义要远大于实用。 就算是一万人,一下午时间也建不成什么像样的营房。 不过这几根木棍确实起到了作用,前来偷袭的人和袁军隔着木棍互相劈砍。 偷袭的人没经过训练,不懂怎么打仗。 袁军则是人太少,只能被迫防守。 好在他们进退有序,防守得滴水不漏,拼命给同袍们争取着反应过来的时间。 蒋钦确实快,一会儿功夫就整备好两营士卒,风一样冲到了营门前。 只听得叛军在门外大喊:“袁显思,出来受死!” 蒋钦大怒,离着老远大声喝道:“打开大门,我倒要看看何人如此嚣张!” “开门。”一道声音吩咐守门士卒。 士卒愣在当场,有些不敢行动,主要是外面乌漆麻黑,也不知道有多少敌人。 “开门!”蒋钦绝对想不到袁谭真的就在这里,他大声说道:“我麾下大将正欲斩杀敌酋,因何犹犹豫豫?开门!” 第429章 人间炼狱(十四) 不得不说,袁谭的军事能力确实很强。 他在收到蒋钦“后营有人放火”的报告后第一时间派周泰去调度士卒防止炸营。 他自己则亲自来到前门统率士卒防守,这几十个守军能有这样的战斗力,全都是依靠他指挥的结果。 守门士卒听到袁谭吩咐,立即扛着盾牌拼命将那几根木棍拉开。 叛军见状大喜过望,士气空前高涨,一窝蜂冲了进来。 然而他们的士气只持续了片刻,蒋钦随后而至,一马当先犹如一柄重锤,狠狠撞向了叛军的军阵。 说是军阵,可哪有什么像样的阵势,不过是一群人站在那里比较唬人罢了。 这样密集的阵型根本挡不住蒋钦的冲锋,一瞬间便将冲进来的人击溃。 人多从优势变成了劣势,惊慌失措的叛军后退时发生了十分严重地踩踏,人仰马翻的状况竟然演变成了营门被伤员和死人堵死的状况。 袁谭指着一处栅栏喊道:“拆掉那面墙!从那里冲出去!” 直到这时军卒们才发现袁谭,见到主公亲临战阵,袁军被蒋钦调动起来的士气更加高昂,一群人嗷嗷叫着撞倒栅栏,从侧面杀了进去。 但是叛军早有准备,黑暗中飞来了无数羽箭,一下子就将袁军冲锋的势头止住。 “公奕,公奕!”袁谭命令着蒋钦,“莫要和他们纠缠,不要走营门,从侧面走!” 蒋钦见到袁谭也是吓了一跳,甩了甩脸上身上的鲜血走过去急声问道:“主公您怎么在这里?太危险了。” “别废话!”袁谭扯过一个士卒的盾牌塞给蒋钦命令道,“敌军有弓弩手,杀散他们!” “喏。” 蒋钦接过盾牌,义无反顾的冲向了黑暗。 在他的带领下,士卒们鼓起勇气跟了上去。 可惜蒋钦确实够热血,但是效果很一般。 黑暗中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来的箭矢,射得他麾下士卒嗷嗷乱叫。 袁谭听到惨叫声和各种方向的预测就知道出了问题,他拾起一支火把后说道:“拿起火把随我冲!” “主公!” 被抢了盾牌的士卒大惊失色,现在拿着火把冲出去,不就是给人当靶子吗? “别废话!都准备好了吗?”袁谭扫视了一圈,大踏步跑出军营,边跑边喊:“冲!” 人主的带头作用是可怕的,这一瞬间,几十个守军原因跟随袁谭上刀山下火海,冲到生命的尽头,哪怕死亡也不会停歇。 那名没了盾牌的士卒更是夸张,一左一右拿了两支火把,跑在了最前面,有意无意为袁谭挡着可能射来的羽箭。 袁谭发疯的行为效果立竿见影,真让他们找到了弓弩手阵地的所在方向。 “东面,东面!公奕随我来!”袁谭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喝。 弓弩手见状拼命的射箭,希望在蒋钦到来之前将这伙高举火把照明的家伙射杀。 一个、两个、三个…… 一名名士卒倒在了袁谭面前,最终在还剩下不到十人的时候他们终于冲到了弓弩手阵前。 袁谭反手抽出长剑,毫不犹豫就扑了上去! 他的武艺非常不错,一手持火把、一手持剑转瞬间便杀入了敌阵。 夜色的环境下火光将人照得头晕眼花,再加上袁谭时不时用火把往脸上招呼,一时间竟然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其实要是放在白天袁谭早就死了,这些人可不是一般的弓箭手,都是身怀武艺的世家子弟,用弓箭近距离射杀敌人轻而易举。 要不是顾及到误伤,袁谭也不能这么放肆。 不过他们也有应对的方法,只见他们收好弓弩,抽出腰间长剑,就要跟袁谭进行肉搏。 尽管袁谭武艺了得,可他不是最顶尖的那一批,蚂蚁多了还是可以咬死象的。 他开始逐渐体力不支,原本能挥出三剑的时间只能用出两剑,疲劳传遍了全身,口中更是干渴。 他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就这么一会儿足足杀了十几人。 奈何双持之中加了火把这样的钝器,他只能走大开大合的路子,十分耗费体力。 弓弩手们开始合围,准备合力弄死这个家伙。 眼见出口逐渐闭合,袁谭有些绝望,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陨落在这个地方。 可惜战场上容不得他多想,他很清楚,只有奋力冲杀才能重新觅得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黑暗中传来一声暴喝:“主公莫慌,我蒋公奕来了!” 只见得夜色里忽然有一道人影高高跃起,大鹏展翅般越到敌阵上方,踩着敌人的脑袋来到袁谭身边,两把战刃左劈右砍,将袁谭周边的敌人杀散。 蒋钦及时赶到,护住了袁谭的小命。 蒋钦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周围喊杀声大作,袁军士卒见到弓箭手后双眼泛红,誓要报那一箭之仇。 弓箭手的首领见状不好,迅速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他们都是玉器,怎么可能去和陶瓦相撞。 蒋钦见状立即率队追杀,可还不到一里就被迫返回。 没办法,这些人早有准备,在不远的地方藏了马匹,两条腿注定不是四条腿的对手。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一战算是赢了,袁谭拉着蒋钦笑道:“公奕很好,预测到了敌军的动向,有大将之风,未来可期啊!” “不是我。”蒋钦本就是个一是一、二是二的性子,更何况这还是小伙伴儿的功劳,他怎么可能抢夺? “哦?”袁谭却是一愣,问道,“仔细说说。” 蒋钦便将两人离开后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听得袁谭精神都有些恍惚。 他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捡了两个什么样的大宝贝儿啊?两人以现在的学识就有这样的能力了?那以后还不得逆天啊? “公奕。”袁谭立即劝说,“你还是多看看书吧,你看子明,你不想像他那样吗?” “像他那样?主公,子明怎么了?像他哪样?” “像他那运筹帷幄的样子……” “哈哈哈……主公您是不知道,哈哈哈……你要是看到子明那个样子估计会笑死。”说着蒋钦做了个鬼脸道,“就这样,就这样!哈哈哈,脸都抽到一起了,极为滑稽!” 得! 袁谭闻言一阵头大,吕蒙的脸抽没抽他不知道,但是他的眼角却是一抽一抽的。 思考片刻后他便放弃劝蒋钦读书了,这样也要,吕蒙做统帅,蒋钦当个先锋,两人是过命的弟兄,配合极为默契,未来一定会名扬天下。 而且越往回走,他的心情就越沉重,也没什么心思再劝了。 那些百姓实在是让他大失所望,所作所为让他愤怒到了极致。 他是那么信任他们,给吃给喝,精心善待。 他对他们不好吗? 结果换来的却是背叛和卑劣的里应外合? 他做错了什么? 袁谭想不通,他也不打算去想。 回到大营,周泰已经将战场打扫干净,叛军的尸体被堆放在一起,如同小山。 可袁谭没有看上哪怕一眼,径直走向了后营。 期望中的场景没有出现,吕蒙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场景。 火光冲天、火势强盛,根本无法阻挡。 或许没有惊喜才是正常的,这样的火势谁来了都只能徒呼奈何。 吕蒙没有注意到袁谭的到来,他此时还在忙碌。 后营的战斗要比前面早结束一些,他组织起了反攻,成功将一千多百姓包围俘虏,剩下的趁乱跑到了周围的荒野中。 天太黑,吕蒙没敢下令追击,只是一面命人救火,一面调查起他们放火的方式。 其实这些百姓纵火并不难,他们携带了很多引火、燃火的东西,都藏在婴儿的襁褓中得以蒙混过关。 吕蒙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好心被当作了驴肝肺,他也非常生气。 生气归生气,灭火才是最重要的。 后营对火焰的管控非常严格,就连生火做饭也有固定的时辰,其他时候严禁火焰。 毕竟后营管的辎重,辎重之中很多东西都极易燃烧。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大火根本扑不灭。 吕蒙不停的派人求援,可求援的士卒都被人领了回来。 开始的时候他很生气,抬眼看去发现带人回来的竟然是袁谭。 于是吕蒙赶紧说道:“主公,此时我等应该……” “就这样吧。”袁谭打断了吕蒙,“乌漆麻黑的,有点光亮也好。” 吕蒙闻言愣在当场,竟不知该做些什么好。 袁谭眼中跃动的火焰和这通天大火遥相呼应,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危险;越来越阴冷…… 是的,就是阴冷。 彻骨的寒气从袁谭身上散开,化作一条邪异的妖龙,欲择人而噬! 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次的代价让袁谭痛彻心扉。 他不再信任百姓,觉得百姓都是一群吃里扒外的刁民; 他不再信任世家,认为世家都是一群见利忘义的蛆虫。 这场灾难是军队优异的表现救了他,他开始信任军队,也只信任军队。 袁谭抽出一张手帕递给吕蒙说道:“别让火势蔓延,做好后就回去休息吧。你很好,你们都很好……” 第430章 人间炼狱(十五) 有时候为了拯救一个人,需要上千人奔走;数百次交锋;几十条计策。 有时候杀上千人,只需要一个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坑杀。” 袁谭甚至只用了两个字就决定了那一千多百姓的命运,他没有给予任何辩解的机会,也不想听到任何辩解。 更可怕的是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百姓们背叛了袁谭,烧毁了他们所有的物资,杀死了他们很多人。 这样的乱民不值得同情,哪怕百姓们哭诉自己是被迫、是裹挟、是真的想要投奔袁谭。 信任不会一而再,再而三。 何况袁谭连再的机会都不想给。 不过处理百姓确实没什么异议,但是在接下来该如何行动的讨论上却发生了极大的分歧。 毕竟粮草补给都烧毁了,等到新的运过来他们得靠啃树皮过活。 世家子弟们极力劝谏袁谭退军,不是他们胆怯,离家门就一步了,他们巴不得袁谭赶紧攻下彭城好去收获自己的利益。 可是数千大军的吃喝不是一个小数目,搞不好士卒很容易哗变。 为了安全着想,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然而袁谭却看向了吕蒙,问道:“子明,你的想法是什么?” 吕蒙沉思片刻回答:“主公,我认为不应该退。” “你一个大字不识的武夫懂什么?还不应该退?”一名世家子弟很不满地嚷道,“你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吗?你知道没了粮食对士气的影响吗?你知道惹得士卒众怒后的后果吗? 什么都不懂,还在这里妄言? 杀才,老老实实……冲锋陷阵算了,还想坐而论道?” “放屁!”蒋钦勃然大怒,喝道,“子明识字!” “识得几个?看得懂书吗?名字会写吗?你识字吗?” “你!” 蒋钦气急,抽出长剑就要上前结果了这个讨厌的家伙。 吕蒙却一把拉住他,看着那名世家子弟说道:“坐而论道我是不配的,不过却能和你这种庸人说道说道。 你担心的无非就是粮食不足、士气下降进而引起哗变。 既然你要说战,那我便和你说战。” “哦?呵……愿闻高见。” “好! 首先,粮草是行军打仗的重中之重,我等粮草已经被焚毁,这是事实,这一点我无法反驳。 不过彭城附近并没有实行坚壁清野,农庄遍地都是。 只要打下来一个,至少够我军三日之粮。” “哼,休说三日,我摆明了告诉你,足够用半个月!可是你能打下来吗?” “怎么打不下来……” “怎么打不下来……哎呦呦……”世家子弟言语中极尽嘲讽,不再看向吕蒙,反而对袁谭说,“主公,请密谈。” 袁谭脸色很 难看,冷笑道:“你想死吗?” “我死,主公难活。” “放肆!” 吕蒙和蒋钦双双拔出宝剑。 可世家子弟毫无惧色,反而极为自信的说:“彭城内有高人,不撤赢不了。” “退下。”袁谭挥了挥手道,“你要是不能说服我,我就单独挖个坑将你埋了。” “主公放心。”世家子弟行了一礼,转头对吕蒙说,“你留下,我好叫你知道为什么要退。” “哼。”吕蒙冷哼一声,等待此人高见。 “主公,得罪了。” 见众人离去,世家子弟行了一礼先告罪一声,然后缓缓说道:“彭城内有高人,此人对心性的把握天下无双,我们早已中计了!” 此言一出,袁谭和吕蒙眼神中闪过震撼,却没有轻易相信。 那人又说道:“既然彭城有避免蝗灾的方法,呈上来便是大功一件,可是他们为什么不说? 在下认为原因有三:第一,这个方法只适用于彭城; 第二,这个方法是后来才发现的; 第三,他们早就想背叛。 第一第二说了也没坏处,主公不会怪罪,更不会发兵讨伐。 所以他们就是想背叛,就是想让主公带兵来,就是想让主公看见那些青苗。 主公看到青苗后一定会愤怒,一定会毁去,这都是那人算好了的。 乱了主公的心性,主公才会真正对百姓产生杀心。 无论主公是否接收百姓,主公注定会失败。 当场杀了,主公的名声将臭不可闻; 不杀,正好可以里应外合。 除非主公不接受他们,将他们直接驱离。 可是那样更糟糕,几千人的百姓队伍,要是被人送到了徐州,把被主公拒之门外的事情说出来,那个后果无人能承受。 主公本来就不重视世家,若是再失了民心,基业将毁于一旦。 他们不是想让主公败在彭城,他们要直接颠覆主公的基业! 在下甚至怀疑三吕亭和吕县就是弃子,那处您见过的山坳也是一个陷阱。 我们从一开始就被人牵着鼻子走,怎么可能不输?” “你是不是过于危言耸听了?”袁谭根本不相信,世上怎么可能有人布这样一个局? 布局最忌讳复杂,环环相扣之下,一个环节出问题,整个局都会受到影响。 “主公……要不然我怎么说是高人呢……”世家子弟苦笑道,“敢布这种局的人是高手中的高手,他们是不会失误的。哼,您知道我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将所有人都看作极恶之人,将所有人都看作可以牺牲的弃子,才从中看到了这个局的可能。 如果真的是我想多了也就罢了,可巧合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根本无法忽视这些巧合?” “那些世家子弟会那么配合他?” “根本不需要配合,只要他将每一步都安排到看起来可以获胜即可。那些世家子弟死了和出谋划策的人有什么关系?还不是他们自身能力不足?” “这……” 一时间袁谭也动摇了,可是这也太难让人相信了,怎么可能有人如此精于算计? “撤军吗……”袁谭不知不觉说出了心里话。 世家子弟一听,赶忙说道:“主公,来日方长,我等应该从长计议。” “不可!”吕蒙立即反对,“你是聪明人,主公也是聪明人,若那人真的那么厉害,就不应该让人看出这是个局。如果让人看出来了,那他的目的就不是击败我们,而是让我们撤军! 我不懂你说的权谋心计,但是有一点我懂。 越是弱小的商队,他们就越会装作强势。 人多势众感觉自己很厉害,其实不堪一击。 越是强大的商队,他们反而会遵守规矩。 他们越遵守规矩,你就越不能坏了规矩,否则他们背后的势力出手,痛快的死都是个奢求。 就像河北的王氏,他们从来没有多少护卫,行商天下却没人敢打他们的主意。 再邪恶的匪类收了他们的过路钱都会乖乖放行,敢打歪主意的全都死了。 所以,战争打的就是硬实力。 一环一环的计策再精妙,可实力不济最终也赢不了。 若是我等退了,等再次卷土重来,说不定彭城已经准备好了。 即便没准备好,投靠另一方势力,同样也会将我等拖入战争之中。” “不对!那你怎么解释他们在这个居中引诱主公发兵?” “这……” “因为他们不得不这么做。”袁谭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他们本来就会背叛,引不引诱我都会发兵,早晚而已。 这人对我很了解,不仅是对我,对我麾下的谋臣们也们了解。” “主公,对付这样的人,我们不能聪明,我们只能蠢。蠢到一步步推进,一点点逼彭城投降。”吕蒙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世家子立即反驳:“粮呢?烧了辎重是为什么?不就是防着你一步步来吗?” “我们可以去抢!” “抢不了!你见没见过那些世家修的坞堡?青石结构,米汤浇灌。一层一层,不会比彭城更好打!” “那我们就认了?就只能撤退?开什么玩笑,那不是正中他人下怀?” “不然怎么办?你以为我不想打吗?那些世家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徐州人。” “你是谁!” 此言一出,袁谭和吕蒙脸色大变,吕蒙直接将长剑架在此人脖子上。 “在下陈矫,字季弼,扬州广陵人,避祸来的徐州。”陈矫倒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说,“在下出身……一般,听说召集彭城世家子弟,以为征募人才,便编了个身份过来,没想到……唉……” 陈矫是有苦说不出,人才变人质,真的挺尴尬的。 好在他能力出众,总有机会给他施展才华。 然而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袁谭并不想信任陈矫。 他让吕蒙将陈矫关起来,开始思考陈矫话语的真实性。 说实话,要是站在这里的是袁尚或者袁熙,恐怕就无脑相信了。 袁家这个广博的平台赋予了袁家子弟太多的机会,让他们能看清楚真正的权谋到底是什么。 袁尚从小受宠,跟着袁绍经历了许多。 袁谭长期交往士人,更是听过见过。 奈何站在这里的是袁谭,从小就不受待见的袁谭。 他的生活中都是白眼与厌恶,他只能自己想办法学习。 很不幸,他没能学会权谋,所以他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能布下如此之局的人。 陈桥:政治第一梯队的大佬,曹魏重臣,最高干到过司徒。 第431章 人间炼狱(十六)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这话说得一点没错。 陈矫不是没出路,他在老家也是小有名气,陈登曾邀请他出来当官。 只是陈矫真的很看好袁谭,他拒绝了陈登,就是为了考察一下袁谭,看看袁谭的本性到底如何。 奈何他如今认可了袁谭,袁谭却没有认可他。 这两天虽然被关押着,但是他一直在向看守他的人打听袁谭的所作所为。 袁谭用了吕蒙的计策让他有些难过,打下了一个农庄更是让他十分着急。 一天之内拿下农庄,获得了三日之粮本是好事,陈矫却惴惴不安,他觉得袁谭依旧被人牵着鼻子走。 军队有这样的战斗力为什么不打彭城啊? 为什么一定要纠结粮食的问题啊? 哀兵必胜,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袁谭应该比他懂才对。 没了希望的士卒爆发出来的惊人士气竟然浪费在一个小小的农庄上? 现在有了希望,士卒还愿意这么拼命吗?士气还能义无反顾吗? 被人算计到死啊! 袁谭,我该拿什么拯救你…… 陈矫非常着急,苦苦哀求士卒让他去见袁谭一面。 奈何袁谭已经将怯战的罪名全都扣在了他的头上,士卒不是很待见他。 事情确实在向着陈矫预测的方向走,粮食到手,并没有让袁谭感到兴奋。 这个问题是蒋钦最先提出来的,在计划攻打下一座农庄的会议上,他向袁谭提出了一个疑点:“主公,这两天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众人都在讨论该打哪座农庄,蒋钦忽然这么说让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没人觉得他会提出什么有用的建议,可是谁让他是袁谭的爱将呢?袁谭自然要为他圆场,笑着问道:“公奕说说,你发现了什么?” “主公,我等遇到的抵抗是不是太激烈了? 区区一个农庄,哪怕是修成了坞堡,哪怕占据了险要位置,可毕竟也是个农庄。 攻打吕县的时候,我军伤亡总共也没有超过五百,可是这次打个农庄直接死了五百多人,伤者不计其数。这真的划算吗?” 蒋钦不懂什么计谋,他只知道最简单的一比一换算,认为死前至少要拉一个当垫背的。 可是那个农庄一共只有一百来人防守,怎么也算不到一比一这种战损比啊。 “蒋将军,你不能这么算……” “那怎么算?”蒋钦看向了说话的那人说道,“你别和我说什么士气,我们士气高昂!也别说地形,那座农庄是我们能找到最好进攻的了。所以我们应该怎么算?为什么要算?都是好男儿的性命!” 蒋钦一番话让场面彻底冷却,袁谭的脸上终于没了找到粮食的喜悦。 他看向了吕蒙,吕蒙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这下可要了命了,从徐州运过来粮食还不知道要多久,再这么下去别说攻打彭城了,他们只能勉强活下来,直到最后被拖死。 现在唯一破局的方法就是直接攻打彭城,可那是他不想打吗? 彭城城头旌旗招展,守卫的士卒精神饱满、刀剑齐备,是他袁谭没有信心打下来啊! 此时的袁谭终于意识到农庄或许不是他们救命的粮,而是催命的符! 给予他们一点点的希望,吃不饱又饿不死,还没有办法产生死志,将他们拖死在这里。 好毒的计策! 可彭城那些叛军是不是忘了他身后还有徐州?徐州又不是不会送粮,叛军凭什么那么自信? 徐州会送粮吗? 袁谭算了算时间,心中苦笑,怕是暂时不会了。 他早早就派人去通知徐州运粮,粮食需要统筹,不可能这么快就到,可张纮不至于连个回信都没有啊! 想都不用想,信使肯定被人截杀了。 袁谭在心中抽了自己一巴掌,暗暗骂道:被人算计到寸步难行啊!袁谭,你怎么可以这么蠢! “退下吧,子明留下。” 袁谭挥了挥手,这场会议不欢而散。 袁谭领着吕蒙去找陈矫,现在改过还不晚。 见到十分憔悴的陈矫,袁谭诧异地问:“你怎么这样了?我没让人短了你的吃喝啊。怎么?有人克扣了?” “没有,没有。”陈矫连忙摇头解释,“心思不宁,没什么心情吃东西。” “说说吧,怎么不宁了?” “主公,靠农庄不是办法,可向徐州求援了?”陈矫一上来就问了一个令袁谭尴尬无比的问题。 他当然求援了,可求援信可能没到啊。 陈矫一看袁谭的脸色就知道怎么回事,赶紧建议:“主公可遣一员大将前去,保证信件能安全送达。” “嗯,还有呢?” “主公,我等退无可退,唯一的机会就是拼死一搏。” “没什么拼死一搏的机会了,打下农庄后,士卒都在等着徐州的救援或是打下下一个农庄补给,心中没了死志。” “有!”陈矫咬着牙,冷声说道,“先不打彭城,先打农庄,挑最大、最难打的那个打。施展火攻,让整座农庄焚毁,迫使士卒再次回到绝境!最大的都打下来了,彭城没道理打不下来。” 这是个计策,可袁谭有些不敢用。 陈矫在弄险,如果缺粮的绝境导致士卒哗变的可能是三成,那么让士卒再次进入绝境,他们哗变的可能直接上升到五成。 士卒是人,他们全心全意服从命令,可指挥者若是不能带领他们胜利,他们的抱怨在群体的作用下将无限放大。 这个计策考验的不是士卒的战斗能力,而是袁谭的统御能力。 “你只有这一个办法么?”袁谭有些不自信。 陈矫却说道:“主公,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无论怎么走都是绝路,被人算计还不如自己走进去,趁着体力尚存,还有一拼之力。” “为什么不能直接打彭城?”吕蒙忽然提出了疑问。 陈矫耐心解释:“我们就是在打彭城,打农庄只是第一步。而且大的农庄能藏兵,需要谨慎防备。” “你确定吗?” “不确定。”陈矫忽然摇头说道,“计谋讲究的不是计,而是谋。我算不过对面那人,所以只能将希望赌在你们这些带兵打仗的人身上。你们能打赢,自然也就赢了,否则满盘皆输。” “好,我信你一回。”吕蒙深深看了陈矫一眼,转身主动请缨,“主公,末将愿率部卒前去攻打农庄。” “子明有把握?” “没有,唯敢用命!” “好吧……子明且去准备吧。”袁谭想了想,答应了吕蒙的请求。转身对陈矫说,“你也跟我来吧,陈季弼。” “喏。” 陈矫行了一礼,露出了笑容。 求职成功他当然要笑,被大头头看重成为亲近谋士总比从小吏开始一步步往上爬轻松许多。 同行的吕蒙却笑不出来,他知道最难打的农庄在哪,那里还是他亲自带人去侦查后下定的结论…… 林庄。 平凡的名字,不平凡的历史。 林庄位于一座山边,山前是大片平坦的农田,一望无际根本没什么遮蔽物。 山上树木丛生,山势陡峭,难以攀爬。 林庄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山脚下的大院儿。 这里居住着林家的庄户以及旁系族人,嫡系虽然也留了房间,但是平常他们并不住在这里。 嫡系的族人都住在第二部分,小山山顶上。 山顶被林家人铲平,并在其上建造了一个院落,上山下山只有一条盘肠小路,全靠仆从抬着滑杆运送。 嫡系住在这里有高人一等的寓意,若是山下的庄子被攻破了,族人和庄户还能到山上避难。 吕蒙只侦查到了这么多,他并不知道这座庄子还有第三部分,因为他根本想不到林庄的历史非常悠久,久到比大汉朝还要久远,这些人在这里世世代代生存了几百近千年,经历了无数势力的崛起与陨落,他们依旧屹立不倒。 袁谭为了能让吕蒙迅速拿下这个庄子,交给了他四千兵马。 是的,就是兵马。 袁谭甚至将为数不多的宝贵骑兵都全部交给吕蒙,就是为了让吕蒙快些拿下。 在他的认知中,一个农庄不会特别难打。 他袁家也是千年的大族,整个汝阴城差不多都是他们袁家的了,他也没觉得汝阴城有多难打。 然而老天似乎并不想让袁谭过得好,还没等吕蒙带兵出营,天上便飘起了小雨。 袁谭懵了,吕蒙懵了,就连陈矫也懵了。 “贼老天!你想让我死?你想让我死啊!” 袁谭指天咆哮,涨红的脸色让人怀疑他脑袋会不会随时爆开。 在江东这片地方时间长了,他很清楚这里下雨到底意味着什么。 暴雨还好些,说不定盏茶的功夫就过去了。 小雨才要命,这预示着节气的变换,南方那要命的梅雨季节终于来了,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的…… 吕蒙感觉汗毛倒竖,背后被冷汗浸湿了一大片。 他可是要攻山的,雨水一来,泥泞的山路谁还敢走? 还攻山?不摔死都是万幸了! 第432章 人间炼狱(十七) “撤军……” 袁谭几乎是在喉咙最深处撕扯出来这两个字,那种不甘、那种无力、那种痛苦……他没有立即倒下,只能说明多年的屈辱让他的承受能力足够强大。 “不可!主公不可啊!” 陈矫来到袁谭面前一躬到底,急促地说:“此时撤兵不仅功亏一篑,我等能否活着回去都是问题!您想想,骤雨之下,左右杀出,全军一溃千里,无人可以生还!” “你知道那个林庄吗?你见过我要去攻打的那个林庄吗?”吕蒙一把拉住陈矫,咬着牙说,“我们是要打上山的,那里只有一条泥土小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你去打头阵吗?” “那就不打林庄,直接打彭城!现在已是绝境,唯有拼死一搏!” “笑话!攻打彭城,我等需要面雨而战,你疯了吗?” “那就打北城啊!北城不是背雨吗?” “人家都是围三阙一,你是围一阙三?来来来,你为先锋,我吕子明绝不后退,如何?” “我一人顶什么用?” “那你觉得只攻打一面城墙顶什么用?” “那也不能撤退,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若不拼死一搏……” “那请你先死如何?” “别吵了!”袁谭怒喝一声,冷声道,“打!集结所有士卒,全部前往北城,胜败在此一举。” “主公!”吕蒙大惊,现在怎么打,正下着雨呢! 然而袁谭比吕蒙更清楚,就像是陈矫所言,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下雨确实影响战斗,可是现在才刚刚下,还有一机会。 如果下上两三天,别说没粮了,就算是有粮也打不了。 土地泥泞湿滑,攻城的难度至少翻倍。 袁谭没有回应吕蒙焦急的劝说,拔出腰间长剑,一步步走出营门,一步步走向战场…… 周泰领着亲卫默默的跟了上去,袁谭去哪,他就去哪。 吕蒙也想跟上,却被陈矫拦住:“吕将军,我来整备士卒,随主公进攻彭城,你率领两千士卒盯紧那个林庄。” “滚!” 吕蒙一脚将陈矫踹翻在地,他已经对这家伙失去耐性了。要不是陈矫,他们说不定还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 陈矫迅速爬起来,紧跑两步张开双臂挡在吕蒙面前,沉声说道:“吕将军,此事关乎主公大业,我等不能不谨慎!” “谨慎你大爷,滚!不然我杀了你!” “吕将军!那个林庄我知道,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你废什么话,滚开!” “吕子明!我告诉你!真要藏兵,那林庄能藏一万兵!” “你说什么?”吕蒙一手掐住陈矫的脖子,恶狠狠的说,“你要是敢惑乱军心或者骗我,我就将你剁碎了蘸酱吃。” “放……放开……” 陈矫死命扒开吕蒙的手,压低声音说:“陈元龙你知道吗?” “知道,那个背叛了陛下的叛徒,逃到扬州去的家伙。你提他做什么?” “他们陈家是徐州数一数二的大家族,知道很多徐州世家的秘闻。我们是好友,他和我说过很多这些事。” “你想说什么?” “那个林家他和我说过,据说已经有几百上千年历史了。中原多战乱,林家又不是什么大族,能传承下来据说是有一种神秘的保命手段。 关于林家的传闻很多,有人说他们修道,有人说他们遇见过神仙,有神明护佑。 我不信鬼神之说,我觉得保命手段不在于手段,而在于保命,只是让他们不死而已。 这点我和陈元龙讨论过,我们都认为能保住他们性命的只有那座山。 别看林家嫡系整日将那座山踩在脚下,说不定他们保命的手段就是那座山。” “你说的不是废话吗?”吕蒙有些不耐烦,“那座山易守难攻,可不就能保住他们的命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易守难攻又能怎么样?别忘了我建议吕将军用火攻,大火烧山多难攻也会将上面的人烤了。 天下间奇才何其多?我不相信只有我能想出这个办法,我认为肯定有人这么做过! 况且你想想,建个院子直接依山而建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将山给围起来?钱多还是人力太多? 显然都不是,他们在保护那座山。 当时我和陈元龙认为,林家很有可能将那座山挖空了,建造了一个无惧水火的密室。 只要在密室中储存足够多的粮食和水源,他们就是耗也能将攻击的人耗死。” “你确定吗?” “不确定,所以我才说他们想要藏兵非常容易。” “明白了。” 吕蒙点了点头,迅速追上袁谭说了些什么,随后将整备兵马的事交给陈矫,自己率领本部兵马和一千士卒向林庄的方向走去。 他并不打算监视林庄,监视太被动了,他要凭借这两千人将林庄打下来! 乌蒙的细雨如同发丝一样扫过人的脸庞,那种细碎的瘙痒并不让人讨厌,如同那种还不知情为何物年纪的少女,纯粹童真的玩闹让人不会生出半分邪念,纯粹而又安心。 然而天边老父亲的脸色阴郁到可怕,死死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但凡有半点逾越,仿佛就要降下那恐怖的奔雷,将你化作齑粉。 吕蒙带人来到了林庄外面,紧紧盯着那条悠长的院墙。 战场是男人的起点和归宿,少女即便再可爱,也不适合在这里出现。 他摘下头盔,解开长发,拧干包裹着头发的水汽,将所有的侥幸与天真统统抛去。 想要攻陷这座庄园并不难,至少在他眼中不难。 围墙太长了,总有可以突破的漏洞。 他忌惮的不是围墙和守卫的弓箭手,而是围墙内此起彼伏的犬吠。 “六哥,有多少?”吕蒙喊来了一个士卒,抬头指了指院墙。 叫六哥的士卒身材干瘦,舔了舔嘴唇犹豫道:“不好说啊……” “不好说也要说!你们家不是世代屠狗的吗?你不是说狗见了你一定会尿吗?” “话是这么说……将军,我六子也不骗你,我也没吹牛。可是这狗有点多啊,我担心里面有头狗。” “头狗怎么了?” “您看啊,我们就是狗群,您就是头狗。我们再害怕,您一声令下,我们也会冲过去咬死敌人,就是这个意思。” “那到底有没有?” “嘶……太多了,听不出来啊……” “废物。”吕蒙气急,转头吩咐一个校尉,“赵二,带你的手下沿着庄门往北,将守卫调走,我摸进去看看。” 赵二没有立即答应,为难道:“将军,大部队在这里,我调不走啊。” “废物!什么事儿都要将军吩咐吗?” 还未等吕蒙说话,六子倒先开口:“你带人去北边那个墙角去挖墙角。” “你傻不傻啊?那里最厚,你挖得动?” “你才傻!北边那个墙角不是建在山脚下吗?那里挨着山,肯定容易突破。” “容易个屁,那后面都是山,怎么过去?” “要不怎么说你傻呢,他们不来你就往后山跑啊!你看他们没将后山围进去,后山肯定陡峭。你就在后山待着别回来,他们就着急了。” “嘶……老六,你可真是……啧啧。”赵二古怪的看了六子一眼,对吕蒙行礼说道,“将军,我这就去办。” 吕蒙点了点头,指挥士卒刀盾在前缓缓推进,向大门进攻。 林庄果然防备森严,一百步的时候,吕蒙看到至少有上百位弓箭手忽然窜到墙头朝他们射箭。五十步的时候,弩手也参与了进来。 这种武器配置,要说没有彭城的支持,打死吕蒙都不信。 这种密集的火力就算是刀盾也扛不住,除非吕蒙愿意散开阵势拉长阵线,否则光凭这些人根本攻不进去。 他让人带着袁军中军士卒先退回去,自己则带着本部士卒以散兵线冲了一波。 得益于装备的优势,冲锋的伤亡倒是不大,可是三人高的围墙却不是普通士卒能够轻易翻越的。 不过吕蒙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让校尉率领士卒撤退,自己则和六子沿着围墙找了个角落了起来。 他这么做有两个目的,第一是掩护自己;第二是为了让林庄的人觉得他很蠢。 果然,随着天色逐渐暗淡,在墙角边吕蒙听到两个仆人在说他愚蠢。 仆人是不懂战阵的,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只可能是听了主家的议论。 林庄一天打不下来,就像彭城一样。 吕蒙不看好这次战斗,但是他会忠实的执行袁谭每一个命令。 深夜。 吕蒙感觉差不多,听到巡夜的仆从走过后,他先垫着六子将六子送到围墙上面,随后纵身一跃,三两下便爬了上去。 就在六子想要跳下去为吕蒙探探路的时候,吕蒙伸手一把拎住半空中的六子,死命甩向了墙外,自己也跳下围墙,拉着六子迅速往军营的方向逃窜。 院落里,数百双幽绿的眼睛睁开,齐齐望向了这个方向。 狗的听觉要比视觉灵敏很多,雨水冲散了两人身上的气味,可两人翻墙的声音还是将它们惊醒。 一瞬间,此起彼伏的的犬吠响彻夜空,惊得两人头也不敢回…… 第433章 人间炼狱(十八) 世代屠狗的六子这回也慌了,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 现在根本无需考虑有没有头狗,那必然是有,只是有多少只的问题。 “将军,您看到了几只?” “一片……” “娘的,前两天一只也没有啊!那些狗有多大?” “我怎么知道?我就看到了一片轮廓。” “不是!您看狗双眼之间的间距多大?” “大概……这么大……”吕蒙比划了一下。 别看这六子屠狗出身,却心细如发,是斥候营的头头。 “娘的!”六子又骂了一句,恨恨的说,“别是越地之犬吧!” “怎么说?” “这犬和人也是一样的,性格分地方。 西北的犬是凉州边民祖先用群狼驯养的,高大迅猛,擅长团队协作,野性极强; 东北的犬是幽州边民祖先用孤狼驯养的,生性残忍好斗,两三只就敢跟老虎斗上一斗,八九只就能生裂熊虎,非常厉害; 越地之犬体型矮小,性格温顺,很多都会帮着主人带孩子,两三只甚至都打不过一头狼。 但是这种犬不能多,多了极为可怕。 它们是古越人用豺驯化的,一旦成群,它们就会自动选出一条头犬。 这种犬别看它们小,也不厉害。 但是胆子极大,死战不退。 在头狗的带领下几十只一起甚至能排兵布阵,非常聪明。 我祖上曾见过这种犬配合古越人猎杀大象,现在交州也有一些土人在寨子中饲养狗群,有狗群的寨子,赤豺都不敢接近。” “我管它们厉不厉害?”吕蒙见六子卖弄,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是一巴掌,“我要知道怎么弄死它们!” “弄不死……”六子苦笑,“太多了。” “弄不死?在我这里就没有弄不死,哼!”说罢,吕蒙不再理会六子。 两人一个武功高、一个腿脚快,一鼓作气跑回了军营。 袁谭正在大帐中等他,果然,今天的进攻并不顺利。 “子明,那林庄如何?” 袁谭很是烦躁,若是按照今日的防守强度,他们短时间根本拿不下彭城。 袁谭的战略改了,他不想毁掉林庄的粮食,他希望吕蒙能打下林庄,为徐州的支援争取时间。 吕蒙想了想,将他所面临的问题说了出来。 袁谭一听脑袋大了一圈,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厉害的狗群,这该如何是好? 陈矫眼珠一转,笑着问吕蒙:“吕将军,你吃狗肉吗?” “吃啊,当然吃了。” “那不就得了?算他有一万只,也不过一人一只罢了……” “你是说……” 吕蒙瞬间醒悟,他清楚陈矫的意思了。 林庄必然没有一万只狗,所以也不需要一万人去攻打。 袁谭见吕蒙胸有成竹就没多问,让他赶紧去休息,尽早将林庄打下来才好。 一夜无话。 翌日,袁谭带人继续攻城,吕蒙却没有去进攻林庄,而是开始了旧物改造。 他将一辆马车拆毁,造了一架小型的攻城槌。 这架攻城槌很糙,吕蒙也没想二次利用,只想着一次性消耗就行。 不过他却将攻城槌用木板围住,死死护住了里面推车子的士卒。 晚上袁谭依旧无功而返,明日是他最后的机会,如果还不能成功,他用不了多久就只能成仁了。 袁谭对此并不担心,粮食使得他机会越来越小,可是士卒的士气却越来越高涨。 他巡视军营的时候,士卒们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炽热,那种敬仰真的是有感而发。 有谁家的主公会亲临战场第一线呢?就站在城下,就站在敌军弓箭手射程内。 同生共死。口号谁都会喊,敢做得又有几个? 诚然,打不死的周泰这个变态是袁谭的倚仗,但走上战场也需要极大的勇气。 况且他不止拥有周泰,他还有吕蒙,他相信吕蒙会给他带来惊喜。 而吕蒙……在天还没亮的时候便出发了。 两天的细雨让土地十分泥泞,几里路他们足足走到清晨。 然而雨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吕蒙也不想等了,到了之后休息都不休息,直接下令进攻。 攻城槌缓缓被推向了大门,林家人一看头皮发麻。 家门怎么着也强不过城门,被撞开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考虑到吕蒙的统兵能力,林家人做了一个十分大胆的决定——开门,放狗! 是的,放狗! 林家人打开大门,趁着攻城槌没到达之前,将防御用的狗群一股脑全部放了出去。 一时间群狗奔腾,犬吠伴随着抓地带起的泥点形成了一片诡异的泥云。 吕蒙见状却松了口气,攻城槌就是吓唬人的,为的就是逼林家将狗放出来。 庄园内错综复杂,狗群的力量会被发挥到极致。 如今弄出来了,他们再进攻对付人就行了。 “守!” 吕蒙大喝一声,阵型发生变化,由行军的长蛇阵直接转换成了一个圆阵。 他的本部兵马持盾在外,中军兵马持枪在内。 这是一个标准的防御反击阵型,吕蒙的手下是袁谭麾下精锐中的精锐,动作十分迅速,在狗群到达之前,便带着中军摆好了阵势。 六子也在其中,可是当他看到这个阵型的时候脸色大变,大声喊道:“挡腿!挡腿!” 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挡腿”是什么意思,将他们包围的狗群却给出了答案。 越地之犬的祖先是豺,豺能成为丛林中生物链顶端的存在,不是因为它们个体有多强,而是因为他们的团队协作能力出色。 小型的群体就敢狩猎豹子、孤狼这种大型猛兽;中型的群体就已经可以干掉“丛林之王”野猪了;大型的群体更是被称之为灾祸,可以围猎人类村落。 狗群继承了祖先的优点,包围的阵势中忽然窜出了数支小分队,以极快的速度从腿边和胯下钻过袁军防线,冲进了军阵之中。 这些狗速度极快,除了几只倒霉蛋儿被人用长枪戳死,大多数都突破了防线。 突破防线之后这些小恶魔就施展出了必杀的绝技——掏裆。 一时间,鸡飞蛋碎伴随着痛苦的惨叫在军阵中响起,直到这时士卒们才明白六子那句“挡腿”是什么意思。 外围的士卒赶紧将盾牌放下,想要阻止狗群的突破。 然而六子见状又大喊起来:“挡头!挡头!” 六子时上时下的号令让一众同袍摸不着头脑,有的下意识举盾,有的则茫然地看向他,希望得到一个解释。 下一刻,狗群集体而动,疯了一般朝着军阵扑了过来,有的瞄准了士卒都喉咙,有的继续从挡下穿过。 吕蒙都看傻了,这真的是一群畜生能展现出来的战术? 奇袭、诱敌、双线…… 吕蒙觉得他都指挥不了双线,一群狗就这么熟练的做到了。 就在他愣神的片刻,一只狗察觉到了他没有集中注意力,纵身一跃,张嘴咬向他的喉咙。 多亏吕蒙反应快,面对那一口细密尖锐的小白牙,吕蒙抓住狗嘴用力一抖,直接将狗的脊椎甩断。 扔掉狗尸,吕蒙对阵中大喊:“六子,弄死这些狗,不然我就弄死你!” 六子闻言一阵头皮发麻,他家从开始屠狗那一代开始到了他这,可能也没见过这么多只狗,这可怎么杀? 一两只他还有经验,这么多他也没辙。 情急之下,六子灵光一闪喊道:“坐下!都坐下!跪坐!” 这样的应对方法十分正确,被咬断喉咙的士卒并不多,大多数伤亡的士卒都是被狗活活掏了肠子。 得到提示后众人的动作十分一致,先是拿兵器在周围一顿乱扫,找准时机后一屁股坐下,随后赶紧摆好跪坐的姿势。 毕竟是职业军人,和百姓不同,身上多多少少带着些武艺。 外围的士卒举着盾牌乱拍,将一只只狗打飞。 内部的士卒则放弃了兵器,直接上手跟狗群徒手肉搏。 说实话,保护脖子要比保护屁股容易很多。 越地之犬身形毕竟矮小,打起来还是很轻松的。这要换成北方的獒犬,估计吕蒙现在连孟婆汤都喝完了。 吕蒙扫了一眼阵中,松了口气的同时有些心惊胆战。 将狗群引出来确实是他的战略,但是他没想到这些狗这么猛,刚刚粗略一眼看过,至少损失了二百人,而受伤的更多。 下体伤口极难愈合,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挺过去。 要是没有六子,这些狗他可能都摆弄不明白。 不过现在可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他让自己显得很蠢可不是为了逗狗的。 开门,开门,快开门…… 吕蒙一边抵御狗群,一边死死盯着林庄的大门。 终于,在他一声声期盼中,林庄大门缓缓打开,冲出来了一队拿着兵器的仆从。 就在仆从出现的一瞬间,吕蒙身边的士卒脸色忽然变得诡异,互相对视一眼,悄悄将拍狗的盾牌绑在手臂上,手也摸向了挂在大腿上的手弩。 这就是吕蒙让自己看起来很蠢的原因,他没必要攻破林庄的大门,只要让他们自己打开就行了。 攻城槌只是一个幌子,它根本不是什么决胜的关键,而是一个信号发射器。 就在林庄大门将要关闭的时候,攻城槌的挡板忽然散落,十几个藏在里面的士卒冲了出去,直奔林庄大门! 第434章 人间炼狱(十九) 这十几个人是吕蒙在军中能找到的除了将校以外实力最强的人了,全军几千人就这么十几个。 尽管吕蒙很讨厌陈矫,有的时候他还不得不佩服。 陈矫不可能看穿他的战术,但是陈矫给他提供了一个思路。 狗是可以吃的,在眼下这种环境下,食物可以换来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平日里各个将校手中的王牌士卒。 这些士卒的武艺自然是比将校差了十万八千里,在攻城之中发挥不出蒋钦那样一锤定音的效果。 可是他们却比一般的士卒厉害很多,而且这些人敢打敢拼,在地形复杂的地方能发挥奇效。 吕蒙就是依靠许诺狗肉从将校手中交换过来十几个这样的人,将他们安排在看起来十分坚固的攻城槌中,目的就是勾引林庄开门,伺机夺门。 在十几个敢死队夺门的同时,吕蒙率领着自己几十名亲卫拔地而起,杀向仆从的队伍。 吕蒙麾下的士卒是袁谭手下最精锐的士卒,是精华所在。不仅能打,还擅射。 他们面对仆从,兜头就是一轮弩箭。 仆从大多都是庄户出身,打打顺风仗还要看人多人少,现在刚一见面就陷入了劣势,尽管人数众多,可还未等吕蒙杀到,他们的士气便散了,吓得四处逃窜。 城墙上防守的世家子见状赶紧一边射箭掩护,一边试图重新组织阵型抵挡。 然而吕蒙的亲卫却站定下来,开始用手弩和短弓和他们对射。 世家子可没有甲胄,而且他们都是高贵的士人阶层,自然不愿在这里浪费性命,转头开始对夺门的死士发动攻击。 吕蒙见状急忙带人支援,迅速和敢死队汇合后,杀进了庄园。 哪怕林庄的围墙很长,在察觉林庄养了很多狗之后,吕蒙就不想将过多的人力消耗在进攻大门上了。 这些古老世家建立起来的庄园复杂到难以想象,庄园外修建了高高的围墙,庄园内的墙体也不比围墙矮,每一个院落都有独立的大门,每一幢建筑都有独立的防御结构,攻打起来非常麻烦。 上山的小路在庄园的最里面,吕蒙暂时没什么好办法将院落一一解决。 先拿下一道防线稳定军心再想办法,实在不行才用人命填。 好在袁谭的任务和欠的账可以还上了,有了外面那批死狗,估计攻下彭城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事实和吕蒙的想象差距非常大。 彭城,真的很难打…… “周幼平,让开!” “主公,我周泰可以去,但是您不行。” “周泰!给我让开!我就不信亲自率队还打不下来!” 懊恼、愤怒、惭愧…… 城头飞下的那一支支羽箭、一根根滚木、一块块巨石不是砸向了正在拼命冲锋的士卒,而是狠狠落在袁谭心中,将那一簇旺盛的火焰一点点消磨殆尽。 彭城的守军……哼,都不能称之为守军,一群百姓罢了。 一群平日里除了知道种地和纳税以外不懂其他事情的百姓,从没上过战场的百姓,对士卒畏惧如虎的百姓。 这些百姓却将袁谭最骄傲的士卒挡在城下寸步难行,他们无惧死亡,他们宁愿同归于尽,甚至宁愿几个人和一个士卒同归于尽! 袁谭自认为接手徐州以来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可是这些人为什么不听他的?为什么如此憎恨他?为什么如此对待他忠诚的士卒? 刁民,全都是刁民! 愤怒的情绪让他的思维扭曲,无尽的邪念在他脑海滋生,可怕的思想占据着他的意志。 这些刁民为什么不立即!全部!去死! 袁谭恨极了! 那些可都是他最可爱的士卒啊,为什么要去伤害他们,为什么不能洗干劲脖子乖乖让他们砍死。 一切都是这些刁民的错! 一切都是那些蛊惑刁民的世家的错! 一切都是收获了民心的王弋的错! 一切都是让他见识到强大的张辽的错! 一切都是错! 他要修正这个错误,他要告诉那些刁民只有服从他的命令才能活得更好。 他修正的方式就是杀戮,所有的错误都将不复存在。 所以他要亲自率队进攻,亲自赐予那些刁民死亡。 陈矫察觉到袁谭不对劲,可是他没有张纮对袁谭那么熟悉,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转变,不过他有制止袁谭发疯想要上墙的办法。 陈矫来到袁谭身边,低声说道:“吕将军那边战事告一段落,缴获了很多食物。” “吕蒙将林庄打下来了?”袁谭闻言转过头,死死盯着陈矫。 陈矫看到袁谭的神色,内心骤缩。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吕蒙是袁谭的爱将,可是他为什么在袁谭的脸上看到了嫉妒? 人主嫉妒臣子? 这正常吗? “没……没有。吕将军攻陷了林庄的大门,还没有打进院落。不过狗群已经解决了,吕将军统计了一下,大概有上千条。” “鸣金,收兵!”袁谭迅速转过脸,不想让人见到他的表情。 此刻他的心中十分复杂,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以往臣下获得胜利他都会非常欣喜,怎么今日听到陈矫说出吕蒙的胜利后,自己会生出儿时父亲在自己面前夸赞两个弟弟时的那种感觉? 随着锣声响起,袁军缓缓退走。 袁谭是最后一个走的,他看着城头上守军的眼神极为淡漠。 这一刻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但凡和他眼神对上的人,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袁谭回营的时候吕蒙已经将死狗运回来了,这一战袁谭并没有打多久,只是从巳时打到午时。 吕蒙却是从清晨一直打到现在,就算他能继续,士卒也扛不住了。 吕蒙想要向袁谭汇报一下战况,袁谭却没有给他机会。 袁谭定定地看了吕蒙许久,最终解下腰间宝剑,将其交到了吕蒙手里。 “子明,如果以后我犯了什么错误,你就用这柄剑来给我进谏。” “主公……” “莫要多说,林庄战事你一人统筹,我只要最后的结果。” 说罢,袁谭便回了营帐,连饭都没有吃。 吕蒙有些愕然,不过更愕然的则是陈矫。 他承认吕蒙是有些才能的,可怎么也看不出来吕蒙会成为一个诤臣,更看不出来吕蒙有打仗以外的资质。 有了狗肉做为补给,袁谭今日就不想打了。 他下令将狗肉分成两份,今日慰劳将士,明日饱餐一顿,一定要打下彭城。 有肉吃将士们欢呼雀跃,士气空前高涨。 然而这和吕蒙没什么关系,袁谭不打彭城,他还是要继续攻打林庄的。 下午,吕蒙带着饭食回到了林庄。 士卒们吃饱喝足,吕蒙也下达了自己的作战命令。 林庄的院子纵横交错,他们不知道小路的尽头是什么,也不知道那些院子是相连的。 用人命硬填肯定不行,说不定他们这一千多号人全扔在这里都不够,不过他们可以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硬打。 这是一个笨办法,也是吕蒙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 他将士卒们打散并分成了两队,第一队本部兵马多一些,负责强攻;第二队负责掩护。 负责掩护的人被分成了数个小队,他们贴在目标院子的院墙边,阻断可能从各处前来支援的人。 本部兵马用弓弩阻击,中军则用长枪保护从本部人不被墙上的敌人攻击。 吕蒙还命人找了些石头,准备将各处院落的门堵住,防止进攻时其他院落忽然有人冲出来打乱节奏。 就这样,部署完毕后,林庄争夺战开始了…… “放箭!” 吕蒙一面命令人掩护,一面指挥第二队迅速通过。 在这种地形中,袁军弩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 院墙上刚露出一个头顶,还没看清人长什么样就被三四支弩箭洞穿,紧接着负责进攻的人就开始大力撞门。 不过门后显然堆积了不少东西,人撞上去的效果并不好。 吕蒙见状下令道:“去将那个攻城槌拆了,将树干抱进来,快去!” 很快,几个士卒抬着树干进来,开始喊着号子撞门。 一下、两下、三下…… 不知多少下之后,大门终于被撞开。 四个身披甲胄的士卒手持手弩率先跳了进去,一人直接被射翻在地,另外三人对着箭矢射来的方向一通乱射,随后扑了过去,中军士卒手持长枪紧随其后。 在一般人手中,长武器始终是占优势的。 本部士卒在前,中军士卒很快将院落中防御的几个男人戳死。 但是他们没有马上出来,而是派了一个人出来询问吕蒙:“将军,男人死了,里面还有两个女人和三个孩子。” “杀了。”吕蒙言简意赅。 士卒却一惊,犹豫道:“将……将军……孩子一个才五六岁,一个还穿着开裆裤,还有一个在襁褓里……” “杀了,听不懂吗?” “这……这……是!” 士卒咬了咬牙,转身离去。 院落内很快传来的女人的哀求,在两声惨叫过后便没了声息。 士卒们鱼贯而出,有一个甩着刀上的鲜血摇头晃脑直嘬牙花子,显然他就是那个动手的人。 然而吕蒙的脸色却极为沉静,指着旁边的院落下令:“这次是这间,准备……攻!” 第435章 人间炼狱(二十) “攻!” “御!” “攻!” “御!” “……” 一架名为战争的磨盘被利益的大手无情推动着,死亡化作一个大盆,欢快的将战争碾碎的血肉收集到自己的身体内。 四通八达、不知通往何处的小路上,各级将官大声下达着命令。 士卒们跟随着命令机械的做着动作,将手中长枪捅出去、收回来、捅出去、收回来…… 他们的眼前是一片片的死尸,这些没有什么武艺的庄户在他们眼中连羊都不如。 羊至少还会通过野性的本能顶人,这些人却只会举着刀剑自己撞到枪头上。 乌蒙的细雨从未停歇,似乎也不想停歇。 少女注视着眼前人类的所作所为,或许觉得残忍、或许觉得有趣、或许觉得讽刺。 她布下了雾气,将整座庄园都笼罩了起来。 然而少女顽皮的性子依旧没改,从她手指勾起的动作中,一件猩红的薄纱缓缓被挑起,越来越大、越来越鲜艳…… 少女将薄纱披在了身上,那一瞬间,所有的稚嫩与童真统统褪去,她的真实面目再也没人能够看清。 妖冶中透露着残暴;诡异中夹杂着血腥。 粘稠的感觉仿佛想要将人拉入无尽的黑暗,可黑暗之中夹杂的腥甜又让人迷醉,无法自拔地沉沦其中。 天边的老父亲敲响了那面威震天地的巨鼓,震耳的声音开路,耀眼的威能划破天空。 闪光没能将迷雾照散,只是将迷雾中那些机械的动作短暂呈现在世人眼前。 哪怕这里没有一位观众,哪怕没人愿意观看这一切。 罪孽终究是罪孽,犯下了,就永远洗刷不干净。 瞬息长大的少女笑了,稚嫩的孩童成拥有了令人迷恋的身躯。 优美而又饱满的曲线骚动着所有人的心弦,人们为了一睹她的容颜甚至愿意放弃一切! 可当他们目光逐渐上移的时候,那么笑容的后面不是洁白的皓齿,而是两排锋锐到森然的尖牙。 女子独恋那抹殷红,手指轻动间似乎想将薄纱纺织成厚布,甚至是锦缎。 死亡很是不满女子的动作,可他却无可奈何,只能加速推动着磨盘,希望能用惊人的效率让双方都满意。 然而不知何时,死亡已经不是场中唯一收割生命的了。 饥饿的残忍在这里诞生,并将手中的筷子伸到了死亡的盆里。 他吃得不多,吃得也不快,可他的成长速度却十分惊人。 并不是因为他多强大,而是服侍他的人做得足够好…… “一,二,嘿!” “一,二,嘿……” 瓢泼大雨之下,士卒们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是他们没有时间擦拭流下来的水渍,闭着眼睛撞击着面前的院门。 院门终于不堪撞击,轰然倒塌。 树干因为湿滑被士卒们丢进了院子,刚好撞在了一个男人的膝盖,将男人的腿直接撞断。 凶暴的士卒踩着他的身体进去,无视了他的惨叫,生生将其踩死。 杀戮,继续杀戮。 吕蒙的命令是不允许留下任何一个活口,士卒们就不会让院子中有任何一个敌人继续喘气。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家丁护院、仆从侍女、鸡鸭鹅狗猫…… 随着一个个院落被攻陷,士卒们早已麻木。 这场忽如其来的大雨不仅打湿了他们身上的衣服,还冲走了他们心中的人性。 其实他们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或许……大雨只是他们的一个借口吧。 毕竟大雨没来之前,他们的衣服早就湿透了…… 相比于麻木的士卒,吕蒙则非常焦急。 陈矫预测的没错,林庄内真的许多兵丁。 哪怕吕蒙的准备再周全,只要人多,终究会露出破绽。 负责阻击援军的第二队已经没时间顾及头顶了,长矛兵成了防御的主力,他的本部士卒反而相对悠闲些。 听着士卒汇报的袁军伤亡数字,吕蒙的心越来越沉。、 林庄就是再大也不可能有上万庄户,看来陈矫的预判还是保守了。 他必须加快速度,太阳那隐约的轮廓已经逐渐西斜,如果不能在天黑之前清理干净山下的庄园,那他今天很可能就做了无用功。 陈矫推测林家挖穿了小山,可谁又知道他们有没有挖通地下呢? 这里毕竟是林家的主场,夜晚太过被动了。 仓啷啷…… 吕蒙拔出长剑,加入了清剿的战团。 不过他没有和攻击的队伍一起,而是一个人翻进一处院落。 这处院落还算雅致,池塘中几尾游鱼怡然自得,一簇莲花迎着风雨娇艳欲滴。 院落的主人坐在屋前的雨檐下,和一名女子悠闲地饮着酒。 吕蒙一步步走向两人,他发现男子有些瘦弱,紧身袍服在男人身上依旧显得宽大。 男人也发现了他,看了看他的衣着伸手邀请:“你是袁军的将校?坐。” 噗嗤…… 吕蒙走上前并没有坐下,反而将男人一剑枭首。 和男人对坐的女人瞳孔骤缩,嘴上说道:“真是粗鲁。我怀有呃……” 怀有身孕?那又如何? 吕蒙将其一剑抹了脖子,进屋查探了一番,没发现活口后打开院门,从中走了出来。 吕蒙对这些人想说什么没什么兴趣;身体状况没什么兴趣;甚至是谁都没什么兴趣。 他只知道这些人是袁谭的敌人,袁谭的敌人只有死路一条。 打开院门,吕蒙沉默而出,走向了下一个院落。 很快,激烈的打斗声响起。 怒骂声、哭嚎声、女人的抽噎、孩子的悲鸣…… 这一次的时间比较久,当吕蒙再次出现在士卒眼前时浑身都是鲜血。 他依旧没有说话,依旧沉寂地走向了下一个…… 有好事儿的悄悄进去查探了一番,出来之后这个杀才脸色煞白,低声和同伴说了些什么。 负责进攻的士卒听完后变得异常卖力,突破时也没了壮胆和发泄的吼叫声。 袁军进攻的速度越来越快,在前来支援的仆从被彻底打退后,山上传来了一阵锣声,在院落中守卫的林家人各显神通开始往庄园深处跑去…… 山脚庄园,失陷了。 整整一个下午的忙碌,吕蒙终于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与此同时,长大了的少女似乎对吕蒙不再有兴趣,飘然离去,只余天边的老父亲在天边留下一抹背影。 夕阳用温度最炽热的最后一缕余光将背影刺穿,向天下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横七竖八、各式各样的尸体躺在吕蒙脚边,吕蒙终于能够松上一口气。 拿下山脚庄园,他就有进攻山顶的资本了。 仔细在周围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到通向那传说中山中密室的路。 想到这里,吕蒙抬腿准备去整备队伍,安排驻防。 可是刚迈出一步,他却顿住了。 那道透过云层射向地面的橙红色光柱是如此耀眼,让他根本移不开自己的眼睛。 祥和、安宁、平静。 天,晴了…… 吕蒙伸出手感受了一下阳光的温度,果然是那样的温暖。 顺着光柱看去,吕蒙忽然有些难过。 余晖的光线是那样的强烈,可为什么只有这么一点点?为什么没有射向他?为什么没有将那漫天的阴霾驱散…… 清点战场,士卒告诉吕蒙战损超过五百,斩杀数都数不过来。 一天时间拿下林庄,即便只是林庄的一部分也足够令人骄傲了。 可是这个战损让吕蒙真的有些不忍去看,仅仅打了一个山脚的庄园,他就损失了接近一千人。 三百多被狗咬死的,五百多战死了,损失太大了。 而且通过询问吕蒙还得知死的主要是第一队的攻坚人员,第二队的死伤并不多。 林庄藏匿的士卒大多都是不敢打仗的,他们敢于前进的原因只有一个。 人实在是太多了,后面的人推动着前面的人不得不前进,不得不面对袁军锋利的兵器。 吕蒙将这份战报带给了袁谭,袁谭对此没什么兴趣,反而问道:“缴获多少?” “很少……”吕蒙有些为难,“林庄应该是实行了配给制度,每家只有当日的粮食。” “这样啊……林家不可能只有这么点粮食,我再拨给你五百士卒,子明你一定要给我找到粮食,这是重中之重。” “主公,林庄只是附近最大的庄园,并不是唯一的。您攻城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其他方向偷袭。” “放心吧。对了,有一个人想要收你做弟子,去看看吧。” “弟子?” “去吧,就在旁边的营帐。”袁谭的谈性不佳,仅仅挤出一抹笑容,拍了拍吕蒙。 吕蒙带着满脑子问号来到了旁边的营帐,结果刚掀开帐门,迎面就挨了一拳。 一道声音嬉笑道:“为将者,应当时时刻刻保持警惕之心,子明,你懈怠了……” “张仲嗣!给老夫滚出去!” “父亲……” “滚出去!” “哦……” 张承臊眉耷眼地走了出去,临近吕蒙两人还挤眉弄眼的对暗号。 张承本人的性格很讨喜,名门之后自带儒雅特性,性格豪爽还愿意和下等人交往,朋友遍布三教九流、五湖四海。 他的父亲张昭却以严苛闻名,学识确实够强,但是为人十分古板。 吕蒙没想到张昭竟然想收他做弟子…… 第436章 人间炼狱(二十一) 张昭愿意收吕蒙做弟子,那都不能说吕蒙祖坟冒青烟了,他要是能找到自己祖坟,绝对能看到上面凭空出现了一个七彩大射灯,还有一群老祖宗在灯下面疯狂蹦迪。 别觉得夸张,收了吕蒙,张昭是担着遗臭万年的风险的。 吕蒙的出身要是被人了解,绝对会有不少士人会认为让吕蒙读书都是亵渎了学问。 人是社交生物,是需要混圈子的,在圈子里就要遵守圈子的规矩。 那些士人不会对吕蒙怎么样,他们知道吕蒙真的会杀了他们。 但是他们会对张昭展开口诛笔伐,因为张昭收了一个贼。 卫道士们会高举德行的大旗,誓死守护前人总结却被他们私自占有的知识。 他们会先逼迫张昭,让张昭放弃吕蒙。 不过张昭是否放弃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张昭一定会反抗,一定会将吕蒙带入这个圈子。 吕蒙进入这个圈子之后,他们的目标就转变了,改为胁迫吕蒙,以张昭的名声为要挟,逼吕蒙自己退出张昭门下。 不论吕蒙和张昭做什么选择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名声,那些大肆谴责之人的名声。 成了,他们就是享有盛名的卫道士; 败了,他们只需感叹苍天无眼、礼崩乐坏。 这些吕蒙并不清楚,但是张昭很清楚,而且他并不打算改变心意。 “吕子明,我想将你收做弟子,你可愿意?” “这……” “怎么?不愿意?” “不不不。”吕蒙赶忙摇头解释,“张公,我字都识不全,真能拜在您门下吗?” “我只问你一句,若是主公犯错,你当如何?” “我……” 吕蒙犹豫了一下,他不认为袁谭会犯错,而且犯错了又怎么样?自己的主公不还是要自己兜着? 可是他忽然想到了那柄剑,便举起宝剑说道:“主公告诉我,若是他犯了错,当持此剑谏之。” “你能做到吗?” “我觉得可以,做为主公的臣子,自然希望主公越来越好。” “这便足够了,从今日开始,你便是我的弟子了。”说罢,张昭递给吕蒙一个包裹。 吕蒙接在手里不知所措,张昭是个名士,这收徒收的也太草率了。 然而张昭却说道:“这里有一些书,你先拿回去看,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来问我便是,去吧。” “这……多谢恩师,学生告退。”吕蒙见张昭赶他走,便行了一礼走出营帐。 营帐外,张承和蒋钦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笑个不停。 见到吕蒙出来,张承笑着问:“成了?” “成了。”吕蒙点点头,却很是疑惑,“可是为什么?” 张承眼神闪烁了一下,撇撇嘴道:“谁知道呢?收了你就好好学,父亲是很严厉的,不认真学他会拿棍子抽的。” “你没少被抽吧?”蒋钦在一旁嘲笑。 张承瞥了一眼,冷声说:“哼,信不信我抽你?” “来啊!怕你不成?嘶……”蒋钦忽然抽了一口凉气。 吕蒙见状急忙问:“你怎么了?怎么会受伤?” “小事。我不是去徐州传令了吗?那帮狗东西真的在路边埋伏,要不是我功夫好,还真可能折在那里,只是可惜了我的亲兵,唉……” “我看看……” “没事。” “我看看!”吕蒙的语气不容置疑。 这一路肯定凶险万分,要不然蒋钦的亲卫也不可能都死了,他很担忧自己的小伙伴。 蒋钦不好反驳,嘟囔道:“去营帐,去营帐。我可是最能打的,让士卒看到就不好了。” “嘿!真就嘴硬!”张承嘿嘿一笑,三人向蒋钦的营帐走去。 三人走后,帐门忽然打开,张昭深深看了三人离去的方向一眼。 可等他想要回房的时候,却发现旁边的帐门也开着,袁谭和他做着相同的事。 张昭向袁谭行了一礼,袁谭却径直向张昭走了过来。 两人入帐落座后,袁谭率先开口:“子布先生……” “主公!” “唉……张从事。”袁谭叹息一声,问道:“张从事为何要收子明做弟子?” “主公,臣老了,很多事情和你们年轻人的观念不和。” “张从事想说什么?” “主公,臣若劝谏,主公会听吗?” “当然!从善如流是人君应该具备的品质。” “主公真的会听吗?” “你!” “主公您看,我只是忤逆了您一句,您已经不耐烦了。”张昭脸上波澜不惊,嘴上说的话却让袁谭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主公,张子纲是您的老师,可老师终有一天会老去,或许还没到那一天您就已经不在意他了。人君就是这样,没什么不能说的。早晚有一天您会无视我们这些老臣的意见,我希望能给您找到一个听得进去的声音。” 袁谭肃然起敬,行了一礼道:“子布先生,请受我一拜。” “当不得,当不得。为臣本分罢了。”张昭没有受这一礼,躲到了一边。 袁谭心满意足,开开心心的回去了。 可是张昭的心中所想真的和他所说的一样吗? 其实这很难说,因为他收吕蒙也是听说吕蒙获得了袁谭的佩剑后临时起意罢了,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或许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这一次他过来是张纮让他过来的,袁谭派蒋钦亲自回去求援,张纮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也担心袁谭生出什么不好的思想。 目前为止张昭还没发现什么,也幸好没发现什么,不然他就没什么心情收吕蒙做弟子了。 不过没关系,他很快就要没心情了。 翌日,袁谭将张承和蒋钦全部划给了吕蒙,他自己则亲率饱餐了一顿、也是军营中最后一顿伙食的士卒前往了彭城。 所有人都反对他这个决策,但是袁谭却执意如此。 原因无他,现在彭城中那些人已经不是背叛与否的问题了,现在是属于他和彭城私人间的仇怨,袁谭不想让其他人插手。 天气终于晴朗,夏日的清风在清晨是那样的舒爽,柔软的阳光罩在身躯上,所谓惬意,也不过如此。 士卒们士气高涨,连续吃了两顿肉可是他们连过年都没有的待遇,这世道吃饭已是奢求,吃饱是绝大多数人最高理想,他们还能有什么抱怨的呢? 玩儿命而已,他们最无所谓的就是身上这条贱命。 袁谭给周泰分了两千人让他去进攻北城,又给另一个校尉分了五百,让他去佯攻东城,他自己则负责指挥南城的攻势。 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军事布置,没人察觉出不对劲。 待传令兵汇报称所有人准备就绪后,袁谭却走到阵前,从一名士卒手中拿过一面盾牌,并且下令:“擂鼓。” 他身边的校尉都吓傻了,徐州之主亲自上阵? 这要是出点儿什么意外,徐州上上下下能把他剁碎了扔进石磨里磨成酱,还得磨三遍。 张纮会掘了他家的祖坟,然后拿他家先人的骸骨蘸着他磨成的酱一根一根吃了。 “主……主公……” “去擂鼓,不然我就斩了你,换个听话的。” “是……是是是!”校尉连忙答应,转身一脚踹翻自己的亲兵破口大骂,“死人吗?还不他娘的去给老子擂鼓!主公要是斩我,我就先生吃了你!” 校尉哪敢待在后方啊,从手下人手里抢过一面盾牌,死死护在了袁谭面前。 “滚!”袁谭上去就是一脚。 见过脑子不好使的,他是没见过这么没眼力见的。 站在他这个主公前面?他当他是谁?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响起,袁谭抽出宝剑,却没有发出任何口号,只是一步步向前推进。 士卒们已经疯了,从来未出现过的整齐阵列就这么一步步被他们走了出来。 全场只有一个脚步声,那就是袁谭向前的脚步声。 这个脚步声也是数千人追随袁谭的脚步声,他们看着眼前那道背影,双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炽热。 那身闪耀着金色光芒的甲胄如同梦中神将照进了现实,无需勇猛无双,只要愿意站在他们前面,他们就心甘情愿为之付出一切! 每个人都压抑着自己的动作,握住兵器的手青筋紧绷。 所有人都在提醒自己冷静,不要让内心狂躁的情绪破坏了他们主公的英武。 “放箭 !放箭!” 城头,有人指挥着弓箭手阻击着袁军,他指着袁谭恶狠狠的喊道,“射死他,射死他!” 清朗的天空再次下起了狂风骤雨,闪烁着银光的雨滴划过一道道木色的痕迹是那样的优雅,可目的却是如此冷酷。 一瞬间,数十支羽箭飞向了袁谭,周围根本没有闪避的空间,即便他举起盾牌,也不可能完全挡住。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之内,他身后的士卒 举着盾牌,迅速将他包裹起来,风雨不透。 这些士卒的速度十分迅速,仿佛早就准备好了一般。 没人命令他们这么做,他们甚至都不是自发的,哪怕是思维最敏捷的人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并且做出保护动作。 袁谭安然无恙,可士卒却有人中箭濒死。 那名士卒在临死前一把拉住袁谭的手臂,激动地大喊:“主公!向前……” 手臂无力地滑下,袁谭正了正盾牌,振臂高呼:“随我向前!” 第437章 人间炼狱(二十二) 攻城的时候,士卒之所以会冲锋,只是因为他们想要越过死亡。 冲锋的距离其实没有什么硬性的要求,全看自己的实力以及对方弓箭手的射程。 就像王弋驻守在陈留的那些变态,仗着甲胄和装备,根本就不会将体力浪费在冲锋上,攻城的时候都是走过去登城。 最惨烈的登城战应该属于黄巾,他们没有丝毫甲胄保护,对手又是实力强大的官军,距离城墙一百五十步的时候就要开始跑,攻城全靠人命填。 这是攻城战的基本定理,然而定理并不适合所有情况。 一声前进,便是人生的终点。 成家立业? 娶妻生子? 功成名就? 流芳百世? 都不重要…… 那个男人的背影就是他们追逐的永恒目标,那个男人的命令就是他们人生的路牌。 人终将一死,但是在路牌的指引下,人生终将璀璨! 哪怕籍籍无名,尽管沧海一粟。 端坐于九天之上的人主愿意和潜藏于九地之下的泥腿子同生共死,没什么比参与这件事更加重要了。 生,便可以与人主共享荣耀; 死,不过是倒在了追寻荣耀的路上。 荣耀,这个虚无缥缈的词汇是每一个军人心中志高的追求,它带来的利益都是附属,真正的意义是人生被承认。 大丈夫生于天地,流芳百世实属艰难,用荣耀书写在自己的名字足矣。 袁谭率领着士卒来到了城墙下面,兴奋的士卒催促着让人搭建好登城的梯子。 他们已经快要抑制不住内心向外喷张的热血了,他们要进攻,他们要发泄,他们要用自己手中的刀剑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出所料,当梯子搭好后没人急着进攻,反而都看向了袁谭。 袁谭没有犹豫,当先爬了上去。 城头上巨石滚木兜头砸下,着实让下面的士卒为他捏了一把汗。 可是拜托,袁谭的武艺怎么着也能排进二流,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圆盾握紧,袁谭左右抵挡,瞅准时机很巧妙的将巨石弹飞,按照自己的节奏顺利登上了城头。 如此勇武,该说年轻就是好呢?还是仇恨的力量果然强? 城下的士卒见状,欢呼声山呼海啸,震得整座彭城都在颤抖。 下一刻,城头的防御忽然停滞了一瞬。 不是袁谭做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而是那密密麻麻爬城的士兵惊得守军忘记了防守。 太可怕了…… 守军从没见过有人看他们的眼神像是看到稀世珠宝,更没见过在这生死之境还哈哈大笑的。 守军觉得这些人都是疯子,是精神错乱的疯子…… 也就是这么一耽搁,守军便再也没有了机会。 袁军爆发出了自己极致的潜力,有些人甚至当场领悟出行气的方式,让自己的武艺更近了一筹。 直到城墙上展开杀戮的那一刻,守军才察觉自己已经危在旦夕。 然而当双方短兵相接,守军第一次出现了士气溃散。 人还是之前那批人,人又不像是之前那批人。 这些袁军的战斗力陡然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打得守军措手不及,不到半个时辰,守军就被赶下了城墙,此时袁军还未全部登城。 看吧,号称最艰难的攻坚战其实也不过如此。 当群体的意志被凝聚在一起,他们将会爆发出超越群体本身的力量。 而且所需要的条件非常简单,大多数时候只要他们的精神支柱够起带头作用就行了。 不过袁谭有着自己的目标,他的目标就是正在逃跑的守将。 两步窜过去,袁谭一剑割在了对方的腘窝。 守将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袁谭似乎很讨厌这种叫声,一脚踩在对方的脸上,力气之大,可以看到血水和口水同时从守将口中流出。 胜了,终于胜了。 袁谭看向了缓缓升起的朝阳,内心逐渐变得平静。 校尉也看向了朝阳,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喜欢过任何事物。 朝阳发出的光芒是那样的温暖,金灿灿的颜色不正是所追求的荣耀的颜色吗! “主公,接下来我等该如何行事?需要去北城接应周将军吗?” “不。传令:屠城。” “主……主……主公您说什么?” “屠城。” 袁谭的语气自始至终没有一点波澜,脚下没有加半分力,甚至都没有看校尉一眼。 校尉却在一瞬间觉得阳光是那样的闪耀,刺得人双目流泪,根本睁不开眼。 可如此狂暴的阳光却没有一丝炽热,反而散发着阴冷刺骨的凉意。 同样的错误校尉不想犯第二次,他没有等袁谭催促,径直去向士卒们下达了这个恐怖的命令。 在行走的途中,他神使鬼差的向后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惊得他三魂七魄统统散去。 阳光下,袁谭那道歪歪扭扭的影子,怎么看也无法和袁谭伟岸的身躯形成呼应。 那扭曲到变形的漆黑一团仿佛在肆意狂笑,在无法辨别部位 的影子中,校尉感觉自己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柄长剑,一柄滴血的长剑…… 屠城…… 对于陷入疯狂的士卒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反而对此十分兴奋。 城中无数的战利品等待着他们去获取,刚刚忘却的富贵被他们再次拾起,并将内心的欲望扩充到了最大! 袁谭指挥完士卒清理好城墙,拖着守将的一条腿打算找个僻静的地方询问一些事情,然而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 张昭来了。 张昭是来兴师问罪的,倒不是因为屠城,他还不知道屠城这件事。 在徐州临出发前,张纮多次叮嘱他一定要看好袁谭,千万不能让袁谭因为年轻气盛热血上涌做出什么危险的事。 对于这点他十分认同,人主就应该端坐在高高在上的宫殿里,行为举止遵守着最规范的礼仪,和群臣在谈笑风生中决定一件件国家大事。 哪知他刚来还不到一天,袁谭竟然胆大到亲自率队攻城! 这要出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办? 他拿什么和张纮交代?拿什么和徐州的百姓交代?拿什么和自己的信念交代? 可是这不来还好。 一来,一口老血郁积胸膛,差点让他当场死在彭城城下。 “主公!主公!” 张昭三步并两步,一路小跑过来,在袁谭面前大声吼道:“主公,你这是在作何?还要不要民心了?” “如你所见,屠城罢了。这彭城民心,不要也罢。”袁谭倒是实诚,一一做了回复。 “为人君者……” “别提这些,这里都是刁民。” “为人君者!”张昭就是倔,非要将话说出来,“不思感化百姓,却要屠戮子民?你和那些昏君暴君有何区别?” “有。我给过他们机会。子布先生,如果没什么事你就回营歇着吧。这里是战场,不是你们文人该来的地方。”说罢,袁谭拎着守将就走。 “袁显思!你……你……”张昭整个人都要气炸了,在袁谭身后引经据典,破口大骂。 然而袁谭根本不理他,让士卒将他挡下,自顾自走了。 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袁谭随意坐在了地上,用剑抽了两下守将问道:“彭城主事的是谁?” “庸主!你迟早……” 啪! 袁谭用力甩了一剑,守将脸上瞬间皮开肉绽,两颗牙齿被守将吐了出来,脸上外翻的皮肉和满嘴鲜血异常狰狞。 “你们的计策我早就看穿了,别做无谓的挣扎了。”袁谭的没有被吓到,看着守将平静地问,“你要是说出来,我给你一个痛快。” “痴心妄想!” “还是算了吧,主公。”陈矫不知什么时候过来,行了一礼道,“主公,您给他痛快,他是不会屈服的,不如我来试试?” “你有办法撬开他的嘴?” “试试吧。”陈矫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布的这个局,因为这个局前面都非常厉害,可是现在却非常拉垮,完全不像是一个人的手笔。 “你听。”陈矫转向守将,指了指自己耳朵说,“喊杀声是不是小了?我让士卒停止屠城了。 说出主公想要的答案,我会劝说主公放弃屠城。 否则我就将彭城所有人都抓起来,驱赶到一个满是火油的大坑里,然后再让你的点燃火油。 放心,我会让你全家老小在最前面淋满火油,你就点燃他们,你说好不好? 我给你三次回答的机会,如何?侯博?” “狗贼!你端的不为人子!” “一次。” “我杀了你,杀了你!做鬼也不放过你!” “两次。” “你!哇啊啊啊啊……” “三次。主公,我问不出来,就先去准备大坑了。” “去吧。”袁谭很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我说!我说!”侯博终于崩溃,迅速说道,“我们不知道他是谁,他是最近一两年才来到这里的一个隐士,我们都称呼甄先生。 所有的计划都几个大世家找到他一起商量的,后来他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我们只是按照计划在行事, 我就知道这么多,快停下屠城!快!我求你了!” “主公,臣建议您不要屠城,影响不好。” “我拒绝。”袁谭一口回绝。 “好吧,反正我也没有真的让士卒们停下。”陈矫很是无所谓。 侯博被这两个无耻的君臣气死了,是真的气死了,连一句狠话都没来得及放出来,一口鲜血喷出,登时毙命。 第438章 人间炼狱(二十三) 张昭被袁谭气得不行,风风火火地找到吕蒙,拉着他就要去劝说袁谭。 吕蒙正在和小伙伴商量如何进攻山顶的院落,林庄山脚下的是个庄园,上面的那个可不是,上面的院落早已被改建成了坞堡,攻取难度不比彭城轻松多少。 张昭的到来让三人有些懵,吕蒙按住张昭的手问道:“恩师,什么事这么着急?我这里不能擅离职守。” “走!和我去劝谏主公。你可知他要做什么?他要屠城!” “彭城?” “不然呢?” “屠就屠了呗。” “你说什么!”张昭双眼陡然瞪大,满眼全是不敢置信。 吕蒙见状说道:“恩师,我不求说服您,但是您听我说,道理是不是这样?” “说!说不出来今日我就清理门户!”张昭用嘶哑的语气挤出了这几个字。 吕蒙一阵头大,入门还不到十二个时辰,咋就要被清理门户了? 不过他还是耐心地解释:“恩师,主公让彭城国的百姓迁到徐州是为他们好吧? 可是当地世家做了些什么您知道吗? 他们四处宣扬主公得位不正,四处蛊惑百姓说主公该死,没有人主之相。 这已经是摆明了背叛吧?杀了他们又能怎么样?” “杀造反的世家便是,百姓何辜?” “可是百姓信了啊!不仅相信了,还真将所有的罪责都归咎于主公身上,难道不该死吗? 就算他们是愚民,罪不至死。那么恩师,学生问问您,您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吗?他们配合世家烧了我等的辎重,才会让我等落得如此被动,还不该死吗? 主公大兵压境,他们不想着投降,反而拼死抵抗,这样的态度还不该死吗? 那什么样的人才该死? 从他们拿起兵刃的那一刻百姓就不是百姓了,他们就是士卒。您只看到了遍地无辜的百姓,可我却觉得那是满城精锐的士卒。 打仗对敌人仁慈那不是找死吗? 他们不该死吗? 以前寨子里出了叛徒,我们都会将他倒吊起来,把脑袋浸在水里淹死。 叛徒不死,难道要让叛徒把我们都害死? 您总是替百姓委屈,可是主公的委屈谁来体谅? 您不能因为主公是主公就要独自承受所有委屈吧? 人都说帝王一怒血流千里,您这是让主公怒都不能怒啊!” “愚蠢!愚蠢!愚不可及!”张昭气得发丝倒竖,拿起宝剑一下一下抽在了吕蒙身上。 吕蒙悄悄撇了撇嘴,张昭是个文人,拿个带着剑鞘的宝剑打人能有多疼?再说他还有甲胄,根本没什么感觉。 不过他还是很机灵的,佯装疼痛抱头鼠窜,将张昭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张昭最后也不追了,指着吕蒙腰间宝剑厉喝:“你好好想想能不能承受得住主公的嘱托,好自为之吧!” 说罢,张昭剑也不要了,随手一丢,气哼哼的走了。 吕蒙看了看张承,很是忐忑的问:“仲嗣大哥,恩师不会将我逐出师门吧?” “放心吧,父亲有什么说什么,没说就是没有。”张承安慰了一句,继而脸色一正说道,“不过子明,你也确实要好好想清楚那柄剑意味着什么。主公确实不能承受所有的委屈,但是也不能像普通人那样凭借喜怒哀乐行事。人主就是人主,享受万人膜拜的同时,也要为众人遮风挡雨……” “这……” “行了,别露出那种傻乎乎的样子,不然真就变成傻乎乎的了。现在还是想想怎么进攻林庄吧。” “好吧……”吕蒙点了点头,三人继续开始研究战术。 张承说的没错,张昭也不可能被吕蒙这种浅显的诡辩说服。 不过他确实被吕蒙的一句话说服了,那就是百姓相信了世家对袁谭的污蔑。 说到底张昭是个政客,他喜爱百姓不是因为百姓真的可爱,仅仅只是需要喜爱而已。 回到大营,他很快理清了思路,尽管依旧不赞成屠城,但是他写下了一篇计策。 是的,不是一条计策,而是一篇计策。 张昭以一个最纯粹的政客的眼光布局了彭城国,告诉袁谭之后该怎么做。 他唯一的目的就是让袁谭变得纯粹,既然着手利弊,那就只谈利弊。 写好后,他带着这篇去彭城寻找袁谭。 如果非要形容此时的彭城,那就只有一个词汇可以完美展现——沸腾。 水深火热算得了什么? 不想接触水火至少还能逃开。 袁谭将百姓圈在这口名为彭城的大锅中,他的愤怒之火燎原漫天,炽热的温度感染了无数士卒,让这座城池沸腾…… 袁谭坐在城门楼上,就像拿着大勺在锅中不停搅动的老阿婆,平静地等待着独属于他的那份象征复仇的甘美餐品出炉。 不过此时袁谭的注意力并不在屠城上面,他在思考一个问题。 甄隐士? 甄? 是北边来的? 还是他二弟手底下的? 他相信王弋有这个布局能力,可是他想不通王弋布这个局有什么用。 徐州和王弋的地盘隔着老远,就算是王弋想要收拾他,也用不着现在动手啊。 而且这也不像是王弋的手笔,虎头蛇尾太草率了。 那就是二弟手底下那群甄家人? 想到这里袁谭自己都笑了。 开什么玩笑?那群从王弋手底下逃出来的甄家人有这个本事? 这些人还活着就足以说明问题,他们要是真有这个本事,王弋早就将他们全都干掉了,还能让他们有机会跑? 巧合吗? 袁谭不知道,不过他知道彭城的这些世家没有一个值得他手下留情的。 彭城都被他攻破了,这些人竟然还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 林庄能藏兵,其他庄园肯定也藏了,可到了现在还没见到人出兵救援。 怎么着?那些世家不相信他会斩尽杀绝是吗? 多么愚蠢,多么幼稚! 袁谭对这些人不抱任何希望,死吧,都死吧。 活着也是浪费粮食,还不如将家财都给他充做军资。 想到这里,袁谭准备去研究研究怎么以最小的代价搞定那些龟缩在庄园中的世家。 可他刚刚起身却停住了,眯着眼睛仔细看向了城外。 暴雨昨夜才停,再加上士卒攻城时一顿踩踏,城外的道路泥泞难行。 哪怕传令的士卒有马的都会骑上马,没马的也会找头驴。 然而在远处,本应乘坐高级马车出行的张昭却脚踏大地,手里捧着一卷书卷,一步步走了过来。 一身最朴素便宜的白衣使得小腿上那片灰黄的颜色异常显眼,这不是一个士大夫该有的形象。 袁谭想要叫人将张昭接过来,甚至想要自己亲自去接过来。 可不知为何,看着那道身影他的身躯就是无法移动,身体里的血脉强制他留在原地等待。 虔诚……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袁谭不清楚,但是还是在城头等到了张昭。 随着张昭的脚步越来越近,身上的气势也越来越强,竟然逐渐让袁谭有些呼吸困难。 袁谭陡然发现,张昭的能力无话可说,可是张昭并没有得到自己父亲的青睐,哪怕他自己也没有过多在意张昭,只是将对方当作了一个名士。 从事…… 一个高高在上却又烂大街的职位。得到了主君赏识,从事会拥有极大的权力。可若是主君不待见,只能是个狗都不理的虚职。 越来越大的压力让袁谭忽然察觉到了事情的真相,不是袁绍不待见张昭,很有可能是袁绍自己也没把握驾驭张昭。 父亲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可以吗? 袁谭不清楚,但是他希望他可以。 于是他咬了咬牙问道:“子布先生,你怎么不乘车来?” “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臣有半点马虎。”张昭没有停步,反而走到了一个相当冒犯的距离,几乎和袁谭紧贴着。 “子布先生有何指教?” “主公,臣请辞。” “就因为彭城?”袁谭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张昭给的压力被他的怒火瞬间驱散。 张昭却摇了摇头轻声说:“不,是因为臣的计策。” “什么计策?”袁谭满脑子雾水。 张昭将竹卷呈上,低声说:“主公一看便知。” 袁谭一脸懵逼地接过,细细的看了起来。 其实这篇计策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迁徙百姓,休战养民,将彭城的土地暂时划分给功臣当作封地,让忠诚的臣子迅速建立起新的世家,彻底消除原有世家的影响,快速组建一个满是新鲜血液的彭城国。 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迁徙百姓的人数……太多了! 二十万! 袁谭几乎不敢相信这个数字,彭城国原本有没有二十万都难说,现在竟然让他一下子迁徙二十万? 要知道彭城国可是徐、兖、豫、青四州的交汇处,未来发生大战必然无可幸免,迁徙这么多人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更让袁谭惊恐的是张昭对彭城国百姓的态度,没错,就是惊恐。 那是一列扭扭曲曲的小字,袁谭若不仔细辨认基本上都看不清楚写的是什么。 “乱民乃祸之始也,重恩不可移其恶,不如聚而拢之,尽数除去。” 第439章 人间炼狱(二十四) 袁谭只是因为愤怒而屠了一座城,张昭咬人的心思都有了。 可是这才过去多久?张昭就给他玩儿了个大的,屠尽彭城国整个郡国的百姓?这是有多残忍? 袁谭看向张昭的眼神都在抖动,他感觉这是一个试探,回应不好张昭很可能真的离他而去。 可惜袁谭猜到了结局,却没有猜对过程。 张昭确实不想做官了,但这封疏奏不是一次试探,他是真心实意希望袁谭能够将彭城国的百姓全部干掉。 恐怖吗?说起来其中关结一点儿也不恐怖。 张昭看出了袁谭眼神中的茫然和忌惮,只是他没有解释,行了一礼后飘然离去。 袁谭伸手想要喊住他,可是那句挽留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将张昭的疏奏递给了陈矫,希望陈矫能够给出些意见。 陈矫仔细阅读了数遍,最后冲着张昭离开的方向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季弼,你看出了什么?” “主公,这不是我一个臣下能说的。” “也就是说你真看出来了?”袁谭眼神一冷,身上逸散出一抹杀机。 也不知陈矫有没有感受到,不过他解释道:“主公,臣人微言轻。” 人微言轻?错! 不得信任才是对的。 袁谭听出了潜台词,可他也确实无法做到完全信任陈矫。 主要是陈矫的出场方式过于特别不说,那种算计能力让袁谭很是忌惮。 “说,说出来你就不会人微言轻了。” “喏。 主公,帝王一怒,流血千里。 人主掌控着无数人的生死,抬手让万民安居乐业;挥手令百族亡根灭种。 人主可以杀人,可以杀很多人,可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杀人,但是不能因为愤怒。 人主无需仁慈,但一定要清醒。 手段并不重要,使用手段达成目的才是最重要的。”凭借那短短一句话,陈矫将张昭想要表述的所有内容向袁谭解释的清清楚楚。 这也是陈矫佩服张昭的原因,老一辈名士不都是徒有虚名,人家随便露出点真才实学都是帝王之术,是他目前拍马也赶不上的。 “我要将他追回来吗?” “主公,人主礼贤下士,不是谄媚士人。” “他还会回来吗?” “不重要,张仲嗣不是在军中吗?” “你要我做那以子相胁的龌龊事?” “并非如此。”陈矫赶紧解释,“主公,若是张仲嗣不离开,张子布也不会离开。他最多隐居起来,过段时间主公亲自去请便好。” 说到隐居,袁谭忽然想起一事,开口问道:“既然你知道那么多彭城国的事,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姓甄的隐士?” “甄?”陈矫思索了很久,最终无奈摇了摇头。 袁谭见状喃喃自语:“老二啊……到底是不是你呢?” 还甄呢…… 想破头这两位也想不到甄隐士到底是谁? 那位所谓的甄隐士除了真的暂时是一位隐士,其他的全是贾! 老毒物从蜀中逃出来,原本想着在中原大地上笑看天下变换。 年初的时候迫于生计,准备在袁绍手底下摸摸鱼,哪曾想袁绍竟然挂了。 后来又赶上了蝗灾,徐州和豫州肯定是不能待了,可他的薄名已经被他传出去了,没奈何,设计了这么一出,借着蝗灾来了个金蝉脱壳。 没错,彭城国的世家原本是不想背叛袁谭的,都是贾诩在后面撺掇的。 布下这个局之后,贾诩就金蝉脱壳溜之大吉了,只留下这些能力非常一般的倒霉蛋儿做为他逃脱的牺牲品。 他走之后世家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变,其实都很慌张,才有了后来各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操作。 世家们各自为战,原本贾诩分出去的藏兵都被他们当作了私人物品,注定成不了事。 贾诩愧疚吗? 其实还是有一点的。 他已经预料到自己的计策绝对会激怒袁谭,暴怒的袁谭不会对彭城留任何情面。 不过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一点儿愧疚,几十万人的生死丝毫不放在心上。 他真正愧疚的是那个没教过什么的弟子,现在想想还是蜀中的日子好过,中原实在是太乱了,不适合他这种人避祸。 当然,这种愧疚在他心中一闪而逝,甚至都不如他心中感慨蜀中美好生活的时间长。 看来追求美好生活这件事任重道远,他还要跑得更快些才行。 其实他已经跑得很快了,就在袁谭研究甄隐士是谁的时候,贾诩已经到达豫州了。 只是他算计虽然厉害,运气却着实不怎么样。 虽然他来到了豫州的一座大城,奈何这座大城的名字叫平舆…… 平舆。 不得不说,相比于人人称颂的那西北骄傲的孤狼,其实贾诩更像是一只兔子,一只随时可能被孤狼猎杀的兔子。 也不知他平日里都在想些什么,被迫害妄想症那般严重,一有风吹草动就溜之大吉。 彭城国距离平舆有上千里了,贾诩硬生生以人跑出了马的速度。 当然,他确实有匹马,但这般年节单人匹马能这么快就过分了。 然而他是越走越后悔,这里就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汝南这种人口密集的大郡,谁能想到遍地是死村呢?还是全村全村死绝的那种死村? 要不是不能和野兽讲道理,贾诩不想踏进这里一步。 “来者何人!” 守城的士卒立起长枪,指向了马上的贾诩。 “哼,瞎了你的狗眼!”贾诩冷哼一声,“某汝阳来的。” 哪知守城的士卒也哼了起来:“哼,你?一个人?” 嘿! 贾诩在心中一笑,没想到自己扯了个虎皮竟然翻车了,被一个小兵看出了破绽。 不过小士卒怎么可能是老狐狸的对手,贾诩上去就是一鞭子,破口大骂,“来!抓我!杀了我!耽误了老爷的事情,你们上上下下全都要死。” 这一鞭子极狠,抽在士卒脸上立即出现了一道青紫色的肿胀痕迹。 但是这一鞭子惊动了不少人,守城门的军侯赶紧过来,将贾诩请进了城。 贾诩没有看那个小兵一眼,反而对着军侯羞辱道:“贱骨头就是贱骨头,你说是不是?” “嘿,您说是就是,我们这些大头兵说的顶什么用啊。” “哼,无趣。”贾诩不再理会他们,摇头晃脑地径直离去。 “还无趣?呸!”军侯等到贾诩不见了,对着他的背影就吐了一口大浓痰骂道,“真当自己是个文雅人了?无趣?也不知在哪个墙根底下偷学的。” “军侯,就让他这般折辱我等?”被打的士卒愤愤不平。 军侯却撇撇嘴:“他说的没错,我们还真就是贱骨头,要不然怎么会去伺候他们?” “军侯,我等入伍乃是保家卫国,岂容……” “小子!”军侯打断了士卒的话,语重心长道,“今日我便教教你,当兵吃粮,当兵吃粮,当兵就是为了吃粮。你当兵,就好好的吃粮,其他的别想。我们是贱骨头,他就不是吗?大一些的贱骨头罢了,在他的主人面前,他说不定比我们更贱!” 年轻的士卒有些茫然,他并不清楚比烂的下限到底能有多烂,但是他想比好,他想更优秀些,他还有希望…… 军侯看到了年轻人眼中的不甘,不过他倒是没说什么,也没必要说什么。 不打仗的时候,生活会磨去傻小子的棱角;打仗的时候,战场会要了傻小子的性命。 天地之间有无数种道理,总会有很多种教你如何做人,只是要付出的代价不同罢了。 贾诩并不知道身后发生的小插曲,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别人怎么想的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他还没走出二十步就后悔来到这里了,这还只是平舆的外围,他就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那是阴谋的味道。 只有有气味的物品才会散发出味道,阴谋没有气味,贾诩不可能闻到阴谋的味道。 但是他对阴谋实在是太熟悉了,空气中那种若有若无的腥甜和腐朽的腥臭直冲鼻腔。 别误会,不是他的嗅觉有多灵敏,而是他自身散发的这种味道比整个平舆城加起来都要浓郁十倍。 “唉……今天的天气可真好。”贾诩看了看天,走进一家客店,要了一间上房,倒头就做起了大梦。 临睡之前,贾诩喃喃了一句:“找个地方晒太阳了真难……” 是啊,找个地方晒太阳实在是太难了。 夏日明亮的太阳拼尽全力散发着自己的光明,将无人打理的大地炙烤到干涸,树木都尽显枯黄…… 草地如何? 别闹了,平舆没有草地,整个汝南都没什么草色。 就像天上当空的那轮烈日,燃烧自己只为给大地带来光明。 可是无论它如何努力,都无法照亮脚下的那座城池。 无尽的黑暗浓稠而又粘腻,将所有的光和热都拉入自己的身体并消化得一干二净。 平舆坐落在阳光下,却不存在于天地间。 因为阳光照不进这里,这里也没有希望…… 第440章 人间炼狱(二十五) 大梦初醒,神清气爽。 清晨的朝阳是那般美好,天空是那样的蓝,清风带起的味道是那样的……令人作呕! 贾诩打算今日离开平舆,离开这个散发着和他相同味道的地方。 贾诩不胖,是为了保证沉船时不被众人先丢进水里; 他也不瘦,是为了保证轮到他的时候他有能力将其他人丢进水里; 他不高,天塌下来不用他顶着; 他也不矮,逃难时不会有人将他踩在脚下。 他喜欢中庸,不喜欢搞风搞雨,事情没轮到自己时他甚至都懒得思考。 奈何世道不喜欢让他中庸,他所到之处总是会掀起腥风血雨。 这似乎成了一个他需要背负的诅咒,当他来到楼下准备退房的时候,发现伙计和掌柜正在给门窗加装木板固定。 这里肯定不是黑店,这么做大概率出了些什么事。 贾诩没有担心,只是略有烦躁的问:“掌柜,这是怎么回事?” “嘘!嘘!嘘……”掌柜赶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快走两步低声说,“客人,您安心在这里住着,房钱、饭钱我都不要了,您就别出去了……” “怎么了?” “唉……外面起了民乱,那些乱民四处杀人,我看有的满嘴鲜血,说不定还吃人呢!用不了多久可能就要过来了。您啊,就安心住着。我呢,就将这里加固好,保证您的安全。” “打开!”贾诩还没听完脑子就嗡嗡的,这些人怎么可以蠢的是那么的自然,蠢的是那么的令人无助。 “您……您……” “你想不想活?” “当然想了!” “那你就把门打开,把所有房客都叫下来,我保证你能活。快点吧,不然想活都活不成。” “这……” “快去!”贾诩厉喝一声。 掌柜的见过地位最高的大概就是袁绍那个土皇帝了,可是袁绍才当了几天皇帝?贾诩可是老董卓都依赖的人,和李儒谈笑风生。 被贾诩的气势震慑,掌柜赶紧一边拆门一边让人将房客都喊了下来,并且将目前发生的情况说了一遍。 果然不出贾诩所料,一部分人根本不相信,一部分人觉得危言耸听,还有一部分人胆子比较小,收拾东西迅速跑路了。 认为是危言耸听的人去看热闹了,不相信的人想要回房继续自己的春秋大梦。 然而被贾诩却对掌柜说道:“掌柜,我说几句话,你看对不对?” “您说。” “民乱可怕吗?” “当然可怕了!我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不怕您笑话,那些人差点让我尿裤子。” “对吧,民乱很可怕,可是那些人不信啊!等到民乱真的来了,这些不相信的人会怎么样?” “怎么样?” “他们会害怕啊!他们害怕了就要跑,跑就要拆掉你加固的木板,拆掉你加固的木板你的安全就没办法保证,你就要死。 你全部的身家就是这座客店吗?如果是还好,你和家当死在了一起。 如果不是……那嘿嘿……” “如果不是……那……那我不是亏死?我还有几间铺子啊!” “铺子算得了什么?”贾诩继续蛊惑道,“铺子就算是砸了、抢了、烧了,地契在你手里,那不还是你的吗?重建就好了。 你有妻妾吗? 你死的时候能想象你的妻妾正被人糟蹋吗? 你有儿女吗? 你一死,你们家的传承可就绝了! 那些人侮辱你的妻妾,杀死你的儿女,夺取你的家产,杀了你之后住进你的房子…… 你能死吗? 你死了,什么都不属于你了……” “什……什么都不是我的了?” “对,什么都不是你的了。” “不行!”掌柜大喝一声,来到那些不相信的人面前嚷道,“你们给我出去!都出去!愣着干什么?过来将他们都撵出去!” 伙计见掌柜都动手了,抄起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一通打砸,将一帮子人全都撵了出去。 贾诩见这些人都走了,便说道:“掌柜,现在不封屋子更待何时?” “对对对!” 掌柜一边带着伙计重新装好木板,一边对贾诩千恩万谢,“多谢先生指点,先生对我有救命之恩啊!” “举手之劳罢了,若是无事,我便先回房休息了。” “先生且去安歇,稍后自有酒菜奉上!” “有劳掌柜了。” 贾诩说罢,就要回去继续睡。 哪知他刚抬脚,门外忽然传来剧烈的敲门声,还有人在外面大喊,祈求掌柜开门让他们进去避难。 贾诩和掌柜都听出来这些人是刚刚被撵出去的那些人,掌柜还有点良心,一时竟然有些犹豫不决。 “先生,这……这……这该如何是好?”掌柜再次看向贾诩,虔诚的眼神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 然而这样的眼神贾诩见到过太多太多,每一个体验过他计谋的人都会这么看他。 贾诩忽然觉得这些人真的很可悲,是多么愚蠢的脑袋才会做出将自己的命运交到他人手里这种智障决定? “那不是有张桌子吗?将桌椅板凳都拿过去加固。”想到自己还在客店里,贾诩还是给出了计策,“木板厚了,那些不想听到的声音自然也就听不到了。” 掌柜闻言愣了一下,咬了咬牙,最终遵从了贾诩的意见。 对此贾诩很满意,精明的他是不会犯蠢的,掩耳盗铃这种蠢事他只会让别人去做。 撵人的是掌柜,封店的也是掌柜,和他贾文和有什么关系?说几句话又怎么了?他说的不都是实话? 贾诩很是心安理得。 不知不觉间草菅人命、抛妻弃子的掌柜还在感叹幸好遇到了这么一个足智多谋的人,要不然他可就没命了…… 民乱就是张老爷挑起来的,不得不说他真的很聪明,对时机的把控相当精准。 在他将自己的名声打响的时候,就时刻为叛乱做着准备。 他不想拖,不想像张角那样做到人尽皆知,他想要的只是在灾民中家喻户晓。 在他“要么成为猎人,要么成为猎物”的政策下,这个目标很快就达成了。 此后他就一直在寻找一个机会,一个能够将袁熙一击毙命的机会。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传闻袁熙和吕布的女儿勾搭上了,已经定下了迎娶的日期。 然而袁熙虽然收了吕布的女儿,却没有将吕布视为自己人,没有任何表示。 袁熙并没有将驻扎在城外的士卒兵权交给吕布,而是交给了凌操,更要命的是,他还真就认了那个小屁孩儿凌统当弟弟。 真老婆不如假弟弟亲? 这是什么道理? 吕布因为此事差点气死,喝多了之后将张勋被气死在袁熙府邸的事漏了出去。 不出意外,这件事传到了军营里,军营中的士卒吵着找凌操要说法。 张老爷昨夜听说了这件事,觉得这就是自己的机会,连夜联系了各处的灾民,天还没亮就打着为袁绍复仇的名义起义了。 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为别人复仇的方式竟然是干掉别人的儿子。 不过碍于他是神仙转世,他这么说,那些灾民还真就信了,认为一切都是袁熙的错,杀掉袁熙是上天的意思。 说实话,干掉袁熙一点儿也不冤枉。 袁熙干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死上十回八回都不够,毕竟是袁熙将这些人逼到这个份上的。 这些名为起义军的乱民刚开始确实够猛,依靠偷袭很快就干掉了守军,并且控制了四处城门。 问题是张老爷确实有些手段,可他在军事上就是一个棒槌啊!你能指望棒槌指挥个所以然来? 他就听说过一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其他的统统不会。 然后这位就给乱民们许诺了一个大的,他告诉乱民们随便杀、随便抢,干掉袁熙的人和他共享着泼天的富贵。 也不能说这个计策没有效果,一时间乱民的士气如虹,不论攻打世家还是遇上守军,都能将其击退。 但是很快事态就不受他控制了,早起还没吃饭的乱民在拼杀的过程中消耗了大量的体力,于是他们准备找些吃的。 可是这段时间他们都是吃肉的,粮食已经入不得口了。 特别是张老爷最开始营地中的那些人,急得烤都不愿意烤一下,抱着人生啃! 这些人已经不能算是人了,他们在张老爷的洗脑下成为了名为“神使”的野兽。 饮血能让他们亢奋,生食能让他们满足。 或许……它们更合适一些…… 更重要的是,张老爷还不知道在他面前摆着两个关乎于他生死的消息,一个是好消息;一个是坏消息。 好消息是凌操的统兵能力不错,暂时压制住了暴动的士卒,一晚上也没发生兵变的情况。 由于士卒的情绪相对稳定,凌操就没急着向袁熙汇报,想着早上再来告诉袁熙。 正是因为如此,袁熙还在城中,他还有机会,军队暂时不会对他展开清剿。 坏消息是这个暂时十分短暂,短暂到张老爷必须现在立即杀向袁熙的府邸才有机会杀死袁熙。 因为传递消息的士卒已经来了,他发现了平舆城内不对劲后,迅速回营向凌操报告了情况,凌操正在集结部队。 可惜张老爷并不知道这些,他还做着自己的美梦,正卖力的攻打自家仇人的府邸…… 第441章 人间炼狱(二十六) “没想到你有今天吧?没想到吧!” 张老爷一手拎着一个中年人的衣领,一手拎着一把刀子,声色内荏:“我辛辛苦苦打拼的基业,就被你们几个我最信任的朋友骗了! 我相信你们,你们却骗我? 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出卖我? 说啊,说啊! 说出来,我给你一个痛快!” “好处?你在想什么?”中年人并不慌张,神色平静的说,“你家的那点东西,连人家的嘴都堵不住。 你以为我们是图你的家财? 我们不需要你的家产,我们也不在乎你贫穷还是富有。 收拾你只是因为你不够格懂吗? 你的实力不配和我们对话,只配被我们收割。 你参与不进我们的游戏中,和我们注定不是一路人。” “笑话!你又比我多了什么?你最穷困的时候连饭都吃不上!要不是我你早就饿死了!” “我就是饿死也比你高贵,我是世家,寒门也是世家,你不过是个商人罢了。” “你放屁!”张老爷一刀砍在那人肩膀上,歇斯底里地问:“够格吗?够吗?为什么不嚣张了?你不是厉害吗?高贵?现在不还是低贱的和狗一样?” 中年人被这一刀砍得惨叫连连,在张老爷手上拼命挣扎。 可他依旧不愿意服软求饶,乱民们正在搜刮他的家财,凌辱他的妻女,然而他看向张老爷的眼神中依旧只有不屑。 这种不屑的神色刺激到了张老爷,他想起了曾经朋友们一起侃侃而谈的场景,想起了眼前这些人为了生存对自己阿谀奉承的场景。 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人在有了家产后会变成这副模样? 这一切都是他资助起来的啊! 这些人就算是不感恩,也不能恩将仇报啊!也不能翻脸不认人啊!更不能这么看着他啊! 凭什么? 就因为自己的出身不好? 可是自己活得比他们好啊! “你是有什么苦衷吗?”张老爷的心神崩溃了,他竭尽所能地想让这一切发生的合乎逻辑。 然而男人却说道:“你们只是羊,羊养肥了终究是要被我们人吃掉的。贱民一辈子,不,世世代代都是贱民,你不过是个肥硕一些的罢了。” 男人不知道心神崩溃的人思维会多么混乱跳脱,若是知道,也不知他会不会后悔继续刺激张老爷。 只听得张老爷似乎用自己的心发出了响彻天地的咆哮:“羊?我是羊?你们是人?你们吃我?还是我吃你们吧!” 说罢,张老爷一口咬向了男人的喉咙,连带着气管和一大块肉都被撕扯下来,力气之大令男人的舌头都缩回了口腔,从创口处露出一截。 哪怕张老爷是用人肉来诱惑灾民们和他一起造反,可他从未吃过人,第一次竟然是抱着人生啃活吃! 一股前所未有的甘甜从张老爷的舌尖传递到四肢百骸,他终于知道了吃人的滋味,他终于体会到了复仇的快感。 “谁吃了谁?谁吃了谁!”张老爷如同疯魔一般,男人喷射的鲜血糊了他一身一脸,最近没怎么打理的头发四散开来,宛如地狱最深处爬出来的恶鬼。 “吃我啊!吃我啊!哈哈哈哈……” 张老爷仰天长笑,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爽利,太爽利了! 这种大仇得报的愉悦让他前所未有的顺畅,一瞬间所有的不满和郁结统统散去,只剩下说不尽的舒爽与痛快。 他的这种状态没有将周围的人吓到,反而深深刺激到了那些乱民。 这些乱民跟着他一起狂笑,有的还仰天长嚎,发出一些狂躁渗人的调子和意义不明的词汇。 大概,这就是他们思想中的神吧…… 应该就是这样了,神的怜悯总是让人无法理解。 蝗灾让他们失去了一切,神使逼迫他们猎食同类。 如今,他们已经进化了,进化成为了比人类更高级的存在,卑微的人类只配沦为待宰的羔羊,满足他们的口腹之欲。 癫狂持续了许久,张老爷终于在快要喘不上气的时候停止了自己发泄般的狂笑。 没了郁气一身轻松,他的脸色肉眼可见沉了下来,声色阴厉地说道:“随我杀了那个不忠不孝的贼子,还天下一个朗朗清白!” “誓死追随神使!”一众乱民拍着胸膛保证着…… 袁熙其实并不着急,反而有些高兴。 是的,就是高兴!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许久了。 那些灾民宁愿在污水渠苟延残喘,也不愿意将自己卖身于世家,这让他有些不爽。 可他毕竟是一方之主,也不好明目张胆地抓捕那些灾民,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些贱民能自己造反,让他一网打尽上。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他那充满野望的大计终于能迈出第一步了,怎么能让他不高兴? 这样一来他甚至都不需要搞什么军屯民屯,直接上庄户屯田制,想剥削多少就剥削多少,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一年拿走他们九成的粮都没问题。 袁熙有这个自信,区区一群懦弱的庄户能翻起什么风浪?吓唬吓唬就怂了,不要太好管理。 来吧,来吧!万世伟业! 你的主人正在向你招手,不要辜负了主人对你的期待! 袁熙陷入了连绵的幻想之中,臣子们的疏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主管情报的孙乾一定是要被问责的,丢官都是轻的,真要论起来,孙乾必须以死来抹平自己的疏漏。 然而袁熙却不想怪罪孙乾,反而想谢谢他。 什么是默契?这就是默契! 他相信孙乾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没有说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尝试补全他的计划。 难怪自己父亲这么器重孙乾,能和主君打出这样默契的配合,就算是他也舍不得放弃孙乾。 事实上袁熙猜得没错,却也猜错了。 孙乾确实对民乱有所察觉,不过只是这几天才发现而已。 他也不是想着和袁熙打什么配合,而是准备借此机会让吕布获得一部分兵权,继而镇压民乱,从吕布口中露出的消息其实也是他的计划。 镇压民乱可是一个技术活儿,稍有不慎镇压失败,主君横死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到时候吕布神兵降世降服乱民,袁熙又没有子嗣,借此声望吕布想要接收袁熙的地盘轻而易举。 然而,计划永远只是计划,没到完全实现那天,计划中充满了不确定的风险。 孙乾没想到即便到了这个时候,袁熙依旧不愿意给予吕布兵权。 而且他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安,前来平叛的军队似乎不会那么顺利。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张老爷的癫狂。 凭借着一股疯劲儿,张老爷跳过了一路上所有的世家和仇人,上演了一出直捣黄龙。 他算是想明白了,一个个仇人找上门去太多,也太麻烦了。干脆直接干掉袁熙,到时候城中的人还不是任他拿捏? 他提着刀子出现在袁熙府邸前,长刀一指,大喝一声:“杀!” 霎时间,两侧涌出无数乱民,拿着各式各样具有杀伤力的东西,冲向了守门的士卒。 守门的士卒吓了一跳,赶紧退回府邸,用长枪一顿乱戳,勉强才将大门关上。 被关在外面的乱民却是极为好笑,他们不想着如何破门,竟然一边拍门一边大喊:“开门,开门!不然我就杀了你们!开门!” 士卒听到这话的脑子都要捋不顺了,赶紧搬过来两块大石头,将大门封得更严实一些。 张老爷见状分开众人,上前推了推大门。 在乱民等待降下神迹,张老爷能凭借神力将大门轻易摧毁的期盼目光中,他冷声说道:“找些柴火来,放火烧了这里!” “啊?”周围的乱民一愣,心道不是应该由你作法烧毁吗? 张老爷也察觉自己有些拉垮,和吹的牛不符,便强行解释:“袁熙乃是金命,当以自然之火克之。快去!” 这么玄乎的东西乱民根本听不懂,倒是屁颠屁颠去找引火之物了。 这边忙得热火朝天,相隔一扇大门的府邸内,同样也是热火朝天,只不过他们在吵架…… “孙公佑!你让殿下涉险,该当何罪!”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孙乾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一眼攻击他的人,转头对袁熙建议:“殿下,先去皇宫暂避吧。皇宫地形广阔,足以分散乱民,到时逐个击破便可。” 袁熙其实已经有些慌了,别看他心比天高,可这辈子没经历过什么战阵。 父亲袁绍活着的时候袁谭能力压他一头,袁尚受宠压他一头。 每日除了宴饮维护社交关系以外,基本上没被委任过什么任务。 陡然处于生死之间,平日里万般谋略,百种计策霎时间忘得一干二净。 听到孙乾的建议,这时候他又不觉得孙乾是个和主君默契的人了,他将所有的罪责都归咎在了孙乾身上,都怪孙乾没有及时预警民乱,要不然也不会让他陷入险境之中。 “不去!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看着,看……看……着他们能将我如何?” 第442章 人间炼狱(二十七) 孙乾对袁熙彻底失望,一群拿着棍棒的百姓都能将他吓得说话都说不清楚了? 这样的主君还有什么辅佐的意义? 孙乾不再建议,想着爱怎么样怎么样吧,退回队列看向了站在武将侧的吕布。 然而他错愕的发现,吕布的眼神中竟然流露着和他一样的神色,同样也是失望。 孙乾懵了,他不明白吕布失望个什么劲。 他这不正在给他积极争取兵权吗? 一个政权是说颠覆就能颠覆的? 吕布不会觉得杀了袁熙他就能坐上主公的宝座吧? 开什么玩笑? 谁会理他啊! 光杆司令那叫什么政权? 心情不好的孙乾连吕布都一起埋怨上了,一系列变故让他很是头大。 “报!殿下,贼人点火了!”一名卫士迅速跑过来,将大门的危情告诉袁熙。 “那你赶紧带人去将火扑灭啊!”袁熙瞪着眼睛,语气中有些歇斯底里,心态转换的极快,“不不不!回来!你让所有卫兵都集中过来保护我!快去!” 袁熙还是很在乎自己小命的,心中不停地在骂凌操是个废物,到现在还没有率兵前来。 群臣们还在争吵,互相推诿着责任。 他们不知道此时危在旦夕了吗?他们当然知道。 不仅知道,他们还知道为什么会出现民变。 争吵不是为了政治倾轧,而是为了找个倒霉蛋儿背锅,到时候就能抚平乱民激动的情绪,就能将乱民稳定下来,拖到士卒来救。 这些人可是博学的世家,你可以说他们坏,却绝不能说他们蠢,他们的决策都是从全局着手的。 奈何袁熙是个菜鸟,很菜很菜的一只小鸟。 他根本不理解这些臣子在为了保全他的名声给他找替死鬼,还以为这些人就是这么废物,正事儿干不了,屁事儿没完没了。 “岳父,你一定要救我啊,你一定要救我啊!”眼瞅着快死了,他终于想起了自己这个便宜老丈人,在吕布面前苦苦哀求。 还别说,吕布这老丈人还真就是便宜。 就是贱,字面上的意思,便宜! 袁熙其实根本看不上吕玲绮,像他这样的世家公子哥,哪怕不受家中待见,也看不上一个整日练武,粗手粗脚的边塞女子。 一个少女,十来岁都快和他差不多高了,武艺还那么好,以后他在家中怎么能雄震自己的夫纲? 他愿意和吕玲绮好言好语,纯纯是因为吕布的武艺过于强悍,和吕布一起从南阳逃回来的士卒都将吕布吹上天了,仿佛天下无双就是给吕布量身定做的。 三人成虎,袁熙听多了不信也信了。 哪曾想吕布家的虎妞竟然看上了自己,当吕玲绮向他表达心意的时候,他差点就吐了。 想着以后要抱着吕玲绮睡,袁熙更希望抱着一根棒槌。 至少棒槌能给予他足够的安全感,吕玲绮却不能,确切的说是吕玲绮身后的吕布不能。 可是他现在只能希望传闻都是真的,吕布真的有那么强,能够保他一命。 吕布听到袁熙的哀求,用一种让人极为难以理解的眼神看了看袁熙,随即大包大揽:“殿下放心,只要贼人敢出现在我面前,我保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不论他有多么强大。” “多谢岳父,多谢岳父……”袁熙听到这话放心不少,却还是让侍卫赶紧将他团团围住,确保自己不受伤害。 由于袁熙脑残的策略,张老爷没一会儿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他看到这么多人都聚集在这里,大笑道:“哈哈哈……天意如此!杀!将他们一网打尽!” 看着满身是血、嘴里还带着碎肉的乱民,别说文士了,就连卫士都心惊胆战不敢与之为战。 他们担心这些吃人肉喝人血的家伙有什么诡异的法术,会什么刀枪不入之类的。 袁熙见状赶紧求助吕布:“岳父大人……您看……” “殿下稍候,我去去就来。”吕布说着便抽出了长剑。 他才不担心什么法术,厉害的人他见多了,也没见谁能打得过他,没什么可怕的。 一步跨出,两步临敌。 长剑携破山震岳之势,百阵战将亦会为之色变,区区乱民如何抵挡? 单薄的长剑连削带抽,带起大片碎尸直冲天际。 一拳过去,骨断筋折; 一脚踏上,脑浆崩裂。 数息之间,吕布便已杀到张老爷面前。 乱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们根本无法理解吕布的武艺,看着吕布的身影满是茫然,有人甚至喃喃道:“杀神……” “哦?我可比得上那白起吗?”吕布闻言乐了。 他一高兴似乎就有些忘乎所以,看着张老爷说道:“听说你自称神使?我便给你一个机会,我们一对一斗上一场,让我看看你神使的手段如何?” 张老爷哪敢和这样的人比试?立即想要退缩。 可是乱民们不给他这个机会,反应过来的他们立即叫嚣着让张老爷给吕布些颜色瞧瞧,甚至还让出了场地,担心他发挥不好。 面对起哄的乱民,张老爷差点气死。 给什么颜色? 一口老血的鲜红要不要? 可是现在他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摆了一个在吕布眼中十分可笑的架势,向吕布攻了过来。 “就这? 神使? 这点实力?” 吕布随意拨动着长剑,看那轻松的样子,说不定都没用上三成力。 一众臣子松了口气,早知道吕布这么厉害,他们还费那个心力做什么?各家之间凭白多了许多龌龊。 卫士们也蠢蠢欲动,吕布实在是太猛了,他们也想追随这样的猛将冲杀。 只有一个人并不高兴,此人不是正在为吕布谋划的孙乾,而是已经确保安全了的袁熙。 袁绍的本事分散到了他几个儿子的身上,袁熙深得其权谋造诣,他敏锐的听出了吕布话语中的漏洞。 神使? 什么神使? 吕布怎么知道这人是神使? 一旦心中有所怀疑,所有的信任都将烟消云散。 袁熙的脸色极为阴沉,死死盯着正在战斗的吕布。 然而武艺稀松的他并不知道吕布也在时时刻刻注意着他,看到他脸色变了,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但是吕布知道是时候了。 “狗贼!你果真会那妖法!” 只听得吕布大吼一声,周围人都被这声音给喊懵了,就连张老爷也不明所以的看着吕布,袁熙更是吓得直接缩到了卫士身后。 吕布一手捂着手臂,一手对张老爷怒目而视,暴喝一声:“妖人,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知从何处学来的妖法,竟然凭空伤我,拿命来!” 只见得吕布一个健步扑向了张老爷,高大的身躯遮挡住所有人的视线,却听得“咔嚓”一声。 没人知道什么被咔嚓了,但是吕布却怪叫了一声,整个人几乎瞬移一般闪到了张老爷身后。 与此同时,张老爷手中长刀脱手而出,直奔袁熙的方向。 吕布连声呼喝:“殿下小心!妖人临死反扑啊……” 小心个屁啊,袁熙现在已经死了。 长刀贯穿了三个侍卫的胸膛,直接穿过袁熙的嘴巴,射进了他身后的墙里,只余下刀柄在外。 吕布勃然大怒,几招便将身边的乱民尽数杀死,随后赶紧前去查看情况。 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人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场拙劣的刺杀,但是没人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是他们接受不了袁熙身死,而是在场之人多多少少都懂一些武艺,他们没人敢确定这是吕布下的手,越是武功高的人越是不相信。 那没入墙体的长刀,根本不是人力能够达到的,或许只有妖术才能解释这一切! 吕布见没人怀疑他,在心中连呼侥幸。 就这么短短的一瞬,他用出了毕生所学,连战夏侯四将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用心过。 他可以拍着胸脯说这一击代表的是当下人类武艺的巅峰,再也无人能超越。 然而,别看他刚刚表演的十分卖力,可杀了袁熙之后他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怎么抢占袁熙的地盘? 要不要现在振臂高呼一声? 别人在危急时刻脑中都能闪过无数思绪,可吕布就这么两个想法车轱辘来回转,还不知道选哪个好。 多亏孙乾反应快,大喝一声:“众将士!随吕将军杀贼!为殿下报仇!” 说着,孙乾一马当先,冲进了乱民之中。 被乱民奉若神明的老大张老爷都死了,他们还能有什么斗志? 曾经被遗忘的恐惧瞬间回归,并在他们腹中冤魂的加持下无限放大! 吕布见状也冲了出去,跑到孙乾边上的时候却被孙乾拉住。 “将军还在此作甚?”孙乾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他嫌弃吕布,吕布还嫌弃他呢。 要不是他吕奉先亲自出手,想要造反成功还不知需要多长时间。 可他还未张嘴,孙乾便说道:“将军速速杀向西城,一定要在所有人之前见到凌操并且夺得兵权!快去!但凡有人敢阻挡,一律按乱民处置!” 吕布恍然大悟,振臂高呼:“众将士,随我杀!” 第443章 人间炼狱(终) 乱民的真实战斗力到底如何? 其实可以说没有。 信念和对某人的寄托让他们孱弱的身躯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但是这种力量就是他们的极限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越来越弱,就更别提张老爷死了,乱民的战斗力直接降到了负数。 袁熙府邸中的乱民很快被清理干净,现在摆在他们这些臣子面前的问题是豫州没有主人了,谁来接替袁熙的位置?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却没有一个想出头的。 袁熙没有子嗣,他这一支算是断了。 见实在没人说话,这时孙乾提议道:“要不要在袁家找个一个有才学的人?” 要不要?当然不要! 袁熙有儿子那还行,袁熙没后人,鬼才愿意再让袁家来统治这里。 他们是本地世家,又不是袁家的家臣。 不过有了孙乾开头,一众人等纷纷开始出谋划策。 有人说道:“不如让袁显思来,他乃陛下嫡子,接收豫州名正言顺?” “还名正言顺呢?”有人立即反驳,“他现在自称徐州牧,臣子称呼他为主公而不是殿下。你自己想想吧,他都不认陛下了。要我说不如去投王弋。王弋势大,大树底下好乘凉。” 然而依旧有人反驳他:“投王弋?算了吧。你去看看河北那些家族过的是什么日子?土地要交出去的!丰年还好些,像是如今这个灾年,没有土地你不是任人拿捏?” “那你说投谁?” “荆州刘表如何?刘表敬重人文……” “啊呸啊!去年,年中!荆州怎么回事心里没点儿数吗?” “那你说怎么办?” “我觉得还是……” 众人发生了剧烈的争吵,挑起话头的孙乾却在冷眼旁观了许久,他需要找个合适时机进场,将所有人同时压服。 也就在这时,角落中响起了一道声音:“非要去投靠别人吗?重新选一个不行?”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那里站着一个年轻人,二十左右很是稚嫩,看向众人的眼神中全是嘲讽。 他看不上这些人,其实这些人也看不上他。 年轻人就是热血,其中关结根本不懂。 有影响力的不想出头,想出头的又没有影响力。 又不能用袁家人,谁愿意做这个冤大头? 袁绍已经称帝了,找继承人就只能在袁家找才合乎礼法。 现在大家都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想着早送出去早完事儿,不给袁家反应的机会才是最重要的。 孙乾也看了过去,还别说,这年轻人他还真认识,是和自己一个部门的,却不是他的手下。 年轻人名叫胡综,是是仪发掘出来的一位很有才干的人才。 袁绍败亡后逄纪和是仪都失踪了,孙乾虽然掌握了整个情报部门,但是逄纪掌控的那一部分太过庞大,想要消化很困难,他找了个熟悉业务的先打理着,他再徐徐图之。 这么做一方面消化起来能轻松些,一方面还能安定袁熙的心。 胡综见众人看了他一眼后就不搭理他继续争吵了,一怒之下就想要离开这里,离开豫州这个破地方。 就在这时,孙乾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且听我一言!” 孙乾的话打断了争吵,就连胡综也停住了脚步。 “我建议我们还是选一个吧。”孙乾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众人一听斥责道:“孙公佑,那小子不懂你还不懂吗?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所以我才说重新选一个。”说着说着,孙乾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冷,“你们在这场蝗灾中做过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在袁氏子弟中选个聪明的?你们会被生吃了。在袁氏子弟中选个蠢的?这世道蠢人会害死多少人?” “那不还是要去投靠其他人吗?” “不。投靠他人你能保住权势吗?我们现在带着豫州过去就是个集体,这种行为可不叫出仕,而是投降。投降就要任人拿捏。”孙乾的话让一众臣子陷入了思考。 他见时机差不多,忽然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说道:“找一个有能力又听话的就行了。我建议……” 说着,孙乾开始在人群中扫视,寻找那个倒霉蛋。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惊,现在谁出头谁就是弃子,要遭受的可是天下士人的攻讦和唾骂,是妥妥的挡箭牌。 没人愿意干这种遗臭万年的事情,可孙乾的提议又让他们所有人都动心了。 生死关头,有人灵光乍现,在孙乾还未开口的时候赶紧建议:“没必要在我等之间找,对,没必要!不一定非要有政略才能,有我们还怕治理不好豫州吗?武功……对!武功好也是一样的!那个吕奉先如何?” “吕布?不行,不行。”最先反对的人竟然时孙乾,只见他摇头晃脑地说道,“吕奉先乃是并州边塞之人,礼义廉耻都不甚明了,怎么可以成为豫州之主?我觉得凌操不错,作战勇武,为人沉稳……” 礼义廉耻不甚明了?那这个人可太合适了! 孙乾的话音尚未落地,众人的眼睛里全都绽放出了光芒,七嘴八舌的将吕布一顿夸奖,简直就是一露面王霸之气一振,天下降服的圣人之姿。 而且这些人根本不给孙乾机会,此时已经没有他什么事儿了,众人将他直接排出讨论的圈子,定下了吕布做为新任豫州的主人。 新主子定下来,旧主子就要让位。 有人直接提议,借着这次民乱出手干掉平舆的袁家,派兵星夜疾驰,再干掉汝阳的袁家,永除后患。 认为这个建议不错的人还不少,当然,他们也不是为了维护吕布的统治。 一旁的胡综人都傻了。听听,听听!这些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他可不想被暴怒的袁谭干掉,于是说道:“诸位!小子有一言,诸位听仔细!袁显雍的死很是蹊跷,我们如果在杀了袁家人,青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倾尽所有前来复仇。 豫州刚刚经过大灾实力大损,根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诸位也不想刚安稳就直接去死吧? 况且我等刚推选吕奉先为人主,就替他做这种左右命运的决定?真要是违背了他的意思,袁谭袁尚什么时候来我不知道,吕布就在门外,伸手就能要了诸位的命!诸位不能急躁,徐徐图之才是长久之计啊!” 胡综这一番言论终于平复了众人惊慌急躁的心思,孙乾深深看了胡综一眼,觉得这小子不一般,是个很厉害的人才,应该为吕布收拢过来才好。 不过此时他什么也不会做,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等吕布那边的消息了。 吕布那边……并没有按照计划行事。 他带着侍卫一路砍杀,张老爷的脑袋起了极大的作用,见到后的乱民一个个没有丝毫斗志,让他们随意砍杀,畅通无阻。 不过吕布这人还算是不错,平舆的现状实在是太惨了,用地狱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满大街的肉香都是乱民们架起的烧烤摊,残破的尸体到处都是。 乱民们在豫州这座文明程度最高的城池中进行着最原始的狩猎,狩猎的对象则是他们的同类。 这一点儿也不好笑,平舆城中有十几万百姓,其中有四五万是乱民。 这些乱民和百姓可不一样,他们没有妇孺老人,都是成年男子。 为了满足扭曲的思想下那畸形的口腹之欲,乱民进行着无差别的屠杀! 他们根本不在乎杀死的人是谁,他们只是为杀而杀。 杀掉这些比他们过得好的人,会让他们生出无尽的快感,会让他们往日被这些人蔑视的屈辱统统发泄出来,会让他们愉悦! 这才是最恐怖的,满城乱民,竟然没有发生一件凌辱事件,只有生死的结局。 不过他们只给平舆带来了死亡,吕布也只会给他们带去死亡。 一路上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乱民,将遇到的尽数杀死。 见到有人来保护自己,愤怒的百姓自发拿着武器跟随在吕布身后。追随他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就集结了数千人。 直到吕布来救援一个客店时,他砸开了客店,确认了里面是安全的后正准备离开,却发现了一个故人…… “贾文和?我没看错吧?你竟然在这里?”吕布非常诧异。 他可是很受董卓赏识的,所以很清楚董卓的谋臣中到底谁真有本事。 当年洛阳之乱,他一度以为贾诩和李儒都死在洛阳了,没想到贾诩竟然活了下来。 故人相见,吕布很是高兴。 他一把拉住贾诩的手笑道:“文和啊,真是好久好久不见。走走走,来我军中,我保护你。一切尘埃落定,我们一定要好好喝几杯。” “不用不用。”贾诩赶紧推辞,“你去忙便是,就不要带我这个累赘了,我在这里等你凯旋,畅饮至天明!” 说罢,贾诩就想将手抽出去。 然而他抽了两下并没有抽动,只听得吕布说道:“贾文和,当初我不懂谋臣有什么作用,现在你却不懂武将有多么执拗。走?你要跟我走!” “吕奉先……”贾诩咬着牙,脸色黑如锅底。 第444章 贾诩的毒计 贾诩很讨厌别人不听他说话,更讨厌别人听了,却不当一回事。 恰好吕布这两样都占了。 而且两人真的没什么交情,除了当初是贾诩出面劝说吕布投降董卓的以外,两人再就没见过面。 等到吕布进洛阳后,贾诩人都在益州很久了。 不过吕布对贾诩的印象倒是十分深刻,董卓非常器重他,除了女人以外,能骑的基本上董卓都让吕布试过了,两人经常一起骑马闲聊,董卓时常提起贾诩。 李儒也对贾诩推崇备至,认为天下除了董卓以外,懂他的人只有贾诩。 耳濡目染之下,吕布自然对贾诩抱有很大的希望,扛着贾诩就走出了客店。 一众侍卫傻眼了,见过抢女人的,可是抢中老年男人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也算是开了眼。 而贾诩在几经试探,发现吕布真的不在意他的想法后,无奈的说:“吕奉先,你放我下来,我又跑不了。你说出个门道来,说说到底要我做什么?” “不跑了?” “不跑了。” “那下来吧。”吕布顺手将贾诩放在地上,拉着他一路向西继续砍杀。 贾诩要疯了,瞅准时机问道:“吕奉先!你抓我到底要干什么?” “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抓我?” “董公和李儒都很看重你,那你肯定很厉害。我不知道你能做什么,但是抓住你肯定没错!”吕布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气得贾诩想要挠墙。 哪知吕布接着说道:“要不你来帮我吧!大家都是董公旧臣,你来帮我,我们一起共创一番大业!” “大业?” 贾诩差一点脱口而出“我创你大爷”,然而他转念一想,忽然有些惊诧地问:“这场民乱是你策划的?你要拿下豫州?” 在贾诩看来就是这样,吕布借助这场民乱将平舆的百姓屠杀殆尽,再以此掌握兵权除去乱民,以兵权逼迫袁熙让位。 很正常且有效的一个计策,只是有些不像是吕布这样的武夫能想出来的。 “没有。”吕布赶紧摇头低声说,“我疯了吗?杀这么多人?袁熙已经死了,我现在去接收兵权,拿到兵权后,我就可以……可以……” 可以了半天,吕布也没想明白可以怎么样。 贾诩松了口气,这才是吕布的真实水平嘛。不过吕布有一句话确实说的不错,他们都是董卓手下的旧臣,他们这些人能玩儿到一块儿去。 当初贾诩选择孙坚也有一些这个原因,都是旧日臣子,双方相处能顾及一些往日的颜面。 奈何后来他发现孙坚这个人太执拗了,执拗到堪称偏执,在彻底死心之前,孙坚做任何事都不会轻易放弃。 这种人贾诩懒得搭理,而且在孙坚身边也很危险,当孙坚称帝后,他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以最快的速度跑了。 如今既然吕布有了名堂,他也没必要去刘表那里了。刘表那里的关系太复杂,老东西们又没死绝,有些危险。 想到这里,贾诩有了计较,问道:“你有把握了?现在你其实没必要亲自过来拿兵权,而是要控制住那些臣子才行。以你的武力,兵权随便拿,但是要小心世家临时改变主意。” “放心,那边我有人。” 有人…… 贾诩心中一动,不动声色的问:“都计划好了?” “唉……”吕布叹息一声,随手砍翻两人说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先拿到兵权再说吧,至少有个保障不是?” 啧啧…… 贾诩心中感叹一句,问道:“也就是说你没有在人前表露出要抢占袁熙的基业,他们也没有正式选你,对吧?” “对啊。” “懂了。”贾诩向前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杀杀杀,杀干净。不要争夺兵权,将袁熙死的事情告诉统兵将领,然后跟在他身边一起回去。” “啊?为什么?” “为了你能名正言顺的接管兵权。放心吧,肯定给你拿到,听话就是了。”贾诩懒得解释。 吕布对他倒是信任,点了点头便专心杀起人来。 结果还没到西城,他们便和已经攻进城池的凌操汇合了。 贾诩问了些凌操的基本情况后,来到凌操面前行了一礼道:“凌将军,在下吕将军麾下文吏。此间发生了一些重大的事情,吕将军行伍出身,还是由在下转述比较好。” “什么事?”凌操闻言心中一沉,他儿子可还在城里呢,可别有个三长两短了。 贾诩却示意凌操挥退众人,表示是很机密的事情。 凌操看到这个样子心里其实也慌,特别是吕布走到贾诩身后的时候,他很担心吕布黑了自己。 不过想着吕布怎么着也不能秒了他,便壮着胆子走了单人跟着两人走到了僻静处。 事情并没有向凌操想的那样,吕布没有下黑手,反而充当起了护卫,反而是那个文吏很隐晦的用手掌比了一下,并且说道:“殿下……” 凌操闻言大惊失色,张嘴大声质问,却被贾诩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贾诩轻声说道:“凌将军,此事事关重大,你手握兵权,还是需要去主持大局的。不论结局如何,你的决定都有举足轻重的意义。吕将军对那些世家文人……哼……” 凌操秒懂,转身边走边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喏。” 贾诩行了一礼,却悄悄拉住了吕布,低声说道:“你跟在他身边,其他的一句话都不要说,就一直催他快走。等到了地方,如果他不支持你,就直接杀了他。” 这一路凌操几乎是被撵到了袁熙的府邸,几人匆匆走进,还未等其他臣子开口,贾诩当先行礼大喝:“请凌将军出面主持大局!” 看到凌操和吕布的站位,孙乾还在纳闷儿吕布为什么没拿到兵权。 结果贾诩的话一出,孙乾瞬间反应过来,在心中疯狂点赞。 漂亮,实在是太漂亮了! 凌操主持大局? 哼,凌操就没有资格主持大局,他对于平定这场民变没有任何贡献。 现在凌操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说什么都不是。 他可不知道文臣们商量的结果,无论怎么做都会得罪文臣。 果然,凌操还未开口,有人便质问:“凌将军,军营距离城池有多远?五里有没有?你这行军速度,一日能行十里吗?哼,日行十里,古往今来也算得上是一番佳话了。” 面对这种夹枪带棒的问题,凌操无力还嘴。 臣子们也不在乎他想说什么,直接将他丢在一旁,对吕布说道:“吕将军,这场民乱让我们看清谁才是真正有本事平定天下的有德之人,只有有大德行护体的人才能躲避那妖人的妖术。我等推举吕将军为豫州牧,希望吕将军莫要推辞。” “是啊是啊……” “正是如此……” 吕布还没反应过来,众人各种不要脸的彩虹屁就已经堆在他面前了。 凌操却勃然大怒,大声斥责:“殿下尸骨未寒……” “寒了!”有人竟然以更大的声音打断他,讽刺道,“你要是快一些,说不定还能赶上尸骨未寒。现在?凉透了!” “你!” “你什么?你对此项决议不服吗?吕将军……主公难道没有资格称豫州牧吗?” “我!我……我……罢了!吕将军,末将愿为将军帐下驱策,只是请将军善待殿下家人,查明事情真相。” “用得着你废话?”文臣们依旧咄咄逼人,“主公如何做用得着你说三道四?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将兵权交出来!” “罢了,罢了。凌将军还是先保管兵权吧。”孙乾忽然站出来,走到吕布面前眨了眨眼睛,行礼说道,“多次换帅会让军心不稳,还是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说。” “不用!此乃虎符!”凌操实在是受不得这个气了,将虎符交给了吕布。 看着这出闹剧,贾诩在一旁轻笑了一下。 有的时候想要什么,没必要非得直来直去地张口,有大把的方法让人将自己想要的东西双手奉上,只要听他说就行。 吕布接过虎符,觉得凌操这个人不错,不想寒了他的心。 于是转头问道:“文和,袁显雍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包括孙乾在内一众文臣都愣住了,他们一直以为贾诩是凌操帐下的文吏,没想到竟然是吕布带回来的人。 而且看起来两人极为熟悉,吕布对其也非常信任,竟然表字相称。 贾诩倒也不怯场,沉思片刻说道:“将袁本初和袁显雍的尸体送到徐州袁谭袁显思手里,将汝阳的袁家人全部送到青州袁尚袁显甫手里。”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一方再带去一封信,措辞诚恳惋惜一些。 给袁谭的信里写袁家人是想带着两人的尸骨去青州的,是奉先你据理力争才将袁本初的尸骨保留下来,世间礼法以长为先,理当由长子安葬父亲尸身。豫州乃是主公不忍看百姓凄苦,暂借一处安身之处,让豫州可怜的百姓有个栖身之所。 给袁尚的信里写袁家本应由能力最强的人来继承,奈何袁谭强大,不得不出此下策。奉先你愿意和他结成联盟,共同抵御来自河北王弋的威胁。” 第445章 林庄之战(上) 贾诩的计策一出,没明白的直呼妙计,明白的却噤若寒蝉。 豫州易主这件事在贾诩的谋划下其实已经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了,反而成了袁家两兄弟之间的矛盾。 贾诩将袁家的遗产拆分成了两份,一份名为“名分”,送给了最缺名分和影响力的袁谭;一份名为“名望”,送给了想要证明自己比嫡子强的袁尚。 双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会对吕布抱有极大的好感。 袁谭会默认将豫州送给吕布,继而获得一个战略缓冲和屏障。 而在袁尚的信中,贾诩点出了两人共同的敌人。 不不不,不是王弋,而是袁谭。 他相信袁谭能看明白,因为豫州在二人眼中已经不重要了,两人手里都掌握着他们双方迫切想要拥有的东西,兄弟阋墙是必然事件。 众人不明白吕布是从什么地方弄回来这么一个怪物,想着自己刚刚跟个棒槌一样还在帮吕布争抢兵权,一时间懊恼不已,十分担心自己以后无法掌控吕布。 有人想要反驳,但是吕布根本不理,认准了贾诩的计策。 既然已经定下了,那就一定要做。 袁尚那面还好说,派些兵保护一下直接过去就行。 袁谭可就有些麻烦了,按照礼数至少要派人过去一趟。 没人愿意接这个任务,因为很难确定袁谭的态度,搞不好直接就被砍了。 孙乾举荐了胡综,他想给胡综一个机会,这件事如果成了,他就举荐胡综升职。 胡综想了想,倒是没有拒绝,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和蠢人以后在一起过担惊受怕的日子太恐怖了,新来的这个倒是很聪明,但是心思过于阴毒。 这样的势力能有什么发展? 吕奉先,回见吧! 胡综打定主意不准备在这里干了,他要借着这个机会投靠袁谭,至少能安稳些不是么! 话说胡综可不是一般人,他在历史上是孙权最器重的情报长官之一,机要事务上做事滴水不漏。(最要命的是这货酗酒还能将所有事都做得仔细,文采还好。) 有这么一个人投靠袁谭,袁谭将补齐所有的短板。 当然,此时袁谭还不清楚自己已经有成就大业的征兆了,他还在为彭城那些要命的农庄头疼不已。 能和张辽打得有来有回的周泰算是一流武将了吧?可有谁见过能将周泰射得抱头鼠窜的农庄? 以袁谭的军事素养,根本不理解这些农庄的设计思路是什么。 青石打造的坞堡结构就不说什么了,这些人还进行了极致的防御优化,有些甚至进行了阵法布局,形成各个院落互相支援之势。 袁谭真就不明白,有这个本事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在这么一个破地方窝着?出去当官镇守一方不香吗? 而且最让他头疼的还是林庄,那个破地方吕蒙几人久攻不下,他特地去看了一下,最终确定除非他们能一下子将山推倒,否则想要攻下来难如登天。 之前认为最大的困难、那条上山的小路都是小意思了。林庄看到岌岌可危干脆装都不装了,直接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化作恐怖的吞噬之怪,收割着袁军的生命。 真的是獠牙,数百年间林家人将这座山改造到了极致。 和通向山下那条小路相邻的两面其实是有几条非常隐秘的小径的,一声令下,两侧就能冒出几十名弓箭手对小路上的袁军进行阻击。 想要通过那些小径杀过去也不行,小径临山那面的山体上被凿出了很多孔洞,敌军可以依靠这些孔洞向外射击,还可以用长矛将路过的人戳死或者推下去。 不要想着依靠武功,武功没有任何意义。 那些小径都是经过细心挑选的,小径和上山小路之间的地形非常陡峭,蒋钦凭借速度优势尝试过一次,差一点就死在那里。 而且山下的弓箭手还够不着这里,即便是擅射的人射箭,羽箭飞到这个高度也没什么杀伤力了。 这还不算完,那条看起来弯弯曲曲的上山小路其实并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林家人精心设计的。 只要从上面推下来一块大石头,石头就会精准无比的沿着小路一路滚到山脚下,都不带丝毫偏差的。 而且在上山小路旁林家人还特意安排了一些从山体内向外放光源的地方,到了晚上将点燃的火盆推出去,将被夜袭的风险降到了最低。 这些还只是林家人拿出来的,肯定还有没拿出来的。 吕蒙曾在山顶小路的尽头看到过两个奇怪的木头架子,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作用,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况且山顶上坞堡内的情况也不明了,谁知道数百年的岁月他们到底累积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袁谭曾试过劝降,人家根本不理他,听是听到了,连个回应的都没有。 “要不围着算了,我们为什么非要和这个地方较劲?”张承一脸无奈,“彭城也打下来了,粮食问题也解决了,围着呗。打不死还饿不死了?” 三个年轻人都苦着一张脸,就连蒋钦都没了往日的跳脱。 吕蒙听到张承的话,很是懊恼:“为了打林庄死了这么多人,别的不说,士卒那边就无法交代。” “你统兵行不行啊?”张承对吕蒙的回答很是不满。 他当然知道林庄必须要打,和士兵们开不开心没什么关系。 林庄的位置十分特殊,显然是高人特意设计的。 林庄位于泗水上游,不远处就是通往留县的官道,是一个十分紧要的位置,能够直接影响到周围数座城池的安危,就算是毁去了也不能留给敌人。 要是真耗上一两年,万一哪一年雨水多一些,林庄里跑出去两个人随便在河堤上铲两锹,彭城国境内泗水下游的城池没一个能幸免。 三人再次陷入了沉默,这已经不是他们三个第一次这样了,只有那时不时抽动的苦涩脸庞证明着他们不是泥塑。 良久,张承终于开口:“我建议退兵。” “退兵?”吕蒙和蒋钦同时惊呼。 “对,退兵。”张承点了点头解释,“林间小路狭窄,根本不适合大军一起进攻,人多破绽反而更多。我觉得不如退兵,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机会。” 蒋钦泼起了冷水:“仲嗣大哥,人多都没机会,人少还能有机会?” “不!或许还真有!”吕蒙似乎想到了什么,冷静的分析,“我攻打这座庄园时,在最后的时候有林家人进入了祠堂后消失不见了。事后我派人仔细搜寻过,并没有找到能藏人的地方。也就是说祠堂肯定有密道,只是我没有发现。如果我们撤出去,留些精锐潜伏在这里……” “那就不能撤了,非但不能撤,还要增兵。”张承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色,沉声说道,“我们要尽全力进攻山间小路,别管能不能排开阵势,将所有士卒全都拉过去摆在他们眼前。只有让他们感觉到压力才能逼他们从山里出来偷袭我们。” “那我留下吧!”蒋钦主动揽下了这个任务。 张承却摇摇头说:“林庄肯定有什么方法能从里面看到我们这些人,我们这几个将领他们一定早就盯死了,所以我们需要一个陌生人。” “要不……算了。”吕蒙欲言又止。 他想着将周泰借过来,以周泰的武艺足以完成这个任务。 但这次明显是袁谭给他们三个的考验,三个年轻人很想表现自己,借周泰成绩是会打折扣的。 就在这时,传令兵进来禀报:“三位将军,主公让我告诉三位去接收一千士卒。” “一千?怎么这么多?” “是这样的,徐将军押解来了从徐州支援来的粮草,随行的还有五千士卒。” “行了,我知道了。公文给我,一会儿就去。” 吕蒙打发走了传令兵,和两个小伙伴对视了一眼,都笑了出来。 徐盛来得巧,来得更好! 张承笑道:“今日让士卒休息,我们好好计划一下,明日早上我们就攻山。胜负,便在,黄昏!” 吕蒙的郁闷一扫而空,边走边说道:“我这就去将我们制胜的法宝请回来,诸位,等我,等我!哈哈哈……”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天色尚未褪去黑暗,吕蒙便你带着两千士卒在山脚下密密麻麻的排开阵势。 说实话,两千人想要在这个地方展开很困难,山在山庄的里面,山前的空地并不大,很多人都站在院落里或者小巷中。人挨人、人挤人着实有些壮观。 一名校尉带着自己麾下的士卒来到小路前,比了一个手势。 身后士卒迅速整备好装备,扛起盾牌做出进攻姿态。 与此同时,最下面的几个火盆忽然熄灭。 这仿佛是个信号,校尉见状立即带人顺着小路冲了上去。 不到片刻,山上便响起了铜锣声,半山腰上几个暗门被推开,一队队弓箭手鱼贯而出,瞄准了上山的小路…… 第446章 林庄之战(中) 稀疏的箭雨慢悠悠地划过,看起来是那样的无力。 然而攻山的战士没有一个敢掉以轻心,这样软弱无力的箭矢已经要了他们几十人的命,而且正在要更多。 这条山间的小路并不难行进,一个人最多四五口气就能跑上去。 但是当第一个人倒下去,困难程度便加了一倍,死的人越多越困难。 为了保证通行的顺畅,前面的人不得不想尽一切方法将自己同伴的尸体弄下去,用钩子拖、用绳子拉,吕蒙甚至组织了专门的人来处理尸体。 黑暗是他们最好的掩护,之前灭掉的几个火盆就是吕蒙他们三人做的。 他们知道这么冲是不会成功的,可是机会难得,他还是想试一试,如果失败了那就让士卒去送死了。 是的,机会难得,而且只有一次,不足两刻的时间。 过了这段时间天就要亮了,他们就必须更改战术。 隆隆的鼓声震天动地,富有节奏的敲击振奋着在场两千余人的心神。 可是这鼓声并不是敲给这些看热闹之人的,真正需要鼓声的人没有感到兴奋,反而满心恐惧…… “快闪开!” 领头的校尉似乎听到了什么,一个闪身便跳开小路,飞进了旁边的树林。 树林中地势崎岖,他没有站稳,连滚带爬的滚到了山底,期间撞上无数树木山石,骨头都断了两根。 要不是运气好没撞到脑袋,他现在已经死了。 不过他的运气确实是好,和他同队的人运气就不怎么样了。 鼓声中忽然响起了一种不和谐的声调,等到士卒们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山上一块巨石滚落,严丝合缝地疾驰在这条只有两人宽的小路上,自上而下凶猛的气势根本无法阻挡。 嘭…… 咯吱…… 咔嚓咔嚓…… 巨石不是活物,没有丝毫感情,欢快地碾过一个个士卒,将其压成肉饼。 这些士卒来不及闪避,甚至来不及在这世间留下最后一声惨叫。 他们和地上同袍的死尸没有被任何区别对待,下场都是一摊肉泥。 或许死尸还能好一些,不会感觉到畏惧。 巨石颇为仁慈,杀人不会给人带来一丝疼痛,但会让他心中充满了对生的渴望以及对死的恐惧。 攻山还是失败了,这一点并没有出乎吕蒙的预料。 天光已经方亮,奇袭不再奏效,吕蒙让人赶紧清理山路上的尸体,并叫来了第二批次攻山人员。 这些人的装备就要好上很多,不仅甲胄齐全,还装备了盾牌,似乎这些人才是真正的主力,之前那些不过是送死的炮灰。 事实上却不然。攻城穿戴全甲胄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攻山,哪怕增加一分重量都极其危险。 这批士卒只有十几人,排成队列缓慢的在山间移动着。他们用盾牌互相掩护,尽量阻挡着来自两边的进攻。 软绵绵的羽箭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他们丝毫高兴不起来,按照惯例,下一块巨石很快就要来了。 果然,山上响起了“隆隆”的声音,士卒们听到声音后立即向两边跳去。 可惜他们没有校尉的运气,更没有校尉的水平。 一个人用力过猛,直接跳过了,掉下山崖摔死了。 另外三个人撞到了山石,头盔保护也没能让他们得以活命。 其余的人因为拥堵的原因,被巨石碾过,成为了山路上带着些许点缀的真人画像。 吕蒙让人将这些人的尸体弄回来,其他的还好说,甲胄是绝不可以遗失的,必须清洗干净继续利用。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立即派出第三队,而是组织人改变着阵型,从方阵变成了圆阵后又变回了方阵,来来回回不停变换。 吕蒙也想玩儿点新花样,奈何他只会这么两个阵型,难的他也不会。 单单这两个阵型其实已经够了,林家的人依然自信能守得住,但是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来。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家老祖宗的聪明才智他们一清二楚。 这座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攻,山上的坞堡也不是近百十年才修的,反而是先有的坞堡,后有的山下庄园。 林家并不怕敌人在外面观察他们,而且他们还希望敌人这么做。 他们家平日里生活中所表现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可能出现的敌人一个误区,那就是上山下山就只有那么一条路,诱导敌人在潜意识里只会从这条路上进攻。 这座山都不大,只有两三百米高的样子,山顶上开出来的平台又能有多大呢?上面还要给坞堡留出空地,能够防御的地方非常有限。 只要攻山的将领心狠一些,让人三面同时进攻,他们根本顶不住。 吕蒙在山下张牙舞爪的样子让他们很难判断到底想要使用什么战术,会不会用人海战术强行登山? 为了应对吕蒙持续变阵的行为,林家人还是决定做出一些布置。 吕蒙变阵的行为持续了很久,足足有一个时辰,变换了四五次之多,才派出了第三梯队进行攻山。 见到这种情况,林家人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刚松下,没一会儿就又提了起来。 弓箭依旧没能造成杀伤,而百试百灵的巨石这次也失效了。 第三梯队的人武艺似乎极好,人在半山腰上,巨石刚刚推下去他们就闪开了,简直就像提前演练好了一样。 这批士卒的武艺并不比前两批好,不过这种战术确实是演练好的。 如果细心的听就会发现,在巨石出现的那一刻鼓声发生了改变。 吕蒙变阵也不单纯是为了吓唬林家,他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将军鼓不知不觉地移动到一处院落之中,并且让选定好的士卒提前熟悉鼓声。 那处院落倒没什么特别的,但是院墙十分特殊,站在院墙上可以从一个角度看到山顶小路口的动向。 这个情况是张承发现的,也和吕蒙说过,不过两人都没怎么当回事。 他们觉得巨石快若雷霆,须臾之间的优势根本没什么意义。 他们当然不会当回事,他们又没学过物理,不明白光永远快过声,哪怕只有那不到一秒的时间,也足够攻山的部队做出一些保命的反应了。 然而非常可惜,第三梯队依旧没能成功。 他们虽然躲过了巨石,却没能躲过死亡。 吕蒙发现的那些架子终于派上了用场,林家从坞堡中迅速走出来数人,在每个架子上快速安装了一些装置和三支大弓。 大弓上弦的速度非常快,羽箭足有两指粗细,一次能射出三支。 功亏一篑! 士卒们都已经临近山顶了,最近的都不足十步。 可是在面对巨弩这样恐怖的火力下,除了饮恨别无他法。 吕蒙看到这种场景脑子一下就麻了,他就知道那两个架子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完蛋了吧! 如今已经不是能不能攻下的问题了,而是要不要攻的问题了。 面对这样的武器,袁军士气一落千丈,根本没人愿意再去尝试。 送死还要有点儿希望,士卒们在这座山前看不到任何希望…… 吕蒙冷眼扫过这些垂头丧气的士卒,他是有让人送死的方法的,只是他有些不想用。 张承没有惯着毛病,直接喊出了那个令所有士卒闻风丧胆的词汇:“督战队!” 督战队是军中最不受欢迎的人,一般他们都是将领的亲卫,只需向将领效忠即可。 这些人出现就意味着有些人不得不去死,如果不向前去送死,那就只能被督战队砍死。 壮烈牺牲总比临战逃脱要强,临战逃脱他们连抚恤都没有,家人还要跟着受牵连。 预定好的第四梯队也不知是被鼓声震的,还是被督战队吓的。 这些人两股战战,踏上了自己人生的终点,至少他们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老天就是一个混蛋,它总是喜欢开一些自认为诙谐的玩笑,殊不知这些玩笑是凡人生死攸关的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就在他们要面临必死的巨弩时,山顶上忽然传出了一道喊杀声。 只有一道,而且喊出来的话极为搞笑:“杀啊!老六你个王八蛋!老子记你一辈子!这辈子你就给老子和老子的弟兄们当牛做马吧!” 伴随着声音,一道人影杀向了一架巨弩,三两下砍翻正在操作巨弩的三个林家人,举刀就要毁掉巨弩。 另一旁的林家人见状,赶紧抽出长剑冲了上去,将那人乱剑砍死。 借着这个功夫,攻山的士卒像发了疯一样,没命的往上冲。 林家人反应非常迅速,立即射出三箭。 可惜已经晚了,三箭虽然串糖葫芦般穿透了七人的身体,剩下的人已经扑了上去,将三人乱刀砍死,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吕蒙一看竟然攻上山了,什么也不顾了,亲自率队冲了上去,第一个到达了山顶。 张承是第二个,倒霉蛋儿蒋钦为了保护这两个失了智的伙伴,胳膊上中了一箭,没能第一时间赶上来,下山疗伤去了。 紧随两人的是超过一百名士卒,一时间山上颇为拥挤。 但是,攻破了这条小路可不代表他们已经赢了。 事实恰恰相反,看到山上的情况之后,吕蒙有些绝望。 在远处和山下观察还没察觉什么,到了近处后吕蒙才发现坞堡要比自己想象中小很多。 其实坞堡并不小,只是有一大半埋进了山体里。而且这个坞堡极为坑人,外面的院子建得很大,从远处看起来似乎整个坞堡都很大。 更要命的是院子其实没什么防御,里面堆满了石头。 看着这些底部早已生满植物的石头,想来它们已经在这里沉眠很多年了。 坞堡只有一个入口,此时这个入口正被一道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封着。 吕蒙没敢凑近查看,他刚翻上院墙就被一通乱箭给射了回去,这些情报都是他惊鸿一瞥看到的。 而防守坞堡的弓箭手可就不像山间小径那些那么废物了,吕蒙虽然没看到人,但他能感觉的出来,如果对方没有用弩,那么这些弓手的实力不容小觑。 上山了,结果和没上没什么区别…… 第447章 林庄之战(下) 吕蒙绝望了,可那混账老天觉得还不够,还应该更绝望些! 院子里忽然窜出两条火蛇,穿过院子将这个平台都围了起来,火势异常凶猛,有半人多高。 面对这样的情况,吕蒙都没反应过来,来不及惊恐慌乱,而是露出一种原来是这样的神色。 上山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平台周围有一圈黑色的东西,他还以为是某种黑色石头制成的装饰物,原来是不知道沉淀了多少年、早已发黑的不知名油脂…… 现在好了,火墙不知道能燃烧多久,不过看这凶猛的样子,至少将他们都烤熟问题是不大的。 张承也是颇为头疼,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对手必须要是人,眼下这个情况,只能用向死而死来形容了。 林家人还真是绝,防御做得滴水不漏,处处都是杀招。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拼命思考计策,寻找到那渺茫的一线生机。 有一个人却比他更拼命,大脑疯狂运转,简直都能冒出火星子来。 这个人就是老六,那个会杀狗的老六。他盯着地上的一具尸体,从未像如今这般这么想活下来。 这具尸体生前的名字叫赵二,就是那个被派往后山的家伙。别说是老六了,就连吕蒙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批人。 然而赵二却真的爬上了山,真的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了他们决定胜负的帮助。 奈何机会虽然被吕蒙抓住了,可是这个机会却不能给他们带来胜利。 其实火墙并不厚,最多也就一个巴掌那么宽,轻松一跳就能过去,以吕蒙和张承的武艺,简直轻轻松松。 只是那道满是油膏的沟渠设计的十分阴毒,它在平台的最外围,吕蒙倒是没什么,普通士卒跳过去的话绝对会站立不稳滚落山底。 林家确实出过很厉害的人物,将人的心理拿捏到了极致。在火焰的威胁下,极少有人能够冷静地判断应该使用多大力气才能平安落地。 不过正是因为火墙不厚,让老六想出了一个极为冒险的办法。 “将军,我们可以垫尸体。”老六指了指地上林家人的死尸,又指了指山路的方向。 吕蒙和张承其实早就想到垫尸体了,但是他们不甘啊! 以他们的年纪做到了他们这样的位子,可以说超越了大汉九成九的年轻人,甚至说是九成九的人。 年轻人的骄傲让他们不甘心就这么退回去,不甘心功亏一篑。 能有这样的成绩,他们正是坚信自己比别人强。可是座小小的庄园就止住了他们的脚步,以后还怎么征战天下,如何能让自己释怀? “将军!”老六看出了吕蒙在犹豫,急忙提醒,“赵孟他上山了,我们还有其他的机会!” 唉…… 张承叹息一声,捅了捅吕蒙的胳膊,示意他不要上头了。 攻山不过是佯攻,真正的杀招并不是这个。 吕蒙想到这里,便让人吩咐用尸体隔开火焰,迅速下山。 之所以说这个方法危险是因为必须在尸体烧起来前所有人都要过去,讲究的是速度。 可是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太快搞不好就要一起滚下去。 运气不错,张承打头控制着速度,吕蒙殿后指挥着阵型,老六扛起了赵老二的尸体,百多人有惊无险的下了山。 下山后吕蒙很是郁闷,打了一上午,死了这么多人,来来回回攻了好几趟,最终都是些无用功。 他们还是在山脚下,林家还是在山上。 张承看到吕蒙这样却没说什么,他很清楚这是求学之路上必须要经历的事情,总是有些事挡在尚未学成的你面前,让你束手无策。 越过了,会获益良多;越不过,人就只能止步于此。 学习从来没有门槛,也从来不是一帆风顺。 “起来,中了一箭而已,装什么死?”张承踢了蒋钦两脚吩咐,“咱们的人在后山发现了一条路,你带人去看看能不能上去。” “我手臂中箭!”蒋钦张大了嘴巴,指着自己受伤的手臂反问,“爬山?” “快去!伤了手臂又不是伤了脑子,你上不去士卒还上不去吗?”张承没给蒋钦一点儿好脸色。 看着山上的火势,一时半会儿应该是不能进攻了。有了机会就要抓住,不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条计策上,不然要是他们判断失误,那一切才是真的白忙活。 蒋钦讪笑着答应,领着士兵迅速离去。 然而他很快就又回来了,并且还带回来很多尸体。 “怎么回事?”张承见尸体的腐烂程度不同,很是不解。 蒋钦解释道:“我问了,上山的是赵孟对吧?外号赵老二。他那一队五十人,应该是同时尝试爬山的,不过就他一个上去了,其他人全部坠崖而死。想从后山偷袭不靠谱,我就没让人试。” 不得不说,蒋钦的做法是正确的,试了也没用,想要上去得依靠武艺。 张承是没办法了,只得将希望寄托在徐盛那边,便吩咐蒋钦:“找上些嗓门大的去骂阵?” “谁会理我们啊!” “爱理不理,只要能让他们听到就行。骂得越难听越好,越歇斯底里越好。多找一些人,要骂很久。” “这……行吧。”蒋钦点了点头,挑了足足两百人围着小山大声喝骂。 蒋钦是什么水平?他挑的人能有什么水平? 骂人的话除了下三路就是林家往上数祖宗十八代,更有甚者将林家祠堂中供奉的祖宗牌位拿了出来当场点燃以示羞辱。 林家是世家,骂人也是专业的。如今只能挨骂不能还嘴让他们十分郁闷。 好在郁闷只是暂时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林家人从愤怒到郁闷,到若有所思,最后则是欣喜与不屑。 他们当然没有练出什么抵抗力,而是外面蒋钦的谩骂语句已经完全没有逻辑了,简直就是在发泄,发泄着自己的无能狂怒。 发泄好啊,发泄就说明袁军已经没有防备了。 林家人商量了一下,准备做出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主动进攻! 还别笑,这还真是违背祖宗的决定。 林家的祖训就是做个守成之家,不主动去索取什么,得到什么便守住什么。 奈何这一代的林家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祖训,却依旧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将刀架在他们的脖颈上,而且将刀放在了林家人自己的手中。 随着他们越来越冒进的出击,大刀就会慢慢滑动,直至割断他们的喉咙。 黄昏,所有袁军都精疲力尽。 哪怕没有任何攻击任务的人,站上一整天也受不了。 徐盛其实也不行了,他倒是不累,但是他快憋不住了。 他这一队其实没几个人,算上他一共也就五个,潜藏在祠堂隐秘的角落里,观察着周围的动向。 说实话,徐盛其实不认同吕蒙三人的计策,这三个小子太想当然了,如果他是林家人,他绝对会死守大山,绝不出击。 不过谁让袁谭喜欢那三个小子呢?而且彭城国的军事行动也算是给他在擦屁股,他没什么话语权。 正胡思乱想着,徐盛忽然听到天花板上传来了一阵动静! 他看着那处响动人都傻了,谁能想到密道竟然藏在天花板上? 林家的祠堂很高,还安装了天花板,是人都知道上面是有空间的,可谁也不会认为那里会藏人,会是密道的出入口。 因为这里是祠堂,是供奉祖先的地方! 林家人压着祠堂住也就不说什么了,坞堡和祠堂毕竟还差着一些距离。 可你他娘的进出密室都要踩着祖宗的脑袋走? 真就不害怕白天踩着祖宗的脑袋,晚上祖宗出来拧了你的脑袋? 徐盛完全不能理解这种侮辱祖先的行为,也难怪吕蒙没能找到入口,有谁能想到林家在自家祖先的天灵盖上开了个洞,将入口安排在祠堂天花板上呢? 看着鱼贯而出,由庄户组成的军队,徐盛松了口气。 已经结束了,这三百人能干什么? 领头的真以为自己是盖世无敌的绝世神将?个人武力如果达不到一流水平,士卒的素质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果不其然,喊杀声很快在庄园内响起。 徐盛没去理会,而是顺着林家人放下的绳梯爬了上去,仔细观察了一下入口。 入口很小,只能容纳一个正常人通过,想要进攻必然是不可能的。 徐盛见状却很高兴,他从未想过攻入密室,他要的就是守住这里,让人出不来。 林家,完了! 第448章 净化罪恶 “你是疯了吗?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这里没有你说话的资格,别忘了你是待罪之身,主公没有责罚你,你就偷着笑吧!你算什么东西?” 那三百人没有掀起丝毫波澜,被消灭得痛痛快快。 然而吕蒙此时却非常激动,言辞激烈到堪称狂躁。 站在他对面接受狂风暴雨的人是徐盛,徐盛的表情相当不屑,赤裸裸、明晃晃的不屑。 算是世家出身的徐盛根本看不起江贼出身的吕蒙,张承和这些人混在一起,徐盛都觉得他疯了。 特别是一个杀人如麻的贼,现在竟然在他面前谈论滥杀才真的好笑。 吕蒙配吗?他都不配! “吕子明,你手上沾的鲜血还少么?” “那些都是该死之人!” “哦?早年间那些死在你手上的无辜商贾和百姓也是该死之人?” “你想说什么?”还未等吕蒙反应过来,张承的剑已经架在他脖颈上了。只听张承语气冰冷地说道,“你最好想好再说,我杀你都用不着顾忌名声。” 张承几乎是徐盛的死穴,张承杀他确实没有名声上的负担。张家的影响力足够大,他徐盛惹不起。 “仲嗣大哥。”吕蒙推开了张承的长剑,轻声对徐盛说道,“我不想死,只能让别人死。世道所迫,错就是错。但是徐将军,你可知道 山中密室有多少人?我算过了,里面最少有五千,甚至可能有一万。你的计策虽然很厉害,但是造下的杀孽……” “这和你没关系,遭报应不需要你承受,也用不着你去做。给我留下五百士卒,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 “你还没有独领一军的资格,做贼的时候明白杀与被杀,现在不懂了?” “徐盛,你到底想做什么?”张承的眼神深邃,似乎想要洞穿徐盛的内心。 昨晚徐盛过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他和江贼一派的人不对付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昨晚上他还是很谦恭的。 “你不需要知道,我自会向主公请罪。” “打仗不是儿戏!” “那你就杀了我。”徐盛的态度十分坚决,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场面一下子陷入到了僵持,只有蒋钦若无其事,他对争吵没什么兴趣,真打起来拼命就是了。 不过他倒是看到吕蒙的手握住了剑柄,力气之大关结都发白了,手上青筋暴起。 吕蒙是真生气,可是最终他却先妥协:“我最多给你两百。” “行。”徐盛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老六!带着你的人留下,其余人跟我走!”吕蒙不想再看徐盛一眼,率领着军队迅速撤出了庄园。 徐盛则等到吕蒙走后,冷冷扫视了周围一眼,下令士卒点火烧山。 这就是他的计划,他要一把火把这座山给烧了。烧是肯定烧不死山中密室里面的人的,但是能将这些人给活活闷熟了。 大雨过后山上的树木很难点燃,不过没关系,在徐盛看来不好点燃只是因为引火之物不够罢了。 现在整座山脚的庄园都是他的引火之物,他就不相信烧不干净! 他这么执着于烧死那些人是有原因的,他又不是个榆木疙瘩,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通过吕蒙去挑战袁谭的权威? 看不上就是看不上,他一辈子都看不上吕蒙。可是他又不傻,用肉头去撞铁头,看看哪个头硬? 在吕蒙他们忙着清剿那些偷袭袁军的庄户时,他其实已经悄悄溜进山中密室了。 那里说是密室,整座山其实已经空了,被林家改建出来了许多层。 徐盛在密室之中看到了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场景,林家已经不能说是丧尽天良了,简直有悖人伦! 林家有很多狗,因为他们将密室的最底层改建成了一个大型的狗场,专门用来繁育狗。 然而,里面不仅有狗,还有人。 不是看管狗场的人,而是被圈养起来的人。 狗栏里人和狗杂居在一起,狗只有皮毛,人也没穿衣服。 里面的情景让人极度作呕,人骑人、人骑狗、狗骑人、狗骑狗…… 最可怕的是,那些人显然不是第一代的,而是经历了无数代已经认为自己就应该这样生活一般理所当然。 众所周知,人和狗都是杂食性动物,都可以吃粮、吃肉、吃菜以及……吃屎…… 有的时候它们还会加餐,加餐的内容便是死胎。 人的死胎,狗的死胎。 捡到什么就吃什么。 人类? 野兽? 总有人说有时候两者没有区别,但要是真的没了区别,谁也接受不了这样的场景。 在这种环境下,人吃狗屎,狗吃人屎,在屎堆里打滚,在饭槽中便溺。 那些人的思想极为混乱,双眼中没有任何光彩,除了呆滞与本能,几乎不会任何动作。 徐盛只是惊鸿一瞥,他也不知道最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就是这一眼让他这个在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的军人都承受不住,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终结这里的罪恶,杀死所有的活人,毁掉所有的一切。 火势开始从外向内蔓延,徐盛特意去了一趟山上,用石头将那道铁门封死。 偷袭的失利让林家人已经没什么兴趣作战了,他们只想在山里面安安静静地活着,耗到袁军撑不下去为止。 至于袁军之后会怎么样,到时候再说吧,谁在乎呢? 这也是为什么徐盛不担心林家狗急跳墙,他听到了林家的争吵,听到了这个结论。 从预留的小道走出来,徐盛向最后的缺口里扔了一支火把。 烧吧,烧吧…… 只有火焰能驱散邪恶,只有火焰能净化罪灭,就像现在一样。 明亮的火焰终将闪耀于黑暗之中,哪怕只能得到短暂的光明,也足够平复徐盛心中的愤怒了。 他率领着两百名士卒摸黑回到了彭城,站在袁谭的房前请罪。 袁谭有些头大,徐盛犯下的错误往大了说杀了都没问题,若是吕蒙当时直接干掉徐盛,他绝不会多说什么。 哪怕他现在真的很想为爱将出上一口恶气,可惜徐盛真的不能由他来杀死。 除去张承那个不着调的,吕蒙和徐盛代表着袁谭军中两个不同的阵营。草根与科班天然对立,袁谭的任务就是不能让某一方独大。 不是他担心一家独大后有人会架空他,而是想要成就一番大事,平衡手段一定要足运用得够娴熟。 听起来厉害吧?这两天刚学的! 陈矫几乎一有时间就教袁谭该如何成为一位合格的主公,他和张纮的教学方式可不一样,张纮主张进行大量的阅读自行领悟,陈矫则是揉碎了给你讲明白,让袁谭避免在某一件事上犯和前人相同的错误。 袁谭也是最近才明白自己为什么斗不过两个弟弟,看了一本勤政爱民的书就真的去学勤政爱民,能斗得过才有鬼了。 袁谭没有见徐盛一面,只是让他回去反省。 待徐盛走后,袁谭看向了一脸郁闷的吕蒙笑道:“怎么?我这样决定你不开心?那你当初就应该杀了他。” “没有,末将并未不开心。”吕蒙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末将只是觉得没能完成主公的任务。”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主公委以末将重任,末将当以死报之。徐文向才能出众,是主公需要的人才。”说着,吕蒙摸了摸那柄袁谭赐予他的剑。 袁谭见状脸上的笑容一闪而逝,说道:“但是他影响了你在军中的威严。” “没有,他只影响到了自己。林庄险要,一定是要收为己用的,等到大火熄灭,士卒进去清理的时候,他们就会明白谁才是值得效命的。 主公想要成就大事,当以霸道手段,行王道举措。” “哈哈哈……”袁谭闻言大笑不止,揶揄道,“王道?霸道?张仲嗣教你的吧?” “我……我……”吕蒙很是尴尬,讪笑道,“主公莫要嘲笑我,我……我懂,但是我不会说,特意问了仲嗣大哥。” “好啊!真好。子明以后多读书,为我分忧。”袁谭对吕蒙的表现非常满意,然而话锋一转问道,“那个林庄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主公,彭城周边土地肥沃,良田沃野。末将觉得应该从郡国其他地方将百姓迁过来耕种,将林庄改建成一个驻军的地方。 彭城郡国虽然无险可守,但是战略位置十分重要,是我等未来入主中原的桥头堡,也是中原进攻我们的突破口。 中原诸侯虽然实力强大,但是只要守住这里,他们就没有办法轻易进犯徐州。” 吕蒙的想法十分正确,袁谭却没有评价。 他只是轻声问道:“子明,你知道你老师给我的建议是什么吗?” “什么?老师从未向末将提及。” “算了,不重要。”袁谭没有说张昭那近乎疯狂的思路,而是劝说,“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日开始攻打其他农庄,尽量在一个月之内结束彭城的战斗。” “喏。” “我说的是彭城郡国。” “末将领命!” 第449章 物资、人才,惊人的收获! 大火烧了整整五天才将那座山烧干净,徐盛非常阴毒,他是从庄园外向内点火,等到林家人察觉的时候,已经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等到人能接近那座山已经是大火熄灭十天之后了,半个月的时间在袁谭武将齐备的情况下,彭城的农庄全部被攻了下来,其中的收获让见过大世面的袁谭都瞠目结舌。 一些小小的家族而已,能有累积多少财富呢? 玉器、金银器这种没什么实用价值的装饰物就不说了,多到需要用车装才行。 单单缴获来的铜器,袁谭觉得如果自己熔了铸成铜钱,至少够目前全徐州五年的军费。 这还不算真正挖出来的铜钱,比铜器只多不少。 还有那些粮食,具体多少到现在还没统计清楚。不过袁谭认为蝗灾算个屁啊?再来两年他也顶得住! 大车、牛马不计其数,这些东西如果民用则能让下邳的民生提高三成;军用则至少让军队的战斗力提高两成。 鸡鸭鹅等禽畜那真是可以随便造,这几天袁军天天吃肉,天天像过年了一样! 还有俘虏的那些人口…… 是的,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袁谭最终还是没有使用张昭的计策。 张昭确实很厉害,但不是最厉害的,至少有些人并不比他弱。 这两天张纮给袁谭派过来两个新发掘的年轻人才,这两个年轻人军事上让张承都觉得棘手,政略上让陈矫直呼斗不过! 两个年轻人的名字一个叫诸葛瑾,另一个叫步骘。 这几年他们游历的长江周边大部分地方,考察了附近所有的诸侯,就连曹操他们都观察过,最终他们选择了袁谭。 这里面的原因有很多,最重要的一个是袁绍死了,袁家这几个小的刚开始创业,手底下人员不足能够得到重用,而袁谭则比较得他们的认可。 其实袁尚也可以,不过一来袁尚离王弋太近,可能说没就没了。二来袁家三子中,只有袁尚在为自己的父亲披麻戴孝搭设灵堂,很是赚了一波声望,比较受袁绍重用的旧臣都跑去袁尚那里了,不好出头。 他们便直接找上了张纮毛遂自荐,张纮考量一番后大喜过望,将擅长学问和民生的严畯留在了下邳,另外两人派到袁谭军中,示意袁谭多给机会,多器重。(诸葛瑾和步骘在孙权手下一直是武职,孙权称帝后,诸葛瑾做过大将军,步骘做过骠骑将军。) 诸葛瑾一进彭城,看着空荡荡的大街和弥漫着化不开的血腥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做都做了,人死也活不过来,没什么好说的,关键是以后不能再这么杀了,所以他见到袁谭的第一件事就是建议袁谭不要造太多的杀戮,尽量抚慰平民百姓。 听到这话,支持张昭的陈矫不干了,当即和诸葛瑾争论了起来。 奈何诸葛瑾太过老成,每一句反驳的话都是以一个十分平和的态度说出来的。 平和不代表软弱,陈矫的进攻就像打在了棉花上,诸葛瑾却言辞犀利,句句引经据典。 两人一个温文尔雅,一个略显暴躁,高下立判。 当然,你能指望一个世家出身、经历过苦难、精通政治、善于操控天下局势的诸葛瑾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儒雅只是面对同阶层之人的,百姓终究是政治家手中的消耗品。 诸葛瑾建议将这些罪民之中男人以屯田兵的名义编入军籍,以屯田兵的名义开垦荒田将功折罪;女人之中有身份的赏赐给将士,其余的选择年龄合适的由官府强制婚配,发放给徐州的那些老光棍们。 在农事之中,垦荒是最辛苦的一件事。将荒地开垦成适合耕种的田地不光耗费体力,还伴随着很多危险。 在没有耕牛的前提下,如果官府不组织开荒,一般人家最多开一点点,有时甚至不开。 诸葛瑾这是要将人当成牛来使用,让这些人活活累死。 垦荒累死和屠杀殆尽到底哪个更残忍无法讨论,不过诸葛瑾的计策却被袁谭迅速同意了。 不是因为袁谭判断力多强,而是诸葛瑾和陈矫的争论,受伤最大的却是吕蒙,吕蒙万万没想到张昭竟然会提出灭绝彭城这种恐怖建议,反而是张承似乎早有预料,并没有过于惊讶。 袁谭不想让自己的爱将心生别扭,便结束了这个议题。 时至今日,吕蒙显然已经被人指点过了,从郁闷中走了出来。 袁谭也刚好有些计划需要和臣子们商量,于是便将众人集合起来,展开了新一轮的讨论。 “诸位,林庄的大火已经熄灭很多天了,林庄地理位置重要,必须要派遣士卒驻守,诸位有什么计划吗?”袁谭看向了一众臣子。 这些人其实没什么计划,除了徐盛以外,其他人都没见过山中密室到底是什么样子,徐盛也没主动提及过。 不过见到袁谭发问,徐盛主动揽下了这个任务:“主公,此事乃我所为,自然由我善后。我愿意留下来改建那处山体,希望主公成全。” 袁谭忽然起了好奇心,问道:“那密室有多大?里面到底什么样?” “那密室……” “算了,左右闲来无事,我们去看看如何?”袁谭说罢,起身就走。 徐盛赶紧就要劝说,路过的张承趁其不备,一拳捣在他的肚子上,将他的话直接给憋了回去。 徐盛真是敢怒不敢言,心想:你要不是有个好爹,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一路疾驰,众人来到了废墟之前。 袁谭感慨了一番水火无情,便顺着徐盛的指引来到曾经是祠堂的地方。 这里的入口已经进不去了,焦黑碳化的尸体如同从空洞中喷射的激流,将入口堵的严严实实。 无数尸体融化扭曲结合在一起,将那个小门死死封住。 众人只能上山,准备从山上的入口进去。 这里被徐盛用石头封死,几个武将七手八脚的将石头搬开,发现铁门已经被拉上去了,门后却没有尸体。 不过几人没有进去,因为实在是进不去。 刚搬开石头的时候门内飘出来一股淡淡的油脂香,紧接着就是极度的恶臭,臭到包括袁谭在内,所有人都找了一个地方蹲着呕吐。 那种腐烂独有的气味实在是太恶心了,根本没法形容。仿佛一只沾满了滑腻尸液的手穿透人的胸膛,在人的心脏上来回把玩抚摸一样。 袁谭没有丧失理智已经是很难得了,他现在对这个地方没有丝毫兴致,吐得差不多了就一言不发地下山,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彭城洗了个澡。 他试图将身上的污秽之气洗干净,但心中的污秽却无论如何也清理不出去。 这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并不是见到什么残肢断臂、尸体成堆,而是什么也没见到却要想象那么一个场景。 人类最强大的武器就是思考能力,最害怕的同样也是自己想出来的东西。 袁谭现在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山中密室里面的情况,可他又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能让自己幻想的各种情况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根本驱散不出去。 他呆滞地坐在木桶中,身体不自觉的慢慢滑落,眼看水线都要到嘴巴了还没有察觉。 好在关键时刻传令兵拯救了这位差点淹死在浴桶中的人主。 传令兵在外面喊道:“主公,徐州来信,朱砂标头。” “且去,我马上就来。” 袁谭闻言一惊,哗啦一下从浴桶中站起,来不及擦拭水渍,套上衣服就冲了出去。 朱砂标头乃是十万火急,徐州是他的基本盘也是他唯一的地盘,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然而都是十万火急了,怎么可能不出事? 好在不是什么大兵压境,但却生死攸关! 胡综来了,还带来一个很棘手的麻烦。 是的,对于现在的袁谭来说,他老子的尸骨就是一个棘手的麻烦。 正如贾诩所料,他确实需要一个名分,早点给什么问题都没有,如今只会让他觉得恶心,因为曹操写信骂过他了。 不管曹操是不是有刻意让三兄弟交锋的意思,反正曹操是亲笔写了一封信给袁谭,告诉袁谭他将袁本初的尸骨还回来不是让他们供起来的,是让他们这些小崽子好好安葬的。要是他们实在不行就还回去,他会让自己的好兄弟有个风光的后事。 现在袁绍的尸骨落在了袁谭手里,袁谭是葬也不是,不葬也不是。要是曹操将那封信公开出去,那他的名声可就臭了。 这种事依靠他学的那半吊子利益眼光肯定是想不明白,于是便招来了陈矫等人,询问他们的意见。 陈矫听完后想要说什么,却被袁谭的眼神制止。 解决罪民不是什么难事,取舍问题罢了。他现在想要看看诸葛瑾的能力到底有多强,到底值不值得他重用。 诸葛瑾见状微微一笑,朗声说道:“主公,为人子,当以孝悌名天下。”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是你可能不知,曹孟德曾书信一封与我……”袁谭将其中的关键讲了一遍。 诸葛瑾却笑的更开心了,很是高兴的说:“主公,此乃天赐良机!主公担心那曹操将信的内容说出去,那主公为何不自己说传出去?” 第450章 分兵 “主公,有时候自己承认错误要比被其他人戳穿更好…… 主公,三皇五帝亦有不德之举;商汤、文王并非完美之人…… 主公,只有我们自己掌握书写历史的权力,才能写出我们想要的历史…… 主公……” 诸葛瑾等人的话一遍遍在袁谭脑海中闪过,他依旧有些拿不定主意。 接回来的那是他的父亲,不是路人甲乙丙丁。 袁绍死后袁谭不难过吗?他从未向世人表述过什么,就像死的是一个陌生人一样。 然而又有谁知道,在无人的时候,他也曾偷偷哭泣? 所有人都以为正是由于他不受待见,根本无所谓父亲的生死。 恰恰相反! 没有人比他更渴望父爱,他甚至渴望到了有些畸形、有些变态。 他觉得父亲的责骂也是一种爱,如果不是张纮的出现,袁谭很有可能成为一个整日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为的,就是父亲那一句责骂。 那样至少还能证明父亲还在乎他,不是吗? 但是现在,父亲已经死了。 袁谭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是这一天来得太早了,他还没有准备好。 而且他还有徐州那一大家子要养活,几百万的百姓张着嘴等他喂饭,这里还是父亲的基业,他能怎么办? 什么也不办!他只能什么也不办…… 可是不办也要办了,他不能真的将父亲的尸骨送到曹操那里,不能真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没个栖身之地。 提笔落墨,数百字写成《罪谭赋》。 袁谭将文章交给陈矫,让陈矫找一个厉害的石匠镌刻出来,日后放在父亲的陵墓边上,提醒着他自己曾犯下的罪过。 这篇文章陈矫看了,写的并不通顺。但是他改不了,里面的情真意切是他难以理解的。 陈矫其实有些不理解,同样是养儿子,为什么三个儿子能被袁绍养得差距那么大? 老子死了,老大不闻不问却能写出这样的文章,老二视若无睹却从不逾越,老三哭天怆地却没有作为。 陈矫其实误会了,这三个人如果真论孝顺的话,还得是老二袁熙,他确实没有埋葬自己的父亲,那是因为他在给袁绍修陵墓,修帝王的陵墓。 可惜老子的陵墓还没来得及修,儿子也没了。 袁绍尸骨的问题算是告一段落,袁谭采纳了诸葛瑾的计策。 如今另一个问题摆在袁谭眼前,那就是豫州的归属。 关于豫州的问题,胡综讲得很清楚,张纮也写得很明白。 张纮是不建议现在攻打豫州的,如今没了徐州这个后方阵地,豫州四面环敌,不是一个能成事的地方。 吕布既然占据了豫州,如果不想死,那就必然会打出去。可是周围那一圈人,刘表、袁谭、王弋、曹操,他哪个也打不过,最终只能狗急跳墙拼死一搏。到时候就是袁谭收复豫州的好时机,几乎不会费什么力气。 袁谭和几个幕僚都比较同意这个战略,别看他们年轻,可胡综所说的那个高人他们还真想会一会,毕竟年轻就是资本,年轻就要有冲劲儿,年轻必须张狂! 要是这几位知道差点坑死袁谭的彭城战略就是出自贾诩的手笔,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信心会一会那个老狐狸。 不过这不是不知道吗?无知者,总是无畏的。 袁谭晃了晃脑袋,将诸多烦恼扫去。 现在正好人齐,他准备将后续的作战任务安排下去。 离他预定的日期还有半个月,整个彭城郡国还剩下四座大城需要清理干净。 半个月之后他要回徐州总览全局了,那时候蝗灾也该过去了,该募兵,募兵;该训练,训练;该收粮,收粮。 说来也好笑,袁谭还真找到了彭城世家抵御蝗灾的方法,这个方法其实是古人留下来的。 古人发现蝗虫是会飞行的,但是它们的本身力量不足,成群结队也无法抵抗强风。 于是古人就做了一个设想,尝试是否可以改变风向让蝗虫飞到其他地方。 说实话,这个设想既有科学道理又毫无用处。 古人设想的没错,改变风向确实能引导蝗灾,但是之后呢?蝗灾从一个州到另一个州?那不还是自己人的地盘? 而且发现这个道理的古人也就记录了个大概,可能自己都被逗笑了,也可能有生之年也没能让他做出实验,反正就是一个设想。 然而彭城的世家在古籍中看到,正好用这次蝗灾做实验,通过山间的气流和大量的布匹,成功将蝗虫都送到了下邳。 反正下邳是袁谭的地盘,啃成什么样都不心疼。 这个方法如今落到了袁谭手里,可惜也没什么用,让他又好气又好笑。 如今他手头上有一万多人,需要攻打的四座城池分别是梧县、甾丘、留县和广戚。 这四个地方,梧县和甾丘在彭城的南面,留县和广戚在彭城的北面。 想要在半个月内拿下,那就只能分兵。一路由他亲自统帅,另一路他选定的主帅依旧是吕蒙。 不是袁谭不信任张承,吕蒙在这次战争中表现出来的实力和潜力惊人,袁谭想要多给他一些机会。 哪怕吕蒙败了也无妨,这小子已经不能说是个人才了,而是个天才。 培养一个天才的成就感会让任何人都感到愉悦,特别是还不需要质疑天才的忠诚。 “子明,我予你五千兵马,你们三个一同出发北上,去攻打留县和广戚。”袁谭下达了自己的任命,“我自领五千兵马攻打梧县和甾丘。剩下的一千余人由徐盛统帅,就地改造林庄,中转各方粮草。” “喏。”一众人等行礼领命。 然而吕蒙却没有,他犹豫片刻还是说道:“主公,我想去攻打梧县和甾丘。” 袁谭下达的命令其实是在给吕蒙送功劳,让他有些不高兴。 留县和广戚是徐盛当时撤得比较干净的地方,留下的都是些小世家在负隅顽抗。 而且这两个城池都挨着泗水,吕蒙是江贼出身,袁谭摆明了是让他去收拾残局,还担心他出意外,特意找了个水多的地方。 梧县和甾丘则不然,这两个地方抵抗得非常坚决,每座城少说也有两万新招募的民兵,在袁谭规定的时间内不一定能打得下来。 不是有一句话说得好吗? “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 袁谭是这些人里目前军事素养最强的人,如果他都没办法,那吕蒙估计也没什么辙。 他是主公,耽搁了也就耽搁了,没人敢说他什么。 若是吕蒙延误了日期,收拾又舍不得,不收拾又难服众。 “子明,你可要想清楚。”袁谭见吕蒙的眼神十分坚决,却还是想劝一劝,“攻不下城池事小,延误了时间事大!” “主公,末将愿立军令状!” “你确定?” “确定!” “唉……算了,军令状就不用立了。”袁谭摇了摇头。 其余人不仅诧异还十分羡慕,什么是宠爱?这就是宠爱!太惯着了…… 然而袁谭却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你现在在读什么书?” “啊?”吕蒙懵了,弱弱地说,“《太史公书》……” 可是真的无关紧要吗?不知为何,吕蒙忽然觉得后背一凉! “《太史公书》啊?《太史公书》好啊,读史能让人明辨是非。不过会不会太深奥了?我书房有《左氏春秋》,回去你先看看吧。”袁谭自顾自的说着,所有人都没明白他的意思。 然而,袁谭忽然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轻声说道:“你要是在规定的时间内没有打下两城,就说明你读书没读好,那你就要多读书。可是读书哪有抄书记得牢呢?这样吧,如果你没攻下来,十遍《左氏春秋》,五遍《太史公书》,如何?” “啊……啊……啊?”吕蒙都傻了,一个音阶的字都说不全。 他可是个字都没学全的人啊!那部《左氏春秋》有多少字他不知道,但是《太史公书》在张承家足足放了一马车!这是他这辈子能抄完的? 别说吕蒙了,所有人都傻了。诸葛瑾等人是成天泡在书堆里的,自然知道这两部着作到底是个什么体量。 《左氏春秋》十几万字,《太史公书》五六十万! 别说吕蒙,就算是让他们抄,他们都打哆嗦。 袁谭却没有给吕蒙思考的时间,急声问道:“向北还是向南?向北,功劳唾手可得;向南,失利累死累活。快选!” 面对这样的代价,是人都会选向北,就算是诸葛瑾都觉得向北不丢人。 哪知吕蒙咬了咬牙,大声说道:“主公,我选南!抄便抄了!死都不怕,还怕写字?”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大变。 诸葛瑾和步骘看了吕蒙一眼,又互视一眼。两人默契无比,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的意思。都觉得这个吕蒙是值得投资的。 蒋钦听得心惊胆战,只能在心中默默为自己的小伙伴儿祈祷,并下定决心拼死也要帮吕蒙拿下这两座城。 是的,蒋钦觉得抄书太可怕了,比死战还要可怕。 张承的眼睛中全是复杂,他觉得是时候就父亲这个弟子和父亲好好谈一谈了。 唯有袁谭听完后开怀大笑,拍案而起。 他指着吕蒙朗声说道:“吕子明,好你个吕子明!打!放心大胆的去打!胜了我与你庆功,首功!败了,我和你一起抄!” 《太史公书》即《史记》,其实我之前应该写《太史公书》的,我的失误。 有句话说得好,《孙子谋攻篇》。 第451章 轻取梧县 吕蒙身上的压力大吗? 他身上的压力都大到没边了,他觉得袁谭就没给他失败的机会。真能让主公跟着一起抄书?开什么玩笑? 以至于一路上根本没有半分笑模样,整个人都很是阴沉。 做为小伙伴儿,张承和蒋钦也没什么办法。 他们将能想到的计策都想了一遍,但是大多数都没什么意义。 如果对面是正经的将军和士兵,那他们还有应对的方法。 可守军是世家子弟和老百姓,世家子弟比较心虚,可能都不会出来答话;老百姓就更别提了,哪怕是人多,胆小依旧是他们的天性,是不可能被诱敌的。 诱敌是战争取胜的绝对主力计策,地形不好或没有人数优势的时候基本上都会用到。 如今己方两方面都占了,对方又不容易被引诱,眼见梧县还剩几十里了,这回怕不是真要强攻才行。 就在三人苦思冥想的时候,老六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吕蒙身边,轻声问道:“将军,我……我想问您一件事。” “六哥你有事就说,又不是什么外人。”吕蒙对张老六很有好感,当初张老六是他接手袁谭精锐部队时最先认同他的那一批人之一。 要知道那时候的吕蒙就是个小屁孩儿,身份还是个贼,当初愿意跟他的人不多,后来是他依靠自己的能力才将那些士卒完全收服的。 不过此时老六还是很犹豫,半晌后才问道:“将军,我知道您去了林庄,林庄……是我想的那样吗?” 这下轮到吕蒙沉默了,他的脸色几经变换,最终吐出来一句:“不是,比你想的更糟。” 张老六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很是木讷地点了点头,迈着机械的步伐走回了队伍。 吕蒙有些难过,林庄已经不算是战争了,彭城的战争从一开始就变了味道。 屠杀、虐杀,哪怕是这些整日经历生死的士卒,在彭城之战后,精神都有些不对劲。 想想也是,士兵面对的最大难题不是强悍到难以战胜的敌人,而是弱小到只能在他们面前乞求的百姓。 这是一道坎,一道将领套在士卒身上的枷锁。 什么样的将军带出什么样的兵,袁谭不是滥杀之人,他带出来的士兵自然不喜欢滥杀。 造孽啊……这狗日的世道! 就在吕蒙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道声音忽然传来:“吕将军,我能知道是哪样吗?” 吕蒙回头看去,发现步骘穿着一身布衣,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袁谭还是偏爱占了上风,将步骘派给吕蒙,为他找了一个兜底和背黑锅的。 不过吕蒙对步骘却很有好感,步骘很有亲和力,愿意跟任何人平等的交流,从不因为自己是世家出身的文人而骄傲。 唯一让吕蒙不理解的是这家伙不是没钱,那身上的配饰、那腰间的宝剑,都是吕蒙没见过的上等货色,袁谭都没有。 但是步骘平常就穿一件粗布衣服,打扮的跟个百姓一样。 用步骘的话来说,华贵的配饰是他身上的枷锁,是先祖荣耀的象征,他不能忘记。朴素的衣服却是他自己本人的写照,提醒着他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人。 步骘还真不是什么一般人,他的祖先是步叔乘,孔子的十七弟子之一,步家在那时候就已经形成家族了,只是那时候复姓步叔。 吕蒙不知道步骘为什么要问这个,疑惑的问:“子山你不是也在吗?不是都看到了吗?” “但是吕将军,你为什么能猜到那位的想法?” “他是我麾下士卒啊!我当然了解他了。而且他还是我留下放火的人之一,我如何猜不到?” “很容易吗?” “当然很容易了。” “那猜猜梧县那些乱民的想法很难吗?猜猜他们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很难吗?”步骘虽然在问,但是已经给出了答案,勾起的嘴角像是在开玩笑。 吕蒙却愣住了,片刻后行了一礼道:“多谢子山提点。” “不用谢我,要是失败了,你还有得抄,我就要挨板子喽……哈哈!” 步骘的话很是诙谐,却让吕蒙脸上大窘。 步骘却很有自来熟的潜质,三言两语便挑得蒋钦跟着一起嘲笑吕蒙。 吕蒙白了两人一眼,陷入了沉思。 乱民的想法?想法?乱民?民…… 又走了五里,吕蒙忽然喝道:“令:全军止步!” 传令兵领命,飞速在队伍中传递着命令。 蒋钦等人过来问道:“子明,出了什么事?还有差不多二十里,天黑之前就能到了。” “不,天黑之前我们不去了。” “啊?”蒋钦一愣,赶紧说道,“子明,你要抓紧时间啊,时间不等人,天黑之前到梧县我等还能安营扎寨,明日好攻城啊!” “我们不去了,但是你去。”吕蒙坏笑道,“公奕,我予你一千兵马,你去攻打梧县。记住,你要在黄昏的时候攻城。” “啊?两万?一千?攻城?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所以才让你在黄昏,最好是天快黑的时候。也不需要你赢,攻一下就跑。然后你就埋伏在南城,小心行军不要让人发现。” “为啥?” “别废话,快去!你可是能不能打赢的关键!” “喏。”蒋钦接过将令,整备好士卒后就出发了。 他麾下的士卒可比吕蒙麾下那些好驯服多了,这些人都是寨子中的老贼……老人,和他熟悉得很,和他的性格也差不多,都是喜欢拼命的。 蒋钦带着这些人一路疾行来到梧县,看着上面的阵势敌军果然早有准备。 手下的人问蒋钦:“将军,咱们怎么攻?没家伙事儿啊!” 蒋钦想了想说道:“告诉弟兄们,攻城的时候使劲喊,各喊各的,都喊命令。什么左军随我冲啊,右军架云梯啊之类的,随便喊。” “啊?”手下人懵了,“这是要吓死他们啊?可是也吓不死啊?” “什么吓死他们?这是给你们保命!咱们就这么点儿人,几轮齐射就没了。得让他们向咱们的身后射箭,懂吗?” “将军英明。”手下立即送来了马匹。 只是这马匹拍的位置没选好,蒋钦没理他。 终于等到了天色擦黑,蒋钦拍了拍手下,当先从道路边的树丛中跳出来,嚎叫一声冲向了城池。 在他身后,一千士卒也喊着各种疯话跟了上去。 这帮人让守城的人吓了一跳,天色阴暗也看不到多少人,不过听那些下达的命令估计有不少。 城墙上如临大敌,一众弓箭手拼命的射箭。 可是喊杀声没有丝毫减弱,守将觉得还不够,立即向其他城墙寻求援助。 他等不来援助了,援助没有任何用处。 蒋钦等人来到城墙边,看了看手中的兵器,发泄似的用兵器砸了两下城墙后,以一声唿哨为信,调头就跑了。 不跑怎么办?徒手爬上去? 蒋钦倒是能试试,可他一个人也不顶用啊…… 再说城上,其他方向倒是真够意思,每个方向都北城派了一千弓手。 可等这些人火急火燎地来了,喊杀声早已经没了。再加上天黑,没人知道还有没有敌人。 足足坚守了一个时辰,守将才在城门楼上破口大骂! 狗日的袁军根本就没有多少人,就是在吓唬他,他还中计了。 那些人实在是太恶心了,简直是在玩弄他的感情! 不过骂归骂,功劳还是要给自己记上的。 守将大笔一挥,在功劳簿上写到:黄昏,北城激战一个时辰,挡住五万大军攻城,大获全胜,杀敌无算。 这个无算用得好啊! 守将开始派人统计战果,开始的时候城墙上还只是窃窃私语,后来竟演变成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雀跃。 立功人人都喜欢,反正是天黑,反正是无算,管他真假呢? 然而,也正是因为天黑,这支由百姓简单训练后组成的军队在经历过第一次战斗的紧张和兴奋后,开始逐渐疲惫,有些已经做着立功受赏的美梦了。 子时。 几个小队士卒不知何时出现在梧县城前,扛着用布包得严严实实的梯子悄悄来到城下。 这些人将梯子靠在城边,小心翼翼的爬了上去。 没多久,梧县城门便被打开,而城墙上竟然没发出一声警报。 吕蒙率领着四千士卒迅速冲进了城门,并且以极高的效率展开了清剿。 直到两刻之后,他们才遇到了真正的抵抗,而城内也逐渐响起了喊杀声。 两支军队在城中乱战,守军的服色混乱,根本分不清谁是士兵,谁是平民,只能见人就砍。 与此同时,其他城墙的支援也来了,而且还来了不少。 袁军虽然没有陷入苦战,但还是有些吃力的,毕竟敌人太多了。 不过这种情况很快就得到了改善,蒋钦爬上城墙,悄悄打开南门,率军攻陷了南城。 梧县只在一夜间便告破! 第452章 甾丘之战(上) 轻松拿下梧县,蒋钦一直在追问吕蒙是如何判断的。 在蒋钦看来吕蒙简直神了,怎么就能轻易断定守军是否有防备的。 吕蒙被烦得受不了,便解释:“他们都是百姓,百姓能有什么想法?打了胜仗当然欢天喜地了。一高兴就会出疏漏,出了疏漏就一定要趁机会进攻啊。” “嘶……”蒋钦倒吸一口凉气,问道,“《太史公书》到底是一本什么书?怎么什么学问都有?” “怎么可能有?读书是为了让人有思考能力,你每日都想些什么?” “吃饭、睡觉、打仗、立功,嗯……也可以有女人……” “你!你活着真的没救了……” “彻底完蛋了吗?”蒋钦竟然不觉得难过,反而有些开心的说,“操蛋的世道配完蛋的人,绝配!完蛋好呀,早完蛋早死,早死早活。下辈子可别当个人了。” “你能不能说点儿吉利的东西!”吕蒙愤怒的咆哮。 在军营中,特别是将军说这种话非常不吉利,蒋钦差点将吕蒙气死。 蒋钦见吕蒙发火,立即投降:“说说说!吉利的嘛!清点战利品吉利不吉利?我现在就去,行啦吧。” 说着,蒋钦一溜烟儿跑了。 吕蒙很是恨铁不成钢。都是一个山沟沟里面爬出来的饿死鬼,能够活到现在并且有如今的成就,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小伙伴儿更好一些。 哪知蒋钦就是个混蛋,不想着更好,也不想着更糟,只想着混日子。 这时步骘走过来笑着说:“吕将军,咱们这些人啊,可能谁都没有蒋将军活得通透。别看蒋将军什么都无所谓,还总是用性命拼搏,只要他不死在战场上,可能比我们谁活得都久。” “承你吉言吧。”吕蒙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自顾自去忙了。 不过步骘却觉得那一伙儿江贼很有意思,能出周泰那样的猛将,能出吕蒙这样的统帅,还能出蒋钦这样的明白人。 这世界太大了,人也太多了,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人们向往大争之世的理由不就在于此吗? 英主如朝阳一般,崛起陨落; 贤才好似瀚海繁星,燃烧自己,点缀着苍白的天空。 大争之世民生凋敝,平凡的人注定只能悲惨的死去或者更悲惨的活着。 去追寻强者的脚步,在路途中击败一个又一个强敌才是人生的意义,才会不辜负上天赐予他们的这份才华。 步骘看着吕蒙的背影,轻笑道:“吕子明啊吕子明,你会踩着谁的尸体向上攀爬?又会倒在何人的脚下?这还只是个开始,虽然你胜了,但是你做得并不完美。我不想挨板子,却也不会一直提醒你……” 正如步骘所说,吕蒙做得确实不完美。 攻下梧县之后,吕蒙完全不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除了让士卒清点战利品外,只派遣了两百人维护治安。 要不是张承紧急贴出了安民告示,梧县的百姓当场就会给他表演一个梅开二度。 袁谭这一众年轻队伍的劣势终于显现了出来,由于经验不足,很多事情都没有想到。 步骘倒是想到了,但是他不想说。 因为此时步骘关心的并不是梧县的问题,梧县已经破了,没什么好在意的了,他更关心甾丘。 有人成功从梧县溜出去了,而去往的方向正是南面甾丘的方向。 步骘估计甾丘应该不好打,对方是不会再中计了。 其实不是他不想管,而是管不了。跑出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以吕蒙现在的兵力根本拦不住,还不如不说。 果不其然,一天之后吕蒙将张老六和两百士卒留下管理梧县,自己则率领军队向甾丘进军,结果半路上竟然抓住了甾丘的一个斥候! 吕蒙都惊了,梧县距离甾丘上百里,他都准备走两天的,结果现在别人家的斥候都骑到脸上了? 刑讯后的结果让他更加难以置信,甾丘倒是没有太多兵马,只有一万。 但是这一万人是从当地民众之中优中选优,并且还接受了一个月的正统军事训练,除了没有骑兵以外,所有兵种一应俱全,连专门管后勤的兵都有! 吕蒙有些吃味,后勤兵他都没有,他的后营伙夫管一切…… “甾丘有什么厉害的人物吗?”吕蒙看了看张承,又看了看步骘。 两人同时摇头,步骘解释说:“甾丘不可能有什么厉害的人物,不然彭城国也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 “算了,去看看再说吧,奇袭看来是不行了。”吕蒙不无遗憾,催促军队快速行进。 等他率领军队到了甾丘更是傻眼,如果没看错的话,守城士卒胸前那块大铁板应该算是甲了吧? “子山,你确定甾丘没有厉害的人物吗?”吕蒙不甘心,再次看向了同行的步骘。 步骘斩钉截铁地说道:“绝对没有!我路过甾丘不止一次,从未听说过什么厉害的人物!” “外来的?这么厉害?” 吕蒙嘬了嘬牙花子,细细打量了一番守备森严的城墙,带着侦查的队伍回到了军营。 步骘到了这时候也有些后悔了,当初装个什么逼呢?还看吕蒙的本事?现在以他的本事都破不了甾丘,开心了吧? 张承一直在指挥士卒布置营帐,看到众人这么快回来还一脸懊恼,奇怪地问:“怎么了?城中的情报和斥候说的不符?” “不符。”吕蒙撇撇嘴,揶揄道,“仲嗣大哥知不知道什么迅速抄书的方法?” 张承一怔,继而怒斥:“你这是什么话?还没打就认输了?你是一军统帅,怎么可以轻易服软?” “嘿!”蒋钦在旁边补了一刀,“仲嗣大哥,你去你也得服!人家守城是有甲的!这样……那样……不用多,有两千带甲士卒,咱们什么也干不了。”(魏晋出了一种裲裆甲,就是前后各一个防护板用布和皮带连接的那种。我借来用用,就当是一当了。) “两千?他哪来的两千?按照你的说法,就算是敲铁板,一个月也敲不出两千!” “那能怎么办?强攻肯定不行,你是没看到那些士卒的精气神,啧啧……精锐!” “满天下全是精锐是吧?我麾下的儿郎还都是精锐呢!”这时候张承大哥的气势就显出来了,看向吕蒙说,“子明你说说。” “时间不够。”吕蒙皱着眉,表情很是严肃。 此言一出,步骘都惊讶了,他没想到吕蒙竟然想出了办法。 吕蒙怎么说也打了那么多仗,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强攻肯定不行,那就只能奇袭。正常的奇袭又不行,那就只有偷。 张承赶紧问道:“要多久?” “不知道啊。”吕蒙十分苦恼,“如今是夏日,城中百姓不可能有太多柴,肯定是要出城拾柴的。问题是谁先坚持不住……” “哼,我会让他们坚持不住的。”张承冷哼一声,计策便想了出来。 入夜。 不得不说,甾丘的守军真的像模像样,巡逻一丝不苟,交接小心谨慎,没有一个人多说一句话。 然而,刚上岗的士卒显然不困,有人发现了城下的动静,大声喊道:“警戒!有人偷城!” 城墙上迅速响起了锣声,密集的箭雨紧跟着就落了下来。 惨叫声响起,由近及远…… 城上的守军骂了两句“贼子”,便继续着自己的职责。 精锐! 远处观战的张承也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真是精锐,只是实战经验太少,要不然没有十倍兵力根本不可能打下甾丘。 不过没关系,他会让这些人有实战经验的,他会一点点教会这些人如何才能有效的应对夜袭。 “将军,我等现在怎么办?”一旁的校尉轻声问道。 “过一个时辰,再去袭击一次,然后回去睡觉。”张承下达了命令,紧接着话锋一转,呵斥道,“你们的惨叫声像一点,要短促且着急一些!谁要是再敢给我拖长音,我就让他真死。” “明白,明白。”校尉连忙点头,转身去教训士卒去了。 是的,他们不是真的攻城,也不可能真的攻城,守得这么严实,拿什么攻? 张承命人准备了一些草人,趁着夜色士卒扛着草人进行了一波佯攻。 他对士卒下的命令也很简单,就是不要进入城墙的照明范围,在范围之外影影绰绰的吓唬守军。别管守军射没射中草人,只要听到羽箭呼啸的声音就发出惨叫,让守军以为自己中了。 张承的目的并不是耗箭,而是耗柴。箭这种东西真的很难说,很多县令县长都喜欢收集和制造羽箭,一代代积累下来有的地方就莫名其妙的多。 他不敢去赌甾丘有没有出过这样的官,要是真出过那么两三个,几万支箭肯定是有的。 没过多久,校尉第二次偷袭就结束了,这次士卒们表现的比较好,喊出的声音比较真实。不过也真倒霉,有两个家伙真的被射死了…… 第二日,吕蒙开始分兵。 正好他们有四个人,一人一面城墙将甾丘围了起来。 这些人也不干别的,就一门心思的砍树,看那样子是准备就地制造攻城器械…… 第453章 甾丘之战(下) 吕蒙想要造攻城器械吗? 吕蒙当然不想造攻城器械,他也没那个时间。 如果现在给他一副铁齿钢牙,他恨不得生啃了甾丘城。 这么做纯粹是为了迷惑对方而已,说不定还能有机会将守军钓出来。 他需要将士卒藏在树林中,找机会混入拾柴百姓的队伍。 然而吕蒙失算了,五天,整整五天过去了,守城的那些人一点儿都不心动,除了坚守什么也不干。 这让吕蒙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自己这帮人就是一些拉磨的驴,那些守军则是一个个监督驴子拉磨的民夫…… 张承那边同样不好过,他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得这么清澈纯真的。 他可是天天晚上雷打不动进行两次夜袭,就算是头猪也养成条件反射了吧?守城的守军都已经总结出规律了,可那个尚未见过面的守将就是不在城外点火啊!每次都硬挺偷袭! 一时间张承竟然不清楚自己的计策到底是被看穿了,还是守将就是那么轴? 守将的态度将张承气得牙痒痒,所以他准备今日给守将一个教训…… 亥时,第一波偷城开始。 没有任何意外,被一顿箭雨射了回来。 子时,第二波偷城开始。 守军都习惯了,早早摆出了阵势等着袁军送上门。 丑时,张承悍然发动了第三波偷城! 这一次他上的是真人,并且直接闯进了甾丘的照明范围。 无论如何他都需要确定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计谋到底有没有被看穿?守城那家伙到底是在逗他玩儿?还是真那么憨! 校尉顶着盾牌冲在了最前面,时时刻刻观察着城墙上的动静。 他们没有攻城器械,连最简单的梯子都没有,根本不可能攻得上城墙。 好在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只要看清楚对方的反应速度就行了。 可是校尉这边还没结果,张承那边已经在骂娘了。 “娘的!鸣金收兵。”张承脸色像吃了屎一样,气哼哼地往回走。 一时间,守军的锣声和张承的锣声让城墙前热闹非凡。乱糟糟的调子让张承更加烦躁。 他现在已经完全明白这个守将是怎么回事了,那家伙就是一个执拗的棒槌,认准一件事就绝不会放弃。 他娘的说守城就真守城,将城池守得滴水不漏,但是绝不往城外迈一步,连进攻的想法都不会有。 这是个人? 张承不是很确定,天下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人。 可是确不确定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最好是在三天之内将这座城攻下来,四天也说得过去,要是五天的话,吕蒙可就要惨了…… 校尉追上,沉声问道:“将军我们这就走了?” “别废话,不然怎么办?” “将军,他不点火,咱们让他点火不就完了吗?” “再废话抽你啊!” “我有办法,您说我们扛着草人去冲一回怎么样?” “你小子是不是找!啊找……找到个妙计啊!”张承觉得可行,赶紧找补了一句。紧接着又板着脸问,“有这么样的计策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也是刚想到的……” “行了,告诉弟兄们,再回去冲一回……不!冲四回,一面城墙一回。到时候我在主帅面前给你们请功!” “嘿!多谢将军。”校尉答应一声,转身对士卒说道,“都听到了吗?忙过今晚,好处有得是!出发!” 校尉带着士卒原路返回,扛起草人又发起了冲锋。 城墙上的应对依旧是那么迅速,可是……箭雨却小了很多。 原因无他,校尉带着草人冲进了城墙的照亮范围,真人草人真假立现。 城墙上的士卒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们有些不确定自己之前到底为了什么忙活了一晚又一晚。 那校尉演技还不错,见到没什么人射箭,立即喊道:“过了,过了!撤撤撤!”并带着麾下士卒又迅速退走。 守军那个恨啊,整片城墙都沸腾了,破口大骂声响彻夜空。 张承听到后却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这些人太稳了,必须让他们愤怒起来。 忙活了一晚上,将四面城墙都惹了一遍,张承带着士卒开开心心地回营了。 他对自己的计策很有信心,相信这次守将一定会上当。 果不其然,第二天白天城门依次打开,守军在城下安置着一个个大型火堆。 吕蒙见状却连尝试夺门的欲望都没有,有谁见过出城办事还用士卒堵大门的?双方离着好几里,他真要冲,现跑也来得及啊…… 就这样,双方砍树的砍树,点火的点火,相安无事异常和谐。 一天,两天…… 吕蒙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很有强攻的欲望。 然而在第三天,他的耐心终于得到了回报。 甾丘城十二个时辰不停的围城火堆消耗了大量的木柴,守将派人给吕蒙送了一封信,百姓要出城拾柴,希望吕蒙不要伤害百姓。 这没啥说的,吕蒙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这个机会。他给守将的回复是只能在规定的地方拾柴,不能乱跑,更不能接近军营,探听他们的虚实。 吕蒙的要求反而让守将相信没什么猫腻,立即按照吕蒙的要求组织百姓出城拾柴。 吕蒙也没准备让太多人混进去,蒋钦带着五十个手底下的贼兵足矣。 这些人常年混迹江湖,可以轻松和任何人打成一片。 蒋钦自从进了城之后整个人就处于梦幻之中,别看甾丘城池上守备极其森严,但是内部百姓的生活却异常松散,连日常维持秩序的人都没有,全凭百姓自觉。 他也见到了传说中的守将,只是让他万万想不到,这个将他们挡在城外想尽办法都无法突破的守将,竟然是一个仅仅十岁左右的孩子。 十岁?孩子?守将? 这三个词分开蒋钦每个都懂,连在一起却不明白了,这是谁家的天才能有这般本事? 他立即派人多方打探,得到的情报更是让他惊掉了下巴。 这个孩子不属于任何一个家族,甾丘也已经没有世家了。 当初袁谭让徐盛撤离百姓,甾丘的县令觉得袁谭会治他处理灾情不利的罪责,便散布了没收世家的财产拯救贱民的谣言,带着一众世家畏罪潜逃了。 时间一长,这个谣言不知怎么就变成了袁谭准备屠城,实行留地去人的政策,让他们迁徙根本不是为了拯救他们,而是为了杀死他们。 那个孩子其实是一个流民,几年前从东海避难来到的这里,平日里总喜欢说些如何排兵布阵,如何统御士卒的话。 平常的时候大家都拿这小子逗闷子,如今甾丘群龙无首,有人便问他该怎么办,结果他还真就组织起来了防御,并且有模有样。 天才,绝世天才! 蒋钦已经打定了主意,说什么也要将这小子掳走献给袁谭。 入夜,蒋钦等人大摇大摆的走在街道上,根本没人管。 甾丘宵禁全凭自觉,你不想老老实实在家睡觉也无所谓,只要不闹事就好。 然而,随着他向城门的方向前进,身后跟着的人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临近城门,就连他也找了个机会消失在黑暗的街道中。 不多时,城墙上响起了几声古怪的闷哼后,蒋钦等人再次出现,并且从城墙上走了下来,缓缓推开了城池的大门。 城池开门产生的噪音非常大,蒋钦可以确定守城的士卒绝对听见了,但是没有人阻拦。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蒋钦觉得那些守军就像是一个精密的机关器械上的一个零部件,只会认真完成自己的任务,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不过时间紧迫,他也没什么功夫去计较这些。 蒋钦留下了几个人发信号,自己则带人向府衙突进,准备将那小子抓住。 吕蒙统率着所有的部队在外面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到城门中亮起火光,立即带人冲了过去。 城墙上的反应依旧迅速,密集的箭雨疯狂地泼洒向袁军,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可是等到袁军入城,他们遇到了和蒋钦相同的情况。只要他们躲在黑暗中的巷子里,守军就会自动停止攻击,愣愣地等着他们出现。 但是他们一旦进攻城墙,就会迎来守军狂暴的还击,甚至愿意以命换命! 这是什么情况? 别说吕蒙了,张承和步骘都懵了。 守城守城,守的是城,是百姓,是土地!不是城墙啊!坚守城墙有什么意义?这般严明的军队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很快吕蒙就得到了答案,蒋钦将那个孩子带了过来,而孩子告诉他的答案让他有些绝望。 这个孩子除了性格比较外向其实没什么本事,能做到这种程度完全是因为他来自北海郡。 北海郡曾被张合的骑兵入侵并且肆虐过很长一段时间,由于特殊战略的原因,一些士卒和当地百姓相处的还不错。 那些骑兵无聊的时候就和当地的孩子讲述怎么排兵布阵,如何打造军队等等…… 这孩子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完全照搬了骑兵们当时讲的那些。 可是骑兵们讲的只是些皮毛,这就导致甾丘有一万士卒,各个兵种齐备,但是连一个军官都没有! 是的,一万全是士卒,唯一的指挥者只是这个孩子…… 第454章 体系与兄弟 孩子说士卒要有甲,只要有了甲,不管厉不厉害,对手都会先害怕三分。 城中铁匠听说后,以自己有限的能力,想出了大铁板甲的想法,并连夜打造出上千副。 孩子说军队要精锐,要训练。 城中武师们便挑选健壮的百姓加以训练。 孩子说御敌的最好手段是远攻。 猎户便教导百姓使用弓箭。 孩子说军队中兵种配备一定要全,才能应对各种困难。 猎户做起了斥候;武师拿起了刀盾;铁匠举起了长枪;开客店酒肆的掌柜为军队保证后勤…… 一切的一切都是甾丘百姓自发的,孩子没有起到什么太大的作用,只是将获得的知识全部说了出来。 初次成为众人领袖,孩子非常紧张。可是他根本不懂守城,只是依稀记得那些威武的骑士曾说过斥候侦测的情报很重要,关乎军队生死。 那些骑士在孩子年幼的眼中是无敌的,骑士说了什么,他就去做什么。骑士没说,他也不会去做。 骑士说每个士卒都有每个士卒的职责,他不敢让士卒轻动。骑士没说军队中要有军官,他也没敢任命。 其实有不少人已经对孩子这种做法不满了,孩子只是孩子,在他纯真的思想中,各司其职为大家出力没什么不好。 但是成年人的世界要复杂很多,不是所有人都甘愿平凡,也不是所有人愿意屈居人下,更不是所有人愿意听从一个孩子的命令。 然而吕蒙他们来得刚刚好,吕蒙确实被城中的阵势震慑住了,事实上他们如果强攻,必然也是打不下来的。 孩子的计策起了作用,不满在危机面前潜藏了起来。 通过孩子的口中吕蒙还知道了另一件事,拾柴并不是这小子的决定,而是城中文人商量后的结果。 他已经说不出什么所以然了,有人已经着手准备接手这小子手中的权力了。 这个孩子对于甾丘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除了百姓还在感慨这是一个绝世小天才以外,其他一些有想法的人都开始组建自己的小团体,为以后做着打算。 步骘忽然觉得有些搞笑,他们辛辛苦苦砍了这么多天的树到底是为了什么?用不了多久,甾丘自己就会发生内乱,根本用不着攻打。 时也命也吧…… 步骘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倒是这个孩子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很有用的。 这个孩子没什么才能,只能说是运气好赶上时势成就了他而已,但是这个孩子掌握的情报确实让人大为震惊。 关于军队构成,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理解,都会根据自身势力的需求进行调整。 河北的军队构成让他们难以置信,这几个人可不是四六不懂的小屁孩儿,徐州没有马,河北还能缺了马吗? 再配上河北那完备的体系,和变态的装备,这样一支成军几乎适用于所有战争场景。 此刻,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人发现了王弋真正的战略思路。 他从不想和这个时代的人拼什么军阵战法、计谋策略,他很清楚自己无法和浸淫了一辈子兵法的人在擅长的领域战斗。 他要的是在整个体系上进行降维打击,全面碾压各路诸侯。 步骘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现在的想法,但这也恰恰能解释为什么河北有那么大的优势却坐视诸侯各自发展,没有发动全面战争。 王弋的体系还没有办法向外延伸,等到开始向外延伸,将没人可以阻挡…… 这样的人真的是自己这些现在还在小打小闹的家伙们能战胜的吗? 一瞬间,步骘将自己的自信击了个粉碎。 他看向了张承,张承显然和他的想法差不多,眼神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他们还是不太敢想,王弋运用的体系其实比他们想的要先进的多得多。 王弋跳过了冷兵器、冷热兵器混合、热武器集群三个阶段,直接将现代战争的体系套了过来。 多兵种、多军团相互时时配合只是基础,王弋要的是打下既拥有,他可不想像曹操那样打下来一个地方,就将这个地方的百姓迁到腹地去。 想要实现这个目的,就必须有一个庞大的民生体系配合。包括交通、思想、民心、人才、管理等等…… 当然,现代战争的体系肯定是不能直接套用的,至少通信手段达不到。 不过好在这个时代就是个慢节奏的时代,王弋无法改变通信手段,但让这个时代的通讯手段加些速度还是没问题的。 这个布局只有吕蒙摸到了边缘,只有他真正和河北的军队交过手且具有敏锐的思考能力。 但是他不自信也说不清,想法只是在吕蒙脑海中一闪而逝的感觉,根本表述不出来。 不过这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袁谭经常提及并拿出来比较的徐州名人——张辽。 张辽的名声在徐州无人不知,甚至已经到了有人给他立牌位供奉求平安的情况。 袁谭很喜欢用张辽和自己麾下的武将做对比,因为张辽是他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了。吕布武力强大有什么用?统兵稀碎。 吕蒙、周泰和蒋钦三个亲历者却极少提及张辽,甚至有些刻意回避。被完全碾压的滋味儿不好受,很影响心境。 吕蒙现在想起,是他忽然想到当初那一场混战,张辽几乎没有指挥过军队,只在最后的时候接过了军队的指挥权,其余的时候都是那支军队在自由发挥,张辽一直在想着阵斩袁谭。 呵,那么大的战场,几千人的混战,自由发挥差点将他们打出屎来…… “仲嗣大哥,你知道吗?当初那支军队还不是王弋手下最强的……” “什么?”张承听到吕蒙嘟囔了一句,没明白什么意思。 一旁整日嘻嘻哈哈的蒋钦却明白了,他在张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后,脸色同样十分难看。 吕蒙拎起那个小子,来到城墙边大声喝道:“你们的主将已被擒获,速速投降!” 城墙上的守军看到后开始骚动,没一会儿便发生内斗。 小孩子都傻了,被这血腥的场景吓得哇哇大哭。 吕蒙随手将他扔到一边,没有制止内斗,却看向了北方喃喃自语:“主公,我会比张辽更强。会的,一定会的。您也要比那王弋更厉害啊!” 其实吕蒙自己都不清楚他这番自我鼓励到底有几成可信,但是他必须相信。 至于袁谭…… 袁谭此时的情况并不比吕蒙好,甚至比他更糟,简直糟糕透顶。 留县和广戚没出现任何意外,接收的十分顺利,但是当他准备从广戚撤走的时候,却被一支五万的军队堵在了广戚城内,一堵就是五天。 袁谭没有任何办法,他几次要求面见这支军队的主帅,却都被搪塞了回去。 周泰出城搦战,和一员小将战至平分秋色,各自回营。 五日后的今天,袁谭终于如愿以偿。 士卒来报,城下来了人,希望和袁谭见上一面。 袁谭本就烦得睡不着,起身便来到城墙前,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下面。 袁尚,他的那个好弟弟…… “兄长!下来下来!”袁尚也看袁谭,招手道,“你要是让人给我一箭,我找谁说理啊?” “你来做什么!” “奇怪了?不是你让我来的吗?怎么,咱们两个也有一两年没见面了吧?就这么隔着老远互喊?” “等着!哼!”袁谭冷哼一声,带着周泰就要出城。 诸葛瑾赶紧劝道:“主公不可!小心有诈!” “那就让他手刃了他亲哥!那我袁家也算是出了个名人了!” 袁谭根本不理诸葛瑾,气势汹汹地走出城外。 “兄长,许久不见啊!”袁尚坐在马上,对着袁谭行了一礼。不过他没了一只手,看起来很是别扭。 结果袁谭连回应的意思都欠奉,直接质问道:“你不是在给父亲服丧吗?” “哈哈哈……你是长子都没个表示,我那么积极有什么用?” “别废话!你是什么心思大家都清楚,你来这里做什么?” “兄长快人快语,我也就不藏着了。”袁尚逐渐收起笑容,冷声说,“听说兄长不想要彭城国了?不如送给小弟可好?老幺么,总是要受些宠爱的,你说对吧?” 袁谭将各种可能性迅速过了一遍,转身就走。边走边说:“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战场上见真章吧。” 袁尚还未答话,他身边的黑暗中陈到忽然窜了出来,想要追上袁谭的步伐,却被袁尚拦住了。 袁尚深深看了袁谭的背影一眼,打马离去。 “殿下,为何不让我去?我觉得我有机会。”陈到有些不甘,敌酋就在眼前,没道理放过。 然而袁尚却沉声说道:“我们家啊,我是最受宠的那个,我大哥则相反,是最不受宠的。他以前很在意这些的,刚刚却没有被我激怒,成势了呀……” “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成势了就意味着我们不能轻易拿下徐州。那些士卒到底怎么回事你我都清楚,要是我大哥的臣子聚集徐州之力拼死反扑,我们一个都活不了。” “唉……”陈到一声叹息。 别看他们五万大军,真能打的还不到五千。 可是他们也没办法,王弋将水军搬到了平原,压力给的太大了…… 两人回到军营,就看到荀衍在营门口等候。 还未等袁尚问什么,荀衍便将一封信交给了他。 袁尚看后,脸色比这夜空还黑,咬着牙满是不甘地说道:“撤军……袁显雍你能顶什么用!废物,废物!” 看来,贾诩送给袁尚的礼物也到了。 第455章 扬州乱起 袁家人来得快? 袁家人当然来得快,想要从豫州到青州,不走徐州的话只能走兖州。 陈留太守是袁涣,他看见汝南袁家人就恶心,撵狗一样以最快的速度打包将那些人送到了袁尚那里,吕布派去护送的人都跟不上。 这就导致了袁尚必须放弃这次针对徐州的军事行动,他人前还是个孝子,得去服丧。来的大多都是叔伯爷爷辈的,面子上要过得去。 千万别小看这个面子,这个时代的面子可是真实惠,比打徐州实惠多了。 有了这层面子,他袁尚就是袁家家主,可以调动袁家遍布天下的关系了。 别的不说,单单河北方面的压力至少能减少两成。 门生故旧遍天下不是开玩笑的,改变不了王弋的决策,在民间却能得到很多支持。 袁家没落了,袁家又不是灭绝了。 可怜的袁家小子在青州苦苦支撑,日子过得苦啊! 谁家还没个落难的时候? 河北别的不多,就是商队多,悄悄转个弯去青州两趟能如何?多走几里路罢了…… 可千万别小看多走这几里的路,对袁尚来说那可真是梦寐以求。 王弋很重承诺,答应他的东西一件也没少,武器装备送了很多。 但是王弋也只重承诺,超出承诺的东西一点儿都不留情面。 他对青州往来的商队征了四倍的税! 任何商品都如此,只要是从青州过的,大到木材、小到布片,统统四倍。 不是青州出产的哦!是从青州路过的! 商业中心被王弋握在手里的日子不好过,袁尚甚至官方伪造文书,以求在夹缝中生存,穷得都快要当裤子了。 这还只是财政方面的,商队的消息最是灵通,总能带来很多情报。 任何关于河北的情报都是袁尚急需的,因为他知道,一旦王弋出兵,肯定第一个先收拾他。 天堂太远,王弋太近。 这个狗屁道理,袁尚提前领悟了几千年。 秉承着能吃一口是一口的原则,袁尚非常果断放弃了可能打不下来的徐州,决定先将到嘴的袁家人吃进去再说。 毕竟徐州是块老牛肉,又硬又柴;袁家只是口稀饭,顺着舌头就进去了。 至于他那个枉死的二哥?大不了到时候嚎的时候大点声罢了,眼泪他都懒得流一滴。 别看袁熙和袁尚关系好,袁尚还真看不起袁熙。 二哥给三弟当小弟,说出去那可真能将人笑死,说不定邯郸淳还能将这个故事收集到他的书中去。 随着袁尚极速退军,袁谭连夜查探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他这个自命不凡的小弟算是废了,不管撤军的原因是什么,但是这辈子在军事上不会有任何作为了。 战争从来都是凶险无比、决定生死存亡的大事。你可以说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是权谋的手段,但是是否发动战争需要慎之又慎。 起兵还能用怒而兴兵解释,撤军就这么儿戏的吗?你当战争是什么?小孩子的过家家吗? “子瑜,你说他攻打广戚是为了什么?”袁谭虽然看不上袁尚,可战略意图还是要分析的,“他想要进攻徐州,攻打琅琊和东海才是最好的选择。彭城……虽然他有半个兖州,可都是些多山多水的地方。” 诸葛瑾沉思片刻,自己也有些不确定地说:“主公,他可不可能都想要……” “什么?”袁谭一愣,紧接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哼,张辽行,他也行?脑子里在想什么?” 袁谭猜到袁尚可能是想要复刻张辽当初那神兵天降的一击,一部分军队通过彭城国直接包围下邳,另一部分再从琅琊出发,一步步攻取徐州。 这个战略肯定是没问题的,而且只要袁谭的心理承受能力稍有不足,将琅琊郡国的兵力撤回来,徐州至少丢三个郡。 毕竟当初提出这个战略的人是郭嘉,郭嘉在战略上从不犯错。 但是袁谭对这种战略极为不屑,不是说不好,而是用的人是袁尚。 奇袭部队?五万人? 这种行为已经不是脑袋被驴踢了,而是被几十头大水牛踩过后又被十几头路过的大野猪轮番乱拱才能做出的决定吧? 袁谭都懒得继续理会这个傻弟弟,连个广戚的守将都没安排,只是下令士卒赶紧休息,明日一早赶紧收拾东西往回走。 他有些担心吕蒙那边会不太顺利,抄书归抄书,不管怎么说战略还是要实现的。 不过他本人却没有睡,袁尚不值得在意,另一件事就很值得在意了。 战略人人都懂,无非是从这里进攻那里,或者从那里进攻这里。 但是想要将战略实现出来却非常困难,军队一旦决定出动,所需要面临的问题非常多。 这次袁尚在彭城这一路安排了五万人,另一路还不知道有多少。 细数自己老子麾下那些人才,能做到这一点的袁谭估计只有一个,那就是荀衍。 荀衍不可能不懂五万人的奇袭就是个笑话,难道说这是一个信号吗?一个荀衍在袁尚麾下不得志,想要出走的信号? 不是没这种可能,可惜袁谭对这些事不甚了解,他准备回去问问张纮,咨询一下自己老师的意见。 想到这里袁谭真是一刻都不能等了。那可是荀衍啊!要是能收服荀衍,至少长江两岸将没人是他对手。 且看荀家人下注的那些势力,哪一个不是当世顶级?再看荀家人所在的职位,全都是各个势力的重要决策者,主公的左膀右臂。 现在袁谭更睡不着了,恨不得立刻飞回下邳。 这就导致了原本计划中从广戚到彭城需要走五天,可他三天就走完了。 而他刚到彭城,吕蒙就给他送了一份大礼。 甾丘不仅按时拿下,还新收拢了五千强卒,稍加训练就是精锐之师。 如今吕蒙正在平定甾丘的一些乱民,收拾完残局后便会率军返回下邳。 对此袁谭非常高兴,回程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吕蒙这次立了大功,封官是少不了的,怎么着也得是个中郎将了。 可是赏赐呢? 要不……赏他一些书? 袁谭难得起了些玩闹的心思,准备逗一逗吕蒙。 然而,他开开心心地去见了张纮,张纮却用一个消息将他的好心情直接熄灭。 “主公,江南探子来报,扬州起了内乱。”张纮一边说,一边将一份文书递给袁谭。 袁谭赶紧拿过来细细查看,看完之后勃然大怒。 袁家真的是没落了吗?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跳出来搞事? 还有,那个不靠谱的叔叔到底行不行?他不是皇帝吗?皇帝能让人堵在老家出不了?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袁术根本没在意的佛教终于给他搞了个大的,严白虎借佛教之名发生叛乱。 历史上严白虎在吴郡起兵,最后被孙策干掉了。 但是这次不然,江南没有孙策,严白虎也不在吴郡。 九江、庐江、丹阳三郡此时全在严白虎的掌控之中,他只给袁术留了一个吴郡。 再算上会稽郡的王朗,袁术现在想要从扬州出去,要么坐船出海;要么从丹徒去广陵走徐州,没有第三种方法。 袁谭凝声问道:“老师,您怎么看此事?” “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袁谭没等张纮说完,立即急了,“老师,别的不说,江南多士人,丹阳出精兵。就算吴郡的人才不如荆州,也不能静观其变啊!兵乱一起,那些文人怎么活?” “不错,不错。知道爱惜人才了。”张纮很是开心,立即解释,“所以才要静观其变。袁公路不是没有反击的实力,现在出兵很可能三方陷入僵持,二虎相争才是我们的机会。况且主公在广陵不是还有两万兵马吗?想要出兵很容易的,就看袁术手下有没有人能迅速平定叛乱了……” 袁谭开始思索打扬州到底合不合适,扬州的诱惑是有玉玺,所以谁都想打;可麻烦同样是有玉玺,搞不好自己就成了第二个扬州,谁都想打…… 张纮见状很是欣慰,心道:这次出去好啊,这次出去袁谭的心性终于发生了变化,急躁的毛病改了许多。 那么,袁术能快速平定叛乱吗? 答案是不行,有朱桓也不行。 这次袁术没有吕布,严白虎也不止有严舆。陈瑀勾结了很多扬州当地的士人,准备将袁术杀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是这么个道理。 陈瑀一直都不知道袁术有玉玺,只想着在袁术手下混日子找机会。 当他知道后,袁术就是他必杀的人了。 不管怎么样,传国神器不能在袁术手里,袁术的德行不配拥有,还是要是他这种品行高尚的人暂为保管才好。 嗯,暂为保管…… 第456章 石城之战(上) 扬州,扬州…… 暮雨的江南,如温婉的美人,却总是处于混乱的旋涡之中。 袁术的动作很快,五日之内集结了三万部队交给朱桓。 朱桓的动作更快,一南一北兵分两路,两个月时间便合围了石城,直逼九江郡。 石城是严白虎在江南的最后一座大城,退无可退必须坚守。而石城的守将,便是他的弟弟严舆。 望着城外集结的大军,严舆到现在还有些不明白,之前都是好好的,所有城池在信仰的加持下,都愿意向他们低头,怎么朱桓一来,那些人就反水了呢? 可真的好吗?好才是问题! 严家兄弟是有那么一点儿小野心的,不然也不会早早就起兵立山头儿。 但是自从被袁术收服之后,他们一直安分守己,是谁再次挑动了他们的野心? 要是问他们自己,估计只会说是自己一不小心、二不注意,有了些非分之想。 有非分之想没什么,可是他也不想想,他们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值得那些世家放下身段去结交? 他们的出身可是贼,世家是不会和贼为伍的。 陈瑀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各个县城的大小官吏几乎全都是他的人。 至于各地的百姓?那就更好骗了。 佛教在他们这帮文人手里算是玩出花儿了,佛教不是讲究来生修得善果吗? 那就讲! 只要你愿意捐纳财物,来生必定修成善果。 这给严家兄弟筹措了很大一笔财富,能够支撑他们打很久。 有人会说,这不是和妫览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妫览是必须要钱,可陈瑀不需要,只要心诚就行! 什么是心诚?嘿!只要你拜佛就行! 在哪里拜?随意。 要不要上香?无所谓。 陈瑀主打一个心诚则灵,愿意给钱说明虔诚。不愿意也没毛病,只要你相信并且愿意做好事就行。 而且任何善举都可以,哪怕在路上看到一块儿挡路的石头后将其搬走,也是消除业障、累积功德的举动,死后肯定能投好胎,来世注定是人上人。 反正都是来世,他也不担心有人拆穿他。 这也是为什么袁术任其发展的原因,这可是教化万民啊,当然越多越好了。 有人劝袁术适当遏制一下,袁术不仅没有遏制,反而加大了鼓励力度,甚至一度想将这个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结果就是陈瑀真的给他弄了一大堆信仰坚定的反贼,只是这些反贼并不听他的,而是听佛的。 严白虎将自己包装成佛陀降世,得以迅速接管了三郡之地。 可是陈瑀的毛病又犯了,或者说聪明人又陷入了牛角尖。 他觉得袁术绝对完蛋了,现在不着急让袁术死,还不如直接等佛教在吴郡铺开,直接让袁术自生自灭比较好。 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了,将这条战略视为绝佳计策,却被朱桓用三句话突破了信众的心理防线。 第一:佛有没有说袁术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第二:既然没说为什么要造反? 第三:放下武器投降,袁术既往不咎,想怎么信佛就怎么信佛,袁术不管。 造反本就是一件背负业障的事,这是陈瑀编的佛经里自己写的。 当时他担心百姓会背叛严白虎才加上的这一条,现在却砸了自己的脚。 这也是为什么朱桓能够这么快平定丹阳郡的原因,他在丹阳的声望本就很高,这么一说几乎所有的信众都投降了。 陈瑀安排的人见大势已去,能跑的就跑,跑不了的就降。 这些人想着反正大家都是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亲戚,朱桓还能杀了他们? 朱桓还真能,他斩杀那些人的时候连一点儿犹豫都没有,法场都没去。 没办法,他必须要快,赶紧解决完叛乱他还需要去防备徐州可能的偷袭。 但是到了石城他却快不了了,石城不像其他地方,守城的都是临时组建的军队,这里的军队都是职业军人。 最要命的是,这里有四千水军…… 朱桓都要骂娘了,袁术忙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四千水军。 别说四千了,袁术那就可怜巴巴的水上不都不能称之为水军,最多是个水路运输大队。 可那又怎么办呢?他又不是神仙,不会撒豆成兵的本事。 他现在都不敢攻城,生怕城中守军脑子一抽抽想出一个围魏救赵的计策派水军去袭击吴县。 要是那些人真那么干了,除非他有翅膀,否则没有任何应对的办法。 “朱将军,这里!” “是啊,怎么办?” “烧?” “在水边?” “在水边才烧!” “妙计!”朱桓抚掌大笑,跟聪明人说话的感觉真的好。 和朱桓对话的人是陈登,在场诸将除了他们两个,基本没人能明白他们说了啥。 不过要是配上地图,那就好理解多了。 陈登指的地方是牛渚,石城水军的军营所在。 但是,想要烧水军水寨就要有船,陈登他们没有船…… 战略有了,战术该如何执行? 朱桓想了想,召集众将,引了五百士卒来到石城前。 严舆只听得军阵中鼓声震天,前军左右分开,朱桓两侧跟着十几员将领和五百精锐悍卒在城前列好阵势。 只见朱桓打马上前,大喝道:“严舆!听闻你勇武过人,可敢下来与我一战?” “你入侵我的土地,还敢在我面前叫嚣?有胆就攻城,没胆就滚回去吧!”严舆不甘示弱,大声回击着。 别看他气势不弱,但是心里是真怂。他的武力其实不错,挺能打的,只是他总是紧张。 平日里和人比斗倒没什么,真上了战场,他心里总是突突个不停。 朱桓见状也不再纠结,大声说道:“三日之后,可敢与我摆开阵势一战!”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不爱惜士卒,我还爱惜呢!”严舆还挺聪明,立即反驳,“别废话了,想到就攻城。” “好!三日之后,定破城活捉了你!众将士,回营!”说罢,朱桓便号令大军回营休整。 朱桓这么做当然不是因为他有多闲,只是因为他的计策已经开始了。 子时,张英带着一千人马悄悄出营,绕了一个大圈向西面的牛渚而去。 三天后,朱桓率领着兵马准时出现在石城面前,将其三面合围。 严舆迅速展开了应对,命令城上士卒弓弩待发,随时还击。 这次连阵前对话都没有,朱桓直接下令攻城。 北、西、南三面各有三员战将领着一千士卒迅速发起了冲锋。 城墙上的守军立即还击,羽箭齐发、落石如雨,三路攻城的军队几乎在同一时间打崩了士气,纷纷败逃回军阵。 然而袁军这次攻城十分坚决,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 从上午打到了下午,袁军一共组织了五波进攻! 可惜没有一支攻城部队能够取得成功,一天时间足足损失了将近两千。 朱桓对此十分不满,退兵之前派人通晓全军:明日继续攻城,杀死一人一百钱,两人千钱! 这一下原本有些低落的士气又被调动了起来,攻城的可能没什么命拿,但是弓弩手有机会啊。都是十里八乡的亲戚,哪还不是诸事好商量? 好在袁军虽然没有成功,但是猛烈的攻击给予了石城守军足够大的震撼,一时间他们的士气竟然比袁军先一步动摇。 城中的士卒不太想守石城了,他们当兵只是为了有口饭吃,不是为了打生打死。 一路顺风的仗打了也就打了,可是真要涉及到生死,他们没那个勇气。 严舆见状,立即有样学样开始许诺:只要杀死敌军,给粮给钱绝不含糊,从明日开始,多杀多得! 朱桓高兴了,严舆也高兴了,攻城的士卒高兴了,守城的同样高兴了。 忙忙碌碌了一天,打生打死拼命,最后竟然都高兴了,也不知打了个什么。 第二日,朱桓果然又带人来攻城,还带了十几大车的铜钱。 今日的战况十分激烈,攻守双方展开了殊死搏斗。 袁军士卒扛着一根根木头展开了亡命冲锋,准备将护城河填平。 石城守军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拉弓射箭,拼尽全力阻挡着袁军的步伐。 又是一整日的激战,袁军取得了不错的战果,他们成功在三面护城河各自填出了一段可以通过的路。 只是这代价……这段路是由大量的尸体和少量的木头组成的…… 朱桓没有食言,当场打开钱袋子,不仅发放了应有的奖赏,就连参与攻城却没造成杀伤的士卒都赏了钱,称赞他们的勇武。 严舆同样如此,打开府库大把撒币。 双方士卒的士气还算稳定,没有上升却也没有下落。 只是后面几天他们都一直没什么钱赚了,老天开始下雨,一阵阵的瓢泼大雨让士卒连眼睛都睁不开。 直到五日之后,天气才算放晴。 又等了两天等到土地干燥,朱桓再次带着他的钱车和士卒出现在石城面前。 “进攻!攻上城墙者,赏钱翻倍!今日破城,翻十倍!抚恤翻倍!” 第457章 石城之战(下) 双方积蓄了多日的贪婪瞬间爆发,看着对方的眼神都在冒光。 这几天袁军没有歇着,做了些木板之类的东西充当盾牌,有些手巧的甚至给自己做了些简易的木制甲胄。 这就导致哪怕是最简易的梯子对于守军来说也有致命的威胁,很容易就被人爬上城墙。 然而守军并不在意,严舆不像朱桓,给所有人都发了钱,他只给造成杀伤的人发了。 如今城下蜂拥而来的不是什么恐怖的敌人,而是一袋袋铜钱,闪烁着诱人光泽的铜钱! 守城的刀盾兵开心极了,似乎连这充满腐臭的战场也没有那般令人厌恶。 这一次,袁军志在必得,他们终于跨过了那道该死的护城河,终于一点点爬上了城墙。 城墙之上,双方进行着最残酷的较量。 贪婪的欲望是无限的,所以无尽的贪婪带动起了人类无限的潜能。 越来越多的袁军登上了城墙,然而掉下来的更多…… 喊杀声已经逐渐熄灭,随之而来的却是兵器刺入肉体时发出的闷响。 这样的闷响此起彼伏、连绵不绝,似乎有想要盖过战鼓的意思。 然而时间终究有限,朱桓也不不认为真的能打下来,守军的反击过于坚决了。 铜锣声响起,攻城的部队止住脚步,缓缓退去,没人往城墙上多看一眼。 今天的战斗已经失败了,袁军退回了大营。 这便是战场,任凭诗人如何歌颂,什么马革裹尸、哪般荡气回肠、如何功成名就,那都不属于他们,有些人是注定回不来的…… 朱桓发了五倍的赏钱,几乎将所带的铜钱全都发了出去,总算将悲凉的气氛冲淡。 当然,他现在已经用不到这些钱了,发了也就发了,反正都不属于他。 他的心里在盘算,今日过后想必也差不多了,那个要命的威胁应该快解决了。 水军,要命的水军…… 事实上朱桓猜得一点没错,水军的将领在晚上的时候找上了严舆,希望能够参与防守。 经过了这么多天的发酵,双方在战场上撒钱的行为已经传到了水军的耳中,听得他们心里也是痒痒的,也想分一杯羹。 于是士卒便找军侯闹,军侯就找校尉闹,校尉只能找将领诉苦,将领没办法,来到石城和严舆商量。 不商量不行了,不商量水军甚至有哗变的可能,厚此薄彼可是军中大忌。 严舆听完,想到了一个妙计。 他和将领约定,让他带领部队埋伏在西城外,等到明日袁军到来,他亲率兵马出城里应外合,直接将袁军击溃。 这似乎是可行的,袁军攻城的方向就是北西南,正好方便水军行动。 可是他不想想,能够两个月打下一个郡的朱桓,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吗? 第二日,袁军又像往常那样在城前摆好阵型,唯一有些例外的就是今日朱桓带领主将出现在了城西。 不过这正好,若是能让朱桓死于乱军之中,那他可就立大功了。 弯弓搭箭,严舆将响箭瞄准天空,准备给水军信号。 可他还没等放箭,却发现天边竟然隐隐升起了一股黑烟,忽如其来的情况让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不发信号不要紧,朱桓却收到了信号。 只见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分出一半兵马,调头往黑烟的方向杀去。 只有点火才能产生黑烟,那个方向,能够烧起来的,唯有水军的水寨! 张英终于成功了,水军被钓了出来,水寨无人防守,被他一把火给点了。 陈登亲自率军去接应,就是想要试试能不能找机会俘虏了那些水军。 直到此时,就算是再傻的人也知道自己中计了,好一招声东击西…… 无奈之下,严舆也不想出击了,丢掉哨箭组织防御。 然而朱桓怎么可能给他守城的机会,他将击败水军的消息传遍了全军用来鼓舞士气,并将石城许诺给将士们,所有的战利品无需上交,得到多少都是他们自己的! 这一下,袁军上下的士气空前高涨,发了疯一样对着石城进行着一波波的猛攻。 朱桓更是亲自上阵,终于在正午之前拿下了石城。 其实严舆不一定真守不住,入城之后朱桓大吃一惊,城中足足有两万兵马!其中有一万一直在军营中没有被调动,全部老老实实成了俘虏。 如果严舆不逃跑,凭借这些人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朱桓将这些人迅速打散改编,充实了一波自己的部队。 如今丹阳已经平定,长江以南已经没有严白虎的势力了,现在还剩下九江、庐江两个郡。 朱桓召集众将,准备商量个对策。 庐江郡还好说,山多水多,行军困难一些罢了。 九江郡是个大麻烦,城多人多,轻易还不好打。 “诸位,如今江南已定,九江和庐江诸位有什么想法?”朱桓也没客套,直入主题。 陈登思考片刻说道:“朱将军,我建议继续兵分两路。” “详细说说。” “兵分两路,一路主攻九江郡,一路威慑庐江郡。 庐江不需要多少人,有个三五千形成威胁就行,打上一两年都没问题,但是九江必须迅速拿下。 陛下还在继续实力,这一次平叛消耗良多,必须用九江郡的缴获反哺整个扬州才行。” “嘶……”房中响起了一阵阵吸凉气的声音。 众人心道这陈元龙也太狠了,什么反哺整个扬州?就是放弃九江郡,疯狂掠夺九江郡罢了。 难道九江郡就不要了吗? 其实要不要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九江在江北,如果袁术不是皇帝,还会有人去守一下,现在袁术是皇帝,傻子才会离开中枢去当个劳什子的太守。 而且这个太守还必须时时刻刻面临着危险,疯了吗? 朱桓在做着权衡,别看陈登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有了计策,可陈登不是主官,用不着负责,他可是要为这条计策负责的。 “罢了!” 朱桓叹息一声,最终决定为袁术奉献全部。 “元龙啊,你去攻打庐江如何?”朱桓看向陈登,似乎想给他送个功劳。 陈登却笑道:“算了吧,将军有担当,却也扛不住,一起吧。” “元龙大义!”朱桓赞叹一句,下令道:“于将军,我给你三千兵马,你去攻打庐江郡。不着急,不过一定不能让庐江派遣袁军。” “喏。”于糜接下了这个命令。 “休整三天,三天后,全军启程,誓要攻下庐江!”朱桓说完,便遣散了诸将。 这是他给士卒收集战利品的时间,为将者要说到做到。 三日之后,袁军兴高采烈的出发了。 可惜,只高兴了半天…… 距离石城最近的渡口就是牛渚,而牛渚的对面则是历城,严舆早就准备好了,将历城的弓箭手全都调到了江边,只要有船只过来,问都不问就是一通弓箭。 而且牛渚俘虏的水军也不是很想和严军作战,拖拖拉拉没有一点儿斗志,有的甚至连箭都射不过去。 对此朱桓没有一点办法,人也杀了,钱也赏了,人家就是不想打。 他还不能将水军都杀了,且不提这支水军对于袁术的重要性,单单想要目前想要过河,就必须依靠这支水军。 他的军队中确实有人会操舟,可那又如何呢?又不是人人都会,难道要一船一船的送? 无奈之下,朱恒只得再次分兵,而这一分就是五路。 一路由他亲自率领,坐镇牛渚,和严舆僵持。 一路由张英率领三千兵马去长江上游,尝试从春谷越过黄河包抄。 一路由陈登率领五千兵马去江乘,尝试从那里渡江后,率军攻打全椒和阜陵,断了历阳的后路。 其余两路各自率领一千兵马沿着长江沿岸巡视,一边寻找渡口,一边迷惑严舆,使其分兵。 这种布置应该算是滴水不漏了,是朱桓能做到的极致了。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其他那些人还好,他真的不应该让陈登单独领一路兵马。陈登的能力可比他强太多了。 朱桓总是喜欢着眼于战局,所有的计策都是围绕着战争安排的。他是一个合格的将军,却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 恰好陈登既是一个合格的将军,也是一个合格的政客,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全局。 不论如何,这次朱桓一定会胜利。以严白虎和严舆的才能,即便是再有人帮他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但是,朱桓胜了,袁术胜了吗? 称帝之后,袁术整个人都变了。虽然他依旧是那个豪爽讲义气、不拘小节的人主,可人主首先是个人主,而不是讲义气啊! 对待手下人宽厚又如何?不能整日窝在宫殿里纵情享乐吧?给予臣子的信任可不是这样解释的。 特别是在袁绍死后,袁术开心的不得了,认为全天下已经再无敌手。 可他现在连扬州都没有掌控完全,凭什么说自己没有敌手? 况且丹阳经历两次大规模战争,主要的粮食和兵源产区遭受重创 陈登认为袁术连最后一点儿优势都已经没了,未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 当然,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他是徐州人,不是扬州人。 于是……陈登悄悄的回家了…… 第458章 交锋 懵逼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那就是明明活在现实中,却感觉是在做梦一样。袁谭不厌其烦地问着一个士卒同样的问题:“你确定是认识他的?” “确定!主公,小人是徐州本地人,陈元龙化成灰我都认得。” “那你告诉我,他是怎么进的徐州城?别和我说是密道,他告诉我他是大摇大摆走进来的,你是不是叫王志?” “这……小人确实叫王志……可是小人向主公保证,小人守城门的时候绝对一丝不苟,没有丝毫懈怠!” “得了!你们这帮人啊……”袁谭一下下指着眼前一众臊眉耷眼的士卒数落着,“说你们废物吧,你们还不爱听。王志,王志,你倒是给我长点志气啊!哼,我还是问问正主去吧……要你们何用?” 是人都能听出来袁谭只是单纯在抱怨,不然早就杀了他们了。 问题是他们今天还真就没偷懒,怎么就让陈登悄无声息地进城了? 袁谭也不敢相信陈家那个给他报信的人说的话,陈登应该是袁术麾下重谋了吧?就这么跑回来真的不怕死吗?而且还是陈登自己让人来找他的? 他此时就在陈家大门口,连通报都不需要,抬腿就能进去。 果然,那个让他头疼不已的人物出现在正厅,正悠哉悠哉地喝着茶,时不时还啧两声。 “茶乃雅致之物,需要静心细品,你这样太过随意了,你不是个雅士吗?”袁谭先声夺人。 没办法,陈登是看着他进来的,但就是没理他。 “茶就是一口水,渴了就喝。就像饭一样,饿了就吃。”陈登的眼神忽然变得玩味,语气略带轻佻,“就像你,需要了就见上一面。” “哼,你果然放肆。信不信我杀了你!”袁谭有些后悔了,他应该带张纮来,实在不行至少也要带诸葛瑾,而不是他自己。 陈登却无所谓地说道:“不论你想不想杀我,都不在乎我是否放肆。” “哼,直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大公子,不瞒你说,当初我最看不上的就是你。”陈登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轻笑道,“你看,这才说两句话就急了,你急什么?若是学不会平心静气,是成不了大事的。” “我怎么样用得着你管?” “我管不着你,但是你用得着我。” “什么意思?”袁谭脸色一沉,他现在怀疑陈登是来诈降的。 陈登还真就脱口而出:“大公子,你想不想要扬州?” “哼!怎么?卖了徐州,你又想卖扬州吗?” “徐州是我家,根在这里,卖不了的。”陈登的脸上闪过一丝哀伤,轻声说道,“大公子,我和你不一样,我没什么大志向,唯一的牵挂就是我的家,就是徐州。” “所以你打算背叛我叔父了?那可是我叔父,再怎么说我也是袁家人。” “回家罢了,谈不上背叛。至于袁家?你要是再不做点儿什么,袁家可能真的要到头了。” “大言不惭……” “大公子,你比我更了解人主,我却比你更懂世家。世家要是散了,离没落也就不远了。” “你可真是好大的狗胆……” “大吗?不大。”陈登无奈一笑,说出了一个让袁谭震惊的秘密,“大公子,扬州起了叛乱你是知道的,可你知道幕后的主使人是谁吗? 那个人叫陈瑀,没错,就是我陈家的陈,那是我的叔父,关系近到与你和袁本初一样。 我不想让陈家没落,所以我准备做些什么,大公子不想做些什么吗?” 袁谭脸色阴晴不定,憋了半天才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为什么要相信我呢?你我之间本来就没什么诚信,为什么要相信?” “你!”袁谭被陈登呛得勃然大怒,手直接按在了剑柄上。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闪出一人,沉声说道:“所以你陈元龙就这般功利?还是说你只想保住陈家不死?” “来者何人?”陈登闻言脸色一变。 袁谭的脸色也变了,变得轻松了不少,脱口而出:“子瑜,来得正好!” “主公。” 诸葛瑾行了一礼道:“您乃是人君,来见他陈元龙便已是天大的恩惠,他不感恩戴德,竟然还敢大放厥词?那就让我这个没什么名气的小人物来会会他吧,省的降了主公的身份。我主礼贤下士,可不代表那人可以给脸不要脸。” 最后一句话诸葛瑾是对陈登说的,跟训斥没什么区别。 陈登同样打起了精神,眼前这人一句话便将自己建立的所有优势全部摧毁。他很想知道这人是哪来的,到底是谁?徐州什么时候冒出了这么一个人? “你不是本地口音,外来的?从北边?”陈登上来就想压诸葛瑾一头,先将废物的帽子扣在诸葛瑾头上。 哪知诸葛瑾迅速切换成徐州方言,冷笑道:“琅琊也算北,可还没出这徐州地界呢。这里叫徐州城,但是你可别真当这里是徐州。下邳而已,陈家罢了。” “琅琊诸葛……我还真有印象……” “我是谁家的跟你没关系,你还是想想你是谁家的吧!” “哼,牙尖嘴利,不见得有真才实学。” “彼此彼此。” 两人交锋数轮,诸葛瑾丝毫不落下风,都给袁谭看傻了。 他现在才明白陈登刚才没安什么好心眼儿,估计是在坑他。 陈登正了正身体,冷声询问:“不知你诸葛子瑜来我陈家有何指教?” “还是先说说你陈元龙来我主的徐州做什么吧!”诸葛瑾将“我主”两个字咬得特别死,给陈登噎得直翻白眼。 “我是来救你主性命……” “得了吧,你刚才还说是为了保陈家。”诸葛瑾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温文尔雅,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到了,只是一直在找机会。“还是说些实际的,陈家你能保,但是你能我主什么?” “扬州还不够?” “那你回去吧,看看有你在我主能不能拿到扬州?” “那你想要什么”?陈登有些不自信了,要是袁谭手下还有两三个诸葛瑾这样的人物,自己打下扬州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 “我?” “对,你的忠诚。想要保住陈家一点儿问题没有,但是你要效忠我主。”诸葛瑾的语气非常坚决。 陈登想了想,说出了三个字:“彭城国?” “是的,彭城国。看来你在扬州知道的不少啊。”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陈登倒是爽快答应,却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我并不是最好的人选。” “是不是最好的人选不是你能决定的,而是主公需要的。” “你误会了,我真不是。”陈登轻轻摇了摇头,说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情报,“既然你想重建彭城国,为何不用张子布?” “为何要用张子布?”袁谭有些好奇,张昭有什么特殊的? “张子布是彭城本地人。” “你说什么!”袁谭和诸葛瑾同时拍案而起,眼睛瞪得犹如铜铃! 张昭怎么就是彭城本地人了?他不是扬州人吗?他不是游历来的徐州?他……他……他怎么可以提出杀光彭城郡国这种恐怖的想法? 袁谭和诸葛瑾面面相觑,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撼。 不过现在的主角是陈登,他们强行压住心中的震撼,同时看向了陈登。 陈登不知道张昭的计策,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袁谭摆摆手,反问,“你想怎么保住陈家?” “在江乘我有五千兵马,你放我过去。等时机来临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的。” “笑话!你不率众来降,反而要求我让你在我的领地内行军?” “我说了,我的目的是保住陈家。我人已经答应了,扬州是送你的。我需要一个时机,你同样需要,现在还不适合出兵。” “明年吧。春种时节,用不上三个月你就能掌控扬州全境。”陈登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袁谭看了看诸葛瑾,诸葛瑾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你的军队要去哪里?” “九江郡。” “好,我会给你写一封手令,等着吧。”说罢,袁谭带着诸葛瑾起身而去。 出了陈家,袁谭问道:“子瑜,陈元龙的话有几分可信?” “可信?主公,就像他说的,我们用不着信他。”诸葛瑾的神色竟然很是复杂,解释道,“陈元龙从来不看重义,他只在乎利。只要主公足够强大,陈元龙的话就是绝对可以信任的。反之……半点都不可轻信。” “这样啊……罢了。”袁谭叹息一声,“唉,看来有时间应该去见一见子布先生了。” 这次诸葛瑾没接话。 这话不是他能接的,里面估计涉及了什么秘密,而且他也不需要接。 再说陈登,他确实如诸葛瑾所说,只看重利益。今日徐州之主不论是谁,他都会来见上一见,将袁术给卖了。 不过在卖之前,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就比如帮助朱桓打赢这场战争,他可是认真的! 第459章 朱桓凶猛(上) 陈登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而他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便连克全椒、阜陵两城,并且一竿子直接捅进了历阳。 陈登能有多快? 两座城逃出来的百姓都没他快,从历阳守将看到烟尘到历阳被破,连城门都没来得及关。 但是历阳被破了,却没有完全被破。 城中的守军抵抗得非常激烈,并且向严舆发出了求援信息。 陈登被压制在北城,战况十分胶着。 五千对五千,看似很公平。可是在城市巷战中却完全不能这么算。 守军凭借着地形优势和袁军展开了极致的拉扯,大股部队守住各处要道,小股的则在巷子中展开偷袭,运气不好跑不了也要和袁军纠缠在一起,掩护同伴改变偷袭策略。 陈登的部队中没有那种能够一锤定音的武将,像这样的防守又没什么奇袭的计策,只能依靠士卒一步步缓慢推进。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严舆的援军到了。 严军的弓箭手在步卒的配合下抢占了有利地形,对袁军施展了压制。 一时间袁军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进攻,全部被弓箭手压在掩体后面和房子里, 陈登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 这就是乱世,士人向往能够发挥才能的乱世;将军向往能够建功立业的乱世;诸侯向往能够统治天下的乱世。 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乱世?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出生在盛世之中?打生打死有什么好的?活着不好吗? 别忘了,乱世同样也是那些奸贼所向往的,因为有足够的舞台能让他们施展所谓的才华,改朝换代!这些人根本不在乎别人是生是死,这是让陈登最讨厌的地方。 以陈登的才学,他都想不明白的事情,估计这世上也没有几个人能够想明白。 所以陈登愈发厌恶这混乱的战场,他准备尽快将这一切结束,回去后和父亲商量一下,将袁术打包卖掉。 问题是就算陈登想快也不行,实在是出不去啊。 他估算了一下朱桓前来支援的时间,就算朱桓现在立即登船,想要来历阳至少需要半天时间。 半天?他的尸骨都可以在历阳城头风干了,这还不算朱桓击败江边严舆军队的时间。 “来人!”陈登唤来了校尉,冷声吩咐,“点火,给我烧了这个历阳城!” “啊?军师……” “别废话!点火,引燃之后全军退守城门。”陈登懒得啰嗦,下完命令便自顾自走出了城门。 严军完了…… 如果只是几处起火点还好,可是袁军虽然处于劣势,依旧占据着整个北城。 火势一瞬间便从点连成了线,逐渐转换为面。 也许孟子真的是错的,荀子才是正确的。 人生来便是一种邪恶的生物,嗜血、疯狂、阴毒、低劣…… 在这种情况下,人性的恶从心灵的角落中窜出,占据着思考能力的绝对主导地位,恶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没人能够扑灭这样的大火,无助的百姓四散奔逃,想要觅得一线生机。 严军士卒开始快速后撤,他们没有顾及百姓,反而将挡路的人粗暴地推开,将哀求的人残忍的杀死。 