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官红林》 第一章 陷入循环的人 4：39。 又是那个梦。 抬起身的时候还有些天旋地转，口腔里残留着让人不愉快的发酵味道。啊，再也不喝酒了。冷红林想，原来我就是别人说的一杯倒... 放下看时间的手机，睁着眼睛一动不动躺了一会，睡意全无。 肚子突然一阵绞痛，同时伴随着强烈的反胃她挣扎着起身冲向厕所。二十分钟后，她瘫坐在马桶边又一次想，啊，再也不喝酒了。 洗漱一番过后，她在床边小地毯上的衣服堆里嗅出一件没有味道的t恤，又从椅背上挑出一条不那么皱的运动裤换上。 窗外传来一阵清扫落叶的声音。天也渐渐亮起来了。 今天不上班，冷红林还是决定出门打发时间，在家里待着总会去想那个梦。 一周前某个晚上，和楚文争论了一番，印象中和他有冲突是三年来第一次。 结果谁也没赢，冷红林回到自己的卧室关起门来躲在被子里哭，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楚文不在，当晚下班后也没回来，冷红林打开他房间的柜子，里面只剩下几个孤零零的衣架。仿佛这里从来就没有住过人。 从那天晚上开始，每天她都会梦见和楚文拉着手并排躺在一片废墟里，楚文的手有点凉，但是令人心里十分平静温暖。 天已经完全亮了，街上行人很少，清洁工正在把积累了一夜的落叶扫到马路牙子的两边，风一吹还有些零散的干瘪的树叶往下掉，树上却已经长出了嫩绿的新叶。 冷红林心想，和这座南方城市的生活节奏一样，树也有这么高的效率。 她心里突然萌生出了前进的动力，今天虽然休假，倒不如去单位找点事做，工作的时候才比较不会胡思乱想。 到达实习的医院时间还早，这座门诊楼比较老旧，走廊尽头窗户透过来的光照不到大部分的工作区域。 每天七点二十左右结束夜班的保安会一层一层的打开走廊的灯，显然现在还没到。 三楼东侧的楼梯间在走廊的尽头，出了楼梯间往右转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是并排的诊室和检查室，中间夹着一个小小的分诊台，走廊的尽头是一间治疗室。 楼梯间左手边是三楼东侧这条长长的走廊唯一的窗户。 冷红林走出楼梯间向走廊深处张望了一眼，平时人声鼎沸的熟悉氛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现在这里像一个被黑暗吞噬的异次元空间。 也许深夜里这里同样“人”声鼎沸，只是在昼夜交替的时刻这栋建筑才享有片刻宁静，想到这里她打了个冷颤。 她轻手轻脚地在走廊快速移动，随即闪身滑入狭窄的分诊台，“啪”，一次性拍响所有的电灯开关，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身后的走廊顶上已经传来老旧的电灯闪烁声，光明即将接手这个世界的管辖权！ 冷红林得意地转过身，仿佛自己是光明世界的使者。 “啊！！”刚一转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皱巴巴干瘪瘪的脸，头顶的灯光给这张脸上的皱纹、眼袋投下深深地阴影，让它看起来像是已经经历了几万年的岁月。 “小姐，张医生在吗？”那张脸说话了，是一个老年女性的声音。 “什么啊，方婆婆原来是您，您怎么一点脚步声都没有。” “......”，对方没有回应。 “婆婆，前两天我告诉过您了，张医生只有周三在这里上班，而且这周您已经见过他了，您的病需要去四楼神经内科看看。” 不止是前天，据冷红林所知，从周三开始，方婆婆天天来。 第一次是正常的看病，拿了药回去，没有丝毫异样。第二天、第三天...今天是第五天了，每天一大早第一个来上班的人都能看到她，问她什么也不说，说两句自己就回去了。冷红林这也已经是第二次和她接触了。 “......”，方婆婆的双眼深深埋在眼眶下的阴影里，皲裂的嘴一动不动，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婆婆，要不这样，您告诉我您儿女或其他家人的电话，我打电话让他们接您去四楼看病。”方婆婆这样的行为，很有可能是阿尔兹海默症，也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一个人太危险了。 “我儿子学习成绩很好，很争气的。我女儿...”还没说完，方婆婆转身走了。 冷红林走出分诊台看着方婆婆的背影，她似乎比前两天老了不少，走路的姿势有些不自然，身上穿的似乎是前两天同一件睡袍，上面沾着一些不明污渍。 她深深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方婆婆的目的地很近。出了医院大门左拐，过一条马路，有一栋独立的居民楼，旁边是正在施工的地铁站。 这是一栋正方形的筒子楼，四层高，天井里还堆放着不少建筑材料。 仔细看这栋居民楼已经没有住人的痕迹了，外围的窗台上还挂着一些沾着灰尘的零散衣物，和死掉的盆栽一起诉说着被人抛弃的无奈。然而方婆婆径直走入了这栋楼。 站在这个回形天井的入口处，冷红林有些犹豫，此刻虽然沐浴在日光里，但长时间的荒无人烟让这里的气质变得显然不属于冷红林的“光明的阵营”。 她想象着里面成群结队的老鼠啃食着被丢弃的木质家具；数十年岁月里生活在这里死后还在这里流连忘返的身影；或许还有逃亡的杀人魔王盘踞在里面，像蜘蛛静静等待落网的小昆虫。 建筑工地此时响起钢筋的敲击声，清脆的声音传入筒子楼天井后被放大数倍，像是置身于一个巨大怪兽的心脏里，偶尔还有几声汽车尖锐的鸣笛声。城市彻底醒来了。 城市的声音给了冷红林一丝勇气，她快步追上去想一探究竟。 方婆婆已经晃晃悠悠上了筒子楼左侧的几节楼梯，这时显然已经力量不足，一条腿刚离开地面重心不稳就要往前踉跄。 冷红林下意识上前拉住婆婆的手腕，一阵酥麻从掌心顺着手臂传到胸口再爬至后脑，眼前出现一道强光，一瞬间覆盖整个视野。 爆炸？猝死？穿越？无数个念头出现在她脑海里，随即失去了意识。 第二章 戏剧开场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回过神来，口干舌燥，心脏跳得相当大声，震耳欲聋。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她发现自己站在筒子楼天井的入口处。 方婆婆！刚刚拉住她的一瞬间自己就失去了意识，也不知道她摔倒了没有。 跑到刚刚的楼梯口，方婆婆不在。冷红林试探着向上走，二楼楼道里也一片寂静。 靠近楼梯口的一个房间门口摆着脸盆架，脸盆里有小半盆水，上面漂浮着星星点点的泡沫，架子旁边挂着湿润的毛巾，显然不久前有人使用过。 或许方婆婆没事自行回家了。 她轻轻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便从窗户里向内张望，房间很小，一眼就能看到全貌，里面靠墙放着一张挂着蚊帐的上下铺，上面整齐的放着叠好的被子，床脚有一张写字台，一把折叠椅，另一面墙靠里放着一个高低柜。没有人。 冷红林顺着楼道往里走，每个房间门口几乎都有脸盆架或鞋架，有些还挂着腊肉或湿衣服。 一些房间从里面拉着窗帘，没拉窗帘的房间望进去都和第一间大同小异。但都没有人。 顺着楼道走到大楼右侧的楼梯，楼梯旁是公共卫生间，往里走还有浴室，里面相当潮湿，还有一股洗衣粉的味道，似乎不久前还有人在里面洗过衣服。 看来这里还住着很多人，或许是旁边的建筑工地借来当宿舍用了。 没有看到方婆婆，也许她在某个拉着窗帘的房间里，能自己上楼进房间，应该没有大碍。 或许旁边地铁站的建筑工地里会有人认识她的家人。想到这里，冷红林从大楼右侧的楼梯走下一楼。 来到一楼，冷红林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头皮一阵发麻，刚刚急匆匆冲上楼梯没注意，天井里堆放的建筑材料不见了，干净的水泥地上停放着数辆自行车，靠近右侧楼梯摆放着十几盆绿油油的盆栽，其中几盆还开着鲜艳的花。 一楼的房间门口也和二楼一样充满生活的痕迹。就在刚刚明明破败的有几间连门都不知所踪了。 冷红林突然一阵恶心，胃里剩余不多的一点渣滓和着酸苦的液体就要涌出来了，即使这样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捂着嘴巴往楼外奔跑。 “咚！”身后天井里传来一声不吉利的沉闷巨响，吓得冷红林挺直身板愣在原地，咽喉里的酸水也不小心吞了回去。 她极不情愿地眯着眼睛转头看去，天井右侧靠近盆栽的地方仰面躺着一个人，一条腿极不自然地向外拐着，脑后渐渐现出一滩浓稠液体，身体抽动了几下便不再有动静。 冷红林感觉自己的血液倒流了，心跳声大得诡异，回荡在筒子楼的天井里。 恐惧在所有情绪里占据上风，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但两条腿本能的向那个人迈去，一只手颤抖着触及他的颈动脉，耳朵贴在他面部观察他的胸廓是否起伏。那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强行控制住抖动的双手解开他的衣扣，找到胸骨中下1\/3交界处按了起来。按了30次准备做人工呼吸。冷红林心里知道凶多吉少，但还是清理了一下他的口鼻，作了两次人工呼吸。 对了，快叫救护车！一开始就应该叫救护车的。 她还是第一次真正抢救一个人，一条鲜活的生命流逝在自己面前，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手机！手机不在口袋里！出门的时候忘了带吗？偏偏在这个时候... 一边继续做着心肺复苏，一边大声呼喊“有人吗？出人命啦！快来救命啊！”。如果有除颤仪希望或许大一点，心里这样想着，一股强烈的直觉迫使她抬头看向前方不远处的墙边，那里正摆着一台除颤仪。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准备起身去取那台可疑的仪器。 “好了好了，何必费力去救一个已经死了二十多年的人。” 声音好近，说话的人气息都喷在冷红林后脖颈上。 “啊！！！”她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同时向后挥了一拳。但拳头软绵绵的，被那人一下握住。 那人蹲在冷红林身后，脸上挂着戏谑的微笑，仿佛面前发生的一切只是茶余饭后的小剧场。 “伸手不打笑脸人，小野猫。”他说着松开握着她拳头的手，把手心沾到的血随便擦在裤子上，悠闲地站了起来。 这人一头清爽的黄棕色短发，个子很高，大眼睛长睫毛，看起来有些孩子气，上身一件灰色t恤，橘色的连体衣上半身褪下绑在腰间，看上去经常健身的样子。 被他这么一吓，或许也因为终于听到有个活人对她说话，冷红林恢复了一些理智。 冷静下来想，从她进入这个筒子楼后发生的一切确实非常不合常理，触碰到方婆婆的瞬间失去意识；醒来后位置莫名发生变化；四周的环境和刚开始天差地别；脸盆里漂浮的泡沫以及洗衣粉的味道就像是刚有人从那里人间蒸发；莫名其妙坠楼的男子；还有他刚才说什么...二十年前... “你是谁？还有你刚刚说死了二十年是什么意思？” “嘘，先别问了，快跟我来。”他说着强行拽着冷红林的手跑上左侧楼梯，藏在拐角处伸出头向天井那具尸体张望。 不一会儿，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性从楼外走入天井，白衬衣，绿色裙子刚刚过膝，烫得蓬松的中长发。 她看到地上的尸体先是停下脚步，随即快步上前跪在地上看他的脸。 大概是认出了那人是谁，她的喉咙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起初像是风从窗缝里灌入的呼啸，渐渐又变成春夜里猫儿发情时的悲鸣。 她的双手想去触碰地上那人的脸，随即又迅速收回，反复几次后她尖叫着在地上打起滚来。 滚了一回合，突然安静下来，坐起身又去仔细看地上那人的脸，再小心翼翼伸手在他鼻孔处试探气息。 或许是确认了此人已经没了呼吸，她垂着头和双手在地上瘫坐着不动，此时她头上、脸上、白衬衣上到处沾着那人的血，看上去就像她也已经流血而死了。 这充满冲击性的情景让冷红林几乎忘记了呼吸，她推测大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后，血泊中那个女人缓缓抬起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右侧筒子楼的天台上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看不清样子。 第三章 条狼氏 “是你！你杀了你的亲弟弟！你这个赔钱货！害死你爸还不够，还要害死你的亲弟弟！”女人歇斯底里地吼道。 她还想说什么，被一道闪电似的光打中脖子抽搐了几下倒了下去。 冷红林目瞪口呆地看了看身边那男人，他手里举着的居然是一把玩具枪。 “只是被电晕过去了而已，她不会有事的。”他吹了一下根本无烟的枪口，又在手里华丽地转了几圈后插入腰间。“而且这也是为了救她。”说完他又眯着眼对冷红林笑。 “......”，想问的话和想吐的槽太多，冷红林一时之间大脑都要短路了。 还在整理思绪的档口，突见天台上那个小身影一跃而下，双脚重重落在地面，人却安然无恙，现在足够看清了，那是个小学年纪的小女孩。 男人盯着小女孩快速眨了两下眼睛。“lee，狼来了，确认身份。” 等了十几秒又说：“是吗，那只要打败就好了吧。”说完他掏出玩具枪握在手里准备冲出去。 停了一下又回过头来指着自己的右耳说道：“你在这里躲着不要动，完成任务后我会带你离开。万一我输了，仔细听这里的指示，会有人告诉你怎么出去。” 他说完便跑向天井对准小女孩开了一枪，一道闪电射了过去，女孩迅速跳往一边躲了开来，紧接着又是一跃就要向他扑来。此时他又对着女孩开了一枪。 一张沉重的大网瞬间将她包裹住，女孩狂躁地咆哮着，一边试图挣脱那张网一边在地上翻滚。 他又射出一枪，一道闪电正中女孩的面部，她的面孔开始不停扭曲异变，看不出像婴孩、成人还是像老者，挣扎了一会没了动静。 他走过去凑近看了看，网里躺着的竟是先前那个白衬衣绿裙子的女人。“糟糕，置换了。” 话音刚落他的脖子已经被小女孩的手臂从身后箍紧，女孩的双脚也缠在他的身上，他伸手去拉女孩的手臂却根本拉不动，下意识用玩具枪向后胡乱砸了一番。 手臂越勒越紧，眼看呼吸越来越困难，他奋力站起身，狠狠向后倒去，背后的女孩重重砸在地上，勒紧的手臂终于松开了，他爬起来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又赶忙转身朝地上的女孩瞄准，才意识到玩具枪已经损坏。 “闪开！” 冷红林喊道，将手中脸盆里的水泼向地上，将女孩打湿。随即拿起一旁的除颤仪，尖锐的充电声响起，“离远！”只见她将两个电极紧紧贴在女孩胸口，放电，女孩睁开眼想逃走，但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身体高高弹起又落回，胸口开始冒烟，渐渐地形成一个空洞，空洞很快侵蚀全身，转眼间整个人消失不见了。 “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 “我叫陈珈枫，提示你电击「狼」的心脏的人叫lee xu。我有借助「韵律」进入他人意识领域的能力，利用这种能力在意识领域消灭狼毒的职业在我们公司叫做条狼氏。lee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电脑天才，在出任务时负责在外界支援条狼氏。 “三天前养老院a报案称院内患者方延平前一天去医院b看病回来后，当夜不知去向。经过询问，数名方延平在养老院的邻居叙述当晚被‘有节奏的敲击声’吵醒，昨天在监控录像中发现方延平并将她带回，今天一早发现她再次不知去向。于是委托我们涤良环卫服务有限公司调查并除「狼」。公司将这个任务分派给了我和lee。 “总的来说就是这么一个情况。”说完陈珈枫又露出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 冷红林莫名心头火起：“你这个解释任谁都会更加一头雾水吧？什么条狼氏，还说什么进入他人意识...？查失踪案为什么委托环卫公司？” “你的质疑很有道理，我可以全部解释给你听，但你要先协助我做个实验。” 反复确认这不是什么非人道的实验后，冷红林和陈珈枫达成共识。 “那我们开始了。想像你此时此刻最渴望的非得到不可的东西。” 冷红林半信半疑地闭上眼睛，感受自己此刻最强烈的欲望。刚想了一会，肚子就咕噜噜叫了起来，今天不到五点就起来了，又吐了那么多，现在肠胃空空，真想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啊。 不对不对，想想渴望的东西，我想要...不行啊，饿成这样想不出来... “实验结束。你过来看看这个，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冷红林一头雾水的睁开眼睛，顺着陈珈枫指的方向看去。 “方婆婆?”原本兜着那个绿裙子的中年女人的网里居然是方婆婆，冷红林蹲下身想去将压在婆婆身上的网掀起来。 “放心吧，方延平没事，我和lee来的时候，就看到你们俩倒在楼梯上，很快就确定了你们的身份。lee检测发现你们两个人的脑电图波形一模一样，只不过你比方延平的延迟0.03毫秒，所以我们判断你很有可能已经进入了她的意识领域。 “这附近在建的地铁站传出的钢筋敲击声是非常典型的「韵律」——就是人耳能辨别、有固定间隔频率的节奏，但它致命的缺点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下，条狼氏进入他人意识并保持在他人意识里的条件之一就是「韵律」，另一个条件是与意识生命体有肢体接触或与其通过生物神经信号建立联系。「韵律」停下的几秒钟内，条狼氏会被强行挤压出意识体，这个过程中有些东西会被撕裂，留在意识领域里。同样的事情在另一些情况下也会发生，比如当条狼氏在意识体里死亡。 “如果我和lee晚来一些，你或许就被强行挤出来了。我们在你右耳塞入「树突」终端，播放新的「韵律」代替钢筋敲击声，准备妥当后，我也进入方延平的意识，计划完成除「狼」任务并带你出去。” 陈珈枫突然停下来话头吃起了什么东西，蹲坐在地听得入神的冷红林站起身来查看，他捧着一碗热粥在吃着。 如果不是刚才亲眼见到那么多怪事，冷红林绝不会信这些鬼话。虽然现在也没有完全信任他，但她想要先听他把话说完。于是她说：“你先别吃了，我还有很多疑问呢。” “这不是你刚刚做的爱心粥吗？不吃掉多浪费啊。”陈珈枫又表现出他招牌的嬉皮笑脸。 “什么？” 陈珈枫没有回答，而是接着刚才的话说下去：“我进入这里时并没有看到你，于是打算先完成任务再去找你。要除「狼」首先要引出「狼」，狼毒最嗜宿主的负面情绪，当宿主意识中的主体感受到巨大的悲伤、恐惧、愤怒等情感时，「狼」就有可能现身。所以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诱发方延平的负面情绪。 “根据lee的背景调查，方延平，65岁，母亲是售货员，曾诊断有癔病，偶尔发作。父亲是工厂的货运司机，在方延平8岁时车祸身亡，当时年幼的方延平也在车上。其母在45年前再嫁，并在一年后生下一个男孩，也就是方延平同母异父的弟弟钱治文，他在25年前坠楼，报警人是方延平。” “所以...你刚才说他死了二十多年...刚才从楼上掉下来的是二十五年前的方婆婆的弟弟...发现尸体悲痛欲绝的是年轻时的方婆婆...我们是在方婆婆的记忆里...” “按我的说法应该是，在你之后发现尸体的是意识的主体，我们是在意识领域，而天台上掉下来的是诱饵，它也不是自己掉下来的，是我推下去的。”陈珈枫双手抱在胸前，一副很骄傲的样子。“你别一副想揍我的表情嘛，我也是想快点完成任务，加速推进一下剧情而已。” 陈珈枫突然歪着头做出认真听着什么的表情，然后说：“时间不多了，长话短说。后来出现在天台上的小屁孩就是「狼」，是受到主体巨大的负面情绪吸引而来。 “我在「狼」接近时用虹膜相机上传了图片到树突终端，经过lee的分析，那个小屁孩是方延平本人，恐怕是方延平心中对自己的负面感情与狼毒结合形成的，「狼」以负面情绪为食，就让方延平的意识在她最痛苦的时刻循环，所以我们看到的主体是她当时的模样，狼毒清除了，主体就变回了现实的样子。” “方婆婆认为爸爸和弟弟死的时候自己都在现场，没能救下他们，深深地自责。所以她的心魔是八岁那年和父亲一起出车祸单独活下来的自己，她最痛苦的一刻是亲眼见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死亡而无能为力。可以这样理解吗。” “哈哈哈，你说的是一种可能，但人心是复杂的，究竟如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我们条狼氏只负责消灭狼毒，如果任其发展，方延平会走像自我毁灭。当然，为了避免发生恐慌，条狼氏的存在和涤良环卫服务公司真实的职能也是机密。”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腰间一阵酥麻一路传至后脑，随即一道熟悉的强烈光线遮蔽视线，是要被灭口了吗...她这样想着晕了过去。 “因为你根本不会记得。”陈珈枫温柔地笑着收起手中的小型电击赶猪器，小心翼翼地扶着失去意识的冷红林。 “lee，搞定了，带我们出去。” 第四章 金玉 11:14。 冷红林被阳台上滚筒洗衣机的声音吵醒，刚才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 梦里跟踪前两天见过的方婆婆到了一栋筒子楼，楼的样式很老，不高但看起来却很新。 有个小女孩站在楼梯口对着她招手，小女孩很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女孩突然转身向二楼跑去，冷红林追了上去。 来到二楼的走廊，女孩面对一间房门，手指向房内，房间里传出女人的哭声，小女孩跑了进去。 冷红林走过去透过窗户看向房内，一个女人坐在床上，双臂抱着一个相框失声痛哭，小女孩站在一边拉扯她的衣袖，女人甩开女孩的手，说道：“你出生时就有人说你八字硬，要不是你非要赖着你爸坐他的车他也不会出事...呜呜呜...”。 房间的窗帘突然被人猛地拉起来，里面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呵呵呵...”楼梯口方向突然传来孩子的笑声，冷红林看过去，女孩站在那里，随即转身又跑了上去。跟上三楼并没见她的身影。 “呵呵呵...”这次笑声从楼上传来，循着笑声冷红林来到了天台上。 天台边站着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女孩面对着青年用手指着他，青年向前迈了一步，楼下随即传来一声巨响。 女孩向前奔跑，转眼间也消失在天台边缘。 冷红林走上前向下张望，一个老妇坐在青年身边嚎哭，旁边站着一个白衬衫绿裙子的女人，老妇双腿胡乱蹬着，双手在地上拍击，对着女人吼道：““是你！你克死了你的亲弟弟！你这个赔钱货！害死你爸还不够，还要害死你的亲弟弟！”。 到这里冷红林便醒来了，她有些困惑，这梦真是诡异而意味不明。 放下看时间的手机，冷红林爬起来坐在床边。大脑清醒了之后，她想起自己应该是出去过一趟才对，从医院跟随方婆婆到了一栋废弃的大楼，然后不知道怎么晕倒了。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还是昨晚的睡衣，脚边的衣服堆和椅背上的裤子都不见了。难道连出去了一趟也是做梦，未免太真实了。 她慢慢站起来，腰部一阵酸痛，其他地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是昨天在外面走了太多路吗？ 昨晚那种头晕恶心的感觉倒是没有了，看来自己酒量还可以。 她没有再多想，满意地伸了个懒腰，走出卧室来到阳台门口。 “冷大小姐起床了啊，给你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你们家电梯坏了啊，我担心死了徒步跑上七楼看你在家呼呼睡大觉。” “小玉，玉妈咪，我错了，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冷红林从背后一把抱住正在晒衣服的金玉左右摇摆了两下，然后识相地拿起衣架和她一起晾起衣服。 “老林，你终于笑了，”金玉展开假装生气的眉毛喜悦地望着冷红林熟悉的笑脸“我可算知道了什么叫做红颜一笑，这些天你可把我愁的呀，就差给你一掷千金了。” “也没有那么夸张吧，我也就是一个星期没洗衣服，没好好吃饭，没给你好脸色嘛，嘻嘻。”冷红林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升起一丝内疚，金玉这一周每天一闲下来就打电话过来关心，昨天周六还拉着自己出去玩了一天，今天又过来给自己洗衣服。“感恩有你。”说着她在头顶比了个心。 “你知道就好！也就是我，换了谁会包容你因为丢了个面瘫的室友就这么耍小性子，纯情也要有个限度吧。诶，你跟我说说，你怎么今天突然就想通了，是不是昨晚我带你去夜店让你明白了天下何处无芳草的真理？” 提起楚文，冷红林的心又沉了下来，“我也是第一次喜欢别人，一下子就喜欢了三年。我一直以为楚文对我也是一样的，虽然一直也没有捅破窗户纸，但是和他每天见面，在一张餐桌上吃饭，晚上在客厅里各做各的事，我就觉得很满足了，也还没想过要更进一步。只是没想到一次争执就打破了这段关系，原来他对我的感觉和我想象的落差那么大。” 看金玉在一旁没说话，冷红林斜着眼偷看了她一眼。 只见金玉精致的眉毛倒竖，拳头因为美甲不自在地握着举在空中发抖，手腕上的时髦镯子叮当作响，永远打理的一丝不苟的乌黑长直发仿佛都气得立了起来，咬紧两排整齐亮白的牙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个尖酸刻薄的面瘫自大男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看我什么时候不把他从地狱里撅出来碎尸万段。”。 冷红林心里涌出一阵暖流，她双手握住金玉握着拳的手：“温柔善良的金玉小姐，不要为我担忧，我已经下定决心踏上全新的人生路，为了全人类的健康与幸福献出自己宝贵的青春！在我们伟大的事业面前，男人什么的根本不值一提！”说完又对着她挤眉弄眼，给她揉揉肩捏捏腿。 两个人一起用金玉买来的菜打了火锅，一边吃一边从高中往事聊到未来畅想，从宇宙奥秘聊到电影剧情。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冷红林拒绝了金玉帮她洗完碗再走的提议，一边说着“好了好了，你周末两天都陪着我，你们家梁垣再好脾气也要有意见了，快回去过过二人世界吧。”，一边把她推出了家门。 晚上睡觉前，冷红林洗了一个长长的热水澡，倒了一小杯牛奶慢慢喝掉，疲劳感渐渐远离。 她真切的感觉自己正要踏上新的生活。 第五章 陌生男子 当初先住在这里的是楚文。 冷红林记得第一次过来看房子和现在一样也是个三月。 大学三年级开始为了方便教学，学校的实践课程设置在医院内，医院分配的宿舍楼很老，没有空调，窗户也关不严。 四楼的宿舍没通热水，洗澡需要拿着桶去二楼的开水箱提开水。 半夜老鼠会顺着外墙爬进来在破旧的书桌上磨牙，下半学期刚开学的某天晚上，老鼠咬破了她的蚊帐，啃食她睡前忘在床头的薯片袋子。 当晚她就决定了要去校外租房子住。 冷红林的父母在她高考后离婚了，爸爸其实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有了自己的小家，妈妈在她读初中时也有了交往的对象。 冷红林装做不知道，填报志愿的时候和金玉一起填了离家较远的这所城市的不同大学。 上大学后和父母的联系渐渐减少到几个月一通电话的程度，但每个月她都能收到两笔超出一般大学生生活水准的生活费。 从小见惯了父母争吵的冷红林被冷静温和的楚文深深地吸引。 他是个普通的上班族，每天朝九晚六，偶尔加班，休息时他喜欢在客厅里读书或看新闻，生活十分简单。 他喜欢清静，金玉每次来冷红林住处玩时都会被楚文面无表情给出的“呱噪”“多动症”等评价惹怒。 关于冷红林对楚文的感情，金玉的评价是色欲熏心，“那个刻薄的面瘫除了一张小白脸外一无是处，你呀就是被蜘蛛精迷了眼，将来是要被吃唐僧肉的。”。 冷红林一直觉得不是这样，她能感受到楚文言语之外对她的关心和牵挂，在他身边时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强烈。 如果不是他突然消失不见，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一天能克服对亲密关系的恐惧...也许...但现实又将她推回了自己筑建的厚厚的壳。 楚文握着冷红林的手，两人躺在一片废墟里，身边不停有瓦砾砂石向空中飞去。 她突然发现身后没有地面，地面在空中，我在坠落吗，她想着，闭上了眼睛。 楚文似乎说了什么，听不清楚，一个坚实的怀抱突然将她环绕起来，她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 冷红林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被拥在怀抱里的感觉渐渐淡去。又坐了一会，便起身上班去了。 来到单位，刚出了楼梯间，一个同事冲上来和她说起悄悄话：“你小心点啊，天天来那个老婆婆，今天不找张医生了，要找你...” 她向分诊台的位置看过去，果然方婆婆站在那里，她今天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看到冷红林走过来，还热情地招招手。 方婆婆提出找个私密点的地方和她说话，于是冷红林把她带到了一间没人的诊室，关起门来。 “昨天中午我在养老院醒来，脑子一团乱。护工跟我说啊，我出去乱跑了好几天，后来有个年轻女孩子把我送回来了。我回忆来回忆去，好像是有一些昏昏暗暗迷迷糊糊的记忆。我就去问养老院的医生啊，他就说我这个要去大医院好好看看。我一想也是，我就往你们这里走，走到楼下，我就突然想起来你了，我就感觉我那天见过你啊。小姑娘，是不是你把我给送回去的呀？”方婆婆说完，笑眯眯看着冷红林。 冷红林听完吓了一跳，自己昨天中午醒来后，也有早上见过方婆婆的记忆，但是并不记得送她回养老院。 这件事太诡异了，细想一下都令她汗毛直立。 在她的记忆里，昨天早上方婆婆提到了自己有一儿一女，于是她想到用这个信息验证一下：“婆婆，送您回去的不是我。您仔细回忆一下，是不是您的儿子和女儿？” “哦...不是啊...”方婆婆有一点点失落，然后她接着说：“不瞒你说，我很多年前别人就说我脑筋有点不好，都说我有神经病啊，所以我这辈子也没结婚，没儿女...” “...您别这么说，您这看起来不是挺好的吗？”冷红林有点愧疚，安慰她道。 “小姑娘，你不用安慰我，我无所谓的，他们说我什么要说就说好了，我还看过医生的，说是我有什么...多重人格，我倒是没觉得什么人不人格的...” 方婆婆走后，冷红林叹了口气，原来方婆婆没有儿女，难道真的是做梦？ 但是如果她有多重人格，也许另一个人格有儿女呢？ 她还是觉得不安心，下班后还去那个地铁施工点附近看了看，那条路被拦住了不让进，远远的可以看到那栋楼，但是细节都看不到，事情没了头绪，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四月底，气候开始变得炎热潮湿，空气似乎都浓稠了不少，近几天午后的气温已经超过30度。 马上是五一小长假，冷红林的排班是从明天开始连休三天。 金玉要带梁垣回老家见父母，同事们和她的休假也不重叠，加上旅游的人太多根本抢不到票，冷红林决定宅家三天，改改论文，顺便把游戏里的农场好好建设一番。 六点，确认完成当日工作，换好衣服满意地走出办公室来到走廊上。 几个同事刚从外面回来，看见冷红林后都是一副看热闹的坏笑，冷红林假装生气地拍打他们其中之一的肩膀说：“干什么啊你们，表情蔫儿坏蔫儿坏的。” 他们笑得更大声了，然后勾肩搭背站在原地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架势。 正在疑惑，一束玫瑰花递到眼前，她顺着拿着花的手看上去，一个染着黄棕色头发的陌生年轻男子嬉皮笑脸地说：“小野猫，我来接你了。” 第六章 天降合约 半小时后，两人面对面坐在一家咖啡店内。 “跟你开个玩笑嘛。”陈珈枫一边摸了摸鼻头一边说，“花是我兼职的花店客人退掉的，我看它可怜想着给它找户好人家就带着来找你了。” “......算了算了，你说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 咖啡馆里放着奇怪的音乐，空气有些闷热，这种环境稍坐一会就让人有些犯困，进来的时候除了他俩外只有一个客人，现在那个客人好像也走了。 “你先看看这个。”说着，他把桌上放着的一个金属片推到冷红林面前。 金属片上几排凸起的点，看起来像盲文。冷红林疑惑地抬起头，说：“我没学过盲文。” “这不是盲文，但是使用方法差不多，你试着摸摸看，从左到右。” 冷红林半信半疑地握起金属板，用右手大拇指的指腹从左到右轻抚过去。 刚摸到最后一列，一段记忆突然跳入她的脑海，清晰地就像刚刚发生的一样，这段记忆结束在她的腰部受到电击的一刻，痛感和肌肉僵直的感觉历历在目。 这种突然袭来记忆片段的事情平时偶尔也遇到过，类似于听到一段音乐突然想起找了很久的东西在哪或者闻到一阵味道突然想起一个忘记很久的人，只是这一次要强烈数百倍数千倍。 “你偷袭我！我就知道那天的事有鬼...”她猛地站起身来往后退了几步，又警惕地确认了一下身后有没有人。 “别害怕，我们没有恶意，你先坐下来听我解释。” “我不坐，你就这样说！” “我那时的确是电晕了你，对此我向你道歉。但我也别无选择，即使当时没有告诉你条狼氏的秘密，我也得这样做，一般民众不该记得和「狼」有关的事，在意识领域失去知觉可以忘记在里面发生的事。” “那为什么现在又要让我想起来？” “你有进入意识领域的能力，这你应该已经意识到了。更重要的是，你似乎有在意识领域中无中生有的天赋，你应该记得我的实验，我亲眼看见你面前凭空出现了一台抢救用的机器和一碗粥。善加利用的话，可以帮助拯救很多被狼毒侵害的人的性命。我写了报告呈交上去，经过严格的背景调查，上头正式邀请你加入涤良，成为条狼氏。” 冷红林站了一会儿，拉过另一张靠墙的椅子坐下，沉思良久。 陈珈枫耐心地坐在原位等待着，直到他把冷红林那杯咖啡也喝完的时候。她终于开口问道：“我怎么知道你们没有骗我。” “涤良虽然暗中做着除「狼」的事情，但明面上我们是一家正规的环卫服务公司，你可以在商业查询平台上查到，特别正规。” “我如果拒绝了或者我想回去再考虑考虑会怎么样，我们现在是在现实中，你要怎么让我保密呢？难道说...” 她惊恐地观察四周，这里放的音乐节奏十分单调，重复着相同的鼓点。 咖啡馆和窗外的街景与刚进来时别无二致，但从什么时候开始外面一个路过的人也没有，咖啡馆内原本有一个客人，现在也只剩下陈珈枫一个人。 除了...她转头看向吧台后面，咖啡机挡住了视线，但依然可以看到店里的咖啡师还站在那里。“难道说这里是...” “你猜得没错，我也不打算瞒着你，我们现在是在咖啡师阿然的意识领域，他也是条狼氏，他的天赋是让一定范围内的人落入自己的意识领域，配合着音响里不易察觉的「韵律」，能让一切在不知不觉间发生。” 陈珈枫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冷红林的神色，发现她并没有表现得非常惊慌失措后，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回到你刚刚的问题。在你作出决定前，我会为你详细讲解这份工作的意义以及将要面临的风险，当然还有薪酬待遇。如果你无法立即做出决定，我们会默认答案为拒绝，合约只在这次谈话中奏效。” 说着，他起身去吧台拿来一个文件袋，从里面拿出一沓纸。 “如果你同意接下这份工作，签下合约和保密协议。如果拒绝，你会忘记一切并在咖啡馆里醒来。” 冷红林睁开眼睛，趴在桌子上睡觉真不好受。这样的姿势让气管受到压迫，应该进入肺部的空气从食道进入胃里，一坐起来就打了个嗝，冷红林有点不好意思。 她的咖啡才喝了一口，店外的街道上华灯初上，晚高峰的行人匆匆走过，一定是急着去见想见的人吧，真好。 有人说独自待在人群里是最孤独的事，冷红林并没有这种感觉，她喜欢看人群里在发生什么。 人来人往的机场和火车站，一些人哭着重逢，一些人笑着分别；周末晚上的步行街，人们悠闲地吃着东西，家人朋友三五成群，悄悄说着什么然后哄堂大笑；节假日的游乐场，孩子骑在爸爸肩上，爸爸拉着妈妈的手。 这些最平常的事每天都在发生，她站在人群里，她即是人群，她想守护这个平常的世界里平常人的快乐。 “再把这个也签了，我们就是最亲密的战友了。”陈珈枫微笑着走过来坐回刚才的位置。 “...又签一份？” “刚才在里面签的是真正的合约，这个嘛，算是伪装吧。”他把手伸向冷红林的咖啡杯，被她不客气得一巴掌拍走。“阿然，再帮我冲一杯拿铁，拉花帮我拉一颗破碎的心。” 冷红林一边翻阅合同一边不客气得对他翻了个大白眼，说：“签了这个我就再也不需要被你电了吧。” 陈珈枫一边用力的点着脑袋，一边附和道：“那当然了，我也不用再扛着你上七楼了。”他说完用手捂在嘴上又放下，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 “你扛我上七楼？等等...你调查我的地址了？”她又回忆了一下惊恐地倒吸一口凉气，说：“是你给我换上睡衣的吗？” 第七章 「然」咖啡 “你猜？”又是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 “是我。”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冷红林抬起的拳头停在半空中，回过头看说话的人。 “是我给你换的，不知道你会不会好接受一些...” 说话的人是个女生，冷红林想到她好像就是刚开始进店时除了他们以外唯一的客人，她留着一头金色短发，中分长刘海，画着烟熏妆，皮肤晒成健康的小麦色，白色无袖流苏上衣，牛仔热裤，长筒靴，身高一米七以上，身材匀称，没有一丝赘肉，细长的腿和手臂上都有流畅的肌肉线条。 她看起来不太愉快，眉头紧锁着，薄薄的嘴唇轻轻抿着。 冷红林认出了这个声音，那个时候就是这个声音突然出现在她右边耳朵里说：“电击「狼」的心脏。” “lee，你干嘛说出来，我还想看看小野猫炸毛呢。”陈珈枫悻悻地说道，这次手臂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记喵喵拳。 “没时间玩了，老大叫我们出任务，阿优已经在车上等了。”lee冷冷地说道。 冷红林平日里不善打扮，t恤加运动裤，冷的时候加个运动外套或羽绒服。 她有三双鞋，清一色的白色运动鞋，分为走路穿，跑步穿和室内运动穿，主打一个实用性强。 头发细细软软，没精神地耷拉在脸的两侧，每年固定剪两次头发，一次是七八月份热得实在受不了了，一次是二月二龙抬头，不到万不得已唇膏都不会擦。 尤其是她和金玉走在一起的时候，收到最多的评价就是，你要是跟金玉学学打扮，也可以是大美女。 可是当她穿上制服的时候，就突然成了人群里的焦点。 无论什么制服都好，参加面试时借来的正装，平日里工作时穿的白大褂，甚至是高中时穿的运动校服，明明和平时穿的运动服差别不大，但只要是加上了制服的属性，就立刻将她提升为现象级美人。 所以当陈珈枫坐在商务车里看见换上清洁工制服的冷红林提着大葵骨扫把从公司大门出来时，游优的腿都快被他掐肿了。 涤良的制服有两套，一套室内用，男式为棕色，女式为紫色的分体保洁服。一套室外用，男女同款的橙色连体工装，上面有亮黄色反光条。 通常来说，环卫保洁制服搭配保洁用具，可以助人完美隐身于各种场所，无论是闹市的人群中，还是凌晨的大楼里，几乎没有人会多看一眼。 但当冷红林坐在七座商务车上环视身边三个身着橙色环卫服的人时，她对此深表怀疑。 陈珈枫自然不用说，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188的大高个，黄棕色的头发，连体的工装制服，上身褪到腰间捆住，露出里面的灰色t恤，包裹着结实的肌肉若影若现。接近晚上九点，还戴着一副墨镜。 只是他这会儿挺直身板异常安静地在后排靠右的位置一动不动，让冷红林很不习惯。 lee低调地压低鸭舌帽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她的连体衣裁掉了袖子，左臂纹满了图案，一直到手腕处，每只耳朵带了三四个软骨钉。 冷红林忍不住偷看她流畅的手臂线条，lee停下敲打键盘的手，鸭舌帽底下似乎射来一道寒风一样刺骨的眼神，强大的压迫感让她手心直冒汗。 另一个人就是游优，他坐在后排左侧的位置。他的连体衣改成了短袖短裤，白色长袜加运动鞋，露出的皮肤色调冷白。他的头发不算长，乍一看有点凌乱，细心的人会发现是刻意打理过的。鼻子高高地翘着，面部到锁骨的轮廓棱角尖锐分明，眼窝有些凹陷，看起来有一点慵懒。 冷红林上车时他正弯着腰捂着自己的大腿，表情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看到lee跟冷红林来了，他强挤笑容抬手打了个招呼。 开车的人是阿然，去公司换衣服的路上得知，那家叫「然」的咖啡馆的店老板就是阿然，平日里那里就是普通的咖啡店，需要在意识领域里接待什么人的时候就会提前打烊。 阿然的意识领域是涤良的档案馆，所有的档案卷宗都存在里面，「树突」终端的服务期也在里面，之前冷红林丢失的记忆金属碎片也是从那里面印刻出来的。 可以说整个组织存在的根基都在阿然的意识里，冷红林想到一种不吉利的可能性，但没敢问出口。 一路上气氛异常诡异。还穿着咖啡店制服的阿然像不存在一样，冷红林打赌他连呼吸都没有声音。 每次看向游优，他都对着她礼貌的微笑，可就是一个字也不说。 整个车厢里，只剩下lee那边敲击键盘的声音，但她散发出来的生人勿进的气场让冷红林望而却步。 最可疑的就是平时话多如牛毛的陈珈枫还在原处纹丝不动。她好几次想问大家要去哪儿，到嘴边都憋了回去。 车微微摇晃着通过一条隧道，掠过一盏盏隧道灯，她的眼前忽明忽暗，不一会儿就到了，她睁开眼发现回到了「然」。 街道上鸦雀无声，夜已经深了，车开了几个小时呢？ 她伸手去推咖啡馆的玻璃门，没有锁。走进去，店内没有开灯，她借着路灯投射进来的微弱光线，缓缓向吧台移动。 走了两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所幸没有摔倒。 她低头查看，在一组桌椅的阴影里有一个人蜷缩在地上，双手抱着腹部，那人手所在的地方似乎连接着一团黑暗的阴影。 阴影一直延伸到她的脚下，她下意识地抬起脚，是一种浓稠的液体，看不清颜色。 她蹲下去想扶起那个人，好重，这时她辨认出那张苍白的脸，是阿然。 冷红林突然意识到吧台里面有什么在不停传出滴滴的提示音，是烤箱吗。她站起来看过去，一个人背对着她站着。那个人在烤箱上按了几下，滴滴声停了，随即转过身。 是楚文，他一只手背在身后藏着什么东西，说：“快醒醒。” 第八章 夜访动物园 “快醒醒。”冷红林猛地睁开眼，一把抓住轻摇自己肩膀的那只手。 她转过头和手的主人四目相对，lee露出有些苦恼的表情。 冷红林才察觉到自己握得有些紧，lee的手指被攥做一团，被握住的地方一圈泛白，血液聚集在指尖无法回流，涨得通红。 “对不起，我以为...”她小心翼翼地松开手，心里有些不安。 “是我不好。只是看你好像在做噩梦，擅作主张把你叫醒了。”lee活动了一下手指又说道：“敲了半天键盘，手指都僵了，被你这样一抓轻松多了。” 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明显的变化，但冷红林似乎察觉到一丝细微的松弛，她在心里偷偷把这种信号接收为笑容，不安的心放了下来。 安心下来后，她感觉身后似乎投射来一道热切的眼神，于是她转过头看过去。 原本上半身前倾凑过来的陈珈枫慌忙向后靠去，嘴里小声嘟囔了两句，又没动静了。 “阿枫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今天老大又不在。”lee一边问一边转头看向游优，游优一脸困惑地耸了耸肩，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不久前被掐过的大腿。 “那我说一下任务。”过了几分钟，lee抱着电脑稍微往中间侧身，说道：“这次的受害人刘才天，男，45岁，曾是本市野生动物园的一名资深饲养员，就职二十多年，多次拿到优秀员工奖。上个月因为虐待动物被停职。 “前天夜班饲养员发现他夜里私自进入兽笼，还不听劝阻，就报了案。批评教育后，家属去接他回家时说，当天刚睡着就被他房间里‘有节奏的敲击声’吵醒，出来确认时看到他准备出门，问话也不回答。今天又接到了他私闯兽笼的报案，所以委托我们调查。” “上次我就想问了，这个‘有节奏的敲击声’就是你们说的「韵律」吧？为什么每次出现这个声音就会委托条狼氏调查？”冷红林问道。 “我了解的情况是，有人在刻意传播狼毒，并且对方也掌握着进入意识领域的方法。但因为没有现实的证据，并且也未发生实际意义上的案件，官方也不好直接出面干涉。” 冷红林轻轻点点头。就像权利，财富，才能等世人追求的那些好东西一样，所有能带来幸福的东西，如果掌握在错的人手里就会给人带来不幸。 “那如果没有目击者听见「韵律」呢，如果没人发现，任由狼毒蔓延，会发生什么事？” “受害人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异常行为，一开始看上去和普通的神经系统疾病或者一些精神病表现一致。最终结果要么是犯下难以挽回的罪被强制隔离，要么是丢掉自己的性命。” lee语气平淡地说着，她发现冷红林的表情有些落寞，于是补充道：“我们做自己能做到的，总比什么都不做强。追查散播狼毒的人的事情也有人在拼命努力呢。” 车停在一块空地上。野生动物园离市区有些距离，周围没有住宅，广场上漆黑一片，动物园的招牌也只是勉强能看到轮廓。 广场上有一些简易的货摊，都用厚厚的塑料布盖着，冷红林想象这些摊贩卖的东西，兽耳的发箍，动物面具，毛绒动物尾巴什么的。 四个人刚一下车，阿然就开着车走了。陈珈枫和游优拿着清洁工具，lee手提肩扛着电脑和一台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小型设备。 冷红林空着双手，提出帮lee拿一点什么，lee腾出一只手在包里翻出一个小型电击赶猪器递给她，说：“你的份，用来防身。这东西在外面很安全，只是有一点电击感，不会造成什么伤害。在里面它的威力相当于一台高压电击器，能瞬间造成电休克，使用的时候要谨慎。” 听到这里冷红林瞪了陈珈枫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入连体工装腿部侧面的口袋。 “其他的呢，我记得陈珈枫当时有用到射出光线和网的枪。” “其他的带进去也只是个摆设，外部带进去的物体只有电能发动，也许是因为生物神经的活动就是电活动，而且能对「狼」造成致命伤害的也只有电。至于阿枫的玩具枪，那是他的天赋，只有他带进去的枪能射出子弹，子弹的形式也可以被他控制，他带进去的玩具枪在外面射出来的只是bb弹。” lee顿了一下，认真看着冷红林的眼睛说：“所以你的天赋非常宝贵，这就是为什么你有那么紧密的社会关系，上头都冒险让你加入。” 说着四个人已经走到了动物园的入口处，游优拿着一张写着字的纸条和四个人的工作证递给岗亭里的夜班保安，很快他出来把门打开了。 冷红林注意到保安师傅看着这个奇怪的保洁团队时惊讶的神情，心里捏了把汗，但他什么也没说就回到岗亭里去了，看来是有人打过招呼了。 游优在咨询处附近的宣传栏里拿了四份地图分给大家，lee说收到报案时刘才天闯入了猴山里，折腾了好久把他带了出来，后来他在猴山的值班房睡着了。 四人开始往猴山移动。 夜晚的动物园，大部分动物都回收到了室内，路过的笼子和玻璃展台里一片漆黑，动物的叫声带着回音从较远的地方传来，似乎比白天时要活跃。 冷红林忍不住想象漆黑的兽笼深处，野兽在透过铁门上的视窗窥视着他们。白天他们被参观的人群压制，夜晚才是他们的舞台。 “夜里动物们都在做什么呢？”冷红林突然问道。 “我去过新加坡的夜间动物园，夜里没有光照的地方看不清楚，坐在巡游车上看不远处灯光下的猛兽，你们之间深深的围栏沟壑全像消失了一样，就仿佛野兽随时可以扑过来攻击你。食草动物和你在同一条路上行走，突然出现在你面前，眼里像猫那样反着绿光。代入感是比白天强一些。不过那也只是氛围上的区别，动物们的行为和白天的动物园别无二致，他们似乎知道自己的处境，所以也并没有因为是夜晚就有更多野性。”lee回答道。 “区别无非就是有没有人约束着嘛。”陈珈枫突然说话了，园区里连路灯都没开，借着月光勉强能看清道路，他却还带着墨镜。 突然他凑近其他三个人说道：“你们听现在这里的叫声，这些野兽可都知道没有几个饲养员在这里，说不定在密谋着怎么逃出来哦。” “幼稚。”lee和冷红林异口同声地说道。游优也回过头扁着嘴冲他摇摇头。 就在这时，他们面前快速窜过一个婴儿大小的黑影，一瞬间钻入了路边的灌木丛。 第九章 初印象 三个人同时停下脚步，只有陈珈枫还在往前走。“你们看到了吗？”冷红林说。 “看到了。有东西跑过去了。”lee答道。 “是猫吗？” “不像，好像是两个脚着地的。” 游优放下手里提的东西，走到那黑影消失的灌木丛边上向里面张望。 “你们快过来看。”陈珈枫在稍前一点的路的另一侧摘下墨镜抬头看着。 其他人靠过去也抬起头，看向路边的一颗大树。树上蹲着、挂着六七只大大小小的猴子。 二十几只眼睛沉默着对望了几秒，猴子们突然躁动起来，在树上吱吱嘎嘎地叫着，树枝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有几只猴子跳到地上对着他们呲牙。 很快不远处其他的动物也附和起来，像围观地下拳击赛的嗜血的观众。 “糟了，刘才天！”陈珈枫说着向已经快到达的猴山跑去。 找到猴山的内部入口根本没花功夫，里里外外几道门全部大开着，到处都是猴子。猴山里还有不少猴子没有跑，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很惬意的样子。 假山下有个男人，瘦瘦小小，蹲坐着闭着眼睛，旁边还有一只大猴子在他头上找虱子。 “那就是刘才天。”lee说。 不一会儿，陈珈枫把刘才天扛进一间室内笼。瘦小的刘才天非常惊恐，把自己挤在角落里，睁着圆圆的双眼，双手紧紧抱着胸，盯着陈珈枫瑟瑟发抖。 冷红林担心他被陈珈枫伤着了，赶忙凑上前去查看他的身体状况。游优则站在另一边默默看着。 lee已经把仪器布置妥当，除了lee本人，每个人头上都戴上了一个网状的接收器，连接着lee带过来的那台仪器。 一带上接收器刘才天立刻平静下来，听话地躺在lee指定的位置。 三位条狼氏戴上看起来就像是普通蓝牙耳机的「树突」终端和看起来就像是普通隐形眼镜的虹膜照相机。 “3，2，1。开始。”随着lee话音落下，冷红林耳边响起一阵规则的节律，她感觉身体开始极速下坠，眼前又开始出现那种刺眼的光。 闪光渐渐暗下去消失了，周围是一片漆黑。冷红林眨眨眼四处张望，双眼渐渐适应，借着月光依稀可以辨认，似乎周围有些粗壮的树干。 冷红林想找到另外两个人，但能见度不高，看不到太远的地方。 她呼叫他们的名字，没人应答。于是她向前迈步，双脚似乎无法平衡，向前倾倒下去。她赶忙双手撑地。 这时有个什么庞大的东西从侧面撞到了她。她想跑，但是发现站不起来，只好四脚着地向旁边躲闪。 她不敢再发出声音了，轻手轻脚地爬着，朝刚才撞上她的东西的反方向后退。 退了没多远，感觉身后有一颗粗壮的大树，她背靠着大树屏住呼吸，想努力看清楚撞她的是什么。 前方两三米远的地方似乎有一只大型野兽，轮廓像是猫科动物，体型修长，短毛被，像是豹子或者母狮子。 野兽已经看到她了，放低重心，抬起前爪，似乎随时准备扑上来。 冷红林大气都不敢出，她悄悄把手伸向大腿侧面的口袋，想拿出电击器防身，但她的手似乎已经僵硬地无法抓握。 就在这时，身后的大树从顶上发出沉闷的喷气声，她抬起头来，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和她对望着。 原来身后根本不是大树，是一只巨型的大猩猩。她顾不上站不站得起来了，四脚着地在地上爬起来。 她在动物园见过各种猩猩，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这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大的猩猩吗？一边跑一边想着，她发现自己跑得越来越快，原来四条腿跑步可以这么快吗，这样的话或许还有希望能逃出生天。 “林，别跑了，他们耍你呢。”耳边传来lee冷静的声音。 冷红林渐渐放慢速度，这会她已经跑到树林的边缘了，大大的月亮在树枝的缝隙里随着她的步伐摇晃。 她停下来躲在一颗大树后面伸出脑袋向来时的方向偷看，这里的树林密度已经很低，月光下周围的一切一览无遗，就在不远处蹲坐着的是一只巨大的橘猫。 “都是枫不好，这样吓新人，这算是霸凌吧？”一个慵懒低沉的男声从猫的嘴里发出。 冷红林觉得这声音在哪里听过，这声音颇具魅力，如果是在哪里听过应该不会忘记，为什么想不起来呢？ 正想着，“咚”的一声，刚才那只巨型大猩猩从树上跳落到地上。安然在泥土里腐败的落叶被它炸得满天飞。 这只大猩猩得有一层楼高，一身黑色的被毛很有光泽，头顶上高高隆起塔一样的冠垫，四肢异常粗壮。但它的表情却很温顺，似乎挂着得意的笑。 “哈哈哈，小野猫刚才围着被我制服的刘才天着急地转来转去的样子，在他的眼里居然是一条幼年的萨摩耶。”大猩猩说话的声音稍低沉缓慢一点，但无疑是陈珈枫的。 他又凑近旁边的橘猫说：“阿优懒洋洋又事不关己的样子，还穿着橘色的衣服，橘猫也很合理啊。” “枫闯进猴山二话不说强行把他扛走，被当成大猩猩也很合理啊。”橘猫说着怄气似的把头摆向另一边。 冷红林这才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胸口雪白的毛，又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是粉色的狗爪。 原来进入意识领域会变成那个人心目中的样子。 她从树后面出来，仰望着大猩猩陈珈枫，看来不是大猩猩巨大，而是自己变小了。 “我们的衣服呢？！”冷红林目光触及到大猩猩无毛的胸口时惊呼道，然后急忙退回了大树后面。 “你的衣服还在身上呢，只是看不见。”陈珈枫说着，在腰部的位置做了一个拿取的动作，一把玩具枪凭空出现，看起来比上次那把结实一些。 “你的形象只是意识的投影，陈才天见过我们，对我们产生了印象，外部的服装和我们的身体在他看来是一个整体，所以会根据他的印象改变。这里发生的一切，物理上是根据这里所看到的的形象为准，但物体始终是独立存在的，你随时可以拿出来，只是大部分都不能用而已。” 第十章 游鱼 这时橘猫走过她的身边，尾巴从她的头顶轻轻滑过说：“走吧，做任务了。” 