活命要紧,一切都要给活命让路。 军队犹如一台恐怖的压路机,推平了撤退路线上的一切阻碍,而他们石碾子下殷红的痕迹,正是不久之前他们愿意付出生命所保护的百姓用血肉书写而成的。 百姓同样不甘枉死,抛弃妻女者有之;放弃老人者有之;学习军队者亦有之。 还有一些大聪明,或许认为历城烧了,一切都没有了。为了让自己日后生活有个保障,一些人竟然砸开了有钱人家的大门,进去疯狂抢掠。 而另一些人则与之相反,有钱有势的人总是能够得到一些特权,为了能够更快出城,一些人开始向坐在马车里的贵人们行贿,金银、地契、妻女……任何事物如今都不重要了,只要能够保住他们的命! 不过事情总是会有意外,不是所有贵人都喜欢财宝,也不是所有贵人都愿意帮助别人。 这个时候,当祈求没有了用处,当可怜不再有特权,之前极致的卑贱就成了极端的恶念。 一群人砸开马车,杀死那些贵人,架着马车在城中横冲直撞,根本不给其他人留活路,也不去拯救和他一样的可怜人。 此时这些人终于明白贵人为什么不救他们了,累赘太多了会影响逃命的速度。 于是他们的心境变成了贵人的心境,可惜他们的身份却不可能变成贵人。 贵人能够出城是因为贵人本身足够高贵,而不是那驾看起来华贵的马车。 马车再华贵,终究也是代步。 冒牌的贵人被当成了凶手,在他们最渴望到达的城门口,被士卒无情绞杀! 孩子的哭闹、老人的哀叹、妇女的呻吟…… 犬吠、鸡鸣,还有那发出咯吱吱的破败房门,都化作了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袁军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看着眼前自己亲手造下的罪孽浑身冰冷,这和屠城有什么区别? 然而始作俑者陈登却毫无负罪感,特别是看到麾下士卒那一个个畏缩的眼神的时候。 陈登很清楚,他们恐惧不是因为杀了多少人,不是因为他手段有多狠。 他们恐惧的只是这纯粹的杀戮而已,若是真让他们来个屠城,陈登可以保证,眼前最害怕自己的那个到时候一定是冲得最快的那个。 历城还是很大的,这一场大火足足烧了五天才彻底熄灭。烧干净了城中的一切,烧毁了一面城墙。 严舆在当天就跑了,都没给陈登前后夹击的机会,一路向西,直奔合肥而去。 朱桓也在第二天到来埋怨了陈登一顿,他觉得陈登的处理方法不好,若是不攻打历城,直接夹击严舆,说不定还能将历城保下来。 陈登对于这个世道更厌恶了。 为什么会出现乱世? 人怎么会活不下去呢? 朱桓是觉得他残忍吗? 不!朱桓在为历城中烧毁的粮草感到惋惜! 陈登将兵权做了交接,他已经不想带兵了。 这无关生死杀戮,也不是什么泛滥的同情心,他只是想要安稳罢了,士兵只会让他感到混乱…… 当然,朱桓对于陈登的识相还是很高兴的,他假意推辞了一番,便将兵权收了回来。 紧接着,那个由陈登提起的战略便开始实施了。 历阳被一把大火烧干净了?那正好! 朱桓命令所有士卒一起行动,将历阳城清理了出来。 三万大军,效率不要太快,不到两天的功夫,历阳就只剩下三面城墙了。 朱桓留了三千士卒和几个将领在这里,将这里当作了物资的囤积地,之后便率领大军出发了。 而他的第一站,便是已经被陈登打下来却没有管理的阜陵和全椒。 等到了地方朱桓观察了地形后发出了庆幸的感慨。 说实话,要不是严家兄弟过于废物,只要占据这两个地方,他永远也攻不破这里。 两座城池挨得极近,也就几里路的距离。而且附近有山有水,只要将一座军营置于山下,三个点将互为犄角,没个十万人将其分割开,想攻陷那是做梦。 感慨归感慨,朱桓开始了自己的搜刮行动。 所有的官仓全部搬空; 所有的世家被治叛乱主罪,想要活命就交出财产; 所有的百姓被征税,但凡不立即交税的人,统统以叛乱从罪处理。 搜刮完的东西留下必备的不久后都运往历阳,由那些水军担任运输队,全部送往吴县。 这一番搜刮下来,朱桓所获颇丰。 然而陈登却知道,这大概是袁军最后的大批收获了。 别看九江郡的城池和产出是北多南少,但是眼下北边还真不一定比南边富有。 北边确实城多,可人也多。今年蝗灾过境,九江郡又是无人管理的状态,都是当地世家出人在管理。 除了个别心思恶毒的,北边大部分的粮草估计已经都用作赈灾了。 九江郡的大世家基本上都跑到河北去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小世家。 这些小世家肯定不甘心一辈子都是个小世家,现在有了发展的机会肯定会牢牢抓住,人家可是很注重名望的。 情况也确实没有超出陈登所料,朱桓率军一路疾驰奔向阴陵,一路上村亭过的都紧巴巴的。 百姓的精神面貌还算不错,没有饿死人,也真没什么油水。 等到了阴陵城下,朱桓想要摆开阵势直面严白虎的时候,陈登问了他一个问题。 “将军,阴陵虽是九江治府,由将军领兵亲至,注定不会有什么反抗的机会。”陈登说到这里忽然压低了声音,“只是将军,若将军击杀了严白虎,后面那些城池,我等当施以什么名目征调粮饷?” 此言一出,朱桓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 他看向陈登的眼神有些狐疑,轻声问道:“元龙,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将军,下官是明白的。可是将军有没有想过,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谁想要立功,一不小心坏了严白虎的性命……” “那你说该怎么办?”朱桓也有些担心起来。 第460章 朱桓凶猛(下) 朱桓的想法就是无论严白虎在哪座城,攻下来之后可以放掉他,然后一路追一路打,直到整个九江郡都被他犁上一遍为止。 陈登猜到了朱桓的想法,要不然也不会提出自己的意见。 问题是这个想法实在是过于冒险了,万一哪个不开眼的想要立功,将严白虎抓住了怎么办?放还是不放?而且严白虎投降怎么办?不小心被他们自己人黑了怎么办? 所以,陈登提出了最稳妥也是最残忍的建议:“将军,既然九江郡已经归属严白虎,那所有人都是从犯,不如先将罪名落实了……” 很周全、很有效,朱桓觉得很不错。 然而他没有发现,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被陈登带到沟里去了。 原本平定叛乱才是主要任务,要不然他们也不会直奔阴陵,但是现在朱桓一门心思的想要掠夺物资。 其实是有机会改变朱桓想法的,可陈登偏不,偏要让朱桓抢干净。 因为他准备让袁谭来接收九江,当时袁谭没有给他留面子,他自然也不想给袁谭留下什么。 朱桓自然不知道陈登的心思,他思考片刻说道:“元龙,我给你留下一万兵马,你在这里和严白虎对峙如何?” 陈登心中却是一惊,连忙推辞:“将军,我乃一介文人,当不得此大任。” “此言差矣。之前元龙你领兵不就很不错吗?” “运气好罢了……” “元龙就不要推辞了,这是军令。”朱桓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陈登的脸色更不好看,他不清楚朱桓到底是不是故意的。陈瑀是陈家人是个秘密,但不是什么大秘密,有不少人知道这件事,陈登怀疑朱桓在试探他。 于是陈登干脆摊牌,沉声说道:“将军,我也不瞒你,城中另一位贼首是我的叔父。” “那你就更应该大义灭亲了不是吗?”果然,朱桓没有丝毫意外的神色,“之前听说你路过徐州的时候拿了袁谭的手书?是如何做到的?” “将军,这是家族秘密,用不着说吧。” “那就更要说了,军中没有秘密,说出来让同僚安心才好。” “将军若是信不过我,将我囚禁便是,我自会向陛下请罪。” “这是军中,没有囚禁一说,说不好……就军法从事!”朱桓瞬间翻脸。 陈登却松了口气,朱桓并没有想杀他,只是争功而已。 看来这次的表现有些亮眼盖过了朱桓,可能导致朱桓以后的发展不利。 不过陈登心中却在嗤笑,以后?袁术哪来的以后? “将军,看在我偶然风寒的份上,这次为我破一例吧,我自请去历阳自囚,顺便看看在调度上能不能帮上些什么忙。”陈登立即服软。 朱桓马上就变了脸色,关切地问:“元龙怎么如此不小心,你是陛下重臣,千万要注意身体啊。什么去自囚?且去历阳修养,有什么需要的在历阳自取便是。” “多谢将军体恤。” 陈登行了一礼,头也不回地走出军营,甚至连一个卫士都没带,就自己一个人骑马去了历阳。 不过他很快就开始为自己做的决定庆幸! 到了历阳还不到五天,朱桓的第一批物资就来了。 陈登对速度倒不怎么惊讶,朱桓的本事还是相当厉害的,但是物资的质量却着实让他一惊。 太多,也好了。 九江今年是遭了灾的,朱桓这么刮,他可不只是想要抢功,还想将黑锅甩给自己啊…… 陈登一阵无奈,心道:别等着你甩给我了,先让我甩给你吧! 清点好物资,陈登将两封信一起交给了负责运送的军官,叮嘱他务必带到。 其实这两封信不是啥特别的,一封是给袁术的奏表,希望袁术能看在朱桓的功劳上给他封爵。 第二封则是给他父亲陈珪的一封密信,信中用只有两人明白的暗语告诉陈珪帮忙好好宣传一下朱桓的功劳,最好能劝说袁术给朱恒封个侯。 人心险恶莫过于此,朱桓只是想削弱一下陈家父子的声望,以后还要在碗里混饭吃,不能做得太难看。 然而陈登却想让朱桓身败名裂,他现在都准备掀桌子了,谁还在意吃不吃饭? 陈登觉得这次稳了,就算是朱桓再猛,也不可能和一个个的人都解释一遍,就算解释了,也有人不会相信。 陈登稳不稳不知道,朱桓是真的猛。 他给全军定下的时间是,包括搜刮在内,五日一座城。 而且,他做到了。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朱桓让九江郡的民生经济几乎倒退回了原始时代。 现在已经是年末了,百姓民不聊生,穿着厚实的衣服竟然感觉浑身冰冷。 是啊,能不冷吗? 人一旦没了希望如坠冰窟,从内而外散发着绝望的寒冷。 可怕蝗灾没有击败他们,身为同类的人却让他们死…… 与之相反的是袁军的士卒,这些人每日忙得热火朝天,有些甚至赤膊上阵。 劳动使他们快乐,劳动使他们身心愉悦。 但是,他们很快会感觉到寒冷了。 严白虎在阴陵做足了准备,他没有理会任何地方的求援,只是将忠诚的信徒聚集在了一起,并武装了他们。 朱桓的所作所为让他不敢相信任何人,他要在这里和朱桓来个鱼死网破。 朱桓不想网破,朱桓只想勒死网里的于。 趁着士气高昂,他向阴陵三面城墙同时发动了不计代价的进攻。 眼前袁术阵营中能够得到的最强军功就在城内,而朱桓对待士卒又是出了名尔等宽厚,所有士卒全部牟足了精神,发誓要一战而下。 可是做为九江郡的治府,一战肯定是拿不下来的,两战三战、五战十战都不行。 这一打,就是整整十天。 服色各异的尸体在城墙下面层层叠叠,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脸色青紫到渗人。 没有人去管他们,也实在是没有心情去管。 旺盛的士气已经消磨殆尽,士卒们已经出现了厌战的情况。 随着天气愈发寒冷,朱桓觉得如果再不打下阴陵,自己只能灰溜溜的撤军了。 其实,到目前为止,朱桓已经功成名就,任务几乎要完成了。 若论战绩,当今天下还真少有和他一样的。 但是他不甘心啊,不想不能竟全功。 于是他下令将领亲自上,他也带队亲自攻城。 袁军的积极性终于被调动起来,士气大幅度上涨。 而且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出现的张英率军赶来支援,还带来了严白虎的弟弟严舆。 严舆没能守住合肥,被张英活捉。 朱桓为了震慑城内,当着严白虎的面将严舆给煮了。 令人作呕的肉香和尸体的恶臭充斥在战场上,严白虎看得双眼都红了,很想出去和朱桓决一死战。 为了让他看清楚形势,陈瑀派出了自己手下的将领邢道荣。 邢道荣其实不想打这一仗,他现在脑子都是蒙的。 原本陈瑀以佛教的名义叛乱的时候,邢道荣还是很高兴的,至少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 可是到了现在,他不明白陈瑀为什么还在做着建立国度的美梦。 应该醒醒了吧?在这片大地上,任何非以人为本为思想建立起的王朝会被所有人唾弃,直至斩尽杀绝。 他一个武夫都明白的道理,为什么陈瑀那么厉害的文人却不明白? 邢道荣想不通,他不知道越是穷途末路,首领就越加疯狂。因为他们能失去的越来越少,失去的又太多,已经对任何事都不是很在意了。 不过邢道荣还是领命而去,他以前悄悄观察过袁术的主要将领,觉得除了那个恐怖的吕布以外,其他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他吃的是陈瑀的粮,还是要为陈瑀卖命的。 如果能够抓住朱桓,说不定还能逼退袁军。 邢道荣引了士卒出城,双方射住阵脚,他点名就要和朱桓阵前决战。 朱桓没有慌张,直接答应了他的要求,提剑上马就冲了过去。 邢道荣见状非常生气,他知道朱桓是用枪的,现在拿着一柄剑就来和他对战,岂不是看不起他? 挥舞着大锤,邢道荣怒吼一声,也冲了过去。 三合之后,邢道荣只求朱桓再看不起他一些,因为他真的打不过啊…… 又三合,朱桓以极其精妙的剑法挑断了邢道荣的马鞍,让他坠马差点摔死。 一众兵丁上来给他绑了个结结实实,拎回阵中。 倒是那五百兵丁,在没人指挥的情况下竟然对袁军发起了亡命冲锋。 奈何兵力悬殊太大,最终还是被剿灭。 朱桓回到阵中,见了邢道荣一眼,因为邢道荣大声嚷着要投降。 “将军,朱将军!我有一计,可助你破阴陵啊!”邢道荣玩儿命的嚎着,等到这时他才知道生命的可贵。 朱桓问道:“说来听听?” “将军只需如此这般……” “哦?你倒是聪明,知道里应外合?”朱桓很是意外,邢道荣在他眼中就是个莽夫,这个莽夫竟然还能懂得这种精妙的策略? 可惜,朱桓不是诸葛亮,没有那么多耐心陪邢道荣过家家。 他忽然勾起一抹笑容,轻笑道:“用不着这么麻烦,有你就足够了?” “将军您是什么意思?”一时间,邢道荣没明白朱桓的意思。 第461章 战争结束与战争开始 朱桓的意思其实很简单,他不需要邢道荣做什么,只需要邢道荣这个人就可以了。 趁着煮严舆的大锅还没熄火,朱桓又将邢道荣扔了进去。 一代战神就此陨落,他这次甚至还没来得及打响自己的名头…… 朱桓发动了攻击,袁军在胜利和恐惧的刺激下,发了疯一向攻打着阴陵。 但是,朱桓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阴陵的守军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十分愤怒,和袁军拼得你死我活。 就算是朱桓亲自上阵也没什么意义,打了一天都没能取得进展。 第二天,第三天…… 朱桓忽然意识到了不对,他麾下正规的士卒士气都在下降,严军的士气是如何保持如此旺盛的? 很快他就明白了守军士气为什么不会下降,因为他们就没有士气这么一说,战斗全凭自己喜怒,增加他们战斗欲望的与其说士气,不如说是情绪。 想通这一点后,朱桓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些人那么坚决,原来所有的原因全都出自他自己身上。 因为他煮了两个人,这和这些人信仰的教义是不符的,所以他们愤怒了才会这样。 但是贱民竟然敢对他这个大家族族长不满,这简直就是在挑战他的道德底线。 于是朱桓再次将一座城池许给了士卒们,不过这一次不是战利品,而是城中的一切。 既然那些反贼的信仰那么坚定,他就准备送那些人去见见自己的佛…… 欲望就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潭水,无论注入多少水流,都不会将其填满。 但是只要破开一道口子,漫出来的水很快就会将附近变成一片湖泽。 新一轮的攻城开始,被贪欲占据的士卒充满斗志。 这一次没有退缩;没有撤退;甚至没有休息! 双方不眠不休鏖战了两天,阴陵告破…… 这四个字的分量到底有多沉重?大概用一句话就能形容。 阴陵城内的地面凭空高了半尺,生生铺了一层肉板。 然而第一层只是开始,很快就会有第二层、第三层、乃至第四层。 寒冷的天气让袁军无需考虑尸体腐烂的问题,所以他们在这座城中纵情狂欢了整整五天。 严白虎为了不被俘虏选择了自尽,陈瑀则被一群不知道他重要性的士兵残忍处决。 这些士兵没见过五马分尸,恰好他们搜到了躲藏起来的陈瑀,便找来五头牛实践了一下。 陈瑀最终也没能完成他的理想,没能写完那部旷世着作,甚至没能扬名天下,最后只能憋屈地死在一群大字不识的粗野士卒手里。 其实他还是很有名的,在河北的通缉令上,他一直位列榜首。 要是这些士卒知道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他们刚刚撕碎了一百亩的良田,不知道会不会生出撕碎自己的心情。 阴谋者最好的结局大概就是始于阴谋,终于阴谋。 就像将军一样,宁愿马革裹尸,不愿病死榻上。 而阴谋者最糟糕的结局大概就是这样了,死在他们最看不上的人手上。 其实这怪不得谁,也怪不得这个世道,只能怪陈瑀自己。 他站到了台前,想要成名,将自己的阴谋暴露了出来。 同样是搞阴谋的,看看贾诩! 贾诩就明白自己的计策只能让别人去执行,自己半点儿都沾染不得…… 阴陵之战的结束意味着袁术治下的叛乱彻底平息,庐江就慢慢打吧,反正真要让袁术守着,他也没那么强大的实力。 但是朱桓却并不开心,这次阴陵之战的损失太过惨重了,他三万多的部队直接折进去一万,还有一万多的伤兵。 朱桓思考了许久,也没搞清楚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战略没问题;战术没问题;指挥没问题,什么地方都没问题,怎么会损失这么多?让他如何向袁术交代? 或许,他用不着向袁术交代了。 陈登在得知朱桓胜了之后,连夜回吴县向袁术请罪。 袁术很大度地原谅了他,毕竟他也没有和袁谭勾结趁机来攻打扬州,说不定陈家在徐州真就有那个本事呢?说不定以后他还能用得上呢? 哼哼,袁术不知道,说不定陈登真的勾结了呢?说不定很快就要趁机来打扬州了呢?说不定他这辈子再也用不上了呢? 一封密信被人送到了下邳,袁谭的高层直接沸腾了起来! 他将自己所有的高级谋士都召集了起来,就为了那么一张薄薄的绢布。 “诸位,扬州已经来信了。袁术平定了叛乱,但是损失惨重,我等应该如何应对?”袁谭的表情十分凝重,这次的战略关乎于自己的命运,容不得他不谨慎行事。 众人都看向了张纮,等待他这个文臣之首率先发言。 张纮却摆摆手,用了一句话便冲淡了紧张的气氛:“我要是懂战略,哪还有你们的出头之日?” “哈哈哈……” 众人笑作一团,就连袁谭也会心一笑。 不过再怎么说张纮算是说过了,其他人就要开始了。 率先发言的是驻守在广陵郡的吕范:“主公,广陵厉兵秣马,有水军五千,步弓一万五,随时可以出击。江都离吴县不远,我建议直接突袭吴县,不给袁术一点机会。” “不行。”诸葛瑾立即反对,“吴县附近城池众多,湖泽更是数不胜数,非常不利于行军。 等到我军到达吴县,袁术说不定已经准备好了。 我觉得不如以正兵出击,堂堂正正的打过去。 他就算是准备好也无妨,区区一个扬州,能有什么像样的准备? 我们不能被他打个措手不及,但正面对抗袁公路绝对不是我们的对手。” “此计可行。”吕范觉得诸葛瑾的计策不错,补充道,“不如我等兵分两路?一万步卒由水军运到丹徒,剩下五千和水军一起绕路攻击娄县。 娄县可以围而不攻,水军在那里僵持即可,步卒绕路直攻吴县,让他们疲于应付。” “不好吧,这样的出击方式水军将无法保证粮道。扬州多水多湖,水军还是不要参与进攻为好。可以做为一支奇兵,各处支援。”步骘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主要是扬州太大,长江过于崎岖,不确定性过多,让人无法思考周全。 众人开始就战略展开了激烈的讨论,袁谭却看着地图有些发愣。 这块地图很大,也很详细,却很难看。 因为这块地图是依靠四块不同的地图拼出来的,有在绢布上绘画的;又在竹卷上绘画的;还有在木板上绘画的。 这些是他花了大价钱从河北商队手中买来商人行商的地图,上面山川河流俱在,城池标注清晰。 初见的时候已经让袁谭震惊得无以复加,他从未见过有如此清楚的地图,当时买来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家当。 但这只是长江流域扬州、徐州和部分荆州的地图,记载十分有限。 而且商用毕竟是商用,以商人的思想,有了好东西献给王弋比行商十年都划得来。 那个商队还可能是王弋自己的商队,王弋的商队可是行商天下,遍布天下任何一个角落,他都不敢想王弋的军用地图是个什么样子。 当然,这幅地图即便掏空了他的身家也是划算的,毕竟困扰他攻打扬州的就是地形,有了这幅地图才会让自己麾下的谋士们吵得这么厉害,才能讨论出更完善的方案。 袁谭觉得自己应该注意一下地图的收集,不应该只着眼于长江这一块地方。 而事实上这幅地图确实给予了谋士们很大的帮助,就在袁谭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套完整的进攻战略摆在了他的面前。 “主公,这便是我们最终的方案。” 吕范抬起手,一步步给袁谭指明:“我等认为,想要攻取扬州,就必须得到会稽王朗的支持。应该先派遣一位使臣和王朗联络取得同盟,这样才方便我们下一步的战略。 第二步便是分兵,我等认为兵分三路比较合适。 首先集合所有兵马,水陆并进进攻丹徒,给袁术造成大军压境的错觉。 打下丹徒之后兵力一分为三,第一路由步卒缓步推进,给袁术造成正面的压力; 第二路由水军运送一部分步卒前往娄县,无论能否威胁到吴县,都要给袁术一种想要奇袭的错觉; 第三路则由水军继续往南,攻打钱塘。这里是吴郡的重镇,也是袁术的退路,必须要拿下。 如此一来三面合围,如果袁术不想去震泽喂鱼,他就只有失败这一条路可以走。 扬州广大,我等认为想要全境缓步攻取不现实,还是直接攻陷吴郡,抓住袁术更容易一些!” 找到了能画箭头的方式,蓝色第一路、绿色第二路、黑色第三路,有些时候不放图片会卡审核,不复杂的我就没放 “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有一点,交好王朗是为了攻击钱塘,可是钱塘的守军怎么处理?”袁谭指着一个地方提出了质疑,“钱塘临海,必然会有水陆两军,而且余杭、富春、钱塘三城离得很近,水军五千人,能打下这三座城池吗?” 第462章 出兵扬州 袁谭话出口才察觉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问完之后自己都直摇头。 前面打得那么热闹,袁术肯定要调集后面的人帮忙啊,有什么好疑惑的…… 于是他便想找个人先去和王朗结盟,能不能成另说,至少要在他进行军事行动的时候不要进行干涉。 这个人需要有威望,最好是个名士,天下闻名的则是绝佳人选。 袁谭想了半天才想到自己麾下一个勉强算是个名士的,一时间竟有些唏嘘。 这个人是辛评,他没有和诸多同僚跑去跟袁尚,而是一心一意辅佐袁谭,他觉得嫡长子就该继承家业,这点没什么可质疑的。 就在袁谭准备私下找个时间和辛评谈一谈的时候,张纮却开口说道:“主公,我推荐辛中治去联合王朗。不仅如此,我也想去会稽看一眼。” “什么?老师要去会稽?” “对,有些事情要去确认一下。” “老师,可是学生哪里做得不好了?”袁谭有些慌了,上一次张纮离开袁家也是说有些事情要去确认一下。 张纮却笑道:“不要多想,这次真的是有些事情要确认一下。” “上次您也这么说……” “哈哈哈……”张纮笑了半天,随即面色一正道,“袁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也不是一个沉稳的人。 称帝之后,他一共兴兵三次。 第一次因为你父亲劝降了吕将军,他不到一个月就集合好全部力量了。 但是还没有出击,就发生了叛乱。 他连调查都没有调查,立即将准备和你父亲交战的军队拉过去平叛,我称之为第二次。 第三次则是这次叛乱,他集结部队的速度更快。 你可知道为什么?” “为何?” “因为袁术极好面子,落了他的面皮,他就要人死。” “老师,您的意思是……王朗和他有勾结?” “不不不,想要别人不打你,不一定要和别人关系好,也可以让别人感到恐惧。你看看那个王弋,都说他最强,但是以前都看不出强在什么地方。军队多一点?地盘大一点?结果招惹他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他主动招惹的人也一样。 显思啊,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话。你觉得王弋将最强的军队摆在兖州,是防你父亲的? 哼,要么怎么说人家曹孟德能成事呢。一路从青州退到凉州,败退!可王弋就是不和他打,还处处防着他,明白了吗?” “这……”袁谭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王弋都看不上他,他也不好去贴王弋的屁股。 然而,他忽然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那王朗那么厉害?袁公路不敢招惹他?” “未必不敢招惹,只是有顾虑罢了。能让袁术顾虑的可不多,我得亲自去看看。” “顾虑?他还会有顾虑?” “这才是我担忧的,若是没有只是袁术忘了还好,要是真有,那我们可就麻烦了。”说着说着,张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到了这时候,袁谭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得答应了张纮的要求。顺便将各路统帅的人选安排了下来,让这些人早做准备。 这一次他依旧会亲征,总览全军攻打丹徒,之后也会由他来负责统帅向吴县慢慢挺进的兵马。 第二路的主将袁谭定为了张承,副将是蒋钦,军师是步骘。 这一路主要就要猛、要快,蒋钦足够猛,再加上敢于冒险的张承和万金油步骘,突袭不会出任何问题。 第三路有些特殊,主将副将都是吕蒙,军师却是吕范,而且吕范还有节制吕蒙的权力。 吕蒙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吕范当主将好一些。 他张嘴想问,却被张承一眼给瞪了回去,随即行礼领命。 不过张纮似乎很着急,等袁谭通知完辛评后,立即带着人坐船出发了。 袁谭很是不舍,亲自将张纮送上了船,仔细叮嘱护卫警惕一些,仆从小心一些。 哪怕张纮屡次说这只是暂时的分别,袁谭依旧不放心,加派了很多护卫。 或许袁谭预感到了什么,张纮这一去确实再也没能回到徐州,再也没能见到袁谭,而他也发现了王朗的小秘密。 一切结束,徐州开始悄悄的忙碌起来。 袁谭先是以赈灾的名义从琅琊和东海两郡调了许多粮食存入下邳,值得一提的是,从东海运粮的粮队绕了一个大圈,在淮浦停了很长一段时间。 随后袁谭又派诸葛瑾去接手了被陈登和朱桓玩儿坏了的九江郡,见到九江的乱象,诸葛瑾只能向袁谭求援,袁谭支援了一批兵器,让诸葛瑾自行募兵平乱。 为了恢复民生,袁谭又请了一些名士写了很多劝农的布告,张贴在各个城池的门口,每日派人大声朗读。 任何人都觉得袁谭因为徐州遭了灾,正在勉力恢复徐州的生产,就连徐州的百姓也是这么认为的。 只有徐州的高层才知道他们在耐着性子等待一个消息,只要那个消息到了,他们就会立即出兵,彻底摧毁袁术在扬州的统治! 那个消息就是张纮说服王朗的消息,算算时间,张纮应该已经到了。 事实上张纮……并没有到达会稽,那一船人也只有辛评一个人成功到达了,其余的人成了俘虏,海盗的俘虏。 当时他们路过一个小岛,准备补给一些淡水。 然而那座小岛上是有主人的,至少当时是有主人的。 辛评因为好奇岛上的淡水来源,跟着侍卫去取水,被侍卫藏了起来逃过一劫,剩下的连人带船被来了个卷包会,统统被带走。 这伙海盗刚走,大批的商船便以这座小岛为中转,开始了走私贸易,辛评混到了一艘船上,得以到达山阴。 至于张纮……张纮人已经麻了。 徐州怎么说也是靠海的,海盗他不是没见过,可装备这么厉害的海盗他还是第一次见。 这哪是海盗啊,除了满口脏话黑话以外,最像海盗的地方大概是他们的衣服有些破烂。 那种令行禁止的纪律;那种雷厉风行的效率,张纮相信,只要换上一身衣服这些人就是精锐的水军。 特别是这些人佩戴的兵器,张纮敢打包票,任何一柄放在外面都是受人争抢的宝物。 这些人还有他没见过的大船,大到艨艟巨舰在这种船面前都像是一个小可爱。 这些人当然是水军,还是王弋的水军,领头的人就是管承。 王弋命令管承伪装成海盗骚扰袁术,管承领了两艘大船和相应的补给后,带着人就来了。 但是他以前都在青州附近活动,没来过扬州,一不小心过头了,一头撞进了会稽北面的海湾,结果船搁浅了。 王朗本来想让人平了他们,结果下水打不过,管承又不上岸,最后双方只能谈判。 谈来谈去管承发现自己来错地方了,王朗则找出了他们话中的漏洞,将他们的身份套了出来。 这下王朗更不想打了,组织了大量的人力将管承的船给弄回了海里,做为条件,他准备和王弋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生意。 王朗想要一些武器,只要王弋愿意卖,让他付出什么都行,投降都行! 他还真就是这么想的,反正大家都姓王,往上数说不定能攀上什么亲戚,投降王弋又不亏,会稽这个破地方夏天热死,冬天冷死,时不时还闹山越,他早就待够了。 皇帝都没了,他王朗还在大汉的犄角旮旯里坚守个什么劲? 这事儿管承肯定做不了主,只能回去请示王弋。 王弋的答复很简单,想做生意嘛,那就做! 王弋想要和自己交易的东西在王朗看来就是无本的买卖,王弋出武器,王朗出山越人,男女老少都要,但是比例要尽量正常,不能全是老人孩子。 至于王朗投降的建议,王弋倒是答应了,不过没让他去河北,而是依旧留在会稽做太守。 王弋的意思是先帮他管着会稽,等他打到徐州的时候,就将他接到中原好好享福。 对此王朗很是高兴,他相信以王弋的实力用不了几年就会攻下徐州。 而且王弋给他的武器都是上上等的货色,投桃报李,王朗干脆成寨子成寨子的给王弋送人,那真是连蒙带骗啊。 很多山越人因为信任王朗,都被他骗上船说去过好日子了,不愿意被他骗的也都被他抓了俘虏。 比例和谐嘛,没有什么比一个寨子完整的人员架构更和谐的比例了…… 这些都是张纮从几个船员那里一点点儿打探来的,他原本只是想探探口风,看能不能将这伙儿悍匪收到袁谭帐下,哪曾想套出来这么一个大秘密。 他现在想下船,想回徐州,想告诉袁谭计划有变,如今应该联合天下诸侯共同进攻王弋才行,不然就没机会了。 然而大船的周围全是一望无尽的大海,也不会停靠在徐州。 船最终停到了平原的一处海港,张纮也因为谈吐不凡被士卒上报,被带给了甘宁。 别看甘宁是贼,但是他也是世家出身,细问了一遍如何抓住的张纮后,立即将张纮送往了邺城。 而在那里等待张纮的,是余生对弟子无尽的想念…… 袁谭注定等不到张纮了,不过他却等来了辛评和王朗愿意结盟的消息。 由于老师的失踪,袁谭变得极为急躁,他召集一众将领,打着给袁家清理门户的旗号出兵了。 第463章 轻取丹徒 丹徒一个冷清而又热闹的城池。 用这么两个词来形容丹徒的环境不是因为丹徒多诡异,而是太正常了,正常得有些不正常。 丹徒城内十分热闹,往来客商络绎不绝,各色人等熙熙攘攘。 客店酒肆、勾栏戏院、商铺小摊…… 繁华的景象给人一种盛世来临的感觉,各色人等真的是形形色色,里面不乏大量军人出没,特别是在勾栏附近。 这里的人似乎已经忘了,丹徒是一座军事城镇,双方重兵压境,隔江相望。 或许他们没忘,只是不觉得战争能够降临罢了。 双方已经在这里对峙很多年了,除了最开始广陵还属于张超的时候,双方几乎没怎么打过,他们也不觉得战争有到来的一天。 主公都姓袁,袁家人怎么会打袁家人呢? 然而,这一天真的来了…… 丹徒水军军营。 几个放哨的士卒看着江对面那些来来往往的战船,先是放下了手中的烤鸭,随后相视一笑。 看看那帮人多蠢啊…… 大冷的天,不找个小妞儿暖身子,至少也要找个篝火吧? 训练,训练,训练! 没日没夜的训练有什么用? 他们的主子注定不会打仗,也不知他们这么兴奋做什么? 士卒们不再去关注吵闹的江面,开始啃起了手中的鸭子。 肉确实好吃,可惜现在是初春,肉有些少…… 吃着吃着,他们身体里士兵的本能终于忍不住了,开始提醒他们事情有些不对劲,对面的鼓声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靠近水寨了。 这几个人放下手里的食物,来到哨楼上了望,就是这一眼看去,两个人登时就吓尿了。 一艘艘船只迅速逼近,那些船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驶向了港口,一部分准备堵住水寨。 这时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冲向了示警的大锣,抡起锣锤狠狠砸向了铜锣。 铛…… 咔嚓! 两个完全不搭边的声音接连响起,士卒陷入了绝望。 他就说怎么锣锤那么重,原来常年无人打理,早已吸足了水分,外部看着似乎完好,内部已经糟烂了。那个锤头更是由红色变成了白绿色,生了一大层绿毛。 完了……全完了…… 士卒知道这里不可能守住了,连人都没几个,还想守什么? 他擦干净嘴上的油渍,解下腰间兵器,找了个干净的地方跪下,将兵器放在身前,等待着敌人过来俘虏。 他不想死,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生存方法。 负责进攻水寨的吕范简直不相信眼前的一切,之前也就不说了,双方以防御为主,都不太重视水军。 他投降之后被袁谭委任镇守广陵,开始大量训练水军,而且还是明目张胆的训练。 他以为袁术肯定会有所应对,因为他清晰的记得,当时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里的旌旗数量就翻了十几倍,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处于劣势。 等他真到了水寨之后才发现,旌旗确实多了,可多的只有旌旗。 细问之下更是无语,袁术根本不重视水军的发展,全军一直都保持着几百人左右,作用还是被当作了运输队,很多当地世家打声招呼就能借走一些水军帮忙送货。 要不是朱桓俘虏了一批水军,他们这些人称之为漕运小吏更合适。 而且那些水军也不在这里,大多都在震泽中充当物资中转人员,将从九江“征调”来的物资分往吴郡各处,支援吴郡的建设。 这让吕范觉得自己就是个给一帮穷鬼演木偶戏的傻子,卖力的自唱自演了许久,获得无数叫好声,可等到曲终人散后看着手中连吃一顿饭都不够的铜线,内心中心酸无比。 他留下了一些人接收这个水寨,自己则率军前去支援袁谭,并将这里的事报告给袁谭。 战略现在要更改了,原本的计划是袁谭艰难登陆后击溃防守的军队,派人来两面包抄水寨。 但是现在的情况让可选择性多了许多,用不着强行登陆,从这里绕到丹徒也是一样的。 可是真的需要改变战略吗? 也许是需要的吧,需要将艰难的强行登陆改一改。 等到吕范追上袁谭的时候,袁谭的敢死队已经上岸并且将渡口掌握在手里了。 袁谭也是懵的,为了激励士气,他亲自率领先登士卒强攻,要的就是速度。 现在速度有了,战斗却没了。 见到这个情景,袁谭立即下令吕范统筹船只将其余部队从对岸接过来。 这可不是一项小任务,吕范最初建议的是只用广陵的两万兵马进攻袁术,但是袁谭却加入了自己的嫡系一万人以及诸葛瑾在九江训练出来的一万兵马,足足有四万人,队伍扩大了一倍。 吕范领命,立刻清空了船只,尽量做到尽快将所有人都运过来。 而袁谭也对丹徒展开了攻击,他不想等,更不想让敌人做出准备。 其实守城的士卒早就预警了,而且袁术的兵马已经在准备了。不要小看丹徒这个地方,单单守军就足有两万多。 可是大部分士卒都在城中闲逛,有的活儿还没办完,裤子都提不上。 最要命的是守将,丹徒的守将根本不在丹徒,而是在吴县老老实实待着。 不是因为他们不想在丹徒驻守,上次平定叛乱,朱桓调走了绝大多数袁术的嫡系,丹徒只能让吕布剩余的那些人顶上。 可是袁术又不是很信任他们,虽然官职确实任命了,但是没让他们去上任。 剩下那些都在城外的军营中,等到反应过来已经被袁谭一锅端了。 攻城则更是简单,百姓听到示警后纷纷惊恐不已,往城外逃的、往城内跑的,人群汇聚成了两条洪流,没人调度的情况下竟然将四个城门全部堵死! 袁谭只需要派人去指挥调度一番,将混乱的人流分开即可。 原本设想中凶险万分,生死攸关的丹徒之战就这样结束了,像儿戏一样结束了。 旗开得胜的袁谭非常兴奋,他觉得什么大汉旧臣?什么虎贲校尉?什么一方诸侯?不过如此! 事实却并不是这样,很快袁谭就被打了脸,这一巴掌还扇得非常狠。 散落在城内的士卒在无人领导的情况下开始组织反击,从一个个刚穿好裤子腿都发软的士卒逐渐组成了一个个攻守有度的阵型,最后竟然演变成了一支支战斗力强悍的军队。 这些军队在校尉和军侯的带领下组成军阵,在丹徒的各个角落扼守住关键建筑进行着反击。 袁谭的军队根本无法击败这些配合默契的士卒,哪怕他们没什么力气了,哪怕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大汉的军队就是大汉的军队,根本不是袁谭那些训练了几个月出招的士卒能够比拟的,就算是袁谭嫡系的军队想要抗衡也非常困难。 袁谭在署衙听着一份份告急的报告心头火起,他没想到那些人这么难缠,好在他看到了那些人的破绽。 出来玩耍,那些人只带了最基础的配刀,防备自己遇到纠纷时没个趁手的家伙事儿,并没有携带盾牌和弓弩。 想想也是,出来就是为了释放自己身上利箭的,谁还会带弓弩这种累赘? 袁谭立即下令让弓箭部队上,一个个地清剿干净所有闹事的家伙,全部给他射死! 要么怎么说还得是经验重要,吕范在赶来的路上听到这个命令后立即拦住了传令兵,并且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袁谭。 他同样看出了那些人的另一个破绽,那就是士气。 那些人抵抗得那么坚决,不是对袁术有多么忠诚,只是因为他们恐惧罢了,他们害怕袁谭会将他们杀死。 其实那些人的士气已经降到了最低点,只要袁谭愿意发布一条投降不杀的命令,那些人就会立即缴械投降。 袁谭思索了一下,认为这个建议是可行的。 索性也不发什么命令了,自己亲自带人去阵前展开劝降。 果然,在袁谭给出不会伤及他们的保证后,那些负隅顽抗的士卒立即缴械投降,果断到让袁谭都猝不及防。 随着他一处一处地劝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这是白捡了一大波军队啊,只要稍加约束和整顿,就是一支强悍的军队,怎么能让他不开心? 袁谭开心吗?开心! 能开心多久?片刻…… 当袁谭将最后一支部队收拢完毕,天色已经很晚了。 他准备让吕范等人休息一晚,明天立即出发去执行三面夹击的战略。 可是一名降军的校尉却找上了袁谭,并且告诉了他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他们这些人并不是扬州最强的,事实上真要算起来也就算是个二线的水平。 扬州真正厉害的人是袁术的禁军,那些人可都是实打实接受过大汉最正规、最严苛的军事训练的人,他们不过是那些人后来训练的罢了。 从云端到谷底的时间到底能有多快? 袁谭会告诉你答案:片刻…… 第464章 计破娄县 无论袁谭开不开心,事实就是这样,他没有权力去改变,那支部队就是属于他的敌人的。 不过没有权力不要紧,袁谭有能力。 计划继续,吕蒙率领着水军以及四千步弓手出发了。 虽然原定的是五千人,而且袁谭这次出兵的数量增加了一倍,但是张承和蒋钦的部队反而减少了。 一切的原因在于会稽,做为盟友,王朗愿意为吕蒙的军队筹措军粮,并且保证不会延误。 这是辛评争取来的有利条件,可是有个前提,王朗要求以余杭为界,将钱塘附近的三座城全部交给他。 事实上交不交根本不是袁谭能够决定的,吕蒙这支兵马打完就要走,根本无法留人驻守,王朗要是想要,不提供军粮也是可以的。 而且大家都是盟友,好处不能由袁谭一个人都吃了,辛评答应了这个条件,袁谭对他的决定也表示了认同。 反正会稽就一个郡,早打晚打罢了。 所以张承只有四千兵马,剩余一千人的位置全部是他们的粮草。 袁谭是不准备跨境给他们运粮了,有那么一支军队在,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次的行军其实相当危险,说到底吕范训练的是水军而不是海军,在江河中他们能闹得天翻地覆,到了海里,哪怕是沿着海岸地区,很可能一股风浪就将他们全部吞没。 不过他们的运气相当不错,经过半个月的航行,成功来到了娄县附近的海边。 这里没有港口,张承他们连用小船运再加懂水性的自己游,也足足花了五天多才将他们全部的家当搬到岸边。 目送吕蒙离去,看了看累成死狗的士卒,张承三人立即商量了起来。 “娄县攻还是不攻?步司马,你觉得呢?”张承问了一个极为搞笑的问题。 步骘却没有笑,反而仔细思考片刻说道:“将军,不如我们卖个破绽。” “哪里?” “由拳如何?吴县离得太近,容易出意外。” “可行。”张承点了点头,有些遗憾的说,“早知道让他们留下一艘船了……步司马走一趟吧?我可以给你一千兵马。” “用不着。”不知摇了摇头,笑道,“两人就够!” “妙计!”张承抚掌而笑。 蒋钦听得是云里雾里的,根本不明白两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张承一见到蒋钦那副歪着脑袋装可爱的求知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是一巴掌。 “像个人行不行!”张承怒斥。 蒋钦嘿嘿一笑,摩拳擦掌道:“仲嗣大哥,要不要我先去探探路?” 说着,他就要喊人和他出发。 “回来吧你!”张承一把拉住,低声说,“去找两个过命的弟兄,嘴要严的,要有家小的。告诉他们,只要我张家一日不倒,我张仲嗣就养他们家人一辈子。以后我儿子有什么,他儿子就有什么。” “这么好?有我一份不?” “快滚!” 张承气急,上去就是一脚。 蒋钦也不恼,笑嘻嘻的跑开了。 他不知道张承想要做什么,但还是找来了两个水寨的老弟兄。 张承低声吩咐了一条计策,并让他们相信自己的承诺,以后必定保证他们家的后代脱离贼人的身份,成为一个世家子弟。 这两人听完倒是很高兴,一条命换自己家一个未来,那是非常值得的。 不过蒋钦却很是哀伤,恨不得自己替两人去执行任务。 张承是让他们去送死的,这两个人需要将一条情报传递给娄县的守军,那就是张承他们两千偷袭由拳的士卒落水于此,正在寻找由拳的位置。 由拳这个地方不会有什么正经的守军,它的地理位置很偏,周围没什么大型城池,只有海边有个海盐县。 平日里除了闹些山贼越人以外,基本上没什么危险,任何麻烦只要组织些民壮就解决了。 但是这里又十分重要,它是吴郡南部三城,甚至是会稽郡进入中原的必经之路。 如果不想走海路进入长江,那要么就翻山,要么就走这里。 娄县不可能不派人救援,至少也应该派人去通知一声。 不过娄县的守军应该也不会轻易上当,必定会进行多次侦查。 于是张承就将士卒分成了四队,一千人一队。 一队由一名校尉率领,负责在这里装死和看守和整理物资; 一队由步骘率领向由拳方向行军,找个合适的地方埋伏起来,伺机袭击救援由拳的士卒; 一队由蒋钦率领藏在娄县附近,等待进攻信号; 一队由张承亲自率领,就埋伏在附近,防止娄县派兵偷袭看守物资的士卒同时,还能调度全军。 很周密的计划,娄县也不可能有太多兵马,这里离吴县太近了,最多只有一些给袁术禁卫打下手的二三线部队驻守。 事实没有出乎张承的预料,娄县只有五百兵马,是维护吴县到钱塘整条路线用的。 其实这些兵马放在由拳更合适,但是人家由拳根本不想要。 小贼自己就能处理了,大贼人家直接找钱塘。 钱塘的大头兵给点好处就卖力得很,何必去求那些养尊处优的老兵痞? 娄县的县令也知道人家不待见他,可为了口袋里的那点东西,他得去待见人家啊。 在严刑逼供将两个士卒拷打死之后,他派遣士卒多次侦查之后,才向由拳派了三百名士卒。 他觉得三百也就够了,对方总共只剩下一千来人,还都是些落水狗,能有什么战斗力? 他的命令也很简单,不求由拳这次给什么,只要下次有什么好处记得他的好就行。 三百想要守住一千残兵确实没什么问题,但是两百想要守住三千精锐还是很难的。 张承一等到三百支援由拳的士卒被步骘解决的消息,立即率领所有的部队对娄县展开了夜袭。 这次张承可是将装备都给带全了,什么绳梯、抓钩之类的,应有尽有。 况且娄县只有一百五十名守军,其余的五十人监视他们的时候已经被干掉了。 蒋钦打头阵,将抓钩上缠上布条,不费吹灰之力便夺下一座城门。 张承没有下令先去收拾县令,而是下令先封锁城门,不允许任何人走脱。 娄县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被张承控制了,而他足足等了十天,才故意卖了一个破绽,让几个人“逃”出了娄县。 这是张承算好的,从丹徒被破到如今,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袁术的人应该已经和袁谭在丹徒附近对峙很久了,双方早已清楚了底细。 娄县的西面就是吴县,只要自己这里的风声漏出去,如果袁术不派出那传说中的禁卫,就必须从前线调兵。 如此一来袁谭就有机会了,而且他身边的人手足够,肯定能撑到吕蒙及时过来支援。 那吕蒙能及时来支援吗? 很难说……至少现在吕蒙是不敢打钱塘的。 现在吕蒙的船停在山阴南面的一个湖里,人藏在会稽山里,都不敢轻易露面。 只因为钱塘附近有一座能够驻扎两万兵马的军营,军营中还是满编的。 当时制定这个计策的时候他们就漏了这个问题,既然袁术和王朗对峙,袁术不可能不在边界驻扎军队,哪怕没有那两万人,三城的城防军也不是吕蒙这五千人能够解决的。 问题摆在了两人面前,就算是吕范也没有好办法。 硬实力的差距摆在那里,任凭他有多厉害的脑子,也解决不了眼前的麻烦。 谋士的一个计策能抵得上多少兵这种话听起来很美好,可是真要是两军对垒,谋士就算再厉害也弥补不了双方实打实的兵力差距,至少吕范不行。 袁术看样子又没有调兵的意思,现在能怎么办?求吧! 两人找上了王朗,王朗也伸出了援手。 两天之后,诸暨发生山越叛乱,声势十分浩大,据说有十万之众。 诸暨向王朗求援,王朗命令贺齐从余暨调兵一万前去平叛。 贺齐的兵马前脚刚走,钱塘后脚就有了兵马调动。 原来不是钱塘不想去支援前线,只是因为他们不敢走而已。 这里的守将天天给袁术写解释信,当然,袁术也天天往这里送调兵令。 直到最近袁术可能是看到了守将的解释,觉得这里的兵马确实不能轻动,调兵令才停止发放。 可是袁术不用了,守将不能不去。 他不想一辈子都守在钱塘,必须要去前线立些功劳才行。 贺齐一走算是让他长舒了口气,就当是刚收到最后一封调兵令,立即点齐兵马向吴县支援了过去。 吕蒙和吕范不禁感慨,还真是对峙的时间长了,各有各的道啊! 诸暨哪有什么叛乱? 王朗召集了一些山越的头人,说是要在诸暨诸暨开一次大的交易大会,马上就要开春了,大家都要忙了,一次性买完省得以后麻烦。 同时王朗还说愿意帮忙建造场地的寨子,到时候能得到一些优惠,贺齐那些人则是去为了维持秩序的,山越的头人们也都同意了。 当时两人就在现场,片刻都没错过。 不过既然麻烦走了,他们两个就要动手了。 当然,他们的目标并不是钱塘三城,而是已经走了的那个麻烦。 吕蒙想要对袁术的援军动手,而吕范同意了! 第465章 大破援军 吕蒙想要放弃进攻钱塘的原因有二:第一,钱塘就算是打下来也注定不属于他们,这样的麻烦还不如留给王朗自己去解决,王朗也能牵制钱塘的守军不去支援。 第二,这次的援军实在是太多了,两人亲自去看过,那长长的军阵很容易数出来,差不多将近三万。 这样一股力量贸然进入战场,绝对是一个能引起质变的变量,必须想办法在这里将他们弄死。 “如此这般……可行吗?”吕蒙讲述了自己的想法。 吕范想了想笑道:“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不过吕将军,你应该再思考得周密些。” “还不行吗?”吕蒙有些泄气,这一路上他算是被吕范给压制住了,吕范总是来找他推演战事,但是他一次都没赢过。 吕范见到吕蒙失落的样子叹了口气,轻声解释:“吕将军,主公让我跟随你不是给你当军师的,而是给你当老师的。我知道你拜了张子布为师,可是你要想明白一个问题,张子布会用兵吗?” “我会不会用兵和恩师有什么关系?” “你觉得主公是想让你成为张子布那样的人吗?战略,不要老想着一城一地!”吕范的声音逐渐变得严肃,手一下子点到了地图外面说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豫章郡。王朗肯定想要钱塘三城,但是他更想要豫章。 你现在有办法阻止他吗? 打完这一仗,我们还有盟友的关系吗? 你以为那场戏是演给钱塘守将看的?钱塘守将又不在场,那是演给我们看的! 那个贺齐真的是去维持秩序? 我告诉你,不是因为余暨调走了一万兵马,钱塘的守将才敢支援袁术。而是那个贺齐走了,守将才敢发兵的。 既然要讲战略,你就要放眼全局。 现在你告诉我,全局到底在什么地方?” “整个扬州?” “错。” “扬州和徐州?” “错!” “整个江南?” “大错特错!”吕范将吕蒙批得无地自容。 他收起了地图,在桌子上点了一下又画了一个大圈,缓缓说道:“全局,就是天下,天下所有人! 这一战胜了,主公便有了争夺天下的资本,就有了和老一代诸侯对话的权力,就有了将手伸向棋盘的机会。 但是同时,主公也让其他诸侯有了一个必须击败的理由。 扬州是我们的,扬州必然要属于主公。 王朗就是主公后花园中的一只田鼠,他现在得到的任何好处,都是在挖主公的根基。 我们现在还抓不住他,但是也不能让他继续扩大自己的老鼠洞了。” “那我们要怎么做?”吕蒙听得忧心不已,急忙说道,“我们也无力阻止他进犯豫章啊……” “有!你再想想你的计策,差了些什么?”吕范又露出了笑容,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差了……什么……” 吕蒙闻言眉头紧蹙,苦思冥想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吕范见状觉得让吕蒙现在接触这种大方向的战略问题可能有些早,便给出了解释:“差了一招驱虎吞狼。既然都是骗守军请求援军回防,为什么非要骗钱塘的?富春的不好吗?” 富春…… 吕蒙还是有些不明白,富春和钱塘确实都在同一条河边,富春也离河水更近,可这有什么区别?不就是起一个诱敌的作用吗? 吕范见吕蒙还没明白,就耐着性子解释:“这条河名叫浙水,浙水的尽头便是豫章。我们诱敌的目的不是让钱塘三城感到害怕,就这么点人,援军是不会回来的。我们要让他们急,我们要让他们以为我们要去打豫章。所谓攻敌所必救,就是这个道理。” 吕蒙恍然大悟,对吕范的战略眼光佩服不已。 既然计策已经定下来了,那就要去做。 第二天两人便辞别王朗,驾船出了藏匿的湖泊。 王朗目送他们离去,算是松了口气。 三天后,富春城头紧急敲响了示警的铜锣,县令迅速来到城墙察看,发现一队浩浩荡荡的水军沿着浙水逆流而上,最终不知去向。 县令迅速断定那些船只就是去攻打豫章郡的,毕竟那些船有的非常大,而浙水的支流又很小,根本无法容纳那么大的战船。 于是县令紧急书写了一封文书,派人以最快的速度追上前去支援的军队让他们派人去豫章救援。 豫章这个郡在袁术手里其实挺没存在感的,毕竟他没有水军,交通很是不便。 而且豫章人更喜欢和荆州人玩儿,不喜欢跟扬州人玩儿。 荆州是出了名的文人圣地。 扬州?那是偏远山区…… 问题是豫章人给袁术交税啊,平日里绝对不会少了袁术什么,要人要粮都给,还十分大方,袁术只是暂时没能力开发,不代表他愿意放弃,相反还十分重视。 他这个态度扬州人基本上都知道,可豫章人不反对袁术征税,却反对袁术驻兵,认为有了兵麻烦就会接踵而至,他们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兵马,不也活得好好的? 豫章不喜欢士兵,钱塘三城却不能不去支援。 由于没有水军,富春的县令不清楚这些人到底有多少,不过那么多大船,估计少说也有七八千。 他索性给吕蒙翻了一倍,在求援信上报了一万五,让守将赶快回援,晚了那个喜欢作死的豫章郡就没了。 守将在接到信件后犹豫了良久,最终在袁术和豫章之间选择了豫章。 不是他的情操有多么高尚,只是因为袁术前线打不过不会追究他的责任,但是豫章要是丢了,袁术绝对会砍了他。 吕蒙两人一路西进,仔细观察了周围的环境后,也给守将找到了埋骨之地——富春山。 富春山在浙水边上,山势和水路交融在一起,风景美到画是画不出来的,如果不亲眼去看看,单靠想象根本想不到。 碧蓝的天空下,山势翠秀,倒映在平静得水面上竟不失半分色彩。也不知是那蓝天在俯瞰身下奇秀的美景,还是那幽静的江水在展示唯美的容颜。 若没有船只划过的一缕缕波浪,人们根本分不清自己是苍穹下的一位船家,还是江水中的那一抹颜色。 吕范特意降低了航行速度,一路慢慢悠悠,并且已经挑好了战场。 守将却不敢有丝毫怠慢,星夜疾驰、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他们。 斥候回报称船队就在江边休整,不少人正在乘着小船钓鱼,看样子是想吃顿好的。 守将想也没想,立即率军想要趁其不备击溃这支水军,正好打赢了还能继续回去支援吴郡。 唯一让他感觉奇怪的是水军的人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大约只有一两千人。 不过他很快就找好了理由,那就是剩余的水军可能在船里没有出来。 他下令全军出击,为的就是速战速决。 大军忽然从山边绕了出来,金鼓大作,直奔水军杀来。 水军似乎都被吓傻了,操舟的人呆立不动,嬉水的则拼命向小船游去。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就要短兵相接了,援军的部队前部忽然慢了下来,直接停滞不前。 前部一停可就完喽…… 人数过万,无边无沿。 两万多的大军忽然停下,后面根本止不住,相互的推搡拥挤很快就变成了严重的踩踏事件,死伤者不计其数。 就在这时,山上忽然传出了一声响箭,无数旗帜竖起,一支三千人的军队在吕蒙的率领下从上而下杀了过来。 恐惧是会传染的,这一下援军的部队更为混乱,四散奔逃者发了疯一样踩着同伴的身体想要跑得更快些。 在小船中钓鱼嬉戏的士卒也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从船中取出弓箭,不停的射向敌人。 这里可是吕范精挑细选的战场,别看江边是一片看似坚实的草地,其实那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沼泽泥塘,任何东西踩上去都会沉底,根本没有生还的机会。 想要通过这片沼泽只有一条小路,还是他拆了一艘大船这些天一点点铺出来的,那些嬉水的士卒就是为了引诱敌军不去注意小路的诱饵。 这一战两人大获全胜,直接将这支庞大的援军击溃了。 当然,哪怕战斗并不激烈;哪怕吕蒙都没造成多少杀伤,就是起了个吓唬的作用;哪怕这支军队是溃散而不是灭亡,胜了便是胜了,这支军队永远不能去支援吴县。 此时此刻,浙水下游的河岸已经被吕范派遣的人掘开,钱塘三城已经被洪水包围,援军已经没有退路了,就算守将能够收拢溃军,他也只有豫章这一条去路。 这便是吕范的全部战略,既然王朗给他挖坑,那就别怪他给王朗下绊子了。 目前他们无力干涉豫章郡,不过由于这一支军队的入驻,王朗想要攻占豫章,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船队再次启程,经由由洪水连接的一些河流进入了震泽,抵达了吴县附近。 自此,袁谭的战略基本完成,只要他能够率军赶来,就将三面合围吴县。 第466章 疲于奔命 三路军中袁谭的进度反而是最慢的。 他出兵的速度倒是很快,吕蒙出发的当天他就一同出兵了,只留下一些文臣负责治理丹徒。 成果也是有的,第三天他便打下了曲阿,看似一路高歌、势不可挡的样子。 然而他也就开心到这里了,毗陵是他根本无法攻陷的城池。 朱桓来防守都是次要的,朱桓没来的时候他也不行。 毗陵三面都是沼泽烂泥地,没有本地人指引,谁也过不去。 袁谭就是再多的兵马也只能攻打一个方向,就是他面对的北城,可是那个方向已经被人加固了无数代,光城门就有四道,根本不给他机会。 大型攻城器械更是想都不要想,这里河流密布,平时百姓们走的桥器械根本过不来,难道为了打一座城,要让他修二三十道结实的桥梁吗? 现场搓也不行,袁谭真要当场让人打造,城内朱桓的两万守军就要和他说道说道了…… 这就是他面临的窘境之一,他还有个更大的麻烦,就是袁术根本没让分兵。 除非朱桓自己愿意,否则所有的计划一大半都是白忙活。 人家袁术可是吃过见过的,区区张承吕蒙算得了什么? 打仗他可能真的不行,但是论见世面,袁术根本不怂。 袁术甚至派人给他们放话,自己就在城内,都不带跑的,有种就来攻城。 攻城是肯定不能攻的,像吴县这样的大城,将奇袭部队全部填进去,能不能造成有效损伤都是个问题。 可是面对嚣张的袁术又不能不做出反击,吕蒙和张承等人凑到一起商量了一下,决定水陆并进,先恶心一下袁术再说。 吕蒙和吕范在震泽中逛了将近一个月,收缴了湖周围所有百姓的船只之后,终于找到了那支水军。 双方大战一场,袁术的水军败逃,消失在了茫茫大湖之中。 与此同时,张承开始袭扰周边的村落,有意识的将周围的百姓都往吴县方向驱赶。 效果立竿见影,吴县开始接收难民,并且派出士兵保护难民进城的队伍。 蒋钦试了一下,可以确定是打不过的,士卒的战斗水平相差太大,也就绝了混进城的想法。 但是这仅仅是加重了吴县的负担,前线也是要进行压制的。 吕蒙开始袭扰无锡,阻断吴县向前线运送补给的道路。 袁谭也在毗陵的东面建造了一座营寨,往里面足足塞了一万兵马,时不时进攻一下毗陵的补给路线。 这样一来,水陆两个途径都很难获得补给,毗陵在战略意义上被包围成了一座孤城。 朱桓坐不住了,地形险要就意味着自给自足困难,毗陵严重依赖外部补给。 而且他还不能退守无锡,退了,袁谭就能跳过无锡,直接攻打吴县。 吕蒙那支水军也不是只攻打无锡,他哪里都会摸一下,摸完就走,主打一个贱贱的。 震泽周围的求援信像雪花一样飘到吴县和毗陵,袁术还能让臣子筛选进行选择阅读,朱桓就必须一封封都看,还要做出相应的应对。 朱桓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出城和袁谭决一死战,要么被困死在这里。 事实上朱桓也想打出去,他对自己的指挥才能有着绝对的信心,相信可以在正面战场上干掉袁谭。 问题是他之前在防守,袁谭现在在防守。 无论怎么叫阵,袁谭就是不出来。 最终,朱桓被一封阳羡的求援信压垮了紧绷的神经,阳羡告急,吕蒙的主力在攻打阳羡。 阳羡位于震泽西部,是一个绝对不能丢的地方。 一旦阳羡被攻破,那他坚守也没什么意义了,袁谭可以从震泽的西面登船,直接将士兵运到吴县,所以阳羡必须要救。 最初朱桓派了两千援军给阳羡,却被吕蒙一把火全都烧死在了芦苇荡里。 没办法,朱桓只能亲自带队,分兵一万坚守阳羡。 不过他弄了个替身在毗陵,时不时在城墙上露两面牵制袁谭。 大战役没打,小摩擦不断。 整个扬州忙忙碌碌了小半年,等朱桓到达阳羡,夏天都过去一半了。 袁术也收到了钱塘三城被王朗拿下的消息,可他依旧不慌不忙,稳坐钓鱼台。 朱桓到达阳羡之后,吕蒙果然老实了很多,不再四处惹是生非,只是偶尔攻击一下阳羡,施加一些危机感。 不是因为吕蒙怕了,而是袁谭看穿了朱桓的替身,准备动手了。 而且,他攻打毗陵的方法已经找到了。 没有桥攻城器械过不来?那就造! 袁谭真就用了最笨的方式,在原有桥梁的基础上进行了最简单的扩宽。 反正他手下士卒很多,人力是肯定用不完的。 毗陵遭到了猛烈的攻击,云梯、冲车轮番上,形势非常紧急。 同时,东边大营中的士卒连夜行军,迅速和张承汇合,开始攻打无锡。 有了这一万人的支援,张承这次可不是在佯攻了,而是实打实的往死里打。 无锡的守军并不多,只有不到三千,形势岌岌可危。 阳羡的朱桓得到求援信后,火速驰援毗陵。 可是为时已晚,当毗陵城出现在他视线中的时候,城头换上了袁谭的军旗。 但是这么多天,吕蒙早就将这面沼泽湿地摸熟了。凭借着小船的机动性和防护性,吕蒙在芦苇荡里硬生生拖了朱桓三天。 要知道他们距离无锡还不到五十里的路程,三天,黄花菜都凉了。 果然,无锡告破,朱桓只能绕路回到了吴县。 此时的朱桓就像是个点燃了的爆竹,碰到谁就炸谁,而他选择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袁术。 “陛下!”朱桓怒气冲冲地来到皇宫,连礼都没行,对着高高在上的袁术发出了歇斯底里的质问,“陛下,您为何不派兵支援无锡?” “你在质问寡人?” “是!我就是在质问陛下!” “寡人之事无需向你解释,退下吧。” “无需向我解释?那你向死去的将士们解释一下吧!” “放肆!来人,拿下。” 袁术冷眼瞥了一眼朱桓,任凭他如何吵闹质问,都不再言语。 此时袁术正盯着桌案上的两件物品出神,一件是玉玺,另一件是一个青铜古鼎。 他是一个迷信的人,他相信这两件东西到了他的手里就是上天安排让他荣登大位的。 可是如今来看来,自己并没有这个命。 最近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或许,当时得到这两件宝物的时候是自己理会错了…… 上天要兴盛的并不是他袁术,而是整个袁家!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袁家的兴盛本应该落在他这一代上,但是上一代人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让袁绍成为了袁氏的长子,袁家的掌门人。 礼法不是这么算的,所以才导致了袁家这一代兄弟相残。 上一代就不应该将袁绍过继过去,大伯那一支没了也就没了,不会发生那么多争端。 上天虽然降下了惩罚,但是上天的恩赐是不会改变的。 既然袁绍让大伯那一支延续下来,或许他们才是最终能够得天命的人? 袁谭,袁谭! 不正是这样吗?长子雄才伟略,足以振兴袁家! 袁术相信了自己的判断,不过他还要最后考验那个侄子一番。 这到底是不是上天的安排一试便知,只要袁谭真的能杀了自己。 是的,袁术相信上天钦定的王者是不会死的,至少不会死在这个地方。 他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就是在等袁谭过来,就是要验证自己的猜测。 可笑吗? 其实袁术并不可笑,如果他不这么暗示自己,在扬州这个地方,他甚至活不过一年就想要自尽了。 扬州很安逸,从最早黄巾开始,扬州就只受到了小小的波及,平日里也没什么叛乱,喜欢闹腾的山越人平定起来并不麻烦,交给当地豪族基本上就能镇压。 扬州也很混乱,这个地方离洛阳太远了;远到很多年前这里就是政治避难的首选;远到这里的官府需要和当地世家共同决定政事;远到这里时常有人造反当皇帝;远到平叛都不需要官府出手,为了将自己的家族发展壮大,当地世家会自发去吞并对手。 袁术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真的已经很不容易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比袁绍都要强。 山越人从当地世家手中的一把刀被他生生剥离出来让双方对立就很能说明问题,想要消灭这两个麻烦需要时间,需要很长的时间…… 而且这次战争,袁谭最大的功臣是水军,袁术最大的败笔也是水军。 袁谭的水军在战场上非常活跃,发挥出了惊人的牵制力。 可是袁术的呢…… 不堪一击。 不是袁术不想发展水军,扬州那么多湖河,没有水军怎么行? 可是谁来给他训练呢?不是有条船、有些人就行的! 这事儿其实要怪王弋,由于他占据着北方,担心以后会向曹操那样,便提前了很久搜罗水军人才。 前期厉害的都被王弋弄走了,后期厉害的还没长大。 孙家那一帮子旧臣倒是厉害,可人家跟孙坚去益州了。 袁术怎么训练?他懂个屁啊! 第467章 叔侄见面 吴县,城头。 四目对视那一霎那,几十年的家族兴衰、恩怨纠缠、喜怒荣辱似乎都去了它们该去的地方。 袁术向城下招了招手说道:“来,上来!” 城下的袁谭眼中似乎多了些东西,他没有片刻迟疑便打马上前。 周泰立即拦住袁谭,示意他不要冒险。 袁谭却忽然从马上跃下,灵巧的躲过周泰,径直走向了城门。 此时城门缓缓打开,一位抱着一柄长剑的青年站在门内,正在等着他。 这人袁谭认识,是叔叔袁术的儿子,自己的弟弟袁耀。 袁耀见袁谭过来,唰的一声抽出了怀中长剑。 这真是一柄好剑,三尺有余,寒光闪闪、青芒湛湛,一看就是一柄利器。 袁谭以为袁耀想要阻拦自己,同样拔出腰间佩剑准备迎战。 然而袁耀却倒握长剑将其递给袁谭,并且说道:“去见我父亲,不可以带一柄俗物。” 俗物? 袁谭一愣,他这柄剑可不俗,是他选了很久的宝剑,很锋利的! 奈何袁耀执意如此,袁谭只得将自己的剑交给他,带着他手里那柄上了城墙。 袁耀接过剑后,出城向张承投降,并拦住了想要进城的周泰。 “这是我们袁家自己的事,你们外人不要插手,否则你们永远也打不下吴县。”袁耀很决绝,用一柄匕首抵住了自己的咽喉。 尽管他的手都在颤抖,自己都没有信心捅下去,可眼神依旧坚定! 城墙上,袁谭见到了那个风评不是很好的叔叔。 袁术正在桌边独饮,见到他上来,非但没有邀请他落座,反而一把掀翻了桌子,拔剑而起。 袁谭明白了袁耀是什么意思,只是不想让袁术死得太憋屈而已…… 可是怎么才能算不憋屈呢? 他在袁家也算得上是武学天才,就袁术现在这个架势,他用不上三招就能干掉。 下一刻便印证了他的想法,哪怕袁术混迹游侠圈多年,可游侠毕竟是游侠,打架拼的是血性,武艺能好到什么地方? 只见袁谭连剑都没用,看准袁术攻过来的一个破绽叨住他的手腕,一推、一带、一提、一送,袁术手中的长剑以一个漂亮的弧度被袁谭丢到了城下…… “啧啧,武艺不错。”袁术甩开袁谭的手,捡起地上的酒壶边喝边问,“看起来要比那个小贱种厉害不少,你和他打过吗?” 这话袁谭没法接,他知道袁术说的“小贱种”是谁,他老子袁绍嘛! 这要是接了,他不就是个小小贱种?没事儿还找骂了? “叔父,何必呢?”顾及亲情,袁谭还是劝说道,“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不如随我回徐州安享天伦。” “安享天伦?你能让大哥回来吗?你能让那个贱种回来吗?我属于这乱世,安享必然不属于我。”袁术直接拒绝,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一个木匣问道,“你想要吗?” “这是什么?” “此乃镇国神器,大汉宝玺!货真价实的神器!”袁术满脸自豪! 袁谭却摇了摇头说:“这不过是块石头罢了,还是缺了一角的石头。” “胡说!” “叔父,你还看不明白吗? 它在皇帝手里才算是神器,皇帝的权力赋予了它无上的权力,真正神异的是皇帝的权力,不是它。 有了皇帝才能有神器,不是有了神器才能是皇帝。 这种东西在你我手里,和块石头没什么区别。” “你竟然如此看待这种神物?” “叔父,你知道弱小是一种什么感觉吗?”袁谭的脸上忽然露出了极度的苦涩,缓缓说道,“弱小就是无论你想干什么事都干不成,不是做不好,就是纯粹的做不成。 没人会帮助你;没人会可怜你;没人会信任你,甚至没人会给你一个机会证明自己! 弱小的时候多吃一口饭是错;多看一眼别人是错;多说一句话更是错上加错! 弱小就应该摇尾乞怜;就应该忍饥挨饿;就应该忍气吞声、不争不抢。 袁氏乃是当世大族,我更是族长长子,但我生来便很弱小。 所以我明白,我的好东西永远都不是属于我的,因为我不够强大。 叔父,袁家够强大吗?有些东西现在能属于袁家吗?” 袁术听得很认真,脸色非常复杂,心中极为嫉妒。 贱种果然是贱种,母亲是个小婢勾引主人够贱;抢夺他们嫡系的权力够贱;就连生儿子依旧是那么贱! 这么好的儿子为什么不是他的? 如果袁谭是他袁术的儿子,他肯定愿意给袁谭一个机会。别说一个机会,要多少机会有多少机会,只要袁谭有这个能力! 可惜了,贱人的命不贱,他这个贵子的命却很是轻贱…… “你这么有能力,那个贱人……你父亲知道吗?” “叔父,这不重要。我自己就算再厉害,又能成什么事?我这一代还不如您们那一代呢,弟弟操心的程度啊……我不对他报任何希望。” “这就对了!” 袁术忽然大喝一声,将袁谭吓了一跳。 只见袁术一手托着玉玺,一手点在自己的胸膛上说道:“拿着你的剑刺过来!刺过来,你就有资格掌握镇国神器!” 袁谭闻言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是好。 “刺过来!” 袁术继续大喝:“刺过来!不然你永远都是一个弱小、丑陋、无能、懦弱的废物!刺!” 他不仅在大喊,还一步步向袁谭紧逼不舍,迫使袁谭不停后退。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我以派心腹前往震泽。我活,便让心腹掘开震泽;我死,他们就不会动手!刺!” 此言一出,袁谭大惊失色,下意识摆正了宝剑。 可是他距离袁术实在是太近了,袁术根本没来得及闪躲便自己撞了上去。 生命力迅速流逝,袁术感觉一股莫名的寒冷正在侵袭他的身心,但这到底算不算这小子做到了? 袁谭当然算做到了,既然已经做了,不如干脆一些。 只见他脚下用力,奋力刺穿了袁术的身体,剑柄甚至没入了袁术的胸膛。 “不错,不错。”袁术将玉玺交给袁谭,欣慰地笑道,“袁家没什么能给你的了,你也不欠袁家什么了。 你父亲是个贱种,但是你不是,你身体里流着袁家最高贵的血脉,这个天下最高贵的血脉。 最后,叔父求你一件事。 你的弟弟生性胆小,将他留在身边做个没有实权的文官就好,两个妹妹姿容俊美,将她们嫁出去,不要辱没了袁家高贵的血脉……” 袁术的眼神逐渐失去了光彩,他没能等来袁谭的承诺,但他觉得已经得到了袁谭的保证。 自此,名为“仲国”的势力彻底覆灭,撑起袁家最辉煌一代的三子中最后一个也走向了属于他的归途。 相比于一国之君,他更像是一位自由的豪侠。 袁术到底有没有才能、有多少才能其实没人知道,不是他不想表现,只是因为上天没有给他表现的机会,也没有给他助他施展才能的人。 这一刻,袁谭却变得非常嫉妒。 他嫉妒袁耀有这样的一位父亲,嫉妒袁耀哪怕是弱小也有人为其遮风挡雨。 可惜,袁术已经死了,死人不会回应他任何事。 袁谭命令将士进城,顺利的接收了袁术留下来的一切。 那些袁术的心腹他也见到了,是一曲追随了袁术很多年的士卒。 这些人并没有收到袁术掘开震泽的命令,袁术只是让他们打开自己的坟墓,在自己死后将自己搬进去而已。 袁术又给袁谭上了一课: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因为任何时候都可能有人再欺骗你。 袁谭无法去感谢袁术,只能任由士卒将袁术搬进坟墓。 他也没有时间去处理这些问题,拿下吴郡只是个开始,吴郡只是扬州的一个郡,想要拿下扬州,他还需要做很多事情…… 与此同时,吴县的大牢里,同样有一老一少两个人在对话,年轻人是被袁术关起来的朱桓,老的则是陈珪。 “朱将军,在这里待着可还习惯?”陈珪来到朱桓面前笑着说:“有件事情要告诉你,陛下崩了。” “不可能!”原本看到陈珪有些不屑的朱桓拔地而起,握着监牢的大门对陈珪咆哮:“吴县尚有一万士卒,都是精锐,怎么可能一日就被攻破了?况且我连交战的声音都没有听到?是不是你?狗贼!是不是你里应外合出卖了陛下!” “朱将军对陛下倒是忠诚,可老夫还真没做什么。老夫和公路乃是多年的交情,多到比你的年龄还要久。” “那就是你儿子!陈元龙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当初他是怎么拿到袁谭手令的?” “这你还真猜对了,他是从袁谭手里拿到的。不过他确实没做什么,年初让他装病的不是别人,正是老夫。老夫将他禁足了,不让他参与这些事。”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卖弄你新找了一个主子吗?” “不,是老夫为将军新找了一个主子。”陈珪将一把钥匙丢在地上后抬腿便走,边走边说。“朱将军,你可别忘了,你先姓朱,然后才是将军……” 第468章 各方反应 秋风吹散了人们喧闹的情绪,放下了兵器,拿起了农具。 这是它最自豪的事情,因为只有它的到来才能让愚蠢的人类停止战争。 用最轻柔的力度拂过弟弟的杰作,将望不尽的翠绿染成金黄的汪洋…… 河北的百姓非常开心,今天是个丰年,新开凿的河道效果非常好,凭空让他们多出许多收成。 河北的主人却有些不爽,王弋看着眼前的情报有些烦躁。 袁家还真是打不死,内斗了一波反而更加强大。 王弋曾试图招揽过张纮,但是张纮并不接受他的招揽,只是请求王弋要么杀了他,让他的魂回到弟子身边;要么囚禁他,有朝一日无论胜败他都能见弟子一面。 张纮这样的人能对袁谭忠诚到这种程度是王弋没有想到的,张辽曾提醒过他,说袁谭很不一般,可是历史上的袁谭不是这样的啊!袁谭不应该有这个本事! 什么本事? 不是军略优秀、也不是能得人心,而是外交堪称犀利。 是的,王弋现在只能想到这个词汇——犀利。 袁术将两个女儿和玉玺托付给了袁谭,袁谭也确实给她们找了个好人家。 没有比天下最强的诸侯更好的人家了,甄姜算什么?世家之中最下等的商贾世家之女。 刘俚算什么?刘表在刘氏家族中都排不上号,何况他那个公认的丑妹妹? 吴苋算什么?都没听说过,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 袁氏、嫡女。 就凭这四个字,放在天下任何一桩姻亲上都是无人能及的,更何况还是一次两个? 其实只有两个女人也就算了,袁谭的使臣还带来了两女的陪嫁,就是玉玺! 袁谭的一纸书信让袁涣心情紧张到了极点,关羽更是亲率三千兵马一路将人护送到了邺城,看到王弋亲手接过玉玺才算放下心来,安心回程。 太厉害了,谁能想到呢? 六部高官齐聚一堂,对袁谭这条计策大为赞叹。 而他们讨论的结果则是袁谭知道了什么他不应该知道的,玉玺则是他向王弋付的买命钱。 能买多久要看王弋的心情,但是这钱给了,王弋要承这个情不说,还要小心钱咬手。 玉玺这东西,谁拿都是错。 强有强的错,弱有弱的错,不拿也是错。 其实王弋很想将玉玺送给曹操,看看曹老板能玩儿出什么花活儿。 可惜这也只能想想,任何人都不会同意他那么做的。 没有办法,王弋只能将玉玺封到库房中,等什么时候称帝了再拿出来用。 毕竟这东西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和块板砖没什么区别,还是一块烧红的铁砖。 收了玉玺就意味着要收袁术的两个女儿,这两个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王弋已经不止一次感慨老袁家的基因是真好,这两位单论相貌一个比一个好看,但问题出在年龄上面! 老大看着岁数倒还行,应该到了适婚的年龄。 可是小的也太小了,飘过去个蝴蝶都能乐得直拍手,是感觉啥都新奇的年纪,难道又要他养起来? 他又不是什么变态,在这里玩儿养成游戏呢? 最后王弋将这件事交给了甄姜,反正他是不想管了。 一天天正事儿都忙不过来,哪还有时间养小姑娘? 是真的忙不过来,桌案上的情报有厚厚一沓,全是和袁谭有关,却没有一封和袁谭本人有关。 袁谭的意外崛起让很多人都猝不及防,曹操、孙坚、刘表、袁尚,以及……吕布都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首当其冲的就是他的好邻居曹操,而曹操是有些开心的。 曹操在袁绍死后难过了很久,很长时间都没理政务,一直在府中喝酒,一切的事务都是曹昂在负责处理。 后来是他大老婆联合了一众妾室将他榨了个一干二净后撵出家门,他才算放下这桩心事。 不放下不行啊,当时曹老板大脑都空白了,思维放空啥事儿都记不起来…… 在得知了袁谭的消息后,曹操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老了。 新生代崛起的速度是让他始料未及的,好在自己家里的儿子相当给力,并不比袁谭差多少。 他现在觉得拖延是个不错的计策,只要拖到王弋的儿子成年接管了王弋的地盘,他就能看到自己家的好大儿暴揍河北那个小崽子的开心场面了。 至于袁谭如何,曹操没有向外人表露任何想法。 在这个王者注定孤独的世界里,只有什么都做不了的好兄弟才是他真正喜欢的好兄弟。 袁绍如此,王弋也是一样。 好兄弟有了一个出色的接班人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他现在很想让袁谭去死。 想让袁谭死的人其实不止有曹操,刘表也是一样的。 刘表发起的多次军事行动均以失败告终,唯一一次比较成功的是最近夺回了南阳郡,但是黄忠也向他报告称士卒的作战能力非常一般。 这话让刘表非常不爽,黄忠得到了表彰,却被剥夺了统兵的权力,南阳的守将换成了老伙计王威。 不过建议刘表还是听进去了,他有一支庞大的水军,可想要从荆州出去不能只靠水军。 刘表为了步卒的战斗力头疼不已,如今身边又冒出来了一个邻居,还有可能直接威胁到自己腹地,让他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最近刘表一直在想着怎么坑袁谭一把,最好能直接将其坑死。 孙坚离得太远没什么想法,马腾还不配有什么想法,交州士家那些人连自己的想法都没统一,根本生不出什么想法。 天下各路诸侯中,大概只有一个人不想让袁谭死去,那个人就是他的弟弟袁尚。 可是别看袁尚公然赞颂袁谭的成绩,他也不是什么好鸟儿。 赞颂的文章歹毒至极,袁谭的那点儿龌龊事全都抖了出来。 什么强忍丧父之痛兴王道之兵啊; 什么平定袁氏奸贼结束上一代恩怨啊; 什么不受父亲重视却最是优秀啊…… 文章中的酸味儿就不提了,归根结底其实就是在骂袁谭是个不孝的丑陋白眼狼,自己家的亲叔叔都不放过。 但是他骂归骂,他是真的不想让袁谭死。 邻居太强的坏处就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邻居一口吞掉,好处就是其他的邻居想要吞掉自己的时候必须谨慎思考。 袁尚现在不害怕别人打他,如今袁谭又行了,袁家所有的黑锅都能甩到袁谭身上,让他轻松不少。 他甚至十分庆幸当初没有进攻徐州,要不然促成袁谭现在名声的很有可能就是他了。 当聚集在一起的一群人实力差不多的时候,大家都会尽力保持克制。 然而当一方势力忽然崛起,那他很容易陷入群起而攻之的境地。 现在袁谭就处于这个境地,他现在是最虚弱的时刻,其他人不会袖手旁观的。 袁尚相信用不了多久吕布就会动手,到时候袁谭会疲于应对,他也有机会从中分得一杯羹。 吕布会动手吗? 吕布当然会动手,但不是对袁谭。 吕布苦啊,他是苦到想要哭啊…… 没人告诉他主公需要做这么多决定,需要治理民生、调解百官、制定方向。 他记得在并州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那时大家无事的时候一起喝些酒、练练武就好了,根本不需要操心这些…… 特别是蝗灾之后,在清理那些排水渠的时候吕布都吐了,那些骸骨烧了半个月都没烧完,整个平舆都充斥着一股恶心的尸臭味。 最后吕布实在是不耐烦,让士卒找个偏僻的地方挖坑埋了才算了事。 而随着平舆易主,豫州开始逐步恢复生产,随之而来的问题却越来越多,最麻烦的一个就是人不够、粮也不够。 大片的土地无人耕种,吕布只能从其他的郡迁徙人口来充实汝南。 可是人口就那么多,他不可能全都调走,最终汝南的大片田地都被世家悄悄的兼并到了自己手中。 迁徙而来的百姓想要活下去,前期就必须依靠官府的赈济,只进不出的情况下,吕布手里就算有再多的粮食也不够这样挥霍的。 世家又仅仅只是在政治上支持他,想要从世家手里扣出点好处,不比祈求天上掉大饼轻松多少。 世家不仅不往外出,还一个劲儿的往怀中揽。 吕布制定的惠民政策,有一大半的钱粮全都被世家用庄户的名头顶了,能够到百姓手里的还不足两成。 想要让豫州重新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没有个十几年的人口增长是必然不行的。 豫州能等十几年,问题是吕布等不了啊,他自己还有没有十几年都两说。 如今他手里有一支五万左右的兵马,也是他目前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所以他决定打出去,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 这件事他询问过贾诩和孙乾等人,他们也都是同意的,毕竟现在想要在豫州活出来个名堂真的不容易,不过在战略上几人出现了分歧。 吕布想打袁谭,离得近,见效快; 孙乾则建议打刘表,荆州是个可持续发展的地方,能和豫州连成一片; 贾诩都不赞成,他的建议是打曹操!吕布最终答应了…… 第469章 卖女儿 与其说贾诩建议打曹操,不如说贾诩建议打洛阳。 关中地势险要百姓众多,又有黄河水系,不愁粮食问题。 最关键的一点是吕布和曹操打过,吕布不觉得曹操的将领能在他手上讨得什么便宜。 况且颍川现在还在他手上,只要突破轘辕关,洛阳近在咫尺。 贾诩啊贾诩,若论权谋,当世少有能和他相抗衡的,但是谈到军略…… 唉,计谋是个好计谋,可惜这里面存在着一个致命的问题。 军略的成败不在于选取进攻的方向,而是选取进攻的时机。 两个不同的时机,攻打同一个地方的效果完全不同。 贾诩还没有意识到他的计谋中存在着一个致命的信息漏洞,洛阳的地理优势是建立在虎牢关之上的,虎牢关是什么情况贾诩并没有考虑进去。 或者说他并没有意识到王弋的战争兵器到底有多强,依旧在用曾经的思维去计算着成功率。 事实上不光是贾诩,几人都没有一个明确的意识,他们反而认为这是一个机会。 只要在进攻曹操的时候刻意降低虎牢关的防备,他们说不定能找机会杀个回马枪,一举拿下虎牢关。 至于王弋会不会生气? 贾诩断定王弋不会生气,到时候只要书信一封,讲明吕布会消灭刘辨,王弋只会硬着头皮吃下这个结果。 现在摆在三人面前的问题是吕布的粮草不够,豫州目前的粮食最多只够他躺尸到来年秋收,要是发兵开拓领土,可能都不够半年用的。 所以吕布很愁,这一日他又将贾诩和孙乾召唤过来,哀声谈起的问:“文和、公佑,你们二人想没想出办法来啊?” “主公,想要得到世家的支持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您就算是再着急也没用。”孙乾很是无奈,他也非常着急。 吕布听到这话却更加生气,不忿道:“你还好意思说?我按照你的意思没有动那个胡综的家人,可是现在呢?那些世家拿我当傻子啊!他们那些狗屁勾当我又不是不知道,砍了他们都算轻的。” “可是您现在必须认认真真当这个傻子,要是不先给足他们好处,他们是不会往外吐利益的。”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真要是等个三五年,豫州没被饿死也被穷死了!” “可是主公,我们没有盟友。” “有。”贾诩在一旁忽然开口道:“我们不仅有盟友,盟友还能解决粮食问题。但是,主公要为此付出一些代价。” “谁是盟友?什么代价?”吕布赶紧追问。 贾诩却轻飘飘的吐出了五个字:“袁谭、吕玲绮。” 此言一出,孙乾心中一动,赞叹果然是个妙计。 他见到吕布要发作,立即解释:“主公息怒,容在下一一道来,文和的计策堪称绝妙……” “绝妙?他让我女儿嫁给袁谭也算是绝妙的计策?” “主公息怒,此乃绝配啊。 袁谭新近崛起,实力自然毋庸置疑。听说他还没有婚配,小姐过去自然是夫人。 我们可以用沛国当嫁妆,要求袁谭用粮食当聘礼。 如此一来,我等就不需要心忧出征时军粮的问题,而且袁谭的徐州遭受了蝗灾,粮食同样紧俏,他将粮食给了我们也就没有能力在我等出征的时候偷袭了,正好解了我们的后顾之忧。 一举三得,难道不是妙计吗?” “可是我吕氏虎女……” “主公,虎女和袁氏嫡子,绝配!”孙乾表示的很委婉,他希望吕布能听得懂。 然而吕布并没有听懂,他却在认真思考着这桩婚姻的合适程度。 这人啊,稍微走高一点儿就喜欢向下看,就喜欢去比较。 吕布发现袁氏虽然没落了,但是和他这个州牧也算是门当户对了,听起来也算是不错。 不过让他让出沛国还是有些不舍的,于是便问道:“公佑,真的要沛国当嫁妆才行吗?” “必须用才行。”贾诩抢先开口道,“只有这样才能彰显出我们的诚意,才能让双方的联盟变得牢靠。 而且主公您要清楚,洛阳离并州非常近,那里是您的家乡,到时候您振臂一呼,百姓万众相应,何愁大事不成?” 吕布想了想,也准备捏鼻子认了。 毕竟豫州现在这么穷,给出去一个郡国也改变不了什么现状,将沛国中的百姓迁出来一部分还能补充到其他郡县去,相当不错。 吕布一下子觉得自己变聪明了,所谓的政治权谋也不过如此。 可事实上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因为贾诩在做计划的时候压根儿就没考虑过沛国,也没考虑过豫州,甚至没考虑过吕布。 豫州和司隶唯一的连接就是颖川郡,颍川只要被人拿下,他们就直接和豫州失联了,豫州根本保不住。 贾诩也不想保住豫州,他只想去洛阳,最好以后能到达长安。 中原实在是不好混,还不如回老家凉州过自己逍遥的日子算了。 就这样,吕布找到了解决麻烦的方法,如今只要再解决另一个麻烦,就是他大展宏图的时候了。 而他另一个麻烦,就是他的女儿吕玲绮。 自从袁熙死后,吕玲绮和吕布的关系就出现了裂痕。 由于吕布继承了袁熙的位子,坊间不免传出是吕布策划杀了袁熙。 是不是这样其实不重要,反正吕布也不可能承认,不过吕布代替了袁熙让吕玲绮觉得非常别扭。 “父亲,深夜来我这里不知所为何事?”吕玲绮见到吕布,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吕布有些心虚,一阵嘘寒问暖后终于将话题引入了正题:“玲绮啊,我给你安排了一门亲事,想来问问你的意见。” “父亲的决定,女儿自然是要听从的。” 听到这话,吕布松了口气,可紧接着吕玲绮却问道:“不知是哪家公子入了父亲的法眼?” “袁谭,袁显思。你觉得如何?此人乃是袁绍的嫡子,还没有婚配,足可当你夫君。” “所以真的是父亲杀了显雍吗?”吕玲绮忽然质问,但语气中却带着化不开的哀伤。 “怎么可能?那场景我已经和你解释无数遍了,你还不信为父?” “信的……可是……您这是将我卖了吗?” “瞎说什么!”吕布的眼神中忽然闪过一丝慌乱,赶紧圆场,“我不是说了么,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你中意袁家,老二没那个命,那就嫁给老大呗。” “父亲……算了。”吕玲绮忽然泄气道,“多谢父亲成全。” “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 “女儿哪能高兴啊,还没过门便死了夫君,现在又要改嫁……” “你这怎么能算是改嫁?你这……你这……”吕布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 吕玲绮也没什么心情跟吕布继续聊下去了,推脱困倦将吕布支了出去。 吕布不明白,她还能不明白吗? 整日混迹在世家小姐那个社交圈子里,袁家是什么地位她一清二楚,吕布何德何能敢和袁家谈门当户对? 这桩婚事如果不是袁谭提出来的,那里面只有利益,和卖了她有什么区别? 如果是袁谭提出来的更可怕,里面不光有利益,还有对兄弟的报复,这不是将她往火坑里推吗? 想到这里吕玲绮头晕目眩辗转反侧,对未来不抱任何希望。 吕布倒是十分开心,他真觉得这是一举三得,给自己女儿找了个好人家,而且他很快就和袁谭取得了联系。 出乎意料的是,袁谭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派张承以考察吕玲绮礼仪的名义将一封密信交给了吕玲绮。 信上说出于对自家兄弟的尊重,如果吕玲绮愿意,他和吕布的交易不变,吕玲绮则可以以袁熙遗孀的身份来到徐州生活。 其实袁谭这么做也无可厚非,袁家人都被吕布打包送给袁尚了,其中就包括袁熙的妾室,吕玲绮是他现在唯一能争取过来的人,脑袋上的名头其实比身为吕布的女儿更有用。 不过吕玲绮不可能懂这些,她对袁谭的看法大为改观,并没有接受袁谭的建议,反而希望双方联姻。 在她看来袁谭至少是个君子,以后跟着君子一起生活,多少能过得自在一些。 就这样,一场堪称仓促的高层联姻开始了,从筹备到举行双方连一个月都没用上。 主要是吕布非常着急,他要尽快发兵,必须赶紧筹集到粮草才行。 然而,在最后接亲的时候,徐州和豫州的边界上还是发生了意外。 吕玲绮以想和父亲单独说说话的名义将吕布叫上了马车,再一次询问了有关袁熙死亡的原因。 这一次吕布可能是感觉女儿真的要离开自己,他选择说出了真相。 吕玲绮用王弋送她的小刀刺向了吕布,并且一击得手,小刀刺伤了吕布的胸膛。 而吕布在疼痛的刺激下下意识的还击堪称恐怖,一脚直接将吕玲绮踹出了车子,车厢粉碎的同时吕玲绮吐血不止。 最后袁谭还是以战争的名义威胁吕布才让他没有后续的动作,而吕玲绮也被他带回了徐州…… 今天发晚了,写一篇真实的对话供大家一乐。是我发晚的原因,也请大家平日里小心一些。 前提:今天早上醒来根本写不出东西,莫名其妙的就是没精神,就是困。于是我便找了当医生的哥们儿,发生如下对话。 我:“我今天感觉好困,没什么精神。” 哥们儿:“具体什么症状?没休息好?” 我:“不可能,我睡了差不多十个小时了。” 哥们儿:“是不是肝功的问题啊?平时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就今天忽然这样。” “不可能忽然这样,这样之前你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吧……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虫子咬了一口算吗?哈哈……” “哈哈个屁啊你哈哈,别特么是中毒了吧?赶紧滚去医院看看,还特么哈哈!” “不可能吧?小虫子。” “妈的大虫子咬死你了就!赶紧去!虫子啥样?” “不知道啊,咬后脖子上了,虫子早就粉身碎骨了,不过起了个包,我以为是个蚊子。” “你以为顶个蛋用?得我们以为才行!” 于是乎挂了一上午的水,至于什么虫子由于豫没有尸体,医生也没分析出来。抽血也没分析出来啥,也没挂什么药,纯粹是因为出汗太多就补充了很多盐水。不过可以确定确实中毒了,那个包最大的时候有四分之一个巴掌大了,挂完水后莫名其妙就消了。 蚊虫众多,诸位小心吧,仔细一些。 第470章 血战轘辕关(上) 从徐州回来之后吕布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或许强者的世界都是孤独的吧,强者有能力决定做什么,强者无需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但强者却没能得到最想要的认同。 征战多年,吕布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强大,可是这一次他却忽然察觉到了自己的弱小。 他的心真的很小,小到连自己的女儿都装不下。 这次联姻,吕玲绮的所做所为让他大失所望,心中再也装不下任何人。 唯一可以说算是令人高兴的,就只有袁谭将他的方天画戟当作聘礼送了回来。 他开始沉迷于女色,对送过来的美人来者不拒。 世家又最会搞这些,以至于吕布对他们的好感层层攀升。 不过女人对于他来说终究不会是全部,当孙乾以赈灾的名义将粮草安排到颍川后,终于到了动手的日子。 孙乾担心己方不是曹操的对手,他特意挑选了一个好日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吕布会在新年那天对轘辕关展开袭击,而且还是偷袭。 最终吕布将孙乾留下来看家,自己带着一众将领和贾诩率军向洛阳的方向挺进。 很幸运,吕布按时到达了颍川。 同时也很不幸,轘辕关的守将是夏侯兄弟。 其实这并不难理解,天下就没有你能打别人,别人却打不了你的道理。 王弋在虎牢关给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曹操在增兵的同时也是见招拆招,准备派一支奇兵将战火引到颍川。 他也不为别的,就为了恶心恶心王弋。 互相恶心呗,你咬我一口,我嘬你一下,看谁先受不了。 了不起打上一仗,打不过曹操还跑不过吗?凉州那么大的地方,他曹孟德去哪里不行? 夏侯兄弟就是他派出来的奇兵,只等到春种过后就进攻颍川。 哪曾想他们还没找吕布的麻烦,吕布却先来了。而且来得还十分凶猛,在曹军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吕布发动了夜袭,并且亲自率军偷城! 轘辕关只差一点就陷落了,要不是吕布士卒的战斗力实在不行,他们都坚持不到一晚上。 可即便是这样,曹军的代价也是惨痛的。 吕布这个不当人的家伙当场开了无双,将夏侯惇打得只剩下一口气,要不是城墙上只剩下吕布孤身一人,夏侯兄弟说不得当晚就被吕布给活活打死了。 万幸吕布的暴走模式被两人扛了下来,同时两人也察觉到,吕布似乎没有上一次见到的时候那么强了。 这一波没打下来,统兵的凌操清楚想要再打就十分困难了。 也不知那曹孟德到底抽的什么风,在轘辕关这个小破关上足足放了五千人?是疯了吗? 等到吕布回来后,他看着吕布的眼神就知道有人要倒霉,所以赶紧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主公,说不定是士卒整日赶路过于疲惫,不若好好休息一晚,明日我等定可大破敌军!” “哼,你确定吗?” “主公,两军对垒哪有确定和不确定?战局瞬息万变,但是在下有必胜的决心!”凌操说得信誓旦旦。 话到了这份上,就算吕布想要发火也发不出来而来,只能郁闷地回到了营帐,等待明日的战事。 次日,凌操在请示过吕布之后便对轘辕关发起了猛攻。 这次他使用的是袁绍的战术,上手便是犀利的攻城器械。 袁绍从地底下倒腾出来的那些东西都被袁熙得到,最终又落入吕布手里。 孙乾可是一点儿也没客气,提前准备了好多。 投石机先是一顿乱砸,三架云梯随后被推入了战场,紧随其后的便是一辆身披厚重装甲的冲车。 这样的阵仗看得夏侯渊脑仁儿都麻了,勉力维持好军队的阵仗开始展开防御。 箭雨瓢泼、落石不绝,在他的指挥下轘辕关上的反击相当激烈,可惜没什么用。 吕布的军队躲在攻城器械后面根本不露头,任他如何叫嚣就等着器械推到城墙边上。 护城河被早就准备好的沙袋填满,云梯越来越近,夏侯渊知道残酷的拼杀要来了。 夏侯渊立即组织好几组应对的士卒,并且自己亲自率领一组,准备应对接下来的袭击。 当门板被放下的一霎那士卒迅速举起了盾牌,果然,数支弩箭从云梯内飞射而出。 这都是计划好的,豫州军不求弩箭能够制造杀伤,只是为了给登城的部队提供一个快速突击的机会。 十几个士卒扛着大盾围成了围墙,后续的枪兵补到位置上一通胡乱捅刺,成功打下了两片登城的区域,开始和守军争夺城墙的归属。 为什么只有两片?还有一架云梯失败了。 豫州兵的弩箭快,夏侯渊的弓箭更快! 门板还未落地,他就跳起来对着缝隙中来了一个三箭齐发,空中补了一箭,落地后又连射三箭,几乎将登城的豫州兵全给射死在云梯里。 随后他一手持盾,一手执长柄大刀,闪身冲进云梯,三两下将后上来的士卒砍死后立即大喝:“快!快来两个人,用尸体堵住入口!” 几个亲卫赶紧上前,用豫州兵的尸体将上来的通路死死压住,不让豫州军能爬上来支援。 可是这一层的问题解决了,上一层才是真正的麻烦。豫州军的弓箭手居高临下,给守军带来了极大的伤亡。 这种云梯就是没有去最上层的梯子,想来应该是放置在了外面。一时间夏侯渊束手无策,只能看着城墙上的士卒一个个中箭倒下。 这样不行!夏侯渊在心中不停的呐喊着。 这样确实不行,守军就算是守住了攻城的士卒,最终也会害怕被弓箭手一个个点名导致不敢上城墙防守。 夏侯渊立即喊过来一个亲卫,让他蹲在地上背好盾牌,自己则踩着盾牌奋力一跃用手勾住了云梯的上缘,并且猛一用力将自己甩了上去。 半空中,夏侯渊抽出了长剑,瞄准一个目标在落地后猛然刺进对方的胸膛。 随后他翻身而起,连打带踹将最上层的士卒全部丢了下去,这才让他松了口气,有时间喘息片刻。 可是这才解决了一个,还有两个没能解决。 夏侯渊立即拿起弓箭,使出平生最精准的箭术,一箭一个将敌人射死。 这下他可以松口气了,没了弓箭手的威胁,云梯的作用其实已经不大了,麾下的守军可以专心致志地对付敌人,不担心被自上而下的羽箭射死。 可就在这时,夏侯渊后颈忽然汗毛倒竖,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下意识的低了一下头。 正是这个动作救了他一命,一枚羽箭穿过他头盔的上部,力气之大直接将头盔带了出去,震得他头晕眼花。 夏侯渊定了定神,看向箭矢飞来的方向,发现吕布正在远处看着他,双眼中冰冷的神色甚至无视了距离,想要将他直接杀死。 当然,眼神是杀不了人的。 吕布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打马回去,并没有想要冲阵的意思。 夏侯渊开始还在庆幸,直到有士卒大喊说城门快要攻破了,他才记得下面还有一辆冲车。 要了老命了! 冲车这东西几乎无解,除非将城门在里面堵死,否则就只能出关将其烧毁。 这时夏侯渊心中一动,抬眼看去发现吕布果然没有入阵,一直在阵前徘徊。 他在心中破口大骂,心道果然这狗贼是想借着这个冲车的机会将他杀死。 以他一个人的实力是绝对顶不住吕布的,只得让传令兵传令:“告诉他们,将城门堵死!堵得死死的!” “将军,来不及啊!” “来不及也要堵,用人堵也要堵!我给你五百兵马,快去!” 夏侯渊都要急疯了,两头挨揍肯定不行。 他立即翻回城墙一边冲入豫州军的阵型一边下令:“来人,来人!烧云梯,将这些云梯都给我烧了!” 这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有些季节就注定不适合打仗,为了防止被烧毁,一般攻城器械上都会覆盖上一层泥水防火。 可是孙乾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眼下这个时节也弄不成泥水,况且云梯之中还有绝佳的引燃之物——尸体。 而有了主将的加入,攻防战中曹军也开始逐渐扳回劣势,豫州军的士气出现了下滑,并逐渐收缩着阵线,慢慢被赶回了云梯之中。 看到此情此景,夏侯渊立即命人点火,将其余两架云梯也给烧了,这才赶紧去看城门的情况。 城门的情况要比预想中好上很多,虽然城门被撞破一个大洞,但是他们竟然奇迹般的守住了。 原来守城门的士卒们从后军的辎重营中弄来了许多装粮食的大车,将它们横在城门洞中后将能装的东西全部装了上去,这才勉强守住。 这一仗足足打了两个时辰,吕布见实在无法取得进展便下令鸣金收兵了。 其实这一仗吕布是有机会的,只是在指挥上面出了许多问题。 攻城器械确实好用,可攻城也不能完全依赖器械。 吕布和袁绍指挥能力上的差距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袁绍在使用攻城器械的时候,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一定会配合大量的辅助兵力扛着梯子进攻。 吕布却只知道使用攻城器械,想要凭借器械的优势将轘辕关一举拿下,不出问题才是怪事。 第471章 血战轘辕关(下) 奇袭轘辕关最终没能如愿,随之而来的则是漫长、无聊且痛苦的对峙,时间长达两个月之久。 三架漆黑的云梯残骸矗立在关前是那样的醒目,事实上,双方这两个月以来都在围绕这三具残骸进行着战斗。 曾经进攻的利器如今却变成了最大的阻碍,凌操想尽办法想要将这三个破烂儿破坏掉,夏侯渊则派了最好的弓箭手守护敌人送来的防御工事。 这期间他将夏侯惇差人送回了洛阳,而曹老板也派来了一个援助。 是的,只有一个。 此人便是许定,他是在武将中比较有头脑的,想来曹老板对自己这个族弟还是相当了解的。 有了许定的加入,防守果然轻松了很多,毕竟夏侯渊是个进攻性很强的将领,偶尔也能出关骚扰一两回。 凌操在这两人面前其实是不够看的,经常输多胜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防守好不被偷袭。 表现比较怪异的应当就是贾诩和吕布了,贾诩整日少言寡语,不对进攻提出任何有意义的建议。 不过并不是贾诩不想说,而是他正在思考如何憋一波大的让曹老板心疼。 以他的性格敢于随军前来,必定确保这次能有十成的生存把握,不论谁输谁赢都不妨碍他生存。 吕布将兵权暂时交给凌操后就极少露面了,整日整日待在营房里不出来,凌操开始的时候还会汇报军情,后来吕布干脆让他自己处理就好,无需多言。 开始的时候凌操还觉得没什么,慢慢的随着失败的次数不断增加,他心中的压力也随之增大,终于到了忍受不了的边缘。 人一有压力就容易胡思乱想,吕布在平舆的时候是出了名的色鬼,将美人折腾死也是常有的事。 凌统担心吕布在军中搞出点什么花活儿,今日他打算去看看,看看吕布到底在做些什么,顺便将兵权还给吕布,他有些挺不住了。 然而当他来到营房门前的时候,还未等他敲开营房,吕布却先他一步打开了房门。 凌操刚想行礼,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淡漠、冷峻、无情…… 一双“观众生平等,我自凌于天上”的双眼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只听得吕布说道:“去选一千悍卒饱餐一顿,今日随我攻城。” “喏。”凌操几乎下意识的回答。 等他反应过来后吕布的踪迹已经不见了,他不知道这两个月发生了什么,但他凭借武人的直觉能够感受到现在的吕布真的很可怕。 凌操迅速去军中挑选了一千最能打的士卒,仅仅一个时辰之后,吕布便带着他们出现在轘辕关之前了。 “我给你们个机会。”吕布长戟指向城头,冷喝道,“与我一战,死得像个男儿。” 夏侯渊一听这话就受不了了,立即就要下去瞧瞧是怎么个事儿。 许定却将他一把拦住,低声问道:“你不是说他没有以前强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就是……” 夏侯渊还想争辩,转头却看到了吕布那双眼睛,登时明白什么地方出了差错,这样的吕布他搞不定。 他是莽了一些,又不是傻,送死的事情才不会去做。 可他并不知道,正是由于他当日的表现,才让吕布下定了某种决心沉浸自己,禁欲恢复了吕布的精气神,没了牵挂让吕布变得更为纯粹。 吕布见没人出来,他便低喝一声:“攻!” 一千士卒举着盾牌、扛着器械,向轘辕关展开了亡命冲锋。 吕布自己也缓缓打马上前,逼近城墙。 他有许多名号,好的坏的都有,不过今日他要在自己的名字前书写下当世最强的名号,要让所有人光是想到便已然敬畏。 “放箭!” 夏侯渊一声令下,城墙上羽箭泼洒如雨。 然而豫州士卒一个个的倒下,受到重点照顾的吕布却仿佛预知了羽箭的轨迹,闲庭信步般穿过箭雨,来到城墙之下。 只见吕布纵身一跃,踩着战马的后背猛地跃向城头,夏侯渊见状大惊失色,看那个轨迹,说不定吕布真能跳上来! 就在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从他身后闪过。 “受死!” 许定大喝一声高高跳起,以力劈华山之势自上而下又将吕布给砸了回去。 这一击的力量有多大? 吕布落回战马,双脚踩在战马上直接踏断马背,战马嘶鸣一声,倒地吐血身亡。 夏侯渊并没有因为这一击奏效而感到高兴,因为许定下去了…… 城下的许定不如吕布那般从容,连续翻滚几次才卸去下坠的力道将身形稳住。 吕布没有趁机偷袭,只是等他站定之后才一戟砍了下去。 许定想要试试吕布到底是个什么水平,选择了硬接。但是这一戟便让他连续后退三四步,体内气血翻涌。 太强了…… 许定见过力气最大的人就是他的弟弟许褚,可就算是许褚也没有吕布这份力量,这还能算是个人? 许定一边调节着浮躁的气血,一边迅速向城墙上的夏侯渊瞄了一眼。 四目相对,夏侯渊明白了许定的意思,许定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了,他只能将吕布的底给探出来,希望夏侯渊能如实转述给曹操,让曹操派更多的将领前来抵挡吕布这个变态。 可是……他能探得清楚吗? 或许吧……至少在速度上,许定是曹操高阶战力中最快的那个,所以也是机会最多的那个。 提气凝神,许定一个健步冲向了吕布,速度之快,身后仿佛都出现了残影。 吕布似乎没见过这么迅速的攻击,一时间竟然左拙右支,抵挡起来有些困难。 但是只有许定知道,他的机会只有前三招。 前三招吕布确实没适应他的速度,三招之后吕布的速度已经开始逐渐跟上了。 果然不特么是人,人类的武学奇才哪有能天才到这种程度的?全方位无死角的强? 如今三招早就过了,他早已没了机会。 于是许定一改往日的沉稳,嘴中谩骂声不停,似乎想要将从前没有过的放肆统统体验一遍。 吕布却没有因为挑衅而愤怒,反而依旧一招一式的适应着许定的速度,直到……许定说出了那句话。 “吕奉先!你的本事也就这样了,无能的莽夫,连点招式都不会,是没有师傅教你吗?” “有,但我的师傅真的很弱。”吕布闻言忽然收招,居然一本正经的回答了起来。 这以回答直接将许定弄懵逼了,可他下一刻却听到了让他毛骨悚然的话。 只听得吕布沉声说道:“我五岁便开始习武了,七岁师傅已经教不了我什么了,十一岁招式大成,同郡之内无人能敌。十五岁之后无论我遇到谁,都无需使用招式就能击败,你们也是一样的。不过你既然想要见识一下,那我便让你见识一下。以你的实力机会不多,最多只有两招。看招!” 吕布话音未落,大戟横拍而来。 望着这要速度没速度、要力量没力量的、要形式没形式一击,许定都不知这算哪门子招式。 然而大戟还在半空的时候吕布的手臂忽然一抖,横拍竟然诡异地变成了枪尖点刺,而点刺的位置竟然是许定的后脑。 许定的脸色都来不及变,身形果断向侧面翻倒,连滚带爬的想要躲过这一戟。 可是根本躲不开,吕布手中的方天画戟就如闻到了血腥的狂鲨,如影随形根本不给许定机会。 滚啊滚…… 许定绕着吕布连翻了十几个跟头,被石头撞得头破血流才勉强让吕布这一招使老。 身法、步法、力量、时机……堪称绝佳! 许定有些后悔自己的嘴贱了,能使用这样招式的人他根本惹不起。 可是为了能探出吕布的虚实,他还是需要放出两句狠话。 就在这时,吕布忽然暴喝一声:“第二招!” 寒光闪过! 吕布以一个大回旋式的劈砍做为收尾,将长戟收了回来。 许定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发现自己的视线正不受控制的移动,呼吸越来越困难…… 原来吕布那一招根本没有使老;原来吕布的招式都是连贯的;原来自己已经死了啊…… 许定的眼前逐渐没了色彩,在他的意识中最后只想到了两件事,都是关于身在洛阳的弟弟的。 许褚啊,以后遇见吕布一定要小心啊…… 许褚啊,以后你在主公心中的位置一定稳了吧…… 很好,很好…… 阵前斩将,豫州军的士气大震,原本有些衰弱的势头竟然猛地提升了一截。 吕布却没有兴奋,反而看向了城墙上的夏侯渊,似乎等待着夏侯渊也来和他打一场。 夏侯渊怎么可能和他打?泄愤似的射死两个士卒后继续组织着防御,反正守住了轘辕关,吕布就算是再强也只能瞪眼看着。 然而就在这时,几个豫州兵的士卒似乎商量好了什么,一个个垒在一起大声对吕不说道:“主公!以我等为梯,登城诛杀贼将!” 第472章 洛阳之战(上) 轘辕关被突破得没有任何意外,当吕布登上城墙的那一刻开始,豫州兵就以他做为一个支点,源源不断地攀上城墙并扩大着自己的阵地。 夏侯渊见势不妙直接退兵了,他退也不行,这样的吕布根本是无法抗衡的,还不如保留下来力量,按照曹操的战略进行防守。 没错,尽管曹操很看不上吕布,但他还是安排了一个防守反击的策略。 轘辕关做为洛阳八关之一,而且还是最外围看门的存在,古人设计它的时候非常刁钻,将地形和心理运用到了极致。 做为一座关隘,易守难攻是必要条件,但是轘辕关不仅在战术上实现了易守难攻,在战略上同样如此。 想要从此关正面攻入洛阳非常困难,颍川那面的地形比较狭小,根本放不下几个大型攻城器械。 即便攻破之后进攻方同样需要面临两个选择,因为面前有两条进攻洛阳的道路,一条被大谷关和伊阙关阻隔;另一条则必须经过缑氏、偃师等多个城池组成的防守网络才行。 可是此关要是被敌人占据,洛阳想要攻击它却非常轻松。 轘辕关面临洛阳那一面地形宽阔平坦,只要有足够的攻城器械,想要打下来非常容易。 如此一来攻击者就必须承受沉重的心理压力,时时刻刻担心自己的侧面有人偷袭,轻易是不好打进洛阳的。 洛阳毕竟是都城,当日黄巾之变声势浩大,刘宏只是派兵扼守住洛阳八关就觉得高枕无忧就是这个道理,每一处关隘设计的都很巧妙。 曹操不觉得吕布有本事攻破轘辕关,也没必要派太多的人去镇守。毕竟轘辕关就那么大,五千人都已经多出太多了,再派更多的士卒过去就是添乱。 他准备的其余兵马都在洛阳待命,一旦吕布失败,他就会立即从轘辕关出兵,争取在颍川将吕布彻底消灭,至少也要保证双方在颍川对峙,让陈留的关羽紧张起来。 因为他早就探明了,虎牢关增的兵就是王弋的主力左军,前身是身经百战的幽州军团,都是从陈留调过去的。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吕布竟然攻破了轘辕关;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吕布竟然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打到了洛阳城下; 最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手底下那些县令对他的忠诚度竟然低到了这种程度! 曹操的防御可以说是十分完善了,他在缑氏几个城池之中每个至少放了三千兵马,别看吕布有好几万人,但又不是人人都是王弋左军那样的超级士兵,三千守几万还是不难的。 只要操作得当,吕布就必须面对这个防御网络中各个方向的袭击,几万大军在无尽的骚扰之下坚持不了多久。 吕布就是个武夫,他懂什么兵法?失败不是早晚的事儿? 如果按照曹操的剧本,吕布确实必败无疑,问题是贾诩出手了…… 老毒物的手段到底有多狠?可谓是直达人心灵最深处的欲望。 他让吕布派一队最精锐的士卒穿戴好为数不多的甲胄,悄悄潜入到旋门关的附近,然后打着王弋的旗号大张旗鼓的走过来。 这些人不攻城也不掠地,唯一的任务就是以最有序的队列行军,有人问起就只说是去和吕布汇合,共破洛阳。 这支“扯虎皮”的队伍人数很少,总共也就一千来人,形成不了什么有效的战斗力,甚至都没有明确说明自己是谁。 但就是他们,却让以虎牢关为界,整个河南尹西面大部分城池都投降了。 因为以王弋往日的战绩,说打就一定会打下来,现在没理会他们只是觉得他们太麻烦,等破了洛阳会回头再来收拾他们。 看见没有,越是自诩聪明的人想象力就越丰富,但是他们不是真聪明,所以往往只会误判。 这支军队的行军速度很快,主事的县令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就只能从百姓口中听一些以讹传讹的谣言。 他们连最基础的求证都没有进行,就找人联系投降了。 毕竟带路党是有功的,投降只是无过罢了。 有道是大树底下好乘凉,这树自然是越大越好。 可是等到来接手防务的人过来之后他们才傻眼了,来的并不是王弋的人,而是吕布的军队。 更要命的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贾诩命人受降时打出了恢复董卓统治的口号…… 这下他们的身份就被直接按死成为了反贼,再也翻不了身了。 而且这帮人又是自己吃亏却决不让别人占便宜的性子,拉拢起其他人来甚至比吕布的士卒更加卖力,说什么都要将别人拖下水。 那倒霉的就只能是曹操,吕布派凌操率领一万人堵在大谷关之下,自己率领其他的人在洛阳东面安营扎寨,那大大咧咧的样子把曹操都给看傻了。 不过曹操倒也不慌,洛阳城中足足有一万士卒,对付吕布那是绰绰有余。 由于吕布种种反常的迹象,他也是拼尽全力进行了调查,终于理清了其中的脉络,一个人的名字映入了他的眼帘——贾诩。 曹操在得知贾诩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兴奋,能将他曹孟德逼成这样,这个贾诩他想要! 问题是他现在处于劣势,想要拥有贾诩就必须击败吕布才行。 于是他召集了所有谋臣,准备商讨一下如何干净利落的将吕布干掉。 贾诩就像是一根轻柔的羽毛,勾得他心里直痒痒…… “诸位,如今那吕奉先已经在城外多日,既不进攻也不撤退,反倒是对我们严防死守,诸位可有退敌之策?”曹操的声音有些沉闷。 他其实是有点儿小郁闷的,夏侯渊带回来了吕布的真实战力,让他有些束手无策,许褚更是整日憋着要报仇,看谁眼睛中都冒红光,跟要吃人一样。 这让他愈发想念赵云,要是有赵云在,他也不用害怕吕布的武艺了,那位可是百万军中来去自如的人物,收拾吕布还不是轻轻松松? 他现在的发展已经步入了正轨,开始了进入一个稳定的时期,所有地方都缺人手。 所以看谁家的人才都好,想到谁都想要。 对于吕布入侵这件事,各个谋士的看法各有不同,却早就有所讨论,于是全都看向了荀谌。 荀谌沉思片刻,冷静地说:“主公,如今吕布想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做什么。 吕布贸然进犯连个明目都没有,师出无名怎么可能会获胜?就算获胜了又如何让治下的百姓信服?我不信吕布身后的那个谋士不懂这些,那么他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如果民心不是问题,那么摆在吕布面前唯一的问题就只有我们了。他现在还没有进攻绝不是不想进攻,而是还没有等到合适的时机,这个时机无论是什么都不能让他等到。 所以我认为想要退敌就不能依靠防守,必须要进攻,必须要将吕布直接打退,甚至打死。” “友若,你可听过妙才讲述吕布的实力?” “正是因为吕布的实力!”荀谌的脸色一沉,冷声说道,“他有这样的实力都没有进攻,所等待的一定比他的实力更可怕。” 张目也在一旁附和:“哼,主公。长脑子不可怕,实力强也不可怕,实力强却长了脑子才是最可怕的。” “任知觉得该如何是好?”曹操看向了张目,等待着他的言论。 张目却玩味地回答:“主公,要么剁了爪子,要么砍了脑子。能剁爪子我们就算是赢了,所以还是先砍脑子比较好。” “那该如何砍脑子?你有办法说动那个贾诩?” “贾诩,字文和,凉州人,董卓帐下最得力的谋臣之一,很得董卓信任。据说此人精通兵法谋略,几乎无有算不准的时候。但是此人又擅长明哲保身,位高权重却没什么名气。我若不是出身凉州,又和杨氏有些瓜葛,根本就想不到此人能有这么厉害,不过我没有办法说动贾诩。”张目一五一十的将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曹操却直接翻了个大白眼,心道不没法说动说个锤子? 哪知张目却意有所指地说道:“主公,您或许不知,贾诩此人在天下确实没什么名气,但是在凉州却很有名气,少年时期便已经在凉州闻名了。 如今他已经不是个年轻人了,家室什么的他早就有了。 主公或许不知,贾诩乃是武威郡姑臧人吧? 夏侯将军和大公子可是在姑臧坚守了许久,威信在姑臧很高呢……” 此言一出,曹操的双眼一下子就亮了! 他急忙追问:“你确定那贾诩的家小在姑臧?” “不确定。”张目摇摇头道,“确不确定不重要,但至少是个方向。 主公,贾诩此次计谋有个致命的漏洞,不知您察觉到没有。他借用了河北王弋的名头却没有清晰地认知到王弋的实力,也没有将虎牢关放在眼里。 如果他真的像传闻中那样精通兵法算无遗策,等他反应过来,我们需要面对的可能就不止吕布了……” 第473章 洛阳之战(中) “那便先下手为强……”曹操瞬间就有了应对之策,“这司州可还是我的,我开出的价码就不相信王弋不心动,哼!” “主公英明。” 在场都是明白人,都由衷称赞了一声。 曹操这就属于打时间差了,无论贾诩的胆子多大,他想要借王弋的力量就必须了解王弋的实力。 像之前那样打个名头还好,真要让王弋出兵,他需要小心会不会被王弋吃掉。 曹操就是要借贾诩不了解王弋这段时间去跟王弋谈条件,他能拿出来的东西绝对是吕布拿不出来的,而且他也不需要真的和王弋谈什么,只要让虎牢关知道双方正在谈,虎牢关的兵马就不会轻举妄动。 出乎意料的,平日里表现不积极的陈宫却接下了这个任务。 不过大战在即,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明面上的实力吕布比曹操差得太远,如今只要变量越少,他获胜的机会就越高。 然而曹操绝对想不到,张目都能知道的情报,王弋肯定早就知道了。 他更想不到的是事情最后竟然演变成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姿态…… 洛阳城内正在商量着怎么把贾诩挖过来,洛阳城外吕布正在等待他的攻城器械。 区区一个轘辕关,吕布还能依靠个人武力。 但是洛阳……想都别想! 洛阳太大了,他一个人建立起来的优势在洛阳的城墙上没有任何意义,除非他能永无休止的在城墙上来回冲杀,否则个人武力在这种大城面前就是个笑话。 万幸,他等的东西已经到了。那是一种比云梯还要大的攻城器械——井阑。 吕布对井阑报以厚望,大城不一定要用大的攻城器械攻打,但是大的攻城器械对大城一定有效。 井阑可以很好地分段压制洛阳城,只要能让城墙上的曹军士卒不能相互兼顾,以吕布的兵力打下洛阳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两天之后,吕布选拔好了井阑上负责压制的弓箭手,着手准备攻城。 就连贾诩也没觉得打下洛阳是一件多困难的事,在他的印象里曹操的潜力很大,实力却很一般。 他之所以会选择攻打曹操,就是因为这个时间点的曹操正处于发展上发力的阶段,不会因为没什么值得失去的而鱼死网破,也不会因为实力太强而打不过。 事实确实如同贾诩所料,曹操正处在一个尴尬的时期,他的兵力不是全部都在洛阳,杀手锏更是还没有训练完成。 这一次吕布第一战就上了五架井阑、四架云梯、一辆冲车以及上千架着梯子的策应部队。 单单这个阵容,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输。 吕布算是将老底都掏干净了,袁绍留下来的和他自己打造的那点儿东西全都摆在了明面上。 望着缓缓前进的器械,听着一声声的号子,吕布想不出怎么会失败,唯一遗憾的就是投石机基本上都已经报废了,要不然攻城之前先来上一轮,保准让曹操大吃一惊。 见到吕布来攻,洛阳的城墙上忙得热火朝天。 各个军侯校尉们开始率领部队进入阵地,拿盾牌的拿盾牌、弯弓搭箭的弯弓搭箭,等待着敌人前来送死。 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十分沉重,那些恐怖的大家伙一看就不好惹,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不过却没有一个士卒表现出慌乱,不是因为他们的心理素质有多强,而是吕布没有投石机,他们有啊! 城墙下面忽然传出了声声号令,一枚枚巨石旋转着飞向了战场。 落地之后但凡沾边的豫州兵非死即残,运气不好的,一队人都会被碾成壁画。 吕布见状瞬间心头火起,大骂曹操不要脸。 他倒不是对投石机有什么怨念,只是曹操的投石机设计的太缺德了。 曹操的投石机射程并不远,撑死也就一百步,而且质量还很一般,发射了一轮之后就熄火了,各项参数都还不如袁绍留下来的那个版本。 但是这种投石机明显是具有针对性的,抛出的弹丸飞得很高,下落时的力道非常大。 它们的目标也不是人,而是各种攻城器械,吕布冲车那么厚的装甲,只中两发就彻底报废了,里面的士卒无一生还。 好在曹操打不出什么持续火力,而井阑和云梯运气很好没有遭到波及,否则吕布估计撞墙的心思都有了。 “杀!” 吕布大喝一声,鼓舞着士气,“先登城者官升三级,赏钱百万!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尔等还在犹豫什么!苟且度日不如拼命一搏,尔等随我冲!” 有了吕布的带头,原本被投石机压制住的士气再次回升,豫州军重振旗鼓,还往战场中又派遣了不少的士卒。 可是下一刻,别说是豫州军的士卒,就连吕布都要撒腿逃跑。 有谁能想到曹操见吕布亲自上前,给他掏出来了一个大宝贝。 二十多架弩车被推上了城头一字排开,其中五架对准了吕布。 好一个吕奉先,武艺不愧是世间罕见,竟然以一己之力挑飞了一根射过来的长矛! 然而他的个人秀也到此为止了,紧随那一根之后还有四根,吕布除了赶紧逃跑别无他法。 更要命的是,其余的弩车也有着自己的目标,那就是战场上体型庞大的攻城器械。 弩车发射的长矛有的钉在了攻城器械的木板上,有的却穿过了木板,直接将里面的人搅碎。 井阑的命运更倒霉,也不知是何人指挥,竟然专门射击脆弱的连接处。 虽然命中率低得可怜,但是只要中了,井阑上面负责压制的弓箭手就会纷纷坠地,活活摔死。 贾诩在远处的军阵中见事不可为立即鸣金收兵,洛阳有这样的防御力量是他没想到的,不过也不应该有这样的防御力量啊,谁家好人有这种实力不出去打仗,反而在家里窝着? 曹操要是在现场就会告诉贾诩,他除了在洛阳窝着别无他法,不过在破坏攻城器械上,他曹孟德可是认真的! 吕布被揍得灰头土脸,清点了一下损失后更是心如刀割。 这一波几乎将所有的家底儿都丢了个干净,他现在只剩下一架井阑可以用了…… 这下就连贾诩都建议暂时按兵不动,恢复士气的同时他准备想一个让洛阳自己乱起来的方法,要不然想要强攻下来根本不可能。 吕布无奈,只能再次做好长期对峙的准备。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在第三天的时候事情迎来了转机。 豫州的士卒在巡夜的时候抓住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这个人自称名叫陈宫,希望和吕布见上一面。 其实陈宫的名望还是很高的,说起来甚至比贾诩还要高上不少。 贾诩是个不喜欢出名的人,但是陈宫火烧离狐差点将曹老板烧死让他着实火了一把,后来曹操礼贤下士又让双方互相成全了一回。 这一次陈宫来见吕布,其实不是想要背叛。尽管之前和曹操闹了不愉快,他还不至于背叛得那么彻底。 他想给曹操一个教训,让曹操明白那些名士是不可以轻易侮辱的,关键时刻还是要靠名士才能稳住局面,将曹操的认知扳正,要对名士礼遇有加才行。 就比如说他陈公台,以及他身后的那些人。 躲在暗处的贾诩听到这番言论差点就笑出声来,这得有多脑残的人才能生出这么幼稚的想法? 让敌人去教训自己的主公?简直就是蠢出天际的想法。 更要命的是陈宫自己竟然认为这个计策是可行的,贾诩都能猜出来他对付吕布的杀手锏,无非是将吕布骗进城再杀罢了。 不过陈宫的到来也不是没有任何好处,在他跟吕布交代王弋已知的实力之后,贾诩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今日差点将吕布打废了的那些兵器并不是曹操用来抵挡王弋的,而是他为了自己撤退争取时间用的,也就是说曹操没有任何信心能够扛过王弋的正面进攻,而从陈宫的话中贾诩能够听出来曹操并没有将吕布放在眼里。 失误啊失误…… 贾诩揉着眉心苦笑,他现在有些不明白,只是几年没有回到大汉的中枢罢了,如今的世道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如果王弋真的有那么强,不光是现在的战略要进行修改,以后的很多战略都不能实施了,甚至可以说攻打洛阳就是个错误。 所以该如何补救呢? 贾诩立即开始构思如何与王弋斡旋,从而让吕布得到喘息的机会。 可是这个想法刚刚露头就被他直接掐死了,他为什么要补救?王弋很强大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他现在要做的不是怎么为吕布找补,而是要摸清楚王弋用人的思路,并且让王弋意识到自己的价值。 吕布不过是一个暂时的栖身之所罢了,董卓麾下的老伙计也就这么多价值,他现在已经付出的够多了。 他贾文和又不是什么浩然君子,就是一个俗人罢了,“大树底下好乘凉”多香啊。 如果王弋真的有那么强,那他何必四处流浪?找个大粗树在下面摸鱼睡觉不好吗? 第474章 洛阳之战(下) “文和,你说这人蠢不蠢?” 安置好了陈宫,吕布向贾诩提出了自己对陈宫的看法。 哪知陈宫却脸色严肃,一本正经地说:“主公,此人非但不蠢,而且还十分聪明。如果您按照他的计策行事,将必死无疑。” “此话怎讲?”此言一出,吕布非常惊讶。 贾诩便将其中关结为吕布一一道来:“主公,此人说他在曹操那里不受重用,想要投效主公,报复曹孟德。依我看来,不受重用是真,报复曹孟德也是真,不过投效主公却是假的。” “为何?” “他没那个权力。想要投效主公就必须交纳投名状,他有那个本事打开城门和主公里应外合吗?一个不受重用的人,在战时能打开对城池至关重要的城门?要是真打开了,那更可怕。” “那我去杀了他。” “不,还是让他去打开吧。”贾诩忽然一笑,有些意味深长,“既然他那么想要投效主公,那就让他来投好了。主公且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一切有我。” 吕布闻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营帐中明亮的火焰将帐内照得通明,所有的东西一览无遗。 但是这一刻,吕布却感觉贾诩身边萦绕着一团浓郁的黑雾,让他看不清贾诩,甚至看不见贾诩…… 次日,吕布将陈宫绑缚起来带到阵前,要求曹操立即开城投降。 陈宫却在阵前破口大骂,并且让曹操速速派人射死自己,以免被贼人要挟。 洛阳城头的文臣武将都来瞧了热闹,暗自责备陈宫为什么这么不小心,执行个简单的任务还能被抓住。 曹操也只能硬着头皮和吕布谈条件,毕竟陈宫是他忠心的臣子,他不能看着陈宫死在吕布手里。 用陈宫换洛阳肯定是痴人说梦,吕布原本想要弩车,奈何曹操不答应,最终曹操只同意当着吕布的面毁掉城墙上的弩车,并且为表诚意,他先毁了一半。 这个过程差点把陈宫气死,他可是高洁的名士,怎么被当成了一个货物来讨价还价? 可有气他也只能认了,老老实实等着吕布将他还了回去。 曹操倒也没食言,确实向城墙上剩余的弩车推出来一把火烧了。 不过烧归烧,这批刚烧完,曹操立即命人安排了一批新的上去,还藏得严严实实,就准备抽冷子给吕布一个狠的出了这口恶气。 那就没人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吗? 当然有,陈群在人群中看向陈宫的眼神格外不友好,他现在就在怀疑陈宫可能不是被俘,而是自愿接触的吕布。 因为船是他安排的,他确定那条线路绝对没有问题。 可惜他没有证据,如今的时局又使他不适合强行出头,他只能默默寻找陈宫的破绽。 陈宫和吕布约定的时间是两天之后的晚上,贾诩真的不觉得陈宫能在两天之内获得开关城门的权力,他也不指望陈宫能获得,放陈宫回去就是为了牵制曹操注意力的。 对于贾诩来说能用智慧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打开洛阳的城门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毕竟做为李儒的好友,董卓逃生用的秘密基地他也是知道的。 没有和吕布说只是不想表现得太亮眼压过了吕布的风头,也能让人少些猜忌。 如今虽然最好的做法是“不想说就永远别说”,可他需要让自己闪亮一下,吸引河北那棵大树注意,方便自己过去乘凉。 他趁着这两天的间隔已经秘密派人潜入洛阳了,到时候直接来上一把火将洛阳给烧了,就算是曹操不开他也能让吕布自己打开了。 贾诩其实应该庆幸,庆幸当时李儒快不行了,没有将储存的火油用完,不然等他派的人过去只能两眼泪汪汪了。 不过更令他没想到的是陈宫真的有办法打开城门,而且相当轻松。 陈宫也是受过重视的人,他曾经无意之间留下过一张曹操盖了印的空白文书,这封文书就是他的依仗之一。 约定的日子到了,陈宫在宵禁之后带着写好的文书出了家门。 这一次他还是用了出使河北做为借口,毕竟他丢脸已经丢到众人皆知了,反而不会让人怀疑。 哪知他刚迈出大门,门旁树丛中的阴影处就传来了一道声音:“陈公台,这么晚了你想去哪啊?现在是战时,任何人不许在街上走动你不知道吗?” 陈宫一惊,看到阴影中走出一人站在灯笼边,此人正是陈群。 见到陈群后陈宫松了口气,立即展开了反问:“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我若说我没来得及回家呢?还是说说你吧,不如让我在你家借宿一晚如何?” “我有重要任务在身,休要与我纠缠。” “我怎么不知道呢?” “这是密令!” “拿来我看看。” “你好大的胆子,密令也是你能看的?” “陈公台,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问你。”陈群忽然转换了口风,收起无所谓的姿态,沉声问道,“你随行的两个护卫哪去了?” “他们为了保护我不幸战死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还想知道船往北走,你是如何做到在东边被抓的!”陈登怒喝一声。 “你!”陈宫有些慌乱,还好火光阴暗,他立即找补,“吕布的哨骑知道吗?” “哦?哨骑还能拦截得了船?”陈群一脸讽刺,他现在已经能确定陈宫不是什么好东西了,立即要求道,“将主公的密信拿来我看看,要是你敢说谎,我们就去主公面前说个明白!” “你真想看?” “别废话!” “好吧,既然如此你便拿去吧。不过看完之后我们就真的要去主公面前好好说道说道了。”说罢,陈宫将一份绢帛递了过去。 陈宫这样的表现忽然让陈群心中没了底,不过秉持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还是接过了绢帛,准备一探究竟。 然而陈群还是天真了,他以为大家都是文人,陈宫不会将他怎么样,而且他自身武艺不弱,对付个拿剑当装饰的陈宫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就在他将要接过绢帛的一霎那,在火光的映射下他忽然发现绢帛下闪出一缕耀眼的光芒。 “陈公台!你想做什么!”陈群脸色大变,高声呼喝。 陈宫见到自己的小动作被人识破便不装了,顺势将匕首捅进了陈群的肚子,还拧了一圈。 陈群此时却惊骇异常,这一次偷袭他本是能躲过的,但是他却发现自己不仅提不了气了,就连身体的反应也慢了许多,只能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 陈宫此时也很慌张,根本来不及查看踉踉跄跄的陈群会不会死,匕首都没有收回来,迅速跑向了城门。 一路上凭借着文书他畅通无阻,并且顺利骗开了城门。 当信号的火光闪过的时候,城外埋伏的吕布都惊了,没想到竟然真的让陈宫做到了。 虽然这和吕布跟贾诩约定的不同,可是机会就在眼前,他怎么可能放过? 于是吕布一马当先,以最快的速度率领麾下的骑兵冲进了洛阳,并且死死扼守住了城门,等待后续部队的到来。 就在吕布忙活着杀人的时候,陈宫同样忙碌不止,他对着城门两侧的房屋不停的比划着手势,不多时窗口便架起一副副劲弩,细数之下竟然有几十副之多。 陈宫当然没这个本事,这些人都是不满曹操制定的选拔人才制度的世家为他准备的后手,说到底这其实跟陈宫和吕布没什么关系,而是世家和曹操之间的博弈。 就在他察觉时机差不多准备要干掉吕布的时候,两旁的街道忽然金鼓大作,曹操率领着一众战将和大量士卒忽然出现,和吕布在城门前展开了对峙。 曹操没有急着动手,他也没想到能一头撞上吕布,以现在这个距离,吕布很有可能直接秒了他。 吕布同样没有杀曹操,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想起了临行前贾诩对他的叮嘱。 如果陈宫真的打开城门那就一定是个骗局,现在看来果真如此,不过贾诩却告诉他不要担心,冲进去便可,只要他见到埋伏后一定要大声喊一句话。 想到此处,吕布不禁脱口而出:“陈公台,我以礼待你,奉你为上宾,你却诈我?可敢与我一战!” 此话一出,不仅陈宫懵了,曹操都懵了。 他接到了陈群拼死传来的消息,就赶紧来阻止陈宫开门迎吕布进来,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这是陈宫的什么计策吗? 然而贾诩设计的话语怎么可能那么简单,陈宫的反应还是很快的,他马上就明白了吕布话中的含义,并且看出眼下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立即射杀吕布,完成他的计划;要么顺势而为刺杀曹操,坐实了自己是个叛徒。 其实……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个选择,刺杀曹操是他目前唯一的活路,因为吕布的话,曹操反应过来后绝对会杀了他。 该怎么办呢? 陈宫陷入了纠结,他有些埋怨曹操为什么要过来?不来多好?不来他已经将吕布杀死了,不来他就不会成为叛徒,他就是英雄! 是的,叛徒…… 陈宫已经下定了自己的决心,他对着两侧的房屋大喊:“速速射杀曹孟德!” 第475章 洛阳归属 有谁能想到,原本还怀有赫赫忠心的人瞬间会反水? 街边埋伏的弩手将手中劲弩来来回回指向曹操和吕布,一时间纠结无比,不知该如何是好。 曹操见状勃然大怒,不顾自身安危立即下令进攻,他以为这些弩手是陈宫埋伏在这里杀他的。 就在两军相交之时,城内忽然有人大喊“走水”,曹操转头望去,不知何时皇宫方向半空竟然红了一片,显然火势非常的大。 而且吕布的步卒此时也赶了过来,双方围绕着城门展开了胶着的战斗。 此时场面一片混乱,吕布就算是想要斩杀曹操都不行,他根本找不到曹操在什么地方。 另一个比较郁闷的则是许褚,他很想去为自己兄长报仇,但是太乱了,他必须要首先保护曹操的安全。 当然,场中还是有清醒人的。 曹仁推推搡搡来到曹操跟前,大声说道:“大兄!撤!不要在城门跟吕布纠缠!” “你说什么!”曹操转头对他怒目而视。 曹仁却信誓旦旦地说道:“东城的城墙不能要了,在这里打不出什么名堂,不如将吕布放进来。不过大兄要为我争取一些时间,最多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立即从这里撤走!还有,迅速命人扑灭皇宫的火势。” 见到曹仁如此沉稳,曹操也冷静下来问道:“你能守住洛阳多少天?” “至少一个月!” “去做。一个时辰之内,我保证吕布动不了一步。但是一个月之后,我需要所有的官员包括他们的家眷都撤到凉州。如果你做不到,我就斩了你。” “主公放心,末将愿立军令状!” “用不着,兄长斩弟弟,没那么多理由。”曹操挥了挥手,示意曹仁赶紧去忙,自己则四处寻找着什么。 终于他锁定了自己的目标,大声喊道:“王必!王必!过来!” 王必挤开人群,来到曹操身边问:“主公有何吩咐。” “你立即出北门去邺城,告诉王弋,我愿意用河内郡换他出手一次的机会。要快!一个月之内王弋必须出兵。” “主公,要让赵王配合我们攻打什么地方?” “随便什么地方,只要你告诉他就行 ,他知道打什么地方会让吕布最难受!” “喏。”王必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答应下来,接过曹操的宝剑迅速向北城移动过去。 曹操开始指挥战斗,凭借各种地形优势和军阵优势将吕布死死拖住。 吕布却十分郁闷,他现在不能火力全开,要不然在曹军被他击溃之前,自己麾下的士卒会先一步被他误伤导致士气崩溃。 不过即便是这样依然没人能够阻挡得了吕布的推进脚步,曹操很勉强地守住了这一个时辰。 曹仁时间掐得很准,差不多刚到一个时辰,便鸣金给曹操指明了撤退的方向。 所谓兵败如山倒,曹军撤退时其实是非常狼狈的。 吕布见状立即带人进行追击,可刚转过一个路口所有的部队全头来了个急刹车,包括吕布在内纷纷抱头鼠窜。 原因无他,那处路口的房顶上整整齐齐排开了四辆弩车,将所有的进攻空间全部封死! 这便是曹仁的能力,之前指挥弩车射井阑的也是他,在防守方面曹操麾下无人能出其右,他布置下来的防御工事可不是那么好突破的。 曹仁在曹操为他拖延的时间里趁机将东城上的弩车和一些防御装备全都弄了下来,并且在布置好了重重防线。 吕布虽然成功拿下了城门,却也只拿下了城门,想要顺势拿下洛阳恐怕还要从长计议。 双方又开始了僵持,只是地点从城墙变成了城内。 对此贾诩没有一点儿办法,因为这显然是用智慧解决不了的问题。 陈宫死在了乱军之中,同时陈群也没能幸免,医士对他的病情束手无策。 是的。伤,医士有把握治好,但是病情医士治不好。 陈群的内脏已经被虫蛀空了,医士不是活神仙,没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 尽管曹操非常难过,却也没有太多时间哀伤。他需要尽快将洛阳搬干净,尽量不给吕布留下什么。 之后的事态走向也确实是这样,双方争夺的地方其实已经不是洛阳城了,而是洛阳周边的各个重要地点。 粮仓、工坊、战略要地等等,这些才是最重要的…… 曹仁没有食言,一个月之后洛阳虽然丢了大半,但依旧没有全线失守,给曹操争取了足够的时间,不仅将洛阳周边的东西收拢干净,甚至连河内郡与河东郡都扫荡了一遍。 王弋同样没有让曹操失望,派人接手河内郡的同时,关羽从陈留出兵,开始攻打颍川。 而且王弋还发表了檄文,细细数落了吕布所有的罪状,包括自领州牧,不忠;残害义父,不孝;春种开战,不仁;窃位上居,不义…… 反正能骂的王弋都找人骂了,有服完丧归来的荀爽的两个儿子领头、《定情诗》的作者繁钦建议、书法家张昶和钟繇亲笔书写,当真是又好看、又难听! 檄文传到吕布那里,吕布看过后勃然大怒,洛阳都不管了,立即发兵就要攻打虎牢关。 不过这一次贾诩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毕竟眼见为实,他也想看看传说中的王弋到底是不是那么厉害。 当世最强猛将吕布统帅、两万大军陈兵虎牢,任何一个人见到这种阵势都会心惊,更何况吕布现在正处于暴怒状态,隔着两里地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戾气。 虎牢关的守将朱灵却没什么精神,烦闷地打着哈欠。 他现在迫切需要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用什么手段让那个傻大个儿明白这里属于王弋,王弋的威严不容有稍许僭越! 朱灵其实很清楚,手段当然是越凌厉越好。 可是太过凌厉的手段让朱灵觉得有点儿亏,真要是将那些犀利的器械拉出来,一不小心用坏了他还怪心疼的。 最终朱灵决定用几块石头结束吕布不切实际的幻想,而他的目标则放在了那架看起来很唬人的井阑上面。 当吕布下令攻城,井阑缓缓向前推动的时候,城中忽然飞出了五块相当平整的巨石,朝着井阑就砸了过去。 五中二,命中率还是不错的。 井阑瞬间被砸了个粉粉碎,整片战场仿佛凝滞了一般,鸦雀无声。 冲锋的士卒止住了脚步,擂鼓的士卒鼓锤都落到了地上,吕布那浑身的戾气更不知是该继续释放还是收回。 投石机嘛,大家都有……可就这么两下就打中啦? 吕布不信那个邪,立即下令继续攻击。 这回朱灵可不惯着毛病了,城墙上罩着床弩的油布被掀开,只一发便射穿了吕布鼓舞士气的军鼓! 与此同时,城墙上其他地方也露出了几枚寒光闪闪的枪尖。 有那么一瞬间吕布陷入了茫然,他见过最厉害的弓手就是黄忠了,而且他也相信世界上没有比黄忠更厉害的人了。 可是如今,一个人人都能操控的器械不知道要比黄忠厉害多少倍,那种力道就算是他也没有把握能够抗衡…… 勤练不辍、辛苦打熬的武艺还有意义吗?冲阵型的猛将还有存在的价值吗?就算得了天下第一又能怎么样呢? 俗话说武无第二、文无第一,可如此强大的战争器械的出现,别说第一第二了,第几都没用啊!谁也扛不下那一枪! 吕布自信就算是项羽出现在他面前他都敢斗一斗,可是项羽敢硬接那一枪吗? “撤军……撤军。”吕布接连下了两次命令便率先打马而走。 他的身姿依旧雄壮,气势仍然威武,可是眼神中那抹落寞却怎么也化不开…… 这便是差距,这便是现实。 河北不是他能轻易触碰的,好在洛阳还有个软柿子,先捏爆了再说吧! 贾诩没想到吕布去得急,回来得更快! 他预料到吕布会吃瘪,仔细打听之后也是直嘬牙花子。 以他的才智自然不会像吕布那样感叹武将落寞,他敏锐的意识到战争的模式已经改了,至少面对王弋的时候从古至今一直坚持的战争模式已经不适用了。 难怪王弋不急着动手,这是要一动手就将其他人急死啊! “大树啊大树,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贾诩一边在心中感慨,一边在思考如何让拥有这样实力的王弋牢牢记住自己,好方便自己以后去河北混日子…… 其实以王弋目前的实力确实已经跳过求贤这个阶段,有资格让人才在他面前展露才能并且择优录用了。 只是很多人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依旧将王弋看作是一路实力强大的普通诸侯,等待着王弋来求他们。 当然,把吕布打击成这样是有一部分运气成分的。 王弋绝大多数攻城器械其实都在虎牢关,吕布太过倒霉自己一头撞了上去。 不是王弋不想造,打造攻城器械花不了几个钱,但是他的那些装备都不是一次性的,维护成本太高了,他也装备不起。 写完啦,写完啦!这一卷终于写完啦! 虽然我没分卷,但是我的写作计划是分卷了的,这一部分很重要,就像当初血染洛阳一样。 这本书其实已经到了中后期,接下来就是诸侯之间的兼并战争了。 诸侯的人数会越来越少,拥有的地盘会越来越大。 也就是说…… 嗯…… 该死人了…… (a4笔记纸正反面我手写了十几张纸,不是没准备的。) 第476章 旅人归来 寒冬肃穆而过,春日如约降临。 然而许是稚嫩的幼苗需要精心呵护,春日过于柔和了,无法将寒冬的余威彻底驱散。 尤其是在河北,最近这些日子还是有些冷的。 朱灵的战报传到了王弋手上,哪怕朱灵只是射出了一支长矛,丢出去五块石头,可那毕竟是一场战斗,战报还是要写的。 有了斩获,该向五军军务府请功就要请功,谁会嫌功劳少了? 王弋看着这份战报却颇为郁闷,那个朱灵真是个死脑筋,吕布离得那么近,他非去射一面鼓? 射鼓有个毛用?射死吕布那功劳不是有得是? 可是打都打完了,又能怎么样呢? 成家、立业、娶妻、生子这些人生目标他都已经完成了,这两年又新添了两个崽子,早就过了无能狂怒的年纪,现在讲究的是明似镜、淡如水,修身养性。 这两年河北进入了难得的平静时期,他也做了不少事,由于步入了正轨,几乎都顺风顺水。 官制改革已经完成,法制改革还在商讨。世家们没有因为这些事情闹事让王弋感到欣慰的,虽然有人提醒他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过至少目前没发现什么问题的就好。 二三线的军团正在逐步建设,过程虽然让荀彧和田丰跟他闹了些别扭,最终还是同意了。军团的人数也不多,暂时定在了两万。 其实闹别扭的主要原因是王弋在给左军以及张辽整改的右军补满编制的同时还要求扩建二三线部队,州府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了,哪能让王弋全用在军事上? 王弋的妥协点就是攻城器械,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毕竟右军、重骑、重步的换装让州府肉疼了很久,不能让王弋随意折腾。 说起右军的换装王弋其实已经降低标准了,都用大马士革钢不现实,也真的用不起。 武器毕竟是消耗品,最终王弋也只能在佩刀、护身短刃一类的装备上使用那种钢材,其他的像枪头这种一场大战下来每人要消耗三四个的东西并没有使用。 右军是一支成分很杂的军队,王弋甚至将重骑兵编了进去,就是要求他们要全能,毕竟张辽就挺全能的。 至于重步兵王弋则安排给了赵云,别看赵云官儿大,还是个光杆司令呢。 剩下那些什么城市建设、商业迁徙、人才选拔、河流改道等等一些事都在稳步推行着,这些都是永远也做不完的事,他只要把握住大方向就行。 比较值得一提的是王弋又有了属于自己的宠物——狼。 而且这一次还是一下子拥有了五头,是一个小小的狼群。 不过这些狼不像以前那些白虎、紫貂之类的那么稀有,就是十分普通的杂毛灰狼,是第五贱在培育军犬的时候抓回来的一批,见王弋喜欢就送给王弋了。 由于王弋从喂奶的时候就开始养它们,训练的时候也是极为凶残,稍有不顺从就往死里打,导致这些狼现在将王弋视作头狼,很是忠心。 王弋这里的伙食还好,一个个养得膘肥体壮,真要有不长眼的晚上翻进王弋家,单单这几头畜生就能把人吓死。 第五贱的军犬培育工作也在进行,这些所谓的军犬和后世的不一样,没有那么多工作需求,王弋只给了一条要求,那就是配合士卒攻击,以杀人为目的培养。 别看只有一个要求,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狗要既活跃,又具备协调性和服从性,本身的身体条件还要好,第五贱的工作只能说比较顺利。 当然,也有不顺利的地方。 王弋的年号早就已经定下来了,霸气到有些嚣张——天合。 如今其实已经可以说是天合三年了,虽然今年才刚开始没多久,天合元年也只是沾了个年尾巴。 只是蔡邕修史到现在还没有完成,国渊的百科全书都快完事儿了,他还在那里磨叽。 也不能说他偷懒,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就是不出活…… 这就导致了王弋不少需要依托史书才能完成的计划一拖再拖,让王弋非常恼火。 不过今天王弋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十分开心,早早率领着一众臣子出了邺城十里等候。 原因无他,牵招终于回来了! 五年,人生其实是没有几个五年的,特别是大汉这个时期,上层人士的生存都是一个不小的问题,王弋做过调查,以河北为例,最底层百姓超过四十岁的并不多。 这就是问题所在,就连河北都这样,其他地方又能有多好呢? 他早已经得到了禀报,牵招将匠人们保护得很好,但保护他们的射声营只存活了二十六人,连个零头都不到…… 他原本以为最早那批人跟在他身边能活得最久,哪曾想都被他亲手推进了死亡的深渊。 王弋忽然觉得,有时候这个命啊,还真不能不信。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远方来了一大队人马,为首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其余人有骑马的也有乘车的。 这是王弋特意安排的,他们已经走了太久太久了,回了家便不需要再永无休止的走下去了。 给他们配备的马匹马车之后都会送给他们,这只是第一波赏赐。 队伍由远及近,王弋发现牵招的样子变化并不大,依旧是那副有些可爱的娃娃脸。 可是岁月洗去了他身上的青涩,在他身上笼罩上了一层沧桑。 黝黑的皮肤可以随着时间改变,那份不屈的阅历却早已镌刻在了他的气质中。 “主公,子经回来了!”牵招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拜倒在王弋面前。 尽管早已经进入了大汉境内,他甚至已经回过家了,但是只有交接完所有的任务,这段旅途才算真正告一段落。 王弋一把将他拉起,笑着问道:“子经,此行你可有收获?” “主公,臣带回了……” “你!可有收获?” “有……天地广阔无垠,人种不同、政体不同,所遇到的各种各样的问题与危机也不同。有各自的优势,也有各自的劣势,就好像……” “不用好像了。”王弋摆了摆手,转身一边向马车走去,一边说道,“给你一年的时间,回家适应现在的生活。也不是完全让你休息的,将你的所见所闻一字不落的写下来。你还是和他们讲讲吧,顺便认识一下你日后的同僚。” 王弋上了马车后便回到邺城去了,连礼部准备的接见仪式都没有参与。 牵招有些愕然,他历经了磨难,怎么感觉王弋对此并不重视呢,还是荀彧给这傻小子解释了疑问。 他们可不是指所有文武官员,他们只有六个人,就是六部尚书。 这是不重视吗?这是太重视了! 未来牵招的同僚都是六部尚书级别的,前途将不可限量。 王弋真的是很够意思了,牵招所得的收获又不会跑了,有些还涉及到了机密,有得是时间查看。 六部尚书想要聚在一起,并且还是以牵招为中心的机会可不多,肯定要让牵招把握住了才行。 而且王弋对此行的收获没抱什么太大的希望,牵招回来自然是好事,可他预计牵招最早也要年底才能回来,如今年初就回来了,实际上也只用了四年多一点儿的时间而已。 辽队方面在毛纺织技术上已经有所突破,想要进行一次大的跳跃单纯靠类似的技术是不行的,最好是有代差的技术才好。 还有一点就是整个河北的吞金巨兽,王弋都快要玩儿不起的材料科学,实在是太烧钱了,配比出来的东西大多数现在都没法使用,有的甚至都不能复制,要是有现成的配方那自然是好的。 这么点儿时间,他不觉得牵招能够获取罗马人的信任,得到他想要的东西的核心机密。 事实也印证了王弋的想法,两天之后在盘点收获的时候发现牵招确实没带回来什么有用的技术。 不过不是因为牵招不行,而是因为罗马不行。 后世将罗马吹得天花乱坠,事实上罗马并没有那么强大,技术水平在整体层面上和东方存在着较大的差距,有些甚至存在着代差。 当然,罗马并不是全面落后,但是在理工方面确实没有后世吹得那么神。 特别是在数学、历法、天文等一些方面,罗马在某一个方面特别突出,其他方面就十分不够看。 尤其是历法,混乱程度堪比麻线团,王弋派过去的学者和罗马的学者对了又对,竟然发现罗马记载的日历中诡异的消失了几天…… 没错,就是有几天平白无故从时间线里面消失了…… 大汉学者人都麻了,再也没什么闲心和罗马人对什么历法了,历法学者都这么不严谨,那还扯什么其他的? 王弋心心念念的毛纺织技术同样是一笔糊涂账,他需要的是一种划时代的、能够批量生产毛线毛布的技术。 然而牵招带回来的纺线、织布机图纸比辽队后发明的还不如,两者之间真要说差距那只有前期处理。 王弋只是将羊毛洗干净就尝试纺织了,事实上罗马人要将羊毛清洗很多很多遍才能进行纺织,只有这点儿差距。 不过牵招给他带回来一个学者,这个学者也是牵招回来这么快的原因之一…… 第477章 准备出兵 其实王弋选择的出使时间并不好,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时天下最强大的两个帝国同时出了两个非常荒唐的皇帝。 大汉这边是天才理财学家刘宏,罗马那边则是世间最强角斗士康茂德。 在康茂德的领导下,罗马可以说是日暮西山,马上就要完犊子了。事实上在牵招回来的路上,康茂德就已经完犊子了。 牵招带回来的学者其实就和康茂德有关,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其实已经十九的少女就是康茂德某一次酒后乱性的产物,是个没有身份的私生女,名字叫做露娜。 万幸露娜是康茂德强行乱性的结果,她的母亲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世家小姐,没让她出生后便被丢在垃圾堆里喂野狗。 但也仅限于此了,长期营养不良让露娜根本无法正常生长发育,相当可怜。 不过露娜有一项绝技,或许是康茂德隐藏起来的智商遗传到了她那里,她可以过目不忘,并且她还幸运的找到了一份给学者打下手的工作。 可别觉得这是一份好工作,事实上露娜的身份还不如学者的仆人,她需要给学者穿衣喂饭、打扫便溺、洗衣做饭等等等等…… 尽管这份工作非常辛苦,却也让她有机会学习到了足够多的知识。 大汉的一位学者无意间发现了露娜的能力并告诉了牵招,牵招想办法将露娜偷了出来,带回了营地。 而在营地中露娜分析出如果他们再继续展露自己的学识就一定会被康茂德觊觎,现在康茂德只是贪婪他们的财富,用不了多久就会将他们全部抓住当成奴隶,榨干他们最后一丝价值后喂他养的野兽。 露娜的分析层层递进、清晰明了,牵招被说动了,而且露娜本身几乎就是个移动的藏书馆,只要将她带回去,王弋想要的东西差不多就齐了。 然而带回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露娜虽然生活辛苦,却也是有人关注的。 她那个可怜的母亲迫于压力将她扔了,却一直在悄悄关注着她,见到有人想要掳走她,便伪造了信件调动家族势力准备将她抢回来。 双方差点开打,说开后露娜选择跟随牵招前往大汉,她的母亲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派了二十个忠心的士兵保护她,而这二十个罗马士兵中领头的对她母亲绝对忠诚,因为领头的是她母亲的情夫,对她母亲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混乱的关系听得王弋都直挠头,甄姜几女无一不张大了嘴巴。 这都是什么神展开? 落魄公主前往异域,随行侍卫竟是母后情夫? 这都够写一篇文了,写完还能直接去震惊部入职啊! 露娜对大汉很有好感,百姓安居乐业确实不负传说中那般富饶。 可是她对王弋极其厌恶,她对任何政客都发自骨子里地感到恶心,而王弋恰好就是最标准的政客。 王弋对露娜也没什么好感,直接发配到了太学去学习汉话,先让露娜把舌头捋直了再说吧…… 虽然王弋对牵招这次出行所带回来的技术非常不满,不过带回来的特产还是非常满意的,特别是他极其需要的战略生物——夏尔马。 开垦、建设,是汉人永恒不变的追求,夏尔马这种肉体拖拉机简直太重要了,况且他麾下还有个下马两条腿,上马六条腿的典韦,别人骑不了,典韦肯定没问题啊。 这还只是民生,在军事方面这种生物同样重要。 夏尔马不仅在运输上能够给予足够多的便利,还能实现王弋的一些构想。 他老早就想改良战车了,准备弄个移动的火力支援平台,简称吃草的坦克。 可惜普通的马匹根本支撑不了他设计的大平台,牛也不行,温顺的跑不动,性子野的不服管。 如今他已经可以尝试打造了,慢慢来呗,反正只是试验品,夏尔马的繁育同样需要很多年。 还有很多植物的种子都需要进行筛选培育,由于土壤和纬度不同,王弋也不确定到底能不能种出牵招说的那种效果。 这趟出使总体来说还是很有意义的,给他带回来了不少有用的东西,只是需要慢慢开发而已。 最关键的是牵招完善了地图,印证了天下不止有大汉,还有很多强大帝国的事实。 王弋让牵招写的也不是什么游记,他准备将罗马打造成一个强大的军事帝国,皇帝都是凶残的好战分子,时时刻刻觊觎着他国的领土。 好战必亡,忘战必危。 王弋需要给自己的民族一些危机感,使其不会因为过于强大而亡于内斗得过早。 至于罗马人怎么想? 谁在乎呢? 不服就来打一架好了,看看能不能把你抽得明明白白就完了。 忙完了牵招的问题,王弋并没有闲着,他还需要接见两位将军。 事实上接见这两位将军才是正事,牵招只是恰好在他们前面而已。 王弋将太史慈和张辽从幽州召了回来,最近他正在谋划一次军事行动,几乎需要河北所有的军队互相配合。 “子义,文远。来来来,不用行礼了,坐吧。”王弋见两人过来,将他们招呼到跟前问道,“最近训练的如何?子义,长弓都装备齐了吧?” “禀殿下,长弓已经做到人手一张,将士们训练有素、军心稳定、士气高昂,随时等待您的命令。” “唉……”王弋叹息一声道,“想必你已经察觉到了,弓手的脊骨应该都……是时候让他们出战了,早些立下功劳早些退伍回家,以免日后过于痛苦。” 太史慈闻言一阵沉默,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王弋说的是什么? 长弓兵确实厉害,但是他们那些为了妥协武器而变得扭曲的姿势非常伤身体,经过几年的训练,所有的士卒脊椎全都变形了,等老了全都是病根。 “多谢殿下体恤。”半天太史慈才憋出来这么一句,同吃同睡了几年,哪能不心疼手下儿郎呢? 王弋也不想多聊这个话题,转头问张辽:“文远,右军训练的如何?新兵能不能跟上老兵的节奏,步骑之间能不能做到协同?” “殿下放心,单看操演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现在欠缺的就是战场经验。初战可能会经历些混乱,只要打过一两次就绝对没问题了。”张辽依旧稳妥,任何事交给他都能放心。 王弋点了点头,忽然问道:“儁乂呢?他那边怎么样了?都好几年了吧?” “这个……”稳妥的张辽听到这个问题也有些不淡定了。 张合打了好几年的步度根,鲜卑的边民提供了无数支援,轲比能都快将鲜卑人划拉干净了,张合还没打下来。 其实不是张合打不过,而是找不着。 鲜卑人越少,能够得到的情报也就越少。草原那么大,步度根就算是在里面撒欢,张合想要找到也不容易…… 这可真是一个令人难过的话题,大家都默契的选择了略过。 王弋心道:合将军,你倒是给我争口气啊!我这边马上就要开战了,你特么还在大草原上遛弯儿? 不过跳过张合之后,气氛轻松了不少。 王弋说道:“过几天云长也会回来,到时候加上翼德,我准备发兵攻打一个地方。” “何地?”两人闻言均是一惊! 左军关羽、右军张辽、后军太史慈,王弋三大主力战团齐集了,什么人值得这般大的阵仗? “曹操退出了司隶,我如今拥有河内郡以及一部分河南尹。我准备趁吕布立足未稳的时候直接将他消灭掉,顺便拿下豫州。如此一来中原大地便尽在我手,攻防可以随心所欲,不想现在这么被动,需要小心防守每一个突出的地域。”王弋缓缓讲出了自己的战略。 太史慈和张辽两人开始在心中盘算,如果是吕布的话,说不定真要派出这么大的阵仗。 不是说吕布的军队有多难打,而是吕布这个人实在是太强了。 太史慈和张辽早年接触过夏侯兄弟,知道他们的实力,吕布竟然能做到一打四,还是要谨慎一些才行。 王弋看到两人脸色凝重,便笑道:“不要着急,也不是马上就要打。我准备给你们先找个练手的人,青州袁尚如何?” “先打袁尚?” “对,先打袁尚。” “殿下,袁尚对我们没什么威胁吧?什么时候都可以收拾。不如直接攻取洛阳,这样还能打吕布一个措手不及。” “不行啊……这次我们得骗过一个人。”王弋说着说着,脸色便阴沉了下来,冷声说道,“吕布不算什么,关键是他手底下有一个我很忌惮的人。贾诩贾文和,这狗东西怎么就跑到吕布手下去了?这些年他都藏在什么地方?” 张辽和太史慈面面相觑,他们没听说过贾诩,但是看王弋咬牙切齿的程度就知道,那个贾诩应该不是一般人。 感冒了,最近气候变化得莫名其妙,诸位睡前一定记得关窗,昼夜温差非常大。 第478章 准备就绪 两年来王弋第一次组织大型军事会议,来参加的人很多,六部尚书和五军军务府、典军府的高层人员基本上到齐了,就连远在草原逛街的张合也被召了回来。 打是肯定要打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反对。 但是要怎么打却是一个问题,因为河北现在已经在打仗了。 关羽不太明白王弋为什么要将他叫回来,他正在率军攻打颍川,主将离开前线可不是什么好事。 况且左军的表现并不好,新兵很难和老兵形成有效的配合,他也不懂以前左军是如何训练的,反正是练不出那种令人胆寒的效果。 所以他只能用笨办法,用老兵带新兵,看看能不能带出来。 这要是失败了,那他真的就没脸见王弋了,所以心情还是非常焦虑的,有些心不在焉。 “诸位,孤决定攻打青州的袁尚,不知诸位有什么意见吗?”王弋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但是没想到其他人还没开口,礼部的马日磾这次却先说话了:“殿下,攻打袁尚我不反对,天下应当迅速统一了。可是殿下,攻打袁尚的理由呢?” 理由?打袁尚还需要理由? 王弋一愣,随口说道:“背信弃义如何?” “殿下,袁尚一直以臣下自居,对殿下毕恭毕敬,何来背信弃义一说?” “不忠不孝?” “袁绍已经死了,只有袁尚愿意服丧。” “不仁不义?” “袁尚一直致力开荒耕种,对治下百姓也是不错的。” “你废话怎么恁般多!”关羽本来就烦,拍案而起道,“打个袁尚需要什么理由?我就想打他行不行?再废话某剁了你!” “行!”哪知马日磾立即点头称是,看向关羽反问,“可是关将军,本官问你一句。你若是不给百姓一个理由,百姓感念袁尚仁义到时候反叛怎么办?有人借着袁尚的名义反叛怎么办?” “某自然去平了他。” “平了又反,反了又平?关将军,要不然你干脆将青州人杀干净算了。” “我先杀了你!”关羽被马日磾气得不行。 “云长!”王弋瞪了关羽一眼。 还别说这次马日磾还真就说到点子上了,不过他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只是在走宣战的流程。 王弋看向了荀攸,荀攸会意起身说道:“诸位,我建议这次战争的主要策略是围困而不是歼灭。青州本就地广人稀,如果我们再进行大量的杀伤,未来建设青州将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显然,王弋和荀攸早有沟通,荀攸才不在乎死多少人,这肯定是王弋的意思。 一众将领立即明白,难怪要调这么多军队来,他们立即展开了讨论,只有关羽、张辽、太史慈相对沉默。 王弋让礼官制止了这些人瞎嚷嚷,沉声说道:“此次孤准备兵分五路,一切以保民优先。” “愿为殿下驱策!”众将立即响应。 “周公瑾。” “臣在。” “你率水军出海,直接攻打东莱郡和北海国。” “喏。” “张儁乂,你率领山地军和太史子义一起攻打济北国,之后你攻取泰山;太史子义攻取兖州其他郡县。” “喏。” “喏。” “张文远。” “末将在。” “你是主力,甩右军从平原出击攻打青州,直至将青州攻陷为止。” “末将遵令。” 几个出征的将军从王弋那里接过虎符,等待着会议结束。 虽然任务已经给他们发下去了,但是他们还要去五军军务府进行商讨具体的策略,这一仗打起来确实轻松愉快,可是想要做到互相协调,同时包围袁尚还是挺难的。 最后王弋任命张飞为统帅,跟随在张辽的军中,负责统筹调度。 这是一个很迷惑的任命,既然王弋已经将兵权分出去了,就不应该在任命什么统帅。 做为统帅跟在张辽的军队中那就更扯了,真要出了分歧,是听统帅的还是听有虎符的张辽的? 然而明白的不开口,不明白的没资格问,抱着满脑袋的疑问去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大军出征,一次还这么多人,接下来一段时间没人会清闲。 王弋将关羽和张飞留了下来,准备单独谈一些事情。 可是没有得到答复的马日磾追问:“殿下,攻打袁尚的理由是什么?我好命人写檄文。” “殿下,臣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满宠忽然说道,“听说杀害了乐将军的那个臧宣高并没有死,乐将军追随殿下多年,忠心耿耿,殿下理应为乐将军报仇。殿下可遣人让袁尚交出臧霸,否则就兵发青州。” “准了。”王弋实在懒得理会马日磾,立即答应了下来。 马日磾反正就是找个理由,找到了他也不想着纠缠,拍拍屁股也就走了。 殿中只剩下关羽、张飞和王弋三人,王弋看向关羽,关切的问:“云长,今日为何如此急躁?可是又怎么心事?” “殿下,前线战事紧急……” “不对吧,你关云长还能打不下区区一个颍川?还是说说吧,这里也没什么外人,别等到矛盾爆发再处理那就晚了。” “殿下,末将……无事。” “真无事吗?” “不是吧。”张飞忽然插嘴道,“听说左军士卒之间矛盾不小,新兵和老兵互相不服,可有此事?” 听闻此言关羽没有答话,只是冷冷地看了张飞一眼。 王弋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无奈地说:“云长啊云长,你可以骄傲,也有骄傲的资本。但你做不成所有的事,有问题就提出来,当我是不存在的吗?还是说你觉得我没有能力解决?” “末将不敢。”关羽赶紧认错,算是默认了张飞的话。 “正好,让翼德随你回去,帮你看看。”王弋竟然将张飞又送到了左军,而且还沉声说道,“云长,你的行动才是此次战争胜负的关键,你一定要小心仔细。” “末将有何任务?攻打颍川?” “不,你暂时不要攻打颍川了,就守住那些攻下来的城池便好。翼德会告诉你如何做的,傲气不是让你抗命的,明白吗?” “末将明白。”关羽立即答应,犹豫片刻却问道,“殿下,为何如此?” “因为青州只是开胃小菜,吕布和洛阳才是正餐!” 是的,关羽便是王弋能否骗过贾诩的关键所在。 正常人都会觉得双线作战是一项非常不明智的选择,如果王弋想要攻打青州,那就要赶快结束颍川的战斗。 然而王弋却觉得贾诩不会这么想,而且他和荀攸拿五军军务府的人做过实验,大多数谋士也都不那么想。 最主要的原因有二:第一,青州不需要那么多军队就能攻陷;第二,关羽麾下的是王弋最强的军团。 既然攻打青州不需要那么多兵马,那么关羽打下颍川后就彻底断了吕布的退路,可以直逼轘辕关,而攻打青州的兵马也能掉过头来收拾吕布。 如果关羽放缓了进攻速度,那就说明左军在这场战争中并不受重视,至少不是战争的主力。 最强军团不是战争的主力,那么最强军团所威胁的吕布自然也不是首要目标。 王弋其实没有绝对把握骗过贾诩,毕竟那家伙太贼了。不过不完美的骗局才是最有效的,太过完美反而显得不真实,五军军务府那些人不都中招了吗? 张飞则是攻打吕布时全军的统帅,现在将他放在张辽的右军只是为了迷惑一下那些喜欢乱打听和嚼舌头的人罢了。 等到攻打吕布的时候,张飞就会接手所有部队的指挥权。 王弋只是简略地和关羽解释了一遍,关羽也没怎么听懂,但是打吕布他可就有精神了,毕竟吕布曾将他按着揍,以他的心态自然想要揍回来。 而且关羽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犹豫许久才不确定的说,“殿下……您是否可以回邯郸一趟?” “嗯?为何?”王弋的眼神中全是狐疑。 关羽这么说其实已经在犯罪了,执掌兵权的人竟然要求王弋去做事,王弋现在立即杀了关羽都没毛病。 但是关羽却十分认真的说:“殿下,这次补充士卒,左军补充了很多冀州人,其中就有一些邯郸人。这些邯郸人曾多次讨论想要请求殿下回邯郸一趟,他们似乎想要……为殿下组建一支军队?” 说到这里就连关羽自己都没了底气,邯郸那些人想要从军直接报名就好了,还组建军队?他们以为他们是谁? 关羽也有些后悔说出这些,他都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抽了什么风,竟然在王弋面前胡言乱语。 “家乡人想要为我组建军队?呵,有点意思。”王弋却笑了一声说,“你回去告诉他们,近期我就会去,家乡人我是不会忘记的。” 关羽闻言松了口气,赶紧行礼道:“多谢殿下体恤。” “去吧,演得像一些,能不能成就看你们的了。” “喏。”张飞和关羽领命后,行礼告退。 其实张飞不是很想打这一场仗,现在王弋左中右后四军都有了,只差前军没有组建。 按理说前军应该是最强的,王弋也露了口风,准备将组建前军的任务交给张飞。 按照王弋的惯例,谁组建的以后出征就是谁统帅,张飞这段时间一直在研究这个事。 第479章 出征 别看将所有的事情都定下来没用上半个时辰,但是这几路大军想要出征,没有一个月时间是不可能的。 粮草供给、运输线路制定、屯粮城池选择等等……这一个月户部和工部忙的可是脚打后脑勺。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袁家还有遍布天下的关系网,袁尚肯定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至于他如何应对就不是王弋关心的问题了,这一个月一众将领和谋士成天泡在五军军务府里,王弋信任自己的将军们。 出征当天,王弋检阅了驻扎在附近的右军和后军。 右军一半都是青州人,这一次他实打实要占领青州,右军的士气简直化为了实质直冲天际。 后军的长弓兵同样憋着一口气,他们训练了好几年,为的不就是一战成名吗?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检阅完之后,王弋来到了城墙上,目送着这些为了自己野心去征战的人远去。 他们之中不知何人能满载荣耀而归,亦不知何人会葬于异乡之土。 “尽快结束吧……” 王弋叹息一声,都是些良善的好人,却要为了他人龌龊的欲望出生入死。 王弋还是有良心的,他期待军队解甲归田、马放南山那一天。 目送大军远去的不止有王弋一人,城墙上还站着一个佝偻的老人,哪怕军队早已走出视线,依旧驻足远眺着。 老人看不清容貌,整个人都罩在一套狼皮袄子里。如今已经是晚春了,狼皮袄子又最是保暖,他拄着拐杖的手依旧时不时紧一紧身上的袄子。 王弋上城墙的主要目的其实就是找他的,来到老人身边王弋问道:“怎么?想跟着一起去?” “想啊,怎么可能不想,做梦都在想啊。”老人的声音很是虚弱,语气却带着莫名的渴望,还一边说一边掀开了头上的兜帽。 老人其实并不老,只是面颊消瘦、脸色蜡黄,上面爬满了细密的皱纹,头发甚至都有些灰白。 然而从面相看,这人竟是戏志才! 戏志才正值壮年,两年时间竟然病成了这番模样! “主公。”戏志才没有看王弋,却轻声问道,“您说我们的规划能成功吗?” “怎么?你信不过你的才华?” “哼,我的才华?我信不过。”戏志才调笑一句,转过头来认真地说道,“不过我信得过主公的才能,想必主公会实现我等的期愿的。” “我也相信你的。放心吧,不会出现问题的。” “那就好,那就好……”戏志才喃喃自语,好像是在回答,又仿佛在自我安慰。 片刻后他忽然笑道:“主公,回吧。挺冷的,我有些挺不住了。” 王弋闻言心中很不是滋味,他这两年拼命派人找华佗,可华佗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人知道他的踪迹。 看着戏志才如今孱弱的样子,王弋犹豫了良久,一屁股坐在城墙地面上,还拍了拍旁边,示意戏志才坐过来。 戏志才倒也听话,紧靠着王弋坐下。 王弋闭上了双眼,沉声说:“如果我说我预测到了你的死期,你会怎么想?” “哦?主公可愿告诉我是何时?我也好早做准备。” “今年。” “今年?医士不是说我还能苟活个一两年吗?是年末吗?” “不,原本你在今年就会死去,活下来是因为……” “哈哈哈哈……”戏志才忽然大笑起来,半晌后才说道,“活下来是因为主公出手了对吗?” “不,我没有做什么,是那些医士让你活了下来。” “那也是主公找的医士,还是主公出手了。不错不错!想我戏志才竟然能偷得一两年的阳寿,效忠主公,值了!”戏志才似乎非常开心,可转念他便想到了什么,问道,“所以主公其实不止知道我的,对吗?不知主公能否透露一下还知道谁的?” 王弋没有说出具体有谁,只是吐出了两个字:“很多……” “主公都为他们争得了生机对吗?” “没有。有些人有些本应死去的人活了下来,有些本能活着的人却死了。” “无妨无妨。主公,谁死谁活根本不重要。只要生死不由天定,那我们就有无限的机会!哈哈哈……胜了!并且我们必将会胜!” 这一刻戏志才豪气凌云,仿佛已经预测到了天下一统后的样子。 “唉……”王弋叹息道,“感觉好些了吗?” “前所未有的好!只是可惜了,我看不到那一天了。”戏志才嘴里这么说,却没有露出丝毫遗憾。 王弋却说道:“等我攻破洛阳,便带你去看看。上次你没去成,这次带你去属于我的洛阳,属于你我的洛阳。” “主公无需如此,我何须与洛阳纠缠,天下早就已经在我手中了。无数次推演,我等必胜!” “是的,有你们,我必将走向胜利!”王弋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或许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了,他话锋一转说道:“我最近去了趟邯郸,你猜邯郸百姓为我准备了什么?” “什么?不会是美人吧?赵地美人也是很有名的。” “不,是一支军队。应该说是两支,一支步军,两千人;一支骑军,三千人。” “哦?还不少啊!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步军擅守,大盾短戟,以守为攻,防守反击。骑军擅游,马术精湛,射术优异,善于游斗。” “有些耳熟啊!那不是赵国……” “是啊,我不也是赵王吗?哈哈……” “哈哈哈!不过主公看得上吗?我可不觉得那些人比主公练出来的兵厉害。” “一般吧,只是有些特色罢了,要不然我在兖州招上一些魏武卒,那岂不是天下无敌了。步卒都是邯郸本地人,我充做中军了。骑兵是代郡和常山那边过来的,倒是很有意思,他们擅长的骑射不是用弓,而是用弩。” “弩?弩也能骑射?” “能!他们用一种射程只有三十步左右的小弩,每次出战带上四五支,凭借速度和身手冲到敌人中近距离缠斗。” “嗯……要是装备上主公研发的弩和破甲箭的话,倒是对付重骑的好手。只是天下只有主公有几百重骑,不堪大用啊。” “留着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毕竟传承了几百年,打仗或许不太行,但是一直延续的精神还是很好的,战法可以慢慢改嘛。” “也对。”戏志才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后问道,“主公还遇到了什么趣事?” “还有呢,邯郸那些百姓啊……” 两人坐在城墙上聊啊聊,吃了午饭,聊到傍晚…… 戏志才忽然起身,看向天边的夕阳,轻声问道:“主公,你说我能像它那样,绽放出最后一抹光芒吗?” “一定要这样吗?” “想啊,日思夜想,做梦都想。” “可是……” “可是我没有机会了,对吗?”戏志才忽然叹息道,“唉……洛阳,洛阳!为何会是你吕布呢?” 是啊,为什么会是吕布呢? 王弋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要是洛阳属于曹操该多好,最不济袁绍也行啊,为什么要是吕布呢? 最终两人也没能得到答案,王弋差人将戏志才送回了家,自己回府后则久久难眠。 都说战场是属于武将的,其实战场更是属于谋士的。 武将为战场而生,渴望在战场上死去。 他们死后会得到世人敬仰。 可是谋士同样为战场而生,同样渴望在战场上死去。 他们死后却得不到世人承认。 除了极少数人,大多数谋士在一般人眼中更像是一个躲在暗处暗戳戳搞阴谋的小人,远没有武将爽利。 当谋士们躺在病榻上,以往无往不利的计谋不再能发挥效果的时候,他们比武将更渴望死于战场。 那是他们发挥毕生所学的地方,那里同样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志才,你在我这里的旅途或许就要结束了,但是你真正的征途可能正在等着你。我不就是这样吗?我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人,想必你会比我更幸运吧。现在你只是在整理装备,等到出征那天,你所有的敌人都将被你征服,最终匍匐在你脚下……” 王弋心里这样想着,他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毕竟人力有穷,他也无力回天。 不知何时,袁家老大端来了一壶酒摆在王弋面前。 王弋端起一杯一饮而尽后说道:“都说你很懂规矩,现在给我喝酒可不像是懂规矩的样子啊。” “夫君,规矩是礼法的体现,是做事的标准,但不应该是道德的底线。君臣之仪不应该体现在夫妻之事上;夫妻之间最好也别掺杂君臣的利益。” “你很厉害,袁公路要是有你一半聪明,就不至于落得那样的下场。别误会,我没有数落你和你父亲的意思。我没有接触过袁公路,但是我和袁本初很熟。他败给袁绍不是因为他比袁绍少什么,只是因为他不懂利用他身边的资源。别费心试探我了,自己都没走出伤痛,又何必来安慰我?我的军队已经出发了,袁家人的结局如何?看命吧……” 第480章 周瑜的战略 “算算日子差不多了吧?什么时候走啊?” 甘宁来来回回踱步,显得异常烦躁。 行军打仗讲究的是出其不意,这袁尚都有准备了,他们却还在这里耗着! 周瑜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了,便出言安慰:“你三天急八回,着急有什么用?” “我也不想着急,你出兵啊!虎符不是在你手里吗?” “我们要等张文远来,先将他们的军队送到对岸去才行。” “又不是没有桥,他们走桥不行吗?非要从平原郡进军?绕点路能把他们累死吗?我们是水军!那是战舰!不是货船!实在不行就让他们游过去,慢慢悠悠将战机都耽误了。” “要不我拨你三千兵马,你去将乐安国拿下如何?” “此言当真?” “当真。”周瑜讪笑一声道,“拿下临济,斩了荀衍,我记你首功,去吧!” 一句话,甘宁立即哑火。 河北这边兵强马壮,又有庞大的水军,袁尚自然不敢有丝毫逾越。 可是不逾越不代表不防备,荀衍大多时候就驻扎在河对岸,虽然没有水军,步卒防的却相当严实。 以甘宁的性格,多看他一眼他都要打将上去,何况袁尚还是敌人。 没有王弋的虎符调动不了水军,他就有事儿没事儿带着亲军过河溜达,几次被荀衍差点直接按死在对岸,就是不长记性。 周瑜也不是什么克制的人,起先还带着小股部队进行过几次还击,但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他和荀衍的胜败只有五五之数。 这样的对手肯定不能多次交锋,不然让对方摸清楚自己的习惯就不好了。 之后周瑜便不管甘宁了,反正对岸没什么高手,以甘宁的身手逃跑问题不是特别大。 如今周瑜一点儿也不着急,因为除了他,几乎没人明白王弋真正的意思。 这一次会议王弋说的话基本都是废话,用不着去思考,真正有用的其实是荀攸的话。 王弋指定他们攻打的那些郡县的命令都可以无视,最主要的是保证青州的完整性。 想要保持青州的完整并不容易,除了号称全能的右军,几乎没有任何一支进攻部队能够做到这一点。 太史慈的后军拥有强大的阵地战能力,可机动性跟普通步卒没什么区别,对交战的天气还有诸多要求。 张合统帅的山地部队自然习惯山地作战,可是一旦遇到平原城池,他们的优势就会瞬间转换为劣势,脚程再快也跑不过战马,远程武器也比不过普通的弓箭。 周瑜自己的水军就更别提了,水军上岸就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攻城能力无限趋近于零,想要攻陷城池不用奇谋根本不可能。 很多人都注意到了王弋刻意希望兵种之间配合,但是没人注意到这里面的配合其实是有政治因素的。 如何让军团之间的配合成为纯粹的军事支援而不是个人交情,每一步都要慎重。 周瑜已经察觉随着六部完成,王弋手中掌控的权力越来越大,已经准备开始收拾手底下那些混乱的党派了。 军队是王弋震慑那些党派的手段,是王弋割去病灶的刀子,如果不想在割病灶的时候削到好肉,就要将刀子磨的锋利些。 这点其实并不难看出来,只是谁都没注意罢了。 按理说五军军务府才是主管军事的人,这次的战略安排却是由荀攸说的,显然越俎代庖了。 所以周瑜十分耐心地等待张辽过来,不结仇也不结缘,一切按照手续办事,他甚至都不准备见张辽一面。 至于后续如何完成战略他才不关心,之后他会按照自己的思路去打,需要的时候互通战报并且请求协助就行了。 协助没到位失败了也没关系,留存文书清晰明了,跟不上他的进度又不是他的错,王弋是不会责怪他的。 周瑜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几天后张辽率军赶到,当周瑜得知张飞并不在军中后,真就只派了一员副将带着各种文书辅助张辽渡河,就连甘宁想要看热闹都没有被允许。 这倒是将张辽弄得很懵,周瑜在公函中的词语极尽客气,做事却公事公办,让他没弄明白周瑜是什么意思。 而且水军似乎很着急,将右军四万将士送到高唐后交接完就走了,连基本的客套都没有。 事实上水军还真是挺着急的,回到平原后连休息都没有,接上同僚奔着出海口就去了。 这便是周瑜的战略,什么北海郡,什么东莱国,他才不要打。 张辽选择了从高唐出兵,那他的目标一定是济南国,周瑜准备依靠水军灵活的优势先帮张辽在济南国站稳脚跟,然后一路向西去帮助太史慈。 不管关羽的左军到底接受了什么任务,既然张飞不在右军,那这四路兵马就要有个说话管用的人,没人来做就由他周瑜来做! 老天似乎都在帮周瑜,一路上该来东风的时候来东风,该吹西风的时候吹西风,等他出了黄河沿着海岸绕了一圈进入济水的时候,哨船来报称临济派出去的援兵刚出发。 “这可太好了!”周瑜抚掌而笑,问道,“具体有多少兵马?” “将近一万。” “一万?临济一共才两万,荀衍派出去一万?他不想活了?”甘宁闻言惊呼。 周瑜却沉声说道:“我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你见过右军吗?” “没有……怎么了?” “这一万可能都不够张辽打的,右军非常强,兵种齐全。”周瑜的眉头越来越紧,转头问传令兵,“他们去哪里了?” “将军,他们走的是陆路,我等跟不上。” “行了,你先回去吧,密切监视河道内的一举一动。” “喏。”传令兵答应一声便出了船舱。 甘宁赶紧问道:“右军真的那么强?” “不是强不强的问题,你来看地图。”周瑜指着地图上的城池说道,“荀衍是不会做无谓之事的,他派兵支援就说明这个地方能守住。 张辽从高唐出兵,那他要攻打的第一个地方一定是漯阴,但是漯阴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想要攻打就必须渡过漯水,漯水让漯阴拥有了天然的护城河不说,还拉长的地方攻击的阵线,直接分割了攻击者的阵型。 所以打漯阴还不如不打,直接跳过打着县反而更轻松。 不过如果你来攻城,你会选择攻打漯阴还是着县?” “当然是打着……”甘宁犹豫一下马上改口,“当然是打漯阴了! 漯水是漯阴的护城河,同样也是着县的护城河,一个在南岸,一个在北岸罢了。 现在着县好打,可将来还是要渡河,不如先打漯阴。 让全军渡河,从漯阴的东、南、北三个方向将漯阴包围,打下来之后跳过着县,攻打菅县、邹平就可以将整个济南国一分为二。 漯阴为一个支点,菅县为一个支点,到时候难受的可就不是他张辽了。 只要保住漯水和济水之间的补给线,他就能将整个济南国切割成无数块,城池之间无法兼顾互通,只会被他慢慢蚕食干净。 而且他只要在秋收之前完成这一切就可以了,秋收之前各个城池都缺粮,扛不住他的围困。” “是啊。若是他再用青州的粮反哺青州的百姓,那整个济南国就算是平平稳稳的拿下了。右将军,还是有本事的……”周瑜发出了一阵感慨。 “你的意思是说荀衍派了一万人支援漯阴?” “不,漯阴是不可能守住的,我甚至怀疑漯阴已经被攻破了。我不是说了吗,荀衍是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的,他既然派了兵就意味着他看穿了张辽的计谋。 想要破坏张辽的计谋,唯一的办法就是破坏掉漯水和济水之间的补给线。 荀衍增援的不是漯阴,而是着县。 一旦着县多了一万兵马,那么张辽不打也得打了。”周瑜说得斩钉截铁。 甘宁立即说道:“那我再绕回去?进入漯水去支援张辽?” “不行。”周瑜摇了摇头,指着一个地方说,“看这里,千乘。漯水流经千乘内部,它不能挡得住你,但是它能挡你很长时间,战机就没了。” “那怎么办?要不然我干脆步行过去算了。” “用不着。”周瑜自信一笑,在地图上一点,说道,“要我说,菅县都别打了!按照我们的速度,应该可以在菅县和张辽汇合。那还打什么菅县?将他们运过济水,水陆并进直接打历城! 打下历城,我等再将济水的水面一封!哼,我倒要看看,他荀衍拿什么来保住济南国和乐安国! 主场又如何?人多又什么用?” “嘶……有点狠啊……”甘宁吸了口气,不得不说,这个战略真的太妙了,完全避开了荀衍的所有布置。 “通知下去,立即出发!”周瑜的嘴角露出了莫名的笑,轻声说道,“去跟我们的老朋友打声招呼,看看他有没有猜到我的想法。解决完历城,我们就去兖州。荀休若,你将如何应对?” 荀衍如何应对还不知道,张辽也确实如周瑜所料打下了漯阴,正向菅县进军,不过走到一半他们便调头向历城赶了。 这倒不是说张辽有多厉害,而是和他搭档的人猜出了周瑜的想法。 这次和张辽搭档的依旧是他的小伙伴儿郭嘉,制定分割济南国战略的也是他。 当水军的哨船通知右军临济派出增援后他就知道周瑜会这么做,对于周瑜,郭嘉不要太了解…… 先看个大概吧,等战略确定了我会标注进攻方向。 第481章 历城之战(上) “奉孝,你确定那个周公瑾会出现在历城吗?” 虽然郭嘉信誓旦旦,可是张辽还是不怎么相信,依旧在不停追问。 其实换做谁也很难相信,郭嘉连周瑜的面都没见,单单只凭借哨船的出现就断定了周瑜的进攻方向,这跟未卜先知有什么区别? “啊——哈——”郭嘉打了个哈欠,往美人的怀里缩了缩,慵懒地说,“那周瑜眼界就这么长,只能看到这儿了。要是他没有打济南国的主意,怎么可能派哨船?” 是的,就是美人,但十分坚硬。 这一次甄道也随周瑜出征了,不过和张辽的夫人孙青不同,孙青是正式的将领,她只能充当郭嘉的侍卫在一旁观摩学习。 当郭嘉谈笑间制定出切割济南国战略的时候真的让她十分震惊,谁能想到完婚之后整日没皮没脸的家伙在战事面前竟是智计百出、轻松掌控全局的天才。 不过郭嘉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真的让她十分担忧,几次险些从马上一头栽下去,迫不得已她只能和郭嘉共乘一骑,抱着郭嘉行军…… 张辽都懒得揶揄郭嘉这副没骨头的样子了,他还是更关心战事,问道:“之后呢?打下历城后我们该如何进攻?” “这确实是一个值得认真思考的问题,有些事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郭嘉眯起了眼睛,小心将杀机藏好,轻声说道,“既然荀衍往着县增兵,就说明他看穿了我的计策,并做出了应对。 文远,这世上无论是什么生灵,只要做事,那就必然有其目的性。 还记得五军军务府的推算吗?以袁尚的实力,别说五路,他一路兵马都顶不住。当初我们都认为他会战略放弃掉和我们接壤的郡县和沿海的郡县,专注于坚守泰山、齐国和北海这三个郡,但是荀衍却对我们的军事行动做出了应对。 这不应该啊,是有人对袁尚做出了什么承诺吗?还是说荀衍有自信击败我们? 荀休若啊荀休若,你的眼光还是那么犀利独到,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的计谋。 可是你依旧是当年的你,我已经不是曾经的我了……” “那到底该怎么做啊?”张辽将郭嘉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出来。 郭嘉闻言笑道:“如果是我,我会让周瑜拉着我们直接去攻打临济,打什么历城?直接将荀衍按死在临济,袁尚也就完了。” “那去攻打临济?” “不行。攻打临济袁尚是完了,青州也完了。无主混乱状态下的青州收拾起来过于麻烦,我们还需要袁尚进行调度,让青州处于一个稳定的状态。况且……” 说到这里,郭嘉忽然古怪一笑,玩味地说:“周瑜为什么要选择打历城?因为济水宽阔,他的那些大战船可以在济水中畅通无阻。只要我们帮他攻破了历城,他就可以随意逆流而上进入兖州了。哼,心倒是不小,想要让所有人都围着他打。我偏不! 派出哨骑,监视那支援军的一举一动,我要知道他们所有的动向。 我们打完历城也不用去管济南国了,直接沿着山走,攻打般阳、莱芜、临朐,断了袁尚的所有退路。 他周公瑾想要分割济南国和乐安国,那多没意思?我们直接将青州和兖州给分开,所有的战斗都要围绕着我们来打。 先守住阵线,等太史慈和张合解决完兖州后,随我们一起平定青州。” 红色是郭嘉的进攻方向,绿色是其他州的方向。 “补给怎么办?这样一来补给线太长了。” “哼,济水不是宽吗?他周公瑾不是喜欢串联吗?这个运输大队长他是跑不掉的!”郭嘉的眼中全是戏谑,他就是要让周瑜偷鸡不成。 张辽撇了撇嘴,对这个十分记仇的小心眼儿很是无奈。不过也没人和他抢老婆,他也感受不到这样的愤怒。 五日之后,张辽和周瑜在济水边汇合了。 周瑜很不爽,受制于通信原因,这次讨论他们没有像王弋想象中那样进行各个兵团之间的交流,而是各顾各的商量着自己的战略,他并不知道郭嘉这次会和张辽一起过来,被看穿的感觉很没面子,特别是被郭嘉看穿。 郭嘉同样高兴不到哪里去,周瑜对所有人都谦逊守礼,唯独对他冷言冷语。说急了就要像男人一样出来练练,无论推演兵事还是比划拳脚都行。 很不幸,这两年周瑜已经坐稳了河北最强战术大师的位子,上到七十下到七岁没有对手,无论水军陆军,全方位的强。 所以当众人商议如何攻打历城的时候,周瑜笑道:“郭奉孝,在五军军务府你高我半级,不如你来指挥如何?” 郭嘉脸色一黑,指了指张辽说:“正四品将军在这里,你别越级了。” “正四品?我也有,不正在河边玩儿水呢吗?”周瑜没有给张辽面子,嚣张的说,“说到底这里主事的还是你我,你来还是我来?” “你来吧。”郭嘉不是小孩子了,正事上面直接认怂,嘴上却不饶人,“打仗是你们莽夫的事,我是文人雅士,就不掺合了。” “你这可是连张将军一起骂了。” “那你问问他,我骂他骂得少吗?” “你们够了!”两人矛盾的中心甄道将大剑拍在桌子上,冷声说,“耽误了殿下的事,我先斩了你!” “你是何人……” “周公瑾!”郭嘉一把将甄道拉到身后,极为认真地说道,“这一次我输了,莫要耽误殿下的事。” 甄道的出现并不是一个好时机,郭嘉和周瑜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所谓的纷争已经从最初的甄道身上转移到了义气之争,正在演变成政见之争。 说到底甄道这次只是个侍卫,周瑜完全可以借这个机会收拾甄道,甚至直接杀了甄道,而且他也正准备这么做。 周瑜看到郭嘉认怂,一时间感到很是无趣。 他向张辽行了一礼说道:“张将军,刚刚在下言辞无状,来日凯旋我在家中摆酒致歉,望张将军海涵。” 像周家这样的家族摆酒可不是赔礼道歉那么简单,相当于当着邺城一众世家的面承认周家欠张辽一次,就算张辽也无法拒绝。 果然,张辽摆摆手说:“大家都是年轻人,别打起来就好。周参事,你若是有好计策还是说出来吧。”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周瑜也没客气,缓缓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历城并不好打,因为历城很大,屯兵很多,单看四面城墙就至少有一万之众。 如果强攻的话一点儿问题也没有,毕竟张将军麾下的四万以及我麾下的两万余兵马都是精兵。 问题是强攻的死伤太大了,得不偿失。 我的意见是拉长战线,强迫他们出城迎战……” 当周瑜将自己攻打历城的方法说出来后,在场的人基本上都服了,最强之称不是没道理的。 商议完毕众人各自回营准备,历城当晚就遭受到了袭击。 历城主要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河边的主城区,是百姓正常生活的地方。 另一个部分则是由依靠济水生活的百姓一点点搭建出来的,原本只是一堆木棚,后来一任县令觉得这样太乱了,便强行进行了规划,建造了一座水寨和主城相连。 这座水寨战时可以协助防御,闲时还能征收从这里路过的商船的过路费,一举两得。 慢慢的,水寨也被城墙包围,彻底成为了历城的一部分。 有了这部分,历城彻底无惧围城的威胁,无论怎么围都围不住,所以一般进攻的人都不会考虑东西河流流经的两个方向。 北方由于是水寨的位置,可以及时分割出去,大多数进攻者会优先从南面进攻,确保先打下主城。 张辽也确实将兵马驻扎在南面,不过晚上的时候济水上忽然来了两艘火船,直直奔向了水道的闸门。 这两艘火船非常慢,由于是逆水而上,所有守军都没将它当作一回事,这种程度的攻击都用不着他们出手。 果然,在经过一个转弯的时候火船忽然停住,随后极速后退向下游驶去。 这里是设计好的一个河流加速区,方便出城的船只能够快速杨帆、入城的船只迅速减速,没人操控的火船根本过不来。 “啧……真是优秀的设计。” 不远处的斜坡上,周瑜看着自己的计划被自然摧毁很是赞叹,不过他却转头吩咐:“再去放两条。” “喏。” 传令兵答应一声立即离去,不多时又有两条火船上演了和之前的船一样的戏份。 周瑜似乎不死心,又让人放了两条。 没有任何意外,依旧没什么效果。 传令兵都不用周瑜吩咐了,调头就要继续去传令,却被周瑜叫了回来。 “好玩吧?”周瑜笑着问。 “啊?这……” “我就问你好不好玩儿?傻乎乎的不停放,挺有意思的吧?你看,没有任何危险,还能瞧个热闹,多好玩儿?”也不知周瑜到底是在讽刺还是在干什么,只是他忽然语气一沉,冷声说,“好玩儿就都出来看!你们不来下游看,上游怎么袭击你们!” 第482章 历城之战(下) 正如周瑜所料,没多久历城水寨附近就开始有人高声讽刺水军的愚蠢行为。 然而说着说着却逐渐变成了惊呼,随后就是谩骂。 原来不知何时,水寨里的船竟然大范围起火了。 这些船大多都是因为张辽进攻历城而堆积在这里的商船和渔船,基本上可以说是一些人活命的工具,一旦损失,他们以后的活路都成问题。 很快,水寨里便乱成了一团,救火的救火,抓贼的抓贼。 可是这贼哪是那么好抓的,锦帆贼要是能让这些人抓到还要不要混了? 甘宁是带着一些水性好的人从河道深处潜进去了,现在早就已经出来了,毕竟周瑜只是下令放上一把火。 周瑜也确实不想拿下水寨,没什么意义,城池内的巷战太耗时间了,还不如留下水寨让守军的兵力分散一些。 将甘宁接应回去,他直接就回去睡大觉了,而且这一睡就睡到了次日下午。 下午的时候按照约定,水陆两军齐头并进准备攻城。 攻城自然是张辽的主场,一千步卒摆好阵势,在将官的指挥下缓缓向城池移动。 张辽使用的依旧是曾经设计的无器械攻城法,盾牌兵推进掩护连弩手到达一个合适的位置进行火力压制,使用最简单的梯子进行攻城。 毕竟王弋麾下真正打城池攻防战的并不是他们右军,他们是打阵地战的,辎重能少带些就少带些。 不过即便是这样依旧给历城的守军造成了极大的压力,整齐划一的步伐、密不透风的箭雨、视死如归的猛士无一不压迫着守军脆弱的神经。 历城的守将往南城调集了大量的部队却完全没有用处,他们根本破不开右军的防御,只能看着阵线一步步被推进。 守军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到右军来到城下,用滚木礌石进行杀伤。 结果右军看起来看起来很猛,但是攻城部队到了城下也不搭木板过护城河,反而调头就跑。 这一下就给守将整懵了,佯攻好歹还要吓唬吓唬人呢,这算什么?逗他玩儿吗? 还别说,真让他猜着了,张辽就是在逗他玩儿。 毕竟今天攻城真正的主力并不是他们,而是水军。 就在守将莫名其妙的时候,水寨那边忽然传来了求援,称水军攻势凶猛,眼见着就要守不住了。 周瑜打的确实很凶,将两座楼船斜在河面彻底堵住河道,并派遣了大量的弓箭手和守军对射,在楼船涉及不到的浅滩和缝隙箭,一艘艘满载的小船上士卒虎视眈眈,一声令下就会舍命攻城。 守将又支援了大量的弓箭手去协防,有了支援果真抑制住了水军的攻势,胜利的天平再次回到了象征着平衡的位置。 事实上有这么多弓箭手,水军无论如何是攻不下这座城池的,毕竟他们连最基础的甲都没有, 器械倒是有一些梯子,可靠近不了一切都是白搭,可以撤军另想办法了。 可是周瑜好像上头了,就要和守军较劲,双方一直在进行对射,一射就是一个多时辰。 如今已经不是武艺射术的比较了,而是意志力的比较,无论哪一方先认输,对士气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守将急得不行,亲自上水寨督战,指挥着士卒一批批进行轮换。 换着换着,不知为何城外的水军忽然发生了一阵骚乱,所有的水军在闹了一阵之后头也不回的撤走了。 守将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有士卒来报,称右军同样撤走了,并且直接撤回了大营。 这一下守将开始犹豫,他怀疑可能在对射之中谁的运气比较好,射中了敌人的主将。 为了确认这个信息,他派出十几队斥候前去侦查。 直到晚上的时候才有仅存的两队斥候活着回来,其中一队称水军后撤了二十里,并且摆出了防御姿态;另一队则称张辽回营后便带着十几骑出营直奔水军船队,并且双方之间哨骑往来十分密切。 这下子守将确定自己天降鸿运,无意间重创了敌军的主将,这运气简直太好了。 然而好事往往是和坏事一同发生的,第二天清晨他还没睡醒,便听到士卒来报说张辽大军已经在城外集结完毕,马上就要攻城了。 现在才是寅时,天才蒙蒙亮,这么早攻城怕不是疯了吧? 守将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认为只要能挡住张辽的进攻,说不定就能让王弋此次入侵无功而返,而他则是胜负的关键! 想到这里,未来荣华富贵、名扬天下的美好景象被他直接印刻出来,人都自信了不少,觉得天下最强的王弋也不过如此。 这人啊,有自信是好事,认不清形势的自信那就是傻了。 这回张辽可没准备逗他玩儿,阵线稳步推进,弓弩手交替掩护攻城部队,渡河的木板很快便被铺好,攻城的梯子一一立在城下。 守将为了自己美好的未来也是拼了,顶着连弩恐怖的火力覆盖指挥士卒防守,很多人付出生命就是为了向下面丢一块大石头。 哪是那么好防守的?张辽向战场中投入了两曲总计四百连弩手,两曲互相交替射击,瞬间能够发射出上千枚弩箭,守城士卒就像是下饺子一样一个个坠下城来。 眼瞅着就要挡不住了,守将立即下令分出两千兵马从水寨出击,突袭张辽军阵! 这倒不是他狂妄,事实上历城真正难打的地方就在于此。 水寨就是个永远防不住的真空地带,除非用十几万兵马层层设卡将历城团团围住,否则十万以下的部队拿历城没有任何办法,历城可以随时内外展开配合,夜袭也十分方便。 可是现在有一个问题,水寨出兵倒不是不行,问题是没有船啊…… 张辽的骑兵在东西两面游弋,历城守将又不敢开城门派兵,只能依靠仅剩的一些小船一点点儿的运,期望不被骑兵发现。 直到这个时候他依旧没有察觉自己陷入了陷阱,还在为突袭士卒成功登陆而感到庆幸。 庆幸……这股庆幸刚升起来就被按了回去。 当突袭士卒准备动身的时候,城墙上的守军忽然大声喊叫让他们赶紧原路返回。 回去是肯定回不去的,小船费了老大劲才把他们弄出来,弄回去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 结果水军忽然杀到,直接用楼船堵住了水寨的东门,彻底断了东门出来的突袭部队的后路,想要回去要么走城门,要么绕到西城。 可惜这两个选项都无法选择,一支骑兵停在了距离城门一百五十步的地方,恰好弓箭射不到,又恰好是骑兵冲锋的最佳距离。 西城那边同样要命,骑兵不仅距离掌控得刚刚好,还拿出了弓箭,随时准备对他们进行远程打击。 这一下两支突袭的兵马想要活下来就只能就近结阵防守,依靠城墙上的士卒协同防御来抵抗敌人。 其实仗打到这里已经没必要继续打下去了,已经结束了。 历城的防御压力至少增加了一倍,防御阵线就因为这小小的两千兵马被活生生拉长了一半有余。 原本足够的防守兵力现在已经不够了,除非守将当机立断将这两千人放弃,否则城墙上处处都是漏洞。 可是他能放弃吗?必然是不能的。 都是当地百姓征募来的子弟兵,他要是放弃了说不定哪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就被人活活打死了。 张辽也放缓了进攻的节奏,要求守将立即投降。 结果也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守将权衡过后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 没什么可坚持的了,他又不是什么大才,就是一县令,如今守城的战法被破,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当人认清自己后就轻松了很多,不过轻松不是躺平的理由,没什么可以阻挡人前进的脚步。 守将就很想上进,他询问自己到底是如何输的。 毕竟历城不是没有被攻破过,在他之前最短也坚守了数月,像他这样三天都没坚持到的实在是太可笑了。 最终是疑似阵亡的周瑜给出了答案,事实上就是因为历城实在是太好守了,容易到几乎没有人会去思考除了流传下来的战法以外的其他战法,一定会遵循一直以来都行之有效的那一套。 然而只要是战法就有漏洞,不可能是完美的,周瑜针对的并不是这个守将,而是历城流传下来古老的战法。 唯一和守将有关的就是他着实有点儿废,张辽的佯攻他都顶不住,被骗出了突袭的部队。 没错,张辽就是佯攻。 这一次按照周瑜的计划,两军加起来损失都不到两百。 如果强攻的话按照推算怎么着也要半个月的时间,战损上千人才行。 毕竟如果没有周瑜的支持,张辽必定会三面围城,损失自然就大上许多,这还没有算双方打出仇怨后胶着的巷战。 拿下历城,周瑜顺利通过了济水上唯一的阻碍,一路西行准备直接进入大野泽,帮助太史慈拿下山阳郡、任成国、东平国和济北国,以及将张合从水路送到泰山郡去。 第483章 后军,后发制人。 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想要在一个看重能力的老板手下获得成功其实只需要做两件事:第一,读懂老板的意思;第二,在老板布置下来的任务中活跃一些。 周瑜虽然无视了王弋安排的进攻方向,但是他在战场中活跃的表现让王弋大为赞赏。 特别是周瑜以自己为中心串联起了整个战场,这样的才华以及敢于担当重任的气魄不愧于这个时代引领风骚的人物。 打个袁尚能需要什么认真的战略方向?王弋从打吕布准变成打袁尚都没思考超过一个时辰,制定的进攻方向压根儿就没过脑子,全凭将领自由发挥。 可是相比于周瑜雷厉风行的动作,太史慈这边就缓慢了很多,用四个字来形容的话就是老牛拉车。 他从济阴郡的定陶出发,选定的攻击方向是山阳郡的治府昌邑。 然而周瑜都进入大野泽,派人和他取得联系了,太史慈竟然一座城都没打下来。 是的,一座都没有! 不提什么万户的大县,沿途的小县城都没打,甚至村亭都没打,反而屯兵在了山阳郡的边境,也不知他在等些什么。 同行的张合快要急死,选定打山阳郡的时候他就不同意,他更希望太史慈能优先攻打济北国,将他先送到泰山再说。 如今太史慈又在这里不走路了,都已经一个多月马上两个月了啊!再不动手,他的山地部队还能有什么作为?不能让他真的去攻城吧? 周瑜也觉得莫名其妙,他没敢派人询问,而是亲自来见了太史慈。 毕竟太史慈和张辽不同,张辽已经和郭嘉是一路人了,他和郭嘉憋着劲想要弄死对方,所以他能在张辽面前随意放肆,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对于太史慈,周瑜还是要客气一些的,况且这里还有个王弋的大宝儿张合,没必要给自己四处树敌。 等他到了太史慈军营,看着闲散的长弓士卒一脸懵逼,赶紧找到太史慈询问:“太史将军,我带了些水军过来,我们水军的机动性很好,大家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有什么需要跑腿的问题交给我们就行了。” 太史慈闻言却笑了,周瑜的话听起来确实很舒服,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但是他也不敢真的小看了周瑜,大家不是一个系统的,周瑜隶属决策层,而他只是个执行者。 不过他能听出来周瑜是真的着急了,姿态虽然低却一句客套都没有,上来就聊军情。 于是他便想解释一下,哪知一旁早就不耐烦的张合趁机说道:“先别管他了,你先管管我吧。公瑾,你知不知道有水路去泰山的?先将我送过去再说。” 周瑜还真知道如何从水路进入泰山郡,只是太史慈在这里的官职明显是最高的,他不好代替太史慈做这个决定。 果然,张合刚说完,太史慈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冷声说道:“张儁乂,你给我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坏了殿下的事你看我收不收拾你?” “你这样才会坏了殿下的事吧?”张合犹自不服,“兵贵神速,时机稍纵即逝,你在这里拖拖拉拉什么时候能打到泰山?” “神不神速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了,等打到泰山袁尚早就有防备了,你的部下有什么用?” “殿下让我来自然是让我打仗的啊,难道还让我看戏?” “你以为呢?就是让你看!”太史慈白了张合一眼,无奈的说,“你们不是用来攻城的,只有在全线进攻时起牵制敌军才是你们的真正职责。” 张合一下子就沉默了,他再次将这理解为是王弋给他送功劳的行为,让他非常难过。 太史慈也察觉到话语中的问题,便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殿下这次让你来,主要的确实不是让你带着山地部队攻打袁尚,但是你的任务同样非常艰巨。 你参与过左军的训练,山地部队中新加入的那些山越人确实能在山里跑,但是对于行军打仗一窍不通,殿下的意思是让你在这次战争中将他们训练成未来精锐的部队。 泰山郡山确实多,可是城同样也多,山地部队发挥不出什么优势。等到殿下打进关中,出兵益州,我们所有人都是陪衬,骑兵只能干看着,这支部队才是真正的主力。 那时候就不是有没有仗可以打了,而是仗什么时候能打完了。” 太史慈真的很讲义气,将自己的见解统统说了出来,而且他和王弋麾下最早那几个将领的关系都非常要好,他们都是在王弋最缺人那段时间被王弋一个当八个用的,同甘共苦过,张合和张辽甚至都拜会过太史慈的母亲,他将两人当小弟看的。 周瑜闻言对太史慈很是佩服,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是五军军务府的,平日里不怎么关心典军府的事,此时他才有些错愕地发现进攻青州的这四支军队,除了右军和山地部队有一部分老兵,大多数都是第一次经历这种规模的大战。 军队就是这样,说自己是精兵没有用,军队的强大都是需要经受战争洗礼的,左军是全军公认的强,可谁和他们打过?还不是他们自己一刀一剑打出来的赫赫威名? 太史慈的话让张合想起了他兼任并州刺史那段时间,打仗打到吐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 不过他还是抱怨道:“既然没我什么事,你呢?你怎么不去进攻?” 这话也是周瑜想问的,他也很好奇太史慈为什么按兵不动。 恰好太史慈准备解释,便说道:“兖州虽然不大,土地也不富庶,但是兖州的城池人口极多。别看小小一个山阳郡,大县十几个,小县几十个,我麾下又没有能力跳过城池,只能一个一个的打,打下来还不知道要多久。 不过你们也不用着急,山阳郡会自己投降的,只需要一点小小的耐心,山阳郡便成为我们嵌入袁尚领地的一个桥头堡。” “怎么可能?” “原来如此!”周瑜反应过来,对太史慈行了一礼,谈道:“太史将军果然有名帅之相,公瑾佩服。” “说清楚,说清楚。”张合急忙追问。 周瑜见太史慈点了点头便解释:“前两年殿下和袁绍交战后夺得了济阴郡,并且在济阴郡实行我们的律法,济阴郡自然要比相邻的山阳郡活得更好。 山阳郡的百姓平日里自然诸多怨言,而此时太史将军将军队停在边境,就是要告诉山阳太守马上就要打他了,让他识时务投降,即便不投降也没关系,山阳郡的百姓用不了多久就会自行背叛,想办法来投靠我军。 此乃攻心之战,我应该早些想到才对。” “一军主帅会打仗是必须的,但是你不能只会打仗。”太史慈开始数落张合,“殿下要的是尽量完整接收袁尚的领地,你要明白殿下的意思。” “有你们不就行了吗。”张合却满不在乎,继续追问周瑜,“那东平国和济北国是不是也能这样接收?” “不行的,山阳郡和济阴郡地形相似,百姓的生活方式也相似,对比起来非常容易。其他和袁尚接壤的郡县都有黄河流经,黄河的商路和便利的水运惠及了太多的地方,很多人会觉得那里就应该富庶,没什么可以对比的,自然也就没什么不满了。”周瑜很是耐心地解释。 张合听完后撇撇嘴,行了一礼告罪一声便走出了营帐,既然王弋让他去练兵,那他就踏踏实实的练兵好了。 “这……”周瑜很是尴尬,心道王弋这个大宝贝儿脾气还不小,可是这么一走了之他怎么办?他也是来催着太史慈出兵的。 于是周瑜讪笑一声说道:“这张将军还是性情中人啊。” 哪知太史慈闻言一直笑眯眯的脸色却沉了下来,轻声说:“周参事,儁乂最初可是和殿下一起拜卢子干为师的,你觉得他应该是个莽夫吗? 有些事情不能看表面,当年张儁乂一人镇守高显,在三族之中游刃有余。怎么,越长大越蠢笨吗? 殿下麾下有很多帅才,我是,你也是。所以我们有自己的想法,你说对吗? 有些事情是需要有人去做的,将帅将帅,不能只有帅。 若是真将儁乂放到泰山,你猜猜是泰山郡收复的快,还是东莱郡收复的快?” 周瑜闻言心中一凛,太史慈的话语中警告的意味已经非常浓了,他立即明白此人并不像郭嘉那样思想天马行空善于变通,已经对他擅离职守的操作非常不满了。 先投有先投的好处,至少周瑜不敢在太史慈面前计较这些,太史慈说他,他也只能点头应下。 不过后投也有后投的优势,既然来了他就没打算走,他就是要让这些前辈们见识一下,有时候资历并不是那么重要。 王弋完善的发展给了他充足的发挥空间,区区半个兖州而已,在他眼中想要拿下三个月足矣! 第484章 恐怖的后军。 五天之后,山阳郡太守薛悌带着印信前来投降太史慈。 不过和太史慈预料得不太相同,薛悌投降并不是因为民怨,而是不投降不行,根本打不过。 这一个多月以来,山阳郡的百姓非常支持他,尽最大努力全郡大改造,帮他建立各种防御工事。 百姓也不傻,他们早就认为是不可能打得过的,愿意费时费力完全是薛悌这个人不错,做太守的时候为百姓做了很多好事,尽量缩小着山阳郡和济阴郡之间的差距。 薛悌为百姓的付出百姓们都看在眼里,想着马上就要过好日子了,陪薛悌玩玩也没什么,反正王弋的军队只要一打过来他们就投降,这是早在百姓之中流传开的公开的秘密。 薛悌则在忙活了一个多月以后将双方所知的实力写在了纸面上,对比了一下差距。 很不幸,单单纸面上的差距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这样的差距就算他赢了,也会让山阳郡回到最悲惨的时期。 他不是一个有立场的人,甚至都不是山阳本地人,无论山阳郡姓袁还是姓王他都不在乎,他只在乎他治下的百姓过得好不好,他只在乎自己辛苦的成果能不能得到保留。 该投降就投降,没什么大不了的,山阳郡又不是他的,没了他也不心疼。 其实山阳郡投降后任成国也没什么坚守的价值了,任成国被山阳郡三面包围,只有北面和东平国接壤,若果袁尚强大,拥有这个地方还能做为进攻的跳板,可惜袁谭并不强大,任成国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存在的战略价值。 然而太史慈依旧要打,其他几个县也就罢了,任成国目前的太守是阴夔,袁氏旧臣。 单单这几个字就让太史慈知道这是个跳不过去的地方,甚至连劝降的人都不需要派,没必要白白害了一个人的性命。 一面通知袁涣派人过来暂时接管山阳,太史慈一面率领着军队缓慢的向高平行军。 周瑜也厚着脸皮赖着没走,他也想看看在纸面上击败了无数回,被王弋寄予厚望的长弓兵到底是个什么水准,毕竟他们在推演的时候只有轻飘飘的一句“以何战法歼敌多少”,具体的周瑜也没见过。 不过他在这里不务正业,他的计划可早就已经开始了。 拿下山阳郡,大野泽就有三分之二是归他们所有了,水军可以在里面随意行动,并且得到周边百姓的支持。 最重要的是大野泽四通八达,连接的水路通向四面八方,汶水横穿东平国、流经济北国、直通泰山郡,而且还有一条河流经濮阳和黄河相连。 濮阳是王弋选定的一个战备囤积点,大量的粮草辎重停放在这里,随时准备支援前线。 如今大野泽被他掌控也就意味着黄河周边复杂的水系网络被他掌控,他可以随意进行支援、输送物资以及兵力投放,任何奇袭战略都不可能绕开他。 这就是他豪言三个月平定兖州的依靠,这个平定可不是简单的打下战略要地,而是收复兖州全境。 特别是泰山郡,五军军务府猜测袁尚很有可能藏在泰山郡。 当然,只靠他的水军肯定是不成,右军又有郭嘉那个讨人厌的东西在那,周瑜还是要了解一下友军具体战力的。 太史慈率军在高平休整一晚,第二天便来到了任城。 他没有上来就开打,而是打马来到城边,要求阴夔出来答话。 阴夔倒是不怂,站在城墙上冷冷地看着太史慈。 太史慈决定最后劝一劝,尽量少造些杀伤,于是说道:“阴太守,开城投降吧,任城没有坚持的意义,你也没有坚持的必要。若你难离旧主,我可以放你离开。” “哼,凭什么?”阴夔冷笑,“说的大义凛然,但你们兴的是不义之师,做的是违德之事。区区强盗行径,竟然让堂堂主人离开?何其可笑!” “阴太守,不论我们怎么做,天下终是要一统的。” “那王中和就能一统天下?” “我认为我主可以。” “胡言乱语!那王中和发家靠的是冀州的粮仓,若是没有冀州粮仓,他就是一个边境的破家之犬,早已化作累累白骨了,还一统天下?反观我主在青州恢复生产励精图治,将破败的青州治理得井井有条,倒成了阻挡天下一统的坏人?天下哪有这等荒谬的事?天下王中和取得,凭什么我主取不得?”阴夔不愧是饱学之士,言辞相当犀利。 事实上阴夔说的没错,冀州确实有一个大汉屯粮的粮仓,超级大仓,和洛阳不相上下。 问题是这个时代王芬没自尽啊,在被黄巾破坏严重的前提下,他能以极快的速度让冀州恢复到正常水平并且拉起十五万大军攻打王弋靠的是什么? 等王弋入主冀州的时候粮仓里连个麸子皮都没了…… 王弋麾下的将领都不愿意在谈论的时候涉及到王弋,在他们看来王弋绝对是一个完美的主公,至少在军事方面做到了能做的极致,还很舍得放权。 话说到阴夔这份上太史慈就不想继续谈下去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这阴夔爱死不死吧,这任城活该倒霉受牵连吧。 太史慈打马回到阵中,立即排兵布阵将任城围了起来。 周瑜发现太史慈围城和其他人围的不同,一般将领讲究的是围三阙一,但是太史慈平均分配,每面五千,将四面全都围了起来。 周瑜还发现这些弓箭手的站位距离城墙非常远,一百五十步,世上没有任何一支弓箭部队会在这种距离上进行射击,因为根本射不到。 而且每支队伍都走出了一个人,对着城墙射了一箭后又和传令兵嘀咕了些什么。 不多时,任城的四面便响起了节奏不同的鼓声,伴随着鼓声,长弓手从箭壶中抽出了三支羽箭。 鼓声还在继续,在最高昂的时候各个百户开始下令引箭。 当鼓声停歇,两万、四万、六万…… 仅仅一个呼吸间,长弓手将手中的三支羽箭全部射了出去。 周瑜的下巴都要惊掉了,他发誓自己从未如此惊讶过。 羽箭以一个极为漂亮的弧度划过天空落在城墙上面,四面城墙瞬间响起无数声惨叫,震耳欲聋。 长弓手用的是抛射,这种射术王弋麾下的将领都懂。 但是让周瑜不能懂的是这些长弓手是如何做到让每一支羽箭都尽量落到自己正前方的? 任城的城墙其实并不长,五千人根本站不下,长弓手们其实排成了两排。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找到合适的掩体,基本上就是必死无疑,同一个点附近会同时落下两支羽箭,总有一支会命中。 就算没命中也没关系,还有补射以及……再次补射。 这便是王弋用了五年时间才训练出来的军队,这便是直到最近才将所有人都装备完成的军队。 周瑜只能说四方军团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左军自不必说,哪怕是最艰苦的战局,他们也只会给敌人带来死亡,那是一支根本打不崩士气的军队。 右军更是全面到了极点,装备了刀盾、枪盾、大刀、长枪、连弩、劲弩、弓箭、重骑、轻骑、游骑、弓骑……没人愿意和这样一支军队打阵地战,至少在兵种配置方面,右军总能找到一支克制敌人的军队。 后军的初次表演都不能说是惊艳,只能说是惊悚。 长弓兵每人的箭壶中有三十支羽箭,等到他们将羽箭全部射完,战场上将不会有任何一个活着的敌人。 无论是支援还是防守,压制力十足! 那还没有组建的前军是什么定位呢? 周瑜有些不敢想,这天下大概只有王弋能打得起这样的战争,厚积薄发到这种程度,天下一统还有什么悬念? 毫无疑问四方军和什么水军、山敌军是不同的,后两支兵马在战争结束之后绝对会被削减,最后安排在一些重要的地点沦为地方部队。 而四方军就不担忧这个问题,战后他们会成为王弋的卫戍部队和绝对主力的野战军。 周瑜终于明白王弋为什么一直在强调他只会一种笨战术,这样的笨战术是天下任何一个诸侯都渴望拥有的。 就连周瑜都忍不住渴望指挥这样一支军队,可惜一来水军更符合他的利益,二来的后勤补给也跟不上这样的军队一直作战。 城墙上已经没什么声息了,后军真的很仁慈,他们杀人不会给人带去太多的痛苦,但是他们同样很残忍,箭雨遮蔽阳光那一刹那,敌人心中的恐惧被放大到了极限。 不过攻城战虽然结束了,战斗远还没有结束,长弓手的表现再次让周瑜眼前一亮。 西边的树丛中忽然传出了一些骚动,数百骑兵身后跟着一两千步卒忽然杀了出来,向西城外的长弓手阵地袭来。 鼓声再次响起,依旧是三箭,不过这次是平射。 当周瑜过去查看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所有的敌人都停在了五十步以外,永远停在了那里。 周瑜判断这些人是从亢父过来支援任城的,阴夔应该想着是里应外合击败太史慈,没想到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第485章 逐渐出现的迷雾 一切令人惊艳的事物当被看穿真相后往往没那么美好,令人颤栗的后军便是如此。 当周瑜了解了后军的真相,也便失去了那炽热的渴望。 后军的表现令人恐惧,一百五十步的射程是一个让所有弓手感到绝望的距离。 然而一百五十步也是后军的极限,虽然后军中也有射程在两百步甚至以上的,但那些都是凤毛麟角,极个别的而已。 三连射同样也不轻松,算是太史慈开发的一项火力压制技能,这项技能非常伤手臂和腰部的肌肉,用一次至少要休息一天。 像西面那样连续使用,效果虽然看起来惊人,但至少有几十人当场就废了,肌肉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有两个甚至伤了腰椎,当场就瘫了。 最要命的是长弓兵和弓兵不是一回事,弓箭手部队一般都是各个军中的精锐士卒,不仅射术了得,身手同样不错。 但是长弓兵的身手一塌糊涂,基本上没有任何近战实力,除了力量不错以外近战不具备任何优势。 所以想要战胜这支军队非常简单,只要派重骑兵冲阵就可以了,实在不行骑兵顶个盾牌也行,只要速度够快,近身了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话又说回来,重骑什么军阵破不了?问题是骑兵都是各路诸侯的宝贝疙瘩,重骑那是做梦才能拥有的兵种,没见王弋也才组建了五百人吗? 见证了友军确定的实力,周瑜就不准备在这里待着了。 他可没兴趣看后军在任城里收尸,那场面实在是太惨了,任城大概有五千兵马,每面城墙上有一千,阵亡基本上都超过了八成,下坠的重箭穿透了人的躯体,撕裂出一道几乎神仙来了都没有办法救治的大洞,结结实实地钉在了地面上。 很多人并没有马上死去,而是拖着濒死的身体走了一段路后才失血过多而死。 城墙上那一道道扭曲的血痕极为渗人,整个任城都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腥甜味。 一千预备队就幸免了吗? 不,最惨的就是他们。 阴夔将他们好死不死地安排在了南城城墙上,应对太史慈给予的压力。 这个应对并没有错,但是那些人站位靠后,没有什么掩体躲闪,箭雨降临的时候整个建制基本上就没有生机了,所有人都没撑过第二轮箭雨。 至于张合的山地军…… 周瑜只能说张合训猴的能力不错,至少现在那些山越猴子已经不想着逃跑回家了,一边挨鞭子,一边开心的吃果子。 随后周瑜找上了太史慈,他倒不是和太史慈作别,而是准备和太史慈借点兵去实现他借水路在兖州进行穿插的战术。 不得不说,长弓兵攻城确实好用,出色的压制力能让水军克服攻城的困难。 只是让他没想到,不光是他想找太史慈,太史慈也有事想要和他谈一谈。 “公瑾来了,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正好有事找你。”太史慈见到周瑜,立即笑眯眯的说道。 周瑜先是一愣,反应过来立即说道:“不知太史将军找下官有何事?” 下官…… 太史慈听到这个称呼一阵头疼,心道这些文人的反应就是快。 无奈之下只能改口:“本将准备征调一些水军和本将出征,不知周参事意下如何?” “这……太史将军,下官只是五军军务府的参事,没有调兵的权力,将军要是想要水军协同进攻,和甘兴霸将军联系便是。”周瑜回答的一板一眼。 太史慈却差点气死,他要是和甘宁对话有用,犯得着找周瑜?除非王弋下令,否则那个做贼的就只认周瑜,他能有什么办法? “周参事,此关乎殿下的战略。” “哦?当真如此重要?不知太史将军想要进攻何处?” “这是密令。” “太史将军,别怪下官失礼。下官确实和甘将军有些交情,可交情是交情,军务是军务,若我不知道具体目标,也是很难说动甘将军的,毕竟甘将军有些固执……” 废话! 太史慈都想骂娘,他能不知道甘宁固执?可是甘宁在你面前不是不固执吗? 其实太史慈非常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周瑜王弋真正的目标,当初王弋单独将他和张辽叫过去秘密谈话是有原因的,张辽需要为王弋干一件脏事,而他则需要进攻一个不属于兖州的地方。 鲁国,一个两百年来升了降、降了升,切切缝缝多次的一个郡国。 它属于谁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问题是目前鲁国隶属于豫州治下,是吕布的地盘。 不过做为犹如一块犄角一般的突出部,这里在袁绍死后就不属于豫州了,真正的拥有者是袁尚。 这也是王弋为了迷惑贾诩做出的行动之一,要是绕过鲁国不打,贾诩绝对会怀疑王弋的目的。 可是这个破地方王弋也不想要,攻打鲁国其实一点儿也不困难,只要军队过去了,整个鲁国就会投降。 问题是这里几乎无险可守,要是袁谭哪天脑子抽了准备找王弋的麻烦,绝对会从这里一竿子捅进来,直接切入兖州腹地。 所以这里就必须要驻军,太史慈肯定是不会驻守在这里的,一来他是主力军团,不可能和袁谭的虚空敌意对峙;二来后军的行军速度真是一个大问题,袁谭真要是来了,直接越过鲁国的城池他也追不上。 太史慈准备留下一些水军,反正鲁国境内也有河流,水军只要阻挡一段时间,以王弋集结部队的速度,想要遏制住这种危机非常轻松。 周瑜不知道太史慈是怎么想的,但是他知道一直看他不是很爽的太史慈忽然对他笑了就一定没有好事。 当他得知需要借调一部分水军后立即反应过来或许王弋的目标并不是青州,鲁国这地方没有战略价值,跳过去让其自治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王弋的目标是什么他不知道,王弋没和他商量就意味着那个目标没有水军什么事儿。 于是周瑜很痛快的答应了太史慈的要求,表示愿意派出三千兵马驻守在鲁国境内的河边,但是他有一个条件。 “太史将军,下官愿意为将军游说甘将军配合将军的战略,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路过境内的洙水同样也流过泰山郡,张将军的目标就在眼前,下官是不是应该顺着洙水将张将军的部下送到泰山郡去?” “周公瑾,你的心不小啊!”太史慈脸色冷了下来,身上竟然散发出了淡淡的杀机。 没错,周瑜的心确实很大。 既然王弋真正的目标并不是青州,那么他在这里再怎么折腾也没什么意思。 周瑜已经不想玩儿了,他准备直接切入泰山郡解决掉袁尚,先将这次战争的首功拿下再说。 这和争功没什么区别,而且已经有威胁太史慈的意味了,太史慈必然会不爽。 周瑜却十分轻松惬意地说:“太史将军,战场瞬息万变,战略无时无刻不在更改。战机稍纵即逝,太史将军还是要把握住才好。” “你别太将自己当回事了,哼,袁尚在不在泰山郡还两说!” “你说什么?” “你什么意思?想要造反?” “不不不!”周瑜脸色瞬间凝重,沉声问道,“太史将军,你刚才说什么?这很重要!” “袁尚在不在泰山郡还两说……” “娘的!”周瑜破口大骂,很是懊恼的咆哮,“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那你到底在不在!荀衍……你是真够坏的!” 周瑜忽然爆发让太史慈非常惊讶,整个河北都知道周瑜是谦谦君子,除了郭嘉几乎无人能让他生气,一句“娘的”算是最失礼的话了。 于是太史慈问道:“周公瑾,你是怎么回事?癔症了?” “太史将军,我们可能有麻烦了。” 周瑜快速来到桌边,以指为笔,以水为墨简单划了几条线解释道:“将军且看,这是我制定的青州战略,以济水为分割线,将济南国和乐安国一分为二。临济是袁尚的屯兵重镇,他的军师荀衍在这里镇守,我分了五千水军封锁济水,大规模行军绝对逃不出我的监视。 然而右军攻打济南国的时候荀衍出兵增援了着县,这是一个多此一举的举动,根本没有必要,整个济水以北都没有坚守的价值了。 荀衍不是这种不智的人,他坚守一定有坚守的理由,可是他凭什么觉得我们没有办法突破到泰山郡? 就算是御敌于外也是要讲究实力的,袁尚没有这种实力,根本没资格御敌于外。 现在的问题是袁尚到底在不在泰山郡?谁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太史慈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或许对于周瑜来说,袁尚只是那份必争的功劳,但是对于王弋来说则不同,因为王弋想要袁尚死。 如果袁尚不在泰山,没有死在乱军之中而是向他投降,那么在政治方面王弋将陷入一个比较被动的局面,他将无法打破世家战争的潜规则,无法彻底剿灭对手。 第486章 荀衍的反击 在东汉这个时代有没有人总结出墨菲定律周瑜不是很清楚,但是当他感觉如今倒霉的事一件件找上门,那多半是荀衍出手了。 两个月以来,荀衍将袁尚整个地盘的门户全部打开,供他们随意出入,攻打什么地方全看心情,既不救援也不阻止。 要说袁尚放弃了那是不可能的,之前还再开开心心骂袁谭,放弃了去找大哥认个错至少比死在王弋手里强。 所以袁尚要的不是抵挡王弋的进攻,而是要赢,要战胜王弋的几支军队才行。 想要战胜王弋,他只有两种办法。 要么直接干掉王弋,要么一举将这几支兵马全歼。 想要干掉王弋那简直是痴人说梦,想要全歼这几支兵马,那就必须将这些人聚集在一起。 什么地方才能让他们聚集在一起? 泰山。 如何才能让他们聚在一起? 买一个天大的破绽。 只要这个破绽大到任何人都无法理解,那么他们就不会去理解。 蠢人会无视其中不合逻辑的地方,聪明人凭借着自己的才智相信可以以不变应万变。 可是这个破绽如果只是单纯的破绽呢? 它没有目的性,纯粹就是为了显示自己蠢,纯粹就是为了告诉别人自己判断失误了,这该如何应对? 周瑜想到了一个不可能的可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们这些人可能就危险了…… 然而现在想要从济水绕过去已经没有时间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进入泰山郡,用不值钱的山越人先将可能出现的陷阱给踩了,保证右军不中陷阱才行。 他将所有的大船全部留在了大野泽,用快船将后军先送到了泰山郡的盖县建立阵地,等到所有军队运送完毕,再缓缓向奉高推进。 这便是他应对的手段,无论荀衍设计的计策是什么样的,但是想要一次性解决掉他们这将近十万人,至少也要有个足够大的地方吧? 这个地方只能是奉高。 有了目标就更简单了,他们想要进攻奉高只有两个方向,一个是北面,那个方向是张辽的右军;一个是西面,这个方向是后军、水军和山地军。 那么荀衍布置的陷阱就是针对这两个方向的,可他顺着鲁国直接穿到泰山郡的最东面,从东面进攻奉高,就不信荀衍还能玩儿出什么花活儿! 太史慈的进兵路线以及后续周瑜的进攻路线。 不得不说,周瑜的反应是真快,可惜这通操作却非常慢,等他将所有的军队都运到盖县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 没办法,周瑜不敢赌,他不敢将事情寄希望于别人的失误上面。 反正有山越人趟雷,再加之他已经派人通知张辽了,小心一点的话他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 然而周瑜不敢赌?没关系,郭嘉敢赌,而且赌得很大! 此时右军已经完成了对青州和兖州的切割,将袁尚的势力彻底一分为二。 郭嘉在收到周瑜的提示后立即察觉的到了荀衍这个计划中的漏洞,他比周瑜看得更远,所以他的动作注定要激烈很多。 这次在双方的交锋中郭嘉看似又输了,其实不然,输赢是在尘埃落定那一刻才决定的,说什么河北过于强大,说什么人多欺负人少都没什么用,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赢了便是赢了,游戏从来不存在公平。 这就是郭嘉的应对,玩儿游戏的人才会讲究公平,才会抱怨不公平,而他不是那个玩儿游戏的人,他选择直接砸了游戏的摊子。 他让张辽分了三千兵马去进攻赢县,不用打下来,只要给赢县和奉高制造压力 ,并且释放一个大部队马上就要过来的信号就行。 右军的主力在张辽的带领下一路北进,嚣张到只走直线,踏平路上的一切阻碍,奔着临济就去了。 红色是郭嘉主力的进攻路线,黑色是分兵的路线。 你荀衍不是布了个生死局吗? 那我郭奉孝就将你抓过来,带你到奉高,让你亲自解释解释这个局是怎么回事? 破局? 只有弱者才会想方设法破局,强者在面对各种局的时候只会选择拆局! 所谓的谋算布局只是强者戏耍弱者的一种手段,弱者是没有资格给强者布局的,荀衍犯了一个天下文人都会犯的错误,就是太自负了,总觉得自己能够以弱胜强。 可在郭嘉看来,荀衍对强弱的理解就不对。 能够被阴谋击败的强者不是什么强者,因为设下阴谋之人的智力也算是一种实力,还是一种很强大的实力。 强者是不惧阴谋的,更凑巧的是他郭奉孝就是强者,因为他背后站着王弋。 郭嘉的想法倒不是自负,而是实事求是。 在周瑜还在苦逼的当运输大队长的时候,郭嘉已经打完了,临济已经被右军攻破了。 从郭嘉接到传讯到攻破临济,右军都没用上十五天。 当然,代价也是有的,右军伤亡超过两千,能接受,但不值得高兴。 而且临济的情况也没有出乎郭嘉的预料,周瑜那个傻小子果然被荀衍摆了一道。 当初荀衍在临济是特意让周瑜见到的,如今他早就已经不见了,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 接下来郭嘉就打算去和周瑜汇合了,这么胡打一通很影响后续对城池的接收,郭嘉还是要收敛一些的。 但是,老天却没想着让他那么快,天空开始下起了雨,而且这雨不小。 雨啊雨…… 下雨让郭嘉想起了在这个地方的一些非常不好的回忆,那时他还年轻,那时他被荀衍用自己的计谋阴了一手。 “这次呢?”郭嘉坐在营帐中,看着外面的雨低喃,“荀休若,上一次你借着大雨胜了,不过没人能够用同一种方式战胜我。还是同样的时间,还是同样的雨。荀休若,这次你还会用同样的方法吗?可惜不管用了啊……” “你在嘟囔什么呢?”张辽走过来,打断了神神叨叨的郭嘉。 郭嘉嘿嘿一笑,说道:“又来啦,你的成名之地!听说你在徐州的名声非常高,等攻打徐州的时候殿下会不会派你过去?” “随便吧……”张辽的兴致并不高,“徐州啊……是个好地方,但我不喜欢。对了,你嘟囔什么呢?是有什么发现吗?” “我在想荀衍会不会又用水攻?” “呵,用呗,你还害怕这个?你不是带了秘密武器吗?”说着,张辽向帐内示意了一下。 郭嘉也乐了,对着大帐的一个角落喊道:“孔明!来来来……” “郭参事找我有什么事?”诸葛亮手持书卷从角落中走了出来。 不得不说诸葛亮是越长越帅了,而且十四五岁便已经有成年人的个头,现在还在长,以后注定是个人见人爱的大帅哥。 诸葛亮便是郭嘉的秘密武器,郭嘉也是懂天时的,但是天时包含的学问过于复杂晦涩,他不是很喜欢,也就没往深处去研究,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就完了。 一朝被蛇咬,临出征前他担心再被荀衍阴一次,便向王弋寻求了帮助,王弋便将诸葛亮派给了他当监军。 诸葛亮这个监军当得确实舒坦,郭嘉之所以被甄道抱着行军,就是因为王弋给郭嘉派的车让郭嘉送给诸葛亮了。 如今诸葛亮可是郭嘉的宝贝疙瘩,见到诸葛亮过来便笑道:“孔明啊,来算算,这雨什么时候停?” “四日之后,午时。”诸葛亮算都没算,直接报出来了一个时间。 这就有些难以置信了,郭嘉狐疑地问:“你确定吗?” “确定,相差不会超过三刻。” “嘿!”郭嘉再次开心地笑了,轻声说道,“荀休若,这次看你怎么赢我!” 哪知诸葛亮却兜头一盆冷水浇下:“郭参事,你还是不要这么早就开心比较好,这只是这一场雨,我看过星象和云朵走向,这个月不止有这一场雨。” “我知道,我多多少少也是会一些的,放心吧。” “郭参事,你会的可能并不多,最好不要掉以轻心。”诸葛亮是一点儿也没给郭嘉面子,一五一十的说,“我是算不出这个月有多少场雨的,因为都是阵雨,可能一两个时辰一场就结束了。” 这下郭嘉被说的一愣一愣的,呆呆的问:“有人能算出来吗?” “我算不出来,就没人能算出来。殿下麾下有一个叫张白骑的,他是张角的弟子,一年前我和他比过一次奇门遁甲中的数术,他输了。”诸葛亮一副轻描淡写,仿佛像是一次小考一般。 天才的世界普通人是不懂的,见过张白骑厉害的张辽闻言眼睛差点瞪出来,郭嘉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认为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事实上这一代的年轻人已经让老一代的学者感受到黄金一代的恐怖了,都说乱世出妖孽,他们本以为像王弋这样年轻的王者已经是妖孽了,然而这个妖孽却统领着一众更妖孽的人。 最可怕的是王弋懂这些年轻人想要什么,因为他也是年轻人,他拥有无数的资源和广阔的平台供这些心高气傲的却满腔热血的年轻人肆意发挥,而这些年轻人同样给王弋回报各种天马行空的想法和一个愈发稳定的帝国。 双赢,王弋赢了两次…… 老一辈逐渐开始淡出政治舞台,因为王弋会偏心,最早发现的其实正是徐荣。 不过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年轻人拥有老一辈比不了的敏锐思维,但是老一辈却拥有年轻人还没得到的老道经验…… 第487章 奉高之战(一) 行军打仗需要注意很多事情,孙子在自己的兵法中将其归纳为五个方面,即“道、天、地、将、法。” 不过想法是完美的,现实却总是报以缺憾,纵观华夏几千年的历史,没有任何一场战争是将这五条给集齐了的。 眼下这场青州之战同样不例外,王弋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和一些超越当代的学识将其他方面一一克服,但是他没有卫星,收不到天气预报,单靠人脑预测非常困难。 久旱的大地迎来了连绵的雨水,万物都在欢呼并且畅饮着从天而降的甘霖,除了河北的兵马…… 这段时间的降雨是真心烦人,半天一场小雨;一天一场大雨;三天一场暴雨。 原本只需要十天就能走完的路被硬生生拖了一个多月,等张辽他们到达第一个目的地赢县,分出去的那支作为骚扰的兵马都已经将赢县打下来了。 好在人体卫星诸葛孔明同学预测接下来的时间降雨会大大减少,绝大多数都是晴天,可以随意展开军事活动。 张辽便迫不及待地赶往奉高,准备和太史慈汇合。 至少要先将营地给设置好,不然要是再下雨,那他只能和士卒们一起站在野地里一起享受这露天大浴场的免费服务。 郭嘉预测这大概是最后一战了,只要打下奉高,之后的都是些小打小闹,二三线部队跟随接管青兖的官员慢慢推进即可,他们这些主力军团就可以撤出去了。 然而这一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打,原本他们设想的战略大方向是缓步推进,一层层剥离掉泰山郡外围的郡县,让泰山处于一个孤立无援的状态。 如今这个战略只有张辽的右军成功做到了,他们阻断了青州对泰山郡的支援,但是太史慈并没有打下济北国和东平国,泰山仍然拥有西面的退路。 郭嘉其实很不想打这种拉锯般的攻防战,泰山郡拥有极佳的战略纵深,如果能让袁尚率兵出击那就太好了,正好符合右军的定位。 奈何袁尚是不可能出城的,而且他还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十几万士卒,在泰山附近修了无数营寨坞堡,里面驻扎了很多兵马。 太史慈估算过,这要一个个打过去,打到明年这个时候都不一定能打完。 他比张辽来得要早,早早观察过附近的地形地貌,很多坞堡和营寨其实非常简陋,但是却修建在地势非常险要的地方,攻打起来非常困难。 眼下还真就是风水轮流转了,之前打得顺风顺水,袁尚怕得要死要活;如今一众河北将领却愁眉不展,大眼瞪小眼。 “说话!”张合还是厉害,仗着资历老大声喝问,“都哑巴了吗?往日里侃侃而谈不都一个比一个厉害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奉高就在面前,怎么打!” 张合敢这么叫嚣是因为他代表的不是他本人,而是王弋。 无论张辽太史慈还是郭嘉周瑜都沉默不语,怎么打?最好就是不打! 没人能够保证自己可以一天之内攻陷奉高,而太史慈已经品尝过没日没夜的骚扰了。 袁尚的部署在外面的兵马很废,偷袭一次都没成功,但是耐不住他烦人啊。 “别看我,我长于谋略,弱于战阵。”郭嘉看张合看过来立即甩锅,并且踩了周瑜一脚,“看那里,战术大师在那里呢。” 好吧……说实话,周瑜是很愿意接过这个任务的,只要接过这个任务就意味着拥有了在场所有军队的指挥权,而消灭袁尚的首功自然就属于他,他的目的也就实现了。 问题是郭嘉这个拱火精不能在场,不然这货肯定会撺掇众人让周瑜立下一个军令状,设定一个时间,他的计策恰好需要的就是时间。 于是当张合看过来的时候,周瑜便缓缓说道:“张将军,下官确实有些计策,不过想让下官说出来却有个条件。”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了过去,郭嘉更是想要张口说话。 哪知张合嘴快一些,问道:“什么条件?” “下官的计策是一个很耗时的计策,所以需要时间。如果执行下官的计策,那么我能将士卒的死伤降到最低。” “能有多少?说个具体数字出来。”郭嘉立即接话。 周瑜都不看他一眼,轻声说:“战场上刀剑无眼,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预知具体有多少?谁能?你能吗?” “别吵了。”张合制止郭嘉继续说话的举动,沉声问道,“你的计划是什么?” “先砍树……” 是的,周瑜的第一步计划就是先砍树。 建造营寨用了很多树木,不过显然这些是不够的,毕竟这里是泰山,山多树更多。 周瑜当着奉高的面大张旗鼓地开始伐木,他不仅要砍树打造攻城器械,更是要用树木建造一座城池,一座可以容纳十万大军生活的城池。 这绝对是一个疯狂的计划,在奉高边上建造一座城池至少要消耗一年的时间,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方法行之有效。 特别是当奉高守军看到周瑜真的派人开始挖掘地基的时候,就知道周瑜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打算建城。 如此一来最开心的就要属城外那些驻守在坞堡中的守军了,他们终于找到了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时刻,打不过军队难道还打不过建筑工人?突袭不了军营还突袭不了建筑工地? 谁也没想到,到达奉高后的第一次正式的军事行动竟然是被人无视的山地军率先打响的,而那些平日里被当作猴子看待的山越人大大地露了一回脸,用实际行动告诉众人,别小瞧任何人。 也对,毕竟山地军是职业,山越人跋山涉水是生活。 如何分辨草丛中是否有人经过、有多少人、经过了多久;如何用最简单的陷阱套住体型最大的猎物;如何掩盖杀人之后的血腥味;如何防备野兽的袭击;如何快速寻找草药疗伤;如何在丛林中长久的生活下去…… 虽然南北方的丛林不一样,但是山越人还是操着让人难以理解的口音告诉汉人山地作战是一门大学问,你光会打仗没用,在丛林山地中最大的危机并不是来源于敌人,而是周围的环境。 于是……猎杀开始了。 遭受偷袭变成了反偷袭,逐渐演化成了主动偷袭。 山地军大规模进入泰山以及周边的山林,长时间不回军营。 开始的时候在军营中忙碌士卒看到山地军的人回来时还是嘻嘻哈哈的,讨论着学到了什么,收获了多少军功。 后来就算是右军中经历过数次大战的士卒也不想见到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了,这些家伙浑身散发着酸臭,蓬头垢面不说,双眼对视的时候就像是在和野兽互相观瞧,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来把他们给生吞活剥了。 于是周瑜建城的计划便没有什么人可以阻止了,几万人同时开工效率是惊人的,很快周边除了坞堡和山寨附近还有些树木以外,其余的地方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大地,让各处坞堡变得极为显眼。 这个时候周瑜忽然叫停了建城工作,并且开始了他的清除计划。 他让右军保护着长弓兵来到了各处坞堡附近,并且命令长弓兵对着坞堡周围的树木放箭,放火箭。 不愧是火系大魔法师,周瑜对火攻的运用那真是信手拈来,风向、风力、引燃物品以及起火点都做了充分的考虑,力求火势在最旺盛的时候蔓延到坞堡周围,将里面的人做成焖肉。 那些不容易被火势引燃的坞堡周瑜也有应对,火焰能够阻挡敌人的视线,强攻的部队就跟在火势后面,坞堡中的敌人出来灭火就由长弓兵射死,不出来就只能等到火势过去被强行攻破。 如此一来奉高就失去了外围保护的屏障,而且在看到山地军的战力日日攀升之后,周瑜将他们派遣到了奉高东南面的岱山、龟山、尤来山、梁父山等山附近的山林中。 他只给山地部队下达了一个命令:阻断济北国和东平国向奉高输送的资源,并且所得的一切都属于山地军,无需上报。 这是个无奈之举,荀衍没有进行集中调度的劣势在于应对战争的速度会非常缓慢,但这种做法还是有些优势的,就比如现在,任何一座城池中都有自保的兵力,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了向奉高展开支援。 这片山林极其广大,他们又没有得到当地民众的支持,想要输送资源非常简单,根本防不住。 周瑜主要防的就是那两个郡国会大量增兵,如果时机恰当,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就算是他们这种精锐也是会吃亏的…… 第488章 奉高之战(二) 奉高,孤城。 所有人都按照周瑜的安排去做了,周瑜也确实展现了亮眼的表现。但是现在有一个问题,不管解决外围多么轻松,奉高却还在那里呢,你得拿下奉高来吧? 然而周瑜并没有要进攻奉高的打算,天天带人去城下要求袁尚出来答话。 问他问什么他不说,军事布置又不做,就在这里浪费时间。 没人理解周瑜为什么这么做,直到有一天郭嘉忽然阴沉着一张脸闯进了周瑜的营帐喝问:“你什么时候想到的?” “你不是也想到了吗?” “别废话!我问你什么时候想到的!” “你管得着吗?” “你!” “怎么?要不要打一架?” “哼……”郭嘉冷哼一声,转头去了张辽的营帐。 郭嘉闯入营帐,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我们有麻烦了。” “你在说什么?”张辽一脸懵逼。 郭嘉找了个舒服的地方一靠,非常烦躁地说:“袁尚可能不在奉高。” “你说什么?”张辽直接跳了起来,两步来到郭嘉身边压低声音问,“你确定吗?” “八九不离十……” “那他在什么地方?” “这就是我们的麻烦,我也不知道。”郭嘉一脸无奈。 张辽却着急地问:“当初你们不是断定袁尚在奉高吗?” “我们那不是推断吗?再说了,督察院的人不也是这么说的吗?” “我就知道那些人不值得信任,现在怎么办?你怎么才发现?” “怪我?这里有十几万的军队,要是你,你会怎么想?你觉得袁尚会不会在这里?” “说这些都没用,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没发现,是周公瑾发现的。” “他又是怎么发现的?确定吗?” “我怎么知道?但是你以为他天天是在劝降?并不是,他是在逼袁尚出来。” “袁尚不是不在奉高吗?” “对啊,所以才要逼袁尚出来啊,因为袁尚根本出不来啊。” “出不来还……我的天!他是想让奉高内乱?守军没了守护的人,那还叫什么守军?好狠……” “谁?周公瑾还是荀休若?”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别管他们俩了,我们怎么办?袁尚不在这里我们交不了差啊。” “现在能不能交差都是次要的了,先想想怎么活下来吧!”郭嘉满脸的懊恼,他怎么也没想到荀衍会做的这么决绝。 张辽却疑惑地问:“什么怎么活下来?我们活得不是好好的?” “好吗?很快就不好了!别忘了荀衍将咱们骗过来的目的。” 是的,很快就要不好了。 这里是荀衍给他们建造的坟墓,他们自持实力并没有在乎这些,毕竟有时候就是这样,生机并不一定在死地,但是突破了死地就一定能击败对手并且活下来。 “打奉高?”此时张辽浑身杀机四溢。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想杀人了,整场战争打下来他都没有出过一次手,实在是没有必要。 这次他做好了亲自出手的准备,如果周瑜敢阻拦,那他不介意将周瑜一起收拾了,袁尚必须要死,他必须知道袁尚的下落。 郭嘉却摇了摇头,冷声说道:“不,奉高就留给周公瑾去玩儿吧,我们换个地方。” “什么地方?” “容我想想……虽然我不知道袁尚在什么地方,但是我知道荀衍一定就在附近。” “为何?他放不下这十几万兵马?” “哼,他姓荀,百姓只有在他们需要的时候才是百姓,这十几万士卒又多了些什么?他是放不下自己的计谋! 我研究过荀衍,他用计不论成功或者失败都会亲眼见证。 这是一个优点,对于我们这些谋士来说善于总结失败很重要。 但这同样是一个致命的习惯,被敌人找到后,他必死无疑。” “他在哪?我亲自去!” “是啊,他在哪呢……” 郭嘉的大脑飞速运转,青兖二州的地图仿佛刻印在他脑海中一般,一个个城池被提上了可疑名单,一个个又被划了下去。 忽然,他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荀衍为什么一定要在城池里? “原来你在这里吗……”郭嘉终于露出了笑容。 张辽见状问道:“他在什么地方?” “回头。” “回头?” “对。你想啊,袁尚要跑的话他会去哪里?必然是徐州。泰山去徐州的路很多,有一条却是最方便的。” “哪里?” “通过沂水进入徐州,所以我们不妨回头看看来时的路线。” “沂水……流经盖县的那条河?不可能!太史子义在那里驻扎了一月有余,像荀衍这么重要的人物,根本不可能不发出半点动静。” “确实,盖县不小,藏人很容易,藏荀衍却很难。可是谁说他一定要藏在城里了?盖县是有码头的,一条小船因为兵事的原因长时间不能出行,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你会怀疑吗?反正我不会。” “你是说他料到了太史子义会走盖县?”张辽瞪大了双眼,根本不相信郭嘉的话。 郭嘉却嗤笑道:“他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料到?我都没料到周公瑾会走盖县。凑巧罢了,叫上那个甘兴霸,你们领些骑兵速去速回,将荀衍给我弄回来。” “叫甘兴霸做什么?你信不过我?” “万一荀衍淹死了怎么办?我不是得找个水性最好的跟着吗?要做到万无一失!” “行,我速去速回,五天之内必然会有消息。”说罢,张辽穿戴好甲胄,大踏步走出了营房。 “路上小心。”郭嘉叮嘱一声便又陷入了沉思。 这时,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小透明诸葛亮却轻声问道:“郭参事,在下有个建议,不知郭参事要不要考虑一下。” “孔明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郭嘉对诸葛亮招了招手。 诸葛亮却翻了个白眼,其实郭嘉在王弋麾下也是出了名的人缘儿好,他那不正经的个性非常得武将们的喜欢,加之学识高又风流洒脱,文人骚客们也很喜欢和郭嘉交往。 两个人缘最好的人之间关系却奇差无比,这让诸葛亮难以理解世上怎么有这么别扭的关系。 可正是这个关系引发了诸葛亮的担忧,他沉声说道:“郭参事,你和张将军应该又秘密任务,这和我没什么关系,可是你们却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奉高的人身上,恰好周参事也将注意力放在了人身上,你们就不在意奉高这座城吗? 你们也说过,荀衍想要战胜殿下,单纯击败我们是不够的,他必须在这里对我们造成重创才行。 想要造成重创,我想到的无非是水火。虽然前些时日一直在下雨,可是想要发动水攻不容易,这里多山多树、地势很高,而且附近的河水上都有水军游弋。 那能造成杀伤的就只有火了,你二位不应该注意一下进城的时机和选择吗?夏日炎热干燥,和很容易引起火灾的!” “这位便是殿下看重的贤才诸葛孔明吧,果然比某些人强上不少。”周瑜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踩了一句郭嘉后打招呼,“在下周瑜周公瑾,我们公私分明,唤我公瑾便可。 孔明想的不错,不过此时倒是无需防备,夏日容易起火,秋日不是更容易?别看奉高里那么多人,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只是拖延我们的时间罢了,好让我们入城的时间推迟到秋天。 他们到现在还没有缺粮,就说明准备的十分充分,这场火是肯定要放的,我早已有所预料了,所以才没有着急攻城。” 周瑜自认为玩儿火没有谁比他更懂,而战术也是一样的。 既然守城的人想耗那就慢慢耗,反正迟早奉高要生出内乱来,他相信根本等不到秋天。 诸葛亮听到他这么说便不想多说什么了,行了一礼后也不准备客套,自顾自去看书去了。 郭嘉却在一旁冷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你征调了大将去执行任务,我来问一问有问题吗?” “哼,省省吧,有事直说。” “岱山脚下驻扎了一批兵马,有五万。”周瑜也不和他废话,直入主题。 “嘁……”郭嘉不屑一笑,撇撇嘴,“你派人去收拾了不就完了?” “据说袁尚在那支军队里。” “你说什么?不可能?他现在出现是疯了吗?想死吗?”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劳烦郭参事走一趟吧。” “那个袁尚不可能是真的!你是说……”郭嘉的反应非常快,惊呼过后马上讪笑道,“也对,真的假的根本不重要,是袁尚就行了。” “你打算带多少兵马?” “一万足够了。” “可是我一个都不想给你。” “哼。”郭嘉冷哼一声,起身便走,边走边说,“那我带张儁乂去算了。” “如此最好……”周瑜拖了一个长长的尾音,哪知身体却被狠狠的撞了一下。 他立即回头看去,发现甄道正用一柄巨大战剑的剑柄顶着他后心,更要命的是张辽营帐的一面墙被利器整整齐齐地切开,显然正是甄道的杰作,而他竟然没有察觉。 “谢谢你让我明白一个道理,人是需要成长的,人也是要屈从于复杂的利益关系的。”说罢,甄道便向郭嘉离开的方向走去。 周瑜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以甄道的武艺,周家没有人能挡得住;以甄家的势力,周家同样不是对手…… 第489章 奉高之战(三) 张辽在策马奔腾,身后跟着甘宁和两百名装备精良的骑士。 他说是五天一个来回,事实上在日落之前一行人绝对会到达盖县。 随行的甘宁不知道张辽为什么这么着急,但是当他到达盖县后发现张辽连休息都不休息便直奔码头就知道事情紧急,立即协调在盖县驻守的水军一同帮忙。 其实也用不着忙帮,他们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便已经被人察觉到了。 沂水不是一条大河,盖县的码头也没什么闸门,一艘小船趁着骚乱和夜色的掩护悄悄顺水而下,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而且就在张辽查到一半的时候,黑暗中一抹寒光划破夜色,犹如流星一般袭向了张辽的面门! 张辽后颈汗毛猛然倒竖,武者的直觉让他险之又险地避过了这一枪。 然而对方显然早有准备,一击不成,张辽感觉腹部忽然中了一脚,竟然让他倒退数步。 这在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系列变故让周围炸了锅,船夫们立即划动船只,想要躲开这要命的战场。 士卒们则忙着维持秩序和警戒,奈何他们越是忙碌,场面反而越乱。 关键时刻,甘宁抢过一支火把丢了过去。 火光映射处,一名英武青年持枪而立,用着冰冷的眼神注视着在场的所有人。 “是你?”张辽看了看铠甲上的脚印,又看了看年轻人说道,“既然你在这里,那么荀衍一定就在这里了吧?你叫陈到是吧?荀衍在哪里,告诉我,我保你不死。” 是的,此人正是陈到,他冷哼道:“哼,你还是先保证你自己不死吧!” “张将军,那荀衍可能趁乱跑了,我去追。”甘宁反应很快,一边说一边踩着小船往水流的方向追去。 哪知陈到竟然两个健步冲了过去,单手握着枪尾,对着甘宁就是一个斜撩! 这一击可是将甘宁吓了一跳,光看这架势他就知道这小子武艺不凡。 只听得陈到冷声说:“我在这里,谁也别想过去。” “可笑!”甘宁都被这话给气乐了,不屑地说,“这天下的大江大河可能没有姓甘的,但是却没有我姓甘的过不去的!小子,你是在找死啊……” 说着,甘宁从后腰摘下兵器,准备先弄死这个不知好歹的小王八蛋。 “甘将军且慢!”张辽忽然出声制止了甘宁。 甘宁转头看去,发现张辽不知何时将一柄长柄兵器拿在手里,只是武器的前端罩在布袋里,也不知是什么兵器。 “张将军和他有交情?” “交情没有,倒是有些恩怨需要了结一下。” “嘶……这……”甘宁看着在昏暗的火把照耀下杀机四溢的张辽,喃喃道,“多大仇啊?杀气这么重?” 哪知张辽竟然听到了,一边取下布套,一边说道:“不大,分个生死而已。甘将军且去追那逃离的船只,务必将船上的人抓回来。” “好!”甘宁答应一声,找了一艘小船就出发了。 陈到见状立即想要拦下,然而伸出去的长枪立即又缩了回来,只听得“叮当”一声,金铁铮鸣,他竟然感觉虎口有些发麻。 抬头看去,张辽果然出招了。 月光之下,长戈兵刃表面上密布的繁杂花纹清晰可见,这种纹路极不规则,却有着一种极其玄妙的诱惑力。 “上一次和你打的时候没有趁手的兵器,这次你的运气大概不会那么好了。”张辽单手持戈,面沉似水。 其实按照张辽的武艺路数,戈并不是一柄合适他的兵器。 但是他应该是他们家祖祖辈辈以来武艺最强的人了,在钩镰枪上已经找不到什么突破的路数了,便向王弋求了一柄兵器。 王弋大手一挥,材料管够,让张辽找浦沅将能打造的都打出来,一个一个试,最终张辽选择了一柄被时代淘汰了的兵器。 不得不说,适应了之后,戈在张辽手上发挥出来的效果有些逆天,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凭借武艺正式进入王弋麾下第一梯队。 不过此时张辽并没有着急出手,他想要看看陈到会不会一上来就进入那种拼命的模式。 显然,陈到不想一上来就玩儿命。 只见他马步扎稳,腰马合一,一手紧握枪尾,一手虚握枪身,长枪如同毒蛇吐信,向张辽喉咙撕咬过来。 张辽随手一下将这一击挡开,可是这一击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陈到来回抽动着长枪,速度越来越快,点点寒芒化作片片星云,让人眼花缭乱。 张辽却只是一下下的挡开,一面给陈到施加压力,一面开始缓缓提气。 就这样双方打了四五十合,许是张辽厌倦了这种你来我往一人一下的战斗,忽然上前一步,戈刃贴着陈到的枪杆划了下去。 这一击要是命中,陈到必然会断掉一只手。 不过陈到反应迅速,马上松开虚握枪杆的手,一边闪避的同时一边控制着长枪刺向了张辽的脑袋。 张辽再上一步,躲过长枪后回手一抡,戈头凿向陈到。 陈到身形本就不稳,避无可避之下竟然来了一招懒驴打滚,躲过这几乎必死的一击,起身之后不再原地不动,立即扑向了张辽。 双方又打了十几回合,在旁观战的士卒中即便是武艺好的也已经跟不上两人的速度,不过看这个架势却知道是张辽在压着陈到打。 这样下去再过十几回合陈到必死无疑,无奈之下陈到猛攻两枪后跳出了战圈,并且一拳砸向了自己的胸口。 见到这个情况张辽就知道陈到要使用那种绝技了,上一次他就是被这种绝技逼退的,这一次他不可能退! 果然,给了自己一下子的陈到似乎全身肌肉都暴涨了一圈,双眼在火光的映衬下竟然泛着红光,速度陡然提升了一截,眨眼便来到张辽身前一拳挥向张辽面门。 就是这种战斗技巧! 面对熟悉的感觉,张辽非常欣喜,当年就是这种将长矛前端当作刺剑、后端当作短棍,和拳脚相结合的战斗技巧将他逼退的,甚至有些影响到他现在的战斗方式。 面对袭来的重拳,张辽不闪不避,抬起手臂用手肘硬接了一下。 与此同时,陈到手持长枪中段,刺向张辽腹部。 张辽却像预知到了一般提前用戈将这一击拨开。 双方纠缠在一起你来我往,从火光处打到黑暗中,又从黑暗中打到火光处,不过张辽的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 糙,实在是太糙了…… 陈到这种状态让力量、速度、招式都得到了提升,可是为什么发力和肌肉控制却如此粗糙? 这几年张辽一直以为自己碰上了什么厉害的秘术,对其抱有极高的期望。 哪知这种手段也就只能欺负欺负一般的将领,到了他这个层次根本没有意义…… 没了初见那般惊艳,他已经不想玩儿了。 瞅准陈到一个出拳的时机,张辽从他的腋下钻过,手中的戈却没有完全过去,而是挂在了陈到的手臂上。 只见他双臂发力,用力一扯! 陈到的手臂登时飞向半空,鲜血喷出一丈高。 遭受重创,陈到的秘术马上就散去了,速度陡然降低许多。 可是张辽不会停下,斩断陈到手臂后顺势弯腰,头也不回,长戈反手划向了陈到小腿…… “啊!” 接连遭受重创,陈到发出一声惨叫,他的小腿已经断了,张辽那柄该死的兵器实在是太锋利了。 张辽来到陈到面前,居高临下冷声问道:“袁尚在哪?” 秘术被破,陈到躺在地上口吐鲜血,脸色红得吓人,很有可能头颅马上就要爆开。 可他却咧嘴笑道:“原来天下的强者有这么多,我应该多看看的……还没见过那赵子龙,还没见过那吕奉先……” “别废话,袁尚在哪?” “我没能挡住你们,但是也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主公对我有知遇之恩……” “哼,袁尚对你有知遇之恩?不对吧,我怎么听说是荀衍呢?” “你……怎么知道!” “这你管不着,还是说说袁尚在什么地方吧。” “哈哈哈哈……”陈到忽然纵声狂笑,半晌后才嘲笑道,“你不懂,你根本不懂主公……” 我不懂? 张辽差点气死,他十四岁便拜了王弋的码头,还有他不懂的?既然不懂,那你陈到倒是说说啊? 可惜陈到已经说不了了,嘲笑完张辽后他再也没了嘲笑别人的能力,为他的那个主公先行探路去了。 “唉……” 张辽叹了口气,用布套套住戈头,让人收敛了陈到的实力,翻身继续查探,一边等待甘宁的消息,一边尝试能不能找到一条漏网之鱼。 或许张辽不在新手保护期,一整夜仔细盘问也没让他有所收获。 然而,等到甘宁回来的时候他就更生气了,因为甘宁也一根鱼苗都没捞着…… 第490章 奉高之战(四) 以甘宁的操舟技术,竟然足足追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才带着一个谁也不认识的人回来。 张辽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极为难看,质问道:“他是谁?你不会不认识荀衍吧?” “不认识?哼,我几次差点死在荀衍手里,化成灰我都认识!”甘宁的心情同样不好,抱怨道,“就抓到这么一个人,你要不要问问?” “坏了我的大事,我……” 张辽一句“军法办了你”差点出口,想想两人平级,还不是一个系统的,他管不着甘宁。 他索性来了个眼不见为净,骑上马什么也不管直接就走了。 甘宁将那个倒霉的船夫抹了脖子后也骂骂咧咧的跟了上去,这次很显然是可以立大功的,但是谁让他没抓着呢? 两人倒是信守承诺,没用上五天,四天就回了。 然而等他们将经过一五一十和周瑜说完后,周瑜笑眯眯地对张辽说道:“张将军,郭参事去前线阻敌去了,下官觉得你还是去岱山和他说一遍吧,请……” 说着,周瑜直接打开帐门,将张辽请了出去。 张辽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到营帐中传来周瑜愤怒的咆哮:“甘兴霸!来来来,让我撬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挖出你的心也行,看看是不是朽烂了?你可以傻,但是不能傻成这样啊!荀休若跑了?他才没跑,他就在盖县,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那个陈到在保护什么?和荀衍一起跑不好吗?平时多机灵多机灵,现在你是傻了吗?” 周瑜火力全开,对着甘宁就是一顿输出。两人关系确实铁,甘宁也没生气,只是弱弱地说:“那我再回去一次将他抓过来?” 张辽闻言立即摇了摇头,快步离去。 他承认被荀衍的灯下黑给阴了,这点不服不行。 只是他万万不敢有甘宁现在这种想法的,纯纯找骂啊…… 果然,周瑜的咆哮声更大,不过张辽也没什么心思去听,他得去找郭嘉,希望郭嘉别骂他就好。 郭嘉很好找,张合将山地军都召集了起来,正在岱山脚下和那支援军对峙,张辽两天之后便找到了郭嘉。 郭嘉听完张辽的述说后倒是没有生气,毕竟可气的点实在是太多,他已经气不过来了,索性便不生气了。 “唉,命不该绝啊!”郭嘉叹息一声,转而将话题引到了当前这支军队上,“文远,要不你带人去冲一阵试试?” “我?你是不是在嘲笑我?儁乂不行?” “还真没有嘲笑你,合将军不成啊……”郭嘉摇头苦笑。 他话音还未落地,张合便在一旁说道:“别叫我合将军,合将军也是你叫的? 文远,不是我不成,是我一个人不成。 这些士卒怎么看都不像是士卒,都是些民夫现拉起来的军队,没什么战斗力。 但是那个寨子有些邪门儿,你看寨子有两个大门,每次我从一个门冲进去的时候,没多久就会从另一个门冲出来。 奉孝说这里面暗含着某种阵法,小孔明是懂阵法的,可是谁也拉不下这个脸啊!反正我是不想当着那周公瑾的面将孔明接过来,要不你去?” 让张辽去?张辽才不去。 他们都是一个派系的,张合放不下面子,他就能了? 不过张辽想到了一个人,轻声说:“不是还有……” 他的眼神瞄向了甄道,甄道的武艺可不弱,不至于这点忙都帮不上。 甄道见状却羞愧的低下了头,她还真就帮不上什么忙。 平日里看这些将领带兵都十分轻松她还不觉得什么,等真让自己上手了问题就一大堆。 别看张合冲得轻轻松松、来去自如,可寨子里有五万人,冲进去之后根本分不清前后左右,密密麻麻全是人头,甄道试过两回,后来全都是被张合带人救出来的。 张合在张辽耳边轻声解释了两句,张辽了然,看向郭嘉问:“怎么冲?你有办法吗?” “不是什么高深的阵法,我说破也就破了,但是阵法知道我肯定没有孔明那么了解,不能像他那么轻松,所以才需要你来。” 郭嘉为自己找补了一句,紧接着便说出了破阵的方法:“现在是午时,今日……唉算了算了,算那些都没用,奇门遁甲有几个会的?未时五刻是吉时,是此阵最虚弱的时刻,利我不利敌,你们各自杀入一门。这阵法很简单,我听儁乂讲应该是一个简单的九宫阵,凭借弓弩兵和盾牌兵施加了一些迷惑性的动作,让人不知不觉走了弯路。 你们瞄准直线一直冲,不过肯定不可能走直线,一定会相遇。那都没关系,相遇之后不要汇合,按照对方来的方向冲回来。 这次你们肯定不会从营门出来,一定会来到营墙边。那时候你们就不要有顾虑了,阵法已经破了,反身一路杀穿就能直达帅帐,一举击溃这支兵马。” “这么麻烦?”张辽有些头大,“来来回回好几趟,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可士卒的体力能不能跟得上就是个大问题了。” “放心吧,等你来就是因为这个。”郭嘉十分不屑的看了一眼敌营说道,“那些人都非常怂,你打得强硬一些他们就不敢拦着了,省下的体力赶路就行。” 张辽恍然,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不是山地军中没有能够带兵的将领,而是武艺不够。 那就简单多了,跟着张合点好兵马饱餐一顿,等到约定的时间后,两人便各领五百人杀入了敌营。 情况就像郭嘉预料的那样,一群没有经过训练的民夫没有任何战斗力,就连大门都守不住。 进入营门之后,两边果然涌出很多刀盾兵,刀盾兵的后面就是一排排的弩手,向着他们一顿乱射。 张辽见状差点笑出声来,且不说这种情况用枪兵才是最有效的,那些弩手真的就是乱射,胡乱射击。很多都射到了自己同伴身上,更多的则是弩箭要么飞天要么遁地,就是不射人,有些弩手在射击的时候甚至闭着双眼。 张辽是不理解拉出这样一支军队有什么用,唬人都嫌麻烦。 于是他便舞动着长戈,招式大开大合,动辄将数名敌兵击飞,显得异常勇猛。 这些人果然不敢上前,只敢在一旁推推搡搡的比划。并不是所有人都敢壮着胆子杀人的,张辽没有给他们死亡的压力,他们其实也不敢对张辽下死手。 况且一般民众的心态就是这样,如果有一两个带头,在喊出几句口号,他们就会无脑跟随。 可是如果没人愿意出头,那他们即便拥有大象的力量,都不如老鼠的胆子更大。 张辽只是最先表现了一下,剩下的路几乎畅通无阻。 然而很快,他便真的和张合相遇了。 两人对视一眼也不答话,纷纷朝着对方来时的方向笔直的杀了过去。 这一下大大出乎了袁军的预料,他们显然没有经受过面对这种情况的训练,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有些人竟然直接就开小差溜了。 如此一来张辽等人冲杀起来更加简单,原本还要喊上些口号壮胆,现在光一声口号就能将敌人吓破胆了。 不过两人统帅的军队到底不是右军,张合用起来相对顺手一些,在张辽还在冲杀的时候,张合已经冲到帅帐前了。 “袁尚受死!”张合一把掀开了帐门,结果里面的清醒让他愣在当场。 帅帐中男女老少一大堆,一点儿都不像行军打仗的样子,更像是一大家子人正在郊游。 真的就是豪族郊游的样子,这个帅帐极大,至少能容纳三四百人,这些人不仅在帅帐中宴饮,甚至还在欣赏歌舞,没有一点危机感。 当张合率领着如狼似虎的士卒冲进来时,这些人并没有害怕,反而表现得十分高傲,眼神中充满了蔑视。 坐在上首的年轻人更是嚣张,竟然对他们挥了挥手说道:“退出去,莫要扫了我等的雅兴。” “你是袁尚?”张合有些不确定,因为王弋对袁尚的评价挺高的,能够入王弋法眼的人不至于在行军打仗的时候这么胡搞瞎搞吧? “放肆!你是何人?” “赵王麾下大将张合张儁乂,束手就擒吧!” “无名小卒,听都没听说过。”年轻人的眼中全是怜悯,仿佛和他们对话是他们莫大的荣幸一般,很是不屑的说,“莫说你是哪里冒出来的虫豸鼠蚁,就算是那个赵王王弋来了也要在我们面前拜一拜,将我们奉为座上宾!只要我们一句话,河北官职便任我等挑选,你算得了什么?” 张合闻言勃然大怒,他已经发现这小子不是袁尚了,袁尚断了一只手,眼前这家伙两只手都是健全的。 好在他还残存了一些理智,烦躁地挥了挥手命令:“都抓起来,带走。” “慢着!蝼蚁,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我袁氏的谋略!”年轻人忽然喝止众人,朗声说道:“泥腿子们,这些美姬看到了吗?那些财宝看到了吗?杀了他,匍匐在我面前,这些东西我都赐给你们。” 一瞬间,所有士卒的眼神都变得炽热无比,死死盯着张合的后背,嘴角露出了一抹嗜血的笑。 张合的表情也差不多,回头看了自己麾下士卒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这时,一名士卒怪笑道:“将军,祸是我们闯的,命由我们来填,可是这东西……” “ 哼,那位周参事不是说过吗?所缴获的一切无需上报,都是你们的——” “嘿嘿……将军,我等信得过你! 记名,记名!巨鹿,赵三七……” 第491章 奉高之战(五) 当张辽杀到帅帐时,刚进去便立刻出来了,还在门口猛吐了几口口水。 里面具体什么情况他都没看清,但是那浓郁的血腥气都快化作殷红的迷雾了,呛眼睛不说,顶的人胃里翻江倒海。 其他人也就罢了,张辽那可是在死人堆里滚了好几滚的人,都是这种状态可见里面是有多惨。 再次进入后张辽发现这里面没有一块儿好肉,满地全都是一层厚厚的血肉碎屑,别说找个人了,就算是想要拼出来一个完整的身体部件都困难。 “张儁乂,你在干什么!”张辽三两步来到张合面前,拎着他的铠甲的边缘质问。 张合显然也是在强忍着,十分恶心的摆了摆手,挤出一句:“我什么都没干,我也干不了什么,我管不了这些乱兵了。” “乱兵?他们想要造反?” “别问,回去再说吧……” “袁尚呢?” “在那边!”张合指了一个人方向。 张辽果然看到角落里坐着一个衣着华丽但是双目呆滞流着口水的人。 他走近两步,却被这人身上屎尿的恶臭又恶心了一回。 “这是怎么回事?” “回去再说,回去再说!”张合终于忍不住了,快步走出营帐。 张辽见状强忍着恶心将年轻人拎了出来,随意丢在地上。 可他却看到张合抬脚踹翻一个人,破口大骂:“烧了!烧干净!娘的,你们等死吧!军正不杀你们,我也会杀了你们!趁早找个地方自我了断。” “遵命。”士卒起身抖了抖身上的土,竟然对张合拱了拱手后对周围的同伴喊,“将军有令,自裁!” “喏!” 周围忽然传来了无数响应,在张辽目瞪口呆中,一些人迅速点燃了营帐后便在张合面前集合,集体抽出兵刃很痛快地抹了自己的脖子。 “张合!怎么回事!”张辽真的愤怒了,指着一地的尸体竟散发出点点杀机。 张合却表现得十分烦躁,不停的挥手说:“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回去的路上他们碰到了正在清剿残余兵马的郭嘉和山地军,这可是将近五万俘虏,抓回去那都是劳动力,正好响应王弋的战略。 张合将这个任务分给了张燕等人,自己则拉着郭嘉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他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讲了一遍,原来这些人都是袁氏的族人,他们原本是被袁尚安排在了东平国,并且吩咐他们一旦青兖全线崩溃就立即去向王弋投降,无论如何王弋都不会动他们。 然而这些人被压抑得太久了,先是被袁隗那一代几个出众的人压着,然后又是袁基、袁绍、袁术轮番来,后来又被撵到了袁尚这里,心中的怨气已经达到了极致。 况且他们还认为,既然汝南的袁氏族地已经丢了,那就应该在青州重新建设一番,重新让袁氏壮大起来。 没了家族优秀人才的压制,他们终于能够将手伸到觊觎已久的家族位子上,于是他们便借着袁尚的名义在东平国疯狂搜刮,还一下子组织了五万大军保护自己,前来和袁尚在奉高汇合,想要凭借这五万大军帮助袁尚稳住局面,并且实现袁家治袁尚,而不是一直以来的袁尚治袁家。 后来他们来到岱山的时候听到风声说袁尚不在奉高,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帮人的胆子便更大了一些,想着既然袁尚没了,那就直接创造一个袁尚李代桃僵,到时候就算真袁尚出来,只要他们不承认,那他们创造的这个就是真的。 这一通操作真的是很秀,堪称掌握了权谋的精髓。 可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那就是既然他们这么有能力,为什么袁家那些出人头地的子弟不用他们呢? 或许他们想过,也疑惑过。 但是他们永远也不会明白,那些人会用聪明人,也会用蠢货,却绝对不会用自诩聪明的半吊子蠢货,这种人才最容易坏事。 袁尚已经很明确了,他没有把握打赢王弋。 可是这些人根本就不这么认为,他们将实力全部转换成了纸面上的数字,只要数字差不多,胜负就是五五开。 听完了解释后郭嘉无言以对,袁家没落是必然的,枝叶再怎么茁壮成长也没用,根基已经朽烂了。 不过当他听到张合很隐晦地将自己麾下人图财害命,畏罪自尽的事说完后,脑袋就是“嗡”的一声…… 是真的在头晕眼花耳鸣,郭嘉眼前一黑差一点就晕了过去。 他强打起笑脸问道:“这是个假的?” “是啊,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袁尚跑啦?” “跑啦。” “袁家人死光啦?” “也不能说死光了,不是还有袁谭和袁尚吗?” “你他妈怎么不去死啊!” 郭嘉忽然暴走,拿着佩剑劈头盖脸的抽张合,一边抽一边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他妈怎么不去死啊!啊?去死啊!完蛋了!这次打完青兖,我们都要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待着。你看着吧张儁乂,你就看着,你看看你给殿下惹了多大的麻烦! 张儁乂我告诉你,这一次所有的事情你要一五一十的跟殿下讲明白,不许有半点隐瞒,也不许有半点诬陷。 而且你还要做好一个准备,哼!” “这……这么严重?”张合懵了,他从未见过郭嘉这样,喃喃道:“什么准备?” “殿下不是铸了剑吗?不把你赐死都算你命大!”郭嘉豁然起身,拂袖而去,边走边说,“你我几乎同时投入殿下麾下,也算是和殿下一同经历过苦难的。殿下可共患难,也愿意共富贵,我们这些老臣子就是殿下的脸面! 第一个被赐罪剑的人竟然时我们之中的一个,张儁乂,你可真给我们长脸,真给殿下长脸! 耻辱啊,耻辱!我郭奉孝羞于与你这种人为伍!” 确实,张合并不知道自己犯了多么大的一个错误。 不过这个错误也不能全怪他,毕竟以他的层次根本无法理解在王弋那个层面需要和世家之间进行的博弈。 而且当时他如果不点头,那他都有可能成为那堆碎肉中的一部分。 这就好像是饱受争议的许褚杀许攸事件,很多人都认为许褚读懂了曹老板的意思,可真是这样吗? 许褚将曹老板看得比自己的父母还重要,别人侮辱了父母还要拼命呢,何况是比父母更重要的人? 袁家人可没将王弋放在眼里,很是瞧他不上。 可是有时候一个人犯错,需要承担这错误代价的并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那位。 郭嘉懒得跟张合解释,甚至都不愿意待在这个地方,直接打马回奉高去了。 好在他还是将假袁尚带了回去,算是给周瑜一个交代。 这个假袁尚成为压垮奉高民心的最后一根稻草,因为这个假的和真的确实很像,奉高守军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高层还在商议的时候,底层士兵已经自作主张开城投降了。 奉高在周瑜的计策下终于被攻破,这虽然不是一场血与火的战斗,却同样非常激烈,心理的博弈跌宕起伏,周瑜走的每一步都十分小心。 在进入奉高之前,周瑜先是派人仔仔细细查探了一遍整个城池,无论是排水渠还是密道密室都没放过。 直到确认没有埋伏什么引火之物才放下心,认为荀衍是真的想拖到秋天,凭借天气干燥火烧全城战胜他们。 如今夏天才过了一半,不需要担心这些。 于是周瑜一边命人抓人,一边书写着战报。 只是没想到此时有人竟然告诉他奉高是有守将的,而且守将一直在发布命令安抚军心民心。 这一下子就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一直以为奉高是没有守将的,要不然也不能让他为所欲为却不做出任何应对。 此时听闻有守将,周瑜立即呼唤来在奉高的将领,一起去见一见这个守将,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也好做个反面教材。 然而,正是这个无心的举动却救了他一命。 等到他来到守将所在的地方时,张辽忽然惊呼一声:“是你?你真没死?” 没错,此人张辽确实认识,而且还交过手,正是臧霸臧宣高! 如今的臧霸早已没了往日的英武,脸颊凹陷骨瘦如柴,似乎走两步都能摔倒。 臧霸见到这一众人等却洒然一笑道:“你们攻打我主的领地不就是因为我吗?不就是想要为乐进报仇吗?我就在这里,来啊!” 周瑜闻言走向臧霸,边走边说,“你都落到如此境地了,竟然还逞口舌之利?我们不会将你如何的,你的生死殿下自有断……” 嘭! 一声巨响忽然传来,一道高壮的身影撞破窗子,手中长枪自上而下朝周瑜劈了过来! 第492章 奉高之战(终) 没人会想到也没人察觉到刺客竟然埋伏在这里,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长枪已经临近周瑜面门。 好在甄道跟在郭嘉后面,离周瑜比较近,大力一脚将他踹飞出去,手中大剑根本来不及出鞘,只能使用剑柄撞在那人肚子上。 谁知道这一下跟撞在了铁板上一样,刺客不仅纹丝不动,甚至还向前一步奋力用长枪戳向周瑜。 几个武将都没带什么长兵器,只有随身佩剑,根本救不了周瑜。 万幸周瑜本身武艺就很好,一个翻身站起,迅速和刺客拉开了距离。 他窜开的方向是有门道的,直接来到臧霸身边,长剑架在臧霸脖子上大喝:“束手就擒,否则我杀了他!” “没用,他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臧霸很是无所谓,一脸不在乎。 此言大大出乎了众人的预料,而那个刺客果然如臧霸所说,根本不管他的死活,就是想要杀周瑜。 周瑜懵了,他干了啥伤天害理的事情啊,值得有人这么想弄死他? 不过刺客也没什么机会杀他了,此时几人纷纷出剑,和刺客战到了一起。 说实话,这个刺客的武艺很强,甚至都不比张辽弱多少,还拥有长武器的优势。 奈何此人完全凭借本能战斗,出手没有任何招式可言,十几回合后被甄道斩断双腿,张辽一步上前将其枭首。 “唉……”臧霸见状叹息道,“这是一个杰作,可惜被你们给毁了。” “你管这叫杰作?”太史慈有些愤怒了,厉声质问,“这人本来能成为有名的武将,却被你们圈养在这里,只能成为一只阴沟中的老鼠。你管这叫杰作?” “你们不认识他对吗?他本就是有名的武将,成名不比你们晚,甚至比你们大多数人都早。而且他也不是我制造的,可惜张飞没有来,不然真的应该让他见识一下自己的杰作。” 臧霸的语气非常平淡,却说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错愕的秘密:“他叫文丑,原本和我一样是四庭柱之一。我们四个吕布杀了一个,张飞害了一个,你张文远倒是厉害,一个死在了你手上,我也被你废了。 我为什么说他是杰作呢?当日陛下和张飞对峙的时候,张飞在阵前生生将他打傻了,还不算是杰作吗?” 没人知道该怎么回,张飞把文丑打傻了这件事他们或多或少都听说过,确实有些发泄脾气的意味,挺不地道的。 臧霸见几人不说话,便自顾自地说:“战争,战争……乱世成就了你,也造就了我。好好的人都成了一个个罗刹恶鬼,杀人这种罪孽十足的事竟然已经习以为常了,都恨不得将活人生吞活剥了。唉……普通人敲骨吸髓,你们则摄魂夺魄。” “别废话。”周瑜被说得有些烦躁,冷声问,“袁尚在什么地方?” “你们不知道吗?猜猜看……” “是不是去徐州了!” “再猜猜看……” “猜什么?猜他什么时候死吗?哼……”郭嘉在一旁讪笑道,“袁尚去了徐州还能活?也对,还真死不了,苟活着呗,就像你一样。” 郭嘉的报复成功将臧霸激怒,他的脸上泛起了一抹极其不正常的红晕,大声咆哮:“主公做错了什么?他比所有的诸侯都强!主公宅心仁厚,甚至养着我和文丑这样的废人!” “那可真是个好人,不过有句话你没说错,你真的是个废人。仁慈的袁尚养着你,为了你舍弃了多少百姓?死伤了多少士卒?他现在又在哪?怎么拍拍屁股走了?” “你根本就不懂!要不是你们这些贪婪的人,主公至于被你们逼走吗?” “对!你说的没错。那你为什么不让其余诸侯投降呢?那他为什么不投降呢?当初他是可以拒绝青州的,为什么要接手呢?可千万别说为了百姓,你要是这么说,那以你的智慧你我都是在浪费时间争辩。”郭嘉依旧咄咄逼人。 臧霸怎么可能是郭嘉的对手,根本无力反驳这些质问。 不过他忽然露出一抹有些邪异的笑,轻声说道:“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你们也没什么机会了。” “你说什么?”郭嘉闻言一惊,立即追问,“荀衍在哪?他布下的计策到底是什么?怎么可能将我们尽数消灭?” “连这个你们都知道?”这回轮到臧霸惊讶了,只是惊讶仅仅持续了片刻,他便说道,“没找到军师?那你猜猜他在哪?” “他的计策是什么?” “计策?你知道我是谁吗?”臧霸所问非所答,却也没等人回答,直接说道,“我乃臧霸臧宣高,泰山人士,泰山奉高人士!哈哈哈……计策?你猜到了吗?” 周瑜在一旁冷哼道:“哼,不就是火攻么?想要引燃奉高,将我们烧死在这里。死了这条心吧,我已经将奉高翻了个底朝天了。别说没有,就算是有,我也让他点不着!” “这你们也猜到了?哈哈哈哈……”臧霸不仅不慌,反而笑得更开心。 周瑜和郭嘉对视了一眼,其实他们心中是有一个想法的,只是这个想法过于惊人,他们不能,也不敢确定。 张辽没了耐性,走过来居高临下地说:“快说,不然让你生不如死。” “哈哈哈哈……生不如死?我最懂生不如死了! 你可知道那个乐进是怎么死的?他是死在你们自己人手里的!有个斥候经不住我的折磨叛变了,亲自出手杀了乐进。你想让我生不如死?来吧!” “文远,不要和他扯这些了。”郭嘉忍不住了,直接表态,“派人进附近的山里搜,他可能不是想要烧奉高。不是奉高城,而是整个奉高县全境!” 此言一出几个将领勃然变色,却看到周瑜脸色阴沉,不自觉点了点头。 “厉害,厉害……难怪主公麾下的士卒挡不住你们,太厉害了。”臧霸先是交口称赞,随后脸色瞬间变得阴毒,“这里就是我家,我原本的家!这里是我的奉高!死吧,都死吧!哈哈哈哈……” 然而此时根本没人理会他在说什么,几员将领瞬间冲了出去,不顾一切想要调动所有的军队找出山中的隐患。 反倒是周瑜找了个地方坐下,恍然大悟道:“我说你怎么一直都没有派兵出战呢,原来你是怕我将周围的树都砍光了?” “没错,我真的怕啊。要是真让你砍光了,火就烧不到这里了。” “让我猜猜,你不光修了坞堡和营寨,你还修了地洞对吗?” “你烧的不也很开心吗?现在轮到我了,你还开心吗?” “不开心。”周瑜摇了摇头劝道,“何必如此呢?非要拉上这么多人为你陪葬?” “不!不是为我陪葬!”臧霸斩钉截铁的说,“是为王弋陪葬!只要灭了你们,他就是一块美味的血肉,天下所有诸侯都会一拥而上将他蚕食干净!” “你也太小看殿下了。” “你想说什么?” “我们死了又能如何?你不会觉得我们就是殿下所有的军队吧?打个袁尚殿下要派所有的军队来?你在想什么呢?” “哼,那也能重创他的元气,足够了!” “何必如此呢?你不是说你主仁慈吗?为何……” “别和我说这些大道理,我主是我主,我是我,我只想让你们死!”臧霸没有半分犹豫之情,他根本不在乎多少人陪葬,只想埋葬了所有的河北兵马。 就在这时,一个传令兵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说:“二位参事,不好了,山上果然起火,冒烟起火的地点竟然有十几处!” “多少?十几处?哈哈哈哈……” 郭嘉和周瑜还没怎么样,臧霸倒是先兴奋了。 只见他脸色涨红,大声笑道:“不是我要杀你们,是老天都看不上你们啊!就连老天都要让你们死!哈哈哈哈……我只安排了五处!” “你够狠!”郭嘉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转头对周瑜说道,“汶水就在奉高边上,速速安排全城人向那里撤。” “不行,一旦这个消息传出去全城都要乱,到时候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殿下的计划就全完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能活多少算多少吧。” “郭参事,用不着撤。”一旁从头到尾都没说话的诸葛亮忽然开口,“他想烧死我们?那就让他烧。将四面城门封锁,不许进出,城墙和城内一天十二个时辰派人来回巡视维持秩序。我们哪都不用去,就再奉高。” “孔明,你想干什么?”郭嘉和周瑜几乎异口同声。 诸葛亮却很是不屑地看了臧霸一眼,冷声解释:“别说是十几处着火点,就算是几十处,也不可能在三天之内烧到奉高。不过三天之后整个泰山郡将迎来暴雨,我看这火还怎么烧得起来? 臧宣高是吧?你不顾百姓死活,才真是让老天都看不过眼的事情! 今年雨水丰富,土地得到了足够的滋润,来年注定是个丰年。 你还是想想怎么活下去吧,看看丰年的景象也是很不错的。” “黄口小儿,你竟然敢信口雌黄诈我?”臧霸根本不相信诸葛亮的话。 可是没人在理会他了,一个个纷纷走出了房间,只留下臧霸在无能狂怒。 诸葛亮的气象水平他们还是信得过的,说三天下就三天下。 郭嘉在临走之前还不忘揶揄:“好好活着,三天而已,吃屎都能撑过来!哈哈哈哈……爽利!” 第493章 谁是二和三? 其实诸葛亮并没有完全预测准确,雨到了第四天的夜里才下,着实将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 这几天他们在奉高中真是度日如年,眼见着成片的翠绿变得枯黄,通红,最后成为一片焦黑。 升腾起的黑烟遮蔽了天日,每天奉高都打着火把过日子,负责维持秩序的士卒没少杀人,郭嘉等人多次亲自出面才好不容易稳定住了局势。 而且火也不是那么好灭的,倾盆暴雨足足下了两天才彻底将山火熄灭,当重见天日的那一刻,整个奉高城都在山呼万岁。 也不知到底是让谁万岁,反正他们活下来了,万岁准是没错的。 臧霸在雨水落下那一刻呕血而死,这帮人也不是什么好人,除了太史慈和诸葛亮没有参与以外,其他人在臧霸身边围了一圈,看着他一口口的吐血。 有些人更是将事情做得很绝,臧霸一边吐血,他们在一旁加油鼓劲,示意臧霸使劲一些,多吐几口。 至于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起火点,诸葛亮也给出了解释:前段时间一直在下雨,雨停了之后山林很潮湿,不容易起火。后来随着潮气被热气驱散,山林变得干燥,但是大雨残留下来的水滴却没有完全驱散,光透过水滴点燃了山林,他们运气太差让山火聚集在了一起而已。 这些都是王弋给黄月英编的课余知识教材中光学的简单原理应用,黄月英的胳膊肘都拐到诸葛亮的后脑勺了,学到点什么就写信告诉他,生怕他不会。 不过不论怎么说,他们算是活下来了。 这次算是给他们好好上了一课,荀衍的计策其实没什么,之前山地军进山清剿过,五处隐蔽的点火位置只剩下两处了,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 但是老天爷动动小手,就是人穷尽心力都达不到的效果,这次的经历让他们牢牢记住无论做什么都要小心谨慎。 所有人都趁着下雨好好地休息了一阵,极力舒缓着这几天紧绷的神经,只有诸葛亮在忙。 郭嘉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么,反正整日里神神叨叨的,一边翻阅书籍念叨,一边不要停地在掐算。 前几日郭嘉也没理会,今天终于受不了了,他将诸葛亮拉过来问道:“孔明,你到底在干什么?能不能歇一歇?” “时辰和雨量都错了,这不应该啊!不应该这么晚,也不应该这么小。” “这雨还小?就跟老天爷往下倒水一样。” “问题就在这!如果时辰正常,雨势就不应该这么大;如果时辰晚了,雨势就不该这么小。再等等吧,让我看看是不是两天后会停。” “要是停了呢?” “那问题就大了!”诸葛亮的脸色十分凝重,“每次降雨的水量是有定数的,现在出现了偏差,那没下的水去哪了?” 诸葛亮并不知道山火让整个奉高上空变得极为炽热,这场雨没被挤走,能下下来就已经是神仙保佑了,他们算是捡了一条命。 郭嘉更不懂这些,无所谓道:“没了就没了呗,有什么影响?” “影响我看书!眼下的情况和书中对不上那就说明书是错的,要改!”诸葛亮说得理直气壮。 郭嘉却十分认同,甚至表情有些严肃:“书上既然错了那就一定要纠正,你做得对。” “可是要改的太多了……” “别怕麻烦,我辈读书人还畏惧这点儿麻烦吗?”郭嘉竟然教导起来,可他转念一想便出了个主意,“要是太多的话,实在不行你自己编一本吧。” “我……可以吗?” “你的学识和我们都差不多了,有什么可不可以的?别那么不相信自己,你很厉害的。” “我……再想想吧……”诸葛亮还是很犹豫,可他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沉声问道,“郭参事,你相信气运吗?” “啊?不信。”郭嘉摇了摇头说,“虚无缥缈的玄学,有什么可信的?你也别相信,要不然迟早会陷进去。那些玄学都没用,真要是有用,敌人火攻我拜水神,敌人水攻我拜土神,按照五行拜一圈下来,什么奇谋我都不害怕了。真有用吗?” “这怎么可能有用?不过……我觉得郭参事你应该了解一下气运。我曾听张白骑说过一些,很是玄奥。我起初也是不信的,可是这次……我有些拿不准。” “有什么拿不准的?你不信不就完了么?直接将那些东西视作是假的、不可信的不就行了?保管你遇到什么情况都不会产生怀疑。” “他……他……唉!”诸葛亮顿时语塞,一口气泄了后垂头丧气地解释,“事情不是这个样子的! 原本这个季节确实容易下雨,夏末秋初么,很正常。 可是这场雨来得毫无道理! 十几天之前我还推算过不会有雨,可是几天前天象忽然变化,月光极为晦明毛躁。 夜晚阴云密布,根本看不清星象,白天却晴空万里,傍晚天边又总是出现红云,周遭环境压抑。 我无法解释这种现象,唯一能够想到有关的就只有气运。 我觉得殿下的气运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奉高的危机可能是气运在作祟而不是真的巧合。 可气运又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张白骑也证明了世上没人能看到气运,根本没办法证实!” “都说了别信,有那个时间去看看别的书。玄学这门学问涉及的东西太多太多,可信的又很少,贸然研究得不偿失。”郭嘉说的极为认真。 郭嘉看的真的很透彻,不是术业有专攻的话,研究玄学一辈子很难有所成就。 诸葛亮本就不是十分相信,被他一番劝说更是动摇,也就不再想这件事了。 气运…… 张白骑倒是没说谎,这世上真的没人能看到气运,但是他也没说实话,因为王弋能看得到,至于他到底算不算这世上的人就很难说了,这是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任何人都不允许知道。 不过这段时间王弋确实被气运的问题闹得很头疼,诸葛亮猜的没错,气运真的又重新开始聚集了。 最开始的时候王弋只是觉得天不像往常那么蓝了,颜色变得越来越淡。 直到有一天他才猛然发现不是天不蓝了,而是在他治下的上空被笼罩上了一层奇怪的淡青色雾障。 这层雾障没有任何作用,既遮挡不了阳光,也防不住雨水,其他人也看不着。 除了给天空刷了一层新漆以外就是个摆设,还是只有他能看到的。 起初他还以为这是因为他白天忙公务晚上种地太累了出现的幻觉,直到最近他才猛然惊觉这东西竟然是气运! 能让他反应过来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不止他这片天空变颜色了,在他眼里,天空现在是三个颜色的。 他这里北方是青色,西北是黑色,西南是红色。 这他娘的就很惊悚了啊! 如果这些颜色真的都代表气运,那掌握这些气运的人都是谁?究竟是谁和他有争夺天下的实力? 西北是吕布?刘辨?还是曹操? 西南是袁谭?刘表?还是马腾? 总不能是士家那些人吧? 有时候知道太多也不是好事,王弋第一次想动用一些小手段,将这些诸侯及其家人全部黑掉…… 当然,黑是肯定不能黑的。 今天他黑了别人,明天可能就有人来黑他,说不定还就是自己的臣下。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大家还是规规矩矩的吧! 不过相比于气运,让他更头疼的还另有他事。 张合的战报送回来了,一起的还有参与那场事故的详细经过以及涉事人员名单。 张合可能是被郭嘉的态度给唬住了,没敢大包大揽,详详细细写出了每一个细节,以及他当时的各种想法。 这场事故可以说是贪婪的个人表演,而且还是超常发挥,还真是好好讲述了一回什么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王弋看完后第一件事就是派出了明镜司,以慰军为借口用最快的速度赶往了泰山郡。 他只有一个命令,干掉那个假的袁尚,全军上下统一口径,就说袁家全部死在了乱军之中,等到张合赶到的时候早就死了。 他现在都不清楚自己看到的这个气运到底有没有用,到底是真实还是幻觉了。 要是真有用,为啥会这样? 他劳心劳力,费时费力是为了打个青州吗?他是要打洛阳啊! 现在可好,洛阳肯定是打不了了,他还必须防着麾下那些世家给他闹幺蛾子。 “来人!” 王弋唤过来一个侍卫吩咐:“去传荀文若和荀公达,告诉他们带好行李,和我去幽州一趟。” 第494章 眼前的麻烦和未来的出路 王弋这次去幽州很仓促,臣子就只带了荀彧和荀攸两个人,女人也只带了袁家的老大袁薇。(没查着,编的名,别信。) 袁薇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在王弋这里不仅没有名分,甚至还要将妹妹抚养长大继续嫁给王弋,身份有多卑微可想而知。 可她却没有一丝抱怨,做事中规中矩,甄姜给她多大的权力,她就办多大的事,以至于所有人对她的评价都非常好。 以她现在的地位,肯定不适合跟随王弋出行,所以立即明白这件事和她有关。 袁家……估计是没了…… 如果有人剥夺一个人哭的权力,那么那个人的控制欲一定已经到了一个变态的地步。 王弋并没有,所以他没有打扰在马车角落中哭泣的袁薇。 袁薇其实已经很克制了,她将自己整个人缩成一团,极力不发出一丝声音。 她对那些袁家人其实没有一丝感情,可那么大的一个家,说没就没了,谁都受不了。 可不是人死了那么简单,家,没了…… “袁薇,其实我想安慰一下你,但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王弋看着一抽一抽的袁薇着实有些担忧,很担心她哪一下一口气没上来就过去了。 袁薇听到王弋的话终于抬起了头,她的双眼中爆开了很多毛细血管,将眼球染得通红,十分渗人。 “如今这个局面……” “殿下,臣能和她说几句吗?”车窗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声。 王弋听到后打开了车门,将那人放了进来,竟然是穿戴了甲胄的袁靖。 袁靖进来后向王弋行了一礼,转头对袁徽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谁,但是我知道你,而且还见过你,我也姓袁。袁家人死了我很高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的父母可能就在那些人里面。” “你……你……你是什么人?”袁薇闻言大惊失色,她从未想过有人竟然会因为死了父母而高兴,这个人竟然还是袁家人。 “我?算起来我们两人的太祖应该是同一个人,不过这都不重要,你真不应该为袁家人哭泣。”袁靖的话不仅让袁薇感到不安,就连王弋都十分意外。 而袁徽则将袁家的秘密说了出来:“你知道袁家为什么强大吗?和谁做了高官没关系,和拥有渊博的知识也没关系。袁家强大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其残忍的制度。 袁家在谁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实行了一个制度——能者拥有一切,庸人付出所有。 袁家是不允许有亲情的,直系子弟接受最好的教育,拥有最多的资源,但真正的上位者却只有最顶尖的那一两个。 旁系更没有权力选择,除非优秀到耀眼,否则没有任何机会掌控自己的命运。享受那份天下最顶尖待遇的代价超乎你的想象。 袁绍曾经想要改变这条制度,可是他失败了,他没能活到那个时候,其实你本身就是最好的例子。 现在,你还认为自己有为袁家哭的必要吗?” 袁薇听得一愣一愣的,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但是王弋一下子就明白了。 袁薇其实和袁靖一样,她们那一支已经败落了,就必须成为直系手中谋取利益的棋子。 要不然为何袁术刚死,两个女儿连带着玉玺就被送到河北了? “你倒是挺会安慰人。”王弋白了袁靖一眼,到现在为止他依旧不信任这个女人。 袁靖却很是平静地说:“殿下,我并没有安慰,只是说了事实罢了。” “算了,你们聊聊吧,我给你们让地方。”王弋一边叫停马车往荀彧等人的车上走,一边说道,“你也是袁家人,好歹让她有些娘家人的感觉。” 有时候他觉得世家真是一群冷血的家伙,为了家族发展可以舍弃任何人的生命,当真是一群心理变态的家伙。 以前他听过什么帝国就是一个更大的世家,真是一派胡言。 帝国要真像世家那样运行,那必然会经历出生即死亡的命运。 不过世家只是意识扭曲,不是真的心理变态,那个袁靖才是真的心理变态。 准确的来说她是一个精神病,精神不正常,是人格分裂的患者。 那家伙有三种人格,无微不至的邻家大姐姐、冷酷无情的暗杀组织首领以及纯粹的杀戮机器。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由于吕邪的怀疑,赵云出手试探后将袁靖留在身边任命了一个副官的职位。 赵云倒不是贪图美色,而是作为一个一次性用品,袁靖真的很好用。 袁靖那个只知道杀戮的人格能维持长时间行气的状态,代价就是几乎没什么理智,攻击起来不分敌我。 而赵云则想着在某些需要断后的情况下将袁靖丢出去,能给王弋争取很长时间。 王弋倒是很赞同赵云的做法,毕竟其他武将去断后他会心疼,袁靖?他一点儿也不在乎。 来到荀彧的马车上,王弋看到叔侄二人正在忙着批改公文,他便笑道:“先放一放吧,这些都不着急。” “殿下,今日事今日毕,明日事最好也能在今日给毕了。” “毕不了啊……”王弋叹息一声,无奈道,“文若,我们可能麻烦了。” “殿下,发生了何事?” “袁家人死在乱军之中,有些人要闹了。” “那主公还要出行?我等应该速速回去……” “别急,等你和我去过幽州后就知道为什么要来这一趟了,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王弋的脸色逐渐阴沉,冷声说道,“这次出发之前,我已经将明镜司的人全都安排出去了,你猜猜会抓到谁?” “明镜司?殿下觉得他们会造反?应该不会的,如今河北的强盛之势已然确定,他们又没有什么借口,是不敢造反的。” “他们真要是敢造反就好了。”王弋苦涩一笑,“可他们要是展现自己的忠诚呢?哼,唉……” “忠诚?”荀彧先是一愣,继而脸色大变,勃然大怒道,“他们敢?他们要是敢,我一个个亲手剁了他们!” 荀攸在一旁同样苦笑,能把荀彧气成这样可不容易。 不过他并不看好王弋的计划,出言提示:“殿下,明镜司恐怕不够吧。” “怎么会不够?” “殿下,光看着各个世家没用。世家能翻的了什么风浪?他们的命运都攥在殿下手里,不敢怎么样的。可若是他们以势相迫……” 荀攸并没有将话说完,但是王弋已经明白了。 王弋很清楚,到了他现在这种实力,正面一对一是没有对手的,只是这样并不代表他就无敌了,事实上任何一个帝王都不可能无敌,他们最大的敌人是势。 帝王都抗衡不了的,更何况现在的王弋呢? 所谓的势其实就是民意,想要拒绝民意很简单,直接无视就好了。 可是有些事情是不能无视的,就比如建议王弋称帝。 在无知的百姓中,称帝对于王弋来说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更何况王弋手上有玉玺,他也没有理由拒绝。 可事实上这件事对于他来说百害而无一利,因为他手上有玉玺,一旦称帝所有的诸侯就有了结盟的理由。 哪怕远在益州的孙坚不参与,刘表、曹操、袁谭、吕布这几个人也够他喝一壶的。 想到这里王弋一个头俩大,命令队伍迅速行军,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幽州,他要去乐浪郡一趟。 是的,这次他要去的不是辽队,而是乐浪。 他要去见一见公孙家那帮人,看看他们在那边发展的好不好,能不能做到几代之后成为一个废物。 顺便他还要去边境看看,吕布是打不成了,可是右军又不能闲着,要不然这两年积攒下来的家底儿放在手里还怪烧手的。 他准备看看能不能发展一下自己的后院,将高句丽和夫余的土地给攻略下来,将那里改建成自己坚实的粮食产地。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都说河北富庶,还真是没说错,整个冀州都是一片平原,就是专门给人用来种地的。 但是冀州却存在着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缺水! 别看冀州看起来河流众多四通八达,可它真的也就看起来那么多,水系并不丰富。 生活需要水,种地更需要水。 哪怕王弋让刘德然疯狂改建也不行,完全供不上现在冀州的需求。 冀州的绝大多数土地其实都是荒着的,不是没人想开垦,而是开垦了也没用,种不出粮食。 冀州大部分农田全在河流边上,远一些的灌溉又需要引流,每年发生的村落间的水源战争数都数不过来,比大汉几百年来打的战争加起来都要多。 由于河北相对太平,大量百姓迁徙过来谋求活路。 这样的迁徙自然越多越好,王弋极为欢迎。 可是十年后呢? 如今王弋都需要面临产能过剩,有人、有牛,却没有土地耕种的问题。 等到十年之后孩子长大成人分家出去居住,新一批的人口潮降临,他应该拿什么土地去应对多出来的人口? 没人能保证十年之后可以打完统一战争,这又不是热武器时代,王弋也需要拿着大刀长矛,遵循“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原则,他并不比其他人多什么…… 第495章 世家的出路(上) 乐浪郡…… 其实现在已经没有乐浪郡这个地方了,王弋从没向乐浪郡派过一个官员,没管乐浪郡要过一个铜板的税收,也没给乐浪郡发过一钱军费。 若是非要说乐浪郡给了王弋什么,那就是一群表面上还听他命令的庞大海军,以及乐浪郡这个名字。 倒是咸鱼将军非常上道,王弋也没要求他做什么,但是他依旧顶着个小小裨将的名头每年送来大量的海产物资供应军队消耗,而且每年都会准时准点来到邺城述职,哪怕根本不会安排他干什么,也不会给他任何计划,他依旧坚持如此。 他老子公孙度就有点儿不是东西了,自从水军走后对王弋的态度日渐疏远,海军几次没有接到命令却擅自出现在冀州海港,而且明镜司还查到他和高句丽来往密切。 公孙度的依仗就是那几艘小型的克拉克帆船,其中最大的还是甄家造的,剩下的都是王弋让手下船匠练手的作品。 公孙家已经没有船匠了,想要从零开始新培养没有个十几年是不可能的。 王弋忽然的到来让公孙度不知所措,要知道王弋已经不是当初带着百十来号人就可以四处走动的人了,就算是他愿意,臣子也不答应,整支护卫军足足有三千之众。 公孙度不知道王弋是来收拾他的,还是只是过来看看,竟然也带了三千兵马过来迎接。 王弋见状却笑了,双方关系本来就紧张,公孙度还敢这样,这是纯纯活得不耐烦了?找刺激呢?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公孙度也没两年好蹦跶了吧?这是想干什么?临死前秀上一波操作? “升济啊,此次来呢……我就是过来看看,瞧瞧乐浪的民生怎么样,转一圈就走。”王弋很是开心,一把拉起想要行礼的公孙度说道,“我也没什么计划,就是忽然想来看看而已,主要还是要在高显多待一些日子,那里有些事情要做。咦?不用紧张,怎么还出汗了呢?” “呃……天气……炎热,天气炎热!末将失礼了。” “天气热就将甲胄解了,乐浪这么危险吗?要时时刻刻提防行刺?” “不用不用,行伍习惯了,末将受得住。” “解了吧,我都不怕行刺,你还怕行刺?也别老末将末将的,你可不是将领。”王弋的语气依旧那么开心,没有丝毫异常。 公孙度的冷汗却下来了,颤抖的问:“殿下,可是末将做错了什么?殿下要解了末将的官职?” “什么解官职?你在想什么呢?你不是乐浪太守吗?太守还比不过一员偏将?要称臣知道吗?” “是是是,末将……呃……臣无状了。” “什么有状无状的?大家都是行伍出身,我打仗打得少吗?”王弋伸手拍了拍公孙度的肩膀示意,“走吧,来了你这里就要吃一口鲜!哈哈……” “殿下请!臣自然会为殿下准备最好的!” “哈哈,那肯定要最好的!文若,公达,你们二人也要试试。平日里不让你们吃脍,那是吃了容易生病。河鲜和海鲜大不同,别有一番滋味。” “殿下,您和叔父品尝就好,我可能是不行了。” “怎么了?” “这一路颠簸有些水土不服,肠胃……唉……哎呦!”荀攸忽然捂着肚子说道,“说来就来!殿下先行,我去去就回。” “就你破事儿多,你这才叫无状,懂吗?” “勿怪,勿怪。殿下勿怪。”荀攸嬉皮笑脸地讨饶,“去去就来,我去去就来。” “哼,你这就叫懒驴上磨!快去!离远一些,找个下风处,莫要污了我的心境。”王弋很是不耐地对荀攸挥了挥手,转头对公孙度说,“不用管他,他就是事儿多。” “不碍事的……” “对了,升济啊,乐浪百姓过得如何?” “百姓有衣穿、有田种,安居乐业。” “好啊,我就是放心不下百姓,毕竟这里离我太远了。吃的如何?肉食能保证一月吃上几顿吗?” “可以的,毕竟这里靠着海,鱼肉也是肉嘛。” “没错!鱼肉也是肉!要多吃鱼,吃了鱼才有劲儿,才能当兵,才有能力反抗,才能打异族。说到异族,最近胡人可有来闹事的?” “没有没有。胡人前些点都被殿下打怕了,那些人都是些贱骨头,只能打服。” “贱骨头?这个词用得好,真的贱!”王弋忽然咬牙切齿,“打服没有用,他们没多久便又不服了。要打,要狠狠的打,打的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归顺,要么去死!你说对吗?” “殿……殿下说的对……” “肯定对,我可太了解他们了。不过我不太了解夫余和高句丽,升济在这边多年,你了解他们吗?他们有没有进犯过?” “没有没有,自从互市开了他们就老实本分得很。这些人很聪明,知道是谁知道是谁给予了他们今天这般生活。” “没错,这人啊,要懂得感恩,你说是不是?” “啊?”公孙度懵了,可忽然浑身都在颤抖。 和王弋的对话初开始还没觉得什么,现在怎么看好像句句都在点他? 公孙度一下子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就在这时远处忽然出来一阵马蹄声与呼喊:“殿下!殿下!您的咸鱼将军给您来送鱼啦!” 公孙康打马一溜烟儿跑了过来,忽然看到自己父亲一下子怔在当场,半天才讪笑道:“父亲也在啊……” “放肆。”公孙度可算找到了个机会,赶紧转移话题,“还不赶紧给殿下行礼?” 王弋却摆摆手说:“不用,孤的咸鱼将军表现得很好,他知道感恩。那么你呢?乐浪太守公孙度?” 王弋的话音刚落,却听得“噗通”一声。 公孙度还没反应过来,公孙康先跪了。 公孙康也是参与过多次军事行动的人,起初当他看到王弋的中军将自己父亲隔开还没觉得什么,可等他仔细观瞧发现自己父亲带来的兵马和王弋的竟然差不多的时候,差一点当场吓死 ,立马在王弋面前跪得板板正正,不敢有丝毫怠慢。 “殿下,我公孙家对殿下忠心耿耿,誓死追随!”公孙康低着头,用极尽诚恳的语气说道,“这一次我父亲昏了头,你罢了他的官便是,我公孙家一定以此事为耻辱,必定知耻而后勇!请殿下以观后效……” 此时公孙度终于反应过来,立马和儿子跪成一排,诚惶诚恐道:“殿下,臣昏了头啊,求殿下原谅……” “你昏了头?不,你很清醒。要不然你怎么会权衡利弊,带了这么多兵马来见孤?不过还是有些不够啊,三千而已,都不够孤打的,下次带三万来。也对,你已经没有下次了。” 此言一出公孙度差点吓死,以为王弋要杀了他,他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丝歹念,想要在这里干掉王弋。 公孙康却急忙说道:“殿下,我愿意带着我全家去邺城生活,只求您原谅我公孙家,并且给我们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证明什么?忠诚?咸鱼将军,孤从不质疑你的忠诚。海军有多少人?三四万有吧?孤一句话,你交不交权?” “殿下有所吩咐……” “想好再说!”王弋忽然厉喝,继而十分严肃地说,“公孙康,孤不是一个刻薄寡恩的人,但是你要清楚,想要得到孤的恩赐,你能不能付出这样的代价。孤相信你的忠诚,可是想交和能交一样吗?” 公孙康猛然抬起头看向王弋,满脸的错愕。 他不知道交权有什么问题,还分什么想和能?王弋让交那就交呗,这支海军不就是为王弋训练的吗?臣子还想觊觎人主的军队?疯了吗? 可当他看到王弋那认真的表情,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都说知子莫若父,其实儿子对父亲的了解也是相当透彻的,他在自己父亲惶恐的眼神中读到了一抹平淡…… 是的,不是什么贪婪,也没有什么阴狠,就是简简单单的平淡。 但是平淡才真的可怕,眼下这个情况一个不好王弋都可能杀他全家,公孙度却不将此当作一回事,显然是有保命手段的。 公孙康惊了! 保命?保什么命?现在越是保命死得越快! 公孙家就算是再厉害,可是公孙家能对抗得了整个河北?开什么玩笑? 原来王弋的意思是这个? 即便他想交权,公孙家的人也是不会让他交权的。 “殿下!”公孙康咬了咬牙大声说道,“海军乃是殿下的海军,殿下自然可以随意调动,和我交不交权没什么关系。殿下若是需要,您拿走便是,无需过问我等,我等只会配合殿下的命令。公孙家是殿下麾下最忠诚的臣子,望殿下莫要听信风言风语,寒了我等的心……” “好啊,既然你想交,那就交上来吧!” 第496章 世家的出路(下) 王弋忽然决定的收缴兵权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公孙父子二人愣在当场,荀彧悄悄上前半步,随时准备策应,并不停的给赵云使眼色。 没人想到王弋会来真的,毕竟这也太草率了,面对公孙度这种形同割据的部下,人主亲自过来还只带了卫队就想收缴兵权并不现实。 公孙度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想要站起身来。 然而公孙康却极为果断,抡圆了给了他老子一拳,结结实实打在肚子上,直接给公孙度放翻了。 “殿下!”公孙康跪行到王弋脚边哀求,“殿下,海军本来就是您的,何谈收权?您此次回邺城先将海军士卒带走,随后派人来将战船开走便是。殿下,我等真的忠心耿耿啊!我愿意去邺城生活,时时刻刻聆听您的教诲。” 不得不说,公孙康的方法真是不错,人船分离,最大限度削弱了海军的实力,杜绝海军暴走的可能。 王弋看向公孙康的眼神却在不停变幻,看不出他内心具体是什么想法。 良久,王弋笑道:“哈哈哈……公孙康啊公孙康,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在我这里失了忠诚,在同族那里失了信义,两边都不讨好,没有好日子过的。” “失了忠诚……失了信义……” 公孙康口中喃喃自语,双眼茫然地抬起头问道:“殿下……我做错了什么……” “你不明白?” “不明白!效忠殿下有错吗?阻止家族那不切实际的幻想有错吗?我做错了什么?” “没错,都没错……” 王弋一声叹息,将公孙康拉起来说道:“很好,咸鱼将军,你很好。可惜了,这两件事不能同时做,更不能由你来同时做。 古难全的事不会在你这里选择起来更轻松,你并不比古人更聪明。 我很喜欢你这份纯粹,希望你一直能够保持下去,可惜过了今日,你便再也没有这份纯粹了。 带我去转转吧,这里很快就不再属于你了……” 公孙康很想说这里本就不属于自己,可是他没想到王弋竟然是那样的意思。 在公孙康的陪同下,王弋视察了当地百姓的生活情况。 说实话,这里的百姓生活得并不好,这里山多地少,还有众多吃人没商量的野兽,生活条件相当艰苦。 但是能看得出来,公孙家已经很努力了,他们尽量治理着这片贫瘠的土地,通过丰富的海产资源让百姓活在了温饱线上。 能活在这条线上已经很不错了,广袤而又富庶的中原大地上尚且有无数百姓对这条线充满了渴望。 这下王弋基本上就放心了,划出去也没什么,他不记得这个小破半岛上有什么特别重要的资源,传说中的壮阳江现在也不过是一条普通的河水,先让汉人占着吧,传播点礼法,省的以后自然演化的那么不要脸。 好吃的海鲜王弋也吃了,大海王弋也看了,公孙度却全程没有参与,他一直和自己那些早就被荀攸俘虏的人马关在一起,直到王弋从乐浪郡离开。 在王弋离开之前还做了一件事,就是主持了公孙康从公孙家分出来,独自成为单独一系这件事。 直到这个时候公孙康才明白王弋要做什么,乐浪郡确实已经不属于他了,他依旧是大汉子民,但是公孙家已经不是了。 王弋说得很明白,过段时间等到将海军接收完毕后会将乐浪郡割给他们公孙家,让他们成立一个属国。 哪怕不是属国也没关系,愿意是什么国是什么国,愿意向谁靠拢就向谁靠拢,王弋并不在乎。 将公孙康单独分出来也不是因为他忠义,历史上他做的那些事比他父亲有过之无不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何况他还有个不省心的儿子公孙渊呢。 主要是因为王弋准备实行的政策,他不在乎哪个世家出去开拓疆土,也不需要什么人质,他要的是斗争。 马车上,王弋将一个册子交给了荀彧,示意他可以看看。 “《探索令》……” 荀彧看着这几个字喃喃自语:“国外之国吗……” 这是一部法令,很长很长的一部法令。 上面说王弋麾下所有世家的旁系都可以去州府申请执行这道法令,得到允许后他们便可以去王弋规定的地域去进行探索。 完成探索之后需要将完整的探索记录以及详细的地图交给州府进行评估,州府会对地图的详细性、当地的物产丰富度、土地的贫富程度和人文环境等等方面综合评分。 这个评分可以换取一块属于他们世家的土地,他们的世家完全拥有那片土地上所有的权力,无论是建国称帝还是如何,王弋都不管。 荀彧和荀攸震惊无比,难怪在王弋最艰难的时刻依旧极力支持牵招前往遥远的大秦,这么做就收获的东西都是次要的,向世人证实外面的天地无限广大才是最重要的。 一旦这个法令实施,所有的世家都会趋之若鹜。 毕竟那是一片完全属于他们的土地,他们可以在那片土地上制定规则,而规则就是权力的保障。 但他们还是从这部法令中看到了王弋用心险恶的地方,其中有两个非常关键的点:旁系可以出去探索、土地属于他们的家族。 这让荀彧想起了曾经他劝说王弋不要总是弄险时王弋说过的话,王弋曾说没有人比他更懂人性的贪婪。 当时荀彧还不信,现在看来可能真的如此了。 王弋所做的一切其实和外出探索开拓疆域的关系不大,他主要是为了解决内部矛盾,即世家根本不可能被人主压制的矛盾。 这是一个根本无法解决的矛盾,除非王弋将他们都灭了,可是灭了又能如何呢?杀了一批不久后又会出现新的一批,杀不胜杀,早晚会被各地的叛乱颠覆掉整个王朝。 可如今不一样了,只要这道法令发出,世家和王弋之间将不再拥有矛盾,世家反而会竭尽全力巴结王弋,求得外出探索的机会。 这个机会并不好获得,不仅需要层层审核,还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比如说财富、庄户、商路,甚至是家学…… 也就是说得到这次探索机会就会让世家们感受到切肤之痛,一旦获得了土地,更是让他们伤筋动骨。 到时世家没有了学术定义权,加之元气大伤,破败只是迟早的事。 古今学堂的学子们已经正式步入仕途了,他们经营权势最大的动力就是成为世家并且取代那些古老的世家。 只要王弋还拥有下发《探索令》的权力,世家就会被他一茬一茬地清剿,完全威胁不到他的统治。 而且王弋绝对用了很长的时间来完善这个法令,荀攸看到了一条非常关键的政策,是关于法度的。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政策,在属于世家的土地上他们可以完全无视王弋制定的法律,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 可是一旦两个世家之间发生冲突,那么依旧生活在王弋治下的那些人便可以依照王弋的法律进行申诉,王弋也会按照自己的法律进行裁决。 为什么说这条规定有意思呢?因为私自偷跑出去开拓的人将无法享受到这条规则,在遥远的异国他乡,即便被人瓜分了一切也只能认了,没人会为他们出头。 这真的是一条妙计,原本谁走谁留在家族内部中就会掀起极大的波澜,有了这个规定,不仅能防范偷跑出去的人,还能激化内部的矛盾。 只要州府解决的时间慢一些,利益受损的那一方绝对会跳脚。 “殿下,您的意思是用公孙家做示范?”荀彧终于明白王弋为什么一直没有动公孙家了,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是啊,袁家的潜规则给了我不少灵感,你们觉得会起作用吗?” 会起作用吗?没有“吗”!一定会起作用。 想要看穿王弋的计谋并不困难,真正困难的是如何抵抗得住那份诱惑。 两人都很清楚,就算是荀家也顶不住这份诱惑。 他们两人倒是可以坚持,可是他们的后人呢?后人之中又有谁能坚持? “殿下,这么做人才会不会大量流失?” “重要吗?不重要吧。我可以每十年开放一次探索令,十年之内,又有多少人出来做官呢?我不可能去培养世家,但是我可以大量培养世家的候选人啊。” “这……殿下,这次回去就要实行吗?” “是啊,在他们给我进言称帝之前,先将这个法令定下来,我倒要看看有谁还有心思劝我称帝。” 劝王弋称帝? 只要探索令一出,所有人都开始做称帝的美梦了,谁还在乎王弋称不称帝? 荀彧沉思片刻,沉声问道:“殿下,那第一批您准备发放多少名额?” “文若……”王弋不由自主开了口。 王弋万万没想到荀彧竟然会问这个问题,即便到了荀彧如今的地位,这也不是他现在能问的,而且王弋并不觉得荀家会对此感兴趣,至少这一代应该不感兴趣。 第497章 内部整顿 荀彧确实不感兴趣,他已经是规则的制定者了,怎么可能会进入自己制定规则的游戏中去找不自在? 但是荀彧不是孤臣,荀家也不可能完全围绕着王弋进行发展。 别看荀彧没少陪着王弋坑世家,但荀家的牌子在世家中依旧是金字招牌,所有人都是认的。 所以即便荀彧不感兴趣他也要去做,有没有被坑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一起被坑。 荣辱与共说的好听,不过大多数人都喜欢有人给他们分担责任,却没有多少人愿意和别人共享富贵。 王弋没想到哪怕他站在荀彧身后,哪怕他出了令人震撼的政策,荀彧依旧要妥协。 他也没必要想到,因为王就是王,王不需要在乎利益,王需要在乎的是局势。 只要局势稳定,他便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不过另外一件事是让王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让他们三个这世上最聪明的人都没想到的——他们被偷家了。 当王弋的队伍回到邺城,两旁百姓夹道欢迎,山呼万岁! 有那么一瞬间,王弋很想这个地方撞死试试能不能再投一回胎重来一遍,这也太坑人了。 然而更坑人的还在后面,他立即召集群臣展开朝会,准备商讨一下《探索令》的问题。 哪知这帮臣子来了一个先发制人,由田丰挑头,竟然先王弋一步奏表希望他称帝。 “不准。” 王弋强压着怒火准备略过这个话题,心道这养气的功夫还是不到家,哪知他这一声“不准”可是捅了马蜂窝。 不准? 不准可不是不同意,而是答应了啊! 三请三辞嘛,谁不明白谁啊? 于是田丰再次出列,大声说道:“殿下明鉴,殿下文治武功……” “田元皓!你他娘的是要疯啊?还是他娘的想死啊?”王弋直接爆了粗口,眼神中杀机根本无法掩饰。 这时群臣才错愕地发现原来这个不准不是推辞,而是拒绝。 可是王弋不能这么玩儿啊,大家要按规矩来,况且袁家死在了你手上,你想不付出点代价? 以田丰为首认为时机已经成熟的人真纷纷闭上了嘴巴,田丰更是摘掉帽子等着挨收拾。 可有些人却在盘算着如何调动民情将这件事闹大,逼王弋必须称帝。 王弋可太知道这些人的内心想法了,双眼一眯将杀机掩饰好,咧嘴笑道:“孤曾经历过血与火的战争,见过百姓流离失所、苍天干旱洪涝、蝗虫遮天蔽日、瘟疫横行世间。 每当孤行走在众生疾苦之地都在想,百姓做错了什么?大汉又做错了什么?天下为什么会这样? 天下不应该这样,不是因为贪婪成就了阉宦,不是因为灾难铸就了黄巾,更不是因为权力形成了诸侯割据! 是你们啊,是你们! 你们读了一辈子的圣人学说,到头来没有圣人的担当,却想要成就圣人的功绩。 扬名天下不是在朝堂上舞弄权术;高官厚禄也不来源于孤妄称帝君! 你们站在孤下面,将孤簇拥在这高高的王座前。 现在,你们觉得时机成熟了,是时候让孤更进一步了。 但是,孤的时机成熟了吗!你们在乎孤的时机成没成熟吗? 你们以为是你们将孤捧上这王座的吗? 妄称自己满腹经纶、一腔才华,孤抬得起头,你们便抬不起头吗?孤当时能站出来,你们为什么不站出来? 身份不够?才能不够?还是没有机会? 天地广阔,机会遍地都是,你们怎么不去找啊!谁拦着你们了? 不敢吧……哈哈哈…… 你们就没有那份担当,就不敢站出来,就害怕抛头露面、害怕失败、害怕承受指责。 所以你们便让孤来承受对吗? 对吗! 怎么?有人不高兴了?别急,这还不是最不高兴的。 孤将这片盖在你们羞耻心上的厚布掀去,你们应该更不高兴,应该想要杀了孤才对! 没关系,孤不怪你们有这种想法。 咱们就比一比,看谁更快如何? 荀文若!” “臣在。”荀彧听到召唤立即走出队列。 王弋解下腰间佩剑,一边向他走,一边说道:“自我得了此剑便从未离身,拿着它,释放你的愤怒,让他们见识一下不高兴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臣,不胜荣幸。”荀彧一躬到底,一直等到王弋走出大殿才起身。 然而当荀彧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在场诸人全都打了一个冷战。 荀彧的眼神很平淡,平淡到看向他们完全不像是在看一个活人,甚至都不像是在看一个生命。 那眼神仿佛是在看路边的一株杂草,河底的一块顽石。 大千世界,蝼蚁遍地,和他们相似者不计其数。 此地,多他们一个不多,少他们一个不少…… 邺城风雨欲来。 先是夔音寺发布了一则公告,诸多文人名士联名建议百姓们最近不要自发组织任何集会活动,河北潜入了敌对的奸细,可能散布各种谣言,意图鼓动民变。 有些据说是知道内幕消息的人更是在公开场合宣称督察令王芷和大理寺廷尉满宠被王弋叫去臭骂一顿,两个衙门里的人都战战兢兢地经历这严寒的洗礼。 随后还有人爆出了见到吏部尚书荀彧拿着王弋的佩剑去王宫办公。 几乎所有邺城人都知道王宫只有两个衙门,一个是中军衙门,另一个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明镜司衙门。 中军是不可能和吏部产生瓜葛的,所以最近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果然,没多久王弋就以官方的名义宣告了汝南袁氏一族亡于战火的公告,在表示极大遗憾的同时派出使者前往徐州,邀请袁谭派人过来共同调查此事。 袁家四世三公天下闻名,王弋表示一定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告慰好友袁本初在天之灵的同时也好警示世人战乱的可怕。 这几天整个邺城都在讨论这件事,哪怕是忽然多了很多贪赃枉法被查处的高官也没掀起什么波澜。 而当有人真正开始议论这些人的时候,王弋甩出了第二张王牌——《探索令》。 打一棒子就要给一个枣,荀彧杀了那么多世家中人,王弋就必须给他们一些甜头。 哪怕这个甜头看起来漆黑无比,哪怕沾满了毒药,但是真心的甜,甜到没有人不想吃。 现在轮到世家们难受了,刚刚惹了王弋生气,该如何从王弋手里拿到这颗甜甜的枣子呢? 不少人都开始仔细研究这部法令,希望从中能够得到一些收获,最好能找到一些漏洞绕过王弋。 可他们悲哀的发现想要找到漏洞并不容易,至少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王弋显然做了针对,在边境加大了巡查力度,出去探索很容易,可是如何举家搬出去却很难,且不说出去之后如何才能面对正牌探索人员的攻击,一旦被边境的巡查发现便以通敌论处,全家满门共赴黄泉。 而且就是因为这部法令,世家联盟的内部也出现了危机。 小世家们当然是想出去看看,找找机会。 但是他们没有能力,能出去发展的只有大世家中的豪门。 那事情就简单多了,想要出去,只要成为豪门就行。 联盟的内部出现了裂痕,有人开始对盟友下手,联盟很快分裂成大世家联盟和小世家联盟,双方剑拔弩张。 其实很难说清楚这到底是谁动的手,因为大世家其实也想吞并了小世家扩充实力,给自己未来多一分保障。 而且这次先出事的还是一个小世家,一些局外人甚至怀疑可能是王弋动的手,就是为了报复这些人进言称帝的行为。 各种猜想满天乱飞闹得满城风雨,竟然佐证了夔音寺发布的公告,很多人觉得有人在混淆视听浑水摸鱼。 反正进言王弋称帝这件事算是结束了,早就被绝大多数人忘到九霄云外,称帝哪有现在这样天天出人命案子来得刺激? 这场闹得一地鸡毛的闹剧直到年后才结束,王弋宣布正式进入天合四年,青州和兖州全部纳入了他的版图,他的治下将开启一个新的篇章,百姓的未来只会越来越好。 也直到这个时候一群吃瓜的围观群众才发现王弋的高层进行了一次不小的换血,竟然撤换了将近三成的中上层官员,就连田丰都被问罪,从中枢贬到了奉高当县令。 更可怕的是,所有被问责甚至问罪的家庭对其具体情况讳莫如深,没人喊冤,也没人叫屈…… 不过冀州的讨论虽然停止了,天下的讨论却才刚刚开始。 面对冀州爆出来的一个个消息,别说是诸侯了,就算是百姓之间也有很大的分歧。 有人觉得王弋野心勃勃迟早要代汉的,有人觉得王弋格局大,和袁绍亦敌亦友是个值得追随之人的,也有人觉得《探索令》不过是王弋招揽贤士手段的。 反正众说纷纭、各执己见,讨论倒是进行的轰轰烈烈,堪称全民参与。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番讨论竟然引发了新一轮天下势力的划分! 英豪陨落与崛起,仇恨消亡与诞生。 乱世之中一切自有定数,一切却又皆有可能…… 第498章 一件小事 大人物之间的争吵是不会改变什么的,因为他们足够理智,进行争吵这种无用的举动唯一的可能只是目前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他们真的决定做什么,那么就不会进行毫无意义的争吵,而是直接去做。 但是小人物之间的争吵却不同,他们往往没有胆量去实现心中的想法,只能将想法说出来去寻求其他人的认同。 然而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同的,想要得到认同并不容易,诉说想法很容易变成争吵,而争吵带来的愤怒最终也会演化成争斗…… 大人物的决定其实十有八九都是很难实现的,小人物不经意间引起的矛盾却很容易发酵成一些大事。 比如……再比如…… 其实历史上的大事件细细探查下来都是这样,连名字在历史上都不会拥有的小人物挑断了那些注定会刻在丰碑或记载在耻辱柱上的大人物耗尽心力维持的脆弱平衡,一切变得不受控制,就像…… 凉州,武都郡,武都道。 凉州的冬天那可真是冷得要命,就连那忍耐力极强的野狼都不愿意轻易出来溜达,细密的绒毛和厚实的皮肤给了它们御寒的保障,可是如果不是饿的实在受不了,它们是不会从地洞中爬出来觅食的。 有一种生物却在这样极端恶劣的天气中不停的在工作,将一车车物资送往指定的地方;将一捆捆刀剑封存入库;将一支支羽箭仔细保存。 没人知道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也没人愿意去思考为什么。 放下农具,拿起武器,只是因为老爷们让了,哪怕拼命的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他们也不会去质疑,顶多就抱怨两句。 事实上抱怨只能在平日里才行,在武都道这个地方他们连抱怨都不敢抱怨,因为这个地方不是他们的地盘,他们不能在其他人面前表露出自己的不满。 是的,武都道是属于曹操的,但是眼前这些人却不是曹操麾下的士卒,他们的主人是孙坚,他们执行的也是孙坚的命令。 谁也不会想到曹操和孙坚竟然结盟了,毕竟孙坚曾是大汉最坚定的拥护者,曹操却拥立了一个伪帝,两者应该打得不可开交才对。 然而如今双方不仅和解了,还表现得相当有诚意。 只因为孙坚经过这么多年终于准备好了,他要去问一问刘辩一直存在他心中的疑惑,只不过是十万人一起问! 他也开出了一个曹操无法拒绝的条件——并州。 这个条件听起来有些不靠谱,并州是王弋的而不是孙坚的,慷他人之慨这种事曹操怎么可能答应? 可是曹操不仅答应了,曹操还开放了武都郡,将故道借给孙坚屯兵,将武都道借给孙坚屯粮。 孙坚为了自己的执念已经疯狂了,他将自己的命脉交到了曹操手上,只要曹操断了下辨,不管他有多少军队都要饿死在外面。 无数臣子劝他不要这么做,实在是太危险了。 但是他已经等了许多年,已经不想等了,谁劝他,他便罢免谁,根本听不进去一句。 其实想想也没什么不对,如果不偏执,孙坚或许也不会成就这番基业。 不过这种举动赢得了曹操的信任,他并不害怕孙坚掉过头来对付自己,凉州多是开阔的平地,孙坚有十万大军又能怎样?他在凉州还有两万多骑兵呢,不服就来碰一碰? 这样的联盟在战略上本就符合双方的利益,一旦放下成见,双方的臣子都愿意见到这种局面。 并州不并州的其实无所谓,孙坚发完疯之后下一个战略目标就是荆州,那里才是他出兵的正确方向。 他也不可能统治长安这块飞地,曹操想着孙坚在王弋面前装了个满头包之后自然会从长安退出来,那长安不就是他的了吗? 到时候他也做好战时准备了,肯定要转过头来收拾吕布那个狗东西。 只是这个联盟唯一的麻烦就是孙坚太着急了,今年春天他就要打刘辩,所以整个冬天曹操驻扎在下辨的军队都要跟着孙坚的军队挨冻,名义上辅助,实际上就是监视。 然而这是大冬天,不能找媳妇儿暖被窝,只能跟着一群糙汉子挨冻谁也不高兴。 恰好王弋最近做出来的那些事传到了这边,闲聊就成了打发时间的唯一方式。 三五个士卒凑到一起围着火堆,你一言我一语就开始了:“你们说那王中和啊,打下青兖用了多长时间?半年都没有吧?真快!” “何止是青兖,你们仔细想想,那家伙打仗就从来没有持续过一年。” “这不是很正常吗?谁一年到头都打仗啊?” “可是别人打一年能打下一个郡就烧高香了,他呢?一年就能打下来一个州啊!全天下才有几个州?” “那就只能说明人家厉害呗。” “厉害个屁,你是没见过那些人的装备,有那个装备我也能百战百胜。都是爹娘生养的,一个鼻子两只眼,多了什么?” 提到装备这些人可就来精神了,没有几个男人不喜欢刀剑,便有人问道:“听说你和那些人对峙过?说说呗,他们都装备了什么?” “装备了什么?装备了将领都装备不起的东西!我告诉你,那些人上半身是块完整的板甲,重箭都不好射穿。肩甲、头盔、裙甲、腿甲样样齐全,重要的关结位置还绑了那种圆形的护具,保护得严严实实。” “防的这么严实?能走得动吗?” “当然严实了,要不然他们怎么一对多?这还只是甲胄,武器更夸张。巴掌大的手弩见过没?非常精巧,他们一个人带两把,射程据说只有十五步,但是十五步之内必杀。 制造上上等的长刀?两柄! 什么叫做豪奢?那种锋利的兵刃本来就不容易被骨头卡住,可是听说那些人的兵器被卡住之后直接丢弃,拔不出来就不拔了,换另一柄接着打。 匕首?三柄。左右护臂各一柄,右腿还绑了一柄,就是防着近身缠斗。敢缠上来就是小刀捅死,根本不和你比摔跤的功夫。 盾牌是木头包铁壳的,非常结实,听说盾牌里面还有一柄尖头小锤,专门用来在遇到穿戴甲胄的敌人时破甲的,不过我没见过。” “这么多?太重了吧?” “重?那肯定重啊,但是人家吃的好啊,长肉、长力气。听说那帮人顿顿有油水,两天一顿咸鱼,三天一顿肉食,要是我我也能穿着这么多东西打仗。” “我的天,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当兵还能吃肉?他们凭啥吃肉啊?” “就是啊!都是一些庄户闲汉,凭啥能吃肉啊?” “那肯定是那个王中和疯了呗,有句话怎么说的?叫穷兵黩武。河北那些百姓估计过的都是些水深火热的日子,要不然那些士卒凭啥能吃上肉?哼,还不知道是什么肉呢,说不定啊,河北都没有百姓喽,都让那些当兵的吃了。” “不至于,不至于。真要是吃人的话早就有风声传出来了。” “有啊!不是早就听说王弋每顿都要拿个新生儿下酒吗?” “那你也信?那些肯定都是骗人的,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名士去投奔他?不过穷兵黩武应该是真的,这些年的年景都一般,按照那些士卒们的吃法谁也供不起,应该是收了重税。” “唉,都是一些可怜人啊。对了,你们听说了吗?有些人被征调去屯田了?” “是啊,听说了,好事儿啊!不用拼命了……” “好事儿?好个屁!你们知道屯田的政策吗?年末要交这个数,五成!每年还要按比例还官府头年提供的种子。” “而且我还听说屯田不是一个人去屯,是全家都要去。去了之后全家就不能动了,世世代代在那里屯田,有一个敢跑就杀全家!” “这么狠?往年那些扒皮的豪族都……” “闭嘴吧!这些东西也是我们能说的?没地方放屁了?在这溜嗓子呢?要么就去屯田,能活着;要么就来当兵,要拼命。就是这么简单,别再说其他的了!” “明白明白……” “懂懂懂……刚才说到哪里了?王忠和那些装备是不是?那些装备啊……那些装备……唉……你看看他们,就两件粗布衣服,一根木棍带了个铁头,怎么和那王弋打?”说着,这名士卒的眼神瞄了瞄来往的孙坚士卒。 有人立即说道:“也是,怎么说那孙坚也是个皇帝了,好歹为自己的兵弄些差不多的东西啊,这样能打什么仗?靠吓唬人吗?” “不懂,不懂……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反正我们不这样。对了,孙坚那个国叫什么来着?” “谁知道叫什么?谁又在乎他们的国号是什么?不过我却听说了一件有意思的事,你们凑近些,我小声说。” “什么事?快说!” “这支军队领军的你们知道是谁吗?” “别卖关子,好像是叫韩当吧?怎么了?他婆娘跟人睡了?” “婆娘跟人睡算个球,这种事多了去了,没什么意思。我倒是听说他跟别人睡了,嘿嘿嘿……” “那多正常啊,我还跟你睡过呢。行军打仗不就是能将就就将就吗?都是大老爷们……我日!你不会是说……谁啊!不过你们还别说,那个韩当的长相确实挺不错的,试一试其实也行……哈哈……” “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孙坚孙文台!” “你别瞎说!一国之君能干出这事儿来?胡扯!” “又不是我说的,是从他们那边传出来的。” “哦?那我能知道是从谁口中传出来的吗?” 阴影中忽然闪出了一个人影,长刀已经出鞘,一步步逼近这一伍曹军的士卒…… 第499章 一场大败 曹操在冀县想破了头都没想明白,之前他和孙坚谈得好好的,他借道、孙坚还城,怎么孙坚就突然出兵攻占了下辨呢?为什么要攻占下辨呢?完全没道理啊! “友若啊,你说这能不能是个误会?”曹操看向荀谌,他都有些不自信了。 “主公,那孙文台就算是不打下辨也没问题,他的军队物资随时都能从那里过。但是……”荀谌连脸色忽然有些阴沉,冷声说道,“主公,我们还没有准备好,但是孙文台已经准备好了,如果他不想放弃长安呢?” “你说什么?”曹操闻言一惊。 荀谌却说道:“主公,汉中是守护益州的屏障,却也是阻挡益州出去的障碍。有了长安和武都郡,他孙文台就能进可攻、退可守了。况且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已经动手了。” 荀谌其实有些头疼一个问题,那就是曹老板被吕布揍了之后就有些不自信了,眼前这么简单的局势竟然没有判断出来。 这是误会不误会的问题吗?这是脸面和尊严的问题,谁管那孙坚是怎么想的,既然已经开打了,那就不需要和对方有没有误会了。 荀衍准备想个办法让曹操重拾信心,要不然这样下去窝在凉州最后只有死路一条。 曹操闻言也是一愣,脸色马上就阴沉下来。 他也意识到自己变得优柔寡断了,谈什么误会不误会的?把你打死了,所有的误会也都解除了。 “来人!” 荀衍还没想出对策,曹操却已经准备出手了:“将曹子孝、应仲瑗唤来。” 荀衍见到曹操这副模样开心不已,曹操还是那个大将军,还是那个如何也打不败的枭雄。 曹仁和应劭来得很快,曹操简单说了一下经过,便让二人率领一万军队去西县一线布防,为他调动军队争取时间。 虽然曹纯已经将骑兵练成了,但一直被曹操放在北地郡没动。 毕竟他最忌惮的还是王弋,北地郡挨着并州,他还是要防备着王弋突然袭击。 二人领命后点齐兵马向西县行进,可是还没走出二十里,远方忽然传来了一阵喊杀声。 听到这个声音差点没将曹仁吓死,立即打马上前准备查看一番。 结果已经不需要查看了,一队兵马由远及近向他们杀了过来,目标正是他们的中军。 这支兵马时机掌握得非常好,一般的步卒每日能走五十里就算是很不错了,如今正是一日行军到一半的时间,已经感到疲劳的同时还是警觉性最差的时刻。 而且曹仁还因为刚刚出发没有派出斥候,等到对方杀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结阵了。 “结阵!结阵!” 虽然已经不可能,但是曹仁还是尽力想让士卒结成阵势自保。 为了给士卒们争取时间,他打马上前厉声喝问:“来将何人?为何入侵我土?” 哪知对方根本不答话,见到曹仁附近的士卒行动非常迅速,立即改了个方向冲锋。 反正曹仁行军用的是一字长蛇,漫长的队列让他可以随意出击。 千万不要小看这些只穿了两层粗布衣服、拿着长矛的士卒,他们的战斗力和士气是成正比的,眼见眼前是必胜的局势,这些人根本无所畏惧,步卒竟然打出了骑兵穿插的效果。 曹军被一分为二,那员将领根本不恋战,一次穿插打乱队列后立即向后军发起了新一轮的冲锋。 曹仁没有办法,只能派人让应劭组织相对完整的前军展开反击,自己则率领着亲卫冲了上去企图纠缠住这路敌军。 亲卫就是亲卫,这支队伍一共有差不多三千兵马,亲卫几百人拦截了个尾巴,差不多纠缠住了上千。 事实上不止是纠缠,而是这几百人包围了对方上千兵马。 但是亲卫的包围速度很快,却还是出了问题。 曹仁擅长防守,习惯以守代攻,就在他步步紧逼准备将包围的敌军迫降的时候,那员将领已经开始冲击后军仓促组织的防线了。 此时应劭还在调整队伍方向,曹军正是首尾不能相顾之时,差点把曹仁给急死。 其实曹仁的做法没有错,迫降才是最省时间的应对方案,但是那员将领的动作实在是太快,等到应劭赶过去的时候后军已经被击溃,只能看着那员将领扬长而去。 这场混战前后都不到一个时辰,虽然曹仁活捉了将近一千敌军,自己真正的损失也没多少,大多数士卒都是被冲散了,只要想办法收拢回来就行。 可是真实的情况并非纸面数字可以书写的,曹仁这支前往西县的军队已经废了,根本无力继续行军,说被完全击溃也不为过。 在家门口经历了一场大败简直是奇耻大辱,曹操看着上午出去下午便回来的曹仁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恨不得直接剁了这家伙。 可他又不能真砍,对方既然已经有部队出现在附近了,那就说明射虎谷这条路已经被发现了,孙坚的奇袭部队在冀县以南可以说是畅通无阻,不需要西县做为据点就可以肆意横行,甚至可以直接威胁到冀县的安全。 曹操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他担心的是冀县的民心。 凉州刚安稳没两年,他的威信还不足以一呼百应,若是不能展示出自己的实力,很有可能导致众多郡县望风而降。 所以曹操很清楚是时候召集群臣好好商议一个作战计划了,要不然最后一片土地都保不住,孙坚表现得要比想象中强太多。 不过在展开商议之前他还需要做一些应对。 曹操将阿贵等几个羌族首领召集了过来,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组织一支三千人的骑兵,并让夏侯兄弟每人率领一千向南搜索前进,以联络西县为最优先任务,如果能将那支军队揪出来干掉则最好。 剩下的一千骑兵他留在了自己身边备用,万一孙坚真的杀过来,他也需要有个牵制的手段。 下达完命令之后,夏侯兄弟直接和阿贵等人走了,他们已经等不及阿贵将召集来的羌族战士带过来后在统领了,这种危急时刻,时间不等人。 随后,曹操召集了幕僚展开了讨论,而张目率先发言。 “主公,既然他们是从射虎谷来的,那不如就让他们在射虎谷死!”张目吊着双眼,极为阴狠地说道,“收缩防线,扼守重要城池和 嶓冢山,让孙坚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我等可以在射虎谷两侧设伏,一旦发现孙坚的大部队过来,直接乱石砸死。” “不行,孙坚派那支先遣队来是为了什么的?那些人肯定会重点观察那个方向。”荀谌立即反驳,“打就要打死,我们可以在武都郡随便和他纠缠,只要派一支奇兵走白马羌的地盘,便可以直插蜀郡,攻破成都!” “现在主要的问题是怎么抵挡孙坚,反击你着什么急?” “为什么要抵挡,直接和孙坚换,凉州换益州,我倒要看看孙坚换不换得起!”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讨论,听得曹操有些烦躁。 孙坚能从射虎谷一拳捅进来是他没想到的,他的想法其实和孙坚差不多,先让曹仁防守,等到兵马就位在一记重拳打出去,没想到被孙坚先发制人了。 眼下的局势是他要与时间赛跑,在他的主力兵马到达之前,他要想办法让孙坚无论来了多少兵马,都被困在渭水南岸。 否则一旦被孙坚过去,那他的麻烦可就大了。 凉州只有有限的几个城池布置了防御兵力,其他的城池仅有一些用来维持治安的士卒,根本不是孙坚的对手。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却发现接替陈群一直致力于发展民生的蒋琬欲言又止。 蒋琬年纪不大,平时很少说话,但是在解决问题方面很有一手。 于是曹操便问道:“公琰有什么想说的?” 蒋琬见所有人的目光看过来,有些犹豫地说:“主公,我……呃……” “有什么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主公,兵法云:以正合,以奇胜。孙坚的兵力优于我方,他可以统帅大军一路攻打过来,我们却不能将所有的兵力都用在对抗他主力上面。 想要胜利就不能只做一件事,要比他想得多,做得多才行,我认为我们应该……” 第500章 渭水之战(一) 阿贵等人的速度很快,派人回去通知一声马上就能拉出几千人的队伍。 在现在凉州的羌氐之中,或许没人会在意曹操怎么样,但如果是曹昂的父亲需要,一些羌氐部族甚至愿意全民皆兵支持曹昂。 这就是声望带来的好处,所有人都受过曹昂的恩惠吗?肯定不可能,但是在人们口口相传的过程中,曹昂就是拯救羌氐的大英雄,为他付出是整个羌氐应该的。 不过相较于羌氐,再次出发的曹仁速度就慢了不止一筹。 这一次他再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嘚瑟了,早早放出了斥候,有些不确定的地方甚至昼伏夜出,将行军的安全等级提升到了最高。 而且这一次他只有五千兵马,随行的谋士从应劭换成了蒋琬。 应劭被派去镇守上邽,再加上夏侯兄弟的游骑,渭水防线基本上就已经建成了,将那支神出鬼没的军队彻底堵在了渭水以南。 现在曹军的主要任务已经不是防守了,而是逼战,找到那支军队后干掉,这样就只要防御好射虎谷,孙坚就拿曹操没什么办法。 红色是曹操的防线,黑色是孙河进攻的方向。 而最先发现那支兵马的人是夏侯渊,曹仁战败五天之后,他就在朱囹山附近发现的这批兵马。 朱囹山离冀县非常近,夏侯渊怎么也没想到这帮人竟然这么大胆,没有到处隐蔽不说,显然是想打冀县的主意。 他得到斥候来报后也没有客气,带着羌族骑兵便杀了过去。 不过对方要比他手下那些羌族专业太多,应该是早早布置了暗哨,发现了他的兵马并已经做好了准备。 一个简单的圆阵以及一致对外的长枪就像是个扎嘴的刺猬,让夏侯渊无从下手。 他足足绕了两圈也没找到合适的攻击位置,别看就是一群看起来像炮灰的士卒,但是在此人手里还真就有些不同。 “放箭!” 夏侯渊实在没办法,只能下令麾下骑兵用骑射造成杀伤。 骑射算是骑兵最有效的战术之一,奈何夏侯渊是真的不想用,这些羌人的水平参差不齐,很容易拖垮一直保持的速度。 果然,射术好的人骑射起来比夏侯渊还熟练,一箭一箭没有片刻停歇。 但是射术不好的人就要了命了,竟然止住战马,坐在马上仔细瞄准。 夏侯渊看到拖拖拉拉的阵型差点没气死,还坐在马上射箭?下去站着射得多准啊?骑射是让你杀敌的吗?就你们那水平也能杀敌? 他需要的是给敌军造成压迫感,让对方露出破绽方便他冲锋。 然而这伙益州来的人极其坚韧,同伴受伤了便拖回阵中,死了便自觉补上位置。 随着一声声惨叫,夏侯渊很明显能够看出对方士卒眼神中的那种愈发强烈的仇恨。 不能再等了…… 夏侯渊很清楚,如果继续耗下去,自己没能给对方造成压力,对方这种坚韧很可能摧垮己方的士气。 他放好长弓,挥舞着大刀就要冲向敌阵。 哪曾想对方比他更快,见到他停止放箭,圆阵忽然左右分开,一员战将骑着战马带着五六十人朝他冲了过来。 看来对方已经观察他很久了,不过……来得正好! “看刀!” 夏侯渊暴喝一声迎了上去,一上来就使出了全力。 这一刀刀光耀眼,似要破开天地,那员将领脸色一变根本不敢硬接,竟然打马让了过去。 两马交错之间,夏侯渊招式未老,看也不看后面,反手就是一个横斩! 而那员将领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两人武艺的差距,一直在观察着夏侯渊的动作,看到他肩膀一动,都没有看使出了什么招式,立即滚落马下,翻了数下才止住身形。 这一下明显伤得不轻,但是此人硬是咬着牙哼都没哼一句,起身后以最快的速度将手中长矛掷向夏侯渊。 此时夏侯渊正处于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是调转马头最关键的时刻,根本避无可避。 但是夏侯渊毕竟是武艺一流的武将,既然躲不过便不躲了,竟然迎着长矛冲了过来。 夏侯渊当然不是铁打的,但是他看出这柄长矛根本伤不到他,或许是受伤的原因,对方掷出的长矛矮了许多,最多能射到他的马,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夏侯渊单脚一用力,一脚踩着马镫,一脚踩着马背高高跃起,手中大刀以力劈华山之势,誓要将对方一分为二。 嘭! 一声巨响,夏侯渊落地后转头看着捂着胸口的年轻人咬牙切齿。 这小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多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可是怎么这么油滑? 刚刚他铆足了劲的那一刀并没有奏效,对方从他身子地下滑过去了。 “小子,留个名吧。我乃大将军麾下大将夏侯渊,你是何人?”夏侯渊眼中杀机四溢。 “陛下先锋官,孙河。”孙河强忍着肋骨断裂的疼痛,不屑道,“大将就这个水平?” “小子,你是不想活了啊,找死!” “我找死?你还是看看谁先死吧?呵……”孙河的脸上全是坏笑,还指了指夏侯渊的身后。 历史上夏侯渊被黄忠直挺挺冲过去砍死不是没道理的,孙河让他回头看他还真就回头看了,也不想想这是战场,杀人才是第一要务。 不过孙河倒也没骗他,夏侯渊这一回头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只见那些羌人还在傻愣愣的看着他打仗,有的竟然还在叫好,而那些益州兵的圆阵不知何时已经左右分开包上来了! “你让我看刀,我让你看看我的军阵。”孙河的语气很是揶揄,但话倒是有些佩服,“怎么样?你的武德不错,我的如何?” 事实上夏侯渊的武德还真不错,要不是他喊了声看刀,孙河可能第一个照面就挂了,武将在战场上总是惺惺相惜的,而且孙河觉得自己也拦不住夏侯渊。 夏侯渊转头看了孙河一眼,找了一匹战马大骂着那些羌族人迅速撤退了。 益州兵确实没有甲胄,可他手里这些羌族骑兵同样没有,一旦被那些长枪兵纠缠住胜负真的两说。 “将军,为何不就地歼灭了他们?”一名军侯很是好奇地问孙河。 孙河却摇摇头解释:“拦不住,至少拦不住那个夏侯渊。我们造成的杀伤越多,他们回程的速度就越快,逃亡嘛,当然是越快越好。不过我们要是不拦着,他就该在路上胡思乱想了……走吧,这里不能待了,撤回去。” 孙河的果断让人心惊,其实在他放弃一千被困的士卒时便已经能看出端倪,这家伙对形势的判断非常不一般。 事实证明了孙河的正确,夏侯渊回去后曹操立即派人来到这里清剿孙河那些人,来的人是他的心腹将领史涣和鲍信。 他们必然是无功而返,然而孙河的情况却也没好到什么地方。 当他想要返回武都郡的时候发现已经回不去了,西县和嶓冢山已经驻扎了不少的军队,想溜过去已经不可能了。 眼下的局面简直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是一支孤军,这几千人之前还能靠抢掠周围村庄补给,现在肯定不成了。 “好快啊……” 孙河看着山头上大面曹字大旗一时有些唏嘘,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打曹操,但是上面下了命令,他就要打,而且在他看来打曹操也是十分必要的。 他在孙坚麾下属于鹰派,一直不赞成和曹操结盟,主张的是趁着曹操被吕布击败这个时间点尽可能打下凉州更多的地盘,曹操生气也无所谓,坚守就可以了。 等到收拾完长安刘辩之后,反过来在收拾曹操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还能得到梦寐以求的马场,多好! 不过每个人的考量不同,就好像有人向孙坚建议从汉中走子午谷直接一竿子捅翻刘辩算了,没必要和曹操牵扯关系。 但是子午谷显然走不开十万大军,孙坚没有同意这个建议。 而打曹操同样不合适,凉州有羌氐,益州也有羌氐,羌氐对曹操势力是个什么情感益州人再清楚不过,关键时刻那些土着是不会站在他这边的,孙坚只能向曹操妥协。 孙河支持打曹操的原因是因为两座关隘,散关和陇关。 这两个关隘虽然都属于凉州,但是拥有他们的人却十分坑人。 位于武都郡境内的散关不在曹操手上,而在刘辩手上,他们想从武都进入长安就必须打下散关才行。 可是位于汉阳郡境内的陇关在曹操手上,要是能从陇关通过,他们将省去很大的麻烦。 说实话,攻城确实要比攻关简单很多,至少益州的绝大多数人是这么想的。 益州那几个关隘看着就让人生不起欲望,所以益州人提到攻关就反感,连带着孙坚的手下都逐渐开始这么想了。 原本孙河是想尝试偷袭陇关的,结果渭水让他没有了丝毫欲望,倒是能游过去,不过至少要冻死一半。 好在他对于眼下的情况倒也不慌,哪怕曹操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他也知道一个曹操绝对不会去探查的地方——射虎谷。 是的,就是他穿插进来的那条山谷,曹操绝对想不到他会隐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第501章 渭水之战(二) 孙河消失了,至少在曹操的视野中孙河消失了,凭空就不见了。 为了找到这家伙,夏侯兄弟的腿这几天都要跑断了,在不大的渭水以南跑了上千里,就差掘地三尺了。 好在这么拼死拼活地瞎跑马上就要结束了,西县告急,曹仁和蒋琬顶不住对方的进攻。 这次来进攻的兵马除了装备以外,全面压制曹仁的守军。益州士卒表现出了比曹军更强的坚韧和战斗意志,统兵的将领都不是吕布那个脑子里面全是肌肉的人能比的,而且副将众多,各个武艺不凡。 曹仁吃亏就吃亏在了武将不足上面,哪怕是他已经很谨慎了,可刚一接触,西县就只剩下了他坚守的那一面城墙,其他三面全部沦陷。 曹仁此时处于被两面包夹之势,他也见到了这支军队的统帅。 这支军队的统帅很年轻,最多三十出头,和那个阴了他一手的将领差不多。 但是此人可是要比那位沉稳太多,一袭银甲,手中一柄长枪,端坐在白马之上,来到城下喝问:“城上守将何人?” “曹大将军麾下大将,曹仁,曹子孝。你是何人?” “你便是曹仁?我乃张任。”张任挥退身后的士卒说道,“你可下来与我一战,胜了我便放你离开,败了便投降吧。” “哼,为将者逞匹夫之勇有什么意思?来打便是。” “你怕了?” “我怕了为何不降?哼,难道好勇斗狠才是为将之本吗?” “说的不错。”张任对此竟深以为然。 曹仁的防守确实让他刮目相看,虽然他没有进攻这面城墙吗,但是进攻的人是他手下能力相当不错的一员将领,名叫刘璝。 刘璝此人有勇有谋,和孙河旗鼓相当,算是他手下最强的副手了。 能将刘璝挡住,曹仁凭借实力得到了张任的认同。 只见他长枪一指,大喝一声:“攻!” “放箭!” 曹仁迅速做出了应对,并且开始指挥为数不多的弓箭手进行重点打击。 没办法,这些益州兵的实力真的有些超乎他的想象,拿着一柄小刀就能爬城墙的兵有谁见过? 曹仁的压力很大,他进入西县的时间很短,来不及准备什么东西,现在的防守完全是在用血肉硬拼。 双方士卒在城墙上鏖战,曹军仗着有些甲胄的优势,穿戴甲胄的士卒顶在最前面,打得大开大合,尽量将敌军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方便没有甲胄的同伴击杀。 而益州兵则是另一个极端,他们几乎没有防护,更重要的是他们也没什么配合,完全是靠着一股勇力在以命搏命。 事实上这是目前益州最合适的打法,因为根本组织不了什么阵型。 曹军杀死一个敌人,益州军就会爬上来两个士卒,但是多出来的那个益州军并不能让局势变得更好,曹军的武器实在是锋利无比,阵型配合没有任何优势。 鲜血…… 火焰…… 死尸…… 很快,益州军就发现城墙已经不那么好爬了,粘腻湿滑的墙面即使他们也很难攀登,时不时从上面掉落的尸体也很容易造成连带伤害,最好命的还是战场上的环境。 都说战场上是充满硝烟的,其实这话并不对,因为战场上是充满肉香的。 火焰将一个个活人引燃,将其活活烧死后仍然不算完,为了能让自己燃烧得更猛烈,火焰榨取着尸体上的每一滴尸油,并将尸油充分吸收。 在这个过程中,火焰散发出一种让人愉悦的蛋白质烧焦的味道。 可是当士卒们想起是什么东西散发的味道之后,极度的愉悦和渴望就会变成极度的恶心和悲伤。 悲伤转化成了仇恨,而仇恨的力量使人疯狂。 匕首真的不是一个好用的兵器,益州兵终于开始利用起自己的人数优势,他们的武器无法抗衡曹军,但是他们和曹军的生命是对等的。 有人开始抱着曹军的甲士往城下跳,也有人开始使用牙齿来当作失去匕首后的武器,还有人用断臂处的鲜血泼洒曹军的双眼,更有人用自己流出来的肠子企图勒死曹军士卒。 他们会感觉到痛吗? 其实不会,因为实在是太痛了,为了不痛死,大脑阻断了疼痛的蔓延,并不断分泌着肾上腺素来维持它主人根本不需要维持的生命,这种情况下只要不停下来,人就根本感受不到痛觉。 整个战场上只有两个人痛彻心扉,一个是曹仁,另一个是张任。 这些都是他们麾下的好儿郎,没能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博取功名,却要在这片不高的城墙上互相撕咬展示兽性。 两个人谁也没动手,因为他们都知道只要自己动手,对方也会动手。 将领的杀伤力不是士卒能够比拟的,先投入将领的不一定能先发制人,后投入的往往能够找到偷袭的机会。 不过两个人没有上阵杀敌,但指挥的方向却出奇的一致。 曹仁在四处收拢士卒保护弓箭手,张任则在命令麾下精锐疯狂向弓箭手进攻。 只剩下两三百人的弓箭部队成了这场战斗胜负的关键,两人都将自己的亲卫投入了进去,但都没有溅出什么水花…… 鏖战,上午打到下午,眼看就要天黑了。 两人的目光默契地聚焦在了一起,在半空中撞出激烈的火花。 他们已经坐不住了,此时是最关键的时刻。 如果现在城墙失守,那么万事皆休;如果今天能够守得住,那么以后也不会失守。 张任翻身下马,倒提着长枪缓缓向城墙走去,他要出手了。 曹仁拔出佩剑,一步步跟随着张任的步伐,争取张任在登上城墙的一瞬间先出一剑。 两人剑拔弩张,都紧紧盯着对方,都在寻找那一丝机会。 然而两人终究还是没能交手,城外忽然响起了鸣金之声,刘璝不知为何收了兵马,并且敲锣传到城内好叫张任知道。 只是这个锣声仅仅持续了一瞬便彻底熄灭,紧跟着的就是城外益州郡一溃千里的哀嚎。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正注意着对方,也不敢前去查看。 这时,一路兵马忽然跑进了城,孙河竟然出现在了这里,他贴过去和张任说了些什么,张任忽然脸色一变,下令全军扼守西县,鸣金收兵,不许出击。 这时曹仁也听到城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大喊:“兄长!主公有令,速速打开城门撤出西县,我在外面掩护你!快!” 这个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正是曹仁的亲弟弟曹纯。 来了,终于来了,来得好快…… 曹仁闻言立即趴到城头观瞧,天色太暗什么也看不清,只看到自己弟弟那张逐渐成熟的面容。 “为何要撤?速速随我反攻,定要诛杀那张任!” “此乃主公命令,快!速速出城!” 曹仁闻言没有办法,只得率领着为数不多的部队以最快的速度出了西县,连袍泽的尸骸和遗物都没来得及收拾。 出了城之后曹仁才恍然大悟,不是曹纯不想,而是曹纯不能。 曹老板还是爱曹仁的,当曹纯率领着骑兵赶过来的时候,曹操没有让骑兵奔袭去支援曹仁守城,而是派了曹纯率领一千重骑前去将曹仁和蒋琬护送出来。 是的,就是护送。 曹操也不知道西县已经失守大半,他本想着放弃西县来着,担心曹仁被敌军纠缠住,就派了重骑前去接应。 他现在的主力是骑兵,骑兵需要一定的战略纵深,如果西县防线还在,打出去不一定能彻底击败孙坚。 重骑肯定不能披挂整齐赶路,他们都是坐车的,又恰好路过了射虎谷,被孙河发现了。 孙河后发先至,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可惜曹纯能走大路,他却不行,所以只是前后脚而已。 重骑破阵堪称无敌,王弋五百重骑几乎做到了战无不胜,更何况曹纯现在有上千! 一轮冲锋刘璝就溃不成军了,也成功将曹仁解救了出来。 万幸曹纯来得足够及时,要不然曹仁能够回去见曹操就很难说了。 曹仁是这场战争的关键,因为他防守的能力足够强,曹操需要他防守渭水一线的防线,而曹操本人则需要去进攻。 进攻! 目标却不是孙坚的大部队,而是益州本土! 曹操使用了蒋琬制定的战略,兵分三路准备奇袭成都。 第一路便是曹仁和蒋琬,曹操将重骑和大部分士卒都留给了曹仁,扛过孙坚最猛烈的前几次进攻之后,两人就要率军缓步推进,争取夺回武都郡,兵锋威胁汉中。 第二路则是曹昂、曹纯以及荀衍,这一路是纯粹的骑兵,有一万之多,其中三千汉军,七千羌氐。 他们的任务是出凉州,甚至走出大汉的疆土,用白马羌当带路党,跳过广汉属国和广汉郡,直接进入蜀郡以最快的速度威胁到成都。 第三路则是曹操亲自率领的五千兵马绕路从司隶的右扶风进入子午谷,这条路孙坚不走但是他曹操走,穿过汉中后切断成都与孙坚大军的联系,彻底将孙坚孤立出来! 第502章 渭水之战(三) 蒋琬的计划很好,如果执行下去曹操想要取得胜利其实非常轻松。 但是做计划的不止有蒋琬一个人,执行计划的也不止是曹操。 张任的速度很快,他对有山有谷有河流的冀县没什么兴趣,他的目标是上邽。 事实上就连他这一路统兵大将都不知道双方是怎么打起来的,只知道在下辨双方发生了非常激烈的冲突,导致城中双方士卒大打出手,最后益州兵将曹军全歼在了下辨。 他就是那支军队的统帅,打都打了,他能怎么办呢?当事人都不知道被分成几块了。 从故道赶回来后他干脆心一横,直接使诈骗开了武都全境,准备将武都郡打造成孙坚的前沿阵地。 他是一边打一边给孙坚上书的,到现在也没收到个回信。 起先他也没觉得怎么样,毕竟曹军的战斗力也就那样,但是那支重骑的出现让他的警惕心提升到了最高。 目前已知的军队没人能够抗衡重骑,孙坚麾下的部队更不例外。 不过他还是有办法的,只要他拿下上邽的速度足够快,重骑也拿他没辙,毕竟重骑冲阵厉害,让他们撞墙,他们脑袋也懵。 拿下上邽他就能随时随地渡过渭水进入凉州腹地,那时他就有资格和曹操谈条件了,到时候让曹操让出陇关,想想就美滋滋。 所以他的行军速度很快,在西县留了一千兵马和一员将领防守之后便急行军赶忙的上邽,以最快的速度将上邽包围了起来。 但是问题来了,张任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曹操都还没来得及出兵子午谷。 现在好了,曹操必然是走不了了,他需要先将张任收拾了再说。 于是双方在一开始就都很急躁,第一战的火气就非常巨大…… “报——”传令兵一路跑进营帐,在张任面前说道,“将军,外面来了一个敌将,带了三五百兵马,叫嚣着要您出战。” “来将是谁?” “他……他没说……” “废物!”张任还未说话,孙河却气得不行,骂道,“人名都不知道你报什么报?再探再报!” “算了,算了。”张任摆了摆手,拿起长枪说道,“左右无事,去看看也好。” 孙河在跟在张任身后建议:“将军,让末将去算了,估计也不可能是什么厉害的人。” “去看看,这种人不需要打赢,打跑就行了。注意他逃跑的方向,也省的我们斥候麻烦。” “将军深谋远虑,末将佩服。” “少拍马屁,快走!”张任笑骂道。 不得不说,孙家能成事儿是有原因的,孙家的年轻人相当不错,孙策有多厉害就不说了,这孙河也是他十分看好的一个年轻人。 孙河早年的经历虽说有些坎坷,被人过继了去,又被人送回来。 也恰好是这段经历让他变得沉稳、冷静、不骄不躁,再加上他天生敏锐的判断力,都是统兵将领必须要的品质。 可惜孙河的武功一般,张任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教他两手,毕竟他也是和奇人异士学过几招的人。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走出了点齐兵马走出了大营,结果抬眼一看孙河就暗骂了一声,这个打不过…… 可不就是打不过嘛,来的可是夏侯渊夏侯妙才,能打得过才是怪事。 孙河两眼一黑,心道曹操是没将领吗?还是将领太多?这样的猛将都随便使唤的? 可是大话都说出去了,总不能不打啊。 本着“为领导分忧使我快乐;不为领导分忧,领导使我不快乐”的原则,他当即说道:“将军,且让我去试他一试,也好叫将军有个准备。” 说罢,孙河便打马上前。 张任还在纳闷,什么叫他有个准备?他又不打算打。 可是下一刻他便知道自己不上不行了,只见孙河刚走两步喝道:“夏侯渊……” 夏侯渊都没看他一眼,抬手射了一箭说道:“该还的我已经还完了,饶你不死。现在,滚!” 孙河看了这一箭直嘬牙花子,羽箭就插在他战马的蹄子边上,问题是他都没看清夏侯渊是怎么出箭的。 仗打到这份上就很尴尬了,人就是是欺负他,可是孙河能怎么样呢? 男人打仗,本质上就是一个面子。 夏侯渊认真了,那孙河就只能选择死战。 长枪一拍马臀,孙河打马就要冲上去和夏侯渊拼命。 结果另一个人更快,伸手一把将他从战马上捞了回来,张任来了。 张任将孙河战马上拉过来随手丢在地上便直直冲向夏侯渊,夏侯渊见状举刀相迎,两人立即战在一起。 夏侯渊的刀法凶猛无比,张任的枪术却以灵巧见长,虽然在力量上比不过夏侯渊,但是竟然能对夏侯渊展开压制。 二人你来我往之间斗了二十回合,夏侯渊买了个破绽调头就跑,张任想也没想,打马便追。 可是刚追了两步,张任脸色大变,同样调头就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预感没错,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阴谋,远处忽然响起了一片剧烈的马蹄声,厚重的声音让大地为之震颤,天边的浮云似乎都有散去的迹象! “夏侯渊!” 张任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咆哮,可是他也只能眼看着那一队恐怖的重骑兵以碾压之势冲进军营,只留下一条鸡飞狗跳的殷红路径。 与此同时,上邽的大门适时打开,仿佛约定好了一般,重骑井然有序地进入了城池。 愤怒的张任命令孙河去将嘈杂的军营整顿好,自己则带着两百人杀向了重骑来的方向。 重骑兵嘛,他张任没用过还没听说过吗?根本不可能跑这么远,给他们运送甲胄的队伍一定就在附近。 杀不了重骑兵,张任就要杀那些后勤人员泄愤! 太气人了,有本事正面来打呀!输在重骑兵手里他认了,可是这么强的军队还要偷偷摸摸,当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千万不要小看那些后勤人员,他们并不只是给重骑兵打下手的,还有很多是预备役成员,如果有人战死了,他们就会穿上铠甲顶上去。 为什么说重骑兵养起来非常费钱?人马都要吃得好,还有远超骑兵数量的后勤以及拉物资的驽马,这些人里面还有一些人必须和骑兵吃的一样。 一千人的军队吃一万人的补给都很正常,张任的这个选择是现在最正确的,哪怕他的营盘被破,杀了那些人,亏的还是曹操,而且还亏很多。 果然,张任跑出去还不到二里地就发现了一队驾着马车狂奔的士卒,驽马加马车,他们必然是逃不了的。 张任催动战马,立即冲了过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旁边忽然杀出来一员战将,大刀抡圆了朝张任砍来,还大喝一声:“看刀!” “滚开!” 张任没时间和这些人耗时间,他看都没看对方是谁,单手挥枪就想将那员将领击飞。 然而刀枪相接的那一瞬间张任脸色大变,对方的力道极大,这一下子差点将他砍飞出去。 要知道他扫枪也是为了将对方击飞,别看是单手,力道并不小的。 踉跄地坐稳后,张任定眼看去,发现竟然是去而复返的夏侯渊。 “你之前留了手!”张任大怒,夏侯渊明显在羞辱他。 “留手?”夏侯渊眼神一冷,讥讽道,“留手算什么?我还要留下你!看招!” 大刀斜刺里劈来,张任避无可避。 谁能想到他竟然也不闪不避,挺枪迎了上去,长枪忽然化作无数枪影,一瞬间便在夏侯渊手臂上刺出数个伤口。 夏侯渊立即拉住马匹,脸色变得极为凝重。 刚刚那一招非常诡异,张任的长枪仿佛在他眼前炸开,后发先至不说,身体的痛觉竟然告诉他是同时受的伤。 好厉害的招式…… 夏侯渊不敢大意,伸手不自觉摸向了腰后长弓,这个张任很不一般,他凭借武艺可能留不下来。 张任也看到了夏侯渊的动作,可惜他并没有应对的方法。 这明显是个专门针对他的陷阱,而他已经中计了。 要不要搏一把? 张任在心中盘算,拼上中一箭干掉夏侯渊的概率有多少,片刻后便绝望的发现几乎没有。 不过他已经不担心了,夏侯渊最终也没有射出那一箭。 孙河率领着上千弓手支援了过来,从侧面赶上后勤队伍,一轮箭雨就射了过去。 夏侯渊不可能无视那些人的死活,他立即放弃张任,打马来到弓箭手面前连射三箭! 可惜孙河混在了阵中没能找机会干掉,不过夏侯渊依旧射杀了三名军侯,成功震慑住了这些弓箭手。 望着转身离去的夏侯渊,张任制止了孙河想要继续放箭的想法。 不是说他仁慈,只是弓箭手可是他手上的王牌兵种,宝贝疙瘩般的存在,眼下这种情况张任很担心拖久了会从什么地方冒出一队骑兵来将他的弓箭手干掉。 而且从这次交手张任察觉曹操可能是他这辈子到现在为止最强大的敌人,计策一环扣一环让他应接不暇,差一点就死了。 上邽是不能围了,很容易被人各个击破,他需要换个地方进行防守。 第503章 渭水之战(终) 张任选择的新营地是上邽西南面一处渭水边较浅的河滩,这里是他精心挑选的地方。 这个地方很浅,能够让曹操误以为他想要从这里渡河,从而让曹操先做出动作。 先攻有先攻的优势,后发有后发的好处。 战场上攻守双方的角色转瞬间便可互换,现在他是守势,说不定等曹操来了他就是进攻方。 其次就是和他来凉州的目的有关了,他来这里是为了打曹操的,不是为了挨揍的,他必须要获取胜利才行。 他将营寨扎得很密集,一看就是重骑兵最喜欢的类型。 但这是个陷阱,他已经命人在后营构筑堤坝,马上就要春汛了,只要挺到那个时候,那些重骑兵就只能去河里面喂鱼。 在西县他看到了一千重骑兵,上邽又出现了一千重骑兵,也就是说曹操为了击败他,将所有的重骑兵都派到了上邽。 重骑兵这样金贵的兵种张任可不信曹操能拿出两千,能有一千已经是顶级军团了,两千还不是得逆天?还能被吕布打得到处跑? 普通士卒无法和重骑兵抗衡,但是强如重骑兵也无法直面天地的威势。 只要消灭了重骑兵,张任觉得曹操剩下的兵马随便打,他赢定了。 这便是孙坚手下有那么多旧臣却依旧重用张任的原因,年纪不过三十便已是先锋大将,统帅两万兵马,这等权力可不一般。 张任让孙坚明白了什么才是一个合格的将军、一个合格的统帅,以前孙坚打得那么猛只能算是一员猛将。 但是这一次…… 张任并没有真正意识到这一次的对手和以前那些毛贼有什么不同,或许他意识到了,只是没有失败过终究不懂什么叫真正的小心谨慎。 这里是凉州,是曹操的地盘。 曹操可以将张任困在渭水以南,但是他没必要一定和张任在渭水以南交战。 春汛如期而至,可是曹军却没有赴约。 此时的张任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双方斥候并没有进行交战,曹操应该早就知道这里,为什么一直没有动静呢? 只是现在才察觉还有意义吗? 在他察觉不对劲的第二天晚上,曹操出手了。 夜幕下的渭水并不平静,水浪冲刷着河岸,水花声富有节奏地欢唱着。 守夜的士卒不以为意,这些他早就习惯了,春汛就是这个样子,白天河水很平静,晚上却有些闹腾。 之前他还会去查看,最近都已经懒得去了。 不过他今晚他真的应该去看看,今晚的河水中不仅有水,还有船和一群如狼似虎的死士。 这些死士是由曹洪率领的,人数并不多,一船十人,算上他总共也只有三十人。 三十人想要击败一支一万多人的军队是不可能的,但是三十人可以做很多事情。 守夜的士卒忽然察觉身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他转身准备查看,却感觉喉间一凉,便再也发不出声音。 随后几道黑影上窜下跳,解决了一个又一个的明刚暗哨,悄悄打开后营营门,将自己的同伴们放了进来。 曹洪入营之后非常细心,仔细检查了军帐,发现后军士卒都睡着后,立即和死士们点燃了后营的辎重,还等了半刻才拿起一面铜锣一边敲,一边四处大喊“曹军袭营!” 奈何效果着实一般,曹洪想要引起营啸,不过最近益州兵过得比较安逸,精神不怎么紧张,除了引出来一堆睡蒙了四处乱跑的人以外,并没有发生自相残杀的事情。 不过这也足够了,后营的骚乱传到了中军和前营,物资点燃后引发的大火终于让人反应过来,整片军营中都开始混乱。 张任被吵醒后立即过来查看,组织人救火的同时心中总是感觉隐隐有些不妙。 不妙就对了,同一个计策换种形式能中两次,只能说他的头是真铁。 在他还在维持后营秩序的时候,前门忽然来了两员曹军大将,如同两块飞翔的巨石,重重砸在了大门之上。 这两人是夏侯惇和许褚,营门不出任何意外被这两个人肉攻城槌破坏,随后数千骑兵长驱直入进入了大营,领兵之人竟然是曹操。 该怎么形容这干净利落的一击?热刀入黄油?寒冰触赤铁? 曹操以风卷残云之势在军营中来回冲杀…… 算了,其实也没有冲杀。 曹操的气势确实很猛,但是造成的杀伤非常有限,更多的则是在军营中瞎喊乱跑。 这并不是他失误了,曹操也不会犯这种错误,这种方法确实比闷头砍杀强太多,惊恐混乱的益州兵根本组织不起来有效的反击阵势,竟然还有不少人准备去后营跳河逃生。 好在关键时刻,张任率领着他的精锐弓箭手赶来才算稳住了局面,也让曹操吃了一些苦头。 张任麾下这些弓箭手射的既不准、也不远,但是非常快。 大片的箭雨压制住了曹操的行动,曹操也见到了这个让他思考了许久计策应对却都没有完全成功的统帅。 “你便是张任?”曹操冷眼观瞧,眼神中却带着一丝热切。 张任闻言冷哼道:“哼!是又如何?” “你已经败了,可愿投降?我让你做先锋大将。” “怎么?难道我现在就不是了吗?” “你的意思是我比不上孙文台?” “都是人杰,各有所长罢了。” “既然各有所长,为何不降我?” “既然各有所长,为何要降使君?使君既然来了,那便战吧!” 战? 开什么玩笑? 怎么可能战? 今天的便宜已经占的够多了,那些弓箭手的箭术着实厉害,他可不想领教了。 于是曹操说道:“今日便罢了,这才只是开始,早晚有一天我会抓住你,让你成为我的先锋大将。” “忠臣不仕二主,若使君捉住我,直接杀了便好,省的浪费时间。”张任说着说着,脸色忽然十分阴沉地说,“我若抓住使君,也一定会杀了。” “那我们来日便分个胜负吧!”说罢,曹操摆了摆手,率领骑兵出了营门。 自己家关着大门都能被别人随意出入的感觉十分不好,张任黑着一张脸开始收拢败兵。 可是不幸的事总是一件接着一件,后营有人来报称水坝被人破坏了。 如今河水流速很快,哪怕破了一个小口子,蓄水池中的河水不久后也会流干,根本堵不住。 这么多天的辛苦努力和必杀手段化作泡影,差点将张任气死。 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他也没什么办法,只得捏着鼻子认下,先将溃军收拢好再说。 现在他最大的麻烦不是四处溃逃的败兵,而是被人烧毁的物资。 一万多张嘴等着吃饭,他必须想办法弄些补给过来。 曹操却率军来到了上邽,不过他没有进城,而是通过了应劭早早准备好的浮桥渡河了。 他渡河并不是为了找机会偷袭张任,而是向陇关方向前进,看那个意思是打算去进行自己的计划,不可张任在这里玩儿了。 这是他计划好的一步棋,演戏也不是演给张任看的,而是演给孙坚看的,他就是要靠张任的嘴告诉孙坚他依旧在凉州,等待着孙坚来这里和他决战。 之后凉州发生的所有战事都不归他管了,他将大部分兵力和指挥权交给了曹仁,让曹仁负责总督凉州战事。 张任吃了一个大亏,不过基本盘还在,想要恢复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而且张任不是幽州面临的最大问题,孙坚才是。 曹仁并没有改变曹操的战略思想,依旧防御着渭水沿线,甚至还加派了一些船只做为侦察船,监视张任的一举一动。 眼下曹仁得到了一个很要命的情报,那就是孙坚来了…… 是的,就在曹操突袭张任营盘的时候,孙坚率领着五万兵马驻扎进了西县,准备会一会曹孟德,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孙坚来的这么晚是有原因的,御驾亲征本来就是一件麻烦事,称帝也有好几年了,排场必须要讲。 而且他还详详细细地调查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从一些早期动手的人口中得知双方起冲突是因为有人侮辱了他,他麾下的士卒展开了反击。 对此孙坚非常满意,他权当张任也知道了这件事,将张任看作为他出头的大忠臣,准备了好多奖励想要奖赏张任。 当然,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在孙坚眼里刘辩是柴,曹操只是一块磨刀的石头,他其实也想检查一下自己麾下的士卒战斗力到底行不行。 他让程普率领后句进攻散关,自己则准备一路平推掉冀县,将曹操逼回谈判的桌子上。 这一次他要的可就不是盟友了,而是一个附庸,他要将曹操收为己用! 孙坚还在做着自己的美梦,殊不知美梦用不了多久就要变成噩梦了。 渭水,对于孙坚来说不是一个好地方,甚至可以说是不祥之地。 渭水之战并没有因为张任的失败而结束,正相反,现在才刚刚开始…… 第504章 反击(上) 绿茵初现,春日未暖。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可惜天上飞的不是什么好鸟儿。 曹仁坐在冀县的城头看着天空中不停盘旋的黑点儿是有些不爽的,那是一只鹰,什么鹰不知道,但是鹰一般都喜欢吃鸟儿。 凉州这地方没什么鸟,最多的就是鹰。 大多数将领都喜欢鹰,夏侯兄弟尤甚。 奈何这两人的脾气都很急躁,得到就想拥有,根本熬不住长时间的消耗。 夏侯渊能忍耐的最长时间是三天,夏侯惇好一点,也只有五天。 曹仁倒是训过好几只鹰,他的耐心很好,而且熬鹰也用不着不吃不喝那么和鹰耗着,鹰毕竟是个畜生,你就是吃了也没关系,别当着它的面就行。 但是曹仁不喜欢鹰,谈不上多么厌恶,却不像夏侯兄弟那般痴迷。 鹰的攻击性很强,曹仁不擅长攻击。 没人不喜欢攻击,可是喜欢不代表可以拥有,就像夏侯兄弟拥有不了属于自己训练的鹰,就像他曹仁需要给一众兄弟们兜底。 给人兜底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撅着屁股忙碌了大半天,回头一看却发现自己干的活儿是个人都能干,还都是些鸡毛蒜皮没小事。 干好了没什么人赞扬,说不定还会招来自己人的嘲笑,干不好只能遭到辱骂。 可是没人兜底是一件很要命的事,自己人确实不笑了,到时候笑的就该是敌人了。 就好像现在一般,哪怕曹仁自己有兜底的能力他都笑不出来。 孙坚完全不当人了,仗着兵力多根本不将曹仁放在眼里,同时进攻冀县、望垣、上邽三县。 曹仁在渭水边以这三座城做为防线?那孙坚那架势,完全是想要一口气全部打下来的意思,一点儿也不讲道理。 每日的生活变得千篇一律,叫阵、不应、攻城、放箭…… 孙坚此时士气正盛,他不急着进行反击,而且孙坚也没给他玩儿出什么花活,他也用不着底牌。 守着呗,反正他不吃亏…… 然而曹仁并不知道,不吃亏只是暂时的,他很快就要比孙坚还急了。 张目找上了发呆的曹仁,凑进曹仁身边低声问:“曹将军,你就这么和孙坚耗着?” “是啊。”曹仁缓过神说道,“不然怎么办?你有什么好办法吗?别慌……” “我不慌,冀县城高池深,我慌什么?不过百姓要慌了。” “百姓慌什么?你也说了城高池深,他孙文台还能跳进城来咬百姓啊?” “那倒不至于,可是曹将军,春种的时节马上就要到了,一年就那么一点儿的时间,你不能让百姓在城中错过一年唯一一次种田的时间吧?要知道凉州可不是那么好种庄稼的……” “我!” 曹仁闻言差点一口气背过去,千算万算漏算了这个。 现在怎么办? 告诉百姓们今年不种田了? 那百姓不得将他扒皮吃了? “张尚书,你有什么办法吗?”曹仁求救般看向了张目。 “没有。”哪知张目摇摇头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又不能翻出城墙去咬孙坚。” “你!张尚书,是在下莽撞了,在下给你赔礼了行吗?农事乃是重中之重,张尚书可有办法?莫要与我开玩笑了。” “开玩笑?我并没有开玩笑,我确实不能出去咬孙坚,曹将军不能吗?” “你的意思是出战?可是这合适吗?现在孙坚士气正旺……” “曹将军,出战与否不是我能决定的事,而是你要决定的事,我这不是来和你商量了吗?” “那张尚书觉得应不应该出战?” “不应该。” “张尚书,你给我一句痛快话,你是不是在戏耍我?” “没有。”张目的神色极为认真地说,“曹将军,现在不应该出战,但是必须要战,所以我们绝不能失败。” “我当然知道不能失败……” “将军,我有一计。” “有何妙计?” “如此这般……” “这……” 曹仁有些犹豫,张目的计策不是一条好计策,但是眼下他也没什么办法,为了不耽误农时,只能冒险一试了。 当孙坚再次率军来攻城的时候,曹仁没等他们进攻,自己先举着一面使者的旗子来到阵前,要求面见孙坚。 孙坚是不可能见曹仁的,人家现在是皇帝,曹仁算个什么?不过曹仁见到了先锋大将张任。 张任这些天算是好好领教了一下曹仁的防守艺术,在冀县城下撞得满头包,准备充分的曹仁守城,他是真攻不进去。 不过既然是老对手,张任也没什么顾忌,见面便冷笑道:“曹仁,你来做什么?受死吗?还是说来代表曹操投降的?” “哎呦,攻城挺辛苦的吧?之前凭借出其不意赢了我半次,你还真觉得自己是个厉害人物了?” “看来你是找死的……” “我是来让你死的。” “那便不要废话了,来战吧!”说罢,张任打马就要上前拼命。 “等会!”曹仁立即喝止,朗声说道,“逞匹夫之勇算得了什么?我也懒得在守你们这些废物了。后退十里,我们摆开架势一决胜负!” “好!” “好什么好?你还是去问问你的陛下吧……走了,决定了派人去城下通知我,懒得和你们多废话。”说罢,曹仁还没等张任反应过来,打马便跑,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 不得不说犯了贱就跑真的是一种很爽快的事情,曹仁算是出了这几天一直挨揍的闷气。 孙坚倒也痛快,派人通知他的同时已经在向后撤军了。 曹仁还想着趁乱尝试冲杀一阵,张目却眼尖,指了指一直守在阵脚的弓箭手,熄灭了曹仁不切实际的想法。 但是! 孙坚并没有等到曹仁摆开兵马和他决一死战,冀县的大门打开,从里面跑出来五千骑兵后又关上了。 起先孙坚还没觉得什么,只是诧异于这里竟然有五千骑兵,还在眼巴巴等着后续的大部队。 谁知道这五千就露了个脸,出城之后便看准时机,顺着孙坚后撤产生的阵型缝隙穿了出去,消失在大地的尽头。 骑兵的激动无人能及,孙坚也只能看着骑兵扬长而去。 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之后冀县的城门再也没有打开,再也没有从里面出来哪怕一个最普通的小兵。 事到如今傻子都知道被骗了,张目虽然没有耍曹仁,但是他耍了一回孙坚,他只是想让孙坚给骑兵让路。 暴怒的孙坚立即让士卒迅速上前四面合围冀县,一定要报了自己被戏耍的仇恨。 曹仁的面色十分凝重,这将是他要面对的最为艰难的一次防守,孙坚绝对会不顾一切,疯狂进攻。 不过他愿意执行这个计策也是有原因的,只要撑过这次进攻,那他就会迎来战争的转折点,这次失败会让孙坚的军队将无法保持旺盛的士气,从而抵消掉御驾亲征的士气加成,并且开始逐渐衰弱。 咚咚咚…… 城外战鼓声震耳欲聋,孙坚将每一面城墙都投入了一千攻城的士卒,并且还有大量的弓箭手进行掩护。 益州这些弓箭手射箭的速度快的要命,准不准不重要,阵势太唬人了。 一波波箭雨飞向城头,一下子就将曹军的弓箭手压得抬不起头。 见到此景曹仁伯然大怒,一边大喊着:“还击!”一边将一脚一脚踢着这些不争气的弓手。 其实他挺不容易的,曹操为了奇袭的计策几乎所有的一切都优先奇袭部队,其他的都要往后面站。 冀县最精锐的步卒都被曹操带走了,留下的只是一些平日里称呼饭桶都嫌费口水的老兵油子。 这些人打仗不行,眼力却十分了得,一见对面来真的,他们根本提不起战斗的勇气。 “啊……” 曹仁正激励着士气,身边忽然响起一声惨叫,他还以为哪个倒霉蛋儿中箭了,结果惨叫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 曹仁回头看去,发现张目正一脚一个将刚被他拉起后又躲起来的士卒一一踹下城,敢有反抗的也被张目的侍卫丢了下去。 “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张目见自己吸引到了一大批目光,便冷声说道,“曹将军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如果不听话,那我就将你们丢下去。” “机……机会呢……”一名士卒大着胆子问。 “曹将军的命令就是机会,你已经用完了。”说罢,张目眼神一冷,指着那人说道,“扔下去。” “不要!我打,我打!我愿入死士……” “扔下去!” 张目根本不管那人想要做什么,一板一眼的执行着自己的计划。 在军队中仁慈是不管用的,冷血的张目得到了他想要的,在死亡和可能死亡之中,老兵油子们很快便做出了选择,而且这个选择相当坚定。 这些人只是怕死或者纯粹的想要混日子,真要使出本事来,还真是难得的精锐,毕竟能从血肉模糊的战场上活下来就很能说明问题了,怕死不代表能不死。 城墙上第一波回击的箭雨果断而又坚决,扛着梯子的攻城部队眼瞅着就要到城下了,结果瞬间便阵亡了一成半! 压力,来到了孙坚身上…… 第505章 反击(中) 张任万万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人能压制住益州的弓箭手,要知道益州山多地险野兽还不少,不论与人争斗还是外出狩猎,比的就是一个出手速度,更快的人才有活下去的资格。 然而城上的那些弓箭手竟然懂得依靠城墙进行掩护射击和分批次射击,让张任非常惊讶。 曹仁有这么厉害的兵早干什么去了?非要这个时候才用出来?当打仗是小孩子的过家家吗?之前死的人就白死了? 细细思索,这其实是一件让人十分惊恐的事情。 虽说曹仁防的很好,杀手锏也没必要直接出,可是守城派精锐有什么的?他就不怕兵变吗? “小觑了天下英豪吧?”这时一道声音在身边响起。 张任回头看去,发现是孙坚的爱将祖茂。 “祖将军……”张任赶紧行了一礼。 祖茂却摆摆手道:“军中无需如此。怎么样?没想到这个曹仁这么厉害吧?” “确实……” “说起来我和陛下还来过这里,那时有董卓、有皇甫嵩、有韩遂、有很多人,那时我第一次学到了为将者应该懂得的道理——变通……” “祖将军……”张任不明白祖茂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他们的攻势可是受阻呢。 “年轻人不要着急,被戏耍了生气是很正常的,但是不能让愤怒影响判断。”祖茂露出了笑容,又陷入了回忆,“当年皇甫嵩在冀州杀了很多黄巾,杀得河水都阻塞了。但是到了凉州,他又不愿意杀羌族了,你知道为什么?因为形势不同,羌族总是在造反,要进行适当的怀柔。” “祖将军的意思是……这些人并没有看起来这么厉害?他们是因为死亡威胁所以才爆发出来如此的战斗力?为什么?” “因为形势。眼下破城他们必死无疑,所以只能奋起反击。张将军,陛下可以愤怒也必须愤怒,但是我们不能愤怒。我们是陛下愤怒的执行者,必须要冷静地释放陛下的怒火。” “受教了,祖将军可有破敌的良策?” “这就是我来寻张将军的原因,因为我没有。” “啊?” 张任人都傻了,心道这祖茂有毛病吧?逼逼叨了一大堆,到头来就别出来一个没有?没有你说什么?在这教育谁呢? 祖茂却无奈道:“张将军,人的才能是有限的,我最多也就比你多吃两碗饭罢了。看在往日里你我关系不错的份上,别让我们这些人打得太难看……” 老东西! 张任心中暗骂一声,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是人就会有自己的圈子,孙坚麾下也不例外,而且益州的圈子更多。 老臣是一个大派系,益州本地人又是一个大派系,里面还分了去过洛阳的和没去过洛阳的等等…… 祖茂算是一个愿意交流的人,经常充当两个大派系的和事佬,和双方的关系都还不错。 原来老臣那边同样不好打,过来就是想问问张任有没有办法。 有没有办法? 张任当然没办法,士卒的战斗力就在那里摆着,他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既然求到他了,他又不能不说,于是便说道:“祖将军,士卒攻城受挫士气就会衰减,我觉得应当鼓舞士卒的军心。” “击鼓?” “击鼓是没用的,不如派将领上吧,我先来做个示范如何?”说着,张任拿起长枪就要登城。 祖茂却赶紧拦住说:“既然我是来问计的,怎么能让张将军上?我来,我来!我还没老得走不动呢,哈哈……张将军稍候,且看我破城,功劳定少不了张将军一份。” 说罢,祖茂打马就走。 张任这才想起来,祖茂是黄盖的副将,和自己打得不是一面城墙…… 其实张任的这个计策是个人都能想到,黄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想不到自己上? 问题是想到了有啥用?他又不是那些菜鸟将领,想到了和去做不是一回事啊…… 祖茂将张任的计策告诉了黄盖,黄盖挠了挠头骂道:“这算是个鸟计策?现在士气正盛,稍有受挫主将就上?那以后还怎么打?以后难道打不过就要主将上?” “话虽如此,但是张任是陛下很看重的将领,能力也比我等要强上许多,我觉得他可能是认为现在的时机已经到了吧……” “唉……” 黄盖叹息一声,时机到了吗? 也罢,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已经又换下来两队攻城的士卒了。 想到这里,黄盖拿起兵器就要亲自上阵。 祖茂却拦住他道:“我来吧!” “你?” “放心,我有分寸。况且我是副将,失败了不至于影响士气。” “那你多加小心,带我的亲卫去。” “好!” 祖茂答应一声,领着三百黄盖的亲卫营上了前线。 事实上益州军打得确实难看了一些,攻城部队屡屡受挫,但是并不艰难。 益州弓箭手的压制力还是很强的,曹军的弓箭手大量杀伤了攻城部队,自己也被对方重创。 主要是益州弓箭手的射速过快,精准度却一般,箭雨看起来很唬人,落到城头一次造成的杀伤非常有限,打出来的效果很难看,不过累积多了依旧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 黄盖再一次组织了一波进攻,这是他今日能组织的最后一次进攻了。 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是他第四次进攻,士卒们早已经不耐烦了。 黄盖为了鼓舞士气亲自上阵擂鼓,牛皮大鼓敲得震天响。 而随着祖茂的一声令下,军阵再次快速启动,发起了散兵冲锋。 着甲有着甲的优势,轻装也有轻装的好处,死是容易死了一些,可是速度快啊! 这次有祖茂亲自上阵,加之曹军的弓箭手已经不多,一千兵马来到城墙下也只损失了一百左右,士气依旧无比旺盛。 祖茂指挥着人架起梯子率先向上攀登上去,一块块滚木礌石下雨般砸下,却被他忽左忽右一一闪过。 见到此情此景,哪怕其他士卒的攻势已然不顺利被砸死了许多人,可是将领如此勇武,他们也忘记了恐惧,亡命一般不停的向上攀登。 三步,两步,一步…… 望着近在眼前的城墙,祖茂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在暗暗行气,争取为部下打下来一片登陆区域。 然而…… 当他登上城墙后却发现扔石头的曹军早已自动让开了一片区域,他的眼前没什么敌人,只有一架上面装着一柄长矛的巨弩。 长矛在阳光下闪耀的寒光刺痛骨髓,旁边站着的一员将领眼神中同样没有一丝感情。 只见那名将领轻轻挥了挥手,长矛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飞向祖茂,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被洞穿了。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曹军哪来的这种东西? 之前为什么不用? 临死前的莫名其妙三连问占据着祖茂的大脑,让他无暇思考别的,也没有时间得出答案。 年轻将领两步上前,一把将已经半个身体飞出城的祖茂拉了回来,并且一剑枭首。 “尔等奖励已死,为何不降!”将领举着祖茂的头颅,向益州军展示着。 一瞬间,原本高涨的士气崩溃! 就连黄盖的亲卫也无心恋战,纷纷调头就跑,生怕慢了一步死在这里。 不过有个胆大的在跑之前还是问道:“你是何人?” “哼!曹纯,曹子和。回去告诉你们将军:不降,就死。” 曹纯,老曹家这一代最全面的将领,黄盖的攻城部队在转瞬之间被打崩了数次不是没有原因的。 也算是黄盖倒霉,被分到了曹纯守卫的城墙,这里除了弓箭手不是他麾下的人以外,守城的士卒全是他训练的骑兵,战斗力可不是被曹操过完筛子后留下的那些步卒能比的。 他和曹仁是亲兄弟,曹操这次算是孤注一掷了,自己和大儿子都出去了,留守老家的就是这对已经摆明了支持曹昂的兄弟。 况且两人的才能十分优秀,也没有辜负曹操的期望。 祖茂的阵亡对益州军的士气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孙坚只能收兵另寻机会。 他不是不能接受祖茂死,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但是他无法接受祖茂就这么死了。 老部下无声无息,莫名其妙的死了? 孙坚心中的怒火已经到了极限,他开始逐渐找回了一些忘记的东西。 “撤军,后退到武都郡从长计议。” 孙坚下达了自己的命令,一个看起来十分窝囊的命令。 但是张任却知道这一点儿也不窝囊,是当下最正确的选择,因为孙坚看穿了曹仁的诡计。 在大多数将领都叫嚣着为祖茂报仇的时候,孙坚想起了一支被人遗忘的军队,那支上午刚刚出城的骑兵。 五千骑兵能做很多事情,多到能让整个益州军崩溃。 孙坚没有骑兵,一个都没有,所以他必须想个办法灭掉那些骑兵,想个办法破解射杀了祖茂的巨弩。 其实孙坚现在就有办法,只要他亲自上就行,整个天下单论武艺他自信没几个人能比得过他。 可惜他是皇帝,皇帝不能亲自动手…… 第506章 反击(下) 孙坚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暴躁易怒,稍有不顺动辄会对旁人非打即骂,说他好脾气都是抬举他了。 但是在很多人眼中这并不是一个缺点,特别是在他麾下文臣的眼中。 因为他够果断,决定了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这就足够了。 既然决定要打曹操,那就一定要成功,孙坚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 眼前的失利并没有让他气馁,事实上他不仅看穿了曹仁的手段,还看穿了曹操的防御手段。 在凉州打过仗的孙坚很清楚骑兵在凉州这片土地上跑起来是多么麻烦的一件事情,曹操放弃西县是为了获取战略纵深,而他退回武都是为了让曹操没有战略纵深。 事实证明汉阳郡并不好打,如果曹操不摆开阵势和他面对面,他真的没必要在这里僵持。 不得不说,政治生活真的能将一个人改变得面目全非,要是以前孙坚绝对会在冀县前和曹操死磕到底,现在他已经明白为了达到目的而变通。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 孙坚已经败了,完败。 在战略上他不仅完败于曹操,甚至完败于曹仁。 回去武都的路并不平静,五千骑兵让孙坚的部下吃尽了苦头…… 先是传令系统崩溃,孙坚在西县一天三批往外派信使,每批十几个人。 可是等了足足十天,没等来和他汇合的军队,反而等来了望垣韩当请求军粮的传讯。 这就引出了第二个问题。 军粮? 军粮他早就让人送出去了,足够韩当吃半个月的! 孙坚实在没办法,只能派遣张任率领三千兵马押送粮草前去告知韩当速速与他汇合。 张任倒是出去了,却一直都没回来。 张任和韩当能不能回去还真两说,倒是没死,但是曹仁几乎倾尽所有,五千骑兵,两千重骑全部压在了韩当军营的门口,就没打算让韩当活着回去。 张任看到两千重骑的时候人都傻了,这不是两三个,也不是两三百,而是两千! 若是再加上据他所知一直在上邽没动的另外一千,那曹操就足足有三千重骑。 三千?这是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了,放在任何诸侯手里都会让他战无不胜。 张任就不明白曹操是怎么败的?他怎么能那么有钱?凉州这么富吗?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些骑兵,韩当这里只有五千兵马用作围困望垣的,加上他的三千也只有八千。 现在兵力虽然和对方相当,可是战斗力绝对不能相提并论。 他现在只想找机会突围出去,能剩多少兵都另说,自己的小命先保住吧。 可是曹仁兄弟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当然不会! 解决了农时问题后,曹仁的心情非常舒畅,不再看天上的鸟儿了,改看地上的虫…… 他蹲在地上闲着无聊在逗蚂蚁,曹纯在一旁很想连他带蚂蚁一起踩死。 “兄长,如果你实在是没什么事做,不如回去看看书也好。”曹纯终于忍不住了,他极为重视规矩,曹仁这个样子让他非常不爽。 所以曹仁早早和曹纯分家不是没道理的,这小子实在是轴得很,死认规矩能把人烦死。 曹仁强忍着烦躁踩死了他的角斗士,无奈地说:“你能不能别在我身边晃悠?这么大人了,还赖着兄长?” “谁赖着谁?有本事你别用我带的兵啊?” “你当我想用?要不是手里没兵……” “那就快一些,在这里耗着有什么用?”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先用出了弩车,说不定我都能把孙坚给勾出来,最不济也要射死他一二大将。你射了个什么玩意儿?我不知道弩车好用啊?”曹仁的语气相当不善。 曹纯有些尴尬,可是用都用了,他便想岔开话题。 这时,一名传令兵过来,将一份情报交给了曹仁。 曹仁接过看了看,脸色一正,沉声说出两个字:“成了!” “什么成了?”曹纯立即追问。 曹仁没有回答,只是说道:“曹子和听令!” “末将在!” “率领重骑踏破此营,反抗者一个不留。” “遵命。” 曹纯答应一声,立即离去吩咐重骑准备。 曹纯的效率还是可以的,两刻时间便准备完全,率军来到而来敌营前面。 他找了个营寨相对薄弱的地方排好队列,大喝一声:“上甲!” 哗啦…… 重骑们将面甲戴在了脸上,紧握住手中长枪。 “冲!” 轰隆隆…… 战马被骑士催动着全力向前奔跑,尽管速度不快,可依旧要使出全力。 它们可能再也没有下一次机会了,沉闷的声响并不是马蹄踩踏时的声音,而是它们正用生命锤击着大地。 这一下下的锤击极具压迫感,大地为之震颤,河水为之汹涌,群山为之摇摆…… 曹纯选择的地方也很好,这里没有拒马,是重骑最理想的冲锋地点。 营墙就跟摆设一样,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体现出自己在重骑面前毫无价值。 汹涌的钢铁洪流撞碎营墙,撕裂阵线,犹如一柄尖刀无情插入敌人的心脏。 其实重骑是没有阵型的,因为他们想要保持阵型非常困难,他们无法驾驭战马加速或减速。 可就是这样的冲锋才真的惨绝人寰,敌军跑都没有办法跑,当看到重骑并且重骑冲向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重骑兵们在军营中展开了犁地一般的攻击,眼前别说不能有活物,就算是死物都不能有。 尸体被踩成肉泥,杂物被塌成粉末…… 不到一刻的时间,曹纯就已经打崩了韩当和张任的军队,他们无力将已经崩溃的军队再次组织起来。 望着一片狼藉的军营,张任有些茫然。 就像他说的那样,这种数量的重骑兵没人能挡得住,他不明白曹军为什么不一上来就用?为什么非要等到现在? 有人给他解释这个疑惑吗? 没有,此时韩当已经气疯了,他竟然冲了上去,想要追上重骑,想要为死去的士卒拉上几个垫背的复仇。 何其愚蠢! 愤怒让韩当失去了理智,却没有让曹纯失去。 他原本冲锋在最前面,后来刻意降低了速度,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干掉张任。 张任现在在他们那里可是非常有名,夏侯渊和曹仁亲自认证的实力与军谋都在线的将领,要是能干掉他那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可惜张任他是等不到了,不过却等来了韩当。 没吃到牛大腿,混口猪下水也行。 反正曹纯是这么想的,他毫不犹豫地迎上了韩当,打算三下五除二解决完就走。 韩当虽然很得孙坚喜爱,可是他上位不是真靠着和孙坚睡了。 曹纯轻敌想要速战速决,哪知韩当更猛,招式有进无退,三两招之内便压制住了曹纯。 一时间曹纯都被打蒙了,他用的都是迅猛快捷的招式,哪知招式刚用出一半就被韩当隔开,然后照着他的脑袋兜头就是一刀。 曹纯没有办法,只能凭借甲胄的优势用臂甲试图拍开韩当这一刀。 只听得当的一声! 拍……是拍开了,至少曹纯没了性命之忧。 但是韩当这一击的力量太大了,大刀直接砍进了臂甲之中,曹纯能够感觉自己手臂被削下来一片肉,而且还是不小的一片。 不过砍进臂甲刚刚好,正好满足了他的心意! 紧咬牙关忍住疼痛,曹纯直接翻身下马,靠身体的翻滚将不愿意松开武器的韩当也给带了下来。 如此近的距离,曹纯的宝剑反而占据了优势,一剑刺向韩当咽喉。 可就在这个时候,半空中忽然划过一道银光,一柄长枪快如闪电,想要将曹纯挑翻,张任在此时赶来。 曹纯剑已出,避无可避之下唯有一换一这一条出路…… 真的只有这一条出路吗? 大哥永远是最嫌弃你的那个,大哥也是有危险时毫不犹豫挡在你前面那个。 张任伸过来的是长枪,曹仁飞过来的是身躯! 好在曹仁不傻,他不会去用身体给曹纯挡枪,而是一把抱住长枪将张任从马上撤了下来。 此时曹纯的宝剑穿过了韩当的咽喉,边上有忽然飞过来一匹战马,重重砸在了韩当的身上。 无论如何韩当死定了,曹纯定睛看去,发现飞来的战马竟然是曹仁的战马,战马的屁股上还插着一柄匕首。 看来曹仁为了赶上救弟弟也是拼了,不过他倒是没有第一时间询问曹纯,而是看向张任道:“西县我们没打成,现在让我们了解这段恩怨吧……” “受死吧!”张任大喝一声。 “你先死吧!”曹纯拔出宝剑,率先冲向了张任。 不得不说,曹纯的运气着实有些不行,面对勇猛的韩当他想要速战速决,面对招式高明的张任他准备走技巧路线…… 好在曹仁靠谱,刀盾在防守张任攻击的同时,时不时还会偷袭两下,让张任没时间使用厉害的招式。 饶是如此,两人才能和张任打得难分难舍。 曹纯早就明白,事实上他们已经输了,两人被张任杀死只是迟早的事,只需要一个破绽。 而他因为手臂受伤,破绽只会越来越多…… “张任!”曹纯不想白白死去,便想出了一个计策,“你知不知道上邽如何了?” 上邽? 曹纯不提还好,一提张任直接毛了。 在重骑兵袭营的时候他刚和韩当聊到上邽,因为上邽的朱治没有发出过任何信息! 第507章 意外的援手 曹纯在使诈,这点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但是最担心的反而不是张任,毕竟他对上邽只有未知的担忧罢了。 因为曹纯的话心中突突的反而是曹仁,因为他真的在上邽干了点坏事儿…… 好在张任脸色变了数次,他如今已经无力拯救韩当了,想要杀死这两兄弟必须要看运气,很有可能要拖好久。 “算你们走运!” 张任冷喝一声,手中长枪忽然以一个弧度刺向了曹纯。 曹仁一直盯着他,见状立即举盾上前抵挡。 这一档可要了命了,只见张任的手臂忽然一抖,枪头在空中竟然反方向飞向了曹仁的后脑! 长枪在空中折了两个弧度,这几乎是人力无法做到的。 眼看着曹仁要死,曹纯也拼了,就近拿手上的左臂挡住了这一枪。 然而这一枪的力道大到惊人,曹纯被击中了臂弯,只听“咔擦”一声,他的整条小臂瞬间飞了出去!不过好歹保住了曹仁的小命。 这是张任必杀的一枪,见到没有奏效便收回长枪,看着曹仁道:“你还真走运。” 说罢,不再理会两人,跳上战马迅速去收拢溃卒去了。 骑兵跟随重骑踩出口子进入,现在是营中最混乱的时刻,也是突围的唯一机会。 张任准备能带走多少带走多少,顺便去上邽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仁则赶紧为曹纯止血,眼神中充满了烦躁。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早早与弟弟分家的原因很多,外面传的家族矛盾反而都是次要的。 这一战让两兄弟重新认识了彼此,浓于水的血脉亲情不是因为分家能够淡化的。 曹仁埋怨道:“你疯了吗?挡那一枪?以后你怎么统帅骑兵?单手能做什么?” “统帅骑兵用的嘴,又不是手。” “别废话!你就后面干喊吗?” “那能怎么办呢?挡都挡了。”曹纯无所谓笑笑,忽然面色一正说道,“兄长,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不直接出兵打孙坚,反而要绕这么多弯路?” “傻小子啊,我们绕的不是弯路。你要知道孟德将骑兵和重骑留给我不是用来将孙坚赶走的。” “不是?” “嗯。孟德和子修就算是再快也不可能比孙坚回成都的速度快,骑兵是用来将孙坚拖在这里的,重骑也是决战时候用的。” “那我们现在……” “想办法呗,命令军队向上邽行军。我给孟德找了个替身,现在要去汇合,将那五千骑兵换下来。看看这个吧。”说着,曹仁摸出了一块绢布递给曹纯。 “这是什么?”曹纯有些茫然,一边单手展开一边说,“换下来?用不着吧?我了解他们。” “你了解他们,但是你不了解孟德的命令。走吧,死不了吧?” “这……这……”曹纯简直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曹仁古怪地笑道:“以前是你掌管着密探,后来你去练兵了,孟德将密探交给了我,这是我截获的一封情报。” “这是真的吗?孙坚那么强?” “我也不敢相信,他竟然强到这种程度。或许比吕布还要强上一筹,啧啧……我要是不将重骑摆出来,万一孙坚亲自出手怎么办?唉……哼!” “兄长,你说主公他们会成功吗?” “会吧……会的,必须要成功,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曹仁的眼神最初有些茫然,,慢慢的却变成了坚定。 曹操到底怎么样了? 曹操都要哭了,汉中这片地形是他见过最坑人的地形了。 从子午谷进入汉中确实痛快,可出了子午谷之后就全是大山,一条路都没有…… 不过他还是成功了,因为他遇到了一个道士……的母亲。 曹操根本不相信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女人能拥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孩子,而且还不止一个。 原本他只是想调节一下行军过程中无聊的生活,他是喜欢人妻,可是他不喜欢老太太啊……不过这女人好看是真好看! “你叫张鲁?” “是。” “她是你母亲?” “是。” “亲生母亲?” “是。” “长生不老?返老还童?” “这位将军说笑了,世间哪有这样的法术。”卢氏比木讷的张鲁要健谈得多,立即解释,“驻颜术罢了,到了该死的年纪一样不会苟活下去。将军想学?老身可以教将军,只是将军放过这个村子的人吧,他们都是老身夫君的信徒,我们就只有他们了。” “违反天地规则的事注定要付出代价,没什么可学的。”曹操倒是看得开,他十分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信徒?你们是什么旁门左道?” “非也。我等乃是道教正统,夫君是留候之后,祖上也是做过官的,是向善的教派。只是孙坚认为我们影响过重,多次以死相要挟,逼我们一步步退到了这个小村子里,只剩下这些最虔诚的信众和我等一起生活了。” “孙坚?你知道我是谁?” “不知,不过将军的军旗在那里,应该不是孙坚的臣子。” “哼!眼色倒是不错。将粮食交出来,我便放过你们。” “将军,粮食没有,但出路有一条。” “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啊!”曹操眼神一冷,就要下令将这里的人尽数杀死。 “张卫,过来!”哪知卢氏却招来一个年轻人说道,“将军,这是我另一个儿子。诸位出现在这里应该不是为了给孙坚办事,我不问将军想要去做什么,但请带上我的儿子,他对巴蜀之地的地形极为熟悉,想要去什么地方都能领诸位平安到达。” 曹操闻言眼睛一转,沉声问道:“你想得到什么?” “老身只有两点要求。”卢氏倒也没客气,“第一,如果将军战败请一定第一时间杀死老身的儿子并且毁尸灭迹。第二,如果将军成功,日后请为我们划出一片山头,让我们安心传教。我们不是什么乱臣贼子,也不像张角那样企图颠覆天下。我们只想将教义传播出去,愿意信的人就信,不愿意信的人也不强求。我们没有什么仙术,只有劝人向善的教义。” 厉害! 说实话曹操对这女人有些心动了,大局观、手段、魄力样样都是上上之选。 怎奈何一旦接受这女人已经四五十岁的设定,就再也提不起兴趣了…… 而且卢氏应该对她夫君极为忠诚,要不然也不可能句句不离立教。 “要是我胜了,你能得到的好处根本想象不到。”曹操给卢氏画了一张大饼,忽然脸色一冷道,“如果你敢骗我,我的怒火有多么恐怖你同样想象不到。” “将军放心,老身能给予将军的帮助,将军同样想象不到。请吧,莫要在骚扰村中信众了,他们都是良善的百姓。”卢氏说完行了一礼,抬手示意曹操出去。 交易就这样达成了,曹操竟然真的率人出了村庄,在张任的带领下向成都前进。 曹操并不相信卢氏,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他怎么可能轻信于一个妇人? 所以他没有答应卢氏的要求,只给卢氏画了一张大饼,真正让曹操认同这桩交易的其实是张鲁的身份。 在这个世界上你可以冒充很多人,哪怕是刘氏皇族都没问题,毕竟刘氏的人那么多,保不齐就有哪一支没落流落民间。 但是那些真正的世家大族是不能冒充的,世家大族对族人有着十分严格的管控,他们需要每个人都为家族出力。 一旦发现有人冒充自己,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法承担那个后果,这也是为什么贾诩自称段颎的外孙就真有人信的原因之一。 显然,张良他们家就是不能随便冒充的,人家后人可是还活着呢。 虽然曹操对张卫不抱什么希望,但是益州显然渴望迎来一位能够发挥它真正实力的主人。 张卫的才能出乎曹操的预料,不仅武力还不错,军略也有两把刷子。 更重要的是,曹操从张卫的口中套出了一个可怕的情报,那就是当年干掉刘璋引起益州内乱的就是这个卢氏。 而且天师道在巴郡影响力非凡,张家在这里很得民心。 张卫一路上竟然为曹操解决了军粮的问题,每路过一个村子都会索要一些,累积之下居然完全够曹操的消耗。 最厉害的还是路过城池的时候,张卫带领着曹操一路从大路通行,路过城池后他和当地百姓打了一个招呼,百姓和守军就想办法欺瞒县令,帮着他们过去。 在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后曹操问张卫:“你们家的影响力这么大,为什么不聚众反了孙坚?” “为什么要反孙坚?”张卫一脸莫名其妙,“孙坚针对的是我们家,又不是百姓,反孙坚做什么?我们是劝导百姓行善的,不是凭借影响力让百姓送死的。我们是道士,又不是身怀野心的反贼。” 第508章 益州攻略(一) 曹操并不相信张卫的话,至少不相信他母亲卢氏是没有野心的。 能和刘焉玩儿到一起的货色能是什么好东西?没有野心?鬼都不信。 不过能有野心才是最好的,只要有所需有所求就会露出破绽,就能得到把柄。 此时曹操的想法是孙坚不要的东西他也不会要,像卢氏这种人利用完了丢掉就好,给张卫封个小官后让他们全家跟着张卫过活,时间久了影响力什么的自然也就没有了。 曹操其实更关心凉州的战事,这次孙坚忽然入侵让他发觉自己已经从最东边退到了最西边,退无可退了,要是再继续退下去的话这辈子也就完了。 他一直在想着和王弋为敌,所有的准备都是为王弋准备的,可是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以至于他一退再退。 如今倒过头来想想,自己似乎除了王弋以外就是最厉害的那个了,他属实没必要和王弋死磕。 王弋有王弋的战略,他如果跟着王弋的战略走永远也赢不了,他需要探索出自己的战略。 孙坚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则是将西域完整攻略下来,这两个是同时进行的,所以他担心凉州的兵力会不足。 因此他没命的催着张卫快些,再快些…… 终于,一个月的时间,曹操终于从群山河流之间走到了他第一个需要攻略的城池——广汉。 广汉属于广汉郡,是张家人势力触及不到的地方,甚至于从此以后的路天师道再也无法给予曹操任何帮助。 不过没关系,打下广汉郡,过了郪县,前面便是成都。 “主公,我观察过了,广汉城似乎没什么守卫,百姓的生活也很正常,城门都大开着。”斥候低声汇报着自己的发现。 曹操伸手驱散周围的蚊蝇,别看益州山多水多,他们也不敢洗澡,曹操感觉自己已经臭了,都开始招苍蝇了。 “张公则!过来,过来。”曹操招来张卫问道,“那条河是什么河?” “回禀大将军,那条河名叫涪水。” “水流是否湍急?” “倒是还算平稳,也没什么暗流,不知大将军所为何事?” “我准备让他们洗漱一番,你自己看看,都臭了。” “这……” “怎么?不行?水流不是很平稳吗?” “大将军,涪水宽广,水流平稳,水中鱼虾众多,很多当地人都依靠涪水过活。若是诸位在涪水洗漱,恐怕会被人发现的。”张卫有些为难,他也想洗澡,这不是条件不允许吗? “那……你看这样行不行?”曹操计上心头问道,“你带他们分批去洗澡,小心一些,动静小一些。有人来了他们不许说话,问什么问题都由你来回答,如何?” “可以是可以,只是大将军,为何不直接攻打广汉啊?打下广汉想怎么洗就怎么洗。” “有些事情你不懂,赶紧去。”曹操立即让张卫赶紧去做,然而张卫还没走两步又被曹操叫住,“等等!你还是先跟我去吧。仲康,你率领二十人与我一起。” 说罢,曹操站起身边走边脱衣服,可以看到身上真的是黑一块儿白一块儿的,贴身的衣物都已经是黢黑的了。 张卫人都傻了,这好歹也是大将军啊,这么不讲究吗? 哪知曹操见他愣住催促道,“走啊!都是男人,你担心什么?身上有什么不一样的?是我多点什么,还是你少点儿什么?” 张卫闻言赶紧跟上,生怕曹操再说出些什么气人的话,他还不能还嘴。 众人洗漱之间,曹操详详细细问了一些关于广汉的问题,包括周围的环境、交通、人文等等…… 张卫也不知道曹操为啥要问,反正曹操问什么他就答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众人洗了足足半个时辰,那一片的河水都被他们给洗黑了。 曹操一边感叹没有河北商会那些洗漱的东西就是不爽利,洗完人还是不香,一边找了个太阳充足的地方舒服地躺下晒鸟。 不得不说,将自己清理干净后人真的很是舒爽,一群莽夫一边聊着往日洗干净后找婆娘的时光,一边讨论一些技巧,时不时还上手比划两下。 曹操也在想,只是他没想着老家那一堆大小老婆,而是在思考如何攻打广汉县。 打下广汉并不难,斥候已经说了,广汉根本没有什么危机意识,难的是如何在不惊动郪县的情况下打下广汉。 五千兵马听起来似乎不少,而且都是精锐,可是真要用起来真不多。 孙坚从益州征走了十万,带走了益州最精华的部分,曹操很难从这里继续征兵。 想要靠曹昂他们也不行,曹昂手下都是骑兵,骑兵的优势不在于防守。 所以他需要用这五千兵马扛住孙坚反扑的同时维持益州的稳定,将孙坚这个庞然大物活生生拖死。 要怎么打好呢…… 良久之后,被阳光晒得昏昏沉沉的曹操忽然站起身,并将身边睡得正香的侍卫一一踹醒。 “起来,起来!去找些干净的衣服来,不用多好,干净就行,一人一身,快去!”曹操有些没好气,他还指望这些人保护自己呢,结果睡得这么死? 一众侍卫纷纷爬起来,嘀里当啷的去找衣服去了,曹操则吩咐张卫可以带人来分批洗澡了。 很快,侍卫便搜刮了全军回来。 不过很不幸,仅仅勉强凑齐了十套衣服,就这十套还长短不一、款式相异、缺这少那的,并不能人人都有。 “我能指望你们做什么?”曹操看一群满脸无辜的侍卫差点气死,怒骂道,“有钱没有?去凑点钱过来!告诉他们,到时候我还双份的!” 侍卫又赶紧去忙活,给曹操找来了两贯钱。 “两千钱?你当我是还不起吗?” 曹操什么时候为钱发过愁?这么点儿他根本看不上。 奈何他看不上也没办法,就这些,还真是爱要不要了。 没办法,曹操只能挑了一身衣服,让许褚也挑了一身,带着两个侍卫便向广汉县走去。 一路上他差点没笑死,许褚挑了一套最大号的衣服还是不够大,穿起来束手束脚,根本不敢大幅度活动,生怕撑碎了。 不过益州的生活确实安逸,哪怕农时已过,家家户户的用度多少有些紧张,广汉城中依旧繁华。 各色商贩沿街叫卖;往来行人络绎不绝;茶肆酒楼宾客满座;总角孩童路旁玩耍,好一番热闹的场景。 曹操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正常的场景了,尽管有些吵闹,却能让人心生平和。 他带着人找了一间酒楼,要了个包间点了一桌酒菜,一边喝酒一边欣赏往来的行人。 伙计将最后一个菜送上来后想要退去,曹操却叫住了他。 “伙计,你等一下。”曹操将伙计招过来问,“你们这里一直这么太平吗?” “这位老爷,听口音您不是本地人,应该是关中的吧?” “说官话就是关中的吗?说我老家方言你听得懂?” “您瞧我这眼色,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广汉这两年还算可以,前几年不行,前几年闹贼闹得厉害。” “闹贼?什么贼?” “嘿!还能什么贼?宗……哼。” “宗什么?” “老爷,您是真不明白还是消遣小人啊?” “来来来,坐。”曹操将伙计招到附近并吩咐许褚,“仲康,看好门。” “喏。”许褚闷声闷气地答应了一声。 这一声却将伙计吓了一跳,也不敢坐在曹操旁边,连忙吐珠般跟曹操解释:“就是宗贼。那些人蒙上一个面巾就当自己是贼了,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可是摘下面巾回到自己的庄子里又当起了世家善人,四处说教劝学,劝人从善。 您说说,大家都是一个地方这么多年的邻里邻居,谁不认识谁啊?蒙着个脸就当自己不是人了?好歹也要变一下声音吧。 唉……还真应了那句话:面巾和廉耻,也不知道哪个更能遮羞。” “你说话还挺有道理的。” “老爷,我懂什么啊,我就是个伺候人的伙计。这话是不知道哪个被抢了的倒霉家族中传出来的,很多人都知道。” “这样啊……如今广汉如此安宁,多亏了孙……那位陛下喽?” “也不能这么说吧,唉……”伙计忽然叹息一声,低声道,“陛下人是挺好,以前敢于露面的宗贼都被他带兵杀干净了,那叫一个痛快。 可是吧……杀的人太多了,有些人不可能是宗贼,只因为抱怨了两句就……您懂吧?” “懂!对了,你们这里赋税如何?” “您问这个做什么?” “益州好呀,真好!这才是人过的日子,你可能不知道,中原都快被打烂了。我呀,想要来益州生活,先了解了解情况。” “其实益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税挺高的,徭役也很勤。而且益州河流众多,您要是为了躲避战火过来住几年没什么,可长期住下去您就明白了,年年水患,特别是蜀郡那边。” 昨天写错了,将刘焉写成了刘璋,已改。 第509章 益州攻略(二) 伙计的话让曹操心中一沉,水患是一件很要命的事,不是说杀伤力有多强,这么多年了来益州百姓肯定早就学会保命的措施了,可是水患会摧毁很多东西,州府还要进行赈灾,相当耗费资源。 “可是我怎么听说蜀郡是人口最多的郡啊?”曹操很是疑惑,“水患频发还有那么多人去居住?不想活了?” “地好呀!”伙计的脸上满是羡慕,“这事还要从先秦说起,当年益州是出了名的穷困潦倒,别说什么水患了,每年春夏就是一片泽国。 后来秦王派了李冰父子来治理益州,才有了现在这般模样。 您可能不知道,多年水淹让那边的土地极为肥沃,几百年了肥力依旧不减,才造就了如今天府之国的美称。” “原来如此,看来种地是不成了。你们这行商如何?什么东西比较紧俏?” “诸位到底是什么人?”伙计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缩了缩脖子道,“是山上来的吧?” 曹操一愣,脱口而出:“什么山上来的?我这不是打算做生意吗?” “嘿,山上来的也这么说。”伙计撇了撇嘴,立即换了一副神色说道,“我这就去和掌柜的说,这顿饭就给诸位免了,诸位吃好喝好去别的地方看看,放过我们广汉县吧。” “你当我们是山贼?来踩点儿的?”曹操也是混过江湖的,一下子就明白了,哭笑不得道,“什么山贼敢打县城的主意?疯了吗?来,看着我的嘴巴,山贼不得好死!信了吧?” “老爷,恕小人狗眼看人低了,但是诸位这身打扮……也只有山上下来的人才会穿这种胡乱搭配还不合身的衣服……” “那能怎么办呢?不装作穷点,都来不了益州。你们这里这么平和都闹山贼宗贼,中原兵荒马乱什么贼都有,要是碰上了兵祸……嘿!你啊,就是人家口中的贼!杀了你好去领赏。” “您有这样的护卫还担心那些?” “这样的护卫怎么了?能打十个,能打一百个?能打一千个?” “也是。唉……这世道……” “是啊,这世道……”曹操叹息一声,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你们这总来山贼吗?怎么你一看就看出来了?” “不总来,但是有。这里山多岭多,藏个几万人都找不着,那些不想着劳作的人就藏在山里,一个个起了个大过天的名号,结果平日里只敢做些劫道的勾当。有时候实在活不下去了,他们也会打附近亭县的主意。最近陛下不是去北征了吗?有些贼子又开始不老实了。虽然广汉是个大县,却很难说他们会不会联合起来。” “放心,我们不是贼,我们也不可能打那些小亭小县的主意。”曹操笑了笑,又问道,“要是真有贼人来了,你们防的住吗?” “谁知道呢,据说县里面只有三百守军。不过老爷你也不用担心,那些贼子都非常胆小,官军冲过去吓唬吓唬就跑了,这世上哪有贼不害怕官的?” “对!这世上就没有贼不害怕官的!会账吧,多少钱?” “您这一桌……得五百钱。” “五百?”曹操听完都愣了,吃惊道,“广汉的物价这么贵吗?我也没吃什么名贵的东西吧?” “老爷您不知道,我们家主打的就是一个品质,用的都是最上等的食材。别看菜色似乎平常了一些,我们都是很用心的。用的盐都是上上等的冀州盐,不是我们当地的井盐。用的油……” “行了行了。”曹操赶紧摆手,他又不是不知道,狗屁上上等的冀州盐,冀州盐有个屁的成本? 他抓起钱袋随手摸出来一把,感觉差不多了也没数,直接递给了伙计。 伙计赶紧摆手道:“老爷,您要去楼下……要不您派个侍卫去?这钱不能过我的手,多了少了的说不清。” “行了吧,肯定是多了,你拿去会账 ,多了就赏你了,你值得受赏!” “那多谢老爷,老爷放心,小人保证给您结清楚。小的也没服侍好老爷,让老爷失望了。” “没有没有。服侍不服侍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你谈话很有意思,哈哈哈……很有意思!”曹操大笑着出了酒楼,又在街上开始闲逛起来。 正常的生活真的有些让他流连忘返,就连洛阳都很多年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环境了。 可当他看到时不时出现操着各地口音,旗子上却画着河北商会标志商贾后又摇头苦笑。 王弋的生意真是做到了遍布天下,河北的商人当真无孔不入,这么偏僻的益州竟然也有这么多人。 其实河北的商人凉州也有,他早就看着不爽了,不是他的他都想要。 可惜他不能抢也不能禁,更不敢禁。 青州的倒霉孩子袁尚的遭遇早就传开了,在成为诸侯之间笑话的同时大家也都在研究怎么应对王弋这种商战策略。 商战古已有之,可是像王弋这样覆盖面积这么广的还是第一次见到,没人有应对的经验,只能被动竞争,他也没什么办法。 想到这里曹操的游兴大减,想要回去准备攻取广汉县了。 是的,他已经有办法了,而且还是个小诡计。 不过走着走着,他忽然看到了一间铁匠铺竟然在铸造刀剑,似乎是一间专门卖刀剑的铺子。 民间确实不禁刀剑,可是打造兵器要比民用的菜刀成本高很多,也很难卖出去,毕竟太贵了,大部分铺子是无法依靠纯粹贩卖刀剑过活的。 好奇之下他走了进去,发现这里面的刀剑质量非常一般,但用的材料都很好,只要好好打磨一下,都是些好兵器。 于是曹操笑道:“店家,你这样可不行,光胚子做得好没用。” “买不买?买就挑一把,不买就离开。”铁匠似乎没什么心情招待曹操,头也不抬,依旧一下下垂着手里的剑。 “放肆!”许褚大喝一声。 曹操赶紧止住说道:“买啊,可你这里没什么好东西,你让我买什么?废铜烂铁吗?” “我的剑不是废铜烂铁!”铁匠忽然勃然大怒,扔下手中的活计扯着脖子喊:“你就是个俗不可耐的俗人,我不卖给你了!出去!” “别生气啊,看看我的你就明白为什么这些东西入不了我的眼了。”说着,曹操从靴底抽出了一柄匕首递给铁匠。 这还真是一柄不错的匕首,寒光闪闪异常锋利。 然而铁匠看了一眼后摇摇头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还不是好东西?”曹操惊了! 要知道这柄匕首可是代表了他手下最高的铸造水准了,用了水利锻造和上等的材料,工匠呈给他的时候他开心了许久。 “唉……”铁匠忽然叹息一声,轻声说道,“还算不错吧,可惜只是一般的凡品。你也是见过世面的,给你看看真正的好东西。” 说着,铁匠从一个油槽中摸出一柄一尺长的短刀,托在手里放到了曹操面前。 这柄刀的刀身并不闪亮,却有着一层层的不规则花纹,显得非常诡异。 曹操忽然将其拿起,一下子斩向了自己手中的匕首,结果匕首应声而断。 “嘶……”曹操倒吸一口凉气道,“好锋利的兵器,你打造的?” “不是。”铁匠从曹操手里拿过短刀看了看,发现没有缺口后松了口气说,“北边传过来的,最北边。” “河北?” “嗯,我一直想打出这样的一柄兵器,可惜无论我如何努力,用尽了各种方法,翻阅了各种古籍都做不到,也不知是出自哪位大师的手笔。” “狗屁的大师!”曹操忽然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在铁匠不明所以的眼神中愤然走出铺子,扬长而去。 许诸一路跟随,到了城外后才敢轻声问:“主公,何人让你如此生气?待某去杀了他!” “王弋,王弋!”曹操连着念了两遍。 这个许褚杀不了,只能讪讪的问:“主公,那王弋在河北,怎么能将你气成这样?” “因为那柄短刀是从河北流出来的!”曹操疯了一般,扯着许褚的衣服咆哮,“你知不知道,他最初在洛阳打造武器,那时候他打造的兵器就是世人眼中的神兵利器了!后来他去了河北,王氏商会的甄姜又故意走私出来一些兵器,走私出来的东西更好。但是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能从河北流出来的东西都是残次品,是他不想回炉重造后回收成本用的!这种东西在他眼中根本不值钱,能流出来就意味着他已经全军列装了! 仲康,那柄短刀你也看到了,你让我怎么打?拿什么打?” “这……主公,我们可以用计谋啊……” “哼,计谋?希望计谋有用吧,我们也只剩下计谋了……”曹操无力地叹息一声,随后十分认真地叮嘱许褚,“仲康,孙坚根本不重视这些,他不懂王弋的可怕,也不可能从王弋身上学到什么,但是我懂,我学到了。 我要交给你一个任务,等我进攻广阳后你什么也不要做,记住那间铁匠铺,第一时间过去将那个铁匠保护起来。 他是唯一长时间研究王弋手中武器的人,他必须为我所用,明白了吗?” “喏!” 第510章 益州攻略(三) 愤怒不属于人主,曹操的愤怒并不是因为他打不过王弋,而是因为自己的无能。 生而为人,没道理别人行他就不行,所以他非常愤怒。 这种愤怒不会让他气馁,只会让他的敌人感到恐惧。 “夏侯妙才!夏侯元让!”一回营地,曹操就开始大声嚷嚷。 夏侯兄弟听到曹操的招呼立即跑了过来,不过形象着实不怎么样,一个光着,一个臭烘烘的。 曹操眉头一簇,看着光溜溜的夏侯惇摆了摆手烦躁道:“一边玩儿去吧,没你什么事了。” 夏侯惇一头雾水,却还是悻悻离开。 曹操看着夏侯渊说:“妙才,你挑五百人出来,解下甲胄,刀剑弄得脏一些、旧一些,衣服也不要太整齐,狼狈一些……” “阿瞒,这还不狼狈?” “别废话,听我说!” “你说,你说……” “装扮成山贼的样子,记住绝不能露出破绽,去广汉城外转悠几圈,让人发现你们。 广汉大概只有几百士卒守卫,你去将他们勾出来,最好全部俘虏。” “不杀吗?” “能不杀就不杀,如果必须要杀,处理得干净些。” “明白了,我这就去。”夏侯渊答应一声,快步离去。 曹操又对许褚说道:“你去选一百干净的,收拾好明日分批进城,告诉他们进城后不许闹事,起了冲突也要忍气吞声,等拿下广汉再说。” “喏。” 且不说许褚找这一百有多困难,夏侯渊找五百个泥猴儿倒是轻松愉快。 这帮人解下甲胄,讲究点的随便罩了件衣服,不将就的干脆光着膀子,跟着夏侯渊呼呼啦啦往广汉走去。 等他们到达广汉已经是太阳西斜将要日暮了,眼看着大门缓缓关闭,夏侯渊问旁边的人:“怎么办?关门了!” 怎么办? 谁知道怎么办? 你是主将你问谁呢? 不过他身边的士卒还是想了想说:“将军,要不咱们冲一次?” “冲?门马上就要关上了,你冲有什么用?” “就是要关上了才冲啊,贼子犹豫不决,在关门的最后一个冲击城门功亏一篑,显得多蠢啊。” “小子,你可以啊!很有做贼的潜质。” “将军,咱要是没啥话说可以不说。快点吧,马上就全关上了。” “听我号令!”夏侯渊站起来大喝一声 结果他身边那个士卒一把将他按回去后高呼:“弟兄们!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打下广汉,纵情享乐!杀呀——” 说罢,那名士卒带头冲了过去,夏侯渊在一旁喃喃道:“我就说他有做贼的潜质吧?这是夸他呢……” 到底夸不夸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事情确实如士卒所说,还没等他们冲到跟前,大门就迅速闭合了,他们也只能站在城下一顿跳脚骂娘,气急败坏跑回了树丛。 说实话,这些士卒任何一个人拎出来演技都比夏侯渊强上不少,不过说到统兵那他们可真就不行了。 几个简单的手势和几句简单的命令,明岗暗哨立即布置停当,斥候也都散了出去,观察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虽然看起来只有几百山贼,却也不是一件小事,随着夜色逐渐降临,可以看到城头上多了许多来回巡逻的人。 有士卒献策说应该升起篝火,让守城的士卒知道自己这些人没走。 夏侯渊灵机一动,不仅升起了篝火,还命令守夜的士卒不要惊动来探听消息的人。 果然,深夜时分,两三个人小心翼翼的靠近了营地,细细观察了许久才离去,只可惜这些都被暗哨看得一清二楚。 一夜无事,直到凌晨广汉城门忽然打开,一队二三百人的士兵迅速冲向了夏侯渊等人的位置。 夏侯渊早就接到了斥候传讯,叫醒众人撒腿就跑,足足跑出去十几里才停下。 那些守军倒是执着,竟然也追了这么远,双方在密林中展开了对峙。 “你们谁是头头啊?”夏侯渊一脸坏笑,忽然反应过来,“呸!你们谁是县尉?” “狗贼,受死吧!” “等会!别老是贼……贼……的,你才是贼,你全家都是贼,别以为我不知道贼是骂人的话。” “你们就是贼!受死!” “还真是傻的可爱,受死就算了,你们投降吧。” “你让我投降?自古哪有官向贼投降的?” “得!我就算是个贼,问你什么你还真答呀?”夏侯渊哭笑不得,不过他却提出了个建议,“这样吧,为了避免我等麾下人的死伤,你我二人打一场如何?输了就投降,赢了我和你走。” “看招!” 县尉羞恼得脸色通红,这次不回答了,直挺挺的冲过来就想砍死夏侯渊。 夏侯渊一眼就看出对方武艺是一般中的一般,说难听点就是垃圾,在战场上他都不屑去杀。 只见他侧身闪过这一刀,伸脚一钩将县尉绊了个狗啃泥,一脚踩在对方屁股上说:“还有什么好说的?投降吧?” “自古官贼不两立,要么杀了我,要么就别侮辱我!” “这不是一个意思吗?”夏侯渊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可忽然他的余光看到那些守军想要行动,便大力一脚踩下,疼的县尉嗷嗷叫。 夏侯渊冷笑道:“别动啊,要不然我真杀了他。” 守军果然投鼠忌器,可县尉却来劲了,大喊:“别管我,诛杀此贼!” “你们可要想好,你们能不能打赢我两说,但是县尉要死在你们面前,你们不死在我手上那你们一辈子就完了。” “休要听他胡言乱语……”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夏侯渊又是一脚。 “啊——”县尉再次惨叫。 “投降吧。”夏侯渊索性将身份挑明,“我乃大将军麾下大将夏侯渊,你们降我也不吃亏。” “贼子……” “我可去你的吧!”夏侯渊被县尉搞得实在不耐烦,一刀将其枭首后看向其余守军,“降不降?投降保命升官,不降弃尸喂狼。” 一众守军见夏侯渊凶狠,纷纷缴械投降。 夏侯渊算是松了口气,曹操交给他的任务顺利完成了。 不过他依旧让守军将县尉找个地方埋了,倒不是他人有多好,而是他需要守军手上脏一些。 现在就看曹操的手段如何了,毕竟广汉县已经没兵了。 说到曹操…… 曹操已经随着第一批入城的百姓进城了,而且带领许褚来到了县衙门前。 两个县吏见到许褚魁梧凶恶不像好人,立即呵斥:“县衙重地,无事速速离开。” 曹操挥了挥手,许褚一手一个拎着二人便闯进了县衙。 县令正焦急地等待剿贼的消息,见到有人闯进来厉喝:“你们是什么人!” 许诸将县吏丢在一边,闪身让开,将曹操让了出来。 曹操笑道:“县令,我们乃是良善之人,只因受了冤屈,特意前来申冤。” “你们这样申冤的?”县令看了看在地上哀嚎的县吏,脸色十分阴沉。 哪知曹操却说道:“我的冤屈可太大了,不这样你是不会见我的。” 县令闻言以为曹操被哪个家族欺负了,益州世家众多,这是常有的事,于是便说道:“你说吧,有何冤屈?” “我有一个朋友,以往我们的关系不错,我还邀请他去我家做客。可是有一天他忽然出手伤了我,还称我家是他家,让我去给他做下人,这件事该怎么办?” “霸占他人田产,俺律死罪,他是何方人士?本官为你做主。”县令刚说完却愣住了,定定的看向许褚。 是啊,有许褚这样的护卫,什么人敢霸占曹操的财产? “好好好,县令果然青天明镜!”曹操却大笑道,“此人名叫孙坚,乃是益州之主,窃国篡位的伪帝!不知县令敢不敢为我做主?” “你是何人!” “本官,汉,大将军,曹操曹孟德是也!” “你竟然是曹操?”县令大惊失色。 他早已经知道孙坚在和曹操打仗,可是万万没想到曹操竟然出现在这里! “县令,为一方父母官,就要撑起一片青天。我已经将欺辱我的人告诉你了,你何时去捉来?” “来人!拿下此贼!”县令迅速向后院跑,一边跑一边喊人。 可他刚到门口却被几个大汉堵住,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家小仆从和一众属官整整齐齐被看管在院子里。 “人都在这里了,不知你想要谁来?”曹操跟过来,满脸戏谑。 “阴险恶毒!” “过程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怎么样?你降还是不降?” “我……” “别那么傻,看你的反应挺快,能力应该不错。不过你在孙坚手底下熬一辈子可能也就是个县令了,投了我就不一样,你得识时务。” “好吧,你要我怎么做?”县令果断放弃了挣扎,曹操让他识时务,识什么时务?一家老小的性命才是这时候的时务。 曹操松了口气笑道:“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像往常一样就行,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是……外面还有三百剿贼的士兵,他们回来了发现问题怎么办?” “怎么办?你不会以为这附近真有山贼吧?” 第511章 益州攻略(四) 县令听到曹操的话,才知道自己完完全全被算计了,只能无力靠在门边叹息。 这时,人质中的一名女子忽然喊了一声:“夫君!” 这一声让所有人都转头看了过去,女子却不说话了,不停的在和县令使眼色。 县令见状仿佛想到了什么,急忙低声和曹操解释:“大将军,这是内人……” “原来是夫人,不知夫人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县尉是我的妻弟,他率兵出去剿贼……出去和大将军麾下交战,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不会不会。”曹操摆摆手,指着一个手下说道,“你去告诉妙才,莫要伤了县令妻弟的性命,快去!” 手下领命迅速离去,曹操在给许褚使了一个眼色后自己则拉着县令在大堂中闲聊。 曹操询问了很多关于孙坚治下民生和人才的情况,县令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半晌之后,那名去传令的士卒跑回来低声在曹操耳边说了些什么。 曹操大笑道:“走走走,妙才回来了,他俘虏了所有的守军,一个都不少,我们去看看。” 曹操这话在县令听来很是闹心,可担心自己小舅子的性命,便赶紧跟着曹操出去了。 可出去之后众人并没有看到县尉,只看到脏兮兮的夏侯渊在对曹操傻笑。 “县尉呢?”曹操问道。 “县尉?”夏侯渊一愣,瞪大眼睛说,“县尉……” 曹操见状忽然在身前竖起一根手指让夏侯渊瞬间闭嘴,随后手指又在身前比划了两下后怒斥:“县尉是县令的妻弟,这位便是广汉县令,你自己跟他解释吧。” “呃……县令啊……你听我说啊……”夏侯渊贱兮兮都走过去,一脸谄媚道,“这打仗就没有不死人的……” 咔嚓! 夏侯渊走到县令面前忽然出手,直接扭断了县令的脖子。 随后对着投降的守军冷声说:“你们跟我走。”便狞笑着走进了后院儿,不消片刻,后院中就响起了一阵阵惨叫。 曹操叹息一声,心道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仔仔细细叮嘱了半天,到最后还是出了岔子,真是烦死个人。 要是平时还好,他还能放过这些人,现在只能灭口了。 广汉算是打下来了,他还需要在这段时间重拾来本行,断几桩案子,维护一下民生,让县衙看起来安然无恙才行。 至于自己那些士卒他没让进城,只是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建起了一座军营供士卒们生活。 于此同时,他又派夏侯渊前去侦查郪县的情况,看看能不能用同样的办法拿下郪县。 如果可以的话,他将兵不血刃到达成都,极大地保留了自己的实力。 可惜,三天之后夏侯渊给他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郪县日常不开城门,而且防备相当森严。 曹操差点就疯了,他辛辛苦苦演一出戏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不让郪县发现异常吗? 结果人家不仅发现了,还有所防备,那他还玩儿个屁啊! 可转念一想他就觉得不对,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所有涉事的官员全部都被处死了,所有的守军也都在军营中被看守着,根本不可能走漏风声,到底是哪出了问题呢? 很快,曹操便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这边有向导行军速度确实很快,但是他还有一路兵马不仅有向导而且还是骑兵,他的大宝贝儿子曹昂应该到成都了,郪县防备的是曹昂! 这下曹操的心里可就又活泛了起来,他找来夏侯惇挑选了三百最悍勇的士卒,套上了守军的衣服,亲自率军前去郪县支援。 并且他还叮嘱夏侯渊做好准备,得到他的消息后随时派人接管广汉以及前去和他汇合。 吩咐完一切,曹操带着夏侯惇和许褚便向郪县出发了。 说来也巧,他们刚到郪县还没和守军对话,城门便忽然打开,城头上的士卒拼命让他们迅速进城。 机不可失,曹操自然没有客气,果断率军进城后一问才得知,刚好有一支骑兵和他们擦肩而过,只差一点点他们便相遇了。 这边郪县县令还在和他嘘寒问暖呢,另一头接到命令的夏侯惇和许褚已经将城墙清理干净了。 郪县守军本就不多,成都也没敢往郪县派遣援军,他们想着反正骑兵也攻不了城,坚守不出就行了,迟早会将曹昂饿死。 曹操随手干掉县令,一面派人给夏侯渊传信,一面向民众宣布他曹孟德率领数万大军攻陷此城。 为了演得像一些,他让三百士卒一起去张贴安民告示。 在这个战乱的年代民众是不敢去看军队的,不过能派出这么庞大一批贴告示的人,想来军队应该不少,百姓们见曹操没有骚扰他们,便认下了他的统治。 在谁手底下不是活着呢?反正他们都是些蝼蚁,蝼蚁还在乎拿树枝逗弄他们的人姓孙还是姓曹吗?他们只在乎那根树枝是否粗壮而已。 两天之后,曹操等到了夏侯渊率领的军队。 又一天,曹操见到了一队骑兵,他让骑兵去通知曹昂和自己汇合。 又过了两天,曹昂带着荀谌来到了郪县,不过他们的状态都不怎么好,士气十分低落。 “怎么回事?”曹操眼神凌厉,语气中带着质问。 他允许儿子失败,但不允许有儿子丧失斗志。 曹昂却苦涩一笑道:“父亲大人安好……” “说正事。” “父亲,成都可能没我们想得那么简单。” “少说废话。” “是。”曹昂点了点头,讲述了这段时间的经历。 在羌人的帮助下他比曹操要早到了将近半个月,到了成都之后他便直接下令杀入城中,立即攻陷成都。 他做到了,骑兵抢在成都守军关门之前冲进了城,差一点就将成都拿下。 可惜他以为只剩下老弱病残的成都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打,城内确实有不少老弱,可年轻人却猛得要命,他们抢占先机却被硬生生打了出来,就连曹安民都在掩护他撤退的时候阵亡了。 “怎么可能?”曹操满脸难以置信,惊呼道,“孙坚大军出征,竟然还在家里面留了这么厉害的武将?他会不会用兵?” “会……”曹昂无力叹息道,“父亲,您要是率大军出征,会不将我留在家里吗?” “什么意思?你现在不就出来了吗?” “父亲,孙坚是皇帝……” “住口!”曹操勃然大怒,大骂道,“小崽子你是找死吗?滚!” “喏。”曹昂行了一礼,灰溜溜的离开了。 不过他无所谓,因为他知道曹操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皇帝御驾亲征,太子是要留守的。 曹操看向荀谌问道:“友若,孙坚的儿子真这么厉害?” “是啊……羌族死了五位族长,阿贵就在其中,全部都是那个叫孙策的小子干掉的。那小子一柄大枪我们根本挡不住,没人能挡得住。” “没关系,我带了元让和妙才,他们应该没问题。” “不一定。”荀谌的眼中忽然射出一抹精光,沉声说道,“那小子的武艺让我觉得不像是人能够用出来的,又快又猛!” “这么厉害?仲康呢?仲康总该行了吧?”曹操闻言头疼不已。 猛将在战争中其实没有想象中作用那么大,军队如果到达一定数量,猛将冲阵就是个笑话。 但是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些变态,他们的强大已经足以无视对方人数的效果。 就像曹操一直心心念念的赵云,那种无视人数的冲阵是所有指挥者的噩梦。 荀谌思索了很久孙策和许褚到底哪个厉害,结果十分犹豫地吐出几个字:“五五……可能是四六吧……” “那就行,有赢面就没问题,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经验?仲康可是身经百战!” “没有……” “什么?” “主公,我们可能没有赢面,我们是四……”荀谌很不想说出这种打击士气的话,但是他真的觉得许褚不一定是孙策的对手。 许褚就在边上,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他却没有感到愤怒,他不会对除了有人侮辱曹操以外的任何事情生气,大眼睛里反而全是好奇,竟然有些萌萌哒。 曹操被许褚的样子弄得有些无语,便喊道:“仲康!” “啊?”许褚答应一声转过头,竟然还歪了一下脑袋。 “像个人一样!说说,有没有把握战胜那小子。” “没有打过很难说。” 说到正事,许褚摆正了脸色冷静分析:“想要打赢我其实只要做到一件事就可以了,那就是拥有全天不间断的行气的状态。 不过这种身体状态是天生的,拥有这个天赋的人几乎是无敌的,无视年龄差距战胜对手并不困难。 就比如……吕布。” 说到吕布,许褚难得有了些情感波动,不过他隐藏得很好,不想让曹操担心。 曹操还是听了出来,安慰道:“会有那么一天让你亲手解决他的。” 说着,他还拍了拍许褚的手臂。 随后又问荀谌:“友若,既然在武将上我等差距很大,那么你有什么办法吗?” “有。略施小计,成都不战可败!” 说到计策,荀谌的眼神中闪烁着阴冷的寒光。 第512章 益州攻略(五) 这条计策荀谌其实早就已经想好了,但是一直没敢用,因为此时曹军的环境不允许他使用。 如果只有曹昂来,或者任何什么人来都没问题,只要曹操和曹昂不同时出现就行。 “主公,益州经历了多年的混乱,如今应该是休养生息的时刻,不是大动干戈的时候。” 荀谌为曹操分析着眼下的情况:“孙坚太过着急了,只要等上一段时间,守住汉中天险,便可集结益州精锐攻取荆州,取得天下最重要的中心地带,无论水路还是陆路,都会获得极大的优势。 只要扼守住长江和汉中两处天险,我们又有凉州的纵深和民心,到时就会将实力拉到和王弋同一水平线上,和王弋对上了我们也无所畏惧。” “真能这样么……”曹操有些不自信。 荀谌却斩钉截铁地说:“绝对可以!天时由天注定,由我等与彼均分;人和乃是政绩,任人唯贤即可。地利在我们手里,我等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主公何故不自信?” “好!”曹操拍案而起道,“既然如此,先打孙文台,再灭刘景升!友若,我们应该怎么做?” “主公,不做便已经是做了。我说过,益州百姓想要的是平稳,孙坚没有给他们平稳的生活,那便由我们来给。孙坚不是征召了十万大军吗?我们就以罢战息兵的名义乱了他的民心。” “妙计,我等手握汉室正统,成都旦夕可破!” “成都旦夕可破。”荀谌十分笃定。 这就是为什么他不敢将计策说给曹昂的原因,别管其他的,单单民心这东西就不是曹昂能碰的。 凉州会让曹操开心,可若是益州再赞颂曹昂,那曹老板就该有杀心了。 而且曹昂毕竟年轻,很多事情处理起来不一定有曹操那么老练。 曹操也确实很有手段,他连夜拔营,急行军一日一夜在清晨出现在成都城前,竟然摸出来了一道圣旨,派人靠近城墙大声宣读起来。 城头上的人开始还听了个热闹,可是听着听着就感觉不对劲了,对视几眼后开始窃窃私语。 其实圣旨的内容很简单,大抵就是曹操奉皇帝的命令前来接管益州,造反的是孙家人,和他们这些平民老百姓没什么关系,皇帝相信他们是被裹挟的,只要他们愿意投降,什么罪责都不会承担。 内容其实不重要,大部分皇帝在平定叛乱的时候,只要反贼不是很过分,都会有这么一道圣旨。 不过那种圣旨的格式一般都是诏书,但曹操拿来读的却是制书,上面有三公等重臣盖印,相当有分量。 成都的守军动摇了,说到底孙家人是一帮外来户,做事风格又极为强硬,对本地世家相当不友好。 以前是没有选择,毕竟孙家要比宗贼强。 现在有了选择,很多人忽然发现孙家怎么那么令人讨厌?看着他们都感觉到恶心! 直到这个时候孙策才匆匆赶过来,大声呵斥守城的士卒什么都不许听。 可是人家曹操都已经念完了,该听的也都听完了,现在不许听什么?不许听你说的话吗? 周围士卒一个个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士气一落千丈。 孙策一看就知道这样的士卒根本无法守城,可是他也没什么好办法重新振奋士气,只得下令打开城门准备大战一场,用一次胜利来鼓舞士气,也用自己的武力震慑住那些不轨之心。 “哪个是曹操?可敢与我一战?”孙策在城墙上大喊。 “你便是那个顽劣的孙策?”曹操见状大言不惭回道,“来来来,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你是曹操?”孙策眼中一亮,大声喊道,“好!等着!” 城门缓缓打开,孙策骑着一匹白色骏马走了出来。 不得不说,孙策是真的帅,浓眉大眼身材匀称,在配上一袭金色战甲,好生威武。 “来来来!”孙策长枪指着曹操道,“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兵犯我益州。” 曹操又不傻,他怎么可能上赶着去送死? 他刚准备让许褚上,结果夏侯渊是个急性子,直接打马出阵喝道:“黄口小儿,还想让大将军出战?且让我试试你的水平如何!” 说着,纵马疾驰来到孙策面前,大刀斜刺里劈了下来。 “来得好!”孙策见状不怒反笑,单手挥舞黑铁大枪迎上了夏侯渊的大刀。 只听得“叮”一声震响,两马分开后夏侯渊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经历了什么。 虽然刚刚那一刀他没有用出全力,可至少也有八分力了,一个小孩子竟然能单手将那一击隔挡开? 甚至不止是格挡,夏侯渊感觉手都隐隐作痛,大刀刚刚差点就被击飞了! “你不是我的对手。”孙策头也没回,铁枪指向身后说道,“下一击便取你性命,你是死战?还是投降?” 夏侯渊见状脸色一沉,他此刻虽然怒火中烧,但是他知道孙策可能没说大话。 因为孙策的枪尖刚刚好指向了他,随时能够锁定他的动作。 可是就这么放弃了吗? 放弃怎么可能属于他夏侯渊? 只见他打马而上,却收起了手中大刀,从腰间扯出弓箭对着孙策就是一箭。 “看箭!” 喊声和羽箭几乎同时飞出,孙策的腰马相当强韧,迅速躺倒躲过了这一箭。 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夏侯渊就成功了,羽箭几乎是贴着孙策的甲胄过去的,孙策若是反应慢一点将必死无疑。 这一箭让孙策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夏侯渊的手上功夫着实一般,可这个箭术…… 这个箭术在孙策看来真的很要命,特别是在马上,让他没有多少力量闪躲。 “受死吧!” 还不等夏侯渊射出第二箭,孙策忽然一夹马腹,战马直接窜了出去。 不过让人哭笑不得的一幕来了,马是窜出去了,可是孙策人留下来了…… 他忘记了自己为了躲箭松开了缰绳,战马直接将他丢在了原地。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给惊得愣住,一时间竟然不清楚这是孙策的战术还是他的失误。 孙策翻身站起却松了口气,只要不是骑在那匹傻马上就没问题,夏侯渊的箭也不再是威胁了。 然而就在此时,曹操阵中忽然走出一名大汉来到孙策面前说道:“我乃许褚许仲康,特来与你一战。” “那便战吧!” 话音未落孙策便像一颗流星般冲向了许褚,对着许褚的面门就是一枪。 许褚赶紧用大刀挡开,同时惊讶于孙策的力量。 只是孙策不仅有力量,速度也是惊人的快,铁枪舞成一团繁花,一枪接一枪刺向了许褚,一时间许褚竟然只能被动应对。 更惊讶的则是在一旁游弋的夏侯渊,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偷袭孙策,孙策的攻击看似一往无前,可是总会预留出来一些小角度观察自己的方向。 他已经换了几个方向了,孙策却总能将战场转移到对他有利的方向。 而且孙策这个人吧,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点儿话唠。 他一边打一边不停的在絮叨曹操:“不行啊,不行啊。曹操你手底下的人不行啊! 有没有能打的了?要不曹操你也一起上得了? 曹操你会不会武功啊?不会就多派点人来,会的话就过来一起玩耍一番。 曹操曹操,你的骑术如何?一会儿我就去杀你,你跑得够不够快? 曹操……” 曹操都快被这货给烦死了,但是孙策的每一句话都捅在他心窝子上,让他无法应对。 怎么办?真要亲自动手? 可是这家伙已经和许褚打了二三十回合了,依旧上蹿下跳不说,脸不红气不喘的,比拉车的骡子耐力都好,这要上去不得被一枪捅死? 曹操看向了夏侯惇,夏侯惇则拼命的摇头。 许褚和夏侯渊一起欺负一个孩子就已经很不地道了,他还是想要保留一些武者尊严的。 事实上许褚和夏侯渊并没有欺负孙策,反而是孙策在欺负他们,一直压着许褚在打。 许褚非常憋屈,他的招式大开大合,可是孙坚根本不给他使用的机会,让他疲于应对,消耗着行气的时间。 不过他此时已经察觉出一些门道了,一个孩子就算像可以像吕布那样行气也不可能这么强,他对自己的武艺有着绝对的自信,只是他现在有些不太敢确定自己的想法。 “小贼,受死!”许褚忽然大喝一声。 孙策以为许褚在吓唬他,根本不予理会,他又不是被吓大的。 哪知许褚真的用出了杀招,只见他丢下手中大刀,一把握住攻过来的铁枪,于此同时,大脚丫子奔着孙坚的肚子就踹了过去。 空手夺白刃,这就是许褚赖以搏命的手段。 武器招式并不是他最擅长的,他最擅长的其实是技击之术,那是在深山中与猛虎搏斗练就的本事。 孙策反应极快,立即想要将铁枪抽回来,可是许褚的力量非常大,一下竟然失败了。 无奈之下,孙策只能冒险向侧面跳去,整个人在半空中飞了半圈后才平稳落地。 与此同时,夏侯渊的箭也钉在了地面上。 第513章 益州攻略(六) 夏侯渊的偷袭失败了,他没有想到孙策能这么快。 许褚想到了,但是许褚根本不相信! “死吧!” 许褚大手抓向了孙策面门,打算直接捏爆他的脑袋。 孙策见状立即放弃长枪后退数步,反手抽出了宝剑摆出了一个防御的架势。 许褚没有跟进,反而冲着夏侯渊摆了摆手,示意他退出战场。 他已经明白孙策是怎么回事了,夏侯渊在这里不会有任何帮助,搞不好自己还容易死在这。 是的,面对孙策就是要这么小心,就连夏侯渊都可能随时随地丧命。 因为孙策就是个变态,他的行气方式和所有人都不同,和这个时代人的认知都不同! 这个时代人们习武练气讲究的是气息绵长,尽量将行气带来的强化时间尽量延长。 孙策却反其道而行之,他将行气的时间缩到了最短,短到只有发力那一瞬。 这也是为什么夏侯渊都差点挡不住孙策随手一击,许褚被逼的极为狼狈,因为那一瞬爆发出来的力量和速度都极为强大。 但这是不可能的,许褚根本不相信。 人类根本无法做到这种事情,许褚更愿意相信孙策和吕布一样是个可以全天候行气的怪物。 奈何事实摆在眼前,孙策是一个比怪物还怪物的家伙…… 刚刚许褚已经用掉了他能想到的唯一一次机会,如今孙策和他拉开了距离,不再与他角力,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孙策。 毕竟这样的对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啧啧……天下之大,果然怪物众多。”许褚还没说什么,孙策倒是先感慨上了。 他死死盯着许褚说道:“像你这种这么全面的武将我从来没见过,若是平常一定会和你切磋一下。现在嘛,嘿嘿……” 话音未落,孙策一下子就窜了出去,许褚根本来不及阻拦,只能跟在他身后紧追,而孙策的目标则是曹操。 曹操也是个习武之人,他最喜欢看两个猛将打架,现在正处在兴头上,哪知孙策眨眼间便来到了自己身前! “死吧!”孙策高高跃起,宝剑反手斩下,就要将曹操的脖颈一刀两断。 “死开吧你!”只听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大吼,一柄长枪拦在他的身前,直接想将他甩出去。 孙策目光扫去,发现那里有一员战将正想要使劲甩动长枪。 眼见曹操是杀不成,孙策一剑划向了那名将领的脑袋,并借着对方的脸将反手剑转成了正手。 紧接着他就被丢飞出去,而许褚就在他落地的地方准备接住他。 “杀了你也算赚了!”孙策长剑向下,等着许褚来接。 这下许褚不敢接了,赶忙闪到一边,孙策也在落地之后迅速退开,想要找个机会再试试能不能干掉曹操。 结果这一抬头他的眉头立马拧成了一团,和许褚打的时候倒也没什么,至少许褚是个人模样,还能看。 可是刚才那人怎么变成这样了? 丑东西,令人作呕,他不想打了…… 救了曹操一命的人是夏侯惇,这辈子眼睛倒是没瞎,可是被孙策这一剑从嘴角划到了耳根,牙齿露了出来,半边脸上都肉都垂在了下巴上。 孙策越看他越恶心,越恶心视线就越离不开,视线越离不开就要越看…… “呕……”夏侯惇终于让孙策吐了出来,他摆了摆手道,“不打了,让我缓缓,明天再说,让那个丑东西快滚!呕……” 说罢,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一溜烟儿往城下跑,边跑边吐,只留下一脸懵逼的曹军。 但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开门,开门!”孙策来到城下大声命令着。 然而城上的守卒置若罔闻,仿佛外面就没有孙策这个人一般。 糟了! 孙策脸色大变,他知道自己被抛弃了,但他想不到是谁下的命令,而且竟然这么果断。 “乱臣贼子,哼。”孙策冷哼一声,威胁:“等我进了城,有你们好看的。” 点了点城墙上的守军,孙策立即向其他城墙跑去。 不跑就来不及了,许褚和夏侯渊已经追了过来,还有那个丑东西也在,孙策没有半点想要打仗的念头。 可惜威胁只是威胁,却变不了现实,他再也回不去城了。 一路闪避夏侯渊的追击,孙策跑到了南城,在那里他遇见了自己的叔父孙静。 孙静此时正率领着忠于孙家的士卒且战且退,护送着孙家人出城。 见到孙策过来,孙静立即喊道:“伯符来得正好!快,速速击退反贼,与我们一起撤离成都!” “叔父,这是怎么回事?”孙策立即过来询问。 孙静苦笑道:“城内张松造反,无数世家响应,我们在成都站不住脚了。” “张松?又是一个丑东西?我就知道那些丑东西没有好人,这世上为什么会有丑东西这种低劣的生物?” “快些吧,我们还要防备曹操。”孙静对这个颜控的侄子简直无语了。 孙策却说道:“不用,只要我们快些离开就好,曹操得了成都是不会追击我们的。” “为何?” “我若是出事,父亲必然会和他死磕到底,他不会那般不智。”孙策倒是看得透彻。 不过看明白没用,还是赶紧走才是正理。 孙策跑到了队伍最后面,叛军见到孙策果然不敢轻举妄动。 曹操也正如孙策所言,得到成都之后根本没什么心情去追击孙策,而是忙着接收孙坚的势力。 孙坚出征并没有带什么文臣,出于个人习惯,他带的大多数都是武将,还是比较厉害的武将,要不然也不至于打到现在就只出现了一个孙策。 其实细细想来孙坚的失败是必然的,因为他完全没有适应乱世之中战争的节奏,依旧用着自己那一套古旧的方式。 他是汉末最成功的将军之一,没什么高贵的出身,全靠自己一刀一剑打拼出来了现在的一切。 要知道在汉朝,没有出身几乎断绝了所有上升的道路,孙坚简直就是励志的典范。 他打过很多人,有汉人也有胡人,依靠自己的勇猛从未有过什么败绩,在如今这个尔虞我诈的局势中依旧相信自己着自己百战百胜的战法。 可是且不说这个战法怎么样,他的胜利是基于本人勇武之上的,如今他还有勇武的机会吗…… 但是孙坚失败并不意味着曹操成功了,曹操只是真正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想要完全掌控益州他还需要第二步、第三步,甚至是第一百步。 眼下他面前摆着无数的问题,其中最重要的有三个: 第一,想要击败孙坚就必须打下广汉郡,可是在他面前的有三个目前无法逾越的重镇:绵竹、梓潼、白水关。 其他的地方都可能投降,这三个地方是绝不可能投降的,毕竟只要固守住曹操就只能干瞪眼,傻子才会投降。 第二个麻烦则是孙策,孙策是往益州南方逃的,益州的南方是比汉中复杂一百倍的地形,拥有更多的山、更多的河、更多的丛林,以及汉中没有的南蛮。 只要孙策钻到深山老林里面,曹操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只能希望孙策死在南蛮人手里。 可是这注定只是希望,南蛮崇尚强者,他们早已被孙坚打服了。 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紧迫的问题,那就是益州当地的这些世家。 曹操进入成都之后才深刻明白被一个纯粹的武夫掌握的势力到底有多么可怕。 倒不是说有多强大,而是因为孙坚没有什么政治头脑导致权力严重流矢,在某些孙坚不在意却极为重要的位置上满是一些野心之辈。 这使得曹操想要接收权力变得非常困难,而且这些世家手里面也拥有着不俗的实力,成都城中尚有一万多士卒,曹操却无法将其收归己用。 这些兵马都掌握在那些帮助他进城的功臣手里,他没有任何理由剥夺他们的兵权,那些人表现的足够谦卑,前决口不提交权的问题,甚至还在可以回避。 他也不能强取豪夺,因为进城主要靠的其实是那道圣旨,但是他无法再摸出一道圣旨出来,名不正言不顺。 白白忙活了一天之后,曹操很是懊恼地回到世家给他准备的一座豪华府邸之中,荀谌已经早早等候在此了。 “唉……友若啊……”曹操看到荀谌长叹一声道,“你说我们辛辛苦苦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啊?真是气煞我也,我恨不得将他们都砍了!还有那个皇宫,这帮人可能也没见过真正的皇宫长什么样,那么破的一个地方住进去怎么了?非不行?” “主公,那是皇宫,即便是伪帝孙坚的小破皇宫。”荀谌无奈的安慰着。 孙坚其实不喜欢享乐,皇宫大多就是个形式,很多宫殿只是有个样子而已,里面根本没完工,而且孙坚显然也不想继续盖下去了。 曹操住进去主要是想图个清静,结果还不行。 “友若啊,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眼下这个问题啊?一万多人在城中我睡不着啊!又不能真的杀了他们。” “有。” “哦?计将安出?” “主公,您不能杀了他们,但是有个人可以。” “谁?” “大公子……” 第514章 益州攻略(七) 有那么一瞬间,曹操很想杀了荀谌。 家里有个不省心的熊孩子很多人都是知道的,他感觉荀谌在往那个方面做文章。 荀谌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曹操眼中的杀机,然而他用了一句话便打消了曹操所有的疑虑:“主公,蛇咬人并不可怕,无非疼一下而已,真正致命且让人见到毒蛇就想要打死的,其实是蛇的毒液。” “友若,你是毒液吗?” “难说啊……”荀谌苦涩一笑,轻声说道,“主公,这里也没什么外人,我便发些牢骚吧。 我们这些臣下其实就是水,您让我们成为什么,我们就只能成为什么,是没有选择权力的。” “不一定吧,蛇毒不就是他们自己选的吗?” “对!可是主公,蛇毒有什么错?我听说有些蛇毒还能成为救命的良药。蛇毒没有错,他在那里又不会伤人,伤人的毒蛇啊!” “哼。”曹操忽然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说道,“友若啊友若,你啊……罢了,不谈此事!说说你觉得广汉郡应该如何打?” 荀谌沉吟片刻,并没有问那些降臣和他们手中的士卒该怎么处理,而是直接给出了攻取广汉郡的建议:“主公,孙坚应该不会想到有人会从这两个方向奇袭成都,他只是派了亲信去驻守绵竹、阳平和白水三关。 其实他这么做并没有错,正常来讲只要守住那三个地方就没人能进的来。 不过既然我们进来了,那三个地方也就没有意义了,真正重要的反而是雒县! 拿下雒县,孙坚饿死在外面只是时间问题,唯一麻烦的就是曹仁将军能否守得住孙坚的反扑。” “他可以,一定可以,必须可以!”曹操的眼神变得坚定,沉声说道,“友若,明日你在城中镇守,我和妙才等人去雒县看看。孙坚是知兵事的,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主公,我已经询问过了,雒县确实没什么人驻守。” “所以我才要去看看,我也询问过了,但是那些人语焉不详,我觉得还是要亲自去看看。” “那么在下恳请主公多带护卫,千万注意安全。” “还用你说?”曹操轻笑一声,又和荀谌聊了一些关于民生规划的问题后便去休息了。 次日凌晨,曹操便早早起身,领着夏侯渊和许褚以及十几个护卫便向雒县的方向行进。 期间他们在新都休息了一晚,又一日才到达雒县。 然而等他们到了之后才明白孙坚为什么没有派人来防守一座这么重要的城池,因为不需要。 作为成都的门户,雒县已经没有人了,是一座空城。 看着四门打开的城池,曹操打马就要进去,却被许褚一把拦住。 “怎么了?”曹操有些疑惑。 许褚脸色有些难看,沉声说道:“主公,此城空无一人我尚且可以理解,但是不可能什么都没有,不可能连个猫狗都没有。百姓的屋子可以遮风挡雨,要比在山林中淋雨好得多。” “哈哈哈……仲康,你在担心什么啊。”曹操大笑一阵开起了玩笑,“仲康,你是想说这里有什么厉害的猛兽吧?有就有呗,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什么猛兽?” “要是连猛兽都没有呢?” “还能跳出来个鬼把咱们给吃了?走!”说罢,曹操一马当先进了城池。 要是真能跳出来个鬼,曹操或许还能开心一些,可惜很不幸,这里没有鬼魂。 空旷的街道上没有任何人类或者野兽生存的痕迹,曹操命人打开了几家已经朽烂的房门,在里面只发现了一具具骨骸。 这些骨骸看起来并不像是被人杀死的,他们身形有的扭曲、有的平直、有的躺在床上,有的趴在厕桶边、有的倒在门旁…… 各式各样,不一而足。 这些骨骸的子时让曹操想起了一件事,那是在几年前,天下经历了一场瘟疫,当时曹操自己都差点死在那上面。 雒县会不会是在那个时候成为死城的? 那孙坚为什么不管雒县呢? 清理一下也好,哪怕付之一炬呢? 由于他们人不多,也就没全面查探,大略的看了看之后便返程了。 曹操的脸色一路上都很难看,死城这种事是统治者的大忌,哪怕不是发生在他手上,可这和抽他们这些上层人的脸没什么关系。 都说没脸没皮可以自由自在,显然曹操还没到那个境界,做不到死不要脸。 回到成都之后,曹操找到来了王商和射家兄弟,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你们可知雒县的情况?”曹操并没有掩饰自己的不爽,脸色非常难看。 然而听到这个问题后射坚和射援倒还好,王商竟然没忍住,从眼角流下泪来。 曹操见状一愣,立即问道:“王文表,你哭什么?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大将军。”王商一躬到底,闷声说道,“在下广汉郡人。” “你是雒县人?” “不,在下是郪县人。” “那你哭什么?” “都是同乡,我为何不能哭?”王商豁然起身,看着曹操的目光中透着怒火,朗声道,“大将军你知道雒县有多惨吗? 前几年大疫过境,雒县的疫情尤为严重。 世家大族能跑的都跑了,那些跑不了的都留下了。 大将军,你听好了,是跑不了的都留下了! 只要没有病的人全都走了,留下的都是病患。 陛下……孙坚在雒县外安排了上万弓箭手,患病的人敢出来就只有死路一条。 后来他开始将周围庄子里的病人赶到雒县,雒县完全成了一座疫病之城。 可这还没完,既然雒县已经那样了,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将附近所有的病人无论死活都扔进去。 没人愿意守着尸体过日子,雒县中还能动的便自发开始自救。 然而就算是看起来没病了也不行,进了雒县的人就只能在雒县中生活,没有其他去处。 大将军是否发觉雒县周围飞禽走兽甚少? 那是因为当初孙坚不知听谁说的,野兽身上也带着疫病,他便派人将雒县周围的野兽灭了个干净。 一年,整整一年! 令人发指的围城足足持续了一年! 孙坚做的唯一一件还算有人性的事就是给了雒县中生活之人一些粮食,让他们不至于饿死,却也吃不饱……” 曹操听的人都麻了,他也是屠过城的人,孙坚这种做法和屠城有什么区别? 可是人家都是屠敌人的城,怎么孙坚还屠自己人? 而且他自己也染过伤寒,知道吃不饱是不行的,忽冷忽热的状态非常消耗体力,如果不尽量吃些东西根本扛不住。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有人趴在便桶上死去了,得了伤寒再吃东西根本吃不下,很容易呕吐,那些人吐着吐着直接病死了。 所谓惨绝人寰大概也就是当初雒县那个样子了吧,曹操感觉自己根本想象不到那个惨象。 不过人都已经死了,他同样很清楚再怎么伤感也没用,于是便问道:“既然雒县被放弃了,平日里百姓都从什么地方出蜀郡?” “西面的繁县。如果百姓想要去梓潼,就只能绕路从繁县过,雒县是不允许过的,平日里路上都有巡逻的士卒。” “那雒县就不要了?” “哼!是不敢要了!孙坚也怕雒县的冤魂前来索命吧!” 曹操闻言沉吟片刻,看着王商极为认真地说:“王文表,我在中原的时候就听说过你的名字,听说你很有才能。如果我任命你为广阳太守,你敢不敢去雒县将那里恢复如初?” “有何不敢!”王商挺起胸膛保证道,“在下多谢大将军的信任,如果大将军愿意给在下这个机会,五年之内,在下保证雒县恢复如初。” “好!那么现在你就是广阳太守了。” “敢不效死?” “去吧,去好好准备一下,我会为你安排人的。” “在下领命!”王商行了一礼,走出了房间。 射氏兄弟对视了一眼,会哭的孩子果然有奶吃,广阳太守啊,当真是个实权大官了。 当然,他们也都知道这个权力不好接,搞不好就是人头搬家的倒霉下场,他们用不着这么拼,因为他们和曹操有交情。 “大将军,别来无恙啊。”射坚先行了一礼。 “想不到文固竟然在益州孙坚麾下,前些时日差点没认出来。”曹操眼中闪烁着莫名的神色,歉意道,“文固不会怪我吧?” “大将军说笑了,逃难至此苟活而已。” “那为何不去投我?” “我是和那刘焉一起入蜀的,大将军不知吗?” “哈哈哈,现在投也不晚。” “在下不已经是大将军麾下了吗?”射坚说得理所当然,可话语却很是谄媚。 这时射援忽然开口:“大将军召我二人来所为何事?” “见见故人而已。” “大将军,你我之故不如不见。”射援却相当不客气道,“大将军想什么在下十分清楚,我不是兄长,可以不活。” “你确定吗?” 曹操忽然拔出宝剑,架在了射援的脖子上。 射援不但不怕,反而上前了一步! 第515章 益州攻略(八) “呵,难怪皇甫老将军会将女儿嫁给你,当真是……” 曹操看到射援的表现后相当满意,同时又古怪地瞟了射坚一眼。 这便是曹操和射氏兄弟的交情,他和射坚同朝为官,曾经有过数面之缘,关系一般。 但是射援乃是皇甫嵩的女婿,曹操在皇甫嵩手下当过将官,和这个皇甫嵩十分看好的女婿关系相当不错。 同样的经历孙坚也有,射援和孙坚的关系同样很好。 所以射援不是很想投降曹操,他反而觉得孙坚挺不错的。 不过既然提到了这层关系,射援叹息道:“唉……孟德,当日孙坚随岳父征讨凉州叛乱的时候我也在,我当时还说等凯旋之后介一位有志之士与他认识,那个人便是你。 现在你们自己已经认识了,却是以这种方式,这并不是我想见到的。” “那能怎么办呢?形势如此,你我皆是局中人。” “是啊,可是孟德,又是谁布下的这个局呢?” “不重要,我准备恢复大汉,你来不来?” “就凭现在只有凉州的你?” “只要拿下益州,凭我就足够了!” “那你还需要我做什么?” “凭我平定乱世,凭你治理天下!来不来?” “罢了!你曹孟德有志如此,再推辞就是矫情了。放心去打,一切交给我。” “此言当真?” “那你便在成都坐着,看我先将你最头疼的问题解决了。”说罢,射援丢下满眼兴奋的曹操和一脸懵逼的兄长扬长而去。 这下射坚可就尴尬了,他抬头看向曹操,等着曹操给他安排工作。 说实话,曹操并不喜欢射坚。 射坚的才能毋庸置疑,是和弟弟射援齐名的存在,而射援则是因为才学被皇甫嵩看上的,能入皇甫嵩的法眼,怎么可能差了? 况且射坚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刘宏非常亲近的臣子,学识上没有任何问题。 问题在于这家伙是刘宏的近臣,却跟随刘焉入了蜀。 刘焉入蜀想要干什么那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是个人都能看得见,后来跟了孙坚,现在曹操来了又要跟曹操,是个什么成分就不用多说了。 这人极为圆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没什么自己的立场,曹操不喜欢没有坚持的人。 曹操都不敢用他当使者,担心他去出使其他诸侯的时候到了地方原地投降,这谁都受不了。 “文固啊,你去统计一下户籍,我要将一部分百姓迁去雒县。”曹操随便找了个任务准备将射坚打发走。 哪知射坚却振振有词:“主公,迁徙百姓去雒县没有问题,可是应该没有多少百姓愿意去。” “为何?” “雒县那个地方很多人都知道怎么回事,有人传闻里面不干净,闹邪祟。虽然我等读书人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说,但是那些百姓非常迷信,恐怕会有些困难。” “那你就去解决那些困难。” “这……行吧。”射坚答应一声,告退离去。 “妙才,妙才!死哪去了!” 射坚刚走,曹操立即开始呼唤夏侯渊。 夏侯渊听到传信后赶来问道:“主公有何吩咐?” “我予你五千骑兵,你立即率众攻陷新都后穿过雒县,在绵竹关外等待。能否攻破三关,你就是关键!” “主公……” “说!” “又是羌族骑兵?” “怎么?你还嫌弃?” “他们打不了仗,吓唬吓唬就怂了。” “那子修为什么能带羌族打仗?” “子修在羌族中声望多高呢,羌人自然愿意为他拼命。” “子和呢?为什么能将羌人训练成精兵?” “子和练了多长时间呢,” “你呢?”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呢?” “你为什么那么多理由?你以为我在和你商量吗?”说罢,曹操狠狠瞪了夏侯渊一眼。 这个族弟他真是有些头疼,激灵的时候那想法能令人惊为天人,轴的时候脑子里就跟装了一块石头一样僵硬。 当初这货给他背黑锅坐牢,义气是够义气,问题是坐了个乌龙牢,根本不是曹操犯的案子。 夏侯渊见曹操怒了,赶紧答应:“哦哦,明白了,明白了。” “算了,要你何用?”曹操有气无力地一叹说道,“让子修跟你一起去。” “那感情好……” “快滚!”曹操直接上脚将这货给撵走了。 不过这次多亏了他去了一趟雒县,这计策不就来了吗? 其实荀谌说的没错,拿下雒县确实是能够决定胜负的选择,只是不像荀谌说的那样要饿死孙坚,而是出关对孙坚进行前后夹击,彻底击败孙坚! 曹操敢这么做是因为新都并不知道成都已经落入了他的手中,依旧认为成都饱受游骑骚扰,仅此而已。 曹操估计夏侯渊攻破新都的速度会很快,所以他也要快一些才行。 次日,曹操尽起大军,没有留下一个自己人守卫成都,率领着军队向繁县进军。 在路过新都的时候他发现新都果然已经被夏侯渊攻破,他遣人给夏侯渊送了一封锦囊,自己则率领大军极速向繁县进军。 上万军队带起的烟尘遮天蔽日,况且还有大量骑兵,想不引人注意都困难。 想要攻破没有什么防备的繁县,曹操就应该向夏侯渊那样派骑兵突进,闯入城中一鼓作气拿下。 谁知临近繁县时曹操忽然下令减速,慢慢悠悠来到了繁县前,给足了繁县准备的时间。 果然,等他到的时候繁县大门紧闭,城墙上守城的士卒气氛紧张,弯弓引箭做着防守。 曹操见状暴跳如雷,率领着众将来到阵前大声咆哮:“大胆狗贼,竟然还敢反抗?好大的狗胆!受死吧!元让,你去搦战。” 一众人等莫名其妙,减速的是他曹孟德,生气的还是他曹孟德,不知道曹操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夏侯惇可不管这些,曹操让干啥就干啥,打马来到城前大吼搦战。 他本来脸上的伤还没好,一边嘶吼一边还在往外飙血,看起来极为狰狞。 繁县的县令县尉就算是真敢出城迎战,被他这个样子也吓回去了,何况他们本来就不敢。 夏侯惇见没人出战只能回去处理伤口,曹操则下令围城,独留出北城实行围三阙一。 就这么围了好几天,曹操也不攻城,天天让夏侯惇去搦战,搞得夏侯惇都懒得处理伤口了,开开合合的什么时候是个头。 直到这一天清晨,营外忽然跑来一名传令兵,称有重要的情报要面见曹操。 然而曹操在听完后根本没见传令兵,反而立即升帐,擂鼓狙将分配了今日的任务。 今天夏侯惇不用去搦战了,因为曹操只有一个命令,待众将齐聚,曹操说道:“传令,所有士卒全部出战,立即进攻北城。” “北城?主公……”夏侯惇想问问为啥。 曹操却摆手道:“你别说话了,伤口再开了怎么办?以后喝水都漏。” 曹操打发走众将,很快便统帅着全军来到了北城。 可是到了地方他又不着急了,一顿排兵布阵倒是像模像样,就是不下令攻城。 夏侯惇急得不行,跑过来问:“主公,何时攻城?” “你来得正好,立即组织好骑兵,随时准备冲锋突袭敌阵。” “啊?冲城墙?” “冲后阵,你个憨货!少说话,多办事。赶紧去,随时等待我的命令。” “喏……”夏侯惇悻悻离去。 然而没多大功夫便有斥候来报称北面来了一支五千人左右的敌军,曹操闻言抚掌大笑,立即下令夏侯惇对那支军队发起攻击。 骑兵行军的威势非常凶猛,马蹄踩踏大地的威势传得非常远,等到夏侯惇来到敌军面前时对方早已做好了准备。 “冲!杀光他们!”夏侯惇模模糊糊地喊了一句,率先发动了攻击。 可是他还没有接敌,敌军后阵忽然一阵大乱,导致防御阵线瞬间崩溃。 见到有此时机夏侯惇当然不会放过,锋矢阵犹如利刃刺入皮肉,直接将对方的阵型捅了个对穿。 这时他才发现原来同时有一支骑兵袭击了敌军,领兵之人正是自己的弟弟夏侯渊。 既然气氛都到这里了,兄弟二人凭借默契直接来了一波配合,在敌阵中来回穿插,对敌军造成了非常恐怖的杀伤,伤亡竟然高达四成。 四成是一个足以让冷兵器时代军队崩溃的数字,敌军已经不是被打崩士气了,而是被吓破了胆,所有人都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等待着骑兵们的宰杀。 好在曹操来得快,才制止骑兵的屠杀。 他根本就没想着打什么繁县,繁县城墙又高又厚,也不知有什么可打的,打人来得多轻松。 曹操命人收拢俘虏后将他们的衣服全都剥了下来,找了一些机灵的人让他们换上,又让他们在血水浸染的泥地里滚了几圈后,立即亲自率领着他们向绵竹方向奔去。 打仗嘛,就是应该灵活些,没必要和城墙死磕。 反正他现在已经不缺粮道了,雒县又不是摆设,不打繁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516章 益州攻略(九) “救命!救命!” 一群满身血污的溃卒在大路上疯狂逃窜,一边跑一边向城墙上的人呼喊着,为首一个年轻人更是连蹦带跳直跳脚。 城墙上的守军陡然紧张起来,弓弩手迅速就位,仔细观察着这群从前线溃败下来的士卒。 这些溃卒人数不多,也就不到一千,狼狈不堪显得极为疲惫。 城头的校尉分辨了一下服色后立即吩咐:“开门开门!是自己人,把他们放进来!” “放箭!放箭!你傻了吗?” 溃卒中的领头的年轻人听到校尉的喊话立即反驳:“别开门!放箭,放箭!” 校尉一愣,不明白放什么箭,都是自己人放什么箭? 可是下一刻他便知道放什么箭了,道路的尽头忽然出现了一队轻骑,看样子应该是追杀这伙溃兵来的。 “放箭,放箭!”校尉见状也拼命地喊着放箭。 年轻人见状似乎松了口气,转头对自己的同伴说道:“是死是活就在此刻,弟兄们结阵!顶住这一波就能回家了!” 此言一出,溃军们精神大震,立即依靠着城门结成了一个圆阵防御。 那队骑兵见状也停下了脚步,双方进行着对峙。 这时,骑兵中走出一员将领模样的人冷笑道:“哼,小子,老子今天哪都不去了,倒要看看你能挺到什么时候?” “挺到你撑不下去还是没问题的。”年轻人回答。 这句话似乎激怒了将领,他立即下令让骑兵放箭,可是骑兵的箭怎么可能比得上步卒,再加上守军居高临下,一通箭雨下来,登时让他灰头土脸。 这下将领真的气坏了,退出弓箭范围,派人死死盯着溃卒的一举一动,只要敢开城门,立即突进去破城! 直到这个时候守将才姗姗来迟,询问过后对那个年轻人大为赞赏,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子?” “曹家。”年轻人说罢,眼中闪过一丝诡异。 “曹家?”守将愣了愣询问周围的人,“咱们益州有姓曹的家族吗?” “没听说过啊……” “算了,管他哪家的呢,估计是个小家族,能出这么一个年轻伶俐的也是难得。”守将摆了摆手又问道,“你们怎么败的?” “中了埋伏,我们去支援繁县,眼看就要到了,路边忽然杀出两队骑兵,将我们杀得大败。我见已经没有了机会,敌军又在围城,便收拢了一些残兵想要退回来。没想到这些人一直跟着,想要将我们全部杀死。” “怎么会中埋伏?我收到信就派兵了啊!” “将军,我怎么会知道为什么会中埋伏?” “算了算了,你们坚守住。放心,晚上趁夜色我放你们进来。” “进城不着急,将军,能给我们一些饭食吗?我们已经两天水米未进了,不吃点东西也没力气打仗啊。” “等着,我这就给你们开门送。” “别别别,用吊篮,现在不着急开门,等晚上的。” “对对对。”守将连忙点头,顺带给了旁边的校尉一脚骂道,“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准备!” 很快,食物就被人用吊篮放了下来,这帮溃军吃得是狼吞虎咽,他们真的是没吃饭。 不过那个年轻人倒没着急吃,而是紧紧盯着敌军的方向,显然是正在戒备。 守将对此非常满意,向校尉夸奖了许久。 然而,在追击他们的骑兵之中,有个文士惊叹:“这……这……主公,我是该说自己老了呢?还是虎父无犬子?” “哈哈哈……” 统兵的正是曹操,他听到这话开心得不行,嘴里却说道:“不成器啊不成器,也就那么回事吧。” 文士名叫王累,是射援给曹操从大牢里面捞出来的人才,射援建议曹操带着王累随军。 王累的判断力很不错,为人相当忠诚,射援熬了一晚上苦口婆心才算把他说服。 王累进大牢是因为他偏执的性格,很多人都反对孙坚进攻长安,也有很多人因为劝谏孙坚而被斥责,关进大牢的人并不多。 因为其他人劝谏孙坚顶多就是在朝会上说一说,写一写疏奏什么的,但是这个王累不一样。 他藏了一柄匕首,找到一个机会窜到孙坚跟前用匕首顶着自己的脖子要求孙坚放弃攻打长安,要不然就死给孙坚看。 被吓毛了的孙坚差点没将这货当场给剁了,好在反应过来后还算仁慈,一把夺过这货的匕首,让人将其丢进了大牢里。 不过也算因祸得福,要不然成都破了他很有可能就直接自尽明志了。 活下来之后王累并没有改变,对曹操进行了严格的劝导,就像本来应该是曹操骗城的,如今却换成了曹昂。 曹昂的表现让王累很是咋舌,不仅应对自如,就连说话口音都像模像样,根本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 “主公,大公子就是个绝世天才。”王累并不吝惜自己的夸赞。 曹操眼神一闪问道:“哦?比之那孙策如何?” “主公,为人主不可以让臣子为难。”王累十分认真的说,“若是主公讨厌,赐死便可,不可搏了臣子的面子。主公可是要我自尽?” 曹操闻言赶紧打圆场:“不不不,只是单纯的比较,不掺杂任何其他。子修比那孙策如何?” “两位的风格不同,孙策可以成为一位雄主,大公子则是一位英主。雄主崛起需要机会,英主却能创造机会。” “谬赞了,他还差得远呢。对了,这绵竹关的守将是谁?” “如果没换的话,应该是高沛。” “高沛……” 毕竟亲儿子,曹操还是有些担心曹昂搞不定一个正规的将领。 事实上只要曹老板不用他下半身思考问题,他的好大儿是不会出任何问题的。 夜半时分,绵竹关的大门悄悄打开了一条缝隙,高沛亲自出城相迎。 “难为你们了,快进来,快进来!曹……对了,你是何职位?” “我?我没有职位。” “普通士卒?果然英雄出少年,我一定上表陛下为你请功。” “这话有点问题,英雄出少年我觉得可以,但我不是普通士卒。” “那你是……嗯?”高沛先是疑惑,后又是茫然,问道,“怎么说起官话来了?” “哦?不喜欢官话?豫州方言喜不喜欢?关中呢?” “哎呀,先别管那么多,赶紧进来,进来。” “不急,得先等等。” “等什么?” “等一个人。” “谁?” “我父亲。” “你父亲是谁?” “我。”一道声音从曹昂背后响起。 高沛好奇地看了过去,却只看到一抹寒光闪到眼前,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死了,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死于自己的聪明。 是的,高沛很聪明,如果一上来就要求他开城门,他说不定会拒绝,甚至以战败为由将溃军直接杀死。 可惜他不够聪明,为了收获成果,有时候需要足够的耐心,攻城不一定要第一时间进行。 骗,从来不是什么结果,而是一个过程,这个过程很重要。 曹操没费一兵一卒便取得了绵竹关,直到此时他才算走出了占领益州的第一步。 有了绵竹关他就能站稳脚跟,哪怕孙坚率兵回来,他也有办法和孙坚在益州僵持,而不是空有士卒的无根之萍。 其实益州很大,大到整个益州可以分成四个部分,哪怕这四个部分独立出来成为一个州都各自有各自的优势。 汉中群山环绕,又有大片的耕田,是一个绝佳的战略缓冲位置,所有想从这个方向打益州的人都要仔细考虑。 广汉郡有数座雄关,是绝对的战略要地,任何一个城池都不能忽视,布置得当可以拖死任何人。 巴、蜀、建为河流纵横土地肥沃,拥有绝佳的生活居住条件。 剩下的郡县可以归为最后一类,那里……虽然人口众多,但大多都是蛮族,若是用得好将是一大助力,用不好天天闹,能把人烦死。 曹操伸出的手绝对不会停下来,他要,而且全都要。 轻取绵竹关后的下一站就是梓潼,只要打下梓潼,白水关根本不用打。 因为梓潼是整个广汉郡的军事中心,只要一封书信过去,白水关就降了。 但是梓潼并不好打,至少王累觉得不好打。 “大公子,骗城不是正道,偶尔用用没问题,却不能依赖。”王累不管是谁,反正遇到他觉得有问题的事就都劝谏。 曹昂很是无奈,看了看正冲他翻白眼的曹操,低声下气地解释:“王从事,这事不能这么看。骗人自然是不对的,我懂!可这是兵法啊,兵法是不看手段的,用兵只看结果。” “那更不行了!怎么能只看结果?若是……” “王从事,赢了都好说,输了全玩儿完。不看结果你让我看什么?” “你!你不懂!” “那你倒是说出来让我懂不就完了吗?” “梓潼不是能骗开的。” “早这么说不就行了?绕来绕去麻烦不麻烦?为何?” “因为守将是严颜!”王累看起来十分着急。 曹操在一旁倒是看了个热闹,心道还是有人能治得了王累的,只要道理讲得过,王累也无话可说。 不过他对王累说的守将有些兴趣,随口问道:“严颜是何人?” 第517章 益州攻略(十) 严颜,一个麻烦的老头子。 其实严颜并老,也就四十多不到五十而已。 不过在这个四十知天命的时代,已经是老头子了。 他在剿灭宗贼和平定蛮族的战斗中表现出了极为老道的经验,被孙坚看重委以重任,负责镇守梓潼。 他是出了名的听话派,让守就死守,绝对不会出去搞任何幺蛾子,天塌下来他也会守在自己的位置上。 完美的将领! 这便是曹操听到王累描述之后的第一个反应。 他不喜欢曹家以外的武将有自己的思想,武将服从命令就够了,其余的想法都是冗余,是不好的东西。 严颜完美契合了曹操的需要,可惜严颜不是他的。 想要,很想要! 但是这话他不能直接对王累说,于是便向自己的儿子递了个眼色。 老子想什么儿子可能不知道? 于是曹昂便问道:“王从事,我等不能久战,那个严颜有什么弱点吗?” “弱点?没什么弱点。” 曹昂摇了摇头,换了一个方式问话:“那严颜有什么优点吗?” “优点?有不少。武艺不错,统兵不错,为官清廉,做人刚正……” “懂了!” “啊?大公子懂什么了?” “没什么。”曹昂说完对曹操点了点头。 曹操也明白了,笑道:“王累啊,你跟了我疾驰一天也辛苦了,早些去休息吧。” “主公……” “王累,军情交给我们就好,你无需担心,休息去吧。”曹操直接 挥了挥手。 王累就算再犟也没办法了,只得悻悻离去。 王累走后,曹操将脸一板,训斥道:“子修,你不该对王从事是这个态度。” “父亲,他太啰嗦了,什么事都要说上两句。” “那你就该认真听,你无法保证自己永远是对的。” “啊?他就能永远是对的吗?” “对,他就能。”曹操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见曹昂没明白,便耐心解释,“如果单纯以一个普通人的眼光来看待事物,那他永远都是对的。” “可是……我不能用普通人的眼光看待事物吧?” “所以你才需要知道普通人怎么想。天下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只有知道了他们的想法,才能更好的统御他们。” “那我去给王从事道个歉?” “不用。” “父亲,您做错了都要向臣下道歉,我……” “你不用。现在是乱世,我需要道歉。但是到了你天下就太平了,为父会让你不需要道歉的。” “多谢父亲。” “去吧。” “那严颜……” “我自有计较。” “孩儿告退。”曹昂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曹操也确实有了计较,严颜能让王累说出那么多夸赞的词语,本身就是一个问题。 文士和武将的侧重点是不同的,如果武将做好了本职工作后又和文臣很像,那他就会有个绝对致命的弱点——清高。 清高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是个优点,但是对于一个镇守一方的武将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 在军中可以严苛、可以暴虐,清高只会让人被孤立。 人性的光辉围绕着曹操,但并不耀眼,反而十分暗沉。 那是人的卑劣性,他要用人心的丑恶去算计一个清高的将领。 等到夏侯兄弟率军和曹操汇合后,曹操给满嘴漏风的夏侯惇留了一千兵马和全部的降卒镇守绵竹,自己则率领夏侯渊等人快马加鞭赶忙了梓潼。 这一次曹操没有在军谋上用出什么计策,到达梓潼后直接下令四面围城,并命令夏侯渊前去搦战。 搦战的效果并不好,夏侯渊骂了一上午,压根儿就没人理会他,最后只能灰溜溜的回去。 曹操想了想,下午的时候亲自引了五百兵士来到城前高喝:“我乃曹操曹孟德,让此城主将前来见我。” 这一招奏效了,没一会儿严颜出现在城头问道:“曹孟德,你何故兵犯我益州?” “特来和你们讲道理。” “讲什么道理?” “你主孙文台向我借道打长安,我借没借?” “借了。” “那他为什么要打我?” “不知。” “好一个不知!”曹操勃然大怒,指着严颜喝问:“既然孙文台打我,那我还手有什么错?” “有疑问你自去寻我主,为何来我益州腹地?成都如何了?陛下的家眷如何了?” “你当这是私人恩怨吗?要我去找孙文台一对一解决?他兵犯我凉州,那些遭受战乱的百姓谁来管?那些枉死的士卒谁来管?” “多说无益,来战吧。” “好!那你出来,我们斗上一斗!” “曹孟德,你也说了这不是私人恩怨,你攻我防而已。” “哈哈……原来如此!”曹操忽然大笑起来。 半晌之后他忽然止住笑声,也没有让人攻城,反而命令士卒:“你们都给我喊:孙坚谋财害命,严颜冷眼旁观!喊!” “孙坚图财害命……” “严颜冷眼旁观!” 士卒们是听话的,曹操让喊他们绝不含糊。 可是严颜并没有动怒,真的冷眼旁观了一会儿后,转身就要离去。 曹操见状忽然喊道:“孙文台见小利而忘大义,你们都是帮凶,都该死!等着吧!走!” 说罢,率领士卒转身就走。 严颜却被气笑了,这曹操是什么便宜都要占啊,这种先走后走的便宜都不放过,估计气量也就那样了。 “传说之下,其实难副啊……”严颜感叹一声。 他身边的一个副将开口说道:“将军,还是小心一些好,毕竟他们能从那个方向过来,不是什么好事。” “不用多说,我自有计较。”也不知严颜听没听进去,留下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后便离开了。 然而没有下去打一架将会是他这辈子做得最后悔的一个决定,因为曹操每日都派夏侯渊带人在城门前喊那句口号,成天成天的喊,成宿成宿的喊…… 对于这种污蔑自己名声的行为,就算是泥人都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严颜不是个泥人,他本质还是个武将。 半个月之后的一天,或许是早上没吃好,也可能是晚上没睡好,在夏侯渊按时过来打卡的时候没忍住,出城准备教训教训成天聒噪的混蛋。 不止是严颜,城中的士卒早就忍不住夏侯渊鬼哭狼嚎般没完没了的骚扰了,一个个瞪着泛着红光的眼睛,气势汹汹地跟严颜出了城。 连来将通名的过程都略过了,严颜一马当先冲向了夏侯渊。 夏侯渊见状开心不已,举刀相迎,两人战在了一起。 可是刚过了两招,夏侯渊便怪叫一声:“老贼阴险!”打马回了军阵,一溜烟儿跑了。 严颜本不想追,奈何士卒没有接到他的命令就冲了出去,无论他怎么呼喝都不管用,只能追了上去。 士卒们不是没听见,只是不想听。 他们已经恨透了夏侯渊,而且还不怎么喜欢严颜,这种时候根本不在乎他的命令。 然而还没跑出去两百步,斜刺里忽然杀出来到了一队骑兵,骑兵装备非常齐全,根本不是这些步卒能够撼动的。 只见战马铁蹄踩过,士兵们泛红的双眼瞬间变得清明,迅速认清了先是准备跑路。 哪是那么好跑的,步兵两条腿能跑得过战马四条腿? 无奈之下严颜只能孤身抵挡,为麾下士卒争取时间。 可他这次面对的并不是夏侯渊,而是膀大腰圆的许褚。 许褚根本不想和严颜客套,只见他打马上前,竖劈一刀将严颜双手震得发麻;横斩一刀直接将兵器击飞;再来一刀将其战马一分为二! “有点意思。”许褚收回大刀看向严颜,嘴角扯出了一抹嗜血的笑。 严颜的武功确实有点意思,要是再年轻个十岁二十岁的,许褚还真不一定能赢得那么轻松。 他特别会把握时机,非常擅长防守反击。 刚刚许褚劈了三刀,刀刀压制。 严颜竟然还能在空隙之间给许褚一拳,夏侯渊其实也被他抽冷子来了这么一下子。 不过眼下严颜肯定是不成了,许褚骑在马上,他连兵器都没有。 为了保住老命,他也不顾脸皮了,调头就跑。 但是,当他眼见着一个个士卒跑进城池后,城门竟然缓缓关上了,根本没有等他的意思。 “开门,开门!”严颜在城外咆哮。 守城的士卒却仿佛耳中没有听到声音,眼前没有他这个人一般,根本不为所动。 此时许褚慢悠悠地追了上来,笑道:“怎么?回不去了?” “狗贼,又不是你赢了我!有叛徒罢了。” “不不不,没有叛徒,我们没策反任何一个梓潼的人。别那么气愤,说不定他们只是想给你我制造一个公平的环境呢?” “你是何人?本将不杀无名之辈。” “大将军麾下亲卫校尉,许褚。来吧?” “受死!”严颜为了保存武将的脸面,终究还是选择拔出宝剑和许褚拼命。 可就在这个时候,昨日那员副将却对着士卒们下令:“放箭。” “什么?李将军,将军还在外面!” “放箭。老将军大仁大义,为了击杀敌军猛将不惜以身犯险,与贼将同归于尽。” 第518章 益州攻略(十一) 曹操猜得没错,只要严颜出城,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污水中的清流最是耀眼美丽,却注定不能持久,只要一有机会,污水就会将清流吞没。 许褚是个听话的,他按照曹操的吩咐抓住了严颜。 这并不困难,毕竟壮年许褚对上中老年还是个非一流的武将基本上没什么悬念。 真正有悬念的是如何劝降,毕竟人越老思想越趋于单一,曹操面临着不小的挑战。 “跪下!”许褚将严颜丢在地上并且大声呵斥。 “放肆!”曹操见状骂了许褚一句,赶紧想要扶起严颜道,“怎么能让老将军跪下?老将军来坐……呃……” 严颜很是听话,曹操让坐他就坐了,只不过坐在了地上,一脸无辜地看着曹操。 曹操被这个眼神看得有点发毛,便温和地说:“老将军,我们无冤无仇……” “不不不,我们是有仇的。”严颜摆了摆手,十分平静地说,“我是帮凶,这仇恨可不小。” “老将军,你应该明白,这是计策。”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一点也不生气。曹使君,我劝你也应该看开一些,给我一个痛快。” “我……” 严颜的话刚开始还让从曹操有点儿开心,后来差点让他一口气没上来憋死。 什么叫让他看开一些? 要是想要干掉严颜,他曹操还有费这个劲? “严将军,你可是被自己人出卖的!” “对,但那是他们对不起我,他们对不起我,我就要对不起陛下?这是什么道理?” “孙坚值得你为之付出生命?” “至少在我看来是值得的。是人都难免一死,早点晚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不降?” “曹使君,陛下委以我重任,我提出的建议有用的陛下听了,没用的陛下解释了。臣子做到了这份上,难道还要贪生怕死,被俘就投降吗?” “罢了,我……” “主公,不如让我来试试。”就在曹操准备成全严颜的时候,王累忽然开口了。 王累走到严颜面前问道:“老将军,还记得我吗?” 严颜显然认识王累,惊呼:“你也降了?倒是没想到!” 王累叹息:“唉,时也?命也……” 严颜直接打断说:“那你要好好辅佐曹使君,不可像对待陛下那样三心二意。” 老人家的讽刺相当犀利,王累的脸色一下子就红了,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 不过他没有发作,只是耐心地问:“老将军,你觉得陛下是想要平定乱世吗?陛下连个国号都没有!村中匹夫称帝都知道起个响亮的名号,可是我们无数此上书,都被搁置了,他有平定天下的志向吗?” “说这些对我没用,我根本不在乎。” “你怎么可以不在乎?” “我为什么要在乎?我效忠的是孙文台,又不是一个皇帝,他想要怎么做是他的事,我做好一个臣子的本分就行了。” “将军怎么能只见小义而无视大义?” “谁是小义?谁又是大义?长安是大义?河北是大义?荆州是大义?还是凉州曹使君那位是大义? 正统早就没了,谁还在乎大义小义? 大义怎么来的?大义是你们这些文人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来的,是你们定义出来的,还不是你们说谁有谁就有? 你问问身边那位曹使君,他有大义吗?他在乎大义吗?”严颜一阵连珠炮般的询问直接怼得王累直翻白眼。 “老将军,这天下终究是大汉的天下,你不能跟着一个反贼一路走到黑啊!” “今夕何年?老夫山野村夫,孤陋寡闻,只知有陛下,不知有大汉。什么是大汉?谁是大汉?” “你!” “杀我,杀我!速速杀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严颜坐在地上纵声狂笑,无论任何人说什么都不再回答了,笑得摇头晃脑,相当惬意。 “拖出去。”曹操知道继续下去已经没什么用了,便背过头去,很是难过地说:“斩了……” “多谢曹使君成全!”严颜闻言笑容一收,竟然起身给曹操行了一礼。 之后他也不用其他人押送,自己当先走向了军营大门前跪好,等待刽子手行刑。 “且慢!” 就在刽子手想要行刑的时候,曹操匆匆赶来出声打断。 他捧着一个水坛和两个陶碗,倒满后递给严颜一碗说道:“军中无酒,便以水带酒送老将军一程。来世,老将军先遇到某吧,某不比孙文台差的。” “甘美!此乃某平生之饮最为甘美之酒水!曹大将军,来日再见!” 说罢,严颜摔碎陶碗,等待着自己的终结。 曹操却神色逐渐变得冰冷,沉声问道:“老将军,我成全了你,不知你可否成全我?” “只要不让我投降,皆可。” “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梓潼如今守将是何人?” “此人乃我副将,姓李名严。” “李严……”曹操眼中杀机四溢,他觉得杀死严颜的并不是他曹孟德,而是那个李严。 严颜却提醒道:“曹使君还是小心些吧,此人为人虽然差了一些,但是才能却胜我十倍,梓潼不是那么好打的。” “多谢提醒,老将军一路走好。” 曹操转身离去,没有再多看严颜一眼。 然而当身后传来了利刃砍击骨肉的闷响,他拿着陶碗的手还是紧了一下…… 人生中有无数种遗憾,每个人的悲欢不同,需要承受的遗憾也不同。 像曹操这样的人已经没有太多事情看不开了,他辉煌过也落魄过,强盛时如日中天,衰败时如丧家之犬。 如今的曹操看不开的大概只有名臣良将不能人尽其用了,那些人是可以相信他的,大家双向选择,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个机会?他曹孟德不差的啊!真的不差的啊! 曹操很是沮丧,他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营帐,想要将其他人撵走,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可就在这时,营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 传令兵来报:“大将军,又营遭到突袭,损失惨重。” “你说什么!”曹操拍案而起,死死盯着传令兵。 传令兵差点被这杀机四溢的眼神吓死,支支吾吾竟说不出什么话来。 曹操本就烦躁,一把抽出宝剑上前就要逼问。 这时曹昂掀开营帐的门走进来,一脸凝重,嘴中却说道:“父亲,已经无事了。” “怎么回事?” “敌军趁我等俘获了严将军掉以轻心之际展开偷袭,虽然冲破了营门,还好人并不多,还全是步卒,已经被我打退了。” “去斩了那个巡逻境界的武侯!” “不用了,已经战死了。他不是没有发现敌军,只是来不及通报便被干掉了,对方的手段相当厉害。益州的步卒,若是套上铠甲,说不定能和幽州那帮人正面打一打。” “当真如此?” “很厉害!不惧生死、勇往直前,妙才叔父差点被几个士卒给阴了。” “对方领兵的谁?” “自称李严。” “李严?”曹操一愣,继而看向王累,冷冷地问,“王累,这个李严是怎么回事?” “主公,我也不知道啊!我都没听说过李严。” “没听说过?严将军的副将你没听说过?才能比严将军强十倍的人你没听说过?敢来劫我曹孟德军营的人,你竟然没听说过!” “父亲,算了,您不要为难王从事了。”见到这是个机会,曹昂连忙劝说,“王从事可能对成都比较了解,对梓潼的事情并不了解。不过既然对方已经动手了,那我们也不能被动挨打,是时候向他们展现一下我们的手段了。” “你想怎么做?” “梓潼之所以不好攻破,并不是因为梓潼城本身防御有多好,而是周边的地势十分险恶,我们的军队很难展开,人多没什么意义。 所以我推测那个李严之所以敢这么大胆,就是因为他笃定我们只有围城这一个办法。 那我们就围着,先围一个月再说。” “之后呢?” “父亲,一个月能做很多事,比如打造一辆冲车。” “去做,让王累跟你一起去做。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但我不要一辆冲车,我要四辆。” “孩儿领命。”曹昂行了一礼,示意王累跟上。 而曹操也借着这个机会将所有人都清了出去,沉浸在这片刻的安宁之中。 要打呀!这益州无论如何也要拿到手。 将益州放在孙坚手里那简直是暴殄天物,兵源、粮草、人才,这里都可以凑出一套争霸天下完整的班底了,可中原给了孙坚那么长的时间,孙坚却只交出了一个可笑的答案。 听说益州有皇气?看来也不是属于老孙家的。 皇气嘛,自然要皇帝才能有,刘焉、孙坚之流都不行,只有他手里的那位皇帝才是正统,才是可以拥有的! 野心之辈注定不会长久,他拥立的是汉帝,只有汉帝才能拥有天下任何一片土地。 曹操相信自己的想法,并且坚定不移的相信着…… 第519章 益州攻略(十二) 科技改变命运,这句话几乎适用于任何一个时代。 很不幸,李严并没有掌握科技的力量。 曹昂给了他一个月的时间,他也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调虎离山、深夜突围、精锐冲锋…… 他能想到的计策都用上了,可惜兵种和装备的克制是无法克服的,没甲就是打不过有甲,步兵就是跑不过骑兵。 一个月,他没能成功往外送出哪怕一封情报,前线对于现在的状况依旧一无所知。 不过李严还是很得人心的,哪怕他败了又败,士卒们依旧信任他,依旧坚守在梓潼的城墙上。 然而士卒们不知道,身为主将的李严已经不想打了。 这场战争让他感到绝望,他已经计策尽出了,可依旧没有胜利的机会。 李严从不怀疑自己的能力,他将一切的过错全都按在了那些士卒的头上。 他觉得若是他能有一些骑兵,若是他能有一些猛将,那曹操算得了什么?天下就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李严没有和那些士卒抱怨,凌于九天的鹏鸟去和伏于地面的蝼蚁抱怨只会徒增笑话。 他准备投降,准备借曹操的手发挥自己的才能。 只是眼下他心中还有些犹豫,因为有好几次他都差一点点就成功了,心中的那一丝侥幸让他不甘心如此屈辱地投降,他还想再试试,万一成功了,那他就成就了。 “报——”传令兵的一声长喊打断了李严的思路,只听到传令兵急声说道,“将军,曹军攻城了!” “攻城?怎么可能?他们不是一直在围城吗?不会以为一个月就能让我们粮尽了吧?”李严觉得有些荒谬,立即起身前往城墙上查看。 登上城头他发现曹军竟然真的攻城了,而且决心可谓非常坚定,似乎全军尽出。 李严见状立即下令:“弓箭手立即进入自己的位置,所有人听我命令,保持好节奏,不要随意射击。准备……我……他娘的,怎么弄出来这么个东西!” 李严很惊讶,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这东西在益州认识的人不多,好在他不是益州人,他见过世面。 曹军来到弓箭射程边缘的时候并没有急于进攻,反而让士卒左右分开,推出来了一个大宝贝——一辆冲车。 冲车这种东西在攻城战的时候说有用可以,说没用也行。 冲车可以掩护士兵进攻,可以撞破城门,甚至可以摧毁一些不结实的城墙。 问题是这种器械体积巨大,行动非常缓慢,而且还怕火。 要是撞破城门还好,要是撞碎了城门,攻城部位卡在城门上的时候被摧毁了,那对攻城的一方简直就是一场噩梦,而且做过这种噩梦的军队并不少。 “火箭,准备火箭!所有人都给我瞄准那辆冲车!”李严紧急更改命令,想要将最大的威胁优先解除。 然而想要解除冲车的威胁并不容易,这时一个校尉过来说道:“将军,敌军打造了冲车。” “我瞎吗?不就在那里吗?你当我看不见?等等……”李严骂到一半忽然愣住,低声问,“其他方向的城墙也有?有多少辆?” “算上眼前这个,一面城墙一辆,总共四辆。”校尉如实回答,声音却有些颤抖。 四辆…… 李严的脑袋“嗡”的一下,他就说曹军为什么老老实实在城外待了一个月,他不着急,曹操还能不着急吗? “你想不想死?”李严的眼神有些莫名,看向了校尉。 校尉一愣,以为有什么重要任务,赶紧保证:“愿为将军效死。” “为我效死有个屁用?” “呃……那愿为陛下效死!” “为他死还不如为我死,我就问你想不想死?” “呃……”校尉憋了半天吐出一句,“谁都不会想死吧……” “去,打开城门投降。” “啊?将军,临阵倒戈是死罪……” “哼,你要是不投降,可能就等不到陛下定你死罪了。快去!” “喏……”校尉也不是很想死,带着几个人走下城墙打开了城门。 一旁的将校为难地问李严:“将军,我们真要投降啊?” “不然怎么办?城破的时候再投降?你还有机会吗?” “可是我们杀了他们那么多人……” “他们不还杀了严将军吗?放心,投降也不会找你们的麻烦,有事我来扛就行了。”李严显得非常烦躁。 他不想扛,非常之不想扛。 但是眼下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博前程的机会,只要能给曹操留一个好印象,他相信以他的能力肯定会出头。 毕竟孙坚并不怎么待见他,而曹操是实打实挨过他揍的。 一个月的时间,曹操有什么气也早就消了,梓潼能够不战而下自然是一件开心的事。 不过李严投降却让他非常不爽,他认为李严这个人人品不行,他现在都不想见李严一面。 奈何现实就是这般让人作呕,不愿意不代表能拒绝,曹操还是见了李严一面。 “你确实是真心实意投降?”曹操一上来语气就不是很和善。 李严却义正言辞地说:“大将军军势强盛,不是我能挑衅的,愿为大将军驱策。” “好,我给你一千兵马,你去将建为郡给我打下来。” “大将军,一千兵马打下建为郡?”李严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曹操却点了点头道:“一千不够?那就一千五如何?不少了吧?” “大将军,您要是想杀我,直接杀了便是,何必借刀杀人?” “你当我不想杀你?要不是因为你,严将军能死?”曹操拍案而起,拔出宝剑指向了李严。 李严却毫无惧色,沉声说道:“就算没有我,严颜也必死。” “好大的狗胆,你真是找死啊!” “大将军,您敢用一个誓死追随孙坚的人吗?他投降您信得过吗?” “有何不敢?他敢降我就敢用!” “那大将军敢用一个不效忠于孙坚的人吗?” 只一句话,曹操便愣住了。 开始的时候曹操以为李严想要激怒自己,想要用道理说服自己,那他绝对会顺势而为,直接将李严干掉。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李严竟然不效忠孙坚,这并不像是李严在用话语欺骗他,更像是在陈述事实。 因为李严这句话只要说得再慢一点点那他就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了,曹操的宝剑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甚至已经划进了肉里。 满脖子是血的李严并没有闪避,以他的武艺想要躲过这一剑很轻松,曹操这一剑除了力气大点以外没什么特别的。 “你想说什么?最好想清楚再说。”曹操的声音异常冰冷,手中宝剑没有移动半分。 他准备给李严一次机会,但也只有一次机会。 李严没有管自己刺痛的脖颈,淡然地平视着曹操,轻声说道:“大将军,我不是益州人,也不是扬州人,更不是孙坚的部将,这个副将是我一刀一剑从一个小兵打上来的。 我曾经找过孙坚,向他提出了数条建议,但是他一条都没有用,还将我发配去当了个小兵。 伍长,哼……。”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的事就是军中的笑柄,您可以去问问,大家都知道。” “来人!”曹操喊过侍卫,让他随便去带一个降卒过来。 降卒带来后,曹操询问了李严在益州的经历,可话是问了,降卒的眼神却异常诡异,在李严和曹操两人之间互相移动。 “想要串供?找死!”曹操见状就想杀了降卒。 降卒见状连忙说道:“大将军,李将军是南阳人,据说当初是因为您攻陷了南阳才逃到益州的。可是陛下……呃……孙坚并不信任中原来的人,所以……” 曹操没想到这里还有他的事,恼羞成怒地问李严:“你为何要从南阳逃走?为何不早来投我?” “您……在南阳行事有些霸道,末将当时畏惧您的威严,惶惶不可终日,惊惧而走。”李严面色平静,缓缓说出了实情。 可他说的真是实情吗? 只有曹操知道,那是狗屁的实情! 当时他被张邈背叛,满心都是对朋友的不满,在南阳大开杀戒,还屠了一座城,李严怎么可能来投他? “那你如今这般反抗是为了报复我在南阳的所作所为吗?”曹操的眼神有些阴沉,但凡李严神情有波动,他就会立即下杀手。 没想到李严却摇头解释:“不。大将军,我不自量力抵挡您的脚步是为了让麾下士卒活下来。他们既然愿意追随我,我就要让他们活下来,这是为将者需要做的最基本的事。” “那你为何要投降?” “为了让他们活下来。”李严的声音很平静。 “李严……”曹操收回了宝剑,平淡地问:“那你该如何保证不会为了麾下士卒背叛我呢?” 李严在心中松了口气,嘴上却说道:“大将军,他们才是向你投降的人。我不是,我是来投效大将军的。大将军视我如严颜,我自视大将军如孙坚。” “伶牙俐齿,为将者的心思不该这么活络。” “大将军,我不一定非要带兵打仗,我向孙坚提出的建议都是关于民生的,大将军要听听吗?” 第520章 益州攻略(十三) 李严提出来的策略让人震撼,其中包括了水利规划、百姓安置、兵力配置、对内政策、对外态度、商贸战略等等…… 其中最让曹操惊讶的就是李严认为多山的地形确实是一道抵御外敌的屏障,同时也是制约益州发展的屏障。 他觉得应该开辟一些道路,先让各个郡县互相连通,等到益州各地整合完毕之后,再根据军事需求开辟一些向外的道路。 这是一条目前来说没有多少人在意的策略,甚至有人刻意封锁了自己的地盘,让其变得更加闭塞,为的就是防备有人出去和敌人进攻。 仔细研究过王弋发家史的曹操却很清楚,王弋能够像现在这么富有完全是因为前期在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时候拼命的修路,完全打通了幽州的交通系统才使得高显一飞冲天,才有了他现在如此强大的基础。 李严的建议说在了一个势力命脉所在的地方,讲的是根基。 但此时曹操也知道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将李严当作了一个普通却有些野心的将领对待,事实上他面前站着的却是一位有着深谋远虑的政客。 他在李严面前暴露的太多的情绪,这足以让李严精确把握住自己的性格,继而得寸进尺。 而且李严已经开始这么做了,这家伙显然知道自己的才华和计策对曹操多么重要,对曹操任何威胁都有恃无恐。 “正方大才啊!来来来,过来坐。”曹操热情地拉着李严落座,却忽然叹息,“唉,孙文台不能用正方的计策是他的损失,可是我想用却用不了啊。” “大将军为什么这么说?”李严闻言有些发愣。 曹操无奈道:“方正有所不知,别看我们在益州打得热热闹闹,但是士卒们不是效忠于我的,也不是为我打的。我们都效忠于大汉天子陛下,陛下还在凉州,我们孤悬于外没什么用。” 李严这才忽然意识到凉州名义上的主人并不是曹操,而是曹操手下的那个小皇帝。 他的眼神忽然闪过一丝异彩,沉声说:“大将军的意思是我等要先将凉州和益州的路途打通吗?” “对,就是这个意思。”曹操点了点头,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问,“正方啊,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劝降白水关的守将?” 李严脸色一沉,摇了摇头:“不行。” “为何?” “大将军,若是严颜还在那还有可能。我只是个副将,是没有那个声望的。” “这可难办了,那正方知不知道有谁对那里的地形比较了解?白水关乃是天下雄关,不了解地形很难攻打啊。” “大将军,不如我去?” “不可不可。” “为何?大将军信不过我?” “怎么会?正方,以你的才华,不应该做这种事。” “什……什么事?”李严明显一愣。 曹操却语重心长道:“你来投我自然是好事,但你不能攻打孙坚,这样对名声不好。” “打了又如何?孙坚本来就不待见我,我打他不是应该的?” “此言差矣啊!正方,孙坚算得了什么?你的才华在未来。三公之位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未来可期!没必要在孙坚身上浪费自己的名声,明白吗?” “这……”小政客被老政治家的一顿连环套套路得有点懵。 可曹操还没说完,似有所指道:“爱惜羽毛啊正方!想要做成大事,就必须得到三公之位,成为文臣之首才行。” 这下李严明白了,他觉得曹操可能是要培养自己,让自己成为有话语权的高官,到时候就可以帮助曹操实现野心。 是的,李严认为曹操也是想成为皇帝的,但是拉不下那个脸皮巧取豪夺,想要找个机会让皇帝禅位,要不然为什么会找个孩子当皇帝?刘氏没有英明的人了吗? “大将军,在下定不负大将军所望,以大将军马首是瞻。” “不不不,不是对我马首是瞻,而是要一起为陛下效命。” “大将军教诲的是,共为陛下效命。”李严深深看了曹操一眼,忽然话锋一转道,“大将军,在下还是认为应该由在下来攻打白水关。” “正方!”曹操闻言有些不悦。 李严赶忙解释:“大将军且听我说。既然在下已经效忠陛下,那孙文台就是反贼,平定反贼不是大功一件吗?而且在下也需要让陛下看到我的决心,希望大将军成全。” “哦?看来正方有些等不及要在陛下面前展露自己的才华了?如此也好。” “大将军误会了,以在下微末的身份怎么能入得了陛下的法眼?也只有大将军不介意在下卑贱罢了,想要面见陛下,还是需要大将军举荐才是。 在下只是想为大将军分忧,尽快解决孙坚这个反贼,尽快让大将军向陛下报平安而已。 能够平定益州,想必陛下也能送一口气吧,大汉中兴有望,全是大将军的功劳。” “好吧,既然你有这份心,那我予你八千士卒如何?”曹操欣慰地点了点头道,“一千骑兵、一千步卒、以及梓潼一半的兵力,如何?” “大将军,这……这也太多了吧?” “不多不多,梓潼的降卒都是你的部下,你知道该如何才能运用好他们。” “多谢大将军成全!”李严赶紧起身行礼感谢。 “不过……”曹操忽然打消了李严的激情,沉声说道,“正方啊,有件事你要明白,我给不了你什么职位,你的官职要禀明陛下之后再做定夺。如何才能让你降服那些骄兵悍将呢…… 这样吧,你带着子修一起,让子修为你下达命令如何?” 李严闻言心中一沉,却还是说道:“大公子若是愿意跟在下一起自然是好的,在下定然听从大公子的命令。” “不不不,正方你误会啦!”曹操赶紧摆手道,“此次子修跟随你就是一个传声筒,你说什么就让他传什么,要是敢有人不服,你就让子修去斩了他,任何人都可以。” “大将军,这不好吧……” “放心,子修知道轻重。”曹操面色变得十分严肃。 李严见状只好行礼道:“那在下多谢大将军体谅。” “去吧,一会儿我会让子修去找你的,你先去从降卒中挑出想要带的人。” “多谢大将军。”李严大步走出营帐,准备向自己光明的未来前进。 在他看来他已经完全拿捏住曹操了,曹操就像传闻那样是个注重才能而不是品德的人,只要才能足够,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可以说曹操是他们这种人最理想的主公,因为曹操会帮他们洗去身上的污点。 曹操确实不怎么在意人才的德行,也愿意帮助人才洗刷身上的污点,可他真的会为李严做这些事吗? 李严并不知道,他迈出的那一步不是通往美好的未来,而是曹操为他准备的阴暗的坟墓。 曹操让人将曹昂找来,揉着眉心沉声说道:“子修,你带着那四辆冲车和李正方一起去攻打白水关,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其他的什么也不要做。” “是,孩儿明白了。”说着曹昂就要出去。 “等等!”曹操忽然叫住他说道,“你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也不要做,明白吗?” “明白……是的父亲,孩儿明白了。” “去吧。”曹操挥了挥手,示意曹昂可以去忙了。 当曹昂带着四辆冲车来找李严的时候李严非常惊喜,一边感谢曹操一边和曹昂套近乎:“大公子恕罪,之前冒犯了大公子虎威,属实是在下有些不自量力了……” “可不能这么说。”曹昂打断了李严的话笑道,“各为其主罢了,之前李将军打得越狠,说明将军的才能越高,如今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 “多谢大公子体谅。” “有空我们多交流,不过如今军情紧急,冲车又是难以运输的东西,我先去将其安排好,我们在畅谈不迟。” “怎能劳烦大公子?还是让在下来吧。” “不用,父亲已经说了,这次只让我带手,没让我带嘴,好好干活少说话,哈哈哈……” “多谢大公子相助。” “不用不用,你先忙吧。”说罢,曹昂便呼唤士卒将冲车推走。 然而让李严感到尴尬的事情很快就来了,曹昂所谓的只带手不带嘴的话似乎并不是一个玩笑,一路上李严数次想要挑起话题都被曹昂岔开,没两句直接将话题聊死。 就算李严再蠢此时也知道曹昂并不想和他产生什么交集,他便不再讨这个没趣,专心组织行军,一心研究战事。 毕竟说是打白水关没错,可这一路上又不只有白水关这么一个重镇,他们前面还有个葭萌关需要打,这是怎么饶也绕不开的地方。 事实上益州的大部分城池都是绕不开的,交通问题是益州自古以来的大问题,既不好进也不好出,相当麻烦。 葭萌关五十里外,李严召开了战前会议,准备分配一下进攻任务。 第521章 益州攻略(十四) 人们总是恐惧夜晚,因为黑夜会遮蔽人们的视线,黑暗会让人产生最本能的恐惧。 但是现在,曹昂有些不太确定。 益州的士卒给他的感觉是是什么? 大开眼界?震撼?或许更多的可能是恐惧。 曹昂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士卒,李严命令士卒沿着山路爬上去袭关,那些士卒就真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爬上山,准者顺着山峰进入葭萌关偷袭。 李严不允许发出声音,他们就真的连死都不发出声音。 曹昂听得到有人从山上坠落,那种沉闷的衰落声光听到就感觉恐怖,经历的人该有多绝望?是如何保证自己不喊出来的? 曹昂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益州真的是一块风水宝地,必须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一想到这个曹昂心中就异常兴奋,未来他也有机会统率着这样的士卒去精彩纷呈的中原征战,那将是一种怎么样的爽快! 别误会,让将领成名以弱胜强的战斗几乎是所有将领都讨厌的,战争本就是一件危险的事,当然是携强大兵力征服一切更好。 兴奋和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绪,让他热血沸腾,让他忍不住想要咆哮。 但他必须要忍住,必须要耐心等待胜利。 曹昂忍住了,胜利却没有完全掌握在他手中。 “啊——” 关上传来了一声惨叫。 曹昂还以为终于有人承受不住恐惧喊出了声,想要看看李严该如何应对。 然而葭萌关上马上就传来喝骂:“鬼叫个什么?怎么回事?日!” 关上的喝骂声显示出惨叫并不是攻城士卒发出来的,下一瞬就有人大喊:“什么人!敌袭!警戒!” 是的,攻城的士卒已经就位了。 守军们看着漆黑的大山很是茫然,因为他什么也没看见,他也不觉得那里真的有敌人。 可是那名军侯却看着身边的两具尸体心神颤抖,看着那个服色,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自己人大晚上爬到大山上面然后再摔下来。 有什么想不开的? 就这么不想活了? 不想活自己找个地方死了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掉下来砸死自己的同袍?报仇吗? 当然,这些只是他驱散自己恐惧的自我问询,做为一个军侯,军伍经验让他很清楚这个时间从上面下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自己人死了,不明不白的死了,敌人的斥候套上了他们的衣服,潜入这里侦查。 这才是让他真正害怕的,据他所知益州战争的最前线远在凉州之外,这里怎么会有敌人?谁又是他们的敌人? 没人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敌人已经来了,敌人不会回答问题,敌人只会展开杀戮。 一点火苗在山间亮起,进攻便从这里开始。 两点、三点…… 军侯恐惧到浑身颤抖地看着山间亮起的火光,那根本不是什么斥候,而是一整片的敌军。 “警——呃……” 他没来得及示警,火光照出的敌人有很多,但是没照出来的更多,不少攻城士卒已经摸黑杀上了城墙,出其不意将守军打得节节败退。 “大公子,在下有一事相求。”李严死死盯着城墙,没有转头,却在向曹昂寻求援助。 这是一个很无礼的举动,可是现在是关键时刻,李严管不了那么多了。 曹昂并不在意,因为曹昂也没有看李严,只是沉声说道:“李将军吩咐便是,哪怕让我冲锋登城也是可以的。” “怎么会!”李严转过头诧异地看了曹昂一眼道,“我想让大公子麾下士卒……” “无需跟我说,那不是我麾下的士卒,是你麾下的士卒,直接下令即可。” “多谢大公子体谅。”李严行了一礼,转头说道,“吴校尉,有劳你率军登城了。” “交给我,你放心。”吴校尉点了点头,对着身后招了招手。 这才是这场战斗的关键,降卒在执行最危险的任务,但是他们并不是主力,他们只是牵制敌军而已。 那些穿戴着甲胄的精锐曹军才是真正的主力,他们要负责正面攻城。 千万不要以为这是一件轻松的活儿,事实上他们比爬山可能更危险。 葭萌关前那一片小小的阵地只能摆开两架梯子,冲车?那只是一个美好的幻想。 吴校尉亲自率领着五六十人摸了上去,趁着守军主力已都被吸引走,悄悄放好梯子,轻手轻脚地慢慢向上爬。 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顺利,直到有个倒霉蛋想要拿走城墙边的火把照亮城头激战的场地时,却看到了一张大脸在城墙上冲他呲牙。 “有人攻城啦——啊……” 话刚出口,他就被吴校尉两步窜上城墙一把丢了下去。 然而传讯的喊声已经发出,迎接吴校尉的是三柄锋利的刀子。 吴校尉避无可避,只能选择仗着甲胄护身硬扛。 他不退反进,抱着那三个攻向他的士卒一路猛冲,直接冲到了城墙的另一头,将三人推了下去。 吴校尉用自己的勇猛给后续士卒开辟了登城的空间,越来越多的曹军抢占着有利的位置,阻挠守军防御。 李严见状立即下令后续部队压上,务必速战速决。 这也是无奈之举,葭萌关与其说是一道关隘,不如说是一道城墙,是葭萌县的一部分外部防御工事。 这道城墙修在了两山之间道路最狭窄的地方,上面连个守将都没有,平日里只有个军侯负责放哨。 进出葭萌县都要通过这个地方,不打根本不行。 好在李严成功了,攻破葭萌关后打开关门,李严下令所有的士卒以最快的速度向葭萌县里冲,千万不能给守将任何机会,否则将会迎来长时间的苦战。 曹昂算是见识到了李严用兵的方法,对时机把握得相当准确。 他本想上前恭贺两句,却猛然想起了曹操的话,随即眼神马上变得意味深长。 这一刻曹昂算是明白为什么曹操不让他和李严有交集了,这个李严相当不简单。 他们是从南向北进攻的,也就是说是从葭萌关后方打过来的,而且他们还有降卒,完全可以骗开城门不战而下。 但是李严却选择了最困难的攻城方式,而且完成的非常漂亮。 这是一次示威,同样也是示好。 李严已经不准备讨好曹昂了,他准备让曹昂反过来讨好他,并且他确实有这个资格让曹昂这么做。 “不错。”曹昂向身边的李严点了点头,抬腿走向了葭萌城。 李严闻言却很是愕然,他没想到曹昂就这么点儿反应,看上去好像稀松平常一般。 这一刻李严愤怒了,他不允许别人质疑他的才能,他的才华理所应当被承认,这个曹昂简直太不识抬举了! 曹昂被李严放弃了,自此以后除了必要的军事问题以外李严再没有向曹昂多说过一句话。 曹昂也不觉得如何,经历过葭萌关一战后曹昂觉得李严是一个十分功利的人,他不喜欢这种纯粹的功利。 他们开始向白水关进军,留下了需要养伤的吴校尉在此地防守。 这将是对他们的一次考验,也是对曹操的一次考验。 孙坚即将知道老家被偷的事实,因为葭萌有人跑出去了,想要去向白水关守将汇报这里的情况。 白水关的守将并不是益州人,这里的位置极为重要,孙坚不可能放心交给后投靠过来的益州人。 守将名叫孙贲,算是孙坚的侄子。他很早就跟随了孙坚南征北战,对孙坚非常忠诚。 曹操不知道自己的麻烦就要来了,他正在接见一个女人——卢氏忽然造访。 “张夫人,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曹操现在对这个女人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了,他觉得她这边刚有进展,这女人竟然就追过来要好处了,这根深蒂固的关系往着实让人忌惮。 哪知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卢氏行了一礼说道:“大将军,老身不是自愿来的,而是被你那位谋士强行请过来的。” “嗯?友若请你过来的?” “对,拿着刀子请我过来的,哼。” “他请张夫人过来所为何事?” “为了雒县。”卢氏很是不满地吐出了四个字。 曹操一下子就明白了,应该是百姓忌惮雒县死了太多人,荀谌刚好得知卢氏的存在,便请他们过来作法,安定百姓的心思。 只是雒县的事雒县了不就得了?为什么这卢氏非要来这里寻他? 曹操不明白,便问道:“怎么?雒县的问题还牵扯到梓潼吗?” “不!”卢氏摇了摇头,露出了她的真面目,“大将军,雒县的事和梓潼无关,但是益州的事却和大将军有关。” “张夫人是来消遣我的?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真是废话吗?大将军已经将孙坚隔在了汉中,可是大将军有办法攻破汉中吗?” “你什么意思?” “大将军从子午道而来,汉中的地形大将军应该知晓一二了,就凭大将军您的军队,如何能攻破汉中?战马在山上可跑不过两条腿。” “你有办法?” “有……” 第522章 益州攻略(十五) 曹操最烦的就是卢氏这种人说有办法,因为这些人真的有办法,但是代价往往非常高昂,光是听到就会让人感到肉疼。 不过他现在最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卢氏话中另外的一些东西。 “你说我将孙坚隔在了汉中?”曹操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机,冷声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张夫人,知道的越多,恐怕命就越短啊……” “会短吗?老身怎么不觉得命短?反而觉得活得有些太久了?” “出去。”曹操现在根本不想听卢氏再说一个字,卢氏想要的东西,他可能付不起那个代价。 卢氏却看穿了曹操的想法,轻声道:“大将军,老身要的不多。” “那你还是多要一点儿吧!” “哈哈哈哈……堂堂大将军,还怕一个老妇人吗?” “怕你?”