冷红林迟疑了一下，从大树后面出来跟上前去，和橘猫并排走在一起说：“你是游优吧。刚才在外面一直没听你说话，你的声音真好听。” 游优骄傲地昂起头，尾巴直挺挺地翘着：“那是自然，我以前是个声优。” 冷红林想起来了，前几年大热的好几部国漫都有一个叫游鱼的声优扮演主要角色，还有自己玩的经营类游戏里主角的哥哥也是这位声优配的音，那个声音就是游优！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声优就销声匿迹了，游戏里主角的哥哥再登场似乎也变了声音。怪不得这么熟悉却想不起来，原来已经很久没听过了。是要做条狼氏的工作无法兼顾吗？冷红林想，可是陈珈枫明明告诉自己可以继续做现在的职业。 见冷红林不说话，游优说：“引退是因为我已经说不出话了哦。”他停下来像做了一辈子猫一样自然地用下犬式伸了个懒腰继续说道：“如果你在想这个的话。” “我......”冷红林有些困惑和局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的一只耳朵和原本左右摇摆的尾巴耷拉了下来。 “别尴尬啦，我不是现在还在说话嘛。不过是在外面说不出话罢了，反正我在外面除了去做配音的工作就是一个人呆着。说到底声优也只是一份工作罢了。”说完他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陈珈枫跟上来，从后脖颈处把原地发呆的冷红林揪起来放在背上，继续往前一边走一边说：“去年一次任务中优被「狼」杀死了，强行挤出意识领域的时候声音留了下来，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 “我们这些人大多没什么牵挂，选择做这个工作的时候多多少少都有所觉悟了。” 走到附近一块地势较高的小山坡上，游优停下了脚步。四周看了看，这里很大，脚下的山坡周围是一大片空旷的草地，稍远的地方除了来时的区域外，还有好几片一望无际的森林。 “这里太大了吧，这要怎么找刘才天和他的狼？”冷红林蹲坐在陈珈枫背上，望着远处的森林说。 “我也没想到这人脑子里居然是这种地方，一般人的意识还是会在城市里的。不过这里大部分区域都只能算是背景，只有主意识的周围才会有有意义的内容，我们传回每个方向的照片，lee能帮我们分析定位。”陈珈枫解释道。 “我有更简单的方法。”游优微微昂着头说道。 他优雅地蹲坐下来，轻轻清了清嗓子，随后发出尖锐的吱吱嘎嘎的叫声，和不久前动物园树上受惊的猴子叫声一模一样。 游优的叫声停下来后，整个大地突然陷入了深深的沉默，随即从某处森林里传出一声勉强可辨的动物叫声，进而演化成细微的骚动。 这骚动越演越烈，一大群鸟从某片树林惊起，游优的猫眼对着那群惊鸟眨了两下说：“不愧是我。” lee收到游优回传的照片，将照片的中心点进行了标记后上传「树突」终端。冷红林立刻有了强烈的方向感，就像一块磁铁，自己是正极，那里是负极，闭着眼睛都能准确无误地走到那里。 有了方向，冷红林感觉干劲十足，要求陈珈枫把她放下来。下了地的冷红林轻轻摇着白狐一样的尾巴，跳跃似的向目标奔跑。 走入另一片树林，周围又暗了下来。陈珈枫打了两发照明弹，但是持续的时间不长，为了不浪费bb弹便不再打了。 冷红林闭着眼用力想象手电筒，可就是怎么都变不出来。 勉强可以看到周围的轮廓，三人只好摸黑往前走，好在有lee做的标记，不至于迷路。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lee在耳边说：“小心点，已经进入主意识圈了。” 冷红林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喉咙有些干，心跳也开始加速。 她放慢脚步，身后听得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其他两人应该在后面跟着。 “小野猫，先别往前走，优被什么扎到脚了，我帮他处理一下就去追你。”「树突」终端里传来陈珈枫的声音。 他用终端跟冷红林联络，两人之间似乎是有一段距离，游优也和他在一起。 那身后的脚步声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冷红林不敢轻易停下，也不敢出声求救。她保持着原先的速度移动着，同时全神贯注地听着身后的动静。 脚步声杂乱，后面无论是什么，不止一个。跟得这么近还久不进攻，也根本没想着隐藏自己的脚步，倒是不像猫科动物捕猎的风格。是某种狼？还是猴子？或者是人类？ 她在纪录片上看过，如果是狼的话，倒是可以爬到树上躲一躲。 可是现在她也是狗啊，现在这个奶狗样子，连电击器也握不住，更别提爬树了。看来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等陈珈枫他们来救了。 冷红林走到一片较空旷能透出月光的地方，猛然转过身。 身后果然有三匹狼，个头是冷红林的四五倍大。它们看冷红林停了下来，也待在原处观察。 冷红林一边紧盯着其中体型最健硕的狼的眼睛，一边对着「树突」终端小声求救：“阿枫，救救我，好多狼。” 她不敢表现出胆怯的样子，两只前爪稳稳地撑开，挺起胸脯紧盯着头狼，想要虚张声势拖延时间。 这样的局面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头狼就不再忌惮冷红林，开始向前试探。 看情况不妙，她开始对头狼呲牙以示威胁，狼没有任何动摇，越逼越近，而后猛扑了上去。 远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狼吓得腿软，踉跄着往声音的反方向撤了几步。 接着又是一声虎啸，这次更近了，三匹狼呜咽了一下，识相地夹着尾巴逃跑了。 很快陈珈枫驮着脚受伤的游优全速跑了过来。狼已经不见了踪影，空地上只剩下一个铁笼子，里面关着冷红林。 第十一章 网络恐惧 “什么情况？！”陈珈枫喘着气问道，一边觉得有些好笑，心想真像宠物店里的小狗。 冷红林也被刚才的虎啸吓坏了，瘫坐在笼子里惊魂未定地说：“我刚刚被三匹狼——真正的狼，不是你们平时说的那种狼——跟踪，然后在这里跟它们对峙，但是它们不怕我。我差一点被咬的时候就出现了这个铁笼子。狼围着笼子绕了几圈，听见老虎在叫，就跑了。我也想跑来着...但是因为被自己关起来了...” “这倒是挺有效的防狼手段...但是一般人会首先想着把狼关起来吧...”游优从陈珈枫头顶的冠垫后伸出橘色的小脑袋说。 “当时情况紧急，下意识就...对了，阿优的脚怎么样了。” “我没事，就是走路不方便。” “刚才的老虎叫是阿优发出来的吗？会学猴子叫还能想象，老虎也太非人了吧，声优真的都是怪物吗？” “这是意识领域的天赋，在这里我可以模仿任何声音。不过我在现实世界也很有天赋就是了。”他说着侧过猫头打了个哈欠。 笼子没有门，陈珈枫尝试了很多种方法都没能把笼子拆开，害怕伤害到冷红林也不敢用蛮力去打砸。 他叫冷红林想象一把电锯，结果也失败了。于是他把冷红林带铁笼一并放在背上，游优则趴在他的头顶上。 “我现在这个样子只会拖后腿，要不我先出去再重新进来试试？” “我们已经进入主意识圈了，「狼」还存在的情况下，强行出去也是会被撕裂的。”陈珈枫边往前赶路边说：“别想太多了小野猫，你看我现在这样子，一个打十个都没问题，你先想想明天请我去哪里玩吧。” “林，你知道枫为什么从来不去加油站兼职吗？”游优轻飘飘地说。 “为什么？因为顾客想打他吗？” “那是一方面，主要是因为他总是「油枪滑掉」。” “......” “......这笑话听过了。”陈珈枫说着轻拍了一下橘猫头。 剩下的路程三个人都一言不发，最后是lee打破了沉默：“你们和刘才天的脑电图几乎重合，误差小于0.03毫秒，应该和他很接近了。” 陈珈枫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位置把一猫一狗放置好，用玩具枪射了一发颜料弹在旁边的树干上，自己在附近巡视起来。 他在不远处发现一条小溪，仔细听小溪流去的方向，似乎有哗啦啦的水声。他沿着小溪走过去，声音越来越大。 原来这里有个陡坡，小溪从这里坠落下去，形成一个小型的瀑布，听声音下面应该是一个水潭，只是太黑了看不清楚陡坡有多深。 顺着小溪往回走，回到刚才标记的树桩，却看不到另两个人。这时耳机里传来冷红林的声音：“阿枫，看上面。” 天开始有些蒙蒙亮，头顶的树冠逆着光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于是他敏捷地爬上一颗树，一只手扶着树干，站在一枝粗树杈上。 站在上面看，目所能及的每枝树杈上几乎都蹲着几只猴子。靠近他的猴子只是看了他一眼，马上又开始做自己的事，清洁自己或者旁边的猴子，就像和他是老邻居了一样。 斜对角的一颗树偏低一点的树杈上有个熟悉的铁笼子，里面一只疯摇着尾巴的白色小狗，旁边趴着一只灰布包着一只脚的橘猫，一只小猴子正在悠闲地摸着猫的背。 陈珈枫从树杈上荡过去，抱起铁笼子放在腿上坐下来。三个人都有些累了，默契地一边休息一边等待天完全亮起来。 “你们怎么上来的？” “猴子们带我们上来的，好像把我们当同伴了。”游优说着看了一眼身边的小猴子继续说道：“你们觉得可信吗？他虐待动物的事。” “唔...从这里的场景看来的确不太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甚至可以说他可能很爱动物。” 陈珈枫把手背到脑后靠着树干接着说：“不过我并不关心他是什么样的人，马上天亮了，把他揪出来恐吓一顿，「狼」引出来干掉就好了。” 冷红林也很在意这点，于是对「树突」终端说道：“lee，能不能帮忙调查一下刘才天停职事件的前因后果？” 这时天已经几乎全亮了，随着几束刺眼的光倾斜着照过来，黑暗里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 游优旁边的小猴子似乎非常惊恐，躲在陈珈枫的阴影下，睁着圆圆的眼睛望向某处，双手紧紧抱着胸瑟瑟发抖。 三人顺着它惊恐的眼神看去。 其他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聚集到了一处，离他们只有几米远，一动不动地盯着这边。 他们的表情非常愤怒，那种表情不像是猴子会有的，更像是...人类？ “他们这是在瞪谁？”陈珈枫试图用腹语问。 “感觉是这只小猴子。”游优也努力不张嘴答道。 “你们不觉得这只小猴子很像刘才天吗？他刚才在室内笼的时候也是一模一样的动作神情。”冷红林压低声音说，她对着小猴子眨了两下眼，“lee，你快分析一下这是谁？” 还没等lee回答，一束光从斜上方射下来，打在铁笼子上。光束斜穿过去，铁笼被掀翻就要掉下树杈。 陈珈枫双脚勾住树杈，上肢勉强抓住了铁笼的一条栏杆。他一手拉着铁笼一手抱起游优和小猴子，跳到地上躲在了一颗粗大的树干后面。 铁笼两个相邻的面各被斜着打出一个大洞，冷红林头顶的毛被蹭掉一小块，好在只有皮肉伤。陈珈枫用力把铁笼上两根已经断开的栏杆拉开，让冷红林钻了出来。 这时lee回话了：“林，这猴子就是刘才天的主意识。还有你让我查的他被停职的事，果然有蹊跷。 “我在网上查到一个有关这所动物园的帖子，热度不算高，但也有一两万的转发量。内容是猴山的饲养员暴力对待猴子，洋洋洒洒写了一两千字。 “下面热评前几是另一个账号，说他是知情人士，可以证明这个饲养员一直有虐待动物的倾向，是个变态，平时还会骚扰女游客什么的。 “我调查了这个热评账号，和发帖的是同一个人的。这个人几个月前在另一款社交软件上也曝光过这所动物园的猴山，但是内容是关于饲养员不允许他开闪光灯照相还和他起了冲突，但这条内容评论区关闭了。 “动物园的官方账号下面一片骂声，要求严惩饲养员，园方顶不住压力就暂时将刘才天停职调查。” 第十二章 镜 三人一直警惕着周围，也没有发现可能攻击他们的东西。 “这猴子是刘才天的话，那攻击我们的应该就是被他的恐惧引诱出来的「狼」。问题是它到底在哪？”陈珈枫往刚才射出激光的方位看去，什么都没有。 冷红林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是光线！ 日出才过了几分钟，光线的角度已经接近垂直，像是快要中午了。 她走到一片光线照射到的地方抬起头来看。 眼前的一幕让她头皮一阵发麻，从树冠的空隙里透过来的根本不是太阳，是一个布满血丝的巨大眼球，光线从这只眼球里散发出来。 她看到这只大眼的瞳孔突然开始收缩，从瞳孔深处发出一道类似相机闪光灯的闪烁，‘咔嚓’，她下意识地闪到树冠的阴影处，原先站着的位置传来落叶被翻腾的声音，她转头看到那里多了一个冒烟的焦坑。 这时一条毛茸茸的胳膊把她拦腰抱走了，是陈珈枫，他带着冷红林迅速躲回刚刚的树干后面。 “我知道是什么东西攻击我们了。”冷红林喘着粗气说：“天上那个根本不是太阳，是个会发光的大眼球，它刚才一看到我就从瞳孔里发出激光攻击，我们不能去光能照到的地方。” “小野猫，干得不错。”陈珈枫又露出招牌的笑容，只是这次是用一张大猩猩的脸，冷红林忍住没笑出声。 说着他拿出玩具枪冲了出去，走到刚才那个焦坑附近，这时光线已经平移到了焦坑的旁边。 他站在光线里抬头看，嘟囔了一句好恶心，然后迅速开枪射出一道闪电。 巨眼瞳孔轻微震动了一下，立刻射回一道激光，陈珈枫敏捷地躲开。 等待了几秒钟，他上前又开了一枪，这次射出一道和对方同样的激光，巨眼的瞳孔剧烈地收缩，更多的血丝瞬间爬满眼白。 这次似乎奏效了，眼球开始左右摇摆，可以隐约看到它背后连接的视神经。 巨眼的瞳孔散大，开始对着下方胡乱射出激光。陈珈枫左闪右避勉强躲过几次攻击，逐渐开始体力不支，一只脚踏进一处焦坑绊倒了。 他想迅速站起来逃跑，已经来不及了，一道激光从天而降正对着他的头射来。 “阿枫！”冷红林的喊声划破天际，瞬时一阵冲击波从她脚下腾起，向周围迅速扩散，在地面撑起一个巨大的屏障，陈珈枫也被包围在屏障之内。 屏障的外围是镜面，激光落在屏障上被反弹回去，直冲至巨眼瞳孔的中心，同时屏障也破碎了。 巨眼被射中后不再摇摆，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迅速缩小，然后坠落在地，落在一地的玻璃碎片上。 随着巨眼的陨落，树林又恢复了一片漆黑，刚刚黯然失色的月亮还挂在天空上。 在场的四人也不同程度地被落下的玻璃碎片扎伤，所幸伤势都并不严重。 缩小后的眼球有一个人的大小，瞳孔下的晶状体因为激光的反噬留下了一个虚无的孔洞。 它在地上不停地蠕动着，冷红林想，它又没有脑子，也会有痛觉吗。 陈珈枫拍下巨眼上传「树突」终端让lee分析。 “有外来入侵者的痕迹，应该是「狼」没错。不过并不匹配任何具体物种的眼球，恐怕只是个具象。狼毒分布在眼球壁的内膜，没猜错的话是视网膜吧。”lee回答。 没有眼眶的保护，巨眼的外层呈现出一种干硬的状态，无法导电，难怪刚才闪电弹不起作用。 陈珈枫又尝试了几次都没有反应。他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想要刺穿它外层的膜，巨眼激烈地抵抗，视神经缠绕在他的手臂上，尾部胡乱抽打。 他突然想到先前在附近发现的小溪和瀑布，于是扛起巨眼往瀑布方向走去。 冷红林见陈珈枫扛起巨眼离开，也跟了上去。 “你在担心我啊？”陈珈枫对着脚边小小的白色身影微笑着说。 “毕竟「狼」还没灭，你如果牺牲了我得顶上啊，不然大家都出不去。”冷红林的语气听起来非常认真。 “哦。”陈珈枫似乎有些失望，接着又说：“冷红林，谢谢你救我。” 水声越来越大，两人放慢脚步试探着向前。很快来到小溪的终点，溪水在这里的陡壁下坠，形成一个小型的瀑布。 陈珈枫向瀑布前方发射照明弹，瀑布下方的确是一滩水，但看不清潭水有多深。 他抡起右臂将巨眼往坡下的潭水抛去，举起玩具枪准备对着落水后湿润的巨眼发射闪电弹。 这时他看到还滞空的巨眼视神经的尾部不知什么时候卷上了一只洁白又毛茸茸的小动物。 巨眼晶状体上的空洞似乎透着一丝狡黠，这一瞬间陈珈枫心想，「狼」在复仇。 冷红林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一个坚实的怀抱环绕，她感到一股强烈的既视感袭来，下一个瞬间她和陈珈枫已经随着巨眼一道落入潭水之中。 骑着小猴子赶来的游优对着被陈珈枫拖上岸的湿润了的巨眼使用了电击赶猪器，巨眼从内膜开始形成空洞，空洞很快侵蚀它的全部，最后消失不见了。 先前另外两人爬上岸的时候，发现电击赶猪器因为进水报废，玩具枪也在混乱中不见了踪影，这时正浑身湿漉漉地在岸边躺平摆烂。 游优骑着小猴子来到二人身边，也和猴子一起在两人旁边躺了下来。 “为什么我们没有变回人的样子？”冷红林疑惑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有些人的意识领域本来就和现实世界不同，这个跟有没有感染狼毒无关，可能是这些人想象力比较丰富，或者比较纯粹吧。”陈珈枫回答道。 “林，你知道你现在很危险吗？”游优突然插了一嘴。 “为什么？「狼」不是已经灭了吗？” “因为你旁边有个「湿猩枫」。” “......” “......” “这个笑话没听过吧，我原创的。” 耳边响起一阵悠扬的音乐，同时一股海洋般温柔的清香扑鼻而来。冷红林联想到瑜伽课即将结束时的休息式，以及有一年去海边悠闲地躺在沙滩上的时刻，身心都彻底地放松了。 “欢迎回来。”lee的声音似乎就在身边，没有隔着电子设备。 第十三章 商店街之子 冷红林睁开双眼，天花板上白炽灯亮着，室内笼的角落里的确点着海洋香型的熏香，耳机里放着轻音乐和细微可辨的「韵律」。 见冷红林也已经醒来，lee开始关闭回收设备。 冷红林坐起身来，透过室内笼的视窗看向外面，天还是黑的。陈珈枫和游优早她一点醒来，在不远处活动着四肢。 刘才天还躺在地上酣睡着，冷红林回想他们出来前，游优把小猴子电晕了。 不知道谁给睡在地上的刘才天盖了一条毯子，他的表情比先前放松了不少。 “lee，几点了？”冷红林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左右转了转脖子。 “快三点了。” 她起身四处转了转，整个场地异常整洁，四处游荡的猴子都不见了，她甚至开始怀疑动物园内发生的一切也是在刘才天的意识里。 回到室内笼，她问lee：“刚才那么多猴子都去哪了？” “都关回去了，老大刚也来过，还一起见证了你的高光时刻。”lee看着她的眼睛说，表情非常细微，但似乎是赞赏。 “才三个多小时就把那么多猴子抓进去了，真厉害。”突然获得赞赏，冷红林有些不好意思，赶忙岔开话题。 “我告诉过你啦，这件事是有很多人一起努力的。”这时lee已经将设备收拾好，箱盖盖上时发出让人安心的‘咔啦’声。 游优和lee对视了一眼，下巴向熟睡的刘才天努了一下。 lee会心说道：“他的事还在调查中，我刚才也问了老大，他说被冤枉的可能性很大，调查结束后应该能保住工作。但是短期内还能不能做照顾动物的岗位就不一定了，毕竟要顾虑舆论的压力。” 冷红林联想到出来前最后一个画面，橘猫对着被电晕的小猴子说：“希望你以后还有机会继续做你热爱的事。” 她想，那游鱼又什么时候可以再次回到大海里自由地唱歌呢。 第二天，冷红林一觉睡到中午，醒来后她惊讶地意识到自己没有梦到楚文。 凌晨坐在阿然的商务车上回家的路上，四人约好第二天傍晚一起去看最近很火的电影，见面的地点是离影院很近的陈珈枫兼职的奶茶店。 冷红林到的时候，lee和游优已经坐在店内喝起了奶茶。 lee穿一件无袖黑色棉质上衣，上衣稍长，侧面从腰部开叉，露出腰部内收的好看弧线；下身一条米色短裙，上面的图案是黑色的文字，像是用草书写着的什么诗句，外层裹着透明的网纱；脚上一双黑色膝下长袜配一双黑色小皮鞋。她将染成金黄色的中长发随意扎在脑后，前额留两簇中分刘海，两条细长的眉毛也漂成了金黄色。 游优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黑色短裤，一双干净的白色男式长袜配运动鞋，头发依然是精心打理过，刻意打造出看似凌乱的造型。 一身朴素打扮的冷红林进入店内，lee招呼她坐过去。游优只见过穿橙色制服的冷红林，一开始还有些茫然，仔细看才认出是她。冷红林看他熟悉的反应猜出了是怎么回事，就和他解释了自己容貌的制服效应，于是游优在餐巾纸上写道：‘和我同样的情况，你的美貌迷失在制服领域了。’三人互相看了看，包括lee在内，都笑了。 “什么事这么开心？”陈珈枫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他穿着和其他店员一样的白衬衣黑裤子，围了一条绿色的围裙。 他看了看餐巾纸上的字，然后对着冷红林说：“我还有几分钟下班，你要喝什么？我来为你服务。”lee和游优悄悄交换了一下眼色。 “不用了，谢谢。我这个时间喝奶茶晚上睡不着。”冷红林回答道。lee和游优看着陈珈枫摇了摇头，陈珈枫回敬了一个鬼脸，又回到工作区去了。 “阿枫不是在花店兼职吗？”冷红林想起昨天下班的时候陈珈枫在医院的恶作剧。 “是啊，就是这条街上的花店。他从小在这条街上长大的，他在这条街上很多熟人的店里兼职，也没有固定的时间，缺人了就请他来。”lee解释道。 陈珈枫这时换了一身运动服掀开后厨的帘子走了出来，四人便出发去看电影。这条街两排相对的沿街商铺，二楼往上是住房，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走过这条街时，的确有不少人跟陈珈枫打招呼，有些还会寒暄几句。 影院就在一个街区外的小型购物广场内，在这座购物广场里陈珈枫也遇到了几个老邻居，有一个还刚好和他们买了同一场电影。陈珈枫介绍这位是他小时候经常一起玩的邻居哥哥，他似乎非常腼腆，一句话也没说，甚至没抬起头看过他们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冷红林感觉整个电影过程中都能听到轻微的电影放映机的声音。 电影结束后，陈珈枫邀请大家去他兼职的很好吃的面店吃饭，等走到店门口lee和游优都说有事要先回去，留下陈珈枫和冷红林两个人。 冷红林注意到了两个人提出先走之前互相使了个眼色，心里想，看来这家面馆其实很难吃，只是陈珈枫的口味比较特别，于是也想找个借口逃跑。 她脑筋转了又转，说：“我突然想起出门的时候没浇花，得赶快回去才行。” 陈珈枫沉默了片刻说：“那我送你到地铁站。” 沿着这条街往地铁站走，路过一间铁闸门拉上的店铺，陈珈枫说：“这是我家。” 冷红林抬头看了看店头上的招牌，空白一片，二楼的住处也熄着灯。 “原来这里是一间玩具店。”说着他拿出一把钥匙解开底下的锁，把闸门拉到半开，走进里面打开灯，又探出身子来说：“进来看看吧。” 冷红林有点好奇想进去，又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谎，于是在门口犹豫着。 陈珈枫拉过她的一只手说：“别想了，你特别不会说谎。” 冷红林的脸一下子红了，于是半推半就地被他拉着弯下腰钻了进去。 第十四章 外生枝 店铺大概三十平左右，摆满玩具的柜台和货架都用沾满灰尘的塑料布罩着。头顶的灯光有些暗淡，应该是布满灰尘的灯罩内有很多灯泡坏掉了。 冷红林掀开一张比较干净的塑料布看，里面陈列着各种各样的玩具枪，款式老旧，现在的孩子已经不玩这样的玩具了。 “那些都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陈珈枫站在玩具枪柜台的对面说：“但我爸说我太皮，怕我对着人打，所以不让我玩。” “你现在可没少玩，还经常对着人打，叔叔气坏了吧。”冷红林拿他打趣道。 “不止现在，老头走了以后我就玩了个痛快，玩腻了想有个人来管管我都没有。” “...对不起，阿枫，我不知道...” “不怪你，是我自己想说的。”陈珈枫眯着眼笑笑，但比平时多了些苦涩。他拿起一把玩具枪握在手里把玩，一边说：“后来我才知道，他死的前两周我听到了「韵律」，但我那时候不懂，如果我知道，就能救下他了。” “狼毒...那你做条狼氏是因为...” “不能否认有这个原因，每次救下一个人就会想到这个人的家人。这些人永远不会知道差点发生了什么，这是最幸运的事。” “那你这么多年一直一个人住吗？” “刚开始住在福利院里，后来就搬回来了。邻居都和我爸关系很好，所以很照顾我。他们都劝我重新开店或者把店铺租出去。但我觉得这样最好，这样就好像老头还会回来一样。”他低着头，冷红林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 “阿枫...” 他突然抬起头露出平时那种嬉皮笑脸的表情说：“走吧，送你去地铁站。” 陈珈枫锁好闸门，站起身。看到街灯照射下的冷红林，突然靠近她盯着看了一会，说：“你的美貌没有迷失，一直都在。” 两人这样站了好几秒，冷红林突然指着陈珈枫身后说：“快看，你那个哥哥。” 他回过头看过去，刚才在电影院遇到的邻居家的儿子刚好路过。陈珈枫有些懊恼，但还是喊了一声阿兴哥，阿兴没有反应。他走近又喊了一遍，还是没有回应，而且还能听到阿兴在自言自语。很快阿兴穿过自己家租出去的店铺上楼去了。 陈珈枫走回冷红林身边，看到她的表情凝重，于是问她怎么了。 “刚刚在电影院你有听到放映机的声音吗？”冷红林问。 “好像没有。” “我记得看电影的时候你这个邻居哥哥坐在我右侧后方的最后一排，我们之间和周围都没什么人。整场电影我都能听到以前电视里看到过的放映机的‘咔啦咔啦’的声音。” “不应该啊，会发出那种声音的是老式的胶片放映机，现在哪里还有电影院用那种机器。就算有用的，放映室的声音也不会透过来给我们听到吧。” “这正是我想表达的，你说我听到的这种声音是不是很熟悉？” “你是说...这是「韵律」？” “没错，而且我好几次转头寻找声音来源的时候都看到你这个邻居哥哥在睡觉。你品品。” “的确，你这么一说...虽然我搬回来后也没和他有什么来往了，但我记得阿兴哥小时候是很活泼的。刚才我叫他他也不应，还在自言自语，感觉是不太正常。” 两个人越来越觉得事情很蹊跷，于是共同决定跟上去问问情况。 陈珈枫给lee发了一条信息请她帮忙背景调查，随后两人进入阿兴家楼下的烟酒茶叶店。店老板抬起头看了一眼，没有阻拦他们，低下头继续玩手机。 走上二楼敲了敲门，没人应，陈珈枫试探着推了一下，门开了。两人对视一眼，陈珈枫喊道：“阿兴哥，我陈珈枫，我进来了。”然后脱下鞋子走了进去。冷红林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也脱鞋走了进去。 客厅里空无一人，安静得能听见墙上时钟秒针跳跃的声音，冷红林觉得这声音散发着一阵不详的气息。这套房子有两个房间，一间开着门，陈珈枫向里面望了一眼，没有人。另一间关着门，阿兴应该就在这间房里。 走到这间房门前，陈珈枫正要敲门，冷红林抓住他的手说：“等等，你听。” 二人屏住呼吸趴在房门上听，房间里隐约传来“笃，笃，笃”的敲击声。陈珈枫瞪大眼睛和冷红林对视一眼，连忙推开门冲了进去。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一台电脑发出幽暗的光，声音似乎就是从电脑里传来的。房门正对着的窗户大开着，阿兴光着膀子，一脚跨在窗沿上似乎要从窗户跳下去。 冷红林看到，急忙冲上前去拉他。触碰到他的一瞬间，又是熟悉的酥麻从手心传至脑后，一阵闪光出现在眼前，她才意识到自己大意了。 闪光完全熄灭之前，冷红林就听见周围似乎很热闹的样子，有很多人的说话声、流水声、鸟鸣声，甚至还有音乐。等到闪光熄灭，她立刻被眼前不寻常的景象震慑住了。 脚下是一个小型的集市，集市周围有数座料峭的山峰，山峰棱角分明，直挺入云，山上盖满粉色和黄色的植物，山腰和山顶有几座凉亭和华丽的宫殿，几座山之间有吊桥连接。山峰从蓝绿色的湖水中拔地而起，集市也建立在湖水之中的竹制平台上，湖面上升起水雾，集市平台上也有薄薄一层雾气，仿佛置身天庭。 集市里有不少卖东西的摊贩，穿着古装的行人三三两两悠闲地逛来逛去。她还看到有几只穿着衣服直立行走的小动物，但看不出是什么物种。一些色彩艳丽的大鸟在丛山之间略过，身上闪耀着光芒的不知道是羽毛还是鳞片。最奇怪的是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欢快的古风配乐。 “阿兴哥玩太多网游了吧。”陈珈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冷红林循着他声音的方向看去，陈珈枫一头棕黄色长发在脑后梳成一个高高的马尾，刘海还是平时的样式，内衬的红色练武服在手腕脚腕处束紧，外面套了一层黑金色的薄甲，脚上套了双皂靴，背后背了一根长棍。 第十五章 燕山螟蛉 “你怎么也进来了？” “和你一样，情急之下一时大意了。”陈珈枫有些窘迫地用手指挠了挠脸颊：“你刚入行，还情有可原，我这算是老马失蹄了。” 冷红林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浅绿色交领广袖流仙裙，手臂上搭着一根拂尘。摸摸头发，一小部分在脑后盘了个简单的发髻，剩下的散下来长及腰间。 “咱俩都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吧。”她忍不住吐槽。 “阿兴哥毕竟不是专业研究历史的，这些估计都是在电视或者游戏里看到过的东西，不考究也正常。”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外面没人协助有什么方法可以安全出去吗？” “有倒是有，出去的方法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就是身心完全的放松。没有外界协助不是不可能做到，只是要花点时间，但是要先确保领域里的狼毒已经清除了。”说到这里陈珈枫慌忙摸了摸两侧口袋的位置，“糟了，玩具枪和赶猪器都没带！” 尝试了无数次变出电击器无果后，脱力的冷红林靠在一块告示牌上恢复体力。经过了这两天多次实践，她察觉她的能力并不能随心所欲地使用，也没看出有什么规律可循，顿时有些沮丧。 “你也太会选地方了吧？”刚刚去集市寻找带电武器无果，走过来会和的陈珈枫看着冷红林身后靠着的那块告示牌说道。 冷红林起身也去看那块告示牌，上面一副工笔画，画着一个青面红发雷公嘴的妖怪，身形大体是人的样子，衣着华丽，长着一双巨大的翅膀，原型似乎是雷震子，旁边写着：“最新活动：燕山螟蛉。完成三个连续任务，救出姬昌，即可获得风雷黄金棍——唯一雷元素武器。领取任务。” 陈珈枫不假思索地用手指戳向文案最下面写着‘领取任务’的绿色框框。两人眼前立即出现一道任务条，上面写道：“在集市铁匠铺找到老贾对话。” “走吧，先拿到风雷黄金棍再说。不然碰到「狼」也拿它没办法。”陈珈枫拉着冷红林就往铁匠铺跑去。 “我儿子小贾在那座山上的农家做工，请你帮我把这些干粮送上山给他，事成之后自有报酬。”老贾一边敲打着发红的铁片一边说。 冷红林问老贾为什么自己不去，老贾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陈珈枫小声跟她说：“不用问了，他是游戏npc，现在只会说这一句话。” “哦...这个任务跟风雷黄金棍一点关系都没有嘛。”冷红林疑惑道。 “一看你就没玩过这类游戏，任务都是要渐渐切入重点，一上来就遇到大boss拿到最终奖励还有什么乐趣。” “说得还挺有道理。” “这种任务就相当于前戏。” “......你说的最好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冷红林一边说一边接过干粮，跟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地图指引走。 “你想的什么意思，我说的是戏剧开场前的预热。”陈珈枫追上来，故意用他那张孩子气的脸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说：“你可别自己想歪了。” 很快来到一个登山口，二人跟随地图的指引登上半山腰，又走了一会，到达一户农家小院。小院门前一个年轻人正和另外三个人交谈，三人中为首的是一位美男子，衣着华丽，器宇不凡。 冷红林细看，年轻人头顶上有两个字：‘小贾’，下面有两个更小的字：‘铁匠’，应该就是她们要找的人。这时陈珈枫已经走上前准备加入他们的对话，她赶忙跟上。 “这位小兄弟，在下姬考，请问是否见过一只白面猿猴？”美男子对小铁匠说道。 “见过见过！今晨来这里的路上，登山道上听见一阵悦耳的歌声，四下寻找，只看见一只白面猴子正坐在石头上唱歌，场景实在诡异，我被吓得落荒而逃。”小铁匠激动地回答道。 “哪条登山道，可否请小兄弟为我们引路？”美男子面露喜色。 “这就有点为难了，我在这里做工，东家让我今日之内完工，这个点了还没吃上饭呢。”小铁匠答。 这时冷红林面前突然出现两个对话框，一条写着‘我可以给你带路’，一条写着‘小贾，你爸给你的干粮’。冷红林看向陈珈枫，他微笑着说：“你随便选。” “小贾，你爸给你的干粮。”冷红林一边说，一边把老贾那里带来的干粮递出去。 小铁匠接过干粮说：“这位姑娘替家父送干粮，可是还回集市上？不如姑娘带上这几位大哥一起，白面猴唱歌的地方就在通往集市的登山道上。” “明白了吧，选哪个都是一样的结果。”陈珈枫轻声对冷红林说。 “那就有劳二位了。”于是姬考带着两名随从跟随冷红林她们走上返程的路。 路上，姬考介绍了自己的身世来历以及此行的目的。原来他就是西伯侯姬昌的长子伯邑考，姬昌惹怒纣王被关押在羑里七年，于是他带着三件祖传的法宝前往朝歌，打算进献给纣王，代父赎罪。谁知行至此处，法宝之一的白面猿猴逃走了，只好在附近搜寻。 听了姬考的叙述，两个人开始交头接耳。 “真的是封神榜里的人物诶，原着里白面猿猴丢过吗？” “没有吗？游戏里适当改编一下也还可以接受吧。” “说起来我们这两天怎么跟猴子杠上了。你说这白面猿猴不会是「狼」吧。” “小野猫你别乌鸦嘴。” 不多时，一行人已经来到刚才的登山道上，冷红林告诉伯邑考，这里就是小铁匠说的白面猿猴曾经出没的地方。 伯邑考命随从拿出瑶琴，盘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弹了一曲《风入松》，琴声婉转悲戚，冷红林听得出神，联想到姬考将要面临的命运，悲从中来，几乎忘了身在何处。这时山间传来清脆的‘笃，笃，笃’声，接着是一把雌雄莫辨的嗓子唱起哀伤的歌。 歌声越来越近，一只猿猴出现在山道上，它两眼含泪对伯邑考说：“我本想逃走，突闻你琴声，于心不忍，此行一去你我注定是凶多吉少，你执意要去吗？” 伯邑考说：“执意要去。” 白面猿猴身体突然膨胀起来，长成两米多高，生出一身腱子肉，刚刚拿在手里打节奏用的檀板变成两块连在一起的长木条。面目也变得狰狞，面部生出长长的白毛，双眼暴突，犬齿生成长长的獠牙。它摆出攻击的姿势说着：“哼！那就先打败我再说吧！” 第十六章 使命官 伯邑考和随从退到十米开外的位置，只剩下冷红林和陈珈枫二人和暴走的白面猿猴对峙。 “这是什么奇怪的展开？为什么变成咱俩要跟它打架？”冷红林盯着白面猿猴小声问陈珈枫。 陈珈枫看起来有些跃跃欲试，护在冷红林的身前回答道：“战斗当然是要玩家来了，这就是游戏的乐趣所在。不要怕，有我在呢。你先快看看你有什么技能。” 冷红林以前玩过的游戏从来不需要战斗，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赶忙研究视野之中刚刚出现的几个技能键。 这时陈珈枫已经和白面猿猴打起来了，两人用棍棒互相击打了一阵后，只见白面猿猴丢出檀板变的双节长木条，木条在空中画出一个水平的弧形，所到之处都留下一片雪白又亮闪闪的残影，划了一圈又回到猿猴手中。 冷红林站得稍远，残影在她的眼前略过，她感觉到一阵凉意略过，睫毛上瞬间沾满冰晶。陈珈枫更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整个人都被冻在原地，白面猿猴趁机用檀板在他身上横竖左右的打击。 这时陈珈枫的血条已经掉到三分之一以下，冷红林见势不妙，冲上前去用拂尘对着猿猴一通乱打，猿猴双手护在胸前后退几步。此时陈珈枫身上的冰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然后突然爆裂开来，消失在空气中。 紧接着他周身腾起一阵火焰，把一直背在身后的长棍一头拖在地上绕着猿猴缓慢走动，走了半圈不到，长棍也燃起金色的火焰。 这时他抄起长棍在身前左右耍了数圈，同时快速冲向猿猴，在距离猿猴一棍长的地方腾空跃起，对着猿猴当头一棒，一瞬间一束金色火光从猿猴的头部纵向蔓延，猿猴的血条一下掉了大半，发出一声哀鸣后，倒在地上胡乱挥动着四肢。 “可以啊陈珈枫！怎么做到的，快教教我。”冷红林急切地问道。 陈珈枫一边对着倒地的猿猴补刀一边回答：“这是我的大招，一开始打了它几下之后蓄力出来的。你看看你自己的几个招式，最大的那个圈亮起来了就可以用了。” 猿猴很快缓过劲来，一个鲤鱼打挺又恢复攻击的态势。冷红林迫不及待地发动起自己的大招，只见她用拂尘在胸前画了一个叉，脚边渐渐升起一阵烟雾，烟雾以她为中心迅速蔓延成一个大圈，一些闪着光的绿色叶片混杂在烟雾中一同升起，陈珈枫接触到这些叶片，闪烁的血条渐渐恢复至全满。 同时她脚下形成一朵祥云，托着她腾空而起，她把拂尘再向猿猴的方向一扫，烟雾中所有叶片化为尖利的暗器射向猿猴。 本就残血的猿猴又是一声哀鸣，接着逐渐缩小，回到原本的样子，这时伯邑考和随从走上前来将猿猴关回笼中，然后对胜利的二人说：“多谢二位出手相助，二位武艺高强，可否协助姬考一同前往朝歌，必有重酬。” 冷红林第一次尝试玩这类游戏，又是沉浸式的体验，正在兴头上，于是一改最初的不情不愿，爽快答应了下来。 众人先是一起回到集市领了老贾的报酬，伯邑考还花钱帮他们升级了装备，接着一同前往伯邑考下榻的驿站。在驿站领取了两匹马和一辆马车，还有若干行李后准备出发前往朝歌。 冷红林本以为两匹马是用来拉马车的，没想到两名随从各骑一匹马一前一后随着马车走。那辆马车就是要献给纣王的三件法宝之一——七香车，不需要添加动力，全自动无人驾驶。 很快一座繁华的城市出现在路的尽头，伯邑考停下七香车，给了二人一大笔报酬便告辞进入城中。 冷红林哀伤地望着伯邑考离开的背影，又一次联想到他将要面临的命运。这时一个新的任务条跳入视野：“前往城中酒店歇脚。” 一进入酒店，两个人就被卷入一场纷争。这是一间名副其实的酒店，除了酒其他什么都不卖，店内人声鼎沸，没有桌子，所有客人席地而坐，端着大碗喝着酒。喝多了有些人高谈阔论，有些人呼呼大睡，有些人四处找茬。 冷红林和陈珈枫刚踏入酒店的大门，就有一个人从店内冲过来躲在他们身后。紧接着一群醉醺醺的大汉也冲上前来，二话不说就要打架，好像认为他们和躲在身后的人是一伙的。升级了装备后的两人三下五除二结束了这场战斗，大汉们叫嚣着还会回来的，就离开了酒店。 刚刚躲着的那人殷勤地拉着冷红林她们在地板上的的草席上面坐下来，叫来了三碗酒，开始絮絮叨叨说起自己倒霉的经历，大概意思就是，他是一位使命官，在宫里打工已经三年多了，一直也没有机会升官发财，于是在酒店里喝闷酒，想要和人倾诉烦闷，谁知几个大汉听了觉得他在炫耀，于是便大打出手。 冷红林没心思听，心里一边想着伯邑考的处境一边喝着碗中的酒，不知不觉有些上头，随着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倒在陈珈枫肩上睡着了。 梦里她看见伯邑考来到午门外，亚相比干骑马到来。伯邑考表明来意，比干得知伯邑考为纣王带来了三件法宝和美女十名，心中充满忧虑，他担心进贡游戏之物只会助长纣王的玩虐之心。但他为伯邑考的孝心所动容，便前往摘星楼为伯邑考引荐。 妖狐妲己贪恋伯邑考美色，待伯邑考抚琴一曲，借故学琴勾引未果，怒而嫁祸邑考非礼。白面猿猴是千年神猴，火眼金睛看出妲己是狐妖，便对她投掷檀板，被纣王一拳打死。伯邑考又奏一曲讽谏纣王，而后举起瑶琴砸向妲己。 “不要！”冷红林大叫着醒来。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梦境里后来发生的一切仿佛身临其境，让她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陈珈枫端来一碗水给她喝下，她渐渐回过神来。原来从她喝了酒后睡着才过了几分钟，陈珈枫把她移动到草席上躺着，店内一位客人给她一张毯子垫上。 “你做什么噩梦了？”见她恢复了精神，陈珈枫关心的问道。 “我梦见封神演义里伯邑考进入朝歌城后发生的事情，伯邑考把瑶琴砸向妲己，然后...”还没等说完她捂着嘴巴冲了出去。 第十七章 秋官条狼氏 陈珈枫在店外一处墙角找到她时，她正在用脚拨弄地上的沙子掩盖自己的罪行。 “用沙子掩埋自己的味道，你这样更像一只野猫了。”他温柔地笑着说：“你的酒量不好，酒品还不错，喝醉了就睡。怎么样，好些了吗？” “醒来就已经完全没事了，我吐不是因为酒，是想起了梦里后来发生的事。”说到这里，她想起什么似的，急忙跑回酒店内刚才自己躺着的位置。 那里还放着刚才躺过的那张毯子，她急忙和借她毯子的酒客npc对话，酒客说是捡到的，还为他们带路来到他捡到毯子的空地。 空地处果然还停放着一辆马车，那就是伯邑考带来的七香车，车上一只白面猿猴已经断气了。这时视野中出现一条信息：‘解锁成就：失落的传家宝’。 “这条毯子果然是三件法宝之一的醒酒毡，怪不得我才躺了几分钟就完全清醒了。”她看着白面猿猴又说：“既然这些东西都被丢弃了，猴子也已经死了，那说明梦里的一切也已经发生了...” 这时刚刚在酒店中救下的那位使命官匆匆赶来，说：“陛下派我前往羑里给西伯侯姬昌送些鹿肉饼，姑娘请与我一同前去，护我周全，必有重酬。” 冷红林疑惑地看向陈珈枫，问：“他就叫我一个人去吗？” “恐怕是的，我这里出现的是另一条任务，叫我去一趟终南山找云中子。”陈珈枫答道。 “那我们用什么方式联络呢？” “「树突」终端。”是lee的声音：“抱歉，我来了有一会了。” “你们两个擅自行动老大很生气。”前往羑里的路上lee说道。 “我们不是故意的，不过的确有些鲁莽。”lee说到生气的老大，冷红林心里描摹着一个脸红脖子粗的老头的形象。昨天刚刚办入职，她还没见过顶头上司，只知道是个男的。 “我收到阿枫信息就立刻赶过来，还没来得及调查更多的信息。现在已知的是：钱程兴，31岁，大学毕业后在某游戏公司工作，三年前离职后，一直没再上班，目前是独居状态。母亲早亡，父亲在坐牢。” “游戏公司啊，怪不得他的意识领域完全就是一个游戏世界。” “还有你刚刚说梦见的封神演义，我在他床头柜上看到一本很旧的连环画，就是封神演义。” “看一本书就可以在意识领域里建立游戏副本，真方便啊。”陈珈枫在「树突」终端里插嘴说。 冷红林跟随使命官来到羑里，西伯侯姬昌穿着一身白衣出来领旨，使命官将装着肉饼的龙凤膳盒交给他并说：“陛下猎得一头小鹿，念贤侯在羑里七年，特意命人制成肉饼，差小臣送来给贤侯尝鲜。” 西伯侯谢过圣恩，立刻揭开龙凤膳盒的盖子，连吃了三个肉饼。使命官看后便回朝歌城去了。 使命官走后冷红林如约收到一大笔报酬，此时又跳出一个新任务：“与姬昌对话。” “我早就占卜得知我儿姬考遭此碎身之祸，心如刀绞。但为保全大局，消除纣王忌惮，只得忍痛食下子肉做的饼！”冷红林刚想靠近他，他就自动说了起来。 可以看出他正在经历巨大的悲痛，冷红林想到自己的梦，也就是书中后来的情节：伯邑考被活活碎身割肉，做成人肉饼。她也被姬昌的悲痛所感染，皱着眉头沉默着。 姬昌继续说道：“我儿姬考带到朝歌的随从，这会应该已经回到西岐向次子姬发禀明事由。上大夫散宜生会献计贿赂纣王的两位宠臣费仲和尤浑，有他们在纣王面前为我求情，很快就会放我出去了。” 冷红林自言自语道：“和书上写的一样...” “姑娘在什么书上看过？莫不是也精通占卜之术？敢问姑娘侍的什么主？谋的什么职？在此所谓何事？” 冷红林没想到姬昌会对自己的话做出反应，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随便答了些话：“我在涤良环卫服务有限公司做条狼氏，来这里是为了除「狼」。” “条狼氏啊，六官之中属秋官，秋官掌刑狱。那你也是公家的人。” “您知道条狼氏？” “自然知道，四子周公旦将来所着《周礼》中便有记载。条乃涤器之涤，意为涤扫，清除；狼则为狼扈，狼藉。条狼氏也就是清除狼藉之官。” “原来如此，我还不知道自己这个职称的含义呢，还以为只是公司领导比较中二...清除狼藉...那也确实是环卫，一切都合理了起来...” 此时有几人来访，说是主上下了诏书，赦免了姬昌，来接他回朝。 回到朝歌，百官陪宴，姬昌得称周文王。 武成王黄飞虎赶来，私下里劝姬昌快快离开朝歌城，返回故土，如今天下刀兵四起，诸侯已反，多一日留在此处，吉凶难料。 于是武成王协助姬昌离开朝歌城，纣王得知，派神武大将军殷破败、雷开和三千飞骑捉拿姬昌。 任务提示护送姬昌逃回西岐，于是冷红林紧随姬昌逃到临近临潼关的地方，前有关隘，后有追兵，一时之间插翅难飞。 殷破败大喝一声：“文王姬昌！王上赦你大罪，赐你白旄黄钺，让你坐镇西岐，有专政之权。你为何要逃？快与我回去领罪！” 姬昌答道：“纣王终日流连酒池肉林，荒淫无度，不理朝政，今又将我长子姬考剁成肉饼，送与我吃，此等深仇大恨，如何罢休。” “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说完，殷破败及三名士兵摆开战斗的架势，姬昌退至一侧，冷红林在正中与敌方正面对峙。 经过了两场战斗，冷红林对自己的战斗能力胸有成竹。她先是用普通技能把三个小兵打到残血，再把敌人聚在一起发动大招。 虽然殷破败的实力比白面猿猴和酒店的大汉要强很多，她自己的攻击力也不算高，但是她依靠着自己的回血技能一点一点稳稳地打，很快就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五分钟后，殷破败的血量还剩下百分之五，冷红林估摸着一个大招就可以结束战斗了。就在这时雷开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挡在两人之间。 第十八章 天降奇兵 雷开大刀一挥，一道水帘从刀锋中倾出，水帘没有朝着冷红林袭来，而是像一道卷轴一样交叉着将殷雷二人包裹起来，成一个蓝色水球。 水球越裹越紧，最后变成二人的形状，又慢慢淡了下去。 二人又从消失的水中现身的时候，殷破败已经回满了血。 不仅如此，二人的身形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原本只是普通人类的形象，现在身高将近三米，本就宽阔的肩头膨胀起来，把盔甲都撑破了，露出里面钢铁般的筋肉。 二人眼里闪着天蓝色的强光，头发也变成蓝色，像水里的海草或火焰一样竖起并摇摆着，面部的表情狰狞，似乎非常愤怒。 轻轻松松两战全胜的冷红林第一次在游戏世界里碰壁，战斗开始时的胸有成竹也荡然无存，看着眼前两个愤怒的巨人她的两条腿只想逃跑。 但她不打算放弃，如果自己在这里逃跑了，可能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于是她打出刚才攒下的大招，拂尘一挥，烟雾中的叶片化身尖锐的暗器迅速飞向敌方，但没有产生丝毫伤害。 她又冲上前去打了几次普通攻击组合技，也没有任何伤害。靠近了她才看清，原来那两位周身有一道淡蓝色的光，自己的攻击根本无法穿透这层蓝光。 这时雷开横挥大刀，将冷红林打飞一边，就这一记普攻，她的血被扣掉一大半。冷红林心凉了半截，她知道自己再挨一刀就会死掉，如果在游戏过程中死去，没准会像游优失去声音那样失去些什么。 “小野猫，我在去你那里的途中了，你再坚持一下。”陈珈枫的声音从「树突」终端传来。 但已经来不及了，还没等冷红林爬起来，殷破败已经来到她的面前，大刀挥在半空。 这时一个身影迅速闪现到冷红林的旁边，她感到一瞬间的眩晕，下一秒已经来到了姬昌所在的位置。 十米开外殷破败的大刀落下，砍在地上。 她马上感觉到自己似乎被抱着，转头看到一个人，那人单膝跪在地上，一身浅色圆领袍，腰带上系着一把长剑，长发上半梳起，下半散下，剑眉紧锁，双目炯炯，薄薄的嘴唇抿着，一副担忧的神情。 是楚文。 他看到冷红林呆呆看着他的神情，目光柔和了下来，轻轻松开抱她的手，转头看着殷破败和雷开对冷红林温柔地说：“先解决这里。” 冷红林憋着一肚子问题，心里还有些愠怒，但也知道轻重缓急，于是也马上爬起来警惕地面对敌人。 “我刚才试了，我的攻击现在根本伤不到他们。按照封神演义里的情节，这里脱险是靠天降奇兵，我们只能拖延时间保护自己，就是不知道要守到多久。” 冷红林心里有股气想要发泄，反而让她忘记了恐惧，思路清晰了起来，她一边躲闪着对方的攻击，一边找机会给自己和楚文补血。 “快了，刚才奇兵说已经在路上了。”楚文用一如既往的平静语气说道。 “难道说...”楚文的话一下点透了她，冷红林心中暗暗想到，果然他还是那个楚文。 话音刚落，一个蓝脸红发雷公嘴的妖怪挥舞着一双巨大的翅膀飞了过来，这便是雷震子，他用手上的风雷黄金棍对着两个巨人一挥，两道闪电击落下来，雷开制造的水盾瞬间被击碎。 见盾碎了，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的冷红林冲上前去一顿疯狂输出，和雷震子合力把两个巨人打回了原型。 变回人形的殷破败和雷开放了几句狠话就带着残兵败将逃回朝歌城去了。 危机解除后，雷震子来到冷红林的身边说起自己的经历：和冷红林在去羑里的路上分开后，他前往终南山玉柱洞寻找仙人云中子，云中子叫他去虎儿崖寻一件兵器，再教他些兵法，好让他去临潼关救父亲。 他到了虎儿崖，任务指引他吃了两颗杏，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没找到兵器的他回到玉柱洞找仙人，仙人给了他风雷黄金棍，还给他因为吃杏长出来的翅膀施了法。 “接着我就赶紧来临潼关救你了，小野猫。”陈珈枫呲着雷公嘴对冷红林嬉皮笑脸地说道。 “你的任务是救你爸，我可不是你爸...”冷红林对陈珈枫最后一句陈述没好气地评论道。 “任务说是说救姬昌老头，可是我看到你突然掉了半管血，心里想的就是救你。” “你别用那种吓人的脸跟我嬉皮笑脸，太恐怖了。”说完冷红林拼命把变本加厉地凑过来吓她的陈珈枫往边上推。 “咳咳...”这时有人在二人身后大声地清了清嗓子。 两个人转过头看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楚文走了过来。他绷着一张脸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知为什么看上去似乎还有点生气。 冷红林本来有一千个问题要问他，现在陈珈枫在旁边也问不出口，于是尴尬地沉默着。 “老大...你怎么来了...”陈珈枫看到楚文瞬间站得笔直，蓝色的脸也涨得通红，调在一起变成了紫色。 “你回去写个情况说明发给我，如果没有合理的解释就要接受处分。”楚文板着脸冷冷地对陈珈枫说。 冷红林突然得知楚文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瞪大眼睛愣在原地，仔细一想，自己确实从来没问过他做什么工作，每次说到类似的话题都被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楚文又转向冷红林，语气较为柔和地说：“你刚来，很多东西不懂，下不为例。”顿了一下又说：“明天下午来我办公室一趟。” 见两个人都傻站着不动，他又说道：“先工作。”然后转过身背对着他们。 “我...我拿...拿到风雷黄金棍了...接下来先去把阿兴哥...哦不...钱程兴找到...”陈珈枫似乎特别怕楚文。 楚文侧过头来听他说话，然后没有回应，径直往前走去。 他走到姬昌身边，作了个揖，说道：“文王可知一人，名钱程兴。” 第十九章 大乌龙 姬昌回了个礼，骄傲地笑笑答道：“钱程兴？自然知道，此后生风度翩翩，器宇不凡，胸怀大志但暂不得志，与我多有类似。” “小人不敢苟同，此人虽有些才能，但胆识气量不大，遇到挫折便一蹶不振，现在更是跟人交流都困难。”楚文面无表情地用最礼貌的语气说着最冒犯的话。 “你胡说！我现在不是正跟你说话呢吗？”姬昌气鼓鼓地反驳道。 楚文不回话，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等待着。 姬昌被他盯得心里发毛，转过身去蹲在地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过了一会又站起来转过身来说：“家里发生那种事以后，有人去我们单位闹，我工作也丢了...但我没有一蹶不振，我现在在做游戏主播，虽然没有很火，但是也有收入，并没有吃老本。” “你今天去看电影了？”楚文借势追问。 “去了啊...我看电影不犯法吧？”钱程兴显然也有些害怕楚文，下意识的双手护在自己胸前，身体往后仰，乖乖地回答问题。 “你有听到电影放映机的声音吗？” “电影放映机有声音吗？” “换一种说法，你有听到一种不该出现的有节律的响声吗？” 钱程兴想了一下，小声地说：“通风口塑料板的声音算吗？我坐在后排角落的位置，附近的通风口塑料板松了，一直在响，声音很小，但是‘咔啦咔啦’的还挺烦人的。” “那你看电影的过程中睡着了吗？” “确实睡着了，昨晚一直直播到凌晨七点，早上也没怎么睡好。”说着打了个哈欠。 “你看完电影回家的路上，陈珈枫叫你为什么不理？” “啊？阿枫叫我了吗？我走路都带着耳机的...而且我一路上都在练习晚上直播的一些台词。” 楚文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陈珈枫，眼神略带些责骂。接着转回头去：“钱程兴先生，最后一个问题，你之前站在窗台上想做什么？” “收衣服...犯法吗？” 楚文拍了一下钱程兴的肩膀，走向一旁尴尬地脚趾扣地的两人。 “楚文，你怎么看出姬昌就是钱程兴的？”冷红林小声问道，微微低着头掩饰尴尬。 “lee连接上你们之后我就通过「树突」终端监控着你们的情况。他跟你在羑里的那段对话让我产生了怀疑，有问有答的，而且跳脱剧情。” “这样...那你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个误会了吗？” “只是有所怀疑，如果姬昌是主意识体，他自我带入角色颇深，在吃肉饼的时候已经经历了巨大的负面情绪，但是如你所见，「狼」并没有现身。当然，这只是主观臆测，没有证据，刚才的问话才证实了我的想法，如果这里有狼毒，他自己是无法从妄想里抽身的，只能通过消灭狼毒或者心灵控制来实现。” 冷红林点点头，心里暗暗佩服，悄悄地盯着楚文的脸看。 陈珈枫注意到了，拉过楚文问道：“老大，我还有疑问，钱程兴房间的电脑里也播放着「韵律」，这是怎么回事？” 没等楚文回答，一旁的钱程兴插嘴道：“我电脑里放的那是电子木鱼，为了给我们家积点功德，一方面也只是闹着玩。一个星期前我爸提前释放回家来了，他回来的第一天晚上我被他房间里类似敲木鱼的声音吵醒，估计我爸经历了这些事信佛了吧。他回来后整个人都变得怪怪的，有时听他自言自语，好像还以为家里在开饭馆，每天跑出去不知道干嘛，晚上十一二点才回家。” “lee现在几点了？”楚文突然急切地问道。 “十一点一刻...”lee答道。 楚文取出赶猪器把钱程兴电晕平放在地上，三个人也并排躺下。 冷红林盯着躺在身边的楚文看，想起了她两个月来几乎每天都做的那个梦。 楚文看出她的心思，冲着她微微一笑，冷红林感觉自己几乎要融化在他的温柔的眼神里，他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件事情解决了都告诉你。”