曹操满脸不屑,讥讽道,“怕你你觉得我会让你出去?你现在还能活着?” “不能。”卢氏脸色一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匍匐在曹操面前道,“大将军,老身的要求真的不高,老身请求您听一听。”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张家的道统传承下去,张家的血脉延续下去,为了这个目的,我可以付出一切,您可以随时杀了我。您若是不方便动手,派人知会一声,我会自行了断。” “说具体一些。” “我想向您求一个太守之位。” “就这个?” “就这个。”卢氏抬起头十分坚定地说,“我可以起誓。” 这下曹操反而有些不敢相信了,他还以为卢氏想要让他尊张家那个什么教为国教之类的麻烦事,结果就是一个太守?这也太简单了。 太守确实是一方大员,可这个时代的太守能有多少权力?有兵才有权,曹操能让张家人有兵? 以卢氏的精明,曹操不相信卢氏想不到这一点,这老太太到底想要闹哪样? 于是他便问道:“你这么做值得吗?” 卢氏却苦笑:“哪有什么值不值得?老身嫁入张家,张家便是我家,夫君的孩子是我生下来的骨肉。为人父母的,拼尽生命所做的一切不都是想让子女过得安康吗?值得不值得?唉……一切都值得。” 卢氏的话让曹操极为触动,他也在做,而且和卢氏一样,做不到每个孩子都能平分自己的爱。 “你想要什么地方?”曹操准备答应卢氏的要求。 卢氏却轻声说道:“什么地方都行,只要是在大将军手上的就行。” “可以,等益州诸事定下,我会任命张卫为一郡太守。” “大将军,不是张卫,是张鲁。” “张鲁?张夫人可是信不过我吗?” “治理一方百姓,张卫是不行的,自己的孩子自己最清楚。况且长幼有序,还望大将军体谅。” “长幼有序……好个长幼有序!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你。”曹操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沉声说道,“既然我满足了你的要求,现在你是不是该说些什么了?” “大将军想知道些什么?”话以出口卢氏便后悔了。 果然,曹操脸色一冷道:“这便是张夫人给某的回答?” “大将军恕罪,老身一时有些得意忘形了。”卢氏赶紧赔罪,并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最近这两三个月曹操忙得热火朝天,凉州那边曹仁和蒋琬也没闲着,事实上比起曹操占据了益州这样的战绩,中原已经承认曹仁名将和蒋琬名臣的身份了。 两人相当给力,将孙坚彻底从凉州给赶了出去。 曹仁的成名之战在西县,他在这里丢了的面子又被他找了回来,和应劭相互配合,在西县以三千弱兵守住了黄盖两万精锐的进攻,并且以弩车射杀了黄盖。 他之所以成名其实是因为他中计了,西县是孙坚给曹仁设下的一个杀局,在孙坚撤出西县之前将四面城门全部拆除,并派遣黄盖在附近埋伏。 当时曹仁只带了一千兵马进入西城,被包围后就地征募两千民兵硬生生守了五天,等到应劭前来支援后又用带来的唯一一架弩车射死了黄盖。 已经开始有人传曹仁是天下最能守的武将了,换做其他人不会比曹仁做得更好。 曹仁没什么兵是因为他几乎将所有能打得兵都交给了蒋琬,让蒋琬去收复武都郡。 蒋琬成名也恰恰是这一战,他让重骑下马当重步兵用,几乎可以平推任何城池。 但真正让孙坚退去的是蒋琬派遣曹纯率领骑兵进攻了散关前程普的大营,将囤积的粮草给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没了散关的粮草孙坚基本上已经失去了入侵凉州的资本,再加上蒋琬四处煽动武都郡百姓起兵反对孙坚,使用皇帝的名义对各路义兵封官许愿,几十户的村子都敢站出来对抗孙坚,使得孙坚不胜其烦,只能退回汉中,等待粮食成熟后来年再战。 事实上孙坚是可以赢的,只要他愿意亲自出手,以他的勇猛说不定有机会正面打崩曹仁。 但是皇帝的身份制约了他的行动,也影响了他的思考方式,让他不想亲自动手,让他忘记了自己的勇猛。 哪怕现在他都是有机会的,益州士卒的士气没有崩溃,虽说不像之前那般高昂,但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可是被权力纷争磨没了棱角的英雄已经不能算是豪杰了,豪杰为了自己的理想无所畏惧,孙坚却在不知何时已然满身牵挂。 他的执念在长安,在到达长安之前,他下意识想要回避和长安无关的阻碍,哪怕这个阻碍让他遍体鳞伤,可他依旧想要将自己最强大的一面在长安之前展现出来。 可他并不知道有些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也就真的错过了…… 曹操听完卢氏的讲述一时间竟有些唏嘘,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无所畏惧的英豪变得瞻前顾后,这是多么可悲、多么羞耻的一件事! 万幸那个人是孙坚、万幸他参与了其中、万幸他从孙坚身上学到了许多。 不过曹操纵是有千般感叹也不能在这里和卢氏谈,他将话题拉到了正事上面:“张夫人,你说你有办法解决孙坚,不知是何办法?” “大将军,您只知汉中地形险要,您可知汉中一年产粮多少?” “不知,汉中一年产粮多少?” “老身也不知道。” “你……” “大将军息怒,我张家在汉中影响颇广,即便这样也不知道汉中能产多少粮,那是因为汉中产粮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我们都统计不过来。别说孙坚现在没有十万军队,就算是再拉起来十万军队,只要休养生息两年,他依旧能战。大将军两年之内能平定汉中吗?”卢氏说完,用极为认真的神色看着曹操。 曹操听完很是头疼,两年?要是镇守的人是孙坚的话,二十年他都不一定能平定! 谁知道孙坚会不会在什么时候幡然醒悟,然后率军再将他按死在益州? 这种事不是没可能,在洛阳经历过刘宏最后那段日子的人几乎都知道,皇甫嵩当初收拾羌族,几乎有一半的功劳都是孙坚打出来的,另一半是包括皇甫嵩在内剩下所有人打的。 没人不忌惮孙坚的实力,当初西园军的统帅们天天研究孙坚的战术。 “张夫人,你的计策是什么呢?”曹操直截了当地发问,默认了自己两年内搞不定孙坚的事实。 卢氏眼中却闪过一丝寒光,幽幽道:“老身可以让汉中的百姓不种田。” 嘭! 曹操拍案而起,大声喝问:“你说什么!” 不种田对于曹操来说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甚至超越了孙坚的威胁。 如果张家能让汉中的百姓不种田,那巴郡可不可以?益州其他郡县可不可以?他可是见过张家影响力的。 这一刻曹操有些后悔答应卢氏的要求了,张家这都已经不能算是传教了,这种影响力比起黄巾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卢氏并没有因为曹操的愤怒而解释什么,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能不能拿出一个态度来才是最重要的。 她从袖口中摸出来了一卷竹卷,双手托举呈在了曹操面前。 “这是什么?”曹操的声音非常冰冷。 卢氏却语气平静地说:“此乃老身夫君以及先祖们总结出来的天师道的教义,大将军麾下能人异士众多,其才华不是我们一个小小的张家能够比拟的,想要推翻非常容易,想要改进之后为己所用也非常容易。您甚至可以下令让张鲁实行您定下来的教义,张鲁是不会拒绝的。” “不会拒绝?” “是的,老身临来之前已经和他讲过了,他不会拒绝。” “哼!”曹操冷哼了一声。 眼前这卷竹卷是统治利器,只要曹操掌握了,他甚至能像张角那样让百姓心甘情愿为他赴死。 宗教的力量到底有多强他很清楚,他袍袖中的手不停的在开合,内心进行着激烈的争斗,思考着要不要接过这卷竹卷。 良久,曹操还是伸出了手,手指点在了竹卷之上。 就在卢氏松了口气以为曹操会拿走的时候,曹操却一把将其击飞,不屑道:“歪门邪道,有什么用?” 第523章 益州攻略(十六) 曹操不愿意用宗教的力量统治百姓让卢氏非常惊讶,宗教可是实现全民大团结最轻松的方式了,这是一种不需要任何付出就能达成目的的手段,是无本万利的买卖。 打飞了那卷极具诱惑力的教义后曹操似乎彻底放松下来,沉吟片刻说道:“去做,将你们张家能发挥出来的一切都展现在我的眼前,让我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让我看看你们有没有资格在我麾下为我效命;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值不值得一个太守。” “喏,老身定不负大将军所望。”卢氏行了一个大礼,站起身来匆匆走出了营帐。 她服了,佩服得五体投地。 时势可以造英雄,可是有些人天生就是英雄,与生俱来的气量让人甘心为之赴汤蹈火。 卢氏觉得她若是个男人、她若有些本事,就凭曹操的气量,她也愿意追随曹操,为曹操付出一切。 暴露家族全部的实力是一种极不明智的行为,可是一切都已经没有关系了,明不明智又能怎么样呢? 在曹操那种绝对自信的统治面前,若是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小心思,无非就是死的花样多些或少些罢了,还不如老老实实将自身的实力展示出来,让曹操认清家族的价值。 棋子的强大不在于棋子本身有多强大,而是在于棋手将棋子摆在什么位置上,是成为绝杀的利子还是诱敌的弃子都是棋手要考量的。 乱世之中做棋子就要有所觉悟,展现出棋手不愿放弃的能力也是乱世生存的一种手段。 能活下来的手段就是好手段,卢氏如今就打算使用这种手段。 作为一个好用的棋子,卢氏成功了。 曹操并不惧怕宗教的影响力,在他看来百姓首先要是皇帝的子民,之后才能是宗教的信徒。 如果有人不能摆正这个关系,那就和张角的黄巾道没什么区别,要么是分不清形势的愚蠢乱民;要么是别有用心的乱臣贼子。 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好的东西就要清除,都干掉也就解决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有接受天师道教义的原因,如果百姓连皇道正统都不能服从,那片面的宗教教义也长久不了。 教义总有一天会被拆穿,百姓也会因为自己被愚弄而感到无边的愤怒。 曹操不想承受这份可笑的愤怒,所以他也不想用什么教义去教化百姓。 不过做为一个合格的棋手,曹操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他需要赶紧搞定白水关,将益州和凉州连通的同时彻底将孙坚堵死在汉中。 曹操已经不想等也不能等了,李严的能力到底怎么样已经无所谓了,他准备亲自出手带兵攻破白水关。 孙坚已经回汉中了,曹操觉得以曹昂的本事还真不一定斗得过孙坚。 翌日,他便率领着降卒在内所有梓潼的士卒出发了。 且不提这边紧赶慢赶的曹操,李严他们倒是不怎么着急。 事实上他们也急不了,冲车在益州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运输起来的费劲程度堪称逆天,每日能走个十几里都算是快的。 可是李严同样清楚,无论多费劲都要运,做为益州的门户白水关的险要程度堪称逆天。 白水关是修在峡谷之间的,向北的那一面因为要防御外敌,修在了峡谷最狭窄的地方,只有一道无比厚实的城门楼和两段十分有限的城墙组成。 而且那边还没有路,进出只能靠栈道。 当初孙坚和马腾在这里僵持了许久不是没有原因的,马腾把关前的路都被平出来了,却依旧攻不上去。 他们需要进攻的南面相对好些,关前有路,城墙也比较宽,可也仅限于比北面宽,并不比北面好打多少。 李严认为凭借他们现在的兵力想要攻破白水关只有一次机会,如果能一鼓作气将其拿下便拿下了,如果在关前陷入了僵持,最终就会演变成长久的僵持。 攻城器械是必须有的,并且尤为重要。 不过知道攻城器械重要的人显然不止他一个,就在他率军还有百十里到达白水关的是时候,路过一片山坡时山上忽然响起了一阵铜锣,漫山遍野的士卒奔腾而来,杀向了毫无准备的他们! 李严见状大惊失色,急忙高呼:“结阵,结阵防御!” 曹昂却发现益州这些兵很奇怪,他们执行起送命的任务可以面不改色坦然赴死,可一旦士气崩溃,他们就会不知所措,任何命令都听不进去,只想着一窝蜂逃跑。 这让曹昂想起了久经战阵的那些老兵油子们,他们被逼上绝路的时候能爆发出极强的战斗力,平时打仗却能混就混,能跑就跑。 他们现在就面临着这种情况,李严手下的益州兵根本没有结阵的打算,就保持着一字长蛇的行军阵型左顾右盼畏畏缩缩。 这些人显然不是那种令人讨厌的兵油子,可为什么会这样? 眼见敌军就要冲过来了,骑兵将领史涣问曹昂:“大公子,这样不行,我们怎么办?” “冲阵。”曹昂有些无奈。 史涣却为难道:“大公子,这上下坡的,骑兵冲不起来。” “不是让你冲!让战马冲,催动战马在两军阵前横过来,组成一道屏障,快去。” “那战马不要了?” “快去!” “是是是……”史涣赶忙答应,一脸肉疼的迅速组织好骑兵下马,对着马屁股就是一刀。 战马受惊是会有连锁反应的,上千匹战马忽然隔在了两军之间,险之又险的将双方给隔了开来,差一点双方就交上手了。 上千匹战马是什么概念? 在那个时代马就是车,战马就是超跑,上千辆超跑停在每日只能混个温饱的大头兵面前,几乎没人会想继续打仗。 忽如其来的情况让双方士卒都有些莫名其妙,李严却抓住了这个机会,大声命令让后队变前队,全军全速撤退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好在这附近依山傍水,想要找个适合防御的地方并不困难。 等李严排好阵势、安顿好士卒后却陷入了极度困惑之中。 白水关的守将是孙贲他是知道的,可是以他对孙贲的了解,不应该会想出沿路埋伏这样的计策啊! 倒不是他看不起孙贲,换任何一个地方他都不觉得埋伏有什么问题,可这是在白水关之前啊,什么脑子会不想着守关而想要出关交战? 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派斥候,没人会放弃白水关坚固的防御冒险进行胜负未知的交战,至少他不会这样。 白水关有高人啊! 这是此时李严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可会是谁呢? 李严翻遍了孙坚身边的亲信也没想出谁有这个脑子,让他都有些自我怀疑了。 然而就在此时,阵前忽然传来一阵阵喊杀声,惊得李严一下子跳了起来。 这是将他当成有勇无谋的蠢货了? 玩儿心理战术玩儿上瘾了? 李严的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对方完全就是在挑衅他的智商! 他都知道撤退了,怎么还想着撤退后没有防备意图偷袭? “闪开,闪开!”李严提着长枪分开军阵来到阵前,满脸阴沉地大喝一声,“来将何人!” 对方领军的是个年轻将领,本来见讨不到什么便宜都已经准备撤了,见到李严这副模样便笑道:“孙瑜,字仲异,你是何人?” “你不配知道,受死吧!”李严拍马便冲了上去,想要直接弄死这个侮辱他智商的家伙。 哪知对方队伍中竟然又冲出一个年轻人,抬枪架住李严的长枪,两人斗了十几回合竟然不分胜负! 李严猛攻两枪逼退对手问道:“你又是何人?” “孙皎,废那么多话做什么?打不打?不打我们走了。”孙皎显然不想和李严客套。 “李将军!”曹昂忽然打马过来说道,“吃了个小亏而已,没什么输不起的,整合好士卒再战便是,回去了。” 李严还未说话,孙皎却举枪指向曹昂问道:“你是何人?” “武艺不错,下次再遇到,你我过两手?”曹昂显然不想通报姓名,摆了摆手说,“回吧,他日我们关前再战。” “狂妄!”孙皎举枪就想会会曹昂。 曹昂身边史涣咧嘴一笑,有些跃跃欲试。 孙瑜却喊道:“叔朗,撤。” 说罢,还深深看了曹昂一眼。 待孙瑜等人走后,曹昂问李严:“李将军,他们都姓孙,应该是孙坚的族子吧?” “嗯。”李严对曹昂叫停双方交战非常不满,只丢下了一句,“他们都是孙静的儿子。” “孙静?竟然是他?” 曹昂想起当日攻打成都时发生的事,将孙坚家人全部带出城的人就是孙静。 想要拖家带口将那些人带出去其实非常困难,毕竟叛徒抓捕的第一优先级就是首领的家小。 后来他曾详细了解过此事,孙静在益州世家发动叛乱前便已经有所察觉,后续的应对非常得当,给他们出城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想不到孙静的两个儿子也在这里,只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他们父亲那样的才能…… 第524章 益州攻略(十七) 史涣对李严的态度非常不爽,请求曹昂允许他去收拾李严一顿。 史涣属于曹操的家将,多年来任劳任怨,对曹家人毕恭毕敬,武力也很不错,除了有点莽没什么缺点。 曹昂对他很是尊重,便问道:“叔父,你说这李正方再嚣张又能如何?我说的话他听了吗?” “当不得,当不得!大公子唤我的名字就好。”史涣赶紧推辞,随即说道,“听是听了,可就是让人有些不爽利。” “不爽利?为何不爽利?” “他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敢跟大公子这么说话?主公用他是看得起他,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事实上他还真是个人物,父亲用他就是因为他有能够成为大人物的才能。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说,他听,就足够了。” “可是他这种态度万一心怀怨恨怎么办?” “心怀怨恨?他想恨谁?还是先恨恨他自己吧,自己的位置都没搞清楚。恨?他配吗?”曹昂对李严的态度很是不屑。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当开始主观讨厌一个人的时候,无论这个人做什么都会让人厌恶。 反之,如果主观喜欢一个人,那一些小错误甚至会被当成无伤大雅的玩笑,即便是大错误都不会进行太多苛责。 显然,曹昂现在相当讨厌李严,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讨厌,但是曹操给予了他一个讨厌的前提,出于对曹操的信任,曹昂没有任何理由地讨厌李严。 而且这次李严的表现确实不尽人意,曹昂准备收回一部分权力,他不仅要在曹军中占据绝对的话语权,还想要在益州兵中拥有话语权。 带着史涣,曹昂找到了一个益州兵的校尉。 校尉见到曹昂有些紧张,局促道:“大……大公子……您有何吩咐?” “别紧张,别紧张。过来坐。”曹昂很是热情,关切地问,“你现在是按照我们的制度在领俸禄吧?” “是的……” “那就好,我问过了,我们给的俸禄会多些,普通士卒都有有些盈余寄回家里,家中也能吃上一口饭了。” “对的,往年自己能吃饱就已经很不错了,还要多谢主公和大公子……” “不用谢我,这点东西才有多少?你可能不知道,这世上还真有当兵打仗不光能吃饱,每个月还能领钱的地方。” “领钱?” “是啊,不光领钱,家眷还给分地、分牛、分房子,比不了呀。”曹昂说着叹息摇头。 校尉眼前一亮问道:“大公子,什么地方这般阔绰?当兵打仗还给钱?我以为能吃饱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河北啊!河北的商人你见过吧?河北那个王弋有得是钱!听说士卒每顿都能吃肉!比不了啊……人家家大业大的。不过你也用不着羡慕,我们已经在向他们学了,给士卒们每月发些米粮、逢年过节发些钱财,让你们打仗的时候也没有后顾之忧。 一步一步来吧,谁也不是一下子就有钱的,王弋没去幽州的时候,幽州百姓一家子人都凑不出一条裤子穿。 等稳定了益州,米粮发的就更多。 等打下了荆州,我们也能吃肉!” “那该是什么神仙日子啊……” “还是那句话,别羡慕。你以为肉是那么好吃的吗?” “不好吃吗?肉多香啊……” “哈哈哈……”曹昂闻言一阵大笑后忽然笑容一收,严肃道,“谁都知道肉香,可是人家能吃,也能打。” “多能打嘛……”校尉撇撇嘴,“都是脖子上顶一个脑袋,他们还能有三头六臂?” “三头六臂肯定没有,但是像白水关那样的,人家一个冲锋就能打下来。比白水关还要凶险的虎牢关知道吗?人家照样打下来了。” “打仗有什么的?不就是拼命嘛,我们也行啊!” “你们也行?”曹昂的眼神中闪烁着不相信,质疑道,“那为什么碰到一伙儿伏兵你们就不敢打了?” “哎呀!” 校尉忽然大呼一声,似乎想要辩解什么,可又说不出来,急的抓耳挠腮。 曹昂见状安慰:“慢慢说,有什么就说什么,我又不会怪罪你。” “这……这……是这样的。”校尉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训练的时候我们没有练过防御阵势。” “没练过?不可能吧!圆阵、方阵不会吗?” “不……不……” “说实话!” “我们偷懒了,没练……大公子恕罪……” “为什么不练?” “我们这些人想着别管对方是谁,也别管他们想怎么样,反正对方都是人,冲过去全都打死就完了,攻击用的阵势倒练得有模有样,防御……”校尉畏畏缩缩说出了一个让曹昂震撼的事实。 这时曹昂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之前有个叫孙河的用步兵给曹仁来了一次穿插进攻,将曹仁的脸面按在地上反复鞭笞。后来夏侯渊遇上了孙河,孙河的军队也只结了一个简单的圆阵。 孙河的军队是先锋精锐,不是眼前这些守城的城防军,两者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防御的时候进攻欲望依旧非常强烈。 此时曹昂心中有个想法,但他不太敢确定,便问道:“那你要是打不过呢?” “打不过?打不过就跑呗!呃……大公子,打不过的时候很少,除非根本打不赢,否则我们也不会跑。” “以后你可不能这样了。” 曹昂没有怪罪校尉,只是眼中带着一丝责备说道:“校尉可不是一个小官,现在带着千百个士卒就能被任命为校尉或是杂号将军了,在以前校尉可是高官,要么镇守一方、要么统帅一营精锐。天子的禁卫军统领是中郎将,中郎将的副手就是校尉。 所以你也是个高官了,要明白不能说退就退。有的时候你以为自己跑了没什么,反正有那么多人呢。可是往往你这么一跑,其他人都跟着你跑,势均力敌的战斗就会变成我方大溃败。 这是兵法上说的,你要牢牢记住。” “多谢大公子教诲。”校尉赶紧起身行礼。 这年头愿意分享知识的人可不多,校尉自然感恩戴德。 曹昂让校尉坐下,又问道:“要是打不赢又跑不了你们怎么办?” “那就拼了呗!都是爹娘生的,拼起命来谁死谁活看天喽。” “那当然你活,敌人死。”曹昂起身拍了拍校尉的肩膀道,“记住,让你的敌人死。” 说罢,曹昂便丢下发愣的校尉,带着史涣在军阵中闲逛起来。 不过他藏在袖袍中的手却死死攥着,因为他发现了益州兵真正的特点,这让他兴奋不已。 军阵之中泾渭分明,曹军和益州兵虽然已经同属一个阵营,走了一路,也并肩作战过,却依旧没什么交集。 曹昂就和这个人说两句,和那个人聊两句,也不过问军情,似乎是在消磨时间。 李严在第二天才下令出发,前一天他派了许多斥候一路上小心打探,仔仔细细搜索了每一个可疑的地方才罢休。 曹昂就这么看着他忙活,既没有表现出不满,也没有发表赞扬。 事实上曹昂昨天和孙瑜对话的时候下了个套,他们根本用不着这么小心,直接行军就行。 不过李严可能是因为过于愤怒没有看出来,曹昂同样不会提示。 又经过了一天平稳的行军,白水关千呼万唤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以前光是听说,曹昂就觉得白水关很不好打,现在亲眼见到了,他倒是有些期待李严的表演了。 李严也没有让他久等,连营寨都没扎,休息一上午后,下午便下令开始攻城。 咚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在山谷中的回响让人心脏都要从胸腔中跳出来,燥热的血液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将精神集中到了极致,如果不是将校们在约束,很多人已经忍受不了直接冲上去了。 李严觉得差不多了,长剑一指,大喝一声:“进攻!” 一百人的队伍扛着梯子,两腿如同旋风一般,飞快地冲向了城墙。 只有一百人不是什么虎头蛇尾,而是白水关的面前就只能容纳一百人展开进攻,人再多就是活靶子了。 其实一百人已经有不少是活靶子了,城墙上只站着二十来个弓箭手,可从他们手中射出来的带着尖啸声的利箭在城前硬是构建起了一条生死线。 哪怕攻城的士卒拼尽了全力奔跑,可就是没人能够跑到距离城墙二十步以内。 蛮牛般的冲锋看起来威势士卒,但是当羽箭穿过身躯带走士卒的生命,很多因为奔跑速度过快的人直接腾空而起,在半空中翻了半圈才重重摔在地上。 更多的则是扑倒在地,滑行出去一段距离。 二十步的生死线并不是进入这里就能活,而是只有死人才能到达这个距离。 “下一队。”李严没有丝毫感情,下达着进攻的命令。 曹昂并没有阻止,因为他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他解下身上的甲胄,脱下外袍来到军鼓面前,抢过鼓锤亲自擂了起来。 攻击不停,鼓声也就不停;鼓声不停,攻击同样不会停止。 足足往里面丢了五队士卒之后,李严忽然下令:“冲车上!” 第525章 益州攻略(十八) 冲车迈着老朽的步伐踏入了战场,刚刚打造好没多久的似乎就已经进入了暮年,随时都可能散架。 真的随时都可能散架,李严在探明前路没有埋伏后几乎疯了一般行军,一切以速度优先,冲车根本没有得到应有的仔细,一路风驰电掣来到了白水关。 反正李严也只是拿它当一次性的东西,破烂成什么样子根本不在乎,只要能用这一次就行。 伴随着吱扭吱扭令人烦躁心慌的尖锐摩擦声,冲车一步步接近城门,穿过了二十步的生死线,来到白水关城下。 羽箭拿冲车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毕竟冲车上有挡板,羽箭根本射不穿。 不过白水关的人显然对此早有预料,弓箭手立即退后,几个抱着大捆柴草的人出现在城头,点燃后立即扔向了冲车。 曹军士卒一时间紧张到了极点,纷纷期待着冲车在烧毁之前能够摧毁城门。 可哪有那么简单,白水关的城门和城墙都经过了加固,冲车的攻城槌撞上去连点晃动都没有。 好在眼下的情况并没有出乎李严的预料,甚至可以说他的战术就是围绕着这种情况制定的。 只见冲车中忽然跑出了一队士卒,看着他们装备着甲胄的样子,竟然是凉州的部队。 这些士卒飞快地抱起了燃烧着的草堆,让人瞠目结舌的是,这些人非但没有将燃烧的草堆丢到一旁,反而直接扔进了冲车内部,做完一切后飞快地跑回了军阵。 攻守双方都觉得莫名其妙,不明白李严这是想做什么。 然而曹昂见状眼前却是一亮,他还以为李严没有听出自己话中的那个套,事实上李严听出来了,只是应对的方式不同而已。 当日他和孙瑜约定要进攻白水关,况且孙瑜没有讨到什么便宜,自然不会设下埋伏,这也是曹昂见到李严那么小心后不屑的原因。 不过李严显然想到了这一点,更清楚孙瑜看到了冲车,会将城门堵死。 于是他便想要直接烧毁第一辆冲车,顺带着将白水关的大门也烧毁,这样一来他就有机会用第二辆冲车攻破白水关了。 李严的思路是正确的,在满场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冲车燃起了熊熊烈焰,连带着城门也开始焚烧。 而且守军并没有发现问题,因为李严依旧在派人送死,一批一批往战场里面填人命,为自己的计划争取着宝贵的时间。 这可不是一件能够让人感觉兴奋的事,战场上的兴奋大多来源于紧张,如今没有一个人感到紧张,所有人都感到恐惧。 奋勇的士卒们就像是秋日里被收割的麦田,一浪一浪的冲锋,成排成排的跌倒…… 很快,尸体就掩盖住了白水关前土地灰褐的颜色,为它的脸上盖上了一层猩红的面纱。 士卒们踩着自己袍泽的尸体踉跄着冲锋,他们现在已经不祈求能够冲进那个范围了,他们只是祈求弟兄们的在天之灵保佑,千万不要在他们冲锋的时候被尸体勾住腿脚。 “弓箭手,上前!” 填坑不是没有代价的,随着一队队的士卒死亡,士气也在一步步降低,就算曹昂亲自擂鼓也无济于事。 况且曹昂真的有些要挺不住了,足足敲了一个多时辰,谁也受不了。 在李严的命令下,弓箭手们开始上前,靠近战场和守军的弓箭手对射。 以低打高从来都是愚蠢的行为,对射的效果并不好,守军居高临下一个弓箭手经常可以换好几条人命。 不过这种愚蠢的行为竟然让曹军的士气开始回升,毕竟对方也死人了,打了这么久能够给敌方造成杀伤也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 李严见状向战场中继续投入着兵力,残酷的对射持续着,他的精神也越来越紧张。 没办法不紧张,所谓的残酷只是对他们残酷,守军有箭垛可以做为掩体,他们只有肉身。 时间……时间! 最关键的时间! 冲车还在燃烧…… 火势已经小了…… 只剩下架子了…… 士气再次开始下降了…… 就是现在! “冲车!上!” 李严终于等到了期待已久的时机,立即大喝一声,亲自走进冲车内部,向白水关发起了进攻。 主将亲自带队显然极为振奋人心,很多士卒自发冲进了冲车之中,另外一些人则将冲车围住保护起来,弓箭手们更是卖力射箭,根本不顾对方是否有掩体,一箭一箭迅速射向城头。 然而,守城的孙皎同样发现了不对,曹军的异动让他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冲车之上。 见到这辆冲车无视前一辆的残骸,孙皎准备再次命人往下扔点燃的柴草。 就在这时,孙瑜忽然冒险探出头往下看了一眼,发现之前冲车的火已经熄灭之后似乎想到什么,脸色大变。 “来人,去看看城门怎么样了!”孙瑜一边喊,一边往下跑,想要亲自去看看什么情况。 他是真急了,而城门的样子却让他更为着急。 被众多杂物堵住的城门竟然在冒烟,他命人翻开杂物后发现城门竟然被烧穿了一个大洞! 这还怎么打? “奸诈之徒。”孙瑜暗骂了一声,命人将杂物再填回去,能挡一下是一下吧,不然还能怎么办? “兄长!快上来!上来!”孙皎不知 看到了什么,在城墙上焦急地大喊。 孙瑜又赶紧跑了上去,原来李严率领的冲车已经到城下了! “撞!撞碎那个架子!”李严在冲车中大声命令着。 只要撞碎那个已经被烧成炭的架子,白水关的城门就在眼前,而且那道城门应该被烧得很厉害,只要随便撞撞就能完全破坏掉。 哪怕后面堆满了石头也无妨,没了碍事的城门,他就是扒也要将石头扒开,爬也要爬进去。 此乃千钧一发之际,白水关岌岌可危,几乎瞬息就会被攻陷。 如果李严成功了,那他就会成为名字写进史册的名将。 自白水关建成以来,没有人能够一天之内攻破白水关,没有人! 孙瑜的脸色极为难看,咬了咬牙说道:“三弟,你去放信号吧。” “什么!”孙皎闻言大惊失色,惊呼,“现在就放吗?” “现在就放。” “太早了吧……” “别废话,不然没机会了!” “好!”孙皎赶忙答应一声,跑到军鼓之前一下一下地敲击起来。 听到敌军忽然改变了鼓声的节奏,同样在敲鼓的曹昂就知道不好。 他也不管士气如何了,丢下鼓锤迅速跑到阵前,却看到了让他震撼的一幕。 在白水关之上的两边山头上,忽然冒出来了两队士卒,抬起一块块巨石奋力朝冲车砸了过去。 “鸣金……鸣金,鸣金!”曹昂反应过来后立即去找铜锣,拿在手上没了命的敲打。 冲车中的李严听到锣声后怒不可遏,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锣声的节奏是曹军的,能够下令鸣金的只有曹昂。 他还以为曹昂在向他使坏,根本不想理会,大声命令道:“不要管!城门就在眼前,只要……” 嘭! 从天而降的巨石砸碎了冲车的挡板,几乎贴着李严的鼻子落在前面士卒的身上。 那名士卒连反应都没有,一瞬间脑袋便被砸进了腔子,随后整个身躯爆开,最后剩余的躯体被砸成了一张肉饼。 飞溅的血浆碎肉内脏直接将李严裹了个严严实实,整个人被从硝烟熏得黢黑瞬间变成被鲜血浸染得通红! “退退退!” 顾不得滑落下来流进嘴里的那些粘腻腥甜的东西到底是些什么,李严疯狂推搡着自己身后的士卒,让他们赶紧退出冲车,否则再来一块儿堵住后路他们就出不去了。 万幸,山上的人瞄得并不准,那致命的一击是等李严跑出去两步之后才落下来的。 当李严看到山上之人的时候,那种因为恐惧而消失的怒火再次升腾起来,并且比之前的更为强烈! “孙文台!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李严指天大骂。 且不说孙坚该不该死,不过想出让士卒登上山顶的那个人确实该死。 一般的山峰和顶面的夹角都是一个钝角,但白水关两侧的山峰和地面的夹角是锐角。 你可以说白水关是建在山谷中的,也可以说白水关是建在两山夹缝中的。 不是没人想到在两山之上建立营寨协同防御,只是倾斜出来的角度非常陡峭,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没办法在上面生活,光是上去就是一个大难题。 只建造一个箭楼也没什么用,白水关几乎不需要人放哨。 这也是李严愤怒的原因,他估计是有人在上面掏了个大洞,才能弄出这么多石头和供人生活的地方,。 这谁能想得到?败在这种事上面谁能甘心? 然而就在李严发疯的时候,城墙上忽然射出一箭,直接将李严射翻在地。 一道声音同时响起:“让老夫看看,谁在诅咒陛下?” 第526章 益州攻略(十九) 李严并没有死,在曹昂火急火燎让人把他尸体弄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这货还在不停的蹬腿。 事实上李严只是被气到晕眩,刚好飞来一支羽箭,微弱的冲击力也让他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之后他干脆摆烂不想活了,躺在地上等死。 要知道他可是穿了甲胄的,一般的弓手不瞄准要害想要射死他也挺不容易的。 射箭的人箭术一般,对李严没造成什么伤害,却引起了曹昂的警觉。 此人虽自称老夫,却没有那么老,三四十岁而已。 虽然说的是官话,但却有着北方口音,而且还是幽州那边的口音。 幽州是王弋的根基所在,一切和那里有关的东西都能挑起曹家人脆弱的神经。 于是曹昂打马上前问道:“老将军何人?不下来与小子耍耍吗?” “嗯?你也是幽州人?”老将听到曹昂说话有些疑惑。 曹昂却笑道:“小子可以是幽州人,也可以是益州人,豫州也行,关中也可。既然老将军是幽州人,怎么没在北边那位麾下效力?” “小子,你废话不少啊。哼,看你的做派,想必是个奸诈之徒。休要废话,是战是降?” “老将军不屑与我通名?” “老夫程普,程德谋。小子,叫你家大人来吧。” “哈哈哈……”曹昂闻言哈哈一笑,忽然冷声说道,“都说河北出名将,小子想试试老将军的身手。” “小子,想和我打,就攻上城来,你我自然能够交手。” “老将军,你这表现可不像是个北人,没有一丝豪爽之气。” “小东西,想坏我士气?那你的兵也不能退才行啊。”程普说着,点了点曹昂后竟然转身离去。 曹昂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确实想坏一下守军的士气,不论程普下不下关他都成功了。 军人是不能怂的,将领更不能怂。 哪知程普竟然看穿了他的想法,还敏锐地发现了他派史涣组织撤退这件事。 曹昂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李严那一倒实在是太坑人了,搞得全军士气全无,根本不可能继续再打下去。 老将就是老将,经验当真丰富。 曹昂观程普的做派推测程普可能不是乱世之中后出来的将领,如今将领良莠不齐,思虑大多没那么周全。 他觉得程普可能是大汉的将领,这些人都是大汉优中选优选出来的人才,相当不好对付。 结果就在这时,曹昂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马蹄急奔的声音,只听得那员马上战将大喝一声:“老东西!我家少爷让你下来是给你脸,你别给脸不要脸!” 人未至,箭先行。 只见一枚羽箭如流星一般飞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瞬间便袭向了程普的脑袋。 程普听到袭击声下意识低了一下头,结果头盔竟然被直接击飞,钉到了城墙的另一头! 程普豁然转身,然而他除了城墙以外什么也看不到。 要了命了…… 程普的一颗心直接沉到了九渊之下。 以这个角度在城外估计只能看到他头盔最上面那一点点边缘,可依旧能够精准命中,这箭术得到了什么地步? 程普赶忙两步窜到城墙边喝问:“来将何人?” “汉大将军曹孟德麾下先锋大将夏侯渊夏侯妙才,敢与我一战否?” 没错,来的正是夏侯渊。 那句“说曹操,曹操到”并不是一句玩笑,曹操的行军速度确实够快,而做为先锋大将,夏侯渊的速度更快。 夏侯渊奉命前来支援,听说曹昂独自在断后便赶紧赶了过来,见到大侄子受辱自然要给曹昂出气。 同样程普也是孙坚派回益州的人,他们一直以为益州发生了叛乱,孙坚便派程普回来平叛,根本没想到对方竟然是曹操。 此时听到夏侯渊自报家门脸色大变,程普惊呼:“你是曹孟德的部下?你们怎么会出现在益州腹地?” “哼,益州已经姓曹不姓孙了,速速投降,否则便将你们……” “速速投降!”曹昂立即按住夏侯渊,朗声说道,“尔等还有与亲人再聚的机会,否则我们只能将他们带到阵前来,命令他们攻城了!” “好胆!”程普勃然大怒,大骂道,“小东西,如果你敢拿我等家人威胁,老夫做鬼都不放过你!” “老将军,你这就落入了下乘。我等在乱世争锋,从来不言死后,只争生前!” “你小子是谁?” “汉大将军曹孟德长子,曹昂。程将军,下来与小子练练手啊!” “好好好,在凉州没能与你们交手,那便在益州和你们分个胜负吧。”程普忽然扫去脸上的怒色,冷笑道,“你以为你们掌控了益州?哼,殊不知你们已经被我等吃进了肚子里。益州想进来容易,想要再出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小子,你我来日方长……” 说罢,程普调头就走,根本不理会关下两人。 他需要赶紧给孙坚写信,告诉孙坚益州危急的情况。 夏侯渊听得是一头雾水,看了看城头,又看向曹昂问:“子修,他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们在益州还有后手,这一仗恐怕不好打啊……”曹昂叹息一声便问道,“叔父怎么来了?是父亲有什么吩咐吗?” “不知道。不过他也来了,还有两日便到,到时候你自己去问吧。” “父亲来了?军情这么急了吗?需要他亲自出手?” “不知道,不过不知那个老妖婆和他说了什么,反正火急火燎地就带兵来了。” “老妖婆?” “就是那个四五十还像二十出头的老妖婆!” “天师道传人的母亲?他们都说了什么?” “我不都说不知道了嘛……” “行吧。”曹昂摇了摇头。 他对曹家这帮子将领其实有些不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智力分布特别不均匀,聪明的极为聪明,而像夏侯渊这种……其实也不少。 两人打马追上了撤退的军队,史涣忽然过来说道:“大公子、夏侯将军,不好了……” “我们挺好。”夏侯渊脱口而出。 “啧!叔父!你能不能别老接话?”曹昂瞪了夏侯渊一眼,问道,“怎么了?” “那个李严带人跑了,说不定是叛变了吧?要不要我带人追上去干掉?” “不可能。在益州他想投靠谁?他能投靠谁?找个人问问到底怎么回事,这些益州兵不都还在这里吗?” 说着,曹昂叫来一个军侯,详细询问了李严的情况。 这军侯还真知道是怎么回事,李严清醒过来之后就地招募了两百死士,带领着这些人上山了。 “哼,如此不甘心?输了便是输了,一点儿气度也没有,他以为他是谁?”曹昂对李严的做法依旧十分不屑。 他率领士卒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安营扎寨,准备等待曹操到来。 两日之后,曹操如期而至。 他仔细询问了一番状况之后,却对李严的做法出乎预料地赞赏。 曹昂有些不解,曹操便说道:“子修啊,你觉得什么事情是最困难的?” “没什么事情是困难的。”曹昂想了片刻,给了曹操一个惊人的答案,“只要用心去做,就没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任何艰难险阻都可以克服,成不了事不过是没有那颗心罢了。” “好,非常好!” 曹操对曹昂的回答非常满意,不过却给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世上最难的其实是承认错误。没人喜欢失败,失败了之后总是要找借口,无论是安慰自己,还是搪塞他人,都需要一个借口。 可是输了就是输了、错了就是错了,借口再多再合理都没用。 这一点你要向李正方学习,我们可以不谈论失败,甚至不承认失败,但是要认清犯错的事实,并且加以改正。 哪怕我们改正的机会有很多,但任何一个机会都不能放过。 做正确的事会让我们变得强大,改正错误能让我们变得更强大,明白了吗?” “孩儿明白了。” “让我们拭目以待李正方能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吧,不过我们不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你也攻打过白水关了,有没有什么想法?” “父亲,孩儿觉得强攻肯定不行。冲车都无能为力,想凭借士卒的肉体去攻城更加困难,我觉得可以试试夜袭。” “夜袭?有依据吗?” “白水关坚固,给守军带来了无比的安全感。可也正是这种安全感会让他们放松警惕。如果每日在关前搦战,让他们以为我们只会白天进攻,再找个合适的夜晚派武功高强的将领带队夜袭 ,应该能够大获成功。” “不错,是个好办法,可惜在这里却不能用。” “为何?” “与敌对阵首先要了解对方将领的性格,我听说了你和那个程普之间的对话,程普应该是个谨慎的人,是一定会防备夜袭的。” “那父亲有什么好办法吗?” “子修,站得高就要看得远。如今我们已经不是奇袭成都那种被动的局面了,益州大片的土地掌握在我们手里,我们一定要好好利用。”说着,曹操拿出了地图摆在曹昂面前。 第527章 益州攻略(二十) 这个年代地图可是十分金贵的东西,别看曹操这份地图只有两个巴掌大,上面只用几个点和几条线标注了整个益州北部的地形,却也让曹操珍惜不已。 曹操看向曹昂问道:“你觉得现在应该攻打白水关吗?” “当然了。白水关乃是凉州进入益州的必经之路,不打通怎么能行?” “那么我是从白水关进来的吗?你是吗?” “这……”曹昂一时语塞,却很快反应过来道,“父亲的意思是打白水县?可是有什么意义吗?难道要从广汉属国绕到白水关后面前后夹击?那也太远了。” “再想想。” “想……我的天!”曹昂恍然大悟,惊呼道,“河水,河水!西汉水!我怎么会没想到?” 老天爷是鬼斧神工的,白水关所在的位置不仅地势奇险,边上还有一条河,是西汉水一段比较狭窄的河段 ,被当时建造白水关的工匠当作了护城河使用。 但是再怎么说西汉水也是一条大河,狭窄的地方不是平常那些小河流能够比拟的,用它当作护城河就不能修一个简单的吊桥方便百姓日常出行,而是需要建设一座比较大的桥梁才行。 这种桥梁无法轻松收起,只能是一座固定的桥梁。 李严进攻的时候士卒和冲车都从上面走过,却没人在意这座桥,仿佛就是理所当然一般。 守军也没有拆毁那座桥,毕竟他们最初只是以为曹昂一伙儿是叛军,叛军一般掀不起什么风浪,没必要拆毁。 双方的误判让曹操看出破绽,直接打白水关把他手底下这些人全部填进去都不够,但是却能够凭借大自然的力量攻陷白水关。 曹昂也想到了曹操的意图,攻破白水县后他们就可以和凉州相互往来了,到时候只要在西汉水上游构建堤坝,用不上一个月的蓄水量,汹涌的河水就会直接将白水关冲垮。 毕竟河道狭窄就意味着水流湍急,白水关几乎无法应对那么大的流水量。 不过在兴奋过后曹昂却不想执行曹操的计划,他有些为难道,“且不说西汉水决堤会对白水关以南造成多大影响,单单白水关本身就完了。为了攻陷白水关而将其直接摧毁,再想要重建可就不可能了。” “是啊,天下奇险却毁于我手,多少有些惋惜。”曹操叹息一声。 可话是这么说,他脸上却没有半分可惜的神色。 毁了也就毁了,又能如何? 他现在恨不得完全堵死所有从西北进入益州的路,见识道益州的富庶曹操已经看不上凉州了,要不是为了以后的发展,他才不想留下什么防御漏洞。 “父亲……”曹昂试探性劝说,“不如先试试夜袭?双管齐下嘛,也有个后手不是吗?” “不,我们不需要在这里耗费过多的兵力,这些士卒是我们统治益州的基础,不能用益州人统治益州,孙坚就是个例子。” 曹操显然对成都的那场叛乱非常忌惮,不想犯和孙坚一样的错误,出征之后老家被偷了可不行。 毕竟他和孙坚不一样,孙坚被偷老家叫叛乱,他被偷老家那叫拨乱反正,他反而会变成反贼。 战争果然都会夹杂着政治目的,曹昂如今还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不明白自己老子的顾虑。 曹操的态度非常坚决,曹昂见说服不了什么便不再坚持,而曹操也给他安排了任务。 “子修,你率领三千兵马,就驻扎在白水关前面,只要弓箭射不到就可以了。你的任务非常重要,牵制他们不能让他们摧毁桥梁,也不能让他们将注意力分散到其他事情上。” “父亲,既然要用水攻摧毁白水关,那桥梁就是可有可无的啊……” “没错,所以才要好好看住那座无关紧要的桥。” “明白了。父亲,我这就去做。”曹昂行了一礼,接过曹操的军令后便去寻找夏侯渊。 虽然曹昂的任务只是佯攻牵制,但是想要在白水关前扎营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白水关上面能将他们的动作一览无余,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让他们轻轻松松达到自己的目的。 曹昂索性来了个先发制人,他直接让夏侯渊带兵五百前去搦战,自己则在后方慢慢扎营。 程普当然不会让曹昂那么自在,他准备亲自带兵前去进攻一下。 能战胜干掉这些人最好,如果不能,骚扰一下也是好的。 不过对于程普想要进攻的意愿,守将孙贲提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程将军,不如我去吧。”孙贲不等程普交代后续布置,便主动请缨。 程普却大惊失色道:“末将是客军,您才是主将。况且末将只是一员将领,您可是……” “不能这么说,不能这么说!”孙贲赶紧打断程普的话,十分诚恳地说,“承蒙陛下不弃,封了我的爵位,并且让我镇守这等要害地方。 但是程将军,陛下赏赐我爵位,我就更应该报答陛下。我自己有多少才能很清楚,比起你来,我最多也就是一员守将的本事,你却可以击退他们,带领我们走向胜利。 此地没有什么王侯将军,只有为陛下分忧的臣子。我尊你为主帅,你视我为先锋即可。 先锋尚在,主帅岂有轻动之理?” “殿下……” “程将军,莫要辜负我的信任!” “罢了。”程普很是无奈,只能说道,“殿下且去骚扰一番即可,不要冒进,占不到便宜回来便是。” “放心,我有分寸。”孙贲答应一声,带着孙皎和一千人马出关迎战夏侯渊。 说是迎战,孙贲并不想和夏侯渊战斗。 他只是名义上的先锋,可人家夏侯渊是实打实的先锋,武力值必定有着不小的差距。 所以他悄悄吩咐了一番,率领着队伍慢悠悠地来到夏侯渊面前。 “来将何人?”夏侯渊大刀指向孙贲大声喝问。 孙贲探出长枪回道:“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受死吧!” “狗贼!”夏侯渊闻言被气得不行,打马冲向了孙贲。 孙贲也是催动战马和他对冲,两马相交兵器对撞,只一击他便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夏侯渊的对手,对方的力道实在是太大了。 于是他便不与夏侯渊缠斗,反而打马跑出了一小段距离,不等夏侯渊追上,忽然反身大喝:“看箭!” 夏侯渊被这一声喊得竟然真的仔细观察孙贲,可是孙贲根本就没有射箭,他连弓都没有带。 “你竟然敢骗我!”夏侯渊的怒火一涨再涨,伸手就要去摸弓箭。 哪知此时异变突起,原本观战孙皎忽然带人向曹军发起了进攻,根本不管战场上的夏侯渊。 得益于曹昂之前丢的战马,孙皎手下这些人虽然不会骑兵的作战方式,但是骑马冲锋倒是一个比一个积极,如同旋风般从夏侯渊面前掠过。 夏侯渊人都傻了,阵前搦战哪有这样的?没分出胜负就趁势掩杀?这是什么战法。 “好个奸贼!”他终于反应过来,弯弓搭箭一下子就是两箭射出,立即射死了两名士卒。 可惜已经晚了,他带领的五百士卒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瞬间便被孙皎带兵冲散,并且直直朝正在建设营地的曹昂冲去。 被人耍了的夏侯渊暴跳如雷,想起身边还有个敌军的主将,准备弄死孙贲再说。 可等他回头找的时候却发现孙贲早就跑了,抬头望去他还能看到孙贲因为忌惮夏侯渊的箭术在战马上一左一右地扭动身躯,颇为滑稽。 夏侯渊见此情景却不觉得滑稽,反而觉得孙贲在嘲讽自己,立即打马追了上去。 此时孙皎已经来到曹昂等人面前,但他们却没能突入曹昂的阵型,因为曹昂是懂一些阵法的。 曹昂的反应非常快,他让两百刀盾兵立于最前面,两百枪兵持枪站在刀盾身后做为防御的主力,一百弓箭手分成两队,站在枪兵身后的两侧,自己则亲自站在阵中指挥。 别看这是个方阵,而且只有区区五百人,但是孙皎还真没有应对的方法。 想要冲垮敌阵冲击正中间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却要被两侧的弓箭手照顾。 如果冲击弓箭手就会被地形强行将己方冲锋的阵型压缩,会被枪兵和刀盾兵缠住。 骑兵一旦被缠住比步兵强不了太多,这让他陷入了犹豫。 当他看到阵中的曹昂后忽然眼前一亮,大喝道:“你们那员将领已经死了,你不是想要和我一战吗?出来打赢我,我就退回去。” 夏侯渊死了? 曹昂闻言差点被逗笑了,要是白水关有能干掉夏侯渊的人,那他们也不用打了,根本不可能赢。 见到麾下士卒的士气有些动摇,曹昂便朗声说道:“左右分开,放他进来与我一战!” 曹军闻言立即将阵型左右分开,将曹昂暴露在孙皎面前。 可是孙皎更不敢冲了,他分明见到曹昂说完有对着弓箭手比划了一个手势,谁知道那个手势是不是让人放暗箭的意思? 第528章 益州攻略(二十一) “你在这里磨蹭什么?” 后赶过来的孙贲见到孙皎在这里踌躇不前便问道:“为何不赶紧击溃他们?” 孙皎无奈,只得迅速将面临的情况说了一遍。 孙贲闻言说道:“为将者最忌讳犹犹豫豫,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冲过去便好了。武将丧失了勇气如同斗败的野狗,一文不值。 儿郎们,随我冲!” “我看你们谁敢!” 阵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喝,夏侯渊收拢了两三百败兵,疯了一样冲向孙贲的军阵。 暴怒之下的夏侯渊大刀犹如狂风暴雨,闪烁着银光的大刀一刀一个收割着生命。 孙贲一见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自己拍马前去阻挡夏侯渊,并命令孙皎:“杀死那个年轻人!摧垮敌阵我们全死在这里都是值得的!” 孙皎幡然醒悟,呼喝着左右想要冲击敌阵,可惜已经晚了…… “放箭!”曹昂立即下令。 不仅是左右两边那一百名弓箭手,后阵也集结了两百多弓箭手前来支援,一时间箭如飞蝗,竟然生生挫败了孙皎想要冲阵的势头。 刀盾兵和长枪兵立即准备好,他们都是跟随曹操南征北战多年的精锐士卒,自然知道步兵打骑兵有多么困难,眼前这种能够近身缠斗的几乎在乱世军人短暂的一生中都很难遇到,他们自然不想放过,都极为自己地关注着曹昂,等待曹昂的命令。 曹昂也没有让他们失望,两轮箭雨过后在孙皎刚刚整备好阵型的时候立即下令冲锋,时机把握得相当好。 几乎所有事情在成功的前一刻,失败的概率都是最大的,整军冲阵自然不会例外。 这一刻阵型将好未好,士卒的注意力都在躲避箭矢和排列队形上,几乎没有任何人的注意力在敌军身上。 然而等到他们发现曹军冲过来已经晚了,曹军的刀盾兵将盾牌顶在头上,闷头专剁马腿;枪兵长枪指天,长枪一通乱戳。 这时候孙皎麾下的士卒最应该做的其实是勒紧缰绳让马儿站起来后重重踩下去,依靠战马的体重将对方踩死。 可惜他们都是没有马上战斗经验的步卒,还击只知道使用手中的刀子往下砍,一下下都打在了刀盾兵的盾牌上。 很快,一个个士卒不是被枪兵乱枪戳死,就是跌落下马被活活踩死,一时间上千人竟然被几百人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另一边,孙贲正式对上了夏侯渊,两人不过对拼了三四招,孙贲便落入了下风。 随着孙皎那边产生的混乱不断扩散,孙贲用余光发现了他们已经失败的事实。 此时准确的来说曹昂的军队才是孤军,曹操是没有安排后援的。 但是之前孙贲成功骗过了夏侯渊,导致白水关上的守军没有正确判断是战场的形势,并没有派出援兵,孙贲反而成了一支孤军。 前后堵截的情况下孙贲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无奈之下他只能命令周围的士卒道:“拦住他,拦住他!拖住他!” 几名士卒闻言立即缠上了夏侯渊,普通小兵在夏侯渊面前能有什么战斗力,被他砍瓜切菜般迅速剁掉。 不过仅仅这片刻机会也足够了,孙贲已经混入了人群,夏侯渊想要再找就十分不容易了。 孙贲来到孙皎面前说道:“你带着人快撤,我来给你断后。” “叔父……” “别废话,快走!记住今天的教训,下一次没人会为你的错误承担责任了,快走!”孙贲叮嘱完孙皎便立即高呼,“随孙校尉回城,我来挡住敌军!” 孙皎本想留下来为自己的错误买单,但见已经没有继续争论的时间,便只得带着士卒向白水关方向撤退。 夏侯渊聚拢的人不多,有足够的空间够他们冲出去。 可是孙皎出去了,孙贲这么一喊却招来了夏侯渊。 夏侯渊可是个弓手,视力优秀是必然的,顺着喊叫声一眼就发现了孙贲。 这次他可不会再让孙贲溜了,弯弓搭箭,竟然在人缝中射中了仅仅露出一个侧脸的战马。 锋利的箭矢从战马左眼穿过,右眼穿出,立即毙命。 孙贲根本没意识到夏侯渊的箭术那么强,能够在这种角度射中战马,被倒下的战马压住了腿,无论如何拼命挣扎,就是抽不出来。 而夏侯渊则提着大刀一步步走来,眼神中的杀机越来越盛。 此时白水关守军已经退去,只留下了两三百具尸体。 曹昂先夏侯渊一步来到孙贲面前,对孙贲倒是有些佩服。 孙贲的判断十分正确,如果孙皎不领兵撤退,那守军可能就退不了了,阵亡超过两成,守军很有可能被曹昂在这里击溃。 “这位将军,仗打到这样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真的很厉害。降了吧,投降不丢人。”曹昂想要劝劝孙贲。 孙贲此时也不挣扎了,躺在地上笑道:“命该如此,降不降又有什么意义?” “这位将军,大丈夫顶天立地在乱世之中拼搏,怎么可以屈从于命运?”曹昂对孙贲的回答十分不满,继续劝说,“理想不同,选择不同罢了,愚忠有什么意义?” 曹昂是世家子弟,他在用世家那一套暗示孙贲。 哪知孙贲他不是什么世家出身,依旧满不在乎地说:“既然理想不同,选择自然不同,大丈夫生得磊落、死得坦荡,愚忠没什么不好,你不喜欢愚忠的人吗?” 曹昂很想说他不喜欢对敌人愚忠的人,但是这样说过于失风度,他又不是夏侯渊。 认知不同导致两个人的思想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曹昂已经不想继续聊下去了,恰好夏侯渊走了过来,曹昂便将孙贲留给夏侯渊处理。 在曹昂看来孙贲是什么身份不重要,除非他是孙策,否则怎么处理他都没什么意见。 但是夏侯渊不同,他被孙贲狠狠耍了两回,可以说对孙贲恨之入骨,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的想法。 只见他举起大刀,抬手两刀斩去了孙贲的双臂,在孙贲凄厉的哀嚎中将其从死马身下拖了出来,拴在战马上拖向了白水关。 刚刚来到桥边,夏侯渊就遇到了前来支援的程普,他立即跳下战马将孙贲拎到桥头,一脚踹断了孙贲唯一的一条好腿。 “大胆!” 程普见状大怒,长枪指着夏侯渊都有些颤抖。 夏侯渊却仿若无睹,掣出长弓抬手就是一箭,直接射在了孙贲的大腿上。 “啊——”孙贲再次发出惨嚎。 程普立即喝道:“放了殿下,我饶你不死。” “啊——” 夏侯渊又是一箭。 “狗贼,你找死!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孙皎看到此情此景钢牙咬碎,双目充血。 噗嗤。 这次没有惨叫声,不过夏侯渊又来了一箭。 这一箭射进了孙贲的胸膛,羽箭穿胸而过,孙贲显然是活不成了,嘴巴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嘴里涌出大量的鲜血。 “狗贼!” 噗嗤。 “不许射,不许射!” 噗嗤。 “我求你……” 噗嗤。 …… 夏侯渊油盐不进,冷血地做派震慑得整个战场没人敢发出声响,唯有孙皎在悲痛地哭嚎。 “继续骂啊。”夏侯渊见没人说话了反而有些不爽,催促着程普等人做些什么好让他再射两箭。 孙贲已经是个死人了,夏侯渊完全就是在鞭尸,这样只能激怒对方。 孙皎也确实如他所愿做了些什么,只见孙皎气得怒发冲冠,打马提枪冲向了夏侯渊。 然而半空中忽然闪过一抹幽光,孙皎的战马确实来到了夏侯渊面前,可是他人没来…… 一箭! 夏侯渊将孙皎射得腾空而起,重重跌落在地上。 屁股的疼痛已经不算什么了,孙皎看了看胸口的血洞,又看了看夏侯渊,不明白自己明明死死盯着这个残忍的屠夫,可是那一箭是如何射出来的呢? 又快、又稳、又准…… 包括程普在内身上的压力瞬间达到了顶峰,以这一箭的功力,他们所有人在这个距离都是不安全的,只要夏侯渊愿意,他们甚至可能随时都会死! “谁来,谁死。”夏侯渊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中传出,冰冷得令人心神震颤。 可威胁过后还没完,夏侯渊继续说道:“我给你们个机会,来赌命吧,看看你们有谁能在我射死他之前冲到我面前。你们至少有一千人,机会很大的,来不来赌上一把?” 残忍、暴虐、恶毒…… 一切象征着邪恶的词汇此时按到夏侯渊身上似乎都不过分。 其实这些战场上的杀才一点儿道德底线都没有,无所畏惧、无恶不作在这个时代似乎是士卒们习以为常的事情。 但也正因为平日里肆无忌惮,他们反而害怕比他们更没有道德底线的人。 此时的夏侯渊就是这样的人,守军已经被他的表现吓得半点儿勇气也无,根本不顾程普的存在,纷纷调头就跑。 程普的表情十分痛苦,这一战败的彻彻底底,他都不知道如何向孙坚交代,都不知道如何继续防守下去。 恐惧是会传染的,他不可能将那些逃跑的士卒都杀了,夏侯渊的恐怖在白水关必然会被传得沸沸扬扬。 第529章 益州攻略(二十二) 夏侯渊在白水关前一战扬名,虽然这个名声可能不会有多少人知道,不过他虐杀孙贲报了仇,白水关的守军对他十分畏惧就足够了。 在程普心神混乱不知所措的时候,曹昂带着两条手臂走了过来,并且命人将孙贲的尸体和残肢一起送到了程普面前。 曹昂沉声说道:“老将军,战场上刀剑无眼,军人最终的归宿也就是如此,有何仇怨我们来日清算便是。不过从今日开始,谁敢踏过这座桥,他的结局不会比这位更好!” 说罢曹昂转身离去,夏侯渊竟然脑子开了窍,抬手一箭钉在桥头,威慑力十足。 程普打马就要冲上去,毕竟这是态度问题,无论如何孙贲死了他还活着就是错。 可跟着他来的孙瑜却飞身将其抱住,两人双双落马。 “程将军,所有问题我都会向陛下说清楚,你不能冲动。”孙瑜死死压着程普。 但他的内心却在滴血,亲弟弟死了,让他如何跟父亲交代?族叔死了,他又该如何向孙坚交代? 他交代不了,可是交代不了也要忍住,若是白水关再丢了,那弟弟和族叔可就白死了。 况且他们身边一个士卒都没有,就他们两个该怎么可能会是夏侯渊和曹昂的对手? 最终两人灰头土脸地回到了白水关,程普狠狠杀了一大批人,并将所有的罪责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想要试图保下孙瑜。 孙坚会如何处理程普都是后话,不过既然曹昂成功在白水关前安置好了营寨,那双方就不会有什么太平日子了。 双方的战斗从当天晚上就开始了,斥候和技击高手互相厮杀的声音从未断绝,临死前发出的哀嚎声比林中夜枭的叫声还要渗人。 白天对峙,晚上厮杀,仇恨的联结从一条线逐渐变成千丝万缕,最终坚如磐石。 特别是当曹昂在往军营中弄了一架冲车之后,程普更是亲自带队展开了几次夜袭,让曹军损失惨重。 要不是夏侯渊支援得及时,那座桥可能就被摧毁了。 夏侯渊也是几次蹲守,奈何黑夜视野极为有限,他并没有机会和程普亲自交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桥,桥,桥! 所有人的精力都被拴在了那座桥上。 然而这却让曹昂十分开心,因为他注意到西汉水的水位已经开始下降,这就意味着白水县早已被曹操拿下,曹操的计策也已经开始实行了。 只要他能拖住,白水关必破! 可是他真的能拖住吗? 一连几天曹军都睡了个好觉,程普不知为何将所有的斥候全部撤了回去,直接放弃了之前所有的成果。 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士卒们能睡个好觉,曹昂却睡不着了,他不明白程普的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 日思夜想仔细研究了足足四五天也没个结果,哪怕曹昂年轻也有些承受不住,今夜终于沉沉睡去。 但是就在他睡得深沉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阵嘈杂的声音,声音将曹昂吵醒,半梦半醒之间曹昂茫然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尚且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 夏侯渊忽然闯进营帐急声说道:“子修,出事了!子修,子修?” 见到曹昂那呆傻的眼神,夏侯渊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上前拼命摇晃曹昂。 “叔父莫晃了。”曹昂终于清醒过来,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 “山上忽然传来阵阵呐喊,不知是有人袭营还是对方的疲兵之计。” “疲兵?疲什么兵?哦哦,在打仗,在打仗!”曹昂赶紧摇了摇头,起身说道,“走,先去看看。” 今夜月黑风高、乌云满天,天色十分阴沉,根本看不清周围的景象。 夏侯渊举着火把带着曹昂来到了山脚下指着一个方向说道:“看那里,能看到吗?” 曹昂定睛看去,却是发现了远处山顶上闪烁着星星点点的亮光,时不时还传来两声嚎叫,如咽如泣颇为渗人,难怪士卒会发生骚动。 不过曹昂却觉得这不是什么鬼狐仙怪之类的东西,漫说根本没有那些东西,就算是有,想要吓唬人也不至于只弄出这么一点儿动静。 可是山高岭险,别看他能看到对方,真要让人上去查验是不可能的,不花个十天半个月的想都不要想。 曹昂见到这个情景还在纳闷是谁这么闲,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可能,脱口而出:“叔父,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李严?” “李严?李严跑到大山上……啊?”夏侯渊反应过来,惊呼道:“他还真上去了?可是他上去干什么?又在那里叫什么?” “谁知道呢,不过叔父带兵去桥那边看看,说不定他们发现了什么?” “报——” 就在两人商议对策的时候,一名传令兵忽然跑过来说道:“大公子、夏侯将军,大事不好,那座桥着火了!” “你说什么!”夏侯渊一把拎起了传令兵,力气之大勒得传令兵直翻白眼。 曹昂赶紧将人从夏侯渊手里解救下来说道:“叔父速速前去查探,后方一切有我。” 夏侯渊闻言大踏步跑了出去,曹昂则问传令兵:“怎么会着火?不是有斥候一直在盯着吗?” “大公子,我们确实盯着桥面,可是他们是顺着河水从桥底下爬上来的。那条河那么湍急,我等谁也没想到有人会疯狂到这种地步!”传令兵就是斥候的一员,他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曹昂听完斥候的讲述一阵咋舌,原来不止他一个人盯着河水,程普也没放过河流的优势。 只是这也太巧了吧?怎么他一睡死程普就发动攻击了?未卜先知? 曹昂无力地摇了摇头,先不先知另说,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吧。 “来人,来人!” 曹昂唤来一些士卒吩咐道:“将冲车推出去,往桥的方向推。” “大公子,半夜攻城吗?”一名校尉很是担忧道,“夜战的话是不是应该让士卒准备一下,现在这样乱糟糟的影响士气啊……” “我不比你明白?别废话,赶紧推过去!”曹昂见校尉还在多事,上去就是一脚,踢完之后便向桥的方向走去。 程普当然不是未卜先知,他又不是神仙,只是今夜天空有乌云,能够遮蔽夜色罢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巧合。 此时程普在桥的另一头,看到匆匆而来的夏侯渊后露出了冷笑。 别管这些天夏侯渊和曹昂为什么没有攻城,可这座桥必然是不能留了。 恰好前几天他在白水关中无意间发现了两罐火油,他便设了这个局,并且成功烧毁了这座关键的桥梁。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只要毁了这座桥,无论曹军有什么阴谋,进攻能力就会被大幅度削弱,等到孙坚前来支援,益州就又会回到他们的手中。 是的,他坚信着这一切。 孙坚在益州的名声不错,程普相信只要孙坚登高一呼,百姓必云集响应。 所以当他看到在河对岸面对熊熊烈火却只能原地跳脚的夏侯渊只是冷冷喝出了一句话:“这只是开始,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说罢,程普转身就要离去。 夏侯渊气急,弯弓搭箭就要射死程普,可是猛烈的火焰让气流产生了剧烈的变化,这一箭他竟然射偏了。 夏侯渊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中的长弓陷入了自我怀疑。 就在这时,曹昂的声音忽然传来:“老将军神机妙算,果然厉害!不过慢些走吧,不如再等等?” 等? 程普可不想等下去了,等下去欣赏夏侯渊那种无能狂怒虽然很过瘾,但一点儿也不美妙。 然而一阵号子声却将他的脚步硬生生扯住,程普迅速回头看去,不多时便看到曹军士卒从黑暗中推出了那辆冲车,并在曹昂的指挥下就地涂抹了很多泥水之后,被推到了桥上面。 “老将军,你说这烈火能不能将冲车也给烧了?哈哈哈哈……”曹昂在对岸露出的笑容很温和,笑声却出奇的大。 程普的脸色一瞬间变了数变,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姓曹的小崽子。 曹家人都不好对付,孙坚在凉州吃了曹仁的大亏,现在他又在白水关被曹家一个小子压得抬不起头,那么那个曹操有多厉害? 程普不敢想,也想不出来。 但是曹昂那温和、夏侯渊那放肆的笑容却刺痛着他的内心,在明亮的火光照耀下,两人的笑容是那样的阴暗、恶毒,就像正在觅食的毒蛇发现自己喜爱的猎物一般。 “我们走着瞧!早晚将尔等碎尸万段!”程普咒骂了一句,带着士卒向白水关走去。 而曹昂见程普离开后也收敛了笑容,眼神中闪过了一抹担忧。 事实上程普的计策成功了,只是没有完全成功而已。 冲车并不能起到桥梁的作用,甚至连浮桥的作用都起不到,在桥梁被烧毁后哪怕冲车幸免于难,湍急的水流也会将其从横向冲成纵向。 最要命的是桥在的时候还没什么,可桥梁一旦没了,冲车却留在河里,程普一眼就能看出水位的变化,从而推断出西汉水上流的异常。 曹昂需要想个办法…… 第530章 益州攻略(二十三) 曹昂不得不面对一个糟糕的局面,那就是他没能想出任何办法能够让程普忽视掉水位。 不过李严却给了曹昂一个好消息,或者说李严本身就是那个好消息,他有办法牵制程普。 李严的办法就是往下扔石头,那么高的山上哪怕扔下来的是一块石子也够下面的人喝上一壶的了,况且李严还扔的是大石头,砸到人必死无疑。 报复,这是赤裸裸的报复,可是程普对此无可奈何,他也不可能像李严那样爬到山顶上去。 程普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关城中的百姓小心一些,并且派人白天盯着山上的动静,毕竟想要成功丢下来一块石头也不容易,再怎么说山也是上窄下宽的结构,一百块石头能有一块下来就不错了,成功砸到一个倒霉蛋儿那他可是真倒霉。 其实李严造成的杀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给白水关百姓带来的心理压力确实无限大的,因为真的有个倒霉蛋儿一家半夜被一块山石给团灭了。 长期在这里驻守的孙瑜很清楚,每年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落下来的那块石头到底是不是李严丢下来的很难说,但是…… “将军,我等对陛下一心一意啊!” “是啊将军,您不能看着我们死啊!” “这一天天担惊受怕的谁也受不了。” “将军,谁也不想有一天睡着睡着人就没了。” “将军……” 一群百姓在聚集在署衙前你一句我一句不停地高呼,看似是在哀求,其实就是在发泄心中的烦闷。 他们也不在乎程普到底能不能解决问题,他们只是想让程普做些什么,有没有用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激烈一些,看起来动静大一些。 在关城中生活的百姓对其他地方一向都有很强的优越感,因为白水关足够坚固安全。 对于世家来说这种安全虽然可有可无,但是对于百姓来说却足够让他们自认高人一等。 如今安全的界限被突破是他们最难以接受的,毕竟白水关附近生活条件相当艰苦,不是为了这份安全,其实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在这个地方生活。 程普却什么都做不了,他知道解决李严都是次要的,无论胜负,只要出去打了就行。 可是他不能不在乎胜负,因为现在出去他真的赢不了。 抛弃防御的优势而去选择进攻是一种非常愚蠢的行为,无知的百姓可以犯蠢,但是他不能。 “将他们都驱散走。”程普吩咐手下校尉去做事。 校尉却有些为难道:“将军,驱散走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回禀将军,这些百姓都是我等在白水关的后盾,当年陛下坚守这里的时候都是这些人不顾性命地援助才成功的” “自持功劳?他们想做什么?想要试图掌控我吗?你是蠢货吗?”程普有些生气,这种事还需要他多说? 校尉很是尴尬,他又不是什么大官,哪懂得这些? 孙瑜见状说道:“算了,还是我去吧,山上那些人已经扔了好几天石头了,看样子应该还会继续扔下去,也是时候和百姓讲明,让他们也参与进来了。” “让他们参与进来?仲异可是知道些什么?” “程将军,我能知道些什么?只是这些人常年背靠大山生活,肯定比我们了解得要多,说不定就有人知道上山的路呢?” “不能吧?你们挖掘那个山洞的时候……” “哎,不一样啊。那是为了保护白水关,可白水关不会轻易被攻破,就算是有人知道什么也不会说。如今敌军威胁到了他们的生命,他们肯定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哼!这帮刁民!”程普这次真生气了。 孙瑜却没有继续说什么,这才哪到哪啊,当初他刚来的时候,哪怕他是孙坚的族子,愿意搭理他的人都不多。 起身出门,孙瑜来到百姓面前,抬手制止住乱糟糟的场面后大声说道:“诸位乡亲,我知道你们最近担惊受怕,可是你们要知道,往年哪年没有几个倒霉的被山石砸死?” “但那是老天爷的惩罚,不是坏人扔下来害命的啊!” “你们能忍受老天爷的惩罚,却忍受不了敌人的袭击对吗?” “对啊!孙将军,你们这些军人不就是保护我们的吗?” “想要我们出战?” “这……我等觉得以将军的勇武应该出战,狠狠给那些人一个教训。”百姓们一个个又开始恭维起孙瑜来。 孙瑜见状内心却是一乐,这些人可一点儿也不刁,贼得很,根本没被他套进去。 再次制止住嘈杂的场面,孙瑜说道:“诸位,既然你们都说我勇武,那我便认下了。” 百姓一听大喜过望,张嘴就想要让孙瑜出战。 哪知孙瑜根本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直接问道:“既然我勇武,那在带兵打仗方面一定比诸位强上一些对吧?既然强上一些,那我懂得就比诸位懂得多对吧?我却认为现在不能出战。” “这怎么能行!”百姓们闻言大惊,立即有人反驳,“勇武的将军就是要带兵打仗的啊!你不能…孙将军您不能…总之不能一直待在关里。” “错!带兵打仗是将军,坚守一方难道就不是将军了?保住一方百姓的性命就不是勇武的将军了?” “可是您没保住啊…” “现在只是运气不好才会死一两个,如果我出战,你们就都要死!” “怎么可能?您…” “别用那些话来奉承我,我在这里也有些年了,你们什么样我一清二楚。我告诉你们,平时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在我面前耍脾气也就算了,如今事关整个白水关所有百姓的姓名,你们要是再敢跟我闹事,我就将你们抓起来编入敢死队,打仗让你们冲在最前面!”孙瑜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周围的环境也随着孙瑜脸色变化而变化,那些百姓见孙瑜如此强硬,便逐渐没了动静。 此时的孙瑜已经将这些闹事的一个个都看清楚了,全是平时关中一些刺头儿,今天过来就没憋什么好屁。 “说!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怕不是想让我出战战胜敌人,而是想要趁我出战的时候从北门跑吧?” “我们……我们……” “说!” 唰的一声,孙瑜拔出腰间宝剑厉喝:“是不是想要趁机投敌!” “冤枉啊孙将军!怎么可能?”众人见孙瑜面含杀意,立即作揖鞠躬说道,“将军,白水关是我等难离的故土,陛下对我等又恩重如山,我等怎么会叛变?” “那你们为什么那么想让我出战?” “这……这……哎!将军,我们吃不上饭了。” “哼,让你们平日游手好闲,现在知道吃饭难了?晚了!一人十军棍,让你们长长记性。来人,带下去行刑。”说罢,孙瑜也懒得理会这群无赖了,转身就要离去。 他还以为真的是百姓在闹事,如果是那样才真的麻烦。 他很清楚百姓到底担忧的是什么,百姓们并不担忧死亡,但是他们担忧自己死了,别人却没有死。 往年从山上自然滚落的石头砸死谁的概率都是基本相同的,逃不得你也跑不了我。 如今的危险却是人为的,哪怕这种刻意的概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是百姓还是担心自己会被李严选中砸死而导致别人逃过一劫。 程普说的还真没错,白水关的百姓还真就是一群刁民,还是一群令人不齿却又无可奈何的刁民。 孙瑜在庆幸大多数百姓没有跟着一起闹,那种自私的情绪还没有在百姓之中爆发,直还是一个潜藏在心中的萌芽,只要今日狠狠收拾一顿这些泼皮,相必那些萌芽也会被杀死。 无赖们在面对寒光闪闪的刀枪时也不敢乱动,一个个垂头丧气跟着士卒去挨揍。 然而当孙瑜刚走两步却忽然止住脚步,转身大喝一声:“站住!” 无赖和押送他们的士卒闻言停住脚步,转身纷纷向孙瑜投来疑惑的眼神。 这是怎么了?是军棍还不够吗?不会还要再加吧? 一时间无赖们的心中忐忑起来,悄悄地畏缩在一起,等待孙瑜的审判。 孙瑜并没有审判他们,而是问道:“你们怎么会没饭吃?你们吃的比我都好!收获的粮食你们要拦一道、采摘的果蔬你们要拦一道、捕捞的鱼鳖你们也要拦一道,你们没吃的?那白水关上下全都要饿死!说,真正的理由是什么?胆敢隐瞒便将你们全杀了!” 众无赖一听差点吓死,心道这孙瑜果然想要杀他们,立即竹筒倒豆子般说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我等没有别的想法,真的是没饭吃了。最近也不知怎么的,西汉水中的鱼鳖都少了很多,几乎捕不到了。 您也知道,我们已经习惯顿顿有肉吃了,没了鱼鳖吃不下饭啊…… 可是这天也不热啊,怎么西汉水的水位就越来越浅了呢?水一浅我们就捕不到鱼,您又不让出关……” “你说什么?”孙瑜脸色大变,两步窜到说话那人前厉声问道:“再说一遍,西汉水怎么了?” “越……越来越浅了啊……” “完了!”孙瑜大惊失色…… 第531章 益州攻略(终) 孙瑜说完了,那确实就是真完了。 他迅速跑向了附近能看到河流的地方,仔细查探一番后心神俱颤。 水位真的下降了,而且下降了非常多,根本不能用干旱来解释。 “将军!程将军!我们完了。” 孙瑜跑回署衙上气不接下气地跟程普说道:“将军,西汉水水位大幅度下降,我怀疑曹军在上游用建造了堤坝,想要摧毁白水关。” “此言当真?”程普豁然起身,死死盯着孙瑜。 “多半是了。那曹昂太过奸诈,让我们一直以为他想要正面进攻,所以才那么拼命守桥。结果……” “快!快去给陛下送信!”程普赶忙翻出笔墨,急匆匆地写下一封书信。 是的,他们其实并不害怕白水关被冲毁,因为根本就冲不毁。 想要人为制造出能够冲毁白水关的水流量就是天方夜谭。 但是真正要命地并不是白水关,而是孙坚。 程普早就将这里的情况写信告诉汉中的孙坚了,孙坚听说曹操在这里亲自率军前来支援,想要直接干掉曹操反败为胜。 算算日子,孙坚的军队也就这几天就能到,若是大水和援军同时到达,别说程普他们完了,就连整个孙坚地势力都会遭到重创! 派人送出警示信后程普也没闲着,立即派遣斥候去监视曹昂地军营。 他就说为什么曹昂斥候守得那么严,原来一直是在防备这件事,并不是单纯地为了监视桥梁。 然而斥候很快就回来了,并给他带来了一个非常要命的消息:曹昂的军营中已经没人了,从痕迹上看应该是昨天夜里悄悄撤离的。 事到如今程普还能说什么? 他只能一面派人做好防洪地准备,一面祈求孙坚的军队不要来得那么凑巧。 事实跟程普预料得差不多,洪水无论有多大也无法完全冲毁白水关,这件事曹操不知道,曹昂也不知道,但是蒋琬知道。 蒋琬没有来过白水关,可他凭借自己的学识计算出了需要得大致水量,并且将这份数据详细写明,派人连夜送到了曹操面前。 蒋琬对这个计划是持反对意见的,曹操选定得执行地点在武都郡,距离白水关有两三百里之远。 西汉水一旦决堤,白水关固然会被淹没,所经过得地方同样不会好过。 而且他还细细询问了去过白水关的人,最终得出大水不会冲垮白水关,只能将白水关淹没,在那里形成一个巨大得池塘。 只要白水关紧闭大门,洪水根本不会造成太多的杀伤,沿路伤害的无辜者反而会更多。 可惜在曹操发布这条命令的时候蒋琬就没能阻止,命令的执行者是曹纯,曹纯现在是绝对不会听他任何意见的。 这段时间两人闹得很僵,曹纯总是在憋着劲,想要找个机会干掉蒋琬。 原因其实很简单,蒋琬虽然一战成名,但是花费的代价可一点儿都不小,那些被他当做重步兵用得重骑兵足足死了两千,要知道重骑兵一共也只有三千人,虽然他们是有预备队的,可是预备队必然没有正式成员好用。 而且这些人都是曹昂花费了很长时间训练出来的,平日里同吃同睡共同训练,跟自己的兄弟没什么区别,怎么能让曹昂不恨蒋琬? 由于白水县的攻破,曹操也终于和凉州取得了联系,从曹仁那里知晓了这件事,处理方法很也有意思。 曹操以私人身份斥责了曹纯,对他的伤情不仅不闻不问,还勒令曹纯向蒋琬道歉。 打仗就没有不死人的,既然蒋琬取得了成绩,那么那些重骑兵死的就是值得的。 不过他却没有同意蒋琬的提议,依旧让曹纯继续执行自己的计策。 曹纯本来就不可能听蒋琬的,这下更不用担心进度问题。 真正有意思的来了,曹仁无缘无故被降了职,曹操也没有给出原因,借口是办事不利,导致西城县城门被毁以及险些让百姓赶不上农时。 原本在武都收拾残局的蒋琬被调到了曹操的身边,取而代之的是酷吏赵俨。 张目因为让百姓赶上农时被嘉奖,曹纯则因为断了一臂被从军队系统中剥离出来,担任虎贲中郎将。 其实曹纯是不可以担任虎贲中郎将的,虎贲中郎将掌管着皇帝的禁军,哪怕曹操手里那个皇帝就是个摆设,但皇帝的威仪却不容亵渎。 曹纯作为一个断臂之人,哪怕功劳再高、长得再帅也有损皇家威仪。 不少人觉得这是一个信号,认为曹操此时已经有了不轨之心。 也有人觉得虎贲中郎将这个职位可能只是一个跳板,曹操想要做的是将曹纯推到廷尉的位子上去,最终让曹纯接替太尉的职务。 不过具体什么情况没人知道,曹操也不可能去和任何人解释这个问题,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白水关。 蒋琬不知道他所计算出来的东西要比曹操自己的想法还要好。 无法冲毁白水关? 只会将白水关变成一片大池塘? 那可太好了! 大水冲垮白水关,等到大水退去,还真不一定能够挡住从那里进攻的人,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将废墟清理出来? 可变成一片池塘就不一样了,谁也别想轻易从那里过去,那个方向基本上就安全了。 至于他自己怎么出去? 那都不是问题,他要先解决孙坚,解决完了他也不会从那个方向出去,是荆州没有路可以出蜀了,还是广汉属国是个摆设到达不了凉州? 当然,别看曹操现在满脑子的骚操作,其实让他真正下定决心的还是不自信。 他对自己现在击败孙坚有些不自信,以他现在的力量,打个白水关都非常费劲,想要攻打孙坚重兵把守的阳平关那不是痴人说梦?还是先断了孙坚入蜀的道路再说吧,现在他还用不着防备王弋。 而今天就是他动手的日子…… 为了这次胜利曹操能有多疯狂?可以说几乎赌上了一切。 他在最后一刻才通知曹昂,事实上在昨日的时候,按照约定曹纯已经将堤坝掘开了。 万一曹纯没有控制好出水量,曹昂很有可能被他亲爹给送去投胎。 不过曹昂的运气不错,直到撤到了指定的安全地带,洪水还没有到达白水关。 至于孙坚的运气嘛…… “陛下!陛下在哪里?”孙瑜见到正在行进中的大军,冲过来就大声喝问。 孙瑜是程普后派过来的,他觉得即便是八百里加急,传令兵也可能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便让孙瑜前来和孙坚仔细说说。 孙瑜快马加鞭,成功赶上了正在飞奔的传令兵,拿过程普的信件之后便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孙坚的部队。 可他现在这一闯差点将军卒吓死,还好在前面领兵的是张任,要不然孙瑜可能已经死了。 “这不是白水关的孙校尉吗?如此急匆匆来找陛下做什么?”张任拦住孙瑜问道。 孙瑜哪有时间和他客套,便不麻烦地说,“让开让开,我要去见陛下!” “陛下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再不让开你们都得死,你们中计了知不知道!”孙瑜气急,狠狠将书信甩在张任脸上。 张任大怒,接过书信扔到一边,举枪就想和孙瑜斗上一斗。 哪知孙瑜喝到:“给我看信!看完你再废话!” 张任被孙瑜的态度唬住,让人捡起信参看了起来。 结果刚看两眼便急声催促孙瑜:“全军止步!跟我走,速速跟我走,我带你去见陛下。” 两人很快便来到孙坚面前,还未等孙坚问话,张任就将程普的书信呈给了孙坚。 孙坚看完后沉声问道:“仲异,你们确定吗?” “不确定。”孙瑜摇了摇头回道,“但是西汉水的水位真的下降得十分严重,我等不得不防啊!” “嗯。你做的没错。”孙坚夸赞了孙瑜一句。 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立即下令全军去山坡上安营扎寨,并且派遣斥候沿着西汉水探查情况。 很可惜,派出去的斥候一个也没回来,但是孙坚却得到了他想要知道的情报。 白天并没有出现异常,晚上孙坚却被一阵轰隆声惊醒。 他前去查看时发现根本看不清是什么发出的声音,但在黑暗之中声音越来越大,竟然有震耳欲聋的趋势。 更可怕的是大地都在为之震颤,强大如孙坚都有些站立不稳。 翌日,孙坚再次走出营帐时发现士卒们都聚集在一起,乱乱糟糟不知讨论些什么。 他走了过去,见到昨日还行进的路今日竟变成了一条大河,河水中泥沙众多,呈黑黄之色,在那里缓缓流淌。 沉吟片刻,孙坚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得知这个消息后孙瑜赶忙前来找孙坚询问:“陛下,我们撤军了,程将军怎么办?” 孙坚却缓缓说道:“德谋有勇有谋,定能想到活下去的办法,仲异不必担心,快去准备吧。” “喏” 孙瑜此时心中一片冰冷,他就知道不应该让程普将所有的事都扛下来…… 最近心情有点儿崩,右脚旧病复发,疯狂发炎疼得要命,左脚小拇指撞到床脚,指甲掀开了。电脑也不知是电源还是主板出了问题,显卡负载超过百分之八十,u超过百分之五十,不是花屏就是死机。新钢笔大水枪,碳墨都拯救不了。新墨水以为是颜料墨水,结果还是碳墨……我这是咋的啦… 第532章 心烦 又是一年的秋天,又是收获的季节。 和往年一样,河北的百姓们依旧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和往年一样,王弋看着手头上的情报陷入了烦躁。 “多事之秋”,这还真是一个好词汇,每一次到了秋天破事儿就出奇的多。 曹操在阳平关附近和孙坚在对峙,双方并不能以地盘大小来判定实力。 或许孙坚只有一个郡,但短期爆发的实力绝对是曹操的数倍。 现在就看能否有人让孙坚反应过来他的优势期只会越来越短,不宜拖得太久。 曹操其实也不好过,拿到了益州让他很开心,可惜他只拿到了半个。 在益州所有人都买孙坚的账,不买的都被他干掉了。 但是在益州不是所有人都买曹操的账,益州南部的几个郡在闹南蛮,而南蛮根本看不上曹操。 这是一件很要命的事,给南蛮的第一印象不好,往往之后会一直不好下去,曹操最大的敌人是孙坚,他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处理南蛮的问题。 南蛮也并不是真的很傻很单纯,他们这么闹是有自己利益诉求的。 孙坚的失利并没有影响他们对孙坚的畏惧,却升起了对孙坚高压统治的不满。 这些人原本想要软禁孙策,失败后联合在一起拒绝了孙策的征召,却自发在益州南部活动,抵抗曹操的统治。 显然所有人都不喜欢给其他人当狗,蛮族在不给曹家当狗的同时,尽力摆脱着孙家之犬的身份。 孙策只能在牂牁郡老老实实窝着,什么也做不了。 但是受伤最深的还是曹操,毕竟每个人想要实现自己战略的前提都是揍他。 这大概就是这一年来王弋势力之外最大的事情了,刘表还在躺尸;袁谭忙着种田;进入洛阳后并没有得到什么改善的吕布正在寻找他下一个目标。 至于河北内部,好事儿几乎没有,破事儿倒是不少。 公孙家的海军已经全部交给了王弋,王弋也按照约定给他们划分好了地盘。 但是眼红公孙家的人无数,真正想要对外开拓探索的却一个都没有。 倒不是没人想去,而是面对这样的利益,所有家族都在互相掣肘、互相使绊子,想让自己家优先的同时阻挠别人家的进度。 这就导致王弋这一年来大戏看了一场又一场很是过瘾,可是正事却一点儿都没有进行。 袁家的事也不顺利,袁谭倒是识趣没有派人过来,但是同情袁家的人却是一大堆,各种线索层出不穷,真真假假让满宠很难分辨。 民间更是积极,竟然有些游侠打起了那些山地军人的主意,偷偷潜入军营意图绑架几个出来逼问口供。 这些人的结果当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山地军已经开始逐步引入军犬进行配合训练,不少人都做了狗粮。 而眼下更是有两件事让王弋连办公的心思都没有,一件是他需要将自己那个冷淡的老姐给嫁出去,另外一件嘛…… 王弋想到这件事心中就烦躁不已,将情报随手一扔,带着吕邪便出了王府。 此行的目的地是周家,王弋是要去找周瑜的。 一路上王弋没有任何心思欣赏沿街的风景,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绪了,心中那种慌乱让他难以正常思考,焦躁的心情让他想要破坏一切进行发泄。 周府很快就到了,门房见到来人竟然是王弋,立即就想要进去禀报。 吕邪上前一步将其拦下,王弋则顺着门房的小门走了进去。 走过前院、越过回廊、穿过前厅,王弋从正厅的偏门进入了后院,刚走到后院门口,便听到了阵阵琴声。 他抬眼望去,看到周瑜在亭子中抚琴,两个容貌绝美的女子一位在焚香,一位在烹茶,时不时还轻声讨论着什么。 院子布置得绝美,气氛烘托得绝佳,男女皆是绝色…… 王弋觉得若是没有自己这个碍事的家伙,这应该就是这个时代所有人追求的巅峰了。 事业有成、家境殷实、人脉深厚、红颜相伴,只要不想着造反,周瑜甚至可以在这个时代为所欲为也没人能将他怎么样。 可惜王弋却要破坏掉这幅场景,他有些是需要询问周瑜。 “殿下既然来了,为何不让老身这个逆子过来参见?”不知何时周夫人出现在王弋身边,轻声询问。 王弋依旧在听着周瑜的琴声,并没有去看她,只是淡淡地问:“周夫人,自谦也要有个限度,公瑾也算是逆子吗?” “不算吗?我周家几代人都教导孩子忠君爱国,结果却出了这么一个喜欢揣测上意的逆子。” “要这么说还真是逆了 ,毕竟跟了我可不算什么忠君爱国。” “殿下,您难道不是君吗?” “周夫人,那河北算是国吗?” “已经是了。”周夫人的声音十分平静。 王弋转过头,很是诧异地看了周夫人一眼说道:“周夫人,我说的可不是赵国。” “殿下,我们也从不希望只是个赵国。” “哼,那你们的心可不小啊。” “老身斗胆,比殿下得还是差了许多。” “差吗?听公瑾此曲,琴音悠远,直冲九霄,不差吧。” “一首颇为激昂得曲子而已,哪有那么多含义?殿下志在九霄之上,自然想要乘风而去。老身一介弱妇却只觉得颇为聒噪,不如淡雅一些得好,平淡才是真我。” “平淡才是真我?周夫人,你要知道,飞龙在天和潜龙在渊是没有区别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哪怕距离再远,但都是龙。” “殿下,是龙就都向往天空,潜龙在渊只是龙飞累了歇歇而已,迟早是要飞向天空的。那些在龙休息时沾染了龙气的鱼虾们虽然变得强大,可他们能翱翔于九天之上吗?” “老夫人问我?那我只有鱼跃龙门化龙而去这一说了。”王弋看向周夫人的眼神变得极为古怪。 、 周夫人闻言一愣,立即行了一个大礼急声说道:“殿下,我等万万没有那不臣之心,老身乡野老妇,言语多有冒犯,还请殿下恕罪。” “周夫人啊周夫人,这你就没什么意思了。”王弋有些失望,轻声说道,“若是你能再硬气一些,说不定你的想法就成了。” “殿下,老身怎敢冒犯殿下威严。”周夫人继续赔礼。 说不定就成了? 开玩笑! 说不定周家就没了才对吧! 周夫人很是无语,现在的王弋已经不是从前了,从前有什么就可以说什么,直来直去是王弋最喜欢的。 现在一个不注意就会掉进王弋挖的坑里,而王弋没变的就是斩尽杀绝。 王弋见周夫人确实怂了,也就不再继续逼问。 他来周家是来找周瑜的,不是来陪这个老太太打机锋的。 也正是此时,亭子中的琴声忽然停住,王弋发现周瑜顺着一位女子的指引看了过来。 周瑜这一看可吓了一跳,他没想到王弋竟然会来,也不知王弋在这里站了多久,立即匆匆过来赔罪。 “殿下,臣粗心大意,竟然没有注意到殿下,让殿下久等,实在是罪过。”周瑜过来行了一礼。 “啧啧,都说曲有误、周郎顾,果真名不虚传,像我这种根本不通乐理的人都听得如痴如醉。” “殿下无需妄自菲薄,您的笛箫在在河北也是很有名的。我那个名头不过是十里八乡百姓们乱说,怎么比得了名家对殿下的点评?” “公瑾,你这么恭维就没什么意思了。我有什么本事我还不清楚吗?我那就是按着谱子吹,让我自己编?不如让我练剑痛快些。换个身份你看那些人还理不理我?平时背地里想必没少嘲笑我吧!”王弋对自己的本事倒是看得十分清楚。 周瑜闻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以他在音律上的层次自然知道王弋没有说谎,可是平时谁敢拿王弋的音乐水平说事儿?捧着呗,不然怎么办? 无奈之下,周瑜只得转换话题:“殿下此来应该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吩咐臣吧?殿下且移步,随我去书房。” “不用,不用。就在这里吧,不是什么秘密。”说着,王弋还凑近周瑜低声问道,“那两位便是乔家的吧?怎么样?我给你选的不错吧!” “殿下……” 说到这个周瑜有些尴尬,哪有人主当着别人的面谈论别人老婆的? 哪知王弋却有些贱兮兮地说:“公瑾放心,我肯定是够意思的。不过你看我给你找了这么两个美人,是不是也应该帮我一个小忙?” 周瑜一愣,立即说道:“殿下有什么事直接吩咐便是,臣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可能有些麻烦。我们过去说吧。”说着,王弋指了指亭子,转头对周夫人说道。“周夫人也来给些意见吧?” 言罢,王弋率先走向了亭子,周瑜跟在他身后。 周夫人也想跟上去听听什么事能让王弋亲自来一趟,却被吕邪拦住,并且没有想要放行的意思。 周夫人见状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心中暗自责怪自己此时的心神有些慌乱,嘴上却说道:“既然殿下亲自前来,想必是重要的事,老身便不多掺合了。” 第533章 英才 周瑜将王弋引向了亭子,大乔和小乔侍立在一旁,为王弋和周瑜添茶倒水。 周瑜此时的心中是有些不安的,王弋已经很久没有和臣子开玩笑了,哪怕是私人场合也没有。 王弋刚刚的表现像是在回避某些情绪,这让周瑜不得不打起精神,小心应对。 周瑜猜得一点儿都没错,王弋有一件不愿想起却不得不面对的事情,戏志才快死了。 戏志才能活到今年秋天已经是王弋拼尽全力的结果了,可人力中有穷尽的时候,张机断定戏志才已经没有办法活过冬天了,而且戏志才自己也不想整日喝下那些令人作呕的苦涩药汤来苟延残喘。 王弋不知道自己能为戏志才再做些什么,所以他来找了周瑜,希望这位音乐天才能够写下一些乐曲,让戏志才走得不那么遗憾,希望让戏志才在弥留之际还能体会到他最向往的金戈铁马。 “公瑾,你说音阶就只有宫、商、角、徽、羽,可是为什么我演奏出来的就那么刻板,而你演奏出来的就深入人心?”王弋并没有上来就直奔主题,而是询问了一些音律上的事情。 其实他想亲自完成这件事,奈何水平实在有限,就算搬出来后世的音乐,他都不懂如何将其转化成这个时代的乐谱。 而周瑜给出了他想要的答案:“殿下,音阶和音律是不同的,音阶只有五个,但是音律却有十二种,分别是黄钟、大吕……” 很可惜,周瑜给出了最标准的答案,王弋却一点儿也听不进去。 不是他不想听进去,而是他真的没那个本事听进去。 于是他打断了周瑜的话,出言问道:“你就告诉我如何才能让音乐深入人心吧。” “嗯……”周瑜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王弋立即问道:“怎么?这是什么机密吗?” “启禀殿下,这并不是什么机密,但这却和气有些关系。” “什么?和气怎么又扯上关系了?一个是鲁莽的战斗,一个是高雅的欣赏,两者有什么关系?” “殿下,一般的音乐确实没什么关系,只要好听就足够了。但是那些动人心弦的、能够激发人内心情绪的音乐却和气有关系。” “说说看。” “殿下,所谓的气其实就是一种呼吸的方式,我们习武之人用它来短暂强化自己的实力。 武者之中普遍认为气是由心生的,心脉越是强大,行气的时候就会越厉害。 那些能够传世的名曲其实里面是有一些小手段的,它们的韵律多多少少都会和心脉的律动产生一部分重合。 音律不可能强化武者的气息,气息自身辛苦锻炼而来,不可能有捷径。 但是音律却能通过和心脉的共鸣来调动人们的情绪,最简单的例子其实就是战鼓。 咚咚咚的敲鼓声能有什么好听的?在一些实力高强的武将耳中战鼓声其实令人非常烦躁。 可是普通士卒却能被战鼓调动情绪,战鼓敲击的节奏正是和他们心脉律动的节奏产生了一部分吻合。”周瑜解释得十分清楚。 王弋现在才明白原来战争中的细节有那么多,很多东西哪怕他经历过多次战争都不懂。 但他不是来问关于战争的,于是他便将戏志才的问题说了出来,希望周瑜能够帮帮他。 然而周瑜想了想之后却拒绝道:“殿下,能够为戏先生做些什么我觉得很荣幸,可惜我们什么都不能做。” “为何?” “殿下,您有所不知。若是戏先生听些淡雅的曲子还能平静心神,若是听了激昂的曲子,很有可能会血脉喷张,立即毙命……” “一点儿都不能听?:” “一点都不能听。” “就让他那么病死在病榻上?连最爱的战场都不能看上一眼?” “殿下,我觉得您可能误会了。”周瑜忽然苦笑道,“没人喜欢战场,我不喜欢,想必戏先生也不会喜欢。我们爱的是通过战场得来的天下太平。” “这样啊……” 王弋一时间非常失落,因为他能想到为戏志才做的最后一件事也落空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位一心一意想着他的臣子。 王弋前期的军事策略几乎都是戏志才一个人撑起来的,直到荀攸从洛阳回来才分担了一些。 后来他又开始着重培养王弋看重的年轻一代和将领,郭嘉等如今王弋手下中流砥柱的谋士都接受过戏志才军事方面的指导,周瑜称呼戏志才为戏先生并不是什么客套话,他也被传授过经验。 更不要提曾经常年混迹在一起的张飞等一众将领了,戏志才多多少少都教过一些兵法,教会他们如何防备一些粗浅的计谋。 在得知自己命不久矣后,戏志才更是竭尽所能耗费精力为王弋制定了战略大纲,并集合所有谋士的智慧将其按照王弋的思路完善成了一个傻瓜计划,只要能识字的人按照这个计划必定会一统天下。 王弋的亲爹都没对他这么好过,这要让王弋该如何报答才行? “公瑾,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看看他?可是……可是……可是……”王弋可是了半天也没可是出什么,眼眶却开始逐渐泛红。 去看看是应该的,王弋又不是什么寡情之人,如今这般询问,里面肯定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只要是人就都会喜欢探寻秘密,但是蠢人会不顾一切去探寻任何秘密,而聪明人则会选择一些自己能承受代价的秘密去探寻。 周瑜不知道这个代价是否是他能承担的,却又不能不回答,于是便说道:“殿下,戏先生乃是当世豪杰,早已看淡了人情冷暖和生老病死,您遵从本心即可。” 本心是最难以确定的东西,人总是善变的,不同的时候会对一件事产生不同的想法。 周瑜为了不掺合这件事说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可惜他已经摘不出去了,因为他看到了王弋脆弱的一面。 “公瑾说的不错,我们一起去看看吧。”说罢,王弋也没理会周瑜那错愕的眼神,缓缓走向了外面。 周瑜无奈,只得跟了上去。 戏志才的府邸并不比周家小,王弋对有功的臣子极其大方,一方面是为了让他们成为榜样,另一方面也有高薪养廉的意思。 不过戏志才府邸很大,家里的人却很少,从上到下加起来也就十个人。 当他听说王弋来了后露出了笑容,也没起身,就躺在床上等王弋过来。 很快,王弋便来到戏志才身边,戏志才笑道:“主公,您终究还是没忍住。” “你都要死了!” 、 “人人都会生老病死,哪怕这不完全是天意,却也逃不脱。” “真的要放弃吗?” “主公,我从未放弃过。消散的只是我的生命,我并不怎么看重,志向能够留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放弃?” “因为您比我还要坚定。”戏志才忽然看到了王弋身后的周瑜,问道,“公瑾来了?他便是您的选择吗?我以为会是奉孝。” “公瑾不是,奉孝也不是,我并不想做出那个选择。” “可是您必须做啊,蛇无头不行。” “放心,在我死之前,我会解决所有问题的。” “我相信,并且从未怀疑。不过殿下,还是做上一些准备吧,万一演变成袁家那样可就不好了。”戏志才还在劝。 一旁的周瑜心中却咯噔一下,他就知道这一趟不该来,之前王弋绝对和戏志才谈论过继承人的问题,这种事是他能掺合的?至少目前他绝对没有那个实力掺合。 听这个意思戏志才似乎希望王弋将未来继承人的辅佐重臣选出来,这是个好差事,但是也意味着需要放弃眼下所有的政治进度。 周瑜又不是怀才不遇,也不是没有背景,他可不想接这个活儿。 辅佐二代位高权重又能怎样?能有为一代打天下的回报高吗? 周瑜立即暗自提醒自己,不要将注意力集中在官位和权力上,影响力才是重中之重。 王弋同样不想这么早就培养什么托孤之臣,他是生的晚,又不是死的早。 他不明白戏志才为什么这么热衷于这件事,便试探性问道:“志才,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主公,这段时间濒临死亡却让我尤为清醒,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很危险,您需要准备好一条后路,一条给所有人的后路。” “就这个?用不着担心……” “不!您应该担心!咳咳咳……” 戏志才忽然变得十分激动,咳嗽了很久才缓过来,虚弱地说道,“主公,我觉得您可能已经到达那个界限了,再攻取一两个诸侯之后,您要面对的可能就是所有人联手了。” “那又如何?我会怕他们?” “您不会怕,绝对不会怕。但是怕他们和做好准备是两件事,到时候本质上只会剩下两个势力,一个是您,一个是其他人。两个势力之间的争斗,在没有旁观者的情况下会无所不用其极。” 第534章 付出 王弋相信戏志才,但不完全相信。 戏志才的态度让王弋感到疑惑,沉声问道:“志才,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知道什么就说出来啊,你在担心什么?” “主公,这样的理由都无法说服你吗?” “这样的理由你连你自己都无法说服。” “确实如此。主公,当我站在您那个高度的时候才真正清楚,果然有很多事情是不能说的,哎……”戏志才忽然叹息一声。 王弋心中却一沉,面上不动声色道:“先不说这些了,按照你的说法,用不了多久天下诸侯就会联合起来一起攻击我,你有多大把握发生这种事?” “十成。按照我们的计划,下一步就是洛阳、长安、豫州……我估计最晚到达长安,那种情况就会发生。” “那你觉得我们需要更改现有的计划吗?” “不!当然不要!如今河北所有的发展都是围绕着那个计划的,轻易更改会导致很多事情发生不可预知的变化。”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主公,计划不能轻易更改,却可以延续出一些分支。我觉得我们应该示弱,让诸侯们认为我们没有想象中那么强。” “所以呢?” “主公,我听说您不是一直想要进攻夫余吗?现在还没有动身,是有什么没有准备好吗?” “你的意思是和夫余陷入持久战:?” “不,我们需要尽快解决夫余。” “不是示弱吗?” “主公,我们要做的是示弱,而并不是被轻视。”戏志才的话让人有些难以理解。 王弋却懂了,以他现在的实力,打得太慢反而是一件怪事,三下五除二收拾掉夫余才是正常的表现。 弱不一定要体现在军事实力上,以他的性格只要宣布全力开发夫余,就已经是一种示弱的表现了。 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内会让王弋没有能力对外扩张,这就给予了其他诸侯发展的时间,就是一种示弱。 “志才,如果示弱的话,会不会给其他人太多时间了?” “主公担心他们会迅速壮大?那我们其实可以这样……”戏志才咧嘴一笑,说出了一个计划。 王弋听完后叹息道:“志才,这个计划你想了很久吧?我不是让你好好养病吗?” “主公,我三十多岁正值壮年,可看起来已经七老八十是了,还养什么养?哈哈……”戏志才很是无所谓,忽然有些惋惜道,“若是还能带兵出征该多好,哪怕是打一个小小的夫余。可惜了,死在半路上太影响士气了。” “你啊,心思就不能安稳一些吗?” “安稳?安稳了不属于我们这些乱世的贼子,我们巴不得越乱越好,越刺激越好。哈哈哈……” “哼,你是贼子,那我是什么?贼头子?亏我还找公瑾想给你编一首战阵曲!” “哦?有吗?有吗?奏来听听!” “你就想想吧,公瑾说你听完必死无疑。” “主公,死而无憾啊!仙音可以佐酒,鏖战沙场就该死人。” “我知道那样你很痛快,那样你会不留遗憾,但我还想试一试。” “哎……罢了,我就和主公一起搏上一回吧!咳咳咳……” “志才!” “无妨无妨……” “无妨什么?”一名女子忽然推开房门,等了王弋一眼,伸出一根手指点在戏志才脉搏上说,“殿下,我不是说你不可以来了吗?” “我来看看他都不行?你不要以为你是我的族姐你就能……” “我是医师,其次才是王家人。” 来人正是王玟,她被王弋派来照顾戏志才,也正是她不许王弋探望戏志才,因为王弋一来两人绝对会讨论很多东西,而过于集中精力会让戏志才本就不旺盛的生命力愈发虚弱。 “我一会儿找你还有事。”王弋皱了皱眉,抬起了自己的威严。 可王玟并不吃这一套,轻声回道:“那就一会儿再说,现在你先出去。” “你!你……说得对!”王弋差点气死,抬腿便走了。 这时戏志才忽然高呼道:“主公!莫要再来了。且去,且去,胜了便好,胜了便好!若是有事,下一道旨意便可。” “放心,孤绝不会失败。志才喜欢哪个县?” “陛下,臣独爱您尚未攻下的下一个县!哈哈哈哈……” “闭嘴吧!”王玟抬手就是两针,直接让有些陷入疯狂的戏志才昏睡了过去后,又往他身上扎了几十针才肯罢休。 做完一切后她来到院中对王弋说道:“殿下,您若是想让他再多活几天,您就不要再来打扰他了。若是不想让他活了也没必要折腾,我直接走就行。” “这是什么话,我当然想让志才活下来。”王弋对王玟的态度很是不满,而且他不过来和王玟也没什么关系,是他和戏志才两人之间的事。 王玟却不想多谈这件事,随口问道:“殿下找我什么事?” 说到这件事,王弋眼神一动,轻声问道:“阿姊,你想好了没有?” “什么?“王玟一愣,反应过来后平淡地说,”我想过了,我是不会嫁人的。” “为什么?” “不想。” “但是不行,我已经准备好了旨意,过段时间会赐婚,你做好准备吧。” “凭什么!”王玟忽然爆发,歇斯底里道,“难道我为你做得还不够好吗?还不够多吗?你想让我做什么你就说啊!为什么要干扰我的生活?” “生活?你有什么生活?每日除了看书就是抓药,你活了个什么?” “我的生活就是这样!” “别扯了,现在的生活不过是你麻痹自己的手段,我问过其他人了,王世死之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不许提他!你!你……” “继续说啊,你想说什么?想说我不配?对吗?” “你配,但是算阿姊求求你,能不要提他吗?就让他被所有人遗忘不好吗?” “唯独只活在你的念想里?” “我求你了,我求你了!别说了……”被拆穿的王玟低头捂住了耳朵,眼神四处游移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可王弋却敏锐地发现王玟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在不停地来回搓动,那是王玟施针前的一些小动作,他知道自己可能过了,再继续逼迫下去王玟可能当场自我了断。 畸形的感情是最麻烦的,可能只需要一个瞬间就会被彻彻底底地背叛,也可能忠贞不渝永远无法改变,让人义无反顾地沉沦下去。 而且王弋这么做虽然是为了王玟好,但真的不多。 只听他冷声说道:“就像你说的,你是一个医师,其次才是王家人。我很赞同你的说法,不过你也要明白,你首先是个王家人,其次你才是个人。做好准备,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 “你非要逼死我才甘心吗?” “我没有逼你,想要完成王世的遗志就要有人付出,我不是他的继承人,我也不在乎他的志向。你呢?”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连我最后一点念想都要剥夺吗?” “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恶棍,事实上我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你要明白,家族为你付出的时候从来不会犹豫,你也要做好随时为家族付出的准备。” “王家现在不就代表着你吗?” “不,王家是王家,我是我,我从来不代表王家。” “但你也是王家地一分子,你呢?你又为家族付出了什么!”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王玟话音落地,一旁的周瑜恨不得立即抹了自己地脖子。 之前戏志才的计划给他带来的震撼还没消化,现在又听到一段堪称要命的对话,要不要这么刺激啊? 看着眼前披头散发、涕泪横流、毫无形象、陷入癫狂的女人,王弋挥了挥手,示意周瑜离远一些。 周瑜如蒙大赦,迅速蹿出了院子。 王弋则来到王玟身边低声说道:“这话我只说一次,你传出去我也不会承认,反而会治你造谣的罪名。听好了,我为王家付出了一切。除了甄姜,我拥有一切;除了甄姜,我也一无所有。” 王玟楞在当场,她明白王弋的后半句,但是她不明白什么叫“除了甄姜,拥有一切”? 王弋看出了王玟眼中闪过的疑惑,他并没有解释,只是继续低声说道:“去尝试一下。永远将自己锁在屋子里便永远也走不出来,永远沉寂在阴暗中就永远见不到光明。我不是让你忘记王世,爱也不是只有男女。” 说罢,王弋转身就走。 至于王玟到底能不能想明白他并不在乎,就像他不在乎那个传说中的绝世天才王世一样,他也不在乎王玟。 他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君王,不过却正在向那个方向稳步前进。 男女感情在他看来几乎已经是无用的东西了,他已经拥有一份了,其他人有没有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他无需为之妥协。 喊上在外边思考的周瑜,王弋命人一路向王宫行去。 两件让他最烦心的事虽然都没有解决,但是都有了不错的进展,这就很好,让他最近烦闷的思绪得到了一部分的舒展。 那么接下来,就是实行计划的时刻了…… 第535章 入侵第一步 戏志才进攻夫余的计划非常完善, 显然已经深思熟虑了许久,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想到的。 王弋找来了夔音寺的袁流,交代给了他一个任务。 “袁流,我需要夔音寺去做一件事。” “殿下尽管吩咐。” “你觉得汉人在周边各国之中的地位如何?” “回禀殿下,臣认为中原自古便是天下中心,文明源头。无论军事还是文化都是其他周边小国无法比拟的,他们争相前来朝贡学习,不是因为我们大,而是因为我们强,我等以华夏血统、大汉子民为荣,以您的子民为荣。” “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有些人不这么想,你觉得该当如何?” “殿下兵锋所至,任何智者都会臣服,所有愚者都会被碾做齑粉。” “直接派兵难免有恃强凌弱的意思,所以我找来了你,你去告诉他们汉人的地位。” “臣明白了,定不负殿下期待。”说罢,袁流鞠了一躬,转身就走。 “等等。”王弋忽然喊住袁流说道,“我特许你以后不用行礼,见了谁都不用行礼。两条胳膊都没了,能够活下来已经十分不易,站得挺直些,骄傲的活下去。别忘了你姓袁,汝南的袁。去吧……” “多谢殿下恩典,臣万死不辞。”袁流应了一声,转身便离去了。 袁流的眼眶中泛着红晕,他觉得给王弋卖命太值了。 他很清楚王弋在收买人心,但给出的果实真心甜,甜到他宁愿溺死在这份甜美之中。 无论他们的出身又多么显赫,但是他们身上的奴性是永远抹不掉的,他们对高官厚禄没什么兴趣,他们渴望的是主人的认同与奖赏。 袁流心中最痛恨的就是这份奴性,可是当王弋的奖赏落下来的时候,他依旧甘之如饴,觉得这个世界都美好了许多。 他痛恨自己这份卑微,却永远也甩不掉这份卑微。特别是当他肃清了河北一些散布流言的奸细、了解夔音寺真正的作用之后,注定无法改变自己。 他起初一直以为夔音寺只是一个掌控领地内舆论的衙门,等他因为功绩被王弋赋予了全部权利后才发现,夔音寺并不是一个有关民政的衙门,从来都不是。 夔音寺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军事部门,尽管他披着民政部门的外衣,但是就像军队出征会有先锋先行一样,一旦王弋想要发动战争,他们就是王弋的先锋。 这么重要的地方肯定是要交给信任之人的,奴仆取得了主人的信任,就是让他们最开心的事。 袁流明白了王弋的意思,王弋想要对周边的国家用兵,希望周边的国家先乱起来,抢占舆论的制高点。 回到署衙,袁流将署衙中的名士大儒召集起来说道:“诸位,本官想要诸位查阅典籍、整理资料,将所有从上古到如今的历史证据都整理好,用来证明汉人是天下最伟大的民族。” “这……这不可能吧?那位侍郎不是已经证明天下广阔无比了吗?没有所有种族的证据怎么可以妄自尊大……” “这个本官不管,你也管不着,我只要结果。” “这难道是殿下……” “是谁下达的命令你更不用管,记住你们平时做得那些破事儿,是谁给你们擦干净的。按照本官的要求做,你们将名扬四海;违背本官的意思,你们将身败名裂、万劫不复。本官从来不是好脾气的人,你们最好也不要觉得本官是好脾气的人。”袁流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威胁。 事实上眼前这些名士只有寥寥几人是隶属夔音寺的,其他的都没有官职。 这些人都是袁流招揽的,以供奉的名义为夔音寺做事。 若论做事不择手段,还是要看大家族出身的人。 这些人中有一部分是因为屁股上都挂着各种烂账,钱账、情账、命账五花八门,袁流摆平了这些账,却拿到了这些人的把柄。 另一些则是袁流设的局,诬陷他们后拿到的把柄。 不过不管是哪样,袁流都不会一上来就帮他们解决,反而会利用各种方法让他们欠得多到承受不起后再解决。 之后再让他们内部胡吹,通过各自的圈子将所有人的名气都吹起来,一旦名气大了,这些人的把柄也就更有分量了。 如此一来袁流便得到了舆论的控制权,其影响力不比郑玄差很多。 再加上夔音寺是正统的官方衙门,袁流的两个副手又神出鬼没、阴险狠毒,这些名士没有什么胆量反抗袁流,很快就开始忙碌起来。 另一边,袁流走后王弋问周瑜:“公瑾,你说派谁去攻打夫余比较好?” “陛下慧眼如炬,麾下将领勇猛无敌,谁去都是可以的。” “谁家里都有那么一两个不省心的啊……”王弋叹息一声,想起了某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合将军。 可忽然话锋一转,轻声问:“还是公瑾会做人啊,公瑾你去如何?” 周瑜闻言立即说道:“有殿下运筹帷幄,又有戏先生制定好的计策,臣自然不会出错。” “哈!年轻人骄傲是好事,太过自信就需要本事了。” “殿下放心,臣绝不会出错。” “我相信你不会出错,但你能够完全按照志才的计划来吗?”王弋说完,饶有兴致地看着周瑜。 这下周瑜犹豫了,沉吟良久才说道:“戏先生是戏先生,我是我,我有自己的战法。” “当真如此?那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表现的。” “殿下,臣知错了。”周瑜立即行了一礼。 哪知王弋却忽然十分生气地怒喝:“知错?你真知错了吗!我招揽你来是让你和稀泥的?是让你来奉承我的?我用得着你奉承? 周公瑾,你要是觉得太安逸了,你要是觉得眼前的生活已经足够了,你要是觉得功劳已经没有用了,那你就乖乖回家去避世! 你要是觉得没有动力,觉得如今应该经营权谋,那我就收了你家的宅子,让你去当个小兵,让你去礼部当个文吏,总好过你在这里浪费才华,占着高位混日子!” “殿下,臣真的知错了。”一时间周瑜惶恐不已,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 “我摆明了告诉你,这次给你一个教训,文远和右军会去执行这次任务,你以后是死是活就看造化吧。”王弋的脸色非常阴沉,冷声警告道,“你要是再向令堂那样,可就别怪我了。你才多大?想要干什么?” “殿下,臣必然牢记殿下的告诫,以往日行事风格为耻辱,愿殿下给臣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你要知道,你在我这里机会有的是,但不是我赏的。这次你已经没机会了,下次吧。” “臣明白了。”周瑜眼神中闪过一抹坚定道,“臣告退。” “回来!你要去哪?”王弋见状都被气笑了。 周瑜闻言一愣,尴尬地说:“臣回家反省……” “你用得着反省?反省什么?”王弋白了周瑜一眼,忽然压低了声音说,“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一下,我不是让你去查,也不想你以后关注,我只想问问如果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说着,王弋将有人推动了天下大乱的猜测讲给了周瑜。 就算是周瑜,听完之后嘴巴也张得老大,双眼中全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王弋却在其中捕捉到了一丝好奇,立即警告道:“公瑾,你要明白,聪明人只对自己能付得起代价的秘密感兴趣。我能付出这份代价,所以我为你们所有人扛下这个结果。但是你不行,至少你个人不行。” “多谢殿下……”周瑜的声音中都带着颤音儿。 王弋却摆摆手道:“不用谢我,我也不是一个人在抗,我站在了你们的头顶,你们却站在了我的背后。对抗这份压力,你很早就已经出过自己的力了,并且一直在出力。我现在只想知道,如果你是志才,你在生命最后的关头,会想要做些什么?” “我会尝试解开这份真相。”周瑜根本没犹豫,脱口而出。 “但是你没有行动能力,这份秘密你不可能和别人分享,别人也不会相信你在说什么。” “殿下,我不需要将秘密说出来,也不需要别人信不信。我不需要其他人的承认,我需要的是解决问题的手段。” “来人!”王弋大喝一声喊来侍卫,迅速吩咐道,“去给我查查戏家的访客名单,有没有虞翻那个混蛋!” 看来王弋是气急了,竟然喊了虞翻的大名。 周瑜闻言却一愣,诧异地问:“殿下,虞尚书……怎么了?” 周瑜和虞翻的关系不错,经常来往,他不明白王弋为什么点名虞翻。 王弋很是郁闷地说:“按照那些能人异士的说法,虞仲翔也是个异人,他在占卜方面很有造诣。可是志才不清楚有些事情不能随便推算……” 第536章 入侵第二步(上) 侍卫查明虞翻确实去给戏志才看过病,王弋立即派人将虞翻招了过来,虞翻来得倒是很快,王弋连试探都没有,劈头偶盖脸直接发问:“虞仲翔,你是不是去给志才看病了?” “是啊。”虞翻点了点头反问,“不是殿下让我去的吗?” 王弋顿时感觉无比的尴尬,他算是明白虞翻的能力这么强,为什么最后会落得那种下场了。 虞翻的医术本身就非常好,能和华佗做朋友,两人时常探讨医术,王弋让他去给戏志才诊病没有任何问题。 问题是现在王弋明显心情不佳,虞翻还直接将责任推到王弋身上,是不想混了吗? 王弋平复了一下心情,耐着性子问:“除了诊病你还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啊。” “志才有没有问过你什么?” “没……有!” “到底有没有?” “有。”虞翻点头道,“戏军师确实问过我一些关于占卜的事情,我也一一做了回答。” “你告诉他那些做什么!让他好好养病不行吗!” “殿下,我说的那些没什么用,我就说了如何占卜,如何解卦都没说。”虞翻有些委屈,想要用他告诉戏志才那些东西占卜出什么来,文王再生都困难。 王弋脸色一沉,问道:“你确定吗?” “臣拿人头担保,要是戏军师能用臣教的东西占卜出什么,臣愿意拜他为师。” “哼,真要是这样,你脑袋都没了。还拜师?下辈子想想吧!”王弋瞪了虞翻一眼,吩咐:“来人,传张……算了,你们先回去吧。公瑾你记住,别多想、别乱想,明白吗?” “殿下放心,臣省得。”周瑜答应了一声。 “嗯,去吧。”王弋点了点头,转头对虞翻不满地说:“你也是!” “臣明白。” “等等。”王弋忽然喊住虞翻问,“你占卜到底能占卜出来什么东西?” “什么也占卜不出来。” “啊?” “殿下,一些小事找臣没什么问题,丢了只鸡、跑了只鹅什么的找臣,臣一定能帮忙找到。不过大事臣是不卜的。” “为什么?” “遭报应,这个报应不止应在我个人身上,所有和臣有关的人都会遭报应。” “你试过了?” “没有。殿下,信了占卜就要信天数,信了天数就要相信老天是不会让人占便宜的,它只会向人索取。说实话,臣平时是不相信占卜的,与其向贪婪的老天问前路,不如自己凭借才能去创造前路。如果连这点都看不清,那学习占卜也没什么意义。”虞翻说的理所当然。 王弋有些惊讶于虞翻的思维方式,一个一身玄学的人竟然如此唾弃玄学,看来真的只有看到本质之后才能了解事物的真相。 “行了,你们先去忙吧。”王弋摆了摆手。 虞翻和周瑜行礼道:“臣等告退。” 王弋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注意力却放在了周瑜身上。 周瑜真的会什么都不想吗? 当然不会,王弋看出了周瑜不想掺和太多秘密,只不过是因为这些秘密都没有超出周瑜的认知,周瑜还能像一个智者一样克制。 一旦秘密的层次超出了周瑜认知的层次,周瑜一定会义无反顾扑上去。 不是因为周瑜变蠢了,而是因为他太聪明,聪明到不想有什么事情能够脱离他的掌控,殊不知此时的他却升起了和愚者一样的好奇心。 王弋这么做显然是故意的,戏志才就快要死了,他需要一个能够帮他参谋这些事的人。 周瑜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是谁让周瑜赶上了呢?既然赶上了,那就只能怪运气不好了。 目送走两人,王弋让人找来了袁靖说道:“还记得让你们来河北的时候要你们做的那件事吗?” “殿下可是要我们继续追查?” “不是你们,而是你。我怀疑有人在我不知情的时候接触了戏志才,找到那个人,带到我面前。” “喏。”袁靖答应一声,迅速离去。 王弋怀疑有人在他不知情的时候给戏志才看过什么,或者说诱导戏志才看过什么。 王弋是不怎么懂玄学的,所以他对玄学的东西防备得很严格,戏志才曾经服用过五石散,说明戏志才对玄学有些涉猎,至少在所谓丹道上有所涉猎,但最多就是一个半吊子。 无论什么事到了半吊子手里都是最容易出事的,他们自以为能够掌控全局,殊不知自己正在做的事很多此中高手都不敢轻易尝试。 戏志才不会是个例外,任何人都不会成为例外。 不过戏志才不精通的只有玄学,在军事上的意见还是非常值得参考的。 既然第一步战略已经开始了,那么第二步就不能迟疑。 王弋来到了太学院,准备找郑玄谈谈。 天色已经渐晚,太学院授课的时间早已结束,还在外面游荡的学子并不多。 学子们想要进太学院学习其实并不容易,古今学院培养的是人才,而太学院培养的是官员。 人才出去谋生当然更容易一些,不过官员的诱惑力显然更大,这就导致想进入太学院的人明显比想在古今学院求学的人更多,如何筛选就是太学院那些教授们需要极为操心的事情,光靠考试是不行的。 毕竟无论唐朝的落榜学子还是奥地利的落榜美术生都很凶猛,王弋不想忽然冒出来一个竞争对手。 王弋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像王弋这个年纪依旧在太学院中挣扎的人并不少,比王弋排场还要大的人也很多。 太学院不是一个小小书院,而是一大片建筑群,光授课的教室就有上百间,学子住宿的宿舍更多。 虽然王弋明令禁止学院里出现分级,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身在江湖中就要分出个高低贵贱。 郑玄的解决办法就很合王弋的胃口,他不仅按照王弋的意思展开了辩论大会,还在每一次的辩论会后开展了另一个大会。 郑玄称其为博弈之局,事实上就是单挑擂台赛。 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有一身武艺也不一定能打得过在田间辛苦劳作的农夫之子,在博弈之局中,双方比什么都行,哪怕比种地都行。 不过比试的前提是将双方的矛盾公示出来,让太学院所有的人都知道。 一般情况下就是比武,受了欺负的人气不过,忍上一段时间上台狠揍对方一通也是极好的。 虽然不能闹出人命,却也不能代打,只有当事人能够上去。 而且也不用担心有人会作弊,以大汉尚武的风气,若是连一对一的较量都作弊,那以后即便是步入了官场也是不会有朋友的,在官场上没朋友,那他就是个死人了,甚至是他背后的家族都会被上层的圈子抛弃。 上层子弟确实高傲自大、性格恶劣,可他们也有自己的规则,因为他们之间也是有矛盾的。 博弈之局其实是老郑同志在太学院做的最后一件事,当他儿子郑益恩进入夔音寺之后他便已经属于半隐退状态了。 任何事情都有代价,郑益恩步入王弋幕僚高层的代价就是郑玄无法再发展下去的关系网。 到底是赔是赚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王弋尊重他们的选择。 见到王弋之后郑玄很是高兴,就像曾经那样邀请王弋坐到自己的身边,并没有将王弋当作这个势力至高无上的统治者,而是当作曾经在洛阳时那个很有想法的学子。 王弋也没有责怪,顺势坐了下来,轻声说道:“康成公,看你这身体情况……还是要让医士多来看看才好。” 郑玄这两年老了很多,原本虽然也是个老头儿,却红光满面,脸上的皱纹也不见有多少。 如今满脸褶皱不说,脸色也十分蜡黄,眼袋很是严重。 郑玄闻言却满不在意道:“不用不用,如今没有俗事缠身,我反而觉得非常好,每日喂喂鱼、看看书、写写经注,惬意非常。” “康成公,你性格坚韧可以不服人,但是到了年纪你要服老。身体机能如此,你不能拿生命开玩笑。” “殿下,我没有开玩笑。都说越老越怕死,还真是这样。之前有一天我忽然想要查阅一下有没有延寿的方法,可若是查阅医书还好,我竟然想要查阅玄学典籍。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已经命不久矣了,玄学我自然是不会信的,不过想明白之后放下了许多往日执着的事情,反而感觉十分轻松。” “康成公还真是……不愧是学识通天的大儒,古往今来无数王侯将相都在追求长生,却没有一个成功的。康成公能看得开,可是将他们都比下去了。” “哈哈……学识我不一定比前人高,但是这心境恐怕没有几个前人能够比过我了。那么,殿下您在意吗?” “呵。”王弋古怪一笑说道,“康成公,这种事就无需你操心了,我身边的奇人异士非常多,他们甚至已经告诉我如何长寿的方法了。这个方法始皇帝肯定知道,可惜他没用,我也用不了。” “看来殿下也是劳碌的命啊,殿下此来找我做什么?” 第537章 入侵第二步 面对郑玄的询问王弋笑了笑,轻声说道:“怎么,我就不能来看看康成公吗?” “若殿下是来看老朽的,那么老朽还是希望殿下不要来才好,甚至还想要将殿下赶走。” “哦?康成公可是在怨我?” “为何要怨殿下?是殿下让郑益恩做官的?是殿下让老朽做官的?殿下没做错什么,只是老朽过于贪心了而已。” “是康成公贪心了吗?我不点头,康成公也不用做官。” “殿下,您若是来说这个,那就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做了一辈子的学问,还是看不透功名利禄。快死了倒是看清了,可也没什么用了。” “怎么?康成公想学那管幼安?” “哼,学他?学他活得跟个野人一样?” “哈哈哈……”王弋闻言拍案大笑。 郑玄先是一愣,随后跟着一起开心地笑了起。 笑着笑着,王弋忽然脸色一正说道:“我确实想让康成公办一件事。” 郑玄也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殿下吩咐就是,我乃殿下的臣子。” “我想让康成公放出口风,收几个夫余人为弟子。” “收夫余人?我要教他们些什么?” “教什么无所谓,不教都行。只要他们人来了,这件事和康成公就没什么关系了。” “殿下,老朽这是要晚节不保啊。” “康成公,能不能保住晚节不在你我。” “那在谁?” “在蔡先生。” “伯喈?那完蛋了,以伯喈的性子,我肯定保不住晚节。”郑玄为之苦笑。 王弋却凝重地问:“保不住就不做吗?” “殿下,我已经不剩什么了。” “康成公,你觉得始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 “始皇帝?一代雄主。别的不说,书同文、车同轨便是造化千秋的功绩。” “是啊,始皇帝还统一了度量衡,还将长城连接了起来,还有很多……康成公你知道吗?我也发明了一套度量衡,非常方便计算,而且我已经制成了样板。 每个单位都是整十进位,让百姓们算十六加十六可能有些困难,但是算一加一还是很简单的。如此一来最愚蠢的百姓也能计出最初级的数算。” “哦?确实是个好方法,殿下想要效仿始皇帝?” “效仿不了啊……两年前我就已经做好了,但是推行的难度超乎我的想象。我计算了一下,想要推行下去,没有个三四十年是不行的。官府推行下去,各个县城村落的百姓慢慢学习,三四十年可能都少说了,很多人住在深山里,想要教会非常困难。” “殿下想要放弃?难道因为时间久就不做这延福后代的事情?” “看情况吧,等天下一统,还是有机会的。”王弋没有细说到底推不推行十进制,只是反问,“康成公,始皇帝在史书上的评价如何?” “毁誉参半吧,殿下想说什么?我做这件事能让我得到一个毁誉参半的结果?” “不能。”王弋摇了摇头,很是遗憾道,“康成功可能会被士人唾弃,因为你将要玷污神圣的学问。” “哈哈哈……既然要玷污神圣的学问,那殿下不妨说来听听。”郑玄的眼神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朗声说道,“我倒要看看学问能有多神圣。” “康成公难道不觉得学问就是这世上最宝贵、最神圣的东西吗?”王弋对郑玄的表现非常诧异。 郑玄却摇了摇头道:“殿下,学问从不宝贵,也不神圣。学问只是工具,百姓改变命运的工具、寒门重现荣耀的工具、世家维护利益的工具、王侯统治万民的工具。人都说我教导了数千学子,功绩堪比孔圣。可我教了他们什么?无非是如何使用工具罢了,如何比得上圣人?” “康成公竟然这么想?”王弋着实没想到教育大家会对知识抱着这种态度,似乎并不尊敬。 哪知郑玄却沉声说道:“不是我这么想,而是其他人在那么做,我怎么想根本不重要。” “原来如此,看来康成公还是在怨我啊。” “不,殿下只是在使用工具罢了,我没什么可埋怨的。如果知识不能用于权谋,那儒家和法家就不会存在;如果知识不能用于行军打仗,那就没有兵家和纵横家什么事。工具就摆在那里,会不会用才是最关键的。” “可我并不想用工具,我想用工匠。现在康成公还觉得我值得你那么做吗?” “说实话,殿下不值得,而且从来都不值得。但是知识值得,知识是神圣而又高贵的。” 王弋一下子没明白郑玄的话,不过却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需要他们知名的学者来邺城学习,顺便带些东西回去。” “殿下,我能知道带什么吗?”郑玄似乎想要下定决心,但他需要一个理由。 王弋缓缓站起身,轻声说道:“带去,我的统治。” “就凭他们?殿下,学者造反是不可能成功的。” “我知道。我想要的,我自然会伸手去拿;我想征服的,我的军队自然会去传播我的意志。一些手段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比起我索取的,我赐予的才更应该让他们感恩戴德。” 郑玄听到这话沉默了,是的,比起王弋需要的,王弋赐予的才更重要。 不止是夫余人,他郑康成亦是如此。 “罢了,终究还是逃不过内心的贪婪,欲望使人疯狂啊……”良久之后郑玄感叹出声,算是答应了王弋的要求。 王弋没有回话,只是向郑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接着便离开了。 在他看来郑玄想要保住晚节的想法简直就是个笑话,从郑玄答应做官的那一刻便已经保不住了。 为官风气在变,官场规则在变,可永恒不变的人情世故是无论郑玄做出了什么样的成绩都避免不了的。 只要是以升迁为目的当官,无论如何都会做些苟且的勾当,郑玄不是没有把柄,也不是真得能看开,只是王弋不想用,郑玄不愿面对罢了。 解决了郑玄的问题后,王弋来到礼部找到了马日磾。 他其实去过马府了,只是没想到作为礼部尚书,马日磾竟然这么忙,天色已经黑了都还没有回家。 马日磾伏在案头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奋笔疾书的样子十分认真。 王弋制止了侍从同胞,就坐在门槛那里看着,没有去打扰马日磾。 良久之后,马日磾忽然头也不抬的说:“来人,来人!给我准备些饭食,随便什么都好。” “不如我请马尚书吃一顿?”王弋在门口笑着应道。 马日磾却很是烦躁地否定:“速去准备饭食,休要打扰我。” “肉吃不吃?牛肉!酒喝不喝?老酒!” “什么酒肉?当值期间喝酒吃肉成何体统?这是礼部!你有没有点规矩!”马日磾被王弋的话激怒,抬起头来怒目而视。 当他看到竟然是王弋坐在门口的时候吓了一跳,赶紧走了过来,不过却没有请罪,而是责备道:“殿下怎可如此散漫?《礼》曰……” “停!”王弋打断马日磾说道,“天都黑了,你早就可以下值了,马尚书到底在写什么?” “天黑了?不知不觉啊,难怪腹中如此饥饿。殿下,我在编写朝堂礼制。很多将领行为散漫,又不喜欢看书,《礼》非常枯燥,他们根本看不进去。我想编写一套能够让他们看得进去的礼制,整肃朝堂礼仪。” “辛苦马尚书了,完成之后我亲自读给他们听。” “有殿下做表率那自然是最好,辛苦倒是不辛苦,殿下委我重任,我当尽心竭力。” “你这样我更愧疚,得了,跟我走吧!” “去……去哪?” “当然是去请你吃一顿,下值了就回家休息,不用废寝忘食。你要是不跟我走,马夫人怕不是会以为你在勾栏中过夜。” “老夫一把年纪,怎么可能在勾栏中过夜?无知愚妇!” “这不挺好吗?一直有人惦记着你,走吧。” “随殿下回宫吗?那我换身衣服吧。” “嗯,是该换身衣服,不过不是和我回宫。” “那是去哪?” “勾栏。” 王弋不想带马日磾回王宫,一个大家族出身的重臣深夜从王宫中出来不是一件小事,王宫周围遍布着各家的探子,万一那帮人探听出他的计划可就不好了。 当然,他也不是去勾栏听曲儿的,只不过这个时间还能吃饭的地方就只有勾栏了。 找了一间比较大的,王弋带着马日磾进去吃了一顿之后就离开了,席间半点正事都没说,真就闷头吃饭。 等两人上了马车后王弋才说道:“马尚书,我需要你改造一下典客署。” “殿下,典客署去年才营造完成,今年就改建不合适吧?有什么说法吗?” “没什么说法,但是我有用。别管我建成什么样,你就对外宣称,这是给乌桓和鲜卑特别改造的就行。” “他们何德何能?” “他们都快被我灭干净了,还何德何能?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喏。”马日磾倒是痛快,反正王弋的要求自然有户部买单给礼部盖新房子,没什么不开心的。 随后两人又聊了一些礼部的事情,直到王弋将马日磾送回了家。 第538章 戏志才之死(一) 浩瀚的宇宙中有亿万万颗闪耀的星辰,无穷无尽。 它们拥有漫长到接近永恒的生命,却依旧逃脱不了衰亡与新生。 每一秒都有无数星辰诞生,每一秒都有无数星辰毁灭…… 有人说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对应着地上的每一条生命,可是哪一颗对应了谁呢? 王弋将马日磾送回了家,回到王宫的时候却发现赵云在门口焦急地徘徊,显然是在等待他回来。 马车缓缓靠近,赵云三两步便走了过来,低声说道:“殿下,出事了。” “莫慌,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说到正事赵云反而开始犹豫,最终却无奈道,“您还是亲自回去看看吧。” “子龙……”王弋的声音中夹杂着极度的不满。 赵云却不为所动,说道:“殿下,那个人我真的没办法。” “谁?” “王玟。” “王玟?” 听到这个名字王弋非常诧异,他看向赵云的眼神极为古怪,因为他想让王玟嫁给赵云,而赵云也是知道的。 “去看看。”王弋吩咐吕邪驾车。 他以为赵云是怜香惜玉,看赵云的眼神很是揶揄。 然而他以为的终究是他以为的,世事不会向他的意志妥协。 王玟没有在书房等他,首先映入他眼中的也不是王玟寻死觅活地哭闹,而是三个并排躺在地上的侍卫,王玟也在他开朝会的正殿中站着,目不转睛地看着王弋平时坐的那张宝座。 这三个侍卫四肢蜷缩在一起,手收拢在胸前成鸡爪状,口歪眼斜浑身抽搐。 “你这是要闹哪一样啊?”王弋看了看侍卫,冷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胡来的?你想要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我在想,你的那些忠贞的臣子为了你赴汤蹈火不惜性命,到底值不值?” “值不值不是你说了算的。” “那是你吗?” “怎么?你想为谁打抱不平?” “打抱不平?”王玟转过头,她的神色极为冰冷,不屑道,“我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为他们打抱不平?”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王弋看到王玟这个样子也皱起了眉头。 王玟去一步步走向了倒下的侍卫,在路过王弋的时候轻声说道:“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件事,戏志才,死了。” 说罢,王玟走过王弋,从侍卫身上取下几枚银针后就要离去。 “没有人能不死,没有人能违背生命的流逝。我比你更希望他活下来,但这不是你放肆的理由。”王弋对着王玟的背影说道,语气平静,却饱含杀机。 王玟闻言忽然转过身大声咆哮:“那不是你说的什么生命的流逝!他本可以不死的!至少……至少我还能让他继续活下去! 他为你做了多少?你又为他做了什么? 你只知道永无休止地向他索求,可他的精力是有限的,早已经无法支撑为你出谋划策的消耗了! 你以为我不让你去见他是一句玩笑吗? 你回头看一看,你走到了这一步,你的眼里还有谁!” “孤乃河北的统治者,赵地的王。在孤的眼中,只要有自己便足够了。”王弋背过身,冷声吩咐,“带下去,关起来。” “王弋!你太令我失望了,你太令我们失望了!”王玟声嘶力竭地嘶吼。 奈何她本身不会武功,不可能是吕邪的对手,一下子就被制住带走了。 赵云从外面走进来,简单查看了一下侍卫的状况后便让人将三人暂时监禁起来。 吩咐好一切,他来到王弋身边问道:“殿下,今晚这些值守的侍卫要不要下封口令?” “子龙,我交给了袁靖一个任务,你亲自去,将她找回来。” “喏。” “还有,让中军将士进入战备。” “喏。” “对了,年初的时候我送了你两壶二两重箭对吧?借给我用用。” “殿下!” 中军进入战备没让赵云惊讶,王弋向他借箭却让他勃然变色,赶紧劝阻道:“殿下, 有什么事您吩咐我就行……” “有些事还是要亲自动手的。”王弋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赵云一眼,只是摆摆手道,“去吧,随时做好准备。” “殿下,您千金之躯……” “子龙,这件事不怪你,你没什么责任。我知道你不是在推卸责任,你是真的担心我的安危,不过有些人总是觉得位高权重的人就一定会愈发不敢亲自动手。他们就是不明白,当真正威胁到我们这种人的时候,我们一定会让敌人死在自己手里。” “殿下,臣……” “子龙,去将袁靖找到,我要知道在我离开之后志才府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喏……”赵云无法抗拒王弋的意志,特别是王弋手上那抹殷红,让他清楚地感受到王弋的决心。 赵云走后王弋回到了自己后院,随便找了个亭子坐下,袁薇再次适时端来一壶酒。 王弋见状笑道:“你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出现。” 袁薇侍立在一旁,给王弋倒了一杯酒后轻声说:“殿下可是在怪我?” “怪你?怪你你就不能出现在这里了。坐吧,你越是小心谨慎,越是得不到我的承认。” “臣妾明白,但这里不是大户人家的内宅,这里是王宫,臣妾想活下来。” “你这么说可一点儿也不像是想要活下去的意思。” “臣妾这么做,自然能活下来。” “是啊……有人说出去的话是寻死,做出来的事却是觅活;有些人说出去的话是觅活,可做的事却是在寻死。”王弋一口喝干杯中酒,无力地看向天空。 戏志才答应过他的,明明他在戏志才的眼中看到了妥协,可为什么就死了呢? 这一刻王弋无比希望戏志才是被人害死的,可是以戏志才那种垂危的身体状态,和他聊了那么多战略,他很难不向王玟说的那个方向去想。 王弋想要一个答案,这个答案的内容根本不重要,只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宣战了理由罢了,而宣战的目标正是他自己。 “夫君。”袁薇忽然打断了王弋的思绪问道,“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呵,烦心事多了,你能解决吗?” “不能,不过妾身可以试试出出主意。” “你的主意很多?” “不多,但是看待事情的方向不同,总会有一些不同的见解。妾身的话有没有用没关系,若是能让夫君想出什么有用的那便好了。” “我喜欢钓鱼,鱼儿咬钩那一刻的成就感真的让人很陶醉。可是小鱼钓起来没意思,大鱼钓的又太多,我想试试钓点儿新奇的东西。 我看到了有一条黑蛇在水下游动,却又舍不得用香饵,你说该怎么办?” “夫君,钓蛇是不能用饵的。”也不知袁薇到底听没听懂,却真的给出了王弋一个从没想过的方向,“鱼儿只能生活在水里,被你拉出水面之后便没了九成的力气,可以任你施为。 黑蛇水陆都能生存,离了水依旧有十分的力气。它在水中吞了饵,上岸之后还会吞掉鱼钩、会吞掉鱼竿、甚至会吞掉渔人。” “哦?你的想法倒是新奇,那钓蛇应该用什么?” “用刀。直接砍死便好。无论死在水里还是死在陆上,死蛇什么也做不了。” “这些东西你是从什么地方学的?”王弋对袁薇的见解非常诧异,这已经算得上是相当厉害的权谋了,以袁薇的本性不应该了解这些。 事实上也确是如此,王弋的几个女人中真要论起来只有袁薇是真正的贤良淑德,平日里在追求将事情办好的同时就是在追求所做之事的正确性,甚至可以说是正义性。 在袁薇这里只有正确的、正义的事情才是值得做的,这一点就连甄姜都十分佩服。 袁薇听到王弋发问,沉吟片刻解释:“之前袁靖和妾身说了很多关于袁家的事情,妾身无法判断袁家在一些事情上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对是错便找了一些书来看,结果事情的对错愈发难以判断,却让我学到了很多。” “不错,多看看书挺好,想看什么就看什么。”王弋对袁薇的选择做出了肯定,然而脸色却一沉,冷声说道,“志才死了,我不知道是因为我给予的压力过大,还是因为贼人的暗杀。王玟借着这件事很无礼地冒犯了我,我将她关了起来。” “啊!” 袁薇听到这个消息不自觉惊呼了一声。 她是万万没想到戏志才竟然会这么突然死了,要知道给戏志才续命所需要的珍稀药材不是戏志才能支付得起的,全靠王弋从王宫中支取。 戏志才早就应该死了,现在才死才是袁薇惊讶的,那些药材足够救活很多人的,现在戏志才死了不就全浪费了? 不过这话肯定不能和王弋说,于是袁薇便问道:“夫君觉得自己治下有蛇了?” “嗯。” “那为什么不去问问离蛇最近的那个人呢?” “谁?” “王玟阿姊啊!” “她……” “夫君,你们之间都是误会,为什么不解开呢?人主是不可以向其他人低头的,可你也要给其他人低头的机会啊!” 第539章 戏志才之死(二) 有人说机会是靠有心人争取的,这话其实不完全对。 有的时候运气同样非常重要,否则任凭有通天的本事,机会也不会落到人头顶上。 王玟自然不可能被关押在牢房中,她被囚禁在了一座偏殿里,而她的运气不错,王弋并没有选择刻意遗忘她。 “还不睡吗?”王弋来到偏殿想要和王玟谈谈的时候却发现王玟正坐在偏殿旁的池塘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玟看到王弋前来也没有行礼,只是冷冷地说:“用得着亲自送我上路吗?” “你就这么想死?放心吧,你死不了。” “哦?我该感谢赵王殿下的大恩大德吗?” “用不着,去感谢袁薇吧,她觉得我们之间存在误会。” “哼,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王玟,你是不是看医书看傻了?”王弋终于受不了王玟的态度,怒斥,“在其位就要谋其政,你以为你那是慈悲的仁爱吗?你以为我想变得冷血无情吗?在整个河北所有人都有不同的利益诉求,只有我没有,我的利益诉求就是让绝大多数人活下来,在这个目标之前所有的人和事都要让路。 你总是想让我对别人更关心一些,可是谁来更关心一下我?掌握这份权力的代价是什么?你以为我能对其他人随意生杀予夺吗?” 王弋的问题让王玟非常尴尬,向强者提出要求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毕竟强者的能力那么大,就应该做得更多,做得更好。 可这又是谁规定的呢?强者凭什么要付出这些呢?慷他人之慨永远是那么轻松,永远没什么心理负担。 好在王玟是有廉耻的,她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这让她由内而外地感到烦躁。 “你可以做得更好!”王玟依旧在嘴硬。 王弋的手不自觉搭在了腰间的宝剑上,他觉得这个女人有些无理取闹了。 这时吕邪忽然上前来在王弋耳边耳语了两句,王弋看向了院子门口,发现王芷站在那里,眼睛死死盯着王玟。 王弋招了招手,王芷走过来行礼道:“参见殿下,不知殿下能否给臣一个机会,让臣来说服这个脑子不灵光的老女人?” “哈……王芷阿姊,王玟阿姊可不是老女人。” “但是她的脑子是真的不灵光。”王芷恶狠狠地瞪了这个族妹一眼。 “可以啊。”王弋笑了笑,很是温和地问,“不过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并且来得这么快地吗?” 一瞬间,王芷的脑子都要炸开了,她能这么快来这里的原因是赵云的传信,可是这她能说吗? “算了,我也不为难你。”王弋看出王芷脸上那一瞬间的纠结就明白了, 他不可能去惩罚赵云,但他不会放过王芷。 “王芷阿姊,你好好劝劝她,各个方面都好好劝劝,明日叫上甄姜,您们一起玩出去游玩一段时间,散散心也好。” “多谢殿下关心。”王芷闻言紧咬嘴唇,却不敢提出任何异议。 这一次不明智的选择让她多年来的努力毁于一旦,王弋没有明确剥夺她的官职,但她现在也不可能继续回去任职了。 满腔怒火全部化作了怨气,发泄到了王玟的身上,王芷劝说的手法非常简单,就是大嘴巴子抽。 王玟当然不服,却被王芷一句话怼了回去。 “殿下是族长,你想干什么?” 是的,族长在王玟这里比赵王有用的多。他们这些人痛恨王家,却恐惧族长。 可是即便王玟不想说话了,王芷也没有停下来,一下一下不停的抽,直至将王玟眼中骄傲的火焰扇灭,直至她一边哭泣一边低声哀求。 王弋没有看这有些残忍的一幕,不过光是在院子外听那清脆的声音他就觉得牙疼。 当王芷带着王玟走出院子,王玟将整个人都藏在她背后,根本不敢面对王弋。 直到这个时候王弋才明白为什么袁薇一下子就看出他们两人之间存在着误会,家族果然不是他能轻易玩儿明白的,甚至比一方势力还要复杂。 王弋有些无奈地问:“下次我拿出族长的身份是不是会更轻松些?” 王芷赶忙回道:“殿下,不是所有人都像那样不明事理,您有什么要问她的吗?” “我想知道在我离开之后志才府上都发生了什么事。” “说!”王芷将王玟从身后拉出来,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王芷是真的狠,王玟那柔美消瘦的脸蛋被打肿了足足一圈,此时嘴角正流着掺杂着血水的口水。 要不是还算清明的眼神,王弋都怀疑王玟被打傻了。 王玟瓮声瓮气讲述了王弋走后发生的事情,让王弋越听脸色越难看。 当时王玟给戏志才扎的那几针的作用是安神的,只是因为戏志才的精神过于虚弱,才让他昏睡了过去。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王玟也见怪不怪,自顾自去做自己的事去了,想着一会儿过来将针取下就好。 哪知她按照算好的时间过去取针时发现戏志才并没有因为得到了休息而恢复精神,反而变得异常萎靡,气若游丝仿佛已经命不久矣了。 王玟对自己的医术有着绝对的自信,她认为戏志才这种情况不可能是自己造成的,便仔细查探了起来,最终得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 如果想要让戏志才变成那个样子,除非在他睡觉的这段时间里做了一件比连御数女还要耗费精力的事情。 可是以戏志才的状态,别说找女人了,就算下地都费劲,那王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正是因为之前王弋和戏志才讨论了什么极为耗费心神的事情,才导致对戏志才造成了不可恢复的重创。 也正是这个原因让王玟对王弋非常不满,可再不满她也只是一个医师,她除了治病救人以外没什么本事,只能尽全力抢救戏志才。 真正让王玟爆发的是戏志才在临死之前曾清醒过那么一瞬,那一瞬间戏志才抓住王玟跟她交代了一句非常短的话:“告诉主公绝对不可以去长安。” 说完这句话后戏志才就再也没有清醒过,直到呼吸逐渐减弱,任凭王玟用任何办法都无法阻止死亡的降临。 原本王玟是想过来将戏志才的话传递给王弋的,可到了王宫后看着这一片宏伟的建筑群想着之前王弋逼迫自己的情景心中的愤怒就无法抑制,最终演变成了这种局面。 她闯入了正殿,侍卫们想要拦截却被她用银针放倒三个。 赵云碍于她的身份也不好跟她动手,看着她没有下杀手,也没有做出什么过于出格的事情,就放任她在正殿待着了。 之后的事王弋就都知道了,可他有些事不明白,便问道:“你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就因为我想让你嫁人?还是说志才的临终嘱托?你根本就不在乎志才的死活,你这段时间喜欢上志才了?” 面对王弋的问题,王玟双眼中充满了茫然。 喜欢上戏志才?怎么可能? 就像王弋说的,她根本不在乎戏志才的死活,去医治戏志才完全是因为一个医师救死扶伤的操守罢了。 紧接着一股无以伦比的恐惧从她内心的最深处喷涌而出,事实上她除了王弋的死活以外谁的死活都不在乎,然而现在她竟然做出了这种事,这还是她吗? “我……我不知道……”王玟忍不住地颤抖,迅速缩回到王芷背后,无论王芷怎么拉扯就是不出来,甚至死死抱住了王芷的腰。 麻烦了…… 见到这副场景王弋无比头疼,王玟显然是问不出什么了,现在只能等赵云那边的进展了。 赵云这边暂时倒是很顺利,他很轻松便找到了袁靖留下的标记,只要顺着标记的指引就能找到袁靖。 不过赵云对此并不报什么乐观的态度,因为标记指引的方向越来越偏僻,标记也越来越潦草,最后简直到了难以辨认的扭曲形状。 赵云看向了眼前这条漆黑的小巷,最后一个标记指向了这个方向,如果袁靖不在这里,那么里面一定会有下一个标记。 不过他并没有着急进去,因为以他的听力,可以很清楚地听到巷子中响起的微弱咀嚼声,里面有什么人在吃什么东西、 将精神集中,赵云点亮了一个火折子,缓缓走进了小巷,暂时无视掉咀嚼的声音,暗自戒备的同时仔细搜索着袁靖留下来的蛛丝马迹。 然而他其实已经用不着搜索了,等他搜索到声音来源的时候发现发出咀嚼声的正是袁靖! 此时袁靖双眼无神地坐在一个肮脏的角落中,一只手里里捧着两三卷竹卷,另一只手从那捧竹卷中抽出一根竹条塞进嘴里用力的咀嚼着,将其吃得干干净净后又抽出了下一条。 赵云一把抢过竹卷,伸手在袁靖后颈轻轻一按,瞬间将其制住后扛着袁靖飞快地向王宫跑去。 他必须快一些,晚了袁靖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坚硬的竹子将袁靖扎得满嘴是血,而从袁靖身上的出血量来看,少说已经吃进去一卷了…… 第540章 戏志才之死(三) 当赵云将袁靖带回王宫后,她的异变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即便是将所有的竹简全都从她手中抢走,她依旧会重复吃东西的动作。 王弋想到了一种可能,可现去找张白骑肯定来不及了,他只能找来孙青,看看有过类似经历的孙青有没有办法解决。 这是一个聪明的决定,孙青很显然是有办法解决的。 而且这个办法王弋刚刚看过,就是用大嘴巴抽。 然而,扇美女耳光这种事似乎没什么吸引力,在孙青动手的时候,王弋和王芷同时看向了畏缩在一旁的王玟,王芷甚至示意赵云站过来些保护王弋的安全。 啪啪……嘭! 一旁孙青只扇了两下就被袁靖抬手挡住,袁靖眼中旺盛的杀机一闪而逝,随后她立即闭上了双眼。 片刻后袁靖低声说道:“多谢,不过 以后要是再有这种情况杀了便是,不然我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的麻烦就不小。”王弋对她的表现很是不满,转头对王玟说,“给她看看,人是吃不了竹子的,别被竹子刺伤内脏死了。” 王玟唯唯诺诺地走过去,可她又不是透视眼,只能问道:“你哪里不舒服?” “心里。” 说吧,袁靖忽然暴起,一把掐住了王玟的脖子,将其拎在半空中。 “住手!你想做什么!”赵云大喝一声,就要上前解决王玟。 哪知袁靖忽然喷出一口鲜血,对着王弋说道:“殿下,此人会妖术,她绝不是王玟!” “什么意思?” “我去戏军师府上查探,在她房中发现了一些关于修行占卜的古老竹卷,出门时被妖术摄住才变成这样的。想必戏军师也是她杀的!”袁靖一边说一边吐血,显然是伤了内脏。 “把她放下来吧,不然你就死定了。” “殿下!” “放下来!”王弋已经烦躁到了极点,看到袁靖松手,便对王玟吼道,“治好她!你们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废物!” 说罢,王弋拿上从袁靖手中抢下的竹简,喊上典韦和重甲剑士,怒气冲冲向虞翻的府邸冲去。 王弋都不清楚自己手下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平日里一个个自称人杰,却被一个鼠辈耍得团团转。 这个鼠辈连对上他的勇气都没有,只敢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使些下作的手段。 虞翻在得知王弋深夜造访时非常惊讶,可当他听到王弋带兵前来后惊讶变成了惊恐,满心忐忑地出来迎接。 好在王弋前来并不是收拾他的,而是拿出竹简询问:“这些东西和占卜有没有关系?” 虞翻赶忙接过来仔细查看,越看眉头皱得就越深。 片刻后无奈说道:“殿下,这些说有用也有用,是没有……” “别废话。” “可事实就是这样,这是一种极为深奥的占卜术,但是有些邪门儿。” “怎么邪门儿?” “我们占卜一般看的都是卦象或者预兆……” “我不问你占卜,我只问你有多邪门儿。” “这就不像是占卜,更像是质问,通过某种仪式质问苍天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但这是不可能的啊,别说有没有苍天,就算是有,可苍天凭什么去回应一个凡人的质问?凡人算个什么东西?” “你确定吗?” “不确定。真要有这种神术,没有上百卷竹简是记录不下来的。眼前这三卷只有一卷记载了一些东西,基本上都是臣的推测。”说着,虞翻拿起一卷竹简在王弋面前晃了晃。 “上百卷?”王弋听到这个答案也感到十分诧异。 真要是这样的话哪怕袁靖是个熊猫也吃不完那么多, 王玟不可能将那么多东西都搬到戏志才府中,所以她一定记得什么。 “跟我走。”王弋拉着虞翻就要走。 就在这时,点位忽然甩开膀子,将手中一柄长戟抡圆了顺着房顶就扔了出去。 与此同时还大喝一声:“哪里来的蟊贼!” 屋顶有人?绝不可能是蟊贼! 王弋心中一惊,立即喝道:“典韦,去捉住那家伙!快!。” “好嘞”典韦答应一声,整个人像是一头发狂的犀牛,有门不走,撞碎墙壁向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其余的重甲剑士立即进来将王弋团团围住,警惕着四周任何风吹草动。 王弋看向虞翻蹙眉问道:“虞尚书,你管的是工部,仇家也这么多吗?” “可能是臣平日里不善经营吧……”虞翻有些郁闷的说。 “我看你平日里还是多卜一卜自己的吉凶吧。” “殿下说的是……”虞翻喜欢直来直去、有啥说啥,但不代表他蠢,没必要这个时候去触王弋的霉头。 王弋并没有因为虞翻的顺从而心情变好,原因无他,典韦很快就回来了,而他并没有带回来那个偷听的人。、 “怎么回事?” 王弋强压着自己的怒火,今晚他觉得自己都快要爆炸了。 典韦闷声闷气地说:“那人脚程比俺快太多,俺追不上。” “追不上?哼!”王弋眼中闪过一抹寒光,这次算那家伙运气好,下一次就要看是那人的脚快还是他的箭快了。 “走。” 王弋摆了摆手,当先向外走去,一帮人呼呼啦啦又往王宫赶。 王弋很清楚这样肯定不行,他不能因为担心别人被影响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可他现在真的没什么办法。 对方没有直接对他动手显然是忌惮他身边的护卫力量,他不可以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他的护卫同样不可以。 可是这次就连袁靖都中招了,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他必须想个办法才行。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况且这个贼还很难防,是个窃国的贼。 王弋回到王宫,王玟已经找到了解决袁靖问题的办法,她给袁靖吃了一种药,据说可以化掉胃中的竹子。 这些王弋都不想过问,他将让虞翻仔细盘问了王玟一遍,想要套出一些有用的情报。 然而进展非常不顺利,袁靖能够记得王玟阴了自己,王玟却不记得是谁阴了她。 无论虞翻用什么方式诱导,王玟一点儿关于占卜的事情都不记得,甚至她都不记得自己暗算过袁靖。 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人皮面具这种逆天的东西,现在看来王玟对这件事情已经没什么价值了。 “都散了吧。”王弋摆了摆手。 他现在心力交瘁,实在是不想听王芷那恶毒的死亡威胁以及王玟懦弱的哭泣。 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钓蛇还是要用饵的,而且还真不能舍不得香饵。 既然那家伙敢对戏志才下手,就说明他是绝对不会甘心放弃的。 王弋准备给他一个机会,到底能不能把握得住就要看双方博弈的本事了。 王弋写了一封信,让赵云去交给郑玄。 翌日,郑玄忽然宣布要和天下学者辩论经学,为期两年。 而且这个天下不局限于大汉,只要知道这个信息的人都可以来邺城。 王弋对此表示十分支持,不仅开放了高显给北方的异族发放路引,还开放了陈留和晋阳,只要在这三个地方登记辩经的人都有专人接待。 如今说邺城是天下中心并不为过,这个消息很快就被各方探子和商人得知,并快马加鞭送往了自己主人那里,王弋也开始扩建典客署。 当然,扩建只是名义上的。 他划了两大块地,标明要在那里盖起多么多么豪华的院子,可事实上这两块地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上面唯一的建筑就是那两块牌子。 他都能预料到这次是不会有什么汉人过来的,肯定会有人觉得这是他吸引人才的一种手段,并在其领地内疯狂宣传他王弋有多么无耻。 真正翻新的是典客署原本就有的一部分院子,那才是他计策的核心,毕竟汉人不会来,但异族人一定会来,特别的有一定学问的人。 没办法,老郑就是这么有排面,只要知道他的人对他的学问都认。 这个消息同时也让邺城沸腾,一时间大街小巷中无数人都在议论着,不仅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成为了见面打招呼时必须问的一句话。 阴暗的巷子中,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地凑到了一起,一个围着一张白色的面巾,一个拿着一卷竹简挡住了自己的脸。 别看找的地方十分僻静,可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专业的。 拿竹简的人似乎很着急,压低声音问道:“你确定吗?” “当然。”戴面巾的人显得十分自信。 “既然如此,你想要什么?” “郑老会有三问,第一问一金、第二问十金、第三问百金,你想要第几问?” “这么贵?你怎么不去抢?” “抢?你知不知道,我要是将这个消息放出去,所有人都要来我这里抢!” “三个问题而已,还能有人辩得过郑老?”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只要辩过了一问,郑老就会收那个人做弟子。” “此话当真!” “当然。” “那要是三问都辩过呢?” “你疯了吗?要是三问都辩过了,以你的学识还用得着去给郑老当弟子?去那位面前什么高官做不得?” “也是……可是那也太贵了……” “贵?前程贵不贵?做得了高官,钱又是个什么东西?” 另:明天会补,今天去了医院,感染了非常麻烦。 这句话有着无尽的诱惑力,做得了高官,钱就连数字都算不上。 可是在没有做官之前,钱这种被无数人鄙夷的事物却是绝大多数人内心永恒的追求,为此愿意付出一切。 拿着竹简的男子沉吟良久,忽然问道:“你怎么自己不留着?你不想当官?” “哼,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官?” “什么?你!你……难怪你能搞到这种东西,不过还是太贵了。” “贵了就算了,你不想要有得是人想要。” “别走别走!既然你是官府中人,还能差这点儿钱吗?你出价便宜一些,以后等我当了官,大家有个照应不是吗?” “你倒是聪明,懂得长远的利益。可惜啊,你的长远和我的长远是不一样的。” “此话怎讲?” “哼,看你说话倒是客气,便教你一些官场上有用的东西。 为什么人人都想当大官?因为能赚大钱,可是这大钱怎么赚? 向府库中伸手来钱最快,可钱也最烫手。 向别人要钱最简单,可欠的人情也最多。 蠢人当了大官就立即想赚大钱,殊不知细水长流才是安身立命之本。 我是个官,但我不是大官,我也想当大官; 我卖的贵,但我不拿大头,我也想拿大头。 况且人心隔肚皮,你上去的手段不光彩,谁知道当了官会做些什么?还是钱货两清的好。 这样一来日后你认出我也可以当作不认识,我认出你就当是没见过。” “这……多谢仁兄教诲,可是小生家境贫寒……” “那还是算了吧。我说过,我拿的不是大头,你不妨等一等,日后必然会有便宜的。 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这个是从郑老那里得来的第一手消息,至于以后那些便宜的,就不知道是第几手了,被改成什么样我可不管。” “你!你……你……就不怕我报官?” “哈哈哈,你可以去试试。我可不是弃子,你背后有人吗?” “罢了。我……我要第一问。” “只要第一问?” “对!了解所有不如精通一项,我就要第一问。” “行吧。”蒙面人从袖子中摸出一个锦囊问,“钱呢?” “我要验货。” “你怎么验?你知道里面的东西是不是啊?” “所以我才要验!” “爱买就买,不买就算了,还想偷看?” “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小人?君子?你我站在这里,谁比谁高尚啊?哈哈哈……” “我!哼!”手持书简的文士被揶揄得面色通红,摸出一块金饼塞进对方手里,从对方手中夺过锦囊灰溜溜地走了。 “就这?还想当官?” 蒙面人嗤笑不已,扯下脸上的面巾,露出一副年轻但十分坚毅的面容。 他看着文人离去的背影,竟从袖口滑出一柄匕首,双眼不停地扫向文士背后的要害位置。 这柄匕首可不一般,是王弋军中才能配备的匕首,此人并不是一个外行,他只是特意装扮成了这副样子。 “行啦,这又不是战场,你别老想着杀呀杀的。”一道声音阻止了年轻人想要动手的冲动。 年轻人闻言将阴森的眼神一收,转身行礼道:“军侯。” 来人是个三十左右的年纪,一身紧袖黑衣,胸前还绑着一块上了黑色大漆的皮甲,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细心之人会发现此人黑衣上是绣着图案的,只不过用的是黑线绣成,一般人难以发觉,从露在外面的肩膀处可以隐约看到是一头不知名凶兽的爪子。 这是明镜司的官服,很多人都知道,却没有人愿意提。 心里的压力往往比刀枪更能震慑人心,明镜司没有抓人的权力,但是所有的大案子他们都参与在其中。 这些人没有什么是非善恶观,他们经历过最残酷的战争,同时也是被王弋洗脑最深的一批人,为了王弋的利益,他们可以出卖任何事物。 这一次贩卖辩论题目就是王弋授意的、明镜司亲自操刀执行的,目的就是为了钓出潜藏在阴沟中的牛鬼蛇神。 “别叫我军侯,本官明镜司从六品都司,高官!”都司虽然在否定下属的称呼,眼神中却十分满意,低声问道,“官场的事了解得挺明白啊。怎么?想走文官那一系?挺好的,那些个老弟兄们虽然都懂里面的规则,可愿意当文官的太少了,你有这个想法就很好。” “军侯,属下并不想当文官,若是能得到机会,还是想上战场为殿下拼杀的。” “真是一块朽木!明镜司有什么不好?殿下是亏了你了?” “正是因为没有亏欠于我,反而对我有大恩。殿下救了我等的性命,若是每日总是做这些琐事,何时才能偿还?等军中兄弟归来,我等哪有脸面去面对他们?” “你这是在提点我了?”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觉得我等如此做为会对殿下不利。” “小子,这就是殿下吩咐的任务。殿下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东西?你还能比殿下明白?” “什么?这等贪赃枉法……” “住嘴!这种事也是你能说的?大人物们有大计划,好好做你的事,不要给殿下添麻烦。” “我省的。”年轻人赶紧承认错误,他清楚自己确实逾越了。 都司也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压低声音说:“告诉你一个消息,那位郑老说辩论持续两年,你觉得真的是两年吗?” “不是吗?”年轻人闻言愕然道,“这种规模的消息用不上一个月就能传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难道有什么隐情?” “所以才说让你小心一些,不要坏了殿下的计划。两年?能不能持续半年都是个问题。” “那半年之后还有文人来怎么办?” “来就来呗,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只是这件事不再是重点罢了。” “不是重点?” “不是我们的重点,我们最多只参与半年。”都司说的并不详细,显然以年轻人的地位只能知道这么多。 不过都司忽然想到了什么,很是疑惑地问:“你刚才怎么回事?对一个文人还能动杀心?还没适应吗?” “我正要禀报此事。”年轻人脸上的神色有些挣扎,非常犹豫地说,“我感觉他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都司一听立即警惕起来,沉声道:“具体说说。” “他……他不惊讶……对!他不惊讶!都司,官场可能真的像我说的那样,可他为什么一点儿也不惊讶呢?您觉得如今殿下治下如何做官最为轻松?想进入太学院对有那种气度的人来说不困难吧?” “让人去查查他的底,不过也用不着杀人啊,我们不是在军中了,早点想明白这一点。” “不不不!都司,我……我不是想杀他。” “那你动刀子?” “习惯了,我怕他杀我……” “你说什么!”都司一把拉住年轻人的衣领低喝,“说清楚!” 都司是相信自己手下的,战场上锻炼出来的那种察觉危险的直觉无法用任何理论解释,但真的很准。 “都司,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会杀了我。但只有一瞬间,太快了,我不确定是否是错觉。”年轻人显得非常茫然。 “让人去跟上。”都司松开了年轻人,脸色异常阴郁。 年轻人点了点头,走向了巷子口。 都司叹了口气,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如今明镜司的人其实不是很喜欢出任务。 以他们现在的水平尚不足以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太多的东西,有不少人没有完全从战场那种紧张的环境中释放出自己的精神,这条路他们想要走下去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可是他们试错的成本非常高,很容易导致王弋一系列计划崩溃,所以他们总是担心自己做不好。 然而坏事往往总是伴随着更坏的事情,年轻人很快就跑了回来,和他说道:“都司,出事了,巷子口的弟兄没看到有人出去,除了我甚至都没看到有人进来。” 都司的头皮一下子就炸开了,他们可是人人畏惧的明镜司,结果被人骑在脸上摆了一道,别说脸面还存不存在了,他觉得自己都无法跟王弋交代。 “走。”都司拉着年轻人就往走。 年轻人茫然地问:“去哪里?” “向上面的人汇报,这种事情我们处理不了。”除了自认倒霉以外,这已经是都司唯一能做的了。 他们遇到的情况非常受重视,两人很快被带到了王弋面前。 王弋没想到刚投入饵料就能钓到东西,应该说是这条蛇贪吃呢,还是说这条蛇疯狂。 “说说吧,将细节一点不漏地讲清楚。”王弋的语气温和。 两个明镜司的成员却有些惶恐,一脸狂热却十分结巴的说出了所经历的事情。 然而王弋听完之后并没有感到开心,因为他们遇到的是个年轻人。 张白骑曾和他说过,无论修行的人有多厉害也做不到返老还童,修行却是能延长生命,但不能无限延长,绝大多数人能延长个十几年已经是极限了,想要变得年轻就只能在梦里想想,是个美好的愿望罢了。 第541章 戏志才之死(四) “你们这段时间先在王宫里住着。” 王弋准备在张白骑过来之前先将两人控制起来,怕他们担心生命安全还解释:“放心,我是不会灭口 的,你们都是忠贞之士,我信得过你们。” 年轻人闻言忽然说道:“殿下,我们不介意为您保守秘密,若是您需要,我们立即就可以自尽。” “我介意!”王弋瞪了年轻人一眼没好气道,“就是因为你们不介意,我才介意!你们的忠诚我是看在眼里的,所以你们更不该死。好好活着,我存在一日、我王家存在一日,你们就是我最忠诚的战士,就是我们的依靠,就是我们生存的保障。” “愿为殿下效死!” 两人立即跪在地上发出了誓言。 王弋走上前亲自将两人拉起来笑道:“死什么死?让我们一起活下去。去吧,想必你们每日的任务应该极为繁重,在我这里多休息几日。” “谢殿下!” 两人行了一礼,跟随侍卫去了王宫中待客的宫殿。 可等两人走后,王弋的脸色立即晴转多云,颇有大雨倾盆的趋势。 他现在对这些玄学和术士们越来越没有耐心了,历代帝王对那些人管控十分严格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们搞起事来真的很烦人,浪费了王弋大量的操作。 那些所谓的考题卖给夫余人不好吗?得到的回报可不是区区金饼能够比拟的,简直就是在浪费资源。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了,王弋没有丝毫进展。 只要那些人不主动,王弋几乎查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只要对方不以道士的身份出现,想要在几十万人口鱼龙混杂的邺城查出点什么,就算是手中掌握明镜司的王弋也做不到。 而且因为议题的泄露,邺城之内虽然没人公开叫卖,却也几乎人尽皆知,就连路边的小孩子都能对其发表一些意见。 当然,议题从三个变成了几十个这种搞笑的情况依旧没能避免。 当一个内幕消息都能被一个整日只知道玩耍的稚童知道,那就只有傻子才会去相信。 已经有人前往太学院去挑战郑玄了,只不过无一例外全部败下阵来。 毕竟郑玄是太学院的头头,想要见他肯定不容易,肯定是要先过了太学院众多学子这一关的。 王弋也去看过几次,过程颇为无聊,基本上都是一面倒的局势,所有的挑战者连郑玄的面都没见过。 时间长了他也懒得去看了,只是静静等待着毒蛇咬钩。 不过今日却有些不同,虽然毒蛇没上钩,却钓上来了一条肥鱼,夫余人终于来了。 其实夫余是没有太多职业学者的,他们的社会体系导致国内绝大多数掌握知识的人是贵族而不是独立的学者。 有本事的人都可以参与国家大事、为国王出谋划策,没本事的就是社会最底层的百姓。 他们学习的是大汉的制度,却要比大汉执行的还要彻底。 这次与其说是来辩经的,不如说是夫余贵族旅行团更为贴切。 平日里国王本来就防着这些人出走他国,这次可算是有了一个机会,贵族们打着来大汉学习的名义逼迫国王给他们放行。 王弋这边也很给面子,从高显接到这些人后几乎以最高的规格来接待他们。 最豪华的马车、最精锐的护卫,一路上无不极尽彰显着他们的身份和地位。 社会上层人士之间的社交准则是什么?还不就是互相给面子? 说好听点那叫互相尊重,其实就是互相吹捧,将双方的地位往上抬罢了。 王弋给足了夫余人面子,夫余的这帮贵族恨不得在王弋面前跪下来当狗,见到王弋之后极尽谄媚。 王弋一边在心中感叹这些在自己国家中的人上人虚伪的态度,一边对他们嘘寒问暖,并派人将他们带到专门为他们改建的豪宅之中。 改建之后礼部这部分典客署真的能称之为豪宅,每个院子里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彩绘的琉璃砖瓦熠熠生辉,每个院落的景色都不同,但每个院落都是那么富丽堂皇。 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夫余贵族一边感叹大汉富庶,一边抱着那些砖瓦仔细研究,恨不得伸出舌头舔上两口。 不过他们倒是没有忘记正事,没一会儿便聚集在一起商讨拜师的事情。 是的,他们来不是为了辩经的,而是想要观摩学习的同时拜访一下郑玄,看看能不能有人入了郑玄的法眼,能够被收做弟子。 为此他们准备了很多东西,美人、名贵的药材、稀罕的皮裘和宝物等等足足有十几车。 一些身份高贵的夫余女人也做好了准备,只要能够获得知识,她们随时都可以献身,并且配合对方完成挑战各种类型的游戏难度。 这也是夫余国王放他们出来的原因,知识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实在太宝贵了,像他们这种毗邻高显的国家对此 的感受尤为清晰。 他们眼馋高显内的一些技术已经很多年了,奈何王弋强大的实力让他们强制谦逊守礼,不敢对高显有任何非分之想。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经学又是所有学说的根本,他们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商量了很长时间后他们认为还是要从太学院的那些教授身上下手比较好,毕竟郑玄收徒那是要经过层层筛选的,以他们的学识不一定能选得上。 能够进入太学院学习就已经很好了,若是有机会在王弋麾下当上几年官那就更好了,带回去的技术说不定就能让夫余一飞冲天。 然而商量完没多久,他们便展开了第二次商讨,刚刚定下来的计划被全盘推翻,一个更宏大、更危险、也更贪婪的计划被重新制定出来。 他们花了一大笔钱在市井之中得到了这次的议题以及相应的答案,由于有些人已经进行过挑战,第一个议题已经被证实,通过作弊的手段成为郑玄的弟子似乎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有些答案就是自称太学院的学生撰写的。 不过由于没人能闯过太学院学生的阻拦,目前没人能够确定第二题到底是什么,这帮夫余人金钱开道,将所有的题目而答案都买了回来。 这年头三条腿的蛤蟆不难找,像夫余人这样的冤大头却不多见。 他们的事迹很快便传遍了邺城,有人甚至加班加点编写新的议题和答案。 王弋听说后却非常欣慰,闹吧闹吧,闹的的动静越大越好,只有这样他才能钓到潜入水底的毒蛇。 典客署这次重新修缮非常有意思,虽然风格极尽奢华,却没有太高的建筑,最高的也不过三层。 可是在这片新建的宅院旁边不知何时却建起了一座小楼,小楼看起来非常质朴,和一般的大户人家中没什么区别,唯一的特点就是高,能够俯瞰附近很大一片地方。 小楼的内部比外部还要简单,甚至说是个简陋的残次品也不为过。 里面基本上什么都没有,连楼梯都没有,上下都靠一支长长的梯子。 从内部看这里更像是一个放哨用的箭楼而不是住人的绣楼。 其实这还真是一个披着绣楼外皮的箭楼,目的就是监视夫余人的一举一动,负责监视的人就是被迫体验了一次国宝生活的袁靖。 可惜这个时代熊猫不是什么国宝,而是一种猛兽,并不怎么受人待见。 袁靖虽然在小心观察着周围的一举一动,可她从未想过这么快就会有收获。 午夜时分她还在忍受寒冷给她带来的烦躁,却忽然看到一处院落中忽然亮起了一盏灯火,晃了几圈后又熄灭了。 亮灯并不稀奇,但是晃动的轨迹却表明那更有可能是某种信号。 夫余的团队刚到,就算里面潜藏着其他势力的探子也不至于这么早就和这里的人联系。 袁靖就是干这种脏活的行家,她敏锐地察觉到事情不对劲,立即悄然无声地摸了过去。 摸到墙角下侧耳倾听,袁靖很是失望。 里面只传来了一男一女肉麻的情话以及压抑的嬉笑声。 袁靖不准备在一对偷情的男女身上浪费时间,可就在她将要离开之际却在谈话中听出两人是今天才认识的。 这可就奇怪了,都说胡人的伦理混乱,其实在贵族之中还是相当保守且有道理的。哪怕越人放荡,也不是认识一天就能幽会的。 袁靖准备再等等,她觉得王弋等待的蛇可能上钩了。 果然,没多一会儿房间里便传出了极力克制的喘息声,似乎双方已经渐入佳境。 可是这种事几乎没人比袁靖更熟悉,她很小的时候就接受了这方面的训练,一下子就听出了里面不对劲的地方。 里面并不是两个人的游戏,而是一个人的独角戏,只有那个女人在自娱自乐,而那个本应是女人搭档的男人并没有进行什么激烈的运动,只是在发出声音相互配合。 袁靖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别管那女人正在做什么,可本质却和当初自己吃竹简时也一样的,毒蛇张嘴了! 另:昨天的补住在上一章里了,明天补今天的,我现在只能趴着码字,非常艰难,希望大家体谅一下,抱拳了! 即便是在明亮的月光下,袁靖捅破了窗子依旧无法从那个小洞中看到任何房间内的场景。 可欲望之火正在熊熊燃烧,早已将此间照得一览无余,她可以在脑海中清晰地想象出一对男女在一起抵死缠绵的场景。 可惜她同样清楚,这个场景是不存在的。 这里只有一个可怜的女人,做着一场对爱情卑微的梦。 袁靖屏气凝神,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耳朵上,极力寻找着任何一丝不和谐的声音。 没有,没有,没有…… 房间里除了女人的娇喘外再无其他,这里只有女人一个人。 对方的动作那么快吗? 袁靖有些不相信,她来时已经将速度提到了极致,她认为就算是那个变态的男人也不可能做到毫无声息。 难道并没有人来这里吗?一切都是早就设计好的骗局? 她不是很确定,她没有进入房间去打扰那个女人对爱情可悲的幻想,而是选择了轻声退去。 不过袁靖并没有回监视用的那个塔楼,而是直接回到了王宫,要求见王弋一面。 无论是谁被打扰了美梦心情都不会舒畅,王弋见到袁靖的第一句话便是:“神秘而又强大的鸩,你们似乎也没有那么厉害啊。袁靖,你很让我失望。” “殿下,臣知罪……” “知罪没有用,要不犯罪才行。说说吧,是什么让你半夜将我吵醒的?” “殿下,臣认为……”袁靖压低了声音,将自己的推测仔细说了一遍。 王弋听完后嗤笑道:“这人啊,真就不能吃的太饱。好日子还没开始,就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享受了。你说是我太仁慈了还是他们太贱了?” “殿下,臣认为两者并不冲突。”袁靖的回答非常搞笑,可表情却十分认真地说,“人性不就是这样么?在面对死亡威胁的时候活着便是最大的诉求,然而活下来之后,各种欲望便会迅速滋生,对所有的事都会感到不满。” “袁靖啊袁靖,你倒是看得透彻。不过你说错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不是吗?”袁靖有些诧异,她觉得自己挺了解人性的,人性就是这样。 王弋却摇头笑道:“没了死亡威胁人就会变得更贪婪?不不不,哪怕是有死亡威胁,人的贪婪也是不变的。你觉得我和乱世,哪一个更可怕一些?哈哈哈……” 王弋的话让袁靖感到愕然,可她仔细想想后发现确实如此,在外界被传作神明降世、大慈大悲的王弋其实比乱世本身更可怕。 乱世致人身死的危险很多,但大多数不会斩尽杀绝。王弋虽然不乱杀人,可他会一次尽量杀干净…… 想到这里袁靖忽然发现自己蠢透了,真的蠢透了。 在她面前的根本不是是个慈眉善目的神仙,而是一个将自己伪装得极好的屠夫。 所有人都知道王弋行的是王道之举,体恤百姓、关爱世家,只有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才会挥起屠刀,斩尽杀绝也被理解成不留后患。 可真的是这样吗? 王弋经历的每一次危机真的无法提前化解吗? 每一次看似犹豫不决的背后都是令人扼腕的辛酸吗? 袁靖觉得自己要长脑子了,可是一个刺客是不可以有脑子的,她立即掐灭了心中的各种想法,等待这王弋的命令。 王弋似乎很期待袁靖再说些什么,见她沉寂下来,眼中闪过一抹无趣,却很是玩味地问:“袁靖,你想不想重新将袁家建立起来?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这次就很不错。” “殿下,我代表不了袁家,也不配代表袁家。雄鹰翱翔的天空是容不下污秽的野狗的,可坚韧的野狗总是能比雄鹰活得长久一些。” “你的愿望就是活下来吗?” “我不知道,但我不想早早死去。” “哈哈哈哈……真的有意思。”王弋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指着袁靖对身边的吕邪说,“我早就说过,她对我根本没有忠心,现在你信了吧?” 吕邪还未说什么,袁靖闻言却惊呼:“殿下,臣……” “行啦。”王弋摆了摆手打断她的话,沉声说道,“你对我没有忠心,不代表我不能信任你。这一次你成功地获得了我的信任,但是并不多,以后你不要在我护卫中待着了,我给你一百人,你去查清楚今晚的事。” 说着,王弋起身走向袁靖,来到她身边说道:“这世上没有没来由的忠心,信任是相互的。我踏出了第一步,你也不要让我失望才好。去吧,明天我会将人派给你,怎么用就是你的事了,我只要结果。” “臣明白了。”袁靖行了一礼,起身迅速离去,似乎在为打扰了王弋的美梦而感到歉意。 待袁靖走后,吕邪十分疑惑地问:“殿下,你不是不信任她吗?为何要给她权利?” “吕邪啊,你觉得我信任的是她吗?” “这……殿下,小人没懂。” “我信不信任她不重要,我信任的她的能力和态度。志才的经历让我明白了很多事,手下的人很聪明固然是好事,可聪明人太多也不怎么好。他们太过独立自主,很多事情如果愿意和我商量而不是独自面对,就不会横生出那么多枝节。” “殿下,那要不要和荀尚书说一下,让他隐晦地传达一下您的意思?” “这是需要我提醒的吗?志才是文若的好友,志才死后你可见文若说些什么了?一切还未尘埃落定,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王弋说完打了个哈欠,自顾自向后宫走去,准备续上那场被打断的梦。 翌日,袁靖早早起来梳洗完毕,等待着她命运的另一个转折点。 可是让她万万没想到,她等来的不止有一百名下属,还有一套新的官服。 中军将校的官服被收走,袁靖看着那套漆黑的紧袖黑衣和那套上了黑色大漆的披甲陷入了茫然。 明镜司,王弋的私人武装力量。这里面集结了王弋麾下最厉害的武士,可以说是王弋最信任的军队之一。 而且他们还不止是军队,还是王弋的耳目,有权力调阅所有的案件卷宗和旁听所有的案件审讯过程,全部的过程,包括刑讯在内。 袁靖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能被分到明镜司任职,毕竟王弋对她的信任还远远达不到这种程度。 可当她拿起放在帽子边上那块印信想要仔细观瞧时,只是第一眼便又让她闪电般将印信放了回去,仿佛印信的温度炽热无比一般。 印信当然不烫手,但印信上面的字却能灼瞎人的双目。 “监司都尉” 有那么一瞬间,袁靖怀疑王弋想要杀了她。 监司都尉其实不是什么大官,更不是监管明镜司的都尉。 监司都尉是统帅明镜司专职武装力量的人,虽然明镜司中绝大部分人的战斗力都很强,监司都尉麾下却是最强的,是明镜司的安保力量。 同时,监司都尉还肩负着另外一个职责,那就是为王弋处理一些麻烦的脏活,解决一些台面上不好解决的人。 君臣之间的权谋真的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千百年来无数人君死于暗杀,可一代代人君都在教导自己的孩子行帝王之术,用堂堂正正的权谋手段来解决自己的对手。 王弋自然不会去触碰这种会背负千古骂名的底线,毕竟这是游戏规则,想要玩儿游戏就必须遵守规则。 监司都尉自然也用不着暗杀,他们都是明着杀。他们需要背负酷吏和恶贼的骂名,去网罗罪名构陷一个个王弋想要除掉的人。 简单来说他们就是一群背黑锅的,因为明镜司之中只有他们拥有审讯的权力,而进入了他们的牢房则永远也不会出来。 当然,袁靖是监司都尉,可监司都尉并不只有她一个人,她只是五名监司都尉中的一员。 可即便是这样也足以让袁靖心生畏惧了,她甚至都不敢想若是昨晚答应了王弋复兴袁氏的建议自己会是个什么结局。 “都尉,属下程放,暂时是管理这一百人的都司。临来之前殿下让我给都尉带句话。”领头一人行了一礼,十分恭敬的说道。 然而还未等程放行礼的姿势摆好,袁靖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只用了一只手就将程放提了起来。 袁靖的力气非常大,以至于身手不错的程放只能在半空中蹬腿,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周围的人见状立即摆好了姿势准备救援,可是投鼠忌器之下又不敢上前。 “你们真的很没用呢。”袁靖的语气十分温柔,就像是家中那个将什么好东西都留给弟弟的大姐。 但是她说出来的话却十分伤人,只听她温柔地说道:“殿下让我成为都尉来统领你们,你们凭什么认为自己会是我的对手? 最不济你们也要清楚,我才是都尉,我才是殿下更赏识的那个人,你们又怎么敢用殿下来压我? 如果你们真的不服,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在我掐死这家伙之前只要能赢了我,我便找殿下辞去都尉一职,你们谁想试试?” 第542章 戏志才之死 试试? 只有傻子才想试一试。 这些人都是从左军出来的杀才,都是经历过大世面的。 如果让他们组团和袁靖打一下,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可若是让他们和袁靖单挑? 不怕死又不是活够了,能活着谁会没事儿去找死啊? 眼见都司就要没气了,一人赶紧说道:“都尉,都司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想传递殿下的口信……” “哦?这么说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属下……不知……” “那你要看着他死?” “懂了!”那人点了点头,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抵在脖颈上说,“一命换一命,我自尽来平息都尉的怒火,您放了都司。” 说罢,那人毫不犹豫便将匕首扎向了自己的脖子。 不过匕首终究没有捅进皮肉,袁靖在电光火石之间放下了都司并抓住了那人的手臂。 “今日我便教你们第一课:懂得放弃。”袁靖将匕首夺过,轻声说道,“我不管其他人是怎么规定的,但是在我这里就要按照我的规定做事。 你们已经不是军中可以互换性命的袍泽了,入了明镜司,任务便是最重要的,为了成功完成任务,关键的时候你们需要放弃一切情感。 况且不要以为你们是明镜司别人就真的怕你们,你们什么也不是,那些乱臣贼子们怕的是殿下。 可他们既然是乱臣贼子,既然都想要反对殿下,那你们的身份就是可有可无的。 我不希望看到任务失败,所以你们最好不要让我看到任务失败。” 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可话却杀气四溢。 明镜司这帮人不知道自己这个新上司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那种古怪的差异感却让所有人在一瞬间对眼前这位美人感到不适,甚至让人觉得恶心。 这个时候程放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再也不敢嚣张,有些卑微地说:“都尉,殿下有令……” “说吧,我不会将你怎么样的。” “殿下的意思是您麾下又两百人马,我们只是一半,另一半……另一半……” “说啊,另一半怎么了?” “另一半需要看您的表现。” “为了我能在殿下面前表现的好一些,我就看你们的表现了。”袁靖扫了程放一眼,身上的气质忽然一变,没有一丝情感地说道,“现在去给我查一件事,我要知到所有参与了翻修典客署的官员的名单。” “喏……都尉,要工部的还是户部的?亦或是礼部的?” 啪! 袁靖上去就是一巴掌,抽得程放原地转了两圈。 她似乎压抑着杀气,冷声说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也只给你们这一次机会。我说的是全部的名单。” “喏!我们这就去。”程放赶忙答应一声,带着人迅速离开了。 袁靖又来到了装着明镜司官服的木匣前看了又看,伸手几次想要拿起那枚印信又几次退缩。 世间没有那么多选择,大多数人改变命运的机会都掌握在别人的手里,最可悲的是这种机会还需要拼命去争取才行。 袁靖虽然不需要争取,可是摆在她面前的也只有一条路而已,而且走上了这条路她需要付出非常沉重的代价。 沉吟良久,她深深看了周遭环境一眼,最终毅然决然拿起了那枚印信,换上了那套官服。 官服上被经过特殊处理的黑线绣了一头睚眦,张牙舞爪十分渗人。 这并不是明镜司通用的图案,但这就是监司都尉的作用。 缓缓走出府门,门外早有小厮牵着马匹侍立在一旁等候。 袁靖跨上战马,小厮当前引路,两人来到了明镜司的署衙。 说起来明镜司署衙坐落的地方还真是一个好地方,这里原本是赵忠的府邸,规模堪比皇帝的行宫。 这里虽然不止明镜司一个衙门,但是明镜司却占据着最好的地方。 以袁靖的官职她是有单独处理事务的房间的,而且这个房间非常大,里面堆积了很多卷宗,都是一些现在不能现在公开、甚至永远不能公开的秘密。 “呵呵呵……哈哈哈……”袁靖扫了一圈,忽然笑了起来,看那样子似乎止都止不住。 她也算是长见识了,初来河北,王弋让他们堂堂正正的做人,可平日生活却要东躲西藏。 如今时间长了,王弋让她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却给她配了这么一个宽敞明亮的房子。 这世间之事还真是好笑……不,应该说是可笑。 “都尉何故发笑?”一道声音传来,清脆婉转,甚是好听。 袁靖转头望去,发现说说话的竟是小厮,她一路上心事重重,居然没有发现小厮是个女人伪装的。 此时她心中一沉,一边责备自己大意,一边冷声询问:“你是何人?” “奴婢竹蝶,不是已经和都尉您说了吗?” “奴婢?你是谁的奴婢?” “自然是校尉您的,奴婢是殿下赏赐给校尉的舞女。” “用来监视我吗……”袁靖下意识脱口而出,可马上就反应过来,看向竹蝶的眼神饱含深意。 竹蝶却像没听见一般轻声说道:“殿下是担心都尉无聊,让奴婢过来给都尉解闷儿的。” “哦?你擅长什么?” “善歌、善舞、善……刺杀!” 话音未落,竹蝶仿佛一条游走于草丛间的青蛇,两三步便窜到袁靖身前,手中两根峨嵋刺就像是蛇牙,对着袁靖露出了那致命的锋芒。 袁靖心中一惊,说实话,这是她第一次正面遇到王弋培养的暗杀人员,实力之强让她感到咋舌。 从这几招身法上来看竹蝶并不厉害,但是此人竟然能够在想要杀她的同时不泄露一丝一毫的杀气,这就很恐怖了。 袁靖根本就没有将竹蝶的身手当做一回事,右手点出剑指,穿过两根峨嵋刺,点向了竹蝶喉咙。 她根本就没有杀心,只是想将竹蝶逼退,毕竟王弋的监视人员是不能杀的。 哪知竹蝶竟然比她还快,中途变招,一支峨嵋刺改变角度瞄准了袁靖的腋下,看样子是不死不休了。 好在袁靖反应快,抬起一脚踹到了对方肚子上,直接将竹蝶踹飞了出去。 可是竹蝶竟然凭借那柔软地身躯凭空扭转,卸去了这一脚的力道,平稳落在地面上。 “咯咯咯咯……”原本婉转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且刺耳,竹蝶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直起鸡皮疙瘩,她索性不装了,直接出言讽刺道:“鸩也不过如此,你凭什么能得到殿下的青睐?年老色衰的身体吗?” “你是什么人?”袁靖没有直接继续追击,这个竹蝶显然是王弋的手下,而且还给她一种袁覃的感觉。 “明镜司监司都尉,竹蝶。老女人,本姑娘不陪你玩儿了,有空在切磋吧……” “不如陪我玩玩儿?” 竹蝶话音未落,门口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道声音依旧是女声,可大戏并没有唱起来,竹蝶听到声音后瞬间面无血色,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貂蝉。”袁靖叫出了来人的名字。 貂蝉可是明镜司的高官,官至少卿,是明镜司权力排在前五的人,在她前面只有正卿和两个司丞。 袁靖以为明镜司只有貂蝉一个女人,没想到竟然还有。 也不知貂蝉是否看出来了什么,轻声说道:“女人总是伴随着麻烦,女人一多麻烦事就多。虽然明镜司只有我们三个,平日里最好也低调一些。” “嗯,我明白。” “还有一件事要记住,明镜司是殿下的明镜司,我们能付出的只有忠诚,但是能够付出忠诚的不止是我们。都尉不小,少卿也不大。” 这一次貂蝉很是客气,但是话到了袁靖耳中却让她的心沉入了谷底。 她的武艺不如貂蝉,听貂蝉的意思,明镜司中应该有高手,还可能不止是武艺,就连权谋都同样很厉害的人。 “监司都尉的事情本官管不着,不过有什么情报上的问题可以来问本官,百官家中的密事本官都知道一些。”貂蝉其实是来提醒她的,毕竟明镜司的运行体制和其他的衙门不一样。 袁靖闻言却心中一动,开口问:“少卿,你知道邺城之中有谁在追求长生吗?” “追求长生?哈哈哈…那可太多了,不知道你问的是哪一种形式的?” “哪一种形式?”袁靖听到这话都惊了,下意识问:“长生还有很多形式吗?” 貂蝉忽然露出苦笑道:“长生没有,但追求长生的方法又很多。有喝血的、有吃肉的、有炼丹的、有服药的、有求神的、有问鬼的……多种多样简直遍地开花,你想问哪一种?” 袁靖一下子就懵了,哪一种?她哪一种都不知道啊! “少卿,能不能麻烦你将这些种类拿来我看看?我也不太清楚……” “行,不过里面包含的东西非常多,到时候我差人给你送过来。你先熟悉一下这里吧,我去给你准备资料。”说罢,貂蝉转身就走,期间没有看竹蝶一眼。 袁靖没有意识到貂蝉所谓的多到底有多少,然而她上午没等来、中午没等来、程放调查完还是没等来。 直到天色已经擦黑,袁靖等来了貂蝉提供的情报,足足有一大车。 一辆马车整整齐齐装满了一车厢的书册,里面都是也成追求长生之人的信息。 袁靖根本不相信眼前这一切,疯了吗?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想要长生?据她所知王弋都不想长生,她一度以为河北根本就没有人相信长生,毕竟据说绝大多数术士都被王弋给清理干净了。 然而当她开始逐一翻看的时候才发现事情远比她想象的复杂的多。 张角的黄巾遗留下来了很多在暗地里装神弄鬼的神婆神汉,从南方来到河北避难的世家又带来了当地的巫蛊之术,随着世家的崛起、衰落、融合,很多东西被越传越广,越改越混乱,最终造成了眼下这个局面。 这些人甚至分成了不同的教派,各自组成攻守同盟,在政治上都开始互相照应。 这些事既然已经被明镜司记录,那就意味着王弋是肯定知道的,可是为什么不管呢? 袁靖有些不明白,河北如今是人口交易最为庞大的地方,王弋虽然明令禁止,可依旧有人在秘密进行着,通过购买来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王弋为什么要故意放水? 不过这种疑惑几乎一闪而逝,她现在不需要思考这些,而是要跟程放带回来的情报进行对比,找到可能出卖她的人。 数十人三天不眠不休只换来了三个名字:礼部郎中黄正、礼部主事吴汇、工部将作监主簿徐坚。 这么看似乎并没有户部什么事,其实并非如此,这三个人有个共同的岳父:前仓部主事叶平。 黄正三人并不是什么什么大家族出身,本身的才能不错,不过能做到这样的官位叶平肯定是出了大力的。 叶家家境殷实,叶平又曾在户部任职,平日里这三个人几乎都依靠叶家生活,而且生活颇为奢靡,每日宴请不断。 这个叶平之所以是前仓部主事,不是因为他犯了什么事,而是他年前在家里暴毙了,死因是说是病死,其实就是吃了些自己炼制的丹药被毒死了。 关键的问题是叶平死了之后三人虽然搬离了叶家,但生活依旧如故。 要知道他们可是没有继承权的,又凭什么在搬家之后维持着如此奢靡的生活? 三人之中只有徐坚有机会贪上一些,可他只是个小小的主簿,若是主簿都能贪那么多,那么工部就完蛋了。 官府中又没有三人家族经商的登记记录,他们的钱财来源是什么? 袁靖在卷宗之中找到了线索,他们的钱财来源于叶平。 这些钱不是叶平家族的累积,而是叶平创建的教派。 叶平在私下里创建了一个教派,以道家为基础,认为只要进行修炼,人死之后精神是可以飞升的,为此还编纂了一套神权的阶级论。 不少人都相信叶平的理念,愿意花大价钱求得修炼的方法。 按照叶平的理论人到底能不能飞升其实很容易理解,毕竟除了叶平以外叶家没有任何一个人修炼。 但是叶平的死就有些蹊跷了,袁靖一边细细阅读卷宗里记载的细节,一边问道:“程放,为什么叶家放弃了叶平的教派,反而将其交到了三个女婿的手上。” “都尉,我们不知道。” “不知道?明镜司还有不知道的事?” “都尉,恕属下多嘴。我们没有查案子的权力,查案子是明镜司其他衙门的权力,我们只有审讯的权力。上面给我们名字和问题,我们去将人抓回来,把上面想得到的答案交上去,仅此而已。” “这是殿下交给我的任务。” “所以我们才不能查。”程放的眼神十分坦然,这次他并没有畏惧死亡。 袁靖一下子就明白了那个叫竹蝶的为什么想要杀她,她现在的权力很大,已经完全超出监司都尉的权力范围。 别看程放听命于袁靖,但是做事很有分寸。这些人都有相同的出身,他们已经形成了一个集体。 袁靖并不知道竹蝶是如何融入这个集体的,可是很显然她还没有,不能让程放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 不过袁靖并不在意,想要融入这些人其实非常简单,她有得是办法。 问:想要迅速得到一群人的认同该如何做? 答:以你为主导,和他们共同做一件有风险的事情,并且你来背负失败之后可能存在的责任就可以了。 袁靖扫视了周围的人一圈,发现他们都在注视着自己,便说道:“既然你们擅长抓人,那就随本官去抓人吧。走,去会会那位礼部的郎中,将其一网打尽。” “喏。”众人行礼,纷纷放下书册,拿起了武器,列队出发。 黄正的府邸坐落在一个很奇怪的位置,这一大片虽然都是邺城高级官员的府邸,黄正却选了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 可又不能说这里偏僻,因为旁边就是热闹的市列,是官员绝对不会选择的地点,太过吵闹了。 当然,现在这个时候别说是市列了,宵禁的命令之下除了一些悄悄营业的勾栏以外就没有什么开门的地方。 当黄正家大门被拍响后,门房很是不耐烦地探出头问“谁啊……” 嘭! 他的话没有说完脑袋便被死死按住,几乎在同一时间嘴巴也被布堵住。 一个人拿着火把来到他面前,向他出示了一块令牌说道:“认识这是什么吗?” 根本不用令牌,明镜司那漆黑的官服已经说明了一切。 门房的心因为恐惧而骤缩,将所有的惊讶和愤怒一瞬间收了回去,颤颤巍巍地呜咽着。 士卒扯下了门房嘴里的布问:“你想说什么?” 门房也不知是因为脖子变形还是惊恐,用扭曲的声音说:“小人给您开门……” “用不着。你可看好了,我们可是从正门光明正大进去的。”士卒说完向大门看了一眼。 此时大门缓缓打开,几个明镜司士卒从中走了出来。 那名士卒见状不再理会门房,走向袁靖低声道:“都尉,门开了,需要先将里面的人控制起来吗?” 袁靖没有马上回答士卒,她此时心中只有两个字——专业! 明镜司这帮人实在太专业了,封堵狗洞小门、毒饵杀狗,封锁围墙、后门,如果有需要,黄正一家会死得无声无息。 沉思片刻,袁靖吩咐道:“叫门。” “明白。”士卒答应一声,让人放开门房,并让门房将黄正喊出来迎接。 明镜司上门就没有好事,黄正火急火燎地跑了出来,见到袁靖后却愣住了。 女人在王弋麾下为官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王芷的官位比绝大多数人都高,办事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 可王芷是王弋的族人啊,这女人又是谁?也是王弋的族人?该怎么称呼? “这位……小姐不知该如何称呼?”黄正眼神看向四周,希望有人能给他一些提示。 “黄郎中,本官姓袁,唤我袁都尉就行。”袁靖一边向府中走一边说道:“深夜打扰多有冒昧,此来是有件事想要询问一下。” “袁都尉但说无妨,本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此便好。黄郎中,听说今年六月的时候你的岳父曾显过一次灵,可有此事?” “啊啊啊?袁都尉,我岳父年前仙去,显……显灵?你……你你你别吓我……” “黄郎中不要惊慌,道听途说罢了。殿下对这种事都比较关心,我们就是来问问。对了,还有一件事。” “袁都尉请说。” “殿下改建典客署,你是礼部的负责人。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对那些华丽的建筑不闻不问,反而对那个高层阁楼那么感兴趣?” “这件事啊。”黄正闻言松了口气道,“都尉有所不知,那幢阁楼是我设计的。” “哦?不是应该工部出图纸吗?” “是啊,可是那幢阁楼太突兀了,对整个邺城的风水有着很大的影响。工部的人对其中关键不太了解,便由我来操刀完成了。不过那毕竟是殿下吩咐的事情,我自然要多次确认防止出错嘛。” “原来如此。那黄郎中知不知道那幢阁楼的作用是什么?” “我怎么可能知道?咱们这些做臣子的,殿下吩咐做什么,咱们尽心尽力做好不就行了吗?” “黄郎中说的不错,就是要尽心尽力做好啊。”袁靖一边感叹着,一边已经穿过正厅,走进了黄府的后院。 明镜司是王弋的意志,黄正也不敢拦着,只能跟在后面。 袁靖向手下要了一支火把四处查探着,来到水池边忽然问道:“黄郎中不是北方人吧,北方这寒冷的天气习惯吗?” “嗯,我会稽出身。北方的天气还好,就是干燥了些,南方冬天同样不暖和。” “也是,本官是豫州人,对此深有体会。”袁靖点了点头,来到水井边用火把照了照忽然说道:“还是水井比较好,冬天不结冰,黄郎中可知道是什么道理?” “这……”黄正眼神中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 第543章 戏志才之死(六) 没人察觉到黄正的眼神变化,天色漆黑,袁靖又没有怼着脸照,哪怕脸色惊骇欲绝都不会被发现。 黄正显然知道这个情况,仅仅犹豫片刻便说道:“可能是地下比较暖和吧,菜窖不都是在地下的吗?” “黄郎中说的没错。”袁靖深以为然 地点点头,接着又问,“可我怎么听说院子里有水井不吉利呢?” “无稽之谈,水井确实不能随意安置,可皇宫内都有水井,难道皇宫还不吉利吗?” “还是黄郎中见识广博,不如我举荐黄郎中去工部任职如何?” “这怎么可以?我等去何处任职殿下自有明断,我等怎么能妄自商议?” “黄郎中放心,本官的建议殿下还是会考虑的。”袁靖很是执着。 黄正知道袁靖真有这个本事,毕竟他们这些明镜司的人想要见到王弋非常轻松。 可也正是因为他们是明镜司,黄正义正言辞拒绝道:“这不是我们这些做臣子应该讨论的,袁都尉应该谨言慎行。” “还是去吧。”袁靖将火把举到两人之间,眼神中散发着阴冷的杀气,沉声说道,“我就是不明白,你们这些人为什么总喜欢在密室之上修建池塘,也不明白为什么总是将入口放在井里。” “袁都尉你在说什么胡话!” “胡话?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胡话?如此严冬,黄郎中家的池塘竟然只有一层薄薄的冰?水井里一点水气都没有,全都是尸骸的腐朽味道?要不要我派人下去查查?”袁靖的眼中全是不屑。 她顺手抄起井边的水桶扔了下去,冷声问道:“装的还挺像,水呢?” 水井里确实没有水,只传出了木桶落在地面的沉闷声响。 黄正咬了咬牙,忽然调头向黑暗中跑去。 然而还没跑两步便退了回来,黑暗中缓缓走出四个军阵,刀盾手将他的退路全部封死。 见到真的没有退路,黄正袖口忽然滑出一柄匕首,迅速向袁靖刺了过去。 这一招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看起来黄正并不是一个纯粹的书生,武艺还算不错。 可他面前的是袁靖,只见袁靖侧身闪过,抬起腿一脚踹断了黄正的膝盖,顺势夺过匕首迅速挑断了黄正的手筋脚筋。 黄正摔了个狗啃泥,趴在地上破口大骂:“贱人!恶妇!你不得好死!你全家都不得好死!贱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死了不是会成仙吗?就像叶平那样。为什么要做鬼?” 袁靖的话让黄正的叫骂声戛然而止,满脸都是惊恐。 这次的惊恐是真的,可袁靖并不想放过他,冷声问道:“怎么,你连自己的教义都不相信吗?” “你……你们都知道什么?” “知道的不多,所以才要问问你啊。” “哼,我什么也不知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袁靖点了点头,转头对手下吩咐,“去写一份告示明早贴出去,就说黄郎中发展邪教意图谋反被殿下识破,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并将邪教成员的名单交了出来。” “你不能这样!你这毒妇!他们是不会相信你的……” “信不信我不重要,但绝对会让你全家死的很难看。况且我身后站着殿下,就算是不相信我,也足够让他们害怕了。” “哼,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 “唉……愚蠢的乡里人啊,会稽的消息那么闭塞的吗?”袁靖叹息一声说道,“他们不会放过我?如果本官愿意,是本官不会放过他们。本官姓袁,豫州人,你还没想明白?” 毫无意外,袁靖话中包含的信息已经将黄正的三观震碎,只能在地上喃喃自语:“你……你怎么会……” “就你这样的人还想混迹在上层世家之中?你连最基本的生存规则都不懂。”袁靖有些无奈,她觉得抓黄正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因为黄正可能知道的并不多。 黄正很快被带走,程放这时过来问道:“都尉,黄家人怎么办?” “先全部抓起来,等尘埃落定之后找个地方埋了。” “密室呢?要派人下去探一下吗?” “我去看看吧。”袁靖走到井边,轻声说道,“你们并不懂这些。” 说罢,她竟然纵身跳了下去。 这个水井其实并不能称之为井,说是一个竖坑都没问题,只有两人多高,以袁靖的武艺根本不会受伤。 而且暗门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她确实发现了水池的端倪,可真正发现竖井里有密室还是因为密室的门非常简陋,火光都能从缝隙中露出来。 袁靖打开了密室的门,凝神戒备走了进去,这里的场景和他想象得不太一样。 这里没有残肢断臂遍地的血腥场景,反而相当平淡。 是的,袁靖只能用平淡来形容这里,几个蒲团、几张画像、一个香炉和一些道藏就几乎是这里的全部摆设了。 散发出腐败味道的几具尸体也不是被折磨或者献祭而死,而是坐化了自然死亡而已。 她在这间密室后面发现了一条通道,通道通向了另外一处密室。 这间密室里面的东西更少,正中间摆着一个炼丹炉,旁边的柜子里放着一些药材,再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恐怖的杀人机关。 一时间袁靖竟然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在图什么,既然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大大方方的信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藏起来? 带着这个疑问,袁靖回到明镜司后第一时间对黄正展开了审讯。 “黄郎中,你应该知道进了我们明镜司想要出去可就不容易了,你能不能成为第一个活着出去的人,就要看你能不能给出我们想要的东西了。” “你们想要什么?”黄正摊在地上,显然已经绝望。 袁靖问道:“我要知道关于那幢阁楼的一切。” “原来你想知道这个?我已经说了……” “你用不着骗本官。”袁靖打断了他的话,冷声道,“看来你是真不想活了,还是以为本官不敢将告示张贴出去?工部的人不懂风水?全天下最懂风水的人都在工部。” “我……我……” “说!你为什么那么关心那座阁楼?” “我收到了上仙的预示,说那幢阁楼建在那里不吉利,便多加查探想要查明原因。” “上仙?谁是上仙?” “我怎么可能知道仙人是谁?仙人托梦于我!” “托梦?做梦你也信?” “你要是半个月都做相同的梦你也信!” “本官姑且相信你的话。”袁靖沉思片刻又问道,“本官去了那间密室,你们又不是什么邪恶之徒,为什么要这么隐秘行事?” “你知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求长生。” “对啊!我们可是在求长生!”黄正的眼中透露着最原始的恐惧,并且丝毫不加以掩饰。 袁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此时黄正不是在害怕她,而是在害怕王弋。 长生这种事是人主永恒的追求,按照正常人的理解,一旦王弋知道了,他们会被王弋扒皮抽筋吃掉,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可惜王弋的想法和他们不太一样,袁靖冷笑道:“你说你们到底图什么?一群最低级的棋子,却觊觎着棋手都不敢轻易触碰的领域,蠢货永远是蠢货。” 说罢,袁靖也懒得继续问下去,让人看管好黄正,自己则去往了王宫向王弋汇报情况。 再一次被人从睡梦中吵醒的王弋都快疯了,他极其不耐烦地说:“袁靖,你是属什么的?晚上不要睡觉吗?你最好给我一个理由让我不会立即剁了你。” “殿下吩咐的事臣不敢有丝毫怠慢,如今一有进展便前来通禀了。” “所以我睡不好是因为我的原因了?” “一切都是臣的错。” “你有什么错?我哪敢让你有错?”王弋咬牙切齿,可一想到戏志才还未下葬的尸身,揉了揉眼睛道,“说吧,你发现了什么?” “殿下,臣抓了礼部郎中……”袁靖将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王弋听完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袁靖问道:“你们袁家在培养你的时候定位是什么?” “色诱罢了。” “你真的可以吗?”王弋有些不太相信。 不得不说袁靖很漂亮,可是她多变的性格根本不适合色诱的工作。 袁靖闻言一怔,低声说道:“殿下想要试一试吗?” “不不不。”王弋摇了摇头笑道,“我来告诉你一个只有女人才知晓的秘密,色诱一个人,美色只是最基本的手段。想要长久俘获男人的心,你不仅要举止得当,还要知道在你诱惑之人面前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殿下需要臣去做些什么吗?” “不,我不需要让人去色诱谁,我只是在告诉你,你失了进退。” “臣做错了?” “你以为礼部郎中是个什么官?我不点头,明镜司想抓就能抓吗?” “臣知罪。”袁靖没有丝毫犹豫,直挺挺跪了下去。 “你看,你又失了进退。”王弋忽然很有耐心,开始教导袁靖官场上的一些行事准则。 第544章 戏志才之死(七) 袁靖不知道王弋为什么和她说这些,不过既然王弋没有不耐烦,她也就一直在认真的听。 王弋讲了很多,她也记下了很多,两人似乎都忘记了黄正的事。 直到王弋似乎想到了什么,招来吕邪低声说了两句,随后对袁靖说道:“有道是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之前一直见你用长棍,以为你只是力气打。后来听说你精通各类兵器,甚至达到返璞归真的境界,所以才用长棍。我这里有个以前弄的小玩意儿,送给你吧。” “多谢殿下赏赐。”袁靖赶忙行礼道谢。 王弋却摆摆手道,“用不着,在我这里还真是一个小玩意儿。” 这时吕邪捧着一个匣子过来,王弋打开了匣子,似乎想从里面拿出来什么,结果手伸出来后又缩了回去,只是将匣子推给袁靖。 匣子不小,足有四尺有余。 袁靖打眼望去,发现里面装着一柄伞。 看到眼前这柄伞她才明白王弋为什么没拿出来,这柄伞是精铁打造,王弋就算是拿出来也摆弄不了几下。 这伞是王弋无聊的时候画的图,想要造成像前世电视里那种可以变形、还能甩暗器的样式。 可惜电视就是电视,哪怕马钧和浦沅联手也做不出王弋想要的东西,最多伞面当个盾牌,伞柄当个铁枪,而且还非常重,不适合量产,在王弋这里真就是个小玩意儿。 看到能够单手轻松拿起来的袁靖,王弋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要是让袁靖嫁给典韦,能不能给他生个项羽出来? 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逝,既然枣给完了,王弋准备抽她一鞭子。 “对了,袁覃在督察院,有时间去和她见一面。”王弋说得轻描淡写。 袁靖闻言却愣在当场,眼圈瞬间红了一下。 这不是感动,而是难过。 去督察院见袁覃不是去见妹妹,而是去告诉袁覃从此以后袁覃也在她的监察范围之内,这意味着她将和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彻底断绝关系,毕竟王弋刚刚和她讲过官场上的行事准则。 王弋真的很残忍,但她只能道谢:“多谢殿下赏赐,多谢殿下关心。” “任何收获都是要付出代价的。”王弋的表情十分温和,轻声说道,“就像那个黄正,他明知道所作所为被我发现后是个什么后果,却依旧做了,你觉得长生能够弥补他背负的风险吗?” “殿下的意思是他在说谎?” “说谎?哼,他就没说一句真话。他怕我是真的,可他又没有承受过我的怒火,如何知道我愤怒的代价是什么?他怕我,但是更害怕其他人。 去将另外两个人抓起来,那个叶家也抓起来。 叶平就是个骗子,他探寻的可不是什么长生之道,长生又不是不死,他探寻的怕不是升迁之道吧。”王弋的眼中闪烁着莫名的精光。 这已经不是袁靖第一次感觉王弋可怕了,可是每一次新的感受,都会刷新旧的认知。 “喏。”袁靖行了一礼,带着王弋的命令离开了王府。 吕邪在王弋思考的时候找了个机会问:“殿下,计划是要提前了吗?” “当然不是,不过差不多也到了快收网的时候,我得给他们提个醒,总不能将他们都杀了。” “可他们确实该死,长生之道岂是一群腌臜能够想的?” “我能想吗?” “殿下注定是天下之主,不仅要想,更应该拥有。” “真的能拥有吗?” “呃……”吕邪被王弋呛到语塞。 王弋摇头笑道:“哪有什么长生啊,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吧。对了,你觉得这个袁靖怎么样?” “殿下既然愿意培养此人,她应当是个不错的人才。” “她是个人才,但还远远称不上不错。” “那殿下为何要培养她?” “有时候你不得不佩服袁家,能够将一个人培养成一个疯子。她缺少一些东西,那些东西对于一个人来说很重要,可是一个没有那些东西的人,对我来说很重要。” “什……什么东西?” “一部分仁慈。” “殿下,恕小人才疏学浅,仁慈还能是零散的?” “对,仁慈的具体表现就是怜悯。她有怜悯之心,却无法区分正义与邪恶。” “这是什么人?” “一个逐渐失去感情的人。”王弋起身眨了眨眼睛,找回困乏的感觉,准备回去补一觉。 不过王弋能重会周公,袁靖却不能,她回到明镜司,再次出现在黄正面前。 “我以为你会是第一位从明镜司出去的犯人,毕竟你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我也是第一次接触审讯这种事。”袁靖俯下身打量着黄正,眼神逐渐变得阴森,“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呢?果然罪人都是贱骨头,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黄正抬起头,眼神中尽是茫然,大声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啊,都是实话!” “看来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学。”袁靖站起身,对身旁的程放说道,“让我看看你们的手段。” “喏。”程放答应了一声,挥手示意手下将黄正带出牢。 黄正拼命地挣扎,可他手筋脚筋已经断了,挣扎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两名士卒将她带进了一间房间,里面很快便传出凄厉的哀嚎,仿佛是从地狱中无助的亡魂发出来的一般。 袁靖并没有真的去看刑刑,而是带人将吴汇、徐坚和叶平的全家都抓了起来,一个都没放过。 等她回来的时候刑讯的士卒已经有了结果,士卒将两张纸交给她,她细细看一遍。 这一次黄正吐出来的东西不少,叶平创建的那个劳什子教派果然就是一个骗局,他们起初的目的也不是求长生,而是结党。 只是后来出现了一些变故,原本以求长生来来作为借口,可真的有人相信按照那种修行方式能够长生,并且加入了他们的教派。 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沾沾自喜,等到他们发现教派中原本准备和他们结党的人都已经离开,而剩下的只有求长生的人之后已经晚了。 结党肯定是结不成了,可是教派来钱是真的快。 于是乎岳父带着三个女婿开始行骗,大把大把往口袋中敛财。 叶平的死也不是一个意外,年前的时候叶平确实生了一场重病,可修炼之人是不可以生病的,在信众们怀疑之前,三个女婿在一起合计了一下,挟持了自己的岳父,给信中们表演了一个现场升仙,一枚毒药将给他们费尽心力谋取官职的岳父送去归了西。 配合着平日里的一些行骗手段,他们还真就将一帮信众给唬住了,疯狂给他们送钱求药。 可那是毒药啊,他们也不敢乱发,只能一拖再拖。 直到拖不下去他们又表演了一个叶平显灵,让那些世家送钱送的更痛快了。 这便是所谓追求长生的真相,当真是可笑不已。 不过对于那间阁楼黄正却咬死了说是仙人托梦,赌咒发誓自己没有说谎。 这次袁靖当然不会相信这种鬼话,她带着黄正来到吴汇的家人面前说道:“我再问你一遍,那间阁楼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都说了,真是仙人托梦。”黄正此时身上没有一块皮肤是完好的,说起话来有气无力。 袁靖眼中寒光一闪,指着吴汇的家人吩咐:“将他们都杀了。” “不要!”吴汇大喝一声哀求:“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但你不要动我的家人。” 袁靖闻言止住士卒问:“你应该知道我说的阁楼,告诉我你们为什么那么关注那间阁楼。” “这位都尉,还真的是托梦,我也梦到了,说是建在那里风水不好……” “动手。” 吴汇还未说完,袁靖直接下达了命令。 审讯其实不是明镜司最擅长的,杀人才是。 他们习惯以最快的速度杀死敌人,不消片刻共功夫,吴汇的所有家人都被一刀脖子、一刀心脏给干掉了,无论男女老少一个都没放过。 此时的吴汇状若疯魔,疯狂咆哮谩骂着袁靖,各种恶毒的诅咒层出不穷。 袁靖无视了所有叫骂某过去对吴汇说道:“是你们不说实话才导致他们死了的,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告诉我真相,我就将你们关在一起。” “不要!求你了,不要这样!”一旁的黄正在哀求、 吴汇眼中忽然爆发出了浓烈到宛若实质的仇恨,咬着牙说:“好!希望你们说话算话。” “说吧,我要知道原因。” “确实是托梦,只不过我们没有收到,收到的人是徐坚。“ “好,我去求证一下,如果没错的话你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袁靖走向徐坚,问了相同的问题。 然而徐坚却一口否定,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其余两人身上,根本不承认自己被托过梦。 袁靖早就料到会这样,她将徐坚带到牢房外面捆住,并将奄奄一息的黄正扔进了吴汇的牢房。 “希望你明天依旧会这么硬气。” 在徐坚莫名其妙的眼神中,袁靖丢下了一句话之后便离开了监牢。 第545章 戏志才之死(八) 仇恨能让一个人心里扭曲到极点,吴汇痛恨袁靖,但他更恨黄正,他认为是黄正出卖了他们。 不,或许已经没有他们了。 吴汇连徐坚都在恨,要是没有徐坚,他的家人也不会尽数死在他面前。 他也恨叶平,就像他们三人完全不记得是叶平将他们扶到了这个位置,他恨叶平将他们拉入这个局中。 当然,他最恨的还是王弋。 如果王弋不查这件事,他就会步步高升,扩张自己的家族,成为受人尊敬的上等人。 然而,在掌控一切的人主面前,他只能有恨,也只配有恨。无能狂怒原本是他唯一能够做的事情。 可是现在黄正出现在他面前,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淤积的恨意喷薄而出,疯狂冲击着他的思想,撕扯着理智组成的薄弱的防线。 这股恨意是如此的纯粹,纯粹到没有任何目标,纯粹到全世界都是目标。 没什么能够阻挡恨意的侵袭,理智也不行。 这股恨意就是由理智诞生的,却汲取着理智壮大着自己,理智每减弱一分,恨意便增长十成。 嘭,嘭,嘭…… 咔嚓,咔嚓,咔嚓…… 吴汇行动了,用他仅有的武器——他自己,动手了。 拳打脚踢,吞噬撕咬。 吴汇用着人类能够做到或不能做到的一切方式伤害着黄正,哪怕黄正已经死了,哪怕那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徐坚颤抖着观看了全程,他看到了一个温文尔雅充满智慧的人蜕变成了一头屈从本能嗜血暴躁的野兽。 “有什么想说的吗?或许你依旧可以选择什么也不说。”程放出现在徐坚身边。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惊讶,比这惨烈一百倍的情景他都经历过,不像这些文人这么惊讶。 徐坚同样不害怕死人,可吴汇的转变过程让他极度恐惧,越是聪明的人越害怕失去理智,他不想成为吴汇那样的人。 “你们想知道什么?” “那间阁楼。” “上仙托梦……” “你也想和他一样?还是想进去陪他?” “好吧……没有什么上仙托梦,但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问这件事?“ ”不是你在问我。“ ”也对。那间阁楼,我是第一经手人……“ 徐坚放弃了抵抗。将一切和盘托出。 从徐坚在马日磾嘴里得知那间阁楼将要由他督造的时候他就想到了如何废物利用。 没错,那间阁楼在他眼中就是个废物,彻彻底底的废物,对王弋来说没有丝毫价值。 他觉得王弋应该是想要亲和夫余,才会为夫余建造那么华丽的建筑,那间阁楼就是王弋装门面用的表面工程,彰显自己强大的工具而已。 所以他便给那幢阁楼找了一个用途,他们教派升仙的地方。 别看那幢阁楼只是看起来高一些而已,实际上却要比看起来高上很多,而且建筑的角度经过多次修改。 只要邵家布置就可以在上面看到每日邺城的第一缕朝阳和最后一丝晚霞,设计的相当不一般。 最要命的是他竟然在阁楼下面预留了地道的位置,只要愿意,随时可以挖通阁楼和黄家密室。 程放都听傻了,这年头最严重的罪名大概就是造反了,可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更严重些,还是这三个货的罪行更严重些。 这种事他肯定是处理不了的,而且他也不知道袁靖到底想要查什么,他便将徐坚关了起来后,找到袁靖将得到的口供说了一遍。 袁靖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再次来到明镜司,结果却发现徐坚已经自尽了。 自杀是一个不错的招数,一般来说能够保全家人不死。 可是徐坚显然不清楚袁靖的作风,她命人将徐坚的家小杀了个一干二净。 此时此刻她正在思考一个问题,通过那个夫余女人可以看出有炼气士出手了,而且针对的人就是她, 可是为什么双方没有任何联系呢?不应该这样啊…… 这次袁靖没有立即去找王弋,而是选择了再去典客署调查。 可等她来到那幢阁楼时却发现有人已经先她一步来到了这里。 竹蝶,一个她非常讨厌的人。 “让开。”看着挡路的竹蝶,袁靖没有丝毫客气。 哪知竹蝶却嘲讽道:“鼻子够灵的啊,听说山地军新引进了一批狗?你要不要去当个头狗啊?” “找死!”袁靖从背后抽出铁伞,准备收拾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程放却扯了扯她的衣角低声说:“都尉,我来吧,都是自己人。” 袁靖看了竹蝶一眼,又瞥了程放一眼,算是默认。 程放见状立即走上前笑道:“莫家妹子……” “少跟我套近乎。” “好好好,莫都尉,咱们是不允许抢功的,所以应该查的不是一件事,不知能否讲讲?” “讲讲?程放,你在套我的话吗?我没有查案的权力,可不像是你们,哼!”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套你的话?我们也就查这么一次,特事特办嘛,毕竟这里很重要。” “你确定?”莫竹蝶眉头微蹙,表情有些凝重。 “哎,我也不瞒着你,因为这个地方,今晚我们杀了很多人。” “很多人” 、 “嗯,上百是肯定有的……” “这么多!”莫竹蝶对这个数字感到非常惊讶,看向袁靖说道,“你和我一起进去。” 袁靖对她的态度非常厌恶,程放赶紧压低声音劝说:“都尉,您别看她这样,其实还是个孩子,才十五岁,您体谅体谅吧,求您了。” 见到程放竟然用了求,袁靖诧异之余也不好和一个孩子计较,便跟着莫竹蝶走进了阁楼。 哪知道刚走近一步却被莫竹蝶拦住,对她说道:“今晚有人窥伺明镜司,追到这里人不见了,你保护我,我来寻找线索。” 说罢,也不等袁靖答应,一边叮嘱袁靖跟着她走,一遍打着火把细细寻找起来。 袁靖差点就被气笑了,这个竹蝶还真是个孩子,当两人的矛盾是过家家一样。 不过莫竹蝶却是很有门道,仔细检查了一圈后说道:“这里 完工之后来的人不多,除了你我应该只有两个。这里曾有一个人在窗边待了很久;而那里同样有一个人待了很久,今晚前去窥伺明镜司的应该就是那个人。” 今天去了医院,明天补齐,十分抱歉。 袁靖听完后脸色大变,抬手便将火把向顶层扔了过去。 然而那里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 见到这个情形莫竹蝶同样诧异,她亲眼见到有人进入了这里,并没有见到有人从这里逃出去。 轻功再厉害也是人施展出来的,是人就会有形,不可能凭空消失。 两人迅速出了阁楼,命令麾下士卒进去仔细搜索。 不过袁靖的注意力并没有在阁楼上,而是看向了夫余人居住的地方。 现在已经那晚的事情基本上已经很明了了,那晚她的猎物并非没有出现,只是和她选择了相同的隐藏地点,甚至就在旁边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然而一个新的问题就出现了,那人的身手应该强过她,可是为什么没有杀她呢? 难道说王弋想要找到的那些人并不是为了杀人?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被她直接否定了,开什么玩笑,当初为了追捕那些人,袁覃将一切说得明明白白,他们也调查得清清楚楚。 不想杀人? 不想少杀人才对! 王弋为什么会暴怒?还不是他们杀了戏志才? 她觉得没杀她的理由应该是事情的关键,必须要想明白才行。 “喂!”一旁的莫竹蝶忽然打断了袁靖的想法问道,“另外一个人 就是你吧?你当时在这里做什么?” “跟你没关系。” “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和什么人做了些无耻的交易,现在来这里是毁灭证据的吧。奸贼,我就知道你们袁家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是在想着如何背叛殿下,我会盯紧你的。” “哼,你的功夫难道不是袁覃教的吗?” “她不一样,她对殿下是忠诚的!”莫竹蝶对袁覃非常维护。 袁靖一听心中感觉滑稽不已,不论王弋的想法如何,鸩这些人却是愿意为王弋付出忠诚,王弋救活了他们的兄弟姐妹,而他们只拥有彼此。 但是袁覃不一样,袁覃不止拥有他们,还拥有一个爱人,所以说袁覃是对王弋最不忠诚的人也不为过。 莫竹蝶的愚蠢和幼稚让袁靖懒得去争辩,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忠诚不是挂在嘴边的。” “忠诚也不是难以启齿的!”莫竹蝶针锋相对。 袁靖有些烦了,起身便想向夫余人住的地方走去。 莫竹蝶去一把拉住她喝问:“你要去干什么?” “你以为我不敢收拾你?” “你以为你是谁?夜闯典客署他国会馆,你几个脑袋够殿下砍的?” “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袁靖大为惊讶,这里离夫余人并不近。 “哼!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但是你如果给殿下惹了麻烦,我绝不会放过你!” “或许你说的没错。”袁靖忽然不那么强硬。 这种事明镜司确实不好出面,她已经不是密探了,王弋也警告过她不能僭越。 想到这里袁靖转头向典客署外走去,这里是王弋的地盘,是她的主场,没必要总是单打独斗,她要去搬些援军, 莫竹蝶看着袁靖的背影眼神非常复杂,她不喜欢袁家人,包括袁覃在内任何一个都不喜欢。 但她却极其尊崇王弋,愿意王弋出生入死。 当她得知需要和袁家人共事的时候非常愤怒,可是为了王弋她又不得不尽量压制自己的愤怒,一时间让她心绪不宁。 她不明白王弋为什么要信任袁家,在她袁家人都是不可信的。 袁靖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回来,莫竹蝶猜到她去找人帮忙了,却没想到竟然找来了礼部尚书马日磾。 这让莫竹蝶惊诧于袁靖的能力,袁靖没有表现出得意,而是十分恭敬地对马日磾说道:“马尚书,有劳你帮忙斡旋了。” 别看明镜司的前身是文书院,马日磾却不想和明镜司扯上任何关系,要不是关系到王弋的计划他才不会过来。 马日磾也不回应袁靖,大步向夫余人住的地方走去。 夫余人住的地方名叫东林馆,其实典客署根本不怎么待见夫余人,东林馆的位置非常偏僻,还没有高句丽受重视。 这次夫余人的领队名叫诸连伯,在夫余是个非常显赫的贵族,也是最早一批在高显互市中得利的贵族,对汉人十分熟悉。 诸连伯听说马日磾亲自前来非常重视,急忙从被窝中爬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干净后出现在马日磾的面前。 “尚书大人,您能亲自前来真是蓬荜生辉啊,哈哈哈……”诸连伯想着客套一下。 谁知马日磾却横了他一眼道:“蓬荜生辉?特使,我算是相信你们是特意来和康成学习的了,这里是赵王治下,用不着我来生辉,也不是你的蓬荜。” “呃……” 马日磾一句话就将诸连伯怼得哑口无言,心中异常羞恼。 这也很正常,诸连伯了解汉人却不代表他有文化,夫余的贵族和汉人的贵族是不一样的。 而马日磾又没有说错,诸连伯只能将这个话题叉过去,生硬地笑道:“尚书大人前来,可是赵王殿下愿意见我们了?” “殿下日理万机,哪能说见就见?” “那尚书大人此来……懂了,懂了!”诸连伯恍然大悟,立即招来侍者低声吩咐了两句,转头对马日磾说道,“尚书大人稍等,我带了些夫余的特产,都是些小玩意儿,大人拿回去尝尝鲜!” 望着诸连伯那心照不宣的笑,马日磾很想将鞋子脱下来,一鞋底子拍死这货。 他不是不能收礼,事实上礼部的人赚的外快,很大一部分都是外国这些人的孝敬。 可这礼是这么送的吗? 就让他这么瘦? 明镜司可就在旁边看着呢,出了事诸连伯拍拍屁股走了,掉脑袋的不还是他全家? “放肆!”马日磾立即大声呵斥,“你当我是什么人?见利忘义因私废公之辈?竟然胆敢贿赂我?你有几个脑袋。” “啊?”诸连伯懵了,不明白为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马日磾实在是不想和他们废话,便说道:“昨夜有贼子夜闯府衙重地被发现,逃跑时跑进了东林馆,你可见过贼子?” “没!没有没有!”诸连伯赶紧辩解。 “我们要进来搜一搜。” “不行!”别看诸连伯便捷的快,否定的更快。政客的敏感性让他清楚只要点头,他以后在夫余就完了。 可马日磾的态度十分强硬:“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只是在通知你而已。袁都尉,带人进来吧。” “绝对不行!来人,挡住大门!”诸连伯纵身而起大声说道,“就算您是礼部尚书也没有权力搜查东林馆,我要见赵王殿下,要在殿下面前评评理!” 双方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不过夫余人中还是有高人的,或者说他们这次来的学者有些真本事。 这些人在护卫准备和明镜司的人发生冲突之前便将护卫拉开,将自己随身的刀剑扔在明镜司人的面前,却手拉手组成一道人墙挡在明镜司人面前,不退让半步。 这样一来明镜司显然不能先动手,竟然被这帮人挡在了外面。 “你想挑起两国的战争吗?”马日磾见状声色俱厉地说,“区区夫余,你能承受殿下的怒火吗?” 诸连伯却硬着脖子争辩:“天下总有个讲理的地方,上国也不能不讲理。我要见殿下,殿下是夫余人的朋友,我们相信他是讲理的!” 马日磾根本没想到诸连伯居然敢顶撞自己,一怒之下就要和他争论一番。 这时袁靖忽然说道:“你们真的不怕死吗?” 说话的同时铁伞上的枪尖顶在了诸连伯的喉间,使得诸连伯皮肉都向下凹陷。 诸连伯的冷汗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死亡的威胁让他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了。 此时此刻,或许夫余的利益已经不重要了,他的利益也不重要了,只有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是的,诸连伯怕死,不仅他怕死,绝大多数人都害怕死亡。 见到袁靖动手,她麾下的士卒立即举盾逼迫那些夫余文人,夫余人中大部分都开始向后退却。 马日磾见到刀剑要比他的语言好用太多,顿时没了一点儿兴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袁靖却收回了铁伞,冷声问道:“此去第四间院子是谁在住?” “小……小女……” “很好,将她带出来。”见到袁靖听完诸连伯的回答就要向内院走,马日磾赶紧开口说,“现在已经和夫余没什么关系了,是你女儿窝藏罪犯,是你诸连伯窝藏罪犯!来人,将那些文人放开。” 马日磾毕竟是礼部尚书,他对外交还是相当敏感的,立即给了夫余文人一个台阶,同时也画出了安全线。 “尚书大人冤枉啊!小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可能窝赃罪犯?她就只在来到也成那天逛了一圈集市啊,怎么可能认识什么罪犯?” “那可就不好说了,袁都尉既然都给出了具体的地点,那就只能说明你女儿有问题,不然就是夫余人有问题。诸连伯,你觉得是你女儿藏匿了罪犯,还是夫余人就是罪犯?你们是来窃取机密的吗?” “尚书大人怎么能冤枉我们?” “那就是说我没有冤枉你女儿了?” “你!尚书大人,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说错了吗?这不是事实吗?看来夫余人野心不小啊!诸连伯,你不是想要见殿下吗?那我们就去见见殿下,说道说道此事!”马日磾深刻贯彻了地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的策略,将诸连伯说的哑口无言。 然而就在他们争论的时候袁靖已经从内院儿出来了,不过她并没有带什么人出来,只是来到诸连伯身边问道:“你有几天没有见到你女儿了?” “什么……什么意思?” “几天!” “三天了吧,小女说身体有恙,我以为是水土不服。我女儿怎么了?” “没怎么,确实是身体有恙,你去看看吧。”袁靖示意马日磾可以离开了,边走边说,“纵欲过度,再不去救治恐怕就没几天好活了。” 这个病情让马日磾都感到咋舌,虽说他也算是见多识广,可这种事还真是第一次见。 除了东林馆马日磾问道:“袁都尉,恕老夫无礼,你们女子也会纵欲过度吗?” “都是人,没什么不可以的。” ”嘶……可是……可是……“ ”马尚书,人其实是一种十分坚韧的生物,身体会在受损伤之前想办法保护自己,无论男女想要纵欲过度其实都不容易。 不过诸连伯的女儿整整放纵了三天,生命力早已衰败,就算是救回来其实也很难终老了。“ ”哎……任何欲望都是杀人利器啊……“马日磾一边感叹,一边向礼部的衙门走去,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没有一点儿和袁靖告别的想法。 袁靖也没有送行的意思,只是派了几个人护送而已。 她在诸连伯的女儿房间里并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里面充斥的味道刺鼻且令人作呕,让她感到十分恶心。 最关键的是里面舞弊杂乱,想要找到些什么非常困难,凭借她一个人肯定不行。 而且她也找到了一个有用的东西,那是一块玉佩,做工什么的都相当不错,在玉佩的一角还刻着一个小小的“叶”字。 “都尉,结论下来我们应当怎么办?”程放过来询问。 “先回去。”袁靖看了莫竹蝶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莫竹蝶被气得半死,那一眼中包含了很多东西,但里面最多的还是嘲讽。 这件事已经和她没什么关系了,而且她还没有抓到贼人,挨骂是肯定跑不了的,所以袁靖肯定是在嘲讽她,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袁靖带人回到明镜司后立即来到叶家人面前,她是万万没想到兜兜转转又转了回来,更没想到有人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跑了! 戏志才之死(九) “这个玉佩是谁的?说出来减罪,能活。”袁靖拿出那枚玉佩质问叶家人。 有人不满地喝问:“我们犯了什么罪?你们凭什么抓我们?你们是殿下的爪牙,但是殿下是讲道理的,我们要去见殿下,你们绝对是在以权谋私!” “你们的罪行是谋反,那三家的你们没有看到吗?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他们谋反?他们谋反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就因为是有姻亲关系?你凭什么说我们叶家谋反?” “你们真不知道 吗?他们都是从犯,你们才是主犯,谋反的人是叶平。” “胡扯!滑天下之大稽!叶平都已经死了,谋什么反?去阴间做皇帝吗?” “叶平?你是什么人?和叶平是什么关系?”袁靖立即抓住了那人话语中的漏洞。 那人非常坦然,大方承认道:“我是叶洪,叶家现任族长,叶平是族兄。” “原来如此,不过你也不用气急败坏,叶平和他那三个女婿干了一件比谋反还要严重的事,里面涉及到了巫蛊之术,所以你还是不要心存侥幸了。” “什……什么?”叶洪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别看大汉开国是以道家学说治国,可即便是没有武帝独尊儒术,皇室之中对巫蛊之术也是极为忌惮。 上行下效,民间也视巫蛊甚于洪水猛兽,是一点儿也不能沾的东西,可以说谁碰谁死。 叶洪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是明镜司来抓捕叶家了,他现在死的心都有了,在心中竭尽所能咒骂着叶平。 他觉得叶平疯了,拿一大家子人都不当人了。 袁靖无视了叶洪那扭曲的眼神问道:“你还有机会让叶家能够延续下去,能不能发扬光大不好说,至少血脉还能留存。” “你确定我们能有人活下来吗?”叶洪咬牙切齿地问。 谁知袁靖却摇了摇头说:“不确定。可你若是不说,我确定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希望你不要食言!” “说吧,殿下很有耐心,但是我没有,我会为了功劳不顾一切。” “哼,小人。”叶洪似乎是看开了,对袁靖没有丝毫尊重,向前一步看了看玉佩却惊呼道,“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有这枚玉佩?” “怎么?它是属于谁的?” “这枚玉佩属于叶平,可他已经死了啊!被埋在老家的墓地里!” “你确定没看错?” “错不了,他陪葬的东西我几乎都看过。” “接任族长需要做很多违心的事吧?”袁靖忽然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叶洪闻言一愣,随即说道:“关你什么事?” “看来你已经抱着必死之心了,很好。”袁靖竟然笑了笑,却没有继续问什么,径直离去。 程放跟在她身边问道:“都尉,就这样算了?要不要拷打一番?” “用不着。”袁靖摇了摇头吩咐,“你去将……算了,你带着其他所有人去仔细搜查一下叶府。” “都尉想要找什么?” “任何与案子有关的东西我都需要。” “喏。”程放行了一礼,迅速带人赶往了叶府。 袁靖则来到来到王宫,请求见王弋一面。 明天补,又去了医院,可能要开刀,服了! 汇报进度是必须的,况且这件案子几乎已经到了尾声,袁靖必须要将知道的告诉王弋。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没有解决,那就是叶平的玉佩为什么会出现在夫余人那里。 袁靖认为所有的答案都藏匿在叶家之中,只要程放找到她需要的,就能找到那个神秘的家伙。 如今最重要的不是那个家伙在什么地方,而是要尽可能保护王弋,防止对方狗急跳墙。 今日王弋有廷议,袁靖到达王宫的时候廷议尚未结束,她只能站在大殿之外等候。 不多时廷议结束,似乎没决定什么大事,朝臣们鱼贯而出。 这些人并不在乎一个明镜司的人出现在门口,只有袁流看到袁靖那一身装束时表情异常错愕。 然而袁靖能够回应的却只有冷漠,这便是选择的代价,无论自己的兄弟姐妹们有多么激烈的情绪,但是当她穿上那一身官服的时候所有的联系就已经断了。 袁靖看到袁流几次张口欲言,最终却摇头叹息着离去时感到有些难过。 难过的不是失去了亲人,难过的是她对此竟然没有丝毫感觉。 这不是对一个人怀有极致的忠诚能够做到的,在这个苍天肆意玩弄人的世道中,袁靖发现似乎没人能够幸免。 这时,侍卫通知她可以去觐见王弋了。 她将武器交给侍卫时却被告知允许她携带武器进入大殿。 袁靖不明白自己何时获得了王弋如此的信任,只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来了?坐。”王弋坐在王座上,对着下面轻轻挥了挥手。 能够有资格参与廷议的人真的不多,文武百官这种事在王弋这里只是说说而已,参加的人满打满算也就三四十人罢了。 王弋面前总共也只有三排座位,而袁靖按照官职没有资格坐在任何一个座位上。 “怎么不坐?”王弋看到袁靖站着没动笑道:“还真去学了?你在明镜司任职,我让你坐你就可以坐。坐那儿,平时文若都坐在那里。” “谢殿下。”袁靖行了一礼,走到了王弋指的地方坐下。 王弋见状也没废话,直接问道:“听说你找了马日磾去和夫余人交涉?这很好。说说吧,发现了什么?” “殿下,臣发现……”袁靖将自己的发现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臣认为那块玉佩不会凭空出现,叶平也不可能和这件事毫无瓜葛,一切的证据一定都在叶家。只要找到叶家和贼人的联系,想要抓住他易如反掌。” “袁靖,我忽然一些后悔教你那些东西了,我问你个问题吧。” “殿下请问。” “我为什么要让你去查这件事?” “因为臣曾经和他们接触过……” “不,你那点接触算什么?我手下就有常年混迹在炼气士之中的人,需要你那点儿经验吗? 让你去不是因为你有经验,而是因为你能查到。 可你给我带来了什么?我需要知道你查案的过程吗?我要的是一个结果。” “殿下恕罪。”袁靖闻言赶紧认错,“殿下,臣当时查的时候是动用了一些不光彩手段的,杀了很多……官员……殿下,臣让您失望了。” “孤不失望,因为孤从来就没有对你抱有期望,失望的人是你自己。”王弋站起身一步步来到袁靖面前沉声说,“或许孤错怪你了?还是你太蠢了? 明镜司确实要讲证据,可监司都尉需要吗?孤的旨意就是你们的证据,你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告诉孤想知道的真相。 什么都讲证据只会被人骗,今日是你最后的期限,日落之前若还没有得到孤想要的,你就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吧。” “殿下,当初我们的所作所为……都是殿下的臣子,万一耽误了殿下的大事……” “搞清楚自己的定位,孤都用上你们了,孤还怕耽误自己的事吗?”王弋无力地摇了摇头。向后宫走去,边走边说,“你的时间不多了,赶紧去吧。” 袁靖一步步走出王宫,接着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明镜司。 王弋并没有开玩笑,如果这次任务失败了,她要是不将自己埋了,那王弋就会埋很多人。 不过她现在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王弋说她被骗了,可是她被谁骗了呢? 显然王弋知道的事情要比她多很多,但王弋依旧要她查下去,那她也就只能查下去。 首先黄正那三个人是不会骗她的,一个死了、一个疯了、一个吓破了胆,她想不出徐坚有什么理由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去维护死人和疯子。 夫余人就更不可能了,要是夫余人真的那么厉害,根本没必要派这么多人来,派几个人来常驻就能搞出很多事,也不至于被王弋资助了这么多年,依旧被高句丽打得抬不起头。 那就只剩下叶家人了…… 想到这里袁靖难得有些愤怒,她还真想过给叶家一个痛快,杀干净就算了,谁知道竟然被阴了一手。 回到明镜司后袁靖从牢房中随便拎出来一个小女孩来到叶洪面前问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三房家的孩子,怎么?你的意思是只能放一个女孩儿?”叶洪对袁靖的决定有些不满。 袁靖却摇了摇头说:“我不打算放孩子,我准备放了你。” “我?哈哈哈哈……”叶洪仰天长笑,半晌后才嘲笑道。“你放了我有用吗?殿下是不会放过我的。” “不,我觉得殿下应该能放过你。”说罢,袁靖单手用力,只听“咔嚓”一声,直接将小女孩的手臂折断。 她的动作过于迅速,以至于谁都没有看清,只有小女孩儿被疼痛刺激得嚎啕大哭。 可是袁靖的动作并没有完,另一只手以及双腿都被她折断。 “疼……疼!”小女孩被倒在了地上无助的哀嚎,满是泪水的双眼极尽可怜地看着叶洪。 叶洪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监牢的栅栏愤怒地咆哮:“你在做什么!你要干什么!” “这只是对你的惩罚,因为你对我说了谎。”说着,袁靖一脚踩在小女孩儿的背上,伸手抓住女孩儿的脑袋一用力便将其折断。 催心的哀嚎声停歇了,可袁靖的表演并没有完成,之间她大力向上一提,小女孩儿的脑袋连带这个脊椎和一份内脏被生生从腔子中扯了出来,飞溅的鲜血染红了周围的一切,脸上满是温柔的袁靖笑容是那样的邪异。 “你有没有人性!你还是不是人!你是人吗?你能有好死吗?”叶洪拼命的摇晃这栅栏,可惜栅栏是铁做的,除了浪费一些他的力气以外没有任何效果。 “再去提一个。”袁靖一边吩咐,一边依旧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叶洪。 “啊?”属下也被她凶残的一面震慑住了。 袁靖只得再次重复命令:“再去提一个叶家人。” “还是孩子?” “什么都可以,我有的是方法,他们根本不够我一一演示。”袁靖表现出了不应该出现的耐心,笑着对叶洪说道,“我要谢谢你,自从来到河北以后我的生活变得非常安逸,甚至令我逐渐忘记了自己的出身。 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再达到这样的状态,没想到这才没几年就已找回来了曾经的我。 你应该感到荣幸,因为你即将见证天下第一的世家培养出来的最顶级的刺客的虐杀手段。 或许你应该听说过,我那不争气的族长总是喜欢盗墓来搜罗军费,以至于他军队的名声非常不好。 其实也不能怪他,要怪就只能怪我那没什么本事的祖宗。 我的祖宗呢是个很有名的人,在第一次党锢之前就很有名,洛阳内外不论谁都知道她是以办事周全闻名的,就连当时的大将军都找他询问计策。 后来他当上了三公,可他发现自己的才学配不上自己的名望,于是他便想尽一切办法学习。 学习是一件很困难的事,知识都被像你这样的家族收藏了起来,拜师困难重重。 好在我们家也是有家学的,而且凭借四处搜罗让后辈出了很多有才学的人。 只是这个搜罗嘛,多少有些不光彩而已。 而在搜罗先贤学说的同时,我们也找到了许多古时候杀人的方法,五花八门令人大开眼界。 于是我们家开始专门培养刺客杀手,我就是其中之一。 其他的东西我学的都不是很好,音律、舞蹈、床第等等都不怎么样,唯独杀人我很擅长。 你说对不对?” 袁靖的话中信息量非常大,可叶洪根本听不进去什么,甚至注意力都不在那里。 因为袁靖说的话语被一声声惨嚎掩盖,她当着叶洪的面将一个叶家人活剥了之后又将肉给剃了下来! 此时叶洪正扶着栅栏呕吐,在他不远处则躺着一具外表干净、胸腔内却挤满了时不时跳动一两下的内脏的骸骨。 袁靖看了看满地的鲜血和碎肉,似乎对自己的表演并不满意,喃喃道:“有些生疏了,明明只是几年没用而已。”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骗了你什么?”叶洪没有当场疯掉已经是万幸了,他十分虚弱地说道,“你要杀就给个痛快行吗?要问就赶紧问,我什么都说。” “我不是很想听。”袁靖皱了皱鼻子,转头对属下吩咐,“再去提一个。” “是……”那名士卒叹了口气,感觉这种场景似曾相识。 不过随着士卒带着人走回来,叶洪低落的情绪被瞬间调动起来,十分激动地大喊:“你想问什么?我说,我全都说!不要动他!” “他吗?”袁靖顺手从下属手中接过那个小男孩儿,抱起来问,“小公子,姐姐美吗?” 美? 袁靖此时和美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满脸黏腻的猩红上面是一双漆黑的眼睛,下面是一口森白的牙齿,咧嘴一笑要多渗人有多渗人。 小男儿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对着袁靖拳打脚踢,不停的扑腾。 “啧啧,真是勇敢的孩子。”袁靖赞叹一声,转头对叶洪说,“袭击朝廷命官,掉脑袋都是轻的。” “他还是个孩子!” “但他是你的孩子,对吗?你今年有四十了吧?老来得子不容易吧?”袁靖说完将男孩儿拎在手里,转头问下属,“他还有子嗣吗?” “回都尉,有。” “没关系,反正都要死。那叶家外嫁的那些人和娶了的那些人都查明了吗?” “已经统计好了……” “你们疯了!”叶洪闻言惊骇异常,大声咆哮,“你们竟然想要诛连?殿下若是知道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所以我们才要杀干净啊,万一殿下追究起责任,死了便是,又能如何?当然,能不死自然还是不要死,所以为了我们能在被收拾之后活下来,就请你们这些人先死吧。” 袁靖给叶洪解释完,忽然捏住男孩儿的膝盖用力一掰。 一声脆响过后,男孩儿的小腿从侧面贴住了自己的大腿。 “哇……父亲……”男孩儿扑腾着想要去找叶洪,可他的脖子在袁靖手里,哪儿也去不了。 “我说!我说!求你别折磨他,给他一个痛快行吗?”叶洪此时泪流满面,终于说出了一个让凶残的袁靖都震惊的事情。 叶家是双家主,一个家族两个家主。 叶洪一直都是家主,只不过是家主之一,负责的是家族内部的运营,而叶平则负责家族外部决策。 提出创建教派这个想法的并不是叶平,而是叶洪,只不过由于需要和外人接触,教派这件事是由叶平执行的。 所有人都知道搞长生不了这种事在一个稳定的政权中是作大死的行为,叶平为了将叶家摘出去,拒绝了叶家的帮助,以三个女儿为代价物色了三个还算不错的人才。 可惜,他选错了人…… 叶家其实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是一桩彻头彻尾的悲剧。 自以为养熟都狗吃到肉之后露出了狼的眼神,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吃了他们的主人,毕竟四分之一和三分之一哪个比较大他们还是算得清的。 叶家却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因为除了叶洪以外其他叶家人都不知道教派的事,而叶洪也仅仅知道而已,根本不了解之中的关节。 三个女婿分家之后假惺惺 的给叶家送了不少好处,让所有叶家人都认为没有白培养这三个人,殊不知他们送的那点儿东西只是叶平收入的九牛一毛罢了。 可叶洪能怎么办呢?除了咬牙忍着以外别无他法,直到一个月之前,事情迎来了转机。 一个月前的一天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上门找到了叶洪,并且还拿着那枚玉佩作为信物。 当初叶洪看到玉佩出现在年轻人手里就像看到出现在袁靖手里一样惊讶,那块玉佩真的是叶平的陪葬之物,而且还是非常重要的陪葬品,是挂在叶平尸体上的。 叶洪看到玉佩立即让家中的护院武师控制起年轻人,自己亲自去叶平的坟墓前查探。 最让叶洪惊悚的来了,他刚到叶平的坟墓,却发现年轻人正在那里等他。 叶洪人的世界观都粉碎了,他虽然提出了创立教派,可他是不相信这些的,当这种神仙之术出现在他眼前,在自我怀疑的同时他被深深震撼到,并且对此深信不疑。 年轻人陪着他仔细查看了叶平的坟墓,并且细细点评了其中风水的细节,说叶平作为家主葬在那里很不好,那里适合埋葬女人,家主应该换个地方。 叶洪相信了,他为叶平迁移了坟墓,年轻人给他找了一块风水宝地,并叮嘱说那里十分霸道,埋葬在那里的人最次也要是家主,否则家族必遭祸患。 年轻人给完好处之后便要求叶洪帮他做一件事,由于郑玄的原因,周围诸国一定会派人前来,他希望叶家能帮忙牵线搭桥见一见夫余、高句丽、马韩这些小国的带队之人。 什么原因年轻人并没有说,不过这对于叶家来说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叶家是本地世家,很早便响应王弋的政策前去高显做生意了,和那些人多少都有些交情。 直到王弋开始单独改建东林馆的时候年轻人似乎看出了什么东西,告诉叶家不需要帮他联系后便消失不见了,那枚玉佩也跟着消失了。 这便是叶家的故事,也是袁靖所追寻的一切源头。 叶洪苦笑道:“那人告诉我那里只能埋葬家主,可叶平真的是家主吗?平日里都是我在处理家族的事务,那里或许该埋葬我才对……” 咔嚓! “哇……” 叶洪话没说完,一声脆响传来,他儿子的另一条腿没有逃脱被折断的命运。 “你干什么!我知道的都说了!你不讲信用!”叶洪勃然变色,声音尖锐中带着嘶哑。 袁靖没有理会他歇斯底里,反而继续将男孩儿的两条手臂继续折断,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一根长针。 长针很长很长,足有一尺。 袁靖将男孩儿抱在怀里,长针凑到男孩眼前对叶洪说道:“你还在骗我,所以我还是要惩罚你。” 第547章 戏志才之死(十) 随着钢针一点点从眼角刺入,男孩儿开始疯狂扭动自己的身躯,想要挣脱袁靖的束缚。 可他真的只是一个孩子,袁靖又是一个实力非常强悍的高手,别说挣扎了,脑袋都动不了一下。 慢慢的,钢针刺入眼睛,男孩儿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但是惨叫仅仅持续了一会儿男孩儿逐渐变得呆滞,最后无力地垂下了头。 监牢中的叶洪一下下撞击着栅栏,丝毫不顾身体多处骨骼已经断裂,口中发出一阵阵有如野兽般的咆哮,双眼流出两行血泪。 就连明镜司的士卒都觉得这叶洪简直太惨了,困兽终究是困兽,被人玩弄之余最大的愿望大概就是希望自己是个没有任何灵智的生物了吧。 可惜眼前这只困兽是个人,一家之主的精神并不是那么容易被击溃的,可坚韧的精神却只能让叶洪更为痛苦。 然而袁靖似乎不这么认为,她显然觉得叶洪所遭受的痛苦并不够,或者说叶洪的回答没能让她满意。 她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用叶家人在叶洪面前演示了一番什么叫做虐杀。 两个时辰她一共杀了超过二十个人,年龄、性别、身份……男女老幼、壮汉孕妇……叶家没人是袁靖的对手,而袁靖总能弄出一些新花样给叶洪观赏。 是观赏吗? 呵,反正袁靖是这么说的。 因为袁靖也很愤怒,她依旧觉得叶洪在骗她,有些事情她根本对不上。 “够了。”就在袁靖准备再次提出一个人的时候,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袁靖本就心气儿不顺,转头冷冷地看向来人。 来人四十左右,长相不错,是个中年老帅哥。 可袁靖什么帅哥没见过,喝问道:“你是何人?明镜司重地,也是你能说来就来的?” “都尉,都尉。”一旁的士卒赶紧低声提醒,“这时正卿。” 正卿,明镜司最高长官。 袁靖完全没想到正卿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她现在做的其实不算什么大事,正卿其实无需过问。 “哼,你都不知道我是谁吧?”正卿古怪一笑说道,“我叫董承,你说我该不该借着职务的便利杀了你?毕竟袁家人已经不多了,而我恨不得让所有袁家人都死!” “属下……不知……” “不知?要不是你们袁家,大汉能亡吗?”董承声色俱厉。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说道:“董正卿,会说你就多说点,到时候我告诉殿下,殿下会找地方让你怀念你的大汉的。” “放肆!”董承转身看到是貂蝉,怒斥,“顶撞上官该当何罪?” “那又如何?总比你日日思念前朝要好吧?要不咱们去殿下面前说说?”貂蝉针锋相对。 袁靖看到这一幕发现明镜司的内部并不和谐,各方的 权力斗争似乎非常激烈。 需要站队吗? 袁靖心中一沉,别看她在叶洪这里耗费了不少的时间,其实她现在的时间不多,需要赶紧解决问题才行。 可怕什么来什么,董承忽然问道:“袁都尉,我董家被你袁家废了这件事,早晚有个定论。” “你怎么不去找袁绍啊?要我送你去吗?”还未等袁靖说话,貂蝉直接怼了回去。 “哼,你别以为你和后宫有牵扯就觉得自己是个人了,贱婢永远是贱婢,一个被人送来送去的礼物能有今天,好运也就到头了。” “呵,至少我是忠于殿下的,你呢?殿下以礼待你,你却沽名钓誉……” “你们两个够了。”来到这里的大人物显然不止两个人,这位更是重量级,吕邪竟然亲自来到这里。 只见吕邪来到袁靖身边看了看,皱褶眉头说道:“殿下要见你,跟我走吧,好好洗漱一下。” 说罢,也不管袁靖什么反应,来到互相瞪眼的两人之间沉声说道:“她是殿下看重的人,和那些人不一样,你们想要试探殿下吗?” “不敢。”两人瞬间收拢了愤怒,齐齐向吕邪行了一礼。 吕邪也不回礼,自顾自在前面走。 袁靖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背后却早已被冷汗浸透。 明镜司两大高官在她面前演了一出戏,而且还是在她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无论如何选择她都是错,在明镜司里都不会有好日子。 这让她想到了莫竹蝶,莫竹蝶对貂蝉的害怕不像是装的,很有可能就是当初做出了选择。 “多谢吕常侍搭救。”袁靖赶忙对吕邪行了一礼。 哪知吕邪根本不领情:“常侍?当不起。我爹是常侍,我就是个殿下身前的狗,不比一二三四五高贵。 就当是我多嘴吧,倒是袁都尉你要小心一些,殿下将你放在这个位置不仅仅是让你调查这一件事的,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在以后都是小场面,你要尽快习惯。” “多谢常侍提醒,只是殿下想让我做什么?” “让你做什么?我怎么知道让你做什么?狗只负责咬人和吃骨头,狗不猜主人的想法,狗只会按照主人的想法去做。” “明白了。” “真明白了?只是你这回的表现让殿下有些不满,想好如何应对吧。这个给你,洗漱的时候看一看,我去和殿下说一声你的情况。” 说着,吕邪递给了袁靖一本册子后让侍卫领着袁靖去洗漱。 其实经过之前那一番折腾,袁靖并不轻松,能洗个热水澡简直不要太舒适。 可惜这份舒适并不能持续太久,袁靖一边在侍女的服侍下洗漱,一边阅读着那本册子。 册子是一份名单,里面记录了明镜司各级官员的名字,袁靖认识的不多,只有正卿董承、少卿貂蝉和监司都尉莫竹蝶等几个人。 其中有一个名字让袁靖有些忌惮,那就是左丞简雍。 简雍最终还是被王弋放了一马并重新启用,但手中权利却大打折扣,只是负责明镜司的成员训练。 袁靖忌惮他是因为鸩曾经无意间和简雍训练的细作交过手,结局并不怎么好。 现在再次遇到,袁靖忽然有了些想法,她立即挥退侍女,迅速清洗干净后以最快的速度跑向书册中记载的左丞办公的地方跑去。 果然,她在那里看到了简雍。 自从简雍训练完明镜司之后可谓无官一身轻,天天那是来这里摆烂,毫无形象地往床上一躺,一边看书一边喝酒。 房间内忽然多出来一个人让他有些懵,还是个大美人就让他更懵了。 “你是谁啊?” “下官袁靖。” “袁靖……哦……知道知道,找我什么事?” “下官有一事相求。”袁靖都快服了,怎么说她也是正规的求见,简雍这货就躺在床上和她对话? 简雍倒是很无所谓道:“什么事?” “简左丞,下官想要求教……”袁靖没有说具体的,只是问了几个叶洪和她经历的事实有些相悖的地方。 简雍不知道看的是什么,明显已经喝尽兴了,一一为袁靖做出了解答。 直到袁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简左丞,如果想要联系小国对抗大国,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你问这个做什么?”简雍瞬间醒酒神色相当犀利。 袁靖赶紧解释:“最近下官遇到了一个案子,其实我就是想问一下在大国地盘上直接联合小国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吗?” “明智?愚蠢至极。 你要明白,小国联合是因为感觉到了威胁,想要促成这种联合自然是让他们直观感受到威胁。 可是你要明白,有的时候威胁过大那就不是威胁了,很有可能变成令人向往的目标。 如此一来不仅难以促成联合,反而会让一些小国倒戈。 最正确的方法是最好开始什么也不做,知道大国迅速灭掉一个小国之后再展开联盟,这样才能更好的团结更多人。” “可是有一个小国不是被灭了吗” “你都说是小国了,灭了也就灭了呗,又能损失多少?对于阴谋者来说完全没有损失。” “遭了!”袁靖心中一突,没了命地向王宫跑去。 此时王弋正在书房看着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张白骑在一一辨认。 很快张白骑起身对王弋摇了摇头说道:“殿下,这些没有多少东西和炼气士有关,都是一些道家典籍。” “你们不是修道吗?” “但每个人都有秘术,修炼的方式不同。” “好吧。对了,那几卷竹简参透了,没有?” “殿下恕罪,臣没有丝毫头绪,其实虞尚书参悟不了的东西我也不行。” “那你能不能找个行的?” “不……嗯……能……” “能不能!” “殿下,臣知道一个人可以,但是他不会来。” “谁?” “长安,刘辩。” “除了他就没别人了?” “天下占卜之术,除了他可能就没别人了。他卜的是星,占卜最难的一种。” “算了,不提他了。”王弋摆了摆手又问:“你说这叶家到底和谁有瓜葛?” “不知,不过臣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坏人,那个人应该和谋害戏先生的人不是同一人。” “理由呢?” “他们用的术不一样……” “殿下。”吕邪走过来低声说道,“那个袁靖来了。” “让她进来。” “参见殿下。”袁靖跑这一段差点儿没累死,全凭行气一路从明镜司飞奔而来,走的是屋顶直线。 “怎么会这样?先去休息一下吧。” “臣无碍。殿下臣有一个推测。” “讲。” “殿下,叶洪曾说那个贼子想要让叶洪为他引荐各个小国 的代表,很有可能是想要联合诸国进攻我们。 可不知为何却改了主意,臣猜测贼人很有可能是想要在夫余人身上做文章,想要舍弃夫余人来换取大义和诸国联合的机会,那晚他前去明镜司窥伺,想必应该是想要杀人灭口。” “不错的想法,可周边的小国有什么可怕的,联合了又如何?多打两天、少打两天的问题。” “殿下,臣觉得问题就在这里。殿下的强大毋庸置疑,但是贼人不知道殿下到底有多强大,只知道实现自己的阴谋。如果想要迅速将夫余拉进战局,那就只有一种方法……” “哈哈哈……” 王弋闻言放声大笑,他明白袁靖是什么意思,他也没有想要笑袁靖,只是在嘲笑那些人自不量力。 王弋相信就算他杀了那些人,夫余国王也不会因为几个破贵族和他翻脸的,到时候只会派人过来询问情况,大义凛然一番后祈求他手中露出的狗粮。 谁知下一刻王弋就笑不出来了,侍卫通禀扶余国的使臣求见。 不怕行刺不代表喜欢行刺,一时间王弋的脸色和如果锅底…… 说点我现在的状况吧,不是为了卖惨,只是对这段时间的更新情况有个交代。 我年初的时候做了个手术,具体什么手术就不说了,反正脚面上切下去了一大块,还植了皮。 但是!问题来了,这不是第一次手术,我恢复的并不好。创口结痂,还是一种令人非常头疼的结痂方式。 那个痂一直在生长,而且没有一点儿想要脱落的意思,越来越厚,最厚的地方能有将近两厘米。 这时一个很恐怖的概念,打个比喻,如果我的脚是个橘子,痂是橘子皮,正常皮肤是包裹橘子肉颗粒的那层膜,现在我创口的地方就没有那层膜。 医院给出的方案有两个,一个是将结痂清理掉,一个是继续切除后再次植皮。 事实上我哪个都不想选,因为这两种方案在过去的几年里我都尝试过不止一次。 我曾说过我尝试过切皮割肉的痛苦,并不是吹牛。有一次为了保证皮肤的活性,我尝试了一下不打麻醉进行手术。 无论选择那个效果都不是很好,那个痂总是会长出来,而原本应该在痂下面的皮肤却迟迟不生长,这就导致很容易发炎感染,脓血淤积在那层痂下面。 现在这两个选择又摆在我面前,其实选哪个都无所谓,我已经麻木了。 可我又哪个都不想选,因为我已经麻木了。 以上便是最近更新遇到的问题,感谢鼓励、无需同情,特此声明,仅此而已。 第548章 戏志才之死(十一) 王弋很想看看夫余到底有没有这个胆子行刺他,他针对夫余的计划还没有完全启动,如今若是夫余人敢动手,那他就借着这个机会彻底翻脸。 他无非是想讨个不错的名声和打起夫余来轻松一些而已,这是戏志才最后的计策,他也不想推翻。 这算是他的一点小小的执着吧,毕竟在后世的历史上很多人到底有没有功绩全靠后人猜测。 接见外国使节自然不能在书房,王弋来到了正殿,命人宣诸连伯觐见。 “外臣诸连伯见过赵王殿下。”诸连伯走进来行了一礼,倒是不卑不亢。 王弋见状却笑道:“你是谁的臣?” “那你来见孤做什么?” “来找赵王评理。” “谁让你受委屈了?” “殿下……” “那你就去找谁去啊。”王弋大喘气式的回答差点让诸连伯一口气没上来憋死,而且还没完,只见王弋脸色忽然变得阴沉说道,“难道你是想说孤的治下法度不明吗?” “臣不敢……”诸连伯的脸不停的抖动,就快要气疯了。 那个欺负他的人就在王弋身边站着,法度明不明还用得着说吗? “原来是不敢啊。”王弋一顿,忽然厉喝,“那还是说我治下法度不明了!说,今天你要是不说出来,孤的将士们就要去夫余问问了。” “殿下不可!殿下,今日清晨有人闯入东林馆强行搜查,我等虽是小国,也不能受这种侮辱?” “哦?是谁去搜查了?” “是她!”诸连伯直接指向了王弋身边的袁靖。 王弋看向袁靖问:“今早你去东林馆了?” “回殿下,臣因为一件案子去东林馆搜查了一番。” “殿下,臣发现……” “殿下!”诸连伯自然不能让袁靖将实情说出来,要不然他女儿就没脸见人了,只得先发制人,“此人暴力搜查,将小女打得不省人事,还望殿下为外臣做主,为我们这些小国主持公道!” “原来如此。来人,将袁靖拿下审问。”王弋挥了挥手,侍卫走上前将袁靖制住。 众人没想到王弋竟然认下了这件事,哪知王弋下一秒说道:“来人,去将张文远招来,立即集合右军远征高句丽。” 这句话更是劲爆,在场众人无不震撼莫名。 诸连伯都傻了,心中只有“天佑夫余”四个大字,若王弋能够出兵灭了高句丽,对于夫余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这时吕邪忽然问道:“殿下,国不兴无名之师,殿下因何进攻高句丽?” 诸连伯听到这话立即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即跳上去咬死吕邪。 他心道王弋打就打呗,哪有那么多问题?打高句丽跟你一个阉人有什么关系? 可是马上他的愤怒就变成了惊恐,只听王弋说道:“这还不明显吗?高句丽不尊王道,和周围小国联合起来图谋不轨,意图兵犯我境。小国就是小国,要有小国的姿态。有了反义,自然要好好敲打。 要打就打最厉害的那个,高句丽实力最强,一定是盟主,就先打他们。 孤相信夫余只是被诓骗了,本意是不会反叛的。放心,孤是宽宏大度的,不会过分追究夫余的罪行。 高句丽的使臣不是在邺城吗?吕邪,你亲自去一趟,将此间之事一字不差地告诉他们,别怪孤没有给他们准备的时间。” “喏。”吕邪行了一礼,抬腿就往外走。 “站住!”诸连伯暴喝一声。 还别说,吕邪真被吓了一跳,只是看向诸连伯的眼神就没那么友善了。 诸连伯真的傻了,他说什么了就让王弋认为周边小国联盟了? 要知道夫余做梦都想弄死高句丽,而高句丽在现实中正在弄死夫余。 双方是不死不休的世仇,这消息要是传到高句丽,高句丽可能不敢对王弋做什么,但是他们绝对会拼了老家不要直接弄死夫余。 “殿下,我等没有和高句丽联合……”诸连伯赶紧解释。 王弋似乎一愣,随即说道:“没有吗?那更好。吕邪,你去告诉高句丽的使臣,就说夫余使臣揭发了他们的阴谋,让他们回去准备承受孤的怒火吧!” “殿下!高句丽也没有和小国结盟。” “没结盟?不对吧。”王弋的语气忽然沉了下来问道,“没结盟你要孤为你等小国主持什么公道?还是说你们夫余才是盟主?” “殿下,我们真的没结盟啊!夫余和高句丽正在开战,您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 “那你就是想要让孤维护你们夫余的利益喽?要不要孤的赵王让你们夫余人来坐?你好大的狗胆啊!孤手下的人查案子查到你们头上,孤还没找你们问罪,你们竟然敢恶人先告状?吕邪,去!告诉高句丽人,孤生气了,就是要打他们。一切都是夫余人的错。”王弋的态度嚣张且霸道。 弱国无外交?狗屁的弱国无外交,弱国连和强国对话的资格都没有。 哪怕王弋不出兵,一句话就能改变周边小国的格局。 诸连伯如果认下了那件事还好,可他为了自己的女儿竟然来找王弋,还上升到了国家的层面,那还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不得不说诸连伯是个好父亲,却不是不是一个好政客。 他不明白汉民族是个讲道理的民族,却只在他们想讲道理的时候讲道理。 如果他们不想讲道理,有一万种道理让你讲不出道理。 诸连伯已经被吓傻了,他噗通一声趴伏在地上哀求:“殿下,殿下您不能这样。您……您……若是这么做,我们夫余就完了……” “你觉得你们夫余现在还是好好的吗?”王弋坐在高高在上的王座上,看着地上的诸连伯,没有任何感情地说道,“孤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做出一个选择。” “殿下,只要您不和高句丽人说,让我做什么都行。”诸连伯终于反应过来,他说谎确实是说谎,可王弋说谎就必须当作事实。 王弋的语气忽然带着一丝诡异说道,“你什么也不用做,孤会为你做好的,你选不选?” “选!选!”诸连伯没有办法,他只能选择保住夫余,只能选择不成为夫余的罪人。 可是他真的能够逃脱罪责吗?夫余能保住他吗? 王弋将目光从诸连伯身上移开,对吕邪说道:“吕邪,你不要去找高句丽的使臣了,你去东林馆一趟。你去告诉他们,诸连伯为了保住自己女儿的清白,不惜挑动孤和夫余的战争。” “殿下!我没有!”诸连伯豁然抬起头,眼中惊骇欲绝。 王弋却淡淡地说:“你有,如果高句丽没有错,那就是夫余有错。孤若是什么都不做,你的颜面确实保住了,可孤的颜面在什么地方?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以为孤是什么人?” “殿下,臣错了……臣错了!求殿下网开一面,求殿下网开一面啊!” “吕邪,你还在等什么?等孤送你吗?”王弋不再去看诸连伯一眼,起身就向后宫书房走去。 “殿下息怒,小人这就去。”吕邪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目送王弋离开。 诸连伯完了,只要这个消息传到夫余人耳中,别说他女儿的清白保不住,就算是命都难以保住,必定会死在那些愤怒的夫余人手中,而他却无力阻止这一切发生。 看着已经走远的吕邪,诸连伯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去做,他甚至不清楚应该跑回去向同胞解释,还是应该赶紧逃跑。 最讽刺的是袁靖走了过来,带着刚刚押解她的侍卫将诸连伯叉了出去,全程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早就料到了这种结果。 是啊,王弋从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做什么事情都只是他需要而已,就连讲道理也仅仅是需要讲道理罢了。 不过诸连伯在王弋看来都是些小事,他给了无数个机会,甚至将吕邪都调离了身边,却没有等来所谓的刺杀。 这就很不对劲,如果刺客不是夫余人,那刺客就只能是汉人,可刺客的目的是什么呢? “子龙。”王弋走到一半停了下来,忽然叫住赵云。 赵云闻言立即上前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王弋走向旁边的一个亭子,边走边说:“书房里应该有人,不要动他,请过来。” 赵云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眼见着他变得杀气四溢,一步步走向了王弋书房。 不多时,赵云果然带着一个年轻人来到了王弋面前。 王弋指了指亭子另一边的座位说道:“坐。” 年轻人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王弋对面。 王弋见状笑道:“倒是胆识过人,叫什么啊?” “化外散人,李进。” “哈哈哈……”听到这个名字王弋忽然笑道,“你竟然是李进?你知不知道,我曾经派人找过你。” “哦?殿下知道我的姓名?” “李进,山阳郡钜野县人氏。族中上一辈比较有名的人是李乾,你这一辈比较有才华的是你、李乾的儿子李整和侄子李典对吗?” “殿下对我们家竟然如此了解!”李进的眼神中满是诧异。 第549章 戏志才之死(十二) 王弋对李家当然很了解,因为他们足够有分量。 李乾是曹操早期重要的资助者,为曹操带去了很多人马; 儿子李整后来官至青州刺史; 李典是比张辽都得曹操信任文武全能型人才; 李进更是重量级,正面抽过吕布。 王弋曾经很想将李进收入麾下,只是没想到现在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他没有回应李进的疑惑,只是问道:“李家全家都在孟德那边,想必你应该不是来投效孤的。说吧,想干什么?” “殿下何出此言?是真看不起我李家吗?虽然我们李家不大,比不得荀氏三方投注,两边效命还是做得到的。还是说殿下怀疑我的忠诚?” “孤从不怀疑你的忠诚,可你效忠的是谁呢?想必不会是孟德吧?当然也不会是孤,对吗?” “殿下何出此言?” “如果你再废话,就给孤滚。”王弋的脸色就像不定的天气,说翻脸就翻脸。 李进脸色一正,沉声问道:“殿下是知道了什么吗?” “子龙,送客。送远一点儿。”王弋说完起身就走。 赵云上前一步挡在李进面前,李进赶紧喊道:“殿下,我是来帮您的!” “继续说。”王弋摆了摆手止住赵云的动作,却没有回头。 李进见状说道:“在下观察殿下的所作所为,推断是殿下想要对夫余用兵。殿下,在下有一计,可以让夫余臣服,又不用让殿下劳师远征。” 王弋闻言非常惊讶,他没想到李进竟然看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过他没有问,而是说道:“孤想要的东西自己会去拿,用不着其他人来多嘴。” “殿下难道不在意自己臣子的死活吗?” “你是说那些将士?战争总是要死人的,孤在他们生前不克扣粮饷;死后抚恤丰厚,他们为功劳战死又有什么不对?” “殿下,在下说的是臣子,比如说殿下的军师戏志才。若我说戏志才不是正常死亡呢?” “你想说什么!”王弋豁然转身,死死盯着李进,眼神中的杀意丝毫不加以掩饰。 谁知李进却摆上了谱,一副风轻云淡般说道:“殿下,世间功名利禄无穷无尽,世人拼命追逐以至于血流成河、民不聊生,不如殿下随我回山中修炼,以求那一丝长生的机会如何?” “你知道长生?”王弋瞬间转过头脸色大变,双眼中尽是贪婪。 李进却笑道:“若是殿下愿意随我回山,自然也会知道长生。” “跟你走就能得长生吗?” “殿下,长生乃是天机所引,凡人想要怕是千难万难。不过以殿下的气数,只要愿意,想必终会得偿所愿的。” “是吗?只要我愿意就能长生吗?”王弋的眼神越来越亮,在到达极点后问道:“那我现在就想要不行吗?” “殿下,俗事缠身怎能长生?” “是吗?”王弋忽然笑了,眼中的神采也化为嘲讽,不屑道,“既然如此,那你还来找孤做什么?为何不去追求长生?” “果然,殿下还是放不下。”李进依旧自信,老神在在地说,“既然殿下执着于俗事,那我助殿下一臂之力如何?” “哦?你想跟在我身边为我出谋划策?” “正是如此,殿下以为如何?” “那你想要个什么官?” “在下不需要官职,只要殿下愿意听就好,正好在下这里……” “正好你这里有一桩事情能让孤验证一下真伪对吗?就比如说志才是被人害死的?你想给孤什么线索?将孤的注意力引到什么地方?” “殿下这是何意?” “李进啊李进,你有些让孤失望啊。”王弋上下打量了李进一番,玩味地说,“这世间君王就没人不想长生,可我们现在谈的是长生吗?你以为你的底细孤还不了解吗?” “殿下这是何意。”李进再次重复了自己的话,可此时脸上却没了自信,反而变成了阴郁。 “你也不要老是这般自信地问孤了,孤问你一个问题吧。”王弋坐了回去,轻声问道,“你应该和谋害志才的人不是一伙儿的,那么你们是什么关系呢?那个谋害了志才的人又是谁?” “我明白殿下在说什么。” “你明白,你比任何人都明白。说吧,是不是张角的师傅南华?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哦。” “南华是何人?在下并不认得。” “回答错误。”王弋摇了摇头说,“子龙动手吧,抓起来。” “遵命。” 赵云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向了李进。 谁知眼见就要抓到李进,赵云却惊呼:“嗯?”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所有人明明看到赵云的手碰到了李进,可李进就好像不存在一样,身影从赵云的手边穿过,直接滑到了王弋面前! “贼子受死!”赵云抽出长剑反手就是一剑,王弋要是出了什么事将是他人生最大的耻辱。 谁知王弋竟然抬手止住赵云的动作,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李进。 李进阴沉着脸沉声问道:“殿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这样吧,听说你的武艺不错,孤给你个机会如何?”王弋伸手向李进背后指了指说道,“当今天下第一剑客说我十步之外天下无敌,从这里到那棵树大概有二十步,如果你能从那里冲过来碰到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如何?” “殿下此言当真?” “哼。” 面对李进的质疑,王弋只是哼了一声,从典韦身后拿出一支弓,并挥退了所有的护卫。 “你我这算是君子协定,不过你我身份差异很大,总不好让我吃亏吧?” “殿下的意思是?” “在我碰到你之前,我问什么你就要答什么,如何?” “殿下,那我可就吃亏了。” “这可不好说,吃不吃亏就看你的速度如何了。” “好!希望殿下不要食言。”李进爽快答应。 王弋似乎真的想完成这个约定,在李进走向那棵树的时候赵云几次想出手都被他制止。 等李进到了之后王弋说道:“我问完第一个问题便是信号,如何?” “一切听殿下安排。” “好!害死志才的人是不是南华?” 话音未落,李进迅速冲了过来,将身形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地面,并且嘴中说道:“我也不知,但我一直在找他。” 王弋没有看着,弯弓搭箭,三箭连环呈品字型射向李进前进的道路,按照李进的速度必然会中箭身亡。 可李进忽然侧身一闪,绕开羽箭的落点绕了个圈继续向王弋袭来,仿佛已经预见到一般。 “你为什么要找他?” “他想祸乱天下,我们在阻止他。”李进边跑边说。 迅速奔跑并没有影响他的速度,不知不觉已经前进了五步。 这一次王弋更狠,直接来了三次双箭连射,将李进所有的道路都封堵住,并且问道:“你们是谁?” “天下炼气士,南华也在其中。”李进一边回答一边应对箭矢,而他的应对方式堪称绝妙。 横向没有闪转的空间,他忽然跳了起来。 由于之前他的身形压得很低,王弋想要射中并不容易,羽箭的飞行轨迹同样很低,李进并没有跳多高便躲过了羽箭。 此时他距离王弋已经只有十步左右了,王弋基本上已经没什么机会了。 可是王弋依旧一边弯弓搭箭一边问道:“有谁知道他的身份?” “没人知道,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甚至不止一个人。”李进回答得很轻松,可他的表情却一点儿也不轻松。 他此时身上的压力异常之大,以王弋这一手箭术说天下无敌可能是过了,但十步之外能够应对的人全天下还真没有几个,而且越近压力越大。 毕竟他离王弋越来越近,箭矢距离他也越来越近。 这一次王弋显然拿出了绝活儿,瞬间射出了五箭,五支羽箭各有不同,或是飘逸、或是迅猛,将上下左右的空间全部封死。 并且王弋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阻止我攻打夫余?” “因为夫余有用。那人绝对不会放过周边小国的力量,夫余肯定是他的目标,这样能将他勾出来。”李进做出了回答。 他没有被王弋必杀的一箭射死,因为他躲过去了,而且是以一个极为诡异的方式躲过的。 之间他向前猛的一跃,身体旋转着从羽箭的缝隙中穿过来到了王弋面前说道:“殿下,您输了,这个问题算在下送……嗯?卑鄙!” 李进大骂一声,身体忽然凭空消失。 与此同时,赵云的长剑也划过了他脖颈所在的地方,可惜最终也没什么结果。 李进的再也没有显性,只听得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哼,你们这些诸侯的保证果然不可信。” “错了,殿下是可信的。”一直无动于衷的张白骑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手中还夹着一张点燃的符纸。 黄巾力士凭空出现,一把将李进从王弋身边拉了出来,死死握在手里。 “你是什么人!”李进惊骇欲绝。 谁知他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枚箭矢,只听王弋冷冷地说道:“去问鬼去吧。” 破甲重箭抵近射击,羽箭没有任何阻碍便穿过了李进的头颅,瞬间带走了他的生命。 “子龙。”王弋将手中的复合弓交给典韦,冷声说道,“好好研究一下是怎么回事,我已经倦了,再遇到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全都杀了。” “喏。” 第550章 戏志才之死(终) 北方的冬天总是那么固执,执意将自己最纯粹的一面展现在世人面前。 枯黄的树林、怒号的北风、以及山头皑皑白雪以及山间野兽饥饿的咆哮。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人们不要轻易走出自己温馨的家园,哪怕家园并不温暖,一盆炭火也足以让人安心。 可是在邺城之外却有一小队人顶风冒雪向山中走去,他们没有携带任何防身的武器,却举着白幡、抬着棺椁,神色哀难。 这是一队送葬的队伍,尽管在这样的天气做什么都不是一个好选择,可他们今日必须将棺中之人埋葬。 他已经在尘世中被牵扯太久了,久到错过了一个又一个良辰吉日、久到早已迷失在尘世之中、久到可能再也找不到前往来世的路。 或许他也不是很想去来世吧,毕竟这一世他还有很多牵挂,他还有很多没有完成、没有见证的事。 或许他依旧留恋现世吧,毕竟现世有理解他的朋友,有信任他的主公,以及那可以肆意施展才华的舞台。 或许他并不想死,他也没有那么洒脱,可是他没有办法,看不开和看得开其实没什么明确的界定,洒脱与执着也没有那么大的差别。 时间到了,无能为力,执着最终也会成为洒脱。 游戏人间,无所在意,洒脱之中一定藏着执着。 他统领过天下最强悍的士卒;共事过天下最勇猛的武将;谋划过天下最磅礴的战略。 经历过种种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他看得透的和看不透的最终都化作一声叹息,永远锁在那颗复杂而又纯粹的心中,任何人都无法在窥视分毫。 他就是戏志才,一个没什么追求的寒门子弟;一个不爱惜自己的浪荡公子;一个天才统帅;一个忠诚臣子;一个没有目标却在拼命向前的人…… 戏志才的葬礼非常潦草,戏家送葬的人将棺椁送入墓穴之后便匆匆离去。 可他的墓穴却一点儿都不简陋,县侯的规格几乎是这天下非刘氏最高的待遇了。 而真正送葬的其实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将他带到河北的荀彧,另一个则是将他送离人世的王弋。 “文若,我真的不想来这里。”王弋看着封土一点点被夯实,语气有些低沉地说,“每一次来这里我都不开心,我将他们带上了这乱世的舞台,却要为他们的坟墓填上最后一把土。” “殿下,不是所有人都是伍子胥,我们无法对着坟墓开心。” “你说伍子胥真的开心吗?” “殿下,如果一个人大仇得报后的心情是开心,那他终究只会成为一个沉沦于自己欲望的蠢货。伍子胥不是蠢货,几十年的仇恨压抑在心中他清楚那意味着什么,晚年大仇得报却没有疯狂,足以证明他当时并不开心。” “他真的没疯吗?掘墓鞭尸还不算疯吗?” “殿下,他真的疯了吗?吴国成就霸业可是在他鞭尸掘墓之后。” “是啊,他没疯。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鞭尸,但我可能会杀光楚国人。” “殿下,这么做是不对的,您杀不光楚国人。不过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好。” “哦?我以为你会劝我不要杀那么多人。” “您不会杀,所以臣也用不着劝。” “唉,这世上懂我的人很多,可懂我的人却又越来越少。文若啊,以后要是遇到这样的事千万别劝。” “臣省的。” 省的…… 王弋心中泛起苦笑,最怕的就是省的。就是因为荀彧明白,到了出问题的时候反而会奋不顾身。 这是一个事关双方忠诚,无法绕开却难以直面的问题,王弋不想在这种场合下和荀彧谈及,便岔开话题道:“文若,你说志才这一生算是精彩么?我这么做是不是亏了他?或者说……亏了他们?” 王弋放眼望去,一座座陵墓排列整齐,墓碑前烛火祭品丰盛,却尽显萧瑟凄凉。 荀彧也看向了远方,只是他没有看周围的坟墓,而是看向了山头的那栋宫殿。 那是王弋给自己安排的坟墓,就像曾经说的那样,外表看起来还算华丽,可里面空空如也。 这是一个极为不符合礼制的决定,按理说皇家陵墓周围是不允许有其他坟墓的,为此王弋和一些大儒吵了很久。 臣子们当时没人赞成,当然也没人反对,看着王弋最终艰难地获得了胜利。 其实荀彧很清楚,大儒们反对的其实并不是礼制,而是想要死后埋在这里非常困难。 这座山是王弋自己的坟墓,想要等到王弋死后在进来是不可能的,况且他们也活不过王弋。 可是生前埋在这里的人都需要经过王弋自己的甄别,以他们的功劳就算是写一辈子的文章也绝对过不了王弋的审核。 死后能够享受和帝王相同待遇的祭祀规模简直是这个时代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只要王弋创建的王朝不灭亡,他们的香火就永远鼎盛。 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却能被别人享受这种事,光是想想就会浑身不自在,极力阻挠是必然结果。 乐进当初被说成了是败军之将,不仅不能被埋在这里,还应该满门抄斩。 审配是个反贼、高览是个罪徒、鲜于辅是无用之人…… 戏志才当然也没有好到什么地方,从个人性情到生活习惯被人痛批了一顿,归根结底就是两个字——“不配。” 荀彧很支持王弋这么做,这么做代表着王弋不仅管生前,还管死后。 只是这一次文士的反扑让他都心有余悸,从戏志才死到现在王弋正经事几乎没做多少,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和文士扯皮。 他很清楚王弋问的并不是是否亏了这些有功之臣,更不可能是那些聒噪的文士,而是一个更敏感的话题——爵位。 王弋的赵王是刘辩封的,王弋也认下了这个封赏,按理说只要王弋写封信给刘辩,要什么爵位刘辩就一定都会给。 可是王弋摆明了不会止步于诸侯王,他接受刘辩的封赏,史官可以说是忍辱负重,但他的臣子接受刘辩的封赏算怎么回事? 就算臣子们愿意答应,王弋也不会允许。 荀彧现在心中非常纠结,他想不明白王弋现在只是单纯想给臣子们封个爵位还是想要称帝。 前者还好说,有违礼制的事情不是头一回干了,驾轻就熟。 可若是后者…… “殿下,臣也不知什么才算是精彩,但是臣知道志才这一生没有辜负自己的才学。” 荀彧的回答堪称滴水不漏,王弋听完便明白自己确实有些着急了,现在并不是一个封爵的好时机,无论他是否只是单纯想要封爵都不行。 “不是不让你劝吗?”王弋看向荀彧的眼神中满是苦笑。 荀彧却一脸认真地回答:“殿下,这是臣的本分。” “哎……是吧,是你的本分。”王弋走向那块还没有竖起的墓碑,拍了拍说道,“志才临死前也是这样,他觉得那也是他的本分。文若,你知道志才临死前说了什么吗?” “想必是一些重要的嘱托吧。” “是啊,是极其重要的嘱托,他让我不要去长安。”王弋的声音非常平淡,根本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荀彧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因为无论如何,王弋一定是要去长安的,毕竟刘辩在长安。 王对王,王弋哪怕再信任自己麾下的将领也要去直面刘辩。 “殿下,志才这么说的理由是什么?” “没有理由,因为这是一个谎言。” “什么?不可能!”荀彧惊呼,“殿下,志才怎么会欺骗您?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可这又是谁的谎言呢?” “殿下这是何意?” “没事,一时感慨罢了。文若,志才不能白死,他最后的计策一定要完成。” “殿下指的是什么?” “来年夏天我会派张辽进攻夫余,现在你就可以准备了。” “殿下,为什么要进攻夫余?况且就算是要打,臣认为不如现在就打。夫余地广人稀,百姓都聚集在几个城池村落中生活,多年来我等早已将夫余的地形摸得一清二楚,两个月之内灭掉他们并不困难。” “夫余只是个开始,明年的对外战争就是那些小国,高句丽、马韩我都要,整个北方我都要!” “殿下,臣知道那里的土地确是肥沃,可想要开发过于困难了。” “难吗?之前夫余国境内有路吗?他们有像样的城池吗?他们吃的饱穿的暖吗?公孙瓒时期汉人将打夫余人视作打野人,立国几百年,入侵幽州的次数屈指可数,是他们忠诚温顺不想入侵吗?” “殿下英明,臣受教了。” “我不英明,你们才英明,你们应该英明。” “臣明白。” “辛苦文若了。”王弋拍了拍荀彧的手臂,对着远处又招了招手。 不多时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一步步走过来,在王弋面前规规矩矩行了一礼,煞有介事地喊道:“父亲。” 小男孩儿是王镇,王弋的大儿子。 王弋拉着他来到戏志才墓碑前说道:“记住这个人,记住这里埋葬的每一个人。当我住进山上那间房子后,你要和你的子孙每年都来祭拜。” 第551章 隐形的刀 其实王弋不是很喜欢王镇,都说三岁看老,王镇没有继承母亲的机灵,也没有继承父亲的气魄,为人有些木讷死板。 不过也不能说没有一点儿优点,有甄姜的底子在,集合了王弋和甄姜的所有优点,几乎可以确定是个万里挑一的美男子了。 可是长得好看在其他人那里是加分项,在王弋这里并不是,他更注重的是才能。 为了不让甄姜失望,王弋将他带在身边培养,想着既然进取不足,做个守成有余的也不错。 然而王镇显然要比王弋想得懂事许多,他瞪着有些懵懂的大眼睛看了看王弋,又看了看山上那间宫殿,摇摇头说:“父亲还是不要住进去才好。” “哼,想得挺好,你要记住人总有那么一天,这是自然规律,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不能不去吗?我可以代替父亲……” “你?你连想都不要想,你还不配代替我进去,哈哈哈……”王弋被逗得哈哈大笑,心中却满是无奈。 这段时间大概是这小子最后的懵懂日子了,已经有人开始上书王弋,认为王镇对他的称呼是对他的不敬了。 有的时候那些人就是那么的搞笑,自己家满院龌龊都管不过来,却死死盯着别人的一点儿不是,生怕别人违反了一点儿理想中的道德,仿佛那份道德没了他的维护就会沦丧一般。 不过荀彧等人却很看好王镇,认为这个死板的小家伙有人主气象,能够处变不惊,是个极好的继承人。 所以荀彧一有机会就会教导一下王镇,这次也不例外,可在他开口之前王弋却用眼神制止了他。 在这种地方说笑显然不合时宜,王弋笑过后也觉得不妥,君臣三人没有再进行对话,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士卒和工匠将戏志才的封好封土。 王弋走上前,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按在了封土堆上,轻声说道:“下一座城啊。志才,你的心倒是不小。 望乡吧,望乡县如何?挺不错的。 虽然冷了一些,不过我既然已经决定了,幽州就不会继续苦寒。 那里会很美、会四季分明、会富饶,有了你的血脉也无需担心子孙后代不学无术,挺好。 这里都是你认识的人,好好聊聊,也不会寂寞。 走了,有时间再来看你、再来看你们。 再过个几十年我也回来,到时候我们有得是时间。 等我、等我们,一起来到这乱世,就要一起走。” 说罢,王弋牵着王镇转身离去,荀彧看了一眼戏志才的墓碑之后跟上了王弋的步伐。 出了墓园王弋忽然说道:“文若,现在就可以筹备了。我估计夫余不会很难攻打,新建一座城挺麻烦的。” “喏。”荀彧行了一礼,忽然想到什么问道,“殿下,您要不要亲自提笔撰写……” “别了,我那两笔字上不得台面。去找伯喈先生,实在不行不是还有那个钟繇吗?” “喏。” 荀彧答应之后便上了马车,军队开始缓缓向邺城走去。 如今戏志才已经入土,王弋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再也不用和那些聒噪的文人扯皮了。 至于以后的事情怎么办那就只能以后再说了,反正戏志才的问题算是告一段落。 虽然没有抓住害死戏志才的人,可王弋相信那家伙早晚有一天就来找上自己,到时候直接干掉就完了,反正赵云在张白骑的帮助下已经明白所谓异术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无非装神弄鬼罢了。 事实上真的是装神弄鬼,王弋不清楚张白骑是如何做到的,张白骑给他讲述的理由他也没听明白。 不过李进并没有完全躲开赵云那一剑,后颈上被剑锋划出了一道血痕。而张白骑的黄巾力士对王弋已经不起作用了,他当时没有看到所谓的黄巾力士,只看到李进忽然自己冒出来并摆了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等死。 张白骑对王弋这种状态极为肯定,并叮嘱只要王弋能做到什么都不相信就不会被任何异术影响。 但是想要达到这种状态非常困难,必须要让潜意识不相信才行。张白骑能做到相信与不相信随意切换,王弋却不能。 当然,这些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要身边有赵云和张白骑在,异术对王弋的威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王弋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进攻夫余,而他的计划已经完全展开了。 计划的起点是一个死人,或许可以说是两个。 诸连伯和他的女儿最终也没能逃脱自己同胞的制裁,在诸连伯从王宫回去之后,两人很快因为水土不服暴病身亡。 为了感谢王弋的帮助,夫余人以朝贡的名义给王弋送了很多礼物,被王弋尽数收下。 礼尚往来,王弋给了他们一次聆听夔音寺日常辩论的机会。 学识是所有人都渴望的事物,能获得这次机会让夫余人感恩戴德,毕竟在夔音寺中任职的都是些名气十分大的文人,哪怕在夫余也流传着其中一些人的名声。 而夔音寺那次辩论的题目是:从他国归化的汉人到底算不算是汉人。 这个问题是无解的问题,种族问题别说往后两千年,就算是往后一万年可能都无法解决。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双方拿出来的资料让夫余人瞠目结舌。 双方的辩论非常激烈,到了要紧处甚至大打出手,有人被打得头破血流依旧有理有据地反驳着对方的意见。 夫余人哪见过这种场面,震惊的同时感到了深深的自卑,毕竟夫余人是不会因为辩论出火气而打架的,他们只会因为争论不过而气急败坏。 一句句经典脱口而出、一段段古籍信手拈来,夫余人如痴如醉地吸收着这一切。 凑巧的是郑玄辩论的题目中有不少和这些相关的方面,使得他们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可是这样的学术氛围真的好吗? 只能说氛围是真实的,但好却一点儿都谈不上,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阴险。 因为无论双方如何辩论,在不知不觉中便为一件事下达了定义,那就是汉人是比其他民族更为高贵的民族,无论凭借血脉还是出身,都应该高高在上。 双方拿出的论据无一不是在从侧面论证这一点,这场辩论与其说是在规划民族的问题,不如说是在夫余人的认知上建立起了一道高高的围墙。 这道围墙名为汉人,而圈禁的正是夫余人的自卑。 国力弱小,自卑无可厚非。 可是由于这道围墙的存在,夫余人的自卑并不会逐渐消失,反而会因为没有竞争而在他们的思想中扎稳根须、茁壮成长。 辩论会后文士们十分大度地允许夫余人抄录自己书写的辩论材料,在不懂的地方甚至给予了足够多的指导。 夫余人则带着无尽的遗憾回到了东林馆,回到了王弋特意给他们修缮的华丽到了极致的公馆。 望着这些奢侈的东西夫余人的心情更是低落,有些人的心态开始发生了转变,他们不想继续做一个夫余人,他们想成为汉人,他们需要成为汉人。 无论是为了维护贵族奢靡的生活,还是为了获得更多的知识,亦或是为了那虚无缥缈却无处不在的虚荣心,他们支持了归化汉人应该算是汉人这个论点,并且支持的人非常多。 种子已经种下,距离生根发芽也就不远了。 这便是戏志才的计划,也是为什么王弋听完大为震惊的原因。 在他上一世那个年代,这并不是一件什么稀奇的事,什么人都能说上两句相关的话题。 毕竟很多不怀好意的家伙在脚下这个国家最虚弱的时候为很多国民建造起了相同的围墙,后来哪怕这个国家经过多年努力走到了最前面,依旧有许多人不愿意拆毁心中那道可悲的围墙,将自己的自卑当成了可笑的信仰。 而戏志才竟然在这个时代就想到了这个计策,王弋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要知道只要夫余使团中有两成的人回去之后愿意成为带路党,他就有八成的把握轻松拿下夫余。 只要有一半的人愿意成为归化汉人,那攻下夫余之后他就不会有任何统治上的困难。 汉人嘛,高高在上的上等民族。 带路党和归化的家伙们会在自适应的同时为王弋做得任何事找到足够正义的借口,根本不需要王弋操心什么。 夔音寺终于露出了自己锋利的獠牙,不过却潜藏在阴影之下。在无法反光的官场,到底有多少人能够察觉到危险,那就只能看个人水平了。 而夔音寺只是第一步,郑玄才是第二步。 就在王弋进城的时候,郑玄对着太学院中的很多教授发了一大通脾气,将所有人都骂了个狗血淋头。 原因其实很简单,郑玄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得知了自己设置的议题被泄露,对此非常生气,并设置了新的议题。 这一次的议题郑玄干脆直接公布了出来,随便其他人查阅资料和事先准备,誓要断绝用议题谋取钱财的情况。 议题也并不复杂,就是:归化的汉人到底算不算是汉人。 第552章 果断的郭嘉 郑玄的题目和夔音寺的题目是相同的,这是一种巧合吗? 当然不是,如果真的有人认为这是巧合,那只能说明他是一个傻子。 那么这是一个阴谋?一个夫余人看到之后为极为警惕的阴谋? 很可惜同样不是。 这确实是一个阴谋,但夫余人知道后并不会警惕,因为这是夫余人设置的阴谋。 在观看夔音寺的辩论时夫余人认识了许多名士大儒,其中就有郑玄的儿子郑益恩。 夫余人先是将议题被泄露的事情透露给了郑益恩,见到郑益恩非常愤怒后便倾其所有讨好郑益恩,用金钱硬生生的砸出了如今这个议题。 所以夫余人并不认为这个议题有什么问题,议题确实是个阴谋,只不过是他们布置的阴谋罢了。 至少夫余人对此深信不疑。 不论如何,只要夫余人相信就好。 夫余无论是自身实力还是战略位置其实都不重要,对于北方那些小国来说它不是最强的,也不是位置最关键的。 但是夫余本身很重要,曾经夫余也曾短暂强大过,和北方诸国都有仇怨,王弋看重的也正是这份仇怨。 师出有名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特别是在发动国战的时候,战胜从不是尘埃落定,后续安定的统治才是重中之重。 翻开华夏的史书,每一个文字都是那么平淡,连在一起的意思只有一个:我们爱和平。 可这部黑色的历史却是由殷红的鲜血书写而成,在华夏人对外扩张的战争中,版图越来越大,各民族却越来越少。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原因其实每一个熟读历史的人都很清楚,他们清楚王弋想要做什么,也清楚接下来王弋会怎么做。 这是每一位英明的君主在对外扩张时都会用到的手段,不怎么高明,却非常有效。 所以很多人都不怎么赞同王弋的说法,灭国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这种事情大到宏观谋略、小到细作人选的决定权都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将希望寄托在夫余人犯蠢上面。 郑玄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少人觉得郑玄并没有掌控全局的能力。 其中反对最强烈的便是荀攸和刘晔,他们非常反对王弋使用戏志才的计划,就是因为掌控太低,而且时间太短。 如果王弋准备用五年时间来解决夫余,那这个计划绝对是好计划,哪怕三年也行,可王弋只有三个月。 三个月能干什么?夫余人会不会回去都是个问题。 到时候万一一切都准备好了,结果夫余人还在邺城,那之前所有的投入全部都会打水漂,没有任何意义。 况且夫余人也需要时间,王弋还不想给他们时间。 望着两个态度强硬,希望得到解释的臣子,王弋紧皱的眉没有一丝松动的迹象。 刘晔依旧在强调:“殿下,此时的时机真的不合适,夫余使团的领队死了我们没有任何表示必然会让他们不满,这个时候需要时间来将这件事淡化。” 刘晔的担忧很有道理,以目前的进度来看,诸连伯的死讯一定会比夫余使团先一步回到夫余。 如果王弋不给予一个解释,那夫余会不会做带路党不好说,但只要有心人稍微鼓动两句就一定会爆发出仇视汉人的情绪。 而且只要是个有智力的人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王弋敢肯定夫余国王会一边大张旗鼓镇压,一边悄悄派人散布谣言,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在王弋身上。 荀攸也在一旁劝说:“殿下,既然要施行这样的计策,那不如派人护送诸连伯的尸体返回夫余,只要一路上宣扬诸连伯的罪行,夫余人只会怪罪诸连伯,不会埋怨我们。” 现在的王弋已经不像从前那样那么听劝了,他是王,他不能谁说的都听,也不能朝令夕改,荀攸只能想办法补救。 然而今日王弋格外不停劝说,他没有回应两位重要谋士的建议,而是说道:“我们在这里想一万种可能都没有用,夫余的问题我准备交给文远和奉孝,不如听听他们的想法如何?” 如何?当然不如何! 郭嘉能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既然让他做随军参谋,那他只有一个想法:打! 只要给他军队,他能从天这边打到天那边去! 果然,郭嘉见王弋提到自己,立即说道:“殿下,此战必须要打,而且就要让夫余人生出那些忤逆的想法。” “郭奉孝!你是要疯吗?”刘晔率先反驳。 可现在的郭嘉早就不是需要前辈教导的少年天才了。 风度翩翩、举世无双的青年站起身,对着刘晔笑了笑说道:“刘尚书,必须要这么做的原因有四,尚书且听我一一道来。 第一,殿下的威势已成,已经不需要和任何人妥协,做了便是做了,想做而已,其他人要怪就只能怪自己为什么要挡了殿下的路。 第二。右军自整编以来一直在打攻城战。中原的其他人要么畏惧殿下军威不敢外出交战,要么根本就没有交战的机会便已经败了。我们一直以来都在打攻城战,可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都在打攻城战,这次是个机会。夫余人只知道我们强,却不知道我们到底有多强,很有可能会和我们野战。 第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户部已经开始准备了,我们不可能让户部白忙活,让殿下白白谋划。 第四,我认为直接让夫余使团回去做带路党反而是错的,真正要做的正是先激发出夫余人的愤怒,随后使团再回去宣扬加入我们的好处。这样一来夫余必然会发生内乱,夫余国王会为我们先削弱一次自己的实力,之后他会将最为坚定的反对者集结在一起方便我们一次性解决干净。 刘尚书,仇恨是一种情绪,但同样也是一种力量。当夫余人开始互相仇视,仇恨就会让他们想要彻底杀死对方。那时才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郭嘉的言论让刘晔很是惊讶,这些东西他也想到了,但或许是跟随王弋一起经历过从头创业的艰辛,他不敢像郭嘉这样下达如此激进而又果断的决定,依旧想着以稳为主,尽量保证以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成果。 一时间刘晔觉得自己过于保守了,多年的磨砺竟然让他在不知不觉间失了锐气。 可刘晔真的只失了锐气吗? 荀攸却不这么看,他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游走了一遍,就断定了这次两人的交锋刘晔输了个干干净净。 事实证明刘晔的眼光真的不如郭嘉,刘晔只看到了夫余,而郭嘉却看到了全局。 时间,时间很重要。 王弋现在缺少的就是时间,对北方一众小国必须快刀斩乱麻,绝不能拖沓好几年,毕竟中原的情况瞬息万变,王弋的重点还是在中原。 荀攸此时同样选择了沉默,默认了郭嘉的计策是可行的。 一众臣子将目光看向了王弋,等待着王弋的抉择。 可奇怪的是王弋似乎并不着急抉择,反而一言不发坐在王座上挥了挥手示意郭嘉坐下,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臣子们也不敢质问,有人想要找个借口用其他的问题来打破这份安静,却被王弋用极为犀利的眼神制止,只能陪着王弋耗在这里。 等啊等,从上午等到了中午,由于饥饿导致很多人的胃发出了愤怒地咆哮。 按照往常惯例,这个时候王弋都会给他们安排饭食,吃饱之后继续商议。 可今天王弋却无动于衷,一直沉默地坐在那里。 直到过了午时,一个人踉踉跄跄跑进王宫,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向侍卫请求面见王弋。 侍卫禀告给王弋后他有些激动,特意坐直了身体让侍卫将人领进来。 来人是郑玄地儿子郑益恩,他捂着胸口缓了半天才说道:“殿下,成了!” 成了? 什么成了? 群臣一脸懵逼,王弋却露出了笑容。 终于成了,郑玄并没有让他失望。 “文远。”王弋递给吕邪一个盒子,对张辽说道:“去整备友军,随时准备出战。” “喏。”张辽上前郑重地接过了虎符。 可这时候群臣不干了,人主也不能在这种事上瞒着他们啊! 刘晔起身行礼问道:“殿下,发生了什么事让殿下如此仓促出兵?” “什么事?当然是好事。益恩,你来说说吧,哈哈哈……”王弋大笑着起身,向后宫走去,只留下了一脸懵逼地群臣。 “喏。”郑益恩行了一礼,目送王弋离开后才缓缓说出发生了什么。 其实没发生什么大事,只是夫余人今日和郑玄展开了辩论,讨论了那个他们早已准备好地问题。 可惜他们以为这是一场开卷考试,殊不知他们面对地并不是考生而是考官。 郑玄从一开始就在研究这个问题,夔音寺中辩论的材料依据有不少都是他亲自写的。 面对从各个方面都全面碾压地郑玄,夫余人一败涂地,连一点儿机会都没有,这就更能证明汉人要比其他民族强大。 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收获,郑玄见他们这些小国竟然有那么多高论,十分爱惜他们地才能,赠与了他们许多典籍,希望他们能够认真研习。 这便是王弋等的机会,收了郑玄的书,夫余人可就没有理由继续赖在邺城不走了! 今天去了医院,明天补,万分抱歉。 人们都喜欢用养不熟的白眼狼来形容忘恩负义,事实上狼是可以养熟的,而且并不困难,反而是温顺的羊才是真正养不熟的生物。 羊没有感情也并不温顺,无论养育了多少年,在它需要的时候都会毫不犹豫地进攻自己的主人; 羊和可爱也没什么关系,无论毛茸茸的外表多么牵动人心,可一旦与它们的双眼对视,会让所有人觉得不寒而栗; 羊更不是草食性动物,至少不完全是,它们吃肉,而且从不拒绝吃肉。 很多人都觉得国与国之间只有纯粹的利益,其实这种利益关系只存在于双方平等的前提,只要利益足够大,也是可以买来忠诚的。 但是大国对于小国更像是养羊,大国给予足够的草料等待着羊肥,到时便可以收获骨肉皮毛;小国则会在合适的时机狠狠撞它主人一下,只是因为它需要。 王弋养了十来年的夫余并没有对他感恩,当诸连伯父女的死讯传回夫余后国内一片哗然。 他们认为是王弋派人杀了诸连伯,这是一起非常严重的外交事件,夫余人群情激愤,联合起来到王宫前请愿,希望夫余国王派人向王弋讨个说法,王弋对此事必须有个交代。 这是一种很可笑的言论,王弋竟然需要给一个小国交代,这个小国还就在他地盘的旁边。 可夫余人并不觉得可笑,他们自认为自己抓住了王弋的命脉,甚至提出了如果王弋不予以说明,他们就停掉夫余对王弋的药材供应。 当这种言论出现的时候可笑其实就已经变成可怕了,百姓们是不会用这种事来威胁的,他们想不到也不敢想。 药材生意是他们改善生活的根本,哪怕被夫余贵族层层盘剥,生活至少要比互市没开之前好上太多。 这种无脑的言论只会由夫余贵族提出来,因为他们根本不会停止和王弋的药材生意,民间这么一闹,他们正好可以以此为借口抬高药材的价格,借机大赚一笔。 然而这种言论真的无脑吗? 事实上就算是贵族也不敢得罪王弋,他们很清楚自己的邻居是怎样一尊庞然大物,可他们依旧这样做了,那就只能说明他们背后还有人。 会是谁呢?当然是夫余国王。 夫余国王对王弋不满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因为王弋并没有实现当初的承诺。 曾经王弋答应夫余人会卖给他们武器,可是武器变成了外交场合的礼物,夫余人除了生活用品以外交换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如今夫余正在和高句丽开战,而夫余人处于劣势,夫余国王便将失败的原因归咎于王弋的毁约。 不过他也知道王弋的强大,平常除了敢怒不敢言以外没有任何应对措施,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 他要让王弋看到夫余人的决心,想要用外交手段逼迫王弋妥协。 不得不说,这一手政治手段真的非常非常高明,能成为国王的人注定不是徒有其表。 可或许是前线的压力太大了吧,夫余国王可能忘了,他当初没有让王弋介入自己的战争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不敢。 此时的夫余国王就像是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责怪除了自己以外所有的外界条件、愿意尝试任何一个翻本的机会,丝毫不在意需要付出的代价。 这就是夫余的现状,激进充斥在每一个人的血液之中,他们叫嚣着一切都是王弋的错,他们恐吓着任何一个在夫余的汉人,他们希望在往日的盟友身上找到存在感,找回自己的尊严。 然而王弋并不是他们的盟友,自始至终都不是。 王弋拿着夫余传回来的情报仔细阅读着,没有错过上面的任何一个字、任何一个细节。 夫余人的表现没有出乎他的意料,甚至可以说这一切都是他刻意安排的,因为他让夫余人染上了一种病。 这种病的初期表现是唯唯诺诺,对其他人低三下四、言听计从;中期则是嚣张狂傲,对谁都不服气;晚期则是目空一切,认为自己是最强大的。 这种病名字叫“穷”,夫余人显然已经病入膏肓。 王弋展开的互市并没有治好夫余人的病,反而正是因为互市,夫余人才会得这种病。 但王弋仍然不满足,他不需要夫余人神志不清,他想要夫余人丧心病狂。 “来人!招马日磾。”王弋放下情报,对吕邪吩咐。 马日磾很快便赶了过来,通秉行礼后问道:“殿下,不知唤臣何事?” “夫余人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算算日子应该刚进幽州。” “你现在就去准备两队使节,一队快马加鞭赶上他们,将这份情报给他们看,告诉他们我很生气。”王弋让人将情报交给马日磾后又吩咐,“另一队同样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平原,拿我的手令去找甘宁,让他给安排最好的船,坐船前往高显。 这一队的排场要大一些,到达高显之后四处宣扬准备出使高句丽。 记住,所有的行动一定要快!第二队就在高显待着,哪也别去。” “臣领旨。只是殿下……” “有什么就说。” “殿下,臣刚刚看了情报,若第二队只在高显可能不太好,不如让他们直接去高句丽。” “胡闹!” “殿下,既然您信任臣,让臣掌管礼部,那臣就要做好礼部应该做的事。殿下请放心,臣会安排妥当。” “你安排什么妥当?” “这件事事关重大,臣认为应该由臣的儿子做为使臣出使高句丽最为妥当。” “你疯了吗?” “殿下,在其位、谋其事,仅此而已。”马日磾的表情十分平静,看向王弋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王弋脸上的表情却极为动容,他没想到马日磾竟然会做到这种程度。 礼部主要负责的是祭祀和外交,既然夫余人用外交手段施压,王弋就准备用外交来做个局。 只要他派人出使高句丽,以夫余现在的情况,有九成的可能袭击使团。 他不想让自己的人白死,反正都是做局,袭杀和刺杀没什么区别,他不准备真的派人去高句丽。 可马日磾却想将这个借口坐实,甚至愿意让自己的儿子承担这个风险。 他这么做是为了家族未来的荣华富贵吗?王弋觉得可能不是。 马日磾虽然和郑玄都是文化世家,可他的本质和郑玄不一样。 他现在已经是礼部尚书了,只要不作死,家族未来一片光明。 王弋完全不理解马日磾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本人根本不看好马日磾,在群臣之中即便是六部尚书之一,马日磾也是一个比较边缘的人物。 “为什么?”王弋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马日磾却行了一礼,朗声说道:“殿下,小国番邦竟然敢轻视殿下,这本身就是十恶不赦的重罪。殿下的军队是维护殿下颜面的刀,礼部便是维护殿下颜面的笔。臣是礼部尚书,没有为什么,只是应该做罢了。” 一瞬间,王弋对马日磾的敬意达到了顶点。 他意识到这个时代的文人世家人品确实不怎么样,可绝对不是全部。 文人傲骨或许只是文人自吹自擂而已,但真的有人拿它当作标杆。 相比之下孔融真的应该无地自容才对,同样是当代齐名的人物,马日磾的品德要比孔融高了不知道多少,孔家的名声真的被孔融践踏得体无完肤。(有兴趣可以去看一下,不谈孔融那不孝的发疯言论,单单马日磾死后孔融的态度就知道这货有多么卑劣。郑玄的儿子也是在孔融手底下当官死的,孔融啊,唉……) “马尚书……” “殿下放心,臣晓得其中轻重。” “不!马尚书,孤的意思是,既然你愿意让你儿子去冒险,那孤就绝不会让他出事。”王弋走下王座,来到马日磾面前说道,“孤能为蔡琰付出机密,没道理不能保护马尚书之子的周全。记住,为孤办事,孤绝对不会辜负了他们。” “多谢殿下!” “先不用谢,因为你一会儿还要再谢。”王弋拍了拍马日磾的手臂,对门外喊道,“典韦,进来!” 在马日磾惊诧的眼神中,典韦憨憨地问:“殿下,找俺干啥?” “你率领一百甲士随马尚书之子走一趟,你们都可以死在外面,但是马尚书之子必须回来。” “殿下放心,保证将那小子完完整整给您带回来。” “去吧。” “好嘞!”典韦嘿嘿一笑,大踏步走出宫殿。 此时马日磾老泪纵横,他真是抱着儿子必死的决心决定了这件事,可谁也不想让亲儿子去送死,王弋能派出亲卫护送,那他儿子的生存几率将大大提高。 “多谢殿下!臣万死不辞。” “你别死,你儿子也别死,好好活着,好好为孤做事。” “喏!” 第553章 局 狂风呼啸,海浪滔天,能够承载数百人的大船在大自然的威势面前依旧渺小如草芥。 航海是一项十分依赖季节的运动,特别是在这个时代,稍不留神真的是一点儿生还的机会都不会有,眼下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季节。 甘宁很兴奋,这才是男人该做的事。 操舵、扬帆。 驾驭一艘大船,征服诡谲不定的海洋。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有成就感? 每一次起航都是在赌命,但这和赌博还不一样,赌博全靠运气,可航海却需要实力。 甘宁很有实力,或顺着洋流、或逆流而上,大船在狂风暴雨中翩然起舞,能够摧毁大船的力量成为了大船前进的动力。 这一刻甘宁觉得自己不是在驾驶大船,而是在驾驭海洋。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和甘宁一样享受这种畅游在生死间的快感,动辄几十上百米的落差可以让人五脏六腑瞬间移位,有的时候甚至会让人觉得稍不留神内脏就会顺着喉咙被吐出来。 典韦和马铭将自己裹在厚厚的毯子里,一人抱着一个木桶面对面坐着,相互对视一眼后立即将头探入木桶疯狂呕吐。 没办法,典韦那张脸着实不怎么好看,心情烦躁的马铭看到了就难以抑制地想吐。 而马铭一吐典韦也跟着想吐,在陆地上他降龙伏虎、斩将杀敌无所畏惧,在深山中活了数年都没觉得有多困难,可到了船上他只觉得活着就是遭罪,不如让他一死求个解脱。 他当然是不能死的,王弋的任务还需要他完成。 可是听着船舱外那些水手盖过风浪的鬼哭狼嚎,典韦只能转头奋力撞向船舱。 嘭嘭嘭…… 马铭被撞击声吸引,抬眼望去发现典韦在撞墙,无奈喊道:“将军,莫撞了!留点儿力气吧……” 留力气干嘛?留力气当然是吐啊! 虽然他们早已经吐不出来什么了,可要是连吐的力气都没有,那岂不是要活活憋死? “别管俺,别管俺……”典韦从来没有这么虚弱过,声音里没有一丝中气。 哗啦! 舱门被打开,甘宁精神抖擞地走进来说:“快到了,想要吃点儿什么?我们可以吃点儿好的!” 呕…… 回应他的是两声干呕,甘宁见这两人也吃不了什么,很是扫兴地关上房门,自己觅食去了。 然而甘宁的快并不是真的快,又经过了一天船才到达海港。 使团的人几乎是从船上滚下去的,没有一个人能够正常走到地面上。 万幸辽队派来了足够多的马车,将他们直接接到了辽队休养,让这些人不至于累死在路途中。 可即便是这样,他们在辽队也足足休整了五天才勉强可以上路。 不过典韦真的是怪兽体质,第二天就可以满世界乱跑了,他甚至特意借着切磋的名义揍了甘宁一顿,来展现自己实力的同时警告甘宁不要将他那副死狗模样说出去。 甘宁也是很无奈,他是疯了才会四处嚼王弋近臣的舌根。 他补给完毕之后就会原路返回,再经历一遍海上的风浪,什么事儿也都忘了。 别看使团这些人被风浪摧残成这副模样,其实很多人都很佩服甘宁,大海的威势他们是见识了,能跟大海搏斗的男人,岂是等闲之辈? 然而甘宁却有些担忧使团,毕竟大海的险恶远不及人心。 在他离开之前再三叮嘱马铭小心一些,实在不行向公孙家求援也可以,公孙家若是敢不救援,他扬言就会带兵平了公孙家。 马铭只是点头答应,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知道甘宁看出了什么,可这种事能够看出来是个人的本事,他却不能说。 不过他对甘宁却很有好感,并邀请甘宁等他完成任务后去他家喝酒。 两人依依惜别,马铭先一步踏上北上的路,甘宁在几日之后南下返回平原。 明天去医院处理那些痂,月中可能要进行手术。不过我下单了笔记本,尽量保持不断更。 做为一个使团来说,两百人的规模其实很小,马日磾并没有像王弋要求那样组建一个庞大的使团。 不过别看规模不大,排场那是相当的足。 两百人的队伍,单单坐人的马车就有超过一百辆,各种旌旗从队伍开头一直列到了队伍末尾,货运的马车更是丧心病狂的安排了一百五十辆。 护卫一身漆黑重甲,威武雄壮,一看就是善战之士; 侍从服色庄重艳丽,举止得体,必定不是寻常人家。 其实整个使团中有官职在身的算上典韦也只有四个,马铭是正使,另外还带了两个书记,其他的全部都是仆从,连副使都没有。 但这些人确实都是精挑细选的,除开典韦的甲士和两个书记,其他人都是马日磾从家里面出的私人仆从。 别看马日磾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不担心儿子那是假的,用自家仆从就是为了关键时刻仆从不会掉链子扔下马铭跑了。 不过说实话,马家的仆从确实很厉害,行为举止甚至比大多数官员都端正,更不要提对话必然引经据典。出口成章。 这让典韦羡慕的不行,凑过去问道:“马……马……马……” 马了半天,典韦也没马出个什么所以然,他完全想不明白应该叫马铭什么,毕竟马铭没有官职,而典韦能记住的只有官职…… 马铭见状也是无奈,笑道:“典将军,你我二人在船舱里一起吐了那么久,你不会是将脑子都吐出去了吧?” “你是不是在骂俺?” “没有没有,开个玩笑罢了,你我也算共生死了,如果你不嫌弃,叫我博之就行。” “那你告诉俺,你是咋让他们说话都文绉绉的?都是一些仆从,为啥俺家的不行?” “这……” “咋?不能说啊?” “也不是不能说,我先问将军一个问题吧,将军家的仆从是不是特别能打?” “对啊。” “为什么?” “因为俺老是揍他们。打架嘛,先学挨打,在练打人。挨的打多了,自然就会打人了。” “对,就是这么回事。我在家没事的时候就骂他们,他们挨骂挨的多了,自然也就明白该怎么说话了。” “骂就行?你别骗俺,俺骂为啥不行?” “将军,你骂和我骂是不一样的。” “那要怎么骂?” “要用道理骂人,不能带脏字、不能说脏话。” “不说脏话怎么骂人?” “将军放心,我会找机会给你演示的。”马铭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年纪本就不大,还不到三十,这种张扬的事情他最喜欢了。 谁知典韦忽然说道:“那你要骂得狠一点。” “啊?”马铭双眼中瞬间爆发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他不太确定典韦的意思是不是他心中的想法,毕竟典韦一路上都是憨憨的。 典韦却证实了他的猜测,咧开大嘴很是邪恶地笑道:“这次来之前殿下和俺说了,可以让俺随便杀。你骂得狠一点、俺杀得狠一点,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派更多的人来。你放心,有俺护着你,保证你没事!” 马铭闻言当即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典韦是憨了一些,又不是傻!看来吐出脑子的不是典韦,而是他自己啊。 不过既然典韦都这么说了,马铭的便计上心头,有些诡异地说:“典将军,要不我们这样如何?我有一条计策……” “俺不管什么计策,你让杀谁就杀谁。” “杀多少都行?” “最好全杀了。” “那颗太好了。” 两人一拍即合,马铭立即下令全军加速,以最快的速度前往高显。 不过这一路上也没闲着,给典韦好好表演了一通大汉顶级纨绔是如何巧取豪夺的。 越往北走,北方诸国的商人就越多,不过这些商人大多都集中在黑市,他们没有去高显交易的资格,在这里做生意属于走私行为。 马铭先是大张旗鼓进城,声势大得到了众人皆知的地步。 随后开始大肆敛财,各种礼物来者不拒,还尤其喜欢夫余和高句丽的特产。 黑市的小国商人很快被惊动,细问之下才知道这位竟然是礼部尚书的儿子。 商人是最喜欢钻营的,与其将手里的货物卖给汉人赚个高价,还不如他们自己送给马铭换个人情,说不定还能在高显混个正经的买卖凭证。 可马铭不是想见就能见的,别说是小国的商人,收了第一批礼物之后马铭的眼界也高了,不是随便什么就能看得上了,就连汉人的商人想见一面都非常困难。 没有门路导致商人们向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然而马铭的骚操作这时候来了,他开始指使县中的小吏低价强买强卖,美其名曰“面贴”。 你以为商人会害怕这种事吗?不!他们非但不害怕,反而欣喜若狂,因为来强买强卖的小吏就是门路,只要给足了好处,面贴不面贴的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等小国商人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得到了许诺,晚上来见马铭的时候却发现接待他们的并不是马铭而是一位仆从,马铭已经在下午的时候秘密离开了。 见不到本人效果自然大打折扣,问题是来都来了,总不能拎着礼物回去啊,赌徒的心思让他们想要放手一搏,拼一拼凭借自己带来的宝物能让仆从给予一个见马铭的机会。 可这个机会真的存在吗? 当最后一个商人进入约定的宅子之后,县尉带着兵丁立即将这里围了起来,以冒充特使的罪名将仆从抓了起来,并以聚众不轨的罪名将所有的商人一同收监,将他们的财产全部没收,人还关进了大牢。 一众商人大呼愿望,凭借着身上仅有的一些财富,一些人探听出了其中详情。 原来除了马铭来了和走了这件事是真的以外,其他的事情全是假的。 马铭没有大肆敛财,也没有派县吏强买强卖,一切都是那个假扮马铭仆从的贼子策划的骗局,马铭是个清廉的官员,只是被贱人偷用了名声而已。 马铭没有错,县衙没有错,有错的只有聚众不轨的商人,仆从以最快的速度交代了实情,说是准备用这些钱招兵买马当山贼劫掠,那些商人都是帮凶。 这本应是大案,可县令却直接跳过了审讯的过程,将这个案子定了性。 小国商人的家产全部被县衙没收,他们原本的贸易位置立即被县里面的大族代替,人也被直接驱逐出城。 而且县令还搞了一些区别对待,高句丽的商人允许携带一种交通工具和一些干粮,毕竟马铭这次是去出使高句丽的。 其他小国的商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全家每人只能保留一件单衣,在这个冬末春初的季节,一件单衣和什么也不穿没什么区别,并不会拖延被冻死的时间。 到了这个地步傻子都知道这是一个局,马铭最开始确实不是收礼,而是借着收礼的名义聚集了城中大族一起商量如何瓜分他们这些小国商人的利益,后面的那些事都是演给他们看的。 这是一个三赢的局面,首先马铭赢了三次,获得了名声、钱财以及城中大族的人情;再就是县衙获得了功绩和财富;最后是大族获得了商路,只有小国商人受伤的世界打成了。 当然了,这里面误伤是肯定有的,毕竟汉人也有一部分小商人受到了波及,可这和马铭没什么关系,如何处理是县衙的事,是一起收拾了还是放了他根本不在乎。 当小国商人们被驱逐出城后,这个局最精髓的地方来了。 县衙按照马铭的吩咐并没有立即将商人们赶出去,而是等所有人都准备好之后趁着夜色一起放出城池。 这样一来高句丽被特殊照顾就立即引来了公愤,人性的复杂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商人们没有请求高句丽商人带他们一起走,而是聚集在一起尽量杀死高句丽人,抢夺他们带出来的补给。 尽管这些补给根本不够他们活下去,尽管高句丽人也是受害者,可他们依旧将所有的愤怒都倾泄在高句丽人身上。 大部分高句丽人被残忍杀死,可由于县衙让他们带了交通工具,仍然有一部分人骑马逃走。 如此一来,夺取财产的仇恨在血仇面前似乎就不够看了。 小国之间不怎么和谐的关系变得更为紧张,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则拿着他的剧本前往了下一座城池。 马铭就这样一路祸害到了高显,沿途被他整得支离破碎的家庭不计其数,单单地契就装了满满一车。 当然,他用了不止一个计策,恶毒的诡计层出不穷,有县衙给他打配合,再凭借马家的威望和马日磾礼部尚书的名头他从未失过手。 典韦对马铭这么做十分不理解,马铭并不贪财,每一笔账都记得清清楚楚,将包括涉事人员在内所有的事情极为详细的以奏折的形式汇报给王弋。 他每座城池留下来的仆人也不是为了顶罪的,而是用于监督县衙将没收的钱财用在正地方,杜绝当地官员中饱私囊的可能。 甚至就连典韦这种憨憨都能看出他在刻意与当地世家保持距离,那种刻意程度用高高在上的命令来形容都不为过。 典韦并不在乎马铭为什么这么做,他只是不明白马铭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行为,直到队伍来到了高显,他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马博之,你不是说能让俺砍人吗?什么时候才能砍?” “就快了,就快了!” “就快了是啥时候?你老是弄那些没用的,不如让俺直接砍了他们。” “砍了谁?”马铭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心说以后谁要是再说典韦憨他就跟谁拼了,这家伙一点儿也不憨,机灵得很! 马铭苦笑道:“典将军,你想要砍得爽,我就要让你砍得爽。五千人够不够?一万?” “那么多人?” “将军怕了?” “俺会怕?可哪来那么多人?高显不就才两千?” “差不多吧。”马铭叹息一声,缓缓解释,“高显这两千夫余人不用将军动手,我能解决他们。将军,我不通兵事,你看看看地图,如果要埋伏我们,哪里比较合适?” 马铭也是会挑人,偏偏找了典韦询问兵事。 典韦哪懂这些,挠了挠头随便指了个地方说:“这里吧,有山有水的,地形比较复杂。” “将军,那里是夫余人的地盘……”马铭真是一脸黑线。 典韦却不明所以问:“咋了?不就是夫余人来埋伏我们吗?” “可咱们要去高句丽,不走那条路啊……” “呃……那就这里!”典韦又指了个地方。 这回马铭看着典韦指的地方思索了起来,嘴里喃喃道:“辽山嘛……” 不得不说,典韦这个傻大个的运气着实不错,一下子就点在了重点上。 辽山并不是高显去高句丽的必经之路,但是夫余人和高句丽人的军队此时正在辽山附近对峙,如果从那里走的话,夫余人必然会派遣军队前来袭杀。 这样一来他的任务就完成了,军队袭杀使节,两国必然开战! “典将军,惹事你会吗?”马铭看向了典韦,眼中透露着安心。 想想也是,以典韦这种浑人的性格,惹是生非当然不在话下。 哪知典韦却摇了摇头说:“不会。” “啊?” “俺不会惹是生非,谁惹了俺,俺就将他打死。” “那更好了,找个夫余人直接打死。” “为啥,他又没惹俺,你不是说你来解决那两千兵马吗?” 好家伙! 马铭一时间脑子嗡嗡作响,再也不敢小看典韦了。 他忽然灵光一闪说道:“但是他们惹了殿下啊!” “啥?他们凭啥惹殿下?” “贱呗。” “哪个狗东西敢惹殿下!” “别急,我给你找找……”马铭也不确定自己骗没骗过典韦,反正就当是骗过了。 两天后,马铭在高显路边茶摊悠哉悠哉地喝茶,起身结账时似乎想要将碗底喝干净,谁知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将茶碗直接塞进了旁边一人的衣领里。 那人就像是针扎了屁股一样直接窜了起来,手舞足蹈不停地哀嚎。 能不嚎吗? 马铭那可不是碗底,而是整整一碗热茶,滚烫滚烫的。 “你他娘的瞎啊!”那人一边扯衣领,一边怒骂。 马铭却撇撇嘴:“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叫什么叫?” “你当这是哪里?找揍是吧!”那人见马铭态度如此嚣张差点气死,伸手推了马铭一把。 谁知马铭早有准备,后发先至一脚踹在对方下体。 “嗷!” 一声惨叫,那人蜷缩着身子不停在地上打滚,他的两个同伴见状,一个去将他扶起,另一个抄起板凳就砸向了马铭。 啪嚓! 板凳被砸了个粉粉碎,力道之大可见一斑。 然而马铭却什么事都没有,他面前出现了一堵一个人组成的高墙,板凳砸在典韦身上除了溅起一些灰尘以外连点儿伤害都没有,马铭还在典韦身后贱兮兮的笑。 “找死!” 典韦大喝一声,一手抓住那人衣襟,一手抓住脑袋用力向下一按! 只听“咔嚓”一声,那人的脑袋直接被按进了腔子里。 闹出了人命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可另外两人却无比愤怒,迅速冲向了典韦。 典韦随手将还在抽搐的尸体扔到一边,大脚丫子一脚蹬在一个人的肚子上,那人画了个弧线、口吐鲜血飞了出去。 另外一个对着典韦的大脸就是一拳,结果典韦只是被打得偏了一下头,似乎都不怎么痛。 “你这不行啊。”典韦阴森一笑,一把抓住那人还未收回去的手臂,抬脚踩住对方的脚,暴喝一声,“开!” “啊——” 一声惨叫之后,对手被典韦活生生撕成两片,半截胸腔被典韦拎在手里,内脏被甩得到处都是,鲜血将典韦染成了一个血人。 另外半截被典韦踩在脚下,尚未死透的神经忽然弹了一下,以至于典韦以为对方还有气,上去就补了两脚,将下身踩得稀烂。 做完一切之后,单位拎着半截尸体找到了那个正在吐血的家伙,抡起半截尸体就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嘭、嘭、嘭…… 第554章 袭杀 马铭找茬的目的性极强,他是研究过夫余和高句丽战争的,一直被按着揍的夫余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堪。 做为一个小国,夫余这次战争竟然七拼八凑凑出来了三四万兵马!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了,中原的诸侯们想一次性拿出三四万人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由此可见高显的互市究竟将夫余养的多肥。 问题也正是出在这三四万人上边,中原诸侯拿出来的那是经过训练的兵,可夫余人拿出来的真就是实打实的人。 除了拿根木棍壮声势以外没什么战斗力。 当然,夫余人也不是没有能打的。 能够作战的士卒差不多有一万,其中最精锐的应该就是守护高显这两千兵马了。 然而哪怕到了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怨天尤人的夫余国王依旧不愿意将这两千兵马撤回夫余作战,依旧让他们驻守在高显,其贪婪可见一斑。 这两千兵马分别由两个人统帅,典韦砸死的那个就是其中之一。 别看马铭挑事儿的时候很是随意,这个人可是马铭精挑细选之后才决定的。 夫余人的两个统帅一个比较谨慎保守,死的这个则十分激进鲁莽。 马铭笃定对方会率军前来,并且不敢攻城。 事实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上午他刚让典韦将人打死,中午夫余统帅便率领着两千兵马前来讨说法了,并且指名道姓要见马铭。 “你要见过?”马铭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十分嚣张地说,“本使就在这里,说出你的来意,给我一个你以下犯上的理由。” “你!”夫余统帅差点被这话给气死。 马铭却根本不想给对方机会,冷笑道:“怎么?连装都不想装一下了吗?好好好,那便战场上见吧。” “上使能决定两国之间的战事吗?” “你现在围在这里,我就可以认为你正在对我们宣战。” “我没有!” “可你带着军队。” “上使为何如此不讲道理?” “那你便说个道理出来,为什么要带军队?” “带军队是为了证明我是有资格等上使给我一个答复的。” “那你便等着吧。”马铭看向夫余将领的眼神极具嘲讽,甚至还下令,“来人,打开城门!别让他在外面等,是个男人就进城来等。” 说罢,马铭不再理会对方,缓缓走下城墙。 高显城门打开,可夫余将领却不敢向内踏足一步。 就像汉人了解他们一样,在高显驻守多年的他也十分清楚高显城内汉人军队的配置。 这座富饶的城池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美好,它就像是一个活着的生命,散发着无与伦比的诱惑力。 如果真的有心怀不轨的人进入这座城,那时它就会露出自己锋利的獠牙,吞噬对方每一寸血肉,将骨骼碾碎,凶厉地吸食对方的骨髓。 不谈城中那些守城利器和锋利的兵刃,单单汉人守军就不是他能对付的。 乌桓人反叛那次汉人那恐怖的实力让他记忆犹新,战马是他们唯一的优势,他不可能舍弃这个优势。 然而马铭会这么轻易放过他吗? 当然不会。 就在这一天的夜晚,马铭休息的府邸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杂乱的响声,等到巡夜的士卒赶过来的时候发现整间府邸已经坍塌了,而在火光的映衬下他们竟然无法分辨马铭的脸色和夜色到底哪个更黑…… 妈个鸡,又没打麻醉,生拉硬拽给我清理了伤口,疼死…… 一场可耻的刺杀发生在了马铭身上,马铭对此非常愤怒。 尽管他身上连一点儿擦伤都没有,尽管在典韦狂暴的保护下整个房子都成为了废墟、刺客必然死得不能再死,可他依旧非常愤怒,并且认定了这是夫余人做的。 于是他找上了县令,满是悲愤地说:“县令,那些人太嚣张了!行刺啊!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是是是,马公子稍安勿躁……” “安?我怎么可能安?”马铭异常激动,手舞足蹈地说,“早知道我就赖在邺城不出来了。县令,我爹是礼部尚书、我大哥在户部任职、二哥在吏部任职、三姐嫁给了一方太守。只要我在邺城不杀人放火,干什么不行?现在可好,我不想杀人,可是有人要杀我啊!杀——我啊!” 说着,马铭还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两下。 高显县令都疯了,心道:啊对对对,你厉害,你全家都厉害。那你为什么要来呢?城门是我让开的吗?再说了,就算开了城门又如何?给夫余人八个胆,他们敢进来?怎么回事自己清楚就得了,想干啥就干啥,别来祸害我啊! 当然,这也就让他想想,真要说出来还是不敢的,毕竟马铭那一大家子他真惹不起。 县令强行捋顺自己的心气,耐着性子说:“马公子稍安勿躁,且听我说……” “你说!我觉睡到了一半,要不是护卫厉害,直接死在梦里啊!” “是是是,刺客罪大恶极!可是马公子,这要容我查清楚才能下定论啊!” “你什么意思?” “马公子,在调查清楚之前我们不能下定论说是夫余人做的,马公子有什么关键证据吗?” “我说是就是,我的话就是证据。” “那不行啊,两国之间……” “你别说了,还是听我说吧。”马铭的眉头皱了起来,王弋不再重视高显看来也是有弊端的,这个新来的县令水平真不怎么样。 他眼神中带着警告,对县令说道:“将兵权交出来,其他的你不用管了。” “不行!”县令当即回绝,并十分警惕地说,“你虽然贵为使臣,却没有权力调动这里的兵马,没有殿下的命令,谁也别想调动一兵一卒!” 说罢,县令竟然两步跑到案头将印玺死死抱在怀里,看向马铭的眼神极为犀利。 马铭见状冷笑道:“你还有脸说我?和我在这里讲权力?那夫余人的统兵将领为什么有权力进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殿下是不允许他们进城的吧?谁给他们的权力?你不点头他们能进来?他们敢进来? 对自己人横加指责,却对那些外人礼遇有加? 你要记住,你是殿下的官,不是那些小国的狗!” 马铭的耐心已经耗尽,他实在是没什么耐心和这家伙扯皮了。 最开始要个情报就推三阻四的。 后来夫余人围城想要见他,这货竟然屁颠儿屁颠儿的派人喊他过去。 现在连兵权都不给,真是一点儿政治敏感性都没有。 “你竟然诽谤朝廷命官?”县令闻言大怒。 马铭却冷笑道:“诽谤什么?我就是在骂你!” “你敢骂我?” “我骂你又怎么样?去邺城告我啊!知道刑部怎么走吗?大理寺谁是主官?” “你!有辱斯文!亏你还是礼部尚书之子。” “那又怎么样?亏了你没在礼部,要不然?哼!你最好一辈子也别和礼部扯上关系,吏部和户部也一样!” “我们走着瞧!但是你今日想要兵权,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县令认怂了,却依旧在坚持。 马铭对于这种人也没办法,只得放话:“用得着你手里的兵?区区夫余人罢了,看你害怕的那个样子,没有一点儿汉人的傲气。” 马铭说完转身就走,他准备回去求助典韦。 然而县令真怂了吗? 马铭还是太年轻,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等他走后,县令立即写了一封弹劾马日磾结党的疏奏,并将马铭想要夺取兵权的事夸大了一番后,派人快马加鞭送往了邺城。 也正是因为这封疏奏,王弋取缔了高显的特殊地位,使得高显从盛极一时的商业重镇又变回了最初那般模样。 沧海桑田,这世间的变化又有谁能够预料?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且不提,马铭回去找到典韦,没皮没脸笑嘻嘻地说:“典将军,帮我个忙如何?” “干啥?” “帮我去打一下夫余人呗。” “不去。”典韦摇头说道,“你不是说你能解决吗?俺不是帮你杀了一个吗?” 马铭差点儿被噎死,眼珠一转忽然叹息:“唉!你是不知道啊!他可真是个混蛋。” 混蛋?什么混蛋? 但凡性格比较直的人脾气都很急,典韦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瞪着大眼睛等待下文,谁知马铭却不说了。 平时有人说慢了典韦都要骂人,现在不说了可还行? 还没登上一个呼吸,典韦一把将马铭拉了起来问道:“谁混蛋?怎么混蛋了?快说,快说!” 一边说典韦还一边摇晃,将马铭晃得直翻白眼。 “将军住手啊!”马铭按住典韦后赶紧解释,“那县令就是个废物,简直不当人啊。让他出兵打夫余又不出,就好像打的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胆子没有老鼠大,这不是坏了殿下的事吗?” “就这个?”典韦将他放下,撇撇嘴说,“人家又没错,高显的兵马又不是让你去进攻别人的。”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不都是在为殿下办事吗?” “办事也要有规矩啊,你这一路上守了哪条规矩?” “那也没办法啊!典将军,要是不将这些人撵走,万一他们不来截杀我们,反而里应外合进攻高显怎么办?以前我还觉得可能性不大,可是你看县令那做派?不来打才是怪事。” “那个县令不会进攻还不会防守了?就傻乎乎的让人打啊?” “将军,我来给你算笔账啊。我们去出使高句丽为了什么?为了诱使夫余袭击我们,拿到和夫余开战的借口对不对?” “对啊。” “夫余既然决定袭击我们,是不是已经做好了和我们开战的准备?” “是啊。” “可是袭击我们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除了泄愤以外什么都得不到吧?” “没错。” “那袭击我们就不如袭击高显。高显里面有数不清的财富,攻打下来高显之后他们的实力会得到很大的加强,只要不傻就肯定会选择打高显吧?” “你把他们杀了,他们就能不打了?” “不能,但是将他们赶走,他们就不会打了?” “啊?你在说什么?” “典将军相信我,只要将他们撵走,他们只会想要干掉我们。”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典韦立即起身,风风火火地就要出去打夫余人。 马铭见状赶紧说道:“将军着甲啊!我们要强闯进他们的军营才行!” “来人,来人!着甲,准备出战。”典韦立即吩咐手下做好战斗准备。 有句玩笑说:吕布骑典韦,约等于天下无敌。 其实这也不能算是一句纯粹的玩笑,除了体型以外,力量和耐力到底是赤兔更厉害一些还是典韦更厉害一些真不好说。 不过有一件事却是肯定的,那就是王弋给典韦装备一身重甲其实并不出格。 演义中典韦战死是因为兵器被偷了,兵器对于一个战将来说影响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典韦的死因很可能是因为被偷的是兵器和甲胄。 装备了甲胄的典韦就像是一辆人形坦克,手持两杆大戟如同一只愤怒的犀牛,一马当先冲向了夫余人的军营。 要知道这座军营可不是刚建成的新军营,在夫余人这么多年缝缝补补之下说是一个小型要塞也不为过。 然而典韦就那样奋力撞了上去,只听轰的一声,整面墙体都跟着晃了三晃。 紧接着便是两支长戟叮叮当当的一通乱砸,不消片刻大门竟然被他硬生生的给刨了开来。 坦克进城是个什么概念?巷战之中几乎没人愿意肉身面对坦克,那是必死无疑的局面。 更可怕的是,这样的坦克有一百辆! 瞬间发生的大乱使得夫余人根本没有勇气迎敌,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抵挡敌人的围墙反而成了躲藏的地方,两千人瑟瑟发抖地躲在墙边黑暗的阴影中,祈求自己不会被死神的目光注视到。 马铭是第一次经历战场,心中满是激动和好奇,特别是看到典韦真实的战斗力后被震撼得无以复加。 无双猛将他只在书中看到过,可真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开始质疑,这样的人出现真的合理吗? 可无论他如何质疑,典韦带着一百人当着他的面杀穿了夫余人的营地,将夫余将领死死堵在了营帐之中。 接下来就轮到马铭出场了,他慢悠悠地走到夫余将领面前笑道:“又见面了?” “上使何故如此?为什么要袭击我们的营地?” “我袭击你们?哈,那你猜猜谁袭击的我?” “我怎么知道谁袭击的上使?” “你不知道?我才来几天?和谁有仇怨?除了你们谁还会刺杀我?” “刺杀?上使,我们怎么会刺杀你?” “谁知道?利令智昏呗。” “上使说话要讲道理!” “我还不讲道理?我告诉你,拳头大就是这世上最好的道理!” “你!你没有证据竟然诬陷我们!” “证据?我现在正和你讲话,而没有杀了你,便是证据。” “你!我要上奏赵王殿下!” “请便。”马铭让开了门口,冷声说,“你能走出大营,便能见到赵王。” “你威胁我?”夫余将领惊骇欲绝,没想到马铭如此丧心病狂。 谁知马铭却老神在在地说:“我没有威胁你,而是在给你指一条明路。” “这是明路?这是死路!” “那你想不想要明路?” “你什么意思?” “我实话跟你说吧,你们夫余摊上大事了!”马铭的脸色一变,压低声音,十分阴郁地说,“你知道这次我为什么去出使高句丽?因为你们夫余实在是太令殿下失望了。这么多年来殿下哪里对不起你们?结果你们对殿下的态度是什么?我告诉你,这次出使高句丽的目的就是将高句丽引入高显的贸易之中,将你们夫余踢出去。我劝你识相一点,懂吗?” “什……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真是油盐不进啊!”马铭对高句丽将领的悟性非常不满,走过去戳着他的胸口说,“你们出局了,已经没有价值了,不配在高显待着了,懂吗?现在收拾收拾东西,滚——懂吗?你们夫余人已经不配在高显贸易了,不配懂吗?不要让殿下难做,自觉一点。” “你!你!你……欺人太甚!” “欺你又如何?互市是殿下的恩赐,这份恩赐只能给予忠实的仆人,而不是逆反的恶犬。” “你!” “你什么你?我就是在说你们夫余是狗,还是一条忘恩负义的狗!你能怎么样?” “好好好!这次我们认栽了,你等着,你等着!” 啪啪啪…… “别等啊!”马铭嚣张地扇着夫余将领的脸,很是不屑地说,“有什么想说的、有什么想做的现在就来,说!做!来!” “你……你……我们走着瞧,哼!”夫余将领被气得脸色涨红,几乎想要吐血。 可形势比人强,典韦在一旁虎视眈眈,他真就不敢怎么样。 什么男儿尊严统统都是扯淡,能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嘁……”马铭不屑地撇撇嘴,转身示意典韦可以回去了,不过却边走边说,“记得将你们城里的狗也一起带走,我只给你们一天时间。晚了,我就吃狗肉!” 夫余人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马铭的态度嚣张,典韦的实力更是嚣张。 一百人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大大咧咧地走出去,没人胆敢阻拦。 不过第二天县令却急匆匆地来找马铭,见面后立即质问:“马公子,昨夜你做什么了?” “我做什么?当然是为自己讨回公道啊。” “你讨回什么公道?为什么夫余的官吏全部向我递交了辞呈,而且态度非常恶劣?” “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是你不想掺合进来,那就永远别掺合。”马铭的脸上露出了厌恶的神色,声音冰冷地说道,“你真的在乎他们离开吗?你只在乎自己的官职罢了。 高显县令是个肥差吧?你上一任去做什么去了?哦,原来是去了邯郸啊! 邯郸,啧啧,五县合做一城,权力比一郡太守有过之而无不及,你是不是也想像他一样? 苦心钻营一定很辛苦吧,我劝你还是不要费劲了,你不配,也不行。” “马公子,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是特使,你还是称呼我官职比较好。”马铭连多看县令一眼的心情都欠奉,转身说道,“算了,还是别叫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明天就走,省的看着你心烦。送客!” “你!”县令还想还嘴。 可马铭根本不给他机会,施施然走回房间,重重地摔上了房门。 县令不可能拿仆从生气,况且来驱赶他的也不是仆从,而是全身披甲的侍卫。 县令真的恨极了马铭,恶狠狠地瞪了房子一眼,转身迅速回到了府衙,悄悄写了一封信,让心腹之人秘密带出了城。 马铭说到做到,第二天果然带着队伍早早就出了城。 县令当然不会去送他,而是在城墙上看着他的队伍离去,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队伍越是往北走,马铭心中忐忑的情绪就愈发较重。 他确实不是一个纨绔子弟,可也不是什么天纵英才。 在他看来像王弋、荀彧、郭嘉、张辽那些人都是神人,这些人十几二十岁要么称霸一方、要么治理万民、要么运筹帷幄、要么征战天下,他都不理解这些人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他也想一夜成名,问题是实力不允许啊。 好在有典韦这么一个战神能安慰他忧虑的心,可典韦不打仗时憨憨的样子也没安慰他多少。 眼瞅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辽山近在咫尺,马铭找到典韦问道:“典将军,我们这么走不行啊。” “咋了?不这么走怎么走?你还想飞啊?” “不是!典将军,咱们不应该派些斥候出去侦查一下吗?马上就要到辽山了。” “不用。” “真不用吗?” “真不用。”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看那边。”典韦拎着马铭将他转了过去,冷声说道,“看到没有?” 马铭仔细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疑惑地问:“典将军,那边有什么?” “杀气。” “啊?”马铭懵了,这也太玄乎了,杀气他没看见,瓦蓝蓝的天空倒是有一片。 典韦却表现出了和寻常时候不同的态度,压低声音说:“已经跟着我们好几天了,俺估计今晚他们就会动手。” “那怎么办?” “等他们来就好。不过你要小心些,我们人少,俺怕照顾不到你。” 第555章 屠杀 偷袭的人永远喜欢在黑夜动手,因为黑夜没有光,能够掩饰所有的罪恶。 然而世间上纯粹的善恶并不多,罪恶只是恶的一种,一般是由欲望驱动思想而形成的。 这其实非常正常,人类的行为往往都是由欲望驱动着思想,思想驾驭着肢体而产生的。 这种行为往往能用既定的是非观来解释,于是便有了各种善和各种恶。 然而还有一种人他并不服从于自己的欲望,他们服从于自己的本能,做什么事完全凭借心情,根本不在乎结果是什么。 他们的行为也能用是非观来评定,然而得到的结果往往都是两个极端,要么是纯粹的善、要么是纯粹的恶。 夫余将领将自己的失败归咎于被偷袭时将士们没有准备好,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是他根本不清楚偷袭他们的到底是什么人,在黑夜中等待他们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一声低沉的命令传出,骑士们催动着自己的战马开始缓缓加速,哪怕隔着几里地也能听到马蹄踏动地面时传来的闷响。 幸亏是在晚上,不然单单这份威势就能将胆小之人活活吓死。 可为何要是在晚上?要是在白天,他们就能看到小小营地中火光照不到的地方到底存在着些什么。 “杀啊!” 隔着一里地便有人开始喊起了口号,想要壮一壮自己的胆量。 这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将领并没有阻止。 反正区区一里而已,战马两三个呼吸就能跑到,就算反应过来又能如何? 如果在猝不及防下确实只能成为他们的刀下亡魂,可如果埋伏的人并不只有他们呢? 最前头打着火把的骑士眼见着就要要接近营地,火把散发的光芒忽然让对面泛起了一抹闪光。 骑士们并没有在意,反正不管是什么,在马蹄下统统都会化作齑粉。 可是他们应该在意,因为闪光忽然朝他们飞了过来,直到近在咫尺时他们才发现那是一柄柄锋利的大戟! 做为最早换装的人,典韦麾下的重甲剑士自然鸟枪换炮。 沉重且作用单一的斩马剑被舍弃,取而代之的则是大戟。 大戟其实是一种非常难以使用的兵器,王弋也没准备让所有的剑士都成为武功高手。 他将大戟的小刃做成了二尺长,现在这个兵器的外形就像是一杆长枪上面绑了一个大刀片子。 这种武器是他自创的,没有出现在历史上的原因是因为局限性太大,想要舞动起来就直接劝退了九成九的古代军队。 但是王弋的伙食好,这帮人有的是力气,武器太重自然也不是什么无法克服的困难。 重甲加大戟,夫余的轻骑兵根本无法抗衡。 锋锐的骑士洪流瞬间被阻塞在一起,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死在自己人拥挤下的骑兵竟然要比重甲剑士第一波砍死的还多! 不过不要紧,这个比例马上就要失衡了。 典韦将气提到了极限,抡起两杆长戟犹如绞肉机一样冲进了骑兵阵型之中,而他身后则是肆意挥砍得剑士。 黑夜之中没人知道该朝什么方向进攻,所以典韦只往声音大的地方杀。 骑士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听到附近的哀嚎声愈发凄惨,周围的血腥气愈发浓厚,甚至到了刺鼻的地步。 夫余骑士崩溃了,黑夜不再是他们的保护伞,而是他们的催命符。 统帅不知所踪,各个军侯更是无心恋战。 他们想要逃,想要远离这份未知的恐怖。 然而他们该往何处逃呢? 没命地四散奔逃? 可四又是什么地方? 周围被黑暗笼罩,他们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跑吧…… 跑吧! 随便找个方向跑啊! 但是在青天白日之下想要统御上千人的军阵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是现在,上千人越是想跑,他们就越是散不开。 终于,不知是谁带的头,或许是不约而同发起,有人将武器对准了身边的同伴。 前面有人?杀掉,杀掉; 挡住去路?杀掉,杀掉; 黑暗中传来声音?杀掉,杀掉; 没什么能阻止他们逃离这片可怕的深渊,哪怕前面是生他养他的父母,此时此刻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杀掉,杀掉! 一夜疯狂屠戮。 幸存下来的骑士们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也不知道跑出去多远,只记得自己从最初疯狂地砍杀到了最后只剩下机械式的挥舞。 好在他们马上就要知道了,因为天亮了…… 当太阳将自己的恩泽赐予这片大地,本应驱散邪恶的阳光并没有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 它是那样的苍白无力、那样的脆弱不堪,它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照亮着这片罪恶的大地。 而自以为得到恩赐的骑士们却惊恐的发现他们并没有脱离战场,一夜的努力却只是在一个地方不停地打转,周围全是自己人的尸体,难怪怎么杀也杀不完。 现在终于好了,既然天亮了,他们就有了逃命的方向,就能活着从这片修罗地狱中逃出去。 可他们真的能逃出去吗? 猎手志得意满地前往兽穴准备狩猎,然而狩猎却失败了。 当所有有利于猎手的条件统统消失,那么猎手将不再是猎手。 野兽盯上了自己的猎物,他们本身要比猎手强大太多,现在轮到他们狩猎了…… “杀!” 典韦一声令下,重甲剑士迅速组成阵列,迈着整齐的步伐向敌人一步步逼近。 轰隆,轰隆…… 催命的脚步声险些将夫余骑士的心脏压碎,他们拼尽全力催动着战马,想要赶快离开这些恐怖的怪物。 如果战马会说话,它们一定会告诉自己背上的骑士:赶紧下去跑吧,不然真的就没机会了。 是的,一夜的折腾不仅让骑士们精神紧张,也让战马们的体力耗尽。 就算站在那里都会让它们四腿打晃,想要催动它们继续奔跑?那还不如背上的人用两条腿跑得快一些。 可惜骑士们紧张的神情让他们错过了最后的逃生机会,随着重甲剑士的逐渐逼近,一切都已经晚了…… 典韦身后的士卒犹如永动机一般,跟随着典韦一头撞上了骑兵阵列,挥舞着大戟肆意的进行着杀戮。 感谢阳光,在它的照耀下,重甲剑士终于暴露了他们的秘密。 是的,打了一夜体力还有剩余确实是有秘密的。 这些人在进攻的时候并不是所有人一起攻击,而是有着明确的分工,每个人挥砍几刀后就会立即停止,身边的人会迅速上前接替他,在保证阵型不乱的同时给同伴留下足够多的回复时间。 也就是说他们不仅攻击的方式奇特,阵型更是奇特,经常轮换竟然能够保证阵型不乱! 当然不会乱,这个阵型可是周瑜主体构思,诸葛亮补充细节的产物。 瑜亮出品,绝世精品。 为了保住王弋的小命,他的臣子可谓费尽心机,竟然耐着性子硬生生让典韦都学会了如何运用。 夫余人很荣幸地成为了这个阵型的第一批试验品,不过这个代价却是他们永远也无法忘记的。 哦!或许也可以忘记,毕竟死人哪有什么记忆? 不到一刻时间,典韦便带着重甲剑士将剩余的人全部砍成了碎片。 直到这个时候,太阳才真正地将这片战场照亮。 马铭走了来,然而还没有到达战场,只看了一眼回来的典韦便捂着嘴巴疯狂后退,一路狂吐不止。 如果不是知道典韦是个活生生的人并且没有什么特殊爱好,马铭绝对会以为典韦是个刚刚在由血肉碎块形成的河流中洗完澡的恶鬼,被极恶之人召唤出来,此时正寻找着想要生吞活剥的目标。 是的,此时的典韦就是这么恐怖。 不仅仅是典韦,跟随在他身后的士卒们每个人都是如此。 马铭此时恨不得将心中所有对战场的向往伴随着昨夜的晚饭一起喷射出去,这种恐怖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的,生命的消逝在书中或许只是寥寥几个文字,可摆在眼前的那幅惨烈画面是任何人都无法用语言或是文字能描述的。 无数纷乱的思绪在马铭的脑海中乱窜,曾经他十分鄙夷被战争吓傻和吓疯的人,此时他却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并且深深明白,如果这次不能迈过心中的障碍,那他就会变成往日自己嘲笑的对象。 啪! 一只血色大手拍在了马铭的肩头,令人作呕的刺鼻气味让他直接将脑袋埋进木桶,比在海上吐得还要激烈。 典韦咧嘴笑道:“看你这个没用的样子。” “呕……” “行吧,要不要俺教你一招?能让你好受一些。” “呕……怎么……呕……办?” “敢杀人吗?”典韦嘿嘿一笑,指着战场的方向说道,“你要是敢杀人的话就拿上一柄刀子过去,去找找还有没有喘气儿的,要是有的话就直接干掉,多杀几个给好了……” 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其实有的时候活着还真就不如死了,毕竟死人不会胡思乱想,活人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 越是想要不去思考,自己的脑子就越是会不由自主的思考。平日里想到一些曾经不愿面对的糗事还算好的,可当面对恐惧时,大脑甚至就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马铭不清楚典韦到底是不是真的在教他克服恐惧的方法,但是当他听到要让他杀人的时候,他恨不得让自己的胃包裹住自己的脑子,然后一起吐出去。 要知道他可是看着典韦将人砸成肉饼的,在他的印象里战场不会比那更残酷了。 然而真实的战场和虐杀完全不是一回事,虐杀只是让人视觉产生不适,但在战场上却能让人所有的感官都非常难受。 毕竟一般情况下杀人都是带有目的性的,当这种目的性被满足,心中的罪恶就会在不知不觉间消除一部分。 可在战场上杀人却是没有目的性的,一切其他的目的都会被两个选择所代替——生或死。 所以战场上孕育出来的恶念是纯粹的,纯粹到杀戮只是为杀而杀。 马铭依旧不清楚典韦是如何感知夫余人杀气的,不过他自己确实能感受到战场上散发着某些不同寻常的气息,他不清楚这是否就是所谓的杀气,但是这种压抑的气氛让他心情极度烦躁。 “你第一次杀人是在什么时候?”马铭想要转移一下注意力,可风花雪月的问话到了嘴边却成了他此时极其想要回避的话题。 典韦就在他旁边开始解甲,一边将甲胄中的血水甩干净,一边擦去上面不知名的人体器官。 听到马铭问话,典韦竟然真的十分认真地思考了起来,半晌之后才说道:“不记得了。” 马铭听到这个回答非常诧异,他能听出典韦的话语中满满都是遗憾,却在典韦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 “那你能告诉我当初为什么要杀人吗?”马铭再次提问。 这次典韦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眼神中透露着些许呆滞,看向了不远处的地面。 马铭也不着急,索性抱着木桶找个地方坐下,权当分散注意力了。 可惜他并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或是大快人心、或是悲伤可怜的故事。 典韦依旧摇了摇头说:“不记得了,不过大概是为了活下去吧。” “活下去?以你的本事想要活下去不难吧?以你的武艺,天大地大还不是任逍遥?” “俺们这些人想要活下去其实挺难的,俺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多大岁数了。印象中小的时候日子迷迷糊糊地过,整天除了喊饿就是喊饿。后来俺将俺娘给喊没了,可能是去逃荒去了吧,反正她丢下俺不见了,也不知现在咋样了,还记不记得有俺这么一个儿。 杀人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俺想吃东西,别人又不给,那俺就只能去抢吃的。那时候失手杀个人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也不知道杀了哪个,反正官府开始通缉俺,俺就躲进山里了。 也就那么回事吧,反正杀了也就杀了,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你不觉得杀人是一种罪过吗?” “不好说。”典韦挠了挠头,语气中忽然带了些无奈,“现在肯定知道那样杀人是不对的,但是当时没想那么多。当时就想着我杀了人,我要偿命。可是我要是饿死了,谁给我来偿命? 那些所谓的天经地义的道理也讲不通嘛,那能有什么罪过呢? 现在知道了俺肯定不会乱杀人了,可是杀性已经养成啦,改不了啦。 再说了,殿下让俺活下来,俺为殿下杀人有什么不对吗?” “那能有什么不对?这世道不是你杀人,就是人杀你。殿下为了一统天下、为了让天下早日回归正轨,杀人是必须的。” “对嘛!”典韦忽然咧嘴一笑说道,“咋样,要不要去弄死一个试试?” “你那方法真有用吗?” “俺怎么知道?俺又不害怕战场。” “你!”马铭差点被这个混人给气死。 刚刚典韦的话还颇有哲理,结果弄了半天就是在逗他玩儿! 典韦却哈哈笑道:“不敢杀就不杀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谁说我不敢!”马铭被他激起了性子,拔出腰间宝剑就准备去战场上找个有气儿的结果掉。 哪知典韦忽然脸色一正,一把将他拉到背后,转身蹲下大手死死按在了地面上。 “怎么了?”马铭见状也是一脸紧张。 典韦冷声说道:“有骑兵来了,那个方向。” “那个方向?” 马铭的脸色肉眼可见阴沉了下去,那个方向是他们来时候的方向,从那边袭来的敌人只可能是自己人。 县令是在找死…… 马铭的杀心已经起来了,如果真是县令的话,他可以保证只要让他回去,他会拿着县令的族谱将上面的人一个个全都弄死。 “儿郎们,迎战!”典韦迅速套上了才脱下来的甲胄,率领部队挡在了南面。 此时没有夜色掩护,而且他们已经杀了一夜,若是再来上一千兵马,他们可能全都要交代在这里。 可战死又怎么样?这是他们的职责,他们并不畏惧。 万幸,两人预想到的最坏的结果并没有发生。 这次来的骑士只有两百多人,看服色既不是汉人也不是夫余。 马铭见状立即按住想要先发制人的典韦,出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哪知对方态度非常嚣张,坐在马上高高在上地反问:“汉使在什么地方?叫他出来见我。” “我就是,你们是谁?” “你就是?我们是高句丽王国的勇士,听说你们是去出使我们的?” “没错。”马铭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的计策成功了,应该有高句丽商人逃到军中给他们报信了。 不过对方的态度是他没想到的,他实在是想不明白高句丽人为什么能这么嚣张。 可当他仔细打量对方的装扮时忽然就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内心不禁莞尔一笑。 在中原他早已习惯了王弋的对手都是实力强大的诸侯,而高句丽完全就是纯粹的小国心思。 在高句丽人看来,王弋这次派使臣出使高句丽是为了让他们取代夫余人的位置。 他们的装备极其寒酸,却能将富庶的夫余人打得节节败退,而让王弋发生改变的正是他们压制住了夫余人,使得王弋恐惧……至少是忌惮他们的实力,才做出这样的转变。 马铭想到这里满心的无奈,他能怎么办呢? 他的计划是让高句丽出兵牵制夫余的军队,能让使团面对的敌人少一些,现在看来对方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 总不能告诉他们自己根本不会去高句丽吧?也不能告诉高句丽人他们也是王弋春季攻势中的一部分吧? 要不黑掉这些人算了? 马铭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就在他觉得自己杀心过于重的时候,高句丽人开口了:“那你便跟我们走吧,我们大王让我们这些勇士来保护你。将货物和这些没用的护卫身上的兵器甲胄留下,这些废物就从哪来……” 嘭! 还没等马铭从这个统领的恐怖发言中反应过来,他身边不知道飞出去个什么东西,瞬间便将对方的脑袋切成两半。 不仅如此,强大的冲击力直接让还连着脖子的另一半脑袋直接爆开,碎屑溅得到处都是。 与此同时,根本不用典韦下达命令,重甲剑士们压榨着自己最后一丝体力,不管不顾疯了一般将对方围住,抡起大戟就是一通砍杀,连阵型都不维持了,看样子不将对方杀光誓不罢休。 想想也是,他们是什么人?他们可是王弋的亲卫之一,是从幽州各地精挑细选、一个一个选拔出来的武士。 你可以说他们的战绩一般,毕竟常年跟随王弋,只要王弋不上战场,他们就没什么厉害的斩获。 可你不能说他们是废物! 王弋就是他们心中的神,他们是废物,那他们保护的王弋是什么? 还没反应过来的其余高句丽人被一群疯子骤然发难,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两百多骑士真的被砍得稀碎,没有一个人的尸体是小于五份的。 马铭算是亲眼见到了这些人的战斗方式,捂着心口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太残暴了,这些人就没有怜悯,以最残忍的方式杀死敌人就是他们的追求,完全就是疯子的行为。 然而王弋还给这些疯子武装了最好的装备,大戟砍人的时候真就一刀两断,别人砍他们的时候只能听到一阵叮当乱响,根本造成不了什么有效的杀伤。 马铭现在都不敢吐了,他担心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会随着呕吐一起出来。 如今刚杀完夫余人,又干掉了高句丽人,他也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只要编造一个高句丽人袭杀使团的罪名,基本上就可以双线开战了。 对了,负责带兵打仗的是谁来着? 马铭摇了摇混乱的脑袋,从中找到了一个名字——张辽。 张辽啊张辽…… 马铭在心中叹息,心道这可和他没什么关系,都是典韦闹的,以后遇到麻烦可千万别来找他…… 第556章 反噬 当马铭愉快地决定一事不烦二主后,使团休整了一天便踏上了回去的路。 好吧,其实也没那么愉快。 马铭整夜一点儿睡意都没有,满脑子都是战场上恐怖的场景,再加上外面那些清道夫们彻夜的嚎叫,让人都不敢将篝火熄灭。 他实在是不明白典韦为什么不让他们换个地方扎营,不过第二天启程的时候,虽然所有的仆从脸色异常苍白,但眼中多多少少都带着些许坚毅。 或许是因为典韦等人身上的杀气太重,回去的路上并没有发生野兽袭击人的事情,也算是万幸了。 然而,当他们再次来到高显城前时,却发现高显的城门紧闭,县令站在城墙上冷冷地注视着使团,别说出城迎接,连开门的意思都没有。 “你想干什么?造反吗?”马铭见状非常愤怒,对着城头大喝,“还不速速开门!” 谁知县令却挥了挥手,城头立即出现了一排弓箭手瞄准他们。 “你想干什么?想要造反?”马铭大惊失色。 县令却冷笑道:“我造反?我看是你要造反吧!身为使臣却不能前往出使国,反而半路返回,这和战场上的逃兵有什么分别?律法如何处置战场上的逃兵不用我多说吧,就算你是礼部尚书的儿子也难逃一死!” “你放屁!我此行乃是执行殿下机密任务,我早已和你说过其中关结,你……”马铭先是勃然大怒,可马上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指着县令惊呼,“是你!我本以为你派人来暗算我,原来是你通知了高句丽人!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休得胡言!怕不是你串通了别国来谋图高显吧,此时却反咬我一口!放箭,射死他!”县令下达了命令。 守城的士卒却犹豫了,外面那些人中要是只有个公子哥杀了也就杀了,可王弋的近卫也在队伍中,那些人也要杀?万一王弋怪罪下来谁担着? 虽然是县令下的命令,可他毕竟只是个县令,他担得住吗? “怎么?你们想违背军令吗?”县令见士卒无动于衷,立即拿出自己的印信说道,“此乃殿下赐予的印信,与殿下亲自下达命令相当,你们想要违背殿下的意志?” “休要听他胡说!此人乃是反贼,你们听了他的命令,以后必然要遭到连累!”马铭立即拆穿了县令的谎言。 可惜,他的话此时并没有什么作用。 一来士卒们只知道马铭是出使高句丽的使者,根本不知道这次使出的真正意义; 二来印信确实要比马铭的话管用很多,士兵是不看喜恶的,他们只能服从命令。 箭雨瞬息而至,典韦一把拉起马铭调头就跑。 他们的重甲不可能时时刻刻穿在身上,此时都放在马车上,根本来不及穿戴。 那些士卒也算是心中有所顾忌,不约而同地放过了马铭和典韦。 只是典韦虽然跑了,其他人却倒了霉了。 由于高显需要面对的是外族,而王弋对外族向来没什么好感,高显的守军装备都很好。 仅仅一轮箭雨使团便死了一半,等他们跑到安全的地方,二百人的队伍就只剩下三十几个了。 马铭气得双眼血红,看向高显的方向眼球都要从眼眶中瞪出来! 这些跟随他出使的人都是信任他的人啊,他们抛弃了生死为的不是回去后能够得到赏识。 王弋的侍卫立了再大的功劳也成不了将军,马家的仆从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马家。 他们信任马铭和典韦,他们相信两人能带他们回去。 远在他乡面对凶猛的异族和可怕的野兽都没有死伤一个,可在自己家门口却被自己人打断了脊梁! 天下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还有比这更让人愤怒的事情吗?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那县令当真不得好死! 马铭滔滔不绝地破口大骂,典韦却在清点完人数后显得非常平静。 多年的护卫生涯早已磨平了他暴虐的性子,除了侮辱王弋的话以外,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生气了。 至于县令的所作所为? 说句实在话,这种人典韦见多了。 身为王弋的护卫,常年跟随在王弋身边,就算河北的民生好到了全天下独一无二,可依旧三天两头有人造反。 远的不提,就近两年王弋就从深山老林中揪出来四个皇帝、两个神仙转世的大王以及好几个真仙下凡,这还不算一些地方豪绅脑子一热拉起庄户反攻县城的事件。 一个县令造反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几十个手下阵亡就更没什么可说的了,王弋从不亏待自己人,特别是他们这种近卫之士。 那个县令死定了,而且是正本族谱一起死干净的那种。 典韦很清楚王弋绝对会给他手下报仇,他只要等着让他亲自动手那一天就好。 事实上所有的重甲剑士都是这么想的,他们除了有些伤感以外对县令并没有仇恨,谁会对一个死人产生仇恨呢? “行啦,别骂了,歇歇吧。”典韦走过去按住激愤的马铭,对一个手下吩咐,“小儿,你去看看那边的情况,看看能不能有机会将装备车给弄回来。” “你不生气吗?那些勇士死在了卑劣的阴谋之中,你不想为他们报仇吗?” “殿下说过,光想是没有用的,想到了就要去做。殿下还说过,愤怒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有了甲胄,今晚我们就能进城剁了他!”典韦竟然侃侃而谈。 此时的两人仿佛互换了身份,似乎马铭才是冲杀在一线的猛将,而典韦则是一名运筹帷幄的谋士。 其实这种情况归根结底用两个字就能形容——经验。 马铭很聪明,说智计百出不为过,可他是个菜鸟; 典韦不聪明,但他经历的事情多,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 可惜知道不等于能做,出去探查的士卒很快就来回报:“将军,咱们的装备都让他们拉回城了。” 完蛋! 典韦挠了挠头皮,此时的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处理范围。他只知道有装备能怎么打,想不明白没有装备该怎么办。 要流浪吗? 翻山回去给王弋报信吗? 典韦将目光看向了马铭,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沉声说道:“马博之,这回就看你的了!” “看我?看我什么?”马铭被这巴掌都打懵了,疼得呲牙咧嘴,满眼尽是茫然。 不过这一巴掌确实有用,将马铭从愤怒的状态中打了出来,开始审视眼下的状况。 “典将军,如果你深夜去偷城有几成胜算?”马铭缓过神后立即提出了一个计策。 典韦却摇摇头说:“不好说,要是没防备俺肯定能行,但要是有了防备,俺肯定不行。” 说着,他还指了指自己的胸膛说道:“这是肉,不是铁。” “这样啊……”马铭沉思片刻,想要换一条计策。 然而此时一个书记过来低声说道:“马正使,季然不行了。” “什么?”马铭一惊,立即朝伤员的方向走去。 季然是另一名书记的字,马铭走过去时发现他右胸中了一箭,伤了肺腑,此时已经进气多出气少,连意识都已经没了。 回光返照并不是人人都能有的,马铭刚刚握住季然的手,季然便停止了呼吸,彻底死去了。 另一名书记过来问道:“马正使,我等应该怎么办?” 马铭此时的呼吸非常粗重,却极力压制着愤怒冷声说道:“怎么办?你等什么也不用办,我来解决这个问题。” 说罢,他放下季然的手,快步来到了典韦面前。 “典将军,如果我给你一个放松他们警惕的机会,你有几成胜算?” “十成。”典韦很是自信地说道,“让俺进了城,那个狗屁县令必死无疑。” “好,今夜子时,你去南门,我来为你找机会。” “你想怎么做?” “去投降。” “什么?”典韦惊呼道,“你现在去投降就是死路一条!” “不。”马铭摇了摇头,很是自信地说,“那个县令不是什么有才能的人,我都能预料到他会怎么做。只要我去投降,他一定会派人前来搜索典将军,力求斩尽杀绝。 不过在典将军出现之前,他绝对不会杀我。所以为了我的生命着想,典将军你一定不要让他们发现。” “你确定这能行?” “典将军放心,保证万无一失。我会将他们的注意力引到其他的方向,你只要负责偷城即可。” “行吧,南城是吧?” “对,南城。将军切记,千万不能被他们发现。” “好,你放心。可是……这些人怎么办?” “这些人……”马铭也犯了难,毕竟活下来的不全是剑士,而且还有不少人带着伤,相当难以处理。 就在他狠了狠心,准备舍弃掉伤员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说道:“我知道一个地方,他保证不会去搜。” “什么地方?” “夫余军营!” “夫余军营?怎么可能不去?” “典将军放心,他是不会去的。夫余军营太大了,想要完全搜索可不容易,他不敢将所有的士卒都放出来!” 第557章 自卑 “让那个狗县令出来,我有话对他说!”城门前,马铭愤怒地咆哮着。 这倒不是演的,而是他真的很生气,略微有些嘶哑的声音似乎想要将县令活生生喊死。 县令很快出现在城墙上,他看着马铭喝问:“你是来送死的吗?” 马铭没有立即回答,用冰冷的眼神逐一看了一遍城头的士卒后才反问道:“你们谁敢杀我?” 也不知是羞愧还是自责,周围士卒一个个低下了头颅,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县令见状抢过一个人的弓箭说道:“那便由我来杀你!” “来啊,我就站在这里!”马铭毫不畏惧。 然而致命的羽箭终究没有射出去,县令看到眼前只有马铭一人,心中升起了警惕之心。 其实杀了马铭倒没什么,想要找个借口非常容易。 但是典韦不在这里却是个麻烦,像典韦那样的武将寻常情况是不容易死亡的,万一被他逃回了邺城,那县令可就完了。 “那个典韦哪去了?”县令将弓箭瞄准马铭,大声喝问。 马铭却嗤笑一声道:“我又不是他的腰带,还能时时刻刻和他绑在一起不成?我怎么知道他去哪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要进城。” “休想!” “那我就撞死在城下,你永远也别想知道典将军的下落!” “你!好好好,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县令气急败坏地走下城头,边走边说,“开门,让他进来!” 马铭嘴角露出一抹不屑,占尽优势又能如何?还不是让他进城了? 当然,他也只是进城了,待遇自然不会好。 嗯……不止是不好,而是相当糟糕。 他一进城便被县令抓了起来,绑的结结实实关进了大牢,等待他的只有皮鞭沾凉水。 啪、啪、啪、啪…… 一声声渗人地声音在牢房中响起,县令显然是想报了自己在城头被羞辱的仇恨,问都没问,上来就打了一顿。 马铭白色丝绸制成的贴身衣物此时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血水将其紧紧沾在伤口上,皮鞭每一次落下不仅仅是打击伤害,还有带动衣服时的撕扯伤害。 每一次打击都会让马铭的大脑出现片刻空白,他看过书中的描写,自以为凭借自己的意志能够忍受任何疼痛,自以为自己不逊于任何人。 可当他切身之际体会到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有多么愚蠢,挨打的时候他最多只能感受到一阵火辣,瞬息之后疼痛便犹如一条正在捕猎的毒蛇,闪电般钻入自己的大脑。 每一次的疼痛都会让他想要放弃自己的生命,此时马铭才清楚,原来痛不欲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肉体意义上存在的…… 一阵阵剧烈的疼痛之后并不算完,其实挨打马铭还能咬咬牙忍过去,可之后持续的痛苦才是最折磨人的。 这种痛苦无时无刻不在攻击着人脆弱的神经,想要摧垮人的意志,想要让人放弃一切。 马铭死死咬紧牙关,拼尽全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他知道县令就在不远处的黑暗中看着,看着他承受痛苦,并以此为乐。 只要他喊出来,哪怕不是求饶便已经输了。 此时只要不发出声音,县令只会越来越生气,愤怒就会冲垮县令的大脑,让他做出愚蠢的判断。 果然,在又挨了十几鞭子后,咬牙切齿的县令发现马铭的脑袋竟然一点一点的,显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能过去。 他立即走上前,端起一盆凉水便泼到了马铭脸上。 马铭的意识已经被抽得模糊了,他甚至已经没什么知觉了,忽然被浇了一盆凉水立马清醒过来,随之而来的便是浑身的剧痛。 看着马铭那不受控制颤抖的脸,县令心情无比舒畅,狂傲的大笑道:“礼部尚书之子又能如何?官宦世家又怎么样?你能怎么样!” 马铭没有回答,只是看了县令一眼,戏谑的眼神中那一抹浓浓的嘲讽根本藏不住,深深刺痛着县令的神经。 “找死!”县令一把抢过皮鞭,对着马铭疯狂抽打着。 马铭任凭皮鞭落在自己的肉体上,紧皱眉头忍受着这份痛苦。 可还没来得及爽快两下,狱卒就将县令拦下来,并且解释:“县令,您不能这么打,会将他打死的。” 是的,县令根本不懂刑罚,乱打下去用不了多久马铭就会死。 县令闻言借坡下驴,将皮鞭交给狱卒,冷声问道:“那个典韦哪去了?” “我说你信吗?”马铭古怪一笑。 “你说!” “我们约定今晚里应外合偷城。” “就凭你?就凭那几个人?” “哈哈哈……典将军是殿下身边实力最强的猛将,你根本不知道一个猛将能强到什么地步!” “很不幸,我知道。”县令的脸色阴沉下来,走到马铭身边冷声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我是幽州人,还是蓟县人。当年公孙瓒进攻蓟县的时候我就在城墙上,猛将到底有多强我一清二楚。” “你是蓟县人?”马铭惊呼一声,难以置信地问,“既然你参与过蓟县之战,为何还要背叛殿下?” “我没有背叛殿下,是你,是你!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是你仗着世家出身不将我放在眼里,是你将我逼到这一步的!你怎么好意思说是我背叛了殿下?你凭什么高高在上地向我发号施令?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会怕你那个礼部尚书的父亲吗?你什么也不是,你们家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是懂吗!”县令声嘶力竭,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然而马铭在经历过最初的惊愕后却已然反应过来,冷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厉害人物,原来只不过是个卑微的可怜虫而已。 殿下让你担任高显县令你一定很兴奋吧? 陡然身居高位你一定很茫然吧? 被边陲小国捧上了天你一定很享受吧? 他国贵族对你一个平民出身的人卑躬屈膝,你的自信心空前膨胀,你觉得你掌握了一切,甚至觉得殿下不再高显都没有你懂得多。 你开始自作主张,你开始更改殿下制定的策略,你开始接受他国人给你的诱惑。 得到了好处你开始投桃报李,你开始给予他们更多的权限,你认为你这么做才是对的。 你见识了无边的财富,你开始沉沦于财富,你开始觊觎财富,你甚至将不属于你的财富视作自己的东西。 你认为战争是劳民伤财,你认为只要和他国交好就足够了,你根本不在意殿下想要做什么。 因为在你心中早已没有了殿下,你心里面只有财富,只有利益! 然而你却不知道,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殿下给的。 殿下能给就能收回,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越过了殿下的底线,你的死期近了。” 县令没有反驳马铭的话,马铭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支利箭扎进他的胸口,可他却依旧认真的听着每一句话。 没错,一个人能从普通人做到高显县令这个职位,那他本身就不是什么普通人。 马铭的话直击要害却句句在理,很大程度上已经将县令说服了。 县令一把夺过狱卒手中的皮鞭,呲着门牙咬牙切齿,表情异常狰狞。 然而就如同那支没有射出的箭一般,皮鞭没有落下去。 他认同了马铭的话,他知道自己错了。 可有些错误犯了只要认个错就好,有些却注定无法回头。 县令放下皮鞭,十分疲惫地问道:“你只有一次机会,告诉我典韦在什么地方。” “你真要不顾一切吗?”见到县令有所动摇,马铭想要尝试劝说一番,“你还有机会,向殿下认错最多就死你一个。” “已经回不了头了,认错的话很有可能只死我一个,可如果不认错的话可能一个都不会死。我不想死,也不想家人去死。” “可你犯了错啊!” “别废话了,说,典韦在什么地方!” “你!好好好,你就一意孤行吧。” “说不说!”县令忽然暴起,一剑刺入马铭的腹部。 马铭吃痛,整个人都蜷缩在了一起。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了县令的双眼,那双眼睛没有任何情绪,是如此的漠然,如此的不在意。 此时此刻马铭清楚他失算了,县令已经不在乎他的生死了,他必须要说些什么拖延时间。 “南城 ,我和典将军约定在了南城,今晚亥时他就会前来偷城。” “真的吗?” “真的!你都不想死,我为什么会想死?” “哼,你们这些世家子弟就是贪生怕死。”县令抽出长剑,冷冷地看了马铭一眼,转头却对狱卒吩咐,“带些人去东、西、北三面细细搜索,一定不要放过那个典韦。” “县令,不是南城吗?” “南城?哼!”县令冷哼一声不屑道,“典韦不死他才能活,如果是你,你会告诉我真正的地方吗?” “那这人现在怎么办?” “我不是说了吗?典韦不死他才能活,去杀了典韦。” “是……是。” 第558章 变数 马铭对县令的判断非常正确,他确实不是一个有才能的人。 他才能的不足并不是来源于办事能力不行,王弋任命他为高显县令足以证明他办事能力非常不错。 但是他的判断力真的有很大的问题,大到足以将他毁灭。 就像高显对王弋已经不再重要,县令这个职位对他来说也已经不再重要了,他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全局,是那没有完全收服的兵权,而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典韦。 典韦想要做什么有什么关系?偷不偷城又能怎么样? 他真正要面对的人是王弋,从决定杀死使团的那一刻开始,始终都是王弋。 而且他还自以为是的判断错了,马铭的话不全是谎言,可惜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县令的亲信不多,等到三面全部搜索完天色已经黑了。 这一刻他开始慌了,直到威胁逐渐逼近他才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准备。 外面那些士卒对他射杀使团已经颇有微词,想要让他们对抗王弋的军队那是做梦都不要想。 好在有一个人却可以命令士卒们反叛王弋,只要能够诓骗住那个人,他就能割据高显。 县尉,那个一直以来存在感都不强的人。 问题是要怎么才能诓骗县尉呢? 县尉的存在感不强不是因为不想表现,而是因为表现不了。 县令和县尉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针锋相对。 此时县尉正被关在大牢里,是绝对不可能和他同流合污的。 莫名的烦躁涌上县令心头,他准备赌一把,准备要尝试一下说服县尉,至少将调兵的印信诓骗到手。 然而他并不知道,此时在大牢中,县尉已经和马铭对上话了。 马铭满头雾水地看着眼前这个囚犯,他实在是不理解对方怎么用几根茅草加一块儿石头打开厚重的牢门的。 “你是谁?”还未等马铭问出心中的疑惑,县尉却率先开口反问。 “你又是谁?”马铭反问。 “哼。”县尉冷哼一声,忽然苦笑道,“本官是高显县尉,至少曾经是。” “你骗鬼呢?我又不是没见过县尉,让你的主子找个好一些的借口吧。” “那个是假的,只是长得像我而已,不信你看。”说着,县尉拨开了散乱的须发,比划着说,“我要是再胖一些,是不是和那个假的很像?” “嘶……” 马铭倒吸一口凉气,还别说,真的很像。 他惊疑不定地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不是被那个狗县令陷害的?” “他敢陷害县尉?他不想活了?” “这里面颇多曲折,他对外说本官犯了错,暂时在家悔过。实际上则是将本官抓了起来,找了个假的代替本官。要不是调兵印信被本官藏了起来,早就被他害死了。” “可你既然能出来,为什么不跑?” “平日里县令的那些走狗对本官看管的非常严,今日你的出现才让他们放松了警惕,所以你到底是谁?” “我是礼部尚书之子,奉命出使高句丽,回来的时候被那县令陷害才沦落至此。” “胆大包天,当真是狗胆包天!”县尉非常愤怒,指天骂了一阵后似乎才想到马铭,赶忙说道,“我将公子放下来,我们一起逃吧。公子放心,只要我能拿回印信,守城士卒大多数都会听从我的号令,到时便可将那个贼子碎尸万段。” “还是不要了。”马铭竟然拒绝了县尉的提议。 县尉大惊失色,赶忙劝说:“公子可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公子放心……” “并非如此,那县令应该就要回来了,我看你也赶紧回去吧,现在可不是一个好机会。” “机不可失,哪有那么多机会啊!” “谁知道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了呗。”一道玩味的声音忽然从黑暗中响起,县令缓缓走了出来笑道,“要么怎么说人家大家族的人就是明事理,识时务者为俊杰,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我跟你拼了!”见到事情暴露,县尉直接扑向了县令。 县令身后忽然闪出两个壮汉一把将扑过来的县尉架住,按在地上就是一顿暴揍。 无视了县尉哀嚎和求饶的声音,县令来到马铭身前说道:“那个典韦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说了,典将军会在南城偷城。”马铭很是烦躁,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笑道,“哈哈哈……你不会不相信我的话吧?你不会真的派人去搜了其他方向吧?哈哈哈……这就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哼!”当面被揭开伤疤,县令的脸色非常难看。 他不再理会马铭,而是将所有的怒火都洒向了县尉:“说!印信在什么地方?” “你杀了我吧,我死都不会告诉你的!” “死?不,你不会想死的,你要是想死早就死了。”县令走过去,满脸邪恶地说道,“说吧,不然我就让人去睡你的夫人,打你的孩子,折磨你的父母。我不仅不会杀了你,还会让亲眼看着自己的名声被毁,让你背负一辈子不属于你的骂名。” “狗贼,你不得好死!” “说不说?” “不得好死啊,你不得好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打,打到他说为止。”县令对手下下达了命令,他已经没有耐心了。 马铭看着这一切心中有些感叹,他没有同意县尉的计划不是因为他察觉到了县令到来,而是他根本信不过县尉,因为县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什么被陷害的过程颇为曲折?在他看来一点儿都不曲折,无非是贪了些什么不该贪的东西被抓住了把柄而已,听着确实很厉害,可以这个县令的才能能做出什么厉害的局? 以至于马铭根本不同情这个县尉,也不觉得这是个机会。 不过县尉死扛着倒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别管印信是不是他最后的保命手段,至少这份隐忍还是很不错的。 别人都将他的尊严按在地上摩擦了,他却只是大声叫骂,不得不说不要脸的功夫真是炉火纯青。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县令的情绪却愈发的焦躁。 亥时已经到了,并没有人来向他汇报什么地方遭到了袭击。 他的手下已经停止了殴打县尉,毕竟县尉已经奄奄一息,再打下去可能就要死了。 大牢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火苗微弱的跳动声以及县尉那不自觉的哼哼。 这是最漫长的一个时辰,县令既希望典韦前来袭击,又不希望典韦来。 典韦来了就证明使团那些人还在附近,他就有机会一网打尽,可同时也要冒着被典韦干掉的风险,他心里其实还是挺虚的。 眼看着亥时就要过去,县令的神情越来越紧张,手不由自主按在剑柄上,准备随时结果眼前这两个囚犯,想要给自己拉上一个垫背的。 忽然,一名士卒急匆匆跑过来对县令说道:“县令,城外来人了。” “典韦来了?他好大的胆子,竟然这么明晃晃的来了?”县令满眼不可置信。 马铭闻言也吓了一跳,他和典韦约定的是偷城,偷城是这么可偷法吗? 然而士卒却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是,是邺城来人了。” “怎么可能!”县令惊呼出声。 做贼心虚之下他竟然吓得差点跌倒在地。 可转念一想他忽然了然,邺城来人应该不是来收拾他的,而是其他的原因。 于是他问道:“来了多少人?” “一支军队,可能有一千多人。” “军队?一千多人?他们想要干什么?” “他们要求我们提供一块地方做为休整的军营,打头的那个将领说住一晚上就走。” “那就好办了,你先去安抚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进城,我随后就到。”县令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冷冷地看了马铭和县尉一眼,对手下说道,“将他们看管好,不允许有丝毫差错。” “是。”几名手下立即答应,将半死不活的县尉拖死狗般丢进了监牢,还分出来一个人站在马铭身边看守。 县令匆匆赶到南城城墙,看着下面亮起的火光,粗略一数还真有一千多人。 他对门口的将领喊道:“来将何人?这么晚有何贵干?” “开门!”将领拿着一份文书说道,“此乃殿下军令,我等行军乃是机密,所经所有城池都要予以配合。开门让我们进去。” “将军,现在太晚了,我什么也看不清,哪敢擅自开启城门啊!” “那你就放个篮子下来,我让人带着命令上去。” “将军,你看这样如何?你先在外面辛苦一晚,我连夜准备好宴席,明日验过公文后请众位将士饱餐一顿如何?” “你哪那么多废话?开门就完了!”将领已经不耐烦了。 然而县令怎么可能开门,开了这些人就会住进城中校场,那里漫说还堆着使团的车马,万一哪个士卒多嘴他就完了。 可是不开他要怎么搪塞过去呢? 县令脑海中闪过了无数念头,却被他一一否决。 就在他心一横,准备派人偷袭这个将领的时候,城中忽然传来了走水的呼声…… 第559章 被擒 高显的建筑大多都是商铺,其中堆积的货物很容易发生火灾,原本高显的防火做得极好,轻易不会酿成大祸。 如今走水的声音这么大,显然不是什么小事,看来应该是个大麻烦。 这场大火当然不是自然生成的,放火的人就是典韦。 典韦要比马铭想象得聪明一些,他早早就混进了高显。 可惜聪明的有限,早进去早打早就完事儿了,他真就硬生生等到约定的时间才动手。 不过典韦放火却给了县令一个很好的借口,他对城下的将领说道:“城内乱起,我不能给你们开门,你们要么等到我解决完城内的事情,要么就原路返回吧。” 说罢,县令转身就走,根本不给将领接话的机会。 将领也不想跟县令废话了,他指着火光中的一个士卒喊道:“你,下来给我开门!” 县令闻言愣在当场,因为那个士卒真的就乖乖听话准备去开门了。 “将其拿下!”县令立即指使手下想要止住那名士卒,并对周围的士卒解释道,“城内起火,谁知道外面那些是什么人,说不定是贼军里应外合的计策,千万不要中计!” 可这次以他栽赃陷害的手段并没有成功,其余的守城士卒听到他说的话反而将弓箭对准了他和他的亲信,一时间竟然逼的他们不敢乱动。 “你们疯了吗?想要背叛殿下?”县令愤怒地咆哮。 他不明白这些士卒为什么会这样,白天就算是王弋的亲卫在这里他们都服从了命令,怎么现在又有自己的主见了? 县令当然想不明白,士卒能有什么主见?士卒不会也不允许有主见,此时和白天唯一的不同就是来的人不一样而已。 是的,这次来的将领他们认识,他们也知道此人是不可能背叛王弋的,所以他们只能认为县令在说谎。 那来的是谁呢? 来的是张合张儁乂,是这些高显士卒的第一任统帅,是将他们从普通人训练成精兵的人。 部队里面老上级文化在这个时代便已经是由来已久的事情,别说张合不会背叛王弋,就算张合背叛了王弋,这些人也会义无反顾的跟随着张合,思想岂是区区一个县令能够左右的? 很快便有人打开了城门,将张合以及他率领的一千五百人放进了城池。 张合来这里是为了打夫余的,这次进攻的主力部队是张辽的右军,而他则被王弋任命为先锋大将,为右军解决一切前导问题。 不省心的孩子往往能得到更多的照顾,在袁家那件事之后,王弋顶着非常大的压力保住了张合一条小命,只是将他的官职一撸到底,命令他回家看书而已,连怪罪的话都没有说。 那次张合算是长记性了,老老实实看了好几年的书,丝毫不敢提哪怕一句想要继续带兵的话,将自己所有的莽撞全部收敛了起来。 王弋也不可能忘记自己最初的小伙伴儿,这次一有机会就赶紧将张合拉出来遛遛,一上来就是先锋大将。 张合这次只向张辽要了五百骑兵和一千步卒,他下定决心做一个合格的工具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可谁能想到他刚到高显就遇到这种事,强行进城确实不对,问题是这个县令太不讲道理了。 不管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哪怕是天塌下来也要以王弋的命令为第一优先级,先救火是什么意思? 再说了,他进城不也能救火吗?是看不起他吗? 张合进城之后先是派人去帮忙灭火,随后气势汹汹地来到县令面前,想要问问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却被剑拔弩张的气势吓了一跳。 “干什么,干什么?”张合上来就斥责士卒,“你们围着县令干什么?想要造反吗?没有一点儿规矩!” “就是,还不赶紧把弓箭放下!”县令也是借坡下驴。 “不能放!”一道声音忽然制止了众人的动作,一名军官模样的人走过来行了一礼道,“将军还认得我吗?” “三驴你别废话,想要干嘛?造反啊!”张合上来就喊了对方不怎么好听的外号。 三驴却满意一笑,凑到张合身边低声说道:“将军,白天发生了这么一件事……” 三驴将使团的遭遇说了一遍,张合越听脸色越阴沉。 县令见状不对,大喝一声:“杀了他们!” 他周围十几个亲信瞬间拔出宝剑就要动手,可张合本就以速度见长,出手比他们更快,在众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三下五除二放翻了接近一半。 周围的守军反应过来立即上前接战,砍死的砍死、俘虏的俘虏,只剩下县令拿着宝剑茫然地看着四周。 “你……你究竟是谁?”县令的声音中都带着颤抖。 “你不认识我?本将张合张儁乂。”张合对县令的无知很是诧异。 他其实没什么可诧异的,别说县令认不出来他,就是守城的士卒认出来也很是勉强。 当年他跟随王弋征战幽州,进驻高显的时候才多大?十几岁而已,还是个稚嫩的少年。 如今已经是二十多快三十的人了,下巴上也留了胡子,而且他常年处于顶班状态,哪里缺人了他就去哪里,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你是张合!”县令听到这个名字瞬间绝望。 张合是王弋的死忠,如果前面有个火坑,张合都愿意跳进去给王弋垫脚,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损害王弋的利益的。 县令咬了咬牙,将宝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准备来个了断,省的王弋以后清算他们全家。 可是张合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他愿意耐着性子等县令,并且第一时间就想着给县令解围,不是因为县令的官大,而是他带着王弋的秘密任务来的。 只见他一个健步蹿到了县令面前,抬手瞬间卸掉了县令的胳膊,十分冰冷地说:“想死可没那么容易,你还是留着一口气去和殿下好好解释吧。那封信是你写的吧?你最好祈求你写的都是真的,马尚书和他两个儿子现在全都在家里待着等待调查,明镜司已经去了他女婿那个郡。你啊,你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看管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接近。” 张合命令的是他的亲兵,显然,不论是高显守军还是右军将士他现在都不怎么信任。 这时三驴又说道:“将军,大牢里还关着一个呢。” “速速带我去。” 张合嘴上虽然这么说,可高显他熟悉得很,一马当先便冲向了大牢。 到了大牢他就傻眼了,他陷入了自我怀疑,并不能十分确定眼前这片废墟就是他记忆中的高显大牢。 跟在他身后的高显守军见状同样茫然无措,三驴喃喃道:“这……这……这是遭了什么灾?” 遭了什么灾? 肯定不是天灾,而是一种名为“典韦”的人祸。 典韦趁着放火吸引了守军的注意力后便前来劫狱,可他连最基本的暗杀都不会,更不要说劫狱这种技术活了。 不过他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挡路的全部毁掉,于是高显大牢的大门被硬生生砸碎,里面更是乱七八糟一片,监牢内的罪犯早已不见了踪影。 好在最终典韦扛着重伤的马铭跟随右军将士找到了张合,将马铭交给张合后,典韦就开始寻找县令准备报仇了。 张合见状赶紧拦住,劝说道:“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不要冲动。” “有啥难的?把那个狗东西锤死不就完了?” “这里边有隐情。”张合压低声音说,“那个县令给殿下写了一封弹劾马尚书结党营私的疏奏,现在马尚书全家都在接受调查。” “那更应该锤死了,数罪并罚啊!”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那封疏奏,殿下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啥代价?” “马尚书全家接受调查就意味着殿下和那些结党的人正式开战了,如果马尚书是清白的,殿下需要付出很多东西。” “不懂不懂,那马尚书到底是不是清白的?” “那就要看殿下需不需要他是清白的了。” “啥嘛,需不需要啊?要不然我将那小子给锤死?就当马尚书不是清白的?” “这事儿是我们能做主的吗?等殿下决断吧!”张合能被典韦给气死。 典韦很是烦躁的抓了抓脑袋问道:“那使团那些人就白死了?” “白死?哼。”张合忽然冷笑道,“你还记得审配吗?” “审配?不记得了,那是谁?” “审家当年背叛了殿下,将效忠殿下的审配囚禁了起来,最后审配为殿下尽忠了。” “啊!想起来了,咋了?他们和审家有关系?” “要说有也有,你知道审家的结局是什么吗?” “都埋了?对吧。” “对,审家全家不分男女老幼都成了审配的殉葬者。” “殿下会将那县令全家都埋了?” “不会……不过他的结局只会比审家更糟。”马铭在一旁忽然虚弱地说,“张将军,能说说我家的情况吗?我看看能不能斡旋一二……” 第560章 马铭的抉择 忠诚从来不是一个绝对的概念,它在每个人心中地权重是不一样地。 有人认为忠诚比生命还重要;有人却觉得忠诚一文不值。 于是便有了无脑愚忠和首鼠两端。 讨论哪一种性格是对忠诚最佳的诠释其实没有任何意义,用极端的概念去定义一个并不绝对的词汇本就是一种错误。 不过在乱世之下,如何去执行忠诚就非常重要了。 马铭现在就遇到了这个问题,他的面前原本只有忠诚和死亡,可是在王弋面前,马家却做出了不忠的表现。 要不要开辟出第三条路是他必须要立即做出的决断,因为他每犹豫一瞬间,张合的疑心就会加重一分,而那个和他共患难的典韦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 “张将军,我要怎么做才能证明我们家没有结党营私。”马铭的眼神诚挚,他很清楚自己怎么做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弋怎么想。 在王弋想要彻底向朋党宣战这个大趋势之下,他能做的不是证明自己家的清白,而是争取少死一些人,尽量做到不死。 张合没想到马铭竟然时清醒的,一时间有些懊恼在这里和典韦说这些,便打了个官腔:“马尚书为人殿下还是清楚的,只要调查清楚一切就好了,到时殿下自然会还马家一个清白。” 调查清楚一切?马铭现在怕的就是调查清楚。 毕竟清楚的可以是马家的清白,也可以是马家的罪行。 马铭赶紧说道:“张将军,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请务必给我一次机会,证明我对殿下的忠诚。我恳请您帮我这个忙,求您救我们家全家老小一命,我马家对您一定感恩戴德。” 啧…… 张合心中一阵烦躁,心道这些家族出身的人果然都不是吃素的,很清楚现在谁才是他们的救命稻草。 是的,马铭很清楚张合就是马家的救命稻草,或者说那个县令就是马家的救命稻草。 只要以最快的速度将县令送回邺城,马家就有救了。 相应的,如果张合等到打完仗再将县令带回去,马家的坟头草都长起来了。 “张将军!请您派人送我回去!”马铭忽然爬了起来,踉跄两步没站稳直接趴在张合脚边,却依旧咬紧牙关说道,“只要您愿意送我回去,我马家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典韦见状对马铭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认为这小子真是一个汉子。 张合的脸色却彻底冷了下来,没有一点儿想要搀扶的意思,居高临下地和马铭对视。 “你觉得我需要什么?”半晌之后张合似乎被马铭炙热的眼神打动,沉声说道,“我并不需要你们做什么,我也不图你们马家什么。” “我知道,但我们马家必然会铭记张将军的恩情。” “你们?配吗?”张合的眼神中露出了一抹嘲讽。 马铭的嘴角却露出一丝苦涩,张合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马家人这么说话? 可马铭却不敢有任何不满,反而要感恩戴德。 因为张合就是在救自己,就是在救他们全家。 张合问的是马家配不配解决王弋放弃这次机会,能不能付得起王弋放弃这次机会后承担的损失,而且还要成倍承担。 马家能付得起这个代价吗? 马铭不清楚,他甚至都不清楚他那个佛系老父亲会不会直接躺平就此认命了。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他能在这里等死吗? 马家不是不能死在政治斗争之中,可马援之后死在一个小小的县令手里,以后怎么去见列祖列宗? 亏了他们还是研究经学的,研究了一辈子就沦落到这种下场? 这种下场马铭是不甘心的,他内心中闪过了无数种想法,从忍辱负重到慷慨赴死应有尽有,或许是畏惧王弋、或许是其他什么,他的内心终究没敢越过那条非常模糊却不能越过的红线。 那个愚蠢的县令可不是什么优秀的榜样,而是一个纯粹的反面教材,马铭很希望亲眼目睹县令的结局。 “我觉得我可以。” 做出了决定之后,马铭勉力站起身说道:“马家需要付出什么,由我一人一力承担!” “你担得起吗?” “殿下想要谁死,我便让他去死。这次就是个机会,我重伤归来,一众官员必然会以探望的名义前往我家拉拢我父亲,殿下想收拾谁,我便为与其为友,为殿下提供他们结党的证据!”马铭越说表情越是狰狞,最后甚至说道,“只要殿下给我一个名字,对方必死无疑!” “说得好听。” 张合嘴上并不在意马铭的保证,但心中已经被震撼得无以复加。 这可是马融的马家啊,虽然马日磾不是马融的嫡孙,可如今马日磾已经被视作马融的传人了。 马铭这么做以后不可能在文人之中立足,他舍弃了自马援以来马家在文人之中建立的所有名声,甚至抛弃了祖上马服氏的荣光,当真是一个狠人。 马铭没有反驳张合,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张合最终叹息道:“文人一支笔、两片嘴,千秋万世之后想翻身都难,你可要想好了。” “文人是人,殿下是神。人是无法忤逆神的意志的,文人终究要臣服在殿下的意志之下。” “行吧,不过我只能秘密派人将你送回去,至于能不能说服殿下,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张合给出了自己的保证。 马铭听完心却沉入了谷底,张合的话看似是保证,其实不然。 秘密送回去不是为了他的安全,而是为了方便王弋在谈不拢之后将他处理掉。 他很不想以这种方式回邺城,可是他没有选择。 “多谢张将军。”马铭强撑着行了一礼,放下了一桩心事后仰面跌倒下去。 这次张合将他一把扶住,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 做完一切后,张合看向典韦说道:“典将军,你带着使团慢慢回去吧,我便不派人护送了,毕竟军令在身,我还有要事。” “ 行。” “对了,我要将那个县令以最快的速度送回邺城,不过县令的家人的家人倒是不着急,劳烦你给带回去呗?” “为啥?俺看着他们就烦,恨不得当场弄死,还想让我保护他们?” “话不能这么说,殿下肯定是需要县令家人的,一切以殿下为主嘛。” “这……行吧!可别指望能有什么好待遇!” “待遇?什么待遇?殿下需要的是他们一家整整齐齐的死在一起,想必是不会在意你带回去的是死人还是活人的。” “啥意思?你说俺可以……” “唉唉唉!我可什么都没说!”张合赶紧止住典韦的话头,写了一封给王弋的信后,出门让亲兵带着医士和县令返回邺城。 既然选择了帮助马家,那就不能有所迟疑。 邺城的局势瞬息万变,谁知道等马铭回去了马家还在不在? 一切以保命优先,路上边走边治吧。 解决完马铭的问题,剩下的便只有高显的问题了。 高显守军将那个半死不活的县尉救了出来,张合在审讯一番后,觉得这位更是一个传奇。 审讯的过程中张合也遇到了和马铭同样的问题,就是这家伙为什么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呢? 后来才知道这货根本就没有名声,县尉就是个色中饿鬼,家里十几个、外面几十个女人,看上了之后想方设法都要弄到自己家里,强抢民女的事情没少做。 被县令做局也是因为一个女人,县令骗他说强抢民女的事情传到了邺城,王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知道了,让他回家认罪自我反省一段时间避避风头。 结果他感恩戴德地回家之后就被县令强行拘禁起来,要不是他发现不对,千钧一发之际将印信藏了起来,早就没命了。 张合人都麻了,他走的时候高显不是这个样子的啊,而且从证人讲述的过程中他还发现高显守军的军纪简直都到了可有可无的地步,到底是什么原因才造成这样的结果? 难道真就是黄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了? 他真是没脸看那些守军了,来的路上他还和右军的人吹高显守军有多厉害,现在这脸打得那叫一个脆生。 收走了县尉藏在茅房里的印信,张合直接就将这货给砍了,随后狠狠抽了三驴一顿,抽得三驴至少半个月下不了床,之后他便率军离开了。 离开之前任命三驴暂时担任高显的县尉,将那些守军好好操练起来。 如果这次征战回来那些守军还是这副德行,他就要砍了三驴。 至于县令一职他没敢贸然任命,只是给张辽写了一封信,希望张辽路过这里的时候能安排一个人暂时接替县令的职位。 张合这两年被雪藏起来并没有吃白饭,真的成长了许多,很多事情的处理方式要比以前强上太多。 吃一堑长一智果真不是白说的,他接下来要面对的则是马铭给他们制造的麻烦。 单方面进攻夫余已经不行了,他需要同时面对夫余和高句丽两个方向的敌人,而这两方确实也已经有所警惕了…… 第561章 侦查 辽山,东北这片广袤而又平坦的土地上为数不多不适合打仗的地方。 辽山附近都是大片的树林,各种高高的松柏将土地覆盖得密不透风,物产极其丰富,说是周围夫余人的饭碗也不为过。 可要命的麻烦也就在这里,这地方虽然扔进去十万人都不会掀起什么水花,但并不适合大军团作战。 虽然这里地形复杂,夫余和高句丽双方都没有明确的地图,可双方的老百姓可是依靠这里生存的,老练的猎人对这里的熟悉程度比自己家的炕头都熟。 不要用专业去挑战饭碗,这是一句在任何年代都通用的话,在这个时代饭碗背后还可能连接着九族。 张合明知道双方的主力就在眼前这片山林中,却依旧没敢贸然进入。 不适合打大战不代表不能打,夫余人将对峙的战场选择在这里就是为了和高句丽周旋,要不然他们早就完蛋了。 张辽给张合配的副将是房安宁,老房都没敢让大部队靠近这片山林,就只带着张合前来侦查。 “怎么样?”张合看向身边的房安宁问,“进不进去?” “得看。” “看什么?” “看看附近有没有敌军的斥候。” “那么麻烦?夫余和高句丽能有什么厉害的斥候?” “军中的斥候就不用指望了,和他们的军队一样,都是一群废物。”房安宁对山林里的数万大军非常不屑,却十分凝重地说,“要小心的是他们那些临时征召的部队。” “有什么说法吗?” “这些小国平时常驻的军队非常少,战斗力也不怎么样,只能打顺风仗,吓唬人还行。可是那些临时征召的很麻烦,他们不会按照律法去征,而是派兵直接去抓,抓一些男丁充当消耗品。 这些人里面他们最喜欢抓一些猎人,因为猎人弓箭比较娴熟,实力相当不错。特别是在这种满是深山老林的地形,贸然进去可能会全灭。” “全灭?不可能吧?” “难说。他们很擅长用陷阱营造恐怖的气氛,对士气的影响很大。而且这些人是标准的欺软怕硬,一旦你展现出恐惧,他们就越打越兴奋,越打越厉害。” “那我们就这么看着?” “要不我带人试试吧。” “你?行吗?” “怎么?将军是看不起我这老东西?” “那哪能呢!”张辽赶紧解释,“听说幽州老兵晚年身子骨都不太好,如今天气湿寒,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将军,我呀,最不怕的就是寒冷。”房安宁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 张合见状便不再劝说,人各有命,生死凭天吧。 回到营地后房安宁立即选了四个人组成一个五人小队,带上些干粮便出发了。 原始森林中危机四伏,进了丛林房安宁立即带队找了个地方隐蔽起来,直到深夜才敢向预定的目标行进。 所谓艺高人胆大,行进途中他们遭遇了无数只野兽,房安宁这一路几乎凭一己之力带着队伍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机,有几次甚至和猛兽擦肩而过,小队甚至都能听到野兽的喘息声。 也不知房安宁是如何在夜晚看清道路的,摸着黑都没有让他们迷路,当真是厉害。 他们的目的地是眼前山峰的山顶,可望山跑死马,一天是别想到达了。 就这样昼伏夜出,小队向他们的目标靠近着,期间没有遇到任何一个敌军的斥候。 终于,经过了三天的跋涉,无人来到了山顶。 房安宁观察一番后指着一个方向说道:“那里应该有一支军队。” 几人朝房安宁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里时不时有成片的鸟雀起飞降落,很明显是有人在附近活动。 一名士卒问道:“将军,我们要过去侦查吗?” “等等看,如果人多我们就不去了。” “将军,他们肯定不止这一处屯兵的地方吧?” “嗯。” “那您估计这一处能有多少人?” “怎么?想套话啊?”房安宁好笑地看了看那个士卒。 士卒嘿嘿一笑,奉成道:“将军您可是给我们开了眼了,我们这些年轻人比您差太多了,这不是想学一学吗?” “想学什么?” “想学学您是怎么知道哪里有野兽的。”士卒立即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然而房安宁却沉默了,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因为我就是。” “什么?”士卒显然没听明白。 房安宁似乎陷入了回忆,轻声说:“我曾经像野兽一般活着,所以我了解它们,这点你们是学不来的,最好也永远不要学会。” “这……” “规避野兽其实很简单。”房安宁岔开了话题说,“每个猛兽都有自己的地盘,首先你要学会找到它们标记地盘的标志。 其次猛兽们在自己地盘中有专门的狩猎区域,规避开这些区域,遇到的野兽攻击性就不是特别大。 最后你要学会比它们更狡猾,不要小看野兽的智慧,它们使用的计谋都很粗浅,粗浅到如果是人在使用都会遭到嘲笑。但是它们真的会使用计谋,所以一定要保持警惕。” “这……这……” “怎么?学不会?不要紧,你先在战场上用人来练习,等遇到野兽之后将它们视作人就行了。” “那将军您教教我们怎么应付敌人呗?” “你手里的刀子是砍柴的吗?遇到敌人当然要砍死了。” “啊?” “哈哈哈……”房安宁忽然笑了,似乎想要凭借低劣的笑话驱散掉什么。 不过他最后还是耐心地教导道:“你看那里,你们能从鸟群判断那里有人,可如何判断敌人的规模呢? 首先肯定是用那些人影响到的鸟群的范围,但是这并不准确,鸟雀很喜欢扎堆,一旦受惊经常会惊起一片。 最好的办法其实是等到对方生火做饭,通过炊烟的时长来判断。” “可是那里也没有人生火做饭啊。” “不,是有的,只是你没看到罢了。有一种很偷懒的做饭方式,将肉用松枝松针包裹住后挖个坑埋起来,然后在上面点燃篝火用于晚上取暖,早上等到篝火熄灭之后就能吃到热乎饭了。” “那这该如何判断?” “很简单,用这种方法的注定不是什么大部队,也不是什么正规的部队。那里有一队斥候,应该不到五十人。” “五十人?斥候?”士卒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心道这也太多了。 房安宁却不以为然地解释:“在这种地形里,五十人真的就只是小队,越往北越是如此。一丈长的大虫、一丈五的熊罴、千斤重的山猪……五十人真不是什么大规模,人少了只是给野兽喂食而已。” 房安宁的话让其他四人噤若寒蝉,五十人都算是小队,他们一共才五个,要不是有房安宁,他们都不够塞牙缝的。 “将军,我们要避开他们吗?” “避开?为什么要避开?区区五十人而已,你是打不过吗?” “呃……那倒不是。”士卒瞬间非常尴尬。 房安宁挑他们不是因为他们野外生存有多强,而是他们足够能打。 五十个小国士兵而已,他们还真不会放在心上,毕竟他们虽然不了解如何捕猎野兽,却很懂如何杀人。 见到同伴尴尬,立即有人接口问道:“那我们迎上去?” “不是让你们等一等吗?”房安宁看了对方一眼,沉声说道,“这只是探路的先头部队,五十人能探出来的路可不是一条小路,说不定这次能发现一条大鱼……” 小队彻底陷入了沉寂,几人按照事先的安排开始轮流放哨补充体力。 果然,在正午的时候,正在睡觉的房安宁被叫醒。 一个士卒指着那个方向说道:“将军您看,大鱼是不是来了?” 房安宁一个翻身凑了过去,看了片刻后心中一沉。 山林中的鸟雀成片的飞起,山间还时不时响起阵阵兽吼,无不显示着对方声势的不凡。 会是主力吗?又会是谁的主力呢?想要做什么? 房安宁心中不停的盘算着,看对方的行军方向正是张合营地的方向,显然对方的斥候也早已盯上了他们。 他在心中默默地计算着路径,无奈地发现了一个要命的事实。 这里虽然能够将大片山林一览无余,可想要赶在敌军大部队之前回到营地根本不可能。 就算他放弃这几个士卒连夜狂奔也不行,山路给他带来了太多的不便,对方只要笔直行进就行。 如今想要化解敌人的攻势只有一种方法,房安宁看向了其余四人沉声说道:“我们回去至少需要四天,但是对方三天就能走出山林袭击我军。 阻止他们的办法只有一个,只要我们干掉那队斥候,至少能够拖延他们两三天的时间,这样就足够我们返回营地并让张将军早做准备了。 这里也没什么外人,我就把话说开了。 五对五十,我能带你们来,却不一定能将你们都带回去。 现在有一个赌命的机会,不想和我去的可以自行返回军营向将军报告这里的情况。 你们选一条路吧,选什么我都不怪你们。” 第562章 生死三丈(上) “将军,您带我们来不是为了让我们回去报信的吧。”一个面相憨厚高壮的士卒咧嘴一笑道,“再说了,我等很擅长这种事,也只会这种事。将军不会连我们为数不多的爱好都要剥夺吧?” 原本憨厚的面容此时却邪异无比,脸上布满了根本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能够发出的笑,在配上那高壮的身躯,原本朴实的汉子此时变成了一头邪恶的狗熊,舔着猩红的舌头想要择人而噬。 这些人显然都已经不正常了,没有谁是以杀人为爱好的,可想象似乎又没什么不对,他们除了杀人以外还会些什么呢? 房安宁对他们的状态倒是十分满意,点了点头说:“既然都不想回去,那就看个人的造化吧。若是输了万事皆休,若是胜了,我定然将你们安然无恙的带回去。” “哈哈……那便多谢将军了。”一名士卒行了一礼,有些古怪地说,“我等倒是很想听听将军的故事。” 房安宁闻言一愣,扫了四人一眼点点头,轻声说道:“好,不过那不是一个美好的故事。” “哈哈哈哈……将军,在这个年头,我们谁的故事又是美好的呢?”士卒倒是看得很开,说完之后便转头开始整理装备,将一些不用的东西统统丢弃,以求尽量加快行军速度。 几人见状也不再多言,纷纷开始埋头收拾起来。 很快,几人开始了这些天第一次在山林中白天行军。 冬末春初其实是最冷的季节,除了正午以外,阳光照射产生的温度全部都用来中和夜晚带来的寒冷。 可四处时不时出现的绿色又非常具有迷惑性,让人觉得其实没有多冷,以至于低估寒气的威力。 房安宁手底下的几个士卒便犯了这个错误,他们为了减重丢掉了保暖的毯子和小帐篷。 白天的时候行军一直在奔跑还好些,等到晚上几个人都傻眼了。 他们又不敢生火,一时间四双大眼睛十分无辜地看着房安宁,希望他能给出解决的办法。 房安宁能有什么办法?他除了硬扛也没什么办法。可是他能扛住,其他的人绝对不行。 思前想后房安宁决定冒一次险,他对几人说道:“你们还记得下午我带你们绕过去的那片林子吗?” “记……记……记得……”几人冻的话都说不清,牙关不停的在打颤。 “我说过那里很危险,因为那里可能有一头熊。这个季节有的熊还在冬眠、有的熊已经醒了,我们活下来的唯一机会就是赌一赌那里的熊在冬眠,只要抢了它的窝,我们就冻不死。” “那那那……那快走吧……” “但是你们要想清楚,这个时候的熊是最恐怖的,它们非常饥饿,会吞食看到的一切生物,你们确定吗?” “将军,可能死还是一定死我们还是分得清的,赶紧走吧。” “既然如此那跟我来吧。”房安宁见状也不再劝,带着人迅速往回跑去。 熊窝距离他们并不远,不到小半个时辰他们便来到一处巨大的大树前停下。 这棵树可太大了,足足需要五六个人才能合抱住。 房安宁带着四人来到一处枯叶密集的地方,他点亮了火折子让几人仔细看。 果然,那片枯叶正在很不自然地一起一伏,像是回呼吸一般。 “运气不错,里面有熊。”房安宁压低了声音,“机会只有一次,尽量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否则敌人听到声音一定会来查看,你们谁和我进去走这一遭?” “将军歇着就好。”那个高壮的士卒对一个队伍中最矮小的士卒吩咐,“六儿,你去。” 房安宁闻言眼神一闪,以他现在的年龄,有本事的人都不愿意在他麾下效命,而且他麾下的人都是骑兵。 这几个人都不是他的手下,而是他拿着张合的命令向步卒校尉要的人,实力如何他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这么看来口气倒是不小,他也想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这个实力去完成这次任务。 高壮的士卒选人非常不错,当他们轻手轻脚扒开熊洞的时候发现这个洞其他人想要进去还真不容易,只有名叫六儿的那位能够轻松进出。 熊洞中的骚臭味弥散出来熏得人眼睛都疼,六儿一边脱下自己的甲胄,一边找了块布紧紧蒙住自己的脸。 “三十息。”六儿比划了一个手势,低声说道,“我没出来你们就撤。” 说罢,六儿一头钻进了树洞。 漆黑的树洞中什么也看不见,六儿摸出火折子闪了一下,心中直接骂娘。 眼前这个洞可不小,方圆得又三四丈那么大,地面上满是粪便和食物残骸,却只有两头幼熊趴在地上呼呼大睡。 幼熊是不可能独自在家中冬眠的,六儿在一瞬间便想到了原因,那就是在他们研究熊洞的时候,洞里面的熊也在研究他们。 此时山洞的中间没有,那就只能在洞口了! 火光熄灭的一瞬间,六儿一边咒骂着这头狡诈的野兽,一边向小熊的方向滚了过去。 果不其然,恐怖的兽吼在他动身的同一时间响起,利爪撕碎布匹的声音夹杂在其中是那样的清脆且突兀。 为母则刚,为母则刚! 大部分生物做为母亲的时候,在孩子面对危险时会爆发出非常强大的力量,更何况是本就狂暴的狗熊? 背部火辣辣的疼痛告诉六儿自己挂彩了,而且如实在慢半拍可能名都要没了。 他现在根本看不清那头熊在什么地方,只能凭借 传来的声音感应。 可问题是这里是地下洞穴,三四丈对于人来说足够大了,但是对于熊来说只是刚刚好而已。 还未等六儿确定好位置,母熊直接向他扑了过来! 他的反应速度非常快,甚至有些不像是人类,千钧一发之际竟然用后空翻跑到了墙角。 当人类处于危机时,背后能有一堵坚实的墙壁就可以给人无尽的安全感。 六儿松了一口气,抽了抽鼻子,换了一个感知的方式。 捂了一个冬天的母熊嘴里发出的味道着实 上头,就算六儿带着面巾,想要挡住恶臭也是无济于事。 他抽动完鼻子的下一个动作就是闪避,因为他已经闻到了,臭味的来源就在他面前。 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 就算六儿的速度足够快,可疯狂的母熊速度更快,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避无可避的六儿只能迎面而上,赌了一把运气,凭感觉来了一个恶狗钻裆,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母熊的死亡拥抱。 只不过这一次并不是纯粹的闪避,六儿的反击也从这一刻正式开始。 翻滚的途中他摸出了火折子,定住脚步后立即吹亮,借着母熊紧靠墙壁躲闪不及的间隙,匕首顺着后门就捅了进去。 一瞬间,母熊吃痛再一次发出恐怖地咆哮,疼痛并没有让它恐惧,反而激起它最原始的凶性。 只见火光照耀出一个庞然大物人立而起,张着能将六儿脑袋一口吞下的大嘴扑了上来,想要直接将六儿绞杀。 然而人立而起的母熊在速度上却处于劣势,六儿再次放弃攻击,开始绕着树洞转着圈躲闪。 绕了几圈后母熊急了,它非常非常急,再次趴下身,想要扑过去一口咬死眼前这个可恶的人类。 谁知六儿等的就是这一刻,就在母熊趴下的一刹那,六儿一把抓住一头四处乱跑的小熊,直直朝母熊扔了过去。 这一刻,本应存在人类身上的人性和本应存在野兽身上的兽性进行了互换,母熊忍着疼痛再次起身接住了自己的孩子,而六儿也如影随形跟了上去。 他其实不知道熊的弱点到底在什么地方,他以前从未和熊这种生物打过,不过没打过不要紧,他知道所有生物的弱点。 六儿并没有优先进攻,而是侧身踩着母熊的后腿骑在了对方的脖子上,摸出两柄匕首同时刺向了母熊的双眼。 “嗷——” 母熊一声惨叫,前爪用力竟然将刚刚接过的小熊活活按成肉饼,随即便伸出爪子想要将六儿从脖子上扯下来撕成两片。 其实这个时候母熊已经死了,匕首顺着眼眶刺入了大脑,必然回天乏术。 还能做出动作或许是它肉体的无意识行为、或许是最后的执念,扯成两半是不可能的,不过弄死六儿倒是没什么问题。 六儿也知道这是最危机的时刻,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摸出两柄匕首,奋力插进了母熊的双耳! 千钧一发,当真是千钧一发。 母熊的爪子已经搭在了六儿的肋下,躯体却再也无法提供哪怕一丝力量,整头熊轰然倒地。 六儿借着惯性翻滚到了墙边,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已经过了二十五息。 他摇晃着浑身疼痛的身子从洞中爬出来,对在外面等候的几人点儿点头示意问题已经解决,大家可以进去了。 房安宁对六儿的战斗力非常惊诧,低声问道:“他的身手这么厉害?是什么出身?” “将军,您听说过斗兽吗?”高壮的士卒眼中竟然闪过一丝不忍。 今天办了住院,剩下三千明天补齐。 第563章 生死三丈(中) 斗兽。 房安宁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他十分排斥这个词汇。 曾经的往事不是不能提及,只是很不喜欢这种事和人扯上关系。 “这和斗兽有关系吗?”房安宁的话没有一丝情感,仿佛刚刚疑惑的并不是他一般。 夜色漆黑,高壮的士卒并没有察觉房安宁有什么不对,就像房安宁没有察觉他眼神中的不忍一般。 “将军,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是胡人还是汉人先开始的,反正斗狗这种事就上层的老爷们之间就流传开了。 起初就是比一比谁的狗跑得更快,可是比试就要有些彩头,到后来光比谁更快已经不能满足他们了。 他们开始比试谁的狗更凶猛,打架更厉害。 问题是,狗就是狗,狗能有多厉害呢?看多了也没什么意思。 野兽之间的厮杀已经不能满足老爷们的欲望,直到有一天有人牵来了一个人说他家的狗就长这样,斗兽游戏自此变了味道。 您别看小六儿长得周正,他曾经是头狗,最辉煌的时候单人杀过豹子,很得他主人的赏识…… 嘿!赏识……狗日的世道。 后来主公来到幽州,世家层面上变动非常大,六儿的主家直接没落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够理解和明白的,只是六儿从顿顿有肉吃的头狗变成了只能捡些残羹冷炙的流浪狗。 小人和六儿是同乡,拉他一起参了军,凭着武艺不错,在军中混的还行。” 高壮的士卒一口气说了不少,丝毫没有顾忌六儿是否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的经历。 房安宁的脸色几经变换,他没想到军中竟然还有和他的经历如此相近的人。 不过房安宁并不是狗,在胡人那边他是一匹狼,一匹以其他生灵血肉为食的孤狼。 “你觉得我不能将你们带回去了,对吗?”房安宁忽然冒出来了一句话。 高壮士卒扯出一抹讪笑,嘴里却回道:“怎么会?小人当然相信将军。” “先进洞吧。”房安宁没有解释,只是吩咐,“至少眼下能活下来。” 事实上房安宁真的没有想过将他们带回去,他独自一人的话,要比带着这些累赘快很多。 到了他这个层面,大局和小兵之间的取舍根本都不需要思考。 狼,都是无情的。 然而,狗却是有情的。 这几个士卒真的相信房安宁说的每一句话,认为他的决策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只是就凭他们这么几个人想要拖住大队的斥候实在是有些困难,他们已经做好了赴死的觉悟。 这和忠诚没什么关系,阶层不同导致了对忠诚的看法不同,其实没什么对错。 可有的时候情感的悸动来得就是那么突然,房安宁在得知了六儿的遭遇后心中产生了无数的感慨。 他忽然觉得这些人不该被抛弃,他们不该死,至少六儿不该死。 他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决定将这些人全都带回去。 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凶残的独狼终究不可能敌过时间。 多愁善感本不应该出现在独狼身上,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独狼老了…… 房安宁简单观察了一下熊洞中的情况,立即吩咐几人迅速休息。 他们的时间并不多,最多只能休息两个时辰。 而且休息不是主要目的,扛过一天中最冷的时候才是目的。 几人也不多讲究,抱着尚有温度的熊尸就打起盹来,似乎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一般。 问题是计划只是他们的计划,他们并不是这片山林中的全部。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迷迷糊糊的六儿感觉鼻子有些瘙痒,张嘴就想打个喷嚏。 好在他瞬间反应过来,立即捂上了嘴巴,将喷嚏硬生生憋了回去。 皱着眉,抬手揉了揉鼻子,想要将钻进鼻子中的熊毛弄出来。 结果他察觉手中的异物手感非常不对,并不是毛发一样的细丝,而是一些粉尘! 六儿一个翻身,立即吹亮了火折子,将熊洞照得通明。 骤然出现的亮光让本就紧绷着神经的众人全部惊醒,很是疑惑地看着四处打量了六儿。 房安宁下意识摸了一下脸颊,接过蹭了一手灰尘。 他立即察觉到了什么,两步便窜到洞口想要钻出去。 可迎接他的并不是皎洁的月色,而是几柄被月关照耀得森寒的刀子! 与此同时,洞外也响起了几声急促的呼喝,看来敌人的斥候已经来了。 房安宁听得真切,外面那些人想要将熊洞用大石头堵死,将他们困死在熊洞里面。 他们的动作十分小心,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不过巨石挪动过来并不容易,缓慢地挪动让本就已经枯朽的巨树落下了不少粉尘。 多亏了六儿比较机灵,要不然他们可能完蛋了。 只是现在离完蛋也已经不远了,就凭那几柄刀子,没有长兵器他们根本突不出去、 偏偏他们就是没有长兵器,情况岌岌可危! “我来!” 一名士卒大喝一声,从背后扯出圆盾顶在头上,一头撞向洞口。 叮叮当当…… 没有任何意外,他被刀子给顶了回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失败了的时候,他的攻势并没有结束。 只见他从盾牌后面掏出一柄小弩,以一个极为扭曲的姿势对着洞口扣动了弩机。 “啊……”洞外传来了一声惨叫。 原来顶盾突围只是试探,真正的杀招是这个。 可弩箭只有一发,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滴水根本救不了烈火,好在他下一瞬便给出了答案。 抽出小弩的同时他顺手将盾牌甩了出去,射完弩箭后同样毫不犹豫地丢弃了小弩,却从后背取下一只弓。 这是一只特别的弓,小到和孩子们玩耍嬉戏时用的差不多,平时拿出来都会被人耻笑。 可是在这种地方,这只弓简直就是神器。 这名士卒用这只弓连射了三箭才滑落到洞底,而且他的箭法很准。 射了三箭,三箭全中! 就在他落地的时候,一道身影忽然在他身边一闪而逝。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房安宁用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的速度窜了出去。 主将一马当先,小兵怎可踌躇不前? 六儿最先反应过来,摸出匕首便跟了上去。 可他还是慢了一步,外面响起了接连不断的惨叫声,惨到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这让他有些诧异,生死而已,至于这样?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短短几步,甚至都不到一个呼吸,抢先一步出来的六儿便和其他几人产生了认知的差距。 胡人声嘶力竭的叫声惨吗?其实并不够惨。 相比眼前的情形,他们在临死前应该叫得更惨一些…… 其实来查探偷袭的胡人不多,还不到十个人,被那名士卒干掉四个后,被房安宁轻松解决了大多数。 可解决的手段并不痛快,六儿看到胡人将火把绑在树上照明,方便他们堵洞。 此时在火光之下,房安宁一手拎着一个胡人的头发,一手握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一边撕扯咀嚼,一边用胡语询问着什么。 倒下的胡人虽然是一招毙命,可从伤口看怎么也不像是刀砍的…… 房安宁察觉到了六儿,看了他一眼后随手将手中人心丢在一边,冷声问道:“你们不是夫余人,是高句丽人。说,你们为什么要往那个方向行军?” 在辽东这片蛮荒苦寒、文明邪异的地方,吃人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问题是活吃有谁见过? 自己的同伴还躺在地上抽搐,心却已经被房安宁掏出来吃掉一半了。 “我……我……我……” 此人吓得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想好再说,快说!” “我……我……我……不知道……” “那你就没用了。” 话音未落,房安宁便一口咬向此人的脖子,一下子将喉管扯了出来! 望着还在抽搐的尸体,淡漠的眼神中透过一丝复杂。 本性并不是那么容易暴露的,他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甚至都已经忘记了。 六儿的经历在不经意间敲开了他的心门,多愁善感的情绪伴随着曾经极致不堪的记忆一直在扰乱着他孤傲的心。 从洞中冲出来后他本想着迅速解决掉敌人,可是对方一句壮胆用的狠话“狗崽子”,让他的情绪防线瞬间崩溃。 是啊,无论他是多么孤傲的狼,在胡人那里只不过是一条被圈养的狗,和六儿没什么区别。 这种极致的羞辱让他的兽性瞬间覆盖掉了人性,用几乎生吞活剥的方式狂暴地撕碎了对方。 六儿都要看傻了,他一直以为房安宁是个可靠的老兵将军,哪曾想到会有这种状态? 洞口忽然的骚动打乱了他瞠目结舌的状态,被堵在下面的几人催促他赶紧让开。 他想都没想,一脚将冒出来的脑袋踩了回去,尽量避免同伴看到眼前的一幕。 不愧是大家族中出来的狗,他的小动作被房安宁看到了。 房安宁独自将几具残破的尸体拖到隐蔽的地方,顺便整理了一下不堪的仪表。 他来到六儿的身边,低声说道:“我和你是一样的,但是又不一样。记住,想要在这片土地上活下来,光做一条凶猛的狗是不够的,要做一匹残暴的狼 。” 六儿的心中惊恐不已,不是因为房安宁有着和他近似的经历,甚至都不是恐惧房安宁。 房安宁可是将军,身居高位多年,却依然压制不住内心的兽性。 他只是个小兵,以后或许要经历无数血腥的战事,真的能保持得了一个人的本性吗? 六儿不知道,也不敢想。 光是有那么一丝念头,就让他的心神震颤不已。 同伴们在他的脚下催促,让他赶紧让开,这才让六儿回过神来。 当他想要询问房安宁是否方便的时候,房安宁已经说道:“让开吧,都解决完了。” 几名士卒得以从洞中爬出来,听到房安宁的话纷纷松了口气。 真的是千钧一发啊,如果再晚发现一点,他们可能永远都要被埋在这里,千万年之后可能都不会有人发现。 然而房安宁并没有让他们高兴多久,见几人都出来后,他沉声说道:“这些人应该都是听到了熊的吼叫声才过来查探的,只是那些斥候中的一小部分。现在已经没时间休息了,立即出发解决掉他们。” 几人听后神经紧绷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装备后将周围的火把熄灭,摸着黑在山林中行进着。 这一次给他们带来了太多的震撼,原本他们以为自己是精锐,绝对比对方强上很多,结果第一次接触便落入了下风。 熊洞的入口他们已经掩饰的十分隐蔽了,谁能想到竟然被人轻易发现。 而且那些人能够想出用石头堵住洞口,绝对是有人进来查探过的,他们竟然没有发现! 如今所有人都将最后一丝大意泯灭掉,打起了绝对的精神。 其实比起这些士卒,心中更震撼的则是房安宁。 做为能够参与到军中决策的将军,他很清楚自己这边的情报出了问题。 他们一直以为自己在这里的第一个对手是夫余人,也一直以夫余人做为目标。 然而刚刚那些人说的却是高句丽话,向着张合方向行进的军队并不是夫余军队,而是高句丽军队。 这就很麻烦了,如果进行三方混战,他们很有可能被偷袭,出现左右不能相顾的窘境,必须想办法逐一击破才好。 这次的战争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池,其他的都还好说,但是领军的人是张合。 其他人不输就是赢,可张合赢得不漂亮就是输。 张合不可以失败,相应的他房安宁也不能失败。 不知不觉间,房安宁加快了速度。 那支斥候必须要解决掉,必须要保证两军对垒的时候战场在平原,而不是山林。 或许是临近天明,夜色,更深了……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有人忍不住说道:“将军,有些不对吧?我们已经跑了小半个时辰了,无论如何也已经到了啊。” “这才是对的。”房安宁止住步伐,让几人围拢过来低声说,“我们不能直来直去,他们的手段你们也看到了,暗哨不是我们能摸黑解决的,必须要让过去才行。对了。刚刚谁问的问题?” 第564章 生死三丈(下) 问话的人名叫周直,就是那个秀了一手弓箭功夫的人。 周直是青州人,算是张辽麾下的老卒,最早一批入伍的青州人。 他是一个当兵的天才,任何兵器摆弄摆弄就能熟练使用,并且对各种战斗环境中对武器的选择都有非常独到的见解,是军中的武器大师。 按理说这样的人不应该还是一名老卒,制约他升迁的恰好就是他全面的技能以及浅薄的眼光和不通人情世故。 其他三人跟着房安宁都很累,同样满脑子都是疑问,却没有一个人提出这种疑问。 战场上将领就是绝对的,即便领着他们去送死,他们也必须闷着头跟着去死。 军队不是一个讲道理的地方,当个糊涂人总要好过做个明白鬼。 什么都想知道,离做鬼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房安宁看了看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带着些许关切问:“怎么?是我的速度太快,跟不上了吗?” “将军,小人要射箭的。”周直气喘吁吁地回道,“现在这种状态别说射箭了,拿弓都拿不稳。” “行,你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我去找找他们的营地。”房安宁放下一句话,不再搭理几人,转身迅速消失在密林之中。 几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这时高壮的士卒忽然问道:“六儿,刚才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将我踩回去了?” “没什么。将军刚刚在问话,我们最好不要乱听。” “那你听到什么了?” “胡话我听不懂,根本没听明白。” “六儿,咱们也是过命的交情了吧?”高壮的士卒声音忽然有些冰冷,声音很是低沉地说:“若是找个能让我完全将背后托付的人,那个人一定是你。怎么?连我你都骗?” “别问了!”六儿忽然变得有些焦躁,不再继续回应对方。 高壮的士卒满脸都是愕然,不明白同乡为什么变成这样。 下一瞬,他忽然暴起,一把将六儿扑倒在地,力量之大让两人翻滚出五六步之远。 六儿更是满脸狰狞,毫厘之间拔出匕首,狠狠扎向了壮汉的背部! “啊!” 一声惨叫响起,壮汉迅速将背后的死人甩了出去,顺手将六儿拉起,并用力扔进了树丛。 是的,飞出去的不止他们两人,还有一个在六儿视线死角偷袭的敌人。 敌袭……来了! 生死瞬间,四人的神经立即紧绷起来。 一直不喜欢说话的敦厚士卒从背后扯出一面大盾挡在了周直面前,并且吼道:“我守三面,背后你们自己小心!” “娘的,防你奶奶的防!” 壮汉拿起自己的刀盾,根本不屑对方的建议,大喊到:“六儿,跟我去弄死那帮狗日的!” 六儿和壮汉的的配合默契,没有质疑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一群杂碎。” 敦厚士卒骂了一句,转头对周直说道:“你自己小心吧。” 说着,他顶着盾牌便跟了上去。 此时此刻主动出击其实是一个非常愚蠢的决定,山林是敌人的地盘,并非他们的主场。 可眼下四人的阵营已经十分明确,周直依旧逃脱那悲催的命运。 出击的三人处境其实也不怎么样,他们看不到任何一个敌人,却听到耳边“簌簌”的箭鸣,心神逐渐变得焦躁。 “赵安,现在怎么办?”六儿看向了高壮的士卒。 赵安又知道些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说:“往箭多的地方冲就对了!” 说着,顶着盾牌就要向前跑。 “东南!东南!蠢货!”敦厚的士卒见状立即提醒。 六儿的反应是最快的,立即向提示的方向冲了过去。 果然,没跑几步便看到三个模糊的人影正在拉弓射箭。 六儿没有任何犹豫,向最边上的那个扑了上去,扑到后立即在对方身上连刺了数下。 随后也不管那人是死是活,立即向另一个人扑了过去。 赵安随后赶到,骂骂咧咧地追上了最后一人,抡圆了将盾牌砸在对方脑袋上,接着便是一顿乱砍。 两人确是凶猛,可这下却苦了那个敦厚的士卒。 东南确实人最多,问题是其他方向也有人。 乱箭之下他也不知道哪一枚流矢会要了对方的性命,只能硬着头皮顶盾凭借感觉主动去接箭。 黑暗之中,原本划过身边无需担忧的箭矢却让他心惊胆战,落到盾牌上的反而让他安心不少。 “解决没有?解决完了赶紧过来!”士卒大喊,却不敢回头看一眼。 可没人回应他的疑问,这一度让他以为两人已经死了。 直到盾牌对面响起惨叫,他才明白原来两人是绕过去偷袭了。 “两个杂碎!”士卒都无奈了,他习惯和其他人配合,可是两人根本不和他配合,让他愤怒不已。 当! 就在他愤怒的时候,一枚羽箭忽然从后面划过了他的头盔,让他吓了一跳。 东南还有人! “狗日的杂碎!东南还有人!” 立即转身,小心戒备着那个方向。 然而他刚刚转过身来,一股大力便从盾牌上传来。 猝不及防之下,他直接被撞得后退了两步。 唰! 士卒从后腰拔出了一柄短刀,迅速从盾牌侧面向外瞟了一眼。 嘭! 羽箭重重落在盾牌上,让他的心都凉了半截。 他的动作很快,仅仅只瞟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对方的动作更快,瞬间便射了一箭。 是个高手! 士卒心底有些发麻,他不擅长进攻,短刀是用来贴身搏斗的,可对方显然不想和他近身。 拼了! 身后六儿和赵安还在黑暗中拼杀,那个方向时不时会响起惨叫,没人能来支援他。 既然对方不和他缠斗,那他就去和对方缠斗。 “死吧!”士卒大吼一声,像一头蛮牛般撞向了那道人影。 蛮牛冲撞起来的速度是十分可怕的,两三步他便来到对方面前。 这让他十分欣喜,因为只要被他撞到,别说活人了,就算是活牛都受不了。 然而对方的身手非常高明,在毫厘之间便闪到了一边,还用着胡语对他说着什么。 胡语他是听不懂的,里面嘲笑的味道却让士卒头皮发麻,这个人他根本对付不了,甚至在这种小地方都能将他戏耍致死。 可是既然选择拼了,那就不能停下。 他只能顶着盾牌向那个方向继续撞过去,希望黑暗能够帮助他取得成功。 可惜,这一次天时没有眷顾他。 那人再次闪过,但士卒的撞击也并非没有成果。 他重重撞在了一棵大树之上,巨大的撞击力让盾牌发出了哀嚎,也让他直接翻倒在地,感觉自己浑身骨架都要散了。 一只脚忽然重重踏在他的胸膛上,这一下他觉得自己的骨头真的断了。 胡人用奇怪的喊话说道:“告诉你一个永远也用不到的秘密,多吃内脏会让你在夜晚看清敌人,哈哈哈……呃……” 尸体缓缓倒在士卒身上,头上还插着一枚羽箭。 就在他不明所以的时候,周直冰冷的声音忽然在身边响起:“这个秘密我们都知道,而且我还知道战场杀敌要少说废话。” 士卒被周直从地上拉了起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周直却仿佛什么都不明白一般,关切地问:“怎么样?还能打吗?” 这下士卒算是明白周直为什么这么蠢却能活得这么久了,周直是真不懂人情世故,却也真的救命。 “还行,我李福欠你一次,下次肯定还你。”士卒低声保证着。 周直却不以为然道:“战场哪有你欠我、我欠你?你先活到下次再说吧。” 这话着实别扭,好在如今已经没什么时间别扭了。 赵安和六儿依旧在杀,而且形势非常不好。 胡人打起了火把照亮附近,将夜色的优势彻底驱散。 此时他们才发现战场其实非常小,方圆不过三丈而已。 可这三丈里面人却不少,足足有二十几个人。 赵安和六儿已经被人分割开来,赵安被五个手持刀盾的敌人围住,六儿则被三个拿长矛的逼到了角落。 他们这是撞上斥候队伍了?还是说房安宁将他们特意带到这里来的?房安宁人呢? 随着火把将这里照亮,无数疑问也在四人心间浮现,随即又被他们压了下去。 房安宁人在什么地方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从这个险境中活下来。 李福的眼光非常独到,立即说道:“跟在我后面,先救赵安!” 说罢,他挥舞起盾牌,将射过来的箭矢纷纷挡下,并再次向蛮牛一样撞向了包围赵安的士卒。 周直则跟着他用短弓一箭一箭回击着,短弓射速的优势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也不追求一击必杀,只要射中就行,目的是延缓对方攻势。 “冲了!” 李福忽然发出提示,将速度又提升了一截。 周直射出一箭后立即从背后抽出一支连弩,隔着李福以最快的速度将弩匣中的弩箭全都射了出去。 也不管会不会射到赵安,射完之后丢下连弩便躲在一棵大树后面躲藏了起来。 李福此时也已经到了包围圈,直接顶翻一人后不做停留,直接撞向了另外一个人。 赵安见到包围露出了破绽,迅速跟随着李福彻底从包围中冲了出来,顺手还解决掉了李福顶翻的另一个人。 “去帮六儿,我来解决他们。”火把的照耀下赵安下达着命令,嘴角露出了一抹森然。 眼下的情况简直就是对他尊严的践踏,他转了转手中的战刀,气势汹汹地走向了胡人的刀盾兵。 盾牌和盾牌相撞,力量占优的赵安直接将对方拍到将侧身暴露出来,紧接着一刀将对方了结,随后走向另外两个人。 两个胡人见状也迎了上来,准备以多打少干掉他。 这可正中赵安下怀,战刀和盾牌相撞,一下一下的大力劈砍让木盾的木屑乱飞,与此同时他还不忘用自己的盾牌挡住另一个人的攻击。 不得不说王弋对士卒是真的下本,赵安五六下便用战刀将对方的盾牌砍碎,在对方绝望的眼神中一刀将其砍死。 转头又用肩甲硬抗了对手一击后,趁着对手中路暴露的机会将对方捅死。 此时李福也为六儿解了围,已经将三个长矛兵全部杀死。 打仗其实就是打个气势,事实上周围胡人的人数还是占优的,可听着同伴的哀嚎和看到几人三下五除二解决掉了危机心中震撼不已,纷纷四下散去。 周直用短弓为这场混战进行了收尾,效果很一般,却让胡人跑得更快了。 直到赵安将哀嚎的胡人一一补刀后,几人才松了口气。 这要命的偷袭差一点儿就将他们团灭在这里,而他们惊讶的发现房安宁挑选他们的时候很有针对性,是一个十分标准的互补小队。 军中高手不少,看来挑中他们并不是什么偶然,房安宁的眼光和经验还是厉害。 可一想到房安宁,几人就又犯起了嘀咕,房安宁到底干什么去了? 一时间几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终还是赵安先开了口问道:“六儿,现在该说说你到底看到什么了吧?” “我看到……”六儿犹豫片刻才低声说:“房将军其实和我一样,或许……我和他一样……” “什么意思?你是说……” “是啊,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是幽州军中资历最老的原因吧。传言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 “不管传言可不可信。”周直很是不满地说,“现在他干什么去了?这边打得这么热闹,他不应该不知道吧?” “可能他真的不知道吧。”李福忽然冒出来一句。 他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批人和之前的可能不是一批,他们说话的语调不一样。” “啊?” “我们很可能遇到了两批斥候,一批是高句丽人,另一批是夫余人。” “你确定吗?” “应该是。被我们发现的军队应该也被其他人发现了,他们尾随至此和我们撞上了。” “这就麻烦了。”赵安忽然表现出不符合性格的沉稳,沉声说道:“对于我们的偷袭明显已经是布置好的,按照时间推算房将军离开应该也被他们发现了,那房将军此时的处境……” 四人顿时面面相觑,全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第565章 老狼之强 像六儿这样凶狠残暴的亡命之徒,没有点儿本事是降不住的。 赵安能够让六儿服从,本身就是一个很有号召力的人。 如今房安宁不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成为了四人的主心骨。 在提出自己的担忧后,赵安立即做出了决定。 那就是原地不动,在附近找个地方隐藏起来等到天亮再说。 这是一个无比明智的决定,在漆黑的夜里,没有房安宁他们寸步难行。 万一再一次遇到埋伏可就不会这么幸运了,很有可能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至于房安宁,除了祈求他能自求多福以外,几人没有任何办法。 赵安吩咐完之后,几人将胡人的尸体堆在一边防止野兽袭击后,便各自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等待天明。 那么……房安宁到底在做什么呢? 事实上房安宁的速度要比几人想象得快的非常多。 他就像是一个山精野怪一般在林中奔驰,茂密而又复杂的山林仿佛迎来了自己的主人,将最顺畅的道路自觉摆在了他的面前,让他一路畅通无阻。 此时此刻他不仅已经找到高句丽斥候的营地,甚至在他都没有察觉的时候,便已经突出了夫余人的包围圈,夫余人甚至来不及重新布置伏击。 然而眼前的情景却让房安宁非常郁闷,因为他的计策很有可能在最后一刻被迫宣告失败了。 他很聪明,从高句丽人的背后绕了过来,绕开了绝大多数的警卫。 高句丽人也确实没有必要在这个方向安排警卫,毕竟这个营地并不是什么斥候营,而是高句丽人的先锋军。 营地里有足足三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卒,高句丽猎人的手段要比房安宁想象中高明很多,将这些人行军时引发的动静降到了最低。 几个人想要打败数百人不是不可能,但要掌握天时、地利、人和。 如今天时地利都不在自己这边,房安宁认为根本没有胜算。 无奈之下,他只能粗略的观察了一遍便准备退回去仔细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在明晚找个时机偷袭。 可就在这个时候,宁静的山林中忽然响起了数声惨叫,将沉寂的环境彻底打破。 房安宁听到后脸色大变,不是因为他可能暴露,而是叫声是从他来时的方向传来的,是那几个人已经暴露了。 “成事不足……” 房安宁暗骂一声,立即转身向几人的方向跑去,准备回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山林似乎只保佑勇往无前的山林之主,并不眷顾落荒而逃的老狼。 他先是被一根突出的树根莫名其妙绊了一下差点跌倒,紧接着就被什么东西大力拍在了脸上,让他的意识都瞬间消失了一瞬。 房安宁没有感觉到疼痛,而是一阵天旋地转,方向感和意识完全错乱,来回调头跑了两步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偷袭! 房安宁难得心中慌乱了一下,山林是他的主场,他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没有发现有人在尾随他,对方该有多厉害? 不过老狼毕竟是老狼,身体中原始的本能将他带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完全清醒,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也随之传了过来。 他摸了摸脸颊,从上面拔出几根比较大的木屑。 看来对方是用一个树筒子抽的他,这一下可真够狠的,树筒子应该已经完全碎了。 可对方是谁呢?毕竟这样的袭击并不是为了杀他,而是想要将他活捉。 房安宁的内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身体却没有安静下来。 野兽受到袭击后是不会先去查看伤口如何的,它们只会先将敌人咬死。 身体里的力量瞬间爆发,房安宁猛然从树后窜了出去,闷头便撞进了必然存在的埋伏圈。 埋伏是一种战术,它通常用于对抗比自身要强大的敌人。 一般来说埋伏一方占据着地利优势,赢面是非常大的。 问题是埋伏一方要面对的敌人到底有多强大,如果这种强大超越了地利带来的优势,那么狩猎者和猎人的角色就会瞬间互换。 简单的来说就是——送人头。 房安宁抽出腰间双刀的同时便已经看到了一名埋伏的敌人,他毫不犹豫的扑了过去。 那个人也发现了房安宁,只可惜看到他的时候已经晚了,在他摆开架势之前,满口獠牙的狼嘴已经伸到了他的喉间。 房安宁双刀交叉,两刀交错,瞬间便将那人的首级斩下。 随即也不停留查看,立即寻找着其他的敌人。 他的身影犹如鬼魅一般在这片漆黑饿山林中闪转腾挪,时不时发出阵阵碎响,让对方心惊胆颤。 很快有人便坚持不住,纷纷向发出响声的方向射出一枚枚羽箭。 这下可中了房安宁的下怀,羽箭没有给他带来生命的威胁,反而为他指明了方向。 不消片刻周围便响起了一阵阵惨叫,这下箭雨就更密集了。 可没有准头的箭雨和持续的惨叫并不会给人壮胆,只会让人更加恐惧。 而且恐惧是会传染的,一层层的叠加之下,对方终于受不了这种被肆意玩弄地狩猎。 他们聚成了一堆,点齐了火把,结成了阵势想要对抗那未知的莫名恐惧。 房安宁也没有让他们失望,事实上是他们没有让房安宁失望,终于聚在了一起。 他从黑暗中缓缓走到了火光之下,双手甩了一个刀花,沉静地走向了紧紧聚在一起的人群。 这些人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些临时拉过来的猎人组成的斥候,而是绝对的正规军。 除了临死前的哀鸣,对方没有大声说过一句话,有人甚至临死前都在都在刻意压抑着声音。 斥侯之间的对决无所不用其极,却依旧有着自己的规矩。 也不知是谁最先发起的,多年持续不断的战争让这些规矩在胡人和汉人都默默地坚持着。 对方也发现了他,互相推搡着却没有立即射箭,而是嘀嘀咕咕说着些什么。 就在房安宁准备发力突袭的时候,对方忽然集体熄灭了火把,紧接着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显然是撤退了。 这让房安宁有些诧异,自己已经将优势全部舍弃了,对方不应该怂的。 他下一刻便回头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老狼的内心都不自觉颤了一下。 高句丽人的先锋营出动了,看那火把的阵势应该是全员出动。 这种规模的军队就算房安宁全盛状态也不可能打得过,他也只能暂避锋芒,选择撤退。 可是之前那些斥候确实非常恶心,他们点亮的火把让高句丽人看到了这里,高句丽人直挺挺的便冲了过来,并且似乎盯上了房安宁。 房安宁有些不明白,那些人留下的痕迹那么明显,这帮子高句丽人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为什么偏要和他过不去? 他一边检查着身上的装备,一边在思考对策。 这么跑肯定是不行的,哪怕就是拖,高句丽人也能将他拖死。 他目前还有一支手弩和五支弩箭,跑不了的话就只能放手一搏,想办法混在高句丽人的队伍中跑出去才是唯一的活路。 拼了! 房安宁立即一个折返跑来到了高句丽人的侧翼,并且射出一箭,中箭的惨叫声让高句丽人改变了方向。 房安宁根本不敢停留,一边向后跑,一边脱下自己的甲胄随意丢弃在地上。 等到感觉距离差不多他找了个好位置,以最快的速度将剩余的四支弩箭全部射了出去。 这种程度的射击会给高句丽人一个这里不止一个人的错觉,随后他便将手弩丢弃,悄悄找了一个树丛藏了起来。 没过多久,高句丽人便追了过来,打着火把四处搜寻着。 不过经过之前房安宁的一番引导,他们的搜寻也不是很细致,更多的则是一边追击,一边搜索。 耐心…… 等待…… 胆大心细的房安宁找了一个机会,放过了大队人马,在队伍后面悄悄抹掉一个人的脖子,胡乱将那人的衣服套上后便跟上了高句丽人的队伍。 一切似乎又向好的方向发展了,按照他的设想,用不了多久,在搜寻无果之后,高句丽人便会回营。 到了那个时候,他便有机会从这里逃出去,他还懂高句丽话,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 万万没想到,原本十拿九稳的局势最终还是出了问题。 高句丽人很执着,直到天光微亮的时候才结束搜索。 而领军的那个人脑子似乎不是很好用,放着便捷的后队便前队这种操作不用,而是在林中排起了队列,非要前队先行才好。 这种操作可要了房安宁的老命,在他前阵的时候,忽然有人对他吼道:“站住!” 房安宁当然不会站住,依旧自顾自走着。 可是那人并不罢休,跑过来拉住他喝问:“说!你身上为什么有那么重的血腥味?”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当然是你们这些人的鲜血染的啊! 房安宁心中一阵无语,手上却没有停顿,拔出刀一刀斩断那人拉住他的手臂,又是一刀抹了对方的脖子。 喉咙间喷射的鲜血再一次将他全身浸染,让他身上的血腥味又重了一分。 紧接着他便钻入了丛林,趁着对方慌乱之际没了命的向前跑,也不顾到底是什么方向。 可惜此时已经不是黑夜了,天时已经无法再给予他更多的掩护。 那模糊的身影显得异常明显,很快便被人锁定,进行着疯狂地追击。 说实话,他已经要坚持不住了。 无论怎么说年纪也已经到了这份上,跑了一夜已经是极限,此时就连他都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不会无缘无故倒下。 挺住……挺住! 房安宁不停地提醒着自己,这样的环境才是自己最熟悉且最擅长的环境。 危险无时无刻不在身边游荡,随时都有死亡的可能才是让他最熟悉且最擅长的。 不知不觉间,房安宁的双眼由黑色逐渐变得猩红。 脑部充血让他的思维开始有些混乱,内心中的邪异与嗜血逐渐将理智淹没…… 终于在某个关键的时间点,他忽然停住脚步,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本能让他放弃了逃命,本能让他进行杀戮,本能让他抛弃了人性。 山林再一次迎来了自己的主人,凛冽的寒风卷起了松软的残雪。 雪花迷乱了高句丽人的视线,错乱的风却像是受人操控一般,他跑向什么方向,风都从背后吹来,将他的身影隐藏在风雪之中。 “啊……”惨叫声在队伍中响起。 一声,又一声…… 高句丽人占尽了人数优势,却终究开始恐惧。 眼前无论哪个方向都是晃眼的白色,而那个人就像是一个无法捕捉的幽灵,蚕食着他们一条又一条的生命。 恐惧一旦产生就无法抑制,而无法抑制的恐惧最终会导致人疯狂。 乱射…… 高句丽人开始用弓箭向四面八方乱射,希望运气能站在自己那一边。 可惨叫声还在继续,恐惧的气氛还在不断攀升。 领军之人眯起双眼四处乱转,竭尽所能想要找到那个该死的家伙。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徒劳的射击;徒劳的抵抗;徒劳的呐喊…… “结阵!结阵!” 将领终于终于不想将这场猫鼠游戏继续下去了。 能力强又能怎么样? 看不见又能怎么样? 结成阵势,就要跟你硬碰硬,就要看看是你难以捕捉的幽灵更厉害,还是他的军阵更硬! 高句丽人能在东北坚持这么多年不是没有道理的,在主将的号召下军心准见稳定。 高句丽人结成了一个圆阵,互相依靠着,等待着房安宁的下一次袭击。 这时候房安宁只要不傻就应该赶紧跑,结阵是他最不怕的,只要跑了什么事儿都不会有。 奈何此时他已经无法自主思考了,他只想杀了这些人,只想在自己的山林中展现出自己的威仪。 事实上他离做到这一点已经不远了,因为此时他并没有在军阵的周围游弋,而是混到了高句丽人的军阵中,缓缓向着圆阵中央 的将领移动了过去…… 第566章 末路 自然界中,掠食者能够成功身居食物链顶端,所依靠的决定性因素并非强大的个体和锋利的爪牙,而是足够的耐心。 有耐心的猎手总是习惯于吃新鲜的肉,没耐心的则荤素不忌,依靠腐肉也能过活。 房安宁自然很有耐心,他根本不着急杀死高句丽将领,而是一步步挪向一个合适的位置,保证能够一击必杀。 十步…… 八步…… 房安宁找到了一个很好的位置,立即高高跃起,双刀交错,想要一举斩下对方的首级。 然而,当他跳起来的时候便后悔了。 余光中他发现了一个十分要命的细节,对方手中握着的长枪枪尖竟然是对着地面的。 正握长枪,枪尖朝下…… 对方早有准备! 想想也是,这名将领在应对他营造的恐怖气氛时十分得当,先锋大将肯定不可能是一般人。 果然,将领忽然转头,大喝一声:“来得好!” 与此同时,手中长枪顺势掷向房安宁,正中他的肩膀,力气之大直接将他击飞到阵外。 这一下就让房安宁清醒过来,不是因为肩头的刺痛,而是将领眼中那一抹浓浓的嘲讽,让他直接从嗜血的野兽又转变成了理智的人类。 理智必然要比癫狂状态好上太多,可房安宁理智了又能如何呢? 他现在很清楚逃跑是唯一正确的选择,奈何已经走不了啦! 肩头的重创让他半个身躯都失去了知觉,他现在除了等死以外没有其他选择。 艰难地挺直身躯,房安宁苦涩一笑。 他没想到自己的结局竟然是这样的,本以为自己老来升职算是人生的新篇章,没想到却是上天给予的怜悯罢了。 回想自己的一生,前半生经历了疯狂、迷茫、苟且以及混日子,后半生以为混到头了,荣华富贵近在咫尺的日子已然不远。 老天到底是坏心眼儿还是仁慈呢? 这到底是命运对他开的一个玩笑还是在他临死前让他体验到人生本该有的样子? 房安宁不清楚,不过他现在倒是要谢谢肩头的那支长枪,至少能让他死的时候能挺直腰板,而不是死在无名小卒的乱刀之下,最终被野狗分食。 想着想着,他忽然觉得挺直腰板还不够,竟然胆敢奢求站起来。 结果挣扎了半天,除了眼睁睁看着拿着刀子的高句丽人一步步逼近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人啊,就是不能太贪……” 房安宁苦涩一笑,喃喃道:“贪那高官厚禄;贪那心头爽利;贪那死后名声……房安宁啊房安宁,你什么也不是,不是什么孤狼,就是一条被人圈养的疯狗罢了……罢了,罢了……就如此吧。” 房安宁闭上了双眼,平静地等待着自己最后一刻地到来。 然而就在此刻,高句丽人的阵型中忽然响起一声声惨叫,似乎是被什么袭击了。 房安宁听到声音立即睁开了双眼,看到赵安将几个逼近他的人一一砍翻在地,人群中更是有一道人影犹如鬼魅一般左冲右突,所过之处掀起阵阵腥风血雨。 那是六儿,也只有六儿有这种身手和这么快的杀戮手段。 房安宁这下更尴尬了,他还想着将这几个人带回去,谁知到头来竟然是自己被几人救了下来。 就在他再次想要起身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将军别动,我需要一个机会……” 周直此刻没有一点儿尊卑,甚至没想着将房安宁先救出去,而是将手弩架在了房安宁的肩头,将自己完全隐藏在房安宁身后。 周直很厉害,此时房安宁这里根本没人注意,毕竟谁也不会在意一个将死之人,赶紧解决眼前的麻烦才是正理。 可就在赵安和六儿制造的混乱中,周直射出了那必杀的一箭。 弩箭穿过人群,精准地命中了将领的眼眶,深深没入将领的头颅。 得手了! 房安宁见状一喜,周直却没有一点儿反应,扣动弩机后他都没有多看将领一眼。 得手是必然的,可他们又不是来刺杀将领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房安宁救出去罢了。 他一把将房安宁肩头的长枪扯出来,用布胡乱堵上了房安宁的伤口后就将他往树林中拉扯。 一切以逃命为主,他疯了一般带着房安宁拼命地跑,连房安宁在身后不停的撞树都来不及理会。 而趁着将领死亡、高句丽人更加混乱之际,赵安和六儿也成功脱身,迅速和周直汇合到一处。 赵安将房安宁背起一顿狂奔,连留下的痕迹都来不及掩饰,足足跑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停下休息。 房安宁看着气喘吁吁的三人,沉声问道:“李福呢?” 此言一出,猛烈换气的三人忽然同时停滞了一下,随即赵安有些黯然地说:“死了……” 赵安将他们的经历讲述了一遍,话语中并没有老兵面对生死时应该有的平静。 事实上他们对高句丽和夫余人产生了严重的误判,甚至包括邺城在内也是如此,这些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弱。 李福在为他们解围的时候已经快要死了,那个袭击李福的人其实非常厉害,那一脚踩断了他数根肋骨,有一根断骨刺穿了李福的心肺。 高强度战斗时李福没有感觉到什么,可等到潜藏下来之后,李福在其他人不知道的情况下直接暴毙了。 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情况,全都精神紧张地倾听着房安宁离开的方向。 直到天明他们准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才发现李福的尸体都已经冻硬了。 李福终究没能还周直一次,死前一直看着周直的方向…… 不过眼下这都不重要了,这就是这个时代军人的宿命,眼下赶紧带着房安宁回去才是最重要的。 赵安讲述了他的计划,由他背着房安宁,六儿负责开路,周直负责断后,房安宁只要指路就可以了。 可事情真的那么容易吗? 房安宁在听完后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你这样我们谁都走不了。” “将军可是信不过我等?” “是。” 房安宁毫不掩饰内心的想法,眼神有些发寒地说:“如果我没有受伤或者敌将没有死,想要回去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现在我受伤了,敌将也死了,如此一来我们便走不出去了。” “为何?” “那个敌将不一般,无论是身手还是御下都很有水平,高句丽人哪怕是担心自己获罪也不会放过我们。” “那咱们现在就走!” “不,是你们现在就走。赵安,你给张将军带一句话,就说千万不要进山林,哪怕烧了也别进!” “我们怎么能丢下将军?” “你觉得我还能活多久?你带一具尸体回去有什么意义?” “将军……” “这是军令!” “喏。”赵安喏喏应下。 房安宁看向其他两人问道:“谁和我留下来拖延时间?” “一起呗。”周直满不在乎地说,“有一个人回去报信就可以了。” 六儿有些厌恶地看了周直一眼,低声说:“我来吧陪将军走这一段路吧,你和赵安一起回去。” “你看不起谁呢?” “别废话。”六儿有些不想搭理周直,架起房安宁便向山林深处走去,并尽量将痕迹弄得更大一些。 周直还想说什么,却被赵安拉走,两人凭借着记忆奔向了张合军营的方向。 房安宁见两人走远,轻声问:“你怎么会想着留下来?” “将军,我想过了,我觉得咱们这样的人还是不适合像人一样活着,这便是我们的宿命吧……” “错,大错特错。我们这样的人才应该活下来,你应该活下来。老天对我们过于残忍,活下来是最低的补偿。” “将军,都到了这一步,我还能怎么活?” “我会让你活下来的。”房安宁眼神闪烁了一下,指着一个方向说,“往那边走,高句丽人快来了。” 他猜的不错,内心中充斥着恐惧和疯狂的高句丽人离他们已经不远了。 那个将领可是在军中威望很高的王室子弟,要是他们带不回去一个说法,他们全家都要跟着陪葬! 第567章 张合的布置 房安宁和六儿已是在必死的局面之中,他们的心情反而不会十分急迫,赵安和周直却没有那份坦然,在山林中没了命的奔跑。 都说“一将成名万古枯”,或许在名将成名的路上,在还没有经历宿命的战场之前,骸骨便已经开始为他填平一个个沟壑了。 不过周直一路跑,一路骂骂咧咧。 相较于其他几人,甚至包括房安宁在内,赴死的觉悟其实都没有周直来得猛烈。 他活下来只能说是个奇迹,因为他几乎每一场战斗都是必死之局,他才是那个最不在乎生死的人。 越是不在乎生死的人,越是看重向死而生。 六儿的所作所为让他非常不满,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懦夫。 赵安终于受不了,猛地转身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还未等周直惊呼出声,他扑过去死死将其压制,摸出匕首恶狠狠地说:“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为了让我们活着才这么做的!你凭什么骂他们?你这个狗东西配吗?” “咋的?他们能死我就不能了?我就不敢了?笑话!滚开,你这个没种的东西,死都不敢,还当什么兵?”周直很是不屑,推搡着身上的赵安。 赵安恨不得一刀将这货给捅死,咬牙切齿地说:“你知不知道!两个人回去才能活,一个人回去就只能死?他们在用命给你长教训,你这个没用的木头!” “别说那些没用的,你要是不敢拼杀就走,你要是有种就跟我回去将他们救出来才是爷们儿该干的事儿!” “废物,废物!我一人回去,张将军会相信我带回来的情报吗?怎么知道我没有背叛?” “那就把他们救出来!有张将军托底,有什么信不信的?” 说罢,周直彻底失去了耐心,一脚将赵安蹬飞,自己整理了一下装备,想要回去救房安宁。 赵安并不知道,周直在战场上见过太多的生死,也救过太多必死之人。 青州人是执拗的,也是受儒学中“礼义”影响最深的,周直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救回来的人,并且无比坚定地执行着自己的信念。 可如此一来赵安就要疯了,就像他说的那样,张合是不会相信一个小兵带回来的情报的,必须至少有两个人经过重重审核才行。 毕竟他们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吐出的几句话关系着成百上千人的性命,甚至关系着王弋整个势力的命运。 “站住!” 赵安爬起来,冷静片刻说道:“我不和你讲那些,我只问你,是房将军重要,还是张将军和上前袍泽的生命重要?” “都重要!”周直忽然转身,面色变得异常狰狞。 赵安却一点儿不怕,用嘲讽的口气说:“你是不是被人捧得太高了,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我告诉你,你什么都不是,你只能做出选择。你救不了所有人,也不配救所有人。你只是个小兵,小兵就只能管好自己脚下那一亩三分地!” “你放屁!” 周直终于愤怒了,他甚至摸出了连弩,却终究没能对准赵安。 “为什么比你后入伍的人都爬到你头上了,你还是小兵?”赵安继续在嘲讽,言辞犀利:“你以为你是英雄,其实你狗屁都不是。你以为你对很多人都有救命之恩,可他们对你没有一丝感恩戴德。 我告诉你个秘密,小六儿和我说过,以房将军的本事,他根本不需要有人来辅助他。 选中我们不是因为需要我们的帮助,而是因为在关键时刻我们能拖住敌人让他逃跑。 有你我这种本事的人军中有得是,为什么偏偏来的是你我? 不怕明着告诉你,我和六儿手里有我们上司的把柄,如果不是这件事,他已经被张将军斩首了。 李福的经历应该和我们差不多,那你是因为什么? 你救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会来?” 赵安的话犹如一柄刀子,将周直的心一片片切碎。 他救了那么多人,时时刻刻想的都是如何在战场中保护周围的同袍,最终却成为了一枚弃子。 “你在骗我……”他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派他来的什长也被他救过。 赵安却平静的说:“你不适合当兵,你的实力足够强大,但性格过于单纯。 这次回去我那个百户死定了,我一定会接替他的职务。 如果你愿意可以来我手下做事,我信得过你。” “我信不过你!” 周直忽然爆发,咆哮道:“六儿和你那么好,你说卖了他就卖了他!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和六儿是过命的交情!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六儿,他也会这么做!他托付给我的,正是我托付给他的!你懂什么!” 提到六儿,赵安的情绪也十分激动,双眼甚至因为充血变得有些猩红。 嗷呜…… 就在两人想要为理念分出个高低的时候,一声狼嚎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一瞬间,两人迅速背靠背站在了一起,赵安刀盾护在胸前,周直手持连弩扫视着四周。 直到这时他们似乎才想起自己并不是山林的主人,只是随时可能被吸纳成养分的过客…… “你想好了没有。” 赵安一边警戒,一边低声说道:“救了那么多人,是时候救救自己、救救殿下了。殿下恩重,殿下的军队不能让那些贼人毁了。 “如果以后你也变成了贼人呢?” “随时杀了我。” “记住你说的话。” “放心,永远不会忘记。走吧,这里太危险了。” “走这边,跟我来。”周直放下连弩,带着赵安走向一条非常崎岖的路。 周直确实是一个真正的天才,一路上房安宁无心的教导和对细节的处理都被周直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活学活用。 在周直的带领下,两人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终于有惊无险地从山林中走……逃了出来。 至少对于赵安来说,还真就是狼狈逃窜。 周直就是个疯子,他和房安宁不同。 房安宁会凭借自己对野兽的熟悉带他们避开野兽,周直没有房安宁的经验,只能另辟蹊径。 在无法绕过的野兽领地时,他在山林中制造了一起老虎、野猪和狼群的三方混战,并带着赵安从战场的缝隙中穿了过去。 别管当时对峙的三种可以将他们轻易撕碎的野兽有多么懵逼,周直就那么大大咧咧从它们面前走过,当时赵安觉得自己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尿意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们算是平安出来了,并且回到了军营,见到了张合。 不出所料,两人被分开单独进行了长时间的询问。 斥候营将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进行了仔细的对比分析,最终将报告交给了张合。 王弋在军中普及文化的措施初见成效,斥候营的分析非常专业。 结合之前所有的情报,他们认为盯上他们的应该是高句丽人。 之前典韦和马铭干翻了一伙儿高句丽人,如今高句丽的斥候发现了他们,应该是来兴师问罪的。 这几天张合也没有闲着,就算这里地大物博,林子里什么都有,也不可能供给上万、甚至数万的军队,吃树皮都不可能。 他一直在寻找高句丽人和夫余人的粮道,却一直没有找到。 斥候认为高句丽和夫余的战场并不在附近,而是应该在更东边的地方,想要找到粮道就必须派兵更深入才行。 张合盯着手中的几页单薄纸张,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 从赵安两人的叙述中能够看出夫余人失败并不是偶然,高句丽并不弱,国力是不能和军队实力完全划等号的,问题是该怎么打。 房安宁想要传递的话被用朱砂标注了出来,张合是相信房安宁的,山林万万进不得。 可放火也不是个办法,这片山林太大了,不知道多少天才能烧完,想要靠火来击败敌人根本不现实。 “杀!” 张合忽然发出的声音让帐下的校尉、都尉们吓了一跳。 看着张合如此杀气腾腾,一名将校站起来问道:“将军,杀什么?” 张合摆了摆手示意坐下,对着一名年轻人说道:“我们最早跟随殿下那些人,其实就是跟着殿下和徐将军学会的如何打仗。徐将军教会我如何打仗,徐晓,如今徐将军将你托付给我,我便教你如何打仗。” “多谢将军教诲。”年轻人徐晓赶忙起身行礼。 徐晓便是徐荣的儿子,这次王弋打得是灭国之战,能够参与便是大功。 徐荣投了桃,王弋就必须拿李子回报,更何况这次还是个西瓜。 可张合接下来的话却让徐晓心中猛颤,只听张合沉声说道:“前两天斥候探明东方六七十里的地方有个村子,我给你三百骑兵,你去屠了它。” 王弋的军队是禁止屠城的,张合的命令让麾下将校都面面相觑,心道张合这是要顶风作案吗? 张合扫了几人一眼,一名军校见状立即走到大帐门口敲了两下,并对张合点了点头。 这时张合才说道:“杀戮从不是战争的目的,如何达到殿下的目的才是。既然殿下看中了这片土地,那么这片土地便已经属于殿下了。 如何战胜敌人不是问题,问题是敌人战败之后,那些逃进山林的败军。 我们必须先将高句丽人从山林中逼出来,并且义无反顾地和我们死拼到底才行。” 这下几人恍然,也明白了将军和他们这些人的差距到底在什么地方,张合受王弋偏爱不是没有道理的。 紧接着张合对徐晓吩咐:“做得邋遢一些,别杀干净了。” “末将……领命。” 说实在的,徐晓有些不喜欢这个命令。 年轻人初上战场肯定要表现一下自己,肯定要干得漂亮,打出自己的名望。 奈何军令如此,他也不敢违背。 他老子教育孩子和治军是一个套路,严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军令在他这里真的比天还大。 待到徐荣领命出去后,一名将校说道:“将军,这小子能行吗?名门之后……其实……一般都难符啊。” “失败了也没什么关系。”张合收起了严肃笑道,“他成功了便是成功了,失败了也是成功了。年轻人嘛,不给机会哪能成长?” “啊?呃……”将校一愣,忽然恍然,对着周围的同僚笑道:“哈哈哈……将军就是将军,我等不及啊!” 几个将校也纷纷笑了起来,他们都是在军中混迹多年的老油子,一下子就明白了张合的用意。 然而,就在他们轻松说笑的时候,张合的脸色却逐渐阴沉下来,一步步走到了问话的那名校尉面前。 唰! 长剑瞬间出鞘,架在了对方的肩头。 “石斌,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短了吧?”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张合率先质问,“我不是你们的直属长官,可和你们大多都认识,也知道你们在当兵之前都是什么东西。 石斌,殿下给了你荣华富贵,你就是这么报答殿下的? 都尉,可不是什么小官了,俸禄不低了。 怎么?你还想多捞一些,再向上爬一爬?” “将军何出此言?”石斌没有被张合唬住,反而解下腰间宝剑仍在地上说道:“我石斌出头之前就是一庄户,活着都是问题,能有今天全靠殿下。 将军若是想杀我动手便是,看我不顺眼即可,却万万不能污蔑我对殿下的忠诚!” “忠诚?这就是你的忠诚?” 说着,张合将一张纸直接拍到石斌脸上说道:“百户,倒卖军械,好大的忠诚!” 此言一出,莫说石斌,周围几个将校都暗自向旁边动了动,眼神中闪过一丝鄙夷。 他们出身都不高,还没有完全被官场将廉耻磨平,这种事出现在石斌手下让他们觉得恶心。 石斌更是大惊失色,拿起纸看了几遍后脸色黑如锅底。 他不顾颈上利剑,捡起自己的佩剑后就往外面走,边走边说:“将军稍候,若末将不能给你一个交代,末将的脑袋就是交代!” 张合却不接他的茬,只是随意收起了宝剑,而他的话更是让石斌两腿发颤。 “你还是想想怎么和明镜司解释吧,别指望张文远,在这种事上他只会比我更无情。” 昨天更的有点儿少,原本有一段打斗没设计好删了没法,等设计好了会补上。 第568章 战事(一) 张合的战略可以说是开局不顺,这里和中原的战场不同,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外。 至少在中原能有个城给他提供一个进攻的目标,这里的村子围个篱笆都算是奢侈了。 原始有的时候也具有战略上的优势,尽管这种优势看起来很可笑,最多只能说是不适应而已。 不过,相较于张合的不顺,赵安的计划却顺风顺水。 石斌很快便将百户和他叫到了一起当面对质,百户其实也没倒卖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一些匕首、小刀子之类容易丢失的小玩意儿。 这种东西在行军训练和战斗中很容易丢失,属于不起眼却消耗极大的物资。 问题是右军是经过最新换装的军队,他们的小玩意儿可不是一般的小玩意儿,随便什么在黑市上都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都能卖出高价。 百户就是通过虚报来倒卖的,一次也不多,就三柄两柄的,将这些损耗分配到麾下的士卒头上相当不起眼。 要不是赵安的同乡在一次偶遇闲聊时向他抱怨他不仔细,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经丢了三柄随身匕首了。 这种事只要将账目拿过来一对便一目了然,百户当场就被石斌砍了脑袋明军法,而赵安也凭借着履历和口碑得到了晋升。 其实所有人都清楚,砍了一个百户的意义并不大,宝贝只有在稀少的时候才能称之为宝贝,一旦人人都有,也就不怎么珍惜了。 这件事随着百户伏法,在赵安眼中似乎已经结束了,还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可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才刚刚开始,他成功走进了石斌的眼中,而且还不是以什么好的形象。 人啊,活着其实就是为了一张面皮。 赵安让石斌丢了一个大面皮,那石斌就只能要了赵安的命。 赵安的命运在五天之后发生了转折,那一天发生了一件大事——六儿,回来了。 “将军!外面来了一个……一个……” 传令兵非常犹豫,想了半天才对张合说道:“外面来了一个冰血人,说是咱们的士卒。” “什么冰雪人?”张合有些茫然,这里确是天寒地冻,可雪人总不能成精了吧? “他说他是之前斥候中的一员,他带回来了……房将军的人头。” “什么!”张合闻言眼神一凝,沉声说道:“带进来,我要问话。” “喏。” 传令兵转身而去,张合也让亲卫将大帐围了个严实,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六儿很快就被带了过来,这个时候张合才明白什么叫冰血人。 只见六儿浑身上下都是红色的冰碴,整个人仿佛套了一层冰壳一般,诡异且不真实。 按理说人在这种状态根本活不下来,六儿却抱着一个铁青的头颅,出现在了张合面前。 “赶紧坐下烤烤火吧。”张合两步走过去,想要将六儿拉进火盆。 六儿却单膝跪地,将房安宁的首级托于头顶道:“将军,小人没能将方建军平安带回,只带回了……房将军至忠至诚,死后却无法得一全尸,皆是小人无能……” “战场上生死无常,老房于我来说都是老前辈,他应该看得开,不是你的错。你们经历了什么?” “小人和房将军奉命前去……” 六儿的叙述和赵安两人的叙述并没有什么出入,也间接证明了赵安口供的真实性。 至于后来的事……其实在四人分别后的第二天,房安宁便已经死了。 房安宁当时受的伤实在是太重了,当天夜里便高烧不退,开始说起了胡话,最终没能挺过第二天。 六儿在他弥留之际遵从了他的意志,将他的首级带了回来,算是留个落叶归根的希望。 之后的六儿干了一件大事,房安宁将他所学的一切都告诉了六儿,而六儿凭借这些手段,用了四天的时间,将高句丽的三百先锋全都留在了那片山林之中。 他回到军营并不是因为将对手杀光了,而是他们的战场从山林中央已经转移到了山林的边缘,六儿在斩杀掉最后一个高句丽士卒后,发现自己已经从山林之中出来了,这才顺势回到了军营。 这几天六儿过的生活让久经沙场的张合听得都心惊胆战,要是换做他,他都不一定能够做到这一切。 六儿还带回来了一个十分重要的情报,那就是高句丽的兵马已经离他们不远了,具体有多少他也不清楚,不过上万应该是跑不了的。 “将军,房将军临死前反复叮嘱小人一定要将一件事告诉将军。” “什么事?” “回禀将军,房将军认为这伙高句丽人不一般,很有可能是他们主力中的主力,是绝对的精锐。 房将军还认为这次夫余人之所以败得那么惨,很有可能是因为高句丽举全国之力发动了这场战争,将所有的一切都赌在了上面。 房将军建议我军不要和他们正面对上,应该长驱直入,直接去他们的王城,将高句丽的王一举擒获。 房将军还说……” 六儿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张合疑惑的问:“还说了什么。” “将军恕罪,小人只是传话。” “说吧,无罪。” “房将军说擒获高句丽的王才是您应该做的,其余的事对于您来说都不重要。”六儿说完,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张合却撇撇嘴,骂了一句:“老东西,就是多事。” 张合并没有领房安宁的好意,反而沉声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将军,小人只是一个普通士卒,怎么能够参与这种大事……” “你可以不是。房安宁死了,他那些士卒没人统帅,我可以让你去。” “将军,小人未立寸功……” “单人斩首三百级,本将说你够了,你便够了。” 张合的声音中满是诱惑,这可是一个鲤鱼跃龙门的机会,更何况六儿只是一条泥鳅。 天上掉馅儿饼都不足以形容这份诱惑,六儿的手都在颤抖,卑贱之犬一跃成为人上之人只在一念之间,世道的疯狂不过于此。 可惜最终六儿也无法接住这无边的富贵,房安宁的领路人是李膺,党人之中最核心的人物之一,是当时处于军政顶峰的存在。 他的领路人却只是房安宁,还仅仅给他领了一天的路,很多东西他都看不懂。 他无法回答张合的问题,甚至都不明白张合到底问的是什么,想要让他对哪一件事情发表自己的看法。 “我会给你安排个住处,你先好好休息几天,缓一缓疲惫的精神。” 张合见六儿说不出个所以然,也没了继续的意思,打发了六儿的同时安慰:“该是你的功劳就一定会记在功劳簿上,战后殿下是少不了赏赐的。” “多谢将军。” 六儿行了一礼,便被亲卫带了出去,只留下张合一人在独自思考。 说实话,房安宁的计策对于他来说带着无边的诱惑力。 姜还是老的辣,房安宁很清楚张合此时最需要的是什么,然而张合真的能按照房安宁的计策去做吗? 且不提六儿之后的经历是真是假,在张辽没来之前,他能做的事其实并不多。 长驱直入生擒高句丽王室看似十分美好,但着眼整个战局,并不需要他这么做。 “来人。”张合沉思片刻,吩咐道:“将石斌招来。” 很快石斌便满脸纠结地走进大帐,他以为张合是要找他算总账了。 张合哪有时间管这些?这次的仗打完,右军和他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那些糟心事还是让张辽去操心去吧。 他将石斌招到近前,对着地图说道:“注意这个方向了吗?” 石斌闻言一愣,马上反应过来道:“这里是房将军去侦查的方向,将军可是担心那边的防务?” 看来六儿回来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张合也没心思纠结这些,而是说道:“将这边……不,将所有的暗哨都撤回来,我再给你一个任务……” 没人知道张合为什么要忽然下令加强警戒,整个军营都紧张了起来,巡逻的士兵直接增加了一倍之多。 并且所有的士卒都得到枕戈待旦的命令,随时做好接战的准备。 尽管士卒们不明所以,可他们也无需知道为什么,只需要服从命令即可。 只有石斌从张合的军帐之中出来后面色严肃,他将赵安找了过来吩咐道:“将军临时调动防务,今夜由你们值夜,都机灵一些。” “遵令。”赵安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答应了一声。 他现在也没什么心思去探寻大人物的想法,只想着如何安抚不满的麾下以及想办法去见六儿一面。 好在他确实有两把刷子,三言两语便让麾下士卒安静下来。 只是不知为什么,士卒却是平静了,他的心却越发忐忑。 这种忐忑随着太阳慢慢藏于山后,就越是强烈。 可不管怎么说,既然天色已经黑了,他就必须去执行命令。 往日里很少关注的黑夜,今夜显得格外的黝黑深邃,火光找不到的地方似乎潜藏着某种恐怖的怪兽,盯着一队队来回巡逻的士卒们流着口水,正细心选择着看起来最美味的那一队。 时间一点点过去,尽管赵安依旧无法掩盖心中的不安,却也在暗自松了口气。 黑夜已经过去一半了,只要再过去一半他的任务就完成了,一切不安便都会过去。 可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射出无数支羽箭,目标直指哨楼上的士卒。 这种程度的箭矢对于士卒来说其实不是什么威胁,毕竟他们穿着厚重的甲胄,根本不怕这种无力的箭矢。 可是偷袭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一瞬间整个哨楼便插满了羽箭,放哨的士卒更是连哼都没哼出一声便被射成一只刺猬。 紧接着黑暗中又跑出来无数人影,他们发出阵阵如野兽般呜咽的怪叫,打着火把一边破坏着军营的围墙,一边顺着围墙翻越进军营。 偷袭! 喊杀声第一时间惊醒了正在巡逻的士卒,很快便有人来通知赵安。 赵安得到消息后大惊失色,立即带着身边的人前往偷袭的地方去查看。 等他到的时候发现战局非常不利,对方的人很多,弓箭手将大门封锁了个结结实实,任何想要出去的人都会经受箭雨的洗礼。 更要命的是围墙正在不停的摇摆,显然就快坚持不住了。 赵安见状当机立断,大喝道:“推倒围墙!快!推倒围墙!” 这一招堪称神来之笔,周围士卒闻言立即配合偷袭者开始破坏围墙,并在一个合适的机会一举将围墙推倒。 围墙倒下的时候砸死不少偷袭者,可偷袭的人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 他们成功了!没了围墙的汉军就没了依仗,就完全暴露在他们面前!只要战胜汉军,他们就是这世间最强的! 事实和他们所料得差不多,赵安他们却是暴露在他们面前,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真的能战胜吗? 答案显然是不能。 赵安此时早已经组织好了阵型,刀盾兵和长枪兵在甲胄和盾牌的掩护下犹如一柄炙热的钢刀,无论周围的寒冰多么坚硬,他们都没有任何阻碍的捅了进去,没有遇到一丝阻碍。 是的,就是如此丝滑。 强大的装备、无比的素质在阵型的加持之下,高句丽人根本无法阻挡赵安的攻势,险些被一个照面就打穿。 不过指挥这次偷袭的人显然不一般,高句丽人立即发现了情况不对,迅速调整了战略。 只听得传令兵在呜啦呜啦一顿乱喊之后,高句丽人立即运用起了他们的优势,那就是人数。 高句丽士卒将赵安等人围了起来,也不和他们硬拼,仅仅拖住他们的脚步,不让他们有任何动作。 而外围的高句丽士卒却组成了另一道攻势,气势汹汹的冲进了大营! “百户!”周直发现了不对,立即对着赵安喊道:“他们进军营了,我们得突出去拦住他们!”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出不去!娘的,那些人都睡死了吗?怎么还不起来反击!” “说这些没用!怎么办?” “你!看到那几个骑马的没有,射死他们!” 第569章 小胜 阻断通信,阵战之中是最有效的招数之一,仅次于阵斩敌将。 周直拉住一个士卒,将弩架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勉力在黑夜中分辨着那几道模糊的身影。 一箭、两箭、三箭…… 随着弩箭一支支飞出,周直在无比嘈杂的环境中听到了对自己箭术凄惨地赞许。 他成功了,几名来回奔走传令的传令兵被他一一射了下来! 然而,赵安却失败了。 是的,彻头彻尾的失败。 高句丽士卒已经不需要传令兵教他们如何应对赵安这一伙人,他们已经找到了办法。 杀是肯定杀不死的,硬拼更是痴人说梦。 他们将自己送进口袋的赵安团团围住,无论赵安从哪个方向偷袭,他们都会放开,继而找机会偷袭队伍后部。 赵安就这样被不断的拉扯着,没人受伤,体力却被逐渐消耗。 更要命的是,包围他们的人对于整个偷袭的部队来说并不多,也就是说已经有很多高句丽兵马冲进军营了! 赵安根本都不敢想后面的事,心情变得愈发焦躁,咬了咬牙发狠下令:“随我杀!不要管后面了!” 说罢他便大踏步冲进敌群,瞬间砍翻三四个。 很多人都知道赵安犯了蠢,起初就应该组织防线,而不是贸然杀进敌阵。 现在也没办法抱怨,他们只能跟着赵安放弃防御阵型,拼命拼杀。 可是这样一来,周直就又有得忙了。 随着他们的战术改变,高句丽人再次派出了传令兵传令,让高句丽士卒不惜代价缠住他们。 这次周直没有良好的射击环境,狙杀效果并不理想,终究让命令传遍了高句丽军中。 而赵安犯蠢的代价很快便来了,队伍开始出现伤亡。 一些高句丽人不顾性命抱上了右军士卒,其余人专找没有甲胄的地方下手。 仅仅转瞬之间,这一队便伤亡了十人有余。 “赵安!这不是办法!冲不出去!” 周直一边用连弩掩护士卒救人,一边对赵安咆哮。 赵安又能有什么办法?无奈之下只能再次组成防御阵型,将麾下士卒的小命保下来再说。 他现在就不明白了,那高句丽将领是疯了吗?为什么要跟他死磕? 高句丽将领的应对速度这么快,当然不会是个疯子。 不是他想跟赵安死磕,而是他只能跟赵安死磕。 就在军营围墙倒下的一瞬间,心焦的赵安没有看见,但他却看得明明白白。 原本灯火通明的军营,在一瞬间便陷入了黑暗。 更可怕的是冲进去的士卒连半点声息都没有,黑暗中的军营仿佛一只披着黑色外套的怪兽,将所有靠近它的人连骨带皮吞噬得干干净净。 高句丽的家底儿就这么多,他胆子再大也不敢继续玩儿下去了,早已心生退意。 而且他并没有察觉军营完完全全是一个计谋,是张合早就布置好的埋伏。 在他看来拔掉哨楼、推翻围墙已经成功一半了,他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再怎么着也要回上一点儿本钱才行。 当然,回本是不可能回本的。 别说张合,石斌就不可能让他回本。 此时的石斌正在黑暗处对手下得闲的百户和什长教导道:“看见没有?我们并不是无敌的,哪怕是面对这些废物,也不能保证能够全身而退。 咱们做不到像左军那样石头一般都生死无动于衷,那就只能学会稳重谨慎。” 嘴上说的稳重谨慎,可石斌下起杀手来却毫不拖泥带水,一有机会便将赵安丢了出去。 有百户看不过眼,低声问道:“都尉,咱们不去将他们救出来吗?” “他们危险吗?我看他们不危险吧,这不是还能坚持吗? 让他们多坚持一阵,拖住高句丽人说不定还是大功一件。 到时候啊,我这个都尉都要让让位喽!” 石斌的语气极具阴阳怪气,可他紧接着便话锋一转,冷声说道:“你们要是真担心他们,就去盯着自己那条线。要是放进去一个高句丽人,我细细切碎了你们。 这是老子的恕罪之战,也是你们的。 你们有没有干那些烂事自己心里清楚,别以为连累了我就没事儿了,等张将军大军到了,追责的时候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做活做得漂亮一点儿! 还有!如果让我在战场上看到谁像赵安这么蠢,那你最好死在战场上! 滚!” 几名军官唯唯诺诺一阵纷纷散去,只留下石斌在津津有味地看着眼前的表演。 人!人!人! 赵安这一队人的眼前全是人,茫茫无尽的人。 赵安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误,错失了一鼓作气冲出去的机会便再也冲不出去了。 防御阵型暂时保住他们的性命,却也只是暂时。 他们都知道如果没人接应,他们只能全部死在这里。 可是他们也没办法,甚至没办法去责怪赵安。 因为赵安一直拼杀在第一线,竭尽全力为他们寻找着一线生机。 杀吧!杀吧…… 除了挥刀出枪以外,他们似乎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可以做。 锋利的宝刀宝剑大概就是为这种时候准备的,至少他们很少出现刀枪卡在骨头上这种要命的尴尬情况。 总是做同一动作是会让人烦躁的,慢慢的,这些在殷红鲜血和破碎肢体前面骨改色的杀才,开始对眼前这些在自己眼前的人影感觉恶心。 他们不知道要重复这些动作到什么时候,可能要直到有人来救援,直到战死,直到……张合不耐烦! 盾牌格挡、长枪平刺、战刃劈砍…… 绝望的情绪已经开始产生,厌世的情绪开始传播,眼看士气就要保持不住了,这支鲜血与碎肉的队伍终于迎来了自己的一线生机。 沉闷的马蹄声犹如一个巴掌,牟足了劲扇在高句丽将领的脸上,将他瞬间从上头的情绪中拖了出来。 “撤!撤!撤!” 高句丽将领甚至都来不及组织士卒撤退,下达完命令之后自己立即甩开鞭子,骑马疯狂向山林中逃了过去。 他已经反应过来了,这就是个圈套! 如果再不跑,只要骑兵一冲,士卒的士气会瞬间溃散,沦为任人屠杀的猪狗。 真是应了那句“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 尽管高句丽将领前期的表现相当不错,却依旧没能跳出对汉军敬畏的圈子。 他甚至都没有对自己麾下士卒产生片刻担心,一想到汉军将一举将他击溃,心理防线瞬间崩溃,自己先做了逃兵。 高句丽士卒当然有样学样,“呜呜嗷嗷”地四散逃去,目标全都是能够给予他们安全感的山林。 张合本以为自己含怒而来已经够快了,没想到还是姗姗来迟,面对遁入黑暗的高句丽人,他没有任何办法。 “怎么回事?”张合看着眼前和他计划完全不一样的布置冷声喝问,“为什么不点亮灯火?石斌呢?” “将军!卑职在这里。”石斌就在不远处,听到后赶紧跑过来,并命人点亮了火把。 其实这次石斌的摸黑伏击非常有效,这么短的时间,干掉了高句丽至少五百士卒,这还不算赵安队的战果。 五百已经不少了,一支军队阵亡超过三成可能就废了,斗志一辈子都无法再凝聚起来。 这次偷袭的也就几千兵马,石斌差点儿直接打崩了这支军队。 张合却不怎么买账,他是老行伍了,一眼就看出了怎么回事。 长枪划过石斌眼前指向赵安队的方向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石斌背后瞬间被冷汗浸湿,以张合的武艺打他十个都能让一只手,况且此时张合还坐在马上,居高临下背靠火光,威势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回禀将军,此事是这样……” 石斌将赵安队的事情如实讲了一遍,特别是推倒围墙这种神来之笔,他更是着重说了一下。 但是彼之蜜糖、我之砒霜,这种事在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的效果是不同的。 石斌没有夸大,也没有隐瞒,更没有欺骗。 只是原本赵安所做唯一正确的且惊艳的决断,此时在石斌嘴里那平淡且遗憾的语气中却变成了围墙倒塌让他没有时间组织张合计划的伏击,只能出此下策,用黑暗筑起一道伏击的围墙。 此时的赵安队可就不像是吸引敌方火力的英雄了,反而像是一个愚蠢的莽夫。 这种情况张合想选择相信什么根本不需要怀疑,他本就因为鲁莽犯了大错,如今最讨厌的就是鲁莽的人。 他派人招来赵安问道:“你为何要推倒围墙?” “将军,当时情况危急,围墙已经保不住了。” “保不住了?保不住你应该如何做?” “推……推倒压死几个,顺势冲出去……”说到一半,赵安便说不下去了。 人人都是事后诸葛亮,他立即明白自己到底有多蠢。 “将军恕罪!” 赵安立即跪了下去,哀声恳求:“当时情况紧急,小人一时糊涂……” “你一时糊涂,却坏了本将的妙计! 若你分散兵力坚守,等到石都尉集合兵马将其拦腰斩断,这伙儿贼人一个也跑不了。 如今却只有这些战果,贼人跑进山林,该如何再将他们钓出来? 来人,斩了!以明军法!”张合越说越烦,最后干脆要弄死赵安。 赵安闻言眼中却没有恐惧,慈不掌兵这点他还是明白的,他的双眼满是震撼地看向了石斌,因为石斌竟然没有向他透露一点儿张合的计划。 他可以发誓,哪怕只要透露一点儿,他也不会这么莽撞。 石斌要杀他! 为什么? 赵安一时间竟然没能反应过来,可紧接着便想给自己一巴掌。 越级举报是大忌,何况他还越了数级。 张合可不是一般人,那是能直达天听的存在,他的所作所为在石斌看来就是他想要杀石斌! 赵安的心中此时一片死寂,他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绝望吗? 或许有吧,毕竟没有多少人临死之前是开心的,不过更多的应该是苦涩吧。 只有苦涩,或许也唯有苦涩了。 死到临头他豁然开朗,军人犯蠢往往会带来致命的后果,更何况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犯蠢呢? 死吧,或许死了也好。 本就该死,又何必挣扎苟活? 赵安生不起半分反抗的念头,任凭士卒拖着,等待自己生命的结局。 可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忽然蹿到张合面前,跪地高呼:“将军刀下留人!小人愿以军功做抵,望将军留他一条性命!” 来人正是六儿,此时全营都处于紧张状态,对于处于半监禁的六儿也没了那么严的看管。 由于喊杀声持续了很长时间,六儿听得实在是忍不住,便想要出来帮忙,没想到却看到自己的好友将要被处死。 六儿没有资格、也没有胆量向张合辩解,他能做的只有求情。 只听他说道:“将军,小人以性命担保赵安绝不是有意为之,请将军看在小人军功的份上饶他一命,小人愿放弃所有军功,愿入死士为将军驱策!” 此时张合已经反应过来了,他瞥了一眼石斌,转头对六儿说道:“你想让他活命?” “若赵安能得将军原谅,小人万死不辞。” “好,我给你一个机会。” “多谢将……” “等等。” 还未等六儿说完,张合便打断道:“我也不要你的军功,军功是向殿下邀功的,我要了也没用。 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你若是答上了,我便放他一马。” “将军请问,小人知无不言。” “这件事你怎么看?”张合再一次问出了那个问题。 六儿听闻此言,背上的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衫。 这件事? 哪件事? 张合根本就没说明白,六儿也不可能答得明白。 然而张合的话还没说完,他继续说道:“只要你答上来了,我不仅放了他,依旧让你坐房安宁的职位。 你且看看周围这些人,在这里除了我之外便是你最大,他们都是你的手下。” 此言一出,瞬间哗然。 无数目光印在了六儿的身上,羡慕、嫉妒、怨恨、不解…… 人性百态在这一刻演绎的淋漓尽致,每个人的心思都不一样。 六儿顿时感觉如芒在背,但最让他刺痛的就是那道炽热的目光。 虽然看不见,六儿却知道赵安在看着他,在等待自己去等待他的生命。 时间一点点过去,六儿的压力愈发增加,大汗淋漓,甚至都能看到他身上散发的水汽。 可是最终,他却无奈的吐出了四个字:“小人……不知。” 此时的赵安只感觉天旋地转、五雷轰顶,没什么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了,如果有,那就只有绝境逢生之后却发现生路的另一头依旧是绝路。 张合看着六儿,轻声道:“以你的功劳,做个都尉没有问题,我也可以任命你为都尉。 不过既然你想为他求情,那你便做个百户吧。” “多谢将军开恩,小人定舍生忘死,以报将军大恩!”六儿听到这话立即感恩戴德,不住的给张合磕头。 谁知张合却冰冷地说道:“别误会,本将没有开恩。拖下去,砍了。” “将军……将军!将军饶命啊……将军您听我说……”赵安这次忽然嚎啕起来,不住地想要挣扎脱困。 可行刑的是张合的亲兵,赵安怎么可能从他们手里走脱? 六儿更是一脸震惊,抬头看着张合哀声说道:“将军为何如此啊!我以为……” “不要你以为,要本将以为。 去做,等你当明白百户,你就清楚我为什么要杀他了。”这回张合特意跳下战马,用几乎耳语的声音向六儿说着,“他做不好的,便由你来做。” 说罢,张合转身边走,路过石斌旁边的时候忽然说道:“既然那么喜欢用刀子,我就给你找点事做。你,一个人,去山林中用刀子砍树,然后将营墙修不好。 你要记住,你不是本将的麾下,我不会管你们太多的事。 但本将和张文远很熟,会说很多的话。” 第570章 战事(二) 山林,无法逾越的天然超级屏障。 这一次的失利让张合彻底失去了进攻的兴趣,不能将敌人按死在阵线上,即便是打再多的仗,也无法击败这些在白山黑水之间坚韧生存的人。 是时候尝试老房的战略了吗? 张合独自在营帐中沉思,他不停的告诫自己冷静、再冷静。 无论多少情报,都不如自己亲自见证更有真实性。 想要打穿高句丽和夫余,情报是必不可少的,却不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上面。 夜,一点一点的过去。 清晨,随着军鼓声响起,张合做了一个极为大胆的决定。 他要进军,向山林中进军! 老房的建议不能不考虑,他手下这些不是山地军,没有丰富的山地作战经验,不能贸然进入。 不过山林的边缘和他的军营相距不过十里,而他进军距离也只有十里而已。 前进十里,在山林的边缘安营扎寨! 这便是他的战略之一,并且他还将大量的斥候派进了山林,让他们尽可能多的猎杀高句丽的斥候。 对于这道命令,绝大多数将校都不明所以。 特别是六儿,他不明白张合为什么不理会他们拼死才弄回来的情报,反而反其道而行之。 可不明白也没什么用,他有权力疑惑,却没有资格质疑。 当然,这些将校中是不包括徐晓的。 尽管徐晓同样满头雾水,他却被张合安排了另一个任务。 他需要率领骑兵在高句丽和幽州的边境截杀高句丽人,不论使团、商队、猎人还是什么,只要是高句丽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张合同样没有向徐晓解释原因,其实解释了也没什么用,他现在人太少了。 现在这片山林里藏了数万人,他都很难找到蛛丝马迹,想要凭借手头上的一千来人打出什么效果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也知道就算将斥候派进去,每日的战果也少得可怜。 可他就是要让高句丽和夫余人明白,这片山林才是他们的保护伞,才是他们唯一的依靠,让他们只能待在山林里面。 因为优势和劣势都是相对的,是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变化的。 只要等到张辽的大部人马到来,这种优势就会瞬间转换成劣势,必死无疑的劣势。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月,张辽终于带着右军全军来到了这片严寒的地方。 期间高句丽人也不知是不想还是不敢,反正很给面子的没有发动进攻。 张合得到传令兵的报告,第一时间便来到了张辽的军营。 他在军帐中看到张辽夫妇以及一个球……一个毛茸茸的大球。 大家都是老熟人,张合简单行了礼,指着那个球问:“这球是个什么东西?” “嘿!”说起这个张辽便来了兴致,很是古怪地说:“这个球啊,这个球的名字叫郭嘉!哈哈哈……” 说着,毛球蠕动了两下,从缝隙中露出一双清澈中带着些许哀伤的忧郁眼神,对着张合眨巴了两下后,便又缩了回去。 “这是什么情况?” 张合都懵了,这里确实很冷,可眼见着都要开春了,不至于冷成这样。 再者说郭嘉在辽东也生活了很多年,不适应也应该有抵抗力了。 “不可说,不可说!哈哈哈……”张辽笑得前仰后合,眼神却不自觉瞥向了毛球后面的美丽女子。 甄道则白了张辽一眼,对着毛球狠狠皱了皱鼻子,嘟囔道:“就是让他长记性!军中还敢胡来?” 张合十分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一看甄道的态度,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 不过他确实带了些东西给张辽,只见他摸出了一个袋子丢过去。 张辽接过,一边打开一边问:“这是什么?” “土。殿下早已派人弄回去很多了,你也见过了,但是什么都不如自己亲自过来看一眼。” “这里就有?” “这里就有,这把土就是我随手抓的。你去看看那片山林,去看看那里的草。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现在说什么、看什么都没用。”张辽的脸色忽然凝重,很是严肃地说,“打下来,才是我们的。” “确实,打下来才是我们的。” “儁乂,你是不是有办法了?” “有。”张合的回答十分自信,只是脸色并不怎么好。 “说说。” “我将他们堵在了山林里,可是这片山林太大了,我们根本没办法清剿他们,而且他们也不会轻易出来。 我们人少,对此没有任何办法。 既然你来了,那就好办了。 对了,房安宁阵亡了。” “老房死了?” “嗯,死在了一次侦查之中,不过他留下了一条不错的计策。” “何计?” “突袭高句丽王城。”张合解释道,“你带来的骑兵足够多,可以深入作战。一旦王庭被困,山林中的高句丽人必然会着急,就会倾巢而出。 到了那个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可以一举歼灭他们。” 张辽闻言沉思片刻肯定道:“可行。” “不行!”郭嘉的声音从大毛球中忽然响起。 只见毛球中伸出一只赤裸的胳膊,郭嘉将毛球拨开一条缝,露出了俊俏的脸庞。 他很是严肃地说:“这一战我们要先打夫余,再打高句丽才行。” “为何?我们不是已经有借口了吗?出兵讨伐袭击使团的人有什么不对?” “当然不对。你可能不知道,邺城那边出了一些变故。” “什么变故?” “公孙家的人派人去邺城请罪,说自己没能保护好使团,罪该万死。他们很有诚意,带了很多礼物。” “这有什么……娘的!一群忘恩负义的贼子!”张合反应了过来,立即破口大骂。 公孙家确实该骂,甚至还该打。 这么短的时间,邺城中绝大多数人都还不知道的事,公孙家不仅知道了,还备好了礼物,将此事在邺城中闹得沸沸扬扬。 这段时间邺城中的变故并不少,先是高显县令和马铭给王弋闹出了不少麻烦,好在他们都是秘密押送,没出什么大动静。 谁曾想公孙家直接就来了一波大的,闹得邺城满城皆知有高句丽人也参与袭击了使团。 这件事一出,甘宁首先去认了最,正是他写了一封给公孙家的信,让他帮忙照看使团。 不说甘宁背后是哪位高人给他指点过,得知了这个消息王弋更生气了。 很显然这件事和甘宁的信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而是公孙家肯定早就知道高句丽人会和使团接触,根本就没想着帮忙。 现在的情况就是公孙家的后手之一导致的,他们没安一丝好心。 只要王弋口风稍微松一点,公孙家就会立即提出帮助王弋进攻高句丽的请求,并且占据高句丽的大片土地来充实他们的实力。 有如此野心的人王弋根本不可能让他们得逞,公孙家的人现在依旧赖在邺城不走,百般试探。 郭嘉说完后补充道:“我们不能给殿下添麻烦。” 张合却立即反驳:“那我们更应该打高句丽了!快刀斩乱麻,倒要看看公孙家能作什么妖!” “不行的,现在已经不是纯粹的战争了。 兵行险招赌的是对方犯错,而不是赌对方会不会执行预谋已久的计划。 公孙家现在就是一条谁都想咬一口的疯狗,他们和高句丽的关系非常好,若是以协助防御的名义进驻高句丽,我们不会占到丝毫先机,我敢保证他们一定会这么做。 嘿!说起来似乎每一场战争都不是纯粹的战争啊……” “那就看着?” “看着。等我们打完夫余,倒要看看公孙家敢不敢出兵。” “既然如此……”张合忽然张口语言,最终却无奈道,“既然你来了,那就算了吧……” “儁乂,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张辽的表情很是古怪,眼神中透露出戏谑。 张合脸色一黑,很是嫌弃地说:“去去去,还有你嘲笑我的资格?” “哈哈哈……”郭嘉见得有趣,在毛球中大笑不止,不过他心中还是有些佩服张合的韧性。 张合是什么性格他再熟悉不过,背负了多少压力他更是清楚,到现在没有崩溃真的很厉害。 听到笑声,张合的脸更黑了。 然而他没想到,郭嘉笑着笑着却忽然将笑声一收,沉声说道:“儁乂,你是不是已经有对策了?还是说你刚才说的根本不是你的上策?” “你是人吗?”张合闻言一脸惊恐。 郭嘉说的全对,以至于他有些看不懂眼前的小伙伴儿了。 郭嘉却只是笑笑,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不是只有张合才会成长,这位被王弋捧在手心里的超级谋士终于王弋手里探出了头,露出了他狰狞且锋利的獠牙。 张合见状只能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他的想法依旧是以截断粮道为主,只是要比他自己做起来更狠毒一些。 他想斩断的不仅是高句丽人的粮道,还有夫余人的粮道。 张辽有足够多的骑兵,分散成小股后将这两方的粮道截断,山林就不是他们的庇护所了,而是他们的角斗场。 败者将一无所有,胜者将得到一切,包括败者的血肉。 这样的厮杀会让他们变得视死如归,变得更加精锐。 此时如果都城告急,这些人绝对会不顾一切杀向张辽。 只有视死如归的人才会死拼到底,张合对变得更精锐的敌人根本不屑一顾,即便变得再精锐他也不觉得是右军的对手。 张合讲完后问道:“如何?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实现?” 谁知张辽和郭嘉并没有回答,反而相视一笑,甄道看向郭嘉的眼神更是像见了鬼一样。 “这你不会也猜到了吧!”张合顿时感觉毛骨悚然,声音都有些尖锐。 郭嘉却摆摆手说:“没猜到,不过差不多,十有八九吧。” “你真的是人?” “废话,不是人我会这样?”郭嘉白了张合一眼,解释道,“先锋人少,而以少胜多所需要借助的无非天时、地利、人和。 人和在我,天时却不在,想要击败他们就只能从我们还有些优势的地利着手。 我的想法是截断粮道,以绝对的优势和他们打一场,迫使他们只能敌对不敢联合,让他们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分出胜负后对邺城的态度上。 不过不论他们是什么态度,我们都不会放过他们罢了。” “你真是个人吗?”张合依旧不敢相信。 还未等郭嘉反应,张辽便笑道:“儁乂你就别想了,他根本就不是人。这只是他计策中的一条,他足足列出了五条!和他说这些简直自取其辱,还不如说说军中的情况。” “军中……” 张合犹豫片刻,很是不经意地瞄了一眼甄道,最终没有将倒卖军械的事说出来,只是说道:“军中一切都好,我将军营安在了山林边缘,想着试试能不能让他们火攻。 只是由于风向,他们估计是不敢。” 几人都没有发现张合的小动作,张辽和郭嘉再次对视一眼,张辽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用你第三条的计策吧。” “嗯。”郭嘉点了点头便缩回了毛球,大帐中并不是很暖和。 张合却不干了,急忙问道:“什么第三条?