然后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和在梦里一样。 被那只手握住，冷红林感到无限的温暖，不知不觉就放松了下来。 “嗯？我安神香还没点上呢。”lee说。冷红林睁开眼，lee正拿着打火机蹲在墙角准备点香。冷红林坐起身来，看到楚文也已经醒来，只有陈珈枫和钱程兴还睡着。 冷红林盯着坐在身边的楚文看，楚文没有多做停留，站起来趴在关着的房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这时lee已经点上安神香并开始播放柔和的音乐，陈珈枫很快也醒来，他醒来后立刻坐起来用目光寻找冷红林。 冷红林注意到他的目光于是也看向他，但他并没有像平常一样嬉皮笑脸，而是迅速移开目光，然后站起身来面对着墙，假装仔细看起钱程兴房间里挂着的一张海报。 “你喜欢这种类型？”lee一脸难以置信的问道。 陈珈枫这才真正注意看海报上的内容，是一个穿着泳衣的二次元少女。“哇！我才没有！”他大声喊出来，脸迅速红到了耳根，忙乱中还偷看了一眼冷红林的反应，发现她正在看着楚文。 “嘘，不要出声！”楚文趴在门上，压低声音呵斥道。 又等了一会，他缓缓打开房门，看了一眼门口，他进来时关上的门这时虚掩着，他左手背在背后对着众人做了个手势，lee飞速在电脑上打字给冷红林看：老大说不要出声，有人进来过。 大家都屏住呼吸不敢出声，楚文缓缓走出房间，向唯一无法一眼望见的角落——没开灯的另一间卧室走去。窗外广告牌投射进卧室的一点光，让他隐约可以看见房间内的些许轮廓。 一张床靠着墙放在门的旁边，从门口可以看到一个人影端坐在床尾，双手放在膝头，那人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 就在楚文准备撤回房间再做计划时，那人突然转过头来咧开嘴笑着说：“欢迎光临，几位吃点什么？” 第二十章 狱 楚文对着他连眨了两下眼，便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那人咧嘴笑了一会，突然收起笑容，把头转了回去。 端坐了一阵，手开始在身前的空气中忙活起来，左抓抓，右拽拽，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回到另一个房间内，钱程兴还在睡眠中，至少还要三个小时才会醒来，lee已经确认了刚才楚文拍摄的照片中那人的身份，正是钱程兴刚出狱的父亲钱浩隆。 楚文把刚才钱程兴的证词整理成书面报告，发给公司的更高层进行审批。 十几分钟后，楚文收到批复，他对lee和陈珈枫做出手势，示意他们跟他一起执行任务，又在电脑上打出一行字给冷红林看：阿然在楼下商务车里，让他送你回家。 lee打头阵，悄悄地走出这个房间，来到另一间房门口，钱浩隆已经背对着门口躺在床上，但没脱鞋也没换衣服。 她迅速把接收器套在他的头上，接收器不仅能接收他的大脑生物电信号，还能屏蔽外界的信号刺激，此时钱浩隆已经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了。 lee便开始叙述刚才查到的信息：“钱浩隆，54岁，入狱前经营餐厅，自己兼做厨师。三年前八月二十号其经营的餐厅有9名客人吃了他餐厅的凉拌木耳后上吐下泻。检验结果是天气较热，木耳泡发时间过长产生了米酵菌酸毒素。其中一位老年女性情况严重抢救无效死亡。由于他没有凉菜的经营资格，经过两年多的审理，他被判三年监禁。后来因为狱中认罪态度好，得到减刑，上周刚出来。” 楚文和陈珈枫已经在床上躺好，一切准备妥当后，lee开启「韵律」，再将接收到的钱浩隆的脑神经生物电信号传送至楚文和陈珈枫的接收器里。 冷红林站在房门口看着，床上的三个人只是平静的躺着，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lee确认两人已经顺利进入后，转过头看着她问：“你还不回家吗？” “......”冷红林其实是有很多话想和楚文说，但又没法跟lee讲，于是低下头沉默着。 lee以为她是在意楚文让她回家的事，于是说道：“老大不是针对你，你还没有受过培训，出任务风险是比较高，慢慢来就好。他这人就这样，昨天动物园我们擅自带上你也被数落了，不用放在心上。” “我想在这里等你们结束可以吗？你有什么事可以叫我帮忙。” lee认真想了想，说：“那麻烦你下去告诉阿然我想喝他做的咖啡，「然」咖啡离这里也不远。” 楚文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长方形铁质板，刷着青白色的漆，板上还有两条横梁，原来他躺在一张上下铺床的下铺。 他下床看了看房间里其他五张上下铺，每张床上都面朝墙躺着一个人。每个人都穿着一样的深蓝色衣物，他看了看自己，也是同样的衣服。 他走到门口，门锁着，门上有扇透明的玻璃，他趴在上面朝外望了望，视线所及的范围没有人。 “陈珈枫，你那边什么情况？”他对「树突」终端说道。 “老大，我被关在一间房里了，房间里除了我还有11个人，都在睡觉。门打不开，我正准备暴力破门。” 陈珈枫退后几步，快速冲向门口，右肩撞在门上发出一声巨响，但门纹丝未动。 他正准备退后再试一次，却感到身后猛地刮起一阵风，转身一看，楚文就站在那里。楚文面无表情地用手抓住陈珈枫的肩膀，下一秒两人就站在走廊里了。 走廊很长，两边都有一样的房间，看上去有二三十间，陈珈枫纳闷问道：“老大，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哪间的？” “那要多亏你破门的暴力程度了。”他一边回答一边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 陈珈枫不敢再说话。 二人来到走廊尽头，又是一道打不开的大门。看不见这扇门的对面是什么，楚文不敢贸然瞬移。两人在门边寻找了一番，没有找到开门的方法。 这时身后传来数声‘咔嗒’，听上去像是门锁转动的声音，很快房间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接着房间门陆续被打开，里面的人一个一个倒退着走出来，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移动。 陈珈枫一阵头皮发麻，下意识地贴着身后的门，楚文也皱起了眉头。这些人低着头，步伐缓慢，但退出来的瞬间可以看到侧脸，他们每一个都长着一模一样的脸，那就是现实世界中正躺在他们身边的钱浩隆的脸。 陈珈枫感觉身后靠着的门轻微地震动了一下，接着开始往左侧移动，原来这是一扇电动滑动门。他顺着已经打开的那一部分往门的另一侧张望，外面是一条街道。 离他们很近的地方就有一盏路灯，他感觉那路灯的样式有些眼熟，再仔细看了看街景，虽然有些微妙的不同，但无疑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这条商店街。 冷红林来到楼下，路边果然靠边停着昨晚坐过的那台商务车。她走到驾驶室旁边，敲了敲车窗，很快车窗被打开，阿然就坐在驾驶室里。 “阿然，lee说想喝你做的咖啡，可以麻烦你回咖啡馆做几杯给大家吗？”冷红林说完，阿然并没有回答，她心想，阿然是不是大半夜被要求做这种事生气了。 正在想要怎么收场，随着‘滴滴滴’的几声响，商务车的滑动自动门慢慢打开了，冷红林愣住了，她看了看驾驶室，阿然始终不说一句话，也不看她，于是她上了车。刚坐下，自动门又‘滴滴滴’地关上了。 「然」咖啡果然不远，车开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阿然把车停在路边，打开自动门把冷红林放下，自己开去旁边的停车场停车了。 街上的场景和昨天去动物园的路上做的那个梦很像，一模一样的昏暗和寂静。 她忍不住去查看咖啡馆的玻璃门，门上着锁。 冷红林趴在玻璃上往咖啡馆里张望，里面比外面还要暗一些，手在眼睛两侧遮挡着勉强能看清里面的轮廓，昨天梦里看到阿然倒地的那块区域，除了有两把椅子倒扣在桌子上以外，什么都没有。 她松了一口气，放下双手，从趴着的窗户上离开。这时她倒吸一口凉气，里面似乎站着一个人，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刚才趴在窗上时还没有看到。 第二十一章 秘密的告白 马上她意识到那是什么人在玻璃上的倒影。 阿然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就站在她身后旁边一点的位置。 她长舒一口气，怦怦跳的心脏缓和了一些，心里暗暗感叹，阿然真的从来都不发出一点声音。 陈珈枫感到一阵恶心，迅速从滑动门已经开启的缝隙中钻了出去，在熟悉的街道里奔跑。 他跑到一间没有招牌的店铺，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摸出钥匙，蹲下来去开底下的锁。 然而钥匙像一把钥匙的幽灵一样穿透了锁。 他抬起拳头轻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怎么忘了这茬，从外面带进来的东西根本用不了。 于是他踮起脚在卷闸门的上方摸索着，那里果然有把备用钥匙。 他用它飞快打开卷闸门的锁，将门卷起，跑进店里拿了一把玩具枪，又急忙跑回大街上。 这时已经有几个钱浩隆从那扇门里退出来了，却不见楚文。 他又转过身，身后的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正打算在「树突」终端呼叫，玩具店楼上传来窗户的推拉声，他抬起头看上去，楚文就站在他房间的窗边，挥手示意他上去。 陈珈枫进了玩具店，还不忘把卷闸门从内部上锁，免得被几个钱浩隆进了来，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自己家里跑。 来到二楼居住区，无疑还是自己最熟悉的家，但他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 走进房间和楚文并排站在窗边向下望，钱浩隆的大军已经填满了楼下的街道，继续缓慢地向前方后退着。 “你看桌上那个台历。”楚文说道。 陈珈枫看向自己房间的书桌，的确有一个陌生的台历，除此之外还有一部笔记本电脑。 他愣了一下，突然想起这部看上去陌生又熟悉的电脑应该去年就卖掉换成了台式机才对。 他又想起一进门那种异样的感觉，于是跑出房门查看。 两年前有台电视坏了之后，他就没有再买新的，就是现在客厅里正摆着的那台。 茶几上摆着的马克杯上个月摔碎了。 晒在阳台上的衣服都是现在已经不怎么穿的旧衣服。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细节证明时间是在至少两年以前。 他回到房间再去看那本台历，台历上画着一只老鼠，月份是八月。 他看向楚文说：“三年前的八月...餐厅出事的时候？” “你再看那个。”楚文转过头往陈珈枫身后上方的位置指着说道。 陈珈枫顺着楚文手指的方向，看向书桌上方的墙上挂着的时钟惊呼道：“倒着走的！难怪楼下的克隆人军团也在倒着走！” “走吧，他们快到目的地了。”楚文说罢又抓起陈珈枫的肩膀消失在房间里。 阿然在吧台里默默做着咖啡。 称豆、磨豆、装粉压平、萃取、清洗，每个步骤干干净净，滴水不漏，冷红林看得着迷。 “阿然...有什么东西吃吗？我有点饿了。”坐在只开了吧台灯的「然」咖啡里看这么治愈的操作，她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才想起晚饭还没吃。 阿然停下清洗手柄的动作，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巴斯克芝士蛋糕，切了一块摆在碟子里，又取了一柄小叉子，用水冲洗后擦干，一起放在她面前。 她用叉子挖起蛋糕切片尖尖的部位，放进嘴里品尝。 冰凉的口感在舌尖慢慢融化，紧接着，芝士浓郁的香气和外皮淡淡的焦香充满了口腔，令她闭上眼睛颤抖了一下。 “这个，自己做的吗？”她脱口问出。 正如所料没有得到回答，她看着阿然空洞的面孔半自言自语地说：“真好吃。” “你知道吗？”她突然觉得阿然是个不错的吐露秘密的对象，于是她用手遮在脸侧，像害怕被人听到一样小声说：“我喜欢楚文。”说完自己咯咯地笑了。 阿然依旧默不作声，低着头继续制作咖啡。 吃完巴斯克，阿然已经用保温袋打包好了四杯咖啡和剩下的巴斯克，接着出去把车开到门口。 冷红林用阿然给的钥匙锁好咖啡馆的门，上了车，两人便出发返回商业街。 楚文拽着陈珈枫瞬移到一家饭店对面的二楼，所有的钱浩隆倒退着前进的终点就是这里。 “这得有两百多号人吧，都进去了，塞得下吗？这家店也就50平左右...”陈珈枫小声说道。“这么多个钱浩隆里面，也不知道有没有一个是主意识。” 这时最后一个钱浩隆也已经倒退着进入了店内，楚文说：“你在这里望风。” 陈珈枫感觉到又是一阵风吹过，楚文已经出现在店门口。 这是一间经营模式类似于食堂的小饭店，门口一个简陋的收银台，上面只放着纸和笔、一把手电、一个打火机，台子边上立着两张二维码。 店内有数张固定在地上的金属色桌椅，厨房边上一排自选菜品，被粉红色的灯光照射着，上面旋转着驱赶蚊虫的塑料条。 顾客区空无一人，后厨有一部分看不到。 楚文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那个位置面对着稍远一点墙上的一架电子时钟。时钟上显示着日期、时间、天气、还有一句欢迎光临，物美价廉在从左到右倒着滚动。 电子时钟此时还在一秒一秒地倒退，楚文一眼不眨地盯着秒数看：48、47、46、45... 秒数跳到44的时候，时钟突然停止了。欢迎光临的标语不再滚动，原本在转动的电风扇的声响也停了下来，周遭变得异常寂静。 “欢迎光临。”有人突然在楚文耳边说道，楚文感觉到鸡皮疙瘩从耳朵开始蔓延到脖子后面，但他还是保持着镇定。 44、45、46...电子时钟秒数随即开始增加，标语开始从右往左移动起来。 楚文侧过头看向说话的人。 又是钱浩隆，他带着一条白色的围裙，头上套着塑料头套，弯着腰端着一盘凉拌木耳，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像是面部肌肉痉挛。 他把凉拌木耳和一双筷子放在楚文面前说：“快吃吧。” 第二十二章 巨胃 楚文不动筷子，只是转过头盯着他。 钱浩隆突然急躁起来，用手拿起一片木耳自己吃下去说：“你看，我吃了，没问题！” 见楚文还是不动，他开始抓耳挠腮，歇斯底里起来：“为什么不吃！你不相信我吗？！你是觉得我会故意下毒吗？！我没有！我没有啊！” 说着他开始往后退，退到厨房的门口，后面是后厨看不见的部分，嘴里振振有词：“我可以证明给你看，他们都吃了，都没事...” 说着他打开厨房的门，一瞬间，刚才那些身着蓝衣的钱浩隆像洪水一样涌了出来。 楚文迅速瞬移到带围裙的钱浩隆面前把他闪送出了店外，差一点两人就被人海淹没了。 钱浩隆的尸海很快涌到街道上都是，饭店的玻璃大门碎了一地。 带围裙的钱浩隆看到这一幕彻底崩溃了，跌坐在地上，面色铁青。 “主意识崩溃了，「狼」要来了，阿枫留心点。”楚文用「树突」对陈珈枫说道。 陈珈枫屏住呼吸听着周围的动静，天上、地下、街道两侧都没有异常的动静。 这时钱浩隆的尸海又开始蠕动起来，像是太阳底下正在融化的雪糕，交融在一起。 接着像一条蚯蚓一样高高抬起，逐渐变化成一个人型，最终形成一个巨大的钱浩隆。 那个庞然大物像一座大厦，在破旧的商业街拔地而起，瞬间摧毁了一排商铺，只是轻微的挪步就能把商业街二层的小楼像纸盒一样踩扁。 它抬起脚瞄准陈珈枫所在的街对面的二层小楼踩去，陈珈枫急忙从窗户爬出去，快速攀上天台。 联排店铺的天台是连在一起的，他在那上面快速奔跑躲避。 陈珈枫一边回头寻找角度，一边在「树突」里说道：“抱歉老大，它太高了，我没法拍到它的全貌。” “照片老大已经发给我了，它的要害在胃里。”lee的声音说道。 陈珈枫一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他转头看向附近目所能及的唯一一座高楼，那是一栋写字楼，楼顶上有一根长长的避雷针。 那上面似乎站着一个渺小的人，一闪不见了，一定是楚文，他站在高处拍下了全景图。 这一走神，陈珈枫感觉脚下踩空了，原来他已经跑到了商业街的尽头。 眼看就要落到地上，天台算是三楼，他已经本能地准备好在落地的瞬间侧向翻滚以减少受伤的几率。 落到地上的一瞬间他感到地面有弹性，在地上翻滚的感觉像是水上乐园的气垫滑梯，软软的，湿湿滑滑的。 完成翻滚后他单膝跪着，一手撑在地上抬起头看。 周围有些黑暗，却有一处光源，是楚文打着手电筒。手电筒照到的地方可以看到粉红色的光滑墙壁和地面，上面有一些鲜红的条纹。 他突然觉得手撑在地板上的位置有些刺痛，赶忙收回来，似乎是地上有些粘稠的液体轻微腐蚀了他的皮肤。 “我们在它的胃里。”楚文走过来伸出一只手把他拉起来。 陈珈枫站起来沮丧的说：“对不起，老大，又让你救我了。” “刚才因为你把它引开，我才有时间在废墟里找到这把手电。” 楚文说着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谁知手上沾到了陈珈枫落地时滚到身上的粘液，这一瞬间陈珈枫在楚文眼中看出了杀意，瞬间石化了。 “干活。”楚文强装淡定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两人在巨胃里找到一朵篮球大小的木耳，陈珈枫把木耳抛向空中，对着它射出一道闪电。 木耳似乎燃烧了起来，但看不到火焰，很快包裹着他们的粉红色的胃也开始出现焦黑边缘的空洞。楚文也顾不上陈珈枫身上的粘液了，抓起他闪现到了外面。 陈珈枫抬头看着「狼」消失的过程，楚文则掏出电击赶猪器电晕了钱浩隆，然后用他的围裙仔细擦了擦手。 这时「树突」里传来冷红林的声音：“阿然，有什么东西吃吗？我有点饿了。” 回程的路上，冷红林坐在商务车里望向窗外，车驶入商业街内，夜已经深了，经过的所有店铺都已打烊。 这时车经过一间开着灯的店铺，冷红林有些好奇便往里看了看，正是陈珈枫之前说要请他们吃的面店。 这一下，她看见店内一双脚从一处隔断边上的桌椅下面露出来，似乎是有人躺在地上。 她急忙叫阿然停车，下车冲进了店里，店内的地板上果然躺着一个女人。 冷红林检查了一下，后脑有一小滩血迹，似乎只是头皮在出血，万幸已经止住了，人还活着。 叫了救护车，她守在店门口等待着。 过了一会，楚文、陈珈枫和lee从钱程兴家的方向冲了过来，冷红林急忙跟他们说明了情况后，问道：“你们怎么知道这里出事了？” “他们俩完成任务回来后，聊到原先钱浩隆有两间店铺，出事后低价卖掉了开饭馆的那间，卖房款用来赔偿死伤者，就是这间面馆。老大说有些不放心就赶紧过来看看。”lee解释道。 “你们回家吧，我在这里等人来。”楚文说完站在店门口向内四处看了看，转过头问冷红林：“你，没到处乱碰吧？” “啊？我...我只是去查看了一下那个人的身体状况...”听到楚文的质问冷红林有些慌张，难道是因为上下级关系吗？楚文以前还没这样对她说过话。 楚文没回话，掏出手机打起了电话。 这时一直站得远远的陈珈枫说：“我先回家了。” 他看了一眼冷红林，似乎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最后说：“很晚了，你们女生坐阿然的车回家。”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的确很晚了，咱么也走吧。”lee说话时已经上了商务车。 冷红林回头看了看楚文，似乎还在打电话，只好转身也上了车。 车开了一会，lee接了个电话，挂断后她跟冷红林说：“查过监控了，确实是钱浩隆干的，快打烊时，他带了一盘凉拌木耳到店里非让老板娘吃。老板娘不认识他，当然不敢吃，他发起疯来把人推倒了，钱浩隆恐怕又有麻烦了。 “老板娘倒下的时候，头磕在了桌子角上，人已经醒来了，救护车也到了，医生说还要进一步检查一下，但应该问题不大，你可以别再愁眉苦脸的啦。” “那就好。”冷红林先前检查过，已经知道老板娘不会有大问题，于是她坦白道：“我其实不是在担心这个，只是刚才楚...不是...老...大还有阿枫都怪怪的...” “...”lee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坦白告诉她：“你知道阿然的意识领域可以说就是「树突」的服务器吧？” 第二十三章 赴约 “知道。昨天你们才告诉过我。所以呢？”冷红林有些疑惑，想不通这之间有什么联系。 “所以你在「然」咖啡说的每一句话，我们这些戴着「树突」终端的人都能听见。” “...你是说...包括...”冷红林感觉到一股蒸汽要从头顶喷涌而出，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包括但不限于你那句，‘我喜欢楚文’。”lee不留情面地说了出来，感觉如释重负。 于是名为冷红林的火山正式喷发了。 虽然在车上为了掩饰尴尬不知不觉喝掉了三杯咖啡，冷红林还是累得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她被电话铃声吵醒。她迷迷糊糊摸到手机以为是闹钟，摸索着想要关掉，里面突然响起金玉的怒吼：“冷红林！你是不是有别的男人了？！昨晚给你发信息也不回，早上给你打电话也不接！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对我！” 冷红林吓得汗毛直立，赶紧把手机拉远，‘蹭’得一下坐起身来。她打开社交软件，金玉果然在昨晚11点多发了条消息给她：“老林，我准备明天上午抛弃梁垣先回去陪你，你有空就来火车站接我，我们一块去吃点好吃的，爱你。”，下面是一张火车票的截图，到达时间11：05。 她看了一下手机左上角的时间，11：42，心里大喊糟糕，赶紧端正态度承认错误：“小玉，我昨天晚上是真的有事，回来也已经后半夜了，累得倒下就睡着了，手机真的没看到。我现在就起床，你说去哪，我一个小时之内一定到，对天发誓！” “好吧好吧，那我找一家离你家比较近的店，你一个小时不到就死定了！” “遵命！爱你。mua。” 冷红林有时候觉得自己比梁垣更像金玉的男朋友，在梁垣面前的金玉，更加小鸟依人，永远不会像在她面前这样嚣张跋扈。 这让她感到安心，觉得自己无可替代，友情也会令人产生嫉妒和攀比心，这种心理对她来说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暗黑秘密。 金玉发来的饭店就在离冷红林家最近的商圈，如果是平时不善打扮的冷红林，根本不需要赶时间，但是今天她还有很重要的安排：楚文叫她下午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她从衣柜里翻出当初去面试时穿的职业装，大概熨了一下，头发扎了一个干练的低马尾，还喷了一下定型水。又从行李箱里翻出买东西赠送的旅行装化妆品小样，凭感觉撸了个淡妆。 全部搞定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半了，她赶紧踩上一双九成新的低跟女鞋，叫了一辆网约车一溜烟下楼了。 进店的时候刚好12:42，金玉坐在里面靠边的位置低头看着手机。冷红林赶忙坐到她对面，谄媚地说：“我可准时到了，有什么奖励？” 金玉抬起头来，冷红林注意到她眼圈微微发红，但她还强颜欢笑着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地说：“瞎说，你这不是迟到了两分钟吗？要惩罚你。” 冷红林抓住她的手，皱着眉看着她。她看到冷红林认真的表情，轻轻地做出要挣脱的样子，嘴上说着：“你干嘛呀突然。”眼泪已经涌了出来。 冷红林走到她座位边抱着她的头，金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店里其他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见她哭得差不多了，冷红林走回座位上，一边给她递纸巾一边问：“怎么了，是不是梁垣欺负你？” 想到这个可能性，冷红林感觉到自己心里正在腾起的愤怒。 “不是...他对我很好...”金玉一边抽泣着一边说。 “那是他爸妈欺负你了？这么好的女孩不喜欢还是人吗？” “也没有，他爸妈对我很满意。” “那就是你爸妈不喜欢梁垣。我能理解叔叔阿姨，但是这个不要紧的，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嘛。” “我爸妈你知道的，从来都是只要我喜欢就行。何况他们对梁垣印象挺好的。” “...那是因为我迟到了吗...你听我再给你解释一遍...” 没等冷红林说完，金玉抢着说道：“你别猜了，你怎么越猜越离谱...你不回信息不接电话我没真的生你气，这次回去一切也都很顺利。可是问题就出在这里，太顺利了，这么顺利的话，我很快就得结婚了...” 说着她又哭起来了，一边抽泣一边继续说：“我还没准备好...” “......”冷红林从没想过这种问题，因为结婚这个选项还从来没摆在她的桌面上过，一时之间只觉得心疼，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她想起自己的父母，又想起金玉的父母，或许很多事情从成长的过程中就已经决定好了。 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是她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 她握住金玉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你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我都支持你。” “我猜到你会说类似的话了。”金玉突然不再哭了，她的手翻过来握住冷红林的手，然后继续说：“但我没猜到这话听起来分量这么重。” 两个人互相看着笑了。 “你突然穿成这样是要去干什么？”金玉突然小声调侃道。“你知道你自己穿成这样威力有多大吗？你看旁边那些男的都在偷看你呢。” “我...我等一下有个面试...”冷红林不擅长撒谎，尤其是面对金玉。她急忙看向别处，不敢直视金玉的眼睛。 但是对金玉来说，冷红林不敢看自己的眼睛已经是撒谎的铁证。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吗？你的想法根本逃不出我的火眼金睛。是不是楚文那个面瘫臭屁男趁我不在又来找你了？” 冷红林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金玉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吃完饭，两人一起来到涤良环卫服务有限公司楼下，金玉再一次叮嘱道：“我的底线就是在这里等你，他如果欺负你，你就立刻打电话给我，我上去跟他拼了。” “好了好了知道了，我耳朵都长茧了。”冷红林往前走去，转回头做了个鬼脸。 她来到一楼大厅里，突然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楚文办公室在哪。 于是她走向前台，询问坐在那里的女孩：“您好，我跟在这里工作的楚文约好了，请问他的办公室怎么走？” “请问您叫什么名字呢？” “冷红林。” “好的请稍等。”说着女孩拿起电话机拨号，复述了一下冷红林的情况。 电话对面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女孩轻点着头回道：“好..好，我知道了。” “不好意思，楚总那边说没有这个预约。”女孩挂着职业的微笑说道。 第二十四章 情变 “娇娇，她是新来的同事，我们一个部门的。” 冷红林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爽朗声音。 接着陈珈枫拉起冷红林的手腕，径直走向一旁的打卡闸机。 “你工牌呢？”陈珈枫站在闸机口滴了一下自己的工牌，把冷红林推了进去。接着又滴了一下，自己走进去。 “我没想到要带，我在医院上班的时候都不用打卡。而且我不知道要去几楼，所以就想问一下。” “我的错。”陈珈枫用拳头轻轻锤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说：“忘了告诉你了，6楼，特殊业务部。” “特殊...业务...”冷红林圆睁着眼睛小声重复了一遍。 陈珈枫看着她忍不住笑了，说：“你的小脑袋瓜里不太干净，总是容易想歪。” 冷红林锤了他肩膀一拳。 这时电梯刚好到了，两人走了进去。 “你们今天怎么都在办公室，难道不放假吗？”站在电梯里，冷红林问道。 “放啊，老大以前休息时间只要没任务都会回家的，最近一两个月开始不知道怎么了，好像只有睡觉的时候才回家。”他挠了挠鼻尖继续说：“我嘛，我就是临时有点事。” “哦...对了阿枫，你昨天晚上怎么了，好像不开心啊？” 这时六楼到了，两个人来到六楼的电梯间里。 电梯的对面有一道看起来有点沉重的大门，门边的墙上有个人脸识别装置。 一出电梯，陈珈枫转过身来面对着冷红林，郑重地回答她刚刚的提问：“昨晚我得知了一件事，心情有点糟糕。这种心情让我意识到了另一件事，这另一件事对我来说并不常有，很新奇，我决定要享受它。所以现在已经没事啦。” “...好...那你加油啊...”冷红林听得一头雾水，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在想，到底一共有几件事啊？ 在陈珈枫的指导下，冷红林顺利通过了人脸识别。通过的那一瞬间，她心里有一丝丝温暖的归属感。待两个人都通过了验证后，大门‘咔嗒’一声打开了。 门里面的场景就是最普通的写字楼里的场景，这么严格的门禁里面竟然只是这样普通的景象，让冷红林小小的失望了一下。 右手边的公共办公区有几十个工位，现在一个人也没有。左手边一排独立办公室，从外往里一路走，房间的抬头有后勤保障科、网络信息科、外联统筹科、主要事务训练科等等。 走到一间写着主要事务运营科的办公室门口时，陈珈枫小声说道：“他就在这里，你进去吧，我先溜了。”然后迅速闪进拐角处不见了。 冷红林轻轻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于是她用了点力又敲了一次，这次里面传来高跟鞋走路的声音。 门一开，冷红林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件紧身背心里的姣好身材，左边靠近腋窝的部分还有颗小小的痣。 她慢慢地抬起头顺着一条修长的脖颈看上去，一双妩媚的长眼睛勾住了她的目光，那双眼有着神秘的水雾般的深灰色，她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 那人看到制服加成下的冷红林，兴奋地绕到她的身后，推着她往楚文的办公桌前走，一边说：“楚总，你怎么没告诉我新来的小鬼是这样的大美女？否则刚才娇娇打电话问，我根本不会问你的意见，立刻邀请她上来。” “是吗？怎样算大美女我没什么概念。”楚文正低头看着文件，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怎么样小鬼？要不要炒掉这个口是心非的老板，跟着我干？”那人不理睬楚文，稍稍弯下身对着冷红林说，还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冷红林的鼻头。 冷红林从她弯着腰的姿势看到了别致的风景，脸马上红作一团，急忙想着说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 于是她转过头对楚文说：“楚...主任！你昨天叫我来办公室有什么事？” 楚文眉头抽搐了一下，这才抬起头看了看面前的两人。 他把手中的文件放下，转正老板椅，双手交叉放在面前说道：“昨天我叫你来是有些事，后来想了想，觉得没有说的必要。不过既然你来了，那就先认识一下这位训练科的负责人陈忱，你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要先抽时间跟她约训练。” 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作为你的直系领导，我要对你提出两点要求：首先，不要叫我主任，这里不是医院。其次，条狼氏不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冷红林感觉心里有股憋了许久的陈年邪火死灰复燃，马上就要爆发了。她尽量语气中不带一丝情绪地对楚文说道：“你说完了吗，我也有话要说。” 冷红林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失控，习惯了父母的争吵，在她看来失控只会让一切更糟糕，让她极度厌恶。 面对争端，她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即使是在气头上，她也压抑着自己不表现出来。 她的所谓爆发，在旁人看起来只是一个平时自我意识不高的人突然的自我。 陈忱闻到了空气中异样的气氛，她用一只手竖着挡在嘴巴前，悄悄逃离了现场。 “你想说什么？”陈忱走后，楚文说道。 “你为什么不说一声就搬走了？”冷红林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微微昂着头说。 “很简单，我买的房子可以入住了，我搬走很正常。至于你指的不说一声...我们只是室友不是吗？何况我去年底提前交好了一年的房租，也没找房东退，对你没有任何影响。” “......”冷红林无法反驳，他说的的确是事实，但是那种冷冰冰的态度根本不像是过去的楚文，这个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明明直到昨天在钱程兴的意识领域里再次相见时，他都还温柔地牵了她的手。 “我以为我们不止是室友...”她此刻心里感到一阵酸楚，明明之前自己也没想过更进一步不是吗？ “...如果你想说的是这个，你昨天说的话我听见了。”又是那种冷冰冰的语气：“不好意思，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 第二十五章 警告 话说到这个份上，冷红林感觉自己突然没力气了，她开始想念刚刚愤怒的情绪，那也比现在这种悲哀低沉的心境好太多了。 她没再多说一句话，便失魂落魄地走出楚文的办公室。 打开门，陈珈枫和陈忱弯着腰侧着身一左一右站在门口，看到门开了，才惊慌失措地站起来，看起来两人刚才是在门口听墙根。 但冷红林根本没有留意到，垂着头径直往前走。 陈珈枫和陈忱赶忙围在她左右关怀询问，她也像没听见一样。 两个人面面相觑，陈珈枫对陈忱说：“领导，不用担心，我会负责送她回家的。”于是跟了上去。 等电梯下楼的过程里冷红林也像丢了魂一样，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走出大楼，金玉远远看到冷红林耷拉着脑袋，就知道有事发生。 她立刻走上前抱住她，心疼地问道：“怎么了老林？发生什么事了？” 冷红林感觉力气还没恢复，想回答什么，却感觉力不从心，只是继续沉默着。 于是金玉抬起头，看见一旁站得很近的陈珈枫胸前挂着涤良的工牌，便质问他：“帅哥，你也是这间公司的吗？你们公司把我们老林怎么了？” “美女，我的确是这间公司的，但是我也想知道小野...林怎么了，我和你不是敌对关系。” “那你带我上去找你们单位的楚文，老林这样肯定是他干的。” “...我不能带你上去。” “那你叫他下来！” “...我不叫...” “那你带我上去！” “...不带...” “那你...” “好了金玉，你们两个说相声呢？”冷红林虚弱的声音从金玉的怀里传了出来。 “老林，你快告诉我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不会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吧？”金玉扶着她的肩看了又看，见冷红林无力地摇了摇头，又把她搂回怀里。 “小玉，我失恋了...”冷红林下巴抵在金玉香香的肩膀上，撇着嘴说道。 金玉不说话，只是轻轻摸着冷红林的背。 “你不打算痛骂楚文吗？”冷红林有点好奇，金玉的反应有些不符合自己心中对她的预判。 金玉放开抱着冷红林的手，抓着她肩膀两边，看着她的眼睛说：“因为他在我这里已经翻篇了。”接着对她做了个鬼脸。 冷红林看着她的鬼脸笑出了声，她顿时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于是冷红林转头对陈珈枫说：“阿枫，你不是来公司有事要忙吗？你快去忙吧，我跟金玉还要一起去玩。谢谢你送我下来。” “啊...我...其实也没什么事，你们要去哪里玩？带我一起啊。”陈珈枫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一如往常的嬉皮笑脸。 金玉一脸狐疑地盯了陈珈枫一会，一把把冷红林拉到旁边，说起了悄悄话：“老林，你跟我老实交代，这个小帅哥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好像跟你很熟的样子？” “也没认识多久，很熟是因为一起经历了很多...工作上的事情。” “工作？他不是在这家保洁公司工作吗？他去你们医院保洁了？这事也不归你管啊。” “没有，就是我不是那个，就是，有一天早上...放假，还去上班了....然后就遇到一个老婆婆...她...” 冷红林看着金玉逼近过来的脸，本就不会说谎的大脑就要死机了。 她在心里努力地提醒着自己之前签下了保密协议，嘴巴却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控制不住地往外蹦着词。 这时，冷红林突然感觉被什么人拉起一只手拽着往旁边走，接着她听见楚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借我一下。” 她想要挣脱，但楚文的手抓得好紧，很快她便被拽着来到了两栋楼之间的小道上。金玉试图追上去，被陈珈枫拉住了。 “刚才我说话比较不留情面，抱歉。”楚文的态度不像先前那样高高在上。 “好疼！你先松开！”冷红林对他喊道。楚文这才松开手。 “你把我拉过来不会就是想说这个吧？”冷红林刚刚恢复了一点的心情因为看到他又变得很复杂，心里那团陈年的邪火也要往外冒，于是没好气地说道。 楚文叹了一口气，说：“...的确不是，我是想提醒你，我们工作的内容，半点都不能透露给别人，尤其是那个呱噪的...尤其是你的那个朋友。” “...这个我自己知道...”冷红林想要更有气势地反驳他，但是说出来自己都有些心虚。 “你不知道。”楚文突然靠近她，她甚至隐约感觉到了他身上的热度。 楚文接着说：“如果你违反了保密协议，你和对方都会被消除所有有关条狼氏的记忆，你们对彼此的记忆也会被清除，你们生活中有关这一切的蛛丝马迹也会被销毁，所有这些人和事都会在你的过去和未来的生活中彻底消失。” “我知道啦！这里热死了，我要走了！”冷红林不知道是因为楚文的体温还是心里那团邪火，令她异常地烦躁闷热，于是她从楚文和墙之间的缝隙里挤出去溜走了。 接下来的时间，陈珈枫和金玉带着冷红林去主机游戏体验店打了几个小时游戏，三个人又美美吃了一顿火锅，不愉快的心情又完全被她抛在了脑后。 聚餐结束后，金玉和陈珈枫把冷红林送到单元楼下，两个人呆呆望着她拐进单元门的背影，陈珈枫问金玉：“你不打算跟上去看看？” 金玉双手抱胸，叹了一口气说：“孩子大了，给她点空间自己静一静吧。” 两个人又望了一会那栋居民楼，同时叹了口气，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冷红林哼着歌上了电梯回到家，换完拖鞋，随手想把鞋子放在鞋架的第二层，却发现那里已经放了一双鞋。 她把那双鞋拿出来，那是一双熟悉的男士皮鞋。 她像森林里听到动静的小鹿一样迅速转过头看向客厅那个单人沙发，果然，楚文像以前一样，捧着一本书静静坐在那里阅读着。 第二十六章 高薪兼职 冷红林咽了咽口水，脑子里不知为何又蹦出下午在公司楼下小道上和他无比靠近的场景。 她有点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情了，今天下午听到他说对自己没感觉的时候的确是很伤心的。但是后来回想起他高高在上的态度和言语，就不自觉得联想到他靠近自己时的热度，变得口干舌燥。 以前楚文对自己无限温柔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喜欢他，想和他待在一起，但是仅此而已，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冷红林不想面对楚文，于是她计划蹑手蹑脚地穿过客厅，溜回卧室。 “回来了？”冷红林走到客厅中央的时候，楚文头也不抬地说道。 冷红林吓得一激灵，定住脚步说：“嗯？啊..哦，你在这里啊？你先忙，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立马脚底抹油溜回了卧室。 她回到房间，背靠在房门上长舒一口气，心头梳理着现在的情况。 他是要搬回来住吗？还是只是过来继续教育自己？他的租约还在，回来住也无可厚非，但是理由呢？ 她好奇极了，但是又有些害怕面对他。这时外面传来了大门关闭的声音，冷红林竖起耳朵听了听接下来的动静，没有声音，楚文估计是出去了。 于是她把门打开一条缝，伸出头来朝客厅张望，单人沙发上没有人。 她松了一口气，大摇大摆地走出房门，来到楚文房间门口，打开灯，房间还是像之前那样空空荡荡，连个行李箱也没有。看来他真的只是过来想教训自己一顿，没逮到人就无奈走了。 冷红林心里虽然有一丝失落感，但也在意料之内，失望、失落，这些情绪，只要像吃药一样喝一杯水一起咽下去就是了。 她回房间脱掉身上穿着的可笑的正装，换上宽松的居家服，走到厨房里，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无糖可乐，站在冰箱前面喝了起来。 这套房子是开放式厨房，厨房和贯通的餐厅、客厅之间被一个长条的吧台隔断，一进大门正对着的就是厨房的出口，冰箱就放在吧台最靠近大门的对面。 也就是说，当楚文提着刚送来的两个行李箱打开大门进来时，正好把冰箱前的冷红林困在了厨房里。冷红林无处可逃，甚至想钻进冰箱里，于是她强装镇定继续喝着可乐。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楚文换鞋的时候，把两个大大的行李箱阻塞在厨房的出口处。换完鞋，他脱掉西装外套，用衣架撑起来挂在门口的钩子上，他不在的两个月这个钩子也放假了。 接着他解开衬衫袖口的扣子，把袖子整齐地卷了两圈，冷红林用余光看着这一切，心不在焉地喝着可乐。 这时楚文继续解扣子，他用一只手不紧不慢地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枚，正当他修长的手指触碰到第三枚扣子的时候，冷红林忍不住转过身捂着眼睛说：“停！停停停！” 楚文觉得有点好笑，继续解开第三枚扣子，冷红林透过手指的缝隙，看到衬衣里还有一件内衬，尴尬地放下捂着眼睛的手。 “你拿行李箱过来干嘛？”她赶忙转移话题，掩饰尴尬。 “你为什么躲我？” “我没躲，我是真的有点事，最近太忙了...”她说话时眼神飘到一边，不敢看楚文。 他叹了口气说：“...这就是我拿行李箱过来的原因，我了解你，你根本藏不住秘密。我要在这里监督考察一段时间。”说完他便推着行李箱准备回房间，走了两步又停下，回过头问冷红林：“你医院那边明天放假吗？” “...放。” “明天跟我去涤良，有问题吗？” “...没。” “早点睡，六点半出发。” “......” 洗澡的时候，冷红林回过劲来，心想，凭什么自己假期要跟着他去加班，也不说清楚做什么，不行，等一下洗完得去拒绝掉。 洗完澡换好睡衣，做好心理准备，想好说辞，她走出房间去和楚文理论。 走到楚文房间门口，他还在整理行李，打扫房间。楚文停下动作抬起头来等着她说话，冷红林微微昂起头说：“我有些事情要声明一下。” 这时冷红林的手机突然‘叮’的一声响了，是短信。 冷红林打开查看：“交易提醒，您在xx银行尾号xxxx的借记卡，收到涤良环卫服务有限公司奖金转入24，000.00元。” 她数了三四遍，又反复确认小数点的位置，五位数。是她主职业三个月的工资...当初陈珈枫说过会有报酬，但也没说有这么多呀。 这时楚文也接到一条信息，他看了一眼，知道冷红林也在看工资条，便说：“你的应该是动物园那次的报酬，你和陈珈枫擅自行动的事我没上报，所以没扣你钱，下不为例。” 他见冷红林的双眼此刻还被金钱蒙蔽着，于是走上前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啊！”冷红林吃痛地叫了一声，用手捂住额头，但她心情太好了，完全顾不上生气。 “你要声明什么？”楚文叹了口气问道。 “明天加班，有加班费吗？”冷红林早就忘了自己来楚文房间的目的。 “唔...你明天要做的事是有补贴的，没有出任务那么多，一小时1000。” “好的领导，保证完成任务，六点半不见不散。”冷红林亲切地双手捧起楚文的右手握了握，愉快地回房间去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两个人准时出发。坐在副驾驶位，冷红林惊讶地发现，这是她第一次坐楚文开的车。以前两个人只在出租屋里有交集，从未一起上下班，一起出去玩，她意识到其实自己根本不了解楚文，甚至都没问过他是做什么的。 以前自己喜欢的到底是什么呢？是他的冷静和沉稳吗？还是和他在一起时不用陷入纷争的自己？否则为什么他走了那么久自己甚至都没试图去找过他呢？她决定给自己一些时间，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感情。 第二十七章 初阶模拟器 来到六楼，楚文径直走到陈忱所在的主要事务训练科负责人办公室门口，丢下一句：“交给你了。”就走了。 陈忱带着冷红林来到一间宽阔的训练室，训练室的地板满是细细白白的沙子，整个室内像晴天的室外一样亮，头顶是蓝天白云，烈日炎炎。 仔细看可以看出是屏幕，里面的云还会变换形状，缓缓地向前移动。 面对着门的墙也是整块的屏幕，里面是延续的沙滩，再往前是碧蓝的大海，海浪向沙滩上冲刷着，让人想冲进去玩个痛快。 房间的正中面对着海景摆放着三张躺椅，每张躺椅都撑着大大的遮阳伞，躺椅的左边放着一台红色的冰淇淋车，车身上画着美人鱼在海里吃着冰淇淋的漫画。 陈忱叫冷红林在门口脱掉鞋袜，自己则脱下身上穿的长外套和高跟鞋。她的长外套里面是一件亮黄色的前交叉高开叉露背连体泳衣，腰部镂空。 她抬起双臂，在后脑整理了一下她侧分大波浪的乌黑头发，从门口的储物柜里拿出一个蛤蟆墨镜戴上，迈着修长的双腿往躺椅那边走去。 冷红林也光着脚跟在后面走了过去，沙子有一点点烫脚，室内的温度像真的在夏天的海边一样炎热，但时不时有一阵潮湿的咸咸的风从海那边吹来，并不闷热。 走到附近她才看到最左边倾斜的椅背上躺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女孩皮肤很白，头发做成红色的羊毛卷，身上穿着一套绿色的比基尼，坐在躺椅上睡着了。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要穿泳衣来。”冷红林小声对陈忱说。 “啊哈哈，没关系的，我这片海滩允许裸泳。”陈忱站在冰激凌车的柜台里，单手托腮妩媚地笑着对冷红林说道。 “......要不我还是回去拿泳衣吧。”冷红林看了看墙角那台监控摄像头说道。 “躺下来吧，我帮你换上。”陈忱走过来把冷红林推倒在中间那张躺椅上，又在她耳朵里塞上了「树突」终端。 终端里的「韵律」响起，冷红林看见像是太阳的光印在眼前的遮阳伞上，渐渐覆盖了她的视线。她闭上眼睛强光还在眼前，很快又渐渐消失了。 她此时听见耳边多出了海鸟的声音，大海那种咸咸的气味更浓了，气温也升高了不少。 她睁开眼睛，眼前的场景似乎没有变化，一样的遮阳伞，自己也躺在一样的躺椅上。她感到身上怪怪的，低下头看去，自己真的换上了一套运动款的分体泳衣。 她坐起来四处张望，左右手的躺椅都在，冰激凌车也在，但陈忱和躺椅上红发的女孩都不见了。她从躺椅上站起身来，走向海边。 这里的沙子似乎晒了很久，比训练室里的热很多，不能久站，否则会烫伤脚。 视线摆脱了两边遮阳伞的遮挡，她看见原本两侧白色的墙壁，现在变成了长长的沙滩，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她试探性地又往海边走了走，用脚尖在水边试探，一阵沁凉的触感从脚尖传来，她忍不住往大海里走去，蹲下来浸湿身体，感觉凉快多了。 看来是进了陈忱或那个红发女孩的意识领域，冷红林心想，她想起刚才被戴了「树突」终端，于是说：“陈老师，你在哪？” “我？我在模拟机里呀。”陈忱的声音传入耳中。 “模拟机？”冷红林疑惑问道。 “就是旁边那台冰激凌车。” 冷红林离开海里，走向冰激凌车，向车内张望，里面没有人，只有一个冰柜，里面放着四种口味的冰激凌还有一个操作台，上面放着一些厨房用具和一个清洁水池，驾驶室里也是空的。 “...我没看到您。” “小傻瓜，我在外面。” “......陈老师...我能问一下我们是在干什么吗？” “你老板难道什么都没告诉你吗？” “......是吧。” 楚文那个家伙，陈忱轻叹了口气，记下了这个仇。 接着她说道：“我们主要事务训练科呢，就是为了提高条狼氏的业务能力而存在的。新入行的条狼氏要在我们这里做系统性的训练，资深的条狼氏需要的话也可以预约自由训练。 “我所在的这台冰淇淋车是一台模拟机，它存储了一些意识领域数据，可以发出模拟的神经电信号，你现在就在模拟的意识领域里。 “这些意识领域是有原型的，也就是说它们是由志愿者捐献的意识领域数据，这些志愿者当然全都是六楼特殊业务部的知情人士，就比如这座风景宜人的海岛，就是我捐献的。” 冷红林观察了一下四周，左边的沙滩似乎在远处内收了，的确像是一座岛，她往岛心的方向望去，沙滩外植被丛生，生态很好的样子。 “你和辛顺南今天进行的是初阶的训练，没有「狼」，你要做的就是自由探索一下我的王国，探索时间3个小时，到时间我会放你们出来。 “如果中途不幸死了，会提前结束，但是放心，不会有任何后果。还有一种情况，时间结束前完成任务，也可以提前出来。 “至于任务的内容，就由你们自己去发现，没有完成任务的话，就只好有机会再重新来过了。不要有压力，这只是初阶，体验一下就好。好了小鬼，快出发吧。”陈忱话中带着妩媚的笑意结束了介绍。 冷红林在沙滩上走了一段路，没什么发现，太阳烤了一会，开始冒汗，她感觉汗液流过的地方有些刺痛，阳光好毒辣，才几分钟皮肤就晒伤了。 于是她钻入沙滩深处的植被，往岛心进发。 她暗自庆幸自己的泳衣是长袖的运动款，比起比基尼什么的可以遮挡更多的皮肤，稍稍抵御一些尖利的植被和蚊虫，但实际上光脚才是最大的阻碍。 冷红林慢悠悠地迈出每一步，确保不会扎伤脚或者划破皮肤。 走了一段时间，她隐约听到不远处有女人在哭泣的声音。 第二十八章 无痛人 她顺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哭声越来越大，还伴随着‘嘶嘶’声。 终于，她在一块较为空旷的区域发现了辛顺南，她坐在一节长着青苔的断木上，抱着一条腿哭泣。 冷红林急忙小跑过去查看，辛顺南的大腿外侧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还好不深，没有伤及大血管，血流的不多。 冷红林捡来一根尖树枝，划掉自己一节袖子，给她轻轻地简单包扎了一下。 好在辛顺南人长得娇小，否则半截袖子无法环绕她的大腿。 “别哭了，这里受的伤出去就好了，不会留下疤痕的，何况陈老师也肯定不会让你有事的。”冷红林安慰道。 “我不是害怕这个，我是觉得我自己太笨了，呜呜呜，为什么要穿着比基尼来这里面。”辛顺南哭着说。 冷红林看了一眼她的着装，果然是和在外面看到的一模一样的绿色比基尼，冷红林好奇问道：“为什么你可以穿的和外面一样？” “你是新来的吧？呜呜...外面的摄像头看到没？它会代替...嗝...模拟意识领域的主意识替你塑造一个印象中的形象，呜呜呜呜，如果你穿着符合主题的着装，就不会改变，呜呜呜，所以我说我真是一个大蠢材！！哇啊啊啊啊！！！”辛顺南张大嘴巴哭得像个孩子。 冷红林心里暗叹辛顺南的哭相实在了得，完全不顾及形象，居然还那么可爱，她忍住揉搓辛顺南脸的冲动，一本正经的问道：“你问我是不是新来的，难道你不是？” 辛顺南先是停止了哭泣，抽抽了两声后，哭得更大声了：“哇啊啊啊啊啊！！你一定也觉得我很蠢了吧？明明早就是老油条了，还要来参加初阶的训练。而且我做的头发这么张扬，别人肯定觉得我很嚣张，背地里不知道怎么议论我呢吧？！呜呜呜...还穿这种绿色比基尼，红绿的搭配很挑人的，我配吗？不配！” “我觉得很适合你，头发也是，泳衣也是，很好看！”冷红林真心实意地说道。 “真的吗？看你的眼神还挺真诚的...我知道你也只是给我个台阶下，我再哭下去就不懂事了。”她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偶尔几声的抽泣。 冷红林感觉非常疑惑，刚进房间看到辛顺南的时候，她的打扮和姿势都给自己一种自信松弛的印象，没想到本人这么自卑又缺乏安全感。 “那咱们一起走吧，去探索探索，走慢一点就不怕划伤了。”冷红林说着对她伸出手，想把她的心思转移到训练上来，别再陷入不安的旋涡。 辛顺南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冷红林的手，挺翘的鼻头红红的，似乎在试图鼓起勇气。终于她抓住冷红林的手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瞬间，她又捂住另一只腿的膝盖‘哎呦哎呦’地叫起来，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是真的很痛。 缓了一会，她满头大汗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冷红林的脸色。 确定了冷红林的脸上并没有不耐烦的神色，只是关切，辛顺南松了一口气，说：“对不起，前几天打网球跳杀的时候扭到了膝盖，刚才起来的时候好痛。” “你没有去医院看看吗？” “因为之前都不会痛...那个我就没在意...太蠢了...以后肯定要留下后遗症了...”辛顺南说着又开始沮丧了。 冷红林过去拍了拍她的背，问道：“那个你...是什么意思啊？” 辛顺南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犹豫再三后说道：“两个月前...我出任务时挂掉了...醒来后，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和轻松，我一开始也搞不懂我到底失去了什么，也不在乎。 “后来的几天，我才发现我不再感受到一丝疼痛，甚至也不再有丝毫恐惧和焦虑。 “我原本有一份普通但稳定的工作，那件事后我就辞掉了，转而追求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成为了一位画手。 “我没有名气，赚不到钱，还尝试了很多新鲜的运动、到处玩乐，积蓄都快花光了，但是我根本不在意，因为我感觉不到恐惧和焦虑。 “有一次我在家做饭，锅里的汤快要扑出来了，我直接用手去打开不锈钢的锅盖，手上烫了两个大水泡，但是一点也不痛。我那时觉得快乐极了，我以为我摆脱了所有内耗以及心理和生理上的阻碍，我感觉我能做到任何我想做的事... “直到后来，我又出了两次任务。 “一进入意识领域，在外界累积的疼痛、对未来的恐惧和经济上焦虑，都一股脑地涌上来，我根本没法控制。每次都缩在角落里派不上用场，最后还要拖累别人来救我。 “老大废了很多口舌才说服我这段时间先在训练科适应一下，因为意识领域外的我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到，根本不需要训练...” “......”冷红林不知道怎么安慰，心里面五味杂陈，游优也是因为死在意识领域后，失去了声音，中止了热爱的配音工作。 他们会后悔吗？什么时候这件事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吧？自己会后悔吗？ 辛顺南继续说：“我说的那个我，指的就是现实世界里那个没有疼痛、恐惧和焦虑的我。我虽然嘴上说她蠢，但是我很羡慕她，那么自信，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从不在意结果，只一心享受过程。不像我，畏首畏尾，怨天尤人，什么事都做不好。” 冷红林不能认同，便说道：“疼痛对人类来说是很重要的一种生命体征，它可以让你尽早发现身体哪个部位有异常，从而尽早做出干预。恐惧和焦虑也是能帮助人类避免危险的重要情绪，这几样东西多了少了都不健康。” 话刚说完，冷红林就后悔了，自己只顾着发表观点，尖锐地指出事实肯定会让对方更加沮丧... 然而辛顺南的反应出乎意料，她忍着痛甩了甩腿，然后听到‘啪’的一声，伸直了膝盖，试着走了两步，然后抹了抹眼泪，对冷红林笑了笑说：“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能有机会找人倾诉一下感受，我觉得心情好点了，说不定我真的能找到继续当条狼氏的方法...也说不定？” 两人往岛心方向走去，一人捡了一根结实的木棍用来清障。不多时，两人找到了一个小山洞，洞内搭了一个小帐篷，旁边还有一小簇营火，还点着着。 “这里面可能有人。”冷红林看到燃烧着的营火，指着拉链紧闭的帐篷小声说。 第二十九章 声波感应 冷红林和辛顺南相视一眼，对彼此点了点头，拉起手一起悄悄靠近帐篷的正面。 冷红林的另一只手已经触碰到了帐篷的拉链。 还没等她行动，帐篷自己开了。 一个黑瘦的女子举着一根登山杖冲了出来。两个女孩都吓了一跳，冷红林后退了两步绊到一块树根，向后跌坐在地上。 登山杖重重敲在她的脚边。 冷红林一阵后怕，如果不是被树根绊倒，估计被敲到的就是她的脑袋了。 黑瘦女子冷静下来，看到是两个年轻女孩，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说：“你们两个小孩，吓死我了！在这样的荒岛上，我从帐篷里面看到两个人影偷偷摸摸地靠近，还以为是野人或者强盗呢。” “对不起，我们没想到这里还会有人...”冷红林像被班主任教训了一样，没底气地为自己辩护着，偷偷瞄着黑瘦女子。 仔细一看，那张脸上的五官似乎有些眼熟，尤其是一双细长妩媚的眼睛，虽然被一副无框眼镜遮盖着，但实在很像是陈忱，于是她问道：“陈老师？” “你认识我？...你们...是我们那儿的学生吗？” “......”冷红林有些尴尬，心想难道是认错了？ 她把辛顺南拉到一旁跟她说起了悄悄话：“南南，你仔细看她的脸，好像陈老师。” “像是挺像的，就是黑了点，瘦了点。” “陈老师之前说了，这里是她捐献的模拟意识领域，这个可能是她的模拟主意识吧？但她好像不认识我们。” “的确有可能是主意识，不过她是很早之前捐献的意识领域数据，这里面的她肯定不认识你，这个数据可是从来不更新的。” “这样...不过我们运气好，这么快遇到她了，她应该会知道任务的线索吧？我不甘心混完三个小时自动退出，我想完成任务。” 辛顺南看着冷红林认真地眼神，内心也被鼓动了，于是她搭了一下冷红林的肩膀，示意‘交给前辈我吧’，走上前去跟陈老师交谈：“您好，我是辛顺南，她是冷红林，我们是来这里做训练的。有点冒昧，能请教一下您在做什么吗？” “倒是没关系，我是陈蕙兰，xx大学的海洋生物学系老师，我来这里做研究。” “不是陈忱吗？”两人一同脱口而出。 “看来你们搞错人了。”陈蕙兰微微笑了一下继续说：“不过挺巧的，我女儿也叫陈忱。”提起女儿，她的脸上洋溢出幸福。 两人互相对望一眼，原来她是陈忱的妈妈。 “那您知道我们去哪里可以找到您女儿陈忱吗？我们有事要找她。” “你们要找的陈忱恐怕另有他人。我的陈忱才两岁多。” “那...您本人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做吗？”冷红林插嘴问道。她想到之前在钱程兴的意识领域里的经历，说不定陈蕙兰是个任务npc。 “我....我有什么事...？我记得我有件重要的事，我在这里等了好多年了，不愿离去，是因为什么事呢...”陈蕙兰的眼睛陷入迷茫，皱着眉头，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不起来。 她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转身钻回帐篷里，拿了一个笔记本和一个银色天使吊坠出来。 “这本笔记是我这段时间在这里的研究笔记，这个吊坠是我路过一个小小的海滨城市时给陈忱买的，你们回去时帮我带上，交给她，地址就在笔记本的底封内页上。” 冷红林下意识接过两样东西，一瞬间，陈蕙兰的衣服鼓起风来，像是大变活人的魔术一样，她化作一群飞鸟向天空飞去，眼前只剩下帐篷和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的营火，手里刚刚拿到的两样东西也不翼而飞了。 两人站立的地方，刚好可以从打开的帐篷入口处看到帐篷的内部，里面孤单地坐着一副枯骨，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颜色和样式。枯骨的手里握着一个天使吊坠，旁边的地上放着一本笔记本，笔记本已经有些发黄膨胀。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进入帐篷，冷红林蹲下来，翻了翻笔记本，粗略看了几张海洋动物的图片和介绍，里面还夹着一张剪下来的报纸，大致的内容是：着名海洋生物学者陈蕙兰将带领团队前往某海域进行为期六个月的科考工作，时间是二十六年前。图片上有七个人站在一间实验室里，正中微笑着的正是陈蕙兰。 看来陈老师的妈妈很可能在二十多年前就去世了，但是两个人默契地没有讨论这件事，因为知道陈忱能在?树突?终端里听到。 放下笔记本，她拿起天使吊坠，婴儿般的银色小天使手里捧着一把小小的莱雅琴弹奏着。 “借我看看。”辛顺南手心朝上向着冷红林说。 冷红林把吊坠放在她手上，只见辛顺南盘腿坐在地上，缓慢地调整呼吸，集中精神。 她把吊坠握在两手的掌心里，闭上眼睛。 几秒钟之后，以她为中心的地面开始微微地震动起来，她红色的羊毛卷发也像被大风吹起似的在身后飞舞起来。 震动越来越强烈，冷红林看到辛顺南的皮肉都开始颤动。 帐篷左右抖动着，使得地上坐着的那具枯骨也像地面倾倒了。 震动像声音一样迅速传导至远处，很快帐篷外传来成群的鸟叫声和振翅声，冷红林甚至听到脚下的大地岩石碰撞的声音。 不多时，随着辛顺南猛地睁开双眼，震动顷刻结束，她的头发也轻轻落了下来。 “我感应到了这吊坠的主人！”辛顺南激动地说。 “在哪？！”冷红林也激动地凑上来询问。 “就在这里。”辛顺南手指着她此刻坐着的地面，语气笃定，眼神中透着得意和一丝丝诡秘。 第三十章 变身甜品 “......”冷红林沉默了片刻，看着陈蕙兰的骸骨说：“那赶快还给人家吧...” “我是说就在这里。”辛顺南又重复了一遍，顿了顿，拉足悬念，然后接着说：“在这座岛屿的下方。” 两个人在附近转了好久，没有发现一处向下的洞穴。 辛顺南又感应了一遍，结果和第一次一样。 又转了一圈，她的眼眶开始发红了，冷红林手忙脚乱地捡起一片大树叶对着她的脸扇风，想把她的眼泪吹干。 “要不我们找个东西挖一下吧，说不定埋在土里呢。你感应到的吊坠的主人，也没说一定还活着是吧？”说着冷红林钻进帐篷想找找有没有工具。 “不可能的...我感应到在一百多米的下方，徒手是挖不到的...难道说我的感应出错了...” “不是！肯定不是你的问题！”冷红林怕她又陷入焦虑状态，于是迅速说道。 冷红林一开始想要完成任务，只是因为一点好胜心。 现在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吊坠的主人，是因为想帮助辛顺南恢复信心。 她沉下心来想刚才得到的信息，一百米的下方...岛屿...洞穴... “我有个想法，或许行得通，快跟我来！”她突然灵机一动拉着辛顺南往前走。 很快两人来到最初的沙滩上，离开灌木丛，阳光灼烧着两人的皮肤，于是她们迅速钻入冰淇淋车内。 岛上异常的炎热，加上被阳光一晒，两个人都觉得口干舌燥。 “你打算怎么做？”辛顺南问冷红林，一边拿了两个冰淇淋碗打算打一点吃来解暑。 “你刚才说吊坠的主人在一百多米的深处，咱们在岛上找不到下去的路，挖也不现实，所以我想，也许岛的侧面会有洞穴，也就是海里。”冷红林接过辛顺南递过来的香草冰激凌吃了一口，接着说：“唯一的问题就是，我只在旅游的时候潜过十米不到，还是带着氧气瓶...” “......我连游泳都不会。”辛顺南说完，大口大口吃着薄荷味的冰淇淋缓解压力。 冷红林放下冰淇淋碗，站起身一边往海边走一边说：“我先去水下碰碰运气，你在这里等我一会。” 她快步走向大海，太阳似乎比刚刚更毒了，她看见自己没有袖子的那条手臂在冒着水汽，皮肤似乎在迅速地流失水分。她加快脚步往前走，海水刚没过膝盖，就一头蒙扎进了海里。 下水不久，冷红林就感觉两条腿有些发痒，她估计是刚才晒伤了的缘故。 游到距离海面六七米深的地方时，痒感渐渐地开始加重，伴随着有无数东西密密麻麻地从皮肤里往外钻的感觉。 她下意识地想要把两条腿弯起来用手抓一抓，此时她发现，两条腿像被捆在一起了一样，怎么使劲也分不开。 她想甩开捆住自己腿的东西，于是拼命摆动双腿向海面游去，她以极快的速度冲出水面，在空中划了一道抛物线，又一头扎进了海里。 这时辛顺南的声音出现在「树突」里：“林，你小心点，海里好像有美人鱼！” 痒感已经完全消失了，刚刚那种距离海面数米之下的压迫感也不再有，不呼吸也不觉得憋气。 冷红林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低头看了看，果然，从她的腰部往下，布满了珍珠色的鳞片，散发着彩色的光泽，两条腿合二为一，成为一条鱼尾。 冷红林内心狂喜，成为一条美人鱼是很多小孩儿时的美梦，包括自己。而且她的鱼尾比她梦中想象得还要梦幻。 “南南，你快下水来。”冷红林立刻跟辛顺南分享喜悦，话刚出口她才惊讶地发现她能在水下说话。 “我不会游泳...”辛顺南小声说道。 “你下来就知道了，相信我！”冷红林一边说一边向近岸游去，上半身露出水面等着辛顺南过来。 辛顺南走出冰淇淋车，一只手抓着对侧的肘部，一副不自在的样子。 她移动缓慢，走到水边试探着不敢向前。 很快她身体上被太阳直射的部位开始冒起了水汽，她害怕地冲向大海把整个人都埋在水里。 冷红林游过来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水更深的地方游去。 “你吸一口气憋住，我带你下去。” “我的腿好痒，不知道憋不憋得住...” “那就对了，相信我，3，2，1。” 辛顺南把脸鼓成一只河豚，闭着眼睛，跟着冷红林往下游，渐渐地腿上那种难受又恶心的感觉消失了，强烈的想要呼吸的感觉也不见了，她感觉身体像在陆地上一样舒服。 她睁开眼睛，眼前有一尾优雅的人鱼，珍珠白的鱼尾闪着五彩的光泽，乌黑的头发在脑后顺从地漂浮着。 人鱼对她微笑着，看到那善意的微笑，她才认出那人鱼就是冷红林。 “林，你美得令人窒息，但是你的上衣呢...” 冷红林本来觉得没什么，被辛顺南一说也觉得有些难为情。她说道：“我们小时候在老家会去公共澡堂，你们这里好像没有...总之大家都是女人，就别介意这种细节了，你不也没穿吗？” 辛顺南这才想起来看看自己。 她看到自己薄荷绿的鱼尾，忘记了上衣不见了的事，兴奋地游来游去。 冷红林好不容易把她抓住，递给她两个刚刚找的贝壳，说：“你要是害羞就戴上这个吧。” “红头发，绿尾巴，胸部带着贝壳的人鱼...我有我身为画手的版权敏感，还是不戴了吧，要吃官司的...” 冷红林停在原地想到底要吃什么官司。 “我怀疑是那个冰淇淋的原因。”辛顺南说，“你看我们尾巴的颜色，和我们各自吃的冰淇淋颜色一样。” 冷红林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刚进来的时候冷红林也下了一次海，那是没有感觉任何异样。 她突然联想到冰淇淋车身上的漫画，有几条人鱼在吃冰淇淋，原来任务的线索就大大方方地画在初始地点。 “不愧是画手，对颜色也足够敏感。”冷红林说着对她竖起大拇指。 “哼哼！”辛顺南傲娇地昂起头。 第三十一章 三间牢笼 往下游海里变得越来越暗，两人牵着手防止散开。 看不见周围的情况，也不敢游得太快，游了几分钟，也不知道多深了，两人看到下方有一片亮光，于是加速向亮光的地方游去。 渐渐地周围越来越亮，到了光线能照射到的地方已经像白昼一样明亮了，发出光芒的果然是一处巨大的洞穴，冷红林对辛顺南说：“你看，我说你感应的不会有错吧？” 辛顺南感激地笑了笑。 洞穴内部是一个不平整的圆形的空间，里面有很多海洋生物，冷红林感觉其中一些好像在陈蕙兰的笔记本里看到过。 洞穴的墙壁上画着壁画，讲述了一个故事：一群人来到一处小岛上扎营，其中一个人身体不舒服留在岛上休息，其他人坐船在岛的附近考察。 坐船出海的人不幸遇到了风暴，船只沉没了。 那人在岛上一簇营火边的帐篷里等了很久很久。 直到有一天有人来到岛上，那人将一个天使的吊坠交给来人后，变成鸟群飞走了。 洞穴最里面有一扇圆形的金属大门，门的正中央有个凹槽，凹槽是一个孩子的轮廓。 两人看那凹槽的形状似乎有些眼熟，冷红林说：“看来咱们歪打正着了，如果按照线索提示，我们应该先来到这里，再根据壁画的提示去岛上找吊坠。” 辛顺南从脖子上摘下吊坠，放入凹槽，两者严丝合缝，门的内侧随即隐约响起‘咔啦’的一声，接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转动的声音。 声音停下的瞬间，门被强大的水压向内侧冲开了，冷红林和辛顺南也被卷进了门的内部。 门内是一条长长的廊道，廊道的一侧有三间牢笼，里面似乎还关着什么人。 冷红林在混乱中抓住了一根栏杆，同时她摆动尾巴，尽力向水流的反方向游动。 不知过了多久，水的流速渐渐减缓，廊道里已经布满了海水。 冷红林四处张望寻找辛顺南，发现她在其中一间牢笼的角落里躺着。 “南南！你还好吗？”冷红林在抓着牢笼的栏杆对着里面喊到，她尝试了一下，挤不进去。 “不太好，让我缓缓...”辛顺南稍稍抬起头，说完又躺了回去。 冷红林松了一口气，开始游来游去寻找新的线索。她发现牢笼对面的墙上也有壁画，每间牢笼对面的壁画都描述了监牢内关押的人的罪行。 第一间画着一对恩爱的情侣，他们在祝福下结婚，不久怀上了爱的结晶。 好景不长，孩子还没生下来，男人出走了，消失在人群中。 多年后，一条人鱼在一栋美丽的房子里发现了男人，男人组建了新的家庭，幸福美满，人鱼把男人拖入海中带走，关在了海底的牢笼。 第二间画着一个和老人相依为命的孩子。老人死后，她被一对夫妇领养。 不久，喝了酒的养父对她伸出了魔爪，千钧一发之际孩子变成了一条小小的鱼，跳入浴缸的排水口沿着下水道逃入了大海。 多年后，一条人鱼回到那栋房子抓走了养父，将他关在海底的牢笼。 第三间画着一个从海难中死里逃生的科学家，那个人回到故乡，将海难中失踪的人的研究成果占为己有，发表了出去，一举成名。 多年后她的研究陷入瓶颈，便前往某座小岛，小岛上有一顶小小的帐篷，她在里面找到一本笔记本。 正准备离开，一条人鱼来到小岛上，将她拖下大海关在了牢笼中。 辛顺南缓过了劲，凭借自己娇小的身躯从牢笼的缝隙里钻出来，也仔细看起了壁画。 她指着第二间对面那副咬牙切齿地说：“就是这个变态养父老头，刚才也是他把我抓进笼子里的，不过水位上来之后他很快就被淹死了，你看，还浮在那笼子上面呢。” 冷红林看了看，果然，每间牢笼的上方都漂浮着一个人。 这三个人不知道在这个模拟机里反复死了多少次，如果这些事是真实发生在陈忱身上的经历，现实中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受到应得的惩罚呢？ 辛顺南把天使吊坠从凹槽里取出，闭上眼睛在水牢的中央发动感应，在水下可以清楚地看见她的感应波，一圈一圈向四周扩散。 “很近了，就在廊道的深处。”这次得到结果比前两次快了不少，看来真的很接近了。 廊道尽头有一扇木门，门框上挂着一排彩色的珠帘，五颜六色的串珠，晶莹剔透，在水中折射出梦幻的光影。 冷红林掀开珠帘，推开木门，门内赫然出现一座繁华的海底都市，高楼林立，街道上的玻璃箱里亮着无数彩色的霓虹灯，熙熙攘攘的人鱼飞快地在城市里各个维度穿梭。 这时门里猛地射来一道强光，她赶紧伸出一只手遮住双眼，没有用，光线依旧占据她整个视线。 可恶，时间到了...这是冷红林醒来前最后一个念头。 耳边传来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冰激淋车播放着清爽的儿歌。湿度瞬间骤降让冷红林并着的双腿忍不住摆动了两下。 “这是干什么，像条鱼一样。”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躺椅上的冷红林头转向右侧，果然，陈珈枫在右边的躺椅上，带着一副墨镜，穿着花衬衫，大裤衩，拿着一杯冰茶用吸管悠闲地喝着。 看到冷红林看过来，他凑过来小声说：“等你好久了，我想进去找你来着，老大不让。” 冷红林立刻爬起来四处看，楚文不在附近。 这时左边的辛顺南大大伸了一个懒腰，一个鲤鱼打挺从躺椅跳到了地上，冷红林听到她的膝盖发出一声脆响，她一边在沙地里热身，一边说道：“冷红林，刚才合作愉快，和我比起来你还有些进步的空间，但是新人来说很不错了，要认真上课哦。我决定现在要去学游泳，先走了，下次聊。”说着她就风风火火往门口跑去。 “你先别走，等会跟我去医院看看膝盖吧！”冷红林赶紧站起来追她。 第三十二章 绑架 “不用了，死不了。”辛顺南一溜烟就已经到了门口，拎起自己的鞋子准备消失。 眼看就要被她溜走了，辛顺南却停在了门口，冷红林追上去才看到楚文在走廊里挡着。 “如果你今天不去检查你的膝盖，训练补贴停发。”楚文面无表情地说道。 “换个思路，如果我今天去看膝盖，算加班，按小时给我补贴。”辛顺南顺势开始讨价还价。 “前提是以后每两天抽三个小时来训练。” “成交！”辛顺南说着从楚文身边溜过去，又回头做了个鬼脸说：“我会去医院的，上完游泳课之后。” “你呢？今天有什么收获？”楚文转过来问冷红林。 “唔...完成了小时候的梦想。”说起做美人鱼，她想起醒来前看到的场景。于是丢下楚文往冰淇淋车跑去。 “陈老师，能不能让我再去一次，我想在海底城市里转转，完成任务。” “不好意思小鬼，我的时间要提前预约，不接受加班哦，下次再约吧。” “小野猫，下次我跟你一起去。”陈珈枫插嘴道。 “你不许去。”楚文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几人身后说道。 “啊哈哈！”陈忱笑了起来，然后凑到冷红林耳边说：“你们老板怕你被阿枫看光了。” 陈忱并未压低声音，所以在场的三个人都听见了。 陈珈枫初阶训练上的是其他的模拟机，不知道这个里面有半裸人鱼的内容。 他虽然没听懂，但是害怕冷红林认为自己是色狼，赶忙语无伦次地解释了一通。 楚文则是轻哼一声以示轻蔑，便转身离开了。 陈忱关闭了模拟机便离开了，冷红林和陈珈枫按她的交代打扫了训练室，关灯关电子屏关空调。离开前去敲了楚文办公室的门，楚文说要处理些事情再走。 于是两个人一起走到了一楼大厅，娇娇走出前台和冷红林打招呼，顺便闲聊了几句：“昨天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是新同事，拦着没让你进。” “没关系的，你也是工作嘛，而且怪我自己没想着带工牌。”冷红林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不过我真没想到你也是特殊业务部的，这么干净的女孩子要干那种脏活累活...” “累是有点累，倒也不是很脏。”冷红林有些困惑，但还是认真地答复了。 娇娇一脸佩服地说了拜拜，就回到前台去了。 “噗嗤。”走到大楼外，陈珈枫才笑了出来。 “你又怎么了，直说。”冷红林对着他亮了亮拳头说。 “你居然跟她说不脏，你看到她敬佩的表情了没有。”陈珈枫憋着一脸坏笑，用手挡着冷红林的拳头。 “确实不脏啊，躺在那里工作，也不用动，连汗都不出一滴。”冷红林说出口也觉得这话不对劲，果然旁边的陈珈枫开始爆笑，于是他的手臂又挨了几拳。 “女侠饶命！你听我跟你解释。”陈珈枫求饶道。 冷红林停下手，他继续说：“涤良是一家真正的环卫服务公司，正常的环卫工作、保洁工作都有在开展。这一切不光是为了给我们的存在一个完美的伪装，更是为我们高额的报酬提供了资金。 “虽然董事长本来就很有钱就是了，这是题外话。总之，公司除了董事长和我们特殊业务部内部成员以外，其他人并不知道我们存在的真正目的。 “他们以为我们是处理感染性废物、尸体和排泄物泄露等特殊事件的部门，我们也的确有一部分人在做这些事。所以娇娇说我们做的是脏活累活。” “这种事你就应该早说，我还以为只要是涤良的人就是自己人呢，差点说漏嘴。”冷红林一边说一边蹲下来系鞋带，没见陈珈枫回答，她正要回头看他又想作什么妖，就被人用毛巾捂住了嘴巴，几秒种后失去了意识。 冷红林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一间大型的垃圾回收厂，眼前是堆成小山的黄色垃圾袋，上面画着看起来就让人想要远离的标志，中间一个圆，三个背道而驰的圆弧状的y字，看上去像小丑的帽子，那是她在医院时熟悉的感染性废物的标志。 垃圾袋中全是沾满血液、脓液和其他不明体液的纱布、棉球、棉签。有些袋子里则是用过的针头，手术刀，镊子，玻璃渣等利器。 冷红林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上面满是伤口，有些用纱布包扎着，还有些血液渗出、有些贴了创可贴、有些就这么暴露着。她心想，糟了，这样下去一定会染病的，双手却不听使唤伸过去，似乎要抓起一把针头。 她看了看自己握起什么而后收回的手，这次抓起来的是一把铲子，她在一起严重的车祸事故现场，正要用铲子铲起的是...她不想知道那一滩粉红色的是什么，急忙丢下铲子逃跑了。 她觉得自己跑得越来越慢，不管怎么用力就是无法加速，双脚渐渐抬不起来，一股臭气扑面而来。 低头一看，脚下都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粪便，已经淹没到了腰部。渐渐地，她的双手也不能抬起了，粪便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想喊，但是发不出声音。 眼看就要沉下去了，这时她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冷红林猛地睁开眼睛，原来是做噩梦了。 “你终于醒了。”冷红林听见陈忱的声音，但是看不见人，于是她想坐起来，试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被捆了起来。 “陈老师，这是怎么回事？”她开口问道，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出了大楼被人从身后迷晕，然后醒来就在这里了。” 这时冷红林已经足够清醒了，能辨别出陈忱的声音是从自己脚的方向传来，她想抬起头来看，但发现做不到，双手是以在身前交叉的方式被禁锢的。 冷红林重新躺回去，调整了一下用力尝试抬头导致的呼吸紊乱，然后说；“我也是。对了，阿枫呢？他刚才跟我在一起的。” 第三十三章 妄想症 “不知道，没有听见有他的动静，我也是因为听见你大叫才知道你在这里。我看不见你那边的床，你可以转动头看看左右两边，如果都是空的话，这里应该就是只有我们俩了。”陈忱说道。 冷红林听从陈忱的指引看向左侧，左边有两张空着的床，最左边的一张靠着墙，墙上空荡荡的，只在人徒手够不到的高处开了一扇小小的窗，窗上有细密的铁栅栏，再外面还有一层看起来就很厚的玻璃，看样子连苍蝇都飞不出去。 房间的光源靠的是墙上挂着的两盏白炽灯，营造出一种冰冷晦暗的气氛。 她再转向右边，右边最远处有一扇门，门是金属的，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中间有个同样材质的活窗，看起来只能从外面打开。右侧只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人身形娇小，身上米白色的约束衣又宽又长，一头红色的羊毛卷。 “陈老师，我好像看到南南了，在我右边。”冷红林向陈忱汇报。 两个人一起呼叫辛顺南的名字，她始终没有反应，一动也不动。 冷红林开始担心起来，便尽全力弄出更大的声音，她用还能稍微抬起一些的脚后跟敲击床板，床板和铁床之间发出响亮的撞击声。 这时门上金属的活窗被人砰的一声粗暴地打开，一个苍白又瘦长的面孔出现在活窗里怒吼道：“老实点！” 说完活窗又砰的一声被关上了，室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不知是因为刚才晕过去前吸入的东西的副作用，还是因为眼前这样的场景令她产生了应激反应，冷红林一下没忍住，侧过头呕吐了起来，呕吐物浸湿了她的左肩和粗糙的麻布床单。 “陈老师，咱们这是被人绑架了吗？”稍微缓过来一点后，冷红林问道。 “来到这里的过程看起来很像是。”陈忱若有所思地回答：“不过单看这里的环境，还有这个双手交叉的约束衣，你不觉得很像电影里面的疯人院吗？” “...听你这么一说的确是...” 冷红林刚想继续发表看法，活窗又一次被人打开，还是那张苍白的长脸。 他一动不动地往里看着，冷红林屏住呼吸不敢再说话。 很快白长脸就将活窗关上，这时门外传来丁零当啷的响声，像是有人在一串钥匙中翻找着，接着是金属门栓拉开的细微尖利的声响，就这样门开了。 白长脸走了进来，他穿着上下分体的白色工作服，胸口有个小小的v型凹领，很像冷红林医院的手术衣，只是颜色不同。 他个子极高，脖子和四肢又细又长，肚子却不自然地突出来，佝偻着背。 门上的活窗只到他肩膀的高度，冷红林想象了一下他弓着背抬起头往活窗里看的样子，像一只等待着猎物死亡的秃鹰。 他一进来就径直朝着冷红林走来，冷红林在床上剧烈地挣扎，她的脑袋左右摇晃着，背弓起又落下。 某一瞬间她撇见辛顺南原本摆正的头正朝着她的方向，她便停止挣扎看着她，辛顺南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嘴巴夸张地做出口型，是四个字，没等白长脸发现，她迅速闭起眼睛继续装睡。 但是冷红林已经读懂了她的口型，那四个字是：不要反抗。 冷红林不再挣扎，任由白长脸解开她约束衣捆绑在床上的部分，又把袖子的两头绑在她的背后。接着又解开连接着她的脚和床沿的束缚带。 被拉扯着站起来的冷红林感觉双腿有些发麻，刚向前走了半步，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白长脸从后面揪起她的领子，就这样一路拎着她往前走。 他们经过一条昏暗的走廊，墙上一盏盏破旧的灯座生着锈，灯泡偶尔还会闪烁，有一盏里面还爬着什么虫子。 她感觉被衣领勒得越来越紧，渐渐发不出声音，呼吸也很困难，双手又被交叉着捆绑在身后无法反抗，就这样一路垫着脚艰难地走着。 终于到达了一个房间门口，白长脸这才放下拎她的手，把她推了进去。 这个房间有着截然不同的氛围。 明亮整洁，空气中散发着清爽的植物清香。 房间最里面有几扇大大的窗户，窗外阳光明媚，可以看见延伸出去的黄绿色的草地，附近有几颗盛开着的紫荆花树，有好几多紫粉色的花落在草地上。 “来吧，请坐。”一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男人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微笑着说，男人的脸看起来像是混血，他穿着一件看上去就很高级的深蓝色条纹西装马甲，外面敞开套了一件白大褂。 说这话时，他手掌心向上示意冷红林坐在他对面那张长长的皮沙发上。 “啊，是我失礼了。”他恍然大悟地说，然后露出自嘲的笑容，走过来解开冷红林捆在身后的手，又在衣帽架上拿来一条披肩给冷红林披上。 他的表情友善，带着歉意，动作温柔得体，褐色的瞳孔里真诚的光让冷红林渐渐放松了下来，她顺从地跟随着那人的指引坐到了皮沙发上。 “冷小姐，你一定对今天发生的一切感到非常困惑。”冷红林一坐下，那人便开口说道。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对我们做这种事？”她有些惊讶于自己语气的平淡。 “先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ryan，是你的主管医生。很抱歉，他们之前对你无可避免的有一些粗暴的行为，但我希望接下来你可以冷静下来，允许我告诉你一切的真相。”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冷红林一言不发地听着ryan的叙述。他先是向冷红林详细解释了妄想症的概念，然后从这里延伸到了另一个概念，集体妄想症。接着他列举了数个集体妄想症发生的实例。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冷红林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还想列举更多实例的ryan。 ryan停顿了一下，用略带侵略性的语气问道：“你真的相信你能侵入别人的意识吗？” 第三十四章 真相 “......”冷红林心跳加速，一股灼热感从她的喉咙爬上来，她莫名地感到烦闷，似乎刚刚受到了什么侮辱。 “集体妄想症，一群人同时相信一件毫无根据的事情，你不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吗？”见冷红林不开口，ryan又继续说“你不用在意什么保密协议这一类的东西，那种东西并不合法，你们的组织也已经不是秘密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原谅我，真相总是难以接受的，尤其是当真相显得你有些愚蠢的时候。”ryan的眼神带着一丝怜悯。 “我问你们为什么对我们做这种事？不要再对我说一些听不懂的话。”冷红林感到异常的烦躁不安。 “你们都被公司的上层骗了。自卑、孤独、容易轻信，你们这类人最容易被洗脑。 “你想想你们组织里的其他人都是什么样的，从小举目无亲，糟糕的成长环境，有些人还受尽了虐待。 “他们已经没救了，而你不一样，你有爱你的父母，有受人尊敬的工作，你有大好的未来。接受我的帮助，你被他们洗脑的时间还不长，走出来并不难。” “放我们出去。”冷红林瞪着他说。 ryan按了一下扶手沙发侧面的一个按钮，很快白长脸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冷红林的身侧，他粗暴地将她从皮沙发上拉起，再次从前面交叉她的双手，绑在身后。 “你有的是时间考虑，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ryan说完转过身去，背对着白长脸挥挥手说：“带回去吧，动作轻点，这位是我的贵客。” 一到走廊里，冷红林便用力甩开白长脸拉着她手臂的那只苍白的手，一边说：“你听见他说的了，我自己会走。” 她故意放慢脚步，试图发现逃生的出口或者任何可能帮助逃脱的蛛丝马迹。 路过其中一扇和她苏醒时一模一样的房门时，她听见里面有熟悉的声音在大喊大叫，她立刻冲到那间房门口，用头把活窗向旁边顶开一看，果然是陈珈枫。 “阿枫！”她对着剧烈地试图暴力逃脱，并在被捆绑着的情况下，已经把床移到了房门口的陈珈枫喊道。 “冷红林！你没事吧？！”他看见冷红林后挣扎的更加用力了，冷红林看见他被束缚带捆住的脚腕在出血。 她还想说些什么，就被白长脸拽着头发拖走了。 “你干什么！你没听你们上司吩咐吗？我是贵客！”冷红林两腿在地上快速的瞪着，以便跟上被拖拽的速度，白长脸不理睬她。 她被拖拽至原先的房间门口，白长脸打开房间的门，将她丢进去，锁上门便走开了。 “你怎么样，没受伤吧？”白长脸一走，陈忱立刻从床上下来，把地上的冷红林扶坐起来，解开她的约束衣。 辛顺南悠闲地坐在床边看着地上的冷红林，两只脚来回摆动，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我没事...”冷红林说着转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反应过来后惊讶地问：“你们怎么解绑的？” “顺南的约束衣太大，她直接钻出来了。”陈忱一脸好笑地扶额，然后又正色问道：“他把你带去哪了？” “去找医生...陈老师，我们好像真的在疯人院...”冷红林不安地说道：“对了，我还在另一个房间看见阿枫了。” “...是吗，如果当时跟你一起同行的阿枫都被抓进来了，那情况的确有些棘手，现在极有可能还没有其他人知道我们被绑架了。”陈忱还保持着理性，冷静地分析着局势。 “绑架？真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见识。”辛顺南跳下床来蹲在地上加入两人的对话。 “我本来还推断我们会不会是落入了谁的意识领域，看到顺南这样子，恐怕可能性很小了。”陈忱摇着头说道。 “你们别垂头丧气的了，不就是想逃出去吗？我有办法。”辛顺南说着‘噌’一下站起来，走到最靠近门的那张床边，用力想把床拉到门口的位置。 床只是稍微移动了一小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来笑笑说：“嘿嘿，姐姐们过来帮帮我吧。” 三人合力把床移动至门口的位置，辛顺南用手掌顶住活窗的内侧，一点一点地往旁边移动，不一会活窗的侧边现出一条缝隙。 她用四根手指塞入那个缝隙往旁边一拉，活窗打开了。 辛顺南转过头来露出骄傲的笑容说：“我能从这里钻出去。” 没等她开始往外钻，活窗里就出现了一张脸。 冷红林和陈忱都吓得往后退了一小步，辛顺南则是立刻蹲下去隐藏自己。 “你们看到这么帅气的脸居然会感到害怕？”陈珈枫故意摆出一副认真脸说道。 他手里拿着一大串钥匙，一个一个地尝试打开这间房的门，期间他叙述了他逃出来的过程：“那个白无常送完小野猫马上就来收拾我了，我那时一只脚已经挣脱了束缚带。我假装已经精疲力竭的样子，他开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根电棍。” 说到这里他拿着那根战利品在活窗前面晃了晃，又接着说：“脖子太长也是一个致命的弱点，我趁他背对着我关门的瞬间，用腿勾住他的脖子死死地夹住，没多久他就不动了。我用脚趾把他的钥匙勾过来，居然真的给我碰上了，他这串钥匙上面挂了一把小刀，我隔着约束衣用手抓着刀一点一点割断了袖子，又割断了另一只脚的束缚带，就赶快过来找你们了。” 话音刚落，此时插在锁眼里的钥匙顺滑地转动了一圈，发出‘咔嗒’一声，门开了。 走出房间来到走廊上，陈珈枫说先带大家到自己逃出来的地方检查一下白长脸的情况。谁知到了地方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有可能是醒来以后去找外援了，我们先找出口尽快逃出去吧。”陈忱说道。 没过多久他们便发现了，走廊里没有出口，无论往哪个方向走，最终都是死胡同。 冷红林这时想到ryan在的那个房间，几扇大窗户外面就是户外的草坪，于是她带着大家返回那里。 第三十五章 消失的半年 她悄悄地打开那个房间的门，探头望了望，里面没人。 房间的玻璃窗果然开着，外面还是阳光明媚的样子。 保险起见，四个人蹑手蹑脚地溜进去，关上门。 辛顺南第一个迫不及待地从窗户翻出去，接着是陈忱，陈珈枫在窗里抬着冷红林的手，她一只脚跨了出去，陈忱在窗外伸出双手准备拉她一把。 就在此时，有人打开了这个房间的门。 冷红林回头看去，一个年轻的女护士站在门口，表情无奈地用对讲机说：“保安，集体妄想的那几个又翻咨询室的窗了。” 接着立刻来了三四个保安和几个医护人员从里外包抄，驾着他们回到了建筑内。 出了咨询室的门，回到来时的走廊上，冷红林目瞪口呆地发现那里面已经是另一番光景了：每个房间都窗明几净，穿着病号服的病人自由地在走廊上活动着，不时说着一些无伤大雅的怪话，或者重复着一些无意义的动作，病房里医生护士们悉心照料着每一个病患，简直就像...就像真实的精神病院一样！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冷红林难以消化，走廊里扑面而来的信息量令她忘记了反抗。 保安的动作并不粗暴，只是两边各一个轻轻架着她的手臂，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带到了一间明亮整洁的双人病房门口，那里站着一个身穿病号服的短发女生，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是lee。她标志性的金色头发此时变成了普通的黑色，耳朵上也没像往常一样戴满耳钉。 冷红林错愕地盯着lee看，接着便被扶到床上，打了一针镇定剂。 “...不知道啊，她这段时间不是都没犯过了吗？”朦朦胧胧中冷红林听到lee在说话的声音。 “那看起来她是没法和我们一起出院了...”这个声音是...游优... 冷红林心想，游优在说话，那就代表此处是意识领域，怪不得一堆怪事。 她用一只手强撑起沉重的身体，稍稍抬起上半身说：“这是...什...么...任务...”说这几个字耗尽了她的力气，她撑起的手软下去，重重摔在床上。 lee和游优走过来一左一右坐在她的床边，lee像哄孩子似的对她说道：“你镇定剂的效果还没过去，不要勉强。” “你的头发...怎么...染黑了...”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确还不清醒，脑子里有些混沌，无法思考得太多，想到什么便会说出来。 lee低下头不说话，她从lee脸上原本就细微的表情里读到一丝阴郁。 “黑色就是她自然的发色，你难道以为她没有中文名就是外国人了吗？”游优说完便用挑战的目光迎接lee质问的眼神，仿佛在说，总有人要告诉她吧，然后接着说道：“毕竟这里面没有染发的条件，她已经半年没有染发了。” “半年...”这个词像一片羽毛，轻描淡写地落在冷红林的心里，她好像一下子还无法理解它的含义。 “对，半年，我们作为会对社会造成严重危害的一类妄想症患者，已经被强制隔离在这里半年了。” 哈哈，真好笑，我今天不久前都还在大街上走着...明天还要上班...这个假期，论文还一点都没写...昨晚洗的衣服好像忘记晒了...半年，游优又在讲冷笑话了...她一边想一边闭上了沉重的双眼。 “快起来！冷红林！” 谁的手重重地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冷红林吓得大喊了一声，彻底清醒了。 “嘘！！！”三颗脑袋凑在离她极近的位置，同时伸出一根手指挡在嘴巴前发出让她安静的警告。 冷红林用病号服的袖子擦了擦被喷在脸上的口水，窗外已经不再阳光明媚，橙色的夕阳填满了整间病房。 她逆着光仔细辨认了一会才看出眼前的三个人，是陈忱、陈珈枫、和辛顺南。 她坐起身来仔细看了看他们，意识到自己一时间认不出来，并不是因为光线不好。 陈忱海浪一般的长发剪成了一颗蘑菇头，去掉了长长的精致的假睫毛、无懈可击的底妆、眼妆、红唇，现在看起来像是一个清纯的女大学生。 辛顺南标志性的红色羊毛卷变成了...黑色的爆炸头？冷红林心想，她的脸像瓷娃娃一样，居然连这种发型也能驾驭...她的病号服好合身，是童装吗？ 陈珈枫的头发依然是黄棕色，只不过刘海变成了短到眉毛上面的齐刘海，身体似乎瘦了很多，脸颊凹陷，肩膀也变窄了，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像个不太聪明的小混混。 “不要出声，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陈忱冷静的声音一出来，冷红林又感到心里有了底气。 四个人蹑手蹑脚地躲进一间储藏室，用扫把把门把手顶住，四处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监控摄像头，于是猫在最里面的角落里开起了小会。 “人都去哪了？”冷红林小声问。 “都去看电影了，我醒来的时候听到有医生在走廊里对话，说电影六点开始，这里只留下病情较重的病人和一名值班人员。”陈珈枫也尽量压低声音回答她。 “我们先总结一下现在已知的情报。陈珈枫，你说lee和游优也在这里，你们具体聊了什么？”陈忱迅速把话题拉回重点。 “他们告诉我，我们已经进来半年了...说我们得的是集体妄想症，他们俩如果下周复诊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游优说...我们四个...病情较重，到现在也不接受自己有病的现实，而且记忆也比较混乱，总认为自己是刚刚被绑架过来的。” “阿优会说话！我也听到他说话了，这里是谁的意识领域吧？”冷红林想起了自己在混沌状态下和lee跟游优的对话，和陈珈枫的情报可以互相论证。 “关于这一点我也问他了，他说他之前突然不会说话是被楚...公司催眠导致的...在这里医生的引导下已经恢复了二十几天了。而且...lee不是条狼氏，她没有能力进入意识领域。”陈珈枫略带遗憾地对她说道。 第三十六章 罪 “也许她不是真正的lee呢？是这个意识领域里的npc，有这种可能性吧？”冷红林不想放弃自己的观点。 “理论上来说不是没可能，不过这样说的话，每个人除了自己，就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不，包括自己也不能信任。我们还是不要绕进那个怪圈里了，每个人可以找点方法先自己验证一下。” 陈忱说完，直直盯着陈珈枫的眼睛看。 陈珈枫撸起袖子回以一个正气凛然的眼神，说：“来吧姐，看看谁先控制谁。” “好吧，你赢了。”陈忱无奈地笑笑说，而后正色道：“我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验证一下冷红林提出的关于lee是npc的可能性。冷红林可能听不明白，我解释一下，我的天赋是可以心灵控制意识领域内的非入侵意识体，包括主意识。 “也就是说，我如果无法对一个人进行心灵控制，要么他是入侵者——包括条狼氏和「狼」，要么就是我们的确在现实中。” “我刚刚也试过了哦，我发动不了感应天赋。”辛顺南举起左手，手里握着一块怀表，看到大家都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又说：“嘻嘻，刚才给我打镇定剂的医生掉在床上的，可不是我主动偷的啊。” 四人沉默着在地上坐了一会，陈忱发表总结词：“现在获得的信息量还不够，大家都先回去好好想想，搜集一下信息，找机会再商量。” 悄悄地走出储藏室，辛顺南和陈忱先拐进了同一间病房，冷红林尾随着陈珈枫到了他住的男病区。 “你怎么跟过来了？”陈珈枫看到她站在门口东张西望便问道。 冷红林一到那间病房的门口，就看到窗边站着一个人，对着空气抓来抓去。 “不用在意他，他也住这间，是个傻子。你有什么事，进来坐。”陈珈枫拉了拉病床边的一把椅子对她说道。 冷红林放下些许警惕，走过去坐在椅子上，回头又看了看窗边的人，靠近陈珈枫小声说：“你刚刚本来要提到楚文的吧？” 陈珈枫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嗯...游优说，一直以来直接对我们进行催眠洗脑的就是他...” “你信了？” “我？当然没有啊...” “这怎么可能呢？楚文根本不是那样的人。退一万步讲，他图什么？”冷红林有些激动，但还是极力压低着声音。 “...你先冷静一点，我给你看个东西...”说着陈珈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一部手机。 “你有手机？”冷红林惊讶地问。 “你应该也有吧，这里没有禁止使用手机。”他在手机上搜索着什么，然后递给冷红林，说：“你看看这个...”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新闻：知名环卫服务公司涤良董事长桂图、特殊业务部部长楚文对多名员工进行长达数年的洗脑，该部门员工大多为社会关系淡薄、易受控制的弱势群体。 该二人在未受过专业培训的情况下，通过洗脑的方式利用这些员工进行脑机接口等人体试验，并指挥员工对无辜市民进行非法监禁。 “什么东西...你看这上面的日期，这新闻就是今天发的，很可能是有人绑架了我们，然后嫁祸给楚文他们！”冷红林把手机放在陈珈枫面前，指着新闻最下方的日期，5月3日。 “...你看看手机上的日历。”陈珈枫低着头不看她。 冷红林退出新闻app，打开日历，10月10日。她检查了一下手机的网络，网络一切正常，时间是自动对时的，通常不会出错。 “一定是有什么猫腻，这里面肯定有鬼，我漏掉了什么？”她抿着嘴，努力地回想着今天发生的每一个细节。 陈珈枫突然抓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说：“冷静一点，你现在这样也没有办法改变什么。” 冷红林甩开他的手，站起身来低着头说：“为什么你还能这么冷静？” “不是我冷静，是你从小被保护得太好了...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真相有时候很残酷，你也得学着接受。” 冷红林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里，打开床头柜，她的手机真的在那里。 她坐在床上打开社交软件，查阅了近期的所有信息。只有妈妈每隔三四天发来的问候，嘱咐她要按时吃药，想开点，早日康复。 打开楚文的消息栏，最新的是六个月前自己对他长篇大论的质问和责难，至今没有收到回复。 她编辑了一条很长的消息发给金玉，结果显示已被拉黑。 她再也忍不住了，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当晚她又做了一个关于楚文的梦，梦里是很久以前和楚文一起打蚊子的事情。 有一天家里进了一只蚊子，两个人在客厅里被咬了一身包。 楚文告诉她，打蚊子要从上下合掌比较好打，因为蚊子喜欢选择上下的方向逃跑。 结果他那样追着蚊子打了几次都没打到，最后是冷红林一次性单手抓住了那只蚊子，冷红林得意地对他说，比起你的花拳绣腿，我还是更相信我自己绝对的实力。 第二天去食堂吃早餐的时候，陈珈枫主动端着餐盘坐到冷红林的对面，说：“昨晚对不起...我话说的太重了。” “没关系，你说的没错。”冷红林吃着东西，头也没抬地说道。 “这种事我也挺难接受的...”陈珈枫把手伸过来，握住冷红林放在桌面上的左手，真诚地望着她的眼睛说：“好在我们还可以一起面对不是吗？” 这时一个人在他的背后撞了一下，陈珈枫瘦弱的身体撞向餐桌，一碗粥倾倒，撒在了他的胸口。 冷红林抬眼看去，是昨晚在陈珈枫病房里的另一个人，依旧抬着头重复着相同的没有意义的动作。 陈珈枫慌忙站起来用餐巾纸擦拭衣服上的粥，一脸厌恶地说：“真不敢相信把我们和这样的人关在一起...” 陈忱和辛顺南此时也坐了过来，陈忱不动声色地说：“今晚十一点老地方碰面。” 病区晚上九点半就会熄灯，病人们都习惯了这样的作息，十一点的时候大多都坠入梦乡了，此刻到处都鸦雀无声。 冷红林静悄悄掀开被子坐起来，屏住呼吸听着，lee的呼吸缓慢平稳，应该是也睡着了。 于是她蹑手蹑脚地往门口走去。 “这么晚了上哪去？”lee的声音平稳而清醒。 第三十七章 局 “我上厕所。”冷红林被lee装睡的行为吓到了，挺直腰板背对着她说道：“我以为你睡着了呢。” “二十四次。”lee没有接茬，而是没头没尾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什么？”冷红林转过身面对她。 “这是我第二十四次撞到你们半夜三更去储藏室开小会。你们以为没人知道吗？储藏室里面是没有监控，走廊里也没有吗？”lee的眉头紧锁，眼神里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气。 “...怎么会...”冷红林害怕那种冰冷的眼神，移开视线小声嘟囔道。 “我已经累了，不想再一次一次说服你，然后又一次一次眼睁睁看着你回到原点。”lee又重新躺下，盖上被子，转过身去，不再说话了。 她来到走廊上，转头看了看，走廊的尽头有一台监控。再往前走，正对着储藏室的门，也有一台。她也不再试图遮掩，直接打开储藏室的门进去了。 “快过来！怎么那么久？还以为你被发现了。”陈珈枫在角落里对她摆摆手示意她过去，陈忱和辛顺南也已经到了。 “都到齐了，我先说说我的情报。我对lee，还有大量的病人、医生、护士尝试心灵控制，全部失败了，基本可以确定这里就是现实世界。”陈忱没有绕圈子，单刀直入地进入主题。 “我去查了自己的病例，的确有半年来的详细记录，问了一些人也都说我们已经来这里半年以上了。”陈珈枫补充道。 “我觉得不用大费周章去调查怎么回事，我们承认自己有病出去了再说嘛。”辛顺南有些犯困，托着腮眼睛半睁着说。 “这是一个可行的方案。”陈忱点头表示赞同。 “而且现在看起来事实已经很明确了。”陈珈枫说道，其他两个人轻轻点点头。 “等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真的这么快就相信这一套说法了吗？”冷红林难以置信地看着三人。 “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根本由不得我们不相信。” “我今天白天和医生聊了聊，有点想起来一点这半年里发生的事情了。” “你也别太固执了，试着接受一下真相吧，冷红林。” 这些话语像一把把利剑射向冷红林，她忍不住向后退去，夺门而出。 在门口她差点撞上陈珈枫房间那个痴傻的人，这次她近距离地看到了那人丑陋至极的脸。 他似乎经历了非常严重的事故，右边眼眶里装着一只粗制滥造的义眼，上半张脸有严重的烧伤，一只耳朵和侧面的皮肤融合着，头发明显是用来遮掩的假发，他所有的牙齿都向外暴突着，厚厚的嘴唇外翻着无法闭上。 那人一边在她的面前拍着手，一边傻笑着说：“哈哈，你和我一样傻，你和我一样傻。” 冷红林尖叫着推开他跑掉了。 从那以后的四天里，三人再没和她交流过。 lee也一起床就离开病房，等到熄灯了才回来，一回来倒头就睡，看都不看她一眼。 新一周的周一，病区迎来了例行的复诊，lee和游优如愿收到了出院证，排在门外等待的陈珈枫他们看上去也准备好了迎接新的生活。 “冷红林。”护士对着一张名单喊了她的名字，冷红林站起身来走入医生办公室。 “坐。”房间里是一个五六十岁的女医生，看上去十分温柔可靠。冷红林见过她几次，没说过话，好像大家都叫她雷主任。 她顺从地坐在雷主任桌子旁边的一个小凳子上，双手放在双膝上坐得笔直。 雷主任笑着寒暄了几句，小姑娘真水灵呀，穿病号服都这么好看之类的话。冷红林不好意思地笑笑。 “小姑娘，入院多久啦？”在先前一波赞美和寒暄的轻松氛围中，雷主任冷不丁问出这句话。 “六个多月了。”冷红林低下头小声答到。 “哦...很长时间了。”雷主任放下鼠标，摘下老花镜，身体侧向冷红林这边接着说道：“我印象很深刻，你刚入院的时候，你妈妈提了一大堆东西到我这里来，求我救救你。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让您见笑了，我妈妈总爱这样...” “没有没有，我也是做母亲的，我能理解她的。做子女的也要懂事点，不要让爸爸妈妈操心。” “嗯，我知道了。” “孩子，你知道你妈妈为什么忍痛送你进来吗？” “...因为我被人洗脑，患上了很严重的妄想症...” 雷主任嘴角扬起一丝满意的微笑，她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站起身来，对冷红林说：“孩子，你做得很好。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真相总是...” “真相总是难以接受的，尤其是当真相显得你有些愚蠢的时候。”冷红林抬起头说道，脸上挂着阳光般的笑容。 雷主任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坐回到椅子上。 “你不像你自己说的那么有耐心，ryan。”冷红林收起笑容评价道。 雷盯着冷红林的脸看了一会，接着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 “你什么时候怀疑的？” “我从没停止怀疑过。但要说确定，是在第一天晚上，陈珈枫的病房里。” “我演的不好吗？”他微微抬起头回忆了一下，又问道：“还是说你不喜欢我给他设计的新发型。” “阿枫是一个乐观的行动派，他发自内心的关心其他人，绝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也不会嫌弃一个患病的可怜室友。你的确很擅长把控细节，但是你对人的理解只停留在表面，这样的表演无法打动观众。” “看来你很懂表演。有机会教教我，你趴在床上哭的那一场戏的确让我信以为真了。” “...我那是真的哭了...”冷红林有些尴尬的说道：“一想到被金玉拉黑这件事，虽然知道是假的，还是让我特别伤心。 “老实说，你也不是一无是处。虽然知道是假的，但的确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能证明我的猜想。这几天在这样众叛亲离的环境下生活着，真的很压抑，我也不是没想过放弃。直到刚刚，我也是真心想着先承认了自己有病，看看是不是真的能出去。” “哦？那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了。” “一百一十八次。”冷红林说。“因为有件事我这些天尝试了一百一十八次，刚刚终于成功了。” “那个。”