你跟我说明白啊!” “第三条嘛,第三条是……”张辽将郭嘉的战略缓缓说了出来。 张合越听瞳孔越大,恨不得将毛球扒开仔细看看这个怕冷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可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声说道:“我让人封锁了边境,狙杀所有的高句丽人,要不要将他们撤了?” “不用,那个甘兴霸此时在海上和你做相同的事。”郭嘉的声音从毛球冲传来,“你就按我说的办,这次我们想赢得漂亮,就要让夫余人赢,却又不能让高句丽人输。” “行,我这就去安……排。”说着,张合很是隐晦地对着张辽使了个眼色。 “时间不等人,便有劳儁乂了,我这边就不留你了,我送送你吧。”两人多年交情,张辽会意同样不着痕迹地跟着张合走了出去。 等到了营门无人处,张辽才问道:“儁乂叫我出来何事?” “文远,你有麻烦了,还是大麻烦。” “怎么?” “右军之中有人倒卖军械,虽然不是什么大批量,但这里可是右军,你们的军械是什么水平,你可比我清楚。” “仔细说说。”张辽闻言眉头瞬间扭曲,却没有立即发作。 第571章 战事(三) “这件事……先不要声张。” 张辽听完后并没有发作,而是低声用商量的语气说道:“一切以现在的战事为主,等战事结束,我自会给你个交代,算我欠你个情。” “哼,张文远啊张文远!”张合点了点张辽道,“我需要你欠我人情吗?多年的兄弟,哪有欠不欠的?你还是想想,别欠了殿下的情才好!” 张合说罢,也不理会张辽脸上的窘迫,打马便回了自己的先锋营。 张辽的脸色当真一阵红、一阵白,这种事出现在他手底下他现在都快恶心死了,张合的讽刺更是让他无地自容。 当然也不是他不想发作,事实上张辽的脾气并不好。 冷静不代表脾气好,当年初遇王弋时两句话不对便想下杀手不是开玩笑的,武将又能有几个是好脾气? 问题是这两年张合没有在官场上混,他却沉浸在其中。 王弋这些年一直在整理手底下的派系问题,张辽必须要选边站队。 哪怕他站的是王弋那一边,可王弋也不是万能的,同样受着臣子的制约,他也算是见识到了派系争斗的残酷和无情。 这件事一旦爆出去他必然会受到牵连,到时候王弋也别想打了,整个右军都要拉回去进行清洗,王弋需要付出的代价难以想象。 张辽不可能让这件事现在爆发,王弋的计划都是一环套一环、一步一步来的,一旦他这里受阻,很多后续计划就必须要推迟。 可是他也没什么好办法,无奈之下只能拉着一张脸返回军帐准备找郭嘉商量商量。 郭嘉因为色心起了,在行军途中的某一天想要爬上甄道的床,便被甄道扒光了衣服,用皮裘包裹成了毛茸茸的大球。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只是除了郭嘉以外,几乎所有人都支持甄道的做法,哪怕甄道是郭嘉的夫人。 军中本来就禁止出现女人,偶尔有些医术高明的女子以医士的身份在军中行走,都是士卒见到后恨不得磕两个的存在。 那些人已经不是医士了,而是救命的女神仙,也没人敢拿她们怎么样。 郭嘉这种就属于知法犯法的同时色胆包天了,别管甄道和他是什么关系,如今甄道已经是在职的将领了,一个军师半夜想要爬上将领的床?真当军法不存在呢? 真要有较真的军正砍了他,王弋都说不出什么来。 此时孙青并不在军帐之中,只有甄道正给郭嘉换衣服。 毕竟马上就要打仗了,不可能让郭嘉一直待在一个球里面。 见到张辽进来,郭嘉立即嘻嘻哈哈地问:“又说些什么悄悄话了?还要背着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真是见不得人的秘密。”张辽无力地往凳子上一坐,双手支撑着身体仰天叹息,“唉……奉孝啊,我们麻烦了。” “怎么了?有人叛变了?” “比叛变还麻烦,儁乂查到有人倒卖军械……” “什么!”此言一出,郭嘉的瞳孔瞬间收缩,难得有些着急地问,“他是怎么查到的?证据确凿吗?” “人证物证俱在。只不过他将物证封存了,人证也因为 战事原因被他砍了一个。” “那他是什么意思?” “儁乂能有什么意思? 右军的事,右军都督来管。 这点你可以放心,儁乂是知轻重的。” “留着那个做什么?”甄道一边给郭嘉系腰带,一边冷声说道,“现在是关键时刻,军心不能乱。将证人都杀了,瞒下来就好。 若是真出事我去吹吹风,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不会?瞒下来才要出问题啊……”郭嘉同样感觉头大,轻声说,“根本瞒不住的,军中人多眼杂,明镜司一查就会查出来。就算你出面也没用,你觉得你能过王妃殿下那一关吗?” 一提到甄姜,甄道忽然激灵了一下,下意识想要往郭嘉怀里躲,好在身体素质过硬,勉强没有在张辽面前出丑。 不过嘴上却不依不饶道:“我这不是为了你们?如果耽误了战事怎么办?哪一个更重要一点你不清楚?” 甄道还是很了解自家男人的,面对她的夺命三问,郭嘉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哪一个都很重要。”郭嘉按住了甄道的手,转身看向大帐门口,眼神中满是深沉。 “殿下要我们这些臣子是为了解决麻烦的,而不是制造麻烦的。 文远做得很对,这件事不能声张,却也不能让殿下不知情。” “让殿下知道?”甄道惊呼出声,随即担忧地问,“这件事若是殿下知道了,怕不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这跟咱们没关系,其实和殿下也没什么关系。 倒卖军械其实没什么,殿下也不缺那点儿东西,关键的是我们的态度以及眼色。 笔墨,这封信我亲自写吧。” 郭嘉对张辽点了点头,甄道则赶紧准备好笔墨。 “臣郭奉孝拜首 奉孝本一顽劣稚童,早年放浪形骸,多有劣迹。得殿下赏识,以居高位。 幸得臣才思俱佳,未曾有负殿下之期许。如今领兵在外,思念之情萦绕于心。 来日凯旋,臣定要与点在对酒以歌,谈昨日之乐,谋他日之美。 殿下雄姿,寰宇罕见。 臣自信以殿下之能,佐以臣之计策,天下定日不远矣。 然殿下之地愈广,所治百姓愈多,参差则愈大。 今有……” 很快,郭嘉便写好了一封信。 只是张辽和甄道怎么看这封信都不像正式公函,反而像是聊家常,顺带将到卖武器这件性质十分恶劣的事情说了一下,也没带上处理结果和行动方案。 甄道率先问道:“这能行吗?这么重要的事也太随意了。” 张辽也在一边附和:“是啊,会不会让殿下觉得我们无能?” “你们啊,是真不了解殿下。哼,殿下要是觉得你无能,你就不会是右军都督,我也不会是什么军师。我们的本事殿下一清二楚,不说处理方式不是说我们无法解决这个问题,而是要告诉殿下,我们可以做出任何殿下想要的结果。” 郭嘉的回答相当自傲,而他也确实越发的高傲,慢慢的已经有些看不上其他谋士的意思了,行事多少开始带上些我行我素。 当然,这是郭嘉应得的特权。 有本事的人自傲那叫做个性,只有没本事的人自傲时才会让人觉得可笑。 而在另一边,另一个有本事的人正在研究战略布置,不过他的本事比郭嘉要差上一些。 张合回到了军营,同样在奋笔疾书。 他将郭嘉的战略写了下来,反复仔细地阅读起来。 有的时候必须要承认,任何人身体上的零部件虽然是一样的,可人和人却是不一样的。 张合就不理解郭嘉的战略,至少他不清楚郭嘉是怎么想出来的。 郭嘉的战略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推进,只是推进却被郭嘉玩儿出了花。 张合已经不需要继续在围堵高句丽和夫余人了,张辽会派人接替他的任务,他需要继续履行先锋的职责,不管这片山林,继续向夫余境内推进。 负责推进的也不只有他这一路,而是整整五路,每一路都有千人左右的规模。 五路人马也不需要做其他的,只需要进驻经过的城池后宣布这里已经被汉人占领,之后会有官员来接收这里的一切,现在那些夫余人都可以以汉人自居了。 并且他们立刻就可以享受王弋的税收策略,今年不需要向官府缴纳一粒粮食。 这种战略看起来似乎平平常常,没什么特别的。 可关键的问题是所谓来接收的官员真的会来吗? 那必然是不会来的,现在刚开始打仗,王弋疯了才会派文官过来。 过来干什么?送人头吗? 这就是郭嘉的断粮之计,和张合计策唯一的不同便是郭嘉不想立即截断粮道,只想从根上掘了夫余人的粮食补给。 夫余人可不像王弋那样有专门储备用来应对战争的粮食,他们都是没了就向自己的百姓去征,缺了多少,多多征来便是。 郭嘉便是看出了这一点,想出的这条断粮围杀战略,也就是所谓的第三条战略。 这条战略单拿出来不能说十分高明,可是郭嘉一共想出了五条! 如今只用了两条互相配合张合就已经觉得胜利在握了,要是五条都拿出来,那得是怎么一番恐怖的光景? 最重要的是张合并不是很认同这条计策,他不认为夫余人会轻易相信这种拙劣的谎言。 郭嘉当时却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绝对不会有问题,为什么不会却又不给个解释。 这就是张合不理解的地方,他不明白郭嘉为什么会那么肯定下达这个策略。 “来人!” 最终张合放弃了思考,他现在就是一先锋,等打完仗再研究也不迟。 他立即唤来了传令兵吩咐道:“集合全军,立即开拔。” ps:把前两天欠的补上了,那个打斗的还没想好,万分惭愧。 说点儿我不是很想说的东西吧,算是一个交代,也算是一个卖惨。 我的病灶说起来其实就是一种瘤子,血管瘤,先天性质的。 这种东西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但是由于儿时治疗不当,再加之后来同样出了一起医疗事故,就导致了如今这个情况。 其实这个问题并不大,真正麻烦的是我不止在脚上有,大腿根上还有一点点。 本来也没什么,大腿上的几乎已经好了,只剩下脚上那些有点儿麻烦。 可是坏事儿就坏在了“几乎”上! 这次手术因为需要全面检查,大腿上的也检查了一下,然后医院建议将大腿上的残留也顺便一起去掉算了,一劳永逸。 一劳永逸当然是所有人都喜欢的,没人例外。 结果……哎嘿!出事了,我差点嘎在手术台上。 我真的不想多说这件事,因为医生没有错,我更没有错。 这段时间辗转过很多地方,咨询过很多专家,除了表示遗憾以外当时的医生真就没什么可以指责的地方,毕竟手术都是有风险的,没有什么是百分百有把握的。 诸位也别想什么医生之间的相互维护,我自己家亲属就有很厉害的医生,虽然治不了我的病,但论关系怎么着也比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医生之间来得更近一些。 事实就是这样,运气当时并没有站在我这一边,单纯的倒霉而已。 不过聊点其他的,经过这次生死一线,虽然麻醉的时候我也没啥感触,可也可能是万分感慨都被一觉忘于脑后,但醒来时还是恍如隔世,对我的影响挺大的。 我并不抵触说这些,只是不想让其他人认为我是个废物罢了。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甚至想要放弃掉这本书,因为自从开始更新,我真的诸事不顺。 可是后来我忽然从另一个角度思考了一下,运气或许没有站在我这一边,但也一定没有站在死神那一边,至少我活了。 人生大悲不过抱憾终生,大喜则是一线苟活而已。 我的经历可能是极端的个例,也可能是茫茫人海中不起眼的水花。 不管怎么说,水花终究也是水花,它溅起了高度,就注定有波澜。 我不知道这本书看到这里的还有什么人,你们都是做什么的。 我只想说:我是个废物。 我这个废物都能博得一线生机苟活下来,我在我的面前看到了一条路。 这条路充满了荆棘和沟壑,上方还有无法闪避的落石将我压得喘不上气,但我别无选择。 因为这条路名为“人生”,它从不会一帆风顺,也不会对每一次的努力都有所回报。 诸位,诸君! 每个人的道路不同,所遇到的艰难险阻各有不同,你们的人生不会比我更好,也不会比我更糟。 我只想说,我这么一个废物都在蹒跚前行,诸君切勿轻言放弃。 每一个敢于面对人生的人,都会得到从我们内心中演化出来,名为“希望”的神器,助力我们披荆斩棘,闯过一个又一个困难。 人生的路不是我们能够选择的,可我们能够选择在上面唱着歌还是流着泪。 明日不会比昨日更糟,明日只会比昨日更好。 共勉。 第572章 战事(四) 随着张合的离去,高句丽人这几天的心情是崩溃的。 情况其实没有超出大多数人的预料,右军先锋军中的斥候这些天的斩获非常少,不过高句丽人却从没有放松过警惕,一直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不是他们不想反击,而是真打不过。 那些进入山林的斥候装备还是武艺都是他们闻所未闻的,加之各种阵型配合,他们只能凭借环境优势尽量躲开。 原本张合离开他们非常高兴,谁知道后面来了一个更狠的。 张辽根本不和他们打什么游击战,每次进入山林清剿,少则数百、多则上千兵马,就算是高句丽主力上去也打不过,逼得他们只能向山林深处躲藏。 更要命的是,也不知道是那个缺德的东西想出来的计策。 张辽根本不派斥候进入山林,军营摆在山林边上随便他们探查。 平时还好,可一到饭点儿对高句丽人来说那就是绝对的煎熬。 肉香混合着饭香飘入山林,勾得高句丽人魂儿都要没了。 不仅如此,肉香也引来了大量的野兽,高句丽斥候夹在野兽和右军中间,承受的伤亡竟然超过了张合斥候制造的伤亡,相当恐怖。 而且随着右军骑兵深入高句丽,他们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正经吃饭了。 为了能在这里活下来,他们必须要在防备张辽的同时找到夫余人的军队。 是的,别看高句丽人在右军面前闹得欢,他们也不知道夫余人在什么地方,只知道在这片山林之中。 双方的斥候在这里进行了不止一次交锋,或许是夫余人很清楚这一战生死攸关,高句丽人竟然没有抓到任何一个俘虏。 饥饿会使人烦躁,高句丽的军心愈发不稳。 高句丽的统帅认为不能继续耗下去了,他手底下可不止上万精锐要喂,由于右军骑兵的原因,他还需要填饱两万普通士卒的肚子。 这些人是目前高句丽能够拿出来的所有兵力了,可以说是举全国之力,国运成败在此一举。 为了自己的国家,为了信任自己的王,他十分果断的下令进山,进入那片他并不熟悉的地方。 因为只有那里才能藏兵,也只有那里他的斥候查探不明。 可是山林、山林,这里不止有一座山,仔细研究了很久,他最终选定了一座,义无反顾地率军冲了进去。 不是他不想出山林,关键是张辽太猛了。 火力覆盖是万世永恒不变的强大战术,他曾尝试过袭击张辽,可张辽军中有大量的连弩,一招便掐死了他所有的希望。 而他现在也仅剩下一丝希望了,他的粮食只够大军前往一座山,吃完了就只能想办法就地找食物了。 这就是一场豪赌,上天似乎很是眷顾他们,赌局从一天的清晨悄悄开始。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当太阳慢悠悠地爬出地平线,尚且没有照顾到林间的时候,一群蓬头垢面的人从盖着积雪的树丛之间爬了出来,注视着眼前的高山。 这里的景色真的很美啊,美到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皑皑白雪之间矗立着一棵棵高大的松树,为这寒冷而枯燥的环境添上了一抹生机。 光柱透过松树的枝叶从天而降,罩在白雪上闪烁着七彩的荧光是那样的神秘,那样的高贵。 大山平地而起,厚重的身躯直挺云霄。 它仿佛是一个巨人,俯视着来往众生。 如此雄浑、如此豪迈,只想让人高歌一曲。 诗人们总是喜欢总是喜欢谈论月亮,殊不知那无法企及的月根本不及伸手可触的山。 月总是寄托着哀愁,山却能让人忘记所有的烦恼。 然而眼前这些人却没有任何感想,看到大山后不仅没有爽朗的心情,反而心生绝望。 他们失败了,他们没有赌对。 这里没有丝毫人类活动的迹象,根本不像是能够囤积数万大军的场所。 更何况林间时不时响起的清脆鸟鸣和低沉兽吼,都能说明这里面什么也没有。 他们将这里的情况报告给了自己的统帅,高句丽统帅听完汇报后沉默一阵,摆了摆手将他们挥退出去,并说道:“放心,既然我能带你们来,就一定有办法带你们回去。整个高句丽都知道我说一不二,从不食言。” 统帅的话激励了斥候,他们死灰的眼神中再次迸发出了神采。 没错,他们相信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是高句丽口碑最好的男人,整个王国就连王上的信誉都不如他。 如此绝境之下,如果真的有人能拯救他们,他们相信一定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斥候们欢天喜地地离开了,只留下了再也无法掩饰心中苦涩的男人。 回去?办法? 他没有办法,也回不去了。 以王室的身份从军几十年,他成功将军队看他的眼神由质疑和不屑转变成了信任;他亲眼见证了大汉这个庞然大物从极盛到轰然崩塌;也见识到了南方那位大汉诸侯恐怖的崛起速度。 有的时候他真的忍不住在想,底蕴这个东西还真的可怕。 等到他真正见识到了才发现,哪怕是分崩离析的大汉,也不是他们小小一个高句丽能够觊觎的。 出兵之前他还幻想着吞并夫余之后他就有了和汉人一较高下的资本,再怎么说至少地盘能和那个诸侯一样大了。 谁曾想真的碰上了,他连与之一战的胆量都没有。 “唉……竟然会以这种方法死在这里。”统帅不由自主发出无力的感叹,并报之以苦笑。 计穷不过如此,绝望也就这样吧…… 可就在他思考自己会又什么结局的时候,斥候忽然不顾礼仪跑进来,大声吼道:“将军,找到了,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一时间统帅没有反应过来。 斥候立即说道:“我们找到夫余人了!” 或许是老天不想现在就让高句丽亡国,他们并没有赌错。 听到这话统帅立即起身问道:“此言当真?在什么地方?” “将军……在……在……” “说啊!” “在山中……” “什么叫在山中?你是第一天当斥候吗?山上山下、山腰山坳,具体什么地方?” “就在山中,不信您可以去看看……” “带路!” 统帅狠狠瞪了斥候一眼,跟随着斥候前去查看他们的发现。 等到了地方他才知道斥候并没有说谎,夫余人真的在大山之中! 此时应该是夫余人吃饭的时间,升腾的炊烟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只是这个位置很是奇怪,竟然在大山山腰的位置升起,可那里却看不到一点儿有人的痕迹。 难道夫余人将大山掏空了? 一个荒诞的想法升腾在统帅的脑海,转瞬他便否定了。 要是夫余人真有这个本事,那也不至于被他们打得节节败退了,可这又怎么解释呢? 仔细观察了很久,他才发现或许是这些天没有吃饱的原因,饥饿竟然让他的双眼产生了错觉。 夫余人的炊烟并不是从山腰升起来的,而是从山脚下。 眼前的大山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高,确切的说眼前不是一座大山,而是两座。 离他们近的大山矮一些,远的则高一些。 夫余人就在两山之间,积雪和树木没有让他第一时间发现眼前是两座山,才会出现误判。 不过既然已经找到了位置,他立即派出斥候前去侦查,并让所有人都做好准备。 夫余人正在吃饭,现在是偷袭绝佳的时机,他绝不可能放过! \"你们饿吗?\"回到军中,统帅将全军召集在一起喝问。 一众士卒闻言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我很饿!但是,我们已经没有粮食了,我们已经陷入了生死一线的地步!” 此言一出,全军哗然。 尽管这是一件人尽皆知的事,可是由统帅说出来等于坐实了。 “饿肚子是打不了仗的,我们都要死,都要死在这里。 可我却要告诉你们,处于生死一线的并不只有你们,我们的国家同样处于生死一线! 你们都是高句丽的勇士,大王供养你们,不是让你们饿死在这里的,我也不会让你们饿死。 我知道你们很饿,如今想要活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夫余人,杀光他们,抢夺他们的粮食。 万幸,天不亡我高句丽, 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活!活!活……\"先是一愣,随即士卒们便喊出了内心中的想法,声音歇斯底里、震耳欲聋。 军心可用! 统帅对士卒们的表现十分满意。 他抬手压住士卒的声音大喝道:“为了活下去!为了大王!为了高句丽!随我杀!” 说罢,他便率先打马向两山之间的位置冲了过去,士卒们如同发疯了的野狗,山呼海啸般跟随在他的后面。 士卒们展现出来的威势统帅十分满意,军队打仗要的就是这么一股气势,只要士气不散,他甚至能和汉军掰一掰手腕! 贪婪的念头一旦升起便无法抑制,他那不切实际的幻想愈发加重。 他想着吞并夫余后高句丽富庶的样子;他想着击败汉人后拿着缴获的神兵利器统治中原的样子;他想着高句丽称霸的样子…… 然而跑着跑着,一个念头忽然打断了他的想法,让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漆黑变成了铁青,继而是赤红。 阴沉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则是惊恐。 他察觉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一个平常根本不屑一顾的错误。 骑马奔腾已经许久了,大山却巍然不动,依旧矗立在他的眼前! 望山跑死马不是一句说笑,他错估了双方的距离,这可能导致双方还没交手,麾下士卒便已经被拖垮。 “杀啊!翻过这座山,胜利就在眼前!”统帅转头看了看,发现士卒们的情绪依旧高涨,暗自松了口气。 随即他立即鼓舞道:“杀死夫余人!所有缴获本将分文不取!全部赏赐给你们了!” 此话一出,士气再次高涨。 高句丽人拼尽一切榨取着自己的体力,就是为了跟上队伍,生怕那份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其他人抢了去。 此情此景让统帅心中再次一叹,他知道这样是不行的,可是他也没办法,他不能让士卒们停下来。 一旦停下来,士卒们心中那口气就散了,士气一散,他们除了等死什么也做不了。 就这样硬着头皮足足跑了一个时辰,他们终于绕过了矮山,终于看到了夫余人的军营。 统帅松了口气,这里是一处非常宽阔的山谷,谷口也不狭窄,容纳上百人并排行走不是什么难事。 当初他选择这里就是因为这里地形特殊,周围都是山连山,唯独这座山附近没什么山,也就意味着可以享受更长时间的阳光。 虽然现实和他判断的有差异却另有乾坤,也算是他赌对了。 可惜迎接他们的并不是惊慌失措的士卒,而是一声冰冷的“放箭”。 统帅并不知道,他自以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策略是他破局的关键,其实除了他赌对了,一路上他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错的。 在他激励士气,率领士卒大吼大叫的时候,夫余斥候便已经注意到了他们,抄近路将他们的情报回报给夫余主将。 夫余人在这里早已恭候多时,就等着他们来呢。 箭雨顺势而下,高句丽士卒倒下的速度比秋风吹到麦浪还要迅速,成片成片的被钉死在地上。 统帅见状痛心不已,夫余人凭借通商吸纳了许多中原文化,他们的军队非常有秩序,根本没有一丝破绽。 怎么办?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无数想法闪过统帅的心头,却一一被否决,最终似乎只有最原始的方式才是最有效的。 他拿起一面盾牌一马当先,边跑边喊:“勇士们!为了大王!为了高句丽!冲啊!” 说罢,便身先士卒冲向了夫余人的阵地。 将领身先士卒能起到极强的带头作用,更何况统帅还是王族之人。 士卒见自家主将如此勇武,凝聚起自己所有的意志力来充当早已消耗干净的体力,没了命地向夫余人阵营冲去! 第573章 战事(五) 阵型? 狗屁的阵型。 没有阵型! 此时的高句丽人将军就如同小兵一般,小兵也不管身边之人是否是将军。 他们只想向前,也只能向前。 因为向前可能会死,却有着活下来的希望;向后必然会活,但只能苟活几日活活饿死。 一时间高句丽人踩着同伴的尸体不计代价地冲锋,他们已经没了精锐与炮灰之分,他们都是精锐,同时也都是炮灰。 见到如同黑云般汹涌而来的高句丽人,夫余将领也慌了,他大喊着:“放箭!快放箭!快!” 没办法,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好了,山谷两头都有路、内部的空间极大、阳光的照射也充足、还有大山做为掩护,是个屯兵的绝佳之地。 绝佳到他甚至没有做任何防御工事,军帐外面连一道树枝做的篱笆都没有。 “刀盾上前! 枪兵赶紧上前!上前挡住他们! 弓箭手后退,后退!”夫余将领赶紧调动着军卒。 他现在已经慌了,根本不明白自己下的到底是什么狗屁命令。 早就待命的刀盾兵和长枪兵听到命令后立即向真底前移动,于此同时将领也随着弓箭手后退。 结果就是吉格方阵一下子就撞到了一起,夫余的将校见状立即吩咐队伍加速向前,想要给将领让开一条路。 将领却因为担忧自己的性命,命令弓箭手赶紧后退。一群人将谷口堵得结结实实,夫余弓箭手寸步难行。 “杀!” 高句丽统帅见到这是一次机会,立即大喝一声策马跳进了人群四处冲杀。 士卒被这股勇猛感染,赶上前来砍翻混款的夫余人,簇拥着将领四处冲杀。 夫余人在接敌的一瞬间优势全部葬送,甚至有全军覆没的风险。 双方士卒交织在一起,斩断的头颅漫天飞舞,泼洒的鲜血染红了大地。 高句丽人拼尽全力斩杀着不属于自己国家的人,他们用刀枪、用拳脚、用刀剑…… 夫余人则只想着赶紧退回军营,根本没有半分抵抗意志,直到…… 直到用拳脚的高句丽人越来越多,慢慢的夫余人察觉到了不对劲。 夫余人的武器也太差了一些,和他们硬拼必然会折断,他们发现只要挡住一次高句丽人的刀剑,高句丽人就只剩下拳脚了,反而是木杆的长枪造成的杀伤比较厉害。 于是一些胆大的夫余人开始尝试反击,效果出奇的好。 对方没了刀剑以后动作还出奇的慢,根本躲不过他们的反击。 这一发现让这些夫余人欣喜若狂,立即想要召集周围的同伴们反击。 谁知他们招来的并不是同伴的回应,而是一支支要命的长枪。 直到此时这些勇敢的夫余人才发现周围已经没什么同伴了,他们的军势早已一泻千里。 他们勇敢的反击反而成为了解开混乱军阵的关键,让胆小之人逃之夭夭,他们则成了垫背的屈死鬼。 含恨九泉用在这个时候大概是最为贴切的,这些人没有被勇猛的高句丽人吓住,却死在了自己懦弱的同伴之手。 战斗结束了,高句丽统帅不想留下任何活口,他想要夫余人的一切,包括死尸手上的兵器。 可惜现在却不行,他还需要再等等。 士卒们结束了强行军和激烈的战斗之后早已没了半分力气,击败了敌人便随意躺在尸体之上,一根手指头都难以动弹。 统帅也不怪罪,任由士卒休息。 毕竟拿下了夫余人的军营,这些都是他们应得的。 哪知他刚刚收回自己略带宠溺的目光,脸上却勃然变色,夫余后营不知何时升腾起了一股黑烟! 夫余人要烧毁自己的辎重! 统帅瞬间反应过来,立即下令士卒起身前去阻止。 可是已经起不来啦,别说士卒了,就连他胯下的战马也已经不听他的指挥,站在原地不肯挪动半步。 完了…… 统帅心中一片死灰,他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为的就是军营中的辎重,此时却要眼睁睁看着毁于一旦。 他不甘心,怎么可能甘心! 随即他便跳下了战马,想要孤身一人前去阻止。 谁知刚一下地他便踉跄一下跌倒在地,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他也早已没了力气。 无奈,绝望…… 各种负面情绪交织在他心头,所有的努力最终在他眼前化作了泡影。 同样绝望的还有躺在地上的士卒,可是火势越来越大,在黑烟遮蔽的火光之下,他们的脸色最终化作死灰一片。 “将军,我们该如何是好?” 不知谁问了这么一句,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又聚集在了统帅的身上。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他没有任何办法,他在心中怒骂“补给已经没了,难道他还能凭空变出来?要是有这个本事他还需要冒险?没了就是没了,饿着呗,难道还要吃人吗?” 等等…… 统帅的心中忽然一颤,他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了一具夫余人的尸体,又想起了心中那美好的憧憬。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这份憧憬已经被一抹黑红色的邪念侵蚀,变得面目全非。 他想要夫余人的一切,土地、兵器、牛马……甚至是夫余人本身! 勉力站起身来,统帅大声喊道:“你们累了吗?饿了吗?没有希望了吗? 我累了、饿了、绝望了…… 但是,想想我们身上背负的一切!想想等待我们胜利消息的王上!想想我们那贫瘠弱小的国家! 这是一个充满机遇的时代,高句丽必然会成为一个强大的国家! 我不希望高句丽只是一个王国,我也不希望大王只是大王。 我希望高句丽是一个帝国!我希望大王成为一位皇帝! 到时候你们都是开国功勋!封妻荫子不再话下! 夫余人想要破灭我们的希望,绝不可能! 我们没有粮食,那就去吃他们的粮食。 他们不让我们吃粮食,那我们就吃他们! 吃掉这些邪恶的夫余人,会让我们变得更加强大! 你们想要强大吗?想要成为贵族吗?想要让其他人对你们行礼吗?想要击败汉人吗? 这一切都能实现!吃掉这些夫余人便是一切的开始! 来人!架锅烧水,烹了他们!” 统帅就像恶魔一般,用话语将人一步步诱惑进那无底的深渊之中。 可吃人毕竟有违伦理,如果有谁能义无反顾,那就只有他的亲卫。 亲卫从地上爬起来,忠实的执行着他的命令,架起一口大锅,将一具尸体刷洗干净丢进锅中煮了,并将一块大腿肉恭敬地呈给了统帅。 或许他的内心原本就住着一个恶魔,邪恶的本质没有让他产生丝毫犹豫,拿起还烫嘴的肉便囫囵吞了起来,吃得津津有味。 也不知是肉香吸引,还是他开了一个好头,士卒们见状也纷纷站了起来,砍柴的砍柴、烧水的烧水、清洗食物的清洗食物…… 一切都在沉默中进行着,一切却又那样的井然有序。 美餐,开始了…… 狼藉的营地之中很快便响起了大片的咀嚼声,可这还不够。 虽然有人吃上了,但没分到的人更多,夫余人的尸体根本不够…… “将军,怎么办?”一名将校一边询问,一边吞咽着口水,不知是馋了还是因为恐惧。 当解开那道名为人性的枷锁之后,内心中的恶魔将会以无比迅速的速度成长。 统帅的眼神中都闪烁着某种邪异的光,只听他冷冷地说道:“那些为国战死的人都是勇士,他们的身体里寄宿着勇气,那我们就更应该将他们吃掉。 吃掉他们,他们的勇气就会传承下去,他们的精神就会传承下去。 我们带着他们的勇气和精魂将战无不胜!” 如果说吃掉敌人尚且在将校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那么吃掉自己人的尸体简直让他三观尽碎。 他看向统帅的眼神中全是恐惧,仿佛眼前曾经极为敬重的人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统帅却不管惊愕的将校,对着士卒大声吼道:“将士们!收集好那些战死勇士的尸体,吃掉他们!吃掉他们! 带着他们的勇气、带着他们的魂魄、带着他们的仇恨随我征战四方! 你们要用自己的身躯做为承载他们魂魄的容器,让他们亲眼见证自己得以雪恨;让他们亲眼见证你们的勇武;让他们亲眼见证一个伟大国度的诞生;让他们亲眼见证他们的死是值得的,他们是伟大的!” 统帅可能i经疯了,也可能从未比现在更清醒过,他做出了保全有生力量的选择,尽管或许不是唯一的选择,但结果没有发生变化。 可不管他如何、也不管他到底说了什么,士卒们确实已经疯了。 没吃到的人看着吃到的人进食愈发饥饿,吃到的人根本没吃饱,饥饿更甚三分。 什么伦理道德都是狗屁,他们此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收拾起自己同伴的尸体来比收拾敌人的还利索,很快每人都分到了一块肉和一晚肉汤。 这场罪孽的盛宴折腾到深夜才算结束,每个人都做了一个安然的美梦,梦见了他们认知里极致的富贵。 一旦抛弃了做人的根本,所有下贱的事都是理所当然,能吃肉谁又喜欢吃糠呢? 此时的高句丽军队已经看不上夫余人的补给了,他们才不要吃什么夫余人的补给,他们要吃夫余人! 从美梦中醒来的时候,高句丽人很不幸的发现自己又饿了。 不过此时他们自己已经不觉得饥饿是一种不幸了,毕竟自己的粮仓只长了两条腿,是跑不远的。 在统帅的号令下,他们精神抖擞地踏上了自己的正途,向着深山中进发。 此时的他们只有一个念头:“粮食,我来了!” 事情并没有出乎高句丽人的预料,夫余人并没有跑多远。 别看胆量不怎么样,基本的军事素养还是有的。 从惊慌失措中反应过来后他忽然想起自己手下的士卒其实是要比高句丽人多的,可惜当时败局已定,他已经无法组织起有力的反击了。 好在他临走之前将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带不走的也一把火烧了,没有给高句丽人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 而且这一路他走走停停,竟然奇迹般将败退的士卒收拢得七七八八! 这回他是不敢和高句丽人打正面了,事实证明打仗是真的要死人,他并不想死,所以他做了一个极其有创意的决定。 他命令士卒连夜砍树,在大山上修建了一座简易的营寨,并且做好了和高句丽人打持久战的准备,不停的构筑防御工事,算是亡羊补牢了。 当他再一次和高句丽人相遇的时候是当天晚上,此时他已经没有了前一日的慌张,因为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可他不知道的是,相较于他的坦然,高句丽人那边却是兴奋。 统帅已经快要约束不住蠢蠢欲动的士卒了,毕竟士卒此时已经饥肠辘辘,粮食却又摆在触手可及的面前。 夜战是不可能夜战的,统帅很清楚,即便夫余人只拥有最简单的防御,在晚上他也不可能攻破。 他已经查验过夫余人的兵器了,却是要比他们好上太多。 好不容易安抚好兴奋到狂躁的士卒,他在营帐中研究起了如何才能战胜夫余人。 不过夫余人这一晚上可就遭大罪了,他们根本不明白高句丽人到底发了什么疯,整夜都鬼哭狼嚎的,那声音渗人得可怕,比周围的温度还要阴森寒冷,夫余将领也趁着这个机会再次加固了自己的防线…… 翌日,高句丽统帅带人前来查探地形,他发现自己眼前这位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废物,甚至可以说有些厉害。 夫余人的防线其实只有一面,却非常讲究。 正对着他们这面被修成了一个锥形,又分别在内侧修建了多条防线。 虽然都是低矮的木墙,想攻进去并不容易。 对于统帅来说,这种防线明显已经超纲了,他根本破解不了,让他心中恨极了汉人。 要不是汉人和夫余人互市却不和高句丽互市,他现在根本不会遇到这种情况。 第574章 战事(六) 喜爱和怨恨是一对相对的词汇,但它们并不平等。 这世上怨恨远比喜爱多得多,因为怨恨根本不可能转变成喜爱,喜爱却可以慢慢转变成怨恨。 高句丽统帅如今对汉人的怨恨已经达到了顶峰,他并不是只恨王弋,他恨所有汉人,恨汉人的文化、恨汉人强大、恨汉人的一切。 怨恨让他的思想扭曲,在欲望的刺激下疯狂地吞噬着他的理智。 慢慢的…… 眼前的阵线已经不重要了;高句丽不重要了;汉人也不重要了,很多很多事情都不重要了…… 他忘记了伦理、摒弃了道德、放下了人性,内心中只剩下杀戮与毁灭。 眼前的夫余人要死,所有阻挡他的人都要死! 他曾经坚毅不屈的眼神逐渐变得狂躁,逐渐失去一个人应有的光彩。 疯狂的人不一定理智,理智的人一定有令人疯狂的一面。 他很清楚自己破不开这条简易的防线,就算是全军压上也很困难。 不过他的军队现在破不了,不代表一直破不了。 只要给他一点点时间,这道此时犹如天堑般的防线就会在他面前变得像纸糊的一样。 是的,只要一点点时间。 他的心中已经有了计划,并且胸有成竹。 道德啊道德! 有人说道德是一堵厚实的墙,它将人和野兽进行了绝对且清晰的区分; 有人说道德是一条脆弱的线,只要轻轻抬腿就能随意跨越。 其实道德更像一朵闪耀着光芒的花,它能用自身的光芒轻松驱散世间的黑暗,却脆弱到可以被轻易践踏成泥。 统帅回到了军中并没有下令立即攻击,而是命令士卒安营扎寨,和夫余人展开了对峙。 对于没有后援的他们来说,这无异是作死的行为。 统帅却没给出任何解释,他也不需要解释。 时间一点点过去,高句丽的军营逐渐完成。 伴随着太阳西斜,军营也陷入了安静,似乎和两支正常的军队对峙没什么不同。 可是到了第二天,高句丽军营中却出现了情况。 军营中的气氛依旧沉默,出现变化的是士卒们眼中的神色。 他们的眼中都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贪婪中带着警惕,警惕中又透露出疯狂。 这种眼神出现在每一个士卒的脸上,也都落在了每一个士卒的身上。 他们饿啊,身体的本能在提示他们需要补充能量。 可他们没有能够填饱肚子的东西,也不想要其他的食物。 他们要吃肉,要畅快地吃肉,要肆无忌惮地吃肉! 同伴不知何时在他们眼中已经不是可以生死相依的同伴了,而是变成了力量的来源,前途的捷径,延续生命的良方…… 统帅将一切都看在了眼中,他知道这样很危险,军队随时都有哗变的危险。 不过打仗哪有不危险的? 这些风险都是值得的,他需要等待一个契机,一个士卒们愿意主动去狩猎的契机,不管猎物是高句丽人还是夫余人,他都不在乎。 契机很快就来了,当天夜里亲兵给他端来了一整块大腿肉,说是士卒外面打猎打到的野羊。 野羊?这个时候哪有这么肥的羊? 统帅没有丝毫犹豫,一边大口吃着,一边问道:“只有一只吗?” “他们……找到了一个羊群……” “哦?有没有死伤?” “野羊挺凶的,听说死了几个……” “这样啊,你去告诉他们,将打来的羊煮成肉汤,给所有人都分一份。” “这……将军,不够吧。” “我不可能吃独食,都是勇士,有肉一起吃,有汤一起喝。 告诉他们,喝完肉汤赶紧睡觉,明日进攻!” “是!”亲兵立即答应,声音无比洪亮,中气十足。 很快,军营之中便嘈杂起来,慢慢弥漫起了阵阵肉香。 北方寒冷的夜,冷风能将人从皮到肉吹透,寒冷直击灵魂。 对于几天没有吃东西的士卒来说,一口肉汤简直是一种至高的救赎。 只是肉汤只能温暖他们的灵魂,却填不饱他们贪婪的肚腹。他们更饿了。 好在统帅的保证让他们心中欲望得以短暂的满足,他们可以等,等到太阳出来的那一刻。 可他们不知道,他们可以等,统帅却不愿意等了。 午夜时分,吃饱喝足的统帅从营帐中走出来,巡视着军营。 只一会儿,他就对亲兵很是不满的问:“士卒们为什么还在这里?” “啊?将军……这……他们不在这里,那应该在何处?” “我不是让他们出击吗?” “出击?不是明日出击吗?” “你道明日是何时?明日便是此时。”统帅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亲兵。 亲兵满脸错愕,嘴巴张得大大的,根本不理会寒风正往里面灌。 可是慢慢的,圆形的嘴巴逐渐变形,左右两边开始变得尖锐、开始上翘、开始狰狞…… “将军,小人……” “还不快去,能杀多少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是!”亲兵答应一声,飞快跑开。 统帅笑了笑,走回了自己的营帐。 北方的夜是难熬的,一头名为寒风的野兽在林间大声怒嚎,从它口中喷出的雪花让人睁不开眼。 没人胆敢离开火堆和用体温好不容易温暖的被窝,在这片连月光都不愿意光顾的林间,就连真正的猛兽都要谨慎行动。 喀吱喀吱…… 一阵扭曲的踩雪声很不和谐地出现在呜咽的风声之中。 忽然出现的杂音听得令人有些烦躁,却没有引起什么人注意。 想要熬过漫长的冬季并不容易,需要大量的能量,外出想要搏一搏生机的野兽很多,没什么大不了的。 夫余哨兵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了看,甚至都懒得扔过去一支火把。 天气即便再冷也冷不过他的心,他不明白和高句丽的战争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最开始的时候双方还打得有来有回,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打不过了。 退到这片山林初期的时候还不错,战局让他们再次看到了希望。 可也不知道那些大人物是怎么想的,换了一个将领后他们便退到了那片山谷,就不敢和高句丽人打了。 退入山谷后的日子确实安逸,问题是安逸逐渐磨灭了士气,他们现在已经完全没了斗志。 哨兵不知不觉将注意力放在了燃烧的火把之上,眼神逐渐迷离。 他现在已经不想着能不能胜了,他现在只想着能平安回家,能继续安逸的活下去。 至于高句丽会不会打进夫余? 他才不在乎,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反正日子照样要过,只要不打仗,当人当狗无所谓,做牛做马都可以。 他只是个小民,他不想关心国家大事。 喀吱喀吱…… 踩雪声打断了哨兵的思绪,他向那边看了看,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胆大包天的东西发出来的。 这里可是军营,人气十分旺盛,寻常生物是不敢过来的,难道是狼群吗? 哨兵拿起火把,向那个方向照了照。 可下一秒,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双眼,不确定自己到底看到了些什么东西。 那是……是……是人吗? 看样子应该是了,两条腿、两只手、一个脑袋…… 可人怎么会是这个样子?人的表情怎么能够扭曲到嘴角和眼角连在一起?眼中怎么可以闪烁着那么邪恶的神色? 恐惧遍布了他的全身,那眼神让他感觉比寒风更冷,让他死寂的心更加冰冻三分。 哨兵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职责,除了恐惧感觉不到其他。 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这些怪物看的是我吗?还是……看的我…… 混乱的思绪让他根本没有察觉越来越多的人进入了火光照亮的范围,离他越来越近。 噗嗤。 一柄刀子穿过了他的胸膛,一只手顺手接了一把心口热血灌进口中,一声嘶哑的声音发了出来。 “热的,能吃!” 这句话仿佛是一个信号,那些诡异的人瞬间提速,爬墙的爬墙,翻沟的翻沟,纷纷冲向了自己的目标。 “敌袭!” 并不是所有的哨兵都被吓住,还是有夫余哨兵发出了警报。 此时发出警报还不算晚,夫余人迅速爬起来跑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抵御进攻。 一瞬间,喊杀声充斥在山林之间,血腥味逐渐向四周弥散过去。 高句丽人展开了疯狂的进攻,不计任何代价战斗着,刀剑已经被他们抛弃,他们更愿意扑上去用拳脚、用牙齿杀死对方。 在这种恐怖的攻势之下,第一道防线几乎在不到一刻的时间便沦陷了。 运气好的夫余人逃窜到了第二道防线,运气不好的连撤退的念头还没升起便已经被人杀死了。 即便是运气好的人也应该感谢天地,毕竟此时是黑夜,他们逃走并没有引起高句丽人的注意。 第二道防线同样不好过,夫余将校抓住了几个逃兵喝问:“怎么回事?你们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怪物……怪物……”逃兵连话都说不全了,只能一遍遍复述这两个字。 啪啪! 将校见状气不打一处来,抽了逃兵两巴掌继续问:“什么怪物!说清楚!” “怪物……怪物……”逃兵卖脸衰相,哭丧着脸道,“大人,我们打不赢,我们跑吧……他们都是怪物……” “废物!”将校很是厌烦地将逃兵扔到一边,狠狠皱了两下鼻子。 这人已经废了,好好一个男子竟然被吓尿了,这辈子不会有什么出息。 他转过头去,想要振作士气。 谁知这一看不要紧,竟然看到周围的士卒眼中全都闪烁着恐惧,有些甚至已经想要逃跑了。 “来人!谁敢退后一步,立即斩杀!”将校头皮发麻,赶紧喊来了督战队,并让人将所有火把都点燃,照亮了眼前的阵地。 也正是这个时候,大营方向也送来了稳定军心的支援。 足足两千弓箭手被夫余统帅派了过来,算是给他们打了一支强心针。 见到士气逐渐稳定,将校松了口气,这仗还能打。 他立即下令所有人戒备,依靠掩体防备高句丽人偷袭。 然而时间一点点过去,高句丽人的攻击并没有开始,反而从那边传来了一阵阵奇怪的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呢? 是……是……是香味吗? 将校不是很肯定,他看向了周围的士卒,发现此时士卒的脸上纷纷露出了渴望的神色,让他明白那里传来的确实是香味。 想到这里他脸色一变,心中一阵反胃。 别人不知道,到了他这个级别,是可以参与到军事决策之中的。 这次大王派来的将领并不差劲,只是胆子小了些而已。文人嘛,还是个贵族,胆子小是情有可原的。 不过统帅制定的战略得到了他们的认可,保存有生力量,用后勤耗死高句丽,尽量将士卒用在反攻高句丽、占领高句丽上面,而不是无谓的两军对垒。 按照他们的计划,高句丽几乎已经被消耗到油尽灯枯了,汉军的到来更是让他们支持统帅的战略。 油尽灯枯的高句丽能吃得起肉吗? 当然吃不起! 那他们吃的是什么肉那就不言而喻了…… 将校都要疯了,他实在想不出人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吃人?怎么可以如此肆无忌惮? 他感觉心中的怒火都要忍不住喷发出来了,高贵的夫余勇士竟然沦为了高句丽人的粮食是绝对不可以饶恕的事情! 他想要出阵,想要杀死那些高句丽人,想要将他们剁碎了喂狗! 可是现在不行,他愤怒不代表其他人也愤怒,他很清楚其他人并不愤怒,其他人只有恐惧。 “坚守自己的位置!谁敢逃跑先问问我手中的刀!谁敢跑我就杀谁全家!高句丽人也是人,你们手里拿的是刀枪,怕什么怕!”将校赶紧继续稳定军心,生怕这道防线崩溃。 哪知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说得好!” 将校转身立即喝问:“谁在那里!” 黑暗中亮起了一支火把,火把下站着一位身穿甲胄的将军,他看着将校满是欣赏,大声说道:“你们手里的确实是刀枪,你很勇敢,我很喜欢你这种勇敢的人。 所以我会吃了你,我会夺走你的勇气!” “放箭!”将校见状大喝一声。 第575章 战事(七) 箭雨簌簌而下,可将校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缓缓退入黑暗之中。 山林,山林!这该死的山林! 从前山林是保护他们的屏障,如今却是他们最大的障碍。 黑暗之中羽箭大多射在了树上,没有发挥出一丝效果。 可他也不敢喊停,只能对着黑暗中不知是否存在的敌人继续放箭,直到射了好几轮才敢下令停止。 看来敌人真的没来,万幸万幸…… 不知为何,将校竟然在心中庆幸了起来,也许连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害怕了。 可这真的幸运吗? 高句丽人没有来,传来的却是更加浓郁的肉香以及那里高句丽人的欢声笑语。 崩溃,包括将校在内所有人的精神都是崩溃的。 他们不知道自己能否胜利,能否战胜那些吃人的敌人。 将校更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怎样一个错误,刚刚那一瞬让所有的士卒热血沸腾到了极点,是他出战的绝佳时机。 奈何士卒们的热血并不是他的,他根本不敢出战了,此时防线是他心中最坚实的依靠,是他永远也不愿意离开的依靠。 他已心生惧意,他不想被人吃掉,甚至不想见到高句丽人。 时间慢慢过去,不知何时月色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天边象征着希望的光明。 天,要亮了。 亮了好呀,亮了就能让他看个明白自己抵御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然而,当阳光照进他前面阵地的时候,他的心还是不自觉颤抖了起来。 前一道防线的沟渠中像老鼠迁徙般爬出来一波又一波高句丽人。 这些高句丽人在阴暗的山林中显得影影绰绰,可是他们手中的白骨在阳光的反射下却熠熠生辉。 对于士卒来说,没有什么是比现在更恐怖的了。 不久之前还和自己有说有笑的同僚如今却变成了敌人的口中餐,那敌人的下一顿会不会就是自己? 还没有开打、还没有见识到高句丽人的战斗力,夫余士卒已经开始自己吓唬自己了。 “高贵的高句丽勇士们!在你们眼前的是什么?”高句丽统帅在阵前鼓舞着士气,“是你们的军粮! 去! 吃掉他们的肉体;吞噬他们的灵魂;吸收他们的灵魂! 我们是战无不胜的!其他人只配被我们吃掉! 去吧! 为了伟大的高句丽,去将那个人带给我!” 其实不用他动员,高句丽士卒已经迫不及待了,嚎叫着扑向了夫余阵线。 阵型?没有阵型! 松散的兵线就是他们的阵型,狩猎的阵型。 “放箭!放箭!”面对汹涌的高句丽人,将校立即下令反击。 有了阳光,弓手自然准了很多,箭雨竟然压制住了敌人第一波攻势。 但也只是第一波,疯狂的高句丽人竟然举着自己同伴的尸体向前推进。 就算没有掩体,他们也不在乎箭雨,甚至对着箭雨发出了咆哮。 “啊!” 面对高句丽人的咆哮,夫余这边忽然站出来一个人,竟然以咆哮应对。 就在周围夫余人想要看看谁这么勇敢的时候,将校心中却咯噔了一下。 那声咆哮中可没有半分勇气,有的全是恐惧…… “杀了他!”将校一边下令,一边拔刀扑了过去。 不过去不行,发出喊声的人竟然是他的亲兵,是督战队的一员! 可惜一切都晚了,那个督战队丢到兵器掉头就跑,没有丝毫停住的意思。 眼见追击无望,将校顺手将战刀丢了出去,正中逃兵的胸膛。 这可是他的亲兵,战场上最信任的人,说杀就杀了,简直没有人性,一下子便震慑住了周围的士卒。 “谁敢跑,这就是下场!” 将校看着周围的士卒大声说道:“夫余勇士,随我杀!” 说罢,他便抢过一柄长矛,率先冲出了沟渠。 将校英勇的表现感染了士卒,纷纷一边嚎叫打气,一边向高句丽人冲了过去。 可他们不知道,英勇的将校并不应勇,相反他已经被吓蒙了。 他已经乱了阵脚,完全忘记沟渠和防线是他现在最大的依托。 主动出击也不是英勇的表现,而是面对绝境时的歇斯底里…… 不过这次冲锋并不能说没用,双方很快在山林中展开了混战。 高句丽人依旧使用着不要命打法,将自己每一寸身体都当作武器,进行着亡命般缠斗攻击。 夫余人则依仗着兵器锋利进行着防御反击,一时间双方竟然按难分难解。 如此一来树就成了掩体,两个人互相绕圈圈显得颇为搞笑。 不过这场战斗一开始便定下了结局,夫余人是不可能胜利的,将校一上来便犯了三个错误。 放弃掩体是其一,混战使得弓箭手无法支援是其二,没有意识到人数差距便是其三。 很快,两个人绕圈圈就变成了几个高句丽人对夫余人的围追堵截。 在大战场上小范围的优势本来就很难体现,更何况这里是山林,双方没有任何阵型可言。 高句丽人的气势在片刻之间便打了出来夫余人毫不容凝结出来的士气犹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将校十分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他连杀数人,将周围的高句丽士卒逼退后,想要凭借自身的凝聚力将军队聚拢成阵型。 然而,还未等他喊话,一柄战刀忽然从斜刺里探出,一刀划在了他的脖颈之上,鲜血犹如喷泉般喷射三尺。 “果然是勇士,竟然有如此热血!” 高句丽统帅见状哈哈大笑,在夫余人惊恐的目光之中一口咬住将校的脖子,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哪怕这是在你死我活的战场,如此举动依旧惊得夫余人心惊胆战,手里的战刀仿佛重了千斤,拿都拿不稳。 统帅喝了几口,仰天长叹:“敌将之血,甚是甘美!儿郎们,杀!” 此言一出,高句丽人有样学样,疯了般扑向夫余人,咬断他们的脖颈,趴在尸体上狂吸。 残酷的战场立即变成了血腥的宴会,此时的高句丽士卒完全不像人类,或者说他们自己抛弃了人类的身份,堕落成了由原始本能驱使的野兽。 面对这样的敌人,又有多少军队敢于与之一战呢? 夫余人迅速溃散,纷纷丢下刀剑,越过能够保命的沟壑防线,向更后面的阵地逃去。 是的,如今能够保住他们性命的并不是身后的右军,而是那道被他们踏在脚底的沟壑。 因为身后阵地迎接他们的并不是热情的战友,而是冰冷的箭矢…… “放箭。” 第三道防线的守将十分冷酷地下着命令。 这员守将是一员老将,他麾下的士卒也显得相当沉稳,并没有被前一道防线的喊杀声吓住。 可即便是这样,在听到命令的时候他们依旧犹豫。 “将军……他们……他们……”士卒们面面相觑,有胆大的甚至提出了质疑。 老将身边一员小将见状立即怒斥:“你们听不到命令吗?让你们放箭!我们面前的只有敌人,无论是夫余人还是高句丽人,都只有敌人!” “放箭!” “放箭!” 被呵斥了一顿,将领立即被一层层传递了下去。 或许是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同袍死得不要过于痛苦,羽箭穿过茂密的树林,将一个个夫余逃兵射死在了林地之间。 之前支援二道防线的弓箭手早就退过来了,这场屠杀进行的异常顺利,不消几轮便已经将跑过来的逃兵全部射死。 这不是一件荣耀的事,即便“敌人”已经全死了,整条阵线依旧鸦雀无声,分外压抑。 此时老将却对身边的小将说道:“我们是最后一道防线了,身后就是大营,你知道大营之中还有多少兵马吗?” “应该还有一万。” “是啊,只剩下一万了……我要交给你一个任务。” “将军请下令,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统帅的计谋是没问题的,他虽然胆小了一些,却比我们都重要。我要你劝说他撤兵,我会为你们抵挡住贼人,你们迅速撤回去。” “父亲!孩儿……将军,您教导过我,为将者不可临阵退缩。” “孩子,这不是临阵退缩。我们已经败了,只有统帅能够拯救国家。我不过一死而已,你们要面对的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命运。去吧,这是为父交给你的最后一课。” “父亲……” “此乃将令,速去!” “喏。”小将眼眶瞬间通红,咬着牙向大营方向跑去。 周围的士卒都听到了老将的话,纷纷看向了他。 然而老将连看都没看远去的小将一眼,只是拔出了腰间长剑,大喝一声:“列阵!迎敌!” 一时间士卒们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不是所有人都吃老将那一套的,军中也不止有老将这一对父子。 可老将的理由冠冕堂皇让他们无力反驳,没人想死,但是老将多年累积的威信让他们不得不陪着老将一起送死。 这能怎么办?他们不敢反抗,只能暗自让自己鼓起勇气,希望死得能体面一些。 不过他们想死,他们的生死却没有掌握在自己手中。 高句丽人在肃清了第二道防线之后并没有急于攻击,而是一边清点战利品,一边埋锅造饭。 毕竟食材已经有了,吃慢了就不新鲜了。 不多时,老将也面临了上一道防线守将相同的问题,随着肉香的飘来,士卒逐渐明白了怎么回事,军心开始涣散。 可老将就是老将,他和之前将校的解决办法完全不同,没有使用高压政策,而是对着士卒开始喊话。 “看看你们这些样子,你们也配称之为夫余勇士? 你们怕什么?你们到底在怕什么? 他们吃人,你们就不敢了?你们就不能吃了? 我告诉你们,他们人多,我等想要活下去,就要比他们更狠、更没有人性! 我有定然抢过对方统帅,你们想要活下去,就要比他们更强。 今晚他们来,今晚你们就吃肉; 明日他们来,明日你们就吃肉!” 这番话其实并没有让士卒平息恐惧,反而让他们觉得老将已经疯了,明明有粮食,为什么要吃人? 哪知老将挥动宝剑,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剑从自己手臂上削下来一片肉,直接塞进自己的嘴里咀嚼两下便咽了下去。 “甚是鲜美,尔等不想尝尝吗?”老将吃完后哈哈大笑,满嘴血水看得士卒双腿直打颤。 想尝尝吗? 他们不知道,但是他们知道,这老家伙实在是太狠了,他们更知道,想要战胜敌人就必须这么狠才行。 老将就是老将,他很清楚这些士卒是无法消除对高句丽人的恐惧的,当然也不用消除。 解决恐惧的办法有很多,不一定非要让人变得无畏,用一种更大的恐惧盖过原来的恐惧也是可以的。 就这样,对老将的恐惧逐渐在夫余士卒中弥漫开了,并且愈发旺盛。 士卒们沉默着,沉默着…… 无数情绪在他们心中酝酿,继而开始膨胀。 这些情绪演化成了士气,急需一个发泄口,而高句丽人就是那个发泄口。 终于,在晚霞出来的那一刻,高句丽人展开了自己的攻势。 高句丽人依旧像往常一样,乌泱泱一片冲向了夫余人的阵线。 只是这次迎接他们的不是惊慌失措的士卒,而是迎面而来密集的箭雨。 一轮、两轮、三轮…… 足足抗下了四轮箭雨,高句丽的士卒才艰难地来到防线面前。 下一刻,无数长枪从木墙内伸出,疯狂地捅刺着高句丽士卒,让他们无法进行突破。 夫余的刀盾兵甚至直接放弃了战刀,双手拿着盾顶在前面,死也不退半步! 一时间防线前方的尸体迅速累积成了一道新的墙体,并且很快便超越了夫余人的矮墙。 这是开战以来夫余人抵抗得最顽强的一次,当真打出了生死存亡之战;当真打出了国运之战! 可惜夫余人激烈的抵抗并没有让高句丽人退缩,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性。 本就抛弃了人性,又何来畏惧可言? 高句丽士卒见无法正面击溃,干脆踩着同伴的尸体高高跃起,跳进了夫余人的阵型之中。 虽然绝大多数人被穿成了肉串,但还是有人成功落在地上,使得夫余人的阵型产生了混乱…… 第576章 战事(八) “什长,你说这两帮人谁能赢?” 高句丽和夫余在战场上杀得难分难解,可就在战场边的一棵大树上,却蹲着两个全副武装的汉人士卒,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场战斗。 他们已经跟踪高句丽人很久了,久到他们都不是隶属于张辽的中军,而是隶属于张合的先锋部队。 是的,这两个倒霉蛋儿是先锋军的斥候,他们的什由于潜藏得太好,并没有收到张合撤军的命令,成了先锋军的失踪人员。 后来张辽派人清剿高句丽人的时候他没有主动联系,毕竟联系了之后回去肯定要受罚,不如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等立了功之后再回去。 像他们这样的小队其实有不少,和他们保持联系的就有两个什,都潜伏在周围。 只是现在他们的人手不多,高句丽人和夫余人在山谷打起来之后,他们就陆续派人去给张辽传递消息了,如今一个什就只剩下两个人。 什长看了一脸看得起劲的手下,反问道:“你觉得呢?” “看不出来。” “这你都看不出来?你觉得这两方人马的实力如何?” “实力?他们有啥实力啊?”士卒满脸问号,脱口而出,“一路上这些人将该犯的和不该犯的错误都犯了一遍,简直就是军伍的反面教学,谈什么实力?” “那老东西还是有点儿看头的。” “有什么看头?那搞笑的一字阵线?疯了吧?明知道对方比自己人多,还摆个一字阵线?那还不如集合精锐主动出击,尝试一下能不能杀穿高句丽呢。” “那你觉得他们谁能赢?” “这……不对啊!什长,这问题不是我问你的吗?” “你小子反应倒是快,夫余人会赢,但是夫余人会败。” “啥……啥意思?” “看着吧,很快你就会知道了。”什长的眼神意味深长。 士卒撇了撇嘴,继续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什长的眼神中却闪烁着莫名的神色,他觉得这些人得死,不论是夫余人和高句丽人,都要死,死光光。 不提已经疯魔的高句丽人有多危险,夫余人这些年没少在汉人的地面上学东西,军阵摆的有模有样。 他们败得这么惨和自身其实没什么关系,主要的是用错了军阵,如果让他们研究明白,以后的仗可能就不好打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老将很快便察觉到自己使用了错误的军阵。 这种将步兵一字排开的阵列适合平原作战,为弓箭手拉扯阵型,并不适合山林作战。 老家伙十分果断,直接抛弃了如今已经没什么作为的弓箭手,命令士卒收缩成一个个方阵,方便互相协助。 如此一来果然给高句丽人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他们自杀式的袭击完全没了作用。 之前跳进去还能想办法和同伴前后呼应,如今只能成为一只穿在长矛上的烤鸡。 他们是疯,但不傻,统帅更是一个精明的人。 统帅十分果断的命人敲响了铜锣,带着士卒缓缓退入了身后的山林。 这一战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不到两刻就打完了。 然而时间算然短,造成的杀伤却极为恐怖,高句丽至少在阵前扔下了上千具尸体。 晚霞将天空照耀得赤红,天的尽头一朵朵红云有序地排列着,很是壮美。 先锋军的两个斥候此时已经离开战场边缘,找了一个非常隐蔽的位置藏了起来。 士卒一边将锅盔丢进用体温暖化的雪水中,一边问:“什长,这就是你说的赢了?你的意思是最后夫余人会败给高句丽人?为什么?我看那老家伙应对得挺好啊。” “小子,那两个领兵的是废物,你也是废物吗?注意观察细节。” “什么细节?” “士气。别看夫余人赢了,可双方交战的时候夫余人的士气一直在降,高句丽人的士气一直在升。” “啊?他们没察觉吗?我以为他们察觉了。” “那老家伙应该是第一次在实战中进行军阵转换,调度是一板一眼,却过于死板了。高句丽那个太过自信,相信自己的士气不回将,应该根本就没察觉缓慢攀升的士气。 但是像他们这种级别的人,不需要多久就能察觉出来,希望都督能够尽快发兵吧。” “不让他们狗咬狗了吗?”士卒很是好奇,忽然,他似乎察觉到什么,下意识说:“好香……” 此话一出,两人同时变色。 是肉香,还是从两个方向传来的…… 高句丽人吃人他们是知道的,毕竟高句丽人啥也没有,不吃人就只能啃树皮,只是没想到补给充足的夫余人竟然也来这一套。 士卒忽然想起老将之前的表演,恨恨道:“那个老东西当真不是人,好事不做,坏事做绝,竟然做这种丧良心的事。” 什长这次没接话,只是看了看他。 士卒察觉到目光,疑惑的问:“什长,你怎么没点儿反应?之前高句丽吃人你就这样。” “你想要什么反应?你们幽州人好呀……” “好?那你是不知道殿下没来的时候我们幽州过的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我家一家老小六口,每日要是能吃上一碗粟就是最美好的事情了,是全家一碗,饿死人是常有的。” “那还有得吃不是吗?” “啊?” “你知道灵帝时青兖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你知道为什么连年水灾却赤地千里吗?” “为……为什么?” “饥民把树皮都吃光了,树都死了,自然就是赤地了。别说粟了,屎都没得吃。” “您……您是……您不会也……” “其实人肉一点儿也不好吃。”什长的眼神中透露着无比的森寒,“人肉细嫩,很容易烹熟,油脂很足,那个香味羊肉都比不上。 可吃了人肉的人身上就会有一股死气,这种死气会吸引鬼神。 而且你吃进去的是肉,屙出去的可不是屎。” “那……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本是一个三脚都踹不出一个闷屁的农人,可自打吃过人肉之后,我忽然觉得杀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时候我就在想啊,当年到底是我吃了那块肉,还是那块肉吃了我。” “什……什长……您别吓我……”什长的话让士卒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什长却抬起头看向天空,他清晰的记得那一天和今日一样,正晌午艳阳高照,天空却红的像是在滴血…… “真美啊。”什长再次感叹。 这样的晚霞并不多见,在他的印象中青兖从不曾出现过。 奈何晚霞终究是晚霞,再美也象征着光明的结束,黑暗的到来。 就像黎明的黑暗那般深邃,晚霞是大地想要竭尽全力挽留阳光是努力的表现。 什长对着逐渐黑暗的天色喃喃自语:“在你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否会爆发出这么美的光?” 他很期待老将的表现,毕竟在枯燥的监视中,有点乐子才能打发无聊的时间,谁还不是个乐子人呢? 而他的期待很快就得以展现,在晚霞消失的那一刻,野兽们开始行动了。 率先发动进攻的是夫余人,老将派出了一支几百人的队伍悄悄摸到了高句丽人的侧翼,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对敌人发动了偷袭。 这一手非常漂亮,天黑之后夫余的弓箭优势几乎等于没有,不想办破局他们就只能等死。 偷袭的部队从侧翼杀出,大大出乎了高句丽的预料,一时间军阵竟然被冲出来了一个口子。 黑灯瞎火之下,高句丽人根本不知道来了多少人,慌乱中发生了严重的踩踏事故。 是的,就是军阵。 统帅在老将军阵面前受阻后也意识到靠散乱的阵型是破不开防线的,他组织了军阵,准备趁着夜色一举拿下。 忽如其来的战术变化让什长拍手叫好,老将不愧是老将,经验果真丰富,想必应该是猜到了高句丽人的计划,先下手为强了。 既然如此,那老将的第二步就应该是全军压上。 什长蹲在树上,仔细倾听着战场的动静。 果然,在偷袭的军队杀入敌阵不久,高句丽军阵前忽然亮起了大片的火把,夫余人真的正面压上了。 但什长却知道,这是一个错误。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老将实在是太想赢了,忽略了很多的问题。 可当他主力点亮火把的那一霎那,就注定了自己的结局。 统帅见到夫余主力不惊反喜,立即下令:“不要管侧翼,全力向正面进攻!” 他一直担心偷袭会影响进攻的节奏,击垮他凝聚起来的士气,没想到对方竟然送上门来。 他麾下的士卒倒是争气,反应相当的快。 排列好的阵型立即散开,高句丽士卒立即不管不顾扑了上去。 什么阵型、什么掩护、什么同袍情谊,统统见鬼去吧! 高句丽人呼号着寻找自己的目标各自为战,用牙齿撕碎对方的喉咙、用手撕扯敌人的头发、用脚猛踢对方要害。 没有武器的人十分兴奋,果断放弃人类用成千上万面进化出来的本能,对所有的工具不屑一顾,用着最原始的方式进行着战斗。 有武器的人更兴奋,专挑难对付的刀盾兵进攻,杀死后就地将对方的心脏挖出来趁热吃掉,幻想着自己正在增强力量。 夫余人原本用于突袭的火把反而成为了信号灯,成为自己死亡的提示器。 阵型瞬间被冲散,双方在雪地上扭打在一起。 夜战其实也有夜战的好处,至少不会因为减员严重而士气溃散。 尽管夫余人被数倍于自己的敌军包围,他们的抵抗依旧激烈。 喊叫声逐渐响彻山林,血腥味慢慢笼罩山林。 老将除了拼杀以外无法进行任何指挥,也没人能听见他说些什么。 他只能配合亲兵迅速砍死周围的高句丽人,随后一点点收拢士卒,准备再次集结军阵。 然而,一旁的统帅将他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军阵的亏他已经吃过一次了,不可能吃第二次。 他骑着马悄悄来到了夫余人防线附近,找准方向后立即一夹马腹,马儿吃疼,四蹄迈开狂奔而下,带起的雪花让一人一马看起来像是在一股旋风中一般。 坡上冲坡下本来速度就快,再加上统帅那狠狠的一夹,战马眨眼间便来到了站上,毫不客气地撞上了挡路的人。 统帅根本不看撞了谁,他的目标只有老将,任何人都无法阻止他。 一个、两个、三个…… 等到就算是统帅也记不起自己撞飞几个的时候,战马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地栽倒在地, 不过没关系了,老将就在眼前,统帅可以清楚地看到老将不停挥动手臂的身影。 “老贼受死!” 高句丽统帅飞身而起、一跃而下,手中的战刀狠狠劈向了老将有些佝偻的背。 老将在嘈杂的环境中听到了这声喊声,立即转头望了过来。 只见黑暗中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耀眼的寒芒在自己面前一闪而逝,之后他便觉得眼前越来越黑,气息越来越短。 四周的亲兵一见到自己主人死了必然大怒,纷纷向统帅杀了过来。 亲兵的战斗力自然不俗,更何况他们是身怀仇恨,就算是统帅也不可能同时斩杀十几个。 无奈之下他一个拦路打滚翻到了周围的大树边,在几棵大树的掩护下,费了不小的力气才将十几个亲兵斩杀。 主将阵战敌将原本应该是一件十分振奋人心的事情,然而周围的高句丽人根本没注意到这些,依旧专注于自己的猎杀。 尽管夫余人有偷袭优势、尽管有武器优势、尽管先发制人、尽管有阵型优势、尽管…… 但这里是山林,大军阵想要发挥优势实在是太难了,只要前方有一棵大树,阵型就会多出一个突破口,更何况这里遍地都是大树。 夫余人的阵型逐渐被蚕食,越来越小、越来越弱…… “精彩!”什长赞叹了一声道,“只可惜你临死之前没什么亮眼的作为。” “哦?说说看,有多精彩?”一道声音忽然从两人身后响起,差点将两人吓死。 第577章 战事(九) 三更半夜的,树林中阴暗无比,唯一的光源还是两群野兽厮杀的血腥战场。 这个时候忽然背后忽然冒出来一道声音绝对会让人崩溃,更何况这道声音还是极为深幽的女声,难免让两人浮想联翩。 两人迅速转身的同时,摸出手弩就想先下手为强。 哪知对方比他们更快,一手一个抓住他们拿手弩的手臂将他们拎起来吊在了树上。 这下两人更害怕了,凭感觉他们能猜到抓住他们的手不大,应该是个女人的手。 可女人哪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怕不是这深山老林中的孤魂野鬼被厮杀吸引,结果找上他们来了吧…… “说啊!看你们看得挺开心啊。”女子一边说,一边从树上跳了下去。 这两位完全已经懵了,头皮麻到没了知觉。 那么高的树,说跳下去就跳下去! 更要命的是在半空中对方竟然松开了他们的手,改为拎着他们的衣领。 这是人能拥有的武艺吗? 两个斥候不确定,毕竟他们没见过这么强的武艺,只能判定真的是撞鬼了。 活人不怕,死鬼他们是真的没有胆量应对。 落地之后那人将他们扔在地上,他们也不敢反抗,迅速后退想要跑路。 这时,几柄雪亮的战刀忽然架住了他们,有人扑过来三下五除二将他们给绑了。 被绑之后两人反而松了口气,鬼不会绑人,只有人会绑人。 是人就好,是人就好…… 两人在心中不住地安慰自己。 很快,他们便被带到了远离战场的位置,他们了吓唬他们的人。 这是一员女将,身上穿了一身看起来极为精致的甲胄,那精细程度比都督张辽身上的都不遑遑多让,显然是个大人物。 女将他们只认识孙青,可眼前之人并不是孙青,什长定了定神,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一支支火把亮起,右军那标志性的甲胄出现在他们眼前,答案不言而喻。 女将冷声说道:“你们挺有本事啊,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擅自行动的?” “敢问将军何人?” “你可以称呼我为甄将军、甄校尉、什么都行,刚刚是不是被吓死了?”甄道的眼神中满是戏谑。 不得不说甄道并不比甄姜的容貌差,笑的时候能迷死个人。 可两个斥候却心惊胆战,因为在他们眼里甄道就不是人! 上位者都是威严的,哪有将军和士卒逗闷子的? 而且甄道的武功那么高,摆弄他们跟玩儿一样,让他们觉得这个世界上充满了魔幻。 甄道见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些斥候没有按照军规归营是死罪,即便现在立了大功,一顿军棍是跑不了的,张辽根本不可能给这些人留什么情面。 不过她却很喜欢这些胆大心细、富有主见的士卒,她又不是统帅,爱才之心让她想要试探试探这些人的脾气。 要是合她脾气,她准备想办法将这些人收到自己麾下,她喜欢激灵的人。 然而现在看来,这些人的应变水平还是不过关。 于是她脸色一正问道:“说说你们现在知道的一切情报,不许有丝毫隐瞒,这关系到你们的死活。” 此言一出,两人立即激灵一下,什长立即将高句丽和夫余从开战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比较让什长惊讶的是,在他说到双方都开始吃人的时候,甄道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表现得相当平静。 “你吃我、我吃你。”甄道沉思片刻,问道,“你们觉得他们还剩多少人?” “将军,这些我们无法估算。战场太大了,我们只能看到有限的一角。” “你们觉得双方死伤如何?” “禀将军,夫余人的死伤可能比较惨重,他们三道防线被轻松突破,很少有逃出来的。高句丽人的损失应该不多,只有在第三道防线上损伤比较大。 最初我等估计高句丽兵马总共应该有不到三万,四场战斗下来,应该能剩下不少于两万人。”什长凭借着经验给出了答案。 此时另外几队走散的斥候也被绑了回来,什长在里面看到了和自己联系的两什。 甄道见状又开始对其他几什展开了审讯,经过和什长说得大差不差。 不过有一什给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夫余人大营的主力已经撤退了,刚走不到三个时辰。 “你们立了功,却也犯了错。人有情、军法无情,明知故犯更是罪加一等。你们不是我的兵,但你们是张文远的兵。我会将你们送回大营接受处罚,你们服吗?” “小人知错……”这时候可没人敢说服不服,先表个态度才是硬道理。 甄姜看他们态度还算诚恳便安慰道:“杀了你们倒不至于,埃顿打是跑不了的。至于你们以后能不能当斥候,那说喽……带下去吧。” 说着,甄姜挥了挥手,士卒们将这些斥候压到了队伍的后面。 直到这个时候甄道才松了口气,这是她第一次带兵,真的验证了什么叫“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她转头对身边的人说道:“孙青姐姐,我这么做对吗?” “威严差了些。女将在军中一定要强,不仅武艺要强,什么都要强,不然他们是不会服你的。” “可是我……”说到这个甄道就很头疼,她想要摆出威严并不容易,太好看也是一种麻烦。 而且她从小就被人宠着,所有人对她都有求必应,没有甄姜那样的经历,根本生不出甄姜那样的气度。 孙青见到甄道气鼓鼓的可爱模样露出一抹笑容,安慰道:“慢慢来吧,我当初的时候比你更难。有空问问奉孝,他在军中很得人心。” 说到郭嘉,甄道更生气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都长得差不多好看,郭嘉却能深得人心,士卒对郭嘉都敬畏有加。 略带烦躁地摇了摇头,甄道岔开话题:“孙青姐姐,你觉得我们该怎么打?” “你才是这里的主帅,我们都听你的。” “那……我们去打夫余人,你们过来。”甄道眼神一凛,将将校全部招了过来。 将校们倒是很识时务,他们是知道甄道身份的,而且郭嘉的面子一定要给的,全都板板正正的聆听着甄道的计划。 “加速行军,我等要如此如此……”甄道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计划。 此时,包括孙青在内,所有的将校都不敢小瞧甄道了。 这条计策非常巧妙并且大有可为,甄道的武艺他们见过了,还能有如此计谋,就不能用给面子来敷衍了,甄道是一个值得他们尝试付出信任的人。 最初斥候回报夫余人和高句丽人这么快就打起来让郭嘉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他和张辽商量过后准备派人过来查探一番,看看能不能寻找到机会。 这个任务并不容易,胆大心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对武力也有硬性要求。 因为张辽现在手头上能用的只有一些步卒,其他的兵种全部都有任务。 骑兵不可能进山不说,高句丽人也不是傻子,在右军骑兵清剿完第一波粮道之后便展开了应对。 高句丽的运粮队开辟了第二条粮道,并且化整为零,从各种角度尝试突破骑兵的封锁。 弓箭手和连弩手需要封锁山林,骑兵则进行着穿插清剿。 原本张辽想要自己来的,甄道却主动请缨,想要尝试一番。 张辽觉得甄道所有的条件都符合,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自己的夫人跟随甄道一起过来,才有了此时这副情景。 一路上将校们并不看好甄道,甄家是怎么回事谁不清楚?他们都觉得甄道是来玩耍的,更多时候他们都是看孙青的脸色行事。 如今甄道的计谋一出,让他们觉得甄道是真的想要好好带兵打仗,本事似乎还不小。 一名叫蒋林的都尉上前一步,行礼道:“将军,末将愿押送斥候回大营。” “你?你可知回去意味着什么?” “末将再清楚不过。” “此事关系全局,不可有失,你需要多少人?” “末将带本部兵马即可,若有差池,愿提头来见。” “有了差池,要你脑袋有什么用?可敢立军令状?” “正有此意。”说着,蒋林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料,咬破手指在上面按了一个手印,恭恭敬敬地递给了甄道。 这几乎是下级军校能给出的最大信任了,有了这个手印,将领在上面写什么将校都要任。 甄道见状接过布片沉声说道:“此去万分危险,你不可稍有大意。若是成功,本将为你在殿下面前请功。” “多谢将军!请将军放心,末将这就去了。”蒋林抱拳行礼,转身去调动自己麾下的士卒去了。 周围一圈将校却听得直咋舌,这次他们一共来了两千人,兵力可谓十分充足,蒋林敢带着一曲人执行那么危险的任务也真是大胆,而更让他们吃惊的还是甄道。 什么是人脉?这就是人脉! 人脉怎么来的?人脉就是这么来的! 听听,在殿下面前请功。 对于他们这些都尉就已经官运到头的人来说,几乎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不过这个机会他们并不羡慕,蒋林他们都认识,算是都尉中的佼佼者了,此去也是九死一生的危局,换上他们不会比蒋林做得更好。 他们只能期望跟着甄道能再有一次类似的机会,哪怕只是在王弋面前露个脸也是好的。 甄道并没有察觉自己的威信在不知不觉间逐渐建立了起来,她听了听远处依旧喧嚣的战场下令:“休整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急行军,我要在天亮之前追上夫余人撤退的主力!” “喏!”一众将校答应一声,纷纷前去准备。 寒冷的夜晚对于其他人来说枯燥难熬,对于右军这些将士却不然。 他们趟着大雪一路跑过来已经丢了半条命,能够有时间休息简直是天大的喜讯,只是可惜不能生火,要不然烤一烤脚才叫美滋滋。 半个时辰转瞬即逝,甄道下达了追击的命令。 她这边其实也安全不了多少,斥候只是给出了一个大致的方向,能不能追到谁都没把握,最难的便是眼下这段路程。 远处的喊杀声还没有停歇,却没有一个人有想要去看上一眼的欲望。 他们在甄道的带领下,借着月亮反射的光在在林间穿行,眼前除了白雪就只有树林,方向感一般的人早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痕迹,痕迹!痕迹…… 随着时间慢慢的过去,甄道派出了了一波又一波的斥候,得到的结果却让她无比失望。 为了避免被交战双方发现,他们绕开了战场和军营,也同样放弃了最容易的追击路线。 在似乎永不停歇的奔跑之中,他们压根就没有发现夫余人留下的痕迹。 这让甄道逐渐开始烦躁,她强行压制着心中的怒火,跟着士卒们一起在雪地中奔跑。 直到……当她无意间抬头发现天色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泛起了白光…… “停!”甄道见到这个情况心中 咯噔一下,立即喊停了队伍。 不能在这么漫无目的的跑了,如果只跟随大致的方向,她很有可能完美地和夫余人错过。 “孙姐姐,麻烦你带队去那个方向……”无奈之下,甄道只能求助孙青。 她给孙青指了个方向,孙青行了一礼,带着几十名士卒迅速离去。 孙青的方向感很好,她很认同甄道的判断,一路上搜索得十分仔细。 然而事情却出乎了她的预料,不论她多么努力,还是没能发现一丝蛛丝马迹。 “将军。”一名士卒靠过来问道,“咱们是不是走错方向了?一万多人,不可能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不可能。”孙青摇了摇头道,“他们想要回夫余就必须翻过这座山,除非……” 孙青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双眼忽然不自觉睁大了半分。 “走!”孙青招呼士卒围着山腰一路狂奔,甚至行起了起。 跑啊跑,一行人足足跑了将近一个时辰。 哪怕他们都是张辽的亲兵,可扛不住孙青这么遛。 就在有人想要提出休息一下的时候,孙青忽然停住了脚步,抬头看向了远方。 在那里,她看到了一群人影正缓缓移动。 直到此时孙青才送了口气,印证了自己的想法没错。 并不是他们选错了方向,而是夫余人没有选择翻山,反而选择从山腰绕路。 “可真够贼的!” 第578章 战事(十) 夫余人的狡诈让士卒们气愤不已,一个个咬牙切齿。 孙青却皱起了眉头问道:“你们谁还记得那边的战斗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回将军,听声音……是我等行军后一个时辰?应该不到两个时辰。” “快走,速归!”说罢,孙青拔腿就跑往回跑。 “啊?将军且慢!”亲兵赶紧叫住孙青解释,“将军,我等武艺稀疏,真的跑不动了……” 亲兵的心里苦啊,孙青是主母,战场上他们愿意为孙青殿后挡刀,长时间干跑他们是真的不行。 孙青见这些人一个个喘着大粗气就差伸舌头了,知道再跑下去这些人可能会累死,心不由得提了上来。 两百对两万,哪怕是右军也不敢保证,更何况他们没什么地形优势…… 没错,这便是甄道的计划,他们这些人偷袭夫余并不是重点,真正重要的反而是蒋林那一曲。 孙青也不知道蒋林能不能完成甄道的任务,她现在只能祈求蒋林能够完成。 然而蒋林那边并不乐观,就在孙青担忧的时候,蒋林被逼无奈,准备动手了。 “我要交给你们一个任务。” 蒋林将押送的斥候叫到跟前,将装备还给了他们,沉声说道:“都是北方的汉子,我相信你们是敢作敢当的人,做错了就要认罚。 不过你们放心,哪怕你们日后去辎重营干苦力,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你们捞出来。 我准备交给你们一个任务,这次的战事能否成功全在你们身上,完成了这个任务,相信张将军不会为难你们,你们敢接吗?愿意接吗?” “都尉吩咐便是,我等也希望戴罪立功。” “这才是我北方的好男儿!这件事要是办成了,我是首功,你们便是首功中的首功,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多谢都尉提携,都尉请吩咐吧。” “我要你们以最快的速度回大营向将军汇报,让将军做好埋伏高句丽人的准备。” “都尉放心,我等拼死也会将这里的情况带给大帅,只是……” “只是什么?” “都尉,您能给我们一个时间吗?这样大帅也好从容布置……” “没有时间,我会尽可能拖延时间。” “都尉……” “速去,你们一定要快。” “喏。”斥侯们无奈,只得领命而去。 看着这些人离开,蒋林的副手问道:“都尉,他们值得信任吗?” “当然值得。都是我军中勇士,怎么会怀疑?” “可他们是待罪之身啊,跑了怎么办?” “哼,在甄将军的计划中,他们从来都不是。”蒋林拍了拍副手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长。 这便是甄道能够取得他们信任的最直接原因,且不提甄道的身份,甄道的思维一直在战略的层面上,是他们所有人都不能及的。 他们一直在思考击败敌人的战术,甄道却在为张合他们拖延时间。 有这样一位统帅,他们必然能在战场上进退自如,功劳随便获取。 更何况甄道的身份特殊,即便不能在王弋面前为他们美言几句,能在郭嘉面前提上两句也是极好的。 蒋林整理了一下表情,看向了远方。 高句丽的士卒正在集结,很明显是想要追击夫余人,这让他不得不提前展开袭击。 “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吗?”蒋林顺手接过盾牌,甩了甩手中的战刀。 副手笑道:“都尉,就等您命令了。” “那就好。你来章旗,随我冲锋。” “喏。” 两人边走边说,周围正在检查装备的士卒很是自觉地跟随在两人身后。 两百对两万,只有疯子才会这么做,但只有傻子才会硬碰硬。 蒋林很疯狂,却不是傻子。 正面冲击肯定是不行的,他选择向东南方向进攻,准备切掉高句丽军阵的衣角。 攻击毫无预兆,在高句丽人嚎叫着看向夫余大营的方向时,两个人忽然从山林中杀出,向他们杀来。 直到利刃划开单薄的衣服,撕碎皮肉时有人发出惨叫才让人察觉这里出现了情况。 附近的高句丽士卒瞬间转了过来,可他们的眼中并没有疯狂砍杀的两人,而是满眼的寒光。 树林中忽然射出数十枚弩箭,弩箭精准地找到自己的目标并带走了他们的生命。 随后又蹿出了数十人,一头撞上了他们的防线。 防线瞬间被撕裂,刀盾兵锋利的战刀砍人时丝滑无比,就算坚硬的骨头也无法阻挡出招的路线。 所有的高句丽人都愣住了,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此时第二波弩箭以抛射的方式从天而降,为蒋林争取到了冲锋和集结的时间。 蒋林抓住机会组成锋矢阵型,不管不顾强行向前方突破,周围的刀盾并也不客气,将所有胆敢还手的高句丽人全部斩杀。 直到这个时候高句丽人才反应过来,大呼小叫地涌了过来,试图将这几十人包围。 蒋林对此早有准备,山林中又冲出来数十人加入了战场,在夫余人合围的缝隙之间轻松穿过了包围圈,和蒋林汇合在了一起。 蒋林这些人实在是太强了,几乎是全方面的碾压。 寒冷的气温没有让高句丽人清醒,他们却瞬间让高句丽人疯狂的大脑冷静了下来。 砍不破的盾牌和刺不穿的铠甲让他们认出眼前人的身份,也意识到狂妄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个代价并不小,蒋林切掉的这个角足有三四百人。 可他不敢有丝毫恋战之心,打穿敌阵之后便消失在了林海之中。 这一战十分漂亮,却还没有结束。 几个高句丽将校见状想要率军进行追击,然而他们刚变换好阵列的方向,蒋林率人又杀了出来,对着他们就是一顿猛射。 与此同时,从蒋林冲出来的方向又冒出了几十人,同样用弓箭对高句丽人进行猛烈的输出。 一套组合拳下来直接将附近的高句丽军队打懵了,慌忙向中军靠拢过去。 直到这时蒋林才罢手,集结好部队隐入山林。 等到高句丽统帅得知消息后勃然大怒,当即砍了两个将校的脑袋,并亲自率军前来查探。 奈何蒋林撤得很果断,统帅只能恨恨地无功而返。 当然,统帅也不是什么傻子,在询问过数名士卒后,断定了蒋林手头上人不多这个关键情报。 他索性不管蒋林了,想要先率军灭掉夫余后在回过头来收拾这伙汉军。 高句丽大军再次整备完毕,缓缓向夫余大营而去。 不远处,副手看到一切后问道:“都尉,这些人不上钩啊,我们这不是白打了?” “够了,在这片土地上,他们比我们厉害。” “啊?怎么可能?” “我说的是适应能力。他们很擅长这种战斗,地形给予了他们绝对的自信,疯狂的行径又让他们忘掉了恐惧,现在他们还能保持清晰的思维。” “那怎么办?我们必须要拖住他们啊。” “别急。” 蒋林的嘴角扯出一抹嘲讽,冷笑道:“清晰的思维不代表是正确的。 正常来说夫余人撤走就意味着高句丽人赢了,现在却不一样,现在只会让他们跳脚。 高句丽人没有粮食补给,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追击夫余人,也只能追击夫余人。不过到了我敢断定他们不会立即追击。” “为何?” “虽然他们行事和野兽无异,但又不是真的变成长了毛的畜生,你以为他们都是铁打的吗? 追击是一件很危险的事,稍有不慎谁先死都是两说,他们也需要休整,一座废弃的军营简直是绝佳的地点。 走吧,我们也准备准备,今日便绕着那座军营打了。” “明白。”副手点了点头不再言语,目送着高句丽人离开。 夫余人的大营距离这里并不远,仅仅用了两刻时间,统帅便率领着他狂躁的大军来到了军营面前。 只是空无一人的情况让他有些发愣,他根本没想到夫余人竟然跑了。 “懦夫,懦夫!你们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统帅骑在马上,指着军营怒吼:“他们跑了,他们怕了!勇士们,我们是无敌的!我们是战无不胜的!” “哦!哦……” 军阵中传来了阵阵欢呼,仿佛是在庆祝一次伟大胜利一般。 “冲进去!”统帅战刀一指,下令道,“占领这里!为我占领这里!” 士卒们闻言蜂拥而上,砸开大门闯进了军营。 这里说是军营,其实比真正的军营差了十万八千里。 夫余统帅一直忙着构建阵线,根本没怎么着重构建军营,就是用木棍建起一道围墙,在用木头随便拼了一个大门。 唯一称得上是建筑的,只有门前两个两人高的简易哨楼,每个哨楼上一次最多站两个人。 即便是这样也给统帅带来了足够的安全感,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怕些什么,那道低矮的篱笆墙就是莫名地感觉到安心。 他的表现也没有出乎蒋林的预料,真就下令在军营中休整一日,明日再全力追击夫余人。 难得的平静让这几日高句丽士卒紧绷的神经彻底舒缓下来,不知为何,军营中迟迟没有生火造饭,也没有了往日鬼哭狼嚎般的喊叫,仿佛军营中的万事万物都陷入了思考。 夜,在不知不觉中降临。 直到这时士卒才陆陆续续架锅煮起了携带的肉。 亲兵将一块精选的肉送入统帅的大帐,却发现统帅正盯着桌案不知在看些什么,眼神明亮得吓人。 “将军歇歇,吃些东西吧。将军,将军?”亲卫放好肉后连续呼唤了数声。 统帅察觉后抬头看了看他,抬手将他挥退,并没有看上一眼晚餐。 所谓桌案其实就是一张大木板下面垫了几块石头,没什么可看的,真正吸引人的是刻在上面的内容。 木板上刻着一组组数字,都是统帅自己刻上去的。 这些数字是他的伤亡情况,他能从中看出很多东西,如今得到的答案让他兴奋不已。 这一战他以很小的代价正面击溃了夫余人,再加上汉军偷袭的损失,他手头上竟然还有两万兵马。 两万兵马啊! 还全部都是凶悍的精锐,这是什么概念? 他现在已经拥有了颠覆国家的力量,至少眼下的高句丽是没有这种力量的,夫余就更别提了。 得出这个结论,一个疯狂的念头便出现在他脑海之中。 他们为什么要打夫余? 还不是因为夫余富有而高句丽贫瘠? 问题是打下夫余之后又能怎么样呢? 难道要将夫余交还给高句丽王室? 凭什么? 夫余明明是他打下来的,士卒们也以他马首是瞻。 难道其他王室是王室,他就不是王室了? 若是打下夫余,再凭借他手中的勇士,说不定还真能和汉人掰掰手腕! 贪欲一旦产生便会无休止的成长,邪恶一旦出现便无法抑制。 疯狂的念头在统帅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萦绕,蒋林的突袭让他对汉人的装备垂涎不已。 他觉得汉人是人,高句丽人也是人,没道理自己这边死了四五百,对方却一个都没死,一切的原因一定都在装备差距上面。 他不想回高句丽了,他想一路向北打下去,想建立一个新的王朝…… 要不要这样做呢? 他的手指不停敲击着桌面,显然还没有彻底下定决心。 不过没关系,帮他下定决心的人已经来了。 咔嚓、噗嗤。 蒋林和他的副手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了哨楼上的哨兵,用的手法几乎相同,先扭断一个人的脖子,再抹了另一个人的喉咙。 两人隔着营门互相对望了一眼,拿起哨楼上插着的火把,同时对着不远处的密林有节奏地晃动了几下。 很快,一道道人影悄悄从林中走了出来,按照计划到达了指定的位置。 蒋林站在哨楼上,仔细观察着附近巡逻士卒的规律,在某一个时间节点到来后忽然将火把丢了下去。 门口得到信号的人立即开始摆弄营门,想要将其打开。 嘎吱嘎吱…… 木头摩擦的声音惊扰到了巡逻的士卒,他们凑近一看后大惊失色,一边喊着敌袭,一边跑过去死死顶着门栓,不让偷袭的人得逞。 暴露了……吗? 第579章 战事(十一) 暴露是不可能暴露的,右军可是专业的,偷营这种事没练过一千回也练过八百回了,自然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营门的声响是他们故意弄出来的,毕竟在门口的只有一什人,蒋林和他的副手早已经从哨楼上溜走了。 但是高句丽哪清楚这些? 他们将长矛从大门缝隙中伸出来,试图杀死正和他们较劲的汉人。 汉军见状立即拿起盾牌将长矛卡住,目的就是和他们对着耗。 很快,周围听到示警的士卒们便蜂拥而来,可他们想要反击却无法开门,只得准备从篱笆墙上翻出去。 然而翻篱笆墙并不是什么急中生智的表现,反而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的作死表现。 就在乱糟糟的一群人想要翻墙的时候,篱笆墙上忽然架起了上百支劲弩,对着他们兜头就是一轮齐射。 射完之后劲弩退回黑暗,不消片刻又架了上来,又是一轮齐射。 第三轮,第四轮…… 右军将士们的压制非常有节奏,梯队压制让高句丽士卒根本无法靠近矮墙,不知射死了多少人。 直到高句丽大部队集结完毕赶来,右军将士才迅速退入黑暗。 脾气暴躁的高句丽将校想要追击,谁知道营门竟然打不开了。 派人翻出去一看才知道偷营的那帮人根本不是偷营,而是在营门的最下面用一根大木头将营门给封死了。 这是多缺德的人才能想出来的计策? 别人都是关门打狗,他们却是关了狗窝的门,将狗按在狗窝里打,就很离谱。 没出任何意外,高句丽统帅再次暴走。 不过这次他没有立即杀人,而是借机摆了一场鸿门宴,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完成了队伍的清洗。 如此说来,他其实还应该谢谢蒋林这次偷袭才对。 当然,他是不可能谢的。 不仅不能谢,他还看穿了蒋林的小把戏,断定蒋林这一支小股进队就是为了拖延他进程的,汉军绝对是想要对夫余人下手。 得出这个结论他的心里也有了底,决定明日一早便率领全军开拔,无论如何也要赶在汉军行动之前解决掉夫余人。 他的想法很简单也很务实,不管汉军想要干什么,只要不让汉军得逞就对了。 问题是蒋林会这么轻易放他们走吗? 那必然是不会。 丑时,蒋林带着自己麾下的士卒又来了…… 这次他没有攻击哨楼和大门,而是绕到了军营的侧面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 之前偷袭的时候他派人破坏了这里一段矮墙,这回偷袭,这段矮墙便是突破口。 “晚餐啊晚餐,看在我没吃你的份上,你一定要多咬死几个才好。” 蒋林在缺口边拍了拍身边的地面,那里不知有个什么东西,随着他的拍动猛烈的挣扎了起来。 只见他点燃一个火折子,对着黑暗中招了招手。 一名背着口袋的士卒见状立即顺着缺口进入军营,将背后的布袋随意丢在了一个营帐的边上。 布袋落地后便开始蠕动,里面还发出了略带尖锐的“呜呜”声。 听到这个声音,蒋林身边的那个东西挣扎的更厉害了。 蒋林见状摸出匕首在那东西身上比划了两下,顺手将那东西扔进了军营。 周围和他做着相同动作的士卒有不少,做完后他带着士卒头也不回地跑了,似乎也很害怕那所谓的“晚餐”。 嗷呜…… 一声悠扬的狼嚎在军营中响起,紧接着狼嚎便此起彼伏传了开来。 哪怕近在咫尺,狼嚎并没有引起高句丽士卒的注意。这种事他们见多了,只有周围一些营帐的士卒拿着火把骂骂咧咧走出温暖的被窝。 嗷呜…… 就在这时,一声极为凄厉的狼嚎响了起来,听得人浑身发愣。 听到这一声,高句丽人仿佛疯了一般,齐齐打着火把朝这里走了过来。 倒不是他们魔怔了,而是常年和野兽打交道,他们很清楚这声狼嚎代表着什么。 狼是一种群居生物,可族群和族群之间却相互维持着一种奇怪的联系。 它们相互竞争,为了领地可以将对方斩尽杀绝。 但是在一些时候,它们又会联合起来一致对外,共同击败强大的敌人。 每一片山林都有数个不同的族群,一旦有狼向最强大的族群首领发出呼唤并且得到回应,所有的族群不论多远都会赶过去救援。 高句丽人紧张的盯着眼前正对他们呲牙的十几匹饿狼,凝神倾听着远方。 一息、两息、三息…… 就在高句丽人松了口气,准备清理掉眼前这些狼的时候,远方的大山中忽然传来了一声狼嚎。 嗷呜…… 完了! 所有的高句丽人心中都咯噔一下,纷纷调头返回营帐取出武器,打着火把守在矮墙边上,紧张地注视着漆黑的山林…… 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蒋林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他揉搓着手中的一块小狼皮笑道:“怪软乎的,做个手套不错。” 说罢,他从树上跳下来,一头扎进了雪堆之中。 做手套是不可能的,现在拿着这东西就是个祸害,得赶紧埋起来才行。 将身上用雪仔仔细细擦了一遍,他又迅速爬上树,三下两下十分灵巧的在大树上面跳走了。 现在如何进攻已经不需要考虑了,他需要赶紧逃离这个地方,高句丽人已经被他惹毛了。 高句丽人的优势只有对山林的熟悉,尽管蒋林这一手只是道听途说想出来的,也足够击垮他们的信心,让他们想要将其除之后快。 蒋林只能祈求自己的拖延是有效的,希望甄道能够快些解决掉夫余,要不然能不能逃脱高句丽的追捕真的两说,毕竟他们的人太少了。 甄道的进度……其实并不理想,她原本预计白天击败夫余的战略失败了。 她错估了士卒的体力,并不是人人都像她那么强,事实上几乎没人能跟得上她的速度,孙青也不行。 此时他们正在距离夫余人五里外扎营休息,甄道仔细检查了士卒们的身体,发现不少人都生了冻疮,脚甚至都和鞋子粘在了一起,脱都不敢脱,不然就会连带扯下来一大片皮肉。 甄道在一棵大树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她的装备自然是最好的,麻布、棉布、皮革等等层层防护,没出现任何问题。 但是士卒们却没有这种待遇,如果不赶紧处理好,她就需要带着一瘸一拐的士卒进行战斗。 更要命的是食物,王弋配给的食物确实能为士卒补充能量填饱肚子,却不能补充热量,一旦生火他们就会暴露。 “怎么?为何愁眉不展?”孙青见状走过来询问。 甄道苦笑道:“士卒们这样不行啊。” “有何不行?” “他们带着伤如何能发挥战力?我不能带着他们去送死啊?” “为何不能发挥出战力?些许小伤,咬咬牙就挺过去了。” “挺过去?这能挺过去?” “当然可以。” “可是……” “可是人命并不值钱。”孙青没等甄道说完便打断反问,“你杀过人吗?” “当然杀过啊。” “有什么感觉?” “那能有什么感觉?我学武不到三个月师傅便带我杀人了,他说学武就是为了杀人。我都不记得当时是什么感觉了。” “你知道吗?杀人是死罪。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孙青姐姐,这世道谁给谁偿命啊?哼,我给他偿命,他敢要吗?” “是啊,这世道你敢杀人,怎么不敢对自己手下狠手?” “那能一样吗?” “没什么不一样,士卒们根本不在乎你对他们狠不狠,所谓的善待也不是在这种事上体现的。 我夫君用了很长时间才明白一个道理,想要士卒们死心追随,不需要对他们多好,只需要和他们身处同一环境就可以了。 有时候物质上的给予远不及心里的慰籍。 你没事,那是因为你是将军,你就应该享受这些好待遇,他们冻伤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要你回去向殿下汇报此时,日后殿下给他们更换更好的装备,他们依旧会感恩戴德。” “驭人之术!姐姐大才。” “别抬举我啦,我怎么可能懂这些?都是家兄说的。我按照他说的做,从来没错过。 有空你应该多问问奉孝这些东西,他比我们都要懂。” “明白了,多谢姐姐指点。”甄道行了一礼,脸色一正,起身说道,“孙青听令。” “末将在。” “本将予你四百兵马,明日寅时为先锋,先行打探敌军消息,配合本将杀敌。” “末将遵令。”孙青行了一礼,便退下去挑人了。 甄道则在树下细细回味着孙青的话,思考着该如何解决掉夫余人。 她手下有一千多人,对方有一万多,不到一比十的比例,以右军的战力想要解决不是什么问题,问题是该如何尽量减少损失呢? 这是一个麻烦的问题,次日卯时,甄道交出了自己的答卷。 卯时是一天之中气温开始升高的时间,也是行军的最佳时间。 夫余人在将校和号令声中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继续赶路。 他们的士气不能说低迷,却也高不到哪去。 跑路实在是一件丢人的事,哪怕没什么荣誉感的他们同样抬不起头。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密林中忽然蹿出了一道身影,直直向他们冲了过来。 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没注意,以为是哪一个去方便的同伴,可等靠近了之后却大惊失色,对方浑身甲胄,根本不是自己人! “敌袭!” 一声喊叫发出,周围所有人都丢下手中活计,纷纷拿起武器准备迎敌。 可他们不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让甄道那张隐藏在面甲后的脸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敌袭?是的,但不完全是。 甄道脚下忽然发力,速度猛增一截,几步便冲进了一堆士卒之中。 大剑抡起,她的武艺依旧是那么飘逸,剑锋所过之处一颗颗脑袋腾空而起,带起了十几道喷泉般的血柱。 紧接着她一手握住剑柄末端,大剑仿佛变成了一根丝带,被她拉来扯去。 她则像一只蝴蝶,在人群中翩姗起舞。 只不过舞蹈妖异血腥,她所过之处,尸体犹如秋收时的麦子,成片倒下。 整个夫余军营别说没有一合之将,就算是一合之军都没有。 仓促组织起的阵线被她轻松突破,敢于迎战的胆大之人被她随意砍翻,畏缩于后的怯懦之人也逃不过她的手段。 哪怕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下一瞬将要向什么方向突破,完全凭借着感觉,根本不去思考。 她将杀戮变成了艺术,甲胄无法束缚那柔软的身躯、诡异的出招角度和极为锋利的大剑让她的招数看起来是那样的华丽优雅。 五十? 一百? 只不过片刻之间,她便杀出了一条蜿蜒的血路,具体杀了多少就连她都数不过来。 然而人多必然势众,哪怕甄道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战斗力,围拢过来的夫余人却越来越多,将她团团围住。 她竟然不怕,反而哈哈大笑着摘掉了面甲,将自己绝美的容颜露了出来。 “将对将,来个能打的!” 斩马大剑平指,甄道一边说,一边扫了一圈。 柔弱美女和残忍屠戮这两种极不和谐的事物结合在了一起,让夫余人面面相觑。 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内心更不知道是否该承认甄道的战果。 甄道不会等他们想明白,见这些人没有反应,随便选了个方向一头撞了上去! 杀戮,还在继续…… 这回夫余人知道反抗了,一些刀盾兵拿着盾牌挡在了前面,誓要将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抓起来。 可下一刻他们便迎来了绝望,平时坚硬的盾牌此时就像是张脆弱的纸片,在甄道的大剑面前没有任何防御能力,刀盾兵连人带盾被砍成了碎块。 见到这个情景,弓箭手立即发动了攻击。 可惜王弋给甄道配得起大宝剑,还配不起一套宝甲了? 一顿叮叮当当之后,弓箭手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柄大剑离自己越来越近…… 第580章 战事(十二) 甄道在夫余阵营中左冲右突,可周围的夫余人却越聚越多,情形看起来岌岌可危。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现在杀得有多爽。 这种不管不顾放肆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她早就过了童言无忌的那种可以随时随地耍赖皮的年纪,如今大多时候做事都要一板一眼,不能丢了王弋和甄姜的威严。 她根本就不想冲出去,也用不着冲出去。 因为这只是个开始,她能杀多少人?要是夫余人真有那个坚韧,她早晚会被耗死。 真正的杀招很快就要来了,很快很快…… 在林中埋伏的士卒们早就忘了身体上的疼痛,死死盯着甄道的方向。 他们是听说过甄道武艺好的,张辽曾在公开场合多次表示自己不能稳赢,可谁能想到甄道的武艺这么好? 军人的内心简单而又复杂,他们愿意为了胜利想出各种歪门邪道的点子,内心中却拥有着对强者最直白的崇拜。 强大就是最简单的说服力,强者甚至不需要动嘴,就会让底层士卒死心塌地的追随。 此时此刻,沉得住气的士卒双眼通红,恨不得马上冲过去和甄道并肩而战,那些沉不住气的已经开始焦躁地走来走去,躁动不安…… 而此时在敌阵中的甄道却悠然自得。 还不够,还不够…… 周围现在有多少敌人? 一千?两千? 太多了,眼前密密麻麻全是人。 但是还不够! 杀杀杀! 上斩头颅、中劈躯干、下砍脚踝…… 她将自己的气息提到了最大,让自己的注意力无比集中,放空心思展开了最纯粹的杀戮。 半刻、一刻、两刻……差不多了! 甄道的眼神忽然一凛,抬手一剑将周围几个士卒,顺手放下了自己的面甲。 紧接着她忽然大喝一声:“杀!” 声音高亢嘹亮,可惜并没有传得很远。 这里人声嘈杂,声音很快便隐没在茂密的树林之中。 不过这已经够了,至少埋伏的右军听到了。 人群中忽然传出的女声仿佛一柄锋利的尖刀,瞬间挑断了右军士卒紧绷的神经,狂躁而又纯碎的杀意犹如洪水般决堤,淹没了他们的理智。 阵型? 去他大爷的阵型? 如此猛将在前,他们还要什么阵型?能够与之并肩作战便是荣耀。 “杀呀!” 一千四百名士卒疯了一边,瞪着猩红的双眼冲入了甄道已经聚集好的敌阵之中。 什么刀切黄油、铁水熔冰? 太慢,太慢! 士卒们将能用的武器都用在了进攻之上,一边跑一边将上好的弩箭射了出去,先撂倒一片再说。 接敌之后刀盾兵们仿佛预先排练好了一般,先用盾牌拍倒一个,再用刀砍翻一个。 拍砍、拍砍……无限重复。 长矛兵就简单很多了,没脑子的直接丢弃了盾牌,拿着长矛死命的往前顶,像头蛮牛一样,也不管长矛上到底串了多少人。 有脑子的也好不了多少,将盾牌卡在自己肚子上,和没脑子的一样往前顶,直到粘腻的血水使得长矛无法抓取,他们便用独自顶着长矛继续冲杀。 夫余人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包围几乎在一瞬之间便被突破,来到甄道身边的刀盾兵立即在她面前构筑起防线,一边保护她的安全,一边和夫余人搏杀。 这基本上已经是一位将领能够享受到的最高待遇了,在混乱的战场上士卒们几乎不会去主动保护将领,要不然也就不会用亲兵的存在了。 可甄道并不领情,一脚踹开挡在她面前的士卒说道:“滚开!” 甄道那一脚有多重?直接将士卒踹翻在地。 她跨过士卒,舞动长剑率先冲进了敌阵。 那名倒地的士卒爬起来揉了揉屁股,看着周围有些茫然的同伴,大喝一声:“诸君!随将军杀敌!”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惊醒,立即跟随在甄姜身后对夫余人军阵进行反复冲击。 说是军阵,但量词却有些可悲。 夫余人所谓的阵型不能说是一道、一方,只能说是一群人聚在一起,组成了一坨军阵。 里面的人被打怕了,拼命地想要往外逃; 外面地人碍于命令,只能低头往里面挤。 直到甄道率领着士卒打穿了这一坨情况才发生了转变,现在没人往里挤了,纷纷向外逃窜。 可现在跑有什么用?晚啦! 甄道一声令下,右军终于展现出了和夫余人绝对的差距。 两个校尉带着亲兵立即聚拢在甄道身边,胜负已分,他们这些高级军官已经不需要做什么了。 都尉们则带着自己的曲向四面八方展开了追杀,尽量杀死或俘虏夫余人。 甄道对自己的首战十分满意,她知道主将单人冲阵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但她没办法,因为她没有名声。 孙青说的和士卒共生死对于她来说是不够的,她必须要让士卒们看到即便在绝境中她也有举世无双的战力才行。 只是可惜没能干掉夫余统帅,要不然她这次就算是圆满了。 不过没关系,夫余人没有将全部的兵力都投进来,她同样也没有,她还有孙青。 是的,孙青。 此时的孙青可没有甄道那般疯狂,她率领着士卒摆好了阵列,堵住了两千想要逃跑的夫余人。 “战,还是降?”孙青大刀一指,发出了质问。 夫余人被甄道打了一通,哪还有用起战斗? 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跑和投降,现在既然跑不了,那就只能投降了。 也不知是谁第一个放下武器,反正只要有一个人放下了就会出现一片,继而影响全军。 孙青见状喝问:“谁是统帅?” 夫余人闻言左顾右盼,很快便从阵中走出来一个三十出头的人。 孙青问道:“你便是统帅?” “是,我……” “你是全军统帅?” “是,我乃……” 唰! 孙青根本不想听这人想要说什么,抬手一刀便枭去了对方的首级。 夫余人见状更加害怕,有些人甚至将武器捡了起来,试图维护早已荡然无存的勇气。 孙青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冷声下令:“全杀了,以首级定功劳。” 人头定功,王弋军中已经很久没有用到这个制度了。 除非像六儿那样有特别突出战果的,大多数评定功劳的时候都是集体功劳制,根据所执行任务的推进程度来分配功劳。 毕竟王弋现在已经不给士卒们封赏钱财和土地了,他的赏赐已经由物质变成了精神。 一些特制的武器和奖章、一面独属于他们编制的战旗等等…… 一些功勋卓着之人的名字还会和他们的事迹一起镌刻在功臣的墓园之中。 人嘛,活着不就是为了生前身后名? 千万不要小看名声对这个时代人的诱惑,当他们知道王弋死后也会葬在那里的时候,所有的士卒浑身血液几乎都沸腾了。 反正保证生活的东西在入伍的时候该发的都已经发了,饷银也足够的多,他们根本不需要为自己的身家担心。 王弋的墓地肯定是被高人精心挑选出来的,要是能沾上一点儿里面的贵气,自己的子孙后代说不定就会出个什么厉害的人物,这怎么能让他们不卖命? 这种制度就导致了士卒们如今对砍脑袋没什么欲望,斩首是一件费力的事,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杀死敌人才是他们看重的。 况且俘虏是一笔不小的军功,杀了非常浪费。 于是有个都尉试探道:“将军,要不要和甄将军说一声?” “你是不是忘了?本将是参将,她只是个校尉。” “明白,明白。”都尉见状赶紧点头应下。 他能说什么?他和孙青差着两个大级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在孙青面前屁都不是。 两个都尉只得率领着手下将夫余人包围了起来,一个个砍翻在地。 孙青没有在这里多留,带着亲兵找到了甄道,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没错,甄道压根儿就没想过留任何一个俘虏。 能跑了的夫余人算他命大,跑不了的都要死,她没什么兴趣带着俘虏回去,更何况她也不想回去。 高句丽……是个麻烦。 能有多麻烦?这个问题蒋林有绝对的话语权。 高句丽这群人……不,这群牲口在吃完人后仿佛觉醒了什么不得了的能力,彻底遗忘了恐惧这种情绪。 他们会紧张、会惊讶,但就是不会害怕。 蒋林亲眼目睹了高句丽人和狼群的战斗,高句丽人用一种十分变态的方式获得了胜利。 他们围成了一道人墙,整夜就那么和狼群耗着,直到狼群耗不住向他们发动了进攻。 或许也不是耗不住,只是数量够了而已。 数百只饿狼扑向了高句丽士卒组成的圆阵,反应快的士卒用刀将狼砍死,反应慢的被狼扑倒后竟然和狼展开了对咬。 你一口来我一口,让蒋林一时分不清到底哪一方才是真正的野兽。 不过有一点蒋林没有猜错,此时的高句丽人恨极了他,解决完狼群后便派了数十支斥候进入山林,看样子大有不把他们弄死不罢休的意思。 跑吧,不跑能怎么办呢? 蒋林他们还没有跳出人类的范畴,还不足以凭借着有限的兵力高句丽人硬碰硬,就连高句丽人那松散的阵型他们都杀不穿。 一路向北逃窜,蒋林的大脑一边迅速运转。 这么跑肯定是不行的,对方是轻装,早晚会追上他们。 现在他非常纠结,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赢,唯一的优势还是他骗出来的。 昨晚的狼群攻击确实让高句丽人恼火,却也让他们心生忌惮。 狼群的这种特性只有长期和野兽打交道的人才清楚,眼下高句丽人也不确定他们是否还具备着地形优势。 可他们并不知道蒋林只会这一招,蒋林是西北人,东北的狼确实够大够壮,种群数量却不多。 在东北被称为狼灾规模的狼群,在西北就是一个普通的狼群。 西北要是闹起狼灾来,别说人不敢出门了,狼群能将房子给拆了,人们接到预警后都得去避难,游牧的胡人整个部族的死,根本挡不住。 也没人知道狼灾到底有多少狼,反正没活人见过。 蒋林从小到大经历过几次避难,其中有一次就是因为有猎人剥了怀孕的母狼和崽子导致的,他亲眼见到四面八方来的狼群包围了一座小城,直到将猎人交出去才算平息。 想到这里他便在心中感叹,这要是在西北,他有无数种方法弄死这群人,可在东北他就只能想出这么一招来。 “林子啊林子……骑兵啊骑兵!”蒋林一边跑,一边发出感叹。 他怀念曾经当骑兵的日子,如今升了官,屁股底下却少了四条腿,打起仗来就是不舒服。 副手听到后却问道:“都尉,你是想找骑兵支援?” “支援个屁!在这个地方,六条腿加起来也没有我两条腿跑得快。” “也……不一定……” “你说什么!”蒋林一个急刹,回身拎住副手的衣领问道,“你什么意思?” 副手差点背过气去,被勒得直翻白眼,好不容易才缓过来,神色诡异地说道:“都尉,你知道山林中什么最能打吗?” “我管他什么最能打?我问的是骑兵!” “我说的也是骑兵,只是坐骑非常难控制。” “仔细说说,天下就没有我驾驭不了的坐骑。” “难说……”副手的脸上满是神秘,压低声音对蒋林细细讲了一遍。 蒋林听完脸色那叫一个精彩,良久之后才咬着牙说道:“干了!先抓一只试试!” “行吧……”副手点头答应下来,转身呼唤出几个人,带着他们悄悄离开了队伍。 蒋林也没有继续逃跑,而是开始仔细检查附近的地形,最终选择了一个好地方,准备去那里进行埋伏。 这个地方很熟悉,其实就是夫余人最初的军营,那片隐蔽的山谷。 他率队迅速移动过去,在军营的废墟中潜藏了起来,分配好任务后,耐心等待着副手的消息。 然而这一等就是一天,直到深夜他也没等到副手派人来通知他,反而等到了高句丽人…… 第581章 战事(十三) “嘶嘶……” 两声吹气的声音从一顶破帐篷附近响起,黑暗中有人低声问道:“有虾?” “有鱼。”另一个声音立即做出了回答,并且还补充,“肥鱼。” “平地放光?” “乌云蔽日。” “不能吧!”问话的人吓了一跳,连暗语都放弃了,急急忙忙地确认。 “你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回应他的人很是无奈,让他过来自己确认。 问话的士卒也没客气,悄悄走到一处暗哨边,仔细观察起暗哨给他指的方向。 那里并没有什么人,但那处树林却开始发亮,并且越来越亮。 “麻烦喽……这种规模,还真有可能全来了。” “是啊,赶快去通知都尉,来活儿了。” “一起吧?” “你去吧,我上去看看,再确认一下。” “那你小心。” “嗯。” 两人说罢,一个悄悄向附近的一棵大树走去,另一个人则迅速跑向军营中间。 蒋林和两个百户正在军营中一个相对完好的帐篷中休息,听到士卒报告说哨兵发现了情况,便立即将人喊了进来。 “出了什么事?”蒋林点亮火折子,低声询问。 “都尉,高句丽人找过来了……”哨兵将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说完后蒋林还没生活什么,一名百户却说道:“我们被发现了?怎么可能?痕迹我们处理得很好啊!” “谁知道呢。”另一个百户同样有些郁闷地说,“也算是正常吧,毕竟他们是地头蛇,我们不是专业的。早知道就留上两队斥候了,那些人才是真的专业。” “会不会不是冲我们来的?还是说他们只不过是运气好?” “希望如此吧……” “行了。”蒋林止住两人的对话说道,“现在说这些没用,不管他们是怎么来的、来干什么,我们都要有所应对。” “都尉,要不我们藏起来,赌一把他们并没有发现我们?”一名百户想了想,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蒋林却摇头否定:“不行,太被动了,我们要打。” “可是……打不赢吧……” “打不赢也要打,主动出击,先下手为强。” “明白了。”百户点了点头,互相对视一眼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准备。” “等等。”两人刚抬脚,蒋林却喊住了他们说,“集合弟兄们之前先找找,说不定老鼠已经进家了。” 此言一出,两个百户脸色同时一黑,也不多言,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去,军帐中只剩下蒋林一人。 打是必须要打的,但怎么打也要讲究个章法。 他现在时间不多,必须尽可能想出一个比较好的方案。 片刻之后,蒋林神色一凛,拿起战刀匆匆离开了军帐,并让人通知两个百户带人过来集合。 没过多久,黑暗中便响起了一阵阵稀稀疏疏的声音,蒋林眼前很快便出现了一个个人影。 这时两个百户走到跟前,三人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很快便各自散去,黑暗中的人影也慢慢隐入周遭…… 高句丽统帅十分高兴,他终于将那些讨厌的小老鼠找到了。 其实夫余人新旧两个军营离得非常近,不过是半山腰和山脚下而已。 他没想到汉人胆子这么大,竟然敢藏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派了几十队斥候,没有一队是往那个方向查探的。 要不是有士卒不经意间发现那里有人活动,他一辈子都不会想到去探查。 这是什么?这就是天命! 连老天都在帮他,他想不出自己失败的理由。 当然,两个军营虽然看起来很近,想要走过去也要小半天的时间。 而且他也不想直挺挺的冲下去,那样动静太大了,汉人很容易跑掉。 他想要将对方一网打尽,为此他布置了一个非常周密的计划。 打着火把过去的士卒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杀招是奇兵,是内应! 他可以等,他可以耐心地等到……现在! 旧军营中忽然亮起了一簇火光,持续的时间十分短暂,可以说转瞬即逝。 但那一抹火光依旧没有逃脱统帅的双眼,他正全神贯注的注视着那里的一切。 是的,是的,就是这样! 汉人很强,斥候想要潜入已经是千难万难了,点火不可能不被他们发现,不可能持续很久。 “你们以为这是向我主力发出的信号吧?你们一定是这样以为的吧!”统帅在心中不停的咆哮。 太爽了,实在是太爽了。 这种将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真的是如此的美妙! 难怪都说汉人奸诈,奸诈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杀!” 统帅低喝一声,一马当先摸黑向旧军营发起了攻击。 他相信汉军会被他的主力吸引,他相信自己必然会成功! 事实上他猜得一点错都没有,蒋林的注意力确实都在主力身上。 蒋林也犯了个错误,他认为山林茂密,对方想要发现他并不容易。 可蒋林却忘了,军营非常大,对方处于居高临下的状态,总能找到一些缝隙。 唯一和统帅想法有些出入的就是那一把火并不是高句丽斥候放的,而是蒋林派人放的。 他们抓到了高句丽的斥候,打算来个将计就计,引诱高句丽主力来进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再借着夜色想办法突出包围。 此时蒋林正带着五十名刀盾手埋伏在高山脚下,伺机偷袭。 其余人则埋伏在矮山脚下,用弓弩掩护他们撤退。 然而他等啊等,等了足足两刻,依旧没能等到高句丽人过来。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军营中忽然传来一阵大喊:“都尉!都尉你们在哪?我们中计了!” “混账!”蒋林本就等得焦躁,听到这个声音立即吩咐道,“去看看,把他带过来。” 手下得令,很快便带过来一个神色慌张的士卒。 蒋林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低喝:“你疯了吗?想要我们跟着你一起死?” “都……都尉……我们中计了……”士卒很是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 蒋林将他放下问道:“你要是说不出所以然,我就砍了你正军法。” “咳咳……都尉,高句丽人不动了!”士卒赶紧将发现的情况说了出来。 这个士卒就是之前上树侦查的那个,他发现高句丽人来到军营外边便不动了,感觉不对劲,找了个士卒问了一下后便赶紧过来通知蒋林。 蒋林闻言脸上却是一愣,刚想数落两句,可话没出口,脸上便勃然变色。 他们早就被人发现了,这是个圈套! 蒋林豁然转身,死死盯着高山的山坡,想要从中搜寻出一些蛛丝马迹。 在哪里?在哪里! 他拼尽全力的搜索,可除了影影绰绰的大树以外什么都看不见。 怎么办?还要不要打? 他知道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赶紧跑,但他更担心现在跑可能已经晚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高呼:“将军!他们在这里!” 高句丽话! 完了,对方已经摸过来了! “杀!” “撤!” 两道命令同时从统帅和蒋林口中发出,可惜只有一个能生效。 “狗贼,受死!”不远处此起彼伏的怒喝,显然汉军已经和高句丽人交上手了。 蒋林见状当机立断:“打打打!别跑了!去打!” 一边说,他一边折返脚步,向着交手的地方冲去。 黑暗中除了模糊的人影以外什么都看不见,双方都不敢用远程兵器,只能摸着黑乱砍。 饶是蒋林的武艺不错,他也不敢点亮火把,只能一边乱挥刀,一边大喊着指挥,让士卒向他靠拢,他则向兵器相撞发出“铛铛”响声的地方进攻。 他也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也不知道打得是否激烈,不过凭感觉他觉得自己砍死了五六个。 就在他准备趁着混乱用暗语指挥士卒们跟他悄悄溜出去的时候,背后忽然扔过来数十支火把! 这一下差点将他吓死,紧接着他便想破口大骂。 他真的不明白自己的百户到底抽的什么风,这么扔火把不是要他命吗? 骂人的话真的都到嘴边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因为跟着火把后面的还有一轮弩箭压制,成功将被火光照出来的敌人逼退。 此时他也看到摸过来的到底有多少人,少说也有上千,怪不得随便砍都能砍到。 带人来扔火把的百户一边装填弩箭一边大喊:“都尉快走,高句丽的主力进军营了!” 此言一出,蒋林再也没了继续缠斗的兴趣。 然而一个声音却笑道:“走?你们想往哪里走?全都给我留下吧!杀!” 话音未落,周围的高句丽士卒像是疯了一般,举着刀子就冲了过来! 百户的箭很快,有了光亮右军士卒几乎一箭一个。 可高句丽士卒根本不在乎死亡,他们踩着尚未断气的同伴,甚至用同伴的身体做为盾牌,就是要缠住蒋林。 “御!” 蒋林很清楚跑是跑不了了,现在只能拼了! 刀盾兵听到命令后立即折叠出了一道防线,并尽量将身体缩在了盾牌后面。 嘭嘭嘭! 防线刚刚组织好,便传来了一声声响声。 蒋林清楚地看到那并不是高句丽士卒用刀砍盾牌的声音,而是他们用身体撞盾牌的声音。 此时的阵线仿佛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着凤虞摇摇晃晃,随时都有被撕碎的风险。 疯了,疯了! 世上哪有放着兵器不用,用肉体破阵的事情? 可这一幕就活生生发生在蒋林面前,高句丽士卒用肩膀顶、用脚踹、用拳头砸……一边嚎叫着,一边冲击着右军士卒组成的防线。 这种爆发力实在是太强了,饶是右军很强,却没有任何反击的机会,防线被压缩得越来越小。 好在百户也不是什么见到的货色,他果断放弃了对高句丽人不痛不痒的弩箭压制,拿起长矛顺着盾牌的缝隙死命往外戳。 噗嗤、噗嗤…… 钢铁和血肉的撞击声不绝于耳,似乎有想要盖过高句丽士卒喊叫声的势头。 仅仅片刻时间,右军的长枪兵就从亢奋变成了麻木。 对方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单单长枪带回来的鲜血便让前面的刀盾兵湿了衣衫,他们只能机械般来回运动。 “我我我……救我!”一个十分不和谐的声音忽然响起,汉话让蒋林瞬间紧张起来。 他转头看去,正好看到一个右军士卒被人从防线后面扯了出去。 高句丽人也真的狠,一个被长枪贯穿的士卒死死抓着长枪,将枪兵拉近防线,周围的其余人七手八脚地将枪兵拖了出去。 哪怕有甲胄保护,这个长枪兵也死定了,防线是他们唯一能够依仗的东西,出去了必死无疑。 蒋林心中一叹,手上却没有停,不停的砍杀着周围的敌人。 也不知是持续了很长时间,还是对方人实在是太多,不知不觉间他竟然觉得手臂有些发酸。 这个发现让他担忧无比,他都这样了,其他人就更别说了。 必须要撤! 蒋林下定了决心,开始寻找突破口。 可他不看还不要紧,一看之下心中更是惊骇。 不知何时,他们的防线竟然已经从一面变成了三面,活动范围被压缩得不能再小,怪不得时不时就会有人被拉出去。 完了么…… 蒋林呲了呲牙,觉得自己这些人是跑不出去了。 枉他还想着拖个十天半个月的,谁知道第三天都没坚持过去…… 就在他有些绝望的时候,头顶上忽然飞过阵阵箭雨。 这几阵箭雨来得太及时了,仿佛久旱的大地遇到甘霖,让他们的防御压力骤减,阵型也散开了好多,反击起来更加轻松。 但蒋林却不觉得这是个好事,在这个地方能支援他的只有他的手下,也就是说在和高句丽主力对决的战场上,他们已经失败了。 失败是必然的,蒋林早有预料。 如今既然合兵一处,那就该用出阵型配合,给眼前这些废物好好上一课了。 “突……”蒋林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另一个百户过来说道:“都尉,我们被包围了。” “废话,你当我瞎了?” 蒋林没好气地埋怨着,然而百户却说了一个完全出乎他预料的事。 “都尉,真的被包围了!矮山上也下来了敌人!” 第582章 战事(十四) 蒋林有些慌了,这可不是小包围,而是十分恐怖的大包围,一旦对方合围,他将没有半分机会。 “向东!向东!全体向东!刀盾在前,全力突围!” 说罢,蒋林扔掉手中的盾牌,随手捡起一柄战刀,双刀抡得飞起,一马当先全力开路。 刀盾兵也什么都不管了,分成左右两列,跟随着蒋林向东而去。 如此一来,长枪兵可就遭罪了。 众所周知,在战场上用枪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武艺极高的,另一种是武艺非常一般的。 高句丽人如同附骨之蛆般紧紧跟在队伍后面,根本甩不掉。 组成锋矢的刀盾兵又只知道往前冲,枪盾兵惨叫着被一个个拖到敌阵之中,很快便没了声息。 蒋林其实一直留意着队伍后面的情况,他也知道放弃战线这么冲要承担很大的损失,但他也没办法。 如今他们只有一线生机,只有到了那个地方他们才有可能和高句丽人打上一打。 快了,就快了…… 蒋林一边在心中默默计算着距离,一边暗自发誓,一定要为弟兄们报仇! 奋力冲了数百步之后,残破的营帐终于开始稀疏,他知道现在是时候了。 “准备!准备!前进!”蒋林一边跑一边大喊。 士卒们有些茫然,前进他们是明白的,可是准备什么? “全军后转,刀盾在前,防御阵型,反击!”蒋林终于看到了山谷的入口,立即下达了命令。 士卒们闻言恍然大悟,以最快的速度寻找着和自己能够搭配的同伴,组成了防御阵型。 山谷的入口虽然不大,但蒋林想要凭借自己这百来人组成防御大阵挡住高句丽人还是不现实的。 不过右军可是野战军,他们以什为单位,组成了十几个小阵形成互相援护之势,足以阻挡没什么装备的高句丽人了。 十几个小阵呈犬牙之势立于谷口,疯狂的高句丽人如同巨浪一般汹涌而来,双方重重撞在了一起。 杀吧,没什么好说的。 战场从不是一个美好的地方,向往只是一个笑话。 蒋林站在了最前面,双刀挥舞砍死一个又一个敌人,敌人的尸体很快便将他的小腿淹没。 但是还不够,远远不够! 检验顽石质地的永远是第一个浪头,大浪过去,真正的磐石在轻松应对第二个、第三个……第无数个的时候,脆弱的石头却早已在在第一个浪头来临时成为了齑粉。 杀!杀! 蒋林奋力抽出小腿,踩在尸体上继续杀。 他在赌,赌高句丽统帅承受不了这样的消耗,赌双方谁的精神更为坚韧! 然而,他可能高估了自己,也可能低估了这群疯子。 在一次劈砍被对方架住后,蒋林立即用另一把刀将对方了解,干净利落。 可他知道他要完了,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直到这时他才抬头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脚下已经累积出了半人高的尸体。 自己的小阵还在,其他什的小阵减员却十分严重。 他对此无能为力,只能苦笑一声。 两百拖住两万本就是天方夜谭,他以为他是特殊的那个,如今看来并不是。 “弟兄们!一死而已,报效殿下!拼了!”蒋林大喝一声,不管不顾跳下尸堆,冲进了敌阵。 高句丽统帅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似乎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 继续派人,无休止的派人,反正他人多。 当说谎者相信了自己的谎言,驱使人行动的便从理智变成了欲望。 他现在已经不在乎自己手下的死伤了,似乎已经忘记了他们没有兵源补给。 他现在只想得到蒋林,甚至不想要一具尸体…… 命运总会青睐挑战者,却从不会眷顾愚弄者。 就在蒋林准备慷慨赴死的时候,谷口忽然传来一声高呼:“前面的!都闪开,闪开啊!我控制不住啊!” 在嘈杂的战场上,忽如其来的陌生命令基本没人会去听。 好在喊话的人并不陌生,此人正是蒋林的副手,那位出去找坐骑的人。 在他附近的士卒闻言立即让开了一条路,他们也不知道到底什么东西过去了,反正就是黑乎乎、臭烘烘的一大坨一闪而逝。 蒋林却借着附近的火光看了个真切,愣在原地瞠目结舌。 之前副手告诉他,在东北这片山林中有个野兽能当坐骑,而且还是山林中的霸主。 当时他还嘲笑对方不要自不量力,别没骑上老虎再被吃了,结果副手却告诉他,山林中最厉害的并不是老虎,而是野猪。 蒋林不清楚深山老林中的野猪有多厉害,猪骑兵怎么听怎么别扭,他的兴趣并不高。 可是现在谁能来和自己说说,自己副手屁股底下骑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没人告诉他猪能那么大啊! 这头大野猪只比战马矮一点点,肩高比他都要高出一头,目测上千斤都打不住。 这是头猪? 这他娘的明明就是一头猪精! 而且这头猪精也着实凶猛,随意一摆头就能将人挑起一丈高,冲击时更是如入无人之境,副手在它背上如同绳子上拴的蚂蚱,飘来荡去…… 大野猪呼啸而过,愣住的不止有蒋林,还有高句丽人。 只不过和蒋林的茫然不同,高句丽人见到大野猪后却跪倒在地,不停的向野猪跑过去的方向磕头。 蒋林的反应极快,立即命人停手,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在高句丽人没反应过来之前冲出了谷口,一路狂背,直到天明。 太阳缓缓升起,天边渐渐露白,蒋林止住了队伍下令休息。 他简单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减员超过一半,连百户都死了一个,这可真是损失惨重了,眼下必须制定好一个策略才行。 至于杀了多少? 那不重要,反正杀不绝就跟没杀没什么区别。 他找来百户,走到僻静的地方低声问道:“我们还有多少食物?” “省着吃……五六天应该没问……题?校尉小心!”百户说罢,大力一脚踹翻蒋林,自己也飞身跳了出去。 一头巨大的野猪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直挺挺撞向他们。 两人躲过后,却看到停不住去势,竟然硬生生撞倒了一个大树后才晃晃悠悠的停住,猪嘴里的一样东西更是让蒋林目眦欲裂。 那是一截臂甲,右军的臂甲。 自己的副手死了! 蒋林拔刀就要和野猪拼命,这时身边却响起了一道声音:“都尉,别用刀,没用。用长矛捅后庭,将肠子扯出来。” 蒋林这才发现原来他和百户说话的下面有一个向内倾斜的小坡,此时副手半死不活躺在那里,脸色异常惨白。 “用不着!” 还未等蒋林说话,百户扯出自己的劲弩,上好了一支弩箭。 野猪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杀机,晃了晃脑袋,低头向他冲了过来,速度极快。 眼见两者就要撞上,百户忽然向一侧跳开,半空中竟然一箭射中了野猪的眼睛! 野猪吃痛发起狂来,疯狂甩动着脑袋想要将弩箭甩下去,看向百户的眼神中满是暴戾。 看样子要是再甩不下弩箭,它就想先杀死百户泄愤了。 此时百户正好跌落在地还未起身,可蒋林怎么可能给一个畜生机会,上前两步高高跃起,一脚将弩箭蹬进了野猪的脑袋。 在两人精妙的配合下野猪终于轰然倒地,两人也不管野猪,赶紧去查看副手的情况,万幸只是断了半截胳膊,副手也向他们讲述了抓猪的经过。 这头体型恐怖的野猪与其说是抓的,倒不如说是捡的。 当时他们在一个熊洞里发现了这头正在啃噬黑熊尸体的猪,那头黑熊很有可能在冬眠被猪给拱死了。 他们躲在一旁观察发现这猪吃东西还挺会搭配,吃两口肉再吃两口黑熊冬眠之前没吃完的野果,相当美滋滋。 奈何野果早已腐烂发酵,野猪吃着吃着就醉倒了,他们才捡了这么一个便宜。 从天而降的馅饼要么吃到饱,要么砸死人。 副手他们的运气并不好,野猪很快就从睡梦中惊醒,并向他们发动了攻击。 除了他凭借矫健的身手跳到猪背上以外,其余人都被拱死了。 蒋林听完骂道:“你他娘的干的都是些什么事?你不是说能骑吗?” “原本应该可以……”副手苦笑道,“猪是一种非常聪明的野兽,只要将它的力量消耗干净,就有机会控制它。可谁能想到我骑着它在林子里转了一下午,它的体力没消耗干净,我的却消耗干净了…… 人啊,真的不能太贪……当时我们几个看到这么大一头猪都走不动道了,全都想着把它收了。” “哼,你也知道不能太贪?现在好了吧?你怎么样?” “倒还好,只不过它累了,恰好背上有个动弹不得的食物,我就被啃了一只胳膊。” “活生生啃?” “呵,我又没死,不活生生还能怎样?” “后来呢?你是怎么从高句丽人手里逃出去的?怎么比我们还快?” “我当然比你们快,两条腿能跑过四条腿?其实我并没有逃出来,只是野猪自己拱出来罢了。” “这么猛?这么说我也不会放弃了……” “也不尽然。我能跑出来是因为高句丽人没还手,几乎让出来了一条路。” “对了!我还想问呢。我看到高句丽人在跪拜野猪,为什么?” “在高句丽的传说中,野猪是他们的山神,见到这么大一头,他们肯定要跪。” “山神……”蒋林沉吟了片刻,忽然问道,“你们说经过昨晚那一战,高句丽人还会来追我们吗?” 百户和副手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说:“我觉得不会。” “是啊,人多抓不着,人少抓不住。不过我们还是要打,至少……”蒋林并没有将话说完,但两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弄不回来的。”副手忽然惨然一笑,比哭还难看。 他们都想将同伴的尸体带回去,至少不能留在吃人的高丽人身边。 可正是因为那些畜生吃人,他们才没有办法。 蒋林的眼中闪过一丝邪异,冷声说道:“既然他们不给弟兄们留全尸,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怎么做?” “那不是有个神吗?他们让我的弟兄尸骨无存,我就将他们的神扒皮抽筋!” “好,就这么干!” 三人点了点头,韩来人七手八脚将大野猪扒了皮,吃了一顿热乎饭。 随后他们便将一整张猪皮绑在两棵大树之间,只要是个人路过就都能看到。 做完这一切,蒋林带着自己残破的队伍再一次踏上了捉迷藏的路。 只不过这一次他要以逃跑为主了,因为高句丽人已经疯了…… 高句丽统帅怎么想已经不重要了,无论是愤怒还是贪婪,都没有办法和眼前的状况相比较。 在蒋林带人走了半天之后,一队高句丽斥候发现了他们留下来的猪皮,并将猪皮带了回去。 越是做贼,越害怕被偷。 他们吃了人,他们相信吃人能够给自己带来力量,所以他们愈发笃信神明。 猪皮带回军营之后,整个军营都沸腾了,无数人请愿要将胆大妄为的蒋林一行人抓回来,挖出心肝祭祀神明。 也不知是信仰虔诚,还是残留的一丝羞耻心作祟。 蒋林刚好做出了在他们看来渎神的行为,而他们又刚好可以用蒋林赎罪。 这一点似乎成为了心照不宣的潜台词,更重要的事,统帅也信了。 是的,做为一切的始作俑者,做为谎言的编织者,他本不应该相信这些,他应该清楚眼下的情况都是他炮制的。 可他迷失在了自己的谎言之中,他同意了士卒们的请愿。 一场猫鼠游戏在这片山林中正式展开,蒋林四处躲藏,统帅不顾一切追赶。 就是不顾一切的追赶,因为双方的差距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蒋林有吃的,但他没有舒适的休整环境;统帅可以随时生活,但是他又回到了啃树皮的时光。 就这样兜兜转转,蒋林在山林中和高句丽人耗了五天,硬是没被抓住。 不过他已经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其他的都好说,有几个士卒已经病倒了,他必须回营将他们的命先保下来。 第583章 战事(十五) 大雨,汹涌而下。 雨滴犹如石子般撞击着空旷石板地面和厚实的墙体,噼啪声嘈杂到让人内心烦躁。 一道道闪电呼啸而过,毫不吝惜地展示着自己的无边威能,同时也短暂地照亮了这座漆黑的城市。 在转瞬的光明之中,最令人瞩目的便是那座高大的教堂。 或许,也只能是它。 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大概也只有它的门前还亮着长明的灯火,奋力地将最后一丝温暖传递在这被黑暗笼罩的世界之中。 教堂很大很大,单单供人坐着的椅子就有上百、也可能是几百排。 当然,没人无聊到去数一数到底有多少,因为它的宏伟让人能够忘记身边一切微不足道的事物。 进入教堂的人第一眼一定会被那些十几人才能合抱的高大石柱吸引,上面不仅镌刻着教义,还有一个个以往日英雄形象雕刻的烛台。 那些英雄的石像是那么逼真且细腻,手中永恒不灭的烛火更是像他们曾经的所作所为一样,驱散黑暗、照亮未来。 一旦被石柱吸引,就会不自觉看向教堂的天花板。 然而,任何一个第一次见到教堂天花板的人心中都会震颤,有些甚至会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惊叫出声! 天花板上用大量的宝石和彩色玻璃拼接出来了一副画,画上的内容十分简单,只是神明手持宝剑斩断了恶魔的头颅,燃烧着火焰的恶魔之血泼洒在大地上,引发了无数灾难。 真正令人恐惧的是,神明的胸膛也被恶魔洞穿,恶魔那扭曲邪恶的枪尖上,竟然插着神明的心脏! 这幅画已经不是离经叛道了,简直就是倒反天罡,在其他地方哪怕有人敢说起这种故事,都会被猎魔人抓起来活活烧死。 但这里是圣西风大教堂,是猎魔人的总部,是神明在人类世界唯一显现过威能的地方,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圣的地方。 圣西风大教堂没有名字,认真来说它就叫大教堂。 圣是因为神明在这里显现过威能,西风则是因为这里是西风帝国的首都西风堡垒。 在这幅令人恐惧的画像下面摆放着一尊神明巨大的雕像,雕像十分精致,每一丝肌肉线条都刻画了出来,栩栩如生。 最神奇的是,雕像的面庞上是没有五官的,可每一个人似乎又都能从上面散发的淡淡光晕中看出一副心中所想的面孔。 今日的教堂格外清静,想想也对,雷鸣暴雨的天气,在家里保佑自家房子不被风雨吹散才是正经事,又哪里会有什么时间来教堂祈祷? 不过可不是一个人也没有。 巨大的雕像面前,一位少女双手合十在一起,用着一种所有人都听不懂的语言向雕像诉说着什么。 “神,若您能够听到我的祈祷,请您降下启示。” 少女的声音很低,甚至像是在喃喃自语。 她所说的语言更为奇怪,明明任何一个语调和词汇都让人无法理解,声音中却仿佛有某种魔力一般,让人能够明白句子的意思。 “神,您选中了我,让我执行您的意志。那么就请您告诉我,我该如何执行您的意志?” 少女再一次向雕像提出了祈求,神情极为虔诚。 她十六七岁的年纪,生的极为漂亮,那种美丽无法用语言形容,但是只要看上一眼就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可她又是那样的神秘,就在眨眼的瞬间,看过她容貌的人就会忘记她的长相,继而再次惊叹于世上怎么会又如此的美貌,直到再也无法赞赏,直到感觉自惭形秽,直到再也记不起来为止。 “神,您让我看到了他身上的可能。那么,他的未来会是我使命的一部分吗?我应该帮助他?还是应该杀了他?” 这次少女的话依旧平和且虔诚,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 在这庄严的教堂中、威严的神像前,她竟然在谈论是否要杀死一个人! 然而没人知道她是否得到了答案,在她的疑问过后教堂便陷入了寂静。 少女依旧跪在那里,虔诚且平和,似乎是在聆听,又好像是在等待。 不过寂静的环境并不意味着这里只有少女一个人,在座椅最外边,靠近大门的位置,那里还坐着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一头金色卷发,面相极为英俊,淡蓝色的眼眸如同湖泊般平静。 坚挺的鼻梁、恰到好处的嘴唇,完美地构成了一张足以迷倒万千女性的容貌。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一对尖耳朵,这对耳朵告诉人们他的身份是一位精灵,而精灵有这样一副容貌也就不足为奇了。 或许,他也不是一个年轻人,年龄甚至可能比西风帝国都要老。 精灵穿着一身极为修身的衣服,衣服上用银丝绣着一副繁杂的图案,上面还有金线和宝石做为点缀,奢华程度比人类贵族的晚礼服要高上不知道多少,尽显他本就高挑的身材。 可是不要误会,这身打扮并不是精灵的礼服,而是一套十分平常的战斗服装,至少在高等精灵中就是如此。 因为他的左肩还绑着一块精致的皮制肩甲,从没有奇奇怪怪的布条延伸出来就可以看出,肩甲和衣服是一套的,而且也只有高等精灵会在奢华的同时做到精致。 他的怀中还抱着一柄至少有两米五的长剑,长剑的外形倒是十分朴素,却也没人怀疑精灵出品的品质。 当然,更没有人质疑精灵和长剑这对不协调的组合。 高等精灵就是如此,高高瘦瘦的身材中蕴含着无穷的力量,毕竟精灵的神明对高等精灵青睐有加。 此时他正将注意力散布到教堂的每一个角落,仔细聆听着任何一个微不足道的声音,无论是否具有威胁,他都不会放过。 就好像教堂大门边上的一个通向内院的小门被人推开,将要从中走出三个人一样。 在这三人刚刚走进廊道时,他就已经发现了。 小门打开的同时他转过了头,看向了从中走出来的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老者身上穿了一件……或许是一片衣服。 最廉价的布料在中间挖出一个洞后将头套进去,再用麻绳在腰间一系,便是老者的衣服。 老者没有穿裤子,完全依靠衣服够长,遮挡住了膝盖。 脚下更是穿着一双草鞋,裸露脚掌上那些粗劣的痕迹表示老者这幅打扮是常态。 可他的头顶却带着一顶镶嵌着各种宝石的华贵尖帽,背上的披风更是用最柔软的天鹅绒毛纺织而成,无一不彰显着他身份非凡。 他正和身边一位穿着一身猎装,像是一位贵族的男人低声说着什么,身后则跟着一位套着全身铠甲的壮汉。 三人也看到了精灵,而且他们似乎十分熟悉,纷纷向精灵点头致意,贵族模样的人更是摆了摆手,露出一抹痞痞的坏笑。 第584章 战事(十六) 先别看,等我明天更新了再从上一章看,以后都会正常更新,不会再继续补了。 昨天发的就是为了占个全勤,事实上我昨天都没写。 昨天去了一趟医院做检查,结果说出来也让大家快乐一下,那就是这次折腾了那么长时间几乎白忙活,只是将皮上的结痂去掉了,治标不治本,以后可能还会长。 麻了,真的麻了。 听完这个消息彻夜未眠,一直耗到现在,以后我可能就是一个废人,一辈子告别跑步了。 其实这件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我已经坦然了许多,几年前第一次手术之后和第二次手术之前的经历直接让我抑郁了,成天成天像个死人一样呆滞,拒绝任何交流,如今也已经能坦然处之了。 命是如此,有的时候可以不信、可以抗争,但并不会成功。 抑郁真的很难走出来,也真的十分痛苦。 我希望诸位在反抗束缚着自己的命运时能够想想我,想想我的经历,千万不要轻易屈服于压迫,那代价常人难以接受。 加油吧诸位,生而为人、不应抱歉,阻挡我们的终将被我们踩在脚下! “这里是什么地方?” “谁知道呢?” “那我们怎么回去?” “谁知道呢?” “都尉,咱们不能一问三不知啊,要不然弟兄们怎么会信服?” “我还用得着你教?”蒋林白了自己副手一眼,没好气地说,“眼下不就只有咱们两个吗?我得给你透个底,让你心里有点数。” 蒋林这一行人中打摆子的有十几个,烂脚底的更是不计其数,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 他的副手当时都快要死了,但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挺过来之后变得生龙活虎,一度让他以为是回光返照。 现在人人都很虚弱,就副手中气十足,问起话来更是理直气壮:“都尉,最开始我们是往北跑,后来一直往东,现在应该在……应该在……” “你行了吧,谁知道我们的方向对不对?这个鬼地方有光就是天亮,没光就是天黑,连个囫囵的太阳都看不着,谁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蒋林直接制止了副手继续思考。 事实上副手说的没错,他们也没有跑错。 没有光不是还有树吗? 想要确定方向,方法多得是。 但他不敢想,短短五天时间,让他从满怀信心变成了如今这般心存死志。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这五天他们一场仗都没打。 他们没病的时候都不可能跑过高句丽人,更何况现在人人带伤? 那帮高句丽人这么放任他,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套住他们的罐子或许不是高句丽人,但高句丽人却能随意在罐子里玩弄他们。 没希望的…… 这已经不是两人第一次进行类似的对话了,可每每谈到这里,两人就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 任务和弟兄的生命,这是无解的选择,即便公开说出来也不会有多少人同意。 他们死了太多人了,如果放弃任务就相当于白死了。 愿意搏命的人都是赌狗,连命都愿意拿出来去赌,谁还在乎一线生机下的万丈深渊? 完成任务即最高诉求便是刻在普通士卒心里面的答案。 然而蒋林并不是普通士卒,坐了这个职位,就要思考这个在这个职位上应该思考的事情。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吹了个牛,现在任务已经完全失败了。 或许是被什么触动,这次沉默后蒋林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两人默默走回去,而是在思考片刻后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回大营。” 此言一出副手当即愣在当场,几乎脱口而出:“都尉有路线了?” 这是无法回避的问题,就连已经残了的他都下意识将任务放在了第一位。 说完后副手就后悔了,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就好,说出来,味道就变了。 果然,蒋林沉声说道:“一直向西南,总会回去的。” 搞笑的决定,却是他们看在唯一的选择。 进退都是在搏命,风险几乎等同。 副手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了,苟活于世总好过埋骨他乡。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天地间除了两人踩雪时发出的“嘎吱”声外再无其他。 然而两人刚回军营,还未等蒋林将自己的决定说出来,负责放哨的士卒便匆匆跑来报告,称在不远处看到了高句丽斥候的身影。 看到高句丽人后他们一般会立即转移,这次也没有例外。 蒋林吩咐身体条件好的带上病人,立即向东前进,摆脱高句丽人的追赶后全力向西南走,进行一次大迂回。 他并没有说出真实的目的,反正走就是了,等到了军营后谁也不好再说什么。 一行人就这么拖拖沓沓地行进着,速度要比想象中慢很多。 所有人内心都焦急无比,但他们同样知道着急没有任何用处。 队伍的气氛无比压抑,哪怕他们是最精锐的正规军,士气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崩塌。 一路上蒋林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最初那两天他明显能感受到高句丽人的无尽怒火,将他们死死咬着不放。 可为什么最近这两天明明近在咫尺,高句丽人反而不着急了呢? 可惜这个问题没人能够给他答案,想要知晓答案只能靠他独自寻找,而且他很快便找到了。 走了小半天,看着逐渐开始低矮的树木,蒋林的心中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还不到一个时辰,他们的眼前豁然开朗,山林到头了! 在他们面前是一条冰冻的小河,小河并不宽,踩着冰面十来步就跑到对岸。 对岸同样是一望无际的山林,可是和他们脚下不同的是,对面的山林中生长的已经不是那种遮天蔽日的大松树了,而是早已没了叶子的低矮树木,树林里面的情况一目了然。 是的,一目了然。 此时在对岸正有不少人在那里烤火。 蒋林见状便马上明白,自己来时的路恐怕也已经被堵得严严实实了。 终究还是败了吗…… 一时间他心中竟然生出了一抹释然,人多还真是势众,而且还是优势的势。 “拼了吧!” 副手咬牙坚议,一边抽出战刀,一边看向了身后的士卒。 士卒们对视一眼,纷纷露出决然的神色,同时抽出战刀,等待着蒋林的命令。 就在这时,对面忽然走出来一队人,那人来到了小河中间,对着蒋林招了招手。 必死之局,输人不能输阵。 蒋林和副手交换了一个眼神,便独自一人迎了上去。 “你倒是胆大。”那人见蒋林过来,笑了笑说道,“我乃高句丽兵马统帅,姓……” 话到一半,就被蒋林毫不犹豫地打断:“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你已经被我盯上了,不过是我刀下下一个无名之鬼罢了。” “果然胆大。我会吃掉你,将你敲骨吸髓,最后让你连点儿渣滓都不剩。” “那就来吧!” “这么着急送死?不要着急,我还不饿。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解决你们吗?” “你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很好奇,开始我追得那么紧,后来我又不着急了?那是因为我察觉到了你们的阴谋! 我派人沿着夫余人撤退的方向查探了,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是的,我发现了一支守在进入夫余腹地入口的军队,足足上千人啊! 你们这么一点儿人就给我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上千人有多厉害?不敢想啊!想必夫余人已经全死在他们手里了吧? 但是如果我告诉你,你们完全是在白费力,你会不会生气? 哈哈哈哈…… 我不管你们想要干什么,我确实要进入夫余腹地,可我为什么一定要走那条路? 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你们是聪明还是愚蠢了,这里可不是夫余和高句丽的边境,这里就是夫余啊!翻过这片山林便是夫余的腹地了,我为什么要走你们规划好的路?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是你让我明白神并不可怕,神也是有血有肉的。 回去吧,你是一个勇士,我给你一个机会。 准备好,我们便在这条河上一决雌雄。” 统帅一口气说了很多,多到蒋林听得都有些厌烦了。 统帅说的这些他当然知道,而且他比统帅知道得要多得多。 要知道以张合为首的几路先锋,没有一路是穿越山林的,他们能不知道路有很多? 看着统帅那沾沾自喜的样子,他甚至需要强忍着笑意。 唯一让蒋林有些不爽的就是统帅那高高在上的样子,那神色与其一战仿佛是他赐予的一般。 “你怕了。” “什么?” “我说你怕了。”蒋林咧开嘴笑道,“你说了这么多,并不是要让我觉得你多厉害,而是在给自己壮胆,在为自己更改路线找个借口。” “哼,无知的蠢货!” “无知吗?无知你为何要生气呢?” “你愤怒了,所以我说的是对的。 你为什么咬着夫余人不放?因为你自信打得过夫余人。 你为什么又不敢从那里走了?因为你知道打不过我们! 哈哈哈……” “受死!”高句丽统帅似乎被说中了心思,拔刀砍向蒋林。 哪知蒋林笑容瞬间收束,同样大喝一声:“你先死吧!” 说话间,他向后跳跃的同时随手抽出腰后的手弩,对着统帅就是一箭! 高句丽统帅鼓锤吃人能增强力量不过是说说而已,并不是真的增强了实力。 这么近的距离,任何人都无法闪避,他同样也不能。 弩箭射中了他的腹部,他那愤怒的一刀也砍空了。 但这家伙真是个狠人,硬是没有吭一声,抬手一挥道:“上!杀了他!杀光他们!” 左右闻言立即冲向蒋林,蒋林内心苦笑,这下可遭了。 为了躲那一刀,他已经没转向的机会了,如今只能赌自己出刀够快! 仓啷……叮当! 几乎是落地的一瞬间,蒋林便已经将长刀挡在了面前,而同一时间敌人的刀子也到了,几柄兵器立即撞到了一起。 挡……是挡住了,却没能完全格开。 这一招蒋林接住了四柄长刀,两柄直接崩断,另外两柄却硬是压了下去,砍在他的肩头。 四人的力量要比他一人大得多,可肩膀的疼痛比不上心头半分! “狗娘养的,去死!”蒋林发出了愤怒的咆哮,那是右军的刀,是他兄弟的刀! 愤怒流经血液直冲天灵,他如同疯魔了一般,扛着刀割将奋力向前冲击,将面前的几人一下子全部顶翻,并顺势一顿乱砍。 与此同时,副手也带着人跑了过来,将蒋林团团围住,护在他们的身后。 不是他们不想带蒋林走,而是走不了了。 随着两人直接开打,趁势来的不仅有他们,高句丽人也赶了过来。 “头顶天、脚立地,不过一死而已,汉家男儿又有何惧!”副手咬牙怒喝,率先对高句丽人迎面冲去。 其实右军的所有人都知道此时进攻是不可取的,可此时此刻不进攻又能如何呢? 都是一死罢了,平日里那些教导和规矩就算了吧,临死前就让他们放弃理智,像个热血男人一样一往无前吧…… 百来号人向着一望无际的人海发动了攻击,他们就像是大海中的一片孤独的沙洲,虽然能够傲立于茫茫大海之上,却终有一天会被摧残殆尽。 是的,几乎在双方相撞的一瞬间,右军就出现了大量的减员,直接死了三成! 不是他们的刀不锋利了,也不是他们的甲不坚固了,只是他们太虚弱了,虚弱到高昂的战意已经无法弥补生理上的差距;虚弱到高句丽人都可以做到一换一…… “看见没有,汉人不是无敌的,他们死人了,死了!”高句丽统帅没有放弃这个机会,立即大声鼓舞着士气。 大概所有被压制久了的人一旦拥有反抗的机会,总会爆发出远超本身的实力。 高句丽士卒见到自己不再需要多人围攻一个便可以杀死汉人,一个个士气高涨,争先恐后想要收取这日后能够向人炫耀的资本。 右军士卒勉力支撑,却再也做不到向往常一样一人可以轻松战胜很多。 副手没了一只手,力量大打折扣,他干脆用那只残了的手当盾牌格挡敌人的进攻,用另一只手进行捅刺攻击。 和他类似的有不少,那些打摆子的士卒用自己的身躯给同伴当盾牌,完全是抱着杀一个不赔,杀两个赚了的心态在搏命。 可是肉体怎么顶得住锋利的刀剑,副手的整条手臂终于彻底脱离了身躯,那些为同伴挡刀的人也再也没能挡住第二刀。 这次的战斗没有平时那么惨烈,每个人的身上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占满了敌人的鲜血。 但这次的战斗却格外的悲壮,他们每个人都无法用出全力,每个人又都不想后退一步。 关键时刻,蒋林终于处理好了那些统帅的亲兵,犹如一头蛮牛般冲进了敌阵,瞬间便清空了阵前一片人。 副手见状大喝:“来几个人带都尉走,其余人和我挡在这里!” 这是个艰难的选择,走的人可能要承受一辈子的负罪感,但仍然有四五个人站了出来,拉着蒋林没命的往来时的林子里跑。 蒋林当然不想跑,但几个人几乎是扛着他想要退入山林。 然而,他们真的能跑吗…… 第585章 战事(十七) “呼……呼……呼……” 蒋林大口喘着粗气,尽量平复着心脏那不规律却极为猛烈的跳动。 他们最终也没跑了,刚跑出两步,林子里便冲出了大片大片高句丽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跑不了那就只能打了,奈何不到五息的时间,在他身边就只剩下了他和副手两个人和无数的高句丽士兵对峙着。 这一阵高句丽人已经被蒋林的凶悍给震慑住了,短短几息时间便杀了数十人,任凭统帅如何呼唤,却不敢贸然上前半步。 “都尉,你怎么样?” “还行,不过右手废了。” “嘿!我们一个残了左手,一个残了右手,加一起刚好凑够一个好人。” “好人?我不是好人,倒在地上的弟兄们才是好人。” “那我们就快成为好人了……”副手的体力要比蒋林强上一些,还有心思开开玩笑。 “早知道如此,就多向将军要一些人了。” “要是能早知道,我还不当兵了呢。” “后悔了?” “后悔?老子后悔没当上将军!杀!”说罢,副手当先冲向了犹豫不决的高句丽人。 蒋林几乎和他同时发动,两人一左一右配合相当默契,一招一式行云流水,真的好像一个舞动双刀的人在战斗。 一个、两个……五个、十个…… 他们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汉人称雄的年代,回到了数十辽东铁骑追着数千胡人骑兵满草原跑的岁月。 其实那个时代并没有过去太久,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胡人不再惧怕汉人,汉人甚至开始害怕胡人…… 民族的自信在不知不觉间开始衰减,当国家分裂、当无敌的军队开始倒下、当神开始受伤,甚至流血…… 敌人不会可怜你的伤痛,只会在你的尸体上狂欢。 蒋林此时此刻想的就是这些,他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想这些,而不是去想一想自己的家人;不是去想一想死亡的恐惧。 或许是他刻印在血脉中的骄傲告诉他不可以害怕、告诉他只能壮烈的死! 暗无天日、昏天黑地…… 此时蒋林就处于这种状态。 他累了,真的很累,眼前一片黑暗,看不清高远的天空,看不清坚实的大地,甚至看不清殷红的鲜血。 杀,杀,杀…… 当意识已经模糊,他只能靠身体驱动身体…… 或许他快要死了吧,说不定已经死了,只剩下一个孤独的躯壳忠实执行着自己的意志。 然而躯壳在不久之后也会泯灭,高句丽统帅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一个讽刺意味十分浓重的杀手锏。 一队身穿汉人甲胄的士卒分开了不敢靠前的高句丽军阵,一步步向他们逼近。 一瞬间,蒋林的愤怒充斥全身,热血将心脏焚烧成灰烬! “去死!” 蒋林一步跃起,向最近的一人劈了过去! 奈何人力终有穷尽的时候,跃起的一瞬间蒋林眼前一黑,意识直接崩断……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了双眼,入眼便是高大的松树以及覆盖在松针上厚实的积雪。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恐怖的梦,如今他们没有被包围,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梦境中的梦魇。 可右臂的疼痛却在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他的人全死在了这片山林里、死在了那条河上,永远也回不去了。 “这是哪?”蒋林用嘶哑的声音问了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一个声音反问道:“你醒了?” “你是谁?我为什么没死?” “醒了就起来见一见你的救命恩人吧。至于我?本将,张合。” 此言一出,蒋林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一个翻身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见过张合,张合带过西北投降的骑兵,而眼前的人也没有说谎。 连行礼都已经记不得了,他结结巴巴地问:“张……张将军,您为何在这里?” “你想打探军中机密?” “不不不……” “不想就好。”张合深深看了他一眼,拉过来一个人说道,“谢谢这位吧,就是他救了你的命,他叫六儿……不,他叫房安宁。” 房安宁这个名字更是让蒋林心中一惊,房安宁他也见过。 张合好歹是本人没错,可房安宁怎么变成了一个年轻人?难道这世上还有返老还童之术不成? 没人给他解释这些,房安宁只是冷漠地对他点了点头,既不想等他答谢,也不想和他说话,看了他一眼之后便离开了。 张合见状说道:“我们晚到了一步,只救下了你一个人,当时高句丽人已经准备把你分解了,六儿将你救了回来。现在说说吧,你们在这做什么?怎么和高句丽人打起来了?” “回将军,甄将军……” “等等,什么将军?” “甄将军啊……” “甄道?她领兵了?” “是,甄将军的计划是……”蒋林一五一十将甄道的计划说了出来,根本不敢问关于自己的情况。 张合听完后便一言不发地沉思着,根本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就这样,蒋林迷迷糊糊地跟着张合回到了大营,最终也不清楚他们的付出到底有没有用,到底值不值得。 他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睁眼想的都是麾下奋勇杀敌的场面,闭眼看到的全是弟兄们惨死的样子。 军营还是那个军营,里面也没有增加新的面孔,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他忽然明白那句简单的“打仗哪有不死人”是多么的无力,有些人死了,他们成为了他人口中的死人,可他们对于蒋林来说是不同的。 大家来自天南地北,平日里更是因为习惯互相看不惯,没少产生矛盾。 然而真当他们消失了之后,蒋林却发现偌大一个军营,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他却成了最孤独的那个。 出发之前属于他们的营地还没有拆除,蒋林整日窝在里面,想起来了就去吃一顿饭,想不起来便呆愣愣地坐在一个没人会注意到的角落。 他也不是在思考什么,大脑甚至完全没有思考,就那么坐在那里,望着前方,或许也可能望向了远方…… 不过他回到大营没两天便接到了调令,以都尉的职位被调到了房安宁的麾下。 此时的小房已经接替老房成为校尉了,火箭般的升迁不可能仅仅因为单枪匹马干掉三百人那么简单,两个大级别的跨越足以说明这些天在张合的军中发生了非常多的事。 在张辽的军帐中,张合正在讲述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并且引起了非常激烈的争论。 “你是说夫余内乱了?”张辽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问,“你什么都没做就内乱了?虽然殿下先手了,可这也太快了吧?他们难道不应该争论一番,再犹豫不绝地造反,最后被夫余王室屠杀损失惨重吗?怎么这么痛快就内乱了?” “嘿!看看人家,再看看咱们,都是文人,这就是差距。”郭嘉撇撇嘴,满脸揶揄,“一帮化外人士想到了就去做,反观自诩文明传承饿中原却犹犹豫豫,恨不得拖到天荒地老。” 张合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也知道是化外人士,中原复杂的情况是夫余能比得了的吗?” “哼,有什么比不了?你知道我为何那么坚定地跟随殿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大汉完了、烂透了、没救了,此时只有推倒重建才是最好的选择,可他们是怎么做的呢? 一个个还想用权谋化解为难,还想在朝堂上解决田间地头里最基本的问题,还想把持朝政取而代之,何其可笑! 取而代之那是窃,是贼,人人得而诛之,还想留个好名声? 只有推倒重建才是王,才能获得天下正统,才能得到天下人的承认! 一群半截入土的老头子高居庙堂却异想天开,还补给殿下一个少年校尉果断。 那时候我就知道跟点下准没错,殿下有平定天下的决心,现在不正在一步步实行吗?” “得了吧奉孝。”张合闻言立即回怼,“你怎么来的别人可能不清楚,咱们三个当时都在场,谁不知道谁啊,非要我说出来?” “那你就别说,哼!我走一步看十步,你一个前进半步还要后退十步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你给殿下惹的麻烦少了?” “我那是年少无知。” “哎呀,那还真是凑巧呢,我很不巧比你小了好几岁,看来我是年少老成喽?” “你!” “你们俩行了!”张辽实在看不过眼制止两人,“自从上次泰山回来,你们就互相看不顺眼。都是从小一起追随殿下的,有什么说不开的?” “那能有什么说不开的?我给他郭奉孝丢人了呗。” “张儁乂,你别找不自在。” “怎么?不服?出去练练?” “你别以为我弄不过周公瑾我弄不过你!” “来啊!这不是巧了吗?我还 真不将那周瑜放在眼里。” “张儁乂,注意你的言辞!”张辽终于怒了,面向两人的脸色黑如锅底。 张合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止住话头。 郭嘉更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轻声问道:“仔细说说,是什么让你这么急着回来?” “不回来不行啊。”谈到正事,张合立即严肃起来说道,“我们此时在夫余境内,对于夫余人来说并不是威胁,反而是救星。 无论哪一方,只要争取到汉军的支持便可以说赢定了。 其他人还好说,我的身份特殊,不可以插手任何一方势力。” 听到这话,张辽还在思考,郭嘉却赞叹道:“行啊张儁乂,看来殿下让你读书是对的,这么深层次的东西你都看得出来?” 哪知张合并没有将功劳揽下,立即解释道:“并不是我看出来的,你们还记得老房吗?他临死前给自己找了个接班人,继承了房安宁的名号。” “就是那个一人干掉三百斥候的小兵?”郭嘉闻言惊呼,“他还有这本事?那让他当个小兵屈才了,不如进五军军务府。” “不是你想的那样,里面的情况有些复杂。我出发之前便已经任命他为百户了,现在更是暂时代理校尉,管理老房留下的那些人。等此战结束之后,我准备向殿下举荐他。” “你张儁乂亲自举荐?好大的面子啊!那他更应该去五军军务府,军中太危险了,容易夭折。” “他这个人……唉,怎么说呢,我觉得他这个人有点邪门。” “啊?” “其实他并没有看出我当时面临的危局,这些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这就是邪门儿的地方。在我们的只夫余内乱之后,他便找上了我,和我说继续前进我们很有可能遇上大麻烦,了到底是什么麻烦他也不知道。 你可能不清楚,那小子的思维方式和人类是不一样的,更接近纯粹的野兽。 野兽在野外每一个选择都关乎自己的性命,它们甚至能在毫无征召饿时候提前预知可能存在的危险,至于危险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只知道那里有危险。” “这哪是人啊,这不是神仙吗?有这个能力无敌了。” “所以才说他不能跟你走,五军军务府内部牵扯的东西太多,这种能力很难说是福是祸。” “行吧。” 都说天才和神经病只有一步之遥,张合矛盾百出的解释却得到了郭嘉的认可,甚至表示出充分的理解。 然而他忽然话锋一转问道:“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突袭高句丽王城,完全放弃夫余的战略。”张合说得斩钉截铁,并十分认真的分析,“无论夫余的情况如何,短时间内是分不出胜负的,我们不可能在这里耗着。 夫余人会有什么结局对于咱们来说根本不重要,只要迅速解决高句丽,夫余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到头来这片土地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我觉得可行。”张辽立即表示出赞同,“夫余刚开战,注定不会激烈,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迫于高句丽的压力。若是我们能解决高句丽,他们也就能放开手脚了。 儁乂,如果我将所有的骑兵都交由你来统帅,你有多大把握能够拿下国内城?又需要多长时间?” “我觉得……” “你别觉得了,什么狗屁计划。”郭嘉没等张合说完,十分不客气地将其打断。 第586章 战事(十八) 张合没有因为郭嘉的嚣张而生气,反而问道:“为什么不行?” “你要明白一件事,打仗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是来给殿下解决麻烦的,不是来给殿下找麻烦的。” “什么意思?” “你别忘了,还有个公孙家在一边看着呢。” “他们能有什么作为?” “哼,他们能做的事情多了。”郭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狠,冷声说道,“我不管你能多快拿下国内城,但是,当公孙家的人出现在你眼前的那一刻,你便失去了所有对他们出手的理由和机会。” “凭什么?” “就凭他们是第一个被分出去的家族,无论我们如何做,最终丢的都是殿下的脸面。” “这是什么道理?明明是他们背信弃义在先!” “这有什么关系?他们还背信弃义?他们就没有信义! 你要是打他们,这事一旦传回邺城,殿下需要面对邺城世家极大的压力。 这个压力要比你弄死老袁那一大家子严重多了,那时候他们只是可怜袁家,和他们本身没有太多的利益纠葛。 如今关乎到他们切身实际的利益,他们能坐得住才是怪事。” “那我要是不打呢?” “不打?哼,不打更麻烦。 我不知道军中有没有公孙家的人,但是他们一定正在想尽一切办法查探我军的动向。 你要不要和我打个赌?就赌公孙家现在和高句丽是不是盟友。” 郭嘉说完,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眼神中全是鄙夷。 张合此时也想起了他们之前的讨论,一旦他不管公孙家而全力攻打高句丽,那公孙家绝对会侵占大片本应该属于王弋的土地,这是张合无论也不能同意的。 “那怎么办?”张合看向郭嘉,无奈道,“总不能这么看着吧?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高句丽和夫余,总是要选一个打的。” “都打,又都不打。”郭嘉笑眯眯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高深莫测的神色在张合看来贱得不行。 张辽见状立即呵斥:“郭奉孝,这是谈正事。” “好好好…… 我们不是还有一些人在执行之前的计划吗?不用管他们,让他们继续执行,不过要派人告诉他们不能参与到任何争斗之中。 我们需要让夫余人尽快拉起一支军队来抗衡高句丽那些躲在大山之中的军队。” “还要留着那些高句丽人?” “是的,不仅要留着,还要让他们活下来。我们要全线收缩兵力,将弓弩和骑兵全部撤回来,让高句丽人的补给线继续运营。” “为什么啊?”张合有些不解。 张辽却脱口而出:“为了解决高句丽。” “是的,为了解决高句丽。”郭嘉点了点头十分认同地说,“在山林中和那些化外边民战斗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不是打不赢,而是有些亏。 可论起山林作战,这里除了我们硬碰硬,能够打赢高句丽的就只有夫余人了。 一旦那些高句丽人对夫余产生了威胁,如今交战的双方必定会联合在一起共同抗敌。 心怀鬼胎之下,这样的联合注定不会长久,先让他们互相削弱才是最好的战术。” “那夫余人要是输了呢?” “无所谓,爱死不死。那些在夫余的人马就是我们的保险,无论双方输赢如何,赢的最终只有我们。” “那高句丽就不管了?” “当然要管,不仅要管,还要打!” “你不是说不能打吗?” “这就要看你够不够快了。” “什么意思?” “我将全部的骑兵都交给你,你带上全军一半的补给去做一件事。 我要你以最快的速度穿过高句丽,陈兵公孙家的边界。” “高句丽不管……我懂了。”张合点了点头,脸色变得十分凝重,沉声说道,“是不是太冒险了?” “怎么?你对自己没信心?” “哼,我会没信心?我只是担心会坏了殿下的大事,万一公孙家的反应很快,我们就被动了。” “公孙家的反应必然会很快。”说到这里,郭嘉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他收起轻浮道,“但公孙家带来的被动根本不算什么,毕竟我们已经很被动了。” “没有吧!” “没有?等打完这一仗,我建议整个右军都去拜一拜神,我现在都开始相信神了。” “啊?” “春暖花开就是好啊……”郭嘉忽然发出感叹。 张合翻了个白眼道,“这天寒地冻的,哪有什么春暖花开?行了,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先去准备了。” “等等。”郭嘉立即叫住张合,语重心长道,“为将者当知晓天时、地利、人和。” “用得着你说!”张合摆了摆手,转身便走出了大帐。 这次任务他要准备的事情很多,因为看上去虽然是突袭,其实是一场持久战。 郭嘉的意思他已经明白了,公孙家凭借形势迫使他们没有选择,那他们就要让公孙家做出选择。 一边思考着应该带些什么装备,他一边走回了自己的营帐。 可刚一掀开营帐门他便愣住,郭嘉为什么告诉他要注意天时、地利、人和? 地利和人和都能理解,可是这天时…… 一瞬间,张合的脊背都冒起了寒气。 郭嘉说的没错,如今的时节确实应该春暖花开,但是在这片寒冷的大地上离春暖花开还早着呢,事实上这里遍地都是积雪,连一条正经的道路都没有,要不然他们当时也不会从河道上回大营,也就不可能救下蒋林。 可这正是问题的关键! 自从他来到这里之后,这里便没有暴雪,没有刮风,甚至连阴天都没有出现过,每日都是艳阳高照。 这可能吗? 这正常吗? 张合不知道,他也想不明白,只能将一切都归咎于他们的运气好。 难怪郭嘉说他们现在很被动,难怪他要拜神,有这样逆天的运气拜一拜也是应该的。 一瞬间,张合觉得自己的压力无比巨大。 这片荒芜的土地,骑兵可不一定比步兵快,万一再下个雪,他们可能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怪不得要我亲自带兵去呢。”张合忽然无比头大,喃喃道,“郭奉孝啊郭奉孝,你怎么不让张文远亲自带兵去呢。” 可再怎么抱怨也没有用,尽管因为骑兵还没回来的原因张辽没有下达军令,这个任务却非他莫属。 只有他有带兵突袭的经验,哪怕只是一次不成功的经验,至少他知道突袭作战需要准备些什么。 右军后勤营的东西都是现成的,需要什么直接去挑就可以。 张合趁着这个时间一遍一遍的测试,这一试就是整整十天,连甄道都带兵回来了,他依旧没有出发。 甄道带了一次兵之后,发现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非常多,她便每日都来到校场观摩张合,并不厌其烦地询问着其中的门道。 只是今天……张合的脾气似乎有点儿大。 “不行,不行!你怎么回事?”张合此时正对着一名骑兵不停的数落,拖得时间越久他就越烦躁,可他一直找不到那个平衡的点。 士卒低着头唯唯诺诺的样子更让他火大,直接骂道:“有什么问题你他娘的说行不行?” “我……我……” “我什么我?窝在问你话!是你又肥了,还是东西带多了?” “将军,小人知罪……” “我知……”张合差点被憋死,一脚将士卒踹翻骂道,“我在问你话,你只个屁!为何昨日能跑三个时辰,今日不到两个时辰马匹就大汗淋漓了?” “小人不知啊!小人全都是按照您的吩咐,今日还特意少带了些……小人也不可能一夜就肥这么多吧?” “少了东西,马反而累了?你在骗谁?”张合认为士卒骗了他,当下将手安在了剑柄上。 甄道在一旁观看挺久了,看到张合这般做派便知道张合已经着急到快要失去理智了。 她赶忙跑过来说道:“张将军且慢,此应该不关他的事。” 张合闻言看向甄道,却没有回应,他不认为凭甄道能看出自己都看不出的明堂。 然而甄道还真就说出来了一个所以然,之见她跑到场地边缘,伸手抓起一把雪说道:“将军且看,今日这天气可有些暖和,我都没穿甲胄。” 直到现在甄道只穿了一套平时练武用的武士服,可他根本没兴趣在乎这些,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甄道手中那团雪上。 那是一团非常不规则的雪,形状像是一座山。 张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也清楚甄道为什么说天热了。 想要让雪变成这个样子,首先温度不能过低,但也不能过高,只有这样雪才能变得很黏,随便一抓就是一大堆。 完了…… 这是张合心中唯一的想法。 为了模拟雪中行军的场景,他命人将校场铺满了松散的雪,正是因为这种状态的雪才让战马付出了比平时要多很多的体力。 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雪变得很黏不是特别大的问题,大不了走得慢一点就好。 最关键的是现在的气候,别看今天温度有回升,很可能平日就会骤降,粘雪就是变成冰雪,让骑兵彻底失去行军的资格。 要是持续回升更可怕,土地将变得泥泞不堪,到时候别说战马了,什么东西都走不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张合眉头紧锁,完全无视掉了一旁的士卒和甄道,独自一人沉默地走回了营帐。 他现在需要面对的是一个进退两难的问题,无论怎么选都不是一个好选择。 他当然知道早些走就不会遇到这些事,只是那些骑兵过于深入了,到现在也只回来了大约两千人,还有一半斥候还没有找到,何时回来更是一个未知数。 “不能等了!” 半晌之后,张合拍案而起,下令道:“来人!通知吕介和董宁,让他们带人立即做好所有的准备,明日一早便出发。” 亲兵闻言并没有马上去传令,而是提醒道:“将军,现在军中只有一营骑兵。” “我知道!速去,我这就去找大帅要军令。”说罢,他比亲兵更先一步走出了营帐。 来到张辽的中军大帐,张合立即将所面临的问题说了一遍,并要求尽快出发。 张辽看了郭嘉一眼,郭嘉沉思片刻后予以了肯定:“儁乂的判断是对的,不能再等了,越等变数越多。 不过儁乂,我要提醒你一句。 如果你只带两千兵马,就失去了绝对优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张合心中有事,并没有多想,随口说道,“意味着公孙家可能不怕我?他敢?” “从某种意义上说你的想法没错,公孙家确实有可能不怕你。 当然,他们也不可能真的对你出手,毕竟他们不敢与殿下开战。 不过我建议你最好下个套,找个机会狠狠收拾他们一顿,最好将他们现有的兵力全部干掉!” “什么!我们不是不能打公孙家吗?”张合闻言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郭嘉。 郭嘉却冷声说道:“公孙家那些人和周围这些小国接触的时间久了,汉人的习惯早就忘了,本性更像是小国中人,一点儿眼前的小利就会让他们失去理智。 在你弱势的时候,想要对付他们只有一个办法。 要想让他们怕,就要先让他们疼! 此一时彼一时,找个合适的借口,干掉他们的军队。 下手狠一些,让他们每次想起来都会不由自主地恐惧,只要不杀公孙家的人就行。” “明白了。”张合点了点头,接过张辽递过来的令旗和印信,快步走出了大帐。 待到张合走后,张辽忽然问道:“这样打仗还真是奇怪,来了这么久,想要的战斗没打过几回,时间全都用在寻找敌人上面了。 你倒是适应得快,可你觉得士卒们能适应吗?” “没办法,不适应也要适应,每个人包括你我都要尽快适应。”郭嘉摇头叹息,解释道,“破坏永远比建设更容易,随着仗越打越多,大家都会明白这个道理。 攻城拔寨听起来很艰难,事实上却是最简单的。以后这样的战争会是常态,特别是当殿下那些攻城器械暴露之后,守城将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第587章 战事(十九) “女巫森林……其实对于帝国教会来说,女巫森林是他们心中永远无法掩饰的伤痛,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穆约用兽人那粗旷而又嘶哑的声音向希恩讲述着眼前这片庞大森林的历史:“女巫森林曾经并不叫女巫森林,而是叫巫女森林,更没有如今这般危险,在这里生活甚至可以称得上十分安逸。” “不会吧!”希恩非常惊讶,眼睛都要瞪出来。 要知道女巫森林可是整个圣焰大陆上最危险的几个地方之一了,里面充斥着狂暴的野兽、混沌生物以及被混沌生物腐蚀的魔化生物。 自从他们从西风堡垒出来已经过去三天了,路上虽然风平浪静,目标却遥远无比。 想要从西风堡垒前往霜牙领其实并不复杂,甚至有两条路可供他们选择。 第一条就是走陆路,乘坐马车的话一个多月也就到了。 不过考虑到卡格夫的体格,陆路显然不是一个好选择。 另一条就是走水路,坐船只要大半个月就能到达。 问题是希恩的就任队伍连寒酸都称不上,西风堡垒的港口里也没有任何一艘船愿意载他们这一群怪胎。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冒险穿越女巫森林,去森林另一头的冒险小镇港口去找一条私掠船,毕竟私掠船船长大多认钱不认人。 刚刚在森林这头冒险小镇补给完毕的几人来到森林面前,希恩好奇地问了一句小镇为何这么热闹,穆约却从女巫森林的由来说了起来。 “我的领主,在大约一千年以前女巫森林里根本找不到任何一个混沌生物。” “一个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据说木精灵曾多次和帝国交涉,希望他们能够拥有和帝国公民相同的法律认可,以便他们来到女巫森林定居。” “最亲和自然的种族来这个破地方定居?你确定不是在说天方夜谭?” “并没有,不过这便是西风教会最大的耻辱。 曾经在女巫森林中生活着一群自称巫女的人,她们对神明的信仰坚定无比,没有加入教会只是不信任教会的掌控者罢了,和教会的关系非常好。 她们在森林中研究黑巫术以及光明魔法和高等魔法,并向教会提供研究成果。 教会则向她们提供最强大的武器,方便她们和帝国抗衡。” “你说这话不矛盾吗?教会竟然允许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研究黑巫术?” “是的,我的领主,教会要比您想象中开明得很多。 您要知道力量只是力量,没有正义与邪恶之分,只有被邪恶之人运用的力量才是邪恶的。 那些研究成果让教会的实力得到了极大的加强,如今的猎魔人很多技术都是那时候开发的,要知道那可是一千年以前。” “教会这么会变通吗?他们不都是一板一眼的?那些牧师的表情永远都是没有表情。” “事实上这正是我佩服西风教会的一点。” 穆约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复杂的神色,沉默片刻才说道:“在如今这个连卡堂人都开始不遵守骑士誓约的世道,西风教会大概是为数不多还坚持着纯粹正义的地方。 尽管这份正义十分刻板、冷酷、无情,那也是纯粹的正义。 巫女能够和教会结成牢固的联盟,甚至让教会不惜出卖帝国的利益,就是因为巫女们有着坚定的信仰。” “信仰?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也能成为纽带吗?” “当然可以。 教会高层绝大多数都是虔信徒,教会只是他们管理信徒的工具而已。 不可否认教会光明的背后也有着大片的黑暗,但是工具坏了可以修理,神明的信徒才是他们在世间最看重的东西。 在虔信徒眼中世间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信仰人类神明的人,不论信仰哪一位人类神明,只要是人类神明就是自己人。 另一种就是不相信人类神明的人,是恶心的异端。 自己人要百般维护,异端一定要活活烧死。” “也就是说教会也对巫女们动过歪心思?” “我的领主,您的进步真是令人惊叹! 是的,据说教会确实对巫女动过不该有的心思,不过教会上层是不可能通过这项决议的。” “那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我的领主,上一次混沌入侵就是在一千年以前。 那一次混沌入侵差点让西风帝国覆灭,地狱深渊的恶魔将西风堡垒重重包围,想要困死帝国所有的高层,形势岌岌可危。 最终人类的神明没有放弃他的信徒,圣骑士横空出世,率领着残存的帝国军在天才机械师兰斯的配合下一举击溃了恶魔,解决了帝国的危机。 兰斯也在那一战后得到了帝国第十五位选帝侯的资格,也是帝国封赏的最后一位选帝侯。 奈何击溃只是击溃,并不是消灭,残存的恶魔逃进了女巫森林中躲藏了起来。 或许是命中注定,更可能是早已经有巫女在黑巫术中迷失了自我。 有一部分巫女选择庇护那些恶魔,和教会对立了起来。” “教会把巫女们都杀了?” “没有。教会承诺只要将恶魔交出来,其他的他们就当没看见。 奈何信任已经破裂,那些巫女向毫无防备的教会军队发动了袭击,最终大部分巫女或是被胁迫、或是无奈卷入了这场可笑的战争。” “可笑?” “是的,可笑。 在教会的史书上就是如此书写的。 教会最终十分艰辛地战胜了巫女,却没有获得战争的胜利。 绝大部分巫女都战死了,少部分受不了打击四散而去。 可笑的是,造成这一切的源头,混沌恶魔却没有任何损伤,反而成功占据了女巫森林。 当时的教会已经没有能力清剿那些恶魔,便放弃了一鼓作气的机会,准备休养生息之后再解决这个麻烦。 可他们当时并不知道自己放弃了唯一的机会,混沌恶魔彻底在森林中扎下根基,开始腐蚀森林中的生物,甚至有一部分直接从恶魔退化成了魔兽,彻底和森林融为了一体。 教会曾组织过数次征讨,奈何圣骑士和战斗牧师的力量过于强大,帝国在各个方面都大加掣肘,最终征讨都以失败告终。” “那么那些冒险小镇就是后来建立起来的?”希恩的思维十分敏锐,立即察觉到了问题的关键,“对于教会来说恶魔和魔兽是必须净化的秽物,可对于其他人来说,恶魔和魔兽身上的材料却是无价之宝。 教会的伤心地成为了冒险者的欢乐谷?” “完全没错,我的领主!”穆约闻言笑了起来,可是他那狰狞的大嘴和锋利的獠牙怎么看笑容怎么森然。 “您还从这件事中看到了什么?” “或许……那些冒险小镇并不是冒险者们自发建立的?”希恩不是很确定,有些犹豫地说,“这里面应该有帝国在后面做推手吧?毕竟帝国需要有抗衡教会的力量,那些材料就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是的,我的领主。 教会也不是好惹的,他们愿意将如此耻辱的事情如实记录下来并且任人阅读可没安什么好心。”穆约很是尽心地提示着希恩,这是希恩未来活下去必须要学会的思考方式。 不过他赞赏的笑容却变成了冷笑,看起来愈发狰狞。 这个世界读书并不是一件奢侈的事情,绝大多数种族和国家都建立了公立的图书馆。 然而识字却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和想不想没关系,而是能不能。 人们每天为了活下去便已经拼尽所有了,识字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是一个无用的技能,纯粹浪费时间。 辛普森的数十个孩子中,真正识字其实只有七个人。 四个基袼维尔夫人生的有继承权的孩子,以及包括希恩在内的三个私生子。 仅此而已。 要知道希恩已经出生在西风帝国的顶级权贵之家了,即便是这样的家庭,一般也只有嫡出的子女能够读书写字。 而这些人长大以后会继承家中的权力,随着见识增长,自然会懂得儿时当作故事看的历史中究竟包含了一些什么,从而在心态和政治选择上发生变化变化。 这条路也是希恩需要走的,穆约当然希望他越早看清楚越好。 可惜穆约给自己的定位是臣下,很多事情都不能逾越。 希恩又还是是个小孩子,他对未来除了茫然和感到兴奋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他的心思很快就从政治学习中转移出来,很是期待地对几人说道:“走吧,让我们看看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出发!” 希恩是真的很期待这段旅程,他生在西风帝国最繁华的城市,却也从来没有走出过那座城市。 冒险小镇的热闹就让他很是留恋,可吉格却不建议他多露面。 常年混迹在黑暗世界的几个非常清楚,世界上有奇怪收集癖的人非常多,希恩就是一个不错的藏品。 以他们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应对可能出现的麻烦。 是的,希恩很帅。 以他现在的年纪用帅来形容似乎不怎么恰当,但他真的很帅…… 第588章 战事(二十) 狂风席卷大地,所过之处响起的声音让人觉得犹如邪恶鬼魅的哀嚎。 羽毛般的大雪片从天而降,能让人清晰地感知到它降落时的重量,给予了行人厚重的压力。 行人…… 说实话,这种天气几乎没有什么人愿意从屋子中出来,就算是野兽都躲进了自己的巢穴,不愿意和老天进行无谓的抗衡。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 一支长长的骑兵队伍在步履艰辛地前行着,哪怕在这种恐怖的绝地之中,他们依旧前行着。 王弋给予了他们丰厚的物质生活、美好的未来期愿以及做为人的尊严,他们就会为王弋拼尽一切,哪怕是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王弋的命令让他们有足够的觉悟。 军令就是军令,士卒就是士卒。 他们不问前路,也不想归途。 他们只知道王弋需要这片荒芜的土地,这便足够了。 他们已经从大营出来半个多月了,在一天之前天气突变,虽没有张合最担心的化冻,却下起了狂暴的风雪。 但是狂风和暴雪可以压断他们的脊梁,却压不垮他们的意志,吹不散他们的骄傲。 况且他们的主将也和他们一样顶风冒雪艰难地前行着,还有什么比这更能鼓舞士气的? 战意正酣时,难觅贼影踪。 或许他们唯一的遗憾也只有这个了。 然而,和这些士卒不同,张合的内心却并不怎么兴奋。 虽然没有遇到最麻烦的状况,可第二麻烦的却找上了他们,而且麻烦还升级了。 “吕介,吕介!”张合扯着嗓子喊了两声,结果灌了一肚子的风。 吕介艰难地走过来问道:“将军找末将何事?” “风雪没有小的趋势,反而越来越大了。 这样下去不行,稍不留神就会有士卒掉队,到时候就再也找不着了。 你是幽州本地人,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将军!没办法!”吕介摇了摇头,同样扯着嗓子说道,“这样的雪在幽州也不常见,我们以前不会和老天较劲。” “现在要了!想个办法!” “将军,咱们人太多了!这里没有山也没有树,必须往前走,还必须要在雪停之前找到能歇脚的地方! 雪停之后天气会非常冷,我们有一半的人可能会活活冻死!” 吕介的脸上满是担忧,这场雪来得非常突然,完全没有任何预兆,让他们连点准备都没有。 所有的士卒一直都没有休息,不是不能,而是不敢,他们生怕自己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全是在靠意志撑着。 张合听到吕介的话后更是心惊,可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下雪之前他们就是在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上行军,一天一夜了根本就没走出去多远,就更别提什么遮蔽物了。 “去告诉弟兄们,用绳子将彼此连起来,先保证别走丢了。”张合思考片刻给出了对策,却又马上将问题甩了出去,“你和董宁想个办法,我们必须要休息,马上就要休息!这是将令!” “喏!我等立即就去办!”虽然没办法,但吕介还是答应了下来。 张合叫停了队伍,等待着士卒们准备好。 右军士卒的素质没得说,吕介只用了半个时辰便让士卒们用绳子将彼此绑在了一起,与此同时他还带来了一个人。 “将军!此人说他有办法!”吕介将一名士卒引到了张合面前。 士卒见状立即行礼说道:“小人是……” “我不管你是谁!”张合毫不客气地打断道,“能解决现在的问题,你便是此战头功,我亲自为你请功!快!” “将军!我等只需如此如此……” “吕介你听到了吗?快去办!” “末将遵令!”吕介闻言赶忙带着士卒去执行了。 士卒的方法并不困难,就是以什为单位,用雪建造一道围墙抗风。 鹅毛大雪的附着力非常强,只需要堆起一圈矮墙,用不了多久自然就会形成可以抗风的高墙。 唯一的麻烦就是他们必须向下挖到土地才行,在雪面上起不到什么取暖作用,因为他们必须生火。 哪怕这些士卒的意志力再强,哪怕他们可以笑着面对风雪,可若是能够休息,谁会傻到硬扛? 行军队伍很快变成了建筑工地,一个个大坑被挖了出来。 这里的雪地是真的厚啊,等到士卒们挖到地面才发现他们根本不需要构建围墙,单单大坑就有大半人高。 一个个大坑慢慢出现,再加上他们的装备做为简单的掩体,士卒们很快就不需要为生火发愁了,至少不担心休息时冻死。 不过士卒们可以休息,张合却不能,他带着吕介和董宁四处巡视了一圈,尽量叮嘱所有人烤干衣服后才回到属于自己的坑中。 他的坑就好很多了,亲兵将一切都已经准备好,甚至还搭了个棚子,将大雪全部隔绝在外。 烤上了火,张合松了口气,脸上同时也露出了笑容。 他看向面相较老的吕介问:“吕将军,这次多亏了你啊,要不然咱们可就麻烦了。你从军好多年了吧?还是你经验丰富啊。” “将军谬赞了。”吕介闻言赶忙推辞,“主要还是将军当机立断,要不然末将也只知道傻愣愣地往前走。 末将当兵……算上幽州在公孙瓒手下的日子,差不多快二十年了。” “二十年?二十年还要在前线拼杀吗?你已经是参将了,回邺城养老不好吗?” “老吗?张将军,末将若说我今年只有三十五岁,您还觉得我老吗?” “三十五?怎么可能?”张合闻言很是诧异,看面相说吕介五十五都有人信,谁能想到竟然比他大不了几岁? “是啊,辽东不养人,都老得很快。” “放心吧,这片土地是养人的,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了。”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话虽如此,吕介其实并不相信张合的话。 张合看出了吕介眼神中的敷衍,十分认真地说:“这是殿下说的,殿下一定会做到。” “可是将军,您看这天气,越是往东北越冷,怎么可能有人在这里活下来呢? 末将告诉您一个秘密,您别看夫余和高句丽占据着大片的土地,可他们的人非常少,全国上下只有几座城池。 他们穿的还都是毛皮,咱们总不能让过来的百姓人人都穿上吧?” “我不知道,但是殿下一定知道,而且你这也不算什么秘密,我告诉你一个真正的秘密。 殿下来到幽州的第一天,便已经计划着打高句丽和夫余了,殿下准备了这么多年,你不相信我,总要相信殿下的。” “那可好呀!”董宁也加入了话题,开心地说,“将军,末将和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殿下虽然让很多人都有了钱,可钱毕竟不能当饭吃,不少人心中都不踏实,您说骨头贱不贱。 可话又说回来,人想要活下来,不就是指望嘴里那口食儿么? 咱们把这个地方打下来,要是殿下真能让百姓在这里活,那末将也不当什么将军了,就给殿下当个门房看住着北境的大门,谁敢惹事,末将就弄死谁!” “你想的倒美,还门房?”吕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嘲笑道,“你以为为殿下看管北境是什么小事?北境的门房可是封疆大吏,那是大得没边儿的大官,比你这个参将大到不知哪里去! 你还想当门房?做梦当吧你!” “想想还不行?了不起不当官了,种地行不行?哼!” “哈哈哈……”张合觉得两人说得有趣,放声大笑,随后便一起聊着这片土地可能出现的美好未来。 事实上他并不想说这些,他很累、也很困,但他必须拉上这两个人聊天。 士兵按照兵种是分三六九等的,哪怕精锐入右军也不例外,骑兵在军中是名副其实的大爷。 这次行军实在是太苦了,张合不知道士卒们能否忍受这么艰苦的环境,有些事情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事情很少会因为底层的抱怨而产生改变,毕竟世界上绝大多数都是底层人,人一多思想就变得极为复杂,很多时候他们本身就存在着矛盾。 底层能够成功很多时候是因为上层不作为,张合并不害怕士卒们抱怨,但是他担心吕介和董宁心生不满会放任这种抱怨。 一旦抱怨成为了共识,任何人都无法抗衡底层的意志。 好在目前看来这两个人还没有产生不满,这也让张合暂时能够放心大胆地用。 三人一直聊到深夜才睡下,那时雪依旧没有停 不过这场大雪来得突然,没的更突然。 或许在后半夜大雪忽然就停了,没有任何征兆。 等张合睡醒后立即带人在军中转了一圈,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这场大雪究竟有多凶险。 全军集合后两千人的队伍只剩下一千八,有两个队不知什么时候迷失在了风雪中,存活下来的机会非常渺茫。 可即便是这样张合心中依旧直呼侥幸,每给他只剩下两百人还真是上天保佑了。 队伍继续出发,这一次张合依旧不准备改变路线,想要直接穿过平原给公孙家来个狠的。 下完雪后天气真的很冷,他们每日能够行走的距离相当有限,足足走了十几天才看到了一个村落。 得到斥候的回报后张合沉思片刻,随即带着几个亲兵和徐晓走进了村庄。 这个村庄真是破烂到了极致,村子的外围围着一圈什么也挡不住的篱笆充当围墙,里面只有十几间茅草和木头混搭的房子坐落其中。 他先是在外围看了看,随后便大模大样地走了进去。 张合的动作早就被村里人看见,他刚走进村子,便有一个中年人迎了上来问道:“军爷,您来我们这个小地方有何贵干?” “你怎么知道我是军人?” “您这一身行头……” “那你猜猜我是哪里的军人?”张合眼中闪烁着奇怪的神色。 中年人一愣,连忙说道:“想必是汉人军爷吧?也只有汉人军爷能穿得这么威武。” “你不是汉人?” “小人是高句丽人。” “你是村长吗?” “不是……呃……是的。” “到底是不是!” “小人现在还不是,家父是村长,今日染了风寒无法下地,小人一直在代理。” “看你这谈吐可不像是乡下人,读过书?” “侥幸读过几本杂书,难登大雅之堂。” “已经很不错了。”张合点了点头,忽然说道,“我饿了,去你家吃点东西行不行?” “当然可以!军爷这边请……”中年人立即做了个手势,邀请张合跟着他走。 几人很快便来到了中年人的家中,中年人手脚非常麻利,很快便开始张罗饭食,张合在跟在床上养病的村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通过交谈张合得知村长是个见过世面的,年少的时候在大汉生活过一段时间,有幸拜在一位儒生门下学习了几年,后来思乡心切,便辞别恩师回到这里建立了一个村子。 张合听完后很感慨,一边赞叹他的运气好,一边和他讲述着大汉如今破落的模样,不知不觉间两人一阵唏嘘。 也就在此时中年人将饭食准备妥当,邀请张合前去吃饭,张合便辞别村长来到了外屋。 饭不是什么好饭,一碗粟饭、一块黑乎乎不知什么的肉干以及一碗热水便是全部。 而且还不怎么干净,粟饭吃起来还有些泥沙硌牙。 张合却将所有的东西全部吃干净,留下了几句感谢后便匆匆离去了。 回去的路上,徐晓轻声问道:“将军,末将觉得有点儿不对。” “哦?”张合闻言看过去笑道,“有什么不对?” “末将觉得那个老家伙在装病,真要是病了怎么可能和您聊那么久?最后唉声叹气那几下可是中气十足。 而且这村子也太冷清了些,房宿虽然不少却没有人气。 按理说这种地方就算是人少也要养几条狗来威慑野兽吧,怎么一个村子里连狗叫声都没有?” “还有吗?” “呃……没了。” “不错,不愧是徐将军的公子,比我当年可强太多了。”张合毫不吝惜自己的夸赞。 第589章 战事(二十一) 徐晓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摆手道:“将军谬赞,末将只是瞎猜的。” “没错,确实是瞎猜的。”张合竟然认同了,并且还补充了道,“没有一句猜倒了点上。” “啊?”徐晓闻言那叫一个震惊,嘴巴张得老大。 张合见状说道:“快闭上嘴吧,灌一肚子寒气。 那个老家伙确实是村长没错,也确实是病了。 虽然屋子里没有药味,但进屋之前门外角落里还残留着倒掉的药渣。 没有人声和狗叫也很简单,发现我们的并不是村长的儿子,至少不是这个儿子。 这人是来拖住我们的,应该还有其他人通知村民不许发出任何声音。” “为什么?” “因为他们害怕。 冲撞了我们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全村上下鸡犬不留。” “这么说来这里还真是一个村子?” “是村子没错,但是他们没有说实话。” “啊?” “他们并不是高句丽人,而是汉人。”说到这里,张合的脸色忽然一沉,语气变得非常冰冷,“我们到公孙家的地盘了。哼!这才多久?扩张的倒是很快啊,谁给他的胆子?” 也难怪张合会生气,王弋是不允许公孙家私自扩张的,哪怕对手是异族也不可以。 公孙家虽然没有对高句丽用兵,却用了另一种方式扩张,那就是让百姓自主扩张。 毕竟高句丽地广人稀,百姓在上面建立几个村子也没什么。 这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决定,至少在明面上王弋没办法阻止公孙家这么做。 而且高句丽人也不会阻止,只是几个村子而已,相比公孙家早就已经做足了高句丽上层的功课。 张合能发现不对倒不是因为徐晓说的那些,也不是村长的口音,而是村子的建筑材料。 按照村长所说他们在这里已经居住有些年头了,那么村子里面的房子就绝不可能有茅草建筑,万一经历一场之前的风雪不知道全都会坍塌,很显然茅草房子只是用来应急的,他们来这里的时间并不长。 而且张合无意之间透露了自己几人只是一队斥候后,村长下意识看向了他的甲胄,眼神中明显带着错愕。 这种错愕不是不理解,而是不敢相信。 要真是高句丽人,错愕中最多也只有羡慕。 可村长明显是知道甲胄的价值的,根本不相信张合的话。 村长甚至在之后的交谈中有意无意打探起张合的任务,这是高句丽人绝不可能问的。 既然找到了公孙家,张合就不准备等了。 郭嘉说的没错,想要让公孙家害怕,就必须让他们先流血。 公孙家的所作所为让张合非常愤怒,他没想到公孙家竟然敢私吞王弋的土地,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回到军中,张合叫来了吕介和董宁,三人在一起商量了一阵后,吕介便带着两队骑兵扬长而去。 没多久吕介就又回来了,还带着哀嚎的村长和中年人。 右军的骑兵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对此没有半点反应,唯一有一点儿好奇的就是两人似乎在辩解着什么…… 第570章 战事(二十二) “军爷,军爷!您给我们多大的胆子我们也不敢谋害军爷啊!您听我解释,是不是误会啊!”村长和自己儿子被五花大绑,推搡着进入了张合的营帐。 见到张合后两人同时一愣,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吕介虽然是去抓他们两人的,却也顺手将村子屠杀了个干净,鸡鸭鹅狗猫,能喘气的都没有留下。 这一切当然都是张合的吩咐,张合抓他们的理由则是吃了他们一顿之后中毒了。 父子二人愣愣地看着在大帐中央端坐的张合,脑子显然已经转不过来了。 最终还是村长的见识多一些,无奈苦笑:“原来您是将军,可您有什么事直接找我们不就好了,何苦杀光村子里的人?” “有些事情还是要做的。”张合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公孙家也算是一方霸主了,他的国号是什么?” “上国未曾赐予,我等不敢僭越。” “怎么样,我就说你不是高句丽人吧?高句丽人哪懂这些?” “我等确实不是高句丽人。” “公孙家的人就是这么和你们说的?他们不敢擅自起国号?” “是。主公说还需要上国赐予。” “别!我们不是你们的上国,你们多厉害啊,谁敢当你们的上国啊!”张合不知想到了什么,话语中的嘲讽意味十足,眼中更是透露着浓浓的愤怒。 村长心中一惊,不明白张合为什么这种态度,但是他儿子已经忍不了了。 村中之人平日里就像亲人一样,如今亲人无辜惨死,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还要跟这个凶手扯皮。 若是看不到主谋还要,如今仇人就在眼前,男儿怎可无动于衷? 只见他忽然蹿到张合面前,一下子将张合顶翻在地,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匕首,重重向张合扎了过去。 亲兵见状急忙想要营救,却被眼中全是嘲讽的吕介一把拦住。 叮当…… 匕首撞击到张合的甲胄后应声而断,张合起身一脚将其踹翻在地,随后一脚踩在对方的脖子上,只听“咔嚓”一声,中年人的脖子应声而断。 忽如其来的变故让目睹经过的所有人都愣在当场,除了一直处于帐门附近的吕介。 只听吕介忽然对外面喊道:“来人!将军遇刺!这些人是公孙家派来的刺客!为将军报仇啊!” 门外的董宁更是早有准备,立即擂鼓点兵集合好队伍,就等张合的命令了。 直到这个时候村长才从茫然中醒来,连丧子都哀痛都来不及产生,就被吕介的话震惊住了。 “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吗? 赵王麾下大将张合张儁乂带兵前来平灭高句丽,途径此处被村民邀请就食,不曾想村民是公孙家的探子,在饭食中下毒想要谋害张合。 张合将村长父子抓入军中审问,竟然遭到村长儿子刺杀,一怒之下屠灭了这个村子。 你明白了吗?” 张合给村长讲述了一个故事,语气平静到他仿佛不是当事人一般。 可村长依旧能从张合的眼中看到愤怒,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不明白张合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571章 战事(二十三) “你到底是何居心?”村长的脸色惨白,儿子的死比起他听到的根本不算什么。 “是何居心?这话不应该问你吗?” “我……我……你颠倒黑白!” “愤怒吧?无助吧?怨恨吧?本将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本将理解,但本将不在乎。 想不想为儿子报仇啊?为你的村子报仇啊? 本将知道你想,可你什么也做不了,没人能够帮你。 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是由本将来定的,你没有选择的权力。” “你不要欺人太甚!主公是不会放过你的!” “好!真是太好了!”张合听到这话,眼中虽然依旧闪烁着愤怒,却开心的抚掌叫好,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村长见状似乎明白了,冷笑道:“哼,我是不会出卖主公的,你想让我诬陷主公,不如杀了我。” 张合的巴掌停在了半空中,他没想到这老东西反应这么快,如此妙计都没让他开心多久。 气氛出现了诡异的沉默,片刻之后,张合顺手砍了村长的脑袋,他已经懒得和对方解释这些东西了,他根本不在乎村长的死活。 “收好。”张合看了一眼徐晓说道,“把这两个脑袋放在外面冻好了,找人给公孙家送去我的见面礼。” “将军,现在送还要冻住吗?” “傻小子,这两个人头送过去之后公孙家会吓死,一定会以极低的姿态来见我,到时候还怎么打?当然是要等将士们准备好之后,进攻公孙家的前一刻送了。” “啊?”徐晓又懵了,喃喃道,“将军,这不讲道义吧……” “不讲道义?确实不讲道义。不过这种事早已有人总结出了一个专门的词,叫兵不厌诈。速去。” “喏。”徐晓点头应下,刚走两步又转身问道,“将军,在外面集合的将士们怎么办?要让他们散去吗?” 听到这个问题,张合罕见没有立即作答,沉默地看了徐晓好几眼,最终将他招过来道:“这件事本来不应该由我和你说,你自己体会或者由你父亲告诉你比较好。 不过你的起点很高,既然赶上了,那便和你说说吧。 你知道为什么军中总有传言有人想不开自尽吗?” “这……末将不知。”徐晓挠挠头,他确实听说过,也确实不知道。 “因为压力。统兵的人不是总有思路的,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又想法,士卒们为了应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命令就会时刻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有人受不了这种压力便自尽了。 说这些不是和你解释他们自尽的原因,而是要告诉你你也要经历这些,你要做好这个准备,能不能适应,决定你将来的成就。 徐将军御下极严却深得军心,你能不能像他那样,就看你的本事了。”张合并没有将话完全说透,只是点了点徐晓。 徐晓拎着两个脑袋带着茫然走出了大帐,看着眼前一排排神色肃穆、整装待发的将士,忽然觉得自己就算是读一辈子兵书可能也无法理解这些。 第572章 战事(二十四) 当他收拾好人头回来后却发现士卒们又变成了嘻嘻哈哈的模样,此时再想起张合的话,这种骤然间的转变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接受的。 他本想着问一问,结果吕介看到他说道:“少将军,来一下。” “莫叫我少将军……”徐晓两步跑过去低声说道,“吕将军,看在我父亲的面上,千万千万别这么叫!” “啊?徐将军是我等的老上官了,不叫你少将军叫什么?就是因为徐将军……” “叫什么都行!”徐晓打断吕介的话赶紧解释,“这种话要是传到我父亲耳中,我会被打死的!” “呃……徐都尉,将军吩咐我给你传个命令,将军让你带人去找一找公孙家的军队在什么地方。” “我……我吗?” “是啊,怎么了?有什么难处吗?” “这……”徐晓想了想咬牙说道,“我父亲是公孙家举荐在大汉为官的,我去……不合适吧?将军不会不知道吧?要不我去跟将军讲明厉害……” 说着他就要向张合大帐走,结果被吕介一把拉住,低声说道:“少将军,你怎么知道张将军不清楚。 徐将军将你托付给大帅,大帅将你交给张将军,这里面的门道多着呢。 我听说张将军做刺史主政一方的时候大帅带兵的机会都不多。 少将军别怪我多嘴,这是一个机会,公孙家迟早要完,你年纪小,做事可以莽撞……” 徐晓听得一愣一愣的,完全想不到吕介这种人能有这样的认知,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竟然只有直愣愣的看着对方。 吕介见状刚开始还得意洋洋,后来只得说出实情:“这都是张将军授意的,少将军莫辜负了将军的美意才好。” “明白了,多谢吕大哥指点。”徐晓行了一礼,接过调兵的印信后立即点了一百兵马,消失在白茫茫的荒野中,吕介一直目送徐晓离开。 徐荣调教手下很有一套,他很崇拜徐荣,说不担心徐晓是不可能的。 就在他看到徐荣离开视野后,一转身竟然看到张合就站在他身后。 “将军。”吕介赶紧行了一礼。 张合摆了摆手,轻声说道:“吕参将,你说我们应该打到什么程度。” “这……”面对张合陈述式的问话,吕介只能推脱,“您是主将,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 “徐荣、公孙康,徐晓、公孙家。 你说这到底是巧合呢?还是殿下算好了呢?亦或是徐荣的决心呢?” “这末将怎么知道啊……末将就是个当兵的,怎么懂这些?” “不懂好呀,不懂才是对的。” 张合拍了拍吕介的肩膀,转身踱步而去,边走边说:“当兵最好就当个兵,其他的别想,也不可以想。 对了,告诉弟兄们今天没什么事了。好好休息,将衣服烤干、烤透,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 如果孤独分境界,那么独居于静室一定不是孤独的最高境界,甚至都排不上号。 或许久住闹市,想喝酒时却找不到一个友人应该位居榜首。 不过徐晓他们如今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一百人的队伍在荒原上缓缓前进,没有人开口说上一句话,一行人只有西北风作伴,和他们诉说着满是冰晶的语言。 这已经是徐晓出来的第三天了,这片大地除了荒凉以外徐晓看不到任何有意义的东西。 做为一个公子哥,他更是不理解张合等人为什么会对这里的土地如此执着,更不理解王弋为什么占领这里。 是中原人太多了吗?还是中原已经没有土地耕种了? 第573章 战事(二十五) 如果孤独分境界,那么独居于静室一定不是孤独的最高境界,甚至都排不上号。 或许久住闹市,想喝酒时却找不到一个友人应该位居榜首。 不过徐晓他们如今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一百人的队伍在荒原上缓缓前进,没有人开口说上一句话,一行人只有西北风作伴,和他们诉说着满是冰晶的语言。 这已经是徐晓出来的第三天了,这片大地除了荒凉以外徐晓看不到任何有意义的东西。 做为一个公子哥,他更是不理解张合等人为什么会对这里的土地如此执着,更不理解王弋为什么占领这里。 是中原人太多了吗?还是中原已经没有土地耕种了? 中原人越打越少,土地只会越剩越多。 这大概就是孤独的后遗症吧,没人说话后徐晓也不知何时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远方忽然跑过来一名骑士,直挺挺地奔向了徐晓。 靠到近前,还未等战马停住骑士便翻了下来,连滚带爬跑到了徐晓面前。 “都尉……哈哈……找到了……”骑士已经累得直不起腰了,低头不停喘着粗气,就连他的说的话都很勉强才能听清。 徐晓却精神一震,翻下战马顺势解下自己的披风,将其裹在骑士身上。 “慢些,不着急。你这样被冷风一吹太容易着凉,还是要小心些。” 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在安慰一个年过三十的老卒看起来十分违和,可见到此情此景的骑士们眼圈瞬间红了一下。 “少将军……” “都尉,都尉……”徐晓赶紧岔开话头,“说说吧,你找到了什么?” “公孙家的军营,就在那座山的后面!”骑士瞬间挺直了腰杆,满是自豪地指向了远方。 远方…… 徐晓顺着手指看过去,那里什么都没有,一片荒凉根本没有山。 骑士此时也愣在了当场,连忙委屈地解释:“少将军,那里真有一座山,您要信我啊……” “信你的嘴却不相信爷们儿的眼?”旁边一个骑士嘲笑道,“就算我瞎了,你总没瞎吧?哪有山?只给我看看?” “就在那里,就在那里!那边明明就有!” “你……” “闭嘴!” 徐晓打断两人的争吵,用一种非常滑稽的动作扭动着脖子注视着远方。 周围的人见状大气都不敢出,直到都快要沉不住气了,徐晓才嘀咕说:“难怪找不着,这谁能找得着啊……” “少……都尉,您看到什么了?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他怕不是雪地太晃眼,闪了他的脑子看到的幻觉吧?” “不,那里还真的有座山。”徐晓斩钉截铁道,“你们看,仔细看!那个地方有个轮廓,只不过都是白色,和雪地连在一起后看不清楚了。” 周围的士卒闻言有的瞪眼、有的眯眼,一个个废了好大劲,也只有几个人说看到了轮廓,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徐晓所说的那个。 “这个位置……来人,地图!”徐晓招来了一名骑士,仔细端详着地图。 几名老卒围上来一顿指指点点后,同时指向了一处空白的地方说道:“都尉,咱们可能在这里。” “这里?为什么会是在这里?”徐晓很是郁闷,这份地图很详尽,标注了高句丽境内所有的道路和城池,可荒原几乎没有人烟,自然也不会有人特意来查探。 “张将军这里将我们领到什么地方了啊……”徐晓无力地叹了口气,别看地图上他们所在的范围可能只有指肚那么大,真放到现实都大到没边了。 “都尉,别管将军要领咱们去什么地方,人咱们不是找到了吗?咱们去确认一下,这趟差事就算了结了。” “了结了?想得美!诸位,敢不敢和我干上一票大的?” 徐晓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中的郁闷忽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兴奋! 第574章 战事(二十六) “都尉……”一旁的士卒满脸犹豫,他并不想节外生枝,可嘴上还是说道,“您是上官,您怎么说我等就怎么做。” “好!我现在就去和公孙家的人聊聊,你们一边恢复体力一边缓慢行军,午夜时分去突袭他们的大营。” “都尉不可!这太危险了!” “什么危险不危险,都说富贵险中求,你们想不想要这通富贵?” “这……” “要,还是不要?我都不怕危险,你们怕什么?就这么定了。” 说罢,徐晓也不理会众人,任命了一个临时的指挥后带着过来通报消息的骑士,两人大大咧咧地走向了那座模糊的山。 望山跑死马,看着近在眼前,其实两人距离那座山非常远。 路上徐晓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应对公孙家,或许是觉得无聊,骑士壮着胆子问道:“都尉,小人能问个问题吗?” “问呗,你想知道什么?” “小人……小人……” “说啊!” “都尉,您能和我讲讲张将军是怎么知道敌人在这个方向的吗?” “呦,你还挺上进。”徐晓笑了笑,十分认真地解释,“想要知道敌人的动向,光靠斥候是不行的。 等到斥候回报很多时候就已经晚了,大多数情况下要靠猜。” “猜?” “当然,也不能瞎猜,毕竟运气不可能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想要知道敌人的动向,就必须知道敌人的目的,知道了他们想做什么,他们怎么做也就一目了然了。” “呃……”骑士显然没听明白,眼中全是茫然。 徐晓见状也不解释,兵法这种东西理解全靠意会,死命去读上一万遍也理解不了其中的精髓。 骑士好不容易挑起的话头就这么落在了地上,两人之后再也没有交流,直到天色刚刚暗淡,两人来到了公孙家的大营。 公孙家的士卒看到两人后非常惊讶,紧张地戒备着,大声喝问:“来者何人?” “去告诉里面领兵之人,公孙家故人来访。”徐晓朗声回复。 不消片刻,一位战将顶盔掼甲,打马出了军营问道:“你是何人?” “我乃徐荣之子徐晓,你又是何人?” “徐晓?不认识。何故来此?” “啊?”徐晓懵了,他没想到在这个地面上竟然有人不知道徐荣和公孙家的关系,一时间竟让他无言以对。 “说话啊!”来将很是不满徐晓发愣。 徐晓只得解释:“你总知道我父亲徐荣吧?我父亲在大汉为官,全靠公孙家主举荐,我看看看公孙家主还不行?” “嗯?原来如此。”来将恍然大悟,伸手邀请,“原来徐公子有这般背景,快快请进!” 徐晓见状没有犹豫,带着骑士和那名将领走进了军营,一路上将领在前面引路,徐晓也没有东张西望,更没有对公孙家的军队做出任何点评。 直到两人走进大帐,将领似乎对徐晓的表现非常满意,自我介绍道:“本将柳毅,乃此军主将。军营简陋,公子随便做吧。” 第575章 战事(二十七) 说着,柳毅伸手掸去徐晓肩头残雪,顺手还将宝剑放在了兵器架上。 徐晓见状心中冷笑,嘴上却说道:“柳将军是军中主将,想必很得公孙伯父得信任,没听说过在下吗?” “全凭主公厚爱罢了,只是不知徐公子来探望主公为何要走陆路?水路不好走吗?” “唉,说来惭愧,我这也是因私废公了。” “公子何出此言?” “柳将军不知,那高句丽王室对殿下颇为不逊,殿下一怒之下发兵征讨,在下便是军中的一员。” “赵王的军队都打到这里了吗?”柳毅终于把持不住,神色中显现出了惶恐。 徐晓眼中闪过不屑,却赶忙解释:“怎么可能?在下不过是斥候罢了,前几日下了暴雪,我等一行人迷失在了风雪中,我身边只剩下一名随从陪伴,也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随从说他发现了一支军队,万幸是公孙伯父的军队,看来我是有救了。 只是在下有个问题,柳将军,这里应该是高句丽境内吧,公孙伯父的军队为什么会在这里?” “徐公子不知道?” “知道什么?” “高句丽王室嚣张的行径已经传到邺城了,我等便是在这里等候命令,准备与王师攻破高句丽。”柳毅长长松了口气,笑着对徐晓解释起原因。 “原来如此。”徐晓做恍然大悟状,忽然又问道,“那为何柳将军踌躇不前啊?此时可是大好时机,前后夹击之下高句丽必定亡国!” “这个……” “是了是了,想必柳将军也是被风雪困在此地了吧?” “对对对,就是这个原因。”柳毅畅快一笑,心中却不免对徐晓轻视了起来。 在他眼中徐晓就是个四六不懂的世家公子,即便徐荣再厉害,也难逃虎父犬子的命运。 “是这样的,柳将军。”徐晓行了一礼,有些害羞道,“既然我到了公孙伯父的家中也算是到家了,到家了总要吃上一口热乎的,天天啃饼子的日子我是受够了。 只是如今天色已晚,不知……方不方便?” “方便,太方便了!”柳毅赶紧对帐外喊道:“来人,准备饭食,给徐公子用饭。” “多谢柳将军。” “无妨无妨,徐公子是主公旧识,本将是主公亲信,就是一家人嘛,不说两家话。” “那可太好了,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公子但说无妨。” “在下不敢过多叨扰,明日天明便离开。 只是军中法度森严,我如此行事已经犯了大罪,希望柳将军日后遇到大帅千万不要说起此事。 要不然即便大帅不惩治我,回家之后父亲绝对会将我活活打死。” “公子放心,这些我都明白。”柳毅一口答应,抬头指向门口道,“饭来了,公子先用饭吧。” “好快!柳将军治军果然厉害,那在下便不客气了。” “到家了嘛,无需客气,快吃吧!”柳毅似乎非常开心。 不过他已经打定主意了,徐晓是绝对不可以放走的。 看徐晓的装束在王弋军中的官职应该不低,应该知道很多军情,他准备想个办法将徐晓送给公孙度。 第576章 战事(二十八) “怎么?我想要见一见我的手下都不行吗?”徐晓的眉头紧锁,对着门口的卫兵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他本以为自己才是耍心眼想要阴人的那一方,没想到柳毅同样心怀鬼胎,用完饭后便安排他去了一顶营帐休息,却根本不让他出去。 门口的卫兵就像是死人一样,无论他说什么全当没听见,让他心中不免有些慌张。 之前他和柳毅胡诌那些根本没和手下通气,他担心柳毅盘问起来会露馅。 要不要现在就动手…… 他将手悄悄背到了身后,在他后腰上别着一把匕首,干掉这两个卫兵应该问题不大。 “我要见柳将军。”沉思片刻,徐晓终于没有选择动手,而是提出要见柳毅。 这个军营很大,看起来至少有上万人驻扎,他现在动手就等于害了晚上来的弟兄们。 卫兵在听到柳毅的名字后终于有了反应,却也只是冷冷说道:“将军已经休息了,明日再说吧。” “好好好!等我见到公孙伯父,你们一个也跑不了,全都要被追究!”徐晓说罢,用气急败坏地态度摔上了营帐的门,气哼哼地躺回了床上。 他现在必须想个办法,这些人驻扎在这里的时间可不短了,右军行军的时候都不会制作行军床,而他身下这张看起来并不像新的。 可他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头绪,心中万分懊悔自己头脑一热做出的决定,只能耐心等待时机。 “等吧,等吧……”徐晓喃喃自语,“让你们看看右军士卒的本事!哼!” 事实上徐晓的决定非常正确,柳毅倒是没有审讯徐晓的随从,却一直盯着徐晓的帐篷在思考。 他必须要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搪塞徐晓,最好能让他心甘情愿去到公孙度面前。 他此时也在冥思苦想,可惜很快就要变成痴心妄想了…… 午夜,军营营门不远处,两个人正在悄悄的对话。 “不专业啊,哨楼竟然安排在大营外面?” “我看倒是挺专业的,专业挨宰嘛……一人一个?” “一人一个呗,你可别在这里失了手。” “哼,管好你自己吧!” 两人说完便迅速分开,不一会儿就看到两道黑影顺着哨楼的木架子爬了上去,片刻之后又爬了下来,随后营门缓缓被人打开一条缝隙。 随着缝隙的出现,雪地里忽然沸腾起来,上百道身影从雪地中爬出来,迅速排成队列,缓缓走入军营。 徐晓等待的偷袭终于开始了,不过这些人显然要比徐晓想的聪明太多。 他们很清楚凭自己这些人就算是骑兵也没什么用,想要有所收获必须出奇制胜。 他们溜进军营之后分了几个人看守大门,其他人学着公孙家士卒那样排成队列,有模有样的开始巡逻起来,甚至还有心思质问对方口令,这胆子几乎大到没边儿了。 一路上竟然没人对他们产生怀疑,让他们溜溜达达地进入了军营深处。 不过他们很清楚,自己离暴露已经不远了,他们身上都穿着甲胄,和那些士卒有本质上的不同,只是对方没有反应过来罢了。 第577章 战事(二十九) “没人了,快走快走。”领头的人见到前方就是两个军营连接的黑暗处,赶紧催促了起来。 他们的运气相当不错,竟然直接闯入了后营都没有被人发现,甚至让他们找到了囤积的粮食。 “快快,准备好引火之物,将这里一把火烧了后随我去找少将军。” “什长……” “别废话,赶紧动手。” “什长你过来看一下……” “有什么好看的?”被喊的什长非常烦躁,在这里搞不好小命随时都能交代,怎么可以浪费时间? “我告诉你,你要是没个正事,我马上就抽……死……你……”他走到了那名士卒面前,眼前的东西却让他瞠目结舌。 一个个厚实的大面饼摞在袋子里,整整齐齐码在车架上。 “什……什长……怎么……怎么办……”士卒此时话都说不清了,这可是光看一眼就要命的东西。 “什长,来人了!” 就在什长思考对策的时候,一名士卒跑过来向他报告:“人不少,看样子可能有两三百,马上就到。” “你们先藏起来,你们两个跟我去应付他们。”什长来不及多想,点了两个人快步走开。 然而没走几步他们便迎面撞上了一队人,对方气势汹汹跑过来,将他们直接堵在了军营里。 “你是谁啊?在这里堵门作甚?”什长上来先发制人。 可对方并没有接他的话头,反问道:“你又是谁?为什么会穿着汉军的甲胄,你们是汉人吗?” “说那些屁话,你们不是汉人啊?让开,我们是将军亲卫。” “你们是将军亲卫?哼,你们是将军亲卫,那我们又是谁?说!其他人在哪?怎么只有你们几个?”对方领头之人满脸都是嘲讽,却没有率先动手。 他没动手,什长却忍不了了,闹出来个大乌龙让他很清楚自己已经暴露了。 于是他便嘿嘿笑道:“他们去杀你们将军了,你要不要找找他们在哪里?” “狗胆包天,杀了他……呃!”话音未落,领头之人便被一箭射中面门,当场毙命。 紧接着黑暗中飞出一阵密集的箭雨,直接将这一伙亲卫给压制出了营门。 “冲!冲出去!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什长长刀一指,背后黑暗中冒出无数凶悍的士卒,满脸狞笑着冲向了亲卫。 双方很快便厮杀了起来,柳毅的亲卫武艺不错,比右军士卒要强上一些。 奈何他们身上没有甲胄非常吃亏,右军士卒靠着硬碰硬展开了屠杀。 什长看着正在搏斗的双方,忽然从前线拉过一个人说道:“那个饼拿一袋子走,其他的全烧了,快去!” 说罢,也不管那人明不明白,他冲上阵线开始调度士卒放缓攻势争取时间。 好在什长选的人很机灵,很快他便闻到身后传来的焦香。 “干得好!”什长大喝一声,随即下令:“诸位随我杀上高山与将军汇合,里应外合破了这些贼子!” 说罢,他彻底放开手脚,凭借甲胄的优势招式大开大合,以命换命。 忽然的变招让柳毅亲卫都懵了,他们没想到竟然有军队能够用出两套招式。 也正是因为懵了,他们并没有发现右军士卒最里面高喊着向山上冲杀,却没有一个往山边方向靠拢的…… 第578章 战事(三十) 西风历 1517年。 庞大的西风帝国中权势滔天的选帝侯辛普森·基格维尔死了。 这位 拥有整个帝国四分之一领土的选帝侯死在了一场他发动的战争之中,一枚流弹穿过重重人群,正中他忘记带头盔的脑袋上。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死了一个人而已,世界上每天都在死人,而且还死不少人,区区一个选帝侯,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正重要的是他留下来的遗产,那可是整整十四个行省,任何一个有关系、没关系的人都想要插上一脚,从中分得一杯羹。 辛普森四个平日里争斗不断的孩子如今空前团结,竭尽所能守护着这份令所有人都垂涎的遗产,但是这份遗产守护起来并不轻松。 帝国王室倒是不怎么在乎土地,却从各种角度找理由质疑他们的继承权,想要收回选帝侯的权力; 各路亲戚每日扯着笑脸登门拜访拉近关系; 临近行省的选帝侯秘密派人四处活动,挑唆、煽动叛乱; 最要命的还是在帝国边境上,一位高等精灵的战争领主将自己的军队停在了那里。 只要一个人点头,精灵大军就会瞬间突入帝国领土,将十四个行省彻底从帝国中分裂出来。 这个人就是希恩·基格维尔,辛普森·基格维尔的一个没有继承权的私生子。 命运就是这么有趣,有些人绞尽脑汁想要从别人的碗里抢走令人垂涎的肥肉。 可有些人却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吃到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 在辛普森死后,基格维尔家第一时间分给了希恩一个行省,并且反复叮嘱家族是不会忘记他的。 这个决定得到了整个帝国所有掌权者的认可,原因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恩是一个人类和精灵的混血。 半精灵是一种很稀少的族群,毕竟以精灵漫长的生命来说,爱上一个人类还不如爱上一块石头。 至少石头能陪伴他们到生命的终点,而人类短暂的一生更多只像是生命路途中的一段回忆。 半精灵的身份都不怎么光彩,基本上全是人类权贵和精灵女奴的私生子。 而且人类和精灵很难诞下后代,绝大多数人都是只听说过而已。 希恩能够存活十四年算是个小小的奇迹,他的母亲因为难产而死,一直被基格维尔家当成奴仆扔在一边。 这次这么大的馅儿饼从天而降,就是因为他身体内精灵的血脉。 他的母亲当然不是高等精灵,这世上如果有人敢将高等精灵当作奴隶,高等精灵能派兵将那个国家给扬了,将对方整条血脉的骨灰洒进地狱深渊之中。 不过别管希恩母亲是什么精灵,反正在名义上所有的精灵都归高等精灵管理。 只要希恩表现出愿意为母亲复仇的意向,帝国边境上的那位高等精灵战争领主就会以巨龙突袭、树人开路,一路杀到西风堡垒。 甚至都不需要派出高级精灵兵力,没有进入战备状态的帝国就会被撕扯得四分五裂。 没人愿意经历战争,基格维尔家的做法十分明智,高等精灵果然派人来联系希恩了。 希恩权衡之后,最终选择暂时放下仇恨,接受基格维尔家分给他的行省,即便是帝国最北边、最贫穷、最寒冷的霜牙行省。 别误会,不是他多么大度,也不是他忘记了仇恨。 精灵派来的使节很直白地和他讲明了,只要他点头,分割出来的十四个行省在名义上都是属于他的。 然而,在精灵漫长的生命中,宫廷的政治斗争已经演化成了一门艺术。 那位使节显然不仅侍奉一位主人,他还跟希恩说了日后希恩的处境。 希恩在倒向精灵之后,会被战争领主送到一位魔法师那里以学徒的身份学习魔法,不久之后他就会死于一场连最脆弱的器皿都不会损坏的魔法实验爆炸。 在失去生命和恶劣的生存环境中,希恩不需要有任何犹豫。 况且那四位哥哥姐姐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给希恩,事实上他们向希恩交付了足够的卖命钱。 长期处于权谋斗争之中的大哥罗德里格斯非常靠谱,霜牙行省就是他为希恩争取到的。 别看霜牙行省那么穷,也正是因为足够穷,希恩才有机会远离斗争的漩涡。 别管生活质量如何,至少能够活下去。 掌管家族财政的二哥森纳约则给予了希恩物质上的保证,他给了希恩一千金帝林,足够希恩挥霍很长一段时间。 要知道,整个霜牙行省一年的税收还不到一百金帝林。 这一千金帝林足以证明森纳约很大方,也足以证明霜牙行省是真的穷。 三姐艾薇诺给了希恩一封信。 这位石榴裙下倾慕者能从西风堡垒这头排到那头的交际花关系网之复杂令人难以想象。 凭借这封信,希恩可以让更北边霜心帝国的一位大领主无条件出兵帮他一个忙。 四姐露琪亚是个很神秘的人,她没有给希恩任何实质性的帮助,至少她承诺的东西希恩没有看到。 露琪亚告诉希恩,她为希恩准备了一支实力非常强大的军队。 至于那支军队在什么地方,需要希恩自己去找,找到之后能否降服则需要看希恩自己的本事。 其实无论家族给予了什么,希恩都无所谓。 他不是很在乎这些物质上的东西,能够逃离基格维尔家这个梦魇般的地方,才是让他最欣喜的。 哪怕他去当一个和老农一起耕作的领主也没什么关系,至少不会有人时不时的冷嘲热讽和无端欺凌。 说到欺凌,其实希恩在基袼维尔家并没有受到仆从的欺凌。 相反,有点小小坏心眼儿的希恩经常欺负一些作恶的仆从。 当然,以他瘦弱的体格和私生子的身份必然做不到这一点,希恩的依仗是他主动向家族索要的四个人。 或许……也不能说是人,姑且算是人型生物吧。 卡格夫·好饿,是一头身高将近五米的巨魔。 卡格夫到底叫什么没人知道,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这个名字是因为他时不时就会嘟囔一句“卡格夫好饿”而得到的。 他跟随希恩是因为只有希恩在他很饿的时候愿意分给他食物,即便那些食物是字面意义上的塞不满牙缝,他依旧对希恩感恩戴德。 卡格夫的身板在巨魔之中算是矮小的,就更不要说巨魔那恐怖的亲戚食人魔了。 可他的体型在人类眼中就是个庞然大物,算是希恩的武力担当之一。 另一个武力担当是一个身高接近三米的极其健壮的年轻兽人,穆约。 穆约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兽人,不过做事一板一眼极为稳妥,甚至都不像是一个粗暴的兽人。 事实上穆约比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类、乃至大部分精灵都有教养,他的学识很非常丰富,希恩能够读书认字就是他教导的,希恩能够得到他的效忠完全是一个意外。 在小的时候,顽皮的希恩像模像样地学着卡堂帝国领主封赏骑士的样子对着穆约比划了一遍,结果穆约以最标准的礼仪地回应了希恩,发誓成为希恩的骑士。 很显然,穆约应该是来自卡堂帝国。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来这里,只知道他将自己卖给了基袼维尔家,成为了一名奴隶。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希恩从没问过穆约的过往,因为他也有秘密。 第三个跟随他的人就不能说是他的追随者了,甚至连伙伴都算不上。 地精吉格,一个真正的杀手。 和世上 绝大多数地精喜欢追随兽人一样,吉格也遵循了地精的命运。 在看到穆约之后,吉格认为穆约会成为一位伟大的兽人首领,带领无数兽人创建一个无与伦比的大部落。 吉格放弃了据说在杀手界堪称恐怖的名声,陪着穆约一起在基袼维尔家当奴隶。 吉格几乎从来不听从希恩的吩咐,只是穆约对希恩唯命是从,吉格生气也没办法。 最后一位伙伴其实也是一位杀手,鼠人文森特·毒影。 可惜文森特和吉格不同,吉格是一名成功的杀手,而文森特杀手的路却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文森特拥有一名杀手应该具备的所有条件,甚至可以说是天赋异禀。 视力、听觉、嗅觉、耐心以及的草药学的天赋在鼠人中都是佼佼者,以至于他刚出生不久就被一位死夜领主带回去培养,并赐予了领主的姓氏。 可惜随着文森特长大,他的天赋愈发出众,身体却愈发孱弱,哪怕走上一段路就会气喘吁吁。 鼠人的社会是残酷的,文森特再有什么样的天赋都已经没有价值了,他被无情地抛弃在臭水沟中等死。 不甘让文森特从臭水沟中爬了出来,被路过的希恩救下,自此便成为了希恩的忠仆。 和吉格不同,文森特对自己的过往从不避讳,有人问起他一向如实诉说。 因为每一分怜悯与嘲讽都会让铭心的仇恨刻印得更深,活下去的动力更强…… 不过不管怎么说,别管这些人之前如何强大,现在又如何同歪瓜裂枣一般,这便是希恩全部的伙伴了。 是的,在他身边没有人类。 在他成为领主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人类愿意和他交朋友。 成为领主之后,依然没有。 就连原本只会吓唬他的兽人奴隶看他的眼神都颇为古怪,除了嘲讽就只有嘲讽。 可就在这一刻,命运的机器被某些不可言说的存在开动了。 圣焰神庙中,祭坛上永恒不灭的圣焰忽然产生了一丝悸动。 悸动并没有让高等精灵祭司们产生慌乱,甚至都没有人去理会它。 毕竟圣焰也是火焰,哪有燃烧的火焰不跳动的道理? 然而,这一簇凭空燃烧的火焰为何不灭? 又凭什么不灭? 没有任何人知道。 希恩同样不知道,他甚至连圣焰是什么都不知道,也没那个心思知道,如今摆在他们五个人面前的是一道十分要命的问题。 五个人、十条腿。 该如何去往那遥远的领地呢? 第579章 战事(三十一) 战阵并没有像什长的心情那样急躁,而是在缓缓推进,只攻不守的战法让防线漏洞百出,看上去似乎随时都能被突破。 柳毅的亲卫统领一边指挥着赶来支援的人封住右军逃跑的路线,一边观察着右军有些凌乱的战阵。 既然敌人都不着急,那他也不着急,反正这里是公孙军的大营,就算这帮人真有翻天的本事也不可能真翻了天。 “不要接战!”他大吼着下达了命令,“将他们团团围住,不要走脱一个!” 成了! 听到这个命令,右军什长心头大喜。 人在处于优势时总会产生过度的自信,亲卫统领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却不了解右军的本事。 如果论起令行禁止,什长自信天下没有多少人能比得上右军,即便有也不会是公孙军这帮虾兵蟹将。 果然,一直在拼命的亲卫听到命令后开始后撤,可是这一撤却撤出了问题,原本整齐的阵列开始变得散乱。 什长见状果断下令:“攻!” 右军士卒松散的阵线瞬间聚拢在一起,以什长为矛头开始向外突围。 “有序后撤!将他们围住!拖住!” 忽如其来的猛烈攻势让亲卫统领有些慌乱,下达了一个自相矛盾的命令。 周遭亲卫还在思考命令的意思,右军夺命的钢刀却不会给他们时间。 火光中闪过一片片整齐的刀光,瞬息之间便砍倒了一大片亲卫。 鲜血是战场上最有效的兴奋剂,亲卫统领被血腥味刺激得血脉喷张。 眼前倒下的可都是平日里自己最亲的兄弟啊!这跟当面杀死自己的父母也没什么区别了! “娘的!给我干死这帮狗日的!”统领已经没有理智了,同伴的死让他心中只剩下仇恨。 他带头冲了上去,一刀重重劈砍在一名右军士卒的身上。 身先士卒的精神激发了亲卫们内心最原始的斗志,刀剑无法攻破甲胄他们便抱住敌人滚在一起,想要靠绞缠硬生生勒死对方。 双方立即纠缠在一起,鼓舞士气的喊杀声逐渐变成了恶毒的咒骂以及野兽般的低吼。 或许并不是变成,人和兽或许没什么区别。 右军士卒将甲胄化作皮毛、刀剑视为利齿,进行着亡命拼杀。 此时的双方心中早已没有了什么大义、也没了任何责任感,甚至连生死都已经置之度外。 他们只想着杀死对方,不留余地、不择手段地彻底杀死对方! 周围的公孙军被眼前这一幕都吓傻了,亲卫在前拼杀,他们不敢后退,可是让他们上前帮忙也同样是不敢的。 右军这些人太吓人了,光是看着就让他们胆寒…… 然而野兽只是凶悍,并非无所畏惧。 双方打了还不到一刻,亲卫统领便在刺鼻的血腥味中闻到了一丝异样的味道。 都说战场是血与火筑成的,可统领有些不太明白,这火焰的味道也太大了吧…… 不对! 他的心中猛然一惊,一下子就想到古往今来敌人袭营最喜欢做的一件事——火烧辎重! 想到这里他的内心无比恐慌,手上的力气甚至放松了一些。 这一放松可不得了,有了喘息的机会使得被他缠住的士卒找到一丝缝隙。 这名士卒甚至来不及大口喘上一口气,在缝隙之间摸出了匕首,一刀划在勒住自己脖颈的手臂上! 一刀足以解围,可也不知是士卒不过瘾还是被勒怕了,他就像使用锯子一般用匕首死命地反复切割,似乎想要直接将手臂锯断。 匕首是无法切断骨头的,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统领吃痛立即卸了力,想要跳开战圈。 哪知就在他踉跄着从地面上爬起来的时候,那名士卒一把将其扑倒,一只手按住他的脑袋、用身体死死压住他的身体、匕首顺着肋骨的缝隙见捅入胸膛。 身体逐渐感到冰冷、力量迅速流矢、往日的回忆却慢慢清晰…… 原来死亡能感受到这么多,却唯独没有痛苦…… 统领知道自己完了,也知道公孙军完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可他就是知道,并对此深信不疑…… “贼将已死,尔等还敢再战!” 统领以为自己死了就一了百了,殊不知死后他的脑袋依旧做出了很重要的作用。 右军什长拎着他的脑袋对周围大喝出声,泥土让他的脸庞看不清神色、鲜血让他的铠甲看不清样式、嘶吼让他的声音不再嘹亮。 可在火光的映衬之下,那双略带浑浊却闪烁着寒光的双眼让人不寒而栗,压迫感让所有的亲卫不自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趁着这个机会右军士卒展开了反击,迅速砍死周围还没反应过来的敌人后重新集结好阵势。 不远处辎重的焦糊为让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问题,公孙军的普通士卒开始恐慌,他们下意识一窝蜂冲向了后营,企图解决下维持生命的家当。 “杀!” 右军什长见机不可失,立即下达了命令。 右军士卒没有丝毫怜悯,他们手中钢刀肆意切割着亲卫们的肉体,任凭滚烫的鲜血浇灌在自己冰冷的甲胄之上…… 突围成功了,可突围并不是右军将士们最终的目的。 迅速跑出百步之后,带头的什长将几个同伴召集在一起一阵嘀咕后各自散去,没多久这百十号人便在什长们的带领下分队各自离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右军和亲卫在后营打生打死的时候,后营的骚乱其实已经传到了中军。 不过柳毅却没有在中军大帐中坐定指挥,依旧躲在暗处悄咪咪观察着徐晓的帐篷。 柳毅是个心思活泛且很有政治头脑的人,他觉得后营的骚乱不是什么大事,只要看住徐晓就不会出问题,毕竟他懂得射人先射马这个道理,那些来袭营的最终一定会来找徐晓。 问题是他的聪明是真正的智慧,右军的智慧却是一些刁钻的小聪明。 右军那些人都不知道徐晓在什么地方,就连救徐晓都不是他们的第一目标,他们的目标是制造混乱…… “不好啦,后营走水,粮食全都烧没啦,我们要饿死啦……” “完蛋啦!赵王手下的骑兵杀过来啦,右军已经被杀完啦,很快就要过来啦……” “救命啊……左军将军被斩!对面那将好生凶恶,身高一丈、腰围一丈,生吃活人啊……” 靠谱的、不靠谱的,各种谣言在中军大营中漫天飞舞,传播的好不惬意,一时间竟然有越来越离谱的趋势。 可你要是真抓住一个人问到底是谁传的,那不好意思,不论是谁都会说听到有人喊的。 谣言刚开始的时候柳毅并没有在意,他不觉得真有蠢货会相信这种疯言疯语。 然而当他听说敌军能飞天遁地、喷火吐水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可能遇到大麻烦了。 这一刻他深深明白他的世界可能都是聪明人,但聪明人并不会充满整个世界。 第580章 战事(三十二) “你们几个,速速去制止流言传播,但凡有再敢胡言乱语者,就地正法。”柳毅赶紧将身旁的护卫派了出去。 如今流言只在中军流传,还有亡羊补牢的机会。 若是真传到左右二营,那他全军可就要被几条流言击溃了。 待手下匆匆而去,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大步向徐晓的帐篷走去。 掀开门帘,看到徐晓惬意地躺在床上,他便阴阳怪气道:“徐公子好不自在啊!却是让你看了我的笑话。” “好笑吗?” “不好笑吗?” “那柳将军就多笑笑,何苦找我呢?” “哼,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是不是想要里应外合?无故攻击我军,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兴师问罪?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你说什么都有理。” 徐晓话是如此说,却没有半分身为鱼肉的觉悟,连正眼都没有看柳毅一眼。 柳毅见状勃然大怒,抽出宝剑大喝:“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呃……呃呃呃……” 一阵阵刺骨的寒凉伴随着剧痛从后腰传来,柳毅向后挥出一剑后转身看去,发现不知何时身后站着一名手持匕首的士卒,看对方的衣甲便知不是自己人。 他已经知道对方的身份了,却还想问问对方是什么来头,凭什么一个小卒敢对他这个将军动手? 奈何千言万语最终只成为一声声短促的哀嚎,闭眼之前他没能吐出任何一个完整的字…… 徐晓看到对方却是心头一喜,赶忙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禀少将军,我等在贼军中散布谣言制造混乱,偶然听到一处帐篷中响起哀嚎,查探后发现是随您而来的同僚便将其救了下来,他将我们带来此处。” “他怎么样了?” “被严刑拷打,受伤严重,万幸保住一条小命。” “那就好!你们都做了什么?” “回少将军,我等点燃了后营辎重,但我等人手不足,贼军想要扑灭不是难事,属下认为还是早早离去为好。” “嗯,快走。”徐晓非常同意手下的想法,随着手下的指引匆匆离去。 可没走几步他忽然想到什么,急忙问道:“其余人呢?你们约定好集合地点没有?” “少将军放心,我等早已做了完全的准备。” “那就好!快走快走。” 这下徐晓完全放下心来,跟着手下一路狂奔,一直跑到他们藏匿马匹的地方,路上半刻都没有休息。 一停下来徐晓便张罗着警戒和给受伤的人治伤,带头的什长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 徐晓此时满心欢喜,这次他可是立了大功劳了,回去之后他终于有了能够向徐荣证明自己的资本。 年轻人一直跑前跑后,对受伤的士卒们关心备至。 忙碌让他忘记了时间,然而手上的活计终有做完的时候,亢奋的心情也有平复的时候。 当夜色不再纯黑,阳光开始慢慢渲染天空,徐晓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他叫来了什长,沉声问道:“你确定约定的地方是这里吗?” “少将军明察,就是这里。” “可为什么其他人还没有过来汇合?” 第581章 战事(三十三) 厉声质问没有得到回应,徐晓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徐荣曾教导过他遇到类似情况的时候,集合点和撤离点是万万不可以放在一起的。 他不认为士卒们会懂多少兵法,但基本的常识一定不会出错。 “你骗了我。”徐荣心中怒火中烧,恶狠狠地吩咐,“所有能动的人立即上马,随我前去劫营。” 什长闻言立即制止:“少将军,不可!” “你闭嘴,你这个抛弃兄弟的人不配说话!” “少将军……” “住嘴!来人,速速将我的马牵来。” “少将军!”什长忽然大喝一声,随后压低了声音道,“那是我的兄弟,我们的兄弟,不是你的……” 什长压抑的声音中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无视了尊卑,死死盯着徐晓的双眼,没有丝毫畏惧。 “狗胆包天!”徐晓顿时暴怒,一巴掌甩了过去! 再怎么说他也是武将之子,一巴掌过去差点将什长打了个跟头,跌倒在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走!”他已经不想理会眼前这个家伙了,招呼剩余几人打马就要离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几道人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徐晓见状立即吩咐警戒,自己拔剑站在了最前面,随时准备动手。 好在来人并不陌生,是他手下另一什的几个人。 徐晓见状赶紧询问:“你等怎么回来的如此迟?伤亡如何?” “禀少将军,三死二伤,伤亡……尚可。” “还有再战之力吗?” “少将军差遣便是。” “好!随我将弟兄们救出来!”徐晓顿时热血沸腾。 哪知这个什长同样犹豫道:“少将军……还是别去了吧……” “你什么意思?贪生怕死?” “少将军,我等绝非贪生怕死之辈,但是少将军您和我们不同……” “你是何意?你说我贪生怕死?” “不不不!属下怎敢如此胡言乱语!您是千金之躯,我等乃是草芥之命……” “上了战场……” “上了战场您就要见惯生死,少将军稍候。”什长没有给徐晓任何机会,他立即叫来一个人,将一个布袋递给徐晓说道,“将军请看,此物乃我等在贼军后营中获得,此物比我等生死都重要!” 徐晓不知他卖的什么关子,满脸疑惑地打开袋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大惊失色。 “这东西确实是你们在贼军中获得?” “属下不敢妄言。” “既然如此,你便将此物呈给张将军,其余人随我劫营!” “少将军!”什长闻言变得非常激动,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喊道,“少将军您不能去!” “起身说话……” “少将军,我等心痛袍泽兄弟死于贼军,可他们已经救不了了!” “起来说话!” “少将军!我等逃出来时贼军已然恢复秩序,此时前往无异于去送死啊!若您不信,我等愿前往一试,只求少将军不要轻易涉险。” “我让你起来说话!”徐晓一把将什长拉起,咆哮道,“我的命令就是军令,你想违抗军令吗?” “万万不敢,但您真的不能涉险……”什长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看起来没有丝毫做作。 第582章 战事(三十四) 徐晓沉默了,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得到了这些士卒的认可,可这样的认可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没有人比这些整日刀口舔血的汉子们更明白战场的危险,没有人比他们更珍惜自己的生命。 如果这就是成为名将的代价,他到底要还是不要? 徐晓的心已经乱了,慷慨赴死的觉悟也随之熄灭。 他觉得自己是个懦夫,可当他眼中的光芒逐渐散去,却看到了一位满脸欣喜下属。 “所有人原地休息,天明之后原路返回军营。”随手将什长丢在一旁,他面无表情地牵着战马走到了一块僻静的角落。 整片营地都布满了压抑的气氛,没人敢上前和徐晓交谈,似乎连呼吸都刻意压低了一般。 没人知道徐晓到底在想些什么,那片地方整夜都安静得可怕,仿佛一切都被隔绝了一般,大概只有不惧黑夜的阳光才会踏入其中。 是的,时间不会因为个人意志而减慢流逝,太阳照常升起,天色渐渐明亮。 当第一缕阳光抚摸大地,徐晓便召集了所有人向张合大营的方向走去。 整夜再没有一名士卒回来,他奇袭的计划并没有想象中的成功。 一路上马蹄声依旧像来时那般细碎,战马上的骑士大多却已不见了踪影。 徐晓催促着队伍迅速向前,一刻不停地向前…… 他真的不敢回头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摆脱自己的冷血与无情。 不过现实并没有给他多少逃逸的时间,还不到正午,他便看到肃穆的骑士迎面向他走来,看旗号正是张合的主力。 张合怎么会在这? 徐晓一头雾水,一时间竟然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斥候的身份。 张合听闻徐晓回来后便立即接见了他,详细听完徐晓的报告后夸赞道:“不愧是徐将军的公子,虎父无犬子啊!本将给你记上一大功!” “可是将军……” “怎么?” “将军,随我同行的将士……” “觉得自己害了他们?”张合一下子就明白了徐晓的问题,便开导起来:“将士们上了沙场,早就看开了生死,你多愁善感也换不回他们活过来,你单身入敌营时想没想过自己会死?” “我……” “别想那么多,主公可是亏欠了他们?” “当然没有!” “可是少发了抚恤?” “没有!” “这就够了。”张合起身拍了拍徐晓的臂膀笑道,“想要将士们不白死,就速速助主公平定这乱世。” “末将明白了。”徐晓重重地点了点头,却忽然问道,“将军,末将早已视那些士卒为生死兄弟,可为何他们却说末将是千金之躯?” 听到这个问题后,要不是提问的是徐荣的儿子,有那么一瞬间张合都想剁了这货。 “这个问题本将无法回答。”张合脸色顿时黑了下来,直接下了逐客令,“去休息吧,有什么问题回去请教徐将军,他可是经历了多朝的老资历。” “末将……明白。”徐晓自知自己犯了一个大蠢,立即行礼出了帐篷,只留下脑子都要炸了的张合。 没错,此时的张合脑子确实要炸了,倒不是因为四六不懂的徐晓,而是他案头那一袋子要命的大饼。 不久前刚出了倒卖军械,现在又来了军粮,这要是回到邺城,可就不是变天那么简单了,说一句天崩地裂也不为过。 第583章 战事(三十五) “张文远啊张文远,在河北的地面上兄弟确实能给你兜底,可你也不能捅破天啊。”张合坐回桌案,一边拍着锅盔,一边叹息。 良久之后,他伏案写下一封书信,并让亲兵找来一名士卒。 不多时,一名长相憨厚的士卒被带了进来,似乎有些紧张,行礼说道:“将军在上,不知……不知唤小人何事?” “我要你们将这封信和这袋子东西交给殿下,你可听好了,是你们!” “我……我们?不知除了小人还有谁?” “别装了,你身上那股死人味儿两里地我都闻得见,左军出身的死士就这点儿气量吗?” “张将军,您也说了,我是左军出身的死士。”那名士卒忽然站起身,没有丝毫敬畏,咧嘴笑道,“左军是殿下的左军,死士是殿下的死士。您张将军找我们可以,想要使唤我们恐怕就过界了吧?” 仓啷啷! 此话一出,帐内亲卫纷纷拔出刀剑,对士卒怒目而视,看样子只要张合点头,大有立即将其剁碎了喂狗的想法。 张合却挥退亲卫冷笑道:“本将找到你们,自然是因为有要事禀明殿下。军情紧急,本将若是不说,殿下必然会治我的罪。” 士卒闻言脸色一黑,张合已经不是在威胁他了,而是摆明了在恐吓他。 咬了咬牙,他接过信件和袋子,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帐篷,没有半分礼数。 一旁亲兵统领气得不行,抱怨:“将军,此子太过无力,为何不让我等杀了他?” “哼,你和明镜司的人有什么可计较的?”张合摇了摇头,不屑笑道,“这小子没什么出息了,这辈子也就是个跑腿的命。” “为何?” “殿下将他摆在我能发现的地方,就是为了让我用的,真正的暗探你根本发现不了,你说这憨货能有什么出息?” “这……” “想不明白?” “属下愚钝。” “想不明白就别想了,还是想想眼前的事吧,你觉得公孙军该怎么打?” “全凭将军下令,我等必将奋勇向前。” “说说吧,一人计短,众人计长么。” “这……将军,属下认为应该趁着敌军刚刚大乱之际迅速突袭,一举将其拿下。” “趁他病,要他命,不错的计策。” “将军,那属下这就去通知全军集结!” “不,通知全军就地扎营,给我建一个营盘,一个漂亮的大营盘。” “啊?” “啊什么啊?快去。对了,将吕参将和董参将叫来,我们有事要商议。” “喏。”亲卫满头问话,晕晕乎乎地走出了营帐。 吕介和董宁很快便来到打仗,礼毕后吕介率先开口问:“将军召我二人有何吩咐?” “想必二位已经知道徐校尉回来的事了吧?” “将军可是要灭了那贼军?末将愿为先锋!”吕介闻言当即起身请战。 张合摆摆手说:“一共就这么点儿人,哪需要什么先锋中军?到时候并肩子上就行了。 徐校尉做得不错,很有可能袭杀了贼军主将。” “那岂不是可以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 “不,他做得太好了,我们需要缓一缓。”张合有些苦恼,毕竟这场战争的目的不是干掉公孙军。 第584章 战事(三十六) 寒霜抚人面,辽地春雨迟。 细碎的霜雪飘到脸上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觉,冬末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至少在气温上可以忍受。 或者说……是享受? 董宁就很喜欢这种温度,这样的天气不至于让甲胄冰冷到成为一种负担,也不会闷热得浑身难受。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样的天气很有活性。 是的,活性。 任何物体都比较有活性,都会在这样的天气出来走动走动。 “将军,我等为何要在此观察这些家伙?” 就在董宁享受初春带给他的温柔时,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一旁士卒抱怨:“冲下去干死他们不行吗?” “别废话,这是张将军的命令,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董宁很不耐烦,看得出如果士卒再多说两句他就要动手收拾对方了。 董宁当然知道可以冲过去弄死这些人,早打完还能早回去。 可有些事不是一个小兵能知道的,董宁觉得就连他都不应该知道。 不得不说徐晓奇袭做得很好,却也做得太好了,好到打乱了张合的计划,好到此时他们趁乱平了这些人对于整场战局来说都不会掀起什么风浪。 这样肯定是不行的,张合需要让这场胜利的响动大一些,至少听起来要惊世骇俗,要能震慑住周遭这些小国。 董宁第一次体会到了在王弋麾下当将领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他以前一直以为为将者带兵打胜仗就可以了,从未像张合这样思考为什么要打赢一场战争。 或许这就是差距? 他有些不自信,张合的见识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井底之蛙。 “将军,您看!” 就在董宁思考未来的时候,一名士卒忽然指向了一个方向。 那里是公孙军大营的方向,他们已经在这里观察那些行尸走肉两天了。 董宁抬眼看去,发现一队公孙军排着整齐的队列从营门中走了出来,看行进的方向似乎是在巡营。 “怎么会这样?”董宁对此非常疑惑,眉毛在眉心甚至皱成一团。 “将军,您说……”和他来侦查的几个士卒同样判断不出形势,犹豫半晌才试探地问,“他们从死气沉沉忽然变成这样,会不会是来了新的统帅?” “有点脑子!两天时间,你能从公孙家跑一个来回吗?” “这……那是怎么回事?” “抓几个过来问问不就知道了?”董宁眼中寒光一闪,挥了挥手吩咐一声,“你上。” “喏。”领命的士卒行了一礼,欢天喜地的跑开了。 不多时,远处一片高坡后面忽然窜出一队人马,径直冲向了巡营的公孙军。 雪地对骑兵非常不友好,大大影响了他们的速度,不过同时却降低了他们行军的声音。 当公孙军发现不对的时候骑兵已经贴到了他们脸上! “敌袭!”公孙军的小统领反应非常迅速,发现不对之后立即指挥手下结成枪阵,想要抵御来袭之敌。 领头的百户见状却相当不屑,这时候反应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只见他抖了一下缰绳,战马立即提起速度,向公孙军发起了冲刺,身后的骑士们也有样学样,纷纷开始加速。 就在公孙军刚刚结好阵势,百户也到了设想的攻击距离,轻轻一夹马腹,战马吃痛高高跃起,竟然跨过迎面的枪阵直接跳入阵中! 在这四面皆敌的情况下,百户看也没看,随意捅出一枪后便丢弃了长枪拔出战刀肆意挥砍起来。 长刀寒光所过,热血傍其身旁。 一个头颅、半个身子…… 完整的人被百户砍碎,没有丝毫怜悯。 “杀马!杀马!” 武艺相差过于悬殊,终于有人找到了关键所在,想要制止百户的肆无忌惮。 方法是个好方法,可惜已经晚了…… 一个个骑士或是强行突破、或是跃入阵中,早已将小小的枪阵撕扯得七零八落,巡营的公孙军片刻都没有坚持住便已然溃不成军。 “停手!停手!娘的,一帮杀才!”大胜之际,百户忽然咆哮着让手下停止杀戮。 没办法,敌人过于弱小、手下过于嗜杀,再不喊停董宁交代的任务就完不成了…… 第585章 战事(三十七) 嚣张的人不一定实力强,但实力强的人一定有资格嚣张。 右军这些其实已经不拿公孙军当人了,当着他们的面将没受伤的抓了起来,受伤的直接干掉,甚至在回去的路上特意到大营门口转了一圈。 仗打到这份上其实其实已经没有坚持的意义了,看着自己的袍泽兄弟像牲口一样被宰杀,公孙大营中竟然没有人感到愤怒,一个个倒像是木头一样。 “娘的,一群杂碎。”百户对着大营啐了一口,带着手下回到了董宁身边。 然而董宁非但没有夸赞他英勇的表现,反而劈头盖脸给他一顿骂:“你要是听不懂人话就滚回娘胎里重活一遍,我让你去抓人,谁让你去显眼了?” “可是将军……” “可是个屁!” “将军……咱们有不少弟兄折在里面,这个仇咱们要报啊。” “用他娘的你来教我如何行事?滚!” “喏……”百户讨了没去,灰溜溜地跑到远处。 董宁深吸了口气,饶有兴趣地打量起被抓过来的几个公孙军士卒。 这次一共有五个人被抓了过来,五人没有丝毫军人应有的精气神,全都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有丝毫轻率之举。 “你们听到了吗?”董宁来到一人面前,用鞭子一边抽对方的脸一边冷声说道,“那帮崽子们可都记着呢,他们恨不得将你们扒皮抽筋剁碎了蒸熟蘸酱吃,所以我问什么你们最好说什么,不然我就将你们交给他们。好好看着!” 说着,董宁一把拎起那人的头发,死命将他的脑袋对着如狼似虎的右军士卒。 被拎起来的人哪敢和那帮杀才对视,紧紧闭着双眼,被吓得哇哇大叫。 “说,你们的主将是谁?” 董宁几乎是贴着他的耳边问出了问题,低沉的声音却如炸雷般在他心中炸开,吓得他当场便湿了裤裆。 “快说!”董宁再次催促。 公孙军士卒用嚎叫般的语气喊道:“柳毅,是柳毅!” “柳毅?柳毅不是死了吗?” “没死,他还没死!柳将军重伤垂危,昨日醒来一次,布置了防务便又昏了过去。” “他倒是命大。”董宁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忽然问道,“我们那些弟兄们呢?” 此言一出,那人就像是被抓紧了脖子的鸭子,哀嚎声戛然而止,半晌才憋出几个字:“都……都……都……都死……都……” “柳毅没死,我的弟兄们却死了,你说这事该如何是好?嗯?” “不关我的事啊!我没有杀他们啊!我怎么敢对你们动手啊!求您,求您别杀我,求您了……” “想要活命?可以啊。”董宁将那人放了下来。 公孙士卒长舒了一口气,谁知董宁却阴阳怪气的问:“柳毅是军中大将,他的身体状况是机密中的机密,只要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就能活。” 事实就是如此,别看都在一个军营,将军和士卒之间有着难以跨越的鸿沟,柳毅的状况不可能是一个士卒随随便便就能知晓的。 董宁以为自己抓到了大鱼,奈何士卒一句话差点没将他气死! “这位大将,这事儿我们都知道。原本我们都打算散伙的,要不是柳将军出面,我们早就跑了……” 第586章 战事(三十八) 一个堪称机密的消息,从高高在上之人的嘴里说出来那叫秘闻,可从普罗大众的口中得知就只能被视作流言。 董宁无法从士卒的话中判断出柳毅的死活,心头一动骂道:“你们这一群吃里爬外的狗东西,管事儿的违背约定擅自出兵、一群刁民也敢行刺主将,亏赵王殿下对你们那么好,养不熟的狼崽子,呸!” 一口老痰淬在士卒脸上,他骂骂咧咧地命人将几人带下去严加看管。 “老马,过来。” 等到几人被带远后,董宁又叫来那个百户,低声吩咐道:“晚上找个机会,把他们放了,灵性一点儿。” “明白。” “我回大营一趟,他们出来你们就退,那几个别玩儿死了。” “多谢将军!” “快滚。” “好嘞!” 老马咧嘴一笑,欢天喜地的跑远了,董宁则带着两个亲兵回到大营面见张合。 “张将军,这就是末将的猜测,您觉得……” 趁着天还没有黑透,董宁迅速将知道的情报说了一遍,等待着张合的决断。 张合沉思片刻,忽然拍了拍桌案,冷声道:“可以打了!” “您也觉得那柳毅已经死了吗?” “八九不离十。我写封信你带回去派人射入敌军大营,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只要他们不来请罪,那柳毅就必死无疑。” “可若是他们派人来呢?” “派人来?”正在准备书信的张合闻言一顿,很是疑惑地问,“他们能派谁来?” “末将明白。”董宁点了点头,心下了然。 公孙军是不会有人来请罪的,永远不会。 待到董宁带着信离开,张合并没有着急集结人马。 说是要打,准备工作就需要花费很长时间,他现在一点儿都不着急。 就这样,双方陷入进一个诡异的僵持之中。 张合的营盘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忙活个不停,好不热闹。 公孙军的大营却安静得不正常,哪怕侦察的斥候贴在脸上了都无动于衷。 一天、两天、三天…… 张合用了十天的时间建起一座攻守兼备、防护严密、功能齐全的木质军营,他也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将军,他们慌了。”董宁匆匆赶回来汇报,“从昨日开始他们便向外派遣斥候去送信,末将派人拦住了一些,一部分就地杀了,另一部分放回去了,今日公孙军派了更多。” “知道谁是他们的统帅吗?” “不知。”董宁摇摇头,沉声道,“据说还是柳毅。” “既然他们不想让柳毅死,那柳毅就永远也别死了。”张合的眼神中冒着凶光,恶狠狠道,“擂鼓聚将,今日便平了他们!” 咚咚咚…… 隆隆鼓声在军营中响起,听到节奏后军中所有人的精神都集中了起来,他们明白这是要出战了。 张合交给吕介五百人马做为先锋,令他前去搦战,自己则率领一千人充做中军,董宁先行一步,带着他麾下五百兵马做为游骑负责四面游走支援。 很快,一队队骑士在各自百户的带领下鱼贯出营,开始向着公孙军大营的方向移动。 吕介带着手下呼啸而去,张合的中军则行动较为缓慢,似乎并不着急。 第587章 战事(三十九) “狗东西,出来与我一战! 杂碎,鼠辈! 无胆之人,丧家之犬! 你们这些只知道蝇营狗苟的缩头王八,男儿身偏偏做那妇人态!懦夫!” 吕介也是拼了,亲自站在公孙军大营门前扯着嗓子叫骂,希望能够拔得头筹。 奈何对方根本不给他任何回应,任凭他如何侮辱,就是不开门。 直到张合带人过来,他才满脸晦气地前去复命。 “呦,嗓子都喊哑了,可真卖力啊。”张合看到吕介,率先调笑起来。 吕介脸色一黑,挠着头尴尬地说:“还真让将军说对了,到头来还是要并肩子一起上……” “当真钓不出来?” “将军,末将才学有限,反正我是将能想到的词都招呼到他们上数十八代、下属三代了,他们就是要做那缩头乌龟……” “吕参将啊,你还是没明白啊。” “将军有何指教?” “你骂的人不对,再去一趟,骂骂公孙度试试。” “能……能好用吗?” “你去就是了。” “末将领命。”吕介行了一礼,又风风火火地冲到大营面前开始喊话。 “公孙度狗贼出来!你们公孙家不死恩义、寡廉鲜耻,对得起殿下吗? 你畏缩营中不敢出战,对得起手下士卒吗? 擅自行军劳民伤财,对得起治下百姓吗?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你枉为人子! 公孙度,你这个……” 还别说,吕介骂得还挺有条理。 张合其实也跟着吕介过来了,只不过他只走到了阵前,饶有兴趣地看着公孙军的反应。 事实也没有出乎他的预料,当吕介开始骂公孙度的时候,公孙军果然有了反应,只不过这反应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只见营墙上忽然站出一排弓弩手,一个个咬牙切齿,对着吕介兜头就是一波箭雨。 还好吕介身手了得,提马躲箭一气呵成,动作行云流水,让人忍不住拍手叫好。 “好!” “吕将军神武!” “狗日的有本事再来一轮啊!我们吕将军都不带怕的!” “淬!”吕介一口老痰吐向军营大门,在欢呼声中调转马头回到了阵中。 不过别看他看起来轻松惬意,内心其实突突个不停。 幸亏有甲胄护身而且运气还不错,要不然他可能直接就没了,疯了才会再来一次。 “张将军,您的办法果然有用,可是他们还是不出来啊。”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吕介回阵后看到张合立即将关注点引到了别处。 “是啊,难办喽。”张合也是一阵头疼,“自古骑兵最忌讳攻城拔寨,得让他们出来才行啊……” 见到张合来时沉思,吕介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憋住,问道:“将军,您是怎么知道骂公孙度他们会愤怒的?” “因为他们足够忠诚。” “忠诚?” “是啊,主将都死了,他们竟然没有四散溃逃。明明心中十分恐惧,却依旧在坚守阵地。没人不怕死,能够战胜死亡恐惧的只有心中坚定的信念。公孙度这些年做得不错啊。” “那该怎么办?” “忠诚是他们战胜恐惧的制胜法宝,却也是他们最大的弱点。去公孙度的地盘又不是只有这一条路,你从边上绕过去,动静闹得大一点,机灵一点。” “末将领命。” 说起战略,吕介确实不怎么懂。 可要说到战术,那他可太明白了。 第588章 战事(四十) “没用的废物们,老子不跟你们在这耗了。”吕介带着麾下人马在大营前列好阵势后吼道,“待我将那公孙老儿一家子都抓来,倒要看看你们是战是降! 儿郎们,随我立功!” 说罢,吕介便一马当先向一旁跑去,而且他还玩儿了个心眼,选择的位置是公孙军中军和左军的一个狭小连接处,非常刁钻。 张合聚精会神的看着双方的动向,尽量不遗漏任何蛛丝马迹。 果不其然,公孙军的表现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在经历短暂的沉默后他们开始慌乱,营墙上的士卒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 “做好准备。”张合立即对身边一位百户吩咐,“你部先攻。” “喏。”百户答应一声后立即退入阵中,率领着自己麾下士卒做好了准备。 耐心!耐心…… 张合不停的在叮嘱自己,千万不要犯曾经的错误。 他的态度确实得到了回报,就在吕介等人转入转角的时候,公孙军的大营内爆发出一阵骚乱,听起来似乎非常激烈。 机会来了! 张合心中一振,大喝一声:“传令,进攻!” 传令兵没有丝毫延迟,打马冲了出去,片刻之后一队百人骑士便奔向军营,在五六十步的距离才停下脚步。 “放箭!”百户很清楚自己的战术定位,率先从背后取下弓箭,展开压制射击。 右军就这点厉害,他们不像左军那般坚挺,也不像后军那般有强大的火力,但是他们每人都有那么一两手绝活。 别看箭雨稀疏,却也压制得像模像样,每一轮也能做到射死一二十个。 张合见状露出了一抹微笑,如此一来他的战术算是成了。 公孙军没有主将,缺了主心骨内部一定会变得混乱,只要施以适当的压力,必然会犯下致命的错误。 “准备一下,你带人亲自上去。”他对身边的亲卫统领吩咐道,“机会只有一次,务必拿下军营大门。” “喏。”亲卫统领应下,立即带领亲卫们来到军阵之中,从人群中缓缓推出了两辆冲车。 这便是张合的杀手锏,也是这么多天一直忙活建设营房的目的之一。 虽然两辆冲车烂到王弋的军队根本不屑使用,也没有资格出现在王弋的军中,但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公孙军龟缩在军营中,他不可能做出徐晓那样骑兵当步兵用的愚蠢决定。 然而还未等亲卫统领将冲车推到阵前,张合的微笑便化作干笑,甚至还因为惊讶轻轻张开了嘴巴。 公孙军确实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只是这个错误超出了张合的想象。 之间军营大门忽然打开,一大群公孙军蜂拥而出,为首一人大喝:“主公对我等恩重如山,诸君当效死以报之!杀了这群贼子!呃……” 这个倒霉蛋儿话刚说完就被百户一箭射死,可他的话确实激励了公孙军的斗志,乌泱泱冲向了张合的军阵。 “杀!”百户见状似乎有些烦躁,收弓取枪,迎面杀向了敌人。 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最强诸侯手下的正规军,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够轻视的。 战马迈着小碎步开始奔跑,速度不是很快,但行动却极为有规律。 随着速度的提升,百名骑士也从散乱的压制阵型逐渐汇聚成了锋矢之阵,犹如尖刀般捅向公孙军,战马奔跑的声音更是压迫感十足! “受死!” 五六十步的距离还是对冲,双方片刻间便相遇到一起,百户握紧长枪找好角度,双脚猛一用力。 只见战马速度忽然飙升,百户的长枪犹如钢钎,穿出一串人肉糖葫芦。 他麾下骑士武艺虽然没他厉害,但也不是什么弱手,长枪马刀连捅带砍,杀穿这道松散的敌阵没出任何意外,甚至比预想中的还要轻松很多。 只不过杀穿倒是杀穿了,却没有击溃。 公孙军展现出了惊人的意志力,所有人立即调转身形想要进行殊死一搏。 百户很是不屑,既然这帮人想要找死,他也不介意送对方一程。 “反身,杀光他们!”他立即开始调度军队,准备发起下一轮冲锋。 正在思考局势的张合见到这一幕后差点气死,来不及咒骂百户是个蠢货,立即下令:“上!上!上!无论如何给我夺下营门!” 第589章 战事(四十一) 张合是真的着急了,甚至等不及传令兵同传命令便独自打马冲向了敌阵。 “死开,死开,死开啊!” 他的战马是宝马,雪中行进的速度也非常快,甩出麾下骑兵一大截的距离。 一杆大枪似是云间闪电,在人群中肆意游走,每次转折必杀一人! 一道道血影飙升,公孙军如同秋后的野草般倒下,见到此情此景的骑士无不血气上涌,拍手称快。 “追随将军!诛杀贼寇!” 骑士们受到鼓舞,纷纷聚拢在张合身边。 公孙军见状也有样学样,立即向张合围拢过来。 张合都快要被气死了,大喝道:“追随你大爷!夺门!夺门!” 直到此时这一队先攻的骑兵才反应过来,赶紧奋勇向前,想要为张合杀出一条血路。 可惜,已经晚了…… 张合眼看着营门缓缓关闭,机会消失在眼前。 “给爷都去死啊!”要不是头盔沉重,张合毫不怀疑自己的头发能根根竖起。 气人,实在是太气人了。 狗日的大雪天;狗日的公孙军;狗日的蠢货! 他很想将那个蠢货拎过来问问,这家伙何德何能担任一个百户啊! “杀!” 问是不能问的,至少现在不能,张合只能将满腔怒火撒在公孙军身上。 恰好其余骑兵也已赶到,血腥的屠戮便开始了。 若张合的到来是秋风扫落叶,那骑兵的加入便是精耕深犁。 一条条血肉铺成的道路出现在地面上,战马将雪地从宣软踏成坚实;骑士则让血肉从温热变得冰冷。 一声声惨叫过后,仅用了一次冲锋,成片的公孙军便只剩下零星几个在茫然的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战场。 他们从未打过这样的仗,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骑兵,谁也没想过片刻功夫,地上便躺满了不成人形的熟人…… 逃跑吗?还是继续打下去? 没人能给他们答案,不过右军的骑士却能告诉他们如何做,那就是死。 剩下的几个公孙军很快便被清理干净,张合双眼冒火,死死盯着营门,咬牙切齿地下令:“排好阵势,压制射击!冲车、冲车给老子赶紧上!” 百人压制的效果心理可能大于实际,千人那就不一样了。 一波波箭雨划着优美的弧线落下,营墙上没人敢露头,更不要说还击了。 随着“吱吱呀呀”的刺耳声,冲车终于慢悠悠地赶了过来。 两辆冲车,两个方向; 一辆撞击营门、一辆撞击营墙。 嘭、嘭、嘭…… 伴随着一声声催命的撞击,营门终于不堪重负,被硬生生撞掉一闪。 “给我……”张合高呼一声刚想发作,却发现营门后面被人填满了杂物,并且不断有人继续将杂物运过来。 “拆了它,给我拆了它!”张合气急,给亲卫统领下了死命令。 还好另一辆冲车的成果不错,给营墙撞出了一个大洞。 这下张合也不下令了,单人匹马便顺着大洞冲了进去,他倒要瞧瞧这帮子公孙军都有些什么本事! 第590章 战事(四十二) 公孙军还是有些本事的,至少张合没有想到在如此紧迫的环境中,他们还能组织起一道弓箭防御阵线刚刚露头,迎接他的便是一通箭雨。 “好狗贼,当真阴险!”一边破口大骂,他一边迅速止住战马,挥舞长枪拨开射来的羽箭,差点从马上翻下来,动作相当滑稽。 然而动作搞笑只是相对于张合而言,在公孙军眼中张合如同一位神人刀枪不入,一时间他们竟然忘记了继续射击。 “继续放箭!”为首的将官反应很快,看到士卒发呆立即下令催促。 张合哪能给他们第二次机会?、 “死吧!” 只听他大喝一声,大枪随手掷出,直接将将官钉在原地,下一刻他便拔出宝剑杀入阵中,砍瓜切菜般收割着公孙军士卒的生命。 不远处他的亲卫也从破洞中鱼贯而入,纷纷聚拢在他身边,对公孙军展开了屠杀。 场面一时间刀光剑影、哀嚎不断,不消片刻公孙军的弓箭防御阵线便被杀散大半。 “突进!突进!”张合来不及理会门口那些手下,长剑一指,带着自己的亲卫拼命向军营的深处进行突破。 公孙军内部的分歧要比他想象得严重很多,想为公孙度效死的人可能已经死完了,剩下的都是想要保命的。 张合十分担心这些想要自保的人陷入拼死抵抗的死脑筋之中,再怎么说这里也是一座由三片军营组成的大营,里面至少有上万人,团结起来还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然而他怕什么真就来什么,还没走几步,一道由数百人组成的枪阵便拦住了他的去路。 转头看了看自己身边二十几个亲卫,他知道自己麻烦了。 “去催一下那些人,让他们快些过来。” 张合对一名亲卫低声吩咐一句后打马上前,对着枪阵大喝道:“何人是此军主将?可敢与我一战?” 沉默……没人回应他的搦战。 见此情景张合非常郁闷,他在眼前的士卒眼中看到了恐惧、看到了退缩,却唯独没有看到一丝提示。 是的,这些人直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都没人往旁边看上一眼。 自发的军阵,没有主将吗?这样的军阵最麻烦,没人起带头作用的话,很难改变他们的集体想法。 “你我各为其主,在战场上生死相博。”张合还是想要试一试,劝说道,“你们是否考虑过为何要如此? 你主公孙度,不尊赵王号令,屡次忤逆王上,还派你们前来与我一战,此乃大不义之举。 如今天兵已至,殿下仁慈只诛恶首。 你等若愿意放下兵戈降服殿下,殿下自会放你等回家种田。 不用在战场上拼命,回家好好生活,岂不美哉?” 张合说完便将宝剑放回剑鞘,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他这一番话说完,这群人眼中终于出现了其他的神情,有些人开始犹豫,有些更是不着痕迹地往后退去。 张合一一看在眼里,他很清楚公孙军是不会相信他的,不过没关系,他也没想着让对方相信。 双方僵持了片刻,就在有人承受不住压力想要放下武器的时候,骑兵们终于突破了营门,来到张合身边。 “杀,一个不留。” 张合摆了摆手,顺手从亲卫手里接过长枪,率先冲了过去…… 第591章 战事(四十三) 如果恨意能够有个程度,此刻公孙军对张合的恨说一句比山高水深也不为过。 尽管他们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听到张合命令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 恨意在他们心中不断翻涌,想要喷薄而出,早已冲昏了他们的头脑,竟然胆敢面向骑兵发起冲锋。 不得不说,意志坚定的人能够爆发出恐怖的力量,他们凭借肉身竟然挡住了骑兵的冲锋,将骑兵死死缠在了原地。 长枪戳在甲胄上的声音聒噪刺耳,发疯的公孙军士卒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用手中武器拼命试探着骑兵们的防御漏洞。 甲胄不行就找缝隙、人不行就找马、马不行那就找马腿,他们相信总有事物来承担他们的愤怒,来为他们受骗的感情付出一个交代。 然而很不幸,坚如磐石的意志对抗不了锋利的钢铁,绝对实力的差距只能给人带来绝望。 随着赶来的骑士越来越多,叮当的敲击声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道道飙飞的鲜血…… “你不得好死!你们都不得好死!骗子!”终于有人承受不住心中压力,临死之前对张合等人发出了恶毒的诅咒。 可在张合看来这诅咒过于苍白无力,在他心中难以掀起丝毫波澜。 “继续推进,反抗者就地诛杀。不留俘虏,不可追击。”张合见眼前的人死得差不多了,便下达了进军的命令。 “将军,不追击?” “想跑就让他们跑,不要拦着,毕竟天也快黑了。” “遵令。” 骑士们如同摆脱牵引的猎犬,分成一个个小队,有组织地四散而去。 虽说张合不让追击,可眼前这些人的脑袋都是军功,谁也不会嫌弃军功太多。 张合将一切看在眼里却没有说破,反正他也不是真的因为天要黑了才不让士卒追击的,至于能跑出去多少那就看公孙军自己的造化了。 他现在担心的是吕介那个方向,正如他所说,经过这么一段时间搏杀,天色真的不早了,吕介做为右军中的悍将,没道理现在还不来和他汇合,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吧。 他现在需要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可不能出现任何幺蛾子,于是立即吩咐亲卫:“全员跟上。” 也幸亏张合前去看一眼,吕介没有及时和他汇合还真是因为出现了一些意外。 “杀!突进!突进!杀!” 乌泱泱的人群之内、嘈杂的喊杀声中,吕介声嘶力竭的命令显得尤为突兀。 那遇到了大麻烦,当张合组织夺门的时候他刚刚好转过公孙军中军大营的转角,没能第一时间调转马头回去支援。 等到营门前喊杀声响起,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从中军大营和左军大营中同时冲出两支上千人的军队,将他们死死缠在了原地。 所谓“一骑胜十步”不是摆在纸面上做算学那么简单的,没有合适的地形和恰当的时机,多一匹战马其实不会让士卒的实力强大十倍。 更倒霉的是公孙军左军的士气其实要比中军好上很多,他们也真的很想会一会将中军闹得天翻地覆的对手。 第592章 战事(四十四) 喧闹、混乱…… 平日里还算宽敞的通道此时无比拥挤,人挨着人寸步难行。 吕介的骑枪早就不知插到那个倒霉蛋身上了,战马似乎也没了生机,他只能骑在上面疯狂地挥砍,招式大开大合,即便杀不死敌人也力求将敌人逼退。 可他连马都下不下来,公孙军的人怎么能退?也无路可退,相互簇拥着拼命地往前挤。 “杀杀杀!”吕介大声下令,他其实不想张嘴,一张嘴就会灌进满满一口的鲜血,奈何他担心手下的士气会坚持不住,只能不停的发出指示,“砍死他们!砍死他们!” 骑士们同样焦躁,他们被局限在狭小的位置无法活动,能够御敌的人非常有限,坚固的甲胄此时反而成了累赘,如果眼前的同伴不死,他们几乎没什么作为。 刀枪为谱,人做音符。 在这条不算宽敞的道路上奏响了一曲撕裂皮肉的急促音乐。 惨叫成了伴奏,哀嚎充当间奏。 高贵的勇气和毅力却驱动着人们做着最野蛮的行径,毫无荣耀可言。 夜色逐渐降临,为这一首血腥的音乐蒙上了最诡异的色彩,却也使其达到了最高潮。 吕介其实已经没有力气了,从出招时轻松惬意变成了挥砍重逾千钧。 可即便知道对方想要凭借那孱弱的武器突破他的防御是痴心妄想,他也不得不继续以命相搏。 他甚至预见到了自己最终的命运,那就是活活累死在这里。 他,他的这些手下,一个个、一批批活活累死在这里。 至于那近在咫尺的援军,他根本没有思考过。 不是因为不想活,只是实在没有思考的心思。 放弃吧…… 也不知是因为天黑还是过于劳累,他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敌人了,黑暗中模糊不清的事物终于让他疲惫的心产生了懈怠。 好在即便他想不到援军,近在咫尺的援军却不会忘记有他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乐章演奏过最疯狂的段落之后,终于迎来了它的终章。 张合来了。 张合只是远远看了一眼那边拥堵的人群就知道凭借自己这些人根本杀不进去。 不过不要紧,这道人墙又不是真的水泼不进的,就算是,水进不去不是还有火吗? “点火!”张合长枪一指,下令,“将附近所有的营帐、围栏全给我烧了!” “喏,”亲卫领命,拿起引火之物便开始肆意纵火。 北方的天气对于火攻真的很友好,别看如今冬末春初,不消片刻这里便燃起了熊熊烈火。 火光驱散了黑暗,也赶走了笼罩在人心头的疯狂,理智逐渐恢复。 理智让公孙军的士卒尝试判断眼前的形势,双方都已经杀懵了,完全不记得周围是什么环境。 也正是这片刻的犹豫,右军骑士们抓住机会立即将守在前面的同伴换下来,换上一批精神和力气都饱满的,准备继续杀敌。 而公孙军同样也没给他们什么喘息的机会,见到骑士们转换阵型,下意识便发起了进攻。 双方再次纠缠在了一起,又陷入绞肉般的鏖战之中。 张合却不会再让这种消耗持续下去,将长枪裹满火焰,打马便冲进了人群。 亲卫们有样学样,让武器沾染上火焰,咆哮着追上了他们的家主…… 第593章 战事(四十五) 张合等人犹如狂暴的凶兽,毫无顾忌地冲进了人群,凶狠的战斗方式直接将和他们战斗的士卒打得头脑发懵。 在这些人眼中,随着一道道火光闪过,所有触碰到的人都立即殒命。 随着张合拼命地突进,越来越多的人因为疑惑愣在原地,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反应过来,注意到了时间的变化。 夜晚降临了…… 黑色的魔咒席卷过人群,终于让公孙军的人意识到他们在这里究竟拼杀了多久,正处于多么惨烈的环境当中。 而直接击溃他们意志的,其实并不是漆黑的夜色和坚韧的敌人,而是…… “火!火!走水啦!”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随着这声喊叫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最危险的敌人并不是右军骑士,也纷纷开始高声提示着同伴,希望得到一个明确的指示。 可这种情况下哪有什么指示? 喊了一会儿见没人理会,再加之张合带人在阵中来回不断的冲锋,有人开始逃跑,还有人开始拉着同伴一起逃跑。 士气,泄了…… 公孙军最紧张的那根神经陡然崩断,上一刻还凶悍无比的士卒下一刻便成为了最懦弱的胆小鬼,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纷纷抱头鼠窜做了鸟兽散。 见到此情此景张合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最初也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公孙军中竟然有人这么能打。 还好只是诸多偶然凑在一起形成的虚假战斗力,要真的能够做到自始至终,那这些人和左军的唯一差距就是装备。 “吕介呢?让吕介来见我!”张合有些愤怒,他特意提醒吕介机灵一点。 不一会儿一道人影走了过来,吕介在马上抱拳行礼道:“将军,末将让将军失望了,请将军责罚。” 责罚? 张合都想砍了这货! 这也太嚣张了吧?在他面前连马都不下的? “吕参将,你好大的官威啊……”张合有些阴阳怪气,哪知话刚出口便惊呼,“小心!” 噗通。 张合话音刚落,吕介便一头栽下战马,趴在地上看着张合露出一阵惨笑。 “怎么回事?”张合立即跳下马想要将吕介扶起,谁知刚扶起来,吕介便又瘫倒在地。 “将军,没用的。”吕介摆了摆手道,“人实在太多,腿和胯骨都被挤碎了,战马硬生生给挤没气儿了……” “怎会如此?”张合大惊失色,一时间竟不知该不该扶起这位悍勇的猛士。 吕介似乎很看得开,翻身躺在地上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上不得战马、骑不得娘们儿罢了,骑了大半辈子,也是时候换他们来骑我了,哈哈哈……” 张合一阵沉默,在军中士卒们闲聊的时候聊的最多的就是女人。 可他却知道,一旦聊到女人,那就真是没什么可聊的了,纯粹为了打发时间而已。 或许吕介此时是想死的,因为他的心或许已经死了。 “来人!”张合忽然招来几名亲卫,极其严肃地命令,“你等将吕参将速速送往张将军面前,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马拉人抬,必须不能让吕参将再有半分差池。拿着我的宝剑,如果没有办到,你们就死在外面不要回来了。” “喏!” 第594章 战事(四十六) 张合见吕介没有拒绝自己的好意,心中松了口气。 其实他很清楚吕介不可能拒绝他的好意,对于吕介来说如何回到邺城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余生该如何度过。 像吕介这样的高级将领能在王弋治下过得很好,可就像他说的那样,骑和被骑,身体上的转变就在一瞬之间,心理上可能一辈子都改变不了。 张合见过太多太多因为战争因为战争而变得疯疯癫癫的士卒,那些人顶着黑眼圈整日在太阳底下游荡,不敢踏入黑暗半步,而且精神高度紧张,稍有不慎便会对路人拳脚相向,都快成为王弋治下一个大问题了。 他也知道天下其实都一样,只不过王弋这里活下来的人多些而已…… 目送亲卫将吕介护送走,张合开始审视眼前这片战场,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这里的拼杀到底有多么惨烈。 就在他骁勇善战、智计无双拿下敌人大营的时候,这里不声不响地从头打到了尾,片刻都没有停歇。 吕介所率的骑兵死伤惨重,伤亡超过六成,想要恢复建制只能重新补员。 公孙军的伤亡更惨,张合就算是几天之后也没弄明白到底死了多少,只看到那厚厚一层的血肉道路。 董宁那边则要好上许多,没有接战自然不会有伤亡,当然也没捞到什么功劳。 他率领的部队负责在战场边缘游弋,防备逃兵被人重新聚拢杀个回马枪。 这些本是步兵应该做的事,可谁让他们这里只有骑兵能呢?忙活到深夜才回来。 董宁在一处篝火边找到了张合,张合坐在火光照不到的一个角落之中正在沉思。 不过他的身影并没有隐入黑暗,反而被身后燃烧的熊熊烈火照得更加清晰。 “将军,末将前来复命。”董宁走上前去行了一礼,见张合的兴致似乎不高,便劝说道,“将军,大丈夫能驰骋沙场多年已然是幸事,吕参将能活下来已经不易了,您没必要……” 张合抬头看了看董宁,没想到董宁已经知道了吕介的遭遇,招手让董宁坐下,叹息道:“可惜了一员猛将啊……” “将军……” “你也要小心一些。殿下虽然不会亏待我等,我等为殿下效死也是应当应分。可天下还没有太平,你不想见一见殿下创建的盛世伟业吗?” “多谢将军关心,末将当然想在殿下开辟的太平盛世中怡享天年,每每思虑至此,都心向往之。” “所以行军打仗才更应该谨慎一些。唉……不说这些了。”张合摆了摆手,脸色一正说道,“如今公孙家的军队已经被我等击溃,现在该考虑如何击溃公孙家了。” “将军可有妙计?” “书信一封给公孙度,就说那柳毅派人袭击我还擅自扣押徐晓,我军被迫将其生擒,现在要向他公孙度问责了,这件事由你去办。” “将军,柳毅已经死了,公孙度不会像普通士卒那样好骗吧?” “我说他活着他就活着。” “万一逃回去的溃军将实情告诉公孙度怎么办?” “哼,告诉他实情更好,公孙度也不敢让柳毅死了。” “啊?”董宁瞠目结舌,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死人在两个活人嘴里又活了一遍。 第595章 战事(四十七) “文远,你说殿下的计划能成功吗?” 天晴,午后。 碧空深万丈,暖阳裹周身。林动鹿儿鸣,池响游鱼惊。 这样的天气大概只有钓鱼才能胜过小憩。 当然,对于郭嘉来说,这两件事并不冲突。 斜倚大树,一边感受着怀中鱼竿的律动,时不时还点头打着瞌睡,好不惬意。 甄道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肆无忌惮的年纪,看到自己夫婿如此,举起一块大石头丢到水潭之中,溅起的潭水让郭嘉成了落汤鸡,困意瞬间消散。 不过甄道并没有高兴,反而满脸歉意和懊恼,只因为在石头落水之前郭嘉问出了那句话。 散漫的态度只是因为不需要多认真,不代表郭嘉没有做事。 瞪了一眼甄道,难得展现出男子气概的郭嘉对甄道的表现非常满意,连满脸的水渍都不搭理,骄傲地转过头问张辽:“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吗?” 张辽钓鱼倒是一丝不苟,盯着水面,回答的有些敷衍:“我的计划你不是都知道?还问我作甚?还是说你觉得儁乂的计划不行?” “公孙家都是癣芥小疾,随手捏死的东西有什么好关注的,我关注的是夫余。” “夫余怎么了?他们国内不还是打着吗?你有这心思不如想想高句丽。还是说你觉得自己低估了夫余那些文人?” “不不不,我肯定不会低估他们,就那些废物的水平,再低就低到泥土了。” “那你什么意思?” “我都说了,他们是一群废物啊。”郭嘉脸上闪过一丝担忧,再次问出那个问题,“你说殿下的计划能成功吗?” “计划是殿下深思熟虑得出来的,也经过荀文若等人的仔细分析,应该不会有差错。你不是也参与了吗?” “是啊,我还全程都参与了。可正是我也参与了,才明白这个计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你还问我?”张辽有些烦了,随手收起鱼竿抱怨,“想要钓鱼的是你,不钓鱼的也是你。奉孝,做点正事吧。” “我不干正事?”郭嘉闻言惊呼,满脸委屈道,“我在和你闹着玩儿吗?我现在讲的就是正事!我就问你一句,以我们这些人的水平策划的计策,那些夫余的废物能看出来吗?” “那不是正好……”张辽有些莫名其妙,可他忽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你的意思不会是……” “是!我们可能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是太高估他们了!” “傻子想要战胜聪明人……” “傻子想要战胜聪明人,就要让聪明人和他一样傻。可真正的聪明人怎么可能犯傻?傻子永远无法理解聪明人精妙的布局,聪明人也无法明白傻子愚蠢的行为!” “你确定吗?” “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你说若是高句丽那些人实力过强,或是有个大傻子满脑子都想着夫余重生,强行将夫余两方势力联合在一起,殿下的计策就出现漏洞了。” “出兵,现在必须出兵。”张辽一把折断鱼竿,斩钉截铁道,“我不管他们是智者还是愚人,全都打死了,就只能是死人。” “公孙家……” 郭嘉满脸郁闷,说出了一个极其麻烦的问题。 公孙家最好的归宿就是直接铲除,可他们的地位实在是太特殊了,没有王弋点头,这个黑锅谁也背不起。 第596章 战事(四十八) 犹豫、沉思、坚定…… 张辽的脸色几经变换,眼角不住地颤抖,终于下定决心,咬紧牙关说:“将在外,理当应时制宜,公孙家……” “闭嘴吧。”郭嘉张口打断张辽的话,但他眼神中却闪烁着精光,笑眯眯道,“这件事我既然和你说了,解决办法就用不着你去想。” “有办法你不早说?”饶是沉稳如张辽,大起大落之下也有抽郭嘉一顿的冲动,不过心下却松了口气,可郭嘉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愣在当场。 “文远啊,有些事不需要你去想,但需要你去做。” “什么意思?” “殿下不想对公孙家下手,是不想影响后续迁徙世家的计划。可若是公孙家触碰了殿下的逆鳞呢?” “殿下的逆鳞?是什么?” “这些年来殿下主要的征战目标其实都是外族,对应的手段大多也是灭其根本。 公孙家能如此肆无忌惮,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的目标是夫余和高句丽。 可若是他们的目标不再是外族呢?” “你是说诬陷公孙家对咱们图谋不轨?那还不简单?张儁乂不是已经找好借口了吗?” “给公孙家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对咱们图谋不轨,张儁乂那个破借口谁会相信? 况且那个借口是张儁乂战略的一步棋,柳毅就是个背黑锅的,张儁乂的黑锅他要背,公孙度的黑锅他也跑不了。” “那怎么办?快说!” “如果公孙度并不是想打外族,而是想和外族勾结在一起呢?” “什么!”张辽闻言很是惊讶,他没想到曾经的大汉太守竟然会干出勾结外族这种事,也太降身份了。 然而再看看郭嘉那得意中带着些许贱兮兮的表情,他便知道自己漏了一些重要的事,便赶紧催促:“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知道就赶紧说。” “这是公达给我的信,走的是明镜司的路子,想必是殿下的意思。”说着,郭嘉从袖口摸出一张纸条递给张辽。 张辽接过看了一眼,发现上面只有短短几个字:公孙度女妻夫余王。 “夫余王?尉仇台?” “嗯。” “嘶!难怪他会出兵,这公孙度的胆子不小啊!” “胆子不小?这是重点吗?” “不是吗?” “当然不是!”郭嘉的脸色忽然一变,阴冷地说,“重点是他这个女儿知道的人可不多,高句丽人不知道、我们不知道、就连公孙康那小子也不知道。” “公孙康都不知道?” “是的,公孙康不仅不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姐妹,甚至都不知道他这个姐妹已经嫁给尉仇台很多年了。” “公孙度那个老小子想干什么?作死也用不着这样吧?” “哼,也不知公孙瓒若泉下有知,会不会从地底下爬出来活活掐死这位公孙家的家主。”郭嘉说完,嘴角都快瞥到下巴了。 张辽也有些无语,想那公孙瓒也是王弋十分认可的豪杰,戎马一生,大半辈子都致力于抗击外族,却没曾想自家的家主在和外族勾搭。 何其讽刺,何其悲哀…… 第597章 战事(四十九) “唉……”将所有的感慨化作一声叹息,张辽将脑中纷乱的杂念扫去,毕竟那是别人的家事。 “你想怎么做?让儁乂一鼓作气灭了公孙家?” “不。我担心的并不是公孙家,而是夫余。” “那我现在便出兵,速战速决将其灭掉不就行了?” “文远……这封信若是殿下给的一切都好说,但这是公达给的。” “有何不同?” “殿下不能错。夫余要灭,公孙家要死。顺序不能错,死的方式也不能改。 你以为这场战争的主战场在辽东吗?真正的战场在邺城,主角也不是夫余。” “公孙家?原来是这样?他们是不是有高人指点啊!那你有计策?” “计策,我能有什么计策?邺城的斗争跟我们又没什么关系,想那些有什么用?”郭嘉有恢复了嬉皮笑脸,还对着张辽眨了眨眼睛。 张辽气急,上前两步拍了拍郭嘉的肩膀,咬牙笑道:“奉孝啊,我劝你有什么就赶紧说什么,听人劝可不仅仅能吃饱饭……” “说说说!”郭嘉见张辽要发飙立即求饶,赶紧说道,“想要让殿下的计划不出错,我们就要先出错。散在外面的骑兵不都已经回来了吗?全军出击,先败上两场再说。” “败?我们怎么可能会败?他们敢不敢打我们都是个问题,怎么败?” “这就是你要考虑的了,而且公孙家也必须死在你手上,绝不能死在儁乂的手上。” “为何?儁乂离得近,随时都能突袭公孙家,到时候他们想跑都跑不了。” “还是那句话,信是公达给的,走的却是明镜司的路子。” “说明白!” “干掉公孙家不是什么功劳,殿下会记着这份功绩,却绝不会给予嘉奖,还可能施以惩戒。殿下不想让儁乂再被人骂了,想要让儁乂的名声好起来。” “原来如此。”张辽心下了然。 他倒不在乎王弋会不会惩罚他,了不起不做这个右军统帅而已,反正日后若是右军出征还是会让他挂帅,没什么大不了的,以王弋的性格,真正的实惠绝对少不了他的,倒是打败仗让他有些难办。 夫余和高句丽的使节整日在大营外面晃荡,高句丽的还好说,打发走后派人偷偷干掉就行了,夫余的使节却十分麻烦。 狡猾的夫余人见求他不好用,竟然一边派人在这里拖住他,一边派人绕路前往邺城了,想要借王弋的名头逼迫张辽就范。 好在王弋一般不会干预在外征战的将领的决策,一面派人敷衍夫余使节,一面将这件事告诉了张辽。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防着夫余人作假骗张辽出兵就行。 关键是王弋派人送信的速度非常快,能看出来心情肯定非常不爽,这就让张辽和郭嘉感觉很没面子,将占领的夫余城池中驻守的人全部撤走,相当于将那些城池白送给了高句丽。 如此举动让夫余和高句丽明白张辽才是决定这场战争胜负走向的人,他说让谁赢谁就赢,所以张辽想要输掉战斗非常困难,就没人敢打他…… 第598章 战事(五十) 张辽带着满脑子的郁闷回到了军营之中,苦思冥想要如何才能输,却没有丝毫头绪。 好在他的外接挂件是郭奉孝,郭嘉眼神中满是调笑,开起了张辽的玩笑:“文远啊,我教你一招如何?” “你有办法?快说快说!” “你现在就冲过去和高句丽人打一仗就行了。” “直冲过去?他们见了我军定会望风而逃吧?” “什么我军?你,就你冲过去。” “单人匹马?你是疯了吗?” “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你单人独骑挑战他们全军,不想输恐怕都很难。” “你要是想戏耍我就直说,我给你笑一个!”张辽瞪了郭嘉一眼,没好气的说。 张辽没有给郭嘉笑,郭嘉倒是给张辽笑了一个。 “嘿嘿……咱们打他们肯定是输不了的,可他们要是打咱们呢?” “他们敢和咱们打?”张辽闻言眼睛差点瞪出来。 郭嘉却神秘兮兮道:“这你别管,听我的就行。现在就出兵。” “现在?” “现在!”郭嘉脸色一收,表情十分严肃。 擂鼓、点兵、聚将…… 张辽不清楚为什么,可郭嘉都这么说了,他还是很信任郭嘉的。 右军的军事素养毋庸置疑,不到半个时辰全军便整装完毕,向高句丽主力部队驻扎的地方前进了,除了出门时遇到在营门口苦苦哀求的夫余使节,基本上没有任何意外。 只是在这件事的处理上两人出现了一些小分歧,张辽准备干掉使节了事,郭嘉却异常坚持,只允许打一顿后将使节丢在路旁。 对此张辽有些疑惑,郭嘉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杀人用不着脏他的手,从来都不手软,不过张辽也没怎么在意。 然而随着军队行军一天天过去,张辽察觉到的不对劲越来越多。 郭嘉要求的行军时间非常不合理,在不进行急行军的前提下,竟然要求士卒天不亮就出发,天黑下来才允许扎营。 起初张辽一直憋着没问,等到穿过密林、翻过大山之后彻底忍不住了。 他在夜里找来郭嘉质问:“郭奉孝,你在干什么?” “夫人……嗯……反正没什么事做,挺闲的。” “闲?你还有脸说闲?”听到这话张辽气得不行,话语愈发急促:“你又是战马又是马车的,赶路当然不累。可你有没有想过将士们?” “怎么了?” “将士们被你折腾的都快累死了,你也是知兵法的,你告诉我哪有这样行军的? 你若是想要奇袭,下令急行军就好; 你若是不着急,为何每日行军如此长的时间? 不少将士已经有怨言了,听说背地里不少人都在骂你!” “骂呗。”郭嘉很是无所谓,打了个哈欠道,“反正不会掉块肉,连疼都不会疼一点。” “你说什么!” “没有没有……”郭嘉赶紧摆手,“计策,都是计策……” “最好是计策!”张辽冷哼,“我没和你开玩笑,真有人对你已经不满了,我亲耳听到的。” “你说什么?”这下轮到郭嘉如此发问了,他一扫颓废,双眼冒光,很是兴奋地问,“你确定是亲耳听到的?” “当然。”张辽没好气地瞪了郭嘉一眼,却还是想着维护,“不高兴了?我让人将乱说的人给你抓来?非议上官也确实该管教管教。” “不不不不!千万不要!明日加速行军,但要做好随时接战的准备。” “你是说……明日?你能确定吗?” “当然不能,我又不是神仙。不过应该快了,也就这两天吧。这附近的位置很好,是个不错的伏击地点,有点见识的人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好,我会仔细叮嘱下去的。” “不要仔细,用不着说得太多,只要让他们知道要急行军就好,顺便查一查对我不满的源头是哪一个。” “你不是不生气吗?” “当然不生气,这里是右军,我的威望也不见得就比你差,只是折腾了一些,还不至于让他们骂我。” “你的意思是……细作?” “嘿……唉……”刚刚还满心欢喜的郭嘉忽然叹息一声,又变成懒散模样,颇有些索然无味道,“这棋呀,下到分胜负的时候就没什么意思了,就像……嘿!” 第599章 战事(五十一) 无聊,极致的无聊,郭嘉真的很无聊。 别管他嘴上说的多花花,但在一切尽在掌握后尘埃落定的那一刻,无尽的孤独便萦绕在他心间,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他也说不好这是为什么,只是回到营帐后倒头便睡,没了任何兴致。 事实确实没有出乎他的预料,第二日下午张辽刚下令士卒们用饭不久,斥候便来汇报称发现不远处有大股军队活动的迹象,具体位置并没有探查出来。 张辽当机立断:“令边缘部队加强警戒……” “慢着!”郭嘉闻言出声阻止,“别吃饭了,继续行军。” “还走?这是士卒们难得的休息时间,他们也必须休息了。” “文远,我们对上的家伙应该有点本事,第一仗万一打赢了就不好了。” “传令:所有立即集结,准备行军。”张辽挥退传令兵,转头问郭嘉,“奉孝,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该告诉我你的想法了吧?” “行吧,其实也不是很深奥的计策,只不过从出兵那一刻,计策就开始了而已。” “那么早?” “是啊。纵观古今,你见过哪个明智的将领是午后出兵的?没有吧?而我又不蠢,那便是第一步。 第二步便是夫余使节,那些家伙名义上是使节,其实就是斥候,观察我军动向的。我军全军出动,还犯了一个这么大的错误,他们没理由不报告回去。 而且我军附近肯定也藏了许多这样的斥候,我这样的行军方式便能达到一石三鸟的效果:告诉他们我军很着急、让他们知道我军比较疲惫很容易偷袭、以及让那些斥候感觉到我们没有能力派出斥候侦查。 说到底这些其实都是为了诱惑他们来打我们,但一重诱惑是不够的,必须给他们三重诱惑才行。” “你的意思是说夫余人会主动来打我们?” “不,夫余人不会,但高句丽人会。” “高句丽?为什么?不是夫余斥候吗?” “原因有三。第一,我们正向高句丽人占领的方向行军; 第二,那个高句丽将领有点儿门道,占了那么多城池,到现在了竟然一个都没丢,他的兵力可不多; 第三,别看如今是夫余和高句丽的国运之战,可有些自诩聪明的人比起国家来更喜欢屈从于强者。 我们的态度让他们摸不着头脑,夫余又处于分裂之中没什么能力,倒向高句丽是个不错的选择。” “哼。” 张辽闻言沉思片刻,忽然冷哼道:“你让我想起了一些人。” “哈哈哈……有时候人的阶级不怎么重要,人的见识和学识有长短,可人性的高低却并不怎么明显……”郭嘉很清楚张辽话中的含义,却没说什么过激的话,只是跟着讽刺了一句。 就在张辽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名传令兵忽然跑来大声说道:“报——禀报将军,后营发现贼军踪迹,似乎想要对我军图谋不轨,请将军定夺。” “立即通知附近的队,告诉他结阵抵御敌军,保护后营安全。”张辽下意识便下达了命令。 “等等!”郭嘉再次制止并给出建议,“让人掩护一下,加速行军即可,无需结阵抵抗。” “为何?后营可是辎重和器械!”张辽闻言有些不满。 郭嘉却不在意道:“放心吧,打不起来。首先我们要让他们觉得我军真的很急,其次便是内人和儁乂杀的太狠了,他们第一次绝对不敢打。想要让他们有决心和我们决一死战,就要赋予他们勇气,给予他们希望……” 第600章 战事(五十二) 恶毒。 这便是张辽对郭嘉计策的全部评价,他发现自己已经看不懂曾经小伙伴了。 当年的郭嘉年轻气盛、聪慧睿智,为了达到目的能够想出无数种办法。 然而现在,郭嘉每次只会提出一个计策,但他却根本看不穿郭嘉的目的是什么。 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郭嘉身上散发的浪荡气质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张辽复杂的眼神中更多的却是庆幸。 他不想和这样的人为敌,幸运的是他也不用和这样的人为敌。 郭嘉的预料分毫不差,不出一个时辰传令兵便来报告称甄道果然挡住了前来袭击的敌军,大约三千人敌人一直徘徊在后营附近,尾随他们行动,却不敢有丝毫逾越。 张辽将传令兵打发走,见没什么外人便调笑道:“奉孝啊,你夫人……啧啧……” 张辽是个相当严肃的人,一般不会和其他人开玩笑,但这是他唯一能够嘲笑郭嘉的方向,他不想轻易放弃。 果然,郭嘉闻言脸色一黑,没好气地说:“这不好笑!” “对,一点儿也不好笑。郎才女貌嘛……邺城最被人羡慕的一对儿神仙眷侣嘛……” “张文远……”郭嘉难得咬牙切齿。 哪知张辽忽然脸色一正,问道:“奉孝,接下来该怎么做?他们根本不敢打啊。” “不,他们才敢。”说到正事郭嘉懒得和张辽计较,带着些许嘲讽解释,“既然夫余人和高句丽人有了联系,那么我军有个疯婆娘的事他们一定是知道的。他们第一次因为畏惧疯婆娘的威名不敢轻易尝试,但只要疯婆娘不跟他们动手,他们肯定还想试一试。 人无法理解超越认知的事情,他们根本想象不出那疯婆娘到底有多强。 威名是吓不住人的,只有鲜血可以。 不过我并不想用鲜血吓人,我只想让他们流尽最后一滴鲜血,然后痛苦地死去。” 郭嘉陷入了自己的思维之中,将自己计策的一角不知不觉间露了出来。 张辽并没有震惊于郭嘉冷酷的计划,反而一边摆手,一边疯狂给他打眼色。 郭嘉见状有些不解,随后背上便生起了一层白毛汗! 缓缓转过头,他对背后一身甲胄的丽人承认错误:“夫人……方才为夫口不择言……” 甄道漂亮的大眼睛中却满是疑惑,问道:“什么口不择言?夫君刚才说了什么吗?” “没有!什么都没说!”郭嘉如蒙大赦,还讨好道,“夫人辛苦了,先去休息吧,我和文远还有一些要事商议。” “夫君莫要太劳碌了,张将军,告辞。”甄道叮嘱一句,对张辽行了一礼后便转身离开,似乎没什么不对。 郭嘉大松了一口气,转头便看到张辽那怜悯的眼神。 完蛋! 自己老婆多聪明他很清楚,那位王后的教导有多严苛他更是明白。 甄道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留了脸面是要郭嘉付出代价的。 “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就不错!” 此刻郭嘉的脸色黑如锅底,指着远方说道:“今晚就在那里扎营,既然我好不了,那谁都别好了!” 第601章 战事(五十三) 聪明人生起气来是一件很可怕的事,特别是做为出气筒,张辽都可以预见高句丽人悲惨的命运。 当郭嘉指向那片区域的时候,张辽便已经完全明白郭嘉的计策了。 那地方真的是一片好地方,前方是一大片平原,后方是茂密的丛林,进可攻、退可守,是一片绝佳的战场。 如果敌人不是从背后的山林中攻击,那就更好了。 没错,郭嘉做了一个看似非常愚蠢的决定,将右军的后方暴露给了高句丽人,尽最大可能诱使高句丽人进行偷袭,大概也只有这样才能让高句丽人真正鼓起勇气吧。 张辽决定亲自指挥这次战斗,望着眼前寂静漆黑的山林,他知道对手就在不远处埋伏着。 “灭灯。”张辽挥了挥手。 他身边的亲卫立即前去传令,不多时整片营地便逐渐没入黑暗之中,只留下星星点点的几处篝火奋力地抗争着。 可想象中的攻击并没有立即出现,半晌之后亲卫们都有些不耐烦了,有人便壮着胆子问:“将军,您说他们会来吗?” “当然。只要是个军人,就不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张辽的语气相当笃定。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被黑暗完全笼罩的山林之中,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营地,其中一双更是有些猩红,从中迸发出愤怒的火焰似乎能点燃眼前的一切。 没有这么欺负人的,明知道附近有想要偷袭的军队却还是明目张胆地熄灭营火? 这是瞧不起他们吗? 这是根本没把他们当人啊! 高句丽的统帅从来没有如此生气过,他将白天没进攻归咎于对方人多,可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人多并不顶用。 和汉人多次短暂的交手给予了他挫败感的同时也赋予了他足够的信心,和夫余文人接触多了之后更是让他明白了很多道理。 他判断汉人军队长时间行军早已疲惫不堪,过于骄傲的心态已然成为了自负。 虽然不知道汉人军队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此刻在他的偷袭之下,汉人军队必败! 一朵厚重的云彩划过天际,月亮随手扯过,遮住了自己娇羞的面庞。 就是现在! 高句丽将领大喝一声:“上!” “杀啊!” 一时间山林中喊杀声潮水般一浪盖过一浪,声势骇人,不知有多少凶徒奔袭而出。 张辽的亲卫们见状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长舒了一口气。 这帮人再不出现,他们真的要睡着了。 “敌袭!” 值守的士卒大声呼喝提醒,锣声响彻军营,张辽他们却没有理会,按照先前的布置守好了自己的位置。 “这帮狗贼,还真是贼啊!”有亲卫骂了一句,其他人纷纷同意他的观点。 高句丽人确实贼,他们是摸着黑进攻的,右军的军营就是个临时营地,连个栅栏都没有,让人很难判断进攻方向。 当然,亲卫们同样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们也没点火把,还特意将甲胄用布给包上了,为的就是上来阴对方一手。 第602章 战事(五十四) 张辽选拔亲卫的标准从未降低,每个亲卫都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动静,在嘈杂的环境中努力捕捉着自己的目标。 不多时,只听得有人大喝一声:“来了!” 火光映衬下,一道道微弱却明快的光芒在黑夜中一闪而逝,随即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便响起,火星四溅,照亮了一张张狰狞的脸庞。 然而,先攻的亲卫们并没有因为甲胄抵挡住刀剑而高兴,反而大骂道:“娘的,他们身上有甲!” 这一声提示将一众亲卫惊得非同小可,可转瞬之间,刚刚有多惊讶,现在就有多愤怒。 高句丽人怎么能有甲?他们根本不配有。 那他们是哪来的?还不是扒了右军战死那些弟兄身上的! 想到这里,当真是气闯五脏服、怒冲天灵盖,张辽叮嘱的适当还击立即被丢到脑后,一众亲卫放下手中刀剑,从腰后摸出一柄柄带着花纹、造型奇特的匕首。 匕首整体呈菱形、没什么锋刃却极为尖细,正是王弋给各个大将亲卫特别设计的破甲锥。 王弋想的是亲卫毕竟是将领最后一道防线,万一军阵被突破,以他给军队装备的东西,能突破的只能是装备了重甲的敌人,那破甲锥便比普通刀剑有用很多,至少换命的时候亲卫们不吃亏。 这些破甲锥可都是浦沅带着最厉害的匠人手工一个个敲出来的宝贝,一般的将领都没有,见到了都非常眼馋。 现在这些亲卫是真的气急了,想着反正大家都有甲,谁也砍不动谁,干脆欺身上前一手抱住高句丽人的脑袋,一手手持破甲锥对着脑后猛刺,直至怀中的敌人连抽搐都不会抽搐一下,才会去寻找第二个敌人。 一时间战场上愤怒的咆哮声迅速变成了恶毒的咒骂,亲卫们也不管高句丽人能否听懂,杀死这些男人的同时,嘴上没有放过一个高句丽的女性。 张辽凭借微弱的火光观察着战场上的一切,却没有阻止。 因为他也很愤怒,他也想为手下儿郎报仇,更令他愤怒的是他此时非但更不能上手杀敌,反而要保护一个人,此人正是未曾露面的那个高句丽将领。 没办法,郭嘉让他输,他总不能让那个该死的家伙死在这战场上。 不过那家伙当真狡猾,到现在还没有露面,至少张辽没有发现。 战斗还在继续,黑暗之中能够看到的东西极为有限,只能凭借声音判断战场形势。 可右军是什么人?他们可是经过了多年严苛训练和多次残酷战争的精锐战士,还是张辽的亲卫。 很快他们便适应了黑暗,慢慢组成阵线,准备进行反推。 高句丽人此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有人立即掏出引燃之物开始焚烧附近的帐篷辎重,将整片战场照亮。 战场上一亮之下,可把高句丽人吓了一跳,别看他们有数千人之多,可在黑暗之中一众人下意识聚在了一起,竟然只和几十个亲卫对峙着。 “别打了!救火!” 几乎在火光亮起的一瞬间张辽心中便咯噔一下,立即下令让亲卫放弃战斗。 亲卫是什么人?那都是忠于将领的死士,不管前面是什么危险,只要自己主家下令,都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而高句丽将领见到如此时刻张辽竟然做了这么一个愚蠢的决定,立即趁机归拢好士卒,准备一举拿下这块营地。 也正在此时,一条火龙由远及近,一支由上千人组成的军队迅速支援过来,他们身上穿戴的甲胄摩擦间发出了令高句丽人心碎的刺耳声音。 第603章 战事(五十五) 功亏一篑啊! 高句丽将领想要仰天长叹,他差一点就成功了,差一点他就成为一位下克上的传世神将,可惜只差了一点…… 如今他再怎么不甘心也不可能让自己手下的兵马用肉身去抗击钢铁,无奈之下只能率领整合好的军队退入山林,悻悻而去。 张辽没有去理会高句丽人,而是迎向了前来支援的军队。 来人并不是战将甄道,也不是他夫人孙青,而是军师郭嘉。 郭嘉一边命人赶紧救火,一边关心地问:“文远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只是可惜这场戏砸了,坏了你的计策。” “砸了?不不不,刚刚好,简直完美!” “成了?可是我们没有败啊。” “文远,你为何要带亲卫前来阻敌,而不是随便派个人过来?” “诈败也是败,多影响士气。” “对,就是这么个道理。”不知为何,在火光的映衬下,郭嘉眼中闪烁着些许诡异的颜色。 张辽没有注意,不过他已经明白了郭嘉的意思。 汉人军队、特别是王弋的军队在周边小国的眼中就是无敌的,是不可能失败的。 如今虽然只是打了个平手,甚至占了不少便宜,但他们没输却已经败了。 “奉孝,你说的两败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呢?” “谈。” “谈?谈什么?和谁谈?” “当然是和夫余人谈。” “有什么好谈的?我们还用得着和他们联合?” “不,我所做的一切,从头到尾都不是为了去和他们联合的,而是为了防止他们联合。” “奉孝,我们认识很多年了吧。”张辽的脸色忽然变得极为严肃,尽量压低声音问,“以我们的实力直接打过去就行,根本没必要做这么多没用的事。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也让我心中有点儿底,至少让我能判断打到什么程度。” “打到什么程度?打到亡国灭种的程度。”郭嘉的语气忽然变得杀机四溢。 张辽闻言一惊,脱口而出:“这!殿下不会同意的!” “文远啊,战争的性质已经变了。 从公达给我那份情报开始,就意味着殿下已经不想公孙家存在了。 公孙家不需要存在,所有幽州外的小国就都不能存在。” “为什么?” “谁知道呢?要么是邺城出了什么变故,要么是殿下已经准备好了。 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想要后方安定。 夫余、高句丽、马韩……不管他们是什么国,只要不是殿下的国,就都必须死。 做好准备吧文远,这将是你最后一场轻松的战争了。 准备了这么多年,殿下终于要去实现他的志向了,你我也是时候去认识一下天下的英豪了。”郭嘉不理目瞪口呆的张辽转头便走,走着走着他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弧度,大声说道,“或者,让那些天下英豪见识见识你我!哈哈哈哈……” 披着狐裘的谋士一步步走远,“咯吱吱”的踩雪声淹没在嘈杂的战场,人也慢慢隐没在黑暗之中。 清风滑过,卷起飞雪。 张辽眼见着营帐上燃烧的火焰越来越小,可风中那抹晶莹的白却愈发猩红。 第604章 战事(五十六) 这一刻张辽的心思跨过大川大河、飞跃崇山峻岭,他早已名扬天下威震四海,可那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平定天下?保家卫国?出人头地?亦或是终结乱世? 这些张辽要么已经完成了,要么有人正在做,而且比他做得更好。 或许郭嘉说的没有错,在这个风云变幻、众星云集的时代,和那些应运而生的天才交手才是真正有意思的事情。 翌日,行军依旧继续。 右军变回了正常的行军状态,时间大幅度缩短,速度有所降低,斥候该派出去也都派了出去。 从现在开始郭嘉已经没太多事情可做了,接下来要打仗,张辽才是主帅。 张辽一边派人联系夫余使节,一边带领军队回归正常的行军路线。 他需要等待一个时机,同样也不可能让运送补给的军队漫山遍野找他。 就这样,历经了半个月的跋涉,右军终于逼近夫余境内第一座城池,也没有丝毫意外的,夫余人并没有派使节来见他。 “将军,末将建议围而不攻。兵法有云……”张辽的大帐内进行着军事会议,一位将领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可他的意见没说完便被人驳斥:“你才认识了几天字?就在这里兵法云?将军,末将建议直接攻城。以我军战力,区区一座小城用不了一个时辰便能拿下。如此一来即有了屯放粮草的地方,也有了让士卒休整的地方。” “你当城墙是摆设?一个时辰?你想用将士们的命去填?” “瞻前顾后,你就是在浪费时间。 将军末将愿立下军令状,天黑之前必将此城拿下!” 此话一出,大帐之中瞬间安静下来。 军令状可不是说立就能立的,所有的将校都看向了张辽,等待着赞赏的肯定或是暴风般的斥责。 “此城名为何城?兵有几多?主将何人?”还未等张辽做出应对,一旁打瞌睡的郭嘉直接阴阳怪气,“殿下让你们读书是为了让你们在战场上活命,你们倒好,名将的本事半分没学会,花花肠子却长了一肚子。本事这么大还和夫余人打什么啊? 你看着幽州有大片的土地,你带着手下去占上一块,我们来过过手如何?” 一瞬间,别说请战的将领,所有的将校冷汗直接浸湿后背,郭嘉说的实在是太重了,就差指着他们的鼻子说谋反了,没人敢接话。 其实郭嘉骂他们也不冤,争功可以、立军令状也行,可是在张辽没有下决定时争功还想要立军令状,那就是在逼迫张辽做决定,也算得上是大逆不道。 张辽肯定有解决的办法,可郭嘉实在是闲的太无聊了,干脆一巴掌将这些没脑子的东西给按死。 不过在郭嘉眼中这些人没脑子,却不代表他们真的傻。 郭嘉说什么都可以,他们敢多废话半句,全家老小都得整整齐齐躺到一个木盒子里。 一时间一众将校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脑袋恨不得插进裤裆里等待着郭嘉的训斥。 谁知郭嘉不吱声了,反而是张辽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们都着急为殿下开疆拓土,但是做为军人,奋勇杀敌才是应该做的,明白了吗? 这座城必须要拿下,做为我军首战,自然需要我军共同拿下。 此战我会亲自指挥,你们各自去准备吧。” “喏……”一众将领如蒙大赦,纷纷快步走出营帐。 第605章 战事(五十七) 还没等人走完,郭嘉便一头栽在地上,看那样子是想在哪里困了就在哪里睡一觉。 张辽见状挥退亲卫,对甄道使了个眼色。 甄道一把将郭嘉拎起来,无可奈何道:“那些将领不过是想得到些功劳,你何苦那般压他们?” 没错,刚刚的局面是郭嘉和张辽故意营造的,两人密谋时甄道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却不明白为何要多此一举。 郭嘉坐回案前沉思片刻,缓缓开口:“右军是骄兵悍将,可我不想让他们过于骄傲,特别是灭国之战后。” “灭国!”甄道闻言大惊,脱口而出。 枕边人的习惯她太熟悉了,郭嘉口中的灭国绝是覆灭掉夫余那么简单。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殿下绝对会怪罪你?”甄道满脸担忧,“殿下会骂死你的!” “哼!他郭奉孝才不会挨骂。”张辽瞥了一眼这对夫妇,语气相当不善,“他郭奉孝多厉害啊!这事儿被他摘了个干干净净,不指挥任何一场战斗,也就没他的责任了。你还不如想想我怎么不挨骂,郭夫人!” “呃……”甄道第一次见识到张辽的口才,瞬间被怼得哑口无言。 可她刚想劝慰两句,张辽已经拿起兵器起身大步离去,看样子心情确实不怎么好。 “跟上啊。”郭嘉见状催促甄道,“我是个无权的闲散文官,你可是在职的武将,还不去阵前听令?” “你!” “你在,文远行事会方便很多。” “回头收拾你!”甄道很是不忿,气哼哼地跟上了张辽。 郭嘉在两人走后迷糊的眼神变得深邃,会不会被骂死是个根本不需要思考的问题。 张辽当然会被骂死,他同样也逃不了。 不仅如此,他们两个绝对会被贬官,甚至这次所有的功劳都会被剥夺。 但是郭嘉不在乎,张辽同样不在乎。 因为这是右军超越左军的唯一机会,两人秘密商议过,只要右军超越了左军,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王弋不日就会剑指天下,届时其下所有的军队都会被调动起来,河北庞大的战争机器将会高速运转。 郭嘉很清楚,谁是为王弋征战天下的主力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谁能成为王弋手中的那柄剑。 最强、最锋利并不一定最合适,最顺手的才是用的最久的。 眼下张辽只需要解决两个问题,右军必然会成为王弋手中最顺手的宝剑,而以王弋的性格,右军统帅同样不会轻易换人。 想要见识天下英豪,所需的平台很重要。 郭嘉不会等待别人分配他的戏份,他只会自己搭建需要的舞台。 “合理地杀干净、快速地杀干净,文远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眼中精光陡然收敛,郭嘉再次恢复到昏昏沉沉的模样。 脑力劳动已经完毕,剩下的体力活就交给张辽操心好了,他对自己的小伙伴儿还是相当有信心的。 此时张辽却在为另一个问题头疼,解决小国的方法他倒是有,可如何将张合摘出去对于他来说才是大麻烦。 灭国的功劳必须让张合得到一些,但不能让张合沾染上他和郭嘉计划中的污垢,还不能让张合的功劳太大,以免他被贬了之后张合接替他的职位。 说到底这些都要看他的统兵能力…… “来人。”张辽招来亲兵吩咐,“去城前喊话,那些高句丽人杀掉他们的将领,放下兵器自缚双手出城投降。” 第606章 战事(五十八) 右军一步步逼近城池,整齐的方阵可以让居高临下的高句丽人清晰地查明进攻的人数和阵型。 漆黑的甲胄仿佛跟远处的天际相连,如同厚重的阴云,想要将蓝天从高空扯下。 明亮的刀剑好似正午的烈阳,熠熠生辉,闪得人睁不开双眼。 可轻易得来的情报并没有让他们欣喜,过分的秩序和令行禁止压迫着他们脆弱的神经,心脏几乎要跟随右军前进的脚步崩裂。 亲卫快马加鞭,在城前喊出了张辽的要求后自下而上看着高句丽人,眼神如同锋利的刀片,一下下片下高句丽人的尊严。 杀掉将领、放下兵器、自缚双手,这三个要求单拿出来,哪怕一起拿出来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绝对不能大白天当着守城将领的面提。 亲卫的喊话直接断了高句丽守将所有的退路,傲慢的态度更是让他怒火中烧,一边破口大骂,一边下令放箭。 其实右军将士们也不是很理解张辽为什么会让人如此喊话,不过汉军、特别是王弋手下这些人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他们怎么骂别人都行,别人说他们一句都不可以! 原本有些无理的话瞬间变成了并不过分的要求,变成了天兵所至蛮夷们就该遵守的准则。 附近右军士卒听到骂声后立即骚动了起来,更有激进的校尉扯出宝剑,用剑柄一下下敲击着盾牌。 嘭、嘭、嘭…… 富有节奏的敲击声开始在右军中传播,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知道口无遮拦的高句丽人一定侮辱了他们。 战意在持续高涨,眼见着士卒们的双眼都有些赤红,张辽却没有下令进攻。 甄道就在一旁,见张辽没有动静,眼珠一转便知道了怎么回事。 她策马来到城头,竟然用带着埋怨的娇嗔:“城上守将听着,有种下来与我一战!” 战场本就不是女人来的地方,她这话一出是个人都忍不了。 熊熊烈火之上被浇了一勺热油,莫说守将,就是普通士卒也被气得三尸神乱跳。 好在守将还有些脑子,亦或是右军给他的压迫感实在太强,让他只能在城墙上继续破口大骂,无能狂怒。 可他的脑子真的有用吗? 能和郭嘉睡到一个被窝里,还将鬼才治得死死的能是什么好人? 还未等守将多骂上两句,甄道语气一变,厉声喝道:“狗胆包天的贼子,你竟敢侮辱殿下!” 她娇嗔的声音不大,几乎没几个人听见,可这一声喊那可不得了,气运丹田使得小半个战场都听见了。 此言一出,原本还在积攒怒气的右军怒气值瞬间爆表,将最后一点儿理智都抛诸于脑后。 右军的出身其实都相当糟糕,青州的难民、幽州的罪臣、凉州的俘虏,基本上都不是什么能苟活于世的身份。 加入右军后王弋不仅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更让他们有了光明的未来,王弋比之他们的父母也无有不及了。 大汉本就重孝,当面辱骂他们的爹妈那还了得? “将军!” “将军!” “将军!” 一位位将校来到张辽马前单膝跪地,恳请张辽允许他们前去剁了那些胆敢辱没他们主公的贼子…… 第607章 战事(五十九) “传令,后营出战。” 张辽无视了愤怒的将校,直接按照自己设定好的战术发动了进攻。 后营主管的是后勤杂事,做饭修车、打扫战场都是他们的主管内容,被其他人戏称伙夫。 但玩笑最多也就到这种程度,后营拼命拼命虽然不行,可打仗还真就不比其他人弱。 阵前的军鼓变换着节奏,士卒们在各自将校的指挥下让出了一条条道路。 随着一个个巨大的方块有秩序的平移,组成方阵的士卒们眼中的愤怒逐渐夹杂起了一丝幸灾乐祸。 一辆辆蒙着粗布的马车被人赶到阵前,在高句丽守军疑惑的目光中,粗布被人从马车上收起,恐怖的器械也随之暴露在他们面前。 那是什么? 隔着太远高句丽人看不清,他们只能看到每辆车上都架着一根羽箭。 有点儿脑子的人瞬间便反应过来,车都看不清,那他娘的可能是羽箭吗?那是一柄实打实的长矛! 冷汗在背上流下,什么汉人不过如此,什么依靠城池便能为所欲为,都去他娘吧! 未知的恐惧让他们只能在心中祈求这世上没什么东西可以将长矛从那么远的距离发射过来,他们只能祈求…… 可祈求似乎并不是神想要得到的,至少神不想听什么祈求,神只想看到一场血腥的杀戮。 恐怖的压迫感仿佛顺着长矛已经来到了高句丽人面前,还未接战有些人便已经想要后退。 后退当然是没有用的,当战鼓急促的节奏到达了某个节点,那闪烁着明光却象征着死亡的长矛根本没给他们任何时间,甚至连机会都没给。 数十柄长矛真的在眨眼之间来到了他们面前,向他们展示着真正的战争机器到底有何等威力。 嘭…… 城墙的墙体在震动,城头的守军却没有心思去探寻这震动到底从何而来,只能看着眼前的血洞徒劳的张大了嘴巴。 是的,所有守军的目光都被血洞吸引。 有的是旁边人身上的,有的则是自己身上的…… 另一边,阵地上后营的士卒似乎对自己的战绩并不满意,很多人都在匆忙地调整着床弩,他们显然都没能完成自己既定的目标。 “压制射击!压制射击!”数名传令兵在阵前来回跑动传达着张辽的命令,第二波攻击很快便准备就绪。 “周围都是山,为什么不挖些石头?”一名准备就绪的士卒双手握着弩机,对旁边人抱怨,“投石机才带劲儿,这种破城墙一下子就塌了。” 旁边的人根本不理会这个碎嘴的士卒,而是仔细聆听着鼓声,忽然大喝一声:“放!” 士卒立即扳动弩机,长矛再次向城头射去。 这一次命中率就高了很多,至少有六成飞向了城头。 “我说……” “别废话,听军令!”指挥者粗暴地打断了碎嘴士卒,军令也如期而至。 “准备登城!准备登城!支援射击!” 命令一出,就算是嘴碎的士卒也不想说话了,立刻开始调整床弩的角度。 支援射击有很多种,对登城的支援是最难的。 如果主将不想使用井阑、云梯这类的攻城器械,就需要床弩将长矛射到合适的高度,帮助士卒登城。 就算是最老练的弩手也不敢保证每次都能射到完美的位置,所以必须分外专注…… “前军一营甲校准备。”张辽在阵前目睹了床弩全部的攻击效果后没有点将,而是报出了一支部队的番号。 听到点名的校尉嘴都要咧到耳根了,他立即站起身来,连行礼都忘记了,好似那见了朝阳的雄鸡,昂首阔步向自己的军阵走去。 他确实有骄傲的资本,其他没有被点到的将校双眼通红却只有羡慕的份。 “都起来吧。”张辽跳下战马,径直穿过一众将校,指着城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座城不大,最多也就一千守军,城墙都是土筑的。如果你们进攻,会先打城门还是先打城墙?” 一众将校跟在张辽身后互相对视一眼,有人出声说道:“将军,这没什么区别吧?城门危如累卵,城墙脆弱不堪。我等兵锋所致,打什么都一样啊。” “是吗?看看吧。”张辽不置可否,反而将两面令旗交给甄道和孙青。 甄道会意,点齐骑兵扬长而去,而攻城也正式开始了。 嗡…… 数十根长矛刺破空气,带着尖锐的爆鸣声飞跃两军阵前漫长的空地,在它们之后,五个整齐的方阵鱼贯而出,一步步逼近自己的目标。 能被张辽选中当然是有两把刷子的,甲校全员都是刀盾兵,身手自不必多说,最关键的是他们之中只有极少数人穿戴了全身重甲,绝大多数则是身上只戴了一个头盔,身上半点防护都没有。 先锋死士说的就是他们,主打一个游走在危险边缘。 “一曲二曲主攻,三曲绕行西侧分散弓箭,四曲堵城门,五曲掩护阵型!”一连串的命令从校尉口中发出,能做到统帅一千人的校尉,自然是有门道的。 五个军阵分散开来去执行命令,守城的高句丽守军也没让他们失望,刚步入射城,羽箭便如雨点般袭来。 “这群狗崽子!”校尉此时算是看透了守军,欺软怕硬果然是小国骨子里的本性,面对床弩这些人畏惧如虎,可面对他们却异常兴奋。 不过羽箭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杀伤,重甲士卒都在方阵外围,而且人人都有盾牌,根本伤不到他们分毫。 推进,再推进。 跟随着重甲士卒的节奏,他们终于逼近了城墙。 在这里他们要面对第一个挑战——滚木礌石。 果然,一些力气大的高句丽人举起石头便向他们丢过来。 石头都不大,最大的也不过脑袋大小,可这种距离脑袋大小的石头虽不一定能砸死人,但哪怕是重甲也会被砸一个骨断筋折。 “压制!” 然而面对劣势,校尉不仅不担心,反而露出了嗜血的笑容。 高句丽人等待着他们靠近,他们又何尝不是在等待高句丽人露头呢? 一曲二曲阵中的士卒立即为甲士撑起了盾牌,五曲则停在原地,默默地掏出了连弩。 连弩还是最初的连弩,王弋没有下令改进,河北事务繁忙也没人想着去改进,精度和射程都相当有限。 但是连弩毕竟是连弩,一瞬间倾泄的火力直接让城墙上所有的远程武器全部哑火。 倒不是说连弩多厉害,而是弩箭乱飞的场面过于震撼,压的守军不敢探身出来射箭扔石头。 “攻!攻!攻!” 校尉一连发出了三声大喝,甲士也尽量提高了自己的速度,趁着敌人没有进行射击压制的空档迅速靠近城墙。 到了城墙下面甲士的任务基本上已经完成了,他们拿出连弩瞄准城头,为同伴做出最后一点贡献。 甲士没事了,无甲的士卒们却都兴奋了起来。 这帮人完全不在乎生死,两个人在下面垫脚,将一个个同伴扔向了钉在城墙上的长矛。 踩着长矛借力,一名名士卒三两下爬上城头,哈哈大笑着扑进人群,挥刀疯狂砍杀。 一股股鲜血在城头飙起,伴随着肆意而又放纵的笑声,登城士卒迅速扩大着自己的阵地。 可战争真的是这样吗?恐怕不是。 就算打仗是生死的游戏、是你死我活的博弈,至少也不是,不应该是这样。 这些士卒们的双眼通红,上翘的嘴角都快和下弯的眼角连在一起了。 他们根本不是在打仗,而是带着一种扭曲到了极致的表情在屠杀! 城头上的鲜血很快便淹没了战靴,地面变得粘腻异常。 箭垛、城墙、身上、嘴里…… 内脏飞得到处都是,高句丽士卒早已不是他们最大的阻力,最大的阻力反而是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肠子,稍不留神就会被绊倒。 这些人中最疯狂的那一个正是校尉,别看他一身甲胄,反而是最先登上城墙的人,也是杀戮最多的人。 “谁是你们的主将!谁是!” 一刀斩下一个跪在地上求饶的高句丽守军头颅,人群最前面的校尉面对眼前的长枪阵毫无惧色,伸手抓住一杆长枪一带一勾将枪兵带到面前,顺手便抹了枪兵的脖子后对高句丽士卒阴森地笑道:“谁是你们领头的?出来与我一战!” 此言一出,战场似乎被暂停了一般,出现了片刻停歇。 可也只有片刻,校尉身边的士卒见没人答应,大喝一声:“可去他娘的吧!” 只见他大步上前,盾牌格开长枪,战刀疯狂捅刺着面前的士卒,哪怕对方在第一击已经死了。 “哈哈哈……可去他娘的吧!”校尉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大笑着跟了上去。 一剑砍死一个、一剑刺倒一个、再一剑砍下一个头颅,他又成为了最前面的那个人。 右军的攻势犀利而又迅速,一碗清水中若是被倒了一杯浓墨,那必然会被侵蚀得漆黑。 攻下这座城似乎连时间问题都已经不是了…… 第508章 战事(六十) 一曲二曲杀的十分……畅快…… 不提正在西城和敌人对射的三曲,四曲也展开了属于他们的战斗。 就像那些将校所说,这座土城的城墙在右军面前脆弱如纸,四曲根本没有费力去攻击城门,只是在城门和城墙的连接处挖了一阵,城门自己便倒了。 既然阻挡他们进城的最后障碍已然消失,那他们才不会错过这场猩红主题的盛宴。 都尉长刀一指,战斗立即开始。 前排装备了重甲的甲士如同血肉研磨机,挥刀没有任何章法,而装备的厚背砍刀却能将所有阻挡在他们面前的事物斩断,不论是兵器还是肢体,亦或是人命…… 高句丽城门防线如同盛夏片落的霜雪转瞬即逝,可甲士即便突破了防线竟然也不想将其放过,反而左右分开,同时朝两个方向继续研磨着守军的生命。 其他先锋死士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入野狼窜入羊群,战刀成了他们尖锐的牙齿、连弩化作他们锋利的爪子,在都尉这个头狼的带领下准备吃顿饱的。 一片、两片、三片…… 这大概就是高句丽守军消逝的速度。 只有最聪明的高句丽人才知道想要活命就必须跪在不碍事的地方,因为这些人会清除眼前一切不属于他们的生物…… 战斗还在继续,同时却已经结束了。 这座城毫无悬念的被拿下,校尉闪电般杀穿了整道城墙,高句丽人全线崩溃。 可就在他准备欣赏一下自己麾下儿郎的战绩时,却看到了一幕他最不想看到的景象。 登高远望,一队右军骑兵在甄道的带领下守住了东边的城门,一下下点杀着从东门逃出去的高句丽士卒。 他瞬间将脑海中的杀意抽离,冷静地分析着眼前的局势。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难道说…… 机械般转过头望向右军大阵,他只能隐约看到张辽带着一众人正在观察战场。 屠城! 一个要命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虽然他麾下的士卒是先锋死士,一个个嗜杀如命,可那只是他们的作战方式啊!屠城在河北的地面上可是违法的!军法! 军法没有一丝一毫的情面,错了不存在借口。 “住手!住手!投降不杀!” 校尉此时已经疯了,他飞身直接跳进城里,想要制止在城中进攻的四曲。 留两个,哪怕留一个也好! 张辽是他崇拜的统帅,他不能看着张辽因为一些异族的杂碎受到责罚。 可往日令行禁止的手下此刻根本不听他的命令,无论他拉住哪个四曲的士卒,他在士卒的脸上看到的不是疯狂,而是发自于内心的厌恶。 啪! 校尉一巴掌抽在士卒的脸上大声喝问:“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住手吗?你想死吗!” “校尉……你……唉……您自己去看吧……”士卒指了指一间屋子,便头也不回地跟上了屠杀的队伍。 校尉一脚踹开,屋子里的气味让他眉头紧皱。 一支火把在角落燃烧,借着火光他见到满是便溺,十分恶心。 不过他还是一眼便看到了士卒想让他看的,那是一口锅,锅里正煮着半个人,锅底下燃烧的柴禾竟然是一堆人骨。 “哼,难怪有力气跟我们打。”校尉对此并不觉得难以接受。 他是青州人,事实上他也吃过人,在没来河北之前,受灾的青州并不比眼前这一幕好上多少,有些地方甚至更惨。 “这有什么的?”校尉走到锅边,十分不屑得扯下正在烹煮的手臂在锅里搅了搅。 然而这一下却让他脸色大变,到最后直接变得铁青。 “不可能吧……”一边自言自语,他一边在屋子里四处寻找,最终在一处还算干净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不小的口袋。 口袋里装了大半口袋的粟,和他在锅底看到的一模一样。 “狗娘养的!”校尉气急。 他根本不理解有粮食不吃却净想着吃人的家伙是怎样的畜生! 而且真正让他感到恶心的并不是这件事,四曲打的是巷战,需要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清理,也就是说这样的畜生不是一个,也不是几个,而是所有的高句丽士卒全部都是! 以人为食,难怪士卒们会那般气愤。 如果迫于生存而降低的底线算是情有可原,那肆意践踏道德的行为就是罪无可恕! 此时此刻校尉也想冲出去将那些畜生杀个一干二净,可他不是普通的士卒,他不能因为愤怒让自己敬重的上官坠入深渊。 竭力压制着怒火,校尉咬着牙准备制止士卒们屠城的行为。 可他刚走出房门,却听到传令兵在街上大喊:“所有人听着!主帅有令,清点完战功后立即退出城池!” “你说什么!将军亲口说的?” “废话……校尉恕罪,当然是主帅亲口下令……” “去吧……”校尉挥了挥手,打发了传令兵。 张辽的心意已决,他不明白张辽为什么这么做,但还是准备尽力尝试为张辽开脱。 转身返回屋子拿上粟米和锅子,校尉拔出了腰间宝剑,缓缓走向离他最近的那个跪着的高句丽人…… 张辽还不知道他的手下正尽心尽力为他谋划着脱罪,他下完令后就一直在观察眼前的将领。 毕竟愿意跟他踏平这座城为王弋雪耻的人很多,可又有多少人愿意违背王弋的命令继续和他一起杀下去呢? 由谎言和阴谋堆砌的命令能够解决眼前的问题,却终究不能长时间统帅所有人。 能够做到将校这个的人也确实都是一些人精,他们已经有些回过一些味儿来,有的低着头一言不发,有的直视张辽希望得到一个解释。 上层的决定无需向下面解释,张辽只是做出了自己的承诺:“殿下若有责难,由我一力承担。我知道你们手底下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干净,杀人的是士卒,脏的是我的手。 军人就是要纯粹,服从你听到的命令,洗干净本就应该干净的。 我的手可以脏,也可以黑。” 这一刻张辽无比庆幸自己曾对张合的请求,要不然还真不一定能轻松拿捏这群家伙。 将校们也完全明白了张辽为什么要让他们观摩这一场战斗,讨论战术都是狗屁,张辽正在给他们日后打仗定下唯一能够使用的战术。 那便是四面围住,尽力屠城。 “将军。”终于还是有人受不住压力,试探道,“此去高句丽还有三城,夫余还有十城。我等……” “这片大地上没有什么城,从来都没有。这片大地上也没有什么高句丽、夫余人,一个也没有。”张辽的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事实。 将校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心道张辽这是要亡国灭种啊!即便他们不拿小国当人看,这么做也太不人道了,于礼不合啊。 就在此时,真正的意外之喜从天而降。 攻城的校尉带着自己的战利品来到众人面前,并将所看到的一切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一片哗然。 听完校尉的讲述一众人无不义愤填膺,一边大骂果然是蛮夷,一边自动将高句丽人从像牲口的人降级到了类人野兽。 张辽见状直接补上了最后一刀:“张儁乂将军为我军先锋,曾差遣大量斥候和高句丽人在山林中周旋,损失不小。我可以告诉你们,损失的斥候大多数都被这些高句丽人吃掉了。” 戛然而止。 刚刚还义愤填膺的将校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所有的吵闹都被他们咽回到肚子里。 杀与被杀,多年军旅生涯让他们早已有了这个觉悟,可吃与被吃…… 现在已经没有人在意张辽的目的了,即便以目前的战力对比他们不会、也不可能被吃掉,但人在面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时如果没有选择逃跑,那只会在第一时间按死让他恐惧的事物。 没人敢想一支食人的军队流窜进中原后会给百姓们带来多么大的灾难,所有人只想让高句丽人死,彻彻底底的死去。 “传令就在此处扎营,攻下城池后将其一把火烧掉。”张辽下达了命令,说完便走向自己的战马,不想继续在这里停留。 他也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高句丽人不止有眼前,在他们身后那些才是真正的高句丽人,而那些人绝大部分都是无辜的百姓。 不过郭嘉说他们需要这么做,王弋需要他们这么做。 他信任郭嘉,相信郭嘉不会做出对王弋不利的事情。 “将军。”有些人似乎完全没有看清楚形势,还再询问,“那夫余人……” “夫余人不想吃我们,但是夫余人想吃殿下。”这句郭嘉曾说服张辽的话被他原封不动送给了自己的下属。 大火没过多久便开始在城池中蔓延,借着这份火光,右军的士卒开始建设军营。 张辽将军校们召集到一起,分配了各自的任务。既然要速战速决,就不能指望一支军队打穿所有城池,必须要进行分兵。 他对各路军队只有一个要求,这次军纪完全放开,烧杀抢掠随他们做,除了王室的象征以外所有的战利品无需上缴,但不能有一个活物…… 第509章 战事(六十一) “尊使如何称呼?” “鄙人……” “算了,你还是别说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你敢羞辱我?” “是的,我就是在羞辱你。”郭嘉倚在桌案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往杯中斟酒,“羞辱你又能怎么样呢?不服的话我们打上一架如何?” “你!你!你!”夫余使节被气得七窍生烟,他疯了才会想要和郭嘉打上一架,难不成郭嘉身后站着的那十几个壮汉真是用来观看的吗? “你什么你?你若是能靠近我三步之内便算你赢如何?”说着,郭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似乎胸中有万丈豪气。 然而还未等夫余使节作答,他身后十几个张辽的亲卫齐刷刷将连弩摸了出来。 “哼!欺人太甚。” “就欺负你了,又能怎样?” “哼!”灰头土脸的夫余使节只能干哼哼,转头看向张辽道,“这位将军,这就是你们汉人请我来的态度吗?就不怕别人说你御下不严?” “下?什么下?”未等张辽说话,郭嘉便眯起双眼,声音有些阴冷,“谁是下?” 此言一出让夫余使节心中一凛,张辽也适时补刀:“将军将军,只能将军。他和我没有隶属关系,本将军管不了他。” “既然将军没有诚意,那我们也没什么可谈的了,告辞!”夫余使节说罢连礼节都省了,抬腿便走。 郭嘉见状也不慌不忙,平静说道:“尊使别急啊,来一次多不容易,我们也不能失了礼数。既然尊使要走,本官便差人送送你,一万兵马如何?” 夫余使节的脚步悬在半空,身躯如木偶般僵硬,半晌没有反应。 其他人倒也不着急,郭嘉自顾自在喝酒,张辽大有眯一会儿的冲动。 “凭什么,凭什么!” 夫余使节勃然大怒,忽然爆发:“我们小国就不配活着吗?弱小就是你们肆意揉捏的借口吗?就没有生存的道理吗? 你们这些汉人平日里高高在上,丝毫不将我们放在眼里,拿了我们的城池说送人就送人?那是我们的城!我们的百姓一砖一瓦、一土一木辛辛苦苦建设的家园!你们凭什么说送给别人就送给别人? 我们当你们是上国,将你们视作盟友,可你们怎么对我们的?每日你能心安理得吗?” “委屈吗?”郭嘉正了正身形,根本不理会夫余使节的愤怒,“委屈你去告啊,以前也没见你们少去告啊。去邺城告,去我主面前告啊!” “你!你……无耻!” “我无耻?鄙人不才,五岁便开始读书,《礼》倒背如流,认识我的人都说我是君子,无耻吗?” “哼!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说得对!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郭嘉重重放下酒杯,眼神如同利刃般锋利,射向夫余使节,“我能有什么名气?天下又有几人识得我郭奉孝?你们夫余的名气才大! 我主初到幽州便和你们贸易,任何好处半分都没有少了你们,周边小国无不羡慕夫余的财富。 我主多次对外族用兵,却不曾派兵踏入夫余半寸国土,周边小国无不羡慕夫余的尊严。 我主教化万民,诚邀夫余士子前去听学,派海内知名大儒讲学,周边小国无不羡慕夫余的机遇! 夫余的名声在幽州之外如日中天! 我主给了夫余这么多,你们夫余又给了我们什么?” “我们……” “你闭嘴!我不是在问,而是在回答!我在回答你们夫余给了我主什么。 公孙度有个女儿嫁给了夫余王,我说的没错吧?这么大的事为何不通知我主去喝上一杯喜酒呢? 盛名之下其实难符,说的到底是谁?” 噗通…… 夫余使节一屁股坐倒在地,手指颤颤巍巍指着郭嘉:“你如何得知……” 郭嘉却阴阳怪气:“我如何不知?” “哼!”夫余使节倒也是个人物,经过最初的慌乱后镇定下来,解释道,“王上纳一个妃子是在平常不过的事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大惊小怪的可不是我,尊使。”郭嘉眼神中的冰冷逐渐化作杀机,“夫余王纳妃却不事先上书我主,我主不首肯,谁给你们的胆子? 公孙度是什么人?他的女儿你们也敢接!” “有何不敢?”夫余使节犹自争辩,“你们汉人不也讲究门当户对吗?再说公孙家已然建国,这是我们两国之间……” “还真是不死心啊。你们何时与公孙度联姻的?那时公孙度还是太守吧?边陲小国和边镇太守联姻,你们想干什么?” “我……” “别找借口了。公孙度意图造反,已经全家伏诛了,就剩下那个女人了,我们率军前来就是为了抓她的。” “什么!”夫余使节大惊失色,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连思考都来不及,直接出卖了公孙氏,“我等愿将此女绑来,你等可愿退兵?” “退兵?既然来了我们为什么要走?” “你不是说……” “那是以前,现在可不一样了。” “你们没有理由!上国就可以肆意攻伐小国吗!” “拿下。” 郭嘉突然发难,身后亲卫立即上前将使节按住。夫余使节想要叫骂,却被亲卫用布团堵住了嘴巴。 张辽适时起身,众人跟随他出了大帐。 大帐外一片热火朝天,一队队兵马正在集结排队领取粮食补给,看样子是准备出征了。 “其实那个女人算不得什么理由,我主也不可能在意一个女人。”张辽伸手掐住使节的脖子,将他拎到身边,让他看清楚右军整齐的队列,“不过就在刚才,你已经将理由给我了。 小国国王纳妃却不上书我主,你这哪是嫁娶啊,你这分明是在藐视我主的脸面。 就让我们看看夫余的盛名之下,军队的实力是否名副其实。 现在你来告诉我,什么是下?谁是下?” 一股恶臭传来,夫余使节已然吓得便溺失禁。 他这般强硬就是因为听说了高句丽人战胜汉人的传闻,可高句丽的军队他见过,虽然夫余人和其对战处于劣势,却也打得有来有回,根本不可能是眼前这支全身着甲的军队的对手! 张辽站在大营门口,目送一支支军队奔向各自的目标,这一次他不准备亲自带队,而是选择了坐镇这个临时的大营。 夫余的使节化作宣战的理由被带走了,他这个主帅不在,前线统兵将领能够操作的空间就会很大。 这其实也是没办法的事,原本他是想亲率军队去收拾高句丽的,毕竟他也想见识见识高句丽那个统帅是个什么成色。 奈何在他们攻下第一座城当晚,荀攸通过明镜司又送来一个消息,这个消息差点让他和郭嘉的计划毁于一旦。 辽东地广人稀,他千防万防没想到高句丽的使节还是通过一些不为人知的小路到达了邺城。 已经被吓破胆的高句丽大王并没有状告他封锁道路屠杀使节,却将高句丽主帅从生下来到出征前的一切都一五一十汇报给了王弋,并且再三保证已经将其逐出王族,日后若是被汉军抓住随便处理,只求别牵连到高句丽王城和王族。 无奈之下张辽只能先派人去打高句丽的远征军,自己则在郭嘉的安排下给夫余人做了个必死的局。 这个局耽误了不少时间,原定去攻打夫余的军队晚了半个月才出发。 好在邺城方面足够给力,王弋特意拉出一条明镜司的线给他时时通报高句丽使节的位置。 王弋几乎已经明示了不想让高句丽活,但郭嘉还是改变了战略。 “夫余可以死绝,但是高句丽不行啊……” 送走了军队,两人回到帐中,郭嘉再次拿出了那封信。 张辽早就看过信,上面并没有说如何处理高句丽的问题,便问道:“怎么不行了?殿下也没说不让斩尽杀绝啊。” “说啦……”郭嘉点了点信件,“信上虽然没写,但信就是殿下说的话。夫余就一张必死的小纸条,高句丽却足足写了三页。” “那你不早说?” “早说晚说都一样。” “你不会刚想到吧?” “你当我郭奉孝是什么人?我要是如此迟钝,殿下能让我跟你一起出征?”郭嘉很是不忿,狠狠白了张辽一眼。 张辽只当没看见,连忙问道:“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倒是想办法啊!军队出征了你跟我说这些?再过几天打高句丽的都回来了。” “就是因为回来了我才和你说的。都说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可我就不喜欢。我就喜欢跑,我就喜欢飞!哈哈哈……” “别闹了,你快说怎么办!” “怎么办?时机,很重要。” “什么时机?” “杀人的时机。”郭嘉满脸自信,轻笑道,“你可别忘了,辽东这地面上你要杀的是夫余,但你想杀的……可不只有夫余……” “你是说……公孙!” “嘿嘿,张儁乂啊张儁乂,你那儿戏的谋划可别失败了才好……”郭嘉来到张辽桌案前提笔写了一封信,又在地图上随手画了一条线。 第510章 战事(六十二) 张合这些天过得相当惬意,每日只做三件事:吃饭、睡觉、鞭笞。 而且他吃的事公孙家送来的饭,睡的是公孙家安排的地方,抽的还是公孙家送饭的人。 自从他出手扬了公孙家的军队后,公孙度似乎真的怂了,不仅认下了他诬陷的罪名,还将柳毅一家的脑袋整整齐齐送到了他面前。 那些畏惧王弋的小国由于找不到张辽表忠心,就只能过来找他。 张合也不着急答应什么,只是每天抓两个公孙家送饭的人在一众小国使节面前使劲的抽,吓得那些使节走也不敢走,说也不敢说。 反正按照他来之前郭嘉的战略,按住周边这些小国和公孙家,不让他们轻举妄动就行了。 他手上人就那么点儿,与其让他们在猜疑中各自行事,如不弄点惹眼的事情,将目光全部吸引过来,他相信张辽能够快速解决问题。 然而,就在今日他准备随机挑选两个幸运儿挨鞭子的时候,亲卫统领带来一个人见他。 这人他见过,是张辽的亲卫,此人将一封信交给他后便迅速离去,没有过多停留。 张合打开看了一眼便调头往营帐中走去,就连每日任务都顾不上了。 “公孙度你这老小子,胆子真是大到没边儿了啊……”一边看信,张合一边发出感叹,眼神中的杀意却根本止不住。 郭嘉在信中将公孙家干的好事讲了一遍,这也让他明白公孙度为什么捏着鼻子认下了他的诬陷,并且无论他如何嚣张都不为所动。 感情公孙度是真没安好心,他还将最佳的脱罪借口自己傻乎乎地送了过去! 一想到这里张合就恨的牙痒痒,很想现在出兵平了公孙家。 可惜郭嘉并不允许他这么做,而张辽则需要他去处理另一件事。 “来人,召董宁和徐晓。”张合考虑片刻,下达了命令。 不多时董宁和徐晓便来到帐中,这两人也有些疑惑,这些天张合自己玩儿的很开心,根本不管他们,也不知今天为什么突然召他俩。 “将军。” 两人行礼过后,坐在下首等待张合的命令。 张合也没客套,直接说道:“从今日起董宁接替我的职责负责统帅此军,主帅有令,让我等立即退回大营。徐晓负责断后,公孙家若有异动就地击溃,不可追击。” “啊?”徐晓还未说什么,董宁先懵了,“将军,由我开统兵?全军?那您呢?” “我?哼哼……”张合闻言脸色变得怪异,笑道,“冬春交替天气多变,本将军偶然重疾,忽冷忽热、上吐下泻。” “这……这!”董宁先是一愣,随后大惊,“将军!这是!” “就是。如果有人想要探视你就这么说。” “要是真有不怕死的呢?” “那就让他真死。”张合脸色一正,转头十分严肃地对徐晓吩咐,“徐晓,我军后退之际,若公孙家敢有异动,你就给我往死里打,别追过去就行。” “喏。”徐晓立即起身答应。 随即几人交割了印信,董宁放出了风声,开始在营中忙活。 不过他这一忙活可苦了那些使节,好不容易和张合混熟了想要套套近乎,现在竟然换成了董宁,又要重新开始。 结果就是董宁今天啥也没干成,时间全都用来应付使节了。 他没干成,但有人却成了。 张合趁着夜色只带了五个亲卫,连统领都没带,便悄悄溜出军营,一路向东疾驰。 这便是张辽要他去做的事,张辽要求他截杀高句丽使节,还不能带太多人。 他也不知道为啥,但张辽在信上盖了将印,他不能拒绝。 一路风餐露宿、纵马狂飙,一行六人终于在第八天的时候赶到了张辽信上的伏击地点。 张合望着眼前的高山心说:自己也是得了失心疯,信了张辽的邪,怎么可能有人从这里翻山越岭进入冀州? “将军。”亲卫心中同样疑惑,一人出声问道,“还能怎么办?把马藏起来,找个地方等着呗。” 嗷呜…… 还未等他话音落地,山里忽然传来一声虎啸。 亲卫眨巴眨巴眼睛继续问:“将军,咱还有必要等吗?” “等个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被大虫吃了,变成粪了,也要将那虎粪给我从大虫肚子里面抠出来!娘的,进山!” 说罢,张合跳下战马,望着那崎岖的山坡一咬牙,率先走了过去。 亲卫见状也没办法,只能跟着自己主家硬着头皮上了。 然而爬山永远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更何况这些人还牵着马。 足足两天过去,几人还在这面山坡上向无头苍蝇一样转悠,没有丝毫头绪。 时间缓缓流逝,夜色逐渐降临。 即便强如张合也不敢半夜在大山中溜达,毕竟对于他来说危险的不是动物,而是大山本身。 几人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打算对付一宿,结果刚坐下没一会儿,不远处的战马就开始不安分地骚动起来。 有情况! 一瞬间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冒出了这个想法,身体更是比思想更快。 几人配合默契,灭火的灭火,警戒的警戒。 张合更是艺高人胆大,提着宝剑走向拴马的位置,三两下便爬上一棵大树,屏息凝神注意着周围的环境。 树下的战马愈发不安,树上张合的心中也逐渐开始疑惑。 不应该是这种情况啊! 动物的杀意往往比人更加纯粹,更加猛烈。 以在战场上多年摸爬滚打的经验,不应该战马能感受到而他却一无所获啊。 难道是虚惊一场? 一时间张合的心中开始了自我怀疑。 可就在这时,树下忽然“嗖嗖”蹿过几道身影,速度极快。 不是老虎? 张合一愣,马上就明白自己先入为主了,随即跳下树后低声吩咐:“你们看住战马,不要管我。我走之后不管来了什么,一律杀无赦。” “喏。” 亲卫们答应一声,立即就地隐蔽了起来,张合则顺着那几道身影的方向追了过去。 那么真是一路狂奔,摸着黑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跟上了那些身影,离近之后他才发现是几头饿狼。 跟着几头饿狼的脚步,张合发现难怪路过战马时狼群没有动手,原来它们已经有了猎物。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出乎了他的预料,狼群不止有这几头,而是一共十几头,他追踪的这些只是过来绕路包抄的。 最让他觉得离谱的是狼群的猎物是三个人,这三个人竟然能让狼群紧追不舍却没能得手。 “他娘的,真是走夜路遇见鬼啊……”张合不自觉嘟囔了一句。 以他的实力不能说绝对顶尖,在全天下也是能排上名号的,却也只能勉强跟上狼群。 可那三个人就像开天眼一般,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里打着个火把,竟然能躲过所有的障碍,这是多厉害? 一时间他有些顾忌,在心中盘算着自己能有多少胜算。 结果下一刻发生的事情却让他瞠目结舌,只见一人似乎被什么绊倒在地,摔了个四仰八叉瞬间便被赶来的饿狼撕成了碎片,而他两个同伴头也不敢回,跑的更卖力了。 好家伙!感情就是腿脚利索啊! 张合都无语了,脸色一黑,瞬间提速蹿了出去。 一脚踩死一只,宝剑如同切豆腐一般瞬间划过另外两头饿狼的身躯,再随手丢出一柄短刃直接贯穿狼头。 片刻之间,张合便解决掉了所有迂回的饿狼,向那两个人冲了过去。 那两人似乎已经跑了很久,身体早已到达极限,还未等追上来的张合做什么动作,只是轻轻触碰了一下便连滚带爬的翻了下去。 “哼,你们这也算是加速了。”张合撇了撇嘴,转身缓缓走向了林中那些时隐时现的绿光。 以他的武力,这一小群野狼根本不可能是对手。 张合很快便解决干净,打着火折子来到那具残破的尸体跟前仔细观看。 这人一身仆从打扮,用的料子却相当体面,他估计应该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只是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于是张合去寻找那两个滚落下去的人,没有出乎他的预料,两个人都摔死了。 一个脑袋转了一圈,一个脑袋贴在了屁股上,死得透透的。 两人的打扮同样是仆从,身上也没有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 这种情况让张合非常郁闷,没见到正主他们就必须在大山里面继续找,哪怕正主真的已经死了也必须要找到。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在他无精打采地回到营地时,他的亲卫却帮了一个人过来。 “将军,这人说自己是高句丽使节,管我们借马。” “借马?” “就是想偷没偷成,刚解下缰绳就被我们按住了。” “你是高句丽使臣?”张合皱着眉头,却笑得十分古怪,“狼群追的是谁?” “狼群追的是我的仆从。” “仆从能跑那么快?” “他们都是猎户。” “你怎么证明你是高句丽使臣?” “我有印信。”使臣扭动着身躯,用眼神示意张合自己去拿,“在那个包裹里,你拿出来一看便知。” “不用了,我相信你了。” 说罢,张合抬手一剑,只见使臣满脸疑惑的脑袋冲天而起,腔中热血喷得老高…… 第511章 战事(六十三) 高句丽人的使节死了,虽然高句丽人也不可能知道使节到底死没死,但那个使节必然永远无法回到自己的国家。 张合回到老营当起了督粮官,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总比晒太阳和钓鱼强很多,他可没有张辽那种耐心。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不想和郭嘉待在一起。 前两天郭嘉以陪他的名义从前线溜了回来,并一五一十讲述了他们的作战计划和经历的事情。 对此张合并不在意,他是王弋的死忠,凡是牵扯到王弋决策的事情他只会服从,不会有什么意见,这也让他没有看出来张辽和郭嘉在针对他。 但没看出这件事不代表他傻,在最早追随王弋的三人之中若论起战略能力他可是最强的,强到卢植对他都曾赞誉有加。 这些天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如今他打算跟郭嘉摊牌了。 “郭夫人。”张合来到郭嘉营帐外,见到甄道在练武,便行礼问道,“不知军师在做什么?” 甄道被张合的问题弄得有些茫然,没有客套也就算了,找人是这么问的吗? “奉孝他……” “郭夫人,请你回避一下,我和军师有些事情要谈,我不在乎他有没有时间。” “张将军!”甄道有些不高兴了。 张合却厉声喝道:“甄道!我是看着你们长大的,郭奉孝做的事能让我这么生气,也是你能掺合的?” 嘭! 甄道将斩马剑重重砸在地上,却对张合无可奈何。 王弋身边这些老人在她刁蛮的年纪就有一张对付她的王牌,那就是甄姜。 甄姜就像是个无情的机器,任何事只会为王弋考虑,而她害怕甄姜怕的要死…… “张将军做事不要太绝,以后还是让大家脸面上都过得去才好……” “脸面?哼,这件事今天郭奉孝不和我讲清楚,别说脸面了,连以后都没有。” “你猜到了?”郭嘉不知何时将脑袋探了出来,看向张合的眼神有些复杂。 张合见状一把将他拎出来,贴脸怒斥:“我拿你当兄弟,文远拿你当兄弟,你拿文远当什么?当枪吗!你对得起他的信任吗?” “进去说,进去说……”郭嘉赶紧对他使眼色,还试图从他手中逃出去。 可张合怎么会轻易放过郭嘉,拎着他就进了营帐,随手扔在了地上。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郭嘉起身揉了揉屁股,“按理说没人能看出来啊。” “你还有脸说?”张合气急,手都按在了剑柄上咆哮道,“鲜卑没了!乌桓也没了!还用得着我的说吗?” “厉害,当真厉害。”郭嘉拍了拍巴掌感叹,“难怪不论你捅了多大的篓子殿下都会保你,我以前以为你只会打仗,现在看来你才是最合适的四军统帅。” “用不着你奉承!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一切的。” “我?这一切都不是我计划的。”郭嘉一边在行军床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一边说道,“乌桓和夫余的命运在殿下找上他们那一刻开始就注定只能消失。 你或许不知道,乌桓和夫余的财富只是殿下存放在那里的,不论他们赚了多少,最终只会回到殿下手里。在幽州最危急的时刻,殿下的退路就是辽东,东山再起的资本便是乌桓和夫余手里的财富。 前些年高显都是我好友在掌管,当他被调离的那一刻,夫余就已经彻底失去价值了……” 王弋手底下的谋臣都是能名垂青史的厉害人物,但能名垂青史不一定都是好人,这帮人下起手来相当狠辣。 王弋最初或许没有这样的想法,可在那些人眼里有没有这样的的想法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只会为王弋做出对河北最有利的选择。 郭嘉将辽东的战略详详细细讲述了一遍,张合听的很仔细,尽管面色愤怒,背后却冷汗直流。 这帮文臣也太狠了,其他人只是谋财,他们却一门心思想要害命。 “这就是为什么夫余不能留下来的原因,我一早就知道夫余是必须清剿的,特别是鲜卑和乌桓灭亡后,夫余的地盘就像是一根刺楔进了我们的势力,他不死谁死? 想必你是看出了这一点,认为我早已算到除了夫余以外其余小国都不会遭受亡国灭种的结局,认为我在利用文远对吧? 这对也不对。 我们是多年好友,平日里虽然放浪了一些,但说到讲义气,我郭奉孝自认不输于任何人。 你都能看出来的局势,我自然早早就已经料到。在我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便已经定下了所有的计划,如今这番局面也是我刻意引导的,全军的一举一动都是我有意安排的,不过我不是为了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殿下的命令是让你们攻打夫余和高句丽,但殿下真正的威胁从始至终都不是什么小国而是公孙家,他们就是我的目标。 殿下在处理公孙家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很严重的失误,忘记规定公孙家到底有多少军队,我自始至终就是为了解决掉他们。”别看郭嘉姿势懒散,眼神却格外清明,直视张合没有半分闪躲。 张合惊叹于郭嘉的胆识,却不满他的解释,说道:“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还要制定屠灭诸国的计划?若不是殿下默许,公孙家怕不是也要文远背黑锅吧!” “我早说?我早就说了呀。”郭嘉忽然咧嘴笑道,“我来第一天便已经将公孙家的利害告诉你们了,你们不是不敢轻易动手吗?” “你!强词夺理!”张合被郭嘉噎的直翻白眼却无法反驳,事实也确实如此。 哪知就在他算是认可了郭嘉的想法时,郭嘉却忽然说道:“我没有利用文远,但我利用了你。” “你说什么!” “其实就算没有高句丽使节这件事你也是要回来的,你此次出征的作用就是打公孙家一巴掌,打完也就没事儿了。” “为什么不让我打死他们?” “因为这有个先后顺序。虽然我们的实力很强,但我们的人不多,若是诸多小国联合在一起,我们应对起来还是有些捉襟见肘。所以公孙家一定要先打,也一定要最后再杀。” “人总是自私的,事不关己就觉得自己安全了……”张合感叹了一句,他算是被郭嘉说服了,却忽然话锋一转,“你就不怕公孙家前往邺城请罪?” “吃饭被噎死、喝水被呛死、嬉水被淹死……这世上行事哪有不危险的?”郭嘉收敛了懒散的姿态,摆正身态说道,“只要我们够快,他们就没有机会请罪。” 第512章 战事(六十四) “你就是个赌徒。” “没错,但我赌的都是必胜的局。”郭嘉非常坦然地接受了张合的评价,却忽然笑道,“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何没有生气?” “做都做了,生气有用吗?你怎么知道我不生气?” “哈哈……这些本都不是你们带兵之人应该知道的事,所以我也没有告诉文远,这下你安心了吧。” “哼!” “行啦,行啦。多年好友,不至于这样。”见到安抚好张合,郭嘉心中松了口气,嘴上却云淡风轻,“既然你能看出这个战略,我这里倒是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知道啊?” “没兴趣。你能有什么好事?三句话中四个谎言。” “真没兴趣?若可能是殿下未来几年的战略呢?” “你!郭奉孝……我本以为你年纪大了,多少会收敛一些。” “都不是外人,谁不知道谁啊,何必惺惺作态?来来来……”郭嘉对张合招了招手。 张合走过去的姿态有些扭捏,态度却十分老实,他看到郭嘉的床榻上并不是被子,而是一张很大的地图,一张天下全境的地图。 “说吧,什么事。” “看这里。”郭嘉点在了地图上,语气颇为凝重,“你做过并州刺史,若我想从这里进攻是否可行?” 张合抬眼望去,发现郭嘉指的地方是上党郡,惊呼道:“你想打凉州?” “是啊。只要一支骑兵插入凉州搅乱曹孟德后方,纵然有益州天险,他最多也只能偏安一隅罢了。” “不太可能。若是打司隶从并州出兵还容易一些,但是打凉州不太行。并州境内有很长的长城防线,在和凉州的边界却非常少。” “原来如此。”郭嘉一下子就明白了张合的意思,可他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张合见状沉思片刻,忽然惊呼:“你是说!怎么可能?” “殿下组建的四军都不适合从并州进攻凉州,与其相对的,曹操的军队却可以很轻松的从凉州进入并州……” “不是有边军……” “那些人没什么用,真打起来起不到决定的作用,我觉得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还是在辽东。” “你在说什么啊?辽东和凉州相距几千里,怎么可能有关联?” “不不不,战争虽然是战士们的舞台,但战场并不一定只是提供给战士的,我有个想法……”郭嘉的眼神中闪烁着诡谲不定的神色,看得张合心惊胆战。 他都不确定眼前的郭嘉到底是不是人类,想法太过天马行空了。 “我们知道从并州打凉州很困难,那么曹操也一定会知道。从这里进攻是一步险棋,一个不小心全军覆没都是轻的。我不怕他来打,就怕他不来,想必曹操对这步棋也会慎之又慎的吧。” “你想说什么?” “如果我们逼他来呢?殿下和曹孟德必有一战,而那一战将会决定天下归属。 以现在的形势来看,天下所有人都觉得殿下才是那个由北向南统一天下的人,殿下的进攻欲望是各个诸侯中最强的。 但想要让殿下赢得天下,光靠我们唱独角戏是不行的,殿下每向前一步便会消耗一分实力,而其他诸侯就会增长十分,所以他们也不能闲着。 并州难打,为什么非要打?打幽州多好。 幽州有庞大的地盘,防守却极其薄弱,没有十几年根本完善不了防御体系,可按照殿下的规划,幽州最多五年就会成为重要的粮食产区,没有理由不打。 最关键的是,打幽州曹孟德有内应啊!” “有叛徒?”张合闻言大惊,“是谁?” “是高句丽、是马韩、是娄沮、是挹沃……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仇人就是曹操的盟友。” “曹孟德会相信那些人?” “信不信同样不重要,重要的是凉州那些羌氐帮他打赢了孙坚,在他心中便已经认为那些小国异族是可堪一用的了,这很重要。” 这大概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区别吧,普通人在闲时大多会想明日吃些什么,天才却在思考如何用手上有限的资源博取未来的胜利。 张合已经被震惊的无以复加,他以为所谓天马行空、羚羊挂角指的是在战场上想出什么伏击之类的妙计,可当他看到郭嘉的战略时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天马星空的关键不是想法多奇妙,而是要敢想,这种计划他想都不敢想,郭嘉却拿出了一个相当可行的方案。 “和我说这些,你是不是想要我做什么?”张合其实很不想这么问,他和郭嘉虽然同属一个派系,但他只想全心全意死忠于王弋。 郭嘉真的很不上道,闻言大笑道:“哈哈……我就知道你和其他人不同!我有两件事需要你帮我。第一自然是在辽东做一些准备,这个晚些再说。第二嘛……日后我若是提出这个计策,需要你的支持。” “少在这里混淆视听!第一和第二不都是一回事?要不你两件事反过来问试试?” “嘿!你这样我就有点儿不喜欢你了。” “别废话!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劝降。”郭嘉轻轻吐出两个字。 “劝降?”张合满脸疑惑,问道,“劝谁?那些小国?你不是要灭掉他们吗?” “当然。所以你要去告诉他们的王,如果不主动放弃王位投降,他们的命运就会和夫余一样。” “殿下不是说要留其百姓吗?” “对啊,可他们不知道啊。” “你……可真恶毒……”张合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问,“你就不怕他们拼死抵抗?” “若是你带着大军前往他们的王城,说不定他们还真会拼死抵抗。可带兵去的人是文远,你对他们又没什么威胁。要知道还未降临的危机才是最令人恐惧的,文远没去这段时间足够将他们吓破胆了。” “那你就不怕他们真投降了?” “更不会了。他们的王位都是大汉承认的,经历了几百年的传承,但凡有一丝机会他们都不会轻易放弃。 他们只会一面让百姓拼死抵抗,一面收敛财富谋划出逃。 至于逃到哪里嘛……四个字足以形容——沦落民间。” “不对吧……他们要是跑了,以后曹孟德那边……” “嘿!这就是这帮蠢人狭隘思想的可悲之处,愚蠢的他们根本看不清局势,或者说贪婪让他们认不清自己的处境。 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一丝可能,他们绝对会留下一些人统领那些被他们鼓动起来的百姓为自己争取时间,妄图来日重新回到永远不可能回到的巅峰。”郭嘉满脸揶揄,神态极为不屑。 张合却不以为然,问道:“你就这么肯定?” “有我在,他们没有其他选择,也不会做出出乎我预料的事。”郭嘉极为自信,甚至还提出建议,“高句丽王城离这里又不远,你若是不信,去试试便知道了。”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可就去了啊,要是出了意外怎么办?”张合自然是不信的。 判断出一个人的想法并不困难,可怎么会有人能操纵无数人的想法? 若是真能做到那就不是人了,是神! 郭嘉却很是无所谓:“你自去便是,出了问题我一力承担,到时你在殿下面前告我一状,我绝不找借口。” “好!那我现在就去。” 如此一来张合也没什么话说了,转身便走。 郭嘉倒是没有阻拦,可张合却没能走远,只因门口还站着一个拎着斩马剑的甄道…… 张合让甄道不要掺和他和郭嘉的事,甄道就更不敢走远了,两人在帐内吵架的声音不小,以她的功夫听的一清二楚,对张合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郭夫人……”张合舔着一张脸,想要打个哈哈将之前的无礼带过去。 可甄道又不是甄姜,打小就没吃过什么亏。而且张合对付她的手段同样也是她对付张合这些人有力的手段。 “张将军且慢!妾身一介弱女子没什么本事,夫君又是个文人,比不得张将军勇武,张将军训也训得,骂也骂得,我们夫妇二人自然不敢有任何反抗。 不过万幸妾身有个姐姐,恰好姐姐又是王后。 王后殿下深明大义,不会做出对殿下不利之事。同时王后殿下明察秋毫,也不会让人凭白受了冤屈。”甄道说完,看向张合的眼神极其锐利,誓要让张合搬起来吓唬她的那块大石头砸在张合自己的脚上。 完蛋! 张合脑袋嗡的一下,心中在疯狂吐槽。 她甄道算哪门子弱女子?真要拼起命来,他和甄道谁赢谁输都是两说。 而且郭嘉那货明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吓唬甄道的时候就猴儿急地出来了,现在甄道威胁他,郭嘉就在帐篷中装死人。 “此事在下自会奏明殿下,殿下必会断决。”张合无奈,只得抛出王弋先挡一下,“告辞!” 说罢,张合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已经打定主意立即带人出发去高句丽王城,最近这段时间……不,从此以后再也不见甄道最好。 他很清楚甄道是个极其记仇的性子,若是没人斡旋,两人之间怕是难以善了了。 且不说谋划着告状的甄道,张合真是说走就走,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带着数十名亲卫策马出了军营,其间甚至还将郭嘉的想法写了一封信,派人火速送往邺城。 一路疾驰,只用了不到三天时间张合等人便来到了国内城前。 这些天在同一条路上来回折腾他真是够了,再加上各种无名火气乱窜,好脸色是一点儿都没有的。 “上面的人听着!”张合也不用其他人代劳,自己亲自对城头的守军喊话,“让你们的大王出来见我!” 上国来人,高句丽士卒哪敢怠慢,急匆匆命人向高句丽大王汇报。 不多时,刚刚关上的城门有“吱呀呀”缓缓开启,一群衣着华丽的人急匆匆从门缝中出来,隔着老远就要行礼。 “滚回去!”张合长枪一指,喝道,“去城头和本将军答话。” 高句丽大王懵了,心说傻小子也不是这么遛的啊。可光看甲胄也知道来的人不是一般人,而且此时还有人在他耳边低语,将张合的来历和战绩细细说了一遍。 这么一来高句丽大王更是不敢怠慢,又屁颠儿屁颠儿的跑上城头后颤巍巍地问:“张将军所来何事?本王……不不不,小王在城中备下酒席,还望张将军赏脸……” “赏脸?你有什么脸面也配我赏?”张合将嚣张跋扈演绎得淋漓尽致,十分不屑道,“本将军驰骋数百里,不是来和你说笑的,你也配本将军辛苦这一遭? 我来只是告诉你,立即向殿下自请削去那个什么狗屁大王的头衔,自觉贬为平民,自己找个地方流放了,你还能有条活路。否则……哼!” “否……否则……如何?” “想必你也知道夫余的遭遇吧,他们就是你不自觉的下场!”张合懒得和高句丽人废话,说完调转马头就要离开。 谁知高句丽大王却来劲了:“张将军!我已经向赵王殿下请罪了,赵王殿下宽恕我的旨意用不了多久就会到来,你为何还要如此咄咄逼人!” “请不请罪我不知道,也没人和我提及过。 若是殿下真宽恕你的罪行,我也不说什么。 若是在我大军来此之前没见到殿下的旨意,那你最好能跑得快一点儿,到了那个时候本将军可就不是来通知你了。”张合恶狠狠地威胁道。 第522章 战事(六十五) 惊恐、彷徨、愤怒、无助…… 高句丽大王将人的负面情绪演绎了一个遍,可他的关中却只有自己的子民。 最恶劣的傲慢并不是颐指气使,而是完全无视。 张合将其演示得很好…… 从这一天起,王城的大门再也没有开启过,城内的气氛却一天比一天紧张。 最初高句丽大王还抱有某种侥幸,随着时间推移,侥幸逐渐变成了绝望。 城头上插起了一杆杆各色大旗,人也是越聚越多,日夜灯火通明、巡逻往来不断。 张合不动声色地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劝降的态度确实嚣张,却不会真的无视高句丽王城实力。 毕竟国内城是周边小国之中最大的城池,是一座实打实的大城,里面生活着几十万人,比之幽州一些重镇有过之而无不及,轻视是会付出代价的。 他发现事情确实是在按照郭嘉的预期在发展,可似乎又没有完全按照预期来发展。 他和亲卫们每日十二个时辰一刻不停地盯着城门城墙,别说高句丽大王和王族了,就连平民百姓都没有一个逃跑的。 难道郭嘉的预测错了? 张合是不希望郭嘉错的,他都已经将计策汇报给王弋了,这要是不成也太打脸了。 应该是自己威慑力不够吧…… 他也只能如此找借口,毕竟几十个人在几十万人面前还是过于渺小,人家不一定真怕他。 想到这里他有些后悔,觉得当初就应该弄死几个狠狠吓唬高句丽大王一下才好。 可郁闷归郁闷,他现在也没辙,只能等待张辽过来后狠狠收拾一番眼前这些没眼色的家伙,好出了这口恶气。 就这样又等了十来天,张合自己都已经放弃了,一名亲卫在深夜却急吼吼地跑过来找他。 “将军,将军!属下发现了些好东西。” “有话说,有屁放。”张合白天盯了一天,现在正是困的时候,实在不想搭理亲卫,“没事儿就别打扰大爷睡觉。” “将军……嘿嘿嘿……狗崽子们急了……” “狗什么狗?你养狗了?”张合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可马上一下子就从垫子上弹起来喝问,“说!你看到什么了?” “嘿嘿……” “嘿嘿什么你嘿嘿!快说!算了,赶快带我去。”张合确实急了,他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答案很快便出现在他眼前,郭嘉所料一点儿不差,高句丽大王真的撑不住了。 或许是那位永远等不来的使节,亦或是知道了什么压垮神经的大事,高句丽大王终于决定放弃他的子民、放弃他想要坚守的一切,选择了懦弱的逃亡。 只不过逃亡的方式出乎了张合的预料,却没能逃过郭嘉的算计。 在一众逃亡的方式中,高句丽大王选择了最稳妥却也最胆小的方式——地道。 望着那一条由火把组成的长蛇,张合还是有些懵的。 这么大的规模绝不是一两天能够组织起来的,看来他还真被骗到了。 “将军,要不咱们……干……” “干什么干?你是马匪吗?”张合踹了亲卫一脚,带着笑意目送高句丽逃亡队伍远去。 这事儿算是成了,只要王弋点头这个计划,他也能得到一件不小的功劳,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引得高句丽王族弃城而逃的决定, 第523章 战事(六十六) 能让高句丽王族做出连夜奔逃决定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小事,也不可能是张合手底下这几十号人。 其实张合在监视国内城,高句丽人也在监视他们。 国内城太大了,张合的人手又不足,光盯着城门意义没有多大,高句丽的斥候都是从城墙上出入,根本没有被他们发现。 这些斥候一方面四处寻找使臣,另一方面则搜索着右军的动向。 使臣他们必然是找不到了,但右军的动向还真被他们发现了,只可惜带回来的情报却让王族心惊胆战。 远征军不出所料的败了,那么心比天高的同族则被人剥下整张人皮、剔下全副人骨做成了一面旗子。 右军的先锋将这面旗子举在队伍的最前面,正迅速向国内城袭来。 高句丽王族们不想成为旗子,更不想面对残暴的右军,接到斥候的报告后片刻都没有犹豫便顺着地道亡命出逃。 可他们并不知道,赶来的先锋军其实并不是先锋,而是张辽此刻能拿出手的所有军队,要不是郭嘉催的急,张辽就连这些军队都不想派过来。 因为在遥远的夫余王城,右军和夫余的最终一战开始了,这一战张辽不仅需要亲自到场,还需要全力以赴…… 喊杀声响彻天际,血腥气弥散四野。 张辽坐在战马上,望着眼前高大的城池,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征战多年、战事无数,可即便是他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面对这么一座坚固的城池,特别还是在这塞外辽东。 护城河有数丈之宽,城墙更是高逾十丈,全部由石砖打造,城楼、女墙、箭垛等等一应俱全,比之洛阳的防卫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规模小了一些。 城墙上站着一排看起来就十分精锐的士卒,手持弓弩严阵以待,在阳光的照耀下,他们身上的铠甲晃得有些刺眼。 是的,那些士卒身上有甲胄。 尽管并不是人人都有全套,尽管张辽一眼就看出是粗制滥造,可那也是甲胄,而这一面墙上足有五百人。 多年贸易让夫余赚得盆满钵满,尉仇台看起来也不是一个只知道敛财的人物,竟然将保命的防线修的如此坚固。 更要命的是,这座城没有出现在任何一张地图上,没有出现在任何一条情报里。 就像辽阳一样,这座城是真实存在的,也是虚无缥缈的。 要不是有一队人马围城时出了岔子导致夫余人突围,张辽甚至都发现不了这座城。 因为它太隐蔽了,隐蔽在重山之间,隐蔽在山林之后,隐蔽到出入的路径都是蜿蜒曲折的。 “几天了?” 张辽的战马前蹲着一圈将校在地面上写写画画,算计着攻城的方法。 这座城四面环山、道路难行,后营的攻坚优势完全发挥不出来,唯一的办法就是生啃。 听到张辽的问话,立即有人起身答道:“两天了,这些人已经在城内厮杀两天了。将军,看这阵势估计那帮造反的不一定能赢,可咱们要强攻难度也不小啊。” “两天……看来应该要结束了。下战书,各带两千兵马,三日之后城前决战。” “将军,坐拥如此坚城他们会出来?不如趁乱让我等试试强攻……” “会出来的。如此兵势两天都杀不干净,五天一样杀不绝。”张辽的眼中难得出现了些神采,并不是兴奋,而是不屑…… 第524章 战事(六十七) 想要快速解决矛盾,最简单的方法并不是找人拉架,而是放出矛盾双方共同的敌人。 哪怕双方的仇恨已然不死不休,但在共同的敌人出现那一刻,一切就都可以谈。 这并不是一致对外,更不是深明大义,这就是最基本的人性。 因为共同的敌人不仅对他们有威胁,更对他们有好处。 张辽的战术起了作用,这是他对夫余最终的决战,如果夫余不应战,他就在城外耗着,耗到城内分出胜负为止。 若是让城内对砍的双方中任何一方和张辽对峙,他们都非常乐意,但是很显然让他们共同坚守就是痴人说梦。 战书被应了下来,三方各怀鬼胎…… 当城门打开,一队队枪盾兵整齐而出之时; 当一匹匹战马从山间踏出之时; 当弓箭手射住阵脚之时; 当连弩架在盾牌上之时…… 象征着荣耀的军旗是将士们的指引,重逾万钧。 却又轻如蝉翼,山中微风拂过,便惊得猎猎作响。 军鼓响彻群山,不分彼此地鼓舞着士气,却因分属不同,让人心烦。 一匹匹战马在军阵中飞驰,一道道命令如雨直下…… 是时候了。 张辽来到阵前,他很不喜欢这次征伐,所做的决定让他感到厌恶,是时候终结一切了。 “擂鼓,搦战。” 一声令下,传令兵呼啸而出。 不多时,战鼓从沉闷忽然变得高昂,节奏激烈处竟然隐隐有些刺耳。 一员战将打马挺枪,径直向夫余军阵前冲去。 夫余人见状立命弓箭手放箭,谁知战将不闪不避,狂笑一声冲至战场中央。 轻带缰绳,潇洒回转,挑衅的话脱口而出: “尔等狗贼!不知恩义教诲,不尊尊卑礼仪,既然冒犯了殿下,天兵所过之处,皆是尔等骸骨铺成的道路!一众宵小安敢有志气在阵前鼓噪?何人出来与我一战!” 战将长枪指向夫余战阵,眼神睥睨,豪气冲天,可说出的话却恶毒无比,堪比用嘴刨了夫余人的祖坟。 夫余人也是人,这要是没有回应那还当什么兵? 只见夫余阵中同样冲出一将,脸色黑中带红,显然被气得不轻。 此人应是夫余勇士,手持一柄大砍刀,来了也不答话,兜头劈向了右军将领。 长枪对长刀本就劣势,加之此人怒火攻心,右军将领料定他会使出十二分力量,不敢硬拼。 长刀临近,只见他夹了一下马腹,战马吃痛立刻蹿了出去,恰好躲过一击。 夫余人得理不饶人,没有须臾停歇便纵马追击。 不得不说夫余将领的骑术了得,战马也是一等一的好马,三两步便追上了右军将领。 大刀武开,这利刃就磨向了右军将领的脖子…… 可惜他势头虽猛,招式却不精妙。 右军将领听得脑后风起,矮身低头,长枪忽然从腋下刺出,犹如毒蛇吐信一般,刁钻狠辣。 人肉趋前,利刃向后。 长枪从左胸直透右背,连枪杆都卡在胸腔之内足有半尺! 见此情景,右军鼓声愈发高亢,压得夫余人连气都不敢大口喘息一下。 “还有谁……卑鄙!” 右军战将取得了战果本想好好炫耀一番,谁知夫余弓手一轮箭雨又至,逼得他不得不后撤躲避。 第一轮那是警告,这一轮可就要杀他了! 见到右军战将吃瘪,夫余士气略有回升,而且只会作战的明显不是个糊涂蛋,自知斗将是赢不了的,便立即下令全军进攻。 两千对两千,右军自然不可能退却,鼓声开始变换,兴奋逐渐变得沉稳。 “令:一校派两曲兵马左右抵住。”张辽一边下令,一边仔细观察夫余人的军阵变动。 这次他不光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赢得摧枯拉朽。 夫余没有中军,排了一个“品”字阵,步卒左右各一个方阵,弓箭手居后。 想来夫余折了一将应该是急了,竟然一上来就让全军出击,连弓箭手都移动了阵型。 张辽的应对却非常周密,这次来的一校可不是先锋死士,而是他的中军主力刀盾兵,装备齐全,全身铠甲,两曲四百人足以应对。 人未至而箭先到,双方尚未接触,夫余便仗着弓箭优势率先出手,企图压制右军。 然而这些举动全在张辽的预料之内,之间他抛出令旗大喝:“传令!压住速度!” “传令,再慢一些!” “传令,原地防御!” 张辽一而再、再而三命令两曲士卒减慢进军速度,最后干脆不让他们动了。 双方相隔足有两百多步,右军只走了不到五十步,夫余人却足足走了一百多步。 “御!”两名都尉几乎同时下达了命令。 轰! 铠甲摩擦的声音由刺耳变成了轰鸣,一面面盾牌立于胸前,一柄柄利刃在缝隙中探出…… 两曲四百人,他们的对手却足有一千多。 人数的差异在他们心中其实并不重要,真正麻烦的是想要执行张辽的命令,他们就没有阵型可言。 两道单薄的人墙被铸造起来,敌人越来越近,从缓步前行逐渐变成快步冲刺。 他们能清晰地看到动人锋利的武器、狰狞的面孔、以及嘈杂的脚步。 近了……更近了…… 还剩两步! 只见夫余士卒高高跃起,长枪狠狠扎向右军士卒。 单薄的河堤无法抵抗惊涛骇浪,胜利似乎唾手可得! 可这一切都是个骗局…… 就在高句丽人发动攻击的瞬间,右军将士们也做出了应对。 一些士卒开始后退,另一些则举起盾牌准备硬扛。 单人坚守的阵线瞬间化作二十个小阵,当夫余士卒第一波冲锋没有奏效时,迎接他们的是严密的阵型中探出的一柄柄连弩。 突突突突突…… 什么精准,什么杀伤,统统不要! 连弩以最快的速度击发着,射完的刹那小阵开始移动,如同绞肉机般向前绞杀着所有胆敢靠近的夫余士兵。 残肢断臂,血肉横飞,哀嚎不断…… 四十条血路瞬间铺设好地基,并在不断的加固着。 “令:一校全部压上,二校分出两曲左右包抄,击其侧翼!快!”战机不等人,张辽当机立断。 一校剩余三曲兵马接到命令后迅速展开阵型,小跑着补上了防御的漏洞,将夫余人马全部堵死在了阵线之上。 一时间右军占尽优势,阵线缓缓推进,夫余人节节败退。 但是这优势并不明显,混战开始后夫余人甲胄的优势逐渐显现,右军不仅要面对坚硬的敌人,还要应对要命的羽箭。 叮叮当当声固然悦耳,受伤的闷哼同样络绎不绝。 减员从未停止…… 夫余的统帅是个不错的对手,他将一切都赌在了自己的弓箭手身上,弓箭造成的杀伤确实超越了拿着长矛的步卒。 可他的对手是张辽,张辽也有自己的杀手锏,而且张辽要的不是击败他,而是在这座坚城面前围歼所有夫余士卒! “骑兵,出。” 必杀的一招就要在关键时刻使用,现在便是关键时刻! 正面战线不动分毫,侧翼双方已然接战,夫余的弓箭手就是一块肥肉,右军的骑兵则是已经将血盆大口张开的饿狼。 一曲骑兵,张辽居然让孙青亲自带队。 两百余步,眨眼间便已到跟前。 孙青大刀挥舞,招式刚猛至极,带起的残肢飞向空中三丈有余。 马蹄践踏着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弓箭手,连带着他们的弓箭一起踩碎踏平。 长枪刺穿身躯,马刀斩下头颅。 弓箭手几乎在一个照面便被屠戮殆尽,夫余步卒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法回援。 胜负已分,夫余士气将至冰点,再无可堪一战的勇气,战场上只剩下一面倒的屠杀。 吗? 公平只有在实力相差悬殊的时候才会出现,而这本身就是不公平。 骑兵正在清理最后的一些负隅顽抗者,城头上忽然洒下一片箭雨,目测足有上千。 “退!”孙青不敢犹豫,立即率领骑兵脱离战场。 果然,武德在战场上是最常见、也是最稀有的,夫余人根本不遵守约定,竟然下令城中守军进行支援。 见到了支援,夫余士卒从绝望中升起一丝希望,让他们升起了逃跑的勇气。 城中守军也算是够意思,见骑兵跑远后立即打开大门接收溃军。 张辽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紧绷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容。 好,很好,非常好! 他要的就是不讲武德,因为自始至终他也从未想过遵守什么武德。 “传令,让后营开始攻击。” 张辽向传令兵吩咐一声,手上却取下了长戈的布套,独自一人打马冲向了城门。 第525章 战事(六十八) 在王弋组织的成百上千次沙盘推演之中,一直有一个问题永远得不到统一——战争最佳的取胜方式到底是应该摧毁敌人的肉体,还是摧毁敌人的精神? 张辽早已记不清他有多少次见到那些平日智珠在握的谋臣们为了这个问题争得面红耳赤,甚至大打出手。他们总能引经据典说出一条一条的道理维护自己的想法,每一条在张辽的耳中都很有说服力。 这一次出发之前郭嘉问了他同样的问题,他无法做出答复,但随着一路北上,屠城后留下的残破城池让他的心情从叹息到震惊、从震惊到惊慌、最终又从叹息变成了无所谓。 是的,心中生不起一丝波澜。 无论是十恶不赦的,还是可怜无辜的,再多的死人都无法撼动他心境分毫。 高傲的郭嘉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好友,夫余的王却不是一个合格的王。 战马在人群中穿梭,利刃在脖颈间跃动。 长戈真的不怎么好用,阵战时候还好,但是在眼下这种快速突进的环境中,哪怕是武艺超凡的张辽也有些力不从心。 不过依旧没有人能够挡下他一招半式,拥挤的战场上人群似乎自动为他让出了一条小径,而真正的原因却是战马所过之处出现了一条尸骸为基、鲜血铺满的颅骨之路。 没有什么恫吓,也不需要什么劝降。 张辽就这么一人一马冲到了城墙下面,城门之前,甚至比那些溃军的速度还要快上三分。 箭雨中穿梭,战阵中突进。 当他出现在夫余人面前时,溃败的军队下意识愣在了当场。 缰绳轻轻带起,战马扬起双蹄后的一声嘶鸣彻底击溃了夫余人的心里防线,以至于站在原地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张辽早已为他们做好了决定,这些溃军根本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命运,因为他们会尽数丧命于此。 “杀!” 张辽将长戈指向了溃军,低沉的声音仿佛穿越了密集的人群,传入每一个追击的右军将士耳中。 阵战当先! 主将如此勇武,士卒怎敢畏缩?怎么会畏缩! 莫名的燥热从天灵流入血脉,士卒们疯了一样,迈开双腿直直撞入溃军军阵。 什么阵势,什么配合,统统被抛诸于脑后,他们眼里甚至没有敌人,张辽那英武的样子深深映入脑海。 他们只想簇拥在自己主将身边,哪怕前面是深渊也无法阻挡! 面对右军士卒劈头盖脸的胡乱砍杀,夫余溃军凭借着心中最后一点求生的意志,颤巍巍拿起武器开始反抗。 可他们的反抗又有什么用呢? 毫无力道的攻击别说破不开甲胄,就算随手一挡都能击飞出去。 屠杀从这里便开始了,即便还没有进城,即便他们早已没了斗志,可当命运降临之际,他们除了接受没有其他选择。 毕竟城门口那个更狠,敢去招惹的都只能落得个尸首分离的下场,连全尸都无法保全。 八百…… 五百…… 三百…… 溃军的人数越来越少,不到一刻,右军将士们便杀到了他们心心念念的主将面前,眼神中冒着炽热的光芒。 第526章 战事(六十九) 没错,他们杀了很多,但是他们没有杀够! 人总是会仰慕强者的,人数少的时候或许会有些自己的思考,可是一旦聚集到了一定的数量,思维就会变得单一,就只想着跟随强者的步伐。 将士们等待着张辽的命令,他们渴望被指挥。 张辽当然不会让他的将士们失望,这里的夫余人有很多,他一个都没想要留下。 “随我冲!”张辽大喝一声,一马当先冲进了城池。 也就在此时,周围的山上忽然飞出无数巨石,直直砸向了城墙。 这一幕出现在右军将士眼前无比震撼,仿佛是巨石都在响应张辽的命令,为他们的胜利铺平道路。 没错,后营出手了,这就是张辽拖延三天的真正目的。 毁灭精神和杀死肉体在他看来其实并不冲突,都是手段而已,一起用也没什么不妥。 右军的后营可以说聚集了目前王弋手里能够列装的最先进的战争科技,数十块巨石落点虽然远近各有不同,却没有一块落到城外。 忽然出现的打击直接摧毁了城头弓箭手的士气,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同伴忽然消失在眼前的恐惧,更何况有些还不是整个人都消失…… 他们停下了手中的弓箭,望向远方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生怕下一轮只留下半个的是自己。 不是他们不想逃跑,而是面对这种从未见过的场景早已没了逃跑的勇气,满心只剩下对神明的祈求,试图得到那一丝虚无缥缈的生存机会。 他们并不知道后营能够发射的巨石其实只有一轮,他们更不知道最后的生存机会已经被他们浪费掉了。 他们不敢逃跑,有些人却不会停下。 右军将士一窝蜂冲进了城池,开始了自己的收割之旅,而在远处森林的边缘,一队队士卒鱼贯而出,开始缓缓包围这座相当坚固的城池…… 杀戮其实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即便面对的是没有丝毫抵抗意志的人,宰杀起来也非常消耗时间。 张辽的计谋确实十分精巧,使得右军几乎没什么消耗就攻入城池,但这种取巧同样有着致命的漏洞。 他们进攻的这面城墙虽然很轻松,可其他方向的却有些艰难。毕竟溃军被他们几乎杀光了,其他人并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么厉害。 而且这种情况最大的受害者其实就是张辽本人。 叮叮当当…… 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在一处还算华丽的王宫前响个不停,张辽在人群中如同蝴蝶穿花般穿梭着,显得游刃有余。 奈何蝴蝶只有一只,花却是一片海洋。 原本兵器磕碰在一起的声音是他最喜欢听到的声音,因为只有势均力敌的人才会选择用兵器角力,毕竟兵器十分珍贵。 如今张辽却感到恶心,眼前一群蝼蚁般的家伙根本不畏惧生死,仗着身上绑了两片破铁片,死命地跟他硬碰硬。 砍、凿、撩、削,清冷的寒光伴随着殷红的鲜血在人群中闪耀。 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他觉得自己至少已经砍死一二百了,可周围的人似乎从未减少…… 还是大砍刀好呀…… 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闪出这么一个念头,张辽抬腿将对面的人踹翻,随后长戈抡圆了,以一个极为诡异但精准的角度瞬间将周围一圈人的首级全部斩下! 十几颗头颅拖着血红的尾巴冲天而起,在这恐怖的氛围之下,张辽大喝一声:“何人前来受死!” 这一击确实很有效果,周围的攻势忽然减缓。 可还不等他松口气,周围的夫余士卒竟然踩着同伴的尸体,嗷嗷叫着向他冲了过来! 听不懂人话吗…… 张辽见状叹息一声,将目光挪到了王宫大门的方向。 再和这些小喽啰耗下去没什么意思了,里面那个才是他真正想要杀死的。 第527章 战事(七十) 头来砍头,腿来断腿。 张辽收起了细腻的招式,放弃了所有防御,向着王宫展开了全面进攻。 一时间他的攻击变得迅猛凌厉,夫余士卒只能看到阵阵寒光。 残肢断臂漫天飞舞,哀嚎惨叫声声不绝…… 说到底夫余士卒只是凭着忠诚和一腔热血在和张辽拼杀,即便人数优势也敌不过他强悍的武力,仅仅半刻,他便已然杀出重围,眼前再无敌人。 可当他终于来到灯火照亮的范围时,心中却泛起了苦笑。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身后那些士卒冲出来的大门此时已然紧紧闭合,看样子轻易不好弄开…… 长戈忽然绕过脑后化作一轮弯月,追上来的几个士卒被轻易一分为二。 后面的夫余士卒被这一招震惊在原地,变得踌躇起来,竟然不敢上前。 显然,他们并不是因为张辽招式精妙而感到畏惧,只是因为缓缓转过身的张辽,在昏黄的灯火下,眼神中似乎隐隐散发着寒光! 他们这些常年生活在山林附近的人很清楚这种眼神,这是只有饥饿的猛兽看到猎物时才能散发出来的眼神。 坚毅、凶狠、嗜血、理所当然……猛兽想要吃东西,那眼前的猎物就必须要死。 恍惚之间,他们似乎看到张辽动了一下;再看之时,张辽已然来到他们面前。 精妙的武学再次显现,长戈仿佛长了双眼,精确地锁定了每一个人的脖颈,收割者一个又一个的人头,速度之快让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眨眼间十数人便已身首异处,炽热的鲜血四处飙飞,随着夜色的降临,周遭气氛恐怖至极。 张辽这一手着实震撼,夫余士卒顿时大乱,纷纷向后退去,像是怕极了这个杀神。 张辽见状松了口气,这算是他的杀手锏了,以他行气绵长的特性和练了几十年的武艺也撑不了多久这种高速运动的状态,好在梯子已经杀够了。 谁知他刚放松下来,那些后退的夫余士卒有立刻围了上来,大有战至一兵一卒的意思。 张辽此时真的无比头疼,他已经在这里杀了一下午了,少说杀死了两三百人,这些人怎么就不知道怕的?他都有些佩服了…… “看来即便是域外小国也有忠义之士,既然你们一心求死,那我便成全你们吧。”言罢,他的长戈便指向了冲过来的夫余士卒。 他根本就不在乎有多少人前来送死,反正王弋麾下除了赵云以外他是最能耗的,若是地形合适,他甚至能杀一天都不用休息。 好在他当然不用真的杀一天,就在此时,道路尽头忽然射来一阵阵箭雨,瞬间便将夫余士卒压制在原地进退不得。 是连弩。 张辽目光转过,看到街角冲过来二十几名右军士卒,看那甲胄样式是自己的亲卫。 之前他将所有的亲卫都派出去协调各部,既然亲卫来了,看来城外是稳了。 瞬间将和夫余士卒一战的事情抛于脑后,在亲卫的掩护下他拖过尸体一具具在墙边垒好,一个垫步,三两下便翻过了高墙。 花了这么多心思,费了那么大的周折,自己单人匹马冲到这里,为的就是里面那个家伙。 尉仇台,今日必须死在他张文远手里! 第528章 战事(七十一)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 张辽一步步走向王宫深处,发现这里与自己想象中大相径庭。 王宫本应该是庄重、肃穆、宏伟的,就算破旧了些,至少也应该足够大气。 可这里更像是名门豪族的宅邸,除了没有隔开院落的高墙,一切都那样的静谧。 “哼……” 张辽嘴角不禁扯出嘲讽的笑容,若是在他刚出来闯荡的时候,见到这样的院子定会惊叹不已。如今他已在官场浸淫多年,很清楚这幅景象代表着什么。 毕竟越是缺少,越是在意。 当一个粗鄙的人发迹之后,一定会不惜一切让他人觉得自己很文雅。 张辽本是个谦和的人,可见到如此做派,却不能不让他心生鄙夷。 内心中他也是相当无奈,早知如此自己也无需大费周章布局了,尉仇台是绝对不会逃跑的…… 果然,穿过廊道,越过广场,走入最中央的大殿之后,张辽在王座上看到了尉仇台。 此时尉仇台正襟危坐,双目中神采飞扬,见到张辽后厉喝:“来者何人?见到本王为何不拜?” 一个边陲小国的王,尉仇台见到张辽后如此竟然敢如此作态,至少张辽不觉得他是疯了,也不觉得他是怕了,而是……不甘心。 可不甘心又能如何? “夫余王,本将乃赵王之将,自然要拜赵王。尔臣子何在?” 张辽一句话便让尉仇台瞬间破功,恼羞成怒,指着他咆哮:“我见过你,张文远!当日你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如今竟然敢羞辱我?” “啧啧,如今毛头小子已经成为了领兵大将,当日赵王面前那个不入流的废物,却还是个没用的废物。”不得不说,在郭嘉身边时间长了,张辽的嘴皮子也是相当强悍。 尉仇台被气得双目几欲喷火,恶狠狠地问道:“我哪里对不起赵王了?我哪里做得不好?每年我都是最早前去进礼的,礼物也是精挑细选。当年鲜卑、乌桓叛乱,我没有妄动分毫!周围哪一国有我尽心尽力?赵王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就为了这么一个女人?” 说着,尉仇台从脚下摸出一枚骷髅,狠狠朝张辽扔了过去。 张辽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尉仇台能够岔开话题是他没想到的,当了王的人果然还是不一样。 “这是公孙夫人吗?”张辽顺手接过头骨,叹息道,“听说她是个美人,你倒是舍得下手。” “够了!”尉仇台大喝一声,豁然起身厉喝,“赵王如此倒行逆施,真的能称得上是贤王吗?真的能一统天下吗?就算可以,想必未来也是个残暴之君,难逃先秦之命数! 今日我身死于此又能如何?来日不知你身死何处?赵王身死何处?天下百姓身死何处!” 空旷的大殿中,尉仇台的声音被无限放大,犹如洪钟大吕一般,隐隐竟然有质问天地的豪情。 然而高高在上,英武不凡的尉仇台在此时张辽眼中还不如个街边滑稽的丑角。 他举起头骨,轻声说道:“其实你死与不死,夫余人死与不死都在眼前这位公孙夫人身上。周围的小国都要灭,但只有你夫余人需要死,你可知为何?” “为何?就因为一个女人?”尉仇台慷慨激昂的神色瞬间破功,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不,因为时代变了。”张辽将头骨丢回尉仇台脚下,声音中没有半点情感,“在大汉的时候你们侵略中原后,只需上书自己的罪过便可无忧,了不起再送几个人平息皇帝的愤怒即可。可你现在面对的是赵王殿下。 殿下让你们臣服,不是在和你们妥协,而是赐予你们生存的机会。 敢三心二意,就死。” 第529章 战事(七十二) 哭嚎,哀求,肆意狂笑; 杀戮,劫掠,收获满满…… 先人之先亦是先人;古人更古亦是古人。 诞生一个民族需要经过千百年的沉淀,需要经历无数困难曲折,可毁灭一个民族只需要某一段曲折中的一个转角大一些即可。 小民族的悲哀不过如此,张辽见证的夫余人从困苦走向辉煌,也见证了他们从辉煌步入毁灭。 他们的兴盛与他们无关,他们的灭亡也无需征得他们的意见。 夫余小吗? 其实不小。张辽的面前摆了上百个人头,全部都是夫余王室的直系成员,想要灭亡这样一个民族其实是相当困难的,但张辽并不在乎是否会有漏网之鱼。 那三天的内部争斗要比他想象中惨烈许多,他从未想过区区文人能有那么强大的破坏力。 那些文人将王弋一切的怒火都归咎于夫余落后的文化陋习和王室贪婪的举动,他们摧毁了夫余数百年来建立的一切文化,狂热地想要将一切都变成汉人模样。 作为高高在上的那一方,张辽得不得承认他们成功了。 祭祀的场所被夷为平地,祭祀的礼器被砸的粉碎,典籍被焚烧,文字被抹去。 张辽难以相信这一切只用了区区三天。 当然,他的速度更快。 将这座坚城夷为平地,他都用不上三天时间,或许明天的这个时候,这座城就已经不存在了。 夫余不弱,但大汉更强。仅此而已。 唯一称得上有感触的只有一场灭国之战竟然没能让他感受到丝毫荣耀。 倒不是他手段过于残忍而生出的多愁善感,而是对手太弱了。 当斩下尉仇台脑袋的那一瞬间并没有让他察觉到和斩下无名小卒的脑袋有什么不同,心中的执念不知何时已被那段可笑的对话冲散,掀不起半分波澜。 “封狼居胥,不世之功,终究还是太弱了。夫余,夫余!无论如何也比不了那纵横大漠的匈奴啊……”张辽忽然一阵感慨。 张合捅了那么大的篓子都没什么事,这一次他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未来向前一步的机会有得是。 可哪一个武将心中不向往那志高的荣耀呢? 不是去了狼居胥山就能作数的,没有一个强劲的对手,就算打到天涯海角又能怎么样? 想拥有的未来,终究要靠自己去创造…… “来人。” 张辽唤来亲卫吩咐:“令后营留下来处理此处事宜,其余人立即整队出发。” “喏。”亲卫答应一声,身体转了一半又转了回来,为难道:“将军,如今月上中天,还要集合吗?不管那些士卒,您整整打了一天,休息一下吧……” “呵,人生不过几十年,能拼搏的时候只有活的时候,死了,有得是时间休息。速去。习得一身本领就该要名扬天下,怎可一世籍籍无名?” “遵令!”亲卫大喝一声。 他被张辽两句话说得热血沸腾,恨不得当场砍两个敌人向张辽证明自己没有半分疲惫,一路脚下生风,兴冲冲奔了出去。 第530章 战事(七十三) 不过,一个小卒子的兴奋是没什么意义的,即便他的地位并不低,即便他身后站着的就是张辽本人,小卒子就是小卒子,只有虚弱的群体才会谄媚于近侍,强军只会服从最强的将领。 伴随着无数牢骚与谩骂,直到天光从山边升起,右军才再次集结起来。 亲卫十分委屈地来到张辽面前,张了张嘴似乎说了些什么,可他早已失声的喉咙哪怕拼尽全力也发不出半分嘶哑的声音。 张辽没有责怪他,一夜的癫狂似乎并没有让右军将士消耗多少体力,所以他并不准备责怪任何人。 “所有人听令!”张辽将将校召集过来,平静地说,“急行军,十日之内,我要见到国内城。” 说罢,他根本不理瞠目结舌的将校,带着亲卫向山间小路走去。 “主帅!”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忽然大喊一声。 可当此人见到眼神冰冷的亲卫时,气势立即降到了最低点,疾跑两步来到张辽跟前小声说道:“将军,十日是否太急了些,至少休息一日吧?” “累了?跑不动了?没关系,本将和你们一起跑。”说着,张辽翻身下马,将缰绳塞进那名将校手中,大喝一声:“掉队者,军法从事!” 这一声,张辽显然是动了功夫的,在场绝大多数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桀骜之人总是倔强的,他们不畏惧死亡,却永远不希望死在张辽的军法之下。 望着那一队逐渐远去的身影,终于有人咬了咬牙,一把扯掉腰间劫掠的战利品,大踏步跟了上去。 而这样的人越来越多,直到所有人都做出了相同的决定。 人总是这样,一旦拥有了财富,就想要追求更多的东西。 夫余跟王弋贸易了许多年已是富得流油,早就让右军士卒们赚得盆满钵满,再多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名利,名利…… 名总是在前的,就算这些大头兵也清楚,在这里被张辽抛弃,哪怕活下来,一辈子也抬不起头…… 十天,张辽得到了他想要的所有结果; 十天,右军再次印证了追随的正确性。 张合见到这么一支灰头土脸的军队瞠目结舌,第一句便问:“张文远,你这么爱惜马匹为何要自己跑过来?让马骑着你不是更好?” 原本心满意足的张辽听到这话难得翻了个白眼,反呛:“怎么?三千兵马不是我右军的兵啊?多少天了你还没打下来?” “启禀大帅,末将区区一先锋而已,只会遇山开路,遇水搭桥。此城城高池深,末将能微力弱,自然需要大帅亲自督战。”说罢,张合竟然还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比一拳打在水里更难受的就是眼前的水还是开水,以张辽对张合的了解程度很清楚这伙就没憋什么好屁,别说三千人马了,只要命令下来,张合带着三十个人都敢冲。 “张将军……”张辽紧咬牙关,将声音从牙缝中挤了出来,“既然张将军遇到了危局,那就告诉本帅,本帅看在熟人的面上,攻下此城后饶你进攻不利之罪。” 张合抬起头,向城头瞥了一眼。 张辽望去,看到国内城的城头上,一位英武的年轻人负手站定,正死死看着他们。 第531章 战事(七十四) 此乃何人?” 张合将军营安排得离国内城很近,近到只有两百步距离,军营中的一切城上都一目了然,更不要说两人还是在大营门口。 这是一个非常愚蠢的决定,张合绝对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不能不让张辽紧张起来。 “高句丽这么能打是应该的,确实出了不少有才能的人。”张合瞥了一眼营门上那面人皮旗帜,语气忽然变得玩味起来,“不提那个脑疾严重的家伙和逃跑的那些废物,留下来的还真有些本事。” “他是高句丽王族?”张辽立即抓住了重点。 张合点了点头,声音逐渐冰冷起来:“人家根本不想和我打……” “他要不打就不打了?殿下还说要打呢!你张儁乂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人家要谈,点名要和主帅谈。” “奉孝呢?找奉孝来不就行了?” “若是周边小国的王族都在他手里呢?奉孝能做得了这个主吗?”张合话虽说得不温不火,眼中的杀意几乎喷薄而出。 “奉孝被算计了?”张辽眼睛陡然睁大,他万万想不到郭嘉竟然会在这边远的小破地方翻船,难怪路过老营时郭嘉的兴致不高,几乎没怎么说话。 “计策被看穿了。”张合隐晦地点了点头,解释,“也不能说完全被看穿,可他郭奉孝是什么人?被看穿了一点儿都会觉得耻辱。” “奉孝没想着报复?不可能吧?” “哼,估计在心里都杀了那小子八百回了。可那又能怎么办?势比人强。我还能靠着这三千人屠了国内城不成?” “来人!传令,擂鼓聚将。”张辽瞬间便没了探寻的意思。 势比人强能有多强?还能强过他和他手底下的右军?还能强过王弋? 张合确实不能屠了国内城,可他张文远却可以,而且还轻轻松松。 右军将士虽然满足了精神上的追求,不代表他们一路急行军还能保持什么好心情,听到张辽的命令,一个个阴沉着一张脸,看向国内城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顿美餐。 然而右军快,有人比他们更快。 还未等右军集结完毕,城头上的年轻人便已打开城门,骑马出现在阵前。 “不知哪位是汉军主帅,在下斗胆求见,还望主帅赏脸,在下有要事相商。”年轻人将姿态放得极低,甚至跳下战马,徒步走向营门。 张辽等人都在营头看着他,见此情景张辽也不得不赞叹一声:“好胆色!” “胆量确实不小,不过恶心的还在后面呢。”张合拍开了拉弓搭箭的士卒,示意守门军卒打开营门。他很清楚,以张辽的个性是一定会去见上一面的。 果不其然,张辽漫说战马长戈,就连宝剑都没带,便大踏步走出大营。 “你是何人?” 靠得近前张辽发现年轻人的相貌果然仪表堂堂,就是身材矮了一些,头顶最多只到他的胸口位置。 面对居高临下的质问,年轻人并不胆怯,反而躬身行礼道:“在下污秽之名怎能污了将军之耳?无名小卒罢了。” “哼,祖宗赐你姓名,父母予你肉身,师长教你学识,就是让你肆意遗弃的?” “祖宗之姓氏自然荣耀无比,可到了在下这里……呵,早已沦为腌臜之物了,还是无名小卒比较好些。 将军,在下前来不是聆听将军教诲如何为人的,毕竟在下已经不思为人了。 在下身后国内城中有十数万百姓,周边群国百万生灵,生死皆在将军一念之间。 在下有一计,可令将军得偿所愿,只望将军体恤百姓,莫让他们步了夫余恶贼们的后尘……” “说。”听到这话,张辽有些后悔没有带兵器了。张合说的果然没错,眼前这家伙看起来英武不凡,却着实非常恶心。 第532章 战事(七十五) 这个世界上庸人不计其数,聪明人本就不怎么讨喜,眼前这位更是聪明过头了,在张辽面前竟然还试图掌握谈话的主动权。 如此一来张辽毫不掩饰心中的杀意,周遭温度似乎都下降了一些。 年轻人眼神一凛,将腰弯得更低,一边对着城池挥了挥手,一边恭声说道:“将军,您想要的无非是一个动乱的边境,高句丽是周边最强的国家,自然是叛乱最佳的发生地,只可惜光放走王室那些人是不够的。 他们跑了,背弃了自己的子民,无论他们说过什么,百姓对他们的失望只会高于对汉军的统治的恐惧。 不过若是有一个人能改变这一切就不同了,有一个不光背弃,还背叛了他们的王族出现,有一个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出卖了他们的王族出现,他们心中就会想起那些懦夫们的好,他们心中的恨意就会超过恐惧。 到了那个时候您什么都不用做,那些不甘心的懦夫们自然会回来用他们可笑的力量来挑战天兵的威严。 可惜不自量力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而您的目的也达到了,没人能剥夺您的兵权,就算是赵王也不行。 因为高句丽人还算强悍,需要一位厉害的将军和一支强大的军队镇守在这里。” 年轻人的脸几乎贴在了腿上,用着最为谦卑的语气说出了最惊世骇俗的话。 张辽却没有被震惊到,他虽然一字不落地听完了,注意力却集中在从城中跑出来的一辆辆马车之上。 一队,两队,三队…… 上百辆马车在军营前一字排开,似乎在等待他的检阅。 可张辽没有一丝上前查看的想法,他已然知道马车中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了。 松软的土地早已将一切告诉了他,那些留下较深车辙印的里面必然是财宝,而那些浅的……从车厢的缝隙中还渗着未干的血水。 “养寇为患,拥兵自重。”张辽上前一步,手轻轻按在年轻人的背脊上,“这就是你给我的妙计吗?还是说这是你想出来的守城方法?” “天兵天将的手上怎么沾染污秽?在下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将军着想,没有半点虚言,望将军明察。”年轻人说着,还躬起了腰杆,似乎想让张辽按得更省力一些。 “哼!”张辽眼中杀意达到了极致,冷哼道,“寇?本将需要寇吗?你是不是觉得本将不敢屠了你这国内城?” 呼! 年轻人豁然起身,眼中全是惊骇,失声道:“怎么会如此!不……不……这不可能……” “殿下雄踞河北十余载,征兵不过五次,区区高句丽?肥了土地又能如何?” 张辽眼角的不屑直刺年轻人内心,终于让他感受到权谋不是万能的,强大的实力面前拼尽全力的挣扎是如此卑微可笑! 不过…… “哈哈哈哈哈……”年强人忽然一阵仰天长啸后面色一正,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说道,“既然做了,那便做了,也算是我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点事了,不算辱没了祖宗。今日高句丽若是死绝,那是高句丽命该如此,怨不得别人。今日若不死,在下万分感激赵王殿下对高句丽百姓的照拂,来世当牛做马以报君恩! 只有一件事要麻烦将军了,来日若抓住那些懦夫,用刑不妨狠一些,也好让在下讥讽他们时有些谈资。” 听闻此言张辽对年轻人忽然有些敬佩,便问道:“你姓甚名谁?” “辱没祖宗的无名之人,哪配谈及姓氏?莫要污了将军耳朵。” “狂妄!” “哈哈哈……在下情真意切。在下做了这个局便要做好,我不能活着,对您、对高句丽、对赵王来说都不可以活着……”年轻人说罢直起身,好好整理了一下衣冠,抬头看向了天空。 张辽却看到年轻人的脸色逐渐铁青,嘴角不自觉地流出一抹黑褐色液体。 他的脸色也逐渐铁青,转头看向了营头的张合,做为主帅,他似乎被隐瞒了一些事…… 第533章 战事(七十六) 没有多看马车一眼,张辽迈着沉重的步伐踏入军营立即升帐点将,安排兵马接管国内城。 可待到将校们一个个领命而去后,他将亲卫挥退,只留下了张合。 “张合,张儁乂,张将军。”张辽的眼神有些猩红,死死盯着眼前之人,话语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你我相识十余载,一同出生入死,什么阵仗都经历过。怎么?还未到最后,你就想杀我了吗?” “文远何出此言!”张合闻言豁然起身,脸上全是惊诧不解。 嘭! 张辽一把将佩剑拍在桌上,大喝:“你和郭奉孝在我出征时都谋划了些什么?养寇自重?是想陷我于不忠不义吗?用不着如此麻烦,你若是想杀我,一句话,我张文远站着让你杀!张兄!” 沉默…… 张合收去了惊诧,双眼不敢和张辽对视,视线逐渐移向了地面。 “说呀!”见此情景,张辽暴喝一声,一步跨到跟前,脸颊几乎贴在一起,“我在等你说!” “你见到甄道了吗?”张合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在说什么?莫要顾左右言他!我在问你和郭奉孝谋划了什么?” “我们都是棋子,你、我,都是。有些事情是不需要知道的。”张合推开张辽,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不知道奉孝和你说了什么,他跟你说的和跟我说的绝对不一样。我不知道他在谋划什么,但是殿下知道了,也明白了。 两日之前吕邪来过,给奉孝加了官,也用王后殿下的信带走了甄道。 文远,做为殿下的棋子,我们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做,只需要知道做什么和怎么做。 你以为姓朱的那小子活到现在是运气好吗?他郭奉孝是吃亏的人? 可计策已经定下,就算他是定下计策的人,也什么都做不了。别问我是什么计策,奉孝知道,我不知道。你,也用不着知道。 眼下的情况都是殿下想要看到的,我等照着做就可以了。” “没有一句有用的,都是废话!”听到王弋已经知晓,他的心算是放了下来,嘴上却没有放过张合,“张儁乂,你可真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下次再有这种事,提醒我别当你的主帅,哼。” “文远……我……唉……” 张合满心郁闷,当时被郭嘉一顿忽悠根本就没想那么多,等他闲着没事想明白其中关结的时候已经晚了,送信的亲卫可能都到邺城了。说他坑了张辽也不算错,要是他不写那封信,这事说不定还有回转的余地。 噗通。 既然心中不畅快,张合干脆躺在地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大帐,想从乱哄哄的思绪中找出一条来捋顺清楚。 张辽也懒得关注他,自顾自沉思起来。 “对了,文远!” 不知过了多久,张合似乎想到什么,腾地从地上弹起来,急促说道:“吕邪临走之前说了,咱们最好赶紧解决完这里的问题,他回去之后殿下就会派文官过来。 他还说殿下在邺城遇到了麻烦,需要你赶紧回师。 不过,他还说……” “说了甚?” “他说……你回去之后的境遇可能不会太好……”说罢,张合略带紧张地看着张辽。 张辽当然知道自己回去会挨收拾,斜眼瞥了张合一眼道:“看看人家吕邪多够朋友,再看看你。哼! 算了,和你生不完气。 你派人去老营,让他们给我在三天之内运半个月的粮过来。再派人去找后营,拿我的令旗让后营直接向邺城撤。” “半个月?”张合惊呼,“区区半个月?你有把握吗?” 张辽却不以为意,冷笑道:“张将军,我原谅你了,你愿不愿意随我拼命啊?” “这是什么话?要我做什么,你说就是了。” “好!”张辽起身来到地图前,神色愈发冰冷,“我们如此这般……我就不信他公孙家能反应过来!” 第534章 战事(七十七) 战争胜利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天时?地利?人和? 当雨水夹杂在雪片之中从天而降;当白天穿单衣都热,晚上裹着被子都冷;当四条腿的战马比两条腿的人还慢;当有人开始打喷嚏;当有人开始流鼻涕…… 说流年不利也好,说公孙家命不该绝也罢。 似乎老天觉得灭掉夫余已经够了,并不想让张辽进行他计划中的最后一战。 在他的计划中此时应该正在返程,可如今粮草还剩五天,他们还没到公孙家的老巢。 “那个姓朱的小子……” 战马上,张辽压抑着自己烦躁的情绪,嘴里不知不觉嘟囔出了这么一句。 那家伙确实给了他很深的印象,特别是在灭掉夫余之后,和那些夫余的有志之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他难以忘怀。 事实上那小子给张辽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周边几乎所有小国都憋着想要弄死高句丽报仇,他又不知道王弋具体的安排,只能留下五千人在国内城镇守。 “哼!是个人物。” 张辽再次赞叹一句,心道士果然不关乎出身,而在于行事。若不是命运如此,他倒是很想和那小子结交一番。 “文远!文远……” 由远及近的呼声打断了张辽的思绪,张合骑着战马,一身泥泞跑了过来,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眼见就要相撞,张合一提马缰,一个漂亮的转身,战马潇洒地停住,和张辽并排停在一起。 张辽眼中闪过一丝羡慕,赞道:“就凭这一手骑术,翼德五十招之内都不一定能赢你!” “我是疯了吗?和他打?”张合撇了撇嘴,随手将缰绳扔到张辽手里,“我知道你喜欢,借你骑两天。” 张合的马是宝马,虽比不上赵云的,却也知道如何行气让自己更省力,张辽当然羡慕。 可此时张辽的注意力却没有被宝马吸引,而是惊呼:“找到了?” “找到了。”张合点了点头,压低声音,“东南方向,不到百里,两天就能到。” “呼……”张辽闻言长舒一口气,继而问道,“防务如何?” “一座小城,居住五万百姓,但有两万守军,而且……”张合话语一顿,将声音压得更低,“而且有港口。” “港口?他们不是……地图!”张辽脸色一沉,一把扯过亲卫递过来的地图,细细看了起来。 半晌之后,张辽缓缓说道:“我们才走了这么远?几日能下?” “若速度够快,一日便可。” “那时间也不够啊……我们只有五日之粮了。” “港口。文远,港口!”张合眼神变得锐利,“一日是你的时间,不是我的。” “那个计策吗……”张辽沉吟片刻,沉声询问,“儁乂,你跟我说实话,你要多久?” “最多半日。” “你有多少人?” “谁知道呢?”听到这个问题张合嘴角忽然扯出一抹坏笑,“有一百足够,没有的话,我一个也成。” “你确定!” “你不信我?” “好!两日之后,我带兵到了便攻城!”张辽给出了自己的保证,“到时我会亲自上阵,必当竭尽全力!” 张合闻言笑了笑,跳下战马,将宝剑塞进行囊转身向远处走去,边走边说:“照顾好我的马……” 第535章 战事(七十八) 大军行进的道路边,几名士卒围在一起盯着一个人,那直勾勾的眼神似乎想要将他从外到里看个清清楚楚,再挑选可口的部位吃掉一般。 中间那人战战兢兢缩成一团,连头都夹在裤裆里,试图用自己看不见就没人能看见来安慰自己。 可自欺欺人终究不现实,张合从远处走了过来,一巴掌抽在那人脖子上,阴阳怪气道:“王二,是吧?” “嗯……嗯……”王二不知道在干什么,除了发出不明所以的声音外一直在打哆嗦,也不知是不是在回答。 一旁的亲卫看不过眼了,一脚将他踹翻,喝道:“将军在问你话!你个狗杂种是不想活了吗?” “想!想!”王二连滚带爬跪在张合身前,一边没命地磕头,一边哀求,“求求您别杀我,小人上有老下有小,您问什么小人都说了啊……求您当个屁给小人放了……” “我就喜欢你这种上有老下有小的,平时以何为生啊?公孙家应该没有常备的士兵吧?”张合问完,示意亲卫辅助他将甲胄脱下来。 王二见状赶紧回答:“小人就是个猎户,因为脚程快些被主公看中……不不不!被公孙老贼抓来当了斥候……求大将军饶小人一命,小人就是个蝼蚁……” 仓啷啷…… 张合解下甲胄后忽然抽出亲卫的佩刀,河北将领亲卫的装备可都是好东西,佩刀寒光幽幽,摄人心魄,将王二吓得魂儿都没了,仰倒在地,拼命向后蹿。 可王二的身手怎能快过张合? 之间刀光一闪,佩刀已经架在王二的脖子上,稍微动一下可能就会尸首分离。 “喜欢吗?”张合眯起了双眼,嘴角似笑非笑。 王二疯狂颤抖:“不不不……刀刀……凶煞之物……怎敢……怎敢……喜欢……” “别啊!好男儿顶天立地,生于乱世怎能不爱刀剑?”张合手腕一转将佩刀手柄对向王二,随手丢给了他,“送你了。” “不不不……”王二哪里敢接?就好像佩刀烫手一般,一下子扔了出去。 “收着,你这个不识货的东西。就算你不喜欢,卖了它,足够你一家老小挥霍一辈子。”张合将刀捡起来,塞进王二手里,说话的声音非常温和,“吃过肉吗?对了,你是猎户,随心所欲吃过肉吗?喝过酒吗?左手拿着肉,右手拿着酒,一口肉的香醇,一口酒的清冽。体会过吗?” “嗯……嗯……”王二紧紧抿着嘴,再次发出不明所以的声音,眼神迷离,眼珠不停在晃动。 张合却没有停下,继续说着:“住过大宅子吗?不是那种两人高石墙围着的那种破地方,真正的大宅子围墙都能遮住太阳,里面几十个院落,用的都是高木整石建造,家具是高明匠人细心打造,每个细节都是典故寓意,保佑后代富贵平安。 可这些都不是给你用的,而是给伺候你的仆人用的。 睡过能将人陷下去那般柔软的床榻吗?喝过每天清晨从最嫩的枝丫上采集的露水吗?吃过草原的羊、交趾的果、江南的米和像雪一样的面吗? 享受过区区一个眼神,仆从就准备好一切的生活吗?” 王二越听眼睛瞪得越大,直到最后眼珠子都要掉出眼眶。 不是他享受过没有,而是他根本都不相信这世上有这些东西。 可眼前这位将领一眼就能看出是个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他也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或许贵族的生活就是那样子的。 “王二,你一家老小能不能过上好日子就看你够不够聪明了,赵王殿下从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功的人,你明白吗?”张合也不嫌脏,一把揽过王二,手在他肩膀上一下一下拍着…… 第536章 战事(七十九) 想要完成一件大事,往往需要无数有志者扛起志向的大旗,前仆后继地牺牲才行。 可想要毁掉一些成就则不需要什么有才能的人,区区一个小人物足矣,而驱动他们不计后果的正是永远也不会消失的欲望。 张合做梦都想不到他精心计算的两天路程在王二的带领下,不到一天就走完了。 而且别的不说,强悍如他此时已然气喘吁吁,在看王二竟能平静如常,一度让他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什么隐藏起来的绝世高手。 “嘿嘿……嘿嘿……”王二搓着手,脸上扯出极度谄媚的笑容,“将军,您要不要歇一会……” “找个高一些的地方,隐蔽一些。” “明白,明白。您请这边走,跟小人来……”王二很开心自己拍对了马屁,带着张合在树林中七拐八拐,来到一棵大树前。 “将军,小人搭您上去?”王二弯下了腰,示意张合踩着他的背爬上大树。 这是一棵巨大的松树,不知长了多少年月,可能需要十人才能合围,十几丈高。 张合没有理会王二,看准老枝和结节,深吸提气,三两下便蹿到了树顶。 茂密的松枝将他整个人都遮了起来,他也在缝隙之中看到了所谓的“小”城。 小城并不小,城墙就有两三丈高,长更是一眼望不到头。 不过小城也不大,城内规划得极为杂乱,房屋胡乱搭建,材质五花八门,就连街道都没有几条是完全笔直的,丝毫没有大城应有的整齐。 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张合等到王二爬上来后询问:“这座城建了多久?” “回将军……尚不足一年……” “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都是周围零散的百姓,公孙……老贼将他们全部收拢在这里,说是住进城里就能过好日子。” “那过好日子了吗?” “唉……您别提了。”王二听到这话忽然满心惆怅,“城周边的土地都不是我们的,方圆几十里全是那些老爷们的,我们没有土地种地,赋税却没有少一个铜板……” “那你们是怎么活过来的?” “卖人呗,卖儿卖女卖自己。卖给有地的老爷们成为佃户,可以有地种给老爷家交粮;卖给有生意的老爷们成为伙计,岁末老爷们还会给些钱财维持家用……” “那你又将自己卖给了谁?”张合眼神一闪,随口问道,“能进斥候营的可不是一般的兵,你的身手也不差吧。” “将军,不是小人跟您吹,以小人的箭术,五十步之内说射左眼绝不射右眼,一百步之内保证箭箭毙命!”提到身手,王二颇为自豪,“您别看小人卑贱,居住在此地也有十几代之久了,祖上靠的就是这一手箭术才将家传下来。小人三岁就开始制弓,五岁就开始练箭,十二岁便跟着家父在深山中狩猎,如今已经狩猎二十余载了!” “有这一手本事,怎么还是个斥候?” “唉……那能怎么办呢?公孙老贼不让我们狩猎,他想要打仗,有些本事的人若不想卖了自己,就只能从军,没有其他出路。” “二十年的狩猎经验,在深山密林中都能活下来,眼下区区一座城……想必你知道不少东西吧?” “将……将……将军……小人……小人……”刚刚还满脸落寂的王二被张合的话差点吓死。 张合似笑非笑道:“王二,我让你带我进城,你不会觉得我只是想探听情报吧?” “将……将军,您!您……这么大一座城,您一个人……” “王二。小宅子,大宅子。这大小之间价码可是不同的。”张合伸手揽住王二,压低了声音,“说吧,你说的越多,以后日子过的就越好。” “将……将军……小人……确实知道些许事情,只是……太危险了。小人……小人……” “说就是,本将用不着你去办事,也不会用你去办事。” “有这么一条不是路的路……”王二说话的声音又颤抖了起来。 第537章 战事(八十) 有了思路,张合便不准备继续观察了,他的任务不是攻城,而是在城内。 叫上王二,两人爬下大树,向城池走去。 吊桥、城门、守卫…… 越是靠近城池,张合的心情便愈发不好。 公孙家确实有一套,城池无论是地形还是地势都选得极好,远处看起来不大的护城河其实很宽,能将城池三面围住,单单这么一个防御就很难攻陷…… 张合看着河面,在脑海中开始盘算起进攻方式,不知不觉间便停下了脚步。 “看什么呢!”桥头传来一声呼喝,一名守卒用长矛戳了戳张合,语气十分不善,“报上姓名,身上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枪头穿过布衣,冰冷感让张合回过神来,他强行压下心头怒火,想要为身上的血迹编个说辞。 就在这时,一旁的王二一步蹿过来,一巴掌将守卒扇翻在地。 啪! 清脆的巴掌声伴随着王二嚣张的话语:“瞎了你的狗眼!爷们儿出生入死刚回来,看两眼怎么了?你是谁的士卒?欺负到我们斥候营头上了?” 听到“斥候营”三个字,到底的守卒眼中恐惧瞬间压过愤怒,蹭着地面连连后退,连答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哼,废物。”王二冷哼一声,转头示意张合跟上,大踏步走进了城池,根本不将一众守卒放在眼里。 张合看得好笑,也没说什么,跟上了王二的步伐,两人就这么大踏步地进了城。 进城后转了两转,待到僻静处王二赶紧躬身想要赔罪,却被张合止住,反而问道:“他们为何不查腰牌?守城的武侯呢?不会不知道我军就在附近吧?” “怎会不知?小人都被派出去探查了,他们当然知道。可就是因为知道天兵已至,只有甚都不懂的蠢货如今才会守城,聪明的去走动了。”王二来了个竹筒倒豆,将公孙军此时的尴尬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走动?哈……走动关系啊,守城武侯倒是个肥差,可现在还来得及吗?”张合对此不置可否,只是感叹道,“可惜了一座好城。” 王二对此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岔开话题,试探问:“将军,您是和我一道去军营汇报吗?” “我还能不去?这里可是有两万大军啊!” “就是因为人多,您才可以不用跟着小人。那么多人谁也不认识谁,两个月了,小人还不知道统帅自己的校尉是谁呢。”王二说着说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您看,小人已经将您带进来了,小人是不是可以……” “大宅子和金银财宝你不想要了?”王二的神色并没有逃过张合的眼睛,他似笑非笑道,“你自去便是,我在这里等你。我若不在,你便在这里等我。放心,那是你赚来的,就都是你的,跑不了。” “真……真有?”王二眼睛瞬间瞪大,差点掉进张开的嘴巴里。 “当然有,而且你做得越好,得到的东西就越多。” “好!”王二咬紧牙关,恶狠狠地说,“将军在此稍候,晚一些小人带将军将这座城探个明白。” “你要是这么做,说不得殿下还会赏你个一官半职呢。殿下对官职从不吝惜,有功必赏。” “好好好……”王二闻言惊喜无比,连连行礼。 “去吧。”张合挥了挥手。 王二赶紧起身,一步三回头叮嘱:“小人遵令。将军您一定要等小人,一定要等小人啊……” 张合懒得搭理这个家伙,而是眼神不经意地瞟向了一旁的街角。 那里画着一个扭曲的图案,像是顽劣小儿的涂鸦,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张合嘴角却露出了一抹微笑,他用不着孤军奋战了…… 第538章 战事(八十一) 公孙家的军队确实不强,却也没有王二说得那么弱,该有的流程一样没少,经过了多次盘问他才得以脱身。 等到他再次返回时早已宵禁,费了好大力气才来到约定的地点。 周围乌漆麻黑王二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点燃一根火折子,低声呼唤:“将军……将军?您还在吗?” 一只大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张合的声音传来:“我以为你将我卖了。” 话音未落,张合将火折子拉到两人面前,锐利的眼神直逼王二心底,让他心中慌乱不已。 “怎……怎么会……” 灼热的火焰扭动着身躯,不经意间触碰到王二的须发,在寂静的环境中响起微弱的“噼啪”声…… 王二不安的眼神来回晃动,声音完全没了调调:“就算小人狗胆包天……也不敢出卖将军啊……” “真的吗?”张合的手逐渐用力,语气变得森然,“我怎么觉得你在骗我?我杀过很多人,记得他们每一个的眼神,你的眼神就是在骗我。” “没……没有!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将军您答应过赏赐小人的吧?” “当然,本将军会骗你?” “不不不……”王二赶紧否认,话锋却一转说,“只是小人听说小人听说斥候营失踪了些许人……有些人心惶惶……” “王二啊王二,有时候知道的越多命就越短。你也三十多了,是想战战兢兢再活三天呢?还是衣食无忧再活三十年?”张合松开了手,随手接过火折子,淡淡地说吩咐,“走吧,带我好好看看这座城。北地还真是有趣,总有些不在地图上面的城。你说是我们的问题呢?还是你们的问题?” 王二听得头皮发麻,要不是布条束缚着,他毫不怀疑自己的头发会根根炸起。 张合没有回答吗?不,那个只能让他活三天的秘密张合已经告诉他了,他不想听都不行。 走吧,走吧…… 就像眼下的夜路,若不想一头扎进黑暗之中,他就只能跟随那一点微弱的火光前行,即便他根本看不清执掌火光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一夜一日,王二带着张合走遍了小城的每一个角落,也让张合知道,这座不小的城名字叫小城,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幽州官府的人注意到,不至于日后翻脸时被区区一队官差剿灭。 当然,张合并不在意这些。不论狡猾的公孙家算计得如何深沉,最终却不是姓公孙的建城。下面能够还原几分,上面能够干涉的并不多。 一条堪称诡异的攻击路线在张合脑海中被勾勒出来,他将王二带到一处高墙大宅之中,笑眯眯地说:“王二,你做得很好,就在这里等着领赏吧。” 噗通! 王二想也没想就给张合跪了,他才不信张合能够悄无声息地将这处宅子搞到手,还以为张合要卸磨杀驴,吓得话都说不出口,只会一味地磕头求饶。 望着磕头如捣蒜的王二,张合只是摆了摆手。 角落里忽然蹿出一道身影,一把掐住王二后颈,猛地用力,王二只觉两眼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那人躬身行了一礼,问道:“将军,此人需要处理掉吗?” “绑起来留着,说了要赏就要赏,日后那些文官会感激我们的。” “喏。” “还有,将所有人都召过来,我来布置明日的计划。” “喏。” 第539章 战事(八十二) 白天,黑夜。 善事,恶行。 人们对黑与白其实没什么偏好,但不可否认,人们总喜欢光明正大的进行布施行善,也总喜欢在居促的暗处谋划阴谋诡计。 毕竟阴谋知道的人越少,成功的概率也就越大。 是的,知道的人越少就会越成功…… 张合身后跟着五名士卒,他们穿梭在屋顶和房子的缝隙之间,十分巧妙地运用视野盲区躲避着巡城的士卒。 这一次混进城的一共只有十五个,都是斥候营的人,用的方法和张合差不多,不过任务却大有不同。 他们的任务是探查防务,可惜进来容易出去难,面对城头严密的巡防和新建的结实城墙,除非能飞天遁地,否则只有徒呼奈何。 如今他们一路瞠目结舌跟随着张合,根本无法想象张合凭什么能找到这么一条路。 不是他们看不起张合,要知道巡防的士兵就在他们脚底下,不小心滑落点茅草瓦砾,抬头就能发现他们。 最恐怖的是,这样的一条隐秘通道,道路的尽头竟然是开合吊桥的绞盘…… “停!” 不知跑了多久,张合忽然止住脚步,指了指前方一间阁楼吩咐:“我等先在这里暂时躲避,等大帅前来攻城便夺下吊桥,此城一日可下。” 几名斥候闻言立即蹿了过去,迅速占领隐蔽的观察位置,等待着时机到来。 这间阁楼似乎是文士的书房,布置的相当雅致,翠屏瓷盏一应俱全。 张合翻了翻码放整齐的书卷,脱口而出:“没想到这苦寒之地还有这般精致的东西,我在殿下的藏书库里都没见过,瞧瞧……” 随着他抖开书卷,位知何适的斥候迅速瞄了一眼,嘴中也发出了啧啧的赞叹。 也确实值得赞叹,书卷本身虽然是竹子的,但上面的字却不是写的,而是刻上去的。 名家术法被镌刻成蝇头小字,在用黄金填充在阴文之内,单单这份手艺就不是一般工匠能够完成的。 而且这样的书卷可不止一卷,整排架子上很可能都是。 “我还以为只有中原的世家才能这么有钱,看来跟随公孙家混的倒也不差嘛。”张合的眼中划过一抹嘲讽,语气却变得异常冰冷,“有了钱胆子也就肥了,难怪他狗胆包天敢四处笼络那些小国,他们不该死谁该死啊!” “将军,小的说句冒犯您的,他们这些……其实不算奢华……”一个斥候忽然插了句嘴,打断了张合的思路。 “哦?”张合眉头一挑,古怪地问,“你的意思是我很没见识喽?” “不不不……小的胡言乱语,将军恕罪。”斥候赶紧赔罪,话锋却一转,“可您是没见过夫余那帮人家里的物件,那些才真是……” “反正有时间,你来说说。”张合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斥侯身边。 斥候想了想,感叹道:“您见过金丝编的烛台吗?烧过的蜡油顺着细密的烛台流下,待蜡烛烧尽,小心取下蜡油,那薄如蝉翼的质地……” 咚咚咚…… 一阵鼓声打断了斥侯的话,让所有人的精神都紧绷了起来。 第540章 战事(八十三) 五人将目光全都放在张合身上,城头就在眼前,三息之内就到,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过去制造混乱,掩护张合偷袭绞盘。 然而张合非但没有下令,反而紧紧皱起了眉头,沉声问道:“昨夜贼军可有调动?” 几人一怔,互相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后竟纷纷露出恍然神色。 是的,若昨日敌军没有调动,说明主力大军距离这里还不算很近,守将判断不出张辽的进攻方向,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不过卯时,张辽也不可能命令士卒急行军至此,时间上根本对不上。 “将军,您的意思是说这不是我军的鼓声?”一名斥候试探的问。 张合的眉头越皱越紧,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堪称荒唐的想法,以至于下意识脱口而出:“他们不会是想出城和文远打吧……” “呃……” 这个猜测实在是太过荒唐了,斥候很差点笑出声来,最后硬是憋出个“哼哼”算是回应了张合。 谁知张合越想越可能,立即吩咐:“派个人去看看,不要打草惊蛇。” “喏。”一名斥候领命,翻出窗子快步离去。 不多时,他便脸色扭曲地跑了回来,低声回报:“将军……真让您猜到了,敌军真的列队出城。可惜视野有限,小人没看到有多少人。” “不可能!”还未等张合说什么,他的同伴便质疑,“这座城可不差,坚守城池说不定还能撑上十天半个月的,出城迎战右军?嫌命长了?” “哼,无胆鼠辈,那守将怕不是怂了要跑!”张合一语道破其中关键,继而脸色大变,下令,“速速随我抢夺绞盘。” 说罢,一个箭步撞破窗子,冲向了城头。 此时张辽的主力还没到,凭借他们几个必然是九死一生之局。可张合都行动了,几名斥候也不敢怠慢,立即跟随了上去。 等他们到了城头,张合早已在此大开杀戒。 一柄长剑犹如蛟龙出海,吞雷吐电,犀利无比,但凡被寒光沾染必定当场毙命。 快,实在是太快了! 哪怕几名斥候铆足了劲,竟然无法赶上张合杀戮的脚步。 不过他们虽然无法加入战局,平日里变态的训练也让他们迅速看清了战场的形势,并立即开始发挥作用。 公孙军在张合的突袭之下确实无法挡住他的速度,却不代表他们没有优势。 眨眼之间,一面倒的形势骤然生变。 十几名士卒簇拥在一起,前排刀盾兵做为保护,后面的五六个长矛兵从缝隙中伸出长矛对准了张合。 他们也不敢主动进攻,只是下意识结成一个能保命的阵势而已。 不得不说这一招非常管用,张合无法继续肆意屠杀,他的眼神开始向四周扫来扫去,准备凭借武艺兵行险招了。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声:“将军,速退!” 张合没有半分犹豫,也不管是什么原因,立即俯身后撤。 而他与斥候们相错之际,看到五名斥候不知从哪里捡来了盾牌,结成锋矢之阵,狠狠砸向了对面的阵型! 破绽! 到了张合这个武学层次,身体的反应要比脑子快上许多。 他几乎是和斥候们同时到达敌军军阵面前,借着被斥候砸开的一条缝隙,一个闪身便钻了进去。 “啊!” 几声撕裂的惨叫响起,仅仅片刻时间,原本还在角力的斥候们就感觉前方力道一松。 抬眼看去,只看见一道血红的身影向远方跑去,脚下是一地鲜血与残肢铺就的道路…… 第541章 战事(八十四) 快,快一点,再快一点…… 一剑封喉,尸体尚未倒下,人已擦身而过; 一剑贯胸,拔剑都来不及,只能夺下他人兵器再战。 张合的动作行云流水,宛若蝴蝶穿花,在人群中翩翩起舞,一招一式恰到好处,绝不多余半分力道,脚步更是风驰电掣,对手已然身死,身边的同伴却尚未做出反应。 可相较于他那颇具观赏性的武艺,他的内心却万分焦急。余光已经瞥见迎战的军队就快要出城了,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手腕轻转,剑锋切开面前敌人的喉咙,顺势躲过喷溅的鲜血同时,夺下敌人手中战刀。 距离那个关键的位置还有二十步,张合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想死的都给我退下!”一声暴喝脱口而出,响彻城头。 可惜此话颇为多余,不是公孙军不想躲避,而是他们的脑子根本反应不过来。 张合几乎是追随着自己的声音,同时出现在敌人面前。 呲啦…… 长刀自下而上切开皮肉的声音异常刺耳,无数鲜血向天空喷洒而出,内脏却溜得一地都是。 还未等周围人对眼前恐怖的情景产生恐惧,一道更刺耳的声音忽然传来。 咔擦…… 头颅冲天而起,无头尸体踉跄几步轰然倒下,腔子内的鲜血将前方一切都染得猩红。 还没有完…… 放弃了精妙的招式后,张合双持大开大合,也不管是不是一击毙命了,什么东西阻拦在自己面前便统统一分为二,残肢断臂满天乱飞,哭丧哀嚎响彻不断。 十五步,张合砍伤二十余人,砍死十余人。 十步,七人枭首,五步人腰斩。 五步,四人被切碎,张合手中刀剑折断…… 这还不算完,更要命的也来了。 只差五步就可到达那个地方,眼前没有一个人影,却闪烁着点点寒光…… 羽箭! 狗日的! 张合咬着牙吸了一口气,随手拉过身边一人挡在身前疯狂舞动,片刻之间那个倒霉蛋便已被射得如刺猬一般。 “死死死……给爷死!” 要个球的兵器,张合大吼一声,干脆拎着尸体的双脚前后挥舞,阻挡着向他靠近的敌军! 可尸体不可能张嘴咬人,更不可能像刀剑一样砍人,弓弩手调整好队形,再次瞄准了他,准备扣动弩机。 “狗东西,爷找的就是你们!”见此情景张合非但不惊慌,眼中反而闪过一丝喜色。 只见他拎着尸体转动两圈,狠狠将尸体甩向了弓弩手的位置。 尸体肯定砸不死人,但砸倒一片还是没问题的,反应快的弓弩手立即闪避,反应慢的只能发出一声声咒骂。 张合根本不在乎,反身两步蹿到自己早已看好的位置,在一众人瞠目结舌中跳下了城头。 落地后连续几个翻滚稳定身形,回头看了看缓缓闭合的城门,张合长舒了一口气。 万幸,时机恰到好处,没有被出城的士兵阻拦。 转过头来,他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眼前一间不起眼的石屋上,这里便是他的目标。 第542章 战事(八十五) 嘭! 张合飞起一脚踹开木门,果然看到了让他眼角直抽搐的一幕。 只见几名士兵有的拿着大锤,有的拿着长钉,正准备将绞盘的锁链钉死在地面上。 那可是巴掌长的大铁钉啊,这要是让这些人成功了,别说张合,就算是典韦来了也不可能一个个都拔出来。 “崽子们,受死!”大喝一声,张合的目标明确,健步飞起,一拳打向持锤的那个人。 持锤的应该是个不小的官,身上还穿着一身破烂的甲胄。可他的身手怎么可能比得过张合,大锤还没挥起来,就被张合一拳打在下巴上,当场昏厥在地。 张合自然不是什么善人,伸手捡起大锤,顺便一脚跺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颈椎折断的“咔嚓”声和他冰冷的眼神同时出现在士兵的眼前,一时间竟将他们吓得不知所措。 “冷静”永远是战场生存的硬道理,张合见状灵机一动,指着房门喝道:“不想死的,快滚!” 一众士兵身体一颤,仿佛看见了生存的大道,纷纷丢下手中的家伙事,向着房门蜂拥而去。 可还没走出去两步,逃跑的队伍便停了下来。 原来城头追击张合的士兵也到了,两拨人将房门堵得严严实实,使得他们出不去也进不来。 张合见状不再理会,找到绞盘脆弱的连接点,抡起大锤没命地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嘭嘭嘭的响声吸引了士兵们的注意力,而那些想要外逃的士兵,看到外面全是自己人,眼神中也没了恐惧,取而代之的则是愤怒。 其实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生气,不过张合一个人就将他们吓退确实不怎么光彩,许是为了自己那不多的羞耻心,他们调转身形向张合扑了过来。 “去你大爷。”张合一个海底捞月砸飞一个,见到进屋的人越来越多,知道自己的小聪明已经没用了,只能拼命。 还在他不是那个倒霉的废物军官,在狭小的地方使用长兵器需要一些有特殊的技巧,恰好他会这些技巧。 只见张合握住锤柄末端,以自己手臂为轴,一圈圈抡动着大锤,并将大锤控制在一个相当合理的范围和高度,既防止士兵靠近自己,又能将靠过来的士兵脑袋敲碎。 嘭嘭嘭…… 连续几个倒霉蛋的脑袋爆浆之后,使得整间屋子的墙面上都是些红白之物,一时间也吓得士兵们不敢轻易靠近。 不过他们也从中找到了应对的方法,一个个士兵躲在角落中和门外跟张合耗着,反正他们不相信张合能一直抡下去。 张合当然不能一直抡下去,这玩意儿可比战锤大多了,重得要命,可士兵们不过来,那他只好过去了…… 手臂一抖,大锤宛若流星,直直飞了出去,一下便砸烂了一个士兵的脑袋,张合也借着这股飞出去的力道跟了出去,三拳两脚便打翻一片士兵。 见此情景士兵们反而兴奋起来,怪叫着杀向张合,哪知人群缝隙中闪过一道寒光,当先冲来的士兵竟然被人一分为二! “哼,来来来,我看敢上前一步?”张合一手持锤,一手持刀,眼神中全是不屑。 就在此时,房子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将军小心!” 嘭!咔嚓!吧唧…… 房外聚拢的士兵被成片砸到,运气好的直接被砸成肉饼当场身死,运气不好的被砸得骨断筋折,躺在地上不停地哀嚎。 原来那五名斥候终于赶来了,可他们没有张合的武艺,只能将盾牌垫在身下硬跳,接住倒霉的公孙军做为缓冲…… 第543章 战事(八十六) 小心?小心是不可能的。 张合将大锤立在墙边,一手挥舞着战刀,一手将跳下来的斥候一个个拎进屋子。 一个,两个,三个…… 别看张合闹了个天翻地覆身上没有受到半点伤痕,那是因为他的武艺足够高,斥候们就没有这个本事了,他们虽然没死,却遍体鳞伤。 那个和他攀谈的斥候没了半只手,脸上更是添了一道恐怖的伤痕,眼球都没了半个。还有个倒霉蛋跳下来的时候力度没有掌握好,小腿直接断了,森白的骨茬刺破皮肉,暴露在空气之中。 “杀杀杀!老二,你上去顶住,顶住!” 就在张合将斥候们拉进屋子的时候,斥候也没闲着,一边在地上乱滚,一边指挥着轻伤的人前去战斗。 “我堵住了,再来一个人,再来一个……再来一个人!” 嘭嘭嘭…… 那个叫老二的斥候拿着盾牌堵住了房门,一边呼叫支援,一边拿着抢来的战刀乱劈乱砍乱砸…… “啊!” 谁知还未等支援到来,一柄战刀穿过老二的下身刺穿了他的身体,一声嘶吼破口而出,身体晃了晃眼看就要栽倒…… “二哥挺住,我来了!”断腿的斥候迅速爬了过去,钻到了老二裤裆底下,拿着战刀一边捅刺一边怒吼叫骂。 同伴的鲜血顺着大腿流到他的脑袋上,滑落进眼睛中,他已然分不清自己眼前到底是被鲜血染红,还是因愤怒杀红了双眼。他只知道脑袋上的那两条腿还在,他就不能停! “将军速去打开那个机关,我等必守护将军,不叫贼人扰了将军。”一名士卒大喝一声,翻身起来,晃了晃手中的刀,向张合行了一礼后大踏步走向了门口,其他两名斥候有样学样,也跟着行礼后冲向门口。 看了看因为过于激动而冲出眼眶掉在地上的那半个眼球,张合一时间有些看不懂他们的品性了。 说他们胸有大志吧?他们屠了城,还不止一座; 说他们凶狠残暴吧?他们面对必死的局面也能义无反顾; 说他们遵守命令吧?他还没说什么,这些人就已经分配好任务了; 可若说他们桀骜难驯?自己的想法也不过就是如此。 人怎么可以这般扭曲? 唉……这狗日的乱世…… 丢掉手中战刀,张合走向墙角将大锤拎在手里,对着门口拼命的几人喊道:“嘿!那个瞎眼的。” “将军唤小人何事?”斥候赶紧过来听令。 张合却不急不缓,一步步走向绞盘,慢悠悠地说道:“那金丝编的烛台和你想的不一样,不要觉得全都是金灿灿的就是好东西。那烛台整个就是一支蜡烛,匠人们将烛芯和多个铜管相连,蜡烛燃烧后烛火慢慢向下,被金丝固定的蜡烧不到,却能挡住烛火刺眼的光,铜管又能将燃烧的烟抽走,排到房间外面。 那种烛台很复杂,可以说是整个大殿的一部分。起初我听闻时也觉得很精妙,不过后来觉得不过尔尔罢了。 你可知为何?” 斥候听得一头雾水,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可面对的毕竟是张合,他还是下意识问:“为何?” “因为我见过更好的。”张合的脸色忽然一变,高高举起大锤,怒吼道,“活下去!本将军带你去见识见识更好的!小国蛮夷终究只是蛮夷,器物如此,人更是废物!给我断!” 张合毕竟只是个将军,不是什么巧手匠人,能懂什么机械结构?他挑选的脆弱部位并不脆弱,别看纤细,却要每日承受千斤重量,怎么可能脆弱? 不过好在张合只是个将军,他虽然不懂机械结构,却懂得最纯粹的破环。破坏要比创造简单很多,更何况对于一个实力强悍的将军呢。 大锤划过半空,扯碎空气竟然隐隐发出阵阵嘶鸣。 想象中那刺耳的击打声并没有出现,但一阵沉闷的撞击连带着大地都有些颤抖…… 咔嚓……咔嚓…… 木轴撕裂的声音盖过了房门口的喊杀,张合一口浊气跟随着虎口的鲜血流出身体后,下意识用手扶住了大锤。 这一击可要了他老命了,从出生到现在,无论和谁战斗他都没有用过这般大的力气,可以说吃奶的时候都没有如此发力过。 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 哗啦啦啦…… 伴随着铁链抽动,整个绞盘忽然拔地而起,竟直挺挺撞破屋顶,飞向半空。 瞎了一只眼的斥候简直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他以为张合是想松开绞盘放下吊桥,根本没想过张合竟然要将吊桥彻底破坏掉,也不认为有人能够破坏掉坚固的绞盘。 惊诧、恐惧、羡慕…… 无数复杂的眼神在那只独眼中闪烁,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合望着被震撼在当场的斥候却露出了一抹苦笑,任务算是完成了,可之后怎么办? 他相信这座城不可能挡得住张辽和整个右军,可张辽现在又在哪里呢? 活下去是他欺骗斥候的谎言,可如今他又该用什么谎言欺骗自己? 罢了,罢了。 有些事情就只能骗一骗别人,若自己也信了,那才是真的蠢。 呵,这该死的乱世…… “人生一世如过眼云烟,不过须臾片刻。大丈夫当马革裹尸,岂能老死榻上!”张合大喝一声,拎着战锤边走边下令,“小的们,随本将杀出去。男儿就要痛痛快快的活,风风光光的死!” “杀!” 几人怒吼一声,拼命向前,为张合在人墙上破开一道缝隙。 张合挥舞着大锤左劈右砸,片刻间便清出一片,逼得守军们连连后退。 可就在他寻找突围机会的时候,城头上忽然落下一片箭雨,又将他逼回了房子。 这可将他气得怒目圆睁破口大骂,临进屋之际还恨恨地瞪了城头一眼,就好像想要用眼神杀死那些弓弩手一般。 可惜人能被刀枪杀死,能被弩箭杀死,却无法被眼神杀死。 再回头看去,张合无奈发现,身边活着的斥候就只剩下两个了。 “娘的!”独眼斥候骂骂咧咧,“要是大爷装备齐全,再来一倍的废物些随手捏死的鼠蚁。可如今,刀,刀不行;盾,盾不行,凭白受了这没来由的窝囊气!将军,您再带我们冲一次。咱不干别的,就上城头弄那帮没爹娘的怂货,弄死一个不亏,弄死两个报仇,弄死了三个……嘿嘿……咱爷们儿血赚啊!哈哈哈哈……” 另一个斥候也在一旁点头附和,满眼希冀地看着张合。 可真的还能再冲一次吗? 张合心里很清楚,一鼓作气都做不到的事情,第二次、第三次的尝试都是徒劳的。 心存死志固然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奈何强大不代表无敌。 他也不怕死,可士卒求死是为了杀人,而让他身死就必须得成事。 “你我已战斗多久了?”张合眼神死死盯着门外那些踌躇的士兵,低声询问。 独眼斥候一愣,老实回答:“怕是有一个时辰了吧……” “一个时辰?好!”张合心中瞬间产生了个疯狂的想法,眼中寒光不断闪烁,指着一个地方说道,“去那里。” 两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名斥候立即跑到门口,并对独眼斥候点了点头。 独眼斥候跑了两步,屈膝滑跪到张合指定的位置,说道:“请让小人助将军一臂之力!” 张合见状也不犹豫,两步蹿过去,一脚踩在斥候身上,猛的向上一跃! 这便是他疯狂的计划,既然不能从房间杀出去,那便杀进房间好了;既然破不了弓弩手居高临下的优势,那便破了弓弩手。 那个被绞盘撞开的大洞就是他的进攻路线,弓弩手必须死! 然而这同样是个非常危险的计划,对于他来说没什么,但对于留在房间里的斥候来说只有死路一条。 张合并不想随意放弃斥候的生命,可当他落到房顶,准备反身将斥候拉上来时,却看到房内的斥候已经起身走向了房门。 “小子!你要干什么!”张合大惊。 独眼斥候闻声转头笑道:“小人本就一大头兵,能和将军并肩作战已是平生最大幸事,将军速去,小人为将军守住这里。” 时间紧迫,张合见独眼斥候去意已决也没法劝说,转身冲向了城头。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房内传出一声大喝:“金烛台、银烛台、木烛台……照亮的不还是蜡烛吗!哈哈哈哈……” “是的,照亮的……都是蜡烛……”张合嘴里喃喃,心中一颤,闭上了双眼。 片刻之后,双眼猛睁! 凌厉的眼神中再无半分情感,三跳两跃来到城头,大锤抡得虎虎生风,旋风般杀进了弓箭手的阵列。 只见得锤头过处皮开肉绽骨碎筋折,脑浆崩裂鲜血四溅,杀得那些弓箭手哭爹喊娘,哀嚎不断 没人能近得他一尺范围,也没人能活着走出他三尺远……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弓箭手都吓破了胆;许是已经被他杀的一干二净,再无一人敢靠近他三尺之内,也无人敢在暗处放箭偷袭。 可张合还是不解恨,满腔愤怒并没有伴随着杀戮而倾泄,反而越积越多,让他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爆炸。 猩红的双眼扫向了三尺之外的敌人,伴随着他的眼神,被看到的人不及觉纷纷后退,祈求自己不会被霉运选中。 然而逃是逃不掉的,守军不敢上前,张合却向前踏了一步。 咚咚咚…… 就在张合准备继续的时候,一阵熟悉的鼓声传来,守军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知是哪个胆小鬼开的头,忽然开始疯狂逃窜。 是右军! 鼓声不仅震散了守军的勇气,也敲醒了张合的心智。他转头向城下看去,长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吊桥并没有被拉起来,他的任务也终于完成了一半。 可当他抬起头时,却发现出城迎敌的数千军士阵型大乱,一窝蜂向一个地方涌去,片刻后又一窝蜂开始溃逃。 还未等他看明白怎么回事,一名骑士已然穿过军阵,径直向城门杀来。 马蹄声在嘈杂的环境中逐渐变得清晰,骑士的面容也随着马蹄声让他看得清楚,是张辽! 只见张辽一手持戈,一手拎着戈人头,来到城门大喝一声:“张儁乂何在!” “文远,某在此。”张合立即舞动手臂发出信号。 张辽见状随手抛下人头,从背后抽出一杆大铁枪,用力掷了出去,口中喊道,“儁乂,接枪!” 张合踩着城垛高高跃起,一把接住自己最趁手的兵器,落地后再看向身边纷乱的人群,双眼再次蒙上了猩红的颜色…… 第544章 战事(八十七) 王二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甚至难以分清自己的生死,他整个脑子都在发胀,有种随时都能爆炸的感觉,稍微一动,眼睛可能随时被抽离出去,看来张合说留他一命就真的只是留他一命,根本没想过 更要命的是他被丢在了尸体堆里,嘴里系了一根布条,双手双脚都被绑住,无法移动分毫。 从身体各处传来的尸体僵硬森寒的触感让他几乎崩溃,每一次不经意的颤动,都会让他内心的恐惧增加一分。 他想咆哮却无法发出声音,只能无助地瞪着双眼,让他的脑袋越来越疼,越来越胀…… 王二觉得自己要疯了,他认为自己已经死了,所谓阴曹地府不正是遍布尸骸的恐怖之所吗? 懦弱的他不敢质疑张合为什么骗他,只有疑惑张合为什么要骗他,他明明什么都做了,还做得很好。 当然,张合是不会骗他的。 一只大手忽然将王二从尸堆中提起来后丢在地上,王二根本不敢抬头去看是谁做的,他害怕面前会出现一张比他还大的脸,青面獠牙、赤目朱唇,随时都能一口将他吞下。 “王二,某问你一件事。”一道声音幽幽响起,口中的布条被人解开。 听到这个声音王二心中忽然松了口气,这道声音他很熟悉,正是张合。 王二赶紧睁开双眼抬头望去,可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一双冰冷的眼睛正注视着他,那阴森的寒光让他如坠冰窟,身体难以动弹,喉咙似乎都僵硬住了,根本无法做出回应。 “王二,你做得很好,但你还能做得更好。”张合伸出手,一下下拍着王二的脑袋,语气非常平淡,“我依稀记得你曾说过不喜欢在这座城里久待,当时我没有在意,现在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千万不要说谎,这里是乐浪郡,我管过整个辽东。” “敢……敢问……将军大名……”王二颤颤巍巍从喉咙中挤出了几声嘶哑的声音。 张合将他提到自己面前,沉声说道:“本将张合张儁乂,这辽东应该没有不认识我的吧?” “你!你你……您……”王二做梦也想不到眼前的人竟然是张合。 辽东不是辽东郡,而是整个幽州东部。高显自然也是一座区区玄菟郡中的一座小城,那是全天下想要发财之人的梦想之城。 在那个周边异族还有些桀骜不驯的年代,小小高显能够稳坐风雨之中,玄菟郡第一任县尉的大名整个辽东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张合的名头可不是吹出来的,而是一刀一枪实打实杀出来的,王二不过猎户出身,按理说几辈子都不可能和张合有什么交集。 名人效应就是如此,如今张合就在眼前,王二索性看开了,掐灭了最后一丝自主自己命运的幻想。 “张将军,原来是您老人家啊……”王二的身体依旧在颤抖,头却垂了下去,“您一定觉得公孙老贼全家都在朝鲜吧?其实不是。乐浪郡的府衙确实在朝鲜,但公孙家却不在。列水确实直通大海,可出海口和朝鲜城之间那一段河道十分凶险,大船过不得。相反,若是向南走带水的话就非常容易了那里的河道……”(东汉乐浪郡朝鲜县是一座城,不是后来那个朝鲜。) “别和本将军说废话,这些某比你清楚。”张合的声音愈发低沉,“某就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将军,公孙家那些大人物都爱乘大船,这里……很少来大船……”王二赶紧说了出来。 张合一下子就明白了,甚至一下子串联出来公孙度那个老东西为什么四处勾结周边小国的原因。 公孙家没有称王称帝,只是因为王弋现在不过是王爵,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不想做出头鸟而已。 公孙度那个老小子心机真的很深,如果王弋拓土令生效后有其他家族在外称王,那他就会紧随其后。如果没有家族敢称王,那就通过和周边小国联姻来个鸠占鹊巢。 可没称王不代表排场要落下,既然有机会享受了,该有的就一个也不能少。 “哼。”张合冷哼一声,不着痕迹地将手搭在了王二的脖子上继续追问,“你怎么知道他们不在朝鲜的?你不是说列水不好走吗?朝鲜有大船吗?” “有,听说还有很多。”猎人的感知相当敏锐,王二立即点头回答,“朝鲜毕竟是郡府,老贼处理公务应该都在那里。小人偶然一次见过公孙家的人乘船来此城时侍卫的靴子上满是尘土,小人是猎户,最懂一些泥痕草色的关结,朝鲜城和此城都有港口,哪来的泥土?” “你觉得他们住在哪座城?” “这……这小人哪知?不过带水下游只有带方和含资两座城……” “含资城内有港口。”张合脱口而出,嘴角忽然挂起一抹冷笑,“说你胆大呢?你见了某唯唯诺诺。说你胆小呢?公孙度家眷的行踪你都敢猜测。本来还想在殿下面前为你求个官,现在你可没机会了。” “不敢不敢!”王二赶紧跪下,砰砰磕头道,“只求将军留小人一条活路,小人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啊!看在小人尽心尽力的份上,将军饶小人一命吧!小人定然守口如瓶,将这件事永远拦在肚子里,日后不踏出家门半步,也不与乡里说半句话……” 张合见状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有人竟然能够用这种姿势磕头,看来人真的能爆发出无穷的潜力。 只可惜同样是无穷的潜力,他在意的人死了,他不在意的却能苟活。 拍了拍王二的脖子,张合起身抬手一枪挑断绑缚王二的绳子,大步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句:“这处宅子就赏你了,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从今以后你会活得很好,好好活下去,不得饮酒,也从未见过某……” 王二跪在那里久久不敢抬头,心中没有半分暴富的喜悦,而是无尽的恐惧。 他在等,等待张合杀人灭口那一刀砍下或者离去…… 张合自然不会和王二这种小人物再发生什么纠葛,城内的喊杀声还未平息,他来时张辽只是攻破了城门而已,连城墙都没有拿下,这场战斗离结束还早着呢,而且他还要去完成自己另一半的任务。 不过既然张辽已经攻破城门,他就不必单独冒险了。宅院门外两侧整整齐齐排列着两队士卒,人数总计两百,各个装备精良,精神饱满,都在安静地等待他出来。 见到张合出来,两员将校立即凑上前来行礼。 张合眼神一凝,长枪指向南方下令:“立即杀向港口,明日我要出现在带方城前。” “喏。”将校领命,排开阵势,顺着张合长枪所指展开行军。 一路上他们遇到数十股前来阻截的守军,可这些人一半是张合亲卫、一半是右军精锐,怎么可能打得赢? 每次都是张合上前三两下挑翻领头之人后他们一拥而上将守军杀散了事,不消半个时辰便已来到水军港口。 说是水军,其实也就三五十个看大门捞油水的大头兵,早已被张合之前安排的十个斥候杀了个干净。 此时领头的斥候见到张合领军前来大喜,立即过来行礼道:“将军,卑职刚到时有看到一伙人乘大船跑了,有数百之众,带走了所有大船,我等无法拦截,枉将军恕罪。不过守军已被我等除掉,缴得小船十余艘。” “有操舟之人吗?” “有,小船都是上船,我等已将船夫全部扣下。” “好,立即登船南下!” 第545章 战事(八十八) 带方不是一座大城,城墙不高还是土制的,引出来的护城河在城外就能截断,除了地理位置重要一些,基本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想要攻破带方也非常简单,只要张合带着手下的人晚上发动偷袭,一下子就能打下来。 真正麻烦的是无论陆路还是水路,想要前往带方就必须路过朝鲜,而朝鲜则是一座张合卯足了劲撞上去都不会溅起水花的坚城。 阳光洒在水面,反射的波光煞是好看。这样的天气最适合撑一艘小船,带一篮果蔬,邀上三五好友沿河垂钓。 刚上钩的鱼细细做脍,配上时令果蔬,开一坛老酒,别提多么快活了。 张合坐在船上,脑子里一会儿是吃鱼喝酒,一会儿是大力撞墙,混乱的思维将他折磨的很是恼火。 没办法,这里实在是太美了,而他又不能真的去撞朝鲜城墙。 “奇谋……奇谋!”张合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很想将自己的脑子从里面抠出来看看破敌的计策到底藏在哪个角落里。 想他张儁乂也算是师从卢植的人,怎么可以被这么一座城池给拦住…… 下午温柔的阳光将大地都照得暖和,张合没有发话,其他士卒也不敢发声,有些胆子大的借着这个机会偷偷地开始睡觉。 他们确实该好好休息了,张辽为了赶时间疯狂的行军速度让士卒们身心俱疲,休息也是应该的。 问题是这些士卒实在太累,小憩不自觉变成了酣睡,没一会儿鼾声便传到了张合的耳朵里。 张合本来就不爽,听到这声音更烦,起身一脚将一名士卒踢醒,长枪点在喉头,双眼满是怒火。 “你是不想活了吗?真当我不敢执行军法吗?” “将军恕罪!”原本一脸茫然的士卒心中一个激灵,转身拜倒哀求,“将军,前些天着实寒冷,今日好不容易出了太阳,卑职一时不查,还望将军恕罪。” “你的意思是殿下亏了你们,没给你们准备取暖之物?”张合开始阴阳怪气,纯粹就是发泄情绪。 谁知士卒抬头看了看,低声道:“将军……大帅为了行军隐蔽,晚上都不许我等生火……” “哦?你的意思是文远对你们不好了?苛责你们了?” “不敢不敢……” “不敢?” “不不不,卑职怎会对大帅不满……” “哼,谅你也没这个胆子。大敌当前,且记下你这一桩,回去少不得你一顿板子。”张合已经没有了杀心,此时他一边在心中暗骂自己愚蠢,一边盘算着行动计划。 不多时,数条小船顺流而下,直奔水寨营门,不做丝毫掩饰。 守城士兵看到后立即鸣金示警,不多时城头便站满了弓箭手。 “放箭!放箭!”一道命令响起,城头士兵却一头雾水。 只因下令的不是自家主将,而是穿透船上一名向猴子一般激动,手里拿着大枪跳来跳去的人。 “你等是谁的兵马?”守城校尉见状立即质问。 那猴儿正是张合,他拼命向后挥舞着大枪喊道:“我等抵挡不住赵王兵马,城池已破,追兵须臾便至,速速放箭!” “等着,我让人给你开门。”校尉闻言嘴角一翘,满脸都是不屑。 “开你娘的门!放箭懂不懂?放箭!”张合感觉快要气死了,加大了声音,“追兵马上就来,你想放我们进去还是想放追兵进去?放箭!” “开闸门。”校尉摆手下了命令,转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你以为我等与你这般废物一样?赵王的兵马?哼,草芥罢了。” “你!”受到嘲讽的张合满脸狰狞地盯着校尉,可又气不过,干脆抱着大枪蹲在船头。 张合这个动作在校尉眼中就好像羞愧得将头塞进了裤裆里,见状他更是嚣张,轻声笑道:“土狗一只,仗着些许蛮力当了个军校,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不识大体的东西,主公想要成事还是要靠我等啊……” 可他并不知道,当张合转过头时,脸上的焦躁消失得一干二净,而是对那些低着头看似士气全无的士卒们点了点头。 没错,张合的计策其实一眼就能看穿,可面对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谁会在意船上那些安静的士卒呢?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闸门缓缓上升,张合心中有些忐忑,他不太确定火焰是否能点燃这些常年泡水的木头。 也就是这么一阵安静,守城校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低声对身边士卒吩咐了几句。 待到士卒离开,他探身想要问话,却看到上游忽然飘来几艘小船,船上满是装备精良的士卒。 “嘶……”校尉倒吸一口冷气,这样的装备要是某位主将的亲卫还好,要是普通士卒,那么城池丢的还真不冤枉。 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装备精良又如何,像他这样的世家子还会怕一身装备的刁民不成? “放箭。”校尉十分淡然地挥了挥手,甚至向前一步踩在垛口,显得自己英勇无畏。 叮叮当当…… 箭雨簌簌落下,却被武装到牙齿的右军士卒用盾牌轻松挡住,没挡住那些射在铠甲上对他们也造不成伤害。 校尉见状当机立断:“放箭!令那些溃军速速通过,关闭闸门。” 然而,被骗开的闸门好关,放进来的老虎谁又能处理呢? 进了水军营寨后张辽和随行士卒纷纷站起,根本不理会守军指挥,一个劲儿往营寨的另一头滑行。 这时,一队人迅速从军营深处跑来,对着张辽看了又看,忽然喝问:“你是谁人?我乃新城守将,为何没见过你?” “没见过我?巧了!”张合一步跳上河岸,冲到新城守将面前,一枪洞穿对方喉咙,“本将军也没见过你。” 忽如其来的袭击让周围一众人大惊失色,可还未等惊呼出口,一道银光便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带起片片血花。 呼吸之间,面前十几人被张合全部放倒,直到此时才有士卒高喊:“敌袭。” 狼进了圈,虎入了家,一切都已经晚了…… 十几名亲卫早已摆好阵型,将张合护在阵中,迅速向开关闸门的绞盘杀去。 “放箭!放箭!放箭……”守城校尉早已没了淡然,声音犹如女鬼般尖锐,爆发出阵阵嘶鸣。 他现在是安全的,城头距离绞盘有相当高的高低差,张合不可能伤害到他。可他现在也是崩溃的,那道仅仅十几人组成的阵势无人能挡,敢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任何士兵都会连带着兵器被砍成碎片。 他终于明白之前那种不对劲到底是为什么了,别看张合只拿了一杆大枪,可哪有溃军装备得那么齐全的? 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木质的长枪被砍断也就罢了,铁对铁的战刀也不堪一击!面对一群拿着宝刀剑的士卒,这种仗谁能打? 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如今他只能做三件事。要么眼睁睁看着张合砍杀士兵;要么眼睁睁看着弓箭手对着一群铁疙瘩放箭;要么眼睁睁看着铁疙瘩一船船进入水寨…… “来人!擂鼓,擂鼓!”好在他还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世家子弟,在无数死胡同中找到了一条能见到光亮的路。 既然武器差距大到无法直接杀死,那就干脆用人命耗死! 隆隆的鼓声响起,水寨中开始了躁动。 或许这真的是一个不错的计策,可惜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张合想要在这里死磕到底。 张合当然不想死磕到底,进入水寨的右军士卒们纷纷上岸开始结阵,一边掩护张合亲卫穿戴甲胄,一边向水寨的另一头移动。 守城校尉完全看不懂张合这些人想要做什么,他开始调动军队,下令让岸边的士卒后撤,令弓箭手追着张合放箭。 无法看穿敌人的计策真的很惨,张合看到校尉竟然这样应对,差点笑出声来,等到亲卫穿戴完毕,带着他们一路向另一头的闸门飞奔,连最基本的交替掩护都不做了。 这下可好,守军接到命令不能迎敌,张合又一门心思往闸门跑,他们几乎和自己的小船同时到达闸门。 操舟的亲卫见到此情此景茫然地问:“将军……还烧不烧……” “最后再烧。”张合立即更改了计划,派人杀散看守绞盘的守军后打开闸门,带着队伍顺流而下…… 不到半个时辰,一场始于烦躁,成于高傲的计谋就这样结束了,只留下一位茫然无措的世家子弟以及三艘燃烧着熊熊烈火,卡住了水寨闸门的船。 这里毕竟是水寨,船上的火很快就被扑灭,火势也没有蔓延多少,只烧毁了闸门的上半部分,对于水寨的整体防御来说并没什么损伤。 至少……对于守军来说没什么损伤,毕竟他们的敌人来自于北方,南面的闸门破损不会有什么问题,总不能有人将船从陆地上搬过去进攻吧? 事实也确实如此,张合对自己的战果相当不满意,他原本还想着为张辽留下一处破绽,奈何右军的装备和左军不同,随身没带什么引燃之物,不可能达到他希望的效果。 好在朝鲜这个障碍算是过了,凭借优秀的装备连死伤都没有,算是运气不错。毕竟他的任务不是朝鲜,张辽不可能带兵进攻带方,带方必须由他来解决。 时间紧迫,张合干脆下令所有士卒就在船上休息,日夜不停,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带方城。 随船的船夫闻言几次想要说什么,可看到一众军士手上沾血的刀剑后最终什么都没说,安静地执行着命令。 张合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但他根本没放在心上。他现在一心只求速度,其他的根本不在乎。 其实……他应该在乎…… 什么明月高悬之时泛舟于湖中尽显心胸之广阔这种话相当扯淡,在漆黑的夜色中,别说是大湖大泽,就算是在河道中驾船都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 河道两旁的枯苇从也不知是因为清风还是什么,总是发出若有若无的簌簌之声,不知名的鸟兽在岸边嘶叫,偶尔还有猎物濒死时发出的哀鸣。 周围唯一能让人安心的只有船桨搅动河水时发出的声音,光源除了船头的火把就是水中忽明忽暗的月亮,又使得搅动声充满了不确定,让人提心吊胆。 是的,张合无法判断自己身后到底跟着多少船,是一支船队,还是仅剩他一艘。 巨大的心理压力让他难以喘息,他只得叫来船夫问道:“我们到什么地方了?” 船夫是个老手,侧耳听了听,又伸手试了试水流便给出了答案:“将军,想必我等正在列水和带水的交汇处,向西不远应该就是出海口了。” “还有多久才能到达带方?” “最多明日午时……”船夫老老实实回答。 可他话刚说一半,船队后方便响起凄厉的喊叫:“敌袭!” 所有人的神情瞬间紧绷,张合拿起火把四处晃动,试图驱散周围的黑暗,可惜一切都是徒劳,他什么都看不见。 一声声巨大的水花声响起,张合紧紧握住手中长枪,将气息调整至最大,等待着未知的敌人。 而敌人也很快找上了他,只是比他想象中要猛烈得多! 船底忽然传来“咚咚”两声轻响,紧接着便是一股巨力袭来。 张合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被掀入水中,他倒是会有用,水性却着实一般,再加上两条腿被人扯住向下,没一会儿他就喝了个肚圆。 此时他的脑子里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哪怕鼻腔中的刺痛也无法让他理清昏沉的脑海,一阵阵眩晕感袭来,他只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完蛋了。 就在他晕厥的前一刻,忽然感觉有人带着他向水面游去,可也只有一瞬的感觉,他根本分不清自己是倒栽下去还是获得了一线生机,最后终于坚持不住,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此时此刻,他在辽东的最后一个敌人公孙度同样差点儿晕倒。 倒不是因为朝鲜城下那一万多气势汹汹的甲士,而是为首那个英武挺拔的将军——张辽,张文远。 公孙度其实不太清楚张辽的实力,但他和徐荣的关系很好,徐荣和他的每一封信中几乎都有张辽,而且全都是夸赞之词。 徐荣可不是草包,甚至可以说若是大汉朝没有走到今天这步田地,徐荣可能是他公孙度一生中最亮眼的那一抹功绩。 张辽终究还是亲自来了,虽说两人的年龄相差一倍,可公孙度依旧不知该如何应对…… 第547章 战事(八十九) 夜风凄凄,旌旗烈烈…… 布料翻涌造成的抽动声压迫着公孙度的每一根神经,远处那一片跳动的火光似乎都在他耳边劈啪作响。 年轻的将领,耄耋的老人,在一片刀光剑影中互相对视着。 数千严阵以待的弓弩手和墙角堆积无数的滚木礌石其实都没什么作用,双方唯一的屏障只有那道高耸的城墙,双方也都知道,城墙只是一座屏障。 “张将军。”面对横刀立马的威武将领,公孙度终究没能承受住压力,率先开口,“自赵王殿下颁布拓土令以来,某凡事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从来不曾犯错。如今张将军犯我领土、攻我城池、杀我百姓,可是为何?你这般做是赵王殿下的意思吗?” “殿下的意思?殿下的意思是让公孙家主去邺城解释一下,公孙家主为何私自与北方诸国联姻?为何训练如此多的士卒?为何……”张辽将手伸向兜囊,拿出一张大饼厉声喝问,“我军的军粮会出现在贵军之中!” “哼,这老夫怎么知晓?将军要问也要问问贵军执掌粮草的人吧?” “这么说来公孙家主是承认了?我可没说这锅盔就是所谓的军粮啊!公孙家主,有些错误可以犯,但有些事情不能做……”张辽说罢,狠狠咬了一口锅盔后顺手又给放了回去。 “好你个张文远,竟然敢诈我!”公孙度本想岔开话题,没想到中了张辽的陷阱,有些气急败坏。 张辽细细将嘴里的食物咽下,才冰冷地说道:“公孙家主,这饼子着实不好吃。不过就算不好吃,右军吃得,公孙家却吃不得。本将军劝你立即打开城门投降,随我前往邺城请罪。看在往日同僚一场,本将自会在殿下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张文远!你……你……”公孙度被气得手抖,指着张辽讽刺,“你以为凭你们这些人就能攻破城池?哼!来来来,我倒要看看是我的城墙坚固,还是你的伶牙俐齿更硬!” “这么说来公孙家主是不愿意随我去邺城了?好啊,那就让本将军来会一会你这坚城。”张辽长戈指向城头,大喝道,“罪人公孙度!不尊王法,屡犯律令,忘恩负义,不思悔改,意欲抵抗到底。上面的人听着!现在投降算你们无罪,跟随公孙度者与其同罪论处!我乃赵王殿下麾下右将军,雁门张文远,顽固到底者,执迷不悟者,谁敢下来与我一战?” “你……你……你!”公孙度被气得差点背过气,“你这个颠倒黑白,栽赃陷害的小人!” “休要废话,是非功过自由殿下论处,雁门张文远在此,何人敢来一战!” 王弋的影响力还是非常强的,听完张辽扯的虎皮,城头上的守军一个个满头雾水,眼神不自觉看向了公孙度的方向。 张辽自然不会等公孙度有所动作,继续喝道:“诺大辽东竟无一豪杰?大丈夫应顶天立地,尔等竟无半分血性,真懦夫也!张辽在此,速速来人与我一战!” 嘭、嘭、嘭…… 伴随着张辽的声音,右军士卒开始用兵器敲击盾牌,那一阵阵富有节奏的声音形成无边的压迫力,使得一众守军即便无比愤怒,却无一人胆敢应战。 失了先机便步步被动,公孙度脸色铁青,恨不得生撕了城下的张辽。 奈何他已经老了,徒有年轻时的心狠手辣,却失了挑战辽东所有世家的勇气,更别说让他亲自上阵迎敌了。 此时此刻他做了一个有生以来最错误的决定,他没有回应张辽的挑衅,甚至没有派人去回应,而是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小小的一步,离远了可能都不好察觉,却让他周围的人脸色大变,纷纷跟着他一同后退。 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泄了士气,一阵小小的骚乱瞬间掀起轩然大波,无数议论声陡然爆发,城上的弓箭手有的收起了弓箭,有的竟然松开了引箭的手! 稀疏无力的箭雨落下,连右军将士的边都沾不着,却点燃战斗的信号。 见到有人动了手,城头的弓箭手也不管有没有命令,在恐惧的驱从下没了命地开始射箭,有些甚至开始往城下丢滚木礌石。 眼下是一个绝佳的进攻机会,只要张辽下令进攻,可能有机会仅凭右军的气势攻破守军的心理防线,使得城墙大乱,一举拿下城池。 张辽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立即下令:“擂鼓……鸣金防御!” 传令兵没听明白,有些发懵,双眼茫然地看着张辽。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不远处的河道上忽然亮起一片火光,紧接着无数光点从天而降,落在右军阵地,引起了大片骚乱。 张辽见状当机立断:“传令各部各自防御,就近灭火,没有我的命令,不可轻举妄动!速去!” 这回传令兵明白了,纷纷打马而去。 张辽紧接着下达第二道命令:“领弓箭手稳住阵型,向火光处放箭。” 随后望着离去的传令兵,他也只能咬牙切齿干瞪眼,那里情况未明,他也不敢带人冲杀,以防中了埋伏。 随着一波波火箭落下,没一会儿河边便响起了一声声惨叫,看来右军的弓箭手准度相当不错,已然开始取得战果。 就这样,双方的第一战在弓弩互射之中僵持了起来。 张辽尽力压制着怒火,心中莫名升起一丝担忧,他有些担心张合,自己这边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却不知张合为什么没有动手,还是说…… 想到这里张辽立即甩开思绪,他不相信张合会在这里出问题,以张合的武艺也不可能在这里出问题,只能是发生了些不方便动手的变故。 无奈之下,张辽只能下令放箭,直到天色渐明…… 阳光开始驱散黑暗,张辽终于弄明白到底是谁在偷袭他——水军。 朝鲜城的水军根本没有胆量和右军近战拼杀,但是他们用了一个非常巧妙的阴谋,让人将火把插在了岸边用来误导右军的判断。 当然,张辽更不会想到他心中担忧的好兄弟非但没有帮上他什么忙,反而让水军得到了启发,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如今天色渐亮,水军借着行动便利一溜烟儿跑了,让他只能干瞪眼看着。 张辽现在当真一肚子气,尽管水军的进攻没造成什么伤害,却打乱了他的进攻节奏,右军就算真的是铁打的也不可能现在攻城。 无奈之下他只能安营扎寨让士卒休息,自己则带人绕着城池来回探视,希望找到些许破绽。 奈何朝鲜城不是一般的城池,他也不是什么菜鸟统帅,在没有后营支援的情况下,他不可能也不敢拿着王弋的主力军队去生啃硬吃一座大城。 僵持…… 张辽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发生在眼前,更要命的是他还没有多少粮了…… 一日之后,没有丝毫头绪的张辽只能动用最后的方法——强攻。 当然,强攻不是硬攻,些许计策还是要使用的。 “来人,将所有的粮食都发下去,让所有人吃完后集合。”张辽将最后一口饼子咽下去,下达了命令。 其实所有士卒都明白眼下的情况,毕竟没有了后营的统筹,粮草将尽不是什么秘密。 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价值,淡定地吃下每一口食物,准备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 当隆隆的鼓声响起,所有士卒整理好自己的装备,在长官的带领下组成阵列,等待着张辽的检阅。 或许他们一直都知道,毕竟战争就是这样,士兵的命运只有一个分支。 要么生,要么死。 张辽骑着战马在阵前来回巡视,他很满意士卒们的眼神和心态,更不会怀疑他们的勇气和实力,但这不是让他们送死了理由。 “将士们!你们是殿下最精锐的战士,你们参与过无数次九死一生的战斗,你们用胜利证明的自己的实力!这一次,依旧是最困难的战斗,本将军相信你们不会畏惧,因为你们无所畏惧!” 几句话,听到的士卒一个个涨红了脸,汹涌的热血激荡在他们胸间。 可这还没完,张辽继续喊道:“但是本将军怕!每次你们都冲锋在前,敌人如土鸡瓦狗般被你们摧毁,本将军怕每次杀的都不够尽兴! 每一次都是某来为你们掠阵,这一次,你们为本将军来压阵!小子们,且叫你们知道没有跟错人!” 嘭,嘭,嘭…… “万胜!万胜!万胜……” 士卒们再也无法抑制激动,一边敲打着盾牌,一边大喊着口号,恨不得跟随张辽一人一脚当场踩平这朝鲜城。 张辽调转马头,面对城池长舒了一口气,心中感叹有时候自己行气的功夫真的挺让人无力的。 他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只能亲自动手冒险一试,若能攻上城墙打开缺口,他的亲卫会成为第二梯队攻城扩大战果,为大军攻城铺平道路。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方法,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好犹豫的,抖了抖缰绳就要冲锋。 就在此时,一名亲卫忽然喊道:“将军且慢,您看那边!” 张辽闻言眉头一皱,顺着亲卫的手指看去,发现水寨方向忽然升起一股浓烟直冲天际! 张辽见状大喜,看来张合终于动手了,可更大的问题来了,为什么是那个方向? 不怪张辽疑惑,那个方向正好是水军水寨的南方,他好歹给了张合不少人,再加上张合自己的亲卫,就算放不下吊桥,偷不了城门,最不济在城墙上制造些混乱也是好的,没道理在水军的后营出手啊,对他的进攻根本没什么意义。 不过此时此刻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张合怎么打是张合的事,他现在没理由也没办法去配合。 最困难的工事就要付诸于最纯粹的武力,张辽甩开杂念,打马冲向了城墙。 勇武?疯狂? 或许任何词汇都无法形容张辽此时的所作所为,天下没有哪个武将胆敢单枪匹马对着一座防守严密的大城冲锋,就算赵云也极不建议。 可疯狂的人冷静下来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理智的人变得疯狂。 张辽不光做了,还展示出了极强的技巧。 无数箭矢泼水般洒下,瞄准了同一个目标,那个孤单的骑士。 厚重的铠甲将骑士武装到了极限,羽箭难以发挥作用,想要杀死他非常困难,但想要阻止他却十分容易。 一串串火花擦过张辽,顶着“叮叮当当”烦躁的声音,他忽然感到重心不稳。 战马! 一个要命的念头划过脑海,身体比思维反应还快,抢先一步在张辽做出判断前行动。 摆脱马镫,踩住马首,飞跃翻滚一气呵成。 再转头看去,透过面甲的缝隙,张辽看到自己的战马几乎被凌迟! 也同样看到了,右军将士齐齐踏前一步,摆出了冲锋的架势。 绝无可能! 张辽很清楚现在令大军攻城死伤将非常惨重,只见他翻身而起,伴随着右军将士们的欢呼,再次冲了出去。 一轮又一轮…… 他已经记不得到底有多少羽箭射在自己身上,只知道城墙距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娘的!老子非要找一匹好马,再配上最结实的甲!” 一声怒吼,张辽飞身而起,长戈狠狠钉在城墙上面,同时抽出了腰间宝剑。 早有守城士兵准备好滚木礌石,见到此番情景,立即向他丢来。 张辽却灵巧如山猿,凭借腰力反身将宝剑插入城墙缝隙,顺手抽走长戈,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砸向自己的巨石。 就这样,随着他一次又一次在滚木礌石中穿行蚁附,似是猛兽不可阻挡,又似蛟龙无视一切,以至于到了最后连守城士兵都不自觉俯身看过来,浑然忘却手中抱着的需要丢下去的石头…… 嘭。 当高壮的身影凌空落下,出现在守城士兵面前时他们不知所措,惊恐的内心甚至无法驱使干涩的喉咙发出绝望的嘶鸣。 可张辽不会干看着,他上来不是为了闲逛,只有敌人滚烫的鲜血才能支付他华丽的表演,而他的表演才刚刚开始…… 第548章 战事(九十) 嘭! 鲜血飞溅,骨断筋折。 宽大的脚掌踹在人身躯上时柔软的皮肉变得无用,坚硬的骨骼也变得异常脆弱。 这一脚张辽使出了十成十的力道,面前的士兵撞飞数人险些从另一面落下城墙摔死。 好在士兵不用担心自己是否会摔死,他已经死了,被张辽活活踢死了…… 下一瞬。 剑如游龙,四方游走; 戈似猛虎,招招致命。 一个个人头被长戈掠去,一簇簇鲜血自脖颈飙出。 无人能够阻挡张辽的攻击,战刀来不及挥出便已被斩成两截,长枪尚不等握住就已锒铛落地。 朝鲜城的守军比新城的还要多,可人多势众似乎起了相反的作用,弓弩手拉不开距离;长矛兵使不出招式;刀盾手更是组不成阵型。 手持河北最强锻造杰作,任何防御在张辽面前都脆弱如纸,他的目标相当明确,吓退小卒子,专挑带甲的杀。 而且很快他便有了心得,长戈犹如毒蛇吐信般刁钻,甚至能穿过人群精准命中守军军官。运气好的会被一击毙命,倒霉的则被钩到他面前,最终落个尸首分离的下场…… 足足两刻时间,终于在守军心寒胆碎之间,张辽完成了自己的目标。 长剑划过清辉飘渺,带起数道血花后他的面前竟无一人胆敢上前一步。 望着将他围成一圈却踌躇不前的守军,张辽哈哈大笑,大吼一声:“攻!” 这一声响彻天地,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右军将士耳中。 右军将校们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压制住热血拥入头颅的士卒,此时还不是时候,尚不可一战而定。 就在此时,刚刚有所减弱的士气却陡然上升,竟有士卒不满,与将校大声辩论起来! 原来一队弓箭手列阵而出,对着城墙拼命放箭。 右军装备的大多是连弩,弓箭手并不多,此时看到毫无准头的弓箭手乱射一通,周围的士卒又急又气,一边怒骂废材,一边和将校辩论,希望争取一次进攻的机会。 奈何机会并没有争取到,便已有人出阵进攻。 数十名装备尤为精良的士卒手持刀盾,顶着箭雨冲到城下,顺着钉在城墙上的弓箭,一步步攀援而上,前去支援张辽。 这些都是张辽的亲卫,是他的私兵,军中无人能管,都不吃右军的军饷,军中无人能管,右军士卒见状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继续哀求将校。 将校们也被说得烦了,脾气好的解释那种羽箭搭的梯子不是谁想上就能上的,亲卫全员会行气,眼下只能他们上。脾气暴躁的将校干脆一顿拳打脚踢,用蛮力制止着士卒们请战的愿望。 巧合吗?或许早有预谋。 在不甘和愤怒的驱使下,右军士卒人人双眼发红,一股怒气郁积于胸,急切寻找着爆发的缺口。 以至于他们并未发现,统帅自己的将校眼神在城墙和他们身上来回游荡,战意同样愈发雄厚…… 另一边,亲卫按照计划顺利杀入战局。 他们可不像张辽那样有什么明确的目标,这些凶暴的猛士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清空张辽身边的战场。 阵型、兵器、防御……在无数强力的加持下,亲卫们就像是一头恐怖的巨兽,对着颤抖的守军张开了血盆大口,撕咬下一块又一块的血肉,并咀嚼得粉碎。 城墙的缝隙中开始渗出鲜血,地面逐渐升高,血肉残肢开始在城墙上蔓延…… 这些亲卫根本不讲道理,守军挥动着兵器用尽全力发动的攻击,得到的回应只有“梆梆”的响声和星星点点的火光,可亲卫们看似寻常的攻击却和张辽一样,盾牌挡不住、兵器挡不住、身躯更是挡不住…… 没过多久,张辽甚至能甩干兵器上的血液,查看周围的战情。 公孙家第一坚城也不过如此…… 可是真的不过如此吗? 就在他准备执行最后一步的时候,眼角忽然滑过的一幕让他心中一沉。 亲卫最右侧的那个阵型忽然停住了脚步,他们的攻击受挫了。 立即转头,张辽看到守军依旧不敢上前,却没了之前的畏缩,更多的反而是谨慎。 原来刀盾手和长枪兵组成了阵势,长枪兵站在刀盾之后,用长枪抵住了亲卫进攻的阵势。 亲卫门确实能够行气,却也没有张辽那般武艺,一时间无法突破面前的枪林。 怎么会? 疑问闪过脑海,张辽瞬间得到了答案。 被他杀死的军官的部队已经几乎全灭了,现在过来的都是有人统帅的。 太早了,实在是太早了。 张辽没想到自己亲卫能这么猛,完全打乱了他的部署,也不知如今右军士卒到底准备好没有。 扯下腰间手弩,对着城下连放三支响箭。 没准备好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战机稍纵即逝,唯有奋力一搏! 在第一声响箭发出时右军将士们就已经按捺不住了,高筑的河堤能够挡住河水,却挡不住汹涌翻腾的热血。 阵型?狗屁的阵型,操起刀子干他娘的才是正经事。 原本被安排扛梯子的士卒瞬间被超越,汹涌的嗜血狂潮狠狠撞在了厚重的城墙之上,他们试图打碎城墙,试图徒手攀爬,甚至试图搭成人梯…… 偶像的力量是强大的,可过于强大往往会坏事。张辽被眼前一幕差点气死,一边暗骂将校们废物,一边再次出手,杀向城楼。 这是唯一的破局机会,诡异而又强大的招式再次降临,长戈和利剑的配合愈发娴熟,守军的军官们再次迎来了末日…… 一个,两个,三个…… 张辽一马当先,阵斩着一个又一个守军将校;亲卫们紧随其后,清理着一片又一片无用垃圾。 终于,在早已记不清杀死多少人之后,张辽来到了城楼之上,脚下便是这场战斗最关键的地方——城门。 调息了片刻,最后看了城墙一眼,他便毫不犹豫跳下楼梯,和守军战在一起。 城墙已经无忧了,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里站着他日夜相伴的人,他的夫人——孙青。 既然城墙的突破口已经打开,只要破了城门将右军将士放进来,连弩就是无敌的存在。 毫不犹豫丢掉长戈,张辽左手宝剑、右手挥拳,打翻砍倒一个又一个挡住他路的人,狭小的空间顷刻便被鲜血染红,尸体堆积成坡。 “太弱了,太弱了!” 奈何敌人源源不断,仅凭他一人想要突破这狭小之地着实有些困难,只得想办法动摇敌人的心神。 长剑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光,五六颗头颅冲天而起。 张辽上前一步,炽热的鲜血洒满全身,犹如魔神般恐怖。只听他大喝一声:“你们这些鼠辈太弱了,就没有厉害的让本将军进行吗?简直污我利剑之锋锐之气也!不想死的,通通退下!” 这一声恐吓果然起了效果,一众守军怔在当场,纷纷不敢上前。 张辽立即抓住机会,一步一斩,砍瓜切菜般杀穿一条通路,杀出了这狭小的楼梯间。 亲卫们迅速跟了上来护卫在左右,不一会儿就清空城门周围,眼见即将大功告成。 然而亲卫们在和守军殊死搏斗掩护张辽,张辽却看着城门傻了眼,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看着那颤抖的幅度不禁露出苦笑。 此时他心中只有两个念头:赵云果然不是人,张合的武功确实不是谁都能用的。 是的,这般雷厉风行的战斗根本不是张辽平时的风格,气息绵长不绝才是他的优势,想要使用张合那般的武功,消耗的气息是成倍的。 此时他的气息快要油尽灯枯,望着不比他薄多少的门栓当真有心无力。 “早知如此,就应该将张飞带过来,至少以张飞的蛮力挑飞门栓不是什么问题,要是典韦或者赵云在那就更好了……唉……” 心中无数念头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张辽双手持剑扎稳马步,准备拼尽全力试上一试。 毕竟胜利就在眼前,而外面那些砍砸声更是在迫切的催促他。 拼了! 咬紧牙关,张辽准备尝试砍断门栓。 就在此时,一声娇吒响起:“夫君闪开。” 一道身影自城墙而下,孙青手举大刀跃下,奋力一击砍在了门栓之上。 咔嚓…… 哪怕河北的兵器再精良也不可能将这么大的一个门栓一刀两断,孙青是完完全全凭借蛮力砸断了门栓! 张辽见状哪还敢闪开,丢下宝剑,一头扑向自己夫人,两人抱在一起滚了数丈之远才堪堪停下。 “可曾受伤?”张辽立即起身查看孙青的状态。 孙青却摇了摇肩膀道:“右臂许是脱臼了,无伤大雅,夫君速速破城。” 张辽当然不会在此犹豫,抽出孙青腰间宝剑,站起身来,随着冲进来的士卒们向城中杀去。 连弩果然是巷战利器,右军士卒完全没了理智,在城中疯狂冲击,但凡有异动的地方就先来上一通弩箭伺候。 可朝鲜城毕竟是座大城,守军人数比新城要多上许多,很快便构筑了一条条的防线,新来的守军也没见过张辽大发神威,只以为这边防守失利才让右军攻入城中,士气相当旺盛。 胶着的巷战开始了,右军一条路一条路的进攻,一间房一间房的突破,等到胸中那股怒火散尽,抬头一看,却发现天色已在不知不觉间黑了下来。 挑灯夜战绝对不行,右军也没那个力气再战了,万幸守军同样疲惫不堪,或是互有默契、或是各怀鬼胎,在某一个不约而同的时间点,双方同时选择了停手。 右军的将校们开始安排岗哨和饭食,守军的将校们则加固防线,布置攻势。 张辽觉得自己运气不错,也可能是他的拼搏得到了上天的认可,在逐渐熄灭的喊杀声中,他杀到了城中,来到了府衙附近,那里便是公孙度藏身的地方。 “也不知那公孙老儿跑了没有……”带着亲卫,张辽一边念叨着心中担忧,一边走向府衙。 可到了府衙,他却无法确定自己的运气到底好不好了。 幸运的是公孙度绝对没跑;不幸的是他不是第一个到达这里的右军。 张合也到了…… 望着正在四处查探府衙防御弱点的张合,张辽两步走过去,一把拉住张合的披风抱怨:“张儁乂,你就是这么做内应的?我把城攻破了都没看见你人,你干什么去了?” “误会,文远这是误会。”张合吓了一跳,见到张辽赶紧解释,“朝鲜城防守这般严密,我怎么可能混进来当内应……” “当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管我要兵的时候我给了,你有其他的计策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说?”张辽根本不想听解释,直接出言打断。 张合见张辽气急,无奈之下指了指自己身体道:“这你还看不出来吗?我这身装扮和出发时一样吗?倒是你,竟然能两日之内攻破城池,着实厉害呀。” “少废话!”张辽根本不想回忆自己白痴一样的行为,看了看张合那一身光亮的甲胄和崭新的披风,很是疑惑地问,“你这身装备……怎么看着像是水军将领的?” “嘿!你眼神真不错,就是水军将领的,这披风还是我从甘兴霸那里抢来的……”张合抽着嘴角,讲述起自己那段倒霉的经历。 原来那晚偷袭张合的不是别人,正是负责截杀公孙家信使的甘宁。 自从马铭回到邺城后,甘宁饱受弹劾,一众文官大有一把弄死他的意思。 王弋当然不会在大业未成之时干掉自己的水军大将,关键时刻周瑜站了出来,将大部分罪责揽在了自己身上,收获了河北第一柄罪剑。 而周瑜讲义气、识大体的举动则为甘宁赢得了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王弋将水军全部交给甘宁,让他务必拦截所有公孙家的船只。 甘宁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义气,拦截任务完成的相当出色,几乎将公孙家外逃的大船全部摧毁。可他也完成的过于出色了,后来见到没什么船只了,干脆让水军舰队堵在海口,连带着将列水和带水过往的船只都给灭了。 张合的小船队是甘宁多日以来好不容易才发现的新船队,当然不会放过,等水军发现是自己人后拼了老命才将张合那帮人捞上来。 张辽听完哭笑不得,问道:“原本的计划是偷袭朝鲜,你去那里做什么?” “朝鲜要是能突袭当然是最好,可要是偷袭不了我不得另寻他策?” “那你寻到了什么计策?” “看那里……”张合指了指远处。 直到此时,张辽才发现远处一些右军士卒正看押着一群人…… 第549章 战事(终) “他们是……” “公孙度的一家老小,除了咸鱼将军,其他活着的都在这里了,一个不差。” “以家小胁迫?儁乂,这不好吧……” “胁迫?公孙度?他还用得着胁迫?”面对张辽古怪的眼神,张合声音变得低沉而又阴冷,“他也配我张儁乂坏了名声去胁迫?一家老小都在这,殿下是什么风格你还不晓得?” 张辽闻言脸色一变,低声问:“这件事要不要和奉孝商量一下?” “和奉孝商量?”张合一脸狐疑,“我问过,他没和我说,他说你知道该怎么做啊。” “我确实知道。”张辽点了点头。 张合一怔,嘴角忽然扯出一抹嘲笑:“所以我不应该知道,对吗?张文远……呵,罢了。这些人交给你,我先行一步。” “不!”张辽见张合要走一把拉住,几乎贴着他耳朵轻声道,“你要留下,做个见证。” “见证什么?见证你往火坑里跳?你和郭奉孝一样!我打小就不喜欢他!”张合一把推开张辽,却止住了脚步。 张辽摇了摇头道:“我们从来都没什么不同。你,我,奉孝,都一样。” “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人我给你了,现在就攻进去!”张合甩动长枪,就要进攻府衙。 “明日吧。”张辽再次拉住张合,苦笑道,“今日攻破城门,我一辈子都没这么累。” 直到此时,张合才发现随着张辽手臂摆动,一块块黑色的物体掉落在地。他也不是什么新手,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一块块凝固的血液…… 张合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色,虽然他不知道张辽究竟干了什么,除开他这个特例,到了他们这个级别着实没必要亲自拼杀到如此地步,况且他这一路其实相当轻松,在甘宁调拨的战船配合下很简单便攻陷了水寨,杀死那个守城校尉后水军便溃不成军,四散逃命了,时间更多消耗在城内推进上。 “罢了。” 早已过了那个单纯的年纪,张合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叮嘱两句早些休息后便率领亲卫扎营去了,张辽安排好防务后也没和自己置气,早早找好地方休息。 许是老天也知道明日不是普通日子,夜半时分居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却连绵不绝。 当张辽和张合再次集合在一起时,天色阴沉的厉害,竟然让人有些分不清时辰。 张合见了面就打哈哈:“你说这鬼天气,是晌午还是傍晚?晌午还好说,要是都睡到了傍晚,那可就坏事喽。” “你管他什么时辰?能坏什么事?”张辽的注意力全在府衙枪头若隐若现的利箭之上,根本没心思理会张合。 “当然是公孙度要倒霉了,不然你以为是什么?要不我先去试试?” “试什么?”张辽一头雾水。 张合不再回答,一个健步冲向墙边,迅速舞动着长枪。 几声尖锐的簌簌过后,他又赶紧跳了回来,低声说:“劲弩,拉力非常大,肯定能破甲。不过你听出什么了吗?” 张辽当然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转头看向张合的眼神很是怪异,说道:“我算是知道殿下为什么说你才是我们三个中统兵最厉害的了,以前我还不信。” “硬拼从来不是一个好选择,有时候越是着急越容易坏事,这一次算你运气好,可下一次呢?公孙度手底下没有厉害的武将,其他人呢?”张合说着说着笑容逐渐消失,眼神中闪过一抹震撼,“要是……你再遇到那吕奉先呢?” 这个名字一出,张辽的心立即沉了下去,他们两个都和吕布交过手,都输得很惨…… “那傍晚再攻?”张辽不想提及那段不堪,转移了话题。 张合却摇摇头说:“来不及了,现在就攻吧。” “破甲弩如何应对?” “叠盾,强攻。” 商议已定,两人找来各自亲卫,让他们用绳索将三面盾牌叠在一起捆绑结实,缝隙处还填满了干草才算罢休。 起初亲卫还有些不以为然,可真当进攻开始后,一幕幕恐怖的事情便发生在他们眼前。 最开始顶盾在前的一排亲卫刚刚靠近府衙便被袭来的利箭一一射倒,躺在地上满脸不敢置信。 后面的人迅速将他们拉回来,张辽和张合赶过去查看,发现弩箭没有完全射穿盾牌才松了口气。 要知道右军的盾牌可不是干草编织的,而是实木为基础,部分位置加了铁片的,这样的盾片都能被射穿两层,张辽他们身上精良的甲胄和纸糊的没什么区别。 “有这种好东西守城多好呢?守这么个破地方有什么用?”张合惊叹破甲弩的威力,却对公孙度的做法十分不屑。 张辽没有回应,布置好攻击阵型,亲自提上盾牌向府衙发动了进攻。 剩下的亲卫想要跟上,却被张合拦下,他们去了也没用,能不能成功就看张辽他们能不能坚持住了。 只见张辽带领队伍迎着弩箭一步步向前,在距离府衙二十步的时候忽然停下,摆了了防御阵势止步不前。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不明白什么意思,只有张合示意亲卫做好准备后,侧耳极其认真的倾听着。 城内逐渐响起了喊杀声,新一轮的巷战开始了。张合慢慢皱起了眉头,似乎觉得有些聒噪,又似乎是因为些许紧张。 终于,在某一个时间节点,他忽然大手一挥喝道:“上!” 与此同时,张辽丢掉盾牌,手持长枪一马当先翻上了墙头。 再也没有一支破甲箭射出,淋了一夜的雨,再加上刚刚那一阵高强度使用,即便破甲箭厉害无比,弩也无法使出它应有的威力。 一众亲卫翻墙的翻墙,破门的破门,不消片刻便攻入了府衙,张合后发先至,几乎和张辽同时来到府衙的大堂,见到了蜷缩成一团的公孙度。 此时的公孙度早已没了半分风度,身体佝偻得不成样子,披散的白发黯淡无光,整个人都萎靡不振。 嘭! “公孙家主,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张合将长枪掷到公孙度面前,阴阳怪气道,“听说你当年能在这辽东立足,可是平灭了上百个家族,怎么今日却这般惶恐?不如这样,你拿起长枪与我斗上一番,也好博得个体面,如何?” “你要杀我!”公孙度猛然抬起头,死死盯着张合,嘴里却说不出完整的话,“你……你……你……不要……杀我……” 张辽狠狠瞪了张合一眼,冷声道:“公孙家主,这里只有一个人能决定你的生死,却不是我们。”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公孙度忽然发出嘶哑的咆哮。 张辽却讲起了一段历史:“叫你一声公孙家主,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公孙家的主子了?你的出身不是什么秘密,靠杀人是堵不住嘴的。有个人叫公孙昭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你当小吏的时候,人家已经是县令了,是令! 那上百个家族中又有多少和你是有仇的?恐怕没有多少吧?大部分只是对你没有恩惠罢了。没有来往的人你都不放过,你说你还是人吗?”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啧……有个叫徐晓的人在我帐下听命,他的父亲,叫徐荣。” “你!这……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公孙度的声音弱了下来,“那时赵王殿下还没有进幽州,你想用那些旧事来清算我吗?” “旧事?那就说些新鲜的。当年殿下派蔡琰清丈土地,你们家先跑了,可又有多少人家被你们按死在里面? 殿下让你们家造船,为何你们家会有一支和殿下相同规模的舰队? 殿下带走了匠人和水军,你给我说说你手下那些水军是哪来的?水军是一两年能练出来的? 城中那些士卒呢?小小一个玄菟郡,你敢养十万兵?殿下都没有十万主力! 殿下从没开启东方诸国的上路,你觉得高显敢卖给他们各地特产吗? 我军的军粮你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还有,你的女儿嫁给了谁? 一桩桩、一件件,公孙家主,你是不是应该有个解释?”张辽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甚至将长枪点在了公孙度的面前。 “我……我……我……”公孙度不停地喘着粗气,忽然一把抓住长枪,哀声说道,“我当然有解释,只要……只要你带我见殿下,只要你不要杀我,我一定给你一个解释!” “用不着给我解释。”张辽一把抽出长枪,甩干上面的血渍,“你要给殿下一个解释。” “你不杀我?”公孙度的眼中忽然闪烁出光芒,连忙附和,“对对对,当然要给殿下一个解释,只要你不杀我,我都能解释,都能解释。” “我本来就要将你带到邺城,从未说过要杀你。”张辽对张合使了个眼色,也不管踉跄起身想要跟随的公孙度,快步走出了府衙。 公孙度此时心中无限欢喜,但同时也在盘算着该如何面对王弋。 可当他走进府衙前院,却看到自己的家小被人一个个赶了进来…… 张辽说的没错,却也不完全对。 这里并不是只有一个人能决定他的生死,因为张辽能够决定他的“生”,而他自己只能决定他的“死”。 “你说这阴雨天,火能烧起来吗?”张合一边指挥士卒堵住府衙大门,一边随口询问。 张辽十分不解:“为什么要用火?” “火多好啊,所有的荣耀,所有的罪孽,一把火都能烧得干干净净,既然生不带来,死也用不着带走,多好。找个高一些的阁楼,站在上面高呼‘我是被冤枉的!’或是‘张文远害我!’死了也不白死。” “你不是说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吗?” “也对。富贵显华、贫苦辛劳都是命,不管生前如何跳脱,死后终究是一捧黄土。” “你还多愁善感上了?”张辽斜了一眼,笑道,“他怎么选是他的事,像他们这种世家大族,有得是办法了结自己,用不着你操心。不过你说的倒没错,最终还是需要一把火来结束这一切。” “这就是你要我见证的?我的证词,还是关于你的,谁会信?” “我可没杀他,这就足够了,其他人信不信无妨,只要殿下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就行,至于我到底杀没杀,根本不重要。” “哼。你呀,你呀……”张合摇了摇头,话锋一转略带担忧,“你知不知道这次你可能万劫不复?都用不着回邺城,你现在已经是待罪之身了,我劝你脱了这身铠甲,坐囚车回去吧。” 张辽闻言苦笑道:“我也想坐囚车回去,可我若坐上了囚车,谁又能压得住右军?难道让殿下亲自前来统军吗?” “你还好意思说!你看看现在右军将士看你的眼神,你可真是活够了!”说到这个话题,张合就气不打一处来。 张辽很是无所谓,反问:“若殿下要杀你,你怎么办?” “殿下为何要杀我?况且真要我死,一句话就够了,我不在乎殿下为何要杀我,殿下知我,我当以死相报。” “你觉得我不会吗?你觉得殿下不知道吗?你是看不起我张文远的忠义呢?还是看不起殿下的眼光?”张辽嘴角再次勾起弧度,带着些许骄傲,“古往今来,普天之下有几位统帅带兵出征没有监军跟随?奉孝是监军,可殿下会让奉孝监视我? 儁乂,奉孝和我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什么话?” “遍观古今,用兵强如殿下者甚多,用人强如殿下者寥寥。明主在上、大军在侧、强敌在前,上天做局,苍生为子,你我应是那胜负一手。” “哼,说的好听。是劫是眼那是后话,现在你还是想办法活下来吧。”张合撇了撇嘴,忽然压低声音,“邺城当下可不太平,就连那周公瑾都亲自入局下场,听说保护马铭的人都是射声营的老人,马日磾天天被人弹劾,日日上书请辞,只是殿下没准而已。” “和我没关系,和你也没关系。就像你说的,我们都是棋子,做好棋子的事就好了,如何调度棋子要看棋手的安排……” 张辽话没说完,一名亲卫匆匆赶来,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得到了他的应允。 不多时,昏暗的天空下,一股明亮的火红逐渐扩散,大有驱散天空上那团阴霾的架势,只可惜火红周围却伴随着升腾的黑烟…… 第541章 大朝 邺城,王宫。 高高的王座上空无一人,下首却整整齐齐坐满了一位位穿戴整齐威严,相貌堂堂的臣子。 吕邪从侧门不疾不徐走到王座前,平静地说道:“殿下今日身体有恙,诸位贤良若是无事……” “放肆!”一声大喝打断了吕邪,臣子中忽然站出一人喝道:“殿下从未缺席过大朝,即便身体有恙也会提前派发公文知会诸位臣工。一个阉人也敢传递如此重要的信息?你算什么东西!我等要见殿下!我等有要事禀明殿下,否则今日便坐死在这里。” “崔侍中,我确实是一个阉人,但你好歹要听我把话讲完吧?殿下说了,若无事诸位便散去;若有事可让某通传。”吕邪没有生气,说完反而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哪知这位崔侍中并不买账,双目瞪圆咆哮:“你一个阉人也敢妄议国家大事?我等不信殿下会如此怠政。说!是不是你们哄骗了殿下!贼子!” “崔侍中!”吕邪豁然起身,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一个月前殿下斩了五个贪腐的宦官,某也被打了二十杖,是不是让你觉得殿下近侍这个位子我们宦官做不得?还是说你礼部看上了少府的权力?某是一个身体残缺的阉人,听不得,也议不得政事。所以……殿下让某将紧要之事代传,不听,也不议。” “你!好一个牙尖嘴利的贼子,就是你们花言巧语诓骗了殿下不来大朝。当初大汉就是坏在你们这群阉人手里,现在你还敢狡辩?我要见殿下,我等信不过你们这群阉人……” “这么着急见孤做什么呀?” 还未等崔侍中的话说完,王弋的声音便从侧门响起。 见到他出来,朝堂安静片刻后忽然沸腾,一众臣子低声议论不已,看向吕邪的眼神也多有不善,只因看王弋的脸色和身形,怎么看也不像是得了病的。 “崔侍中先别说,孤倒是有些话要先对你说。”王弋走到王座前坐下,手里甩着一柄蝴蝶刀煞是灵巧,轻声说道,“崔侍中,君子六艺你学了多少?拳脚会是不会?你看,吕邪吕邪,名字中都带着邪恶,所做之事必然罪该万死,十恶不赦。既然你这么看不上他,为何不学习往日那些贤良,上前将他活活打死,也留个诤臣的名号?是担心孤怪罪你大闹朝堂吗?放心,你打杀奸臣,孤怎么会怪罪你呢?” “殿下……”崔侍中懵了,看了看吕邪干瘦的身形,又看了看自己略微发福的躯体,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是担心施展不开吗?”王弋向前欠了欠身,很是郑重地承诺,“你放心,现在你就挑选与你志同道合的人,孤为你清场,让你们和吕邪在这里斗上一斗,孤做见证,生死各安天命,如何?” “殿下岂可如此无状?”这时又有一人站了出来,慷慨激昂道,“我等苦读多年研习学问,为的是为殿下排忧解难,助殿下一臂之力,殿下却想要看臣子互斗?与那灵帝又有何不同? 还有,殿下手中所持何物?为何要在大朝之上展示?殿下应以国事为先,克勤克勉,切不可玩物丧志!” 第542章 真正的目的 “说得好!”王弋闻言立即停下手中动作,将蝴蝶刀递给吕邪,“丢出去。” 吕邪接过刀子,冷冷地看了眼说话之人。 那人浑身一抖,赶紧向身后之人背后躲。 哪知吕邪的目标根本不是他,只见吕邪手腕一抖,蝴蝶刀直直飞向了一旁承重的柱子。 寒光一闪,刀子直接没入柱子,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特别是吕邪,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要知道王弋只是让吕邪将刀子丢出去,他还以为只是想吓唬吓唬人,并没有用多大力气,可如今看来…… 吕邪还在惊讶,王弋却盯着那人说道:“张御史,你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有勇气啊。” “殿下怎可辱我!”张御史颇为不甘。 王弋闻言冷笑道:“张御史是被吓破了胆吗?和孤如此说话?是已无法思考了吗?折辱臣工,难道不应该挑个昏君拿来和孤比较吗?哼,不堪大用,当年田元皓劝谏孤时,不当之处可是要上手抢的。” “田县令当然是吾辈楷模,但臣子已不是当年的臣子,殿下也不是当年的殿下了。” “是吗?田元皓一身傲骨、刚正不阿,但有不合礼法之事必以死相谏,张御史是不想成为田元皓那样的臣子吗?”王弋一拍桌案豁然起身,眼神极其锐利,大喝一声,“田元皓,你来告诉孤,今日那刀子,孤玩儿得玩儿不得!” 殿门缓缓打开,一名文士粗布矮冠,缓缓走了进来,正是奉高县令田丰。 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在田丰身上,三五一伙儿窃窃私语。 田丰却视若无物,来到王弋面前行了一礼道:“殿下当然玩得。此一时,彼一时。庸人只知殿下戏耍,却不知殿下辛劳。为臣者不知为主分忧,只会妄议主上,臣不知何物以喻。” “田元皓!”张御史闻言面色通红,指着田丰怒喝,“当了几年县令,没想到你竟失了文人骨气,只知道阿谀奉承了?哼,想必日后也是个阿谀小人。” 田丰根本就没理会张御史,而是保持着躬身姿势。 王弋坐回座位,敲着案几笑道:“回来了?孤的青州如何?” “殿下,青州土地贫瘠,人烟稀少。臣将百姓聚集于县城,鼓励渔猎、组织开垦、开挖河渠,如今青州已定,不出二十年,便可恢复昔日人口。”田丰一五一十将青州情况说了出来。 可这么一说,原本有些平复的群臣再次躁动,只因田丰当初被贬为奉高县令,大多数人都以为他这辈子想要回到权力中枢至少要二三十年或是有什么大变故,根本没想到田丰当着奉高县令的官,却管着青州刺史的事,更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回到了邺城。 “不错。”王弋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回来了就别歇着,刑部一直由满伯宁带管,他早就和我抱怨了,以后就由你来管吧。” “喏。”