冷红林指着ryan头顶上方的位置说道，另一只手按下了握在手里的开关。 第三十八章 不要反抗 “不可能...”ryan抬头的瞬间说道，他看到一张网闪着电火花往下掉。 最后关头他伸出手来试图拉住冷红林的胳膊，但是他抓空了。 冷红林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移动到了距离ryan两米远的地方。 陈珈枫室友的那张奇丑无比的脸正一本正经皱着眉看着她，一只手搂着她的腰。 她转头看向ryan的位置，那张网此时空荡荡地罩在椅子上。 紧接着，这个由ryan为她创造的明亮而诡异的意识领域开始崩塌。 再度睁开眼睛，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由于度过了极度漫长而压抑的一个星期，冷红林现在的记忆有些混乱，一时间想不起来身在何处。 “冷红林。”有人在很近的地方叫她的名字。 “楚文？果然是你。”冷红林说着抬手向声音的方向摸索过去，楚文的一只手也正在向她的方向摸索，两只手轻轻触碰在一起，楚文立刻将她的手握住。 “你猜到是我了？”楚文沉默了一下，温柔地说。 “那当然了，第一眼见到你站在窗边的姿势时我就看出来了，你根本不必三天两头在我面前拍蚊子，抓蚊子，还故意撞到陈珈枫引起我的注意，没见过这么有存在感的npc...” “抱歉，那个意识领域我无法直接进入，只能附着在意识体身上，力量也削弱了很多，不敢打草惊蛇，我做抓蚊子的动作是想告诉你...” “我知道，你想告诉我，抓坏人要像抓蚊子一样，稳、准、狠，我接收到了，可惜最后还是让他跑了。”冷红林回握了一下他的手：“楚文，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说不定坚持不了那么久。” “...呃...不是的...我是想告诉你，要相信你自己。”楚文嘴角抽搐着说道。 两人尴尬地沉默了一会。 “你真的试了一百一十八次？”楚文冷不丁问道。 “假的，谁会那么闲得慌去数这个。我只是吓唬吓唬他，让他觉得我不好对付。”冷红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你的确很难对付...”冷红林感觉被握住的手突然拉紧，下一秒就掉进了楚文的怀里。她吓得发出一声惊呼。 “咳...其实我...”楚文的声音有些紧张，冷红林屏住呼吸认真听着，这一刻，她宣布之前在心里做出的关于重新审视这份感情的决定，已经完全作废了，此刻她只想... “冷红林！是你在喊吗？”伴随着陈珈枫焦急的声音，房间门被砰的一声撞开了。 撞开门后，陈珈枫第一个先看见冷红林，她不知为何红着脸气喘吁吁地看着自己的指甲，接着看到和冷红林背对着站得很远的楚文，在朝漆黑的天花板张望。 “老大？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们俩在做什么？为什么我听到冷红林的喊声？”陈珈枫有许多个问号。 这时陈忱和辛顺南也赶来了，冷红林发现大家的身上都穿着约束衣。 她来到走廊上，借着走廊幽暗闪烁的灯光，看了看自己身上，也穿着一样的约束衣，肩上还有未干的呕吐物。 “阿枫，今天几号？”她急切地问到。 “...五月三号。” “你上次看到我是什么时候？” “...几分钟前你不是还跟我们一起找出口呢吗？” 冷红林瞪大眼睛看了一眼楚文，楚文点点头，看来他也明白了，在ryan创造的诡异空间里，时间被明显拉长了。 他们在里面度过了一周，时间却只流逝了几分钟，去除掉醒来后他们对话的时间，实际上可能比想象中更短。 “不必找出口了，这里是意识领域。”楚文说道。 看到大家都看着他，楚文耸耸肩接着说：“我处理完文件，在地下车库被人掳走。醒来的时候发现被捆在床上，立刻尝试了一下瞬移，成功了，所以。” “哇，好酷的超能力，我也想学，大哥哥教教我吧！”辛顺南兴奋地叫道。 原本看着楚文的其他人，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互相看了看，然后集体望向辛顺南。 “你谁啊？”陈珈枫一边说，一边把脸凑近辛顺南仔细地辨识。 “我...我...我是辛顺南啊！”她挺直胸膛说着，看上去真的相信自己是辛顺南。 陈忱拍了一下陈珈枫的肩，示意让她来问。 她走到辛顺南面前，静静地看着她，陈忱水雾般灰色的眼睛突然亮起金色的光。 辛顺南立刻顺从地将脸转向正面，脸上紧张的神情消失了，她的双眼失去了焦点，像是在梦游。 “介绍一下你自己。”陈忱说。 辛顺南不带任何感情，像没加ai的机器人那样捧读道：“我叫叶子欣，今年六岁，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画家，还有到处去旅游，自由自在的玩耍。” “子欣，你认识辛顺南吗？”陈忱问道，冷红林注意到两人好像都一直没有眨过眼。 “认识，她是爸爸最近请来教我画画的老师，我很喜欢她，想成为她那样的大人。” “这里是哪里？” “我不知道。”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在这里吗？” “我不知道，我感觉我在这里呆了很久很久，你们突然就出现了。” 陈忱眼里的光暗了下去，变回了神秘的深灰色。叶子欣的身体震了一下，刚才无神的双眼又恢复了神采，眼神有些困惑和恐惧。 她的眼眶突然红了，小心翼翼地带着哭腔说：“大姐姐，我没有撒谎，我是好孩子，不要关我禁闭！” “子欣，你经常被关禁闭吗？谁对你做这样的事？”陈忱皱着眉问道。 “......”叶子欣低下头不说话。 陈忱正考虑要不要再次发动天赋，叶子欣突然猛地抬起头来，一只手指放在嘴上说：“嘘...他来了...不要反抗。” 话音未落，从不久前冷红林和楚文独处的那间漆黑的禁闭室浓稠的黑暗中，现出一张苍白的长脸，不知道他已经在黑暗中蛰伏了多久？ 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白长脸两只关节都变了形的手也从深渊般的禁闭室中伸出，乍一看像没有皮肉的白骨。 那双手从身后抓住叶子欣，将她拖进了黑暗中，而后门像是被外部突然降低的气压吸住一般，砰的关上了，随即从门内传来叶子欣凄厉的叫声。 第三十九章 舍身技 “楚文，你快瞬移进去救救那孩子。”陈忱发现禁闭室的门打不开，焦急地向楚文求助。 “理智点陈忱，主意识在自己的意识领域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现在最重要的是「狼」随时有可能会出现。”楚文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说。 冷红林想起在模拟机里第二个牢笼对面的壁画，如果那真的是陈忱小时候经历的事情，也难怪平时沉稳的她看到这一幕无法理智。 随着前方一声巨响，什么东西冲破另一间房的门摔在了走廊另一头的墙上。那东西落在地上后，可以看出是一个留一头红色羊毛卷发型的人。 可是禁闭室里还听得见叶子欣的哭喊声。那这个人是...？ “南南...”冷红林小声自言自语道。 楚文一个闪现将真正的辛顺南带了过来。 “你是真的南姐吗？”陈珈枫看着她半信半疑地问道。 “...能不能别叫我姐...”辛顺南皱着眉头虚弱地靠墙坐着。 “应该是本人。”听到她这样回答，陈珈枫转头跟大家汇报道，接着又问：“南姐，你才被抓进来吗？” “我进来很久了，膝盖痛得走不了路，一直躲着...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时有一个孩子从被辛顺南撞破的门里走出来，站在走廊中间。 “这小孩又是谁？”又出现了身份不明的人，陈珈枫此时十分想念可以帮他辨识身份的lee。 “这孩子是叶子欣，我给她当过美术家教。刚才就是她把我丢出来的...”辛顺南躺在墙边虚弱地回答道。 “一共三个人...两个是叶子欣...两个是南姐...”陈珈枫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感觉cpu快要烧干了。他随即摇摇头说：“算了，管他是谁，能把南姐甩飞起来，这样的怪力是「狼」没跑了。”说着他抄起之前在白长脸那里收获的电棍就冲了上去。 “说了多少次，我年纪比你小，别叫我姐。”辛顺南对着陈珈枫的背影虚弱地辩驳道。 陈珈枫一口气跑到距离小孩两米左右的位置，腾空跳起，举起电棍作势要向她砸去。 谁知还在空中，就被小孩用双手抓住一只脚的脚腕，顺势抡了出去，重重砸在走廊上，低着头不动了。 “咱们不用去帮帮他吗？”冷红林看楚文和陈忱淡定的样子，弱弱地请示身边的两位领导。 “帮他做什么，他已经赢了。”陈忱双手抱在胸前悠闲地说道。楚文则点点头表示赞同。 果然，那小孩身上从胸口开始被看不见的火焰燃烧起来，很快扩散至全身，化成零碎的黑色渣滓向上飘去，没一会就完全消失了。 冷红林跑上前去查看陈珈枫，发现他已经昏迷了，抓着电棍的手瘫软的垂在身侧，冷红林仔细一看，那只手抓在电棍放电的部位。 “这是怎么回事？”她转过头问出现在身后的楚文。 “陈珈枫天赋的延伸，将自己当做枪，电流当作子弹，从手上输入，从脚下打出，击穿了「狼」的心脏。” “那他把自己也电晕了？” “这种情况电流对他没什么伤害，他是摔晕的。” “...那也算是一种舍身技了...” “走吧，「狼」已经灭了，我们先想办法出去，外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免得时间长了横生枝节。”楚文说完从陈珈枫垂下的右手里取走了电棍。 陈忱这会毫不费力地打开了禁闭室的门，那里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儿童房间，窗帘拉着，白长脸不见了踪影。 叶子欣坐在一张儿童板凳上认真地看着墙上投影的动画片，陈忱摸摸她的头，蹲在她身后一起看了一会，然后接过楚文递过来的电棍将她放倒，轻轻抱到床上说：“噩梦结束了。” 三人关掉投影仪，并排躺在昏暗的房间正中的地上，尝试自行苏醒。 躺在中间的冷红林想起钱程兴那次乌龙事件里，lee还没点上安神香，自己和楚文就先醒来了。那次是因为楚文握住了自己的手。 于是她一边一个，想握住楚文和陈忱的手。 陈忱的手就放在身侧，一下就抓住了。 另一边她在地上摸索不到楚文的手，就在他身上寻找，最终在他腹部找到了他交叠在一起的手，于是扒拉下来握住，很快她便放松下来。 ‘笃、笃、笃...’又是敲木鱼的声音，这次甚至还有人在诵经，空气中有淡淡的烧香的味道。难道是在寺庙里，冷红林心想。 她睁开眼睛，头顶是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酒店大堂？谁会在酒店大堂诵经？ 冷红林一头雾水地坐起身来，她躺在一排人的中间，旁边是陈珈枫和叶子欣，陈珈枫旁边是楚文，叶子欣的旁边空了一个人的位置，再远一点是辛顺南和陈忱。叶子欣的头上带着一个发射信号的装置。 他们身下是几张床垫拼在一起，上面铺了看起来很高级的绸缎床单。细看就能发现这里不是酒店，而是巨大别墅的主客厅。 他们一排人被摆在客厅的中央，面对着他们的豪华双螺旋楼梯下面，有十几个和尚，其中一个敲着木鱼，剩下的在诵经。 冷红林一坐起身，不知从哪里跳出一个老头，大喊：“醒来了醒来了！” 和尚们抬起头来看那老头，眼看中间敲木鱼的和尚在分心，冷红林急忙对和尚喊道：“继续！不要停！” 老头赶忙附和道：“听她的！不要停不要停，继续唱！”然后一脸谄媚地对着冷红林说道：“小大师，怎么样啊，我女儿中的邪驱掉了吗？” 冷红林见老头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样子，便借势说道：“快了，先让我打个电话，木鱼一刻也不许停。” 不一会，lee带着安神香来了，冷红林看到lee染成金色的头发和耳朵上的一排耳骨钉，心里充满了安全感。 lee在床垫的两头各点了一个安神香，放起轻音乐。过了好一会，其他人才都陆续醒了过来，除了叶子欣和陈珈枫还睡得香甜。 lee确认了还在睡的人的脑电图后，又叫老头把客厅里的和尚都打发走了。 老头上前查看叶子欣的状况，然后神色担忧地小声问冷红林：“小大师，我女儿怎么没醒来啊？驱邪到底成功了没有啊？” 第四十章 双子 这时冷红林感觉到背后一阵恶寒，她和老头同时转过头，楚文正站在他们身后。 不一会，老头被五个人围起来困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怎么称呼您？”楚文脸上像带着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具似的，冷红林感觉隐约能看到他面具下面泄露出来的狰狞的杀气。 “呃...叶胜雄...你可以叫我雄叔。”老头也感觉到了楚文隐藏的气场，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强装淡定伸出右手打算跟楚文握手。 冷红林听到名字终于想起这老头是谁了，怪不得一看到他就觉得有些眼熟，这位可是位知名的企业家，以前经常在新闻上露脸，只不过近几年淡出了公众视野。她还看过一篇娱乐八卦，说有些艺人、商人和一些民俗大师走得很近，其中就有他。 楚文没有去握叶胜雄伸出的手，只是用平静中隐藏着杀意的语气说道：“叶总，麻烦您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完完整整的说给我听，可以吗？” 叶胜雄脸色铁青，他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叶子欣，点了点头。 “我老来得子，所以十分疼爱我的女儿。一个月前的一天，我听到子欣在房间里大声尖叫，我赶忙过去，发现房门反锁着，赶忙用钥匙把门打开。门一开开，她停下喊叫，转头看着我，双眼无神地和我说：‘嘘！不要反抗！’后面再和她说话也不理睬。后来，这样的事又发生了几次，我带她去看了一圈医生，都束手无策。 “很快有一个人在网上主动联系我，说有办法解决子欣的问题，只是要冒险。我一开始没有搭理他，后来子欣的问题越来越严重，渐渐开始做出想从窗户跳出去的行为。我便主动联系了他。 “他告诉我子欣是中邪了，需要找驱魔人，就将你们的资料给了我。那人告诉我，想要救子欣，你们中有一个一定要带来，就是这位小大师。”他说着指了指冷红林。 “他说你们是一个秘密组织，要找你们...呃...帮忙...只能用非常手段。我之前做生意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用过非常手段，所以做起来还是得心应手的...” “那个人一直没有现身吗？”楚文追问道。 “他刚刚还在这里呢，和你们一起，躺在子欣的旁边...”叶胜雄答道。 “他什么时候走的？！”楚文突然皱起眉，抓着叶胜雄的肩膀问道。 “...走了一会了...他中途离开的...突然惊醒，然后跌跌撞撞地走了。嘴里一直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 叶胜雄一边害怕地缩起肩膀一边回答：“他走后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但是想想开始前他嘱咐过我，法事期间木鱼不能停，我害怕会对子欣...和你们不利，所以叫寺庙的师傅们坚持到刚刚...” 楚文皱着眉厌恶地松开他，起身到窗边打起了电话。 “...我就想知道...子欣她...还有救吗？”客厅里大家沉默了一会后，叶胜雄小声问道。 “她会没事的，但是你有麻烦了。”辛顺南眼睛瞄向楚文，吐着舌头在脖子上做出一个横切的动作。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一把年纪了，只要我的两个孩子没事就好，我不在，还有我老婆可以照顾她们。”叶胜雄看起来松了一口气，怯怯地盯着窗边楚文的背影说道。 “两个孩子？”陈忱惊讶地抬起头。 “是啊，子欣还有个双胞胎的姐姐，和子欣一样可爱。”叶胜雄说到这个话题露出了笑容。 陈忱和冷红林对望一眼，同时想起了刚刚叶子欣意识领域里的「狼」，原本她们心里默认狼毒结合的是叶子欣对自己的负面情绪，现在看来... “雄叔，叶子欣和姐姐关系如何？”冷红林试探地问道。 “小孩子有什么关系好不好的，我和我弟弟也是从小打打闹闹，长大了不也还是很亲密嘛。” “这么说也就是不太好了？” “哎呀，子欣是爱哭了些，她姐姐就是喜欢吓唬吓唬她，把她关进黑房间里，放放恐怖片给她看看什么的。也不会打她，再大一点就好了。”叶胜雄摆摆手，表示这些都只是小事。 “......”冷红林和陈忱心里都有些不安，但是这些似乎也都不是外人可以插手的事。 “老大叫我们先走，他在这里等着善后的人来。阿枫有人会送，不用我们管。”lee走过来和大家说道。 冷红林心中暗骂，楚文这家伙，又是这样。转念一想，反正现在和楚文又住在一起了，那件事晚上再找他继续就好了，于是跟着lee离开了客厅。 走到别墅的外面，冷红林伸了个懒腰，她在这间别墅实际上也只呆了几个小时，但是意识却经历了一个星期，这种感觉真诡异。 她不禁想，如果自己最终没有识破ryan的诡计，会发生什么呢？ 想到这里打了个寒颤，她回头又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倒霉的别墅。 这一看，冷红林吓出一声惊叫。在室外温暖的阳光照射下，如果有人在她身后观察，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脖子上鸡皮疙瘩冒起的过程。 陈忱、lee和辛顺南顺着冷红林视线的方向看去，二楼一个房间的窗户浓稠的黑暗里，有一张长长的苍白的脸。 那张脸看到楼下四个人被吓了一跳，便伸出一只小小的手，将自己的脸皮撕了下来。 原来是一个孩子戴着面具，那孩子长着一张和叶子欣一模一样的脸，指着楼下被吓到的四个人捧腹大笑。 坐车离开人烟稀少的郊区别墅，回到烟火气十足的市区中，冷红林才感觉叶子欣姐姐那个白长脸的面具渐渐淡出了她的脑海。 刚回到人间，冷红林立刻给金玉发了一条消息：金玉小姐，我好想你啊。 看到消息顺利发出，冷红林长舒一口气，这时对她来说那个长长的噩梦才真正结束了。 “小鬼，你知道你今天离开后发生了什么吗？”陈忱突然一脸好笑地转过头问冷红林。 第四十一章 不祥的预感 “离开哪里？哦，是说叶子欣的意识领域吧？我也想问呢，怎么你们过了那么久才醒来，lee都准备给你们戴上「树突」终端联络你们了。”冷红林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你离开以后，楚文躺在地上翻来覆去，后来又爬起来在走廊里跑了几圈。问他怎么了也不回答，我可从来没见他这样心烦意乱过。” 陈忱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接着说：“小鬼呀，你在黑暗中，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我，我没有，不是我干的！”冷红林回想起自己的小手确实在楚文结实的腹部不太干净了一下，心虚地粉饰着。 陈忱翘着二郎腿掩面笑了起来，心想，果然让我猜对了，真没想到铁树都开花了，该去买张彩票吗？ 冷红林回家前，先去超市买了菜，她对和楚文做室友的新生活充满期待。 一边做晚餐，一边想起在禁闭室被楚文抱在怀里的触感，因为发呆还险些烧糊了一道菜。 做好饭摆在餐桌上已经七点多，她漫无边际地幻想着楚文接下来要对她说的话，还有自己怎么不输气势地答复。 楚文一进门，挂起西装外套，换好鞋，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入客厅，看见冷红林趴在餐桌上睡着了，桌上摆着一桌精心制作、精美摆盘的菜。 他宠溺地笑了笑，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他的手刚离开她的头，转身要走，便被冷红林抓住了。 “我以为你睡着了。”他回握了一下她的手说：“让你久等了，今天的事比较棘手。” “没关系，我去热一下菜。”冷红林抬起头看着楚文笑。 冷红林刚起身向厨房走了不远，就被楚文从背后抱住。她的心脏怦怦直跳。 “你的心跳再大声一点我都能进去了...”楚文用慵懒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呼吸都喷在她耳朵上。他看到冷红林耳朵泛红，又补充道：“进去你的意识领域。” “你...”冷红林装作生气挣开他的怀抱，却被他用身体挡在了冰箱上。 楚文开始解自己衣袖的扣子，然后是衬衫最上面的扣子、第二颗、第三颗，冷红林看到他这次没有穿内衬...第四颗...楚文说：“我其实...” 突然，纽扣发出‘叮咚’的声音，冷红林听不清楚楚文接下来的话，只看见他的嘴巴在一开一合。 ‘叮咚’。 冷红林从饭桌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边的口水，起身去开门。 是个不认识的女孩子，清秀的脸庞，得体的妆容，身上穿着高级的套装。 “楚文是住这里吗？”女孩微笑着问道。 “哦..对对。”冷红林刚从睡梦中醒来还有些懵，看着女孩无懈可击的笑容发了一下呆。 “他有些事情要处理，出差几天，叫我来帮他拿几件衣服。你就是他的室友吧？你好，我叫桂岚灵，是他的...算了，他不让我说。”她说着捂嘴笑了一下。 “哦...但是他没跟我说过...你直接就来拿走的话...”冷红林不自觉地对她产生了一些防备心理。 “啊...这样啊...我以为他至少会跟你说一声呢。”桂岚灵露出一幅苦恼的表情，但嘴角含着笑，这种表情令冷红林心中闪过一丝不快。 “这样吧，我给你看一些我和楚文的照片，就可以证明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了吧。”桂岚灵甜甜地笑着，打开手机相册。 她将手机屏幕展示给冷红林看，然后点开一个相册。 相册封面是还很青涩的楚文和桂岚灵两个人的自拍照，像素不高。 照片里的楚文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留着有些年代感的发型，皮肤比现在要白一些。脖子被桂岚灵的手臂勾着，身体倾向她那一侧，微微笑着。 点开相册，近期的照片排在前面，桂岚灵从第一张开始翻。 “你看，这张是前几天楚文开车送我回家的时候我给他拍的；这张是上个月在我家里，他和我家蛋卷一起玩的时候我给他拍的；这张是他搬新家我给他贺房的时候我们一起自拍的；这张...” “不用了！”冷红林感觉自己再也不想看下去了，她往后退了一步，让出门口的位置，睁大眼睛咧着嘴角，勉强做出微笑的表情说：“我了解了，请进。” 冷红林呆呆地站在楚文房间门口，看着桂岚灵把楚文衣柜里本来就不多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重新装进他来时带的大行李箱。 那些衣服什么时候装进来的？好像是昨天... 直到桂岚灵打开楚文放内裤的抽屉，非常自然地拿出来，冷红林才回过神来，转身离开，回了房间。 打开手机，冷红林看到刚才趴在餐桌上睡着的时候，陈珈枫打过几个电话给自己，估计是手机调成震动没听见，就在刚刚他又发了信息说没事了。 冷红林此刻很想和金玉聊聊天，却发现下午在回程的路上给她发的消息，到现在还没有回复，于是她拨通了金玉的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冷红林有种不祥的预感，一个名字突然闯进她的脑海，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她问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想到那个名字... 不敢再拖延，她立刻拿起手机冲了出去。 来到金玉家门口，冷红林用指纹打开了她家的大门。 客厅里开着灯，餐桌上放着一台插着电的笔记本电脑、满桌的资料、一杯未喝完的咖啡。看起来像是谁在工作的途中离开了。 冷红林敲了敲金玉卧室的门，没人应答，她慢慢将门打开，卧室的灯熄着。 床上一侧鼓着个包，是一个人躺在被子里的背影，昏暗中冷红林一眼就看出那是金玉。她的身体缓慢地上下起伏着，看来只是睡着了，冷红林松了口气。 现在才九点多，她从不会这么早睡，冷红林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 金玉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冷红林拿起来看了一下，原来是没电了。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是看到金玉平安，冷红林便决定先离开。 经过餐桌的时候，已经待机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突然亮了。 冷红林感觉很不舒服，出门时那种不好的预感又回来了。 第四十二章 信;) 她硬着头皮坐到电脑前看向屏幕，空荡荡的蓝色屏幕上只有正中央一个文档，文档名是：冷红林亲启。 冷红林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握起鼠标打开文档，内容是一封信： 亲爱的冷小姐： 尽管之前和你在一起的一周里，我们相处得不算融洽，旅途的结尾也是不欢而散。但如今我回味起来，却觉得十分有趣。 在我无尽的漫长人生里，最初的时光还有些乐趣可言。 那些乐趣到了现在已经难再寻觅。 芸芸众生于我而言不过是蝼蚁。其中有些较为特殊的存在——你们称之为条狼氏，大多对我而言也不过是可供利用的容器。 和你分别的那一刻，让我得以再次感受到活着。 我知道，这种感觉最终一定也会像过去那些其他的感觉一样被消磨殆尽，但此刻我想要尽情享受它。 原谅我曾经只将你当做一个优质的容器。 现在，我真诚地邀请你作为和我平等的生命一起玩一场游戏。 ps：如果伤害你最心爱的小女友，你会很难过吧？所以我只借用了她的爱人，你心里并不喜欢他吧，我听到了；) ryan ryan...那个从刚刚开始一直像一团阴影一样笼罩在她心里的名字，果然是他... 到底是怎样的疯子，才能写出这样一封自大又意味不明的信。 冷红林又将信的内容重新读了一遍，用手机拍下。然后她打开金玉家门口的可视门铃，查看里面的记录。从中午开始查看，并没有陌生人出入的记录，最后一次是梁垣出门。 她拨打梁垣的电话，无人接听。 梁垣真的被带走了吗？他才出去了两个多小时，该不该报失踪呢？ 正想着，电脑屏幕里的文档自动关闭了，随即系统自带的音频播放器被打开，正在播放一个音频文件。 冷红林颤抖着拿起桌上插在笔记本电脑里的有线耳机的一头，送到耳边。 “哒、哒、哒...”像是手指在桌面上的敲击声，才听到两三声，她赶忙把耳机从耳边移开。 此时电脑再次息屏了。 冷红林从黑暗的电脑屏幕的反光里，看到了自己惊慌失措的脸。 她的视线缓缓向上移动，看到屏幕上方小小圆圆的摄像头，立刻把笔记本合上。 是「韵律」...吗？难道这就是ryan所说的游戏... 冷红林拨通lee的电话。 “lee，狼毒可以通过电脑远程传播吗？” “理论上，如果拥有阿然那种能将普通人的意识捕捉到自己的意识领域的天赋的话，是可以做到的。只要在对方的电脑上也播放「韵律」和捕捉者自己的脑神经信号就行了，手机也能做到。” “...lee你能通过手机追踪到人吗？” 四十分钟后，冷红林下了网约车，来到梁垣工作的写字楼楼下。 她已经回过家一趟，换上了涤良的紫色室内保洁服，还随身带上了工作证和电击赶猪器。 lee已经在楼下等着她了，身上也穿着室内保洁服，只不过改成了无袖的。 她头上还戴着一顶做旧的鸭舌帽，压低遮着自己的半张脸，身上背了大包小包的设备，冷红林看到都觉得她很可疑。 冷红林一走上来，lee抬了一下手当打招呼，然后说：“联系不上老大。” “...lee，你也来了...你其实可以不用帮我，这件事是我自己擅作主张要做的，应该由我自己负责。何况我已经试过两次自己从意识领域里出来，我有信心可以一个人做到。” “老实说，我建议你也不要去，等老大回来了再做决定。你发给我的那封信对我来说虽然语焉不详，但是看得出来对方是个危险的角色。而且进入认识的人的意识领域除「狼」会有额外的风险。” “楚文好像出差了...要好几天，我怕这几天里梁垣会出事...虽然我个人对梁垣无感，但是他是金玉最重要的人...金玉从小过着顺利幸福的日子，我在她身边，就好像这些都是我自己的幸福和顺利一样，我无法忍受让她面对这样的事情。” 冷红林看着lee的眼睛，坚定地说：“我想守护她的幸福。” “那我想守护你守护她的幸福。”一个嬉皮笑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阿枫？！”冷红林转过头，看到打扮比lee还滑稽的陈珈枫。 他上身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薄t恤，隐隐约约展现出他发达的胸腹肌肉。涤良的棕色室内保洁服被他改成了一件马甲，敞开套在t恤外面，下身是宽松的涤良棕色男装室内保洁裤。 冷红林心想，你们俩还不如不要穿工作服。 “你怎么来了？”她问道。 “他睡醒了就跑到我家叽叽喳喳的说话，说他记得和你一起被绑架了，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问你身体有没有事，问你是不是也在意识领域里失去意识了，有没有挂掉。刚好这时候你给我打电话，全被他听到了。”lee替陈珈枫答道。 “快走吧，再拖下去我们守护的幸福就要挂掉了。”陈珈枫一边说一边推着两个人往写字楼里走。 “你们是去顶楼参加变装派对的吧？这里登记一下。”路过大堂的时候，夜班保安抬头看了一眼后对他们说道。 三人默默走上前，依次用潦草的字迹在登记表上写下几个名字：l德华、l青霞、z曼玉，保安看都没看就摆摆手放他们走了。 “小野猫，你的幸福不会也在参加变装派对吧？”陈珈枫摆弄着电梯间里的派对宣传牌问道，牌子上介绍着派对是职业主题。 “lee定位到的是这栋楼，具体在几层就不清楚了。什么我的幸福，那是金玉的幸福！”冷红林习惯性地想锤他一下，刚抬起来又放下了拳头。 “为什么不打下去？！你这样让我浑身难受。”陈珈枫抓起她的手往自己肩膀上锤了两下。 “咳咳...”lee走到两人面前，清了清嗓子。 “我查到梁垣在这里二十八层的一家公司任职，他人在那里的可能性比较大，我们先去那里看看吧。”lee说道。 电梯来了，三人走进去，陈珈枫按动电梯的关门键。 电梯门已经半关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将门扒住，紧接着门口出现了一个外卖小哥。 第四十三章 变装派对 “不好意思，挤挤？”外卖小哥气喘吁吁地说。 没等冷红林她们回答，就从外卖小哥身后陆陆续续出现了快递小哥、空姐、保安、护士、厨师、建筑工人等十余人。 电梯顿时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每个人都很兴奋，一时间电梯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氛，冷红林还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看来这群人是一起在哪里先喝了酒后，再来参加变装派对的。 电梯门勉强关上后，外卖小哥回头跟被挤在最里面的三人说：“保洁服！？不错的选择。” 三人对他露出尴尬的微笑，心里祈祷着电梯再走快点。 “二十八层，到了。”终于，电梯甜美的提示音响起，陈珈枫一边说让让，一边赶快往外挤，想早点帮冷红林和lee扒住电梯门。 “诶？你们想去哪？”外卖小哥醉醺醺地拦住陈珈枫说道。 “回单位拿点东西。”陈珈枫爽朗地笑着答复他。 “不行！你们今天必须和我一起去参加趴体！”外卖小哥熊抱住陈珈枫，醉意朦胧的红脸贴在他的胸口上。 “大哥，我们拿点东西随后就过去。”陈珈枫身体尽力往后仰，奈何电梯里人太多没有空间躲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挂在自己胸口。 “你还认我这个大哥，就现在跟我一起上去！快！关门关门！”外卖小哥对着电梯门口一个房产中介命令道。 电梯里的一群人也都是醉酒状态，一上头大家就一起起哄，直接把冷红林她们带上了顶楼。 三人本想着下了电梯趁机溜走，却被那群人推搡着往前走。 尤其是陈珈枫，外卖小哥踮着脚搭着他的肩膀跟他天南海北地说话。 顶层露台的门口有一个签到处，看上去进入派对还需要邀请函，冷红林看到大大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下没有邀请函就不用进去了吧。 “徐总晚上好。”签到处的小年轻看到这群人，毕恭毕敬地微微鞠了个躬说道。 “嗯，好好好。”外卖小哥摆摆手说道，“诶！那个小谁。这个我兄弟，还有他的两个小女朋友，你看他长得多壮实啊。”说着他还上手捏了捏陈珈枫的手臂。 “好的，徐总。几位请进，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就这样三人被带入了露天派对。 接下来，徐总拉着陈珈枫四处跟下属介绍他的壮实兄弟。 冷红林因为制服光环被男人包围着搭讪。 lee则被一群女孩子围坐在豪华长沙发上灌酒。 三人数次试图逃跑均以失败告终。 好在派对很快接近尾声，结束前最后部分是投票环节，票选出最佳着装男女。 最后得奖的分别是外卖小哥和...保洁小妹？！ 冷红林被人推搡着上台戴上王冠拍了照。 下了台，徐总总算是坚持不住趴在长沙发上昏睡过去，三人才得以逃出生天。 站在下楼的电梯里，陈珈枫和冷红林都很疲惫。 反倒是lee被灌醉了，一改平日里的紧绷，整个人松弛下来。 她坏笑着对冷红林说：“刚刚在场的所有雄性，基本上都给你投了票。” 接着她又转向陈珈枫继续说：“除了徐总，他被阿枫迷得神魂颠倒哈哈哈哈哈哈。” 冷红林和陈珈枫双双叹了口气。 终于来到二十八楼，冷红林拍了拍自己的脸打起精神。 梁垣任职的公司占据二十八楼的一半面积，楼层里开着应急灯，不算太黑。 公司的玻璃门开着半扇，三个人互相给了个眼色，悄悄走进去。 里面并没有开灯，但一整面的落地窗外有光射进来。 接近午夜，对面的写字楼上还有开着灯的办公室，不知是谁还在加班。 越往里走，一种轻轻地快节奏的打击声就越清晰。 那声音让冷红林想起很小的时候，家里没有钢琴，她用画有琴键的纸板练习，手指隔着纸板在桌子上敲击的声音就是这样。 果然，他们发现梁垣在中间靠里的一个工位上，直直坐着，眼睛都不眨一下。 梁垣的手指在桌子上不停敲击着，像在用键盘打字，那声音就是这样发出来的。 “梁垣...”冷红林尝试呼唤他。 “放那里吧，我等会看。”梁垣头也不抬地一边在桌面上敲敲打打，一边快速说道。 “嗯？” 没等冷红林反应，lee已经给梁垣头上套上了网状接收器，梁垣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下去，靠在办公椅上。 冷红林和陈珈枫愣在原处，没想到平时心思缜密、顾虑良多的lee喝了酒后居然变得这么雷厉风行。 “快过来呀！愣着干嘛？”lee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准备好了另外两张靠背椅，放在梁垣旁边，等着两位条狼氏入座。 入座后，lee给他们带好虹膜相机、网状接收器、「树突」终端，便开始播放「韵律」，同时发射从梁垣那里采集来的脑神经信号。 “两位请进，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夜晚。”冷红林失去意识前听见lee说道。 “不知所云！”刚睁开了眼，冷红林就看到有一本厚厚的文件夹砸在面前的桌子上。 她吓得抬起头看向文件砸过来的方向，这一看，又吓了她一跳，面前是一个没有脸的女人。 准确的说是有脸，但没有五官，脸盘子上面空荡荡的，也不知道从哪里发出的声音。 “看我干吗？我脸上有方案吗？”女人似乎更加生气了。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冷红林下意识地赶紧低下头认错：“我错了。” “知道错了就去重做一份，下班前我就要看到。去吧。”女人的态度似乎稍有缓和。 冷红林拿起桌上的文件，转身推门往外走去。 出了门，她差点被一个快速走过的西装男撞到，文件洒落了一地，西装男稍微侧身举了举手表示抱歉，冷红林看到他的脸上也没有五官。 她蹲下身去捡地上的文件，这时另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走过来，蹲下身说：“你捡它做什么？又不是真的要在这里打工。” 冷红林听到这玩世不恭的声音，心里已经浮现出了陈珈枫那张轻浮的脸。 她抬起头，却看到陈珈枫的脸上也没有五官。 这次才让她真正感到毛骨悚然，吓得坐到了地上。 “我这算什么，你看看那边。”陈珈枫说着伸出手，拉冷红林站起来。 第四十四章 业绩新星 一站起来，整个公共办公区映入眼帘。 这里像一片无烟的战场一样，所有人在用电话、键盘、纸张打着属于自己的仗，并且所有人都没有五官。 “目前为止我看到脸上有东西的人...就只有你，看来在这个梁垣心里你还是有点分量的。”陈珈枫侧过空空的面庞对冷红林说，冷红林通过他的语气，猜测他在看着自己微笑。 冷红林转身看映在一面玻璃门上的自己，虽然穿着和大家异曲同工的办公室套装，但是脸上的确该有的五官一样不少。 “走吧，先找找看金玉小姐的幸福在哪。”陈珈枫面无...五官地说。 梁垣是个高高瘦瘦，带着黑框眼镜的斯文男子。 听金玉说，他虽然不是最优秀的，但是工作学习都很认真努力。 上大学的时候，他的成绩一直在中上游的水平，他们大学班主任提起他来总是要说上一句：勤能补拙。 金玉家里做生意，经济条件很好，又是独生女，梁垣的父母则都是普通工薪阶层。 所以毕业后梁垣更是拼了命地努力工作，想要得到金玉父母的认可。 现在他和金玉毕业才一年多，梁垣已经做到了公司的业绩新星，靠得就是勤奋和真诚。 也就是这样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凭借着坚持不懈的关怀和傻傻的冲劲，在上大学的最后一年终于融化了千金大小姐的心。 在公共办公区找了一圈，冷红林和陈珈枫一个一个拍下整个办公区的所有人给lee辨别，没有一个是梁垣本人。 “不会吧，难道不在这里吗？”冷红林有些焦急地说道。 “应该就在附近没错，脑电图误差小于0.03毫秒。你们确定刚刚上传的是这里面的所有人了吗？”lee打着哈欠问道，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要犯酒困了。 冷红林突然想起了什么，她问陈珈枫：“你还记得进来前，梁垣说了什么吗？” “不记得了。” “...他说：‘放这里吧，我等一下看。’”冷红林模仿完梁垣的话，给了陈珈枫一个意味深远的眼神，接着说：“你不觉得...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有点熟悉吗。”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像老大...你的意思是说...”说着他转头向办公区最深处看去。 “没错，霸道总裁。” 冷红林轻轻推开总裁办公室那扇厚重的门，果然里面坐着一个和她一样拥有全幅五官的人，并且那张脸就是梁垣那张书生气的脸，上面还挂着他那副傻乎乎的黑框眼镜。 冷红林躲在门外偷笑了一会，心想，没想到梁垣这家伙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职员就已经开始做总裁梦了。 她从门缝里偷偷摸摸地眨了两下眼，偷拍了梁垣的全身照，上传给「树突」，很快得到lee的证实，这的确就是主意识梁垣没错。 “那现在要怎么让他产生负面情绪啊？”陈珈枫侧过脸问冷红林。 “我也不知道...”冷红林有些心虚地说道。 “你们不是朋友吗？你在他心目中都有头有脸的。” “老实说，我跟他交集并不多。他和金玉是大学同学，我是另一所大学的。虽然他和我们也是老乡，但是上大学以前一点也不认识。” 冷红林感到有些惭愧，实际上自己对梁垣一直没什么好感，总觉得他配不上完美的金玉，所以一直也没太关心过他的事情。 “要不你进去跟他说，公司要倒闭了，总裁应该最怕听到这个吧？”冷红林提议道。 “...得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吧。”陈珈枫回答道。 这时，梁垣的电话铃声响了，两个人赶忙侧着脸竖着耳朵趴在门缝上偷听。 “喂，小玉。啊？哦...可是游乐场的票我早都已经订好了...哦...好吧，我知道了...那你记得早点回家哦...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挂了电话，梁垣自言自语道：“又是冷红林那个家伙...”，然后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戒指盒，打开看了看，又放了回去，失落地坐回老板椅上。 冷红林看到戒指，激动地捶了几下陈珈枫的手臂，陈珈枫也不躲，只是转过空无一物的脸对着她，没有五官，所以也看不见他是什么表情。 这时梁垣的电话又响了，他接起来，说：“喂，小玉。...可是...是不是又是冷...没什么...如果你不想发展这么快，我们可以维持现状...好...我等你...” 他挂了电话，脸上的失落逐渐变成了消沉，垂着头坐着，万念俱灰的样子。 冷红林想起金玉在餐厅跟自己哭诉的那些对于未来的恐惧...看来她已经对梁垣坦白了吗... 他们俩之间恐怕已经发生了什么大事...自己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冷红林在心里暗骂自己自私。 这时冷红林余光看见有个什么人在靠近，转头一看，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是她自己...不会吧...梁垣难道真的这么恨她吗？ 恨到...她成为了梁垣的「狼」！ 根本来不及去多想，「狼」已经来到了冷红林身边。 陈珈枫这时已经举起玩具枪挡在冷红林面前，却迟迟不按动扳机，结果被「狼」一拳打在下巴上，栽倒在墙上。 “你干嘛不开枪啊！？”冷红林一边说一边抄起一把升降椅，用椅子的四个脚顶着试图扑上来的「狼」。 “我下不了手...”陈珈枫用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又说：“这还是我第一次被你打出血，我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他的语气听上去又在嬉皮笑脸。 “你还有功夫说笑，那根本就不是我！快点干掉她，我快顶不住了！”冷红林使出吃奶的劲顶着，依然被对方推得向后退步，眼看椅子的轮滑都一个个脱落了。 陈珈枫深吸一口气，举起玩具枪瞄准那个身为「狼」的冷红林。 在他按动扳机的最后一刻，「狼」转过头来对他狡黠的一笑，只一瞬间，那张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错愕。 陈珈枫意识到「狼」完成了置换，但扳机已经扣下，子弹无法收回。 第四十五章 罚 冷红林错愕地看到自己突然出现在了椅子的对面，只见陈珈枫端着玩具枪对着自己的胸口扣下了扳机，枪口里顿时冒出一堆梦幻的七彩泡泡，漂浮在两人之间。 两个冷红林完成置换的瞬间，老旧劣质的升降椅里的气阀突然松开，又突然受力，弹簧从椅座里射出，将刚刚置换到对面的「狼」击中。 弹簧射穿了「狼」的肩部，「狼」倒在地上挣扎着，鲜血直流。 “呼...还好我可以改变子弹的性质...”陈珈枫惊魂未定地说道，用看不见的双眼望着泡泡后的冷红林。 他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进入熟人的意识领域除「狼」，额外的风险就在这里：同一身份的意识体可以被置换，如果对方的「狼」刚好就是自己，除「狼」的难度会成倍上升。 冷红林转身乘胜追击，掏出电击赶猪器，走向正倒在地上挣扎着的「狼」。 她骑在奄奄一息的「狼」身上，但没想到开动的电击器就快要击中「狼」的胸口的时候，又被它完成了一次置换，电击器也从她手中转移到了对方那里。 冷红林心里大喊不妙。 突然，一个身影冲过来一把将狼推开。 陈珈枫见机立刻开出一枪闪电弹。 这次正中红心，「狼」的胸口被看不见的火焰燃烧，火焰快速扩散至全身，最后化成黑色的渣滓消失在空气中。 冷红林看到面前站着的人竟是梁垣。 她一时分不清梁垣的本意是想救自己还是杀自己...毕竟两个冷红林看起来根本一模一样。 她不由自主地问出：“梁垣，你是...想救我吗？” 梁垣看着她苦笑着说：“我当然得救你了，否则金玉会难过一辈子的，我必须守护她的幸福。” “你...很讨厌我吗？”她想起自己是梁垣的「狼」的事情，还是有些耿耿于怀，于是想趁机打探一下。 “讨厌算不上，应该说是嫉妒。”他扶了一下眼镜，又说：“毕竟从一开始我就把你当成了情敌。很傻吧？” “是挺傻的。”冷红林一边说一边靠近他，用电击器将他击晕。 她扶着梁垣躺在地上，看着他书生气的脸说：“不过，我也差不多吧。” ‘啪、啪、啪’，陈珈枫一边走过来一边鼓着掌，此时他的脸上的五官已经归位，挂着她熟悉的标志性的笑容说：“有模有样的嘛。” 冷红林被这么一说，脸上露出小骄傲的表情，微微仰着下巴往总裁室里走。 她准备在老板椅上躺好，呼叫lee带她们出去。 路过站在门口的陈珈枫时，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装出一副总裁的架势说：“小陈啊，穿起西装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嘛。” “啊...原来上一次的问题出在这里。”陈珈枫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嗯？”已经进入总裁室的冷红林疑惑地回头看向他。 此时站在门口的陈珈枫，身上穿着精神病院的病号服，骨瘦如柴，留着滑稽的发型，冲她露出一抹邪恶的微笑。 冷红林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整个人像掉进了冰窟被冻住了一般，僵在原地，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在说：“ryan...你是什么时候...” “你猜？”骨瘦如柴的陈珈枫露出招牌的嬉皮笑脸。 “......” “经过上次你的指点，我照着你脑海里这家伙的样子，反复打磨了这个角色，甚至专门去窥视了他的意识。你觉得我这次演得怎么样？”他再度退出角色状态，眼睛里闪出狡黠的光。 “...我觉得你应该在精神病院里多住几年。”冷红林皱着眉对他说道。 “唔...你也会像那些臭虫一样说出这种无趣的话。”ryan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的表情。 他右手抓住总裁室的门把手，露出略显遗憾的表情，说：“看来，不得不给你一点小小的惩罚了。” 说完他关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总裁室的地面像电梯门一样打开，冷红林掉了下去，重重摔在楼下的地板上。 楼下的层高将近四米，左腿着地时，冷红林听见一声清脆的异响，这声音让她回想起了下午做饭的时候，掰断芹菜的粗杆时的声音。 她此时侧身跌坐在二十七楼的一间没开灯的办公室里，头顶的天花板完好无损，不知是什么时候闭合起来的。 冷红林试图爬起身，左腿刚一碰到地板便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疼痛。 她护着左腿咬紧牙关在地上趴了一会后，疼痛渐渐变得可以承受。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借着落地窗外射进来的灯光，看见左腿稍稍向外侧拐着，并且渐渐地肿大起来。 看来是骨折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意识领域里受伤，感觉好真实，令她忍不住质疑这里是现实。 疼痛、受伤、死亡，最原始的恐惧渐渐笼罩在她的心头。 她在「树突」终端呼叫陈珈枫和lee，无人应答，于是她尝试着移动到门口。 刚接近门口，视线便逐渐模糊了起来，紧接着她失去了意识。 强烈的痛觉令冷红林惊醒，睁开眼，天已经亮了。 她赶紧抬头看自己的左腿，那条腿已经肿成了三倍大，怪异地连接在膝盖上，鞋子紧紧勒在脚踝上，左脚已经麻木没了知觉。 好冷，喉咙好干。 她努力想起身去开门，刚坐直一点便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随即又跌回地上。她躺在地上用手拍门，喊叫了许久，无人应答。 冷红林停下来休息了很久，又移动到窗边，向窗外看。 街上车水马龙，对面的写字楼里有忙碌工作的人群。 她捡起地上的垃圾桶猛地砸向玻璃，捡起来，又砸，一直砸到再一次失去知觉。 ...... 已经不知是第几次醒来了，冷红林费力地睁开眼，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究竟身在何处。 身体滚烫，左腿还在疼痛，她一点一点挪动上肢触摸左腿，那里的皮肤冰凉冰凉地，没有一点知觉。 现在应该是晚上，或者不是...有什么关系吗？ 不一会，她感觉浑身轻飘飘的，疼痛感渐渐消失，她心想...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第四十六章 离奇的坠楼事件 “这样就要放弃了吗？”她感觉有人在身后抱着她。 “楚文...”冷红林迷迷糊糊地喊道，双手握住抱着她的那只手。 “唔...叫错人了。”那声音有些不愉快地说。 接着又换了一种亲昵的语气说：“你现在了解了吗，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像杀死那些臭虫一样杀死你。” “...ryan...你到底想要什么...” “时间太久，已经忘记了。” 冷红林忍着剧痛转过身，用一只手回抱他，然后说：“你该走了。” 她另一只握着电击器的手揣在怀里，正对着ryan的心窝。 启动时，她抬头看见ryan用那张消瘦的陈珈枫的脸，露出了一个受伤的表情。 电击器的电火花对着空气无力地闪了两下，冷红林知道又被他逃了，二十七楼的场景随即开始崩塌。 “冷红林！”冷红林感觉自己被人拼命地摇晃，脑浆都要摇匀了。 睁开眼看见陈珈枫的脸，她下意识地将他推开。 向后爬了几步后，她立刻查看自己的左腿，万幸，两条腿还一样粗。掐一下，有知觉。冷红林长舒一口气。 “你吓死我了！”陈珈枫两手垂下，原地向后坐着平复心情。 他穿着一身西装，是平时那种健康开朗的模样，尽管心有余悸，但直觉告诉冷红林，这是真正的陈珈枫。 在二十七楼昏迷了不知多久，她有些不太确定眼前发生过的事情了，她环顾了一下周围，问陈珈枫：“阿枫，我刚才怎么了？” “你刚走进总裁室，就突然倒下了。我检查了一下你的呼吸心跳，晃了晃你，你就又醒了。” 刚才果然又是ryan创造的拉长时间的意识领域，冷红林心想。 “糟了！ryan！又被他跑了，我们快出去！” 在楼顶派对时被莺莺燕燕灌了好多杯鸡尾酒的lee，凭着仅剩的一点理智，点上安神香，放出音乐，坚持到两个人都清醒过来，就趴在桌子上昏睡过去了。 冷红林和陈珈枫醒来后，把二十八楼搜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到半点ryan的痕迹。 两个人实在累了，就靠在刚才的椅子上休息，刚好给lee一点时间醒醒酒。 冷红林抱着双腿窝在椅子里，享受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左腿，不知不觉也打起盹来。 “他们在这里！！”一阵吵吵嚷嚷地声音将冷红林从睡梦中惊醒。 睁开眼睛一看，一群人风风火火地冲进梁垣公司，穿着各式各样的职业装，应该是刚才顶楼开露天派对的人。 “这是要干什么？！”同样惊醒的陈珈枫从椅子上弹起来惊呼道。 “你们几个骗子，刚才混进我们公司的团建，骗走了我们价值十九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的头奖奖品！我们已经报警，你们跑不掉了。”为首的保安说道，也不知道是真的保安还是派对装扮成的保安。 “团建？不是你们徐总非要带我们进去的吗？”陈珈枫站起身来，护着剩下的三个人说道。 “哼！别提了！徐总现在已经进医院了！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你们计划好的骗局吧！”保安气势汹汹地吼道。 “不是，大哥，你先冷静点，这里面肯定是有点什么误会。”陈珈枫害怕事情闹大，三人擅自行动的事情败露。虽然觉得冤枉，也还是陪着笑脸安抚对方的情绪。 “就在她头上！”这时一个大法官指着冷红林说道。 紧接着，一群人从两侧绕开陈珈枫的阻挡拥上去，冲向冷红林。 冷红林还没来得及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被连人带轮滑椅逼到了窗边。 那群人七手八脚地把她推搡在窗户上想要抓她的头发，冷红林使劲抱着头缩在椅子上，感觉快要被压得喘不上气来了。 最终他们从她头发上扯掉了什么东西，冷红林这才知道自己还一直带着变装派对最佳女装的皇冠。 拿到了皇冠，那群人才从冷红林的身上离开。 她刚喘上气，就听见身后连续几声金属断裂声和脆响，身后的玻璃整块开始脱落，接着她连人带椅开始往后倾斜。 这瞬间冷红林心想，不会吧...又来一次？我今天就必须得摔死在这里是吧？ 身体刚刚仰面伸出楼外的时候，她撇见有个人正在二十九楼悬挂着的高空作业吊篮的侧面探出半个身体看热闹。 还没等冷红林完全倾斜到楼外，那个人已经翻过吊篮跳了下来，在冷红林身后推了一把。 这一推虽然不足以将她推回楼里，但是给了冲上来的陈珈枫足够的时间抓住了冷红林向前伸出的手。 还没等她被拉回去，楼下已经响起了三声沉闷不吉利的巨响。 冷红林爬回到室内，坐在地上惊魂未定。 窗户的缺口吹进来一阵穿堂风，将她面前地上的一张粉红色打印纸吹得翻了个面，上面用红色加粗大字打印着：窗框松动，请勿靠近！ 八成是之前贴在这扇窗户上，什么时候掉下来的。难怪外面有维修用的高空作业吊篮，也许本来天亮就会有人来维修了。 陈珈枫趴在窗框的边缘向下看，楼下空旷的广场上现在多了一摊破碎的玻璃，散架的人体工学椅和一具蝼蚁一样的尸体。 刚刚气势汹汹来夺回皇冠的人早已作鸟兽散了。 lee的酒也已经彻底吓醒，急急忙忙收拾好了设备。 陈珈枫告诉不愿离开的冷红林，他们身份特殊，这种事发生会有大量民众、媒体聚集，不宜在此久留，有什么问题自然会有人来涤良调查清楚。 于是他背起梁垣，推着冷红林往前走。 几个人来到一楼，找到后门溜了出去。后门的保安不在岗位上，估计是也跑到大门口处理刚才的坠楼事故去了。 lee的车停在大厦侧面的街道上，陈珈枫把梁垣放在后座，自己也钻了进去。 冷红林上副驾驶前，看到有两辆车开过来，停在大厦的正门前。 从前面那辆上面下来了几个人，开始封锁现场。 后面那辆车里只下来两个人，是楚文和桂岚灵。 她感觉楚文一下车先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很快又移开眼神朝事故地点走去。 第四十七章 欲 回到家里已经快要凌晨四点了，第二天还要去上班。 冷红林连洗漱都省了，换了睡衣，直接躺到了床上。 从事情发生，到躺在床上，她一直在想刚刚坠楼的那个人。 那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中年男子，留着胡子，戴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 睡着前最后一个念头是：那人莫非真是想救我吗？会有人用这种飞蛾扑火的方式救一个陌生人吗... 六点的闹钟响起，冷红林伸手去关掉。浑身像要散架了一样。 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在洗手间洗漱完依然是迷迷糊糊。挪着酸痛的两条腿，她走向厨房准备做早餐吃。 刚来到客厅，她就愣在了原地。 楚文闭着双眼坐在餐桌椅子上，颓废地向后靠着。 他还穿着和昨天一样的衣服，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衬衣的领口有些凌乱。 “昨晚为什么要去？”听到冷红林出来了，他闭着眼说道。 “...ryan写了封信给我...说带走了我朋友，我去救他。”她一边说，一边侧过头去不看他。 “你差点死了。”楚文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那是个意外，和ryan无关。” “你知道他有多危险吗？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再说呢？”楚文叹了口气说道。 “我根本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回来，我根本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回来...”冷红林的声音也颤抖起来。 见楚文皱着眉没有回话，她也没什么心情吃早餐了，转身回房间准备换衣服上班。 “桂岚灵来过，她把你的大部分衣服都打包走了。经过这次的事情，我已经意识到了严重性，涤良的事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半点，你大可以放心搬走了。”走出客厅前她背对着楚文说到。 刚走到房间门口，冷红林便感觉被抱着肩膀转过了身。 楚文凉凉的薄嘴唇印在了她的嘴上，这个带着怒气的吻在他们之间停留了一会，在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停了下来。 “我不能搬走。”他皱着眉头，眼睛里依旧射出愤怒的光。 他看着她的脸，那种愤怒似乎愈演愈烈，在他的体内翻腾。 接着，他抱着冷红林沉入了更深的海底。 冷红林没有抗拒，她也无法抵抗自己想被大海吞噬的欲望。 “你爱我吗？”她在溺水前问道。 “我不爱你。我不爱任何人。” 听到谜底，她依旧无法阻挡心中浪潮的汹涌，任由自己堕入了无尽的深渊。 冷红林上班迟到了。 来到熟悉的那间检查室，老师通过老花镜的上缘责备地盯了她一眼，将辅助的器具递给她，嘴上说：“你再不来我就要发现我这里不需要人帮忙了。” “对不起，王老师，昨天睡得太晚了...”她不再继续说下去，毕竟说到这里还不算撒谎。 “哼！年轻人！才放三天假就放飞自我了，作息也不知道调整一下。”王老师对她撇撇嘴巴，眉头一皱，眉心那颗巨大的黑痣都跳动了一下，说：“别忘了，今天下午跟我出一台手术啊。” 冷红林目前工作的地方主要是做检查，工资不高，但是工作时间相对稳定，不用出夜班，也不用去病房里管病人。 偶尔跟手术算是王老师对她特别的优待，希望她可以多学点东西。 上午的检查全部完成，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冷红林便打算上病房先了解一下下午手术病人的情况。 “不做咯！”来到病房询问了基本情况，再次嘱咐手术时间和术前准备时，病人家属这样说道。 “为什么？手术从节前就提申请，好不容易排到了，而且他这种情况手术还是比较紧急的。”冷红林有些讶异。 “为什么，你看他那个样子嘛。” 病人的样子的确是有些怪异，他盘腿正坐在床上，一只手手心向上放在身前，另一只手里盘着一串佛珠，刚才询问情况的时候也一直是这个样子，问题都是家属在回答。 “他都成佛了，还做什么手术，我就直接回家去把他供起来就行了嘛。”病人家属说着拍了一下病人的大腿。病房里的其他人也都噗嗤一声笑了。 “您别说气话嘛...”冷红林也觉得有些滑稽，皱了皱眉憋住了。 “说个玩笑咯，那么认真。那反正下午你们来把他放倒了，给他做掉就是了嘛。”病人家属摆摆手说道。 结果到了下午，病人始终维持这样的姿势坐在床上，最终手术还是没有进行。 下午下班的时候，上次那几个同事又和节前一样，在冷红林检查室门口勾肩搭背，交头接耳。 看到冷红林走出来，其中一个对她说：“你最近，桃花运很旺啊，还都是大帅哥。哪座庙里求的？分享一下呗。” 冷红林向走廊上看去，楚文笔挺地站在那里，走廊尽头窗户透进来的自然光为他周身镀了一层光环。 看到冷红林出来，他立刻走了过来，说：“下班了吗？跟我出去一趟。” 冷红林看到他靠近，便想起今天早上的事，脸又烧了起来，双手下意识地抱着胸说：“去哪？” 楚文看见冷红林抱胸的动作，嘴角抽搐了一下。又看了看旁边笑成一片的同事，拉起冷红林的手就走。 到了车里，看到副驾驶座位上的冷红林还抱着胸，楚文不快地说：“你该不会把我当成色魔了吧。” “什么样的人，可以算是色魔？”冷红林愣了一下，转过头认真地问道。 “...就是不分场合时间，看到另一个人就想着那种事。”楚文皱着眉头说道。 冷红林的脸突然又红了起来，视线猛地从楚文身上移开。 原来我是个色魔...她心想。 “早上的事...如果你需要一个交待...”楚文清了清嗓子，开口严肃地说道。 “打住！”冷红林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你的态度我已经很清楚了，我也是个成年人，自己做的选择，会自己负责任。这件事上我和你是平等的，你不需要给我交待。” 楚文挑了一下眉，轻轻点了点头。 第四十八章 燕巢 冷红林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少逞强的成分，如果有，也早已经被她强行吞了下去，消化掉了。 车经过了郊区，来到近海，开始攀上一段狭窄的盘山路。停下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楚文把头伸出驾驶位的窗户，面对着一个监控摄像头看了几秒，一扇沉重的铁门开启了。 进了门，车辆经过一条精美的小道，小道两旁是细心打理过的庭院，最终停在一座依山而建的庞大现代风别墅前。 别墅坐落在半山腰上，面朝大海，通体纯白，线条方正。建筑设计巧妙地利用了山体的坡度，像是长在半山腰上的燕巢。 “这...该不会是你新买的房子吧！？”冷红林看着这栋梦幻的建筑，咽了咽口水，心想，刚才果然还是应该要他给个交待。 “别做美梦了，这是董事长家。”楚文看着陷入幻想的冷红林摇了摇头说。 这时门开了，刚打开一条缝，一条白色的阿富汗猎犬从里面钻出来，在楚文身边兴奋地走来走去，身上长长的顺直白毛在空中飘逸着，看上去像一匹小马驹。 “蛋卷，坐。”楚文弯下腰摸摸它的背，它随即乖乖坐下。 “楚总，冷小姐。”开门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优雅地站着，耳朵上带着「树突」终端。 “阿然？！”冷红林惊讶地喊出那个人的名字，她还是第一次听到阿然说话。 “这不是阿然，是离，董事长的助理。”楚文跟她介绍道。 冷红林正想接着问，一阵‘哒哒哒’的轻快脚步声从玄关后面传来，紧接着，一个人冲出大门跃到了楚文身上。 “达令！”桂岚灵挂在楚文身上亲热地叫道，蛋卷也兴奋地在两人脚边嗅来嗅去。 “快下来，我背好痛。”楚文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真有些吃力。 “哈？为什么？你又锻炼过度了吗？”桂岚灵悻悻地跳下来，两手勾着楚文的脖子说道。 楚文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旁边正在盯着他们看的冷红林。 桂岚灵微微皱了一下细长的眉，轻哼一声，走到冷红林面前，冷冷地说：“...跟我来吧，爸爸在等你了。” 穿过玄关，经过一条又长又宽的走廊，走廊的外面是一个建立在山崖上的露台。 走廊的尽头有两部电梯，四人搭乘电梯来到负二层，又经过了一条走廊，来到一个空旷的会客厅。 会客厅的最里面有一扇门。 离打开门，示意冷红林进去。楚文和桂岚灵则在会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这里虽然是负二层，但并不是地下，房间巨大的落地窗外依然可以看到山崖外的大海。 房间很大，只在正中间摆了一副淡雅的屏风。 离引领着冷红林绕过屏风，一张大床面对着落地窗外的大海，上面躺着一个年轻男人。 他头上戴着一个熟悉的接收器，耳朵里戴着「树突」终端。 他的双眼无神地睁着，时不时眨巴一下，嘴巴微张，鼻子里插着鼻饲管，身上接着心电监护。 离走到他的身边，摇动他身下那张床的摇杆，床的上半部分向上倾斜，使他半坐了起来。 他的头转向离，眼睛盯着离的脸看，嘴巴不知为何做了两下咀嚼的动作。 冷红林读书的时候学过，在医院里也见过，心里知道，这是个植物状态的人，她看了看年轻男人露出的小腿，上面该膨隆起来的肌肉的位置已经凹陷，恐怕这个状态已经持续了一些年了。 植物状态的人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植物人，他们有呼吸、心跳、血压、体温，能消化，有睡眠觉醒周期。 他们还保留了一些脑干和脊髓的反射，如果你对着他们吼叫，他们甚至会表现出害怕甚至做出哭泣似的反应；如果你掐他一下，他或许还会躲开。 真正的植物人与大众普遍认知里的一直在昏睡的植物人完全不同。 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们只是有点痴傻，但他们的确已经失去了意识，是一具会哭会动的空壳。 冷红林知道眼前床上这个年轻的男人就是如此。 “冷小姐请，董事长已经准备好了。”离示意冷红林躺在大床旁的一张贵妃榻上。 “董事长？在哪？”冷红林疑惑地问道。 离没有回话，只是把头转向床上的男子。 那人看起来不到三十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能当上桂岚灵爸爸的年纪... 冷红林没再多问，她带着疑惑和好奇躺在贵妃榻上。 离为她带好接收器和「树突」终端，她像之前很多次那样熟练地闭上眼睛，等待进入未知的领域。 眼前的闪光消失前，冷红林就隐约听见了海浪的声音，气温有点凉，咸咸的海风吹在她的脸上。 睁开眼，她正坐在这栋别墅一楼刚刚路过的那条又长又宽的走廊外的露台上，一轮满月高高地挂在海平面上方，照得她身下雪白的沙发渗出淡蓝色的光。 这里与模拟机里陈忱的意识领域中那个梦幻的热带海岛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这片海有着一股危险残酷的气氛，裸岩上的礁石里似乎都隐藏着杀机。 “终于见到你了，冷小姐。”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说道。 沙发的另一头坐着一个白头白须的老人，老人的身形乍一看像是个中年人，较一般的中年人还更健硕。 但细看下皮肤却难掩岁月的痕迹。 他的白发和白须整齐地梳理成型，穿着有品位，气场沉稳，像是那种见过很多大世面的有钱又有涵养的老头。 “董事长？”冷红林虽然没见过他，但他的模样正符合了她心中董事长的模样。 老头看着她，诙谐地侧了一下头表示肯定。 “有人告诉我，你给公司制造了不少麻烦。”老头表情轻松愉快地说道。 “我...”冷红林刚想否认，突然想起自己才入职四天就已经有两次擅自行动，还卷入了一桩离奇的命案，现在都不知道是否与自己有关，也许真的会害公司陷入危机。 第四十九章 老相识 “对不起...”冷红林低下头认错。 “哈哈哈哈，我并没有要责怪你。相反，你才是应该要愤怒的那个人。”老人笑着说。 “我...应该愤怒吗...”冷红林有些摸不着头脑。 “冒着会变成身体或心理残疾的风险，甚至还差点丢掉性命，结果只拿到那点微薄的薪水，现在还被一个莫名其妙的老头子说你在制造麻烦，这世上大多数人都会感到愤怒。” 只工作了几个小时就拿到两万四，冷红林心想，对我来说怎么也不能说是微薄了，是这有钱老头已经对金钱毫无概念了吧。 “这样说的话，楚文他们不是也一样吗？”她说出口的是。 “不一样，他们都没有家，涤良对他们来说是家一样的存在。你不需要这种替代品。” “你说这些...难道是想劝我辞职吗？”冷红林莫名有种孤独的感觉。 “不不...恰好相反，我很希望你能留下。我只是想了解你的动机。” “......”冷红林被问住了，她自己从没深想过这个问题，好像从一开始就感觉这是件很自然的事，回过神来已经深深陷进去了。 “抱歉，这都不重要了，只是我个人的一点好奇，毕竟你现在已经无法脱身了。”老头垂下眼沉思了起来。 两个人都在自己的思绪里沉默了一会。 他抬起头，开始时那种轻松从容的神情已经从他脸上消失，现在换上的这幅面孔完美的融入了这个暗藏着危险诡谲的意识领域。 “你见过ryan了。”他说出这个名字的声音有些沙哑。 “见过两次。他还给我写了信。”冷红林突然觉得这里更冷了，将两条胳膊抱在一起。 “他还是老样子...”老人挥了挥手，冷红林的身上多了一条毛毯。 “你会这个！？”冷红林激动地说道。 “让你失望了，这不是你的独门绝技。” “我其实算不上会，我没办法像你这样随心所欲的做到。”她裹上毛毯，蜷缩在沙发上。 “你之所以被ryan盯上，正是因为你可以，你的天赋只展现出了冰山一角。ryan选你做他的容器，就是想占有你隐藏在海面下无可估量的天赋。 “造物的天赋，是所有天赋的源头。ryan就是将这种能力发挥到了极致。 “他创造新的意识领域诱捕拥有能力的条狼氏。如果条狼氏彻底相信那个领域就是现实，并且放弃抵抗，意识便能被他彻底杀死，接着他便可以占据那个躯体和原主人的能力。 “ryan在自创的意识领域里从来都是唯一的神，所以你在那里创造了一张电网的事应该是他长久以来极罕见的几次失败中最让他耿耿于怀的。” “难道你的身体...”冷红林突然明白了什么。 “没错，他罕见的几次失败，我也在其中之一，只不过我自己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我二十八岁时，在一次任务中被他诱捕了。那时候的涤良只是我们庞大的家族产业里其中一个不起眼的环卫服务公司，条狼氏这种职业，还以师徒制的形式传承着。 “在那个领域中，我的师傅，同门师兄弟，还有小师妹——也是我的太太，都告诉我狼毒已经完全灭绝了，所有人都劝我回家继承家业。 “当所有人都指出你是错误的情况下，没有几个人能坚持自己的判断。但我做到了，我不断质疑那个领域的真实性，并在那个领域里整整坚持了四十五年。 “我拿不出任何证据，也拼凑不出事情的全貌。直到我的意识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现实中才过去了四天。 “我的身体快要死了，ryan才离开。他离开后，那个领域崩塌了，而我的意识也被他恶意困在了我自己的意识领域中。 “ryan离开的时候，我的意识是七十三岁，从那开始到现在，过了十八年，我在意识领域里的形象虽然一直维持着七十三岁时的样子，但我的意识实际上已经活了九十一年...而我的身体，现在只有四十六岁。” 冷红林想起外面那个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植物人...他躺了十八年，很少晒太阳，也很少有表情，所以皮肤老化得很慢。十八年都没怎么变老，也许不是那么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不是我家雄厚的经济实力，我的身体应该早就死了吧... “从被ryan捕获以后，我就再没见过我真正的女儿。她不是条狼氏，一开始我们之间联络只能通过她妈妈。后来涤良成立了特殊业务部，有了「树突」，我才能跟她说上话。” 老头站起来，走到露台的边上，这时满月已经向上爬到了远处一座山的高度。 “ryan就是这样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这次叫你来的目的就是想问你的意愿。ryan选中了你，如果你想要绝对的安全，我可以提供给你。 “直到我们确定他已经完全死亡之前，我可以为你提供庇护，之前也有成功的先例。你在那里可以衣食无忧，物质方面应有尽有，唯一的代价就是失去自由。” “......” “你可以先回去考虑一下，一切由你自己决定，但是要尽快。” “这里结束了，带她出去。”老头说完便消失在冷红林面前。 “冷小姐，请准备好，我要开始了。”离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冷红林躺在白色的长沙发上闭起了眼睛。 看见离带着冷红林走出卧室来到会客厅，桂岚灵站起身快步迎上来，有些不快地问她：“怎么去了那么久？桂图老头都跟你说什么了？” 冷红林看了一眼楚文，楚文对她点点头，表示可以说。 “他说了关于ryan的事，问我要不要寻求庇护。” “问一句话的事，至于说那么久吗...”桂岚灵小声抱怨道。 “走吧，我们回家了。”楚文一边对冷红林说一边穿过走廊往电梯走。 “诶？！不是说追查ryan的事，要在这里住几天吗？”桂岚灵着急地说道。 “现在不需要了，他的身体死了，线索中断了。”楚文说完进电梯自顾自走了。 第五十章 残月 “....行李都给你拿过来了。在这里住着那么舒服，你自己还新买了房子，非要去住那种破公寓...”桂岚灵小声对着走廊尽头已经关闭了的电梯门说道。 “行李我下午已经拿走了。”楚文从里面打开关闭的电梯门，探出头来说道。然后他皱着眉头看着冷红林，像是在质问她愣着干嘛。 冷红林赶忙追上去，心想，他难道是顺风耳吗？ 再次经过一楼那条又长又宽的木地板走廊时，冷红林驻足望向打开的玻璃推拉门外的露台。 窗外的景象一如刚才在桂图的意识领域中一般，但那种危险诡谲的气氛荡然无存。 现实中的这里，满月在平静的海面上留下圆圆的倒影，海风轻轻吹来，十分惬意。 “楚文...你刚刚说ryan的身体，死了？”她凝视着月的倒影问道。 “嗯。”楚文停下脚步。 “...是昨晚那个坠楼的人吗？”冷红林转身面对楚文问道，脸上表情凝重。 “是。他在叶胜雄的别墅里留下了指纹和头发，尸体也让叶胜雄辨认过了，他的家人只有在农村老家的父母，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正在赶来的路上。” “......”冷红林不知为何，听到这里心里竟有些悲伤，但她只是说：“既然确认ryan已经死了，为什么董事长还提出为我提供庇护。” “那具身体实际的主人另有其人，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小说家。” “容器...”冷红林想起了ryan信中用到的字眼。 “没错。恐怕是什么时候被他选中的条狼氏，本人的意识估计早就被ryan杀死了。”楚文此时也转头望着海上月的倒影。 “所以你们推测ryan只是抛弃了这具身体，他的意识还活着？”冷红林皱起眉看向楚文。 “我们也不知道他是否用了什么方法，在跳下去之后转移到了新的身体上，所以你的危险并未解除。”楚文对她轻轻点点头。 回家的路上，桂图那躺在病床上，圆睁着空洞的双眼，面朝着空旷海面的寂寞身影始终在冷红林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两次落入ryan的陷阱她都顺利逃脱了。 第一次是因为ryan的轻敌。第二次是在自己已经快要放弃的时候，ryan主动出现才抓住了一线生机。 如果再有第三次，她还能化险为夷吗？ 或许逃避真的是更好的选择。她想着，闭上眼睛。 一轮残月挂在露台正上方，冷红林打开走廊里的玻璃推拉门。 她看到一个裹着毛毯的背影，坐在白色长沙发上。 那个身影听见她的到来，推开身上的毛毯，起身离开长沙发，背对着她走到露台边缘的围栏处。 那是个身姿曼妙的年轻女子，月光照着她光洁无暇的躯体，泛起一层浅浅的蓝光。 女子坦诚地转过身，对着她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 “师兄，很怀念吧？...游戏不得不结束了...最后再让你看一眼我跟你初次见面时的样子。” 师兄？我吗？冷红林想。 女子突然收起灿烂无邪的笑容，低下头，两只眼睛陷入深深的阴影中。 “怎么办好呢...一想到让你回到那个世界，你就要跟那个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我就恨得牙痒痒。” 说着，她缓缓走向冷红林。冷红林想躲开，但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她将手伸入冷红林的腹部，从里面取出一个闪着金色光芒的片状物，用两根手指捏着，放在眼前查看。 接着，她靠近冷红林的耳边说：“你还是在这里好好呆着吧。还能待多久，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 冷红林睁开眼，靠近她耳边的人是楚文。 “醒醒，回去再睡。”他一边伸手到车的内侧解开她的安全带，一边说。 “...你别老做些让我误会的举动。”冷红林皱着眉推开他，又小声补了一句：“你又不爱我...” “爱或者不爱有很重要吗？你所指的爱，也不过是种稍纵即逝的化学反应。” “...渣男歪理。”冷红林说完，丢下他自己回家去了。 洗完澡，冷红林准备把当天和前一天没时间洗的衣服丢进洗衣机里洗。 这时她突然发现，前一天凌晨回到家时脱下来的涤良室内保洁服背后，贴了一个金色的碎片。 她将碎片撕下来看，是一张芯片。芯片的一面刻着一个小小的字母：r。 她脑海里闪过ryan从高空作业吊篮上跳下来，在她背后推了一把的画面。 一瞬间她明白了这张芯片是什么。 冷红林冲向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楚文，激动地说：“你们不用再找ryan了，我知道他在哪里。” 说着，她用两根手指捏起那枚芯片，举在楚文眼前。 “芯片？”陈珈枫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冷红林点点头，嘬了一口奶茶。 “那这件事就算顺利解决了？” 冷红林再点点头。 “太好了，陈珈枫同学可以睡个安稳觉了。”lee伸出一只手拍了拍陈珈枫的背后说。 “你介意说一下，那个ryan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吗？他给你写的信好那个...”陈珈枫想起信里的内容，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 游优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递给陈珈枫看：好哪个？符合你的心情？ lee也凑上去看了看，然后对着游优竖起大拇指表示赞同。 于是冷红林对三人描述了一下两次在ryan创造的意识领域中发生的事，除了最后被他抱住的部分。 “......”大家沉默着消化了一会。 “对了，林，芯片是在哪里发现的？”lee开口问道。 “在那天晚上穿的工作服背后，你们记得ryan坠楼前推了我一把吗？就是那时候粘上去的。我也搞不懂为什么...粘在我背上，我发现了肯定会把它上缴啊...” lee和游优再次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一起转头看向陈珈枫。 “唯一的解释，扮演某人，入戏太深了。”lee说道，游优点头表示赞同。 “啊...说起入戏，有个事我今天想问问你们来着。有没有人中了狼毒会一动不动地坐着，假扮成佛像的样子？”冷红林右手锤了一下左手心说道。 第五十一章 雕塑家 “不是没有可能...中了狼毒的表现大多是心理世界外化，具体情况如何，要看那人的心理状况，各种各样的都有。可以调查一下出现这种现象前，有没有目击者听到「韵律」。”lee答道。 “有。我今天问了，同一间病房的人在那之前听到过。” “信息给我点，我查查具体情况。”lee不知从哪里掏出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 “我大概了解了一些，不过...我们换个人少点的地方吧。”冷红林左右看了看九点多还人来人往的奶茶店说道。 于是四人聚集到了同一条商店街内陈珈枫家关闭的玩具店内。 冷红林从包里掏出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学着平时lee的样子念到：“咳咳，赖自清，男，42岁。自由职业者，半年前查出甲状腺恶性肿瘤，现在在本区第一医院甲乳外科住院，计划做手术切除。预定的手术前一天，也就是昨天，夜里，同一间病房的病人被他手机里传出来的有节奏的敲击声吵醒。第二天，也就是原计划的手术当日，昨天，他就开始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像入定了一样，我也亲眼见到了。今天我老师去看他的时候还是这样。以上。” “可以啊，小野猫，lee要失业了。”陈珈枫说着用胳膊肘子戳了戳一边听一边在电脑上搜索的lee。 “拒绝捧一踩一。”lee冷漠说道，继续在电脑上敲击着。 “好了，我补充一下。”随着最后一下慢节奏的敲回车，lee接着说道。 “赖自清的职业是个雕刻家，但是基本没什么生意，平时的吃穿用度都是依靠他老婆开小卖部的收入。两个人是丁克，没有孩子。他虽然没有生意，但是从未停止过创作，所以平时用在雕刻耗材上的金钱不少。家里虽然不至于揭不开锅，但是也的确是挣扎在温饱线上了。” “好恐怖...这种信息是怎么查出来的...”陈珈枫故意在lee眼前做出一副惊恐的表情。 “失业不了了吧？”lee对陈珈枫微微翻了个白眼接着说：“我已经向老大汇报了，现在等他回复。” 没一会，lee接到楚文的消息，她面露难色地看向冷红林。 “难道我又搞错了？”冷红林有些沮丧地说道。 “那倒不是，你自己看吧...”lee一边说，一边把电脑屏幕转过来，对着其他三人。 屏幕上楚文的信息写着：陈珈枫、游优、lee xu执行任务。冷红林回家。 “为什么？！”冷红林仰天长啸。 “额...主观上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是过来人...客观来说...我们都是经过了高阶模拟机训练才上岗的...你已经破了很多次例外了，老大不是针对你。”陈珈枫小心翼翼地安抚她。 “这次任务不能没有我，我回家了你们一个都进不去，医院晚上禁止探视。”冷红林得意地说道。 “......” “好嘛好嘛...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说我不说，领导怎么知道？何况我只是去现场，不进去，怎么样？”冷红林对着面前的三位做出双手合十拜拜的动作。 三十分钟后，四个人带齐装备，来到夜里无人的门诊楼里冷红林上班的检查室。接着制定了详尽的偷人计划，并开始实施。 冷红林给陈珈枫穿上王老师的加大码白大褂，推着一台平车，一起走上四楼甲乳外科的住院部。 经过只剩下应急光源的走廊，她让陈珈枫停下，一个人走向护士站。 此时值班医生正在值班室睡觉待命，只剩下一个夜班护士守在护士站，以防夜里有紧急情况能及时响应。 看到冷红林走过来，值班护士非常惊讶：“欸？小冷，你怎么这个时间来了？” “王老师那个病人，10床的赖自清，我晚上想他想得睡不着觉，就过来想跟他出去走一走...”冷红林不敢看护士姐姐的脸，她感觉到自己的汗从额头上往下滑。 不会吧...她居然忘了周密计划的第一步，撒谎，对她来说就是一道坎... “小冷，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那个病人的话，下午已经出院了。还有啊...他有老婆的...你还是不要想他了...”护士姐姐贴心地压低声音对她说道，生怕给别人听见了。 灰溜溜回到检查室，lee已经调查出了赖自清的住址。 上车时，冷红林请求lee带上自己，lee询问冷红林为什么这么执着，一定要参与任务。 冷红林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桂图也问过她类似的问题，在那之后她有粗略地思考过。 自从遭遇了ryan，她心里多了一种微妙的感觉，好像有什么她必须得到的答案，只能在那些神秘诡谲的世界中才能找到。 赖自清家的小卖部位于一个城中村牌坊下的位置，他家租住的房子也在此城中村内。 村内密密麻麻布满了几十栋细长的七八层小楼，样式颜色不一致，但是基本大同小异。楼栋之间只留下了非常狭窄的缝隙，有些缝隙甚至连孩子都无法进入。 村内的道路拥挤潮湿，没有规律和标识，方向感不好很容易迷路。 走在这些道路上，头顶上悬挂着错综复杂的电线，还有滴着水的湿衣服，让人有些无法安心。 这种楼是村民对自己有限土地最大限度的利用，大部分楼栋都用来出租给收入水平不高的外来务工者，赖自清夫妇就是其中之一。 车停在村外的路边，坐在车里望向村口牌坊下方可以看到，赖自清家的小卖部已经拉下闸门，看来是打烊了。 “我定位到赖自清的太太黄娜的手机应该还在小卖部才对，难道是忘记带回家了？”lee盯着电脑疑惑地说。 “我去实地探查一下。”话音刚落，陈珈枫已经窜出了车外。 他小心翼翼走到小卖部铁闸门那里四处看了看，然后趴在门上侧耳倾听。 好像听到什么后，他大摇大摆地走回来，趴在打开的车窗上悠闲地说：“稳了，里面麻将搓得热火朝天，估计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第五十二章 雕塑之家 天上这时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陈珈枫从后备箱拿出两把长伞，一把递给游优和lee，剩下一把给自己和冷红林撑着。 他们通过导航找到赖自清所在的楼栋，几个人在楼下待了没几分钟，便等来两个勾肩搭背醉醺醺的人，从那栋楼里面出来，几个人在一旁把住门，顺势走了进去。 赖自清在四楼的住处似乎只有一扇木门，陈珈枫转动门把，门没锁。 他轻轻推开门，狭窄的走廊里开着一盏昏暗的灯，从里面散发出一股油彩的味道。 还没进门，他便楞在了原地，头向后微微仰了一下，像是吓了一小跳。 其他三个人见状，从他身体的缝隙中往里张望。 只见走廊靠左放着一尊两米多高的人形雕像，赤色的巨面狰狞地转将过来，怒目圆睁，俯视着门口的四人。 雕像身穿华丽的铠甲，身飘缎带，手持一把琵琶，应该是四大天王里的东方持国天王。 陈珈枫回头对身后的几人做了一个震惊的表情，小声说：“难怪他家里都不用锁门...” 天王像占据了走廊的大部分空间，他手里端着的琵琶和右侧的墙面之间，仅剩二十公分左右的距离。 陈珈枫只好从琵琶下面，天王的腿部与右侧墙面之间形成的一个空间钻了进去。 刚站起来，一张西方女人标致的脸紧贴着陈珈枫的面部，他往后退了一小步，想看清雕像的全貌，刚好踩到lee从天王像下方缝隙中爬出来的手。 那是一座接近两米高的战神雅典娜像，她左手持盾，右手在空中作出持矛的动作。身上穿着垂顺的战袍，头戴一顶镶嵌着猫头鹰的头盔。 好不容易四个人都爬了过来，挤在两尊神像中间逼仄的空间里。 冷红林捧起lee被踩肿的手吹着，陈珈枫合十双手低下头来像lee求饶。 此时的位置，两侧各有一个房间。 游优缓慢打开左边的一间，这间房原本应该是客厅兼厨房。 但灶台和餐桌、沙发已经被雕塑材料和画稿占据，最里面是阳台和一个小小的洗手间。 房间中央是一座未完成的塑像，整座塑像几乎占据了房间面积的一半。形状大体是一个竖着的巨大椭圆形，材料像是来自生活垃圾里的塑料。 上面塑造出了无数密密麻麻的或圆形或尖锐的凸起，还有些管道状的东西伸出。 完全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却能给人带来一种阴郁不详的感觉。 如果这种感觉正是赖自清制作这座雕塑时所追求的，那他的确是个很棒的艺术家，冷红林想。 大家看到这座塑像，不约而同地退出那间房间，把门关了起来。 接着，四人顺着陈珈枫打开的右侧房间门往里看。 这间房内的场景看起来比上一间还要诡异，虽然是间卧室，但此时已经没有空间可供人躺下了。 从门口到床上，再到桌子上、柜子顶上，所有平面上都堆满了密密麻麻的佛像。 “应该就只有这两个房间吧？难道他不在吗？”陈珈枫看了又看，没有看到房间里有人。 冷红林咽了咽口水，手指向一座身上散发着黑紫色光圈的佛像，说：“那是他吧？” 他的确完美融入了这间卧室，他身穿白色松垮的单肩袈裟，头上还带着自制的白色石膏打造的肉髻，他的皮肤因为生病加上许久没有晒太阳变得苍白没有血色，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前方，神情自若地盘坐在床上。 他旁边的一座等身彩色弥勒佛像还比他更像活人... “好像的确是...你眼力真好。”lee仔细看了看，对比存在手机里的赖自清的照片说道。 “这不用眼力有多好吧？他身上那一圈黑烟，很难不注意到...”冷红林对那黑烟感觉很不好，皱着眉厌恶地说道。 “黑烟？什么黑烟？”陈珈枫和lee异口同声地问道。 冷红林看向一脸疑惑地望着她的三个人，又再次看了看散发着黑紫色气息的赖自清，说：“难道你们看不到吗？” “林，你是不是眼花了？”lee又仔细看了一会说道。 “我...眼花了吗...？”冷红林打开这间卧室的灯，揉了揉眼睛，那圈黑烟还在。 “应该不是，我看得很清楚...”她确定地说道。 lee赶紧把灯关掉，看了看黄娜手机的定位，确定她还在小卖部，松了口气。 她开始在地面上清理空间，说：“时间有限，我们快开始吧，黑烟这件事之后再说。” 冷红林她们听了，也一起动手清理起来。 “我就知道。”陈珈枫放下手上拿的长伞，一边清理地面，一边爬到冷红林身边对她说。 “嗯？” “我就知道你不一般，第一次见你时，我就有这样的直觉。”他说着冲她骄傲地笑了笑。 一切准备就绪，陈珈枫和游优开始进入赖自清的意识领域。 游优睁开眼前，就感觉到自己正躺平在哪里，并且漂浮着。应该不是在水中，因为有微风在他周身吹拂着。 他感觉自己像一片有意识的羽毛，轻飘飘地没有重量，但却可以任意在空中变换方向。 他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直到一个沉重的物体突然毫无征兆地压在了他的胸口上。 一被那重物触碰到，他便无法再自由自在地游荡，只能任由那重物驾驭着自己。 于是他睁开眼，看到一尊和刚刚一进门时看到的那个庞大的天王像类似的天神，正踩着自己的胸口站着。 只不过这一尊是青黑色的面孔，手持着混元珍珠伞，这是北方多闻天王。 很可能是陈珈枫进来时拿着一把长伞，身形又高大，便给了主意识赖自清这样的印象。 “...枫，你什么意思？”游优看到那天王兴奋地体验飞翔的表情，便猜到了他的身份。 “......”陈珈枫没回答，只是疑惑地低下头四处看了看。思考了一下，又兴奋地继续飞着。 “喂，陈珈枫！你为什么要踩着我飞？”游优这次怒气冲冲地冲他吼道。 第五十三章 人瘤 只见陈珈枫一个急刹车，蹲下身来对着他仔细端详。接着试探性地小声对着游优说：“优，是你吗？” “当然是我啦！还有谁能忍耐你这么久？”游优再次暴怒。 “哈哈哈哈哈，对不起，但是你怎么是一朵云啊？是因为太没存在感了吗？”陈珈枫不厚道的笑了。 “你快先给我下去！” 陈珈枫一边笑一边顺从地跳了下去，落在一片高低起伏的云海上。 游优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想把陈珈枫的鞋印拍掉，这时他看到自己的身体果然是一朵洁白的云。 陈珈枫笑够了，四下望了望，这里除了云海看不见其他的东西。 这时从身后传来冷红林比平时娇俏很多的声音：“枫，你在哪？我好害怕，快来救我。” 陈珈枫着急了一秒，然后反应过来那声音是游优使用天赋模仿冷红林的声音发出的。马上朝身后那团笑得一颤一颤的云走去，跳上他胸口，说：“优，你真的好无聊。我看你是想继续当我的坐骑。” “那你就成了，云用户。” “......” “快去干活。”冷空气持续了好一会，lee叹了口气，开口道。 “这里面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啊，lee你看看我们离主意识有多远。”陈珈枫又望了一眼周围的云海说到。 “就在你们附近，脑电图误差小于0.03毫秒。”lee回答道。 陈珈枫观察了一下脚下的云海，感到有一些眼熟。他想到一种可能性，于是央求游优让自己当几分钟云用户。 驾着游云，陈珈枫飞快地向高处飞去。 果然。在足够高的上空可以看出，他们脚下那片‘云海’实际上是白色佛头的肉髻。 他们顺着肉髻飞到佛像的正面，再离远一点，拍下了一张佛像的正面照。 那尊佛像十分威严庄重，全然没有他在现实里装扮的那种诡异的感觉。 经过lee的分析，那正是赖自清的主意识。 但他始终一动不动的，游优在他耳边用各种各样人类动物的声音说话，都无法让他哪怕眨一下眼。 陈珈枫驾着游优落在佛像的脚边，只见他身下似乎压着一个几百米直径的坑洞，从洞中传来一些模糊可闻的巨响，但始终听不真切。 “不会吧...难道他自己把「狼」给压住了...好强的意志力...”陈珈枫推测到。 “但是他一直这样下去也不行啊，一动不动，迟早会渴死饿死...”游优无奈地说道。 “他也太大了，我试了很多方法，根本动不了他。” 这时耳边传来lee的声音：“林说要进去帮忙，你们接一下。” 陈珈枫和游优飞回佛像的肉髻上他们的出生点，等着迎接冷红林。 “我猜小野猫会变成走廊里那个雅典娜。”陈珈枫兴奋地期待着。 冷红林睁开眼，她看到自己在一个纯白的空间。不远处有个人坐在地上，那人也是一身纯白，很圣洁的样子。 走近了看，是刚刚坐在卧室床上入定的赖自清，他这会看起来健康了很多，周身那圈黑紫色的光晕，也已经变成了金色的佛光，但是似乎依然有黑烟从他身下散发出来。 冷红林蹲下去仔细看了看，那些黑烟像是从他身下一个一米宽的洞里散发出来的，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被他用屁股压在了洞里，隐约还能听到那东西小声地在嘟囔着什么。 没看见陈珈枫和游优，冷红林便在「树突」终端里询问：“阿枫，你们在哪？我进来了，在佛像这里。” “...小野猫，你听我说...你不要再说话了。你站在原处，一动也不要动，我来找你。记住了，千万不要动，也不要说话。”陈珈枫颤抖的声音从「树突」终端里传出来。 冷红林一动也不敢动，呼吸都尽量保持最小的幅度，等了好一会，也不见有人靠近。 在她开始有点控制不住呼吸的时候，陈珈枫说道：“...小野猫...你不要说话，听我说...你看看眼前，就在你眼前很近的位置，仔细看。” 冷红林眯着眼睛仔细地看，都快要对眼了，还是没看到有什么东西。 这时她看到眼前有一撮碗口大小的火花亮起，没有维持多久便熄灭了，留下一小片烟雾，像是有一颗尘埃在她的眼前爆炸。 “看到了，看...”她下意识兴奋地说出来，然后快速捂住嘴巴左右张望。 “...你等等，我先走远点...”陈珈枫说着驾着游优往较远的地方飞去。 他拍拍耳朵，刚才冷红林那句话让他有点耳鸣。 “你现在可以说话了。我刚刚发射的烟花你能看清吗？”陈珈枫说道。 “烟花？我是看到有个小小的火花，说是仙女棒还差不多...”冷红林一头雾水。 “没错，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我和优太小了，我飞到你眼前你都很难看见我。”陈珈枫解释道。 “准确的说，应该是林和赖自清太大了，毕竟枫刚才使用了玩具枪，是正常大小的。”游优补充道。 冷红林听到，尝试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电击器，她感觉到自己已经顺利拿出来了。 摊开手一看，什么都没有...关键是...她的手...分明像是一条扩张了的血管，没有规则地搏动着，浓黑的液体从管口喷溅出来，上面还覆盖了一层粘稠的白色薄膜，异常的丑陋。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那是一个粉红色肉块，上面有许多密集的不规则的突起，有的地方像跳动的心脏一般蠕动着。 她的两条腿呈现出肢体缺血后的紫色，同样布满了各式各样的肉瘤和管道。 难怪阿枫他们那么害怕...冷红林尴尬地想。 她突然想起自己现在的样子很像赖自清放在自家客厅那个未完成的作品... “小野猫，我们怀疑「狼」被赖自清压在了身下，但以我们现在的大小，无论如何都无法撼动他。引出「狼」的事得靠你想想办法了。”陈珈枫有些无奈地说道。 “放心，交给我吧。”她用坚定地声音说。 第五十四章 确诊通知 冷红林走上前去，试图移动那尊赖自清的佛像，但他就像是焊在地上的铁疙瘩一样，纹丝不动。 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又是拉又是拽，还踹了几脚，最后累地瘫坐在地上，可对方依旧是一寸也没有移动。 因为靠近了赖自清身下的坑洞，冷红林又一次听见那里面压着的东西在小声嘟囔的声音。 这次她趴在地上仔细地听了听，那声音说：“你...这个肿瘤...是恶性的...还是...尽早切...除了好...” 冷红林深深叹了口气，她突然意识到，要撼动赖自清，必须要做那件事了... 如果要冷红林评选出一个她职业生涯中最大的心理障碍，就非那件事莫属了。 她走到赖自清的侧面，硬着头皮对着他的耳朵说道：“你这个肿瘤...是恶性的...” 果然奏效了，赖自清原本佛系的表情突然变成了惊慌失措，身体剧烈地晃动起来。 很快冷红林发现，在晃动的其实是他身下压着的东西。 恐惧击垮了赖自清四大皆空的意志，他再无余力镇压身下的魔物，没晃几下便扑倒在地。 此时整个纯白的空间都开始震动了起来，冷红林也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她听见「树突」终端里陈珈枫问了一句：“震得好厉害！是南姐来了吗？” 不一会，震动停了下来，冷红林抬起头，眼前竟是熟悉的医院病房。 两条黑紫色的软管已经从病床上的坑洞中伸出，软管蠕动着向外爬行，很快一个粉色的肉块从洞口露出头来，肉块上有和冷红林身上一模一样的密集的凸起。 魔物完全爬出洞口后，病床上的坑洞也消失了。 冷红林看到那个魔物布满血管和肉瘤的头部有一张脸，虽然因为变形有些难以辨认，但眉心那颗巨大的黑痣让她认出了那是王老师。 异常浓烈的黑紫色烟雾从魔物王老师的嘴巴扩散出来，向天花板上喷涌。 冷红林也顾不上许多了，急忙眨了两下眼睛，对lee说：“lee，照片拍下了，你快看看！” 她想将扑倒在地上的赖自清转移到离「狼」远一些的地方。刚将他扶起来，两个人一对视，赖自清吓得大叫，爬起来撒腿就跑。 冷红林跟着跑到走廊上，只见不远处护士站、玻璃房内通透的医生办公室还有走廊上摆放着药品的小推车前，那些平时应该有很多工作人员的地方，坐着站着的全是和她长得差不多的粉色肉瘤怪物。 赖自清见到了，更是像发了疯一样的逃跑，一路跑到走廊的尽头，跳了下去。 好在那个窗口的下方是医院三层高的食堂，赖自清掉在食堂顶上，抱着腿滚来滚去。 窗外下着雨，天上乌云密布，不远处还响起了几声雷。 冷红林向下望了望，她脑海里闪过上次差点从二十八楼掉下去时的画面，犹豫着要不要跟着跳下去。 回过头，魔物王老师这时也已经追了上来，冷红林感觉进退两难。 这时lee的声音说：“你刚刚拍的那张照片是「狼」没错，要害在嘴部。” 冷红林听到，下意识伸手去掏口袋里的电击器，才想起来电击器太小，看都看不到，更别提使用了。 「狼」越逼越近，管道状的触手在空中随意挥舞，脓液喷射在走廊的天花板上、墙上到处都是。 眼看软管就要触碰并缠绕住她的胸口，冷红林已经闻到一阵腥甜的气味。 突然眼前绽放出一朵小小的花火。 “小野猫，别发呆了，快帮我把它引到室外，我有办法了。”陈珈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冷红林转过身，咬紧牙关，一跃而下。 陈珈枫打开手中的混元珍珠伞，对着云游优说了一声抱歉，便将他收进了伞中。 接着，他又将伞口朝向天空，将天上的雷云一网打尽，合上伞，像对待干脆面一样使劲摇了摇匀。 三楼顶的平台上，冷红林正躲避着「狼」散发臭气的触手，只见天空突然放晴。 接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朵灰色的云，悬在魔物王老师的头顶，魔物抬头看去，挥动触手想要拨散那团灰云。 但来不及了，那朵云已经放下一道闪电，瞬间劈在了它的嘴上。它的嘴巴随即开始了无火的燃烧，最终整个魔物化作黑色的灰烬消失不见了。 冷红林感觉自己周围的景物逐渐放大，她估摸着自己也变回了原来的大小。 远处的天空中突然绽放起一阵绚烂的烟花，冷红林循着烟花的方向，找到了也变回原型的其他三人。赖自清已经被陈珈枫电晕了。游优则看上去像晕车了一样，跪在地上呕吐。 走出赖自清家的房子，雨已经停了，陈珈枫举着长伞对着游优喊了一声‘收！’，被游优一路追打。 路过村口牌坊处的时候，小卖部的闸门拉开着，门口站着三个女人，说笑着。 冷红林认出来其中一个是赖自清的太太黄娜，她突然感觉黄娜的脸和他们家走廊里放的那座战神雅典娜很像。 此时另两个女人跟黄娜挥手告别，黄娜说着明天再来摸两把啊，也跟她们挥挥手告别了。 两个女人刚走，从小卖部的内室里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他一出来，黄娜便用两手勾住他的脖子。男人也将两手放在她后腰处，接着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 突然撞到一出狗血八卦，四个人不敢做声，静悄悄地路过小卖部，来到停在路边的车上。 一坐上车，驾驶位上的陈珈枫就转过头来开口问道：“刚刚什么情况？” lee则轻轻点点头，淡淡回道：“可以理解。” 三天后，重新住院的赖自清顺利做完了手术，冷红林跟随王老师来到他的病床前。 王老师温和地对赖自清夫妇说：“手术做得挺干净的，这种癌是一种懒惰的癌症，它可能比你还懒得长大。观察一段时间，积极做些治疗，痊愈的机会很大，放宽心。” 回到王老师的办公室，冷红林看到桌子上摆放着一个色彩夸张的甲状腺模型，她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赖自清家里那个未完成的雕塑，还有他妖魔化王老师和冷红林自己的原型。 第五十五章 狼雾 一想到赖自清心里那个丑陋可怖的「狼」，正是眼前这个温和慈祥，总是把患者放在第一位的王老师，冷红林有些难以接受，便问道：“王老师，为什么有时候你全心全意的为病人付出，他还会把你当做对立面呢？” 王老师从老花镜的上缘看看她，笑着说：“这不难理解啊，有时候人就是会自然地反感给你带来坏消息的人。” 看冷红林闷闷不乐地样子，她又补充：“你不要害怕遭人讨厌。有时候你做到了自己能做的，病人还讨厌你，其实只是他们对自己负面情绪的一种寄托，一种心理的自我保护，这是人之常情。也许这种逃避问题的心理是不太成熟，但是的确能起到一定缓冲作用，你耐心的等待、疏导，他们总会理解的。” 出了办公室，冷红林一边往回走着，一边出神地想着王老师的话，这时一张苍白消瘦的脸出现在拐角处。 冷红林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是赖自清。 她赶紧着急地说：“你怎么跑出来了？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赶快回病房躺着吧。” 赖自清叹了口气说：“这件事我必须早点单独跟你说清楚...病房里面有我老婆在...不方便说。 “冷大夫，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但是，我已经有老婆了，我老婆是我这一辈子唯一的爱人，我和你，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的！对不起！”说完他一溜烟走了，快得根本不像刚做完手术的人。 冷红林愣在原地许久，回过神来，看到不远处有几个病人在看着这边一边交头接耳一边笑，便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你自己还能不知道怎么了嘛？都传开哩，你小冷大夫暗恋10床的有妇之夫，大半夜想他想得睡不着觉，还跑到医院来找他，想带他去小树林子里幽会。”一个开朗的大爷说道。 “......” 下班后，冷红林没有立刻回家。因为今天还有两个她认识的人要做手术，大家约好一起去探望。 于是她拿着提前买好的花，乘坐电梯来到九楼的骨科病区。 一进骨科双人病房，就差点和一个熟悉的身影撞个满怀。 “等你好久了，我正想下去接你上来呢。”陈珈枫眯着眼对她笑着说。 “她是成年人了，自己的事情自己会负责。”楚文的声音幽幽地从身后传来。 冷红林回过头看到他正面无表情地向下睨着她。 “岚灵也是成年人了，老大不还是赶去海边别墅那么远的地方接她了。”陈珈枫依旧微笑着说道。 桂岚灵这时得意地昂首挺胸从楚文身后站出来，走进病房。 “哪里来的火药味？”紧跟着桂岚灵身后，陈忱捏着鼻子也走了进去。 冷红林走到lee的病床前，一脸心疼地摸了摸她带着夹板的手指，又转身对辛顺南的膝盖做了相同的事情。 辛顺南的腿被吊着，快速回了冷红林一个wink后，接着用绘画板画着画，非常专注的样子。 “你的手指真的是被阿枫踩骨折的？”陈忱难以置信地说道。 “嗯...”lee说着，和游优一起看着陈忱点点头，眼神看起来像是在说：我懂，很离谱吧。 大家聚集在两张病床附近聊了一会，lee突然对冷红林说：“对了，那天从赖自清家出来就急着陪我去看病，忘记和你讨论那件事了。” 她从床头柜上拿起电脑，打开一张图片给冷红林看。 “你说的黑烟，是长这样子的吗？” 冷红林看到那张图片正是自己拍的魔物王老师，一柱黑紫色的烟从她的嘴巴处扩散出来。 “对！我当时看到的就是这样。还有赖自清坐在床上时全身散发出来的，也是这种黑烟。”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辛顺南都愣住了，转过头来看着冷红林。 “我难道...不应该看到吗？”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开口问道。 “小鬼，狼雾从来只有在意识领域里可以用电子设备捕捉到，现实中即使是电子设备都无法让它显形，我们这些人更是从没听过见过谁能用肉眼看见的，所以你说应该吗？”陈忱用她谜一样的深灰色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你还有见过其他类似的现象吗？”楚文问道。 “那个，算吗？”冷红林指着墙上挂着的电视机，里面正在播放当红热播的职业歌手歌唱比赛综艺节目。 画面中一个美丽活泼的女孩，刚刚完美地演绎了一首节奏欢快的甜美情歌。 冷红林看到的狼雾正是从她的身上发出，她一开始还以为那是电视台的舞台光影效果。 这会，紫色和粉色交织的氛围光已经换成了明晃晃的舞台光，主持人采访着女孩对刚刚那首歌的感悟。 那种紫黑色的光晕依然留在她的身上，正如那天在扮成佛像的赖自清身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杜染？！”桂岚灵惊讶地喊出声。 她看到一群人迷茫的表情，翻了个白眼说：“拜托，不是吧，你们都不知道吗？这是最近超红的女歌手欸...” “我知道。”辛顺南头也不抬地举起左手示意，右手还在继续画画。 其他人都摇摇头。 冷红林以前也是会时不时追追综艺的，自从开始打两份工后，彻底没了娱乐时间，这种娱乐圈新晋的红人她是一个也不知道了。 “...算了算了，那就让本小姐给你们科普一下吧。杜染今年已经29岁了，出道十年，一直是十八线，以前地下乐队期间貌似走的是摇滚路线。歌的话...有一两首还算耳熟吧，但是不知道谁唱的那种。最近新专辑转型，开始唱流行，再碰上参加这个节目，开始走甜美人设，她还把自己以前的一首重金属摇滚歌曲改编成了抒情流行歌曲，就火爆全网啦。” 桂岚灵说完转过身面对冷红林，一脸狐疑地说：“但如果冷红林看到的是狼雾，那就说明杜染中了狼毒吧？我倒觉得她看起来还挺正常的...你不会是为了让我爸和楚文对你刮目相看，故意说谎吧？” 第五十六章 livehouse “不可能。”lee、楚文、陈珈枫异口同声地说道，游优也在一旁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什么啊...你们才认识她多久...就这么信任她了？”桂岚灵毫不掩饰心中的不快。 “...倒不是因为信任...我刚才还因为不会说谎...被人误会暗恋有妇之夫...”冷红林想，不麻烦大家解释了，还是自己痛快认领了吧。 “lee，这件事跟进一下。”楚文习惯性地说了出来，想起lee正在住院，又说：“算了，你最近好好休息，我自己来。” “其实这件事或许有一个更好的突破口。”陈忱这时说道。 走出医院，游优在今天新建的涤良探病群里发消息：还有约，先走一步。 陈珈枫还有兼职，也不情愿地先走了。 冷红林和陈忱、楚文、桂岚灵去一座摩登大厦的顶层餐厅吃晚饭。 如果是冷红林自己来这栋大厦，她一定不知道这里有间餐厅。 首先，通往顶楼的电梯在一个隐蔽的vip休息室里。 其次即使到了顶楼，餐厅门口也没有任何招牌或者标识。 桂岚灵踏着自信优雅的步伐刚一踏出顶层的电梯，迎面就走来两个西装革履的高个子服务生，四十五度角弯下腰来，在她耳畔不远处温吞吞地叫了声桂小姐，听得走在后面的冷红林心都酥麻了。 转过几条装修风雅的走廊，其中一个带着白手套的服务生停下来，用一张卡片在墙上某个角落轻轻一刷，另一只手又在墙上缓缓一扣。 一道门打开，冷红林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经过的走廊里或许还有别的房间门。 冷红林好奇地问：“这里为什么都看不到其他客人？” “来这里的都是有钱有名的人，这点私密性还是要做到的。”陈忱侧过头小声和她说。 在这间俯瞰市中心夜景的包间里吃了几个叫不上名字的精致菜品，喝着茶等到接近十点。 陈忱看看手表说：“我们走吧。” 驱车来到市中心边缘一栋砖石外墙的写字楼，周围没有居民楼，整条街上人烟稀少。 唯独这栋写字楼地下室的入口，有不少打扮时髦的年轻人进进出出，还有些在入口附近成群结队地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地下室入口处有个方形的黄色灯箱，上面用黑色的字写着「影」。 顺着楼梯向下走，和几个站在楼梯上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人擦肩而过。 买好门票，工作人员给他们一人带了一个夜光手环。 推门进去，是一家面积不大的livehouse，站在门口便可以将整个一二楼尽收眼底。 这会演出已经开始了，台上一只乐队正忘情地表演着，一群人密密麻麻地挤在舞台下方一块四十平左右的方形池子里摇摆。 二楼平台上几台卡座已经坐满了人，陈忱带着其他三人来到吧台落座。 “我们来这里是要干什么？”冷红林到现在还不知道陈忱为什么带他们到这里来，在嘈杂昏暗的环境里朝着陈忱的耳朵喊到。 “介绍个人给你认识，等一下你就知道了。”陈忱也靠近她耳边大声说，而后冲她眨了眨眼。 台上的乐队很快唱完了刚刚那首歌，在观众热情的安可声中又加唱了一首。 这时陈忱看看手表，十一点过了，她在桌上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冷红林说：“要来了。” 冷红林转身朝一楼的舞台望去，新的乐队正在调试乐器。主唱抱着吉他正往台上走，一边和观众做着互动。 主唱留着齐肩的姜黄色中长发，烫了两个随性的c卷，时不时不经意地用手将额前的头发撩拨到脑后，t恤衬衫牛仔裤，浓颜淡妆，冷红林的眼睛一下就被她抓住了。 刚提起兴趣，陈忱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说：“奇怪？一直是11点啊？” “不是介绍她吗？”冷红林听上去有一点点失望。 陈忱摇摇头，细长的灰色眼睛轻轻眯了眯，像是对冷红林的反应有些疑惑。 接着她叫来酒保问道：“infectious waste今天没排演出吗？” 酒保带着歉意微笑着说：“不好意思，我上周新来的，你帮你叫另一位，他或许知道。” 没一会，他叫来了吧台另一头的酒保。 “阿枫？！”出现在他们眼前，穿白色衬衫黑色西装马甲，还打着个黑色领结的竟是陈珈枫。 ———————— “你怎么打工打到这里来了？”几人站在这家店后厨通向的僻静后门外，陈忱问道。 “当然是时感介绍的，我想调调酒玩，就去学了一下，然后拜托他介绍我来这里工作。” 陈珈枫说完顿了一下，皱起眉来想了想，然后双手插袋弯下腰盯着陈忱的脸又说：“领导，你很久没来看你的小感演出了吧？都不知道他原来的乐队已经解散了。” “我的确是有一阵子没来了，但是他还经常往我们训练科跑，也没和我提过解散的事。”陈忱推开陈珈枫的脸说道。 “哦？他不是已经决定不干了吗？”一直沉默站在一边的楚文突然说道。 “啊。忘了小感这个无情的前老板还在场。”陈忱一手立在嘴前说。 “我并没有接受，只是告诉他可以无限期休假。”楚文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进模拟机并不是打算继续干条狼氏，他是想写歌...失去灵感对他来说非常痛苦，像失去了灵魂。没想到现在他连乐队也没了...”陈忱的双眼陷入阴影中。 “他还有乐队啊。”陈珈枫说道：“他组建了新的乐队，表演凌晨两点开场。” 回到吧台，陈珈枫给大家调了鸡尾酒，又给冷红林倒了一杯橙汁。 其他三人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他用一只手遮住嘴巴不让冷红林看到，另一只手大拇指指向冷红林，对着他们挤眉弄眼地比口型：酒量太差。 他的手臂还是遭到了冷红林的一顿锤。 三个小时灯红酒绿的等待过程中，视觉听觉触觉都渐渐迷离，最后也不知道谁喝了谁的酒，谁唱了什么歌，回过神来，冷红林早已醉倒在吧台上睡着了。 “醒醒！时感上台了。”陈珈枫温柔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在一瞬间到达冷红林的耳边。 第五十七章 金主 她爬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喝了一口陈珈枫递过来的冰水，再次望向楼下的舞台。 此时的舞池人已经走了大半，压轴乐队已经离开，剩下的最后一支乐队通常只是给这个疯狂的夜晚一个和煦的收尾，也是给新人乐队一个露脸的机会。 冷红林看到时感非常吃惊，他的脸看上去就是个不到二十岁的清瘦美少年，头发用发胶一簇簇抓起来，画着比lee夸张多了的烟熏妆，耳钉比lee还多，下嘴唇还有一颗唇钉，身上铆钉、链子一大堆。 除了视觉系的外表，他的歌也是撕心裂肺，主题阴郁，绝不是主流大众可以欣赏的类型。 表演结束后，收获了台下剩余不多，已经喝得醉醺醺的观众一些寥寥掌声，其中一大部分是陈忱贡献的，剩余的又有一大部分是冷红林她们几个人贡献的。 “新歌。”陈忱欣慰地小声说道。 “嗯？”冷红林没听清楚。 “这首是新歌，他在模拟机里写的。” 关于这一点，冷红林不用问也从之前大家的对话中猜了个大概。 时感一定是在条狼氏的任务中失去了音乐家宝贵的创作灵感，在心灰意冷中放弃了条狼氏的工作。 他现在只有到意识领域里才能进行歌曲的创作，所以才会常常跑到训练科模拟机里找寻灵感。 冷红林看到此时时感的目光也向二楼他们所在的位置投射了过来。 “说吧，什么事？先声明，我是不会回涤良的。”时感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瞄着楚文，眼神看似坚毅倔强，但细看就能发现，是孩子特有的那种虚张声势。 陈忱安抚着他，和他说了关于冷红林看到电视节目上的狼雾的事情。 “这我能帮什么忙呢？”时感稍稍放下了警惕。 “你或许认识一些圈内人可以帮我们搭上线。” “...我认识的人也不多。”时感一脸难堪，但是看到陈忱期待的神情，他叹了口气转向冷红林问道：“你看到的是什么人？” “杜染。最近红起来的女歌...手...”冷红林话还没说完，只是说出了杜染的名字而已，就见时感瞪大了双眼，激动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阿染！”他脱口而出。 “你认识她？”楚文问道。 “...她是infectious waste的主唱...”时感皱着眉垂下头，冷红林看到他的拳头紧握着。 “你们主唱不是叫夏眠吗？而且她和你的风格类似，虽然平时看上去有些内向，但是唱起歌来和你一样爆发力惊人。电视上的那个杜染表演风格看上去...挺甜美的。”陈忱说道。 “就是她，夏眠是艺名。她转型了...终于受不了这么多年在地下呆着，有大公司来挖，就飞走了...她走后乐队很快也解散了。”时感终于摊坐下来，没精神地说道。 “小感...”陈忱坐到他身边露出一个心疼的表情。 时感自然地将头靠在陈忱肩上，无力地说：“我也很长时间都联系不上她了，她现在的交际圈不是我能企及的。毕竟现在的她和我，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这个忙恐怕帮不了你们了...” “什么嘛？！搞了半天今晚我们白忙活啊？！”桂岚灵皱着鼻子，站起身来对楚文说道：“走吧，我要回家了！” “......” 见楚文不动，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下来说道：“我看贫穷真的限制了你们的想象力...娱乐圈的事，或者说...这世上的事，还有什么是用钱搞不定的吗？” ———————— 少女化妆品品牌岚丽在两天后宣布新增一位品牌代言人——当红女星杜染。 据业内人士可靠消息，岚丽开出了天价代言费，条件就是要快，且一切行程和人员安排服从岚丽方安排。 要问为什么杜染所在的经纪公司会接受这样一个霸王条款，答案就是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于是杜染所在的经纪公司紧急改变她的行程，在冷红林看到她身上狼雾的第三天，她便独自飞往岚丽公司总部所在地，完成为期两天的广告拍摄任务。 岚丽为她派出的贴身助理是一个叫冷红林的女孩，此外还有两名随行人员陈珈枫（搬运工）和楚文（司机）。岚丽的大股东桂岚灵和助理陈忱也在行列中。 一辆载着上述人员的黑色保姆车，飞快地开出机场，行驶在前往岚丽化妆品有限公司所在的图远大厦的高速公路上。 冷红林出神地望着眼前座位上的大明星杜染身上散发出来的黑紫色的光晕，关于这光晕依然存在的事情，在机场接机时她便和众人叙述过了。 “小冷。小冷？”杜染的声音终于传到正在发呆的冷红林耳中。 “啊？我在？！”她这才从关于黑烟的神游中惊醒。 “......”杜染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阴阳怪气地转头对身边的桂岚灵说道：“小桂总，你们岚丽也是家有头有脸的大公司。虽然你也年轻，但也是从小见过大世面了，怎么想的，给我找个实习生都没当过的小姑娘做助理？” 楚文用眼神瞪了一眼副驾驶位上准备转身跟杜染理论的陈珈枫，陈珈枫立马回到原位缩着肩膀忍气吞声。 桂岚灵凑到杜染身前小声说道：“我爸爸特别喜欢她。”说完还对她做了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杜染想到那个将近二十年没出现在公众视野里，当年大名鼎鼎的桂氏家族神秘的唯一财产继承人，也是现在自己实际意义上的金主桂图，便再没继续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了。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冷红林说：“冷小姐，这是我的饮食时间表，虽然只有两天，但我希望能严格按照这上面的饮食时间和饮食内容执行。我的助理也是这两个月好不容易磨合出来的，她不在，我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工作也很难。有什么地方说的严厉一些，也希望你可以谅解，其他的事我想到再跟你交代吧。” 楚文听到杜染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头一言不发，若有所思的样子。 第五十八章 夏眠 将杜染安置在岚丽的vip化妆间，化妆师开始工作，冷红林便借口要去帮她准备下午的特制餐点，偷偷摸摸来到另一个化妆间。 “怎么样？没露馅吧？”一进门，陈忱问道。 “没有，我一会的确要去帮她准备餐点，所以不算撒谎。”冷红林眼神笃定地比了个ok的手势。 “你看她有什么异常吗？” “目前看起来，除了人比较焦虑易怒，没什么特别的。我加了她助理，刚刚跟她对接的时候，她也说了，染姐有躁郁症，有时焦虑暴躁，有时又抑郁绝望。但她说她见过很多明星都这样，没什么特别的。” 桂岚灵双手抱在胸前，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真皮沙发上，老板派头十足。 她抬起眼看着冷红林说：“你倒是当助理当得挺得心应手的，这些事我早就提前叫人打听好了，她最近根本正常得很。总之，我可是已经因为你的一句话一掷千金了，别又给我搞出个大乌龙来。” “放心吧，一切按原计划进行。”冷红林说完便动身去大厦的食堂准备杜染的餐点。 陈珈枫说要帮把手，于是跟上她说：“其实我觉得根本不需要等到晚上杜染睡着后。你都看到她身上的狼雾了，要我说直接干活就好了。” “桂岚灵花了那么多钱，也不全是为了任务吧，请她做代言人的广告，下午还是要按时拍摄比较好吧。 “而且如果我真的看走眼了，她没有狼毒，那她肯定会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明明是来拍广告的，却突然昏睡了一下午。 “你看她那么大的明星架子，甚至有可能把岚丽告上法庭，最后再让桂岚灵花一大笔钱收场。”冷红林认真解释着。 “反正她那么有钱。”陈珈枫小声嘟囔道。 “她能做出这一步，就说明她也是把条狼氏的工作看得很重要的。我原本以为她就是个率真又跋扈的纨绔千金，这次对她刮目相看了。” 她说着，停下来转过身，一只手搭在陈珈枫的肩膀上，认真地对他说道：“何况，阿枫，涤良是你的家，家里的钱不能这样浪费。” “喂，我提出直接上，完全是因为信任你！难道你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吗？”陈珈枫不服气地辩解道。 “我当然相信。”冷红林突然压低声音说：“而且我其实不觉得杜染很正常，我猜她有可能已经不是原来的杜染了。” “你是说...夺舍？！”陈珈枫瞪大眼睛惊呼道。 “笨蛋！小点声！”她拍了拍他的手臂，左右看了一下，拉着他继续往食堂方向走。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陈珈枫努力用最小的声音问道。 “你记不记得陈老师那晚在夜店说过，infectious waste的主唱夏眠，也就是杜染，平时是个内向的人。我们现在接触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看到了。虽然说名利场也许真的会令人改变，但是可能会这么快这么彻底吗？ “还有，刚才在车上，她说了一句话，加深了我的怀疑...她说她一个人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工作。”冷红林停顿下来，看着陈珈枫让他自己领悟。 “啊！没错...我记得时感从十六岁加入乐队时候开始，一直就是同一个主唱，那她少说也在这里呆了两年多，这样说话确实很怪...” “我也只是推测，但是如果是被夺舍了的话，或许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她中了狼毒还能正常生活演出了...我现在只是担心...真正的杜染还在吗...”冷红林说出结论后长叹一口气，她很担心又有一个ryan那样的家伙活跃在这世上。 下午的拍摄很顺利，杜染表现得非常专业，和导演、摄影师配合默契。 当日的拍摄任务在原计划的七点前便结束了，接下来杜染又去大厦里桂岚灵的私人健身房健身了一个半小时。 整个过程中她每隔两个半小时吃一次冷红林提供的少量白水煮菜和鸡胸肉，作为一个艺人可以说是相当敬业。 回到图远大厦旁边的宜岚酒店顶层套房，十一点左右，冷红林协助她完成了繁琐的卸妆和护肤流程后，她提出要睡美容觉了，便把原本想睡在她套房外间沙发上的冷红林赶了出去：“我可接受不了有人在我睡觉的时候和我在同一个套间里。” 冷红林没有做多余的反抗。 ———————— 杜染的护肤流程比陈忱想象中的繁琐得多，从冷红林给她发信息说：‘进电梯了。’到现在，她已经在衣柜里呆了将近两个小时。 二十分钟前，冷红林已经被赶出了房间内。 陈忱在柜内用一副红外热像眼镜观察杜染的体温，从开始睡下到现在，已经逐渐下降了0.48摄氏度，应该是睡着了。 陈忱就像一只猫一样，轻轻走出衣柜，不发出一点声音。 她来到床边，手上拿着网状接收器，就差一点可以套在杜染的头上。 这时她发现杜染的头上包着厚厚一张毛巾，上面散发出护发精油的香味。 陈忱眉头抽搐了一下，心想，以后再不管明星的破事了。 正准备轻轻退出房间，和门口等着的几个人再做计划，床上的杜染突然坐了起来。 她转过头看着陈忱，一脸诧异。 就在陈忱已经在脑海里想好了如何解释蒙混过关的时候，杜染小声说：“你...看见我吉他了吗？” 陈忱此时非常确定，眼前的人正是她之前见过的infectious waste的主唱夏眠。 少顷，陈忱打开门放外面的人进来，设备已经就位。 冷红林、楚文、陈珈枫三个人在套房巨大的床上躺好，闭上眼睛，准备好迎接又一个未知的世界。 开始前，楚文跟身边的冷红林和陈珈枫说道：“这次的对手很可能不止是「狼」，不排除有其他的条狼氏在里面的可能性，多加小心。” 陈珈枫和冷红林有些惊喜地对视了一眼。经楚文一说，似乎感觉之前的猜测都被证实了，冷红林不由得心跳加速，紧张了起来。 ———————— 还未睁开眼，冷红林就被迎面泼了一身的水，水冲进她的右耳，使得嘈杂的音乐变成了沉闷的混响。 接着什么滑溜溜的东西把她撞倒在地，她急忙用手撑住，跪在地上等了一会，眼前的亮光这才慢慢消失了。 第五十九章 夏眠的蝉 她看见身下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坪，占着泥土又湿透了的白色开襟网纱衣包裹着她的身体。里面是一件橙色挂脖式露脐吊带和一条牛仔热裤。 有两只手同时在她面前伸出，她抬起头看去，楚文和陈珈枫一左一右弯下腰来想拉她起来。 楚文穿着蓝色短袖花衬衫和卡其色大裤衩，陈珈枫穿着黑色t恤黑色长裤头上扎一条红色发带，两个人也都一身湿漉漉的。 冷红林尴尬地愣在原地，想了想，伸出两只手想分别拉住两个人。 这时楚文直接走到她面前，同时抓住了她举起的的两只手，将她拉了起来。 站起来后，冷红林发现他们正在一个草地摇滚音乐节现场，而且这场音乐节还带泼水元素。 现场人山人海，到处是拿着水枪、脸盆、葫芦瓢的人，台上的乐队正在激情演奏一首乡村摇滚。 “人太多了吧？这要上哪去找人啊？”冷红林看到眼前一群光着膀子互相喷水的大汉，想起刚才撞倒她的滑溜溜的东西估计就是某个赤条条湿漉漉光溜溜的汉子。 “杜染是歌手，在后台或者舞台上的可能性比较大。”楚文一边说一边对着舞台眨了两下眼。 陈忱收到舞台的照片后在「树突」里说：“舞台上没有发现。” 三个人于是往人群的边缘挤，这时大屏幕里响亮的播音腔报幕声响起：‘接下来——让我们有请，当红乐队，in--fec--tious wa--ste!!!’ 听到这个乐队名，台下玩水的人都停了下来，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大概过了两秒左右，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接着，音箱里先是响起一阵随意的乐器试音声，在试音声结束的同时，雀跃的人群又一次静了下来，冷红林也忍不住跟着人群一起屏住了呼吸。 紧接着，一段鼓点爆发，随着一支乐队从舞台下方的升降台升起，贝斯、键盘也跟了进来。 冷红林看到大屏幕上主唱右后方的贝斯手正是时感，这个他的脸看上去比前几天更加稚嫩。 整个乐队的装扮比那晚在「影」看到时感时都要更加夸张。 鼓手的脸涂成了全白，画着黑色的眼圈和鲜红的口红，头发高耸着，黑色皮大衣领口像吸血鬼老祖德古拉的披风一般高耸着； 键盘手流着长长的头发，遮住半张脸，另一半露出的脸则化成了半个骷髅头，他穿着露脐的镂空背心，下身是紧身的破洞裤，身体也像骷髅一样消瘦。 时感的装束和上次在「影」看到的差别不大，只是妆容更加苍白一些。 他看上去比上次见面时要矮一些，贝斯抱在身上有些显大。 主唱夏眠留着银色的寸头，穿着一条白色的吊带及地长裙，裙子上暗红色的印花像是泼上去的血液，刺激着冷红林的双眼。 她仿佛能在她身上看到一圈金灿灿的光晕。 她抱着电吉他，右手一挥，用金属般的声音吼道：“你！看见我吉他了吗！” 冷红林知道这首歌是第一次遇到时感那天。 那天回到家里，她还有些醉意，时感新乐队唱的那首歌一直在她耳边萦绕。 听时并不心动，回过神来却觉得有些上头。 于是她在音乐软件上搜索了infectious waste，第一首就是《你...看见我吉他了吗？》。 演唱：夏眠；作词\/作曲：时感；编曲：时感\/夏眠；和声：时感。 这首歌的歌词和吉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它讲述了一只在土里生活了很多年的蝉，在一生唯一一次羽化的夏天睡着了，醒来后即将面临死亡的故事。 即使当天凌晨她将这首歌单曲循环到了天亮，今天听到现场依旧是百倍的震撼。 冷红林感觉自己全身战栗的同时，眼泪也难以抑制地流个不停。 在这首死亡摇滚曲风歌曲的尾声，夏眠奋力将电吉他砸毁，现场气氛推升至了最高潮。 冷红林这时已经忘记了自己在意识领域中，全然沉浸在了infectious waste塑造的音乐世界里。 这时有个带着蕾丝白帽子的年轻女人冲上台拥抱夏眠，夏眠热情地回抱了她。 随即白帽子离开，留在舞台上的夏眠两手悬在空中表情错愕。 人群开始骚乱，冷红林在大屏幕一闪而过的镜头里看到夏眠的腹部多出了一个刀柄。 下一秒，楚文已经带着她和陈珈枫闪现在舞台上，楚文将她和陈珈枫留在原地，自己又再次闪现到台侧的白帽子身前。 冷红林蹲下查看夏眠，这时才发现她白裙子上的红色印花是真正的血迹，一次又一次变干变黑又再覆盖上鲜红的新鲜血液。 她身上金灿灿的光晕也不是错觉，是真实存在的。 楚文将白帽子逼至舞台边缘的巨型音箱上，眨两下眼拍下她正脸的照片。 “陆慈芯？”桂岚灵惊讶的声音传入「树突」。 “去年跳楼自杀那个偶像？”冷红林距离比较远看不到那人的脸，但是听到名字就想起来了。 “终于有你们认识的明星了，没错，去年闹得轰轰烈烈，她传出恋情之后一大波粉丝脱粉，之后跳楼自杀了的那个陆慈芯。这件事很出圈，引起了网络上的广泛讨论，关于饭圈啦偶像失格啦网络暴力啦一连串的。”桂岚灵如数家珍。 “她身上有外来入侵者的痕迹。”陈忱看着电脑说道。 “你也是条狼氏？”楚文冷着脸问她。 “条狼氏？什么东西？”陆慈芯一脸防备的神情。 “你会进入他人意识？”他换了一种问法。 “...嘁...看来不止我一个人会啊...怪不得你们出这么多钱让杜染这个疯婆子拍那个垃圾牌子的垃圾广告，原来是个圈套...” “你还会控制主意识的身体？”楚文接着问。 “哈哈哈哈...莫非你们不会？这可是个重开的绝佳手段。我就是靠着这一招重开了四次，塌房了不要紧，只要霸占新晋红人的身体就好了。” “狼毒不是你种的？” “狼毒又是什么东西？”陆慈芯像看傻子一样嫌弃地看着楚文。 “你倒是有问必答。不怕我杀了你？”楚文露出一抹没有笑意的笑容。 第六十章 电音 “这里面杀不了人的...我在这四个贱货身上试过无数遍了，每次过几个小时，最多半天又会醒过来。”她用轻蔑地眼神挑衅着。 “看来你真的不太聪明，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天赋。方向错了，试多少遍都是无用功。”楚文这次真心地笑了。 “时感。”他看着乐队的方向说道。 时感挥动右手扫了一下插电贝斯的弦，与此同时楚文瞬移到冷红林身边。 冷红林这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台上又多出了另一个时感，比先前的那个个头稍高一些，看样子应该是真正的他。 电贝斯低音炮般的轰鸣响彻在音乐节现场的每个角落，同时从巨大的音箱里释放出大量的白色电火花，瞬间将音箱前的陆慈芯吞没。 随着她的死亡，她的意识被强行挤压至杜染被狼毒圈包围的意识边缘。由于没有原生肉体在外界承接，直接化成了碎片消失了。 “你怎么来了？不是不干了吗？”楚文走向时感说道。 “咳咳...我可没说要回来上班啊...只是来救阿染的！”时感表情倔强地说道。 “你不怕她的「狼」是你？”楚文说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我在她心里才没那么重要...”时感低下头小声嘟囔道。 陈珈枫蹲下来，拍拍依旧在努力捂着夏眠流血的肚子的冷红林，说：“别怕，主意识是无法死在自己的意识领域的，她会没事的。” “可是她就快晕过去了，「狼」还没来。”冷红林皱着眉说，放眼望去，视野开阔的草坪音乐节上，她看不到任何带黑紫烟的物体。 这里本来应该会发生一些令夏眠的主意识崩溃的事情，然后狼会出来吞噬她的负面情绪，但是这一切被陆慈芯的到来打乱了。 如果夏眠晕过去，要等多久才会醒来重新来过呢？ “灵儿，以你的了解，娱乐圈的人最怕的是什么？”楚文对着「树突」另一端的桂岚灵问道。 “过气，塌房，没流量。”桂岚灵斩钉截铁地说道。 “太抽象了吧...这要怎么呈现出来？”陈珈枫张着大眼睛问道。 “我进去试试。”陈忱说着开始给自己戴上虹膜相机和接收器。 “欸...别留我一个人在外面呀...”桂岚灵郁闷地说道。 不一会，陈忱的脸就出现在了舞台正中及侧面的所有大屏幕上。 冷红林眼光四下寻找，看到陈忱就站在附近的一台摄影机前。此时摄影师的双眼已经失焦，应该是被她心灵控制了。 大屏幕上的陈忱双眼闪着奇异的金光，很快台下所有观众及工作人员陆陆续续将身体转向舞台中央的夏眠，每个人的眼睛都失去了焦点。 接着，台下爆发出巨大的嘘声。前排的观众开始将水瓶、水枪、葫芦瓢等手边一切东西扔向舞台。 冷红林和陈珈枫在夏眠身边，离观众最近，受到了最密集的攻击。 陈珈枫赶忙往前面欠身，用胸膛护住冷红林，楚文眉头一皱将两人都带离前线。 躺在地上的夏眠缓缓转过脸，静静看着一片嘘声的人群愤怒地喊着：“唱得真水！下台！什么烂歌？退钱！” 夏眠只是叹了口气，将脸转正，躺在地上坦然地接受眼前的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 陈忱发现不奏效，即时改变了策略。 她控制台上的鼓手、键盘手和那个矮个子的时感重新演奏刚刚那首《你...看见我吉他了吗？》令人热血沸腾的前奏，而这次观众们不但不做反应，反而陆续漠然地离开了。 没一会，草坪上便只剩下垃圾，乐声停下来后整个场地鸦雀无声，剩下一声尖利地麦克风干扰音尴尬地回荡在舞台上。 夏眠显得有些落寞，她转过脸看了看乐队的大家，她的脸因为失血过多白得和那个鼓手有得一拼，然后出乎意料地，她只是无奈地对着乐队的大家笑了笑。 “大小姐，你的建议怎么不灵啊？”陈珈枫对独自在外面待着已经很烦躁了的桂岚灵开启嘲讽。 “啊啊啊啊！这关我什么事啊？！分明就是你那只小野猫根本就看错了！歪打正着给她找到个会夺舍的散户条狼氏，狼毒什么的压根就没有！”桂岚灵先一步崩溃了。 “小野猫？”楚文转过头双眼向下皱着眉盯着冷红林重复了一遍。 冷红林侧过脸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夏眠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迷茫，看上去很累的样子，估计撑不了几分钟了。 一群人现在骑虎难下，看来是要呆在这里面一直等待她再次苏醒了。 “我有个想法...如果她还是以前的夏眠的话...”时感一边说，一边向键盘走去。 “如果她还是以前的夏眠的话...我知道她最害怕什么。”他对着键盘面前的麦克风又说了一遍，这一遍他是看着躺在地上的夏眠说的，听上去坚定了一点。 时感开始用键盘演奏一段听上去很耳熟的欢快前奏，那是一首最近非常流行的叫《蝉的夏天》的歌曲的前奏。 这首歌的歌词讲述的是一只经历了很多年地下生活的蝉，破土而出迎接夏天的故事。 即使是没太关注音乐的人，最近在街头小巷偶尔也都能听到，如果喜欢刷短视频的话更是经常能遇到有人用这首歌作配乐。 时感开口用不同于之前任何一次的爽朗又抓人的嗓音唱起这首歌。冷红林这时才发现，这首歌和《你...看见我吉他了吗？》有着一模一样的旋律。 如果不是单曲循环过一个晚上，乐感普通的她可能永远不会发现。 因为这两首歌不仅曲风上天差地别，表达的意义和态度也截然相反。 歌曲刚刚进入副歌的部分，地上躺着的夏眠就开始躁动不安了起来。 她努力弓起背来，试图爬起身，失败后，她开始转过头撕心裂肺地对着时感吼叫：“停下来！” 时感看着她，继续唱下去，夏眠便开始像一只虾米一样弓在地上痛哭。 台下的青草地开始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很多处泥土被同时翻动。 第六十一章 空房间 冷红林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无数缕细细的黑烟从草地里升起，有些无来由地在空中来回漂浮。 “...来了...”她有些怔住了，指着草地的方向，小声说了一遍。 话音刚落，已经有几缕黑烟漂浮到了舞台上方，她缓过神来，正式对大家发出警告：“「狼」来了。” 黑紫色的烟雾实际上干扰了冷红林的视线，在其他人的眼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从地下爬出的实际上是无数只拇指大小的飞虫。 “唧——”那些虫落在舞台边缘或上方的铁架上，便开始震动鼓膜发出吵闹的声音。 是雄蝉在求偶。 很快，成群破土而出的蝉开始在整个空间里横冲直撞。 众人来不及思考，自发背靠着背围成一个圈，用各自手中的电击器逐个电击飞到面前的蝉，被电到的蝉都化成了黑色的灰烬，像之前遇到的每个「狼」那样。 陈珈枫用玩具枪射出一张张电网，瞬间消灭一大片的蝉。 时感也用他的天赋赋予贝斯的电音一次横扫一大片。 但仍旧有数不清的蝉在整个空间里飞动，或停在某处发出求偶的尖叫。 渐渐的，大家手里的电击器电量逐渐归零，陈珈枫玩具枪里的bb弹也早就消耗干净，唯一可持续的电力只剩下时感的贝斯。 最糟糕的是，有些蝉已经飞到了很远的地方，在这片草地边缘外的树林方向，冷红林也依稀看到缕缕黑烟升起。 这样下去，他们可能会陷入漫长的消耗战，去寻找巨大空间里无数的蝉，甚至永远无法确定是否消灭了所有的蝉。如果不能确定「狼」完全被消灭，就不能保证大家可以安全出去。 “楚文，假设主意识去了另一个空间，「狼」会跟随主意识一起吗？”冷红林突然用手肘碰了碰楚文问道。 “...我没见过这种情况，为什么这样问？”楚文一边说一边挥动一把吉他去砸两人身边的蝉，被砸到的蝉虽然掉落在地，但不会消失，没过一会又重新飞了起来。 “我刚才不小心变出了这个东西...”冷红林的双手此时捧着一团耀眼的白光。 “...这是什么东西...”楚文瞄了一眼，手上还继续挥舞着吉他。 “一个...房间，我刚才进去看过了...” 楚文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认真地看向她。 ———————— 时感还在努力扫着贝斯的弦，突然漫天的蝉同时像断电的遥控飞机一样掉落在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自己突然端着贝斯出现在一个满是蝉的空间里，蝉的密度非常大，飞行起来后几乎都会相互碰撞掉落在地上， 他的腰部以下双腿插在蝉的海中，衣裤里也钻入了不少，有些在飞的碰撞到他的身上、面部。 他感觉有一只蝉试图钻入他的耳朵里，但因为身形太大，在他耳洞入口徘徊着，坚硬的外壳划破了他的耳廓。 时感想喊叫，但不敢张开嘴，只在胸腔里发出惊恐的共鸣声。 “愣着干嘛？！快杀！”楚文在旁边脱下蓝色花衬衫捂在自己嘴上冲他喊道，他的身上也布满了圆滚滚的蝉。 时感闭着眼睛用尽全力拨弄了一下贝斯，面前一大片扇形空间内的蝉瞬间被电火花烧成灰烬。 周围的蝉像雪崩一般重新填满这个空间，有些蝉受了惊，开始没头苍蝇似的四处撞击。 时感咬紧牙关重复着单调的动作，就像他从爱上音乐起的那天起每天所做得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空间里除了时感、楚文、闭眼站着的冷红林和躺着的夏眠外，只剩下一些零星的蝉和纯白发光的墙。时感挥洒汗水完成最后一次拨弦，结束战斗。 陈珈枫守在一动不动闭着眼睛捧着一团白光站着的冷红林身边焦急的踱步，一旁陈忱照看着躺在地上失去意识的楚文、时感和夏眠。 楚文只是交代守在他们身边以防万一，便失去了意识，陈珈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干着急。 直到他们身边坠落在地的蝉成片成片地凭空化为灰烬，最后环视周围再也找不到一只蝉的时候，楚文和时感醒了过来。 冷红林最后一个睁开双眼，她睁眼后手中的那团白光闪烁了一下消失了。 她的面部显得有些苍白，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身后的陈珈枫急忙将她扶住。 楚文走过来从陈珈枫那里接手，他坐在地上，将她慢慢放在自己腿上靠着。 “...灵儿？”她看着楚文的脸，皱着眉装作生气的样子。 楚文愣了一下，笑了，说：“...傻瓜，我和她只是...” 没等他说完，冷红林将一根手指堵在他嘴上。 “我知道。”说完她微微笑着闭上双眼。 冷红林第一个醒来，一睁开眼就看到桂岚灵用哀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 发现冷红林醒了，她别过脸去轻哼一声说：“楚文叫我什么你也要管...” 冷红林坐起身，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于是走到一旁的沙发上靠着。 在安神香的作用下，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醒过来了。 冷红林第一眼看到时感时没有认出来。 原来舞台下的时感，是一个打扮干净清爽的美少年。 他穿着白色的t恤和牛仔长裤，脸上白白净净没有化妆，头发也是清爽的少年头，首饰一件也没有戴。 陈忱问他：“杜染害怕的到底是什么？” 时感静静地守在熟睡的杜染身边，握着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脸侧，眼神温柔地盯着她的脸看，说：“她怕心里坚持的理想被现实打败。” 收拾妥当，楚文正要叫冷红林回家，桂岚灵先来到他面前开口道：“送我回家！” 楚文犹豫着看了看靠在沙发上有些虚弱的冷红林，这时一直坐在冷红林身边的陈珈枫说：“老大放心去吧，冷红林我来送。” 楚文对他点点头便走了，冷红林有些落寞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喉咙下意识做了两下吞咽的动作。 陈忱劝了两句，也把守在杜染身边的时感带走了。 冷红林强撑着精神，在陈珈枫的搀扶下坐上了回家的的士。 第六十二章 正义斗士0473 第二天晚上，岚丽为杜染临时增派的新助理向桂岚灵汇报，杜染的表现有些怪异，像是忘记了之前的很多事情。 按照她自己写的饮食指南做出来的餐点，她看到后的态度是吃惊和困惑，好在广告的拍摄最终还是顺利完成了。 据导演、摄影和其他工作人员透露，桂染虽然不像前一天一样对他们颐指气使，但是不知为何，工作熟练度也大不如前，比起前一天来更像是个刚入行的新人，好在她态度认真，后面变得越来越顺利了。 ———————— “你说你们什么了！？？”金玉忍不住大叫了出来。 “你小声点...”冷红林趴在桌子上掩面，无力地哀求她。 “...什么时候的事？”金玉凑到桌子上，把冷红林的脸掰起来，让她看着自己。 “大概一个多星期以前...的一个早上。”冷红林抬着狗狗眼看她，希望金玉大人对自己仁慈一些。 “......”金玉感觉自己一口气提不上来，她调整了一下呼吸，说：“还早上...那看来是你们两个人都很清醒的情况下咯。” “昂...应该是吧，反正我很清醒...” “...保护措施呢？” “做了。” 金玉看上去稍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皱着眉，接着问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冷红林从吧台桌子上爬起来，侧过头疑惑地说。 “当然是你们的关系啊！你不要告诉我，这样就没有然后了。”金玉大张着眼睛，两只手抓住冷红林的肩膀。 “...他提出要给我一个交待，被我拒绝了...”冷红林不知道金玉听了会不会暴走，说完看着她紧张得咽了咽口水。 金玉听到是冷红林主动拒绝了这段关系，稍微放心了些，松开抓着她肩膀的手，较为平静地看着她问道：“为什么，你不是说很喜欢他吗？” “这都什么年代了...而且...他明确表示过他不爱我...” 金玉差点背过气去，她白眼都翻到了后脑勺上，然后掐了掐自己的人中。 “老林，那你自己呢？你想过自己想要什么吗？”她太了解冷红林了，自己的需求和他人的需求有冲突的时候，就容易妥协，然后在自己心里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妥协到最后平衡被打破，自己无法承受，就会选择逃避。 冷红林想了一会，拿起水杯喝了两口水，说：“维持现状吧...” 「影」的舞台上此时换上了另一支乐队，冷红林偷偷观察着金玉的反应。 “哇...好帅的女主唱！”果然金玉看到那个姜黄色头发的主唱眼睛都发光了。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所以才带你来这里。”她借势谄媚地笑着说，用眼神求金玉表扬。 “好像我初中的时候疯狂迷恋的那个女歌手，我记得你也说很喜欢。”金玉还有点介意楚文的事，但看在她献上美人的份上，还是撇撇嘴勉为其难地摸摸她的头以资鼓励。 “那个更多的是爱屋及乌，最近我也有了自己喜欢的乐队。”她眯着眼笑笑，有点羞涩地说道。 “谁？” “你等会就知道了，今天这里有他们的告别演出，就在这支乐队后面。”冷红林一脸神秘地卖了个关子。 “告别？你刚喜欢上就要解散了？”金玉露出惊讶又有些忧虑的表情，心想，为什么这家伙的喜欢总是没有好结局。 “嗯。就像蝉一样。” 杜染接受时感的邀请，作为infectious waste的主唱最后一次登上「影」的舞台。 她摘下带了数月的大波浪假发，露出银色的短发；脱下甜美的超短裙，换上扎眼的血色长袍；画上哭花了一样的黑白分明的哥特妆容，此刻在台上她就是夏眠。 “真没想到你喜欢死亡金属...这主唱是杜染吧？”演出结束的时候金玉说。 “好厉害！你怎么一下就看出来了？！”冷红林颇为震惊。 “我有裸眼帮人卸妆的特异功能。”金玉表情严肃地伸出食指和中指对着自己两只眼睛指了指，又指向舞台。 她看到冷红林崇拜的眼神后，突然笑出声，说：“小傻子，骗你的啦，上周有人转发过一个投票链接给我，上面有杜染扮成这样的照片。” “投票？什么投票？” “我感觉挺冒犯人的，就没参加，我发给你看看，投票时间早就已经截止了。”金玉说着在手机上快速翻找着。 很快冷红林的社交软件收到了金玉发来的一条公众号链接。 题目为：凭借清纯甜美人设火遍全网女歌星，曾是边缘人，私下烟酒都来，你能原谅吗？ 点开一看有两张照片，一张是杜染参加歌唱综艺节目时打扮清纯笑容甜美地挥着手的饭拍，另一张是她作为地下乐队主唱时期在live house演出的宣传照。 下方有个已经截止的投票，结果已公布，69%不原谅，31%原谅，总参与人数人。 不祥的预感再次在冷红林的心头萦绕，她向上滑动到标题页，深吸一口气，点开标题下方蓝色的公众号名称，她感觉到心脏此时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 公众号首页跳出来，头像是黑色背景下的一只古铜色的拳头，拳头紧紧攥起，肌腱和血管暴起。公众号名称是正义斗士0473。 向下拉，看这个公众号里的其他文章，全是类似的投票，但都没有杜染这条热度高。 还没看几条，一篇文章的标题深深刺进了冷红林的双眼：废柴家里蹲老公痴迷雕塑，无收入靠妻子开小卖部供养，你能原谅吗？ 她右手止不住地颤抖着，用食指将这条文章点开。 里面是一段直播录屏，直播间名叫‘开小卖部的娜娜’。 从封面上冷红林就认出了那是赖自清的太太黄娜，背景是她家的小卖部。 点开视频，黄娜在跟留言的网友互动：“啊？主播结婚了没啊？...结了呀！...怎么没见过你老公？...哎呀，别提啦，我老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天天就在家里边搞雕塑。...艺术家很赚钱吧？...赚什么钱啊，根本都卖不出去，赚钱我还开什么小卖部啊家人们。”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这条视频下方也有一个已公布结果的投票：88%不原谅，12%原谅，总参与人数64人。 冷红林此时已经感觉到头晕目眩。 第六十三章 新鲜投票 她又随意打开了一条文章，仔细查看，标题为：路怒症司机早高峰时段恶意别车，连续三车惨遭剐蹭，你能原谅吗？ 下方的投票栏：92%不原谅，8%原谅。 七旬老汉地铁里躺平占三位，旁若无人霸气扣脚并辱骂无辜正义路人，你能原谅吗？ 投票栏：79%不原谅，21%原谅。 当着金玉的面，她强作镇定。 再往下翻，又有一条文章标题令冷红林心惊肉跳：无良动物园饲养员阻止游客拍照，竟是因其嗜好虐待动物，你能原谅吗？ 98%不原谅，2%原谅。 冷红林再也没法冷静下来，噌的一下站起身来。 她捧着手机的双手微微颤抖着，手机险些掉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金玉也跟着缓缓站起来，担心地扶着她的手臂问道。 “...那个...小玉...我有点急事要马上出去一趟...你也赶紧回家，记得要打电话叫梁垣来接你啊。”说完她转身没命似的向楼下跑去，还没到「影」的大门口，她就拨通了楚文的手机。 她在路边一边拦车一边等着楚文接听。 “嗯？”电话接通了。 “楚文，你在哪？我有重要的事要找你。”冷红林声音颤抖着。 “...我在家，什么事？”楚文的声音也警觉起来。 “我现在回家，我先发一个公众号给你，你赶快看一下！”说完她挂掉了电话。 坐在出租车上，她将正义斗士0473转发给了楚文，同时也发在了之前组建的涤良探病群里，顺便点击了关注。 她安静地拿着手机坐了一会，整理自己的情绪。 这时金玉打电话过来，冷红林犹豫了一下，选择了接听。 “...老林，怎么回事啊？不会是你家里出什么事了吧？”金玉的声音也颤抖着，似乎还带着点哭腔。 冷红林这时稍稍平复了一些，心里内疚极了，说：“小玉，对不起，吓到你了吧？我没事，我家也没事，是工作上出了点事情。” “那就好...你吓死我了...没事就好。那你自己路上小心点，梁垣已经在来接我的路上了，你不用担心我。”金玉大大舒了口气说道。 冷红林应了一句后，正要挂断电话，金玉突然又开口了：“等等。” “嗯？” “老林...你要保护好自己。”说完金玉自己挂断了电话。 电话刚一挂断，手机社交软件消息提示音响起，冷红林点开软件，只是一条广告。 广告下方的订阅号消息图标右上角亮着红点，下方的灰色小字跳进了她的视野。 正义斗士0473：交往七年的初恋女友，结婚前夕和多年的兄弟把他绿了，你能原谅吗？ 发布时间：4分钟前。 ———————— 冷红林下了的士，用最快的速度冲回家里，lee、游优、陈珈枫已经赶到了。 lee骨折的手指还夹着夹板，剩下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疯狂地敲击着，其他三人正认真的逐条查看正义斗士0473发布的文章。 她一开门，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门口，然后继续低下头做原来的事，陈珈枫则对她温柔地笑笑，不知为何，冷红林感觉到那笑容和平时不太一样。 冷红林也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点开不久前新出炉的‘正义投票’仔细查看起来。 正文内容是三张图片。 第一张是两个青涩高中生的合影，一男一女，正腼腆地对着镜头笑着，头偏向彼此，两小无猜的样子。 第二张是一段近期的聊天记录截图，男方逼问女方是否出轨，遭到女方拉黑。 第三张是黑暗中拉着手的两个模糊的人影，看上去像是正在向前跑，照片上用倾斜的红字写着：渣女和渣兄弟。 下面的投票栏已经有十个人投票了，目前的票数是五五开，截止时间是凌晨五点。 冷红林默默投了一票原谅。 “该死！这个号的ip在国外，追踪不到具体的地址。”lee咒骂了一声。 “先查查最新这篇文章上几个人的信息，还有近期几篇文章上的人情况如何。”楚文下达指令。 “最新这篇文章已经查过了，照片上的一男一女两个主人公分别是喻勇和程晓欢，今年都是二十五岁，两人的关系是高中同学，照片拍摄地点是他们曾经共同的高中。 “至于文章里说的兄弟，没有线索，暂时不明确。这几张图是喻勇自己发布在社交网站上的，原帖没什么热度。 “近期的其他几篇文章，第一篇是杜染的，我们已经解决了。第二篇七旬老汉地铁占座...”lee停顿下来在电脑上查询着。 过了一分钟她说：“老人名叫李德贵，单身，独居，后续待确认。” lee一刻不停地查询着，接着说：“第三条，路怒症司机连续剐蹭三辆车...通过图片中的车牌号码可以查到...车主名叫...赵亮...” “啊...”lee查到什么后倒吸一口凉气，抬起头来环视其他人说：“他在投票结束的七天后...出车祸死了...半夜莫名其妙在路上飙车，撞到树上，当场死亡...” “lee，喻勇、程晓欢、李德贵三个人的地址发给我。所有文章，一条一条确认结果，我去打个电话。”楚文说完拿起手机，走向阳台打电话去了。 “所以这个真的就是受害者的选拔方式是吗？”冷红林问道。 “恐怕是的。”lee一边皱着眉头查着，一边说。冷红林看到她的脸色越来越差。 “别紧张，发现了重大线索是好事。本来他们躲在暗处，现在不是至少可以提前干预新的事件发生了吗，而且说不定还能揪出幕后黑手。”陈珈枫看到冷红林的身体像受冷了一样微微颤抖着，便安慰道。 “...这次这个投票票数还比较平均，其他的我看几乎都是一边倒的不原谅...”冷红林又看了一眼投票数据说道。 “...那五票原谅...都是我们群里几个人刚刚投的...”陈珈枫叹了口气，拿起手机又看了一眼，说：“欸！你看，原谅变成了六票，反超了。” “...那第六票是我刚刚投的。”冷红林幽幽地说道。 第六十四章 无眠之夜 楚文打完电话回来，lee开始汇报调查的结果：“这个公众号注册时间是今年三月，除了刚才新发布的以外，一共有十五篇文章。 “先说解决了的，黄娜的老公赖自清的事件解决了；动物园饲养员刘才天的事件解决了；哦，还有一条：‘富豪老公抛弃不能生育糟糠之妻，与年轻新欢育两女，你能原谅吗？。’...这条内容下面配了叶胜雄和叶子欣、叶子琪两姐妹的合照，时间是将近两个月前了，和我们掌握的情况吻合，除了一点...按理说，这篇文章控诉的对象应该是抛弃糟糠的叶胜雄才对吧，为什么最后中了狼毒的人是叶子欣呢...” 楚文一脸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你先接着说。” “没有了...”lee抬起头用沉重的目光看着楚文。 “剩下的十二个被控诉人，除了不能确定的李德贵，全部都死于意外或自杀...”lee的话在客厅中回荡着，冷红林感觉自己的灵魂在坠落，所到之处温度降到了冰点。 在一段恼人的沉默中，楚文的电话响起，他迅速接听。 “知道了，辛苦。”说着他挂断了电话，冷红林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的灵魂也在经历寒冬。 “李德贵也死了。死在自己家中，死因还待调查。”他说。 这种无力的感觉好熟悉。 冷红林突然意识到自己曾经经历过相似的场景。 那是在大学一年级下半学期，她人生中第一堂系统解剖学的实践课上。 不同于后来大学三年级上的局部解剖课，系统解剖课不需要亲自动手，仅仅是一边观摩一边听老师的讲解。 那天，冷红林穿上了刚从塑封包装里拿出来，崭新的上过浆的白大褂，戴上鞋套、发套和内侧沾满滑石粉的橡胶手套。 解剖教学楼一楼就是系解课的教室，还没进门，福尔马林刺鼻的味道便直冲冷红林的大脑。 教室内没有座位，两旁三四个大型铁架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密封了的玻璃容器，有些是方形的，有些是圆柱形的。 玻璃容器里无一例外存放着浸泡在福尔马林液体里的人体切块，大部分都时间久远，呈现出一种软塌塌的橡胶质感。 不管什么部位，早在制成标本前就已经抽干了血液。原本新鲜苍白的部分经过多年的浸泡后，颜色也已经变成了暗黄的土色。 比起之前在书本上看到的色彩鲜明的手绘图片或者塑料树脂制成的标准化模型，这些标本看上去形态并不标准，甚至有些难以辨认。 但就是这种不标准、不完美，让年少的冷红林真实地感觉到他们曾经是活生生的形态各异的人。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自愿或者由亲属授权捐献的遗体。他们中的很多都还很年轻，甚至还有些只是孩子或婴儿，就因为各种各样的疾病或者意外失去了生命。 他们曾经也拥有喜怒哀乐，和她一样认认真真地活着。 那一刻许多种强烈的感情在冷红林的心中翻腾，其中一种就是无力。 她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她能够帮助的只有大千世界中她狭小的可见范围内的一部分人，这些人中又有一部分即使出现在她面前，她也无能为力。 此时此刻，又是类似的感觉。 “都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有专人在处理，目前的状况没有我们能做的事了。”楚文坐下来，揉了揉两边眼眶的内侧说。 lee默默收好笔记本电脑，冷红林想起她曾经安慰过自己说，做自己能做到的，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但是此刻lee的脸色也很不好，恐怕这次她连自己也说服不了了。 连lee和楚文这样稳定的内核都有所撼动，更是增添了众人心里的不安。大家各怀心事地散了。 其他人走后，冷红林随便冲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也根本睡不着，她看了一下时间，居然已经将近四点了。 点开正义斗士0473的公众号查看投票进度，目前投票人数35人，只有十人投了原谅。 冷红林犹豫再三，决定还是不要给它增加热度，便没有转发。 她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坐起身来换了一套运动服，蹑手蹑脚地来到客厅门口换鞋。 ‘啪’，客厅的灯被人打开了，冷红林猛地回头看去。 “你偷偷摸摸地又想干嘛？”楚文站在走廊里电灯开关的暗处，看不出什么表情。 “......”冷红林自知骗不过楚文，于是干脆放弃抵抗：“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你知道要去哪吗？”他扶了一下额说道。 “哈哈...刚刚lee在电脑上查的时候，我偷瞄了一眼，大概知道。”她干笑着回答道。 楚文从走廊上走出来，冷红林这才发现他身上穿着的不是睡衣，是休假时出门穿的休闲裤和衬衫。 他走到冷红林身边，也换上鞋子，然后便开门准备往外走。 “走啊。”见冷红林楞在原地，他转过身说。 “啊？” “有人给你免费当司机还不乐意吗？”他晃了晃手上的车钥匙。 ———————— “楚文，你是个好人。”冷红林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诚恳地说道。 楚文轻轻点点头，挑了挑眉说：“这就是你拒绝我的原因吗？”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早就换好了衣服，其实你本来就打算好了要去的吧？”冷红林虽然对他的玩笑话有点无语，还是认真地解释了。 “你本来觉得我不但不会去，还会阻止你是吗？”楚文想起她刚刚偷偷摸摸地样子。 “......看破不说破。”她小声说道。 看他不回话，冷红林又忍不住解释起来：“我不是觉得你心肠不好，我这样认为是知道你做事的逻辑更多是偏向于理性的考量。没有评判对错的意思啊。就好比之前你不让我出任务，因为你是领导，要从管理的角度来思考问题。我虽然情感上觉得你有点不近人情，但是也都能理解。” “能理解，但是不执行。对吧？”他一边说，一边依旧看着道路前方认真地开车。 第六十五章 再次擅自行动 “......”冷红林心里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友情提示：你们每次出任务，「树突」系统里都有完整的记录，有时候我还会在「树突」终端里听着，任务结束后的报告也都是我亲手整理的。”他说完转头轻蔑地笑了一下。 “啊！追平了！”冷红林看了一眼正义斗士0473惊讶地喊道，顺便转移一下话题。 “投票数现在是22比22！”她说着，看了看时间，四点五十七分。 快到五点的时候，冷红林又刷新了一遍，票数已经变成了23比35。 她默默地倒数着，5，4，3，2，1...五点了。 再次刷新。 投票已关闭，40%不原谅，60%原谅，总参与人数58人。 楚文已经悄无声息地将车滑入程晓欢家楼外的路边，他嘱咐冷红林保持低调，然后两个人下车走向马路对面一台黑色箱车。 车上有几个不认识的人，上车后楚文和他们互相点点头，几人继续认真听着各自耳机里的动静。 “有动静。”过了一小会，其中一个人突然说。 其他几个人也仔细听了听，然后回过头对着一个年纪较大的人点点头。 这时那个年纪较大的人说：“行动。” 几个人摘下耳机就下了车，十分钟不到，他们陆陆续续走了回来，一脸无语的样子。 站在黑色箱车旁边的冷红林看到在离他们不远的后方走过来三个眼熟的身影。 陈珈枫、lee和游优。 “怎么连你也...”楚文坐在自己车上，叹了口气看着lee说。 “老大...不关lee的事，是我说服她们来的...”陈珈枫在后座低着头说道。 “我说了有专人会处理，你来了又能做什么？”楚文皱着眉头看着他问。 “...lee在回去的路上说那个ip在国外，想抓住幕后的人可能会很困难。而且如果是远程操作的话，很有可能是通过将受害人的意识捕捉到自己的意识领域的方法去种狼毒的。” “所以你想追到他意识领域里去？然后呢？”他闭着眼用两个手指揉揉眼眶内侧。 “见机行事。” “......”楚文沉默了一会，说：“你跟过去，在他的意识领域里，你杀不掉他。那边一旦突然停止发送信号，你还可能会被强行挤出来，后果不用我说了吧...” “我至少可以看到对方是谁，而且小心点也许不会被他发现...”陈珈枫还没说完，lee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反正投票结果已经确定了，程晓欢应该不会有危险了。”lee看着陈珈枫还不死心的脸说道。 “...是你改的票？”陈珈枫看出lee的表情有一丝微妙地得意，便猜到：“我就说你为什么后面突然不阻止我了...” “我能拦得住你吗？”lee一边说一边举起自己带着夹板的手指。 冷红林总感觉心还悬在半空中，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从刚才开始便一直坐在原处发着呆。 她再次打开正义斗士0473的投票页，仔细地看了一遍，这时她注意到一个细节。 又翻看了一会，她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打开车门往附近一栋居民楼奔去。 刚跑到楼下，她便看到一张石头长椅上睡着一个年轻人，从他的手机里传出‘咚、咚、咚...’的敲击声。 他的身上渐渐开始出现紫色的光晕，眼看着那种光晕颜色越来越深。 她看了一眼那人的脸，应该是喻勇没错，冷红林深吸了一口气，坐到地上，伸手去抓喻勇的手。 楚文正转过头数落着后排擅自行动的三个人，余光看到冷红林一声不响地下了车。 他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发现冷红林正朝着某个方向全速奔跑，看到那个方向，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数落后面三个，忘了自己身边还有个更乱来的。 “糟了！”他撂下这句话，车门也没关便追了上去。 拐进50米开外的喻勇家社区那排沿街的居民楼，他就看到了前方一张石制长椅上躺着一个人，隐约还能听到那个方向传出的‘咚、咚、咚’的声音。 冷红林背对着楚文所在的位置，坐在那人石凳旁的地上，正要触碰那人的手。 他加速往她身边奔跑，同时大喊她的名字。 等他跑到了那个位置，冷红林已经失去了意识，喻勇手机里传出的‘咚、咚、咚’的「韵律」也戛然而止。 楚文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冷红林的呼吸心跳，又确认了一下她耳朵上的确没戴「树突」终端。 他站起来大骂了一声粗口，一脚踢在旁边的灌木丛里。楼上有个窗户被人打开，里面有人吼道：“才几点啊，吵什么吵！” 这时陈珈枫也跑来了，他冲过去跪在地上，手足无措地把冷红林又检查了一遍，然后一脸惊恐地看向楚文说：“老大，发生什么了？” 楚文像变了个人似的，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走过去抱起冷红林，从刚赶过来的lee和游优中间穿过，走向他的车。 过了一会，lee接到了楚文的电话，挂断电话后她说：“老大说，喻勇应该已经中了狼毒，让我们先把他转移到安全的地方看护好，等他指令...” “...都怪我...”陈珈枫突然说道。 “阿枫，别想太多了，这不能怪你。”lee蹲在他身边说。 “...如果不是我当着她的面说要追过去，她就不会做这样的事了...”他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走吧，先把他送回家里，天快亮了。”lee指着喻勇说道。 八点半左右，有人来敲喻勇家的门，游优在猫眼里看到是陈忱和时感，便开了门。 时感把带来的早餐放在这间出租屋里小小的桌子上，屋内那股打了败仗的气氛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 “你们三个快过来把早饭吃了，然后回家好好睡一觉，我和小感在这里守着。”陈忱尽量用积极的语气说道。 走到楼下，陈珈枫看着刚刚喻勇躺着的那条石凳子停下了脚步。 “走吧，老地方。”lee也跟着站在那里看了一会说道。 第六十六章 植物状态 果然，三人在本区第一医院急诊科的等候厅里看到了楚文。 每次任务出了类似的意外，楚文都会先把人送到急诊做一番检查，以防万一。 游优、辛顺南、时感都是在急诊病床上醒来，便得知自己是任务中出了事故。 如果醒来后有记忆空缺，但发现在家里或者其他地方，便知道只是在任务中失去了意识。 楚文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垂着头，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三人就没有叫他，默默坐在他后排的位置等待。 “冷红林家属。”等了一会，有个护士从急诊病房里走出来说道。 楚文马上站起来迎了上去，才知道原来他没有睡。 “病人检查结果都出来了，目前没查出什么问题。但是人还没有苏醒，现在可以转入普通病房再观察一下，预约个脑电图，你们谁去办一下手续？” 楚文听到‘们’字，转头看了一眼，才看到后面站了三个没精打采的人。 办好手续，推着冷红林来到了普通病房，几个人在病房里静悄悄地坐着，等待冷红林的苏醒。 “对了，老大。给你带的早餐，已经凉了，你将就吃点...”lee突然想起自己手上提着的早餐。 “谢谢。”楚文接过来，放在床头柜上。 他抬眼看了看一旁失魂落魄地低着头的陈珈枫，清了清嗓子，说：“阿枫，刚刚对不起，我不应该把情绪发泄在你身上，出了这样的事主要的责任在我。” 陈珈枫抬起大眼睛回望了一眼楚文，微微笑了一下摇摇头，又将眼神移向了躺在床上的冷红林。 这时他看到病床上的冷红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双眼，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冷红林！”他冲上去叫道。 床边的楚文立刻向床头回过身，lee和游优也围了过来。 冷红林没有理他们，略微皱了皱眉，头转向一边，嘴巴不知为什么做了两下咀嚼的动作。 “冷红林，感觉怎么样。”楚文眉头紧蹙着，抓了抓冷红林的手。 冷红林眼睛没有看向他，只是无意识地将楚文的两根手指攥在手里捏了捏。 “......”不祥的气息萦绕在整个空间，这样的反应他们都似曾相识。 “你说话啊！生我气了吗？你打我啊！”陈珈枫着急地晃了晃她的肩膀。 冷红林的脸上露出略显呆滞的哭泣一样的表情，肩膀紧缩着。 特殊业务部，尤其是主要事务运营科的成员，入职后的半年内都会去海边别墅见一次董事长桂图。 海边别墅那像建筑在悬崖峭壁上的纯白燕巢般的外形，以及桂图意识领域里那种阴森诡谲的气氛都会令去过的人印象深刻。 然而这些印象都不及桂图本人给人带来的冲击的百分之一。 其一是他本人那经历九十一年非凡岁月的人格魅力。 其二就是他躺在面朝大海的落地窗前空荡荡的房间里那具四十六岁的无意识的躯壳。 如今冷红林的每一个反应，都提醒着众人，她现在和桂图那具躯壳面领着同样的困境。 植物状态。她成了植物人。 这一点在当天晚些时候做完脑电图后得到了医生的证实。 下午三点多，游优在病房门口放哨，其余三人已经做好准备进入冷红林的意识领域一探究竟。 陈珈枫还没睁开眼，就闻到一阵令人很不愉快地刺激性气味。 他发现自己像被包裹在一副睡袋里，他用手指去捅睡袋拉链的边缘，这时有人从外面一把将拉链拉开。 是楚文。他赤裸着上身，下半身包裹着一条湿漉漉的棕色毛巾。 陈珈枫赶忙看向自己，然后急忙把睡袋裹紧，楚文丢给他另一条毛巾，他闻了一下，那种刺激性的味道窜上他的脑仁。 “咳咳咳...什么味道！？”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还有些想干呕。 “福尔马林。将就一下吧，没有别的了。”楚文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一边对他说。 陈珈枫顺从地围上了毛巾，也加入了探索。 这是一间解剖教室，正中央有三台解剖台，每台上方都有一组大大的无影灯。 陈珈枫和楚文一开始便是躺在解剖台上，用裹尸袋装着。 四周有几个大铁架子，上面放满了各种各样的人体切块，陈珈枫粗略地看了看，刚好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侧脸。 “老大...这有你的...半个头。”他将装着楚文头的玻璃盒拿起来，发现那颗头被从正中切割成了两半。 “看起来她很恨你啊...”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楚文说着，拿起一个四分之一头颅的切块，那只眼睛一看就是陈珈枫的。 又粗略看了一会，他发现了有lee手臂上文身的上肢；陈忱的一颗深灰色虹膜的眼睛；金玉的整颗头颅；还有一块肌肉发达的躯干连接着结实的右臂，他自认是自己的。其余的内脏或肢体的碎片没有辨认出来。 大致搜索了房间内的状况，两人很自然地移步房间里的第三个解剖台。 楚文缓缓拉开裹尸袋的拉链，冷红林的脸露了出来，她的唇色苍白微紫，没有血色的皮肤上有些不太明显的斑块，看上去已经死了一阵了。 楚文皱起眉头将拉链整个拉开，她的脚趾上绑着一个标签。 姓名：冷红林 编号：0473 时间：5.15，05：34。 “今天五点三十四...是那时候吧...”陈珈枫感觉有些亵渎，不敢往上看，只盯着她的脚。 “应该是，我抱她回到车上时是五点四十。”楚文不解地看着冷红林死气沉沉地身体。 如果她的意识真的死了，按理说不会留下尸体，这个意识领域也该消失了才对... “香味？”几不可闻的声音，从冷红林的头所在的方向传来。 两人互看了一眼，怔住了，凑过去仔细听。 “好冷...好饿...”她说。 突然她猛地坐了起来，大喊：“谁？！” 接着，整个解剖室开始剧烈摇晃，一些架子上玻璃瓶被晃掉在地上破碎了。 一束白光覆盖了整个空间。 第六十七章 高校寻人 “老大！阿枫！”lee的声音清晰地在耳畔响起，陈珈枫猛地坐起来，和身边也突然坐起的楚文怔怔地互相望着。 “lee，怎么回事？”楚文惊魂未定地问道。 “你们进去之后脑电图就一直不正常，像是有干扰一样，我一直在调试，还在「树突」终端呼叫，但是没有回应。刚刚图像甚至变成了这样...” lee说着把电脑屏幕转过来给他们看，上面是满屏密集无规律的线条。 “快送我们回去，冷红林还在里面！”陈珈枫突然想起醒来前的一刻。 尝试了几次，他都无法再次进入冷红林的意识领域，就好像床上这具身体里面真的已经空无一物了。 “别试了。”陈珈枫还想再次尝试，低头坐着沉默了良久的楚文突然开口了。 “再让我试试，她刚刚就坐在那里。”陈珈枫用手拍打催促着lee，紧紧闭着眼睛说。 楚文上前摘下他头上戴的网状接收器，伸出一只手拉他起来，一边说：“试多少次都一样。力气省下来跟我上别处找找吧。” ———————— “看你俩的脸色...都没睡过觉吧...”陈忱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 楚文跟她说明了冷红林的状况。 “小鬼她居然...”陈忱担忧的神色持续加重说道。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意识都会被强行挤压回原身体，然后缺失某种功能。我见过的，最不济也就是像董事长那样失去控制身体的能力，但意识的存在不至于会消失...她这种情况闻所未闻...不过她的确是特殊的存在，上次变出房间也让我大吃一惊。”她沉默了一会又说。 “所以我猜想她最有可能是留在别人的意识领域里了。”楚文解释道。 陈忱看了一眼身后床上已经苏醒的喻勇说：“你是说他那里？” “他是其中一个可能性，另一个找起来有些困难，只能先从他下手。” 喻勇的意识此时也正困在自己意识领域的狼毒圈中徘徊着，他的身体在出租屋内其他四个人的注视下，做出一些意味不明的举动。 一切就绪，楚文眼前的亮光消失后，发现自己坐在一间教室倒数第二排的位置，身边都是十六七岁穿着校服的孩子，一位秃头男教师正在讲台上教授高中物理。 他扫视了一圈这间教室里的人，没有找到冷红林，只看到斜对角的位置上坐着时感，陈珈枫则坐在他身后。 于是楚文写了张纸条，扔到斜对角时感的课桌上，时感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你不是说不干了吗？ 时感回过头对楚文做了个嫌弃的表情，在纸条上写了点什么，又丢回去。 楚文打开一看：上次她帮忙救了阿染，我只是来报恩！ 后排的陈珈枫用笔戳了戳楚文的背后，楚文转过头，正要看他想干什么，被老师给了当头一棒。 “你们三个，外面站着去！” “真怀念这种感觉。”陈珈枫站在走廊上深吸了一口校园的空气。 “看来你以前经常被罚站。”楚文说。 “你们看那边。”时感指着隔壁班的门口说道。 喻勇正一个人站在那里。 没一会，下课铃打响了，走廊里开始喧哗起来，喻勇默默走回课室，三个人装作不经意地走到隔壁班走廊上，假装聊天，隔着窗户向里看。 有几个学生正在找喻勇的茬，似乎越闹越凶了起来，那几个人推搡喻勇，将他逼到了墙角，他的耳朵在教师背后黑板的边框上滑了一下，出血了。 这时程晓欢走了过来，说了几句什么，那几个人瞪了喻勇几下便散了。 程晓欢掏出一张纸巾递给他，对他微微笑着，两个少年沐浴在一缕阳光下，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纯洁和美好。 还没等这一幕结束，陈珈枫和楚文就看见，时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入了画面，一手搂住程晓欢的腰深深吻了下去。，一边吻还一边用眼神挑衅着喻勇。 他吻完，丢下楞在原处的喻勇和程晓欢，走回了陈珈枫和楚文身边。 喻勇两手紧紧握着拳，脸上露出怒不可遏的表情。 他突然发起疯来，对着程晓欢的脸就是一拳，嘴里持续骂着‘贱人’。 程晓欢摔倒在地上，他还不罢休，对着她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这么容易就崩溃了...而且居然打女人...”陈珈枫被这场景震慑到了，瞪大眼睛小声说道。 “我今天白天研究了他的账号发的所有帖子，他发了不少质疑他女朋友和不同人出轨的内容。我感觉他的精神状态就和我继父一样，那时候我妈只要跟男的说句话他就要大发雷霆，如果有他认为的亲密举动，更是要大打出手。我刚才那一下，对他已经可以说是绝杀了。”时感说道。 “等等...这么说来...该不会他的「狼」是...”陈珈枫话音未落，已经发现不对劲了，目所能及的所有雄性，除了他们三个，全都站着不动了。 事实上他们三个也不敢轻举妄动，楚文轻轻眨了眨眼，拍摄下附近的几个男生。 过了一会，陈忱在「树突」说：“楚文，照片收到了，你们面前的几个男生都是「狼」...要害都在「那里」。” 时感和陈珈枫转头看向楚文，楚文点了点头。 三个男人领会了意思，默契地同时发出攻击。 时感从兜里拿出一支布鲁斯口琴，吹出的音符都化为电流直指走廊上一个男孩的要害。 陈珈枫一如既往地拿出玩具枪用闪电瞄准另一位的绝密禁地。 楚文则是一个瞬移弯腰闪现到第三个男生的面前，用赶猪器瞄准他的下三路后发动电击。 三人都分别成功准确地电击了走廊上最近的三只「狼」不可说的位置。 但奇怪的是，「狼」们只是捂住被攻击的部位跪倒在地，并没有燃烧起来，反而惊动了教室里的其他「狼」，一时间「狼」群都朝向走廊上三人的位置移动了起来。 “陈忱，情报有误，攻击要害无效。”楚文将时感和陈珈枫暂时带离前线，在「树突」中和陈忱再次确认。 第六十八章 诱饵 “不应该啊，照片上很明确地显示，狼雾从它们左侧胸口处散发出来。”陈忱疑惑地回答。 “...哪里！？”三人惊讶地回问道。 “心脏啊...” “...阿忱，你为什么要说「那里」啊...”时感略带无语地问道。 “人型「狼」的要害不是大多都在那里吗，我以为我们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吧？不然呢？你们该不会脑补到了什么奇怪的位置吧？”陈忱在床边托着腮，看着三个男人的睡颜摇了摇头。 楚文嘴角抽搐了一下，握着电击器的手上，还残留着刚刚电击时那种软弹的触感。 他把那只手在陈珈枫校服上蹭了蹭，说：“...不重要了...速战速决吧。” 虽然因为「狼」数众多，算得上经历了一翻苦战，但除了中途时感因为一边吹口琴一边跑来跑去有些缺氧，去音乐教室拿了一把尤克里里出来代替外，一切都进展顺利。 随着最后一只「狼」在楚文面前被看不见的火焰燃烧殆尽，拥有五层教学楼的意识领域中的狼毒便被全部清理干净了。 三人都略微有些疲倦，各自停在原地喘息了一会。 “准备干正事了，汇报一下位置。”楚文呼吸恢复平稳后在「树突」说道，他们此行除了除「狼」，更重要的是寻找失踪的冷红林。 “我在一楼教师办公室。”“我在四楼音乐教室附近。”陈珈枫和时感分别汇报道。 “你们仔细搜自己所在的楼层，一个角落也不要落下。剩下的楼层我来。”楚文下达指令，他有瞬间移动的天赋，在移动速度上有极大优势。 天边已经挂上了紫红色的晚霞，夜幕即将降临，等到他们搜索完各自的楼层，天已经完全黑了。 此时唯一没有搜索过的，只剩下喻勇的主意识所在的那间位于二楼的教室。 三人在那间教室门口集合时，便发现了那间教室气氛的诡异。 其他教室里剩余的女生都开始了晚自习，教室里开着明亮的灯。女孩子们虽然不至于吵闹，但也能听见交头接耳声，嬉笑声。 而这间教室不仅没有开灯，里面也没有其他教室女孩子们的动静。 除了一种声音：‘嗙、嗙、嗙...’，像是用木棍击打泥巴，沉闷地一声响后，携带着一丝被湿软的东西微微粘住后脱开的尾音。 刚一接近那间教室，一股浓烈的铁腥味扑鼻而来。 借着从走廊窗户透进去的隔壁班教室里的灯光，可以看到喻勇的半个头露在一排课桌上方，他正在桌椅之间形成的过道里，拿着一根方形的棍子敲打着什么。 “糟了！”陈珈枫大叫着冲进去想要阻止他，刚走进教室就见喻勇已经被瞬移进去的楚文捏着脖子拎了起来。 室内的场景令人不寒而栗，过道两边的桌椅被撞得歪歪斜斜，形成了一片梭型的空地。 空地里交叠躺着数十个穿校服的的女孩子，看上去都没了气息，刚才喻勇用木棒不停敲击的正是这些女孩，浓稠的红色液体正从这一堆女孩和地板之间缓缓渗出。 楚文将他一把丢到教室后方的墙上，开始逐个拍摄这堆已经面目全非的女孩，让陈忱用电脑辨认。 陈忱收到照片倒吸一口凉气：“...谁干的？「狼」一般不会攻击非入侵意识体啊...” “喻勇。”楚文回答道，又接着说：“陈忱，快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冷红林。” 陈忱不安地瞄了一眼躺在床上其他三人中间的喻勇，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没想到内心这么变态。 看完全部十四张令人胆寒的照片，陈忱深吸一口气，说：“都没有外来入侵者的痕迹。” 楚文听到稍微放松了一点，紧接着又重新皱起了眉头。 虽然冷红林没有在这里被殴打致死，但这下线索又断了。 想找到另一个隐藏在暗处的人可没有那么容易，即使是他能坚持找一辈子，冷红林的身体能坚持那么久吗？ 他缓缓走向虚弱地靠着墙的喻勇，问道：“喻勇，你对在石凳子上拉住你的女人还有印象吗？” “你的女人？”喻勇的眼神里依旧泄露着神经质的凶光，说：“听上去也是个贱货。” “你嘴巴放干净点！她会变成这样都是为了救你！”陈珈枫忍不住冲他吼道，想上前揍他，楚文把他拦了下来。 “有印象吗？”楚文又问了一遍。 “没印象，不过你可以告诉我她长什么贱样子，我如果看到她会帮你好好教育一番的。”喻勇狞笑着说道。 楚文本就对从喻勇这个普通人嘴里问出有用的信息不抱希望，现在又被他彻底激怒了。 他转过身向门口走去，抬手对陈珈枫和时感做了个随意处置的手势。 陈珈枫本想结结实实胖揍他一顿的，结果时感一脚狠狠地踢在了喻勇的绝密禁地上，喻勇即刻疼得晕了过去。 陈珈枫刚想蹲下去抽他几个嘴巴子，看看能不能把他抽醒，突然感觉到一束强光从教室的门口射了过来。 陈珈枫和时感转过头去看，只见楚文已经走入了门内，他们丢下喻勇追了过去。 “好香！好像我老爸以前炖排骨的味道...”陈珈枫刚一走出门口，就闻到一阵鲜美的肉香。 “哈？这是阿染常用的的香水味啊...”时感诧异地看着他说道，这样种味道差异也太巨大了吧。 又往前走了点，在一片闪着金色光芒的迷雾中，渐渐现出一棵没有枝叶的金色大树，楚文正站在树下。 越靠近那棵树，那种香味便越浓郁。 来到树下，可以看到树干像出汗一样，从孔洞中分泌出粘稠的金色液体，像融化了的黄金一般。 那金色的液体似乎有什么难以抗拒的魔力，三个人都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 “谁？！”一声喊叫瞬间将三人的意识拉回，刚刚在周围弥散着的仙境般的金色迷雾此刻变成了黑紫色的瘴气，这些瘴气全是由面前那颗黑色的树干发出的，树干流出脓样的深红色的树脂，散发着刚刚那种香味，但此时那种味道已经不具备任何诱惑。 第六十九章 彼端 那喊声无疑就是冷红林发出的，她此刻正蜷缩在刚刚他们走出的那间教室内的地上，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一样，坐在地上向后爬，逐渐隐没在了教室深处的黑暗中。 三人立刻向教室追了过去，刚踏入教室门，冷红林已经不在了。 眼前还是和出来时一模一样的场景：昏迷的喻勇，杂乱的桌椅和满地面目全非的女孩。 再转身看向教室门外，那里也只剩下原本那条空荡荡的学校走廊。 “刚刚那是什么...”时感轻声说道，他鼻腔里还残留着从刚刚那树干流出的金色汁液中散发出的阿染的香水味。 “刚才的空间可能不是意识领域。”楚文说道：“我尝试用瞬移追上冷红林，但发动不了。” “...那那是什么？”陈珈枫现在的样子像是个没有追上断线风筝的孩子。 “记忆碎片...冷红林留下来的，没猜错的话，她的意识恐怕已经在正义斗士0473那边了。” ———————— 离开喻勇的意识领域，再从喻勇家出来，医院早已经过了探视时间，楚文便驱车送没什么精神的陈珈枫回家。 “别垂头丧气的了，我们肯定能找到她的。”楚文叹了口气，安慰道。 “我知道...我只是担心，刚刚的记忆碎片里，最后她看起来好像是出了什么事...”陈珈枫坦率地说道。 “回去好好睡觉，接下来要忙的事还很多，我们都要保存好体力。”楚文的语气坚定沉稳。 陈珈枫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将头转向窗外飞快掠过的夜景，小声说：“难怪她会喜欢上你，你真的会让人很有安全感。” 楚文正要说什么，车内突然响起一阵音乐声。 楚文拿起放在驾驶室中间储物格里的一台手机，蓝色的手机壳上印着三只可爱的小水獭。 那是冷红林的手机。 来电号码是一串很长的数字，他接起来听着，没有说话。 “楚文？是你吗？快帮帮我！”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女孩的声音。 “......”楚文的大脑飞速地运转，这时他想到了一种难以置信的可能性，如果是这样，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还没等他开口，对方便主动证实了他的想法：“我是冷红林啊！” ———————— 冷红林总感觉心还悬在半空中，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所以她从刚才开始便一直坐在原处发着呆。 她再次打开正义斗士0473的投票页，仔细地看了一遍，这时她注意到一个细节。 三张图片下方的投票栏里，原谅两个字用的是一种接近黑色的深红色，如果不仔细看的话，甚至不会注意到。 翻上去认真看第一张图片，喻勇和程晓欢在教室内的合影，两人左胸口各有一个颜色很淡的点，喻勇是红色的，程晓欢是黑色的。 她又打开其他的页面，大部分只有一个主人公的内容，似乎并没有做这样的记号。 冷红林突然想起叶胜雄的事件，那件事是她最在意的，因为明明叶胜雄是被控诉的一方，最终狼毒却种在了叶子欣的意识里。 于是她点开那条投票页进行确认。 果然，这条的原谅也用了同样的深红色字体，而红黑两个记号分别标记在了那对双胞胎姐妹的胸口。 冷红林恍然大悟，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原来是因为这个。 投票结果是原谅虽然可以阻止正义斗士0473对程晓欢下手，但是ta的动机或许并非惩戒，而是娱乐...目标是谁并不重要... 这也就意味着，现在被投出原谅的红方喻勇才是目标。 冷红林想起自己偷瞄到lee的电脑上，喻勇租住的出租屋就在不远处，于是赶忙下车冲了过去。 她并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因为首先解释就会耽误时间，或许会导致错过时机。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她有个绝佳的计划，只有她自己能够做到。 在她抓住喻勇的手，失去意识之前，听到了楚文在喊自己的名字。 那喊声令她心中生出一些内疚，没有提前知会楚文他们，恐怕要让他们担心一小会了。 她察觉到这种内疚感具象成了一团光，离开了自己的意识。 紧接着，她站在一道发光门的门口，身后是一间高中教室，里面坐满了正在听课的学生。 前方是一片弥漫着浓烈的狼雾的空间，狼雾散发出一阵香味，那香味好熟悉，但她想不起来是什么，只是自言自语道：“香味？” 这时有个身上也散发着狼雾的高中生穿过入口，和她擦肩而过，她目光跟随着那人转过头，是喻勇。 喻勇进入身后那个高中教室一样的空间后，那个空间立刻发生了变化。 那里变成了一个昏暗的灰突突的陌生房间，冷红林直觉那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她没有犹豫，立刻走了进去。 她又短暂地失去了意识，在一片混沌之中，只感觉身边的气温骤降，她的身体冻得有些僵硬，空气中有股难闻的味道，同时一阵强烈的饥饿感袭来，她无意识地说道：“好冷，好饿...” 她渐渐能看出一些眼前的状况，她正躺在地板上，头顶的天花板上一簇黑色的电线挂着一枚电灯泡。 她坐起身，有个模糊的人影正蹲在自己面前，她吓得喊出：“谁！”，同时奋力往后爬去。 随着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她才发现自己头上连接着什么设备，在爬的过程中将桌上的电脑拽到了地上，电脑与她头上设备的连接线脱落。 至此，冷红林的意识与她的躯体之间的联系便被暂时切断了，只留下那团因内疚生出的光，残留在她自己的躯体和喻勇的意识中，等待楚文他们揭秘。 “hey、hey、hey...rx…it''s me.”那个蹲着的人开口说道。 冷红林这时已经可以完全看清了，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白人少女，棕色的长发，绿色的眼睛。 女孩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下身却是一条超短裙，正蹲下来用担忧的神情看着自己，看上去似乎不具备什么威胁。 第七十章 黑琥树 冷红林环视了一圈自己所在的空间，看起来是一间毛坯房。 水泥墙上没有任何粉饰，天花板上有裸露的木质横梁。 她身边三面环墙，左手边是一张桌子，上面原本放着电脑，现在则只有一张毛毯，她此刻很想立刻拿来那条毛毯盖上。 不远处有一条泛黄的隔帘，隔帘上印着一个人的影子，似乎是有个人在隔帘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着，冷红林警惕地望着那个人影。 “又看到什么怪物了吗？”少女捡起掉在地上的电脑，同时用标准的普通话问道。 会说中文？冷红林心里想，但她不敢开口说话，只是看着少女。 “任务完成了吗？”她看冷红林不回答，又蹲下来问道。 她问的应该是播种狼毒的事吧...冷红林想着，点了点头。 少女突然凑过来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摘下她头上的装置，然后从桌子上取下毛毯给她盖上，温柔地说：“太好了！我去求爸爸给你准备吃的。” 爸爸？是那个帘子后面的人吗？冷红林心里想着，又去看那帘子，人影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把椅子。 少女一手拿着电脑，一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往隔帘外走去。 裹上毛毯的冷红林感觉身体的僵硬在渐渐缓和，她尽量轻手轻脚地向隔帘的方向爬去。 刚爬了几步，听到身后的地上传出丁零当啷的声音。 冷红林回头望去，这才发现自己赤裸的右脚踝上套着一个铁环，铁环上拴着一条铁链。她没有穿鞋袜，双脚早已冻得没了知觉，以至于刚才竟没有感觉到脚环的存在。 她心里开始有点着急了，目前为止，事情的发展一直在与她设想的方向背道而驰，她胸有成竹的计划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她还是继续往前爬了一段，果然，铁链根本不允许她的活动范围到达隔帘的位置，她移动到不同的角度，始终也无法窥视到隔帘的彼端。 才做了一小会的尝试，她就开始气喘吁吁，现在的这副身体似乎也状况不佳，即使没有被锁在这里，也没有体力制服两个以上的敌人。 她回到原点，开始寻找可供利用的工具。 但除了角落里一个盛水的桶和那张桌子外，就再没有什么她能触碰到的东西了。 冷红林爬到那个盛水的桶处，向桶内看了看，里面是可疑的黄色液体，混合着一些更加可疑的棕色物质，原来空气中那股难闻的味道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纯一。”这时少女的声音从身后很近的地方传来。 冷红林吓得一颤，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呵呵呵...你是要上厕所吗？先把晚饭吃了吧。”少女指着地上放着的一盘糊状物。 那东西看上去比狗食还不如，但冷红林饥饿难忍，便立刻爬上去吃了个干净。味道不坏，像是用番茄酱煮烂的豆子。 少女看到冷红林乖乖吃下了煮豆子，突然露出一脸感动地表情，蹲下来一把将她抱住，在她耳边说道：“你终于肯好好吃饭了！” 接着她松开抱着冷红林的手，扶着她的肩，深深看着她的眼睛说：“好好听爸爸的话，很快我们就能做真正的兄妹了，纯一哥哥。”说完又在她耳畔轻轻吻了一下。 哥哥...？真正的...兄妹？ 少女离开的时候关上了唯一的那颗电灯泡，室内陷入一片漆黑，黑暗中冷红林听到她说了一声晚安。 冷红林感觉那副柔弱的身体很快就开始犯困，她裹紧毛毯在地上躺下来，或许是煮豆子里放了什么东西吧... 一阵熟悉的香味唤醒了冷红林，她睁开眼看到隔帘的位置又出现了那个散发出狼雾的入口，于是她走了进去。 拨开一层层狼雾，渐渐看到前方有一颗黑紫色的树干。 一个黑发的少年站在树下，呆呆望着树干。 “纯一？”冷红林问道。少年没有反应。 她的目光移向少年正在盯着的树干，从树干上像是毛孔一样细密的孔洞中流出深红色的树脂，似乎那股熟悉的香味就是这树脂的香味。 冷红林伸出手，想蘸取一点树脂仔细闻闻。 “别碰！”少年突然对着她吼道。 冷红林缩回手，少年沉默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说：“有毒...” “你叫纯一吧？”冷红林问。 “我不叫那种名字...”少年的脸上露出一丝厌恶的神情，接着说：“我叫刘畅。” “刘畅，你为什么会被人锁在密室里？”她接着问。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知道？”刘畅眼神中多了一丝警惕。 “刘畅，我们做个交易。我告诉你我是谁，我要干什么。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冷红林一边说，一边向少年靠近了两步。 “我为什么要跟你做交易？”刘畅向后退着说。 “因为我可以救你出去。”冷红林说道，停下脚步。 “......”刘畅犹豫了一会，说：“那你先说你是谁...” “我叫冷红林，是个条狼氏。我的工作是清除这些狼毒，净化被污染的意识领域。”她说着抬头张望了一眼萦绕在身边的狼雾。 “你指的是杀虫剂吧...”刘畅直视着冷红林说道。 “杀虫剂？”冷红林有些疑惑。 “你说的狼毒...就是这棵黑琥树分泌出来的，他们都说这是杀虫剂。”刘畅回答道。 “...他们是谁？” “你先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像是他们说的「害虫」，那些「害虫」根本看不见我，「害虫」全都会被黑琥树迷惑，吃下杀虫剂，变成怪物。”刘畅说着想起了怪物的样子，眼神陷入了恐惧。 “他们...就是他们把你锁在这里...让你在寒冷的地板上睡觉，吃下了药的煮豆子，在水桶里排泄，就为了让你帮他们杀死「害虫」吗？”冷红林追问道。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你和他们，你说的「害虫」都是些普普通通的人，不该被他们这样随意践踏。”没等刘畅回答，她又接着说道。 “丽莎说他们都是罪人。”刘畅说着皱起眉头。 “是不是罪人不是由你和我或者丽莎来评判的。”冷红林露出悲伤的表情。 “是爸爸...爸爸会评判对错...”刘畅双眼失神地说道，他突然疲惫地靠着黑琥树的树干坐下来，垂着头。 第七十一章 高丽莎 冷红林再对刘畅说话，他都不再做出任何反应。 她走到他跟前蹲下查看，发现他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冷红林收起刚才突然出现在手上的电击器。 早在在刚刚对话的开始，她就产生了让他失去意识的愿望，那个时刻，这只电击器便很自然地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直觉告诉她必须这么做，不能让刘畅醒来后记得她们之间的对话。 “...刘畅，等着我，我一定会救你出去。”冷红林说完便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寂静漆黑的密室里的某处，正传来细微的水滴的声音。 冷红林用刘畅的身体，安静地坐在黑暗中，等待丽莎的到来。 早饭时间。 丽莎手里端着一盘妈妈秘制的安睡鹰嘴豆来到地下室的门口。 今天她的心情很好，因为昨晚哥哥纯一头一次没有将炖豆子打翻，乖乖地全部吃了下去。 这就说明离他成为自己真正的哥哥已经不远了。 现在的气温已经将近三十度，她穿着一件窄小的露脐上衣和一条牛仔热裤。 一来到地下室的门口，她便取下衣帽架上挂着的白色羽绒服，套在自己单薄的上衣外面。 接着她愉快地哼着歌，打开地下室的门。 从门里透出一阵刺骨的寒气，寒冷和饥饿是爸爸用来驯化哥哥的手段。 哥哥居然还没起来，看来安睡豆的效果不错。 排泄桶的位置被哥哥移动到了另一边的墙角，墙角上方是一条沟渠。 昨天夜里下雨了。 每次下雨的时候，沟渠里都会积水，那些积水透过生锈开裂的管道，逐渐渗透到泥土里，那个角落便会漏水。 纯一哥哥为什么要将桶放在那里？水滴下去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难道不觉得很吵吗？ 丽莎正想着去将那桶放回原处，本应在熟睡的哥哥纯一的手突然动了起来，抓住了她裸露的小腿。 伴随着水桶里有节律的滴水声，丽莎倒在了地上。 ———————— 冷红林很快爬起身来，这次这具躯体似乎非常健康。 她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刘畅，和夜里在意识领域里见到的他相比瘦了好多，头发也更长，乱蓬蓬的。 刘畅的胸廓均匀地起伏着，应该还沉睡着。 她深吸一口气，学着丽莎的样子，双手插入羽绒服的口袋里，蹦蹦跳跳地上了楼。 离开地下室来到一楼，一股热浪席卷而来，难怪丽莎光着腿，原来低温是他们人为制造出来的。 又遇到了无法理解的变态...冷红林打了个寒战，这间房子里不知道还潜藏着多少个他们。 丽莎和刘畅口中的「爸爸」，不会又是像ryan那样难缠的角色吧？ 冷红林回想起刚作为刘畅醒过来时隔帘对面那个沉默的人影。 她本来天真地以为正义斗士0473是一匹独狼，她只要追过去占据ta的身体带回去，就万事大吉了。 没想到现在碰上这么棘手的状况，恐怕能有机会带着丽莎逃出生天，已经是她目前的极限了。 眼前便是玄关，拉开大门就是逃生的路，冷红林盯着大门咽了咽口水。 正要迈步。 “丽莎。”有人在叫她，她有些惊慌，感觉像是做坏事被人抓到了。 “纯一怎么样了？”一个黑头发的年轻女人走过来问她。 “他...还在睡。”冷红林说道，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穿帮，声音有些颤抖。 女人皱着眉盯着她看，冷红林感觉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里了。 “不会是药量放太大了吧？”女人担忧地说道。 “不会，放心吧。”她学着丽莎那种爽朗的语气说道。 此时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一辆黄色的中巴车停在了门口的车道外。 “好了，孩子，羽绒服脱下来，快去上学吧。”女人拿起玄关放着的一个书包递给她，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冷红林脱下羽绒服，挥挥手朝大门口走去，随手顺走了门外边桌子上的一封信件。 身为丽莎的冷红林一下校车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躲了起来。 她用人脸识别解锁了刚刚脱羽绒服时从口袋里掏出来的丽莎的手机。 在网上查找了跨国拨号的方法，拨通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响了几声就接通了，对面无人说话。 这样小心谨慎的人，她身边最有可能的，就是楚文。 于是冷红林说道：“楚文？是你吗？快帮帮我！” 对面还是没有回话，她突然想起她现在的声音是丽莎的。于是说道：“我是冷红林啊！” ———————— 楚文费了一番波折才终于把名叫lisa gao的异国少女弄上了归国的航班。 来到国际航班的接机大厅，冷红林看到楚文、陈珈枫、lee和游优已经等在那里了。 看到故乡的土地和熟悉的人，她的心里充满了安全感，背着书包一路小跑来到他们面前说：“我回来了！” 她察觉到众人看到她时态度都非常微妙，有一点点重逢的喜悦，但不多，更多的是一种恰到好处的疏离感。 毕竟熟悉的朋友突然换了一具陌生的身体，任谁都难以立刻消化。即使是平日里乐观随性的陈珈枫都无法摆出平时那种毫无负担的笑容。 楚文已经为冷红林原来的身体办理了出院，就带在阿然的七座商务车上，由陈忱照看着。 在机场地下车库里，冷红林看到座位上自己那具植物状态的身体时，才终于理解了大家刚刚那种疏离和负担，她能想象到过去的两天，眼前这具无意识的身体给这些朋友们带来了多少阴影。 她怀着内疚的心情坐在自己原本的身体旁边，伴随着「树突」终端里的「韵律」，握住了自己的手。 丽莎的意识领域空空荡荡的，整个昏暗的空间里只有一颗没有长大就枯萎了的树苗。 冷红林看到丽莎抱着腿坐在树苗边上，身体前后摇晃着，嘴里说着：“爸爸，我还有用...” 她走上前去，用刚才带进来的电击器将她电晕。 她闭上眼冥想，紧接着面前出现了一把钥匙，她伸手触碰那把发光的钥匙，而后穿过了出现在不远处的那扇通往自己身体的门。 第七十二章 回归 第一个向她袭来的感觉是麻木，冷红林第一次知道麻木也可以这么有存在感。 她迅速弹坐起来，用右手扶着彻底失去知觉的左手臂。 她难受地五官都凑到了一起，焦急地摇晃了一下左手臂。 它就像是一块粘在自己身上的橡皮一样，沉重软瘫地摆动了一下。 缓了一会，一阵针刺一样的酥麻感顺着手臂延伸到手指，左臂这才渐渐地恢复了知觉。 看来只是刚刚靠坐着的姿势压到了手臂上的神经。 身体上的不适缓解后，冷红林感觉到有几束热切的目光投射在自己的身上，她抬起头看过去，几双眼睛期待又警惕地看着她。 “...我回来了...”冷红林小声试探着说道。 陈珈枫、lee和游优睁大眼睛对视了一眼，然后一窝蜂挤进了狭小的车厢，和冷红林抱成了一团。陈忱在车外微笑着看着这一幕。 楚文则皱着眉摇了摇头，说：“快下来吧，该走了。” 一下车，阿然就悄无声息地开着车载着失去意识的丽莎走了。 “阿然要带丽莎去哪里？”冷红林看着离开的商务车问道。 “不知道去哪里，上面只说是要接受调查。”lee说。 “对了，刘畅！”冷红林想起在地下室里挨饿受冻的少年。 “你还在飞机上的时候我们就接到那边的消息，根据你带出来的信件上的地址，抓捕了房子里的一个年轻女人，并且成功的解救了困在地下室里的一个少年，但是少年说自己不叫刘畅，叫高纯一...”lee解释道。 “那里没有其他人了吗？” “暂时没有关于其他人的消息。” “...我离他很近了，就隔着三四米，只不过中间有个隔帘没看到样子...”冷红林说。 “谁？”陈珈枫凑过来问道。 “「爸爸」，丽莎和刘畅都这样叫他，根据她们的话我猜‘正义斗士0473’的主谋应该就是他。”冷红林露出懊恼不已的表情，说：“但是一不留神他就不见了...” “别逼自己太紧，至少现在有很多线索可以追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陈珈枫笑着对她说：“最重要的是你还平安回来了。” 楚文投射过来一道冰冷的目光，说：“你是在鼓励她下次继续乱来吗？” 陈珈枫抿起嘴巴不敢再说话。 此时一行人已经走到了楚文和陈忱并排停着的两辆车处。 “我赞成楚文，你这次还是太过冒险了一些。”陈忱站到冷红林面前，稍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说：“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学会夺舍的？” “之前在杜染的草地音乐节里，陆慈芯被杀死的过程中，我看到从她身体里排出一个发光的东西。她消失后，那个东西就来到了我身边...我发现那是一把钥匙。 “刚一伸手触碰到那把钥匙，眼前就出现了一道门，透过那道门，我可以看到酒店房间里的情况。就猜想她的天赋转移到了我的身上。”冷红林说道。 “那你怎么就能确定是你想的那样呢？” “我趁楚文在睡觉，偷偷在他身上试验过了。”冷红林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 “......” “你说什么？！”楚文一反常态，从车里伸出头激动地说道。 “...你别激动，我开玩笑的。”冷红林被他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吓得缩起了脑袋。 “......”所有人都沉默了。 “...我的笑话...难道比游优的还要冷吗？”冷红林不知所措地说道。 “不是...林...你刚刚的两句话，逻辑上来说，必有一句是谎话。但是你两句都说的面不改色的，对吧...”lee看着冷红林说道。 “也就是说...林学会撒谎了。”lee向其他人宣布。 ———————— “所以你到底是不是拿我做过实验？”楚文快到家门口时又追问了一遍。 “我说了我开玩笑的了...”冷红林看向他表情无奈地回答道。 “算了...你说的话现在已经不具备可信度了...”楚文转过头幽怨地瞪了她一眼，一边在门上输入密码开门。 “为什么？我二十多年来一直都是个诚实的人，怎么开了个玩笑在你这里信用就没有了，欺负老实人吗？”冷红林哀嚎道。 “你在我心里已经不是老实人了。”楚文抬着头一脸鄙视地斜睨着她，推开了门。 “那太好了！我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你身上做各种各样惨无人道的实验了！”冷红林一边说着，一边试图用手指戳楚文的肚子。 “你们俩关系很好嘛。”敞开了的门内，站着双手抱在胸前眯着眼微微笑着的金玉。 冷红林看到金玉这幅表情，心里大喊不妙，才想起自己已经两天没有联系她，现在手机也不在身上，估计电话都被打爆了吧。 “金小姐又私闯民宅了。”楚文面无表情地说道。 金玉的怒火已经升腾至了颅顶，冷红林赶紧冲上去将两人隔离，把金玉拉到了自己房间里。 哄了好一会，金玉终于消了气，她皱着眉头哭诉道：“你们俩就算关系再好，也不能所有的电话都让他给你接吧。这两天我每次给你打电话，就是那个面瘫死气沉沉的声音说：‘她睡了。’‘她在洗澡。’...给你发信息也不回...我刚刚想来想去不对劲，我甚至还想过，你已经被他给杀死了...你明白吗？” 冷红林点头如捣蒜。 “你明白就好...以后别再这样了...”她说完深深叹了一口气，又想起点什么，说：“哦，对了，楚文还接了你妈妈的电话，你妈妈刚刚发信息问我，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我该怎么回？” “...当然是说没有了，本来也没有。” “......”金玉不说话了，噘着嘴看着她。 “怎么了嘛...”冷红林凑近她的脸，用示弱的语气问道。 “没什么...我该回去了，你早点休息，都瘦了。”她露出一抹苦涩的笑，站了起来，打开卧室门。 走到客厅，金玉停下脚步，侧对着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楚文说：“你可得保护好她。”，就走了。 第七十三章 高阶模拟器 第二天一下班，冷红林应楚文的要求来到涤良特殊业务部，进行高阶模拟器训练。 “小鬼，你这算是跳级了呀。”陈忱不知为何手举着一只烛台，呵呵笑着说道。 她身上披着一件紫黑色的披风，披风里穿了一条亚麻色的欧式衬裙，裹胸束腰也一样不少，本来就火辣的身材呼之欲出。 “其实我还想去初阶那个海底城市看看。”冷红林用央求的眼神看着陈忱。 “以后吧，你们老板催我让你快点毕业呢。”陈忱说着，两人已经来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门口。 陈忱按动自动门的开关，门缓缓开启。 门内是一条狭窄的砖墙过道，过道上挂着几盏油灯。 她戴上连在披风上的兜帽，用蜡烛点燃最靠近门口的一盏，然后按动门内侧的开关，大门缓缓关上。 此时狭窄的过道里只剩下蜡烛和油灯微弱闪烁的光亮，过道的另一头漆黑一片。 “陈老师，模拟机外面也要做到沉浸式的体验吗？”冷红林吐槽道。 “董事长批了预算，叫我按自己的喜好来装修，怎么？不喜欢吗？”陈忱一边说一边点上第二盏灯，前方是一个转角，转角后的地方又是漆黑一片。 “没有，只是有点好奇。”冷红林心想，陈忱看来很喜欢角色扮演，这样的喜好倒是挺适合做条狼氏的。 “欢迎来到lee xu的恐怖古堡...”一转进拐角，陈忱突然压低声音开始念白，十分认真的样子。 “此次探秘，我将带您走进六岁的小lee xu内心的世界。上传这份数据的时期，正值模拟机研发的最终实验阶段，十四岁的孤儿lee xu身中狼毒，成为了第一位意识领域数据募捐者。 “而这份珍贵的数据后来也在lee xu的授权下成为了高阶训练的必修课。之所以成为高阶，正是因为此间存在真正的「狼」的数据，并且是所有受训条狼氏公认的，数一数二难对付的「狼」。” 虽然有些在意陈忱突然像是转换人格一样进入角色这件事，但是她低沉的念白结合着这条幽暗的过道，的确让冷红林开始紧张起来。 过道的尽头到底有什么？想到这里她口干舌燥起来。 “顺带一提，这条模拟「狼」的真身，已在数据上传后的两小时内，被师傅和楚文还有我本人合力击败。”陈忱补充道。 “师傅？”冷红林的好奇心突然被勾起。 “嘘...你听，古堡的大门正在开启，等待着你的将会是生存还是毁灭...愿你能仔细聆听真相的声音，拨开迷雾，到达胜利的彼端。” 说着陈忱将冷红林推向黑漆漆的过道尽头那块厚厚的鸭绒垫上，同时启动模拟机发射神经信号，冷红林耳中的「树突」终端随即播放起「韵律」。 俯身倒在鸭绒垫上失去意识的冷红林，在眼前的闪光消失前，就感到快要窒息了。 身体刚刚能动，她就抬起头来猛吸了一口气，这一下，吸入了附带着大量灰尘和霉菌的空气，她忍不住咳嗽加干呕了起来。 动作稍微大点，她便发现自己活动的空间非常有限的事实。 这里面和刚刚的走廊尽头一样伸手不见五指，她小心地移动手脚评估了一番空间的大小，这尺寸就像是量身为她定做的。 棺材？ 该不会被连同棺材一起被埋在了六尺之下吧，冷红林心想。 她感到自己现在急需楚文的瞬移天赋，于是她在漆黑的狭小空间里闭起眼睛，想象着自己瞬移到外面。 失败了。冷红林心想，看来只有杀掉楚文才能获得他的能力了。 她艰难地转了个身，伸手尝试用力推了一把，棺材板竟然被掀开了。嗯...看来不必杀楚文了。 她坐起身来看了看，身下果然是一口旧棺材，棺材在一个深坑中，坑壁的泥土看上去像新挖的。 她正打算扶着坑壁站起来，一抔泥土掉在了她的头上。 她吓得缩了缩头，而后抬起头张望，接着又是一抔土从天而降散落在她腿上。 糟了！要被埋起来了！冷红林心想。 她正想出声阻止，转念一想，不知对方是敌是友，还是自己先悄悄往上爬吧。 她攀着从深坑的坑壁上伸出的树木的根系向上爬，探出脑袋，看到一个胖胖的年轻修女正背对着她卖力的用铁锹铲坑边的土堆。 这时她身后传来一声尖叫，冷红林转过头，看到坑的另一端还站着一个老一点的修女，正惊恐地捂着嘴，她的身边有一个倒地的小推车，推车里原本装满的土都洒在了地上。 胖修女看到冷红林伸出的脑袋也是惊恐万分，胡乱将手上的铁锹向她掷去，冷红林急忙一缩脑袋躲开了。 两个修女于是叫喊着她们上帝的名字跑走了。 修女走后，冷红林继续向上攀爬，很快来到深坑外面。 头顶是晴朗的夜空，借着月光可以多少看到周围的情况，不远处真的有座古堡，只不过和她想象中的巨大城堡有些出入，称之为老旧的大别墅更加妥当。 从刚才起她就很在意一件事情，坑洞里有植物的根系，和坑壁上的泥土紧密交织在一起，看起来这口棺材不会是最近才下葬的。 她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果然，那双手已经开始腐败，一部分骨骼露在外面，剩下的皮肉灰白，在月光下甚至有些发绿。 手上腐坏的皮肤，因为刚刚攀爬时候的摩擦力，此时开始脱落，右手心的一整张皮‘啪叽’一声掉落在脚背上。 她弯下腰捡起那张皮，才看到自己的右脚一直到小腿的下半部分，已经只剩下骨头了。 她有些纳闷，为什么左脚还有那么多腐肉，右脚却这样光秃秃的。 她俯下身去看那副棺材的右下角，那里正盘踞着一只硕大的老鼠，老鼠看上去胖得流油，已经懒得动弹了，这只肥老鼠看来是躺平在原地，以她的右脚维生了吧。 鼠兄，我走了，你很快也要饿死了，冷红林在心里这样对大老鼠说道，摇了摇头，向大别墅走去。 第七十四章 活死人 走到别墅侧面，冷红林左脚底上仅存的一点皮肉也都已经掉光了。 冷红林在别墅一楼一扇窗户的倒影上看到自己的模样，她两个眼眶里此时已经空无一物，只剩下一些粘稠的液体从里面往外流着。 她的上唇和鼻子那一片皮肉，已经被老鼠或是其他什么东西啃食干净。上排牙只剩下几颗，摇摇欲坠地悬挂在幸存的少量牙龈上，暴露在外面，导致下唇和下巴上的肉向外翻着。 她头顶还剩下一小部分头皮，上面残留的头发看上去倒是和原先差不多。 冷红林一边思考着，为什么在幼小的lee心目中自己会是这样的形象，一边对着那扇窗户呲牙，想看看清除自己下排的牙齿还剩下几颗。 这时窗户突然被人猛地推开，刚刚墓地里那个上了年纪的修女出现在窗口，正端着一把枪，瞄准冷红林的头。 原来那两个修女一直就在那扇窗里盯着冷红林的一举一动，从她们的角度看上去，冷红林就是个正在对着她们做着惊悚表情的活死人。 来不及反应，就听见‘砰’的一声，修女的枪响了，冷红林感觉自己的额头像被人用力打了一拳，她向后仰去，倒在了地上。 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额头中了枪。 修女又一次拉动保险，冷红林赶忙爬起来向房子后面跑去。 房子后面有个通往地窖的斜拉门，冷红林急忙拉开钻了进去。 进了地窖，她躲在一排杂物后面检查自己的伤势。 她摸到额头上虽然只有一个手指粗细的孔，但枪伤往往会贯穿出去，在出口留下可观的伤口。 果然，她用手摸到自己后脑勺上有一个碗大的洞，里面本来就已经融化了的内容物正在向外流淌，好在她感觉不到有任何不适。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过的关于活死人的影片，如果打脑子杀不死，那她的要害要么就是脖子，要么就是心脏。 只要保护好自己这两个部位，那她不就是无敌的了吗，于是她喜滋滋地在地窖里搜罗起来。 她找到两只平底锅，里面塞满厚纸片，用她翻找到的一个橡胶套子包起来，再用麻绳串上，挂在自己肩膀上。这样她就在躯干前后增加了两个龟壳一般的防护。 接着她用一件几件破衣服里里外外好几层裹在自己脖子上。 准备妥当后，她缓缓接近地窖通向古堡内部的入口。 她透过一个巨大的钥匙孔向地窖外张望，是一间大厨房，厨房中央有个宽大的岛台，厨房里安置着两三台传统的烤炉，没有见到有人。 她悄悄推开地窖的门走出去，顺起岛台上一把切肉刀，插在胸前包裹着平底锅的橡胶套上备用。 穿过厨房，是一间朴素的长方形餐厅，一条长长的木质方桌摆在正中央，看上去能容纳三四十人同时用餐。 餐厅面对厨房最远处的墙上挂着一个十字架，上面绑着正在受难的耶稣，下方是一个熄灭了的壁炉。 餐厅天花板很高，上面画着色调明亮、象征着天堂的场景。左手边是一排高高的尖顶窗，窗框下面一排橱柜上整齐摆放着几十套餐具。 右手边的一整面墙上是一副色调鲜红的壁画，壁画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地狱的场景，无数罪人正被魔鬼实施各种各样残忍的刑罚。 她轻手轻脚地穿过餐厅，正对着餐厅是一条铺着墨绿色地毯的楼梯，往右走则看起来像是是一个布道的大厅，冷红林认出那里便是刚刚射击她的修女所在的位置。 正在踌躇前进的方向，她听到空旷的布道大厅另一头有人在说话，那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正在朝她的方向移动。于是她迅速踏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二楼两侧各有一道宽大的拱门，拱门内整齐摆放着两排儿童床，大部分的床上都有一个孩子正盖着被子在睡觉。 说话声又向她接近了，她回头看到闪动着的橘色烛光和两道越来越大的人影在楼梯转角处冒出来，有人上楼了。 冷红林急忙钻进左边的那道拱门，跳上暗处一张儿童床，蜷缩着身体盖上被子。 她透过被子的缝隙窥视着拱门外的情况，橘色的烛光照亮一小块空间，接着拐进了另一道拱门里，不久她听到走廊里传出几个孩子的哭喊声，声音很快渐渐远离。 一段紧绷的沉默过后，橘色的光再次出现在走廊里，接着一个手持烛台穿着神父装的男子被烛光包围着进入了拱门，他身边站着那个打了冷红林一枪的上了年纪的修女，她的肩上还挂着枪。 神父对着一张小床指了指，身后的黑暗里窜出一个粗野矮壮的男人，掀开那张小床的被子。 孩子们早就被刚刚的哭喊声惊醒了，但是他们都没有做声，盖着被子在自己的小床上躺着，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个被掀开被子的孩子吓得立刻缩在床脚，摇着头，伸出手阻挡矮壮男人，可她毫无抵御之力，哭着喊着被带了出去。 这时神父的手指已经指向了第二张小床，另一个男人从黑暗中将另一个哭喊的孩子带走了。 冷红林这时注意到她面前这张床上的孩子转了个身，背对着神父的方向，一脸惊恐地瑟瑟发抖。 那孩子的目光撞上了冷红林，奇怪的是，她并未被冷红林没有脸皮的面部吓到，只是盯着她看。 很快，神父接近了，他手中那团橘色的光即将照亮这片区域。 如果暴露在光线下，一眼就可以看出这张床上躺着的不是孩子。 冷红林从口袋里掏出赶猪器握在手里，做好了准备迎接战斗。 这时前面那张床的孩子突然爬了起来，自己跑到了神父的面前。 那个孩子被带走后，神父和修女也转身离开了。 冷红林悄悄下床，打算跟上去一探究竟。她偷偷来到拱门外，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那抹橘色烛光正渐渐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正要向前走，她突然发现身边多了个小不点。 第七十五章 年少的众人 那是一个梳着双马尾的黑发小女孩，身上闪着淡淡的金色光。 冷红林一看到她那双凤眼和那种淡漠的神情就认出来了，那是六岁的lee。 实在太可爱了，她想要立刻将她一把抱住。 “...你看我干吗？”看到面前这个活死人突然盯着自己不动了，lee面不改色地说。 “...你难道不怕我吗？”冷红林捂住自己缺失的鼻子问道。 “不过是活死人罢了...没什么可怕的。倒是你，你难道不追上去吗？”lee面无表情的说。 “现在不需要了。”冷红林说道，她准备跟上也只是想找到主意识，现在她就在她的眼前。 “...但是刚刚beth为了救你被他们带走了，你不去救的话我自己去了。”小小的lee说完往楼梯口走去。 冷红林赶紧跟上，两个人悄悄跟着那团光。 穿过布道厅，是这栋古宅的大门，再往前走有一间偏厅，偏厅内有个房间。 神父和修女还有几个粗鲁的男人将孩子们推进去，在偏厅里面呆了两分钟，便从另一侧的门走了。 冷红林和lee赶紧走上前去，lee推开那扇门往里张望，脸上露出极度惊恐的神情。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跌坐在地上，身体往后一靠，门关上了。 冷红林只瞥见了一眼，那房间里似乎有只巨大的肉色怪物，她也来不及再去理会。 因为此时身为主意识的小lee精神崩溃，「狼」已经来了。 「狼」来的如此迅速，几乎就是一瞬间，就出现在距离冷红林很近的地方，冷红林感觉如果自己有鼻子的话都要贴在它的胸膛上了。 她抬头一看，那只「狼」的面庞青涩，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但是无疑就是楚文，和之前桂岚灵相册封面上那张照片上的他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个楚文的胸口散发