田丰连谢都没有,答应下来却没有去自己位置上坐着,反而直直站在那里朗声道,“殿下,臣有本奏。” “你还真是不闲着,讲吧。” “臣要弹劾一人。” “谁?” “臣要弹劾……”田丰话语一顿,转头扫了一眼张御史,吓得张御史眼睛差点瞪出来,谁知他却说道,“臣要弹劾吏部尚书,荀彧,荀文若。” “文若怎么惹到你了?” “为臣者,不知为主分忧,不忠;主受辱却不做为,不义;无做为却食俸禄,不仁。不忠、不义、不仁,此乃大罪,臣当弹劾。” “行了,你一个刑部尚书就别操御史的心了。”王弋笑着摆了摆手让田丰回去,脸色慢慢沉了下来,问道,“诸位御史,尔等不想和孤说些什么吗?” 一众御史闻言纷纷低下脑袋,畏畏缩缩没有言语,生怕下一句王弋点名。 王弋见状果断选择见好就收,在御史们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立即转移话题:“崔侍中,你不是有要事和孤说吗?说说吧。” “臣……臣……”崔侍中又不是御史,现在哪敢多嘴,真有事也不敢说了。 王弋皱了皱眉头,也不想理会这家伙,反而说道:“你们没有事讲,孤倒是有一件事要和你们说。前些时日工部向孤展示了新式器械,兵刃更加锋利,甲胄更加坚固。左军成军多年,装备老旧,孤欲为左军换装,诸位有何建议?” “殿下,臣以为不可。”说到这个一众臣子可就不困了,立即有人站出来说道,“遍观古今,无有精良如左军者。殿下为左军人人添置甲胄,兵粮肉食不断,比之古人不知强于几何。如今左军无战事,每日训练消耗军粮器械无算,已成户部最大支出。臣以为既然左军无战事,应该消减其预算,以资民生发展。殿下为左军更换甲胄所耗巨大,户部一时恐怕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殿下,臣以为当换。”有人站出来反驳,“如今天下未定,军事乃是国家最大之事。殿下治下四方安定,民生丰腴,税收平稳,南征势必要提上日程。‘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一战而定必然强过旷日持久,若能五年平定天下,定然比三十年所耗要少很多。” “胡说!这才安定几年?此时正是稳定根基的关键时刻,此时怎能将钱粮消耗在无用之事上?” “南征是无用之事?” “当然不是。十年之后若南征,本官愿做马前之卒。现在?一个铜板也没有!” “殿下……” “殿下……” 原本肃穆的朝会立即成了菜市场,纷纷乱乱没有头绪。 王弋却不着急,很是认真地倾听着每一个人的意见,试图察觉出这些人心中真实的想法。 是的,换不换军械跟眼下绝大多数人都没关系,他早已和荀彧、张承等人商量完了,也不在乎这些人的意见。 但前段时间查出的少府亏空案给他提了一个醒,就连他荷包中的钱都有人敢动,换装这么大的事绝对有人有不应该的小心思。 不是阻止换装的人就不想换装,也不是建议换装的人就一定想贪墨。 有些事单从表面上是看不清的,就像王弋提出为左军换装不是真的为了换装,就像田丰的归来…… 一众臣子大约吵了半个时辰也没什么进展,这时田丰忽然站了出来,大声说道:“殿下,臣有一策,可解财资不足。” “元皓速速将来。”王弋终于开口。 田丰行了一礼,说道:“殿下,臣进邺城时曾在城中闲逛,发现除了坊市以外,还有诸多小贩沿街设立摊位。他们所卖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也不是多大的营生,规模却十分庞大,以至于税收混乱,常有巡城武侯私设明目的情况。 臣以为不如扩大坊市规模,将小贩强行归于一处统一管辖,统一设置税收。如此一来吏治得以清明,也有了余钱为左军换置军械。” “荒谬。”还未等王弋说话,便有人站出来反驳,“左军换装需要多少钱,小商小贩又能有多少赋税?若是征得多了,他们没了活路该怎么办?这与杀鸡取卵何异?田尚书,莫不是你当了高官,就能狠得下心压榨百姓了?” “正是某当了高官,才会定下此为国为民之计。”田丰根本不怂,直接回嘴,“殿下给巡城武侯和小吏定的薪俸足以养活他们老小,可他们盘剥起来却如饿狼觅食。荀子言:‘人性本恶。’本官却认为人性恶,但不可能全恶。若非生计所迫不可能人人为恶,小吏恶了百姓,罪名为何要殿下背负?些许赋税当不得军费,可能当十套甲?二十套?三十套?尔等当大手一挥,整个左军便有了甲?哪套甲胄不是工匠一下一下敲出来的?” “你!” “胡言乱语,胡言乱语!” “田元皓,你想干什么!” 一瞬间,田丰成了很多人的集火目标,恨不得当场生吃了他。 想想也对,就算田丰刚回到朝廷中央想要立威,可下手也太狠了。 这是要整治坊市吗?这是要清查吏治啊! 都是当官的,都是家族出身,各个都有背景,在朝廷这个大粪坑边混饭吃,不就着点儿屎味儿还能下饭? 嘭! 果然,王弋一巴掌拍在案几上,脸色阴沉得极为厉害。 霎那间,整个大殿鸦雀无声,齐齐看向了王弋。 “张范。” “殿下有何吩咐?”张范立即出列。 王弋阴沉地说道:“前些时日孤让人知会你要扩建这正殿,不知你准备得如何了?” “殿下,臣已派人选好工匠材料,正准备采买。” “用不着买了。孤以为此殿虽大,但臣工众多,颇为拥挤。如今看来,人虽然不少,却还够用。”王弋看向了一个角落,喊出两个人的名字,“满宠、王芷,给孤查一查,是这邺城的物价太高了,还是孤给的薪俸太少了。” 第543章 博弈 夏日的阳光炽热而又猛烈,一众臣子却如坠冰窟,身体不及觉发出一阵阵颤抖。 他们犹如行尸走肉般行走在步道上,心中不断的祈求那两个满手鲜血的煞星不要和自己有任何交集。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畏惧满宠和王芷,他们真正害怕的人是王弋。 这群人在王宫外面聚集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一个个小斯如同尾巴着火的狂犬般向远方跑去。 邺城的小吏和武侯们必然不可能人人贪墨,甚至可能都没人看得上小商小贩那点儿钱,田丰回归也十分突兀,朝堂上没有传出半点风声就很不对劲,要知道田丰可是王弋手底下最信任的人之一,是当过王弋主簿的人,被王弋赶出去的原因可不是犯了点儿小错,忽然回来到底有什么意涵呢? 在朝堂上混最可怕的结局并不是死亡,死亡也是可以谋取利益的,最可怕的是死得不明不白。 如今很多臣子们担心的事情并不是王弋查贪腐,那能死几个人?他们真正担心的是王弋借着查贪腐的机会进一步将权力掌握在自己手里。 王弋当初选择改革官制的时间算得上巧妙,那时正是外来世家与本地世家争斗的尾声,他有幽州本地世家的支持,还放出了大量的官职,很多人都被官职的数量吸引,没有注意到他集中权力的举动。 如今他治下算得上风调雨顺,世家之间的斗争已然平息,新兴的家族还没有实力去挑战他们,官制中的猫腻逐渐显露出来。 大量的官职不代表大量的权力,王弋给的官职是多,可需要管理的琐事也多。 官员们都去管百姓了,转头一看发现王弋却没人管了,这是他们绝对无法接受的。 就好像处于风暴漩涡中的马日磾,他做了什么重要吗?他儿子做了什么重要吗?朝堂上巴不得王弋去打夫余,这可是开疆拓土的功劳,只要沾上一点儿,八辈子都能靠这个过活。 真正重要的是礼部尚书,是王弋。 能够提出让王弋设立相位的朝堂上只有两个人,荀彧他们搬不动,也不敢动,就只能对马日磾下手了。 “如今最大的难题是名声,今日殿下提出给左军换装,态度十分强硬,打了我等一个措手不及,显然是想为马日磾脱身,在下觉得最近几日还是避其锋芒为好……”面对相当激进的同伴,一人忽然提出了相反的建议。 话未说完,有人立即不服:“这里是邺城,日日无小事。今日见左军退得,来日右军退不退?一日退,日日退,如何还能成事?若现在退去,等马铭的案子定下来,那才是名声的问题。” “马融,马融!你来扛下士林中的流言蜚语吗?” “现在我等只需要扛住马融的名声压力,日后马日磾腾出手,我等就需要扛下马融的杀意了!” “你!你……那你说怎么办?” “马融的名声确实大,可他都死了多少年了,名声大又能如何?他的名声大,别人的就不大了?” “你是说……太学?郑……” “太学?哼,郑玄早就是殿下的走狗了,他没什么用。太学里面那些人都是老狐狸,太学里面又有几人能入了那些老狐狸的眼睛?他们才不会为那些庸人出头。” “那你的意思是?” “在下的意思……袁氏不是又为殿下诞下一子吗?既然都有两个儿子了,也不存在什么母子分离之苦,林公子读书的日程也该安排上了。” “这么做……甄氏那边会不会发作?甄氏可不是易与之辈。” “那又如何?我等做错什么了吗?” “妙计。”在一片争论声中,有人出声赞叹,“如此一来,殿下既保住了马日磾,礼部尚书的位子也空出来了。” “是啊,是啊……” 争论立即变成了赞叹,一众人纷纷拱手表示赞赏。 这时,忽然又有人问道:“妙计是妙计,可又要让何人去上书呢?” 热烈的氛围一下子冷却,一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提出心中人选。 沉默片刻,终于有人建议:“诸位,此地不是商议大事的地方,我等还是晚一些在讨论吧。多谢魏主事邀约,在下一定按时赴宴。” “多谢魏主事邀约……”都是明白人,一众人等纷纷向提出计策的人行礼。 看着周遭一群比自己官位高很多的人向自己行礼,魏主事没有盛气凌人,也没有低声下气,同样回了一礼,平静地说:“那就多谢诸位同僚赏光了……” 聚拢的人群四散而去,每个人心中都有着各自的目的,博弈早已开始,博弈从未结束。 不远处监视这里的侍卫见到这一幕后立即转身走进王宫,将自己看到的一切如实告诉了自己的上官。 上官不敢耽搁,又立即将情报层层传递,直接送到了王弋面前。 王弋拿过后只是扫了一眼,便将情报放在案头。官员们聚在一起商讨对策没什么,他想要知道的是那些官员究竟谈了些什么,内容才是主要的东西。 有时候他真想整两个窃听器出来,这样至少能让他少费很多心力。 斗争是不会结束的,自己手底下那些人再怎么算计他也有办法应对,真正麻烦的是外面,各路诸侯才是最不让他省心的。 王弋极少将六部尚书全部召在一起议事,一是需要将六部尚书召在一起商议的事放在朝会上要比私下好很多,二是户部尚书刘巴一直在长安,六部尚书的人员也不齐。不过现在他却将所有人都召到一起。 是的,回到邺城的并不只有田丰,刘巴也回来了,而且回来的时间比田丰要早上很多天。 他没有出现在朝堂的原因是王弋一直让他居住在王宫之中,不许与外界有丝毫联系。 这么做是因为刘巴给王弋带回来一些消息,一些非常要命的消息。 “殿下……”荀彧见王弋陷入了沉思,便轻声询问,“可是生了什么变故?” 王弋摇了摇头,询问道:“子初的所见所闻,诸位有何看法?” 在场的都是王弋麾下重臣,荀彧、田丰、荀攸、刘晔……几乎全是王弋刚起兵时候的追随者,不仅位高权重,感情也极其深厚。 可王弋此言一出,所有人全部闭上了嘴巴,没人敢发表任何看法,只因刘巴讲述了长安士族在短时间内竟然建立起了以钱庄为基础的期货金融体系。 金融从来都是国家基础重要的一部分,无论它会催生出什么样的邪恶势力,可没有金融体系,国家必然会混乱。 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也清楚的知道在王弋刻意侧重商业的环境下金融多么重要,但没人敢议论是否建立一个成体系的金融交易系统。 这种系统太新了,就连刘巴也没思考过这种体系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 而且最关键的是,王弋的少府和往前历朝历代的少府都不同,是可以做生意的,而且做得很大。若这套体系建立起来,少府必然会加入进去,到时少府和朝廷起了冲突,最终的决定权是听少府的还是听朝廷的? 即便王弋能够压住内心贪婪,可王弋之后呢? 一旦少府依靠本身的优势进行操纵,朝廷的威信会在一瞬间崩塌,无论做多少事都可能无法挽回,到时有心者稍加挑拨,国家会立刻分崩离析,挣扎的机会都很少。 这种事情涉及到了君权和臣权的斗争,即便他们死忠于王弋,也不可以站队得太明显。 王弋见没人答话,叹息道:“如今咱们那位陛下有钱得很。说实话,我真想留着他,看看十年之后长安会变成什么模样。但是……钱有时候揣在自己口袋里,并不一定就属于自己。子初,说说其他的吧。” “喏。”见到王弋转移话题,刘巴松了口气的同时眉头却皱了起来,说道,“长安如今是一条没了爪牙的金龙,洛阳却是一头骨瘦如柴的饿虎。金龙血肉肥美,饿虎牙尖齿利,在下就是因为察觉到吕布开始调兵才将计划搁置,匆匆返回。” “吕布?他就算调兵又能怎么样?他就算是打长安又能怎么样?”刘晔闻言差点笑出声,脸上的神色十分古怪,“那吕布从洛阳出走,一路逃到扬州后几经辗转又返回洛阳,几乎用一辈子在证明自己是个没用的匹夫,就算给他那么多钱,他知道该怎么用吗?依我看来,非但不用提防吕布,甚至可以略微助他一助。等他打下长安,殿下也有了入主司隶的借口。” “吕布确实是个匹夫,不足为惧,将长安让给他也无妨,说不定看到那般财富后还会被财色所迷,最终死在财色之上。”荀攸先是赞同了刘晔的观点,却忽然话锋一转,沉声道,“可是诸位,若那吕布不打长安呢?” 此言一出,就连王弋都陷入了沉思。 是啊,如果吕布不打长安呢?如果吕布向刘辩投降了呢? 周全的计策是考虑到所有的可能,缜密的策划者是算计到所有的结局,无论结局有多么扯淡、多么搞笑、多么不可能,它可以不发生,策划者却不能想不到。 曾经荀攸吃过一次李儒的亏,不可能犯第二次错误。 “诸位,一个饿疯了的老虎并不可怕,他的眼中只有食物,无论面对的是谁,他也只会以为对方是食物,那想要打死疯虎就很简单了。”荀攸的脸上难得有些担忧,“可若对方不是疯虎呢?他扑过去想要吞掉的真是他的食物吗?会不会是诱饵呢?” “以长安为饵?”刘晔惊呼,腾然起身,满脸不可置信,“重饵钓金鳌,他想钓我们?他也配?不不不,若以长安为饵,他也只能钓我们,好大的手笔……这是吕布一介匹夫能想出来的计策?” 事实上刘晔提出质疑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有答案了,荀攸将他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早不出兵,晚不出兵,偏偏等子初的计策快成了才出兵?长安现在有什么?除了布就只有钱,没兵没粮,他这么能忍?” “若现在出兵……若假借勤王之名……”荀彧沉吟良久,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这一战他或许都不需要打。” “不打?”一旁一直云里雾里却又心惊胆战的马日磾下意识惊呼出声,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才犹犹豫豫道,“当初他将曹操赶出洛阳后拥兵自重,现在去投靠长安,谁会信他?” 众人一阵无奈,可马日磾又是和大家平级,不好当众表露出不屑,最终还是王弋开口解围:“那位陛下有钱,那位陛下又没钱,有钱的是长安啊。” “哦哦哦。”谈到政治马日磾秒懂,立即坐下不再言语。 王弋揉了揉眉角,再次叹息:“不管他到底打不打,我们要打呀……” “殿下……”荀彧张了张嘴,犹豫片刻还是改了口,“若打长安需从晋县调粮,可晋县屯粮不多,怕是今年打不成了。” “打洛阳。”王弋眼中寒光一闪,冷声道,“哼,既然长安是饵,那我何须去咬钩?直接吃了下饵的人就行了。左军出兵,陈留出粮,我亲自去。我到要看看,那吕奉先能打又能有多能打。” “殿下……”虞翻和马日磾闻言立即出声想要劝阻。 谁知荀彧却抢先一步道:“殿下妙计,若殿下亲自出征,定能战胜那吕奉先。” 这下连荀攸的眼睛都瞪出来了,他这个叔叔平日里沉稳得可怕,几乎不会让王弋做任何犯险的事情,极力主张有危险臣子先上的理念,不明白怎么会忽然建议王弋亲临战阵。 万一却眼前一亮,咧嘴笑道:“文若,你就不怕那吕奉先再给我胸口来上一箭?” “臣只担心他死不干净。”荀彧难得杀气四溢地说,“此战,臣请与殿下同行,定要让那吕奉先死在战场。” “看来那一战给文若留下的印象很深啊。”王弋摇头笑了笑。 荀彧没有回答,经过了多年的观察,他对王弋所有的对手几乎了如指掌,而蓟县那一战确实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其他对手无论曹操还是袁谭,他都有把握在谋略和战略方面战胜,但唯独吕布他没有。 吕布实在是太强了,强到本身就是一个极强的变数,这种变数多留一日都会发生难以预估的结果,能尽早铲除必须尽早铲除。 既然荀彧开口了,其他人明白反驳没什么作用,百官那里自有荀彧摆平,不需他们操心,索性等待起王弋的决定。 王弋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示意荀彧坐下,忽然问道:“文远外出征战多日,此时想必已到了尾声,大军不日即将返回。奉孝做了什么诸位也都知道,诸位觉得他应该如何处置?” 面对王弋忽然转变的问题,所有人面色一怔,刘晔原本笑眯眯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郭嘉在辽东干的那些破事儿往小了说叫未雨绸缪,往大了说就是养寇自重,定个谋反都没问题,没人愿意掺合。 甄王后亲手封了亲妹妹家的大门虽然是件市井传说,是小官小吏、平民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像他们这种位高权重的人,多少还是觉得不像是假的。 刘晔平日里都不愿意去回想这件事,可谁让郭嘉是兵部的官呢?他这个当老大的现在不出头,以后还要不要混了? “殿下……不如……贬官发配吧……”刘晔犹豫了半天,憋出来这么个想法。 果然,王弋抽动了一下嘴角,似笑非笑地问:“发配?我治下什么地方适合发配?辽东吗?” “臣惶恐……” “你惶恐个屁!”王弋拍案而起,指着刘晔骂道,“刘子扬啊刘子扬,你这是给我出主意吗?你这是在推诿。说!是赏,还是罚?” 刘晔闻言头皮一下子就炸了,根本不敢抬头看王弋,低着头就硬是装死。 其他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不敢发表意见,荀攸甚至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心里打定主意不参与此事。 事实上郭嘉这件事真的不好处理,他的计划仅有王弋核心圈的几人清楚,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也不可能堂而皇之的公布出来。 在这些人眼中砍了郭嘉都不为过,可在其他人眼中郭嘉可是大功臣,不赏却罚很容易闹得人心不满。 好在这些人不光只是臣子,有人还是君子。 为了这种事使得刘晔触怒王弋而贬官着实没什么意义,荀彧适时开口了:“殿下,臣以为当赏。” “赏?”王弋语气不善,“为了那个破计划,我要在草原上多建五座城!文若你要不要问问子初,户部能不能掏出这些银钱?” “殿下,此计乃是大计,若是能成,曹孟德一战可定。虽说……时间久了些,可曹孟德善于弄险,若能出奇兵,他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主力定会与我等一战到底。殿下,您与曹孟德必然会有一战,益州易守难攻、地形险要,若不能一战而定,势必旷日持久。现在布局,总好过来日露出破绽。”荀彧一五一十解释。 其实不用荀彧解释,当初定下这条计策的人就是王弋自己,而且这条计策远不止这么点儿,他现在说出来就是为了劝诫王弋不要动怒。 王弋怎么可能不生气?立即没好气地问:“文若,你觉得该如何赏?” “奉孝功高,足以任一州刺史。” 嘿,绝了! 听到这条建议后不仅王弋露出了笑容,其他人也长舒一口气。 郭嘉是什么人他们最清楚,让他打仗绝对会兴奋得不得了,可要是让他处理民生政务,他郭奉孝非得疯了不可。 王弋对此非常满意,又坐回座位,随口问道:“子扬,你说让奉孝出任哪里的刺史比较好?” “殿下,不如……冀州如何?”刘晔说完缓缓抬起头,眼神非常平静。 “哼,你也不是什么好人。”王弋冷哼一声,算是认可了这个答案,眼神扫过案头,伸手将那份情报递了出去,说道,“看看吧,你们有什么想法?” 情报没什么价值,只是记录了什么人聚在一起商议,什么时候派出了小斯,什么时候发生了争吵,并没有商议内容。 这件事除了田丰,没人能摸得准王弋的真实想法,传阅一圈后都等待田丰先开口。 田丰其实知道的也不多,他是王弋密信急招回来的,之前那场戏也是王弋提前安排好的,具体原因根本就没说。 “殿下,您的意思是……”田丰沉吟良久,才缓缓说道,“削弱御史吗?” 果然,田丰也觉得王弋想要收拢一部分御史的权力,毕竟他也听闻了在马铭案中御史那些捕风捉影的不做人行为。 “我若说是呢?”王弋脸上没有显露半分表情,话语也没有波澜。 田丰并不赞成王弋的想法,劝道:“殿下,御史风闻奏事乃是特权,是言官的立足之本,若没了这项权力,日后君主有错,何人能来纠正?官官相互,又何人能来检举?殿下,臣以为不该如此。” “若御史犯错呢?” “殿下,御史乃是清流,清流犯错当重罚!”田丰斩钉截铁说出了想法,却又话锋一转,“但判处言官必须证据确凿,否则难以服众不说,很容易造成流言……流言……流言……殿下!这般严重了吗!” 田丰双目瞪圆,满脸惊恐,他着实没想到事态已经到了这步田地。 “啧……”王弋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马日磾的方向。 哪知田丰根本没有理会,反而对着荀彧大吼:“荀文若!你就是这么为殿下办事的!” 荀彧此时也是满脸阴沉,他是吏部尚书,是百官之首,可他不是王弋。有些事情王弋能体会得到,但他不一定能察觉出来。 “殿下。”荀彧起身行了一个大礼,冷声道,“请给臣一个月的时间,臣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交代。” “给不了你啊,文若。就算你真查到什么又能如何?还能将他们全杀了?还是说你打算用他们的手段来对付他们?那你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我又何必看重你等?”王弋非常无奈,语气也逐渐变得冰冷,“准备好吧,这是战争。” 第544章 出招(一) 尽管已经生活了几十年,王弋依旧不习惯这个时代缓慢的通讯效率。 一纸书信一世人尽管很浪漫,却并不适用于朝堂这个严重依赖效率的机构,至少对于一个统治者来说非常不便利。 大朝时忽然发飙确实很爽,但代价则是积压了上百份需要他批示的奏折,以及十几份可能改变局势的情报。 “公孙度……”王弋晃了晃手中的纸张,嘴中不自觉念出了一个名字。 或许作为历史的载体,文字是最成功的。 可若是将人的一生都用文字描述,最终不过薄薄一页纸而已。 公孙度的一生称得上波澜壮阔,至少要比绝大多数人活得精彩,而他的结局也不是很差。 张辽没有杀他,只是烧死了他全家,公孙度是被活活吓死的。 张辽也没有将他弃尸于荒野,而是就地征发降卒和百姓给他修了一个太守规格的坟墓。 “来人,召公孙康入宫……”王弋放下手中的纸,沉吟片刻更改命令,“算了,我亲自去一趟,派人知会公孙康,让他立即回府。” 说罢,他起身便向外走去。 其实对于王弋来说,公孙康的才能是可有可无的,他也从未想过让公孙康去做什么大事,带回来之后给了个兵部的官职,并未多加理睬。 但公孙康的身份很有价值,他向那些士族子弟展示了想要飞黄腾达,家族并非是必要的途径,脱离家族直接效忠王弋的可能性更高。 所以每次王弋给群臣赏点什么都少不了公孙康,他在邺城有自己的府邸,还是个相当不错的宅院。 此行算不得公事,王弋没有安排什么排场,侍卫化妆成百姓随行。 一路上看着邺城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一片祥和的景象,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自豪的。 一切都证明了自己的路没有走错,至少在目前没有走错。 他可不相信按照当下的发展趋势,日后还会发生那种凄惨的事情。 有粮又有枪,华夏民族从来不是一个爱好和平的民族。 “子龙。”王弋招来赵云,笑道,“我也去过洛阳,彼时洛阳可不及如今三分。听说光武皇帝时洛阳最为富庶,不知邺城到没到那般,也不知如今的洛阳是什么样子。” “殿下……”赵云不明白王弋是什么意思,最后只能说道,“一切全赖殿下治理有方。” 不知想到什么,王弋忽然有些开心,忽然又有些失落,沉声道:“也不知那吕奉先会不会治理治下百姓。子龙和吕奉先交过手吧?你觉得他武艺如何?” 说到武艺赵云可就不困了,立即向王弋细细讲解:“若论行气,吕布与臣不相上下。若论招式,臣想必会占上风。可那吕布力大,上次占了宝马的便宜略胜一招,若是他也能得到一匹好马,百招之内难以分出胜负。” “哦?”王弋没想到赵云竟然能和吕布打成平手,随口问道,“百招之外呢?” “百招之外……”赵云沉吟片刻,给出了一个很模糊的答案,“以我等的武艺,百招之内若不能分出胜负,百招之外考虑的就多了。兵器、战马、甲胄、环境……甚至一草一木都能影响胜负。” “这么说来……子龙,你觉得我的箭术如何?” “殿下箭术天下少有能敌,王先生认为殿下箭术能进天下前五,臣却以为前三也不为过,臣不及也。”赵云的表情倒是老实,却狠狠抬了一手王弋。 谁知王弋没有兴奋,反而低声说:“若我能进前三,那我可能知道谁是第一和第二。子龙,不要以为他射中过我就会成为我的心结,在那之前我和他交过手,他的箭术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谁?吕布?怎么可能?”赵云几乎,满脸都是质疑。 他觉得自己箭法不行,只是百分和九十九分的区别,那也是因为他醉心枪法,一辈子都在钻研枪法,没时间研究箭法而已,王弋的箭法他也没有过分夸大,可吕布凭什么? 学霸从不担忧别人比自己强,他们只会担忧和自己同一水平的人却比自己强出一整条赛道。 赵云根本不相信吕布有时间研究箭法,那样岂不是说吕布和他打的时候根本没用全力? 王弋见状拍了拍赵云的肩头,叮嘱道:“不日我将亲自率军进攻洛阳,倒是和那吕奉先必有一战。子龙,只有你才能遏制住那吕奉先。吕奉先贪财好色、贪婪嗜血,除了一身武艺再无其他优点,你要和他对上,切记要防备他的偷袭。” “多谢殿下提点。”赵云闻言赶紧行礼感谢。 两人一路闲聊武艺,时间倒也打发得快,没多一会儿便来到了公孙康的府邸。 下了马车,王弋见没人前来出迎,估计公孙康还没回来,便让人知会门房后自顾自走了进去。 临进门的时候,王弋忽然对身边的赵云说道:“子龙莫要如此紧张,离出征还早,你有得是时间去思考应对方法,难道子龙对自己的武艺没有信心吗?对了,我倒是忽然想起来,你得闲可以去太学院一趟,那里有所有东观的藏书,里面有一些讲武学的书籍,看看是否对你有所帮助。 吕奉先用的是方天画戟,虽不是什么冷门兵器,却也不是等闲人能够用得好的,你去找找,最好做到万无一失。既然百招之外胜负难料,那就争取百招之内解决掉他。” “喏。”赵云点了点头,他不觉得那些藏书对他和吕布之战有什么益处,却还是十分感激王弋的帮助,准备将王弋护送回王宫后就去看看。 王弋也止住了话头,来到正厅坐于上首,原本温和的表情逐渐消散,身上睥睨一切的气势开始慢慢展现。 等到公孙康连跑带颠回到自己家时,看到王弋差点没吓死,连官服都来不及换就跑到王弋跟前行礼请罪:“臣公孙康见过殿下,臣腿脚笨拙让殿下久等,误了殿下要事,还望殿下恕罪。” “坐吧,公明。上茶。”王弋摆了摆手,出言安慰,“你是将领出身,还能腿脚笨拙?路远就是路远,没什么大不了的,孤也是刚到。” “多谢殿下体谅。”刚弯下腰还没落座,公孙康直挺挺起身再次行了一礼。 王弋示意他赶紧坐下,语种带着关切:“休息一下,不碍事,孤就是路过过来看看。离家日久,公明有了思乡之苦吧。” “殿下,臣的家乡乃是是非之地,臣感恩殿下救臣于苦海,如今只想一心侍奉殿下,有殿下的地方便是家。” “公明啊公明,浸淫了官场几日,怎么变得如此油嘴滑舌?当日孤乘风破浪的咸鱼将军哪里去了?” “殿下……”公孙康闻言眼含热泪,哀声道,“殿下……臣一直都在这里。若殿下有吩咐,咸鱼将军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些时日也是苦了你,唉……”王弋叹息一声,似是在解释,“公明啊,你是将才,有大将之风,奈何孤旧部人满,新军未成,那些地方上的守军根本配不上你的才能,受委屈了。” “殿下,臣高官的做,骏马得骑,锦衣荣华样样不缺,何来委屈。” “有了荣华富贵就要衣锦还乡的嘛,这里终究不是公明的家乡,少了许多荣耀。” “殿下,臣一心只愿誓死追随!” “是吗?”王弋忽然笑了笑,问道,“那孤怎么听说公明最近一直在向人打听辽东之事啊?” “殿下!”公孙康闻言头皮一下子就炸了,翻身跪伏在地,嘴里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殿下……臣……臣……臣……” “有了思乡之苦就说嘛。”王弋端起茶盏,淡淡地说道,“孤准你三年假期如何?足够接你思乡之情了。” “殿下!”公孙康豁然起身,力气之大直接让他翻倒在地,双眼圆瞪,眼角似乎都要被撑开…… “公孙公明,孤知道你受了许多委屈,但辽东不能没有公孙家。”王弋放下茶盏,居高临下俯视着。 公孙康此时脑中一片混乱,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手都支撑不住,仰面倒地,根本没听清王弋在说些什么。 王弋也不着急,就这么等着公孙康的回应。 良久之后,公孙康满脸泪水,起身行了一礼,问道:“殿下,臣……草民去辽东应该做些什么?” 王弋起身,走到他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去建一座祠堂,将公孙家死去之人的牌位都放在里面,就算是公孙瓒的也要有。然后回来,领一支水军为孤征战。你不是你父亲,孤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他守不住玄菟郡,但孤想看看,你能不能守住朝鲜城。 公明你要记得,孤从不补偿人什么,你的就是你的。” “多谢殿下,草……臣晓得了。” “去吧。今日从这里离去,来日便从这里开始。”说罢,王弋没有再多看一眼,迈步向门外走去。 再次坐上马车,回去的路上冷清了很多,王弋一直注视着窗外的人流,没有和任何人交谈。 赵云犹豫了良久,才凑过来说道:“殿下,臣……有话要说。” “子龙啊。”王弋拉回注意力示意,“想说什么就说吧。” “殿下,臣观公孙康此人气量不高,善于阿谀,目光狭窄,武艺也一般,并非什么可用之人……既然公孙度犯了大错已然伏法,殿下为何还要宽宏公孙康呢?” “子龙啊……这世上又有几个人在你眼中算是武艺高强啊?”王弋摇头笑了笑,话锋一转问道,“恒、灵二帝两次党锢,受牵连着不计其数,天下如今这般局面也多因此导致,你知道党锢究竟死了多少人吗?” “殿下,臣只知阉党乱政,朝中贤良全家都遭受连坐,受害者众多。可具体多少……臣实在是不知,想必定会很多吧……唉……” “两次党锢无数重臣被打压,各大家族闭门不出,生怕遭受牵连,就连汉室宗亲,荆州牧刘表都流亡在外。但是,死的人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多,除了最关键的那几个家族以外,死的都是外戚和无关紧要的小卒子。”王弋说到这里,话锋再次转变,问道,“子龙啊,你觉得恒、灵二帝如何?我又如何?” 赵云想都没想,说道:“恒、灵二帝乃是昏聩之君,殿下自然是贤明之主。” “可你要知道,我平定幽冀二州时,我杀的世家之人,比两次党锢加起来还要多上十倍不止。”王弋的话虽然平淡,但是字里行间中却透着森森杀意。 赵云当即怔在当场,细细回想起来发现很难反驳。 王弋轻易不举起屠刀,可每次举起就是连坐。世家之间的关系千丝万缕,拔出一根草,不知道要带起多少泥。 “你看,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贤明之主,恒、灵二帝是昏聩之君,没人觉得我杀的人不该死。”王弋将身躯缩回车里,声音却传了出来,“仇恨解决不了一切;利益解决不了一切;气量解决不了一切;义气同样解决不了一切,但是只要将它们联合在一起,一切就都能解决。小人和君子相差千里,却只有一线之隔。没人能够做到让所有人都认同,但在大势面前,只要有一部分认同,就能为我所用。” “大势?殿下,您的意思是当我等大军压境,便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哈哈哈……子龙能这么想很不错,不要老想着使用武力解决问题。不过,这一次你却错了。” 赵云闻言非常疑惑,可他看不到王弋的表情,只能听到从车厢之中传出来的一句话。 “百姓是大势,世家是大势,群臣是大势。孤,便是创造这大势的人。” 这番话让赵云大惊失色,都说大势所趋,大势所趋……可是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大势是一种不可阻挡的群体力量,只敢借助大势的力量,连操控都要小心翼翼,更不要说出手创造。 何等豪迈, 何等壮怀! 赵云眼前甚至展现出了一幅画卷,王弋站在高山之巅,俯视着脚下芸芸众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身后是无数的追随者。 一想到自己便是其中一员,赵云就忍不住想要找人酣畅淋漓地大战一番来舒缓心中热血。 一路将王弋护送回王宫,赵云告了假,马不停蹄来到太学院找到郑玄。 郑玄正在和人注书,看到赵云前来很是奇怪,开口问道:“子龙将军难得来太学院一次,可是殿下有什么需要?” 赵云行了一礼,说道:“康成先生,殿下并无所需,云前来乃是私事。” “子龙将军莫要居促,我等虽是为文人,却很是羡慕子龙将军一身武艺。坐吧,只要老夫能帮上忙,子龙将军但说无妨。”郑玄倒是十分客气。 赵云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将自己和王弋在去往公孙康家路上的谈话说了一遍,最后表示希望郑玄帮忙找一找东观之中关于武学的书籍。 郑玄相当耐心,认真听完后笑道:“老夫不懂武学,不过东观的书却熟悉得很。子龙将军若是不嫌老夫腿脚不便,不如老夫亲自带将军前去寻找如何?” “怎敢劳烦康成公亲自前往?”赵云闻言赶紧起身行礼,“康成公,您也对武学有兴趣?” “哈哈哈……老夫就算是有兴趣,就这老胳膊老腿的也施展不了啊。当初可是老夫亲自将每一卷书放进书库的,位置没人比老夫更清楚。子龙将军,请吧。”说罢,郑玄也不理会其他人,率先一步走出房间。 郑玄能不在乎,赵云哪能啊。他也不知道这些文人到底谁是谁,转着圈给一众人行了一礼后才跟了出去。 两人走后,一位老者对身旁更老的人笑道:“庞公,既然郑公不在,我等也偷个闲如何?” “德操啊德操……”庞公笑着用手指点了点,转头对一众人等说道,“都散了吧……” 德操是司马徽的字,庞公自然是庞德公,司马徽非常敬重他,才会对他称庞公。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对二人行礼后,才缓步走了出去,出门后便低头议论了起来。 两位老人将一切看在眼里,庞德公笑道:“德操啊,你说咱们那位殿下是不是心中着急了?” “我看不然。”司马徽摇了摇头,“据说神器一直都在少府内库,除了锁在匣子里,连重要的位置都没有得上,更是没法入得了咱们那位殿下的眼。” “一纸诏书下去,不知能解决多少问题。神器近在咫尺却能视如草芥,大毅力啊!王斌人虽然憨直愚钝,但生的儿子着实不错。”庞德公对王弋赞誉有加,谁知话锋忽然一转,对司马徽笑道,“德操啊,你这可是探听皇室秘辛,乃大不敬之罪,小心明镜司将你捉了去。” “不如庞公亲自押送?徽定自缚双手。哈哈哈……”既然庞德公有兴致,司马徽也跟着自己的老哥哥玩笑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又哈哈大笑,双方都在对方的眼神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话。 最后还是庞德公摆了摆手,叹息“山雨欲来,游风先动。此次又不知道是哪家欢喜,哪家悲哭了……” 这次两位老人相顾无言,房间陷入了寂静,只留下偶尔传来的翻书声…… 赵云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东观的武学书籍练到高深处也是相当精妙,可一法通,万法通,长兵器方面天下没有几个能比他的理解更透彻。 不过他还是挑了几本最基础的带走,毕竟再精妙的招式也离不开基础,他想看看其他人对方天画戟的理解。 回到王宫,赵云没有立即查阅书籍,而是先找到了王弋。 王弋似乎也在等他,见到赵云后立即招手道:“子龙快来,得了些好东西,可惜我用不上,喜欢哪个你就挑走吧。” 赵云有些疑惑,走近观瞧眼睛却再也离不开了。 在他面前摆着数柄宝剑,每一柄看起来都锋利无比。 “浦沅夫妇差人送过来的。”王弋指着宝剑解释,“你或许不知道,浦沅的夫人是徐夫子后人,铸剑非常厉害。最近他们夫妇二人又得了些新的方法,亲自打造了一批宝剑,让我赐给有功的臣子。子龙日夜侍卫在我身旁甚是辛苦,挑一柄吧。嗯……两柄也行,看你喜欢了。” 赵云喜欢吗?赵云当然喜欢,恨不得卷包都带走。可他本性并不贪婪,而且只有两只手,便仔细挑了一柄趁手的,对王弋那是千恩万谢。 王弋却摆手笑道:“宝剑赠英雄嘛,也只有在子龙手中才能物尽其用,在我手里可就要蒙尘了。对了,书找到了吗?” “主公,臣寻了几本,准备回去研读。”赵云行了一礼,忽然发现王弋腰间一直佩戴着的还是最初那柄剑。 河北换装了不知道几轮,曾经算得上锋利无比的宝剑如今早已落伍,可能都比不上右军将校手中配发的制式兵器。 赵云有些好奇地问:“殿下,您不换一柄吗?” “哈哈哈哈……”王弋闻言,拍了拍赵云手臂,笑道,“我要是换了这个,晚上回去怕不是连进屋的门都没有啊。去吧,好好研读,为孤的胜利添上一分稳固。” “喏。”赵云行了一礼,满心欢喜走了出去。 王弋将目光再次看向宝剑,心中也是颇为高兴。 他这次想为左军换装的根本原因是辽队那边竟然成功搭建起了高炉,如此一来钢铁不光量提上去了,质也提升了一大截,而且这次浦沅送过来的剑也说明高炉产出的钢相当稳定,怎么能让他不高兴。 “吕邪。”王弋招了招手,问道,“刚刚子龙在哪柄剑上停留的时间第二长?” 吕邪走过来,伸手一指,说道:“殿下,是这一柄。” 王弋看过去,发现那是一柄黑色护手、黑色剑鞘,满身格子花纹的宝剑。 “刚刚好。”王弋将宝剑入鞘,提在手中吩咐,“走,去周府,叫上典韦。” 第545章 出招(二) 王弋叫上了典韦,出行的排场便不一样了。 他站在去了车窗的马车上,吕邪亲自驾车,禁卫清空街道,甲士前后护卫,罗伞旌旗一应俱全,整支队伍威严肃穆,周遭百姓无不俯首行礼。 这种规模出行的队伍前往周府,周瑜早早便接到通知,领着仆从门客侍立在正门前,等待着王弋的到来。 礼毕,在周瑜的引导下到了正厅,看着周瑜的腰间笑道:“公瑾怎么还天天戴着它?怎么?对我不满吗?” 周瑜看了看腰间的罪剑,解释道:“怎会对殿下不满,此剑瑜自然要时时带在身边,以作警醒之用。” “这不还是对我不满吗?”王弋将手中宝剑丢了出去,说道,“换上这个吧。” 王弋在武功上面的造诣非常有限,扔柄剑都扔不准,周瑜想要接住得跨过案几才行。 好在王弋是个二把刀,周瑜可是身怀真功夫的。 只见他小腿动了动拔地而起,轻轻一个旋转便将宝剑接在手中,动作潇洒飘逸。 能给周瑜当门客的又会是什么等闲之人? 下首那些陪坐的见到这一幕,眼珠差点瞪出眼眶。 王弋亲手给的剑,哪怕是一根破铜烂铁,供起来都不为过,此事传出去,街面上所有关于周瑜的流言蜚语霎那间就会干干净净。 下一刻,更是让他们直接惊呼出声。 周瑜接过宝剑后顺手抽出,剑锋凛然,寒光摄人心魄,哪怕以他的见识都不得不大赞一声:“好剑!” “好吧?君子如水,公瑾又为我掌管水军。玄水,玄水,可是让我挑了许久的。” “多谢殿下。”周瑜眼中闪着光,却转身将宝剑呈到王弋面前,说道,“但此等宝物,瑜实在不敢无功而受。” “怎么?”王弋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问道,“江东男儿来了我河北便失了豪气?那项羽气量狭小,来中原战了一圈,败了便没了心气,你周公瑾也没有气量?那孤给你找一本乐谱如何?” “哈哈哈哈哈……”周瑜起身,顺手将宝剑插入腰间,大笑道,“自古男儿,哪个不喜欢神兵利器?大丈夫志比金坚,怎可失了气量!乐乃瑜之消遣耳,多谢殿下赐剑!” 王弋对周瑜的态度非常满意,也笑道:“喜欢就好,喜欢我就给你说道说道。” “瑜聆听殿下高论。”周瑜行了一礼,悄悄比了个手势。 一众门客见状赶紧起身驱散仆从,行了一礼后悄然退去。 见到没了旁人,王弋沉声说道:“公瑾,我很少给你们赏赐钱财,钱财总有花完的一天,我要给就给你们一条路,一条永远会赚钱的路。我给你这柄剑也不是让你彰显荣耀的,能彰显宝剑锋利的地方从不再剑鞘之中,而是在危险的战场。” “臣明白。”周瑜闻言脸色立即变得肃然,抬头看着王弋,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王弋也没有让他等着,立即说道:“文远应该快要回来了,他此次出征做得有些出格,不过有我在,右军的士卒不会乱动,右军的将校也不会乱说,公瑾可有良策?” 周瑜听着混乱的句子陷入了沉思,片刻抬头看向王弋,双眼中闪烁着摄人的光芒,冷声说道:“殿下,万事的解法不过两句话,‘以奇胜,以正合。’臣做事素来周全,却十分厌恶被动迎敌,只有主动出击才是正道,只有攻敌必救才是奇计。” “你觉得何处才是必救之地?” “礼部。”周瑜此时不光声音冰冷,脸上甚至显露出了些许杀机,向王弋解释,“无论张将军做了什么,结局不过加官进爵,罢官免职而已,若殿下不点头,没人能够改变。既然张将军的结局已定,不如抛出来做饵,殿下拿下礼部才是最紧要之事。” “礼部……” 王弋开始沉吟起来,周瑜的计策也符合他的想法,但要是马日磾能说换就换,他也不至于这么头疼了。 马日磾能出任礼部尚书的根本原因是他有马融的名望加持,本身却没有马融那般堪称恐怖的名望。 王弋知道礼部尚书是这场博弈的关键,他心中也有几个人选,郑玄就是其中之一。 但郑玄却不是最佳的人选,毕竟王弋不能拿掉个马融的孙子,却将另一个马融放上去,他就没有最合适的人选。 “公瑾啊,德高望重这四个字……难啊……”良久之后,王弋忽然叹息了一声。 周瑜一下子就明白了,脸上也闪过一抹无奈之色。 他确实背景深厚,家世显赫,问题是他在士林中属于孙子辈的,不能建议,也没资格建议。 他很理解王弋的难处,不过却不认同王弋的想法,于是低声说道:“殿下,马尚书博古通今,深明礼义,乃是礼部尚书的不二人选。” 王弋闻言一愣,心中灵光闪过便豁然开朗。 他确实进入了死胡同,将马日磾和礼部尚书一体化了,一直在想办法将马日磾从中摘出来,其实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王弋脸上再次浮现笑容,和周瑜聊了很久才起驾回宫。 经过这几番折腾,天色已然暗淡下来,用过饭后随意改了些奏章,在他准备就寝时,最后一份奏章引起了他的注意。 上书的人是段煨,让王弋万万没想到的是,段煨竟然给他写了一份魏郡商业和农业占比的调查报告,在报告的最后段煨还描述了自己对在其他州郡展开商业的未来猜想。 虽然这份报告放在后世小学生中都不及格,但是王弋能看出段煨真的很用心在思考这个问题。 王弋在自己的地盘上大力推广商业,可哪怕过去了十几年,商业模式依旧摆脱不了时代的束缚,除开他治下那些世家豪族,商业惠及的大多都是商路沿线的百姓,而那些百姓也不过是吃点世家豪族从手指缝中露出来的红利而已。 百姓实在是太穷了,交通又是很大的限制,段煨希望王弋可以在征召徭役修路的同时下达一些鼓励制造业的政策,鼓励百姓纺织补贴家用、开放粮食加工产业,允许酿酒等等…… 他认为商业兴盛是盛世的大势所趋,如何让商业和农业互相带动才是关键,如今百姓手中有粮却没有钱,光靠卖给粮商赚的那些只会让粮价持续降低,官府从中获得的税收对于国家财政帮助不大,只有粮价稳定才能让百姓富余的同时让官府获得更多的税收。 王弋仔仔细细看了两遍奏章之后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他就知道段煨不是个庸才,将他放在户部管理资料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现在终于藏不住了。 只是很可惜,段煨的建议非常好,王弋却无法使用,主要原因就是在交通上面。 有些事需要主君目光遥远,有些事必须只看眼前的利益。 征发徭役是成本最低的国家工程,苦一苦百姓能让国家达成很多战略目标,王弋却很难这么做。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王弋准备主动出击一统天下,将来每一处战场都可能是一台巨大的血肉搅拌机,他必须保证治下百姓对官府有很高的认可度,让百姓们保持极高的卫国热情,他需要源源不断的兵源保障。 这很残酷,可他别无选择。 不过段煨的建议他实行不了,但这份奏章却很有用,十分有用! 王弋招来吕邪耳语几句,不多时,一队队侍卫从王宫中疾驰而出,向各部官员的府邸跑去…… 翌日,临时大朝。 百官们一个个早早便来到了王宫,脸上的表情或是沉思、或是惊恐、或是疑惑、或是喜悦…… 硕大的正殿之中鸦雀无声,只因王弋比他们来得更早,早早便在王座前等候他们了。 其实王弋不喜欢大朝,小朝才是解决问题的集会,他和各部尚书的小会更是能决定战略走向,大朝不过是政治斗争时吵架的场所,在大朝上死的人不少,办成的事却寥寥无几。 不过这一次可不同,昨夜他让侍卫给群臣传递消息的同时,还让禁卫接替了巡城武侯的工作,下令但凡敢在深夜出现在街道上的人杀无赦。 禁卫们早上向他汇报的战果是喜人的,眼下王弋心中非常舒畅。 “今日临时大朝,孤有几件重要的事要与诸君商议。”王弋没有让吕邪传话,而是亲自说道,“第一件便是张文远已平定东北诸国,不日即将班师回朝,诸君以为应该如何嘉奖右军将士们?” 嗡…… 王弋话音刚落,底下便如炸了锅一般。 站在王弋这边的臣子非常惊讶,不明白王弋为什么没有知会他们便出手了,特别是周瑜,根本没想到王弋会这么快动手。 其他派系的人则跟自己圈子里面的人相互议论,主要的内容就是“东北小国”。 很显然辽东的战事和他们预想中的不一样,夫余和高句丽向王弋请罪他们是知道的,他们一直以为张辽只是想要教训一下夫余和高句丽,仅此而已。 如今王弋说到了“东北小国”,也就是说辽东周边所有的小国都是张辽的目标。 这就延伸出了一个他们非常关切的问题——公孙家到底在不在那些所谓“小国”的里面? 要知道现在还有公孙家的使臣整日在礼部衙门中闹呢,要是王弋真把公孙家给收拾了,那“拓土令”到底还有没有约束力?他们费尽心力计划的分家到底还有没有意义? 可这种事谁敢在王弋面前提啊,他们一个个只能靠着自己的脑洞乱猜。 王弋没有制止,反而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下面人的一举一动,他很想知道到底是谁会第一个出头。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也不知是察觉到这么议论不好,还是已经商量完了,场面逐渐安静下来,群臣要么沉默低头,要么眼神看向马日磾的方向。 现在确实需要马日磾站出来说话,毕竟这是礼部尚书管辖的范围。 问题是…… 马日磾看到这种状况,咬了咬牙,起身行礼说道:“殿下……臣……臣尚未准备好。” “你是干什么吃的!”王弋闻言勃然大怒,拍案起身喝道,“孤的将士们在外拼命厮杀,豁出命去为孤开疆拓土,你却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孤要你有何用!” “臣有罪……”马日磾真是有苦说不出。 表彰功勋这种事确实是礼部主管,问题是首先需要兵部将统计的功勋交给王弋,再由王弋批示交给礼部核准功劳等级,礼部核准之后需要再交给王弋修改,最终才能由礼部进行记录入档,给下层将士发放荣誉物品,由户部发放军功赏赐。 这期间礼部和兵部肯定是要互相通气的,如今第一步都还没开始,兵部有没有这份功劳表都难说,他这个礼部尚书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啊…… 王弋似乎根本不想理会马日磾的难处,冷哼道:“孤看你是老了,根本没那个心思好好做事了。既然如此,这礼部尚书的职位你也不要做了,回家养老去吧。” 此言一出,大殿之中瞬间哗然…… 一众臣子根本顾不上礼仪,一边激烈讨论,一边时不时望向荀彧,想看看吏部的反应。 荀彧闻言后仅仅皱了下眉头,没有任何作为,仿佛王弋从未发过火,马日磾也不是他的盟友一般。 荀彧是挺王弋一派的首领,和王弋配合极为默契,他不动,那一派的其他人也不会有动作。 可是荀彧不说话,有些人却急坏了,见到荀彧不想发表意见,他们如针扎了屁股一般,终于坐不住了。 只见一下子站起来四五个人,起身行礼后说道:“殿下息怒,万万不可啊!” 几人几乎异口同声,说完还回头互相看了一眼。 王弋见状便指定了一个人问:“怎么?崔侍中觉得他尸位素餐是对的?还是说孤错了?” 崔侍中赶紧解释:“殿下自然没有错,可马尚书劳苦功高,想必只是一时不察。殿下,谁还没个错呢?请您看在马尚书兢兢业业的份上,宽恕他吧。” “崔侍中,孤能兢兢业业,你也能兢兢业业,但是他身为礼部尚书,兢兢业业是他需要有的吗?”王弋根本不想回转,“哼,他的一时不察,寒了孤多少将士的心?” “殿下……这……马尚书虽然有错,但不至于致仕啊。臣以为马尚书日夜为礼部之事操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臣乃吏部官员,马尚书的辛劳臣都能看在眼里……”崔侍中还在尝试为马日磾开脱。 王弋眼神中却闪过一抹精光,可真不容易,鱼儿终于上钩了。 “孤意以决,马日磾,你致仕吧。”王弋大手一挥,再也不留余地。 此话一出,还未等马日磾答应,崔侍中大喝一声:“殿下!请听我一言!” “放肆!”吕邪站出来喝道,“咆哮朝堂,你想要做什么?” “说吧。”王弋摆了摆手,看向崔侍中道,“你若说不出可个所以然,你也跟着一起吧。” “殿下,臣句句肺腑之言。”崔侍中似乎很有底气,“右军为殿下出征,拼死作战,开疆拓土,乃大功臣也。殿下心系他们,乃是理所应当。但是,臣等文人虽无精妙武艺,却日日为百姓殚精竭虑,难道殿下觉得我等是无用之人吗?今日殿下因一个小错误责罚了马尚书,来日会不会是其他人?殿下担心寒了右军将士的心,难道不担心寒了我等朝臣的心吗?” “这话倒是颇有道理。”王弋点了点头,认同道,“做为主君,应当不偏不倚,你说的没错。” “多谢殿下。”崔侍中行了一礼,继续说道,“马尚书犯了一个小错,但他平日里也有大功啊。虽说功过难以相抵,却罪不至于致仕。臣以为殿下若要责罚,不如让马尚书教公子们读书。马尚书乃是马公族孙,学识博古通今,定然可以教导好诸位公子。” 王弋听到这里,脸上没什么表情,袖袍中的手却紧紧攥了一下。 这帮人还真是没底线啊,大汉的后宫那都不是出猛人了,一个一个例子证明那是出仙人的地方,他自己的后宫比之大汉历朝历代又差了多少? 现在可好,他压着后宫,不让后宫出现在公众面前干涉朝政,可这些人竟然有胆将手伸到后宫里面?他们想干什么?非要弄出个外戚集团出来?有了后宫内斗他们才好浑水摸鱼? 既然这样,那可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于是王弋目光扫向马日磾说道:“看来你与同僚之间的关系相当不错啊,还不赶紧谢谢他们?” “多谢殿下,殿下明察秋毫……”这次马日磾还是没有开口的机会,崔侍中接过话头,“臣以为礼部……” “行了,孤知道错了。”王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对马日磾说道,“再有下次,无论谁求情,孤都不会原谅,定撤了你礼部尚书的职务。” 嗯? 这下轮到崔侍中几人懵了,刚刚王弋不是想着让马日磾致仕吗?要不是他们还没有分配好利益,没弄出来个礼部尚书的人选,他们疯了才会站出来给马日磾说情,怎么现在马日磾又没事了? 这不能够啊!礼部尚书怎么可以还在马日磾手中?他还没推荐自己人呢! “多谢殿下……” 到了这份上,老马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虚惊一场而已,笑眯眯地对王弋行了一礼,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只是拖的尾音有些长,不知是老了说话不利索,还是故意在嘲讽。 “殿下!”崔侍中急了,赶紧说道,“马日磾他虽无大过,但有小错啊,怎可继续留任礼部尚书?臣认为……” “崔侍中不用认为了。”王弋眼中划过一抹嘲讽,语气变得冰冷,“崔侍中是觉得孤的决断有问题吗?还是说事事都要顺从你的意思?谗言当斥,忠言当应。孤事事顺从你的意思,你句句都是忠言?那你可不是吏部侍中了,你是圣人啊。孤的位子要不要你来坐?” “不敢……不敢……臣知错。”崔侍中差点被王弋气死,可又不能辩驳,只能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就在此时,又有人站出来说道:“殿下,臣有事要奏。” “将。” “殿下,右军远征乃扬我国威;惩治不尊;教化蛮夷。但此次那张文远颇为放肆,擅自改变行军路线,无端攻伐亲善小国,更是纵容士卒肆意屠杀百姓,惹的当地民不聊生,早有公孙家门客前来状告他的暴行,人证物证俱在,还望殿下明断。” “人证物证俱在?谁是人证?何为物证?此事孤怎么没听说过?” “启禀殿下,此人日日在礼部状告张文远,此事若殿下不曾听闻,定是马尚书忘了吧……” “是吗?”王弋看向马日磾问道,“可有此事?” 马日磾闻言站出来说:“殿下,此事早有公断,乃是公孙家无理取闹,并未见任何人与臣呈来人证物证。” “殿下,此事臣知晓一二。”又有人站了出来解释,“水军将领甘兴霸假借训练水军为由,私自单人前去拦截公孙家的船只,杀害人证、毁灭物证,此人罪无可恕,臣怀疑他有谋反之嫌!” “户部郎中张平,你的嘴不大,说出来的话倒是不小。”周瑜忽然站了起来,阴阳怪气道,“某这个水军统帅的职位殿下好像还没有免去吧,行军路线乃是机密中的机密,别说某没看出问题,你是怎么知道的?私自探听军中机密,到底是谁心怀不轨?” “哼。周将军,身为水军统帅,你竟然没有察觉出手下部将的问题,是你对军中事物根本不上心呢?还是说你年纪太小,根本没那个本事统领水军?”反正不是一个系统,张平对上周瑜根本不怂。 “哈哈哈哈……某为殿下征战的时候,张郎中还没做官吧?不如你我换换?看看是某的郎中作得好,还是你这个统兵大将作得好?”周瑜脸上全是嘲讽,眼神中的不屑狠狠刺中了张平的内心。 张平却无法做出回应,别看他不怂周瑜,可周瑜真有本事做好户部郎中,他要是去了水军,能不能活过两个时辰都是问题。 除了干瞪眼以外,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哪知周瑜得理不饶人,面色一冷,说道:“若是张郎中觉得某能力可以,那就是看不起某本人了?哼,既然如此,不如我等约定时间,带好证人,签了生死文书,来证实一下某的为人是否令人不耻? 恰好殿下昨日新赐宝剑,某就用此剑,以证人品!” 第546章 出招(三) 张平越听头皮越紧,在这个看重荣辱的时代,周瑜的话并不是开玩笑,没当街杀了他都算是客气。 至于要不要答应下来,他更是想都不敢想。 这可是文武双全的周瑜啊,是在王弋手底下一众变态将领中打出来的名声,他要是有那个本事,还用得着在户部当郎中? 最终张平脸都涨红了,才憋出一句:“哼,甚是粗鄙。” “哈哈哈哈……” 张平这句蔑视武将的言论非但没让武将们生气,反而发出一阵阵哄笑,就连很多文官也是听得摇头。 周公瑾!粗鄙? 他们都不知道张平这个大聪明是怎么将这两个联系到一起的,周瑜的高雅可不是吹出来的,除了辈分小一些,郑玄那一代的老家伙对周瑜都是赞誉有加,平时都是按照同龄人的规格招待。 就连周瑜自己都笑道:“对待高雅之人,某自有高雅之态,不是有了官位就有情操的,贩夫走卒之中也有让某虚心以待的高人。张郎中……哈哈哈……你觉得呢?” “你!”张平被周瑜气得不行,转头看到王弋一脸看戏的模样更是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只能强忍着怒火道,“殿下,臣查阅了户部拨给兵部军粮的明细才发现水军所领兵粮比往日训练多上很多,臣断定……” “等等!”刘晔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张郎中可真是大才啊,从区区调粮数量就能看出水军的行军路线,不来我兵部任职真是可惜了。本官对兵事不甚了了,只是追随殿下早了些,蒙殿下看重才当了兵部尚书,没想到其中关结确实是本官能力不行了。 不过既然张郎中有如此才能,本官又颇为无知,有些小小的问题想要请教。不多,就只有一个。 敢问张郎中,你能否告诉本官,从军粮的数量中你有没有推测出水军训练的时长呢?” 嗯? 张平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疑惑,心中更是茫然,根本没听懂刘晔到底在说些什么。 刘晔已经不准备拿张平当人了,转过头看都不看他一眼,说道:“张郎中,水军和步军训练是不同的。水军训练之地乃是大海,汪洋无际,波澜壮阔,一网下去不知道有多少鱼虾。本官一位你能从军粮中看出门道,是什么不世出的奇才,没想到你还真是个奇才,莫名其妙啊。 殿下,臣……无状了。” 刘晔本想按死这个张平,余光却发现荀彧对他摇了摇头,立即明白王弋现在只是出招,还没到决胜的时候,立即改了口风。 张平此时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一下子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他没有任何办法,谁不知道公孙家的事都有可能,唯独王弋不可能。 上一次他们借助马铭打了王弋一个措手不及,要不是最终周瑜扛下了罪责,他们就拿下礼部尚书了,而周瑜扛下的那些罪责之中,就有关于公孙家的事。 只是当初他们以为胜券在握,暗示了王弋只要交出礼部尚书便不将公孙家的事摆在明面上,也有日后设立相位留个后手的意思,根本没想到现在这个后手成为了把柄。 有不少人已经想要当场干掉这个成事不足的张平了,可朝堂规矩还是要讲的,在王弋没有下断决之前张平必须给出反应,否则谁下场谁会受到牵连。 很多人在内心中不停地催促张平快说两句,哪怕胡言乱语也要,至少能让他们借着这个话头为张平辩驳。 可是王弋既然出手,怎么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他拿起一分奏疏递给吕邪,淡淡地说道:“公孙家在闹,礼部没收到人证物证。孤的右军在浴血奋战,却能给孤送来人证。兵部参事徐荣,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启禀殿下。”徐荣起身,朗声道,“犬子尚在军中,不敢有所妄言。不过臣愿意以性命担保,殿下但有所问,犬子不会有半句谎言。” 群臣被王弋左一下,右一下的打得有些懵,不明白这件事和徐荣又有什么关系。 却见王弋怒道:“胡闹!你知不知道此事不光是他一个人的事?此事还关乎于张儁乂,还关乎于孤的名声!” “臣知罪。”徐荣立即谢罪。 “哼。”王弋冷哼一声,摆了摆手,让吕邪将奏章读了出来。 随着吕邪一字一句说出口,下面很多臣子的心都提到嗓子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公孙家治下的百姓竟然敢行刺张合,更没想到将领竟然敢攻击张合,最没想到的是公孙度居然承认了! 他公孙度是疯了吗?这种事怎么敢承认的?他们根本不明白公孙度不像是个愚蠢的人,怎么会承认这种事的? 可惜万般疑惑只能憋在肚子里,因为他们不在战场前线,公孙家没了的话,那真是王弋说什么就是什么。 同时这也让他们心里更没底,更加迫切想知道公孙家到底怎么样了。 等到吕邪读完,王弋将目光扫过一个个臣子,等待着他们的回应。 他已经打出一拳了,这些人绝对不会凭白受着,他在等待对方出招,而且还是出他设计好的那一招。 然而,王弋失望了。 没有赞誉,没有批判,有的只是沉默…… 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费了这么多手段却只钓出来一个没用的张平实在是没什么意义,王弋都懒得去审判这么一个货色。 “兵部,将有功将士的功劳立即送交礼部。” “喏。” “礼部,尽快将将士们的功劳审批好。” “喏。” “户部,准备好赏赐用的东西,孤不希望孤的将士到孤面前抱怨有人手脚不干净。” “请殿下放心。” 一道道命令从王弋口中发出,对手在第一局叫了暂停,他也没什么办法,不过在他这个位子上有一个绝对的优势,那就是他可以马上开始第二局。 “孤这里有一份奏章,你们看看吧。”说罢,王弋将段煨的奏章交给了吕邪。 这份奏章是读不了,当然也不可能人人都看得到,只有六部的高官才能有机会看一看。 兵部一众人等草草扫了一眼,发现这东西和他们关系不大后便没了兴趣。 张承和张范看的时间最长,两人看完后甚至立即和下属讨论了起来,很显然户部对这份奏章非常有兴趣。 等到传阅完毕,张范率先开口:“殿下,户部官员曾向臣汇报过,各州商业的情况差异非常大。就拿幽州举例,除了蓟县和去往高显的几个必经之地以外,其他郡县的商业都不发达。臣不知道这篇文章是何人所写,但里面还是有些错误的。百姓不是不能发展商贸,而是很多人对商贸根本不感兴趣。 大汉混乱多年,很多地方饿殍遍地,百姓宁愿没有钱也要储粮。官府提议修路他们兴趣聊聊,官府需要修建粮仓他们百倍支持。 再比如并州。并州不光经历过饥荒,还久经战乱,人口大量流矢不说,边境上还有外族入侵,再加上没什么优质的产出,根本没有能力经商。 青州的情况和并州类似,却稍有不同。青州盛产海货不假,可海货对于幽州和冀州同样不缺。如今殿下将制盐之法公开,青州的海货没什么竞争力可言。 臣……建议开牛马市。” 最初还没什么,可当张范将牛马市三个字说出来后,大殿之中再起骚乱,甚至有人直接呵斥:“张右丞,你在说什么胡言乱语!此市一开,并州豪强再起,与域外异族勾结怎么办?治国当小心翼翼,并州穷困不假,可以现在的安定程度,再过二三十年,你看如何?” “就是,如今多由官府在幽州采购牛马,并州若开,官府光核验牛马就需要花费诸多时日,需要招募无数小吏,这些钱粮谁来出?” “不可取,不可取。如今诸敌环伺,万一有贼人假扮商人够得马匹与我为敌,那不就是资敌吗……” 一条条,一件件,诸多臣子将张范的话逐一批驳了一遍,王弋却发现唯独没有和青州相关的部分。 其实这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牛马市也不是开不了,别看现在反对得欢,那只是他提出来的太过突然而已,如果两三年之后有个合适的机会再提,保证没几个人反对。 王弋看了看张范,发现张范竟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想想也是,人家祖上是张良,确实看不上钱财这些东西。 眼下这种状况已经让王弋开始考虑要不要将刘巴放出来,不过想想期货交易带来的冲击,目前的状况他还还在他掌握之中,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示意吕邪制止骚乱,王弋沉声道:“青州山多水多,交通不便,确实贫苦了些,但是一定要富庶起来。徐州袁谭乃是雄主,若来进犯必攻青州。青州若不富则城无墙、村无障、民无志,时间紧迫,我等不可做那亡羊补牢之举,诸位可有办法?” 办法?办法当然有。 想要让青州有城墙还不简单?只要户部拨钱修就行了。 想要让青州百姓有斗志更简单,户部拨钱就好了。 至于户部钱不够?给其他州加税不就行了? 这是最简单的办法,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说,因为他们头上的人是王弋, 别的主君好糊弄,那是因为别人没见识,王弋可是从底层爬上来的,他们没做官的时候王弋就开始管理一州百姓了,什么糊弄人的说辞没见过?是想没事儿找个死吗? 这下又没人说话了,只剩下张范斜着眼四处扫量。 王弋见状问道:“尚书右丞,牛马市是你提出来的,给孤说一说。” “殿下不可!”有人立即跳出来道,“牛马市乃亡国之策,不可用啊!” 也不管跳出来的是谁,看到有人开了头,一大堆臣子出来劝谏王弋不能开设牛马市,话语此起彼伏,大殿上乱成了一片。 王弋拍案而起,喝道:“既然你们说不能用,那就给孤想个能用的!” “殿下,不如……” 加税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拉了回去,王弋甚至都没看清是谁提的这个建议。 “右丞,说!”王弋也不理会,立即吩咐张范。 张范行了一礼,说道:“殿下,臣认为在并州开设牛马市,只收耕牛和驽马向青州供应。并州耕地不多,官府从中作保,青州以海货供应并州,让并州百姓多一条粮食来源。” “如何平衡物价?” “殿下英明,此乃重中之重。臣以为牛马市不应全年开设,而是在特定的时间开设,时间以青州为准。捕鱼最看季节,风平浪静时牛马贵一些;风高浪急时牛马贱一些,具体几何还要看青州的贫富做出适当调整。” “交通如何解决?” “殿下,青州海货可走大河入冀州,冀州道路众多,交通便利。” “如何监管?” “牛马市可设在冀州,临近邺城,方便殿下派人监察。” “孤要一个可行之策,多久能呈上来?” “殿下,青州和并州相隔千里,户部派人查探统计,最少也要三个月。” “孤问最多。” “最多……”张范看了看张承,咬牙道,“殿下,最多半年,臣定拟一个章程出来。” “好。”王弋坐下,当场写了一份手令,说道,“此策是你提出来的,就由你去经办。孤让典韦拨一队甲士给你,拿着手令,日后有胆敢造次者,先斩后奏。” “多谢殿下。”张范接过手令,既不兴奋,也不沮丧。 还是那句话,哪怕没有那些甲士,他祖宗是张良,敢动他一下试试? 王弋倒是看到一些臣子在互相对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觉得有些好笑。 第二局已经被他开启了,至于对手的应对肯定不是马上就来的,需要再等一等。 不过就在他想要开启第三局的时候,忽然看到荀彧对他眨了眨眼睛。 王弋心中一笑,想到自己开启战争的时间确实早了一些,很多东西荀彧那边可能还没布置好,便决定暂时收手了。 看了看时间,王弋起身说道:“诸君,寅时便将诸君请来议事,时乃孤心中焦虑。如今午时已到,孤安排了饭食,诸君吃过后便回去休息吧,不必知会孤了。” 说罢,王弋便走向了后宫,不多时一群小宦官便出来引导众臣去往吃饭的地方。 吃饭就是吃饭,真的只是吃饭。 这种事情经常在大朝之后发生,一众文官晌午吵完之后午休片刻,在王宫中吃个饭,养足精神下午继续再吵。 不过在王宫吃饭也要讲规矩,一大堆侍卫在周围严严实实的围着,交头接耳是不可能的。 而且这次也没有午休,就算想到了什么想要反击王弋的组合拳的想法也只能忍着。 当然,王弋也在吃饭,还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吃,满宠和王弋在下首作陪。 “都说‘食不言,寝不语,’我倒是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谈些事情。”王弋一边烫火锅,一边给两人倒酒,嘴上还说个不停,“安心坐着就好,你们一个追随我多年,一个是我阿姊,给你们倒杯就不算什么,兄弟朋友之间用不着这么客气。快试一试肉,相当不错。 记得我第一次烫火锅的时候还是在洛阳,在老师家中。那时也牛肉,也是三人,有老师,有刘冀州。唉……时过境迁啊……” 王弋说到这里放下了筷子喝了杯酒,忽然感觉胃里的饥饿感消失了很多。 两人见状根本不敢多说话,以为他准备说些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同时放下了筷子。 谁知王弋却说道:“伯宁,所有人都觉得我这一路非常顺。年纪轻轻封了爵位;出任一州州牧;打下大片地盘;统帅数万军队;成为最强的诸侯,甚至玉玺都在我手里。你觉得呢?” 满宠倒是老实,只回了一句:“殿下,您每一步都非常凶险,太快了,快得有些不真实。” “是啊……”王弋叹息道,“有人觉得我十年完成了其他人五十年都完成不了的事,觉得我的人生路是一帆风顺的,可有的时候我却觉得步步坎坷。伯宁,你觉得我如今应该再快些,还是应该再慢些?” “殿下,事有轻重缓急,快慢其实没什么必然联系。” “那就慢些吧,慢点儿好,慢点儿做事仔细一些。”王弋似乎又有了精神,伸手招呼二人,“快吃快吃,别因为我唠叨停下。吵了一上午,饿都要饿死了,别管我。” 王弋完全没了主人样,反而像是作陪,聊着家常将两人捧得时不时发出笑声。 这顿饭算是宾主尽欢,王弋甚至亲自将满宠送出了院外,却又将王芷留下。 “王芷阿姊,有些事我想要你去办。” “殿下吩咐便是。”王芷闻言立即起身行礼。 王弋摆了摆手,沉声说道:“马铭的案子要在适当的时候有个适当的结论,不能再让马尚书日日担心了。” “臣明白。” “还有,满伯宁为人认真仔细,但一个人查案总会有所疏漏,你要仔细一些。这一次督察院主要是协助调查,好好配合满伯宁。” “喏。” “阿姊,功过是非要讲证据,关起门来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难处你直接和我讲。” “臣明白了。” “去吧,我就不送了。” “臣告退。”王芷行了一礼,向王宫之外走去。 王弋在榻上愣了愣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咧嘴一笑,准备起身继续去批阅奏章。 就在这时,吕邪忽然低声道:“袁美人携林公子在外等候多时了。” “他们有什么事吗?”王弋一愣,赶紧吩咐,“赶快让他们进来啊,在外面站着像什么话?” 吕邪接到命令后快步走出,不多时便带着袁薇和儿子王林走了进来。 袁薇见到王弋之后就要行礼,王弋却抢先摆了摆手道:“你见过阿姜和我行礼吗?在自己家里这些多余的就免了吧,家中和睦比什么都强。” “跪下!” 王弋刚说完,就听到袁薇大声呵斥,他茫然地看过去,却发现袁薇和王林齐齐跪在了地上。 “起来。”王弋两步蹿过去,一把将袁薇拉起来,带着些许责备道,“你这是干什么?刚生产完不久,着凉了怎么办?” 可袁薇此时早已泪流满面,低声啜泣:“殿下,妾身有罪……” “你有什么罪啊?”王弋已经不耐烦了。 哪知袁薇一句话便让王弋心都跟着抽动了一下。 “殿下,或许最大的罪责便是妾身姓袁吧……”袁薇的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痛苦与绝望。 王弋就是靠真挚的眼神诈骗起家的,一眼就能分辨谁的眼神是真,谁的眼神是假,袁薇绝对不是在骗他。 他将袁薇放在榻上,冷声问道:“你知道今日大朝中的事了?” “殿下,是臣多嘴了。”一旁吕邪忽然插话,“平日里袁美人对我们这些人多有照拂,也不争不抢,臣实在不忍她……” 吕邪没有将话讲完,有些话多说一个字,牵扯的人就会多痛苦一分。 “你做得对。”王弋并没有怪罪吕邪,而是一边擦去袁薇的泪水,一边说道,“平日里我忙于政事,听说都是你在教导那些小子,阿姜和我说你教导得极好,一个个知书达理。这很好,以后你也要多费心。 你出自世家大族,很多学识都是我们不具备的。我信不过那些人,只有你才能让我安心。 以后我只会越来越强大,我的儿子不能比袁谭差,每一个都不能。” “妾身……知晓了……” “放心吧,有我在外面给你们遮风挡雨,安心做好你该做的事就行了,不用妄自菲薄,也不用战战兢兢,在我倒下之前,没人能动得了你们。”王弋终于擦干净了袁薇脸上的泪水,顺手还扯出一个笑脸。 别看袁薇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扭过头娇羞的模样还是让王弋有些怦然心动,可惜现在是白天,他也只能心痒痒一下。 心中烦闷,目光扫过还跪在地上不知所谓的儿子,王弋上去就一脚,骂道:“起来,让老子看看你长多高了?” 王林倒是皮实,起身一把抱住王弋的大腿,嘿嘿笑道:“爹爹……陪我玩儿吧。” “你想玩儿什么?” “孩儿想骑大马!” “好,爹爹陪你骑大马!”王弋答应一声,指着王林对袁薇笑道,“长得真快,再过个三五年比我都要高。” 刚刚还娇羞不已的袁薇此时满脸杀气,恨铁不成钢地说:“最顽皮的就是他!妾身生的儿子,每日能将妾身气死!回去罚他抄经书!” “嘿嘿……不听不听,我们不听……”王弋一把抄起儿子就往外跑,边跑边说,“吕邪,将前两年儁乂送给我的马牵出来,我王弋的儿子,就要骑最好的马!” 第547章 应战(一) 世上绝大多数生物都喜欢小孩,懂得行气的宝马更是通灵,稳稳地将小王林驮在背上,走路都小心翼翼。 王弋也不批奏章了,坐在摇椅一边晒太阳,一边看儿子骑马,好不惬意。 奈何美好的时候总有人会出来煞风景,一道女声在王弋身后响起:“这马真漂亮,给个小孩儿骑着实浪费了,应该随大将征战沙场才对。不如……” “呦!稀客稀客啊,这不是郭夫人吗?”王弋头也没回,直接打断,阴阳怪气道,“是哪位好心人给你放出来啦?还想和自己的侄儿抢马,是一点儿面皮都不要了啊!” 来人正是甄道,听到王弋的话不自觉嘟囔一声:“小气……以前我要什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得到的就是一个巴掌重重扇在后脑勺上,紧接着便传来甄姜的怒斥:“给你的东西还少吗?本宫还给你脸了,你怎么不要呢!让你抄的书抄完了吗?” 以甄道的武艺,想要躲开甄姜的巴掌轻而易举,可是她不敢,只敢硬生生接下后在心中生闷气。 更可气的是此时王弋还在一旁拱火:“本以为是坐牢,没想到是受刑啊。啧啧……这可真是苦了知书达理,温柔婉约的郭夫人喽……” “你!” 啪! 甄姜又是一巴掌,冷哼:“不懂礼数。” “殿下……”甄道拖着长音,扭了扭身子说,“臣给您行礼了……” “你就是挨揍没够。”王弋转过头,白了一眼甄道。 果然,甄姜又是一巴掌。 “阿姊……打痴了……” “痴了最好。”甄姜都懒得看自己妹妹一眼,还出言讽刺,“痴了,那郭奉孝也养得起,也省得你郭夫人老来我王家要东西。” 甄姜的话很重,甄道听得眼泪都在打转,嗫嚅:“阿姊……我知错了。” “行了,行了。”见甄姜还要骂,王弋赶紧拦住,对甄道说,“最好能知错就改。阿姜收拾了你,那郭奉孝也跑不了,我也得收拾他。你们两个是真野,放出去了谁也管不住。” “都是你纵容的嘛,嘿嘿……”甄道跑过来坐到椅子边的地面上,没皮没脸,“你说随便打,奉孝当然随便打喽……” “唉。”王弋一声叹息,随口问,“你也算是上过战场了,感觉如何?要不要给你组个娘子军?” “不要。”说到正事,甄道果断摇头拒绝,“女子本就柔弱,像我这样的乃是万中无一,训练起来更是麻烦。军中强者为尊,我不知道有几人能有奉孝那样的谋略,但像我这样武艺的怕是难找,女子成军根本服不了众。” “我也就说说,到那里给你找那么些人去?” “姐夫,我想好了,我想要读书,多读书。” “哦?”王弋闻言大惊,转过头去诧异地问,“莫不是抄书抄坏了脑子?你怎么会想读书呢?” 甄道却看向远方,眼神中充满了茫然说:“以前我也觉得自己不用读书就很聪明,其他人都没我聪明,后来我发现奉孝比我聪明很多。可这次出征我才发现自己所谓的聪明不过是些小聪明,很多事可能连军中将校都比我看得明白,更不要说那些文人了。我真的想看看奉孝到底有多聪明,可是我越努力看,越是看不清……” 王弋和甄姜对视一眼,两人心中此时只有一句话——果然年纪大了,心就收回来了。 “读呗。”王弋对甄道的想法非常支持,“你想读什么就读什么,太学院里有你一辈子都读不完的书,不懂的就去找康成公。” “嘿嘿……那姐夫能将林儿的马借我代步吗?”甄道转过身来跪在地上,看向王弋的眼神中全是小星星。 有那么一瞬间,王弋和甄姜都觉得自己之前出现了什么错觉,居然会觉得甄道能有个正经长大了。 王弋气得一把将甄道脑袋推开,没好气道:“这匹马是儁乂在战场上为我夺的,你不是有本事吗?战场我给你准备,你自己去夺吧!” 儁乂……张儁乂……张合! 听到这个名字,甄道心中怒火就止不住往上涌,拳头攥得紧紧的。 不过以她的性格,早已习惯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借助王弋进行政治迫害。 “姐夫,我有一件事求你。”甄道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听说张儁乂有个儿子?哼,张儁乂那么厉害,想必儿子也是个练武奇才吧。姐夫你看我怎么样?做那小子的师傅绰绰有余吧?” “别给我找事啊。” “可是……” “别给我找事。”王弋忽然斜了甄道一眼。 只一眼,散发出的压迫力便不敢让甄道多说一句。 甄家家主死的早,甄家这一代大部分时间都是甄姜撑起来的,甄道又早早跟随在王弋身边,很清楚王弋对于甄家意味着什么。 与其说王弋是甄道的姐夫,不如说王弋是甄家真正的大家长,可以一句话决定甄家任何人的生死。 不过甄道还是有些气不过,赌气般狠狠靠在了王弋的椅子上,抿着嘴一声不吭。 王弋也懒得理会她,给甄姜腾了个位置,轻声问道:“今日有人提出让几个小子去读书,这件事你怎么看?” 甄姜挥退侍女,大方坐下,反问:“他们想将手伸向后宫吗?” “是,不过被我按住了。” “你应该直接按死他们,需要我做什么吗?”周遭的气温似乎随着甄姜的语气逐渐变得冰冷,或许有些人早就忘了,甄姜是一个进攻欲望极其强烈的人,她绝不允许有人染指自己的地盘。 王弋伸手搂过爱人,轻声安慰:“按死是不可能的,就像是野草,斩不尽,诛不绝。” “那就做个花匠,多修剪修剪,总有一些胆小的野草不敢发芽。” “在动手啦,在动手啦……”王弋拍着甄姜,也不知是在和她说,还是在和自己说……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王弋将几个孩子都叫过来一起玩耍后,天色不知不觉便已暗淡。 其实他很留恋这种生活,可惜这样的生活注定只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岔路口,驻足休息可以,想要常住却是万万不能的。 当夜晚过去,阳光再次洒向大地,迎接王弋的却不是美好。 洗漱完毕后,王弋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平日里等在门外的吕邪不见了。 要说吕邪出了意外,王弋是万万不信的,可除了生死,几乎没什么事能阻止吕邪伺候王弋,王弋也早已习惯了吕邪跟在身边,如今这人哪去了? 他还在这里奇怪,刚好王镇带着侍从前来问安,还未等王镇开口,他便问道:“怎么起这么早?” 王镇端端正正行了一礼道:“父王已起身批阅政务,儿臣怎能懒惰?” “你还在长身体,应该多吃多睡,我也用不着你小子帮我做什么。” “父王,清晨朝气充沛,适合读书习武。儿臣愚钝,不能帮上父王的忙,只能勤勉一些。” “你活得比我还老。”王弋摇了摇头,看着高高瘦瘦的儿子有些无奈。 王镇在外貌上完美的避开了王弋,长得很像甄姜,又高又帅,一幅浊世佳公子的样貌,将来肯定能迷倒无数人,只可惜性子也不知随了谁,既不像王弋也不像甄姜。 不过王弋想到王斌,忽然又觉得王镇可能真就随了王弋的性子。 想到这里王弋笑着摇了摇头问:“你看到吕邪了吗?” “回父王,儿臣没看到……嗯?”王镇还想否认,却听到身旁小宦官正对他耳语,听完后他立即将小宦官拉到王弋面前呵斥,“君子无不可告人之密,你说。” 小宦官都傻了,他本事想让王镇有个在王弋面前表现的机会,哪曾想要自己面对王弋?根本不敢说话,在王弋面前直挺挺跪下了。 “起来,起来。”王弋见状差点没笑死,转头喊道,“阿姜,出来看看你的好儿子,哈哈哈哈……” 甄姜其实就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也是眼前一黑,她着实有些不明白,自己是个人精,王弋骗起人来那眼神真诚到别人怀疑都会产生负罪敢,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憨憨的儿子。 “殿下……”甄姜走过来用眼神勾了一下王弋,撒娇般哀求,“他不是您的好儿子吗?镇儿也不小了,是时候带他去长长见识了……” 看着甄姜千柔万饶的眼神,王弋下意识揉了揉后腰,赶紧答应:“行行行,老牛就是老牛,不是神仙。” “呸。”甄姜的脸一下子红到脖颈,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生的傻小子,飘飘然回房去了。 王弋咧嘴笑了笑,问小宦官:“你知道吕邪哪去了吗?” “殿下……殿下……”小宦官颤颤巍巍,半天才讲明白,“干爹……干爹……发了火,去少府了……” “哎呦,吕邪都有儿子了?不错,不错。知道少府在哪里吗?” “知……知道……” “前边带路。”王弋起身拉住王镇的手,向少府的方向走去。 嘴上说得轻松,其实他心里相当烦闷,少府啊少府,怎么老是少府?但凡和钱沾上关系,怎么破事儿就那么多? 一路无话,离着老远王弋就听到皮鞭抽人和哀嚎的声音,王弋止住脚步问王镇:“你觉得会是谁在挨揍?” 王镇沉吟了一会儿,才十分认真地说:“回禀父王,您早上没有见到吕总管,想必他已经来这里很久了,定然不是什么小案子。前些时日您刚刚清查过少府,今日少府又起波澜,儿臣实不知是谁挨打,只知道挨打的人有很多。” 嗯? 王弋听得满头问号,这小子明明不憨,怎么会将小宦官推出来?莫不是这小子在演他这个老子? “那你觉得此事应如何处理?”王弋继续追问。 王镇的回答那叫一个正义凛然:“应交给大理寺会审,所有赃物全部追回,犯罪者按律惩处,无罪者予以赞扬,受牵连者予以补偿。” 王弋听的都有些无语了,这是一个君主继承人该有的觉悟吗?这是个君子才有的性情,君主怎么可能会是君子。 “走吧。多听、多看、多想,少说。”王弋牵上儿子,他可不想要个君子继承人。 来到少府门前,场面让王弋都有些愕然,因为吕邪亲自在抽人,也不问话,就是干抽。 “吕邪。”王弋叫停了行刑,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吕邪见到王弋一愣,下意识看了眼天色后赶紧过来请罪:“殿下,臣有罪……” “少府又少钱了?少了多少?” “殿下,少府没有少钱,只是……只是今日乃是少府外出采买,臣听说不少东西都涨了许多银钱,怀疑有人从中贪污。” “最近邺城的物价涨了?” “殿下,邺城的物价没涨,只有少府采买的物价涨了。” “为何?”王弋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他其实不用少府卖的东西,他和自己女人孩子用的东西一直都是甄姜通过特殊的渠道获得的,最大程度保证了安全,少府采买的东西都是给王宫中的侍卫、侍从、宫女用的,所以少府最终的管理权一直都在吕邪手里。 这不是一件好事,可王弋懒得管账就一直没改革,他也信任吕邪,上一次发现少府有问题的也是吕邪。 问题是再怎么说供给少府的东西也是王宫在用,说涨价就涨价?这不是给他上眼药呢吗? 谁知吕邪听到王弋问后犹豫了片刻,才低声说:“殿下,听说有人将少府采买的东西里面的赋税给免了。” “赋税免了?”王弋伸手拍了拍儿子,轻声说,“去将你母亲叫来,快去。” “喏。”王镇答应了一声,三两步就蹿出了王弋的视线,看起来还真会些功夫。 见到王镇走后,王弋的语气中就透着杀机了:“吕邪,谁有权力免了他们的税?” “殿下,臣正在问……” “那就快些问,孤倒是很想知道,既然免了税,怎么少府买东西反而还贵了。”王弋很清楚这件事是冲他来的,而且既然对方出手,就不会只有这一招。 反应很快嘛…… 只是很可惜,直到甄姜到来,吕邪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就连赋税免了也是少府采买人员之中的一个小宦官不小心听到的。 “殿下,如此着急唤臣妾过来又不知有何事?”后宫之主的到来让本就有些血腥的场面增加了一分沉重,所有侍从大气都不敢喘。 “让你来看一出好戏。”王弋将那个小宦官叫过来,详细询问了事情的经过。 听完后甄姜明白了王弋的意思,立即让贴身宫女全面接管了少府,并对王弋说道:“殿下放心,后宫有臣妾在,不会发生任何问题。” “阿姜,日后少府的东西都要过你的手。” “臣妾明白。” “不要将生意铺的太大,够我们自己用的就行。” “不如……臣妾将纸坊拿出来吧。”甄姜看王弋没说话又补充,“墨坊拿出来也是可以的。” 王弋想了想,摇了摇头说:“一个都不用拿,这里你处理吧,镇儿这几天跟着我,先走了。” “殿下放心。”甄姜行了一礼,跟随王弋走出少府。 甄姜办事王弋还是很放心的,离开少府直奔自己的书房,派人去找了荀彧和田丰等人。 哪知荀彧等人还没来,明镜司的人却先到了,还给王弋带来了一个消息。 “好大一池水,大山压在上,奈何没了顶,肖人做其上。” 原本被坏了心情的王弋看着眼前这一行字竟然笑容满面,只可惜嘴角全是嘲讽。 “吕邪,你说这么老套的东西,这些人怎么就用不够呢?那么好用吗?”王弋随手将纸递给吕邪,冷笑道,“我给了他们那么大一个机会,到头来竟然只给我编出一首童谣?好歹找两个鬼狐山怪在半夜里喊:‘大楚兴,陈胜王,’也好啊。” “殿下,臣定会查明是哪个贼子敢妖言惑众!” “用不着,能想出这种词句的人多半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见识。他们也不动脑子想想,水命的大汉被土命的黄巾压住,土命的黄巾又被我这个肖人镇住,那他们那些人算是谁的臣子呢?想让我走到那一步,又不敢让我走到那一步,怕什么呢?是害怕自己从我这里分不到羹吗? 玉玺就丢了吧……我本来还不想杀那么多。吕邪,你去告诉满伯宁,有人从孤的库房中盗走了玉玺。” “喏。”吕邪应下,向王宫外面走去,在门口时刚好碰到荀彧。 “吕总管这是有事?”荀彧看到吕邪打了个招呼问,“殿下唤我去是发生了什么吗?” 吕邪行了一礼,低声说:“荀尚书,您可曾听说今日市井小儿之中流传着一首童谣?” “什么童谣?” “是这般……”吕邪将童谣告诉了荀彧,见荀彧陷入沉思便行了一礼匆匆离去。 荀彧是何等大才,一下子就听出来童谣里面的含义,只是他有些不明白这种事怎么又闹起来了,当初他明明杀得挺狠啊,怎么都不长记性呢。 “唉……多事之秋啊。”荀彧叹息一声,在侍卫的引领下来到了王弋的书房,正好看到王弋提笔将那句童谣写在了纸上。 “殿下,臣来了。”荀彧行了一礼,赞道,“殿下的字是越发锋锐了,只是可惜这句话却坏了殿下的意境。” “文若用不着试探我,碰到吕邪了吧?和他聊了什么?” “殿下英明,不过五州之地可是已让殿下满足了?” “我是让吕邪去报案的,玉玺不知被谁从库房中盗走了。” “岂有此理!”荀彧闻言非常生气,“何人竟然如此大胆?” “谁知道呢,我让明镜司去察了,也不知是谁的心眼这么坏,竟然将小孩子放到了台面上。” “殿下!”荀彧的怒火瞬间消失,转而带着些许错愕,劝谏道,“如今多事之秋,实在不宜大动干戈啊!” 王弋将纸团起来扔进废纸篓,有些无奈道:“文若,你给我来评评理。没了赋税,买东西反而更贵,这是什么道理?” 荀彧闻言愕然,问道:“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今日少府……”王弋冷笑着将少府采买的事说了一遍。 谁知荀彧听完却一拍手掌,喝道:“遭了!” “此话怎讲?”王弋极少见到荀彧这样,很是不解。 荀彧急促地说:“小吏!殿下,不是有人给少府免了税,而是小吏今日根本没去收税,所有的商贩都没有收税!” “涨价……好啊,好啊!哈哈哈……”王弋哈哈大笑却满脸怒火,冷声说,“真是好大一个狗胆啊!还和孤在这里玩儿起了宣战这一套?好好好!袁靖,你立即带人去将少府所采买商铺的人全给孤带回来,孤也许久没有审案子了。” 荀彧看到一道人影如鬼魂般从墙角飘了出来,对王弋行了一礼后又瞬间消失不见。 荀彧在心中只能发出叹息,这样的人只有明镜司才有,明镜司出手只会连根拔起,定然牵连无数。 “殿下息怒。”荀彧行了一礼,问道,“臣是否要起草一份名录?” 王弋脸上已然没了怒色,只是声音异常阴冷,“不急,人有得是,你慢慢挑。孤,慢慢杀。” “殿下,臣还是认为玉玺会不会落在哪个角落里了?不如派人仔细寻找一二?” “文若啊,不知你是否经历过这种情况。有时候你需要一样东西时怎么找都找不着,可一旦不需要了,随手一摸就会出现在身边,你说奇不奇怪?” “殿下,玉玺乃是国之重器,多派些人仔细寻找,应该可以找到吧。” “人若,笔墨纸砚乃是读书必不可少的东西,我想挑一样官营,你觉得如何?” “殿下……”荀彧不想再装了,行了一礼请求,“玉玺之事太过重大,牵连之人将不计其数啊。如今河北难得稳定,您又要征讨洛阳,更需要稳定啊,臣请殿下三思!” “那就笔吧。文若每日书写颇多,我找些好笔给你,书写也会快些……” 第548章 应战(二) 任何事想要成功,充足的准备是少不了的。 王弋能够多次进行清洗,主要原因是全国各地的世家刚来到他地盘时根基不稳,正处于互相争斗的混乱局面,没有太深的利益纠葛。 最大的底气则在于荀彧的人事安排能力,能够保证他清洗完成后,立即有人顶上空缺的位置。 政治斗争就是这么残酷,荀彧能够平淡地看待自己安排的人一批批上位又一批批处死,不是因为他心性冷酷,而是看透了人性中无尽的贪婪。 王弋给得并不少,就好像这场斗争之中世家想拥有的权力王弋也不是不愿意分出去,但有些人就是分不清什么是给,什么是要,王弋不给的他们不能要。 这也是为什么荀氏这样的家族能够成为王弋核心成员的原因,他们并不急于在这一代得到王弋的回报,只要王弋稳定且强大,他们可以等很久。 不过这一次荀彧还是想劝一劝,玉玺参与出来的案子和谋逆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加严重,牵扯实在是太多了。 “殿下。”荀彧再次行礼,苦劝,“威不以杀立,权不以惧成。王道兴于恩威并施,败于以杀止乱啊。” “文若,我给的恩不够吗?” “殿下自然赏罚分明,有些人目光短浅,没有殿下那般高瞻远瞩,自然不明白殿下的良苦用心。但若是冠以谋逆之罪……太过严重了……” 王弋示意侍卫看住房门,心平气和地对荀彧说,“文若,不妨你我将话说开了。有些人看上了礼部尚书,想要建议我设立相位,难道我没办法制衡他们吗?我可以设立相位,由你出任丞相,公达接替吏部尚书,他们能有什么办法?政局又能有什么改变? 文若,我很清楚丞相的作用是什么,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有设立吗? 有人说我在收权,有人说我在打压世族,这些我都知道。其实我就是想看看,没了丞相这个纽带,他们直接面对我的时候会做些什么,他们敢做些什么。 丞相我是绝对不会设立的,不过文若,我可以给你交个底,日后我会在时机成熟的时候设立一个执行部分丞相权力的机构。 我知道什么权力该分出去,什么权力该掌握在自己手里,需要的时候自然不会把持着不放。但是,用不着他们来告诉我。 孤才是河北之主!” “殿下……切不可一意孤行啊,真不能以杀立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荀彧能怎么办?只能劝说王弋少杀一些。 王弋摇头笑道:“文若啊文若,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们打个赌如何?袁靖去察小吏的事,如果今日之事可以轻松收场,那我就听你的,将玉玺之事压下来。如果不能轻松收场,文若,你可要挑灯夜战了。” “臣……殿下,如何算是轻松收场?” “哈哈……咱们就赌商铺后续。”王弋眼中闪过一抹寒光,笑道,“咱们就赌那店家……死没死……” “岂有此理!”荀彧一下子就怒了,看到王弋冷笑的脸庞后赶紧行礼道,“殿下恕罪……可怎会有人敢如此胆大妄为?真当我河北没有王法了吗?真的不要一点脸面了吗?无数高洁之士用命博来的名声,他们怎么敢轻易败坏!家国安危他们竟没有半分考量?” “文若,你来劝我,怎么自己还生气了?我不是早就说过吗?这是战争。” “罢了,罢了。”荀彧对那些贪婪的家伙真的没了指望,随即将话题引到了别处,“殿下,小吏之事刻不容缓,若今日税吏真的没有收税,实乃动摇国本之事,不及时处理恐怕日后会酿成大祸,臣以为应当更改税吏招募制度。” 谁知王弋摇了摇头说:“我却不这么想,就算今天他们没有一个人收税,我也不准备大动干戈,更不会全面裁撤,挑几个罪重的出来了事算了,其他人我甚至都不会动。” “殿下不可,今日税吏不罚,来日武侯可能就会效仿,日后若传到地方之上,实乃大患。” “文若,你觉得他们此番在税吏上的动作,除了气我以外还有其他的作用吗?此举确实展现了他们强大的实力,但归根结底错的并不是他们,而是我。” “殿下,此话怎讲?” “户部刚成立之时,子初便被我派了出去,张氏兄弟还是后来才提拔的,二人又是留侯之后,做事多少顾忌一些,对户部的掌控力不足也是应当的。户部没有头领,又没有一个伯宁那样铁面无私的管理,牛鬼蛇神跳出来不就是我的错吗? 况且一个君主什么最重要?自然是颜面。有人驳了我的颜面,我定然暴跳如雷,定要彻查税吏一事。可若是我的注意力都在税吏上了,其他的事还会过多关注吗?” “好一招调虎离山。”荀彧的眼角都在抽抽,冷声说道,“不去从军倒是臣识人不明,举荐不周了。” “哈哈哈哈……你我君臣都有错,就放过那些税吏吧。”王弋打了个哈哈,忽然话锋一转,问道,“文若,你所言地方之事确实十分重要,有时间你去太学考察一番,看看那些学子的才学如何。” “臣明白。”荀彧清楚王弋想要收束地方权力了,但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现在多说什么也没有用。 君臣二人算是达成了共识,恰好此时侍卫报告称田丰等人已经来了,二人便整理好了情绪,王弋下令让侍卫将人带过来。 一众臣子行礼完毕,王弋率先开口:“元皓,在刑部这两日可习惯?” “回殿下,满寺卿精通律法,将刑部打理得井井有条,臣接手颇为轻松。”田丰如实回答,毕竟满宠真的足够公正。 王弋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元皓,我想让你多和户部走动走动。当下虽然风调雨顺、百姓安康,但难保不会天降横祸,只依靠土地中的产出和朝廷的救援没办法保证大灾之年百姓的生活,百姓自己也要有一定的抗灾能力,至少要撑到朝廷的救援到达才行。各地工坊可以多开一些,小作坊也无事,有了进项才能有保障。” “殿下,此举恐怕不妥。”田丰闻言立即反驳,“若为了些许银钱,人人都去做生意,地就没人种了。农事乃是国之根本,岂可轻易动摇?” “不能这么想。商业多利,可经商人多了,利也就小了。农业少利,可种地的少了,粮价也就高了。最初会有些波动,最终一定会达到平衡。如今河北税收的大头还是农税,这是不行的,农税要再降低一些,商税要再提高一些。元皓,此乃长久之计,各项法令一定要提前准备好,不能等到出问题了再解决。你要派人亲自去下面调查,不能出现官员不识五谷之事。”王弋说道,神色相当凝重。 田丰思考片刻便应下了差事:“臣明白了。” 不过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非常疑惑,他总觉得王弋的目的不止于此,可到底是什么他又说不清。 王弋转头又对虞翻道:“仲翔,这件事能否成功的基础不在户部,也不在刑部,而在你工部。” 虞翻闻言立即起身行礼说:“殿下请讲。” “我在陈留等地设立了市,虽然现在刚刚开建,但总有一天会完成,而市能否发展壮大全靠交通,和我经略幽州时高显能够成功的道理是一样的。” “臣明白,臣定规划好道路,陈留等地运输无碍。” “不,不止是陈留,我要你规划好我治下所有的道路。能通路就通陆路;有水路就走水路,高山翻不过就绕过去,绕不过就开运河,开不了就设新村、新县,有了一个点,自有百姓前来定居。” “殿下……”虞翻听了有些懵,问道,“这……不是一时之计,没有几十年……” 别说虞翻了,在场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 他们本以为王弋叫他们来是对付那些朝中的党派,没想到一上来竟然是如此宏大的国策。 王弋却点头说道:“我知道不是一时之计,我也知道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完成,但是一定要做。先规划青兖二州,先让青州所有的县都能连接大河,兖州所有的县都能连接陈留。” 听到这里虞翻松了口气,毕竟这些县都有道路,好好修缮一番便好。 不过另一个问题又出现了,朝廷不管做什么都需要钱,这修路的钱怎么办? 虞翻试探问:“殿下,此事是否在小朝上议一议?毕竟户部的余钱不多……” “无妨,户部很快就会有一笔大进项了。”直到此时,王弋终于露出了自己狰狞的獠牙,“仲翔,牛马市我一定是要设的,工部也不能闲着,户部调查青州的时候,牛马市的运输路线和衙门你一定要准备好。” “喏。”虞翻答应一声。 王弋话锋一转,问道:“诸位想必听说了市间流传的那首童谣吧?诸位怎么看?” “殿下,这绝对是别有用心人所为,应立即查明真相,惩治那些宵小。”荀攸直接说出了想法,他来时刚好听到童谣,心知王弋肯定会询问此事,顺便还给出了解决方案,“童谣流传甚广,贸然打压反而会引起他人注意,不如做一件大事分散人心,没人关心童谣,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散了。” “公达之计甚合我意。”王弋对荀攸的意见非常赞赏,同时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之前和文若商量过,想要官营一部分笔墨纸砚。不过官营难免会有人贪赃枉法,所以官营一定要有一个标准,无需多好,能用就行,主要是卖得一定要便宜。” 荀彧没想到王弋玩儿真的,立即提出质疑:“殿下,若是如此恐怕官营会亏损许多……” “文若,我说的能用就只是能用,便宜不代表没有销路。若我下令在各县设置蒙学,销路是不是就有了?” “殿下万万不可!”荀彧差点被王弋的话吓死,赶紧劝说,“殿下,蒙学之事事关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文若,树要一下一下砍,饭要一口一口吃。我所谓的蒙学只教一篇文章,所有孩童学会了便必须退学,想要继续求学就更凭本事,你觉得如何?” “殿下,臣觉得不如何。学问乃是立家之本,是根基中的根基,轻易不可外传。太学院有东观之书做本,康成公等大儒坐镇自然不会有人胆敢抱怨,可是蒙学……” “哈哈哈……文若,我现在还没指定是哪篇文章呢。若我发出告示天下征集这篇文章,你觉得会有人向我抱怨吗?” 荀攸听得眼前一亮,赞道:“殿下妙计。如此一来不仅童谣之事可解,穷苦人家能买得起官府便宜的笔墨,官府再填一处进项不说,还可以……一举四得!” 王弋摆了摆手看向荀彧,笑道:“文若,你说是税吏更吸引人呢?还是蒙学更吸引人呢?哈哈哈……” 荀彧闻言也不得不佩服王弋如今的政治手腕,赞叹道:“殿下深谋远虑,彧……” 蒙学到底吸不吸引人不清楚,但税吏真的会是一件让王弋非常头疼的事情。 还未等荀彧说完,袁靖便回来报告了,而且没出现什么意外,几间供应王宫的铺子商贩,无一例外全部失踪了。 更要命的是,王宫外面聚集了许多臣子,要求见王弋一面。 荀彧听完没有暴跳如雷,只是行了一礼,有些失落道:“殿下,您赢了。” “不,文若,我们都输了。”王弋的心情也不好,起身将儿子领到荀彧面前说,“你的弟子你带着,走吧,我们一起去看一看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王弋带着一众人等还没走到,便收到了宦官送来的奏章,而且奏章还是一封联名信。 奏章的内容他是越看越好笑,无非是牛马市开不得,开通道路费时、费力、费钱,道路又会被敌人利用劫掠百姓,反而会导致民不聊生,牛马市可以说是亡国之兆。苦一苦百姓没什么,千万不能坏了国家的根基。群臣们呕心沥血写下这份奏章,以死相谏希望他收回成命,保住来之不易的基业。 洒洒洋洋数千字的内容被他轻易提炼出精华,随手将奏章递给荀彧,指着最后一页笑问:“这些人的官职你都知道吧?” 荀彧当然知道,而且很多人都是他亲自举荐的,一时间脸色有些难看。 王弋见状却安慰道:“文若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他们退去?” “殿下,万万不可此时动手,授人以柄啊!”荀彧吓了一跳,以为王弋现在就要弄死那些人。 谁知王弋却对虞翻说道:“仲翔,你现在就去告诉他们,孤即将宣布两件事。第一,孤最近要率领左军亲征洛阳。第二,孤现在要着重发展陈留,要先为陈留铺平道路。” “喏。”虞翻答应,快步离去。 王弋叹息道:“陈留啊陈留,过不四战之地而已。区区曹孟德、刘景升、吕奉先、袁显思罢了,就算没有左军保护,又能有什么可怕的呢?哼,为了大局苦一苦百姓又能有多苦?元皓,你是去过青州的,你知道青州百姓有多苦吗?你们说我是不是应该四处走走,就局庙堂双眼真的容易瞎啊……” 田丰没有回答王弋的问题,因为他真的知道到底有多苦。 以他的身份,哪怕在王弋前几批支援的粮食期间,为了填饱肚子,吃的都是不知名叶子和掺了土的面粉混合物,当地残存的世家求他办事时最有牌面的礼物不过是几尾鱼。 能有多苦呢?不过是青州权力最大的人差点饿死罢了,还能多苦? 当他看到几位同僚投来疑问的目光时却摇了摇头,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现在比离开邺城之前还胖了少许,长在身上的这点儿肥肉可是他最骄傲的底气,没必要用言语来诉说自己的功绩,这份功绩的背后可不是活命无数能够比喻的。 随着王弋陷入了沉思,其他人也不敢说话,只能思考着各自心中的策略,直到虞翻归来之时。 只见虞翻帅气的脸庞上满脸古怪,来到众人之前的第一句便是:“殿下,臣有时总觉得自己太过清廉而鹤立鸡群,或许臣应该将大枪带过来,将那些家伙一个个戳死。” 此话一出,包括不苟言笑的田丰都忍不住要翻白眼,真心不明白虞翻怎么有脸说自己清廉? 要知道如今王弋大兴土木,工部可是比户部还容易捞钱的地方,他这个工部老大能清廉?况且虞家可是为数不多没有完全搬到河北的家族,扬州老家还留着不少人看家呢,虞翻手上甚至有一条冀州到扬州完整的水上商路。 他清廉只是督察院没想察他,不是他拿少了。 王弋闻言却笑道:“都走了吧?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很有趣吧?可惜咱们没看到,倒是让你虞仲翔饱了眼福。” 听到王弋这么说,众人都是会心一笑,笑声中根本不掩饰自己的嘲讽。 可虞翻却没有笑,只见他摇了摇头低声道:“殿下,走了大半,还有些人留下来了。” 笑声戛然而止,王弋一面凝重,看向荀彧:“文若辛苦一趟,将人为我请进来。” “何谈辛苦,此乃臣的本分。”荀彧行了一礼,特意整理了一下衣冠,迈着端正的步伐走了过去。 王弋则大手一挥道:“去正殿。” 这下所有人都收拾好各自的心情,世家确实贪,无论财富还是权力,他们越要越多。但不能说世家人都坏,“忠君爱国”四个字写在纸上毫无分量,记在心中却重逾千钧! 荀彧很久才带着五个人来到正殿,因为五人中有一个年逾七十的老人,走路都需要拄着拐杖慢慢挪…… 王弋不记得自己的朝廷中有这么老的人,至少在朝会中没见过。 他立即走近几人,随便找了个位子笑道:“都随便坐吧,老先生是何许人也?” 王弋本想表示亲近,哪知老先生丢下拐棍就要给王弋跪下,口中说道:“臣,赵郡邯郸人氏,姓周名焕,字……” 谁敢让这么老的一个老头儿跪下去啊,万一起不来可就完了。 王弋赶紧起身将老人扶起,笑道:“没想到还是个乡党,坐下说,坐下说。” 周焕可能也知道自己的身子骨,没有再客气,坐下后立即说道:“多谢殿下赐坐。殿下,臣今日此来乃谏一事,牛马市万万开不得!臣知道殿下是为了青并二州的百姓,可目前二州乃是多战之地,贸然开设弊大于利啊!若殿下手握徐州,臣定不说二话。徐州自古富庶,做为门户绝无问题,青州贫瘠,贸然建设必招盗匪啊!” 老先生腿脚不便,气血倒是很足,一口气说了很多。 王弋沉思片刻,沉声说道:“周老先生,孤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无需考虑其他,也不可考虑其他,只要你能答上孤的问题,孤便依你,如何?” “殿下请讲!”周焕闻言颇有些不服气。 王弋却缓缓说道:“如今有一豪族,家中多田亩庄户,秋收之日已至。孤问老先生,此豪族是希望庄户多收粮呢?还是希望庄户颗粒无收呢?” 这个问题简单无比,周焕想都没想便开口:“当然是……”可话到嘴边,周焕又说不出口了。 “当然是什么?”王弋追问。 周焕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问题的答案既不是多收粮,也不是颗粒无收,而是豪族根本不在乎…… 是的,就是根本不在乎,只因豪族的收益根本不是粮食,而是庄户的地租。 庄户若有粮交地租最好,若是没有只能卖身抵债,世世代代为奴为婢,这就是豪族的运行方式,千百年来从未改变过。 周焕张了张嘴,精气神似乎一下子就泄去了,虚弱的问:“殿下,这和牛马市有什么关系?” “周老先生,孤不可能阻止豪族的诞生,任何人都不可能,多少年都不可能。但是土地只有那么多,豪族抢占了百姓的,百姓就没有了,就只能依附豪族,豪族越发强大,抢占得更多。孤需要将土地留给百姓耕种就不得不让豪族将注意力放在其他的事情上。青州本就贫瘠,有限的土地更容易受到豪族的觊觎。牛马市一开,漕运所需何止十万?就算豪族占了土地,百姓也不会害怕。 到时候若真有强敌来犯,周老先生觉得是豪族会保护田产死战到底呢?还是百姓会保护生计拼死抵抗?” 第549章 应战(三) 应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策略,对于赵郡的本地人来说,无论钱财还是土地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王弋能够在王座上安稳地坐下去,也只有这样他们才会高人一等,这些人可以说是王弋最纯粹的支持者。 王弋用不着和他们讲什么战略和博弈,只要证明自己比他们有远见,他们就会从极力反对变成无脑支持。 不过周焕解决了,其他人却不好解决。 周焕只是从未在王弋面前露过面的郎官,其他人却是经常出现在大朝之中,首当其冲的便是户部度支主事段正。 段正行了一礼,说道:“殿下,臣不反对您设立牛马市,毕竟国库丰盈,户部也很开心。但是钱粮从何而来? 前两年支援青州已经消耗很多,且没有任何回报,年初张将军东征、甘将军训练又是一大笔支出。 征发民夫要钱;修缮河道要钱;修缮并州的道路更要许多钱,总不能让并州的牛马走壶关吧? 就算牛马市后年设立,将明年所有赋税都攒着也不一定能够用。 况且三座大市在建;兖州水渠在建;泉州港口在建,您还要为左军换装,都是不能停下来的工程。 殿下,户部没有您想象得那么有钱。” 段正的话相当不客气,王弋听了也是一阵头大,他也没想到财政赤字就这么忽然降临到自己头上了。 于是他问道:“户部没有其他进项了吗?” “有。”段正老老实实地说,“张将军此次出征应该可以带回来许多战利品,夫余和我等交易多年,若能变卖会是很大一笔进项,但这也需要时间。” 听到这王弋更头疼了,夫余的战利品他一根毛都没有啊,张辽当初已经许出去了,他也答应了,当然不可能和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将士们出尔反尔了。 “盐铁呢?” “殿下,盐已经没有那么抢手了,铁需要户部先拨钱才行。” “蜀锦呢?云锦呢?” “殿下,这些虽是抢手货,可纺织需要时间。” “户部真的支不出银钱了?” “也不是没有。”段正摇了摇头,正色道,“最近需要钱的只有两项,一是左军换装,一是殿下征洛阳。 左军换装耗钱多,征洛阳耗粮多,若是能停下任一一项,牛马市都能开得起来。 臣建议殿下暂缓征伐洛阳,若是左军能在一年之内换装完毕,户部说不定还能赚上一些。” “嗯,孤会考虑的。”哪一项都不能停,王弋只能先答应下来,想点办法搞钱再说,他转向其他三人问道,“你们呢?” 剩下的三人一个是户部的,两个是工部的,他们反映的问题都一样,那就是王弋不光缺钱,还缺人。 王弋治下的人口其实已经征发到了极限,哪怕给征来的民夫钱也不能再征了,再征百姓确实有钱了,可地就没人种了,人口比例会出现不平衡,导致粮食产量降低。 这年头打一年,歇五年是常有的事,没有几个管后勤的人能像亮亮那样允许刘备带着几万大军在外边随便浪的。 别管《三国演义》写得多热血沸腾,亮亮现在就在王弋手底下,可现在的亮亮也搞不定眼下的事情。 王弋很清楚当下的局面是因为自己铺的摊子太大了,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呢?不趁着其他人立足未稳的时候赶紧发展,难道要等其他人站稳脚跟比消耗吗? 而且但凡改革就必须触及阶层之间的矛盾,这一点他逃避不了,好在他有很多支持自己的人。 荀彧压低声音说道:“殿下,这些年荀氏多有盈余,拿出来一些不会影响什么。有一些家族虽然没做官,但家中颇有资财,也会支持您的。殿下放心,他们并不会以此求官。” 家族出资资助官府在汉朝不算是一件令官府丢脸的事,事实上有些世家也不是没有能外出为官的人才,只是那些人不愿意做官,官府有难帮衬一下,他们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王弋其实挺想让那些人出来给他干活的,但是人家讲究的是“避世”,除了派人劝说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不过对于荀彧的建议,王弋想都没想便拒绝了:“文若,有些事情以后一定要分得清,官府就是官府。有些人想要名声没问题,出来做官造福一方,孤本人亲自给他家题字都行,可想要花钱卖,绝对不行。 几位的建议孤已经知晓了,写一份奏章给孤,孤自会批示。” 段正几人闻言也明白王弋需要时间,便不过多打扰,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王弋差人将周焕送走后,没有去思考钱的问题,而是再一次将注意力拉回到了政治斗争上。 刚刚破了群臣进谏的局看似很轻松,实则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会酿成极大的骚乱,毕竟不管他杀与不杀都是错误的选择,只能说还好那些人足够贪婪。 世家的回击真的非常厉害,而且目前这些肯定还不是全部,他必须找到一个破局的点,只有找到了那个点,他就能将荀彧他们放进这场博弈中,就能进行人事调动,就有借口清洗那些和他对着干的人。 这个点必然是要死人的,可从什么地方切入呢…… 见到王弋陷入沉思,荀攸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低声说道:“殿下,臣有一计,或许能为殿下解忧。” “快讲!” “殿下,臣以为钓鱼时最难的部分在于如何将鱼儿从水中提起来。力气太大容易断了线,力气太小又容易将鱼儿放跑,让鱼儿咬钩反而是最简单的,只要静静等待就行,毕竟鱼儿什么饵都吃。” “用虫总比用草轻松些吧。” “殿下,清潭之中虫儿自然是好饵,可是如今水浑了啊……”荀彧笑得意味深长。 王弋也若有所思地笑了,如今局面一片混乱,那些世家抱着各自的目的纷纷将手伸向了他的口袋索取权力和财富。 要钱可以,要权也不是不行,他也不是不能给,不过他准备只给一样,每一家也只能拿一样。 “各位先去忙各自的事务吧,此事孤自有考量。”王弋挥退了众臣,独自一人在正殿中陷入沉思。 几人走出王宫,刚出王宫荀彧就将荀攸叫到了车上,劈头盖脸地质问:“荀公达,你怎可出此毒计!” 荀攸嘿嘿一笑道:“我出的乃是毒计,不也被叔父看穿了吗?难道叔父觉得那些人不该死?” “该不该死自有殿下考量,用得着你多嘴?你设计出如此恶毒的计策,想没想过要坑害多少无辜的人?传出去荀氏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叔父,我只是和殿下讨论钓鱼,哪有什么毒计?”荀攸咧嘴笑了笑,反问,“叔父有什么良策?那些人可不会给殿下多少时间。” “哼,你说什么别人就信什么吗?”荀彧不想继续和荀攸争辩这些,便吩咐车夫驾车。 荀攸见状愣了,无奈道:“叔父,我还没下车……” “知道,叫你来也不是为了骂你一顿。” “叔父要去何处?” “去找田元皓。” 两人几乎和田丰前后脚到达田丰的府邸,田丰回府是为了完成王弋的任务查阅资料,不太理解这两个人为什么会一路跟着他,有什么即便王宫不能说,路上也可以说啊。 不过出于礼仪,他还是在书房接待了二人。 一通客套完毕,田丰没什么心思闲聊,率先问道:“二位都是忙人,来找老夫可是有事?” 荀攸笑眯眯地喝茶,不抬头也不接话。 荀彧沉默片刻,抬头沉声问道:“元皓,你我相交多年,我今日不是吏部尚书,你也不是刑部尚书。我知道这很冒昧,但还是要问你,殿下将你召回邺城,究竟是为了什么?” 此言一出,不仅田丰皱起了眉头,就连荀攸也放下手中茶盏,侧耳倾听。 没有人比他这个大侄子更了解荀彧的才学和品行,能将荀彧逼到这份上,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而从田丰时不时晃动的眼神中能看出内他心十分挣扎,犹豫良久,最终松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文若,我也不瞒着你,我也不知道殿下让我回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元皓莫要诳我!” “我绝对没有骗你。”田丰回答的斩钉截铁,见到荀彧有些激动,下意识问,“文若,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元皓,殿下已处理过数次政争,每次都是快刀斩乱麻,以贪腐入手,以贪腐了结,可是这一次……” “殿下此次确实有些拖沓……” “不,不止是拖沓!以贪腐入手是最有效的方式,如今各家的生意都明确挂了名,只要手脚不干净,查出来的任何错账都能计入贪腐。” “或许这次人太多了吧?” “不,涉案人过多的话很容易引起朝局动荡,更应该速战速决。元皓,你可知殿下想要以什么罪名结束?” “难不成还能是谋逆?” “不是谋逆。”荀彧死死盯着田丰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今日,玉玺丢了……” “怎会如此!”田丰拍案而起,可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直接否决了荀彧的想法,“不不不,不一定会向文若所想,文若不要忘了那首童谣,说不定殿下是为了平息童谣……” “元皓,你说的自己也不信吧。”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童谣起,玉玺丢。谁言进位谁死!” “是啊,谁敢说进位谁死……殿下究竟想要做什么?”荀彧的眼中满是担忧。 田丰则在走来走去,半晌后忽然说道:“忽然回邺城的不止有我一个人!” “刘子初?” “对!刘子初!”田丰点了点头,一边在案几上翻找,一边说道,“当初殿下召我等议事,我们都惊讶于长安所发生的事,惊讶于长安世家的所作所为,刘子初当时描述的太详细了。但是,刘子初同样离开邺城许久了,他去长安的目的是什么?殿下只隐约说过刘子初在执行一项计划,他到底在执行什么计划?” “这我怎么知道……” “不不不,我们或许不知道,但是我们能够推测出来。文若,你还记不记得刘子初当初说自己的计划没有成功?没成功可不代表失败了……找到了!”田丰在众多文书中翻出来一张地图,摊开后解释,“需要刘子初亲自去的,一定和钱财有关,这个我们先不谈,你还记不记得张翼德去了什么地方?” “张翼德?”荀彧想了想道,“殿下不是说要张翼德组建前军吗?张翼德奉殿下旨意去寻觅兵源和练兵去了。” “对。文若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前军是骑兵,据说张翼德去了并州……并州!”荀彧赶紧走到地图之前,刚好看到田丰的手指指向了一个地方——高奴。 高奴向南百余里便是雕阴,雕阴边上是洛水,洛水连接着大河,大河流经长安…… “高奴附近群山环绕,很适合藏兵,但山都不高,骑兵可以畅通无阻。”不知何时荀攸也凑了过来,轻声说道,“真是一步好棋,若依托洛水运送东西被人跟踪的话,跟踪者只会怀疑雕阴是目的地,就算再多疑,也只会担忧东北方的定阳出兵。毕竟定阳附近是一片平原,援兵须臾便至,绝不会怀疑高奴有藏兵,更不会想到藏的是骑兵。 百余里的路途,骑兵一日便至,再配合定阳的支援,就算围了雕阴,围杀立即变成被围杀。 那么……只有一个问题,究竟是什么东西需要这样保护呢?” 田丰抬头看了荀攸一眼,想了想说道:“我或许知道是什么。年前甄氏的商会去青州收过布,最便宜的麻布,有多少,收多少,价格给的很高。当时我还很高兴,毕竟青州很穷,有了那一笔进项让我轻松了许多。” “不可能。”荀攸立即否定,“甄氏商会的眼界奇高,普通的麻布他们根本看不上……嘶……” 荀攸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中忽然带上了些许颤抖:“也就是说……子初口中那些交易的纸片上写的就是那些麻布?别再想了……别再想了!” 荀攸立即将地图卷起来,警告起眼前的两人:“无论殿下做什么,都落不到我等头上,想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奈何在他眼前的二人是荀彧和田丰,有他警告的时间,两人早已将其中关结想透了。 田丰也是颤巍巍地说:“殿下……不想打吕布……他想……他想……无论吕布有没有动作,他不过是殿下车架下的一只蚂蚁,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是了……是了……我知道朱灵此人……难怪殿下会让他守虎牢关……” “早有计划吗……”荀彧的眼神中满是茫然,下意识道,“从虎牢关被拿下,殿下就向那里运送守城器械。守城器械拆下来……” 三人中最难过的其实就是荀彧,无论宝座上坐的是谁,他依旧无法真正割舍内心中和大汉的联系,至少他下不了决心亲手将大汉毁灭,或许……准确的说他更希望大汉毁灭在其他人手里。 许久之后,三人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荀彧说道:“难怪殿下要动如此之大的手笔,新朝初立,皇权确实需要绝对。元皓,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我送送文若吧……”田丰跟着起身,将二人送到了大门口。 眼见着荀彧和荀攸上车,一名家丁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一个没站稳直接滚到了田丰面前。 田丰的心情本来就不好,见状立即训斥:“没有规矩,成何体统!” 哪知家丁爬起来大声说道:“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回事!在客人面前失了礼数,找死吗?” “老爷饶命……饶命……老爷您听我说……”家丁赶紧低声对田丰说了几句。 却见得田丰的脸色大变,上前两步拉住车夫,对车厢中的荀氏叔侄说道:“文若、公达,看来你们现在还走不了……” “发生了何事?”荀彧有些诧异,整个邺城的人都知道田丰不喜欢待客。 田丰没说,只是示意道:“进府说吧。” 三人下了马车回到书房,田丰沉着一张脸,说出了两件让两人震惊的事:“公孙度派来邺城的人全部身死,礼部侍郎被带走问话;前高显县令认罪,马铭出了督察院。殿下,动手了。” “殿下为何如此着急?这么快就动手了?”荀彧难以置信。 且不说公孙家的人,据他所知马铭的供词中牵扯了一大堆人,多到连他看了都头皮发麻的程度,那个县令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点头,硬生生扛了大半年没松口,怎么可能说认罪就认罪? 荀攸却在一旁幽幽地说:“快吗?若说殿下快,不如说明镜司的动作快,不如说那个酷吏王芷的动作快。” “还不都是因为你!”荀彧的诧异立即化作怒火,朝向荀攸汹涌而来。 田丰见状赶紧劝说:“公达的做法我是赞同的,这是最好的方法,一个拿不到的礼部尚书或许会成为他们的目标,一个空缺的侍郎绝对能让他们内乱,没什么不好。” “那也不能不择手段!万一被人看出来是明镜司出手怎么办?殿下的名声怎么办?” “谁能证明是明镜司出手?明镜司的人手脚有多干净想必文若应该清楚。” “可只有明镜司……” “算了,文若。”田丰摆了摆手,“就算知道明镜司又如何?谁能证明?我知你是君子,那些人对殿下出手时可没有遵循君子之道,今日早上那一幕你忘了吗?若不是殿下急智,恐怕三个月都脱不得身。” “这才是我最担心的。”荀彧的脸色依旧难看,声音阴沉的可怕,“一上来就是群臣请命,之后会是什么招式?” 此话一出,田丰和荀攸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大家都是混世家的,不是因为自己有底线就会高估世家的底线,大众能够想到的底线,其实是世家在政治斗争中的上限。 世家跟道德从来都不沾边,高洁的只是士人,从淤泥中绽放的荷花固然美丽,却不能因为满塘春彩而忘记隐藏在巨大叶片之下的泥沼…… 书房中变得异常安静,尽管三人都是官场老手,死寂的气氛也压得他们有些难以喘息。 万幸荀攸的心还算大,半晌之后他打了个哈哈,笑道:“元皓,既然来到贵府,是不是应该管我们一顿饭啊?这时日……可不早了。” 田丰和荀彧这才注意到,天色确实不早了。 王弋虽然早早将他们叫去,可经历了一件又一件事情,此时太阳都已经偏西了。 “二位来到鄙人府邸,着实令此地蓬荜生辉,丰管不了太好的,吃饱还是没问题的,请吧。”情绪过于压抑,田丰顺势答应下来,也想着换一换思考环境。 他嘴上虽然说管不了太好的,出手却一点儿都不简单。 时令果蔬就不谈了,鸡鱼牛羊一样都没少,而且菜品相当精致,每人案几上还摆着一壶酒。 “来来来,文若、公达快尝尝。”田丰介绍起菜品,“这可是青州特产的鱼。别看此鱼生得又扁又平,面相呆笨,活着的时候通体银色,极为漂亮。而且此鱼心高气傲,离水即死,味道极其鲜美。无需佐以酱料,蒸熟入口最佳。我冬日时存了些巨冰,好不容易带回来一些,如今只剩下这几条了。” 荀彧尝了一口,赞道:“果然如元皓所说,鱼肉紧实甘甜,回味无穷。” “是啊……”田丰一声叹息,说道,“青州南北皆是大海,渔产各不相同且极为丰富,本可以不愁吃喝的。只可惜小船抗不住风浪,若不是殿下当时给我调拨了大船,我也只能望洋兴叹了。如今有了船,百姓只会越来越好,我信殿下。” “元皓似乎改变了许多?” “哈哈……文若,只有去过了青州才会明白,很多事情一日两日做不成,刚正不阿也不能让百姓吃上没有土的粮食,庙堂之上和地方之下完全是两个世界……”田丰轻声讲述了一些他在青州的经历,让荀氏叔侄二人为之侧目。 这顿饭吃得相当融洽,荀彧十分感慨田丰竟然可以改掉胡乱批评还自以为是的毛病。 待到吃完饭,几人借着酒劲想要重提马铭案的时候,一名侍从匆匆进来,低声对田丰耳语了几句。 田丰挥手驱散侍从,将杯中酒水一把泼在了自己脸上。 荀彧二人大惊,赶忙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只听田丰冷冷说道:“街上已经传开了,张文远屠了夫余,整个夫余!” 第550章 应战(四) 疯了,田丰觉得自己已经疯了,他实在是不明白张辽怎么敢干出那种事的? 亡国灭种啊! 且不提王弋军中禁止屠城,单单从利益方面也不合适啊! 而且就算干了,怎么可以让别人知道呢? 田丰穷尽毕生的学问也没有想出一个能够形容张辽愚蠢的词汇,他甚至都无法想象张辽干的这件破事儿会给王弋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 然而,当他抬头看向荀彧和荀攸时,却发现两人的脸色没有丝毫波澜。 “文若,你们……”田丰欲言又止。 荀攸摇了摇头,荀彧干脆起身行礼道:“多谢元皓款待,来日请元皓来我府上赴宴。” “等等!”田丰立即叫住二人,沉声道,“其他的我不问,但是荀文若你要告诉老夫,当下的情况你可有应对之策?” “田尚书看着即可,告辞。”荀彧没有多说什么。 这一次田丰没有去送二人,而是在书房等待着家丁们探听消息。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临近宵禁,一名家丁才给他带来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老爷,那件事虽然传开了,但邺城百姓对此好像兴趣不大。”家丁一五一十将所见所闻告诉了田丰。 “怎会如此?”田丰非常困惑。 亡国灭种是一件大事,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必然少不了,不可能没人反对,而且就算全都支持也应该有所动作,不至于反响如此平淡。 他扭头忽然发现家丁还站在原地,便说道:“没你什么事了,回去休息吧。” 家丁没有走,而是犹豫片刻才说道:“有件事小人觉得很奇怪,不知道是否应该告诉您。” “速速讲来。”田丰闻言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家丁想了想,说道:“老爷,小人在探听消息的时候发现不少人在讲述秘闻,细说着夫余王让殿下如此震怒的原因……” “什么原因?快说。” “是。那些人说是因为夫余王袭击了殿下的使团才导致夫余亡国的,可是当时立即就有人反驳他们说袭击使团的是高句丽人,也有人说是马韩的,甚至有人说是公孙家的。 百姓们对夫余是不是亡国灭种并不感兴趣,似乎已经默认了这件事,他们更感兴趣的是夫余亡国的原因。” “怎么会?百姓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听说是夔音寺几个月前放出的消息,当时闹得群情激愤,很多人都想参军。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据说夔音寺里面的官员口径也不统一,当时百姓们只知道殿下的使团被人袭击了,质疑的声音全部都被愤怒压下去了,现在坊间也没人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家丁说得小心翼翼,毕竟这些消息都是道听途说,不知道过了多少张嘴巴,里面的可信程度非常低。 “还有吗?” “老爷,再就没什么了,就连您让我留意的暗探小人也没看见。” “此话当真?” “老爷,小人将坊市都逛遍了,附近的茶楼酒肆也去听了,真没看见。” “退下吧。”田丰摆了摆手,目光落在了跳动的烛火上,不过他此时双眼没有聚焦,内心显然并不平静。 目前看来此事王弋早有应对,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百姓是百姓,官员是官员,双方需要考量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虽然听说高显已经不是商贸的中心了,却依旧是户部财政不可缺少重要基石。 没了夫余,整个辽东的商贸量就会少一大截,当下也没有那么多人口去迅速填充夫余的地盘,这里面的损失谁来出? 要知道高显并不只是将中原物产卖给异族赚钱,夫余的药材和皮草也是相当紧俏的货物,现在相当于货源很长一段时间没了。 王弋做生意有多精明他是清楚的,他根本不相信王弋会无视这样的情况发生,那该如何应对呢? 田丰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应对之策,就在他打算放弃的时候,一个新的问题忽然浮现在他的心头,这也是他最担心的问题——百姓关心的是尊严,世家关心的是利益,那么御史呢…… 明日就是小朝,无论民间百姓有什么反应,御史是绝对不会放过王弋的。 一想到这里田丰就有些头疼,他总觉得王弋在计划些什么,而且他也清楚王弋在计划些什么。 一步步试探世家的底线;一点点切割世家的话语权。 王弋的想法呼之欲出,但田丰并不觉得王弋会取得最终的胜利。 千百年来和王弋想法相同的人不计其数,可没有一个人获得成功,只因世家是杀不完的,如大树般根深蒂固,亦如野草般生命顽强。 很多世家没有在王弋手里造反,不是因为王弋对他们有多好,而是因为这里的利益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贪婪战胜了死亡。 可是如今夫余没了,众多世家深耕多年的商路没了,再加上之前王弋回收土地时的条件,谁能保证那些人还会安生? 而且这一次还让御史们抓住了重新夺回话语权的机会…… 田丰从墙上取下了宝剑,慢慢用丝绢擦拭着。 他有种预感,或许用不了多久,发挥宝剑原本用途的时候就要到了…… 小朝。 人数虽然比大朝时少了许多许多,但各部、各寺、各院的关键人物悉数到场,一点儿都不比大朝简单。 待到吕邪宣读完规矩,有人立即出列道:“殿下,臣有事奏。” “讲。” “殿下,尧舜以爱民而兴,桀纣以残暴而亡。敢问殿下,夫余何罪?竟落得亡国灭种的下场?臣听闻有德者万邦臣服,无德者众叛亲离。夫余虽是他国,亦心向中原,每次朝贡从无失礼之处,纵然有所过错,殿下惩戒其王室便可,夫余百姓何辜?不知殿下是否还记得,当初殿下命令禁止屠城,如今张文远屠杀一国,不知该当何罪?殿下是否舍得爱将以正刑典?”此人说完,脸上没有半分惧色,直直和王弋对视着。 田丰下意识将手按在剑柄上,这些话说的实在是太重了,而且里面全是陷阱,每一个问题无论王弋如何回答都是错。 哪知又有一个人站出来说道:“殿下,臣亦有话说。” “讲。” 此人行了一礼,对之前那人说道:“陈御史,若本官没记错的话,张将军当初出兵夫余时便已经向殿下写了奏章,殿下也当众宣读了,那时喊灭了夫余狗贼最大声的人好像就是陈御史吧?怎么?现在张将军真灭了夫余,陈御史反而责怪起殿下来了?莫不是陈御史觉得罪孽太重,自己一个人扛不下吗?” “哼,再有一次,本官依旧会坚决支持灭了夫余。”陈御史冷哼一声,反驳道,“可灭国和灭种一样吗?此事若是宣扬出去,天下百姓该如何看待殿下?待到王师出现,谁还敢开城投降?活了几十岁,老夫怕担罪孽?老夫怕殿下的名声被一些小人给坏了!周侍郎,你觉得老夫说错了吗?” “小人?哈哈哈……陈御史自以为占据着大义,自觉可以对我等指指点点了?可以对殿下指指点点了?可陈御史凭什么觉得自己占据了大义?尧舜之百姓乃是当今之百姓呼?桀纣之君主乃当今之君主呼?时移世易,千百年过去了,陈御史只会向后看吗?不知变通却妄议君主,陈御史你真的能分辨出什么是君子,什么是小人吗? 君子行于礼,谏于理;小人行于谗,而谋于利。 某观陈御史在此无利可图,不过是想博取些许名声罢了,不似君子,亦不像小人。” “你!信口雌黄,你竟然敢污蔑老夫!” “本官可没有污蔑陈御史。”周侍郎摇头晃脑道,“莫不是真如坊间所传,陈家公子武艺不凡?要不然陈御史怎么会盯着张将军不放呢?” “胡言乱语!张文远伏法和我儿有什么关系?我儿若从军,定从那军校做起,以武艺扬名、以谋略服众、以军功论官职!老夫乃是御史,岂可行那营私舞弊之事!”陈御史被气得不行。 周侍郎却笑道:“本官可没说陈御史营私舞弊,莫不是气糊涂了,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好,好,好。”陈御史反而不气了,冷声说道,“既然周侍郎觉得张文远不该伏法,那殿下所立律法有何成效?谁还会畏惧?” “陈御史所言诧异,本官可没说张将军没有错。再说了,律法不是让人畏惧的,而是约束万民,使万民敬畏的。”周侍郎说完,眼中还露出一抹不屑。 陈御史见到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大喝一声:“好!殿下,您也看到了。老夫和周侍郎不熟,他不了解老夫为人,骂老夫是伪君子,老夫不怪他,不过老夫却要赞赏周侍郎乃是真君子!殿下,周侍郎不以老夫粗鄙,不以私交论公事……” “老匹夫,你阴我!”周侍郎察觉到了不对,想要打断陈御史的话,“殿下!休听那老匹夫胡说!老匹夫你住嘴!” 可惜无论他如何叫骂,陈御史依旧不疾不徐地说道:“周侍郎大义,也认可了臣的观点,请殿下诛张文远以正律法!” “老匹夫,本官和你拼了!”周侍郎已经顾不得其他了,起身就想和陈御史拼命。 张辽是什么人?那可是最早跟着王弋的战将。且看看张合如何?犯了那么多错,谁敢说句不是?谁能说句不是?还想着杀他? 周侍郎都不敢用眼神去瞟那几个武将,陈御史是御史,嘴上没有把门的见谁都说杀谁,没人会当真,王弋自然也不会因为御史的几句话杀人。 可他是侍郎啊,说话要讲证据,诬告不是没有代价的! 张辽又是河北出了名的老好人,他要是真牵扯进去,都活不到王弋收拾他那一天。 就在他放下一切打算以命搏命自证的时候,一道人影忽然飘到眼前,一把将他拎回自己的位置。 周侍郎一阵恍惚,见到眼前竟是一个可爱的娃娃脸女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是何人?胆敢羞辱本官!” “家妹不过是给在下推车的,不是什么大人物。”女子还没说话,一道男声响起,“在下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周侍郎还是要讲点礼数的,朝堂之上怎能放肆?” 周侍郎的眼神狠狠扫了过去,定格在群臣之中唯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 男子没了手臂,官服的袍袖放在了腿上,也正在笑眯眯地看着他。 夔音寺卿——袁流。 周侍郎心中一瞬间升起了无边厌恶,几乎想要当场吐出来。 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其实很烦王弋的一些臣子,那些臣子出身十分高贵,可在他们本家的地位又十分低贱,是奴仆般的存在。 那些人如今走到了台前,仗着自己身后庞大的世家,根本不给他们这些正统世家子弟面子,就像王弋手底下的疯狗一样,逮着谁咬谁,而袁流就是那些疯狗的头头。 “原来是袁寺卿。”周侍郎阴阳怪气道,“这殿上那么多侍卫、礼官,用不着袁寺卿管礼仪吧?怎么?嫌夔音寺管得太少吗?” “岂敢岂敢,在下乃是残疾之人,蒙主公不弃委以重任,夔音寺在下每日都要兢兢业业,哪有本事管其他的。只是在下多有不便,二位打起来万一波及到在下,在下跑都跑不了啊。”说罢,袁流似乎是出于好意,抬了抬头,提醒道,“周侍郎,陈御史还等着呢。” “哼!”周侍郎冷哼一声,也转头行礼说道,“殿下,张将军此次出征半年有余,劳苦功高,乃是开疆拓土的不世之功,注定名留青史。臣以为张将军纵然有些许错误,但天下没有无暇之美玉,臣不敢苟同陈御史之言,些许小错怎能如此处罚大将?” 王弋其实看热闹看得正起劲,本来还想看看两人如何能分出个胜负,如今却见到两人将问题推到了自己眼前,便思考起如何在勾两句火,让他们再打起来。 谁知一旁伸出一只小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对他小声说:“父王,儿臣观那周侍郎不像是好人。” “哦?”王弋有些惊讶,将头凑过去问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王镇行了一礼,一板一眼地说:“张将军有大功,但同样有大错,可不是什么瑕不掩瑜的小错。那周侍郎如此赞誉张将军,必然不是真心维护张将军,而是在维护父王的脸面。 他若真是心系父王的小人,必然百般维护张将军,绝不会说张将军有错; 他若是忠于父王的贤臣,必会指出张将军的过失,而不是想要蒙混过关。 此举即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想必他才是他口中说的伪君子,不是个好人。” 此言一出,王弋顿时来了兴致,继续追问:“那你觉得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儿臣不知。”王镇摇了摇头,解释,“不过他既然没有心系父王,又在为张将军脱罪,想必所图甚大。” “这些都是你娘教你的?还是你老师?” “是袁娘教的。她说为君者不可以赞誉为荣;不可以讥讽生怒;不可以失败丧志。” “难怪这么多年我没见你生过气。”王弋伸手对儿子弹了一个脑崩儿,笑道,“挺好,但是还不够好。你认为陈御史就是好人了?哈哈……” 小王镇揉着脑袋,脸上有些不服,想要说什么却被王弋止住。 王弋转头说道:“文远此次确实犯了大错,可是右军将士没有错。得胜回潮后,孤却要斩了大将,日后军中哪还有威信可言?” “殿下。”陈御史闻言立即说道,“右军乃是殿下的右军,若斩杀张文远而右军不服……” “陈御史。右军是孤的右军,却也是父母的孩子、妻妾的丈夫、孩子的父亲。”王弋的语气变得语重心长,“陈御史可知在军中如何降服一众骄兵悍将?只有一个字——强。阵斩敌将是强;攻城略地是强;百战百胜是最强。 陈御史,孤能一言降服军中将士,是因为孤是赵王吗? 不,那是因为孤在黄巾时便一直在打仗,孤给予将士们的承诺从来没有食言,孤从未让将士们失望。 不是孤看不起陈御史,也不是孤怀疑陈御史的忠心。 你们都是德行高洁,才华出众的重臣,未来孤要平定天下,还是要让将士们为孤征讨天下的,总不能让你们在战场上为孤拼杀吧? 而且,诸位真的知道文远为何要扫清夫余吗?” “还望殿下为臣解惑。”陈御史似乎打定主意不松口了。 王弋也没责怪他,拿起一份奏章说道:“想必诸位没见过夫余的王城吧?孤也没见过,孤找来了所有的地图,上面都没有。也就是说尉仇台住在一个不存在于世间的王城之中。诸位知道那座王城之中有什么吗?甲士一千,带甲近万,士卒三万不止。 能够在孤的眼皮子底下弄到这些还不让孤知道,夫余可不止是能力出众,还万众一心呢。假以时日,夫余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匈奴?” 此言一出,大殿之中的讨论声骤起。 按照王弋所说,以夫余的配置,杀向中原都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王弋虽然不可能害怕,可一旦王弋出兵征讨天下呢?趁着老家都空虚之际万一攻进来怎么办? 很显然这是一个不需要答案的问题,没人会傻到等夫余人杀到家门口再想办法,汉人的进攻欲望是刻在骨子里的。 然而在一片恍然大悟和赞誉声中,该来的还是要来,有人提出了疑问,这个人并不是陈御史,而是周侍郎。 “殿下,臣有事奏。”周侍郎清了清嗓子,行礼说道,“如今夫余已灭,恶贼已除,乃是殿下的不世功绩。臣以为殿下应沐浴焚香,垒土筑台。向上苍请愿护佑百姓,向百姓昭告不世之功。” 这时,忽然又说问道:“怎么?周侍郎这是想不想去礼部了?” “非也,非也。”周侍郎也没看是谁问的,继续向王弋说道:“殿下,夫余之地不小,物产颇为富饶,只是冬季过于寒冷。臣以为应当设立郡县,或将鲜卑之地与其联结,新设立一州。如今幽州过于广大,治理不易,不如重新任命刺史,也好叫土地不至于荒废。” 此言一出,大厅中登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王弋的眼神也逐渐变得玩味起来,心道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周侍郎的意思其实很简单,设不设置新的州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谁来管理那些土地。 幽州和冀州是王弋的基本盘,王弋凭借一些人初来乍到不熟悉可以说是用明抢的手段剥夺了那些人的庄户。 尽管后来也给了补偿,生意做得红红火火,但是现在夫余不是没了吗?他们少了一个大客户和供货商,所得利益自然直线下降,所以这些人便又打起来了土地的主意。 如今他们也已经意识到了,庄户做为曾经的重要财产其实价值不高,真正能让他们有稳定收入的只有土地,想要人,随时都可以招募。 这些人并不只有外来世家,还有冀州本地的一些世家,是一股相当庞大的力量,王弋必须小心应对。 “幽州北部的新城还没建完,百姓迁过去既没有安居之所,也没有所食之饭,朝廷更没有余粮供养他们。再说,如今各州百姓安居乐业,贸然迁走百姓必会引发动乱,此事先搁置吧。” “殿下,臣有一计,可解此局。”周侍郎并没放弃,立即说道:“殿下,朝廷可下达法令,只要愿意去夫余、鲜卑之地的百姓免除部分粮税,可解两地人口稀疏之患。迁出去的百姓可将土地卖给官府,官府再将土地以高价租卖给豪绅,缺粮之患亦可解。 殿下日后要征战四方,所费军粮不知几何,只有多开垦土地屯粮,才能有备无患啊。” 说实话,要不是王弋是个后世之人,可能就被这条计策给骗了。 按照这个时代人的逻辑,周侍郎的计策确实能够解决王弋的麻烦,而且解决的相当出色。 但问题是他并没有说迁出去的百姓到底会是个什么结局…… 第551章 应战(五) “周侍郎的计策不错,周侍郎觉得谁合适出任刺史呢?”王弋并没有表现出心中的愤怒,反而相当和善、 周侍郎见状大喜,立即说道:“臣举荐……” “不用举荐了。”王弋打断了周侍郎的话,直接任命,“不如就由周侍郎为孤管理一方吧。” “万万不可!”周侍郎闻言吓得腿都软了,赶紧说道,“殿下,臣才疏学浅,怎能担当一方封疆大吏?” “哦?周侍郎既然都能出任刑部侍郎,还当不得一州刺史吗?” “殿下……臣只是略通律法……” “刺史最需要的就是精通律法之人。” “殿下,按照规矩,臣不可以调任刺史啊……”面对王弋的咄咄逼人,周侍郎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 然而王弋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他也找到了发泄的借口:“既然周侍郎知道规矩,还精通律法,那你给孤说说,朝廷任免官职的规矩是什么?” 周侍郎万万没想到王弋会在这里等着他,一时间竟然有些愣神。 他看了看王弋,又看了看荀彧的背影,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俯首哀求:“殿下,臣知罪了……臣知罪了!求殿下网开一面……” 其实他犯的错说小不小,朝廷举荐人才一项是吏部的工作,一旦朝廷缺少官员,吏部就会经过层层选拔,将人选的名册以正式文书的方式交给王弋,让王弋定夺,他贸然举荐有结党营私的嫌疑。 可是这个问题说大也不大,因为很多人才都是各部高官直接向王弋举荐的,王弋也都应下了,算是一种私下的默契。 麻烦的是王弋如今将此事拿到了台面上,私下便没了默契,周侍郎除了请罪别无他法。 王弋当然不会认同他的请罪,直接下令道:“周侍郎,你是想结党营私吗?朝内重臣勾结外任刺史?来人,拿下!押入督察院候审。” “殿下,臣冤枉,臣真的冤枉啊……”周侍郎被吓得魂都飞了,一点点向后挪,想要躲避走过来的侍卫。 开玩笑,督察院顶着个人名,却从来不干人事,进去的官员出来时能有个全尸都是万中无一,所要承受的痛苦他都无法想象。 可侍卫怎么会让他跑了,几个人过来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拎出了大殿。 王弋随后说道:“设立新州之事暂且搁置,诸位有什么良策可以给孤上书,到时孤自有定夺。诸位可还有事?” “殿下,臣有事奏。”张承闻言站了出来,大声说道:“殿下,新州可以搁置,但新地却等不得,臣以为还是应该遣人尽快开垦土地。据臣所知,夫余百姓日常同样以耕种为主,若长时间没人打理,那些开垦好的熟地便荒废了,日后开垦起来反而是一桩麻烦事,还望殿下早日定夺。” “孤知晓了,还有事吗?” “臣无事了。”张承行了一礼,回到自己的位置。 就在此时,又有一人站出来说道:“殿下,臣有事奏。” 清脆的女声和当下的环境格格不入,重臣转头看去,却看到王芷站了出来。 只见王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声音甚至夹杂着死寂般的感觉:“臣弹劾各部主事三人、侍郎一人、员外郎十二人、郎官四十人……这些人无视殿下恩德,忘恩负义,与他国勾结,意欲谋反!臣已得到铁证,请殿下定夺。” “王芷,你休要信口雌黄……” “哪里来的铁证?本官倒要看一看……” “哼,督察院的证词也能信?” 王芷并没有说出官员的名字,但一条条质疑已经砸到了她的身上。 她没有辩解,甚至连动都没有动,就安安静静地等待着王弋的决断。 王弋示意吕邪维持好秩序,笑道:“三个,一个,十二个,四十个……各级官员从四品到七品,足有上百个了,在场的就会被带走三分之一,你们真的想要造反吗?” “殿下,臣有话说。”一人闻言立即站出来辩解,“千百年来王朝兴衰,朝代更迭从未停止,臣听说过群起而攻之的无道昏君,也听说过阴险邪恶的叛国逆臣。但是臣从未听说过一个国家正在兴盛之时,朝堂上存在一半的逆臣! 殿下,臣不敢保证在场诸位人人都忠于殿下,可是诸位也算兢兢业业,日日想着如何平定天下啊! 督察院此举乃是构陷,分明就是想制造恐怖事态,败坏殿下名声!” “我就说嘛,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对孤不满意呢?”王弋眼神冰冷地看向王芷,冷喝道:“王芷,你最好能拿出铁证。” “殿下,臣有马尚书之子马铭的供词,臣以性命担保,绝对没有对马铭用刑。”王芷说罢,从袖袍中拿出一本奏章。 王弋让吕邪将奏章拿过来,仔细看了一遍后满脸担忧,沉声说道:“诸位,马铭的供词之中牵扯了太多机密,孤不能将其公诸于众。但也正是因为这些机密,所有名字在策之人,需要全部闭门谢客,待孤查明真相,还你们一个清白。” “殿下怎可如此!” “是啊。殿下不可啊,若囚禁百官,百姓们会怎么想?” “殿下,我等冤枉啊……” “殿下,我等自然不敢违抗殿下的旨意,但是朝廷要运行啊……” 一时间整个朝堂犹如菜市场般混乱,哀嚎声、劝谏声此起彼伏。 “够了!”王弋拍案而起,怒喝道,“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心中在想什么,既然那么忠诚,为何不去长安!哼!” 啊? 吵闹声瞬息而止,很多人都被王弋的话震撼到张大了嘴巴。 他们环顾着周围的同僚,有那么一瞬间,所有人对他人的信任都降到了最低点。 王弋坐下,语重心长道:“在查明真相之前,孤不会罢了任何人的官,也不想罢免任何人。尔等就当时休沐了,好生在家休养,不要给孤添麻烦。” 他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跳出来找事,一个个算是默认他的旨意。 王弋又对王芷说道:“这件事光有马铭的供词不够,孤要更多的证据,你只有三天时间。” “喏。”王芷行了一礼,退了回去。 王弋揉了揉自己的眼角,看起来相当疲惫,随口问道:“诸位还有事吗?” “殿下,臣有事奏。”陈御史再次跳了出来。 王弋挥了挥手说:“快讲,快讲。” “殿下,臣弹劾御史大夫沮授尸位素餐,有渎职之罪。”陈御史轻飘飘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然而,这句话就像炸雷一般,在众人耳边响起,一时间看向陈御史的眼神就像看待一个疯子。 或许陈御史是真疯了,御史大夫比他高了两级,是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而且这还是王弋建立朝廷以来第一次有人告自己的上官。 “陈御史,御史有风闻奏事之权不假,但是你参的也是御史,必须要有证据才行。”王弋皱着眉在提醒。 他想到了无数种世家反击他的手段,却万万没有想过有人竟然要拿御史台开刀,而且还是致命的一刀。 “殿下,自御史台开衙以来,检举贪官污吏无数,吏治清明不能说全是御史台的功劳,御史台也是出了一份力的。但沮授任御史大夫以来,从未上书过一次,从未弹劾过一人,皆是由御史台诸位同僚勉力支撑。 诸位,本官在这里问一句,诸位可曾见过沮授谈何过任何一个人吗?哪怕有一个,本官也愿意接受诬告反坐!这难道还不算是尸位素餐吗?”陈御史说得慷慨激昂。 王弋的脸色瞬息万变,冷眼旁观着一众臣子。 沮授是王弋平衡朝局之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人,他掌握着御史台的动向,可以让王弋知晓朝局中政治倾轧的程度,并且做出应对。 况且沮授是御史大夫,是御史台的老大,需要他参与弹劾的人只能是六部尚书和中书省的高官,弹劾其他人就是御史在前面冲锋陷阵,王弋手下六部尚书的地位是不可能撼动的,中书省又有荀攸镇着,根本用不着沮授出手。 但这只是默契,并不是规矩。 沮授的所作所为确实符合渎职之罪,如今被人提出来了,王弋就必须有所回应。 这是阳谋,阳谋只能找破绽,不能硬拼。 “沮授,你可有什么话说?”王弋将目光挪到了沮授身上,他打定主意,只要沮授反抗,无论如何都会将他保下来。毕竟这是政治斗争,处于最顶端的王弋本身的地位就是破局最锋利的武器。 谁知沮授却摇了摇头,笑着行了一礼道,“殿下,臣确实无能,无话可说。” “殿下!他认罪了!”还未等王弋说话,陈御史抢先说道,“既然他已经认罪,应当按律处理吧!” “沮监海,你真没有什么要对孤说的吗?”王弋根本不理会陈御史,而是死死盯着沮授。 沮授抬手将官帽脱下,依旧笑道:“殿下,臣确实犯了失职之罪,无话可说。” “哼!”王弋冷哼一声,转身便走,边走边说,“将沮授贬为庶民,退朝!” 王弋确实被气得不行,他觉得沮授背刺了他,如今可是政争关键时刻,很多骑墙派还在观望,若能保住沮授,那些骑墙派一定会站在他这一边。 如今被沮授这么一弄,就好像他连手下大将都保不住一样,不知失了多少威信。 见到王弋走了,一众臣子有的开心,有的惶恐,面色各异出了王宫。 田丰的脸色一直都不好,登上马车之前又恰好看到一个妙龄女子推着个人擦身而过,心中怒火一下子就压制不住了。 “站住!”田丰挡住两人,一把抽出宝剑架在袁流的脖子上,冷声喝道,“袁寺卿,你们夔音寺到底是做什么的?” 袁流看了看脖子上锋利的宝剑,笑眯眯地说:“田尚书这是做什么?大家做事都讲究规矩,田尚书有什么疑问,差人送封信给我就好,我会欣然赴约,又何必在大街上舞刀弄剑呢?” “少说废话!周靖为人心思缜密,怎么可能会跳出来说新设一州之事?” “哈哈哈哈……果然还是自家的将知道自家的士兵,田尚书是想给手下出头吗?” “你默认了?” “下官可什么也没说。” “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在朝堂之上下黑手?说,你究竟做了什么?”田丰向前挺了挺宝剑,压低了声音,“就算令妹武功高强也没用,看看是令妹的手快,还是老夫的剑快。” “田尚书,你应该知道我姓袁吧?”袁流自顾自问了个相当愚蠢的问题,也不等田丰回应,便自顾自说道,“袁本初姓袁,我也姓袁,这可不是什么巧合。田尚书的家族应该不是很庞大吧?我们这些人啊,不一定比袁本初差,缺的只是出头的机会。唉……生下来命运就已经注定了,我们自小就没怕过什么。田尚书,你这柄剑可吓不住我。” “你说不说……”田丰想要更进一步,却惊讶的发现袁流已经不在轮椅上了,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他的背后! “些许小手段而已,不足挂齿。我知道田尚书担心我会对殿下不利,可我也说了,我们从不缺才能,我们也愿意将自己的才能贡献给可以驾驭我们的人。”袁流一步步坐回自己的轮椅,依旧笑眯眯地说,“那些小手段只能对付不会武艺的人,殿下身边的护卫就不需要田尚书担心了。” “最好是这样。”田丰收回宝剑,狠狠瞪了袁流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这时,他忽然听到袁流大声说:“田尚书不妨多关心关心自己,哈哈哈哈……” 听着越来越远的笑声,田丰狠狠拍了一下车厢,却也没有去理会袁流,而是命车夫打道回府。 然而,走着走着他看到沮授居然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在逛街,于是他伸出头喊道:“监海,上车。” 沮授看是田丰也没客气,径直上了马车,笑道:“元皓回来我也没去坐坐,今日正好,元皓不要将我赶出去啊。哈哈哈……” “你还笑?”田丰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再次升腾起来,没好气道,“刚刚你为何不辩解?你知不知道自己给殿下惹了多大的麻烦?” “元皓好眼力,一眼便看出了其中关结。我知道当时应该有所辩解,但是我却不能辩解。” “这是为何?” “元皓,想必你昨日便知晓张文远在夫余的所作所为了吧?” “是啊,那又如何?” “那你知道这个消息是谁放出来的吗?” “是谁有什么关系吗?消息已经走漏了,如今形势对殿下非常不利。” “不不不。”沮授摇了摇头,高深莫测地说,“从任何人那里放出来的消息对殿下都会不利,哪怕是张文远回来后得胜的消息,对殿下也会不利,不过只有一个人放出这个消息,对殿下是有利的。” “谁?” “元皓猜猜……” “我猜……”田丰差点被气死,强行按下火气,转动起自己的思维,片刻后面带惊恐道,“你的意思是说……殿下?” “对。这个消息就是殿下自己放出来的。” “那你就更不应该退缩了!” “不不不,元皓,我可没有退缩。”沮授收起笑容,给田丰分析道,“殿下将此事放出来,为的就是先定下意义,让各部高官达成共识,让其余官员有个准备。此事的关键不是在小朝,而是在大朝。不论今日小朝闹成什么样,大朝只会闹得更凶,殿下需要让开口攻击张文远的人少一些。” “这和你退缩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压不住御史台了?” “……”这次沮授选择了沉默,脸色有些难看。 田丰见状一惊,赶忙问道:“你真的压不住御史台了?” “哼!”沮授冷哼道,“我要是能压得住,今日姓陈那个老匹夫就要死在朝堂之上!” 听到沮授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话,田丰诧异无比。 他可是知道沮授才能的,怎么会压不住区区一个御史台? 可是事实就是这样,沮授不仅压不住御史台,还被自己属下搞下了台。 “你为何不说与殿下?”田丰对沮授非常不满。 沮授却无奈道:“说?怎么说?说我亲自提拔的手下有一半背叛了我?这是殿下的朝堂,不是我的,我只能做对殿下有利的事。” “被赶出御史台对殿下有利?” “当然。我被赶出御史台这件事不仅有必要,还要人尽皆知才行。” “你知不知道御史台是殿下的左膀右臂,没了御史台,殿下会很被动。” “元皓莫慌,你许久不在邺城,不知道里面的门道也是理所当然。”沮授又恢复了好心情,笑道,“御史台对殿下固然重要,但御史台本身是没有权力的。殿下放弃御史台,能够换取的东西可就多了。” “你把自己也算计进去了!”田丰瞪大了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沮授玩味地笑道:“我若不从御史台出去,又怎么会体现殿下的公平公正呢?” “殿下知道你这么做吗?不要坏了殿下的事。” “无妨无妨,殿下知不知道都不打紧,只要殿下动手的时候方便就行了。我不是没有被关进牢里吗?哈哈哈哈……” “你啊,唉……”田丰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快到田丰的府邸了,田丰对沮授以身入局的做法并不赞同,一时间没什么聊的,转头看向窗外,想要舒缓一下压抑的心情。 谁知紧紧瞟了一眼,却看出了毛病。 田丰转过头大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田庸,你将老夫载到何处了?” 沮授闻言有些好奇,透过窗子看去,发现不知为何车夫竟然拉着他们来到御史们的府邸附近。 要知道王弋在邺城给官员们分房也是有讲究的,好地方自然都是大官的,御史们住的相对偏僻一些。 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沮授赶紧坐过去,低声说道:“元皓,有些不对劲。” 田丰见车夫没有回答他就已经察觉不对劲了,缓缓抽出宝剑,他轻轻的推开了车门…… 霎时间,只见一道银光划过,从车门的缝隙中钻入车子,直奔田丰面门。 这一击可非同小可,两人虽有六艺傍身,终究只是文人,比不得日日习武的武士,况且车厢狭小,也没有地方让他们躲避。 田丰心中一阵哀叹,只能想到一句“吾命休矣”,沮授更是无奈,除了等死,脑中一片空白。 谁知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刺客手中长刀竟然落空,擦着田丰的鼻梁砍到了马车,并没有伤他分毫。 不仅如此,还未等田丰两人看清刺客样貌,刺客便被人拉出马车,只留下一声痛苦的闷哼声。 田丰吓了一跳,好在他反应极快,立刻打开另一侧的车门,钻向了外面。 沮授紧随其后,站定之后立即拔出腰间宝剑,和田丰背靠背摆开了防御架势。 然而外面的场景要比车厢之中安全很多,田丰只看到袁流从对面的街角自己撑着轮椅缓缓靠了过来,脸上依旧挂着那有些欠揍的笑容。 “这是你干的?”田丰立即喝问,“你想行刺老夫?” 袁流摇了摇头,笑道:“确实是我干的,但不是要杀田尚书。都是死士,没必要逼问,全杀了,出来吧。” 随着袁流的命令,围墙上忽然跳出一名年轻男子,手里还提着一具尸体。 而给袁流推车的那个妹妹更是手中拎着一个脑袋,从田丰二人身边飘然而过。 “可惜,没能救下田尚书的车夫。”袁流轻声说道,“下官早就说过了,田尚书应该注意一下自身的安危。下官建议田尚书和殿下说说此事,让殿下给田尚书配个武艺不错的车夫。” 田丰没有理会袁流有些阴阳怪气的话,问道:“他们是谁?” “谁知道呢?我们只会杀人,刑讯还是要看王芷的。都是些死士,等带到王芷那里早就自尽了。”袁流倒是没有隐瞒。 田丰有些恼火,下意识说道:“究竟是谁要杀我?” 这本是他的心里话,没留意脱口而出罢了,没想到袁流竟然认真回答道:“田尚书,周侍郎没了,你在刑部可就只手遮天了……” 第552章 应战(六) 王弋从来没有真正的掌握六部,从建立到如今,从来没有掌握过哪怕一天。 六部之中最重要的吏部虽然有荀彧坐镇,但世家子弟也是最多的,有敌人时他们是王弋最坚强的后盾,没有敌人时他们就是王弋最大的敌人。 户部则是骑墙派的聚集地,左右丞张承和张范就是王弋手底下最大的中立派,既不偏向王弋,也不轻易参与斗争,这些人不是一个联盟,谁都可以去争取。 刑部一直都是世家在朝堂的基本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不论王弋如何加大力度培养,在律法方面也不可能轻易超过世家千百年的家学传承。 一直在王弋手里的其实只有工部、礼部和兵部。 做为一个理工男,他很清楚工业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性,绝不可能将工部让出去。 兵部的人又是一直追随他的那些老人,以刘晔为主就算是利益也不可能和世家站在一起。 礼部的头头不在朝堂之内,只要郑玄等人一直支持他,世家的人就没办法在礼部中掀起什么风浪。 如今王弋在小朝上办了一个刑部侍郎,世家们立即就坐不住了,如果田丰将刑部变成第二个吏部,对于他们来说将是一个不能接受的损失。 解决麻烦最轻松的办法就是从源头上解决,王弋他们动不了,就只能拿田丰下手。 田丰很快便想清楚了其中的门道,每个人的利益诉求不同,他已然成为了众矢之的。 不过他对袁流的表现依旧不满,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他们要来刺杀老夫的?你一直在跟踪老夫?” “田尚书,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老夫就算是死,也用不着你救。老夫现在要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有人要行刺的。” “哈哈哈哈……”袁流忽然哈哈大笑,半晌后才说,“田尚书,什么你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明明就是我凭什么会知道,对吧?” “哼。”田丰没有因为被戳破想法而懊恼,反而冷声说道,“以你所表现的能力,斩了你都不为过,你以为你是谁?敢在邺城布置眼线。” “若我说我不是为了田尚书而来,田尚书能不能让条路?” “本官乃是刑部尚书,在本官面前犯法,为了什么也不行,还不从实招来。” “田尚书,你吓不住我。”袁流无奈地笑了笑,叹息道,“既然田尚书想知道实情,那就跟我来吧。” 说罢,袁流示意了一下,不再理会田丰,让袁寒推着他继续向前走。 田丰刚想跟上,却被沮授拉住,沮授低声说:“元皓,我等还是不要掺和这件事了吧。” “你怕了?” “我怎么会怕?我……” “监海,王道与左道只有一纸之隔。我知道你担心我坏了殿下的事,但是殿下在朝堂上被逼迫到那番田地都没有高举屠刀,更不应该用那行刺的手段。 行刺的手段虽然简单有效,可终究是旁门左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殿下坏了自己的名声。” “可若真是殿下呢?” “老夫必以死谏之!”说罢,田丰握紧手中宝剑,大踏步跟上了袁流。 然而,一路走去,田丰发现越走越不对劲,怎么周围的府邸看起来越来越高级了? 还未等他找到答案,袁流已经将他带到了目的地,而他更是在门口看到了一个做梦都想不到的人——赵云。 “田尚书?你怎么……” “赵将军?你为何……”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双双愣在当场。 好在田丰反应较快,立即问道:“赵将军,这是何地?你为何会在此?” “这里是马尚书府邸的后门。”回答他的是袁流,袁流颇为无奈道,“我等原本就是要来这里的,据说有人要干掉马铭灭口,殿下嘱咐我来寻找些有用的消息散布出去。不过田尚书放心,刺杀马铭的和刺杀你的不是一伙人,不用太过担心。” “什么?”赵云闻言大惊,一边打量着田丰,一边询问,“田尚书遇刺了?可曾受伤?是何人所为?” 田丰的脸上也难得闪过一抹惊慌,很是诧异的问:“你是在朝堂上察觉他们会刺杀老夫的?” “是啊。只是田尚书好生严厉,若下官当时解释,恐怕你也不会相信。”袁流终于有了小脾气,开始揶揄田丰。 可田丰眼下哪还顾得上这些?他很早以前便跟着王弋 ,非常清楚曾经王弋的地位是什么样子的,那可是在自己地盘上说一不二的人。 他也清楚王弋将他召回来很有可能是因为朝局不稳,却没想到竟然不稳到这种程度。 朝堂上刚产生了矛盾,下朝便要刺杀对手,这是什么恐怖的时局? “怎会如此?一点儿规矩都不讲吗?一点儿脸面都不要吗?行刺?真当河北的律法是摆设吗!”田丰越说越生气。 “怎么不讲规矩?这些人可讲规矩了。”袁流满脸讽刺,讥笑道,“不碰殿下就是他们的规矩,不杀官员就是他们的规矩。他们的规矩是党同伐异;是刺杀家眷;是人死不报官;是私下解决。 哼,将殿下高高供起来,将殿下能见到的人好好保护起来,其余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明镜司都吃过亏。”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们哪来的胆子!” “田尚书说笑了,这可不是他们胆子大,而是世道本就该如此。 袁氏如此、杨氏如此,你能想到的大小世家都是这样。 殿下想要改变规则,世家想要恢复规则。 千百年来本就如此,从未变过。” 田丰听得瞠目结舌,喃喃道:“他们就不怕殿下麾下的将士?” “哈哈哈……田尚书,远的不说,就说你回来这几日吧。”袁流忽然收起笑容,声音变得阴冷,“周公瑾、甘兴霸、张文远,这三个人都是殿下麾下大将,被攻击的还少吗?” “混账!” “田尚书,殿下早已不是州牧了,更不是什么王。田尚书不妨往上面再看一看,以你的才学,定会豁然开朗了。”袁流给出了提示,算是释放出最大的善意。 田丰愣了一下,心中思绪万千。 袁流说的没错,王弋这方势力已经不能算是一路诸侯了,而是一个独立的国家。 政策、法度、官制…… 一切的一切都和大汉是不同的,完全是一个崭新的朝代。 想到这里他不禁露出苦笑,无论这里看起来与其他地方有多少不同,运行的逻辑是不会改变的,国家真正的掌控者是不允许发生改变的。 他终于明白了王弋为什么执着于修路,修路能够带动的不仅是经济,还能加强王弋的掌控力,让这个国家的实际掌控者由世家转变成君主。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在他面前的是一条蜿蜒曲折、满是荆棘的小路,并不适合君主通行,他要为他的君主铺设一条大路才行。 “诸位,此地无老夫什么事,老夫便不在此多留了。”田丰行了一礼,准备回去将自己的地盘捋顺清楚。 谁知赵云却冷声说道:“田尚书稍候吧,好在用不了多久。” 叮! 一道银光闪过,赵云用长枪拨开一枚射向他的羽箭,表情变得非常严肃。 周围的禁卫见状,立即扛着盾牌将他们围了了起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片片箭雨洒向盾牌,发出阵阵闷响。 “这么多!”田丰见状惊呼出声。 不是他没见过大世面,可每一轮箭雨足有数十枚羽箭啊! 赵云也很惊讶,心道邺城哪来的这么多弓手?莫不是真有人想要造反? “攻!”一想到有人造反赵云心中就火大,恶狠狠地下了命令。 禁卫们举着盾牌一步步向不远处的巷子中逼近,但巷子却非常安静,看不出有丝毫异常,箭雨也适时停了下来。 禁卫见状立即调整好阵型,握紧手中战刀,鱼贯走入这条只有两人宽的巷子。 可是进去仅仅十几人,两边院墙之内忽然丢出数个布包,布包落在人群中炸开,里面竟然是雪白的生石灰。 “埋伏!”有人立即发出示警。 赵云几乎在同时下令:“放箭!” 他可不是胡乱下令,只因布包炸开之后,院墙内翻出数十道身影向禁卫杀去,也就在这个时候,马府的院墙上伸出几十支连弩,对着在半空中的此刻一顿弩箭问候。 刺客们还未等惨叫出声,便化作一团团刺猬球从天而降,不过也不是没有运气好的,还真有人安然无恙地杀进了禁卫之中,而且竟然造成了禁卫的伤亡。 “破甲锤!”能给装备精良的禁卫造成伤害的只有特殊兵器,有人看到后立即示警。 这下刺客可就倒霉了,立即被两面盾牌夹在中间,手中破甲锤连挥舞的缝隙都没有,身体已经被锋利的战刀捅刺了数下,最后只能绝望地看着禁卫们脸上的面甲死去…… 其余没有进入小巷的禁卫早已分成两队,搭着人梯跳进了巷子两边的府邸,不多时惨叫声便同时传了出来,清剿完毕的信号也随后传递出来。 局面看上去似乎得到了控制,赵云却没有丝毫喜悦,因为弓箭手还没有解决,而且……他还没有准备好…… 没错,他也是刚到这里没多久,根本没想到有人会在大白天明目张胆的搞刺杀,这都已经不能算是刺杀了,攻城的巷战也不过如此。 连弩手已经是他最后的手段了,他不怕别人来强攻,就怕有人调虎离山。 “退。”赵云果断下令,自己喊开大门,率众退入了后院。 马铭此时在几人的护卫下距离门口不远,见到赵云带人进来,以为遇到了什么变故,立即过来问:“赵将军,要不要我令家丁过来将后门封上?” “不。”回答他的是田丰,田丰早已看清了形势,立即说道:“将大门打开,我们退到那处楼阁。” 赵云闻言一边指挥禁卫护送马铭过去,一边问道:“田尚书,这是为何?” “那处楼阁易守难攻,弓弩手可在上层狙杀,马铭藏在中层被甲士保护,其余人在下层可以随时出击。” “他们会进来吗?” “他们一定会。”袁流接过话头,解释道,“这些刺客一看就是死士,没有命令是不会后退的,而那些背后之人都是赌徒,只要有一丝机会,他们都会博上一博。” “如此最好。” 谈话间几人已经来到了楼阁前,赵云指挥着禁卫布防,更是握紧了手中银枪。 果然,没一会儿他便看到四周站满了手持各种武器的人,并且拿的武器非常针对禁卫,不是长矛就是铁锤。 看到了目标,顶层的连弩手根本没客气,劈头盖脸就招呼了一通弩箭。 这一通弩箭仿佛是一个信号,墙上的人不顾同伴伤亡,纷纷向楼阁冲了过来。 大门处更是涌进来一大堆人,打眼一看少说也有一两百之众。 连弩手们听从着长官的命令,依次射杀靠近的刺客,奈何对方实在是太多了,还要防备对方弓箭手偷袭,很快便有人撞破窗子跳了进来。 看到刺客竟然敢进来,有些窝火的禁卫们马上来了精神,组成阵势犹如砍瓜切菜般清理着刺客。 长枪和大锤在狭小的房间中本来就难以 施展,禁卫越打越轻松,有些甚至想杀到外面去。 但是田丰的眉头一直紧皱在一起,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虽说这些人的目标确实是马铭,可也不至于完全无视掉禁卫啊,不应该不顾一切就想着向楼上冲。 “赵将军。”田丰忽然提议,“听说你勇武非凡,不如杀出去,解决掉那些弓箭手?” “这……田尚书,实不相瞒,在下曾因为被调虎离山,险些让殿下遇刺……” “将军放心,有这等甲士在,寻常高手不太可能突破防线。而且这里不是还有袁寺卿吗?”说着,田丰还看了看袁流。 袁流倒是一脸无所谓,微笑着对赵云点了点头,算是应下这份差事。 赵云也觉得外面的弓箭手是个麻烦,见状也不多说,挽了个枪花,便冲了出去。 只见得一道银色的闪光在眼前划过,流水般穿过人群,一朵朵鲜艳的血花随后绽放,赵云所过之处,刺客连反应都没有便倒地身亡。 “这还是人?”袁流再也没了淡然,直接从轮椅上弹了起来,双眼瞪得老大,嘴巴也合不拢了。 速度快的他见过,技巧高明的他也见过,但他从未想过有人穿着厚重的铠甲能展现出这样的速度和技巧。 力量、速度、武艺…… 赵云片刻之间展现出来的东西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让他一度产生赵云那一身甲胄不是为了防御,而是为了挡住因为来不及躲闪而喷射过来的血液的错觉。 看一眼,再看一眼,多看一眼…… 哪怕没了双臂,他的武学造诣还是在的,这样的高手每一次出招对他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身后极度幕强的袁寒双眼更是犹如一对桃花,恨不得立刻将自己贴上去。 奈何这里的场地有限,赵云终究还是走出了房门,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袁流有些丧气,一屁股坐回轮椅,哀叹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早听袁靖说过,殿下身边的护卫强到无法理解,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枉我还自诩是武学宗师,终究不过是井底之蛙……” “强吗?”许久没有说话的沮授忽然插话,他也不爽袁流许久了,便嘿嘿笑道,“但赵将军不是天下第一,殿下认为的天下第一是那个盘踞在洛阳的吕布,赵将军对上他也只能说是主力之一。” “那我要是杀了吕布,岂不是不用赵将军麻烦了?”顶着一张可爱面容的袁寒双眼死死盯着门口,嘴角都要咧到耳根,根本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疯言疯语。 沮授却不管袁寒是否在说胡话,立即出言嘲讽:“心比天高,你恐怕连郭夫人都赢不了吧。” 郭夫人三个字犹如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了袁寒脸上,因为甄道真是她们的梦魇,甚至可以说是除了甄姜以外河北会武功之人的梦魇。 甄道实在是太强了,哪有正常人能一直行气的?还是个女人?要是个男人那还不得上天? 想到这里,原本一脸恶心的袁寒忽然张大了嘴巴,下意识拍了拍袁流。 袁流则起身打发了她:“你去楼上保护马公子,我去去就来。” 袁寒没有拒绝,以她的水平根本看不明白一个可以一直行气的高手功夫中的精髓,不如等袁流回来给她解释。 而袁流则迈开双腿,像是一个跳蚤般,一跳一跳的,三两下便出了房门。 出去之后他发现赵云已经清理完一大片弓箭手了,他追了上去,一脚踢断一个弓箭手的脖子,想要和赵云聊上两句。 然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将军,小心!”说完他便跳下墙头,向一条小巷冲了过去。 赵云余光一扫,口中大骂:“狗贼,好胆!” 居高临下,离得还算较近,他竟然在那条小巷中看到了一架小型床弩。 可他喊的时候已经晚了,弩箭击碎了他的声音,已经来到他的面前。 要不怎么说赵云够强!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剑的,只看到寒光一闪,他左手中的宝剑以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削中了弩箭,右手银枪也没停下,横扫打爆一个弓箭手脑袋的同时,枪杆弯曲,枪尖刺穿了另一个弓箭手的头颅。 当然,无论宝剑再锋利,也不可能是床弩的对手,赵云的目的只是让弩箭偏斜,从射向胸膛改为射向肩膀,长枪横扫又恰好让肩膀压低,弩箭险之又险地被肩甲顶飞,不知道射向了哪里。 直到此时赵云才明白田丰为什么让他出来,刺客们舍生忘死的冲锋为的就是掩护这必杀的一招。 可惜必杀仅限于马铭,对于赵云来说不算什么,除了点燃他的怒火以外没有任何作用。 左手宝剑,右手银枪。 赵云只想赶快结束这场闹剧,将武功运用到了极致。 一个个头颅冲天而起,一具具尸体被银枪甩飞…… 等到袁流解决掉操作床弩的刺客时,赵云已经在打量四周的动静,防备着可能出现的另一张床弩。 好在等到禁卫们将刺客全部清理干净也没有出现第二张床弩,赵云松了口气的同时,心情却愈发沉重。 若说做出刺杀像是攻城,当床弩出现那一刻,就跟攻城没什么区别了,最要命的是手下汇报称没能留下一个活口,在最后时刻刺客们集体自尽了。 田丰看到有些沮丧的赵云,劝说道:“赵将军不要多想,老夫立即亲自去一趟王宫,将此事禀告殿下,赵将军在此做好防卫即可。” 赵云见田丰愿意去,点了点头,建议:“田尚书,在下派些禁卫护送您去吧,万一您路上遇到不开眼的……” “赵将军无需担忧。”袁流忽然释放出善意,笑道,“在下正好也要进宫向殿下汇报一些事情,有在下陪同田尚书,保证万无一失。” 赵云见过袁流的身手,而且以他现在的人手想要防卫整个马府确实有些捉襟见肘,便点头答应下来。 田丰相当不喜欢袁流,斜眼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自顾自和沮授走了。 几人虽是一路,却一句话都没有说,气氛相当尴尬的来到王宫。 王弋听说田丰求见有些诧异,吩咐侍卫将人带到书房,可等他看到沮授时脸色一下子就沉了,没好气道:“沮公不在家中颐养天年,怎么有空大驾光临啊?” “殿下,莫要揶揄臣了。”沮授行了一礼道,“若您不想见,臣也进不来王宫啊……” “臣?你是谁的臣!”王弋一拍桌案,破口大骂:“好你个沮授,你还知道你是孤的臣?有道是主辱臣死,孤还没让你死呢,只是让你站出来说句话,你就退缩了,要你这样的臣有何用!” 第553章 应战(七) 沮授被骂得无话可说,他知道王弋平时在朝堂上生气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形势需要罢了,但现在是真生气了,自己说任何话都只会让王弋更加愤怒。 王弋却不想放过他,喝问:“说话啊!孤知道你不是个哑巴,你要是不说话,孤就让你变成个哑巴!” “殿下。”田丰赶紧站出来说好话,“监海他是有苦衷的……” “苦衷?”王弋转过头,冷笑道,“他的苦衷要孤来体谅,孤的苦衷你们体谅了吗?” “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请殿下责罚。”沮授用眼神制止了田丰,将怒火全都拉到了自己身上。 果然,王弋眼中杀机四溢地说:“好呀,孤让你继续出任御史大夫,你去不去?” “殿下!”沮授闻言差点就给王弋跪了,他现在要是敢应下王弋的要求,名声就彻底毁了,十辈子都抬不起头。 “哼,沮监海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自以为是,孤就直接斩了你。”王弋强行压住内心的怒气,却也没想放过沮授,“过几天上一份奏章,孤要普及蒙学。” “殿下……臣……臣……臣领命。”沮授几乎是咬着牙接受了这个任务。 普及蒙学和太学完全不一样,太学院是河北最高学府,想要进入必须有很高的水平才行,在这方面世家有先天优势,没什么人反对。 但是蒙学是最基础的教育,虽然学不到什么大学问,可庞大的基础总会出一些学子挤压世家的生存空间,必定会遭到反弹。 王弋怎么处理这个反弹他不清楚,但他这个提出者的下场是什么都不用去想,能活命都是万幸了,名声什么的必会臭不可闻。 可他没有选择,十辈子和一辈子哪个多哪个少,他还是能分清的,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王弋也不想再去理会他,转头问田丰:“元皓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律法这么快就制定好了?” “殿下,新制定律令需要多方查阅资料,臣尚未完成。”田丰行了一礼,沉声说道,“只是臣遇到了一些事,需要向殿下禀明。” “哦?有人阻碍你查阅典籍?” “不,是臣遇到了刺杀……”田丰一五一十将之前经历的所有都说了出来,包括刺客手中居然出现了床弩这种利器。 谁知王弋不仅不惊讶,脸上反而露出了一抹嘲讽,笑道:“才几百人吗?还真是不成气候啊……” 田丰早就料到王弋必然对此事了如指掌,甚至在他心中有个堪称疯狂的猜测,那就是这次大规模行刺的目标王弋或许根本就不希望是马铭,而是希望是王弋自己,要不然也不会将赵云派出去,可惜那些世家并没有这个胆量。 “殿下还是要注意安全。”田丰出言提醒,“毕竟床弩还是很危险的。” “还好,还好。元皓啊,不要着急。”王弋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再有一年……不,半年。到时候我就是放开了让他们厮杀,他们也就只能提着刀子亲自上了。” 田丰闻言心中一惊,双眼陡然瞪大。 他万万没想到眼下混乱的情况竟然是王弋有意放任的结果,更没想到竟然是为了削弱世家隐藏武力的一个局。 想想也是,死士必然不会是登记在籍的人,而世家想要培养一名死士至少需要十几年才行。 如今混乱的局面只会让越来越多的世家为了抢夺王弋手中最原始的功劳而孤注一掷,王弋只要适当进行挑拨,派人保护一下重要人物,完全可以坐山观虎斗。 明镜司不可能查不到这些,因为在明镜司面前没有秘密…… 田丰的后背都有些发凉,当他从缝隙中窥见棋手的视角后,才明白那些在宴会中饱受称赞的贤才是多么的愚蠢。 “殿下,臣还是建议您重视此事,床弩不比其他,等闲人是拦不住的,赵将军不一定能时时刻刻都在您身边,要居安思危啊。”田丰低下了头,却不打算放弃。 王弋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元皓啊元皓,你还是像以前那样,虽说暴躁的脾气改了,可执拗的性子一直没有变。很好,这很好。不过他们想要偷袭我可不容易,放心吧,我早有准备。” “如此便好。”田丰终于满意了,行了一礼说道,“殿下,臣还要修订律令,若无事臣便告退了。” “去吧。”王弋站起身来想要相送,余光忽然看到沮授,顿时没了兴致,手指一指,说道,“把他也带走,哼。” “臣等告退。”沮授本就没脸多待,见状立即如蒙大赦,拉着田丰赶紧走了。 走出不远,沮授便压低声音说:“元皓,如今殿下不想看见我,有件事需要借你之口说一下。” “什么事?” “蒙学之事不是我不想去做,可我说了也没什么用啊。元皓你是知道的,我等求学何其困难?那些人是不会同意的。” “哼,你能想到的,殿下会想不到?”田丰瞪了沮授一眼,无奈道,“这几日便住在我府上吧,殿下让我在一旁听见,为的就是让你我共同完成此事。” “啊?元皓可是知道什么内情?” “此事殿下早有规划,不过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两人一边走,一边低声研究着细节,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王宫门口。 “田尚书、沮大夫留步。”一道妩媚的声音响起,妖娆的美人迈着诱人的步伐来到二人面前。 女人很美,美到训练有素的王宫侍卫都不自觉侧目过来,要知道在这个地方乱看,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奈何侍卫们根本无法抑制心中的本能。 田丰和沮授倒是没有半分欣赏的眼神,只因为他们认识这个女人。 “貂蝉总管,不知喊住老夫二人可是有事?”他不太想和这个女人有任何联系,毕竟貂蝉身后是督察院,明镜司,是甄姜,里面的水不比朝堂浅多少。 貂蝉盈盈一礼,笑道:“殿下让我给二位送些东西,并让我带句话给二位。” “请讲。” “殿下说二位乃是朝中贤士,不能光顾着殿下交代的政务,要时时刻刻为殿下分忧才是。田尚书将青州治理得那么好,也不能不管青州的百姓啊。” “殿下的意思是……”田丰一时有些没明白,青州的百姓他管了啊,不仅管了,自己还往里搭了不少俸禄呢。 貂蝉招了招手,不远处驶来两架马车。 “田尚书,这是殿下让我交给二位的马车,车夫都是二位可以信任的人。”貂蝉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貂蝉的美貌没有让田丰二人愣住,两架马车却让二人张大了嘴巴。 一匹将近两人高的巨马拉着一架车子,车厢又宽又大,至少能坐八个人,但和巨马比起来却又有些矮小。 “这……这……这是……什么马?竟然如此巨大?”田丰一时间话都有些说不清,奈何沮授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两架马车上跳下两名车夫,来到二人面前行了一礼,口称:“老爷。” 这两个人腰粗体壮,胳膊更是跟寻常人大腿一样,看起来相当有压迫力,田丰二人在他们面前甚至有些渺小。 田丰一眼就看出两人武艺不凡,事实上王弋手底下除了赵云和周瑜以外,其他的武将基本都是这个体型,张辽夫妇也不例外。 “二位壮士如何称呼?”田丰知道两人是王弋派给自己的护卫,还给回了一礼。 “小人姓田……” “小人姓沮,至于叫什么,还请二位老爷赐予。” 田丰和沮授心中都是一惊,没想到王弋送得这么彻底,互相对视一眼,只得跟随自己的车夫上了马车。 可当打开车门,田丰就不淡定了,差点一蹦三尺高。 只因为车厢之中整整齐齐摆着五套甲胄,以及相应的刀枪弩盾…… “田庸。”田丰让车夫继承了原来的名字,他略带惊恐地指着甲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田庸探头看了看,解释:“老爷,这是殿下送您的,您放心,这些都不是军中制式装备,在礼部、工部、兵部都有备案,邺城很多高官都得了这个赏赐。” “很多?” “也不是特别多,一些立了功的官员,殿下都有赏赐,最多也就是五套。” “胡闹!甲胄怎可轻易赏赐?”田丰双眼一瞪,就要上谏,“你在这里等候老夫,老夫要去见殿下一面。” “老爷稍等。”田庸赶紧叫住田丰,低声道,“老爷,且不说殿下赏赐的有几个人会穿,一套两套的在禁卫面前什么也不是。就算有人有不轨之心,穿上了这套不算什么,可穿上了别的……” 田丰闻言心中一凛,三部备案,想卖都卖不了,若是有人穿着甲胄闹事,一两套也确实起不到什么作用,可若是邺城之中出现了其他样式的甲胄,那穿着的人大概只有全家老小共赴黄泉这一条出路了。 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便问道:“殿下赏老夫五套?为何这般多?” 田庸嘿嘿笑道:“老爷,这可不是给您穿的。” “那是给谁?我儿子吗?” “老爷,给您的门客穿啊。五套甲胄分给五个小队,足足五十人的护卫呢。” “门客?”田丰皱了皱眉说,“老夫没有门客。” 田庸闻言相当诧异,问道:“老爷您没有门客?怎么可能?您是刑部尚书,还养不起五十个门客?” “要门客有什么用?只要老夫名望在,自然会受到百姓尊重。”田丰不以为然。 田庸却有些古怪地说:“老爷,您能用到小人,恐怕不是那么受尊重吧……” 田丰本想反驳,可一想到刺杀他又闭嘴了。 有时候百姓尊重还真没什么用,毕竟他的对手不是百姓。 “哪里能招到门客?”田丰改了口风。 田庸将脑袋伸进车厢,低声说道:“老爷,小人建议您去找找那些老兵。东征的右军虽然没全回来,但他们的伤兵已经回来了。有些伤兵虽然伤得不重,也是要退下来的。您可以去找找那些人,那些人武功可能不见得多厉害,不过配合着合击的阵型,实力相当不俗,而且他们够狠。” 田丰一下子就明白了王弋的意思,右军的底子都是青州人,原来所谓的照顾青州人不是让他养着青州人,而是在给他配属忠于自己的护卫。 一时间田丰的眼眶竟然有些湿润,这可比王弋直接派遣护卫的信任重得太多太多,像他这样的人拼搏一辈子为的不就是能够才有所用吗?能够得到主君这样的信任,田丰真的觉得什么都值了。 “你知道在什么地方能找到那些人吗?” “回老爷,要不咱们先去典军府看一看?要是典军府没有,可能就要出城了,右军将士的家一般都在幽州,要是出城拦不到,就要您亲自写信才行,不过典军府有他们的名录和户籍,写信算不得麻烦。” “他们还能自己回家?” “能啊。有些人就是伤了胳膊、伤了腿,将养些日子就好了,不影响什么。” “那他们为何要退下来?” “唉……谁家还没点儿事儿呢。爷娘老了要养,婆娘几年都没见过面,娃子可能都认不得爹了……” “那右军岂不是少了许多人?” “嘿!老爷,咱河北的正军,哪个百姓不羡慕?十里八乡身体好的后生一个个削尖了脑袋想要进去,都没有门路。” “兵卒过境,百姓相迎;兵卒征募,百姓踊跃。王道渐成啊……” “那是。殿下一句话,别的地方不说,单单冀州顷刻间便能招募出十万大军。” “哦?冀州就能吗?那你是哪里人啊?” “嘿嘿……小人啊……小人早已忘了故乡在何处了……老爷走到哪里,哪里便是家吧……” 田丰和田庸一路闲聊,去往了典军府。 在这个新田庸嘴里他了解到了很多事情,就像拉车的那匹巨马是牵招带回来后培育的,力气大、吃的多、耐久强,爆发力很差,脾气不怎么好容易受惊,必须是十分强壮的人才能操控,没有几个武将喜欢。 王弋送他的马车也不一般,关键的地方都有铁板保护,拆了挡板后护卫能用弓弩向外射击,车底还有一个方便逃生的小门,以及各种藏兵器的地方。 这个马车十分沉重,只有巨马才能拉动,有的人可不多。 不过这些田丰都不在意,他真正在意的是田庸说的各个世家中那些秘辛,以及这几年来的官员调度。 很显然,田庸并不像看起来那般憨厚,再加上是貂蝉带来的人,若不是出自明镜司,也和明镜司脱不开干系。 聪明人从不抱怨环境,田丰已经开始盘算如何与田庸建立起真正的信任关系,让田庸成为自己的管家了。 若是躲不开,不如大大方方摆在明面上,这点气度和态度他还是有的…… 从典军府出来后,田丰便让田庸带他回府。 他和沮授的运气不错,伤兵还在典军府城外的军营中养伤,他们甚至可以亲自去挑人选。 田丰并不想去挑,他也不懂这些,打回府后让田庸替他走了一趟,他则和沮授开始研究上书的细节。 田庸的办事能力相当不错,天还没黑就已经带着人回来了,田丰将甲胄交给田庸,顺便让他日后统帅这些所谓的门客。 田庸行礼应下后没有走,反而对田丰使了个眼色。 田丰见状便带他去了书房,问道:“你可有事?” “老爷,小人在回来的时候探听到了一些事情。”田庸忽然压低声音,“听说……礼部侍郎……” 他没有话说完,却在脖子上比了一下。 “此话当真!”田丰惊呼。 田庸点了点头,退到了一旁。 沮授走过来问道:“元皓,你觉得会是……” “绝不可能是殿下。”田丰斩钉截铁地说,“殿下若想要他的命,公开的罪名足够了,让他去督察院是为了保护他,不是为了审判他。” “第二个马铭啊……”沮授叹息一声,轻声说道,“可马铭是假马铭,死的却是个真马铭。” “你是说……礼部侍郎……公孙家真的和邺城官员有所勾结?” “当然有了。”沮授满脸嘲讽,“礼物都送到我这里了,能没有吗?” 田丰闻言震撼不已,万万没想到公孙家连王弋的铁杆支持者都敢收买。 可他随后似乎想到什么,大喝道:“不对,不对!我们被骗了,殿下被骗了,你也被骗了!” “此话怎讲?” “礼部侍郎死了,殿下必然非常生气,督察院王芷难辞其咎,她的弹劾……” “弹劾只能告一段落,督察院、御史台,监察机构尽数瘫痪……”沮授瞪大双眼,喃喃自语,“不不不,或许……不止是这样。如今局势混乱,礼部侍郎已死,殿下为了维持局面,最好的选择是让郑康成顶上……” “太学院!”田丰惊呼出答案。 “疯了,疯了。”沮授急得来回踱步,恶狠狠地说,“他们这是疯了吗?敢鼓动太学院的学子?他们的目的绝不只是礼部尚书!到底是什么?” “走,快走。”田丰一把拉住沮授就往外走。 沮授却按住田丰说道:“不能和殿下解释!万一殿下出兵控制太学院,那不是坐实了心中有鬼?” “不,我们去找荀文若,和他一起去太学院坐镇,保证谁也不敢动。” “此计甚好。快走快走。” 说罢,两人携手匆匆走出书房,坐上马车,一路疾行向荀彧的府邸。 荀彧没想到田丰和沮授会这么晚过来,立即吩咐仆从准备宴席,自己亲自出门相迎。 哪知田丰根本不给他客套的时间,一上来就要去书房商量要事。 荀彧见两人一脸焦急也没办法,一边引路,一边问道:“二位这是为何?有什么事宴会上谈就好。” 田丰左右看了一眼,低声说:“文若你可知否?礼部侍郎死了……” 荀彧闻言立即停下脚步,面色异常凝重,问道:“二位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消息?” “文若不信?还是说早就知道?” “不,我不知道,我也相信。”荀彧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我这里也有一个消息,好叫二位得知。不久前林公子骑马时跑出了王宫,不慎踩伤了一个百姓……” 田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惊呼:“什么!” 荀彧却抬脚继续引路,边走边说:“元皓、监海,你二人或许不知。林公子骑的马是张儁乂为殿下寻觅的宝马,不比赵子龙的白马差多少,极为通人性,甚至能行气。” 话都说到这份上,田丰和沮授心中早已通透。 宝马良驹受人追捧可不仅仅是因为身体好和性子烈,最关键的是宝马都极通人性,不仅能配合主人作战,还能在关键时刻保护主人。 也就是说王林骑的那匹马根本不可能主动踩到人,只能是被踩的那人做了什么让宝马认为威胁到王林的事情。 可是这个道理只有和真正有见识的人才能讲得通,和底层人根本说不明白,说明白了也不会有人相信,毕竟畜生就是畜生,马又不可能为自己辩解,惊马和人该相信谁一目了然。 刚进书房田丰便忍不住了,在那里絮絮叨叨:“他们疯了吗?他们疯了吗!他们难道不知道王宫的围墙不是为了保护里面之人的吗!” 沮授见状在一旁安慰:“元皓,你冷静一些……” “冷静?冷静什么!”田丰根本安静不下来,声音中甚至带着些惊恐,“殿下当初还没进幽州的时候,甄王后便已经来了,她是给殿下打前站的先锋,那时候她才多大? 当年那场叛乱,甄氏上下满门安危,追杀起来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最要命的是,我做过殿下的主簿,有些事情我比你们更清楚! 你们以为的明镜司是射声营?是左军层层选拔?错!大错特错!这些都是后来殿下整合的! 明镜司的前身,可是甄王后一手创办的,明镜司的手段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比任何人运用得都熟练! 殿下的围墙是为了锁住甄王后,是为了锁住后宫那些女人!” 第554章 应战(八) 田丰的话让沮授升起一身冷汗,更是听得荀彧头皮一阵阵发麻。 田丰或许更了解甄姜,荀彧却了解王弋整个后宫,很清楚那里面的女人不好惹。 且不说甄姜如何,如今汝南袁氏唯二的正统一个是徐州的袁谭,另一个就是王林的母亲袁薇。 袁薇要是放出点什么风声,士林之中也是要动上一动的。 可别忘了陈留袁氏可没死,蔡邕也没死,天下敢不卖他们面子的人可不多。 而在荀彧看来,最要命的女人其实是平日里人畜无害的董白,她才是最难以预测的,因为她手里有兵。 是的,董白手里不仅有兵,还是王弋麾下实打实的正军——右军。 右军中几乎所有的凉州人当初都是追随董卓的,蓟县之战时董白可以说是用自己的命给他们换来了一条生路和如今所拥有的一切。 不争不抢只是董白的性格,不代表她没有背景,要是她抱怨些什么,右军中所有的凉州人都愿意为她拼命。 到了王弋这个等级,身边的女人就没有一个简单的,就算没有,王弋也会让她们有。 荆州刘表了解一下? 唯一没有被文官攻击过的统兵将领吴家了解一下? 荀彧都不敢想那些人捅了这个马蜂窝后会怎么样,不会以为王弋的后宫与灵帝时董、何两个人的水平是一样的吧? 甄姜是不会和他们玩儿什么政治手段的,甄姜真的敢下手。 “元皓的意思是……”荀彧看向了田丰,征求着意见。 田丰想也没想说道:“我等现在就去太学院,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太学院的学子们有什么异动。” “来不及了吧……”荀彧一声叹息。 一步慢,步步慢。 既然对方已经动手,就说明这个局早已经布下,谣言在学子之中早已满天乱飞,现在去也没什么意义。 “那也不能这么看着啊。”田丰也知道此时已经来不及了,可心中多少有些不甘。 荀彧想了想,说道:“不如这样,我进宫去稳住殿下和王后。 元皓去太学院将此事告知康成公,想必康成公也被蒙在鼓里,务必让他拖住学子一日的时间。 监海,劳烦你去一趟典军府,如此如此……” “文若妙计。”田丰听完立即赞叹,随即说道,“事不宜迟,我等现在就走。” “诸位小心。”荀彧行了一礼,将两人送出府外,自己则上车去了王宫。 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等他进了王弋的书房,果然在里面看到了甄姜和袁薇。 他刚要行礼,却被王弋止住,轻声对他说:“小声些,那小子今日受了惊,才睡下。我们去外面谈。” 说着,王弋指了指角落,荀彧见到王林缩在那里,抱着一摞奏章,连小脸都埋在里面。 荀彧对甄姜和袁薇拱了拱手,率先走到院中,王弋也很快便走了出来。 “文若都知道了?”王弋的语气相当轻松,似乎并没有因为被算计而生气。 “殿下,此事非同小可。”荀彧行了一礼,沉声道,“田元皓和沮监海与臣商议了一下,臣来不及禀报便做了些安排,还望殿下下达手令让他们行事方便。” “哦?文若做了什么安排?” “殿下,臣让田尚书去康成公那里,与康成公一起拖住学子,又让沮大夫去典军府安排右军退役士卒明日来王宫和殿下告别。 康成公那里没什么,典军府却需要调兵手令。” “有文若在,真是让我轻松不少啊。”王弋笑了笑,说道,“不用告别,一会儿我出具手令给典军府,就说我明日要检阅右军,并亲自为他们送行。” “殿下万万不可。”荀彧非常不赞同王弋的想法,解释道,“殿下,若您送行必然会走出王宫,如此一来那些想要闹事的反而有了机会,您万万不可出王宫。” “文若,吕布是我的心腹大患,当年他来,我都敢亲自去迎敌,如今区区几个想闹事的人就把我吓住了?” “殿下,此乃贼子毒计,您没必要亲自涉险啊。” “先说说你们分析的吧,看看与我所知差了多少。” “殿下……”荀彧还想再劝,可看到王弋的眼神后只能叹息道:“唉……田元皓得知礼部侍郎……” 荀彧将他们分析的过程讲了一遍,却不曾想王弋听完却笑了。 “好大一个局,差点就真掉进去了。”王弋看着荀彧,轻笑道,“文若,有些事元皓不清楚,你不应该也分析错了啊。” “臣错了?”荀彧闻言仔细想了想,依旧没有发现自己的推测哪里出了漏洞。 王弋见状解释:“文若,你觉得我在乎礼部侍郎吗?” 荀彧立即恍然大悟,礼部侍郎本来就是王弋想要给出去的官职,根本不可能让郑玄来坐。 只是如今由谁来做礼部侍郎的意义并不大,就算郑玄能腾出手来,若压不住学子们,一切都是空谈。 “殿下,您的意思是……谁来做礼部侍郎不重要,礼部侍郎空着才重要。” “一切都瞒不住文若啊……”王弋抬起了手,指向前方说道:“文若且看,那里有一座山,翻过去了,我们就赢了。” 荀彧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花园,同样叹道:“是啊……翻过那座山,就能太平好一段时间了。” “文若可有好办法助我翻过这座山?” “殿下,臣想举荐一个人,可任刑部侍郎。” “王芷。”荀彧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王弋心中一凛,心道君子若是耍起手段来那才是真的狠毒,他都没能想到这一节。 “可以。”王弋点了点头,说,“辛苦文若晚上写一封奏章了。” “请殿下放心。”荀彧说罢,行了一礼,忽然话锋一转,低声说道,“殿下,王后那里……” “此事文若不用管,我会处理好的。”王弋摆了摆手,便要送客,“文若且去吧,明日还有诸多琐事要劳烦文若。” “殿下早些休息,臣告退。”荀彧见眼前的事情已经解决,也不过多停留,行礼告退。 王弋看着荀彧离去的背影,不禁有些头疼。 说得好听能处理好,可他又不是真担心吵到儿子,主要是屋里那位还在气头上呢。 叹息一声,王弋整理了一下表情,走回书房笑眯眯地问:“阿姜,你可曾想明白了?” “臣妾想不明白。”甄姜没有给王弋好脸色,态度很是冷淡地说,“臣妾忍也忍了,让也让了,殿下说什么臣妾就做什么,可有些人却没完没了了。 殿下,臣妾觉得您还是给得太多,让那些人吃的太饱了。 臣妾也不要他们的命,就想让他们体会体会臣妾过的是什么苦日子还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呢?”王弋陪着笑脸,“可你这一动,别说邺城了,至少整个冀州的商业都要抖上三抖,百姓们是无辜的啊。” “他们可曾想过百姓是无辜的?林儿是不是无辜的?袁薇妹妹是不是无辜的?臣妾是不是无辜的?” “所以我不是在劝你嘛,咱们要是什么都不在意,岂不是和他们一样了?” “罢了。”甄姜终究看不得王弋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降低了自己的标准,“但这口气我不能不替袁薇妹妹出,我有分寸。” “有分寸就好,有分寸就好啊……”王弋长长舒了一口气,在荀彧来之前他好不容易才劝动甄姜放下杀心,现在见到甄姜不对民生商业干扰,他才不想管那些世家死活,死活都无所谓。 “今日……嘿嘿……”王弋看了看甄姜和袁薇,眨了眨眼睛。 可还未等错愕的袁薇反应过来,甄姜便冷冷地说道:“殿下在想什么?自己夫人受了委屈都不替她们出气,还想着我们服侍您?哼,睡书房吧,今日没人会给你开门,本宫说的。” 说罢,她抱起小王林,拉着满脸通红的袁薇走出了书房,还用脚把门给带上了。 老婆孩子走了之后,王弋来到桌案前开始书写一道道命令。 其实他也没那个搞三搞四的心情,眼下的麻烦一大堆,主动权并没有完全掌握在他手中。 “江东、河南、冀州、幽州、西北。” 写完命令后,王弋拿过一张纸,在上面画了一个圆,圆的外边写上了这五个地点。 这些地点是他麾下按照地理划分五个世家集团,每个集团的利益诉求不同,互相却又有很深的交集。 “江东要地、河南要钱、冀州要权、幽州要名、西北要兵。” 随着王弋的笔在纸面上游走,一条条线连接到了一起,在圆交汇。 王弋很清楚,事实上世家主张的是全都要,只是每个地方的侧重点不同罢了。 “你们都已经分配好了,那我做什么呢?”王弋用笔点着圆心的黑点喃喃自语,“是想用线来操控我呢?还是想成为提线木偶?你们真的是全部了吗?” 夜色越来越深,给王弋心头解不开的谜团上又笼罩了一片阴影。 时间不早了,明日或许就是解开谜团的开始…… 翌日,王弋难得穿上了一身甲胄,骑上一匹高大的战马。 甲是好甲,是他在这个手工业为主体的时代运用材料科学能够得到的最坚硬的金属,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只追求最纯粹的轻便与坚固。 马不是好马,一匹性格温和到有些窝囊的马才是王弋对自己坐骑最完美的追求,至少他不会骑马出现在战场上,也不认为自己会需要骑马跑路。 不过这一套行头在外人眼中算得上极致寒酸了,相较于身边那些武装到牙齿的甲士,他就像是个乞丐一般,在这威严而又华丽的队伍中显得格格不入。 然而,百姓们根本不在意这些,他们看向王弋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老人默默地行礼表示尊重;壮年人挺起胸膛希望能被看中;孩子们跟随在队伍周围笑着、闹着,嘴里说着一句句清晰或是不清晰的话。 毕竟在这种年月,能让治下百姓活下来已经极为不易,邺城繁盛的商业给当地百姓带来了太多外面的消息,也让他们知道身边的美好并不真实,外面有一群想要让他们过回苦日子的饿狼,随时准备扑上来撕咬他们。 王弋甚至在一些人的眼睛深处来到了一丝丝狂热,这让他很欣慰,但他也清楚还不够。 他需要让这些百姓骄傲起来,让整个国家都骄傲起来。 只有这样,无论未来是否会迈向那段残忍的历史,这个国度、这里的百姓都有能力去抵抗敌人,去反抗命运。 未知永远是最可怕的,王弋只能改变他看得到的东西,而那似有似无的狗屁天命他根本看不清…… 不过他的运气还算不错,也不知是不是郑玄成功了,去往军营的一路上,他并没有遇到学子拦路上谏的事情发生,也让他有个好心情去见一见那些右军士卒。 邺城外的军营,几经扩建规模早已超越城砦,说是卫星城都不为过。 典军府的官员们早已在此恭候多时,为首的正是这里的管理者——徐荣。 见到王弋到来,徐荣率领着一众官员过来行礼。 王弋跳下战马,随口问道:“将士们如何?” “殿下,臣依您的旨意,并没有让他们出营。”徐荣跟在王弋身后汇报,“所有将士都在营中等候殿下检阅。” “随孤去看看。”王弋也不管自己认不认识路,抬腿便往前走,边走边问,“徐卿,你觉得孤的这些兵怎么样?” “殿下,右军将士身强体壮、武艺不凡、配合默契、士气高昂,再加上您配发的甲胄,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强军。” “你是见过五校的人,和六营比,你举得如何?” “殿下,五校乃是大汉最强军队,是拱卫京畿绝对的主力。臣从未见过最鼎盛时的五校,若和灵帝时相比,右军只强不弱。”徐荣倒没有一味地赞赏右军,而是进行着分析。 王弋沉默片刻,忽然说道:“孤想要五校,全盛时期的五校,徐卿可有什么建议?” “殿下,臣会统兵打仗,也只会统兵打仗。您若想让臣带兵打仗,您给什么样的兵,臣能制定什么样的战术,可臣对练兵一窍不通。”徐荣没有接王弋的话头,反而推诿了起来。 王弋闻言忽然古怪地说道:“当年辽东军可是桀骜不驯的,在你手底下不也是服服帖帖?不懂,还是不想说啊?” “臣惶恐。殿下,臣当真不会练兵。”徐荣再次推脱。 哪知王弋根本不给他留面子,直接点出了他的心思:“徐荣,在官场上混的时间久了,你不一定还会打仗,但你一定很会做官啊。 孤想要练中军,你怕担责任,对吗? 中军,多么敏感的一部啊。 不仅要担心自己的声望在中军中留下来,还要担心万一孤让你统帅一部分,你就成了众矢之的,没错吧。 徐荣啊徐荣,你现在到底是胆子小?还是心思沉?亦或是说为了让你儿子上位,你什么都不在乎?” “殿下!臣不敢……”别管徐荣如今转型成什么样,说到底依旧是个武将,没有文官那样强大的抗压能力,被王弋这么一说心里就慌了。 “哼,不堪大用。”王弋瞟了徐荣一眼,问道,“今年有五十了吧?” “殿下,臣已经五十多了……” “五十多岁,对于一个将领来说已经很老了,但是对于一个文臣来说是正当年,是才刚刚可以步入朝堂的年纪。朝堂不是战场,强大的判断力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选择。想让自己日后的日子安稳些,想让儿子日后的日子平坦些,就要在选择来临时选对的那个。” “多谢殿下教诲。” “孤的治下还没有一个武勋贵族,以徐卿的功劳,可能也无法凭借武勋成为贵族。”王弋忽然转身,上下打量了一下徐荣的官服,低声说道,“好好考虑一下,孤等你做好准备。” “臣……明白了……”徐荣行了一礼,却终究不敢和王弋对视。 王弋也没再难为他,而是聊起了一些家长里短和典军府中的趣事,氛围一时间有些活跃。 良久之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营区,王弋看着木质的营房和卫生环境还算是满意。 随便走进一间营房,里面的人见到有人进来吓了一跳,当看清是王弋后更是手忙脚乱,一时不知是要行军礼,还是要跪地请安,床榻上躺着的两个还在一旁大声呼喊让自己的同伴将自己弄下来。 “坐下,坐下。”王弋摆了摆手,对徐荣说,“你们都去外面等着,孤在孤最忠诚的将士身边是最安全的,你们在这里,孤担心有些话他们不敢说。” 徐荣倒是没什么,典军府其他人互相对视一眼,犹豫了半天才走出去。 王弋见人都走了,便坐到两个躺在床上的士卒中间,笑道:“来来来,都过来坐,堂堂七尺男儿,在战场上与人厮杀都不怕,现在怕什么。” “殿下……小人……这……这……” “来来来,过来。”王弋伸手拉住一人,说道,“坐在这里,和孤好好讲讲辽东,讲讲夫余。” “是是是……”那人看着王弋的手差点吓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始慢慢讲述他征战时一路的所见所闻。 渐渐的,气氛逐渐活络了起来。 王弋并没有过多询问战争到底有多惨烈,攻城的时候有多危险,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在关心辽东那里的环境和他给士卒们准备的装备到底有没有用,行军是否辛苦,后勤补给是否充足。 话题越聊越热烈,一群人七嘴八舌,有的在展示自己多么英武,有的则给王弋提出了一些装备上的建议,王弋听得极为认真,有时还跟着一起喝彩。 “这次孤多亏了你们啊,辛苦你们了。”王弋抬手拍了拍身边一位士卒的肩膀。 这名士卒心思比较活泛,立即说道:“能为殿下征战是我等荣耀,能光宗耀祖八辈子,是吧!” “对对对……”其他的士卒也跟着附和。 王弋还想说什么,吕邪却走过来低声说:“其他的士卒也想见您一面,派了人在外面请愿。” “好!”王弋一拍大腿,笑道,“和将士们都见一见!抬上他们。”说着,指了指两个重伤员。 一众士卒闻言面露难色,重伤之人也说不需要麻烦了。 王弋见状立即正色道:“他们是你们的手足,战场上他们能将你们从死人堆里扛出来,平日里你们就是他们的腿脚,带着他们去想去的地方。” “殿下,这没得说!”一名士卒眼眶通红,为难道,“可他经不起折腾啊……” “不是有床板吗?给孤拆了!吕邪。”王弋叫来吕邪,吩咐,“告诉营中的伤员,孤要见到他们所有人。孤的勇士要见孤,孤还舍不得一个床板了?告诉他们,别说一个床板了,就是拆了邺城孤也舍得。有他们在,孤在任何地方都是城。” “喏。”吕邪答应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王弋来到一空旷的地方,随意坐在地上,不一会儿,所有的伤员都从营房中走了出来。 其实伤员并没有多少,不过二三百人而已,不足右军的百分之一。 但是有不少伤的都不轻,缺胳膊断腿比较常见,更有甚者面色非常难看,似乎就吊着口气在硬挺。 “殿下,右军伤兵集结完毕。”一名看起来像是个军官的人来到王弋面前行了一礼,说道,“此间共三百零二人,五十人先行,二百五十二人恭候军令。殿下所指,兵锋所向。” “你们是好样的,你们都是好样的!是孤的勇士,是天下少有的勇士! 尔等抬起头来,看着孤。 尔等在创造一个世界,一个百年之内没有战事,人人有所食、有所衣的太平盛世! 尔等祖先会以尔等的荣耀自豪;爷娘会以尔等的功勋获得赞誉;孩儿会以尔等的强大骄傲。 尔等以命效孤,孤必报之。 无法赡养父母者,官府出钱赡养;无法养育儿女者,孤找先生教他们读书识字。 你们所有人,每一个为孤征战的人,日后儿女学有所成,皆可如太学院读书,不论男女。 此乃孤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更改……” 第555章 应战(九) 没有人比这些最底层的人明白知识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就算不清楚,他们也早已见识到在大灾之年,那些掌握着知识的家族是如何可以好好生存的。 世家豪族不一定都是邪恶的,但是在粮食紧缺的时候,一个徒有力气的粗人和一个四体不勤的读书人之间,他们不需要做出权衡,读书人一定会被收留。 更何况乱世之中武力强悍有百万分之一的可能出人头地,拥有知识却是安稳生活的最低保障。(可以参考贾诩逃生记,编了个瞎话而已,就能唬住土匪,那个时候段颎早就死球了。) 王弋的话实在是太诱人了,在这些大头兵里没人能够拒绝,哪怕付出一切。 立即有人跪倒在地,掩面哭嚎:“殿下……小的是懦夫啊……小的不走了……不退了!小的要为殿下死战,死战!” 王弋上前将最近的一人拉起来,喝道:“男儿顶天立地,只可流血,怎能流泪!告诉孤,为何不想从军了?” “殿下,小的有罪,小的有罪啊!”士卒一边抹眼泪,一边请罪。 王弋大喝一声:“说!孤要知道原因!” “小的……小的……小的父亲亡故,家中只有老母无人照料……但小人不是孬种,小人手脚健全,还能为殿下上阵杀敌!老母若是知道小人知恩不报,定会将小人赶出家门的……” “好了,好了。”王弋挽住他的手臂,将他拉到众人面前,轻声问道,“听你的口音是幽州人吧?” “是……” “幽州现在好了,有田,有牛,孤还让官府给你们盖了房,农具都不用租了,直接卖就行,算是过上好日子了。” “小人……算不算是忘恩负义……” “怎么能是忘恩负义呢?你都为孤拼死作战了,哪来的忘恩负义?”王弋指着眼前一众士卒,大声说道,“孤告诉你们,好日子还在后面呢。他!你们!孤相信你们退役是因为有了难处。每个人都有难处,孤也有难处,你们就是为孤解决难处的钥匙,孤也要为你们撑起一片天! 尔等听着!退出了右军,不代表你们就不是右军一员了,右军的法令你们要遵守,遇到不平之事你们也要管! 你们穿戴的装备。甲,孤收回去了;刀,孤赠予你们了。 日后回了家乡,有谁胆敢欺负你们,拿着刀来孤面前,孤亲自为你们做主! 尔等生前孤管不了,死后,孤管得起! 安安心心回乡,守仁、守礼、守法、守义、守孝,莫要玷污了孤的名声,莫要玷污了右军的名声!” 一群糙汉子哭得稀里哗啦,留在右军的黯然神伤;选择离开的捶胸顿足。 “来人,设宴。”王弋招了招手,吩咐吕邪,“孤要为孤的勇士们设饯别之宴。起居官,记下来,记到律法里。日后每次大战结束,孤、孤的继任者,都要为死去的将士送行,与退役的将士饯别。敢有违背者,让他跪在孤的跪在孤的坟墓前跟孤解释。” 此言一出,全场几乎都要沸腾了。 典军府的文臣们难以置信地看着王弋,他们清楚只要这条命令传出去,都不可能背叛王弋。 武将们的想法则简单很多,君王愿意折节礼待匹夫,这是他们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事。喝了君王敬的酒,立即去死又何妨? 其实文臣们比武将更加热血沸腾,什么功名利禄此时早已抛之脑后,光是想想亲手创造一个太平盛世,哪怕是个小吏,就已经超过史上的九成人物了。 当后人读史读到某个名人时,自己一句轻飘飘的不过如此,便能让内心得到无比的满足…… 然而,就在这种热血翻涌,众人眼中闪着星星的氛围之中,吕邪却匆匆赶了回来。 他来到王弋身边低声说:“殿下,出事了。” “怎么了?” “学子们冲开太学院,扬言要见殿下一面,此时已经快到门口了。” “明镜司的人是干什么吃的?怎么没有提前报告?郑玄呢?田丰呢?” “殿下,康成公和田尚书以及众位老师、部分学子被分散囚禁,且事发突然。学子们有太学院的补助,身体强健,跑步的速度并不比明镜司的人慢多少……” “还真是被孤平日里喂得太饱了,撑得没事做是吧。”王弋脸色有些阴沉,转身说道,“随孤去看看,想要闹什么幺蛾子。” 王弋忽然变脸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间没人敢上前问话,只能默默跟在王弋身后。 一行人在军营门口恰好遇到来上谏的学子,足有四五百之多,密密麻麻甚是唬人。 典韦见状赶紧带人上前护卫,却被王弋推开。 王弋走到一众学子面前喝问:“尔等不在太学院中读书学习,来这里做什么?” “殿下!河北要亡了啊!”也不知是谁大喊道,“殿下,小恶不见,大恶不远矣!我等心系殿下,特来上谏啊!” “是谁?”王弋双眼扫动,冷喝道,“站出来与孤说话。遮遮掩掩算得上大丈夫吗?小人也敢来上谏?” 学子们纷纷转头向发声的地方看去,却只能面面相觑,硬是没有找到是谁喊的话。 “哼,鼠辈。都给孤回去,孤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一瞬间,所有学子都感受道一股无形的压力向他们袭来,压得他们难以抬起本应高傲的头颅。 有人已经心生惧意,后悔参与这件事了,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 典韦手下的甲士们补上了最后一击,齐齐向前迈了一步,将兵器重重砸在地面上。 铠甲的摩擦声和兵器的撞击声彻底摧毁了学子们的意志,他们开始后退,开始向来时的方向走。 可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忽然响起:“诸位!我等此举乃为大义,怎可为惧怕而惜身!” 说话的人倒是个光明磊落之辈,大踏步走到王弋面前,端端正正行了一礼,而他的出现也及时制止学子们低迷的士气,纷纷凑了上来。 “你是何人?”王弋上下打量了来人一眼。 来人年纪不大,气宇轩昂,身形高大。 只见他起身不卑不亢道:“学生河东襄陵人,贾衢。” 贾衢? 王弋脑海中一遍一遍过着前世的记忆,一个名字忽然跳了出来,心道莫不是碰到那个人了? 贾衢这个名字其实知道的人不多,但是用不了多久此人改的那个名字可就赫赫有名了。 贾逵,字梁道,河东襄陵人。 贾逵可是个厉害人物,是魏国的军事中坚力量之一,能文能武。 只是王弋有些想不通,贾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立志从军的吗? “哼,贾衢。”王弋并没有因为他是名人就高看一眼,反而冷声道,“你知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 “殿下,学生当然知道自己正在做些什么。但河北不仅是丰腴之地,亦是这乱世之中难得的太平之地,学生肯定要为这里出一份力。” “你就是这么出力的?带人来做什么?逼宫?” “殿下,学生万万不敢行那僭越之举,学生只是想说,殿下并不是因为坐拥五州而强大,反而是五州在殿下的治理之下变得强大。殿下乃是五州的主心骨,是千万百姓的擎天柱,殿下一言一行牵连甚广,还望殿下三死而后行。” “那你倒是说说,孤犯了什么错?” “殿下,您没有犯错,只是林公子犯了错。可若是林公子犯了错,就是殿下您的错。 今日踩踏一百姓,明日或许纵马疾驰,日后说不定还会踩踏田亩。 林公子身份尊贵,除了您,无人敢管。如实习得了一身纨绔习性,离败亡岂不是不远了? 学生希望殿下能够为林公子觅得一良师,习得一身本事,日后辅佐世子也能成就一段佳话。” “你放屁!”还未等王弋说话,背后忽然冲出一人,对贾逵咆哮道,“林公子踩了个人就要亡国了?你在说些什么屁话?我等在战场上拼命厮杀,为的就是保住殿下的国家!踩了一个人就亡国,那我等弟兄们的死伤算什么?” 冲出来的人正是想要回家养老母的那位,贾逵文绉绉的一顿说教本来就惹得他心烦,最后竟然还敢诅咒王弋亡国,便再也忍不住了。 贾逵确实立志从军,对士卒相当尊重,行了一礼想要辩解。 奈何他也没能得到开口的机会,身后的学子见一个大头兵都敢跑出来骂他们,心中怒火顿生,立即开始叫骂:“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等面前口出狂言?” “大字不识一个的兵丁,懂什么叫治国吗?” “粗鄙武夫,连道理都不懂,就活该你们去死。” “没有我们文人治国,你们这些人连树皮草根都吃不上。” “殿下就不应该看重你们,你们就是一群没用的东西,没了你们百姓照样活得好好的。” “我怎么听说右军还没回来呢?你是谁啊?怕不是偷跑回来的吧?”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士卒就算是长了八张嘴也说不过这些人,被气得不行,刷的一声抽出了一柄匕首横在面前。 贾逵见状吓了一跳,立即出声阻止:“诸位,诸位!我等来是劝谏 殿下,不是来闹事的!将士在前拼杀作战,守护我等安居乐业,理应受到尊重!诸位听我说……听我说!” 可是一众学子的情绪早就被调动起来了,根本没人在乎他说了些什么,甚至根本就不在乎他。 “典韦。”王弋叫来典韦,示意,“喊一声。” 然而,还未等典韦开口,那名士卒瞪着血红的双眼喊道:“你们可以侮辱我,但是你们不能侮辱右军!不能侮辱殿下!我杀不了你们,可我能向殿下证明我的忠诚!我不是个懦夫!殿下!小人来生还要追随您!” “不可!”王弋闻言立即冲了过去。 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士卒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脖子,并且用力划开,根本不可能救的回来…… “好壮士!”典韦见状赞叹一声,铁戟指向学子怒喝,“不想死的,就给俺速速退去!” 这一声大喝震得人双耳发懵,一下子打断了所有人 嘴边的话语,脑子都有些不灵光了。 王弋抱着还在抽搐的尸体看了又看,身后抚平了士卒圆瞪的双眼,起身冰冷地说道:“都给孤站住,孤倒要看看你们谁敢跑?吕邪,现在就去太学院拿名册来,没在名册上的,全都给孤送到督察院。” 心痛吗? 说实话,王弋的心早已坚如寒冰,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心痛了。 可他也不是在逢场作戏,而是真的愤怒了。 一个穷凶极恶的战场都没能杀死的百战悍卒,却倒在了最安全的都城旁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学子的话上面,借着为了他好的名义,杀了为他征战的士卒,还有什么比这更讽刺的吗?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气愤的吗? “不要以为你们人多,孤就不敢对你们怎么样,法不责众在孤这里从来就不成立。”禁卫们已经包围了学子,王弋一步步走过去,沉声道,“孤不管你们仰仗着谁,是谁的弟子,家世如何。此人乃是孤有功的勇士,却因为你们而死,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凶手,孤一定会调查到底,不放过任何一个宵小,任何一个!” 贾逵见状立即上前解释:“殿下,学生以为……” “你闭嘴。你以为你是好心?你们以为你们是好心?孤便告诉你们真相!”王弋抬起手臂,点着一名名学子怒斥,“你们就是别人手里的一柄刀,一柄对付孤的刀,一柄杀人的刀!抬起你们的双手看一看,你们手上满是鲜血,无论怎么清洗都无法清洗干净,你们日头提笔写下的每一个字都是鲜红的,那是你们罪恶的颜色! 现在!尔等告诉孤,是谁鼓动你们来这里的?又是谁一句句挑拨的? 左右看一看,他们还在不在尔等身边!” 王弋的话就如同一柄冰冷的刀子戳进学子们的胸膛,将他们的心脏一片片无情地切碎。 他们愕然地发现劝说他们来上谏的人此时早已无影无踪,就连贾逵也察觉自己光顾着热血为国了,根本没留意到底是谁发起的这次上谏。 “殿下,学生知错了……”贾逵的满脸羞红,十分懊恼,对着王弋行了一个大礼。 一众学子见状纷纷行礼,口中说道:“殿下,学生知错了。” “知错了?你们以为你们只是犯了错?你们犯了罪!”王弋一步步逼近学子, 声音愈发冰冷,“孤没有给你们议政的平台吗?每次辩论孤没有去吗?有什么事情不能在那里说? 你们刚才杀死的人是一个退役准备回家赡养老母的孝子;是一个从战场上受伤回来养伤的有功之士;是一个以死明志的义士;是一个愿意为袍泽挡刀的兄弟! 忠孝礼义,他大字不识一个都占全了,你们又占了几样? 既然你们不喜欢在辩论上畅所欲言,那孤就收了这份权力,从此以后辩论会全部取消! 别怪孤不开言路,是你们自己舍弃的,怨不得别人。” 王弋每走一步,学子们就后退一步,紧紧挨着同伴。王弋的压迫力让他们无法抵挡,周围冰冷的刀剑似乎更能给他们安全感。 王弋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他甚至做好了自己被行刺的准备,最终死的却是一个右军士卒。 这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一方是保卫他权力的军队;一方是未来国家基石学子,稍有不慎就会导致天平倾斜,其中一方将彻底坠入深渊。 世家传承当真不是开玩笑,每次出手都是致命一击。 原本他还想着将此事镌刻在太学院地大门前,好好杀一下学子们的威风,仔细权衡之后他还是放弃了。 辩论的大门可以关上,却不能彻底关死,他还需要给学子们留下希望才行,恩威并施才是王道。 看着畏缩不言的学子,他知道关于太学院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该平衡军队了。 “将尸骨好生收敛起来,葬在孤的陵前。”王弋走到徐荣面前吩咐,“查询到他的户籍,将他的家人接到邺城来,宗正寺养着。每年,孤说的是以后每一年,都从他们之中挑出一个人来,都去他家耕种。孤不管他们日后做了多大的官,立了多大的功,一个都跑不了。那个叫贾衢的不是喜欢出头吗?就从他先开始。今年秋收,明年春种秋收都由他负责,做不好就别回来了。” “喏。”徐荣也顾不上自己的职权能不能管这些事,赶紧答应了下来。 王弋来到右军面前,行了一礼说:“诸位,孤让你们失望了。” 一众士卒见状差点吓死,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有的甚至直接跪在地上高呼:“使不得,使不得啊殿下,折煞我们了。” “明日。”王弋起身,做出了承诺,“你们好生将养,明日孤在王宫中设宴,为你们饯行。孤还要回宫处理此事,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在此地好好休息,孤不会赶你们走,等伤势好了再回家。” “恭送殿下!”伤兵们竭尽自己所能行了个军礼,目送王弋等人离开。 王弋实在是没办法,他的计划是拖时间,只要今日他不在邺城,那些世家无论有什么阴谋诡计都闹不起来,可如今学子们已经闹起来了,他就不得不回去。 世家是不会和他打回合制的,不达到目的,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一路上风平浪静,邺城并没有出现混乱的迹象,王弋心中的不安却在逐渐加深,既然对方的目标不在邺城,那就只有一个地方——朝堂。 果不其然,回到书房后他便看到了中书省送过来的奏章,其中有五本是建议王弋给几个儿子找老师的,人选分别是荀表、蔡邕、繁钦、崔琰和郑玄。 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荀表是荀爽的儿子,才学无可挑剔; 繁钦文采出众,在河北颇有名声; 崔琰是郑玄的弟子,文武双全,剑术非常厉害; 郑玄和蔡邕就不必多说了,能成为他们的弟子基本上是这个时代所有士子的梦想。 没有马日磾。 但是,王弋看着这份名单都想笑。 王镇的老师是荀彧乃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若王弋所有儿子的老师都是荀家之人,那荀氏还要不要活了? 繁钦曾在曹操手下任官,背景相当复杂,很容易成为怀疑的对象; 崔家乃是清河大族,崔琰兄弟二人虽然站在王弋一边,可崔家并不是所有人都站在王弋一边,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再加上王弋的老师是卢植,郑玄与蔡邕和卢植是一个辈分的,以后王弋的儿子该如何论辈分?在家我叫你哥哥,在外你叫我叔叔? 这些人明显已经不满足于将手插进后宫里了,而是想要对王弋的下一代进行投资,甚至可以说已经在暗中进行争斗了。 好在现在只是有了这个苗头,这次他们的最终目的还是马日磾,因为马日磾是马融的族孙,只有马日磾合适,且能在辈分上论明白。 他们不提马日磾,不是不想提,而是想要在大朝之上提出来,给王弋的奏章也只是在告诉他,你没有合适的人选。 可是他们并不知道,王弋不仅有合适的人选,一整套早已制定好的教育方式。 “来人。”王弋喊来宦官,本想吩咐几句,却起身说道,“去后宫,孤要去见王后。” 一路赶往后宫,不出王弋所料,甄姜果然已经动手了,此时她正聚精会神地翻阅着一本本账目,没有注意王弋的到来。 王弋挥退了侍从,轻手轻脚走过去,随手拿起一本说道:“先看看这本如何?” “休要多嘴,下去!嗯?”甄姜忽然察觉不对,转头白了王弋一眼,继续忙活,“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怎么收拾他们。” “这个,还有这个。”甄姜头也不抬,将两个物件递给了王弋…… 第556章 应战(十) 王弋拿起来一看,赞叹道:“好多东西啊。” 甄姜递给他的两个东西一个是白瓷,一个是镜子。 镜子是最近工匠弄出来的,其实王弋早就放弃镜子这种没什么用的东西了,穷人根本用不起,富人用的铜镜一点儿都不比现代的镜子差。 王弋在这个时代就是个土包子,很多长见识的东西还是跟着甄姜才看到的,经过细细研磨的铜镜可不是开玩笑的,能够将人照得一清二楚。 但是这样一面铜镜非常非常贵,且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 甄家够有钱了吧?王弋在甄家混饭吃的时候都没见到过,是极致的稀罕物,都是权贵才能用的起的东西。 而且铜镜一般都很小,只能照一照脸庞,想要研究穿搭,身边必须要有一个有才学的丫鬟才行。 王弋和甄姜这样地位的人自然不需要担心穿搭,他们的衣服都是要遵循礼制的,都由礼部和太常寺中全国最顶级的专家进行搭配。 不过现在有了镜子,一般人家也能尝试穿搭了。 这绝对是一笔大钱,河北并不缺财富,缺的是消费的人,甄姜掌握着河北所有的高端成衣铺子,看样子这次是准备将中端的也收入囊中了。 王弋对这些东西兴趣不大,这个时代成衣的销售有限,中上层阶级家中基本都有自己的裁缝,成衣一般都是贵族小姐们尝试新花样而已,只要甄姜不垄断布匹,王弋随便她怎么折腾。 王弋真正关心的是制作镜子的玻璃,他略带期盼的问:“镜子都有了,我要的东西……” “还不成。”甄姜放下账目,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你仔细看看,这块镜子算是品质很好的,里面依旧有不少气泡,和你想要的标准还差得远呢。” “那我让人找的水晶矿有眉目了吗?” “没有。我的殿下啊,你只说过中原有水晶矿脉,可中原那么大,翻山头也要时间的。”甄姜说完皱了皱鼻子,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王弋笑了笑,嘴角略微有些尴尬,他只知道国内绝对有水晶矿,还是一个世界级的,具体什么位置他也不清楚,无奈之下只能拿起白瓷打量起来。 不过他手上的白瓷可不是一般货色,通体如羊脂白玉般凝润,却又薄如蛋壳,甚至可以透光。 “这东西不错啊,我都没用过,成品率有多高?”王弋生硬地寻找着话题。 甄姜一把夺过,埋怨道:“行了行了,又不是没给你送过,现在还在你书架上放着,也不见你用,也不见你拿出来展示,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成品率还不错,我打算拍卖两次抬高价格,然后进行倾销。” “光凭这两个手段,你可掏不干净他们啊。” “用不着掏干净,那些家族都有铺子,如今这个季节货物大部分都积压着,只要银钱一断,我就将他们的铺子连带着进货和出货的渠道全收了,我看他们以后吃什么去,哼!” “这笔花费可不小吧?” “哼,本宫有的是钱!”甄姜扬起了头,相当的骄傲。可随后她又话锋一转,问道,“你今日不是去军营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出了点事情,不过还算顺利,就回来了。”王弋并没有将学子的事告诉甄姜。 可都是老夫老妻了,王弋怎么想的甄姜能不明白吗?立即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需要你做什么。”王弋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我想送孩儿们去读书。” “殿下!”甄姜立即炸毛了,双眼死死盯着王弋,问道,“您,可是要认输了?” “我怎么会认输?缓兵之计罢了。” “不能缓!需要臣妾做什么您吩咐便是,您绝对不能输!” “好了好了。别那么紧张。”王弋伸手将甄姜搂在怀里,低声说道,“那些人不是想让我给孩儿们找个老师吗?那我就找个老师。让袁薇她们带着孩儿们去辽队住上几天,跟黄承彦学一些格物的知识,还有子义也在幽州,我写一封信,让子义去教他们射箭,如何?” “这还差不多。”甄姜往王弋怀里拱了拱,闷声闷气地说,“你可不能认输,你从来都没输过,更不可能输。不管日后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一起,但咱们绝对不能认输……” “输不了……输不了……” 王弋的心境逐渐平静下来,屋子里也变得安静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除了街上多了些督察院的差人在忙忙碌碌,四处奔跑以外,并没有什么变化。 王弋宴请了右军的伤兵,大臣们继续上着一些琐事的奏折,太学院的学子们依旧在读书,郑玄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教书。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越是平静,风浪准备的时间就越久,那个恐怖的临界点就是大朝之日。 大朝。 王弋比百官更早来到朝堂,当朝堂的大门打开,一众官员有序地排队入列,他忽然察觉哪怕囚禁了上百个官员,这里依旧有些拥挤。 权力到底给他带来了什么样的滋味他无法形容,但是看到一排排的人群,想必权力应该是甜蜜的味道,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渴望拥有。 可惜这份甜蜜并不来源于美丽的花朵,而是由堆积如山的腐朽尸骸发酵而成,极致的甘甜之中同样夹杂着极致的危险。 “诸位贤良,若有事奏,请注意言行,勿要拥挤……”吕邪大声念着朝堂的规则,尽管他知道没什么人听他的。 等他念完,朝堂上出现了短暂的安静,随后便有人站出来说道:“殿下,臣有事奏。” “讲。”王弋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面色毫无波澜。 “殿下,臣弹劾刑部主事赵玉,纵容家仆,造谣生事、扰乱百姓、挑拨是非、绑架他人,有图谋不轨之心! 前几日赵玉唆使家仆在太学院放出谣言,撺掇学子闹事不说,还将不愿闹事的老师和学子绑了起来。 臣甚至怀疑他意图谋反!”此人说的不仅铿锵有力,还咬牙切齿。 王弋听完后心中一阵冷笑,他完全没想到最先开始的竟然是这件事,不过他也不在乎,反正哪个先哪个后都一样。 只是这些人此次用的计谋有些别出心裁,想必督察院应该查到不少东西,逼得他们不得不弃车保帅了。 然而,王弋的嘴角还没勾起笑容,赵玉却炸毛了,指着那人高声叫骂:“程显,你休得血口喷人,我这些天做了什么都有据可查,你简直是一派胡言!殿下,您千万不能信了这个小人的话啊!我和他无冤无仇,他……他……他疯了!满口谎话,不能信啊!” 嘴角没有勾起,眉头却挑了起来。王弋越听越不对劲,他怎么感觉赵玉破防了呢?整个人都在歇斯底里,不应该啊…… 主事可不是什么小官,而是一部的某个部门负责人,等级和侍郎平级,权力还比侍郎大。 赵玉能成为主事,才学必然极其出众,不可能说出这么没有条理的话,而且王弋怎么听怎么觉得,赵玉的声音似乎都已经变形了。 难道这是个真告状的? 王弋有些难以判断,毕竟在这个时代的世家圈子里,地位高的世家子弟一定可以做高官,但做高官的世家子弟地位不一定高。 这个告状的人王弋认识,是门下省的一个给事中,名叫程显,是个江东人。 想到江东程姓厉害的世家应该不会投到他这里,王弋忽然觉得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程给事中。”王弋的脸色变得温和,笑眯眯道,“赵主事乃是刑部主事,律法再清楚不过,你弹劾他,可是需要真凭实据的啊。” “殿下,臣当然有证据。”程显上前两步,竟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喊道:“家中幼子在太学院读书,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虽然成绩不出众,但胜在功课勤勉,为人老实。臣不求他日后飞黄腾达,也能做个守家之主。 可是前几日,幼子在太学院被人残忍杀害,臣几经查探,才发现了赵玉的恶行,臣幼子的尸首就是证据! 请殿下为臣做主!” 王弋听完后强忍着笑意,眼神游移在群臣之间。 太学院死人这个事王弋还是知道的,那些学子大多数可不是什么穷苦人家出身,不仅吃喝不愁,不少都有武艺傍身,一个个年轻气盛的,只是不想跟着闹事而已,可不是遇事就怂的货色,下手没个轻重,双方都死了人。 督察院曾向王弋报告过,不过没人向大理寺报案,王弋想着用此事在一个恰当的时机挑起世家的矛盾,就没主动管,没想到今天竟然有人告到他面前了。 既然有人想要搞个大的,王弋索性不挑时机了,他看向赵玉问道:“赵主事,你有什么话说?” 赵玉显然已经冷静下来,行了一礼,为自己辩解:“殿下,他的儿子死了,然后用尸体做为证物来告臣,臣都不知道臣和他儿子的尸体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抛开他儿子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他有证物吗?有证人吗?什么都没有他告什么呀? 若是哪天臣家中的狗死了,臣拎着死狗来到这殿上,告他程显想要毒害臣一家老小,是不是也要算证据确凿? 这世道死的人多了,随便什么人捡了一具尸体就能告赢,那人人都有冤屈,每个官员都是青天大老爷了。 那还要大理寺做什么?要督察院做什么?要刑部做什么?” “你放屁!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最清楚!”程显转头死死盯着赵玉,双眼都在冒火。 赵玉撇撇嘴,看似好心般提示:“程给事中,本官再说一遍,想要告本官没问题。证据、证物、证人,你总要拿出来一个吧。” “好好好……我本想只让你死,既然你不想死,那我就让你们所有人都死!”程显伏地叩首,大声道,“殿下,臣有证人!” “哦?是谁?” “臣的女儿和……” “程显,你是在说笑吗?哈哈哈哈……”赵玉立即打断程显的话,嘲笑道,“你的儿子死了,你说你女儿能作证,难道令千金也去太学院读书了?哈哈哈……” “赵主事,我的女儿没有去太学院读书,但是去了云华楼。殿下,臣的女儿和赵玉的儿子赵仲可以为臣作证。” “你说什么!”赵玉蹿到程显面前,拎着他的衣领叱问,“仲儿怎么样了?他为什么会在你手里?你对他做了什么!” “滚开!”程显一把推开赵玉,对王弋说道,“殿下,两人现在就在王宫之外,殿下唤他二人进来一问便知。” “传。”王弋摆了摆手,示意吕邪亲自去带人。 不一会儿吕邪便带进来一男一女,王弋见到二人后眼角狠狠抽动了一下,尽管他早已习惯了这个时代的规则,但眼前这个小女孩儿绝对不超过十岁。 “民女程符,见过殿下。”小女孩并没有怯场,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可当她再抬起头时,王弋心中不禁一凛。 她的双眼中迸发出刻骨铭心的仇恨和无以伦比的嗜血欲望,转头狠狠瞪了赵玉一眼。 “仲儿!”赵玉惊呼一声,就要跑到赵仲身边察看。 吕邪见状,短剑滑出袍袖,顶在赵玉眉心,喝道,“赵主事,注意朝堂礼仪。” “你这该死的……哼!”赵玉很想呵斥吕邪,可王弋在上面,没人敢拿吕邪怎样,他只能不停地对儿子使眼色。 可惜赵仲表现得十分不堪,整个人哆哆嗦嗦,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王弋懒得搭理这货,看向小女孩儿问道:“程符,你来说说,你能做什么证?” “殿下!孩童无知之言,怎能可信?”赵玉出言想要制止。 “你闭嘴。”王弋冰冷的眼神扫了过去,警告意味十足。继而看向程符,说道,“说说吧,可不能撒谎。” “殿下,民女句句属实……”程符便将程显这几天探查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太学院死了学子,但这是个无头公案,督察院的调查方向也不是这个方面,更不想保存尸体,便在王弋默许的情况下将学子们的尸体低调地送回自己家里了。 程显只有一儿一女,儿子死后悲痛不已,便想着去大理寺告状。 然而程夫人也是世家出身,悲痛之余立即提醒自己的夫君将尸体送回来的是督察院,里面的水恐怕非常深,需要三思而后行。 程家家族虽然不大,却赶上了好时候,在邺城也是有买卖的。 他们家没有选择做商贸生意,而是靠着往日江东的关系收容了许多江东落难的女子,做起了服务业,便是那云华楼。 江东女子温柔似水,到了北方可是抢手货,云华楼很快就成为了邺城非常有名的勾栏。 程显死了儿子后心情非常郁闷,对手下极尽严苛,云华楼中那些苦命的女子自然没能例外。 也正是那些女子受到了莫名其妙的责罚,委屈之下得知程显的儿子死了,恰好又有个歌姬无意中听到了一些事,为了过得好一些,便将知道的事告诉了程显。 原来这几天有个公子哥经常来云华楼喝酒,喝醉之后便向人吹嘘自己多么多么厉害,戏耍了王弋一顿,挑拨太学院大闹一番,废物督察院却查不到一点儿证据云云…… 程显知道后大喜过望,想让歌姬再探听一些消息,奈何赵仲连续几天都不怎么喝酒,根本谈听不到什么。 程显又急又气,便和夫人商量对策,由于程符年纪小便没背着她。 可程夫人也没有办法,他们又不敢贸然将刑部主事的儿子给绑了,最后只能以一个“徐徐图之”的借口安慰自己。 程符却将这些话都记在了心里,她去云华楼询问得知赵仲偏爱幼女,便亲自上阵,陪了赵仲一晚,誓要为兄长报仇。 那一晚程符差点死在当场,却凭借着意志硬生生将赵仲先熬倒,不仅探听到了许多细节,还将赵仲绑了起来疯狂折磨逼供。 当程显夫妇知道程符所做的一切后都快疯了,或者说他们一家早已经疯了,拼尽一切就是想要报仇,若是程显父女今日没回家,程夫人就会悬梁自尽,以死鸣冤。 程符将一切都说完之后,朝堂上顿时沸腾了起来,有谴责赵玉的;有辱骂赵仲的;有支持程显的;也有赞扬程符的;更有窃窃私语的…… 王弋的心中却苦闷无比,说起来他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见过卫星火箭探索太空;见过潜航器深入大海;见过浩瀚无垠的文明知识;见过野蛮残暴的战场厮杀;见过尔虞我诈的朝堂政争;见过舍身为国的民族义士;见过世上少有的昏聩之君;见过浑身是胆的无双猛将;见过神机妙算的天才谋士;见过勤勤恳恳的忠厚贤臣,甚至见过诡异无比的玄学道法。 他说过无数谎言,亲手杀过很多人,挑起过很多次争端,让无数家庭家破人亡,他早已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女人也不止一个。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的治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竟然让一个小女孩儿做出这样的决定,还有很多人称之为大义,许之以荣耀。 一个成年人的喜好毫无礼义廉耻,一个小女孩儿为了报仇以身饲虎,一个高高在上的君主要以这件事做为政争的借口。 到底是赵仲错了? 程符错了? 还是他王弋错了? 一时间他的心中竟然泛起一阵阵恶心,他有些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在场之中包括他自己、包括程符在内的每一个人。 然而,他只是一个君主,不是什么神仙,就算手握重兵睥睨天下,也做不到为所欲为。 并且他清楚的知道,随后不管结局是什么,他一定不是赢家,所有人都不是赢家。 “赵玉,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王弋揉了揉眉心,看向了赵玉。 “污蔑,全都是污蔑!”赵玉指着程符,大声骂道,“这个小贱人一看就是天生媚骨,不是什么好东西,勾引我儿子,诱惑我儿子说出了那些违心的话! 殿下,您可千万不能相信这个小贱人啊!小小年纪就除螨色相,定然奸诈无比、满口谎言。”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殿下?臣承认了什么?臣什么都没做啊!臣的儿子也什么都没做啊!” “什么都没做吗?你不是承认了你儿子那肮脏的嗜好吗?”王弋盯着赵玉,忽然拍案而起,大喝道,“你还知道她小小年纪!赵玉,你来告诉孤,除了程符,你那该死的儿子到底祸害了多少人!” “这……这……此乃……这……”赵玉被吓住,一时有些结巴。 其实大多数人都不明白王弋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在他们看来守个小丫头确实算是一桩风流雅事,没必要生气,反而还可以调笑一番。 只有极少数人清楚王弋为什么生气,他们跟随了王弋多年,王弋娶甄姜那么晚的原因他们一清二楚。 王弋的声音逐渐变得冰冷,阴狠地说道:“说。你要是敢说这是一桩风流韵事,孤就将你们家的女孩儿都送进勾栏,让她们也风流风流。” “殿下,这是诬告!吾儿自幼聪颖好学,为人知书达理,从不会做出什么有辱家族的事情,这些都是那个小贱人编的!”赵玉似乎下定决心绝不松口了。 “赵仲,是这样吗?”王弋终于将目光锁定在赵仲身上。 赵仲似乎还很茫然,哆哆嗦嗦道:“不是……不,不……是……” “到底是不是!”王弋一阵怒喝。 赵仲似乎被吓醒了,跪在地上哭嚎道:“殿下要为学生做主啊……学生冤枉啊……学生,学生怎会是那种无耻之人?学生根本不可能做那种伤风败俗的事情!学生……学生不是个男人啊……” 说着,他竟然解开裤带,将下身完全暴露在众人面前。 王弋看了一眼,一屁股坐回王座,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赵仲说的没错,他确实不是一个男人…… “王芷,把他带下去,孤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查清楚真相,孤只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王弋抬起头,饱含杀机的眼神扫过殿中每一个人,冰冷地说道,“这件事孤今日就要查清楚,查得一清二楚。在没查清楚之前,你们谁也不许走。 典韦,封殿。 没有孤的命令,谁敢走出这个门,你就砍死谁。” 第557章 应战(十一) 一个时辰很短,御史台和其他衙门吵起来,随随便便说两句,一个时辰就过去,要是碰到个喜欢引经据典的老学究,光是援引文献就能说上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又很长,对于王芷来说,她可以在一个时辰之内从绝大多数人嘴里问出任何她想要知道的事情。 点上一枝香,王芷端着香炉来到被绑在椅子上的赵仲面前,轻声说道:“我们只有这一炷香的时间,现在说,你不用承受任何痛苦,最多也就是被砍了脑袋……”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说的真的都是实话啊!”赵仲差点被王芷吓死,哭嚎道:“我要见我爹,我要见我爹!你们不能对我用刑!刑不上大夫这点道理你们都不懂吗?难道督察院办案全都是屈打成招的吗?” “你真是刑部主事的儿子吗?”王芷无奈笑了笑,有些哭笑不得的解释,“‘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你父亲是刑部主事,没教过你是什么意思吗?不过既然你要求了,我便成全你好了。”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见我爹!”赵仲开始胡搅蛮缠,不停地在椅子上挣扎。 谁知王芷却从身边手下腰间抽出佩剑丢在赵仲面前说道:“刑不上大夫嘛,我尊重你,你自裁吧,不用管我如何向殿下交代。” “你!你……你……疯了吗?你想逼死我?你这个妖女!”赵仲已经被恐惧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噗呲……哈哈哈哈……”王芷直接笑出声来,满脸嘲笑道,“刑不上大夫不是大夫不受刑,而是大夫有良好的道德,在没受刑之前便已经自省,等不到刑罚的到来。礼不下庶民你是不是认为庶民不配学礼啊?哈哈哈哈……动手吧。” 王芷的笑容瞬间收束,眼神变得极为平淡,看向赵仲就像是在看着一只杯子、一张桌案、一块石头…… 她的身后走出三名壮汉,其中两人上前将赵仲按住,另一人从一个木盆中拿出一块湿润的布,轻轻盖在了赵仲的脸上。 冰凉的触感让赵仲瞬间清醒,他不明白王芷想要对他做什么,但一块湿布对他毫无影响,于是他打定主意死不松口。 然而,很快那人便盖上了第二块,第三块…… 湿布并没有多少重量,但是赵仲却感觉自己的脖子都快被压断了,他的呼吸开始困难,求生的本能让他开始寻找湿布和脸庞之间的缝隙,可惜一无所获。 他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地挣扎,可按住他的手却如同铁钳一般坚硬,他觉得自己的胸膛都要爆开,整个脑袋随时有炸裂的危险。 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但是头脑却异常清晰,能够让他清楚地体会到死亡侵入他身体的每一分感受。 头脑开始发昏,此时他已经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忆着自己的过往,安静地等待着死亡。 还好,此时他命不该绝,盖在他脸上的湿布忽然被人掀开。 能够再次呼吸,他根本不在乎周围浑浊的空气,竭尽全力张大了嘴巴喘着粗气,庆幸自己活下来的同时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他笃信王芷不敢轻易杀了他。 可惜,他赌错了。 还未等他稳定住疯狂跳动的心脏,那要命的湿布再次盖了上来,一片又一片…… 这一次他连嘴巴都没来得及闭上,舌头能清楚地尝到布上那些咸腥的水滴,死亡的感觉再次笼罩在他身心之上。 窒息、呼吸、窒息、呼吸…… 赵仲早已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体验这种感觉,他只知道自己不想再体验下一次了。 是的,他的心理防线早已崩溃,曾经笃定的事情早已没了任何可信度,现在无论问什么他都愿意说,可是王芷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根本不来询问,也不让手下停下,就在不停地折磨着他。 “求你了……呼呼呼……”或许是感觉到自己无法在撑过下一轮,最后的求生意志终于让赵仲说出了一句十分模糊的话。 “想说了?”王芷制止住手下,走到赵仲面前,附耳轻声说道,“可我不想听。” 清脆而又娇媚的声音,温婉而又诱惑的香味。 赵仲用自己的余光看到站在身边的不是一个美人,而是一个双眼赤红、满嘴獠牙、一副蛇蝎心肠的疯魔,这个女人只是披了一身美人的皮囊,皮囊之下是无数恶鬼构筑成的恐怖躯体。 “求求你……我说……我……”赵仲的眼角流下了泪水,他已经不求能够活下去了,只想要一个痛快。 “赵公子细皮嫩肉的。”王芷起身将香炉端到赵仲面前笑道,“想必没受过什么苦吧?我们还有时间。换一样,继续。” 两名按着赵仲的壮汉闻言,二话不说就将他从解下来,三两下将他扒了个精光。 等到赵仲反应过来,一名背着药箱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对着王芷行了一礼后,从药箱之中取出来了一个布包。 “这位公子,老朽得罪了。”说着,老者打开布包,将一枚枚银针整整齐齐摆放在赵仲面前。 “你……你……你要做什么?”赵仲见状想要后退,却被壮汉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老者先是给赵仲号了一下脉,随后笑道:“公子您这脉象有些阳虚啊,好在老朽专门会调理这些,三针下去保证气血由上至下畅通无阻,五针到位,怕是大黄牛都比不上您勇猛啊!您放心,只消片刻您就能感受得到。” “放开我,放开我!”赵仲快要疯了,他都没有工具了,虚不虚的又有什么关系? 可老者并不会因为他的叫嚷而停止,几下便将银针扎进了赵仲身体,还眯着眼睛煞有介事的蹲下仔细观察了起来。 赵仲很快便感受到气血一阵翻涌,胸口似乎有一道热流不停地往下游走,下腹之处憋胀无比,似乎随时可能爆开。 “嘶……公子,您小是小了些……”老者看了半天倒吸一口凉气,喃喃自语,“还好老朽有家传绝学,这一针必叫您壮如牛马!” 说罢,老者一针扎向了赵仲肚脐往下三寸的位置。 “啊——”撕心裂肺的嚎叫从赵仲口中发出,他只觉得自己下半身除了那一个点以外都已经没了知觉,可那个点的疼痛比他一辈子所经历的加起来都要更痛。 然而,老者脸上没了笑容,来到王芷身边行礼说道:“督察令,此伤虽然已经愈合,但应该是用了奇珍宝药。那个刀口下官一眼便看出不是行家动的手,用药应该是为了保他一命。” 王芷的注意力似乎不在这上面,反而问道:“我一直很好奇,你针灸真的能让人……嗯?” “嗨。怎么可能呢。”老人闻言笑道,“下官施针都是那几个位置,不过是调动身体的气血而已,想要让他们觉得哪里有问题,全靠下官这张嘴。再说了,床底之事若能以银针振兴,针扎在身上也行动不便不是吗?” “唉……我还以为你真懂呢。”王芷也笑了,摆摆手示意老人可以走了。 老人却没走,定睛看了看王芷,声音忽然有些惋惜道:“督察令,老朽也算是追随您多年了,有句话一直想对您说,您不要掀起老朽嘴碎才是。您想治的病,天下可能没人能治好,或许那传说中的华佗真可行,但他已离开河北多年了。当下世道混乱,您还是要早作准备才行啊。” “好啦。老家伙你管好自己的孙子就行了,还管到我这里来了,快走吧。”王芷看似洒脱地摆了摆手,走向了赵仲。 老人见状不好再说什么,拎着药箱默默走出了牢房。 王芷来到赵仲面前,拿过纸笔,边写边问:“赵仲,你的伤是新伤,这点你承认了吧?” “我认……我认……”也不知赵仲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变得蜡黄,嘴唇异常苍白,虚弱地说,“我什么都认,你说什么我都认……” 王芷闻言立即正色道:“那可不行,审讯要一样一样来,供词要一条一条写,这是规矩。来人,继续。” “啊——” 惨叫声不停地在监牢中响起,王芷却盯着眼前的香有些出神…… 等到王芷带着供词,将赵仲抬回朝堂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赵仲面如死灰,脸上全是绝望的神色,双眼没有一丝神采,若不是身体还略微起伏,所有人都不会怀疑这是一个死人。 “王芷!你做了什么!你这个妖女!”赵玉看到自己这般惨样了立即扑过去查看,“仲儿,仲儿你怎么样了!” 王芷根本不理会赵玉的谩骂,将几张纸托在手中,行礼道:“殿下,臣已将赵仲审讯完毕,所有供词都在这里。” “你这个贱妇!你对吾儿做了什么!”赵玉没能接触到自己儿子,他被差人拦了下来。而且无论他如何呼唤儿子,赵仲都没有回应,逼得他只能怒骂王芷。 朝堂和王芷离开之时没什么变化,王弋依旧高高在上,程家父女依旧跪在下面,赵玉依旧在撒泼,仿佛从她离开那刻时间便暂停了一般。 不过王芷却知道,等她手中的供词拿到王弋面前时,暂停将会立即结束,取而代之的则是猛烈无比的爆炸。 吕邪接过了供词,事情并没有出乎王芷的预料,王弋看过之后便开始点名。 “来人,让典韦带着孤的禁军去拿人。”王弋看着眼前的名单,念出了一个又一个名字,“刑部主事赵玉家仆赵福、吏部员外郎许敏家仆许忠、吏部主事高远家仆高正……” 王弋一口气念出了二十多个名字后才停下,放下手中纸张,冷声说道:“孤还真以为那些学子是真心为孤着想,没想到里面牵扯的这么大啊。孤就将话放在这里,今日此事若不查出个所以然来,谁也别回家,谁都别想走!” 大殿之中寂静无声,被点到名字的人浑身像长了蚂蚁一般,时不时扭动着身体,却就是不敢上前为自己狡辩。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不是他们怕了王弋,而是他们害怕自己的盟友。 王弋的点名可以说是相当恶毒,闹事的世家公子可不止赵仲一个人,可王弋一个都没点,甚至于公子和仆人都有参与的,王弋也没点。 他们推测王弋并不想借学子的事情进行清算,只是想找几个背锅的而已。 如今被点了名的人只能希望自己的盟友能有点良心,在关键时刻能拉自己一把,内心中也下定决心否认一切,并且向盟友们打出自己会守口如瓶的立场。 毕竟王弋发怒只会罢了他们的官,盟友们生气可是会杀人灭口的。 况且他们和赵玉不同,心里面也有底,去办事的都是他们的仆从,不像公子那般社交广泛。 仆从没什么人认识,早早就被他们潜藏起来,也不怕王弋能拿到什么把柄。 至于赵玉? 呵,已是弃子喽…… 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安的情绪逐渐散去,越来越多的人脸上露出了淡然的神色,有些甚至在心中嘲讽起王弋,想要看他的笑话。 王弋同样不着急,也在安静地等待着,直到大殿门口出现了一道高壮的身影…… “殿下。俺给您把人带回来了。”刚走进大殿,典韦便扯着大嗓门嚎了起来。 这一声差点将一众臣子吓死,有几个直接管不住腿脚,想要跑过去查看一番,幸好被旁边的人拉住。 王芷静静在一旁观察着这些人的丑态,心中一阵冷笑。 她从文书院到督察院,权力确实被一削再削,可王弋削的是权力,她的手下可一个都没动,真当她这几天白忙活了? 别说遣送去乡下的仆从,只要不是藏在府邸之中和灭了口的,世家公子都没掏出她的手掌心,全都在督察院秘密牢房中关着呢。 王弋想要看到山另一头的风景,就要将山踩在脚下,怎么可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就算没有程显这回事,王弋也有其他的借口。 随着犯人一个个被带进大殿,有些臣子还算镇定,只是低下了自己的脑袋,有些则被吓得慌了神,如同鸵鸟般躲藏在同僚身后。 “孤清楚你们每一个人的底细。”王弋看向惊恐的仆人们,沉声说道,“孤现在给你们一个展示自己忠诚的机会。选择孤,还是选择自己的主家。 来人!给刚才孤念到名字的大臣们每人发一柄刀,将他们带到对应的仆人面前。 这些都是挑唆事端的贼人,孤相信孤的大臣们一个个都深明大义,愿意为孤杀了这些贼子。” 好恶毒的计策! 所有臣子的后背一时间都冒出了冷汗,他们感觉此时坐在王座上面的不是一个威严的王者,而是一个邪恶的杂耍匠人。 名为王弋的匠人手里拿着木棍,身为忠臣木棍的上面拴着绳子,以权力编织的绳子连接着一个个木偶,身为的木偶他们随着匠人的手载歌载舞,做出他们希望或是不希望的表情。 有人下意识摸向了后背,想要扯掉控制自己的绳子,可这条无形的绳子早已陷入皮肉,扯不断、也挣不脱…… 有人终于受不了王弋的压迫力,出列说道:“殿下!朝堂乃是庄严肃穆之地,沾染血气恐怕不好吧……” 王弋看都没看是谁在提议,冷声反驳:“没什么不好,你我都是大汉男儿,自幼习得君子六艺,若区区血气都见不得,日后哪还有勇气平定天下?难道你想偏安一隅?” “殿下所言极是!” “殿下说的好!” 王弋的话受到了一众武将们的支持,区区血气算个球,他们恨不得亲自操刀子上,干死这帮满脑子龌龊的家伙。 “来人,发!”王弋一声令下。 禁卫按照名单将战刀发给了臣子,并将他们连推带拉送到了仆人们的面前。 锋利的战刀闪烁着寒光,刀身能将人的影子映得清清楚楚,这些臣子双眼中的绝望被一览无余,能写出傲人字体的手也在不停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王弋并没有催促他们,但终于有人的手停止了颤抖,双眼中的绝望逐渐转换成凶狠。 也就在此时,吕邪忽然喊道:“诸位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臣子们被吕邪的话一惊,回头看了一眼王弋那阴沉的面庞,似乎同时下了某种决心,咬了咬牙,狠狠地挥下手中战刀。 “退!”和战刀搅动空气声同时响起的还有王弋的命令。 所有臣子都不明白王弋为什么会下达这样的命令,不过也不需要他们明白,王弋是说给禁卫听的。 禁卫是王弋的死忠,从不考虑为什么,只会听从怎么做。 王弋的命令一下,押解着仆从的禁卫拉着仆从齐齐向后退了两步,恰好躲过了迎面袭来的战刀。 就在杀人的大臣错愕之际,王弋略带歉意的声音响起:“虽然是犯人,孤也不能让他们连遗言都没有。” 这场戏的高潮部分终于降临,他让禁卫解开束缚仆人嘴巴的绳子,并对大臣们说道:“麻烦诸位,再来一次吧……” “殿下!殿下!”松了塞嘴巴的绳子,立即就有仆人高声大喊,“殿下!我不想死!我……我能告发眼前这个人面兽心,贪赃枉法的家伙!只求殿下饶小人一命!” “去死!”站在这个仆人面前的官员立即挥下了手中的战刀,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半分怜悯。 “拿下!”王弋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当然不会让仆人死,一声令下,禁卫们七手八脚将那个官员按住。 趁着这个混乱的空档,其他官员想要动手杀死他们的仆人,没想到身后却响起了典韦的声音。 “嘿嘿嘿……俺看看你们谁敢动手?” 没有了死亡的威胁,仆人们再无顾忌,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参与过主人的恶行一桩桩、一件件都吐了出来。 王弋没有愤怒,脸上反而挂起了一丝淡淡的笑。 他的目的终于达到了,地区联盟只是最表面的联盟,利益联盟终于浮出水面,并且开始瓦解。 至少,眼前这个已经开始瓦解了…… “将孤的这些好臣子都关押起来,一个一个问,一个一个审,不将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这件事就不算完。”王弋挥了挥手,禁军冲进殿中,根本不顾官员们的挣扎,将他们拖死狗般拖了出去。 “程显。”王弋转头看向一直跪在那里的父女二人,轻声说道,“此事孤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殿下,您不用给臣什么交代,能为儿子报仇,臣就已经瞑目了。”程显踉跄地站起来,转身对着群臣咆哮道,“来吧,来吧!我不怕你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程显仿佛是一个疯子,在大殿之中肆意狂笑,不顾忌任何人的感受。 一众官员有的不忍直视;有的凝眉沉思;有的则悄悄用恶毒的眼神死死盯着他。 吕邪见状,立即呵斥道:“程给事中,注意你的礼仪,太过放肆了!” “放肆?我才不放肆!”程显不仅敢跟吕邪顶嘴,还指着群臣诅咒道,“我说过,我要让你们死,我要让你们全都死!哈哈哈……” “放肆!” “啊——” 嘭! 吕邪的斥责刚出口,程显如同一头失了理智的公牛般,狠狠地撞上了大殿之中的石柱! 自杀的方式有很多种,撞柱子是成功率最低的一种之一,人会下意识产生恐惧,力气小了根本死不了,只会成为一个笑话、 王弋从未见过一个人的求死心能这么强烈,强烈到大殿之中众多高手都跟不上他的步伐;强烈到可以战胜心中恐惧;强烈到程显的脑袋一般被顶入了腔子,另一半如同西瓜般碎的到处都是…… “爹爹!”程符哀鸣一声,想要跑过去看看自己的父亲。 可是她太小了,跪了这么长时间,双腿已经无法活动,只能一点点爬到程显尸体旁边,抱着尸体失声痛哭着…… 第558章 应战(十二) 仇恨能够迸发出多大的力量,王弋并不清楚,他也不想知道仇恨能够将人类的力量激发到什么程度,特别是一个不到十岁就敢用如此手段复仇的小姑娘。 程符可以成为一个英雄,但是程符必须死,无论学子案最终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跟程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哪怕程符只是个孩子,哪怕程符很可怜。 既然参与到了政治斗争,感情就是最不应该重视的。 王弋走下王座,亲自将程符扶了起来,轻声安慰:“莫要伤心,以后孤就是你的家人。” “殿下……” “乖,跟他去后宫,有人会照顾你,孤会为你父亲处理后事,孤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凶手。” “多谢……殿下……” 小姑娘抽搐着,被王弋交到了吕邪手里。 随后他转头对群臣说道:“时间也不早了,孤安排了饭食,诸位先去吃饭吧,一时半会儿也得不到口供,有什么事下午再说。” 臣子们看了看程显的尸体,擦去身上沾染的红白之物,行了一礼,退出了大殿。 午时过后,当王弋和群臣再次聚首,程显的尸体早已被清理干净,一丁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似乎世上从来就没有程显这么一个人一般。 群臣也没了之前的紧张,还是按照推进自己的计划。 吕邪再次声明了朝堂礼仪,话刚说完,便有人站出来说道:“殿下,臣有事奏。” “讲。” “殿下,臣弹劾礼部侍郎卢宜玩忽职守,导致公孙家上告之人当街横死,都是此人尸位素餐,身为高官要员却不勤勉办事,使得案件一拖再拖,没有及时审理,闹得邺城百姓议论纷纷,有损殿下名誉。 臣弹劾卢宜四大罪,玩忽职守、尸位素餐、制造谣言、图谋不轨。”此人差点将卢宜说成叛徒逆贼,罪大恶极之人。 说实话,每条弹劾都有理有据,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也确实让王弋丢了面子。 可眼下却有一个问题,死的那个礼部侍郎就叫卢宜,正是他想要弹劾的人。 现在还有人不知道卢宜死了吗? 别说这些消息灵通的官员,就是邺城摆摊的小贩都知道,他真正的目标显然不是卢宜。 王弋有些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便打发道:“卢宜因为妄议朝政,已被督察院收押,此事孤知晓了,待查明一切后数罪并罚。回去吧。” 哪知那人并不满意,继续说道:“殿下,臣还有话说。臣弹劾卢宜私藏兵甲,意图谋反。” “你知不知道诬告是要反坐的?你以为身为御史,什么事都能没证据乱说吗?”王弋有些不耐烦了。 那人却说道:“殿下,臣证据确凿,愿意与卢宜当着殿下的面对质。若臣诬告,愿受反坐,更愿意以己之身,警告后世之同僚。” 王弋忽然觉得这件事变得有趣起来,他本以为卢宜的死和挑唆学子两件事是同一个利益集团所为,毕竟御史集团并没有人参与挑唆学子,他们应该还在忙着抢夺御史台才对。 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两个利益集团应该是进行了合作。 卢宜死不死根本不重要,御史集团应该为礼部侍郎的死负责。 谋反这种事不可能轻易敷衍过去,可他又拿不出卢宜,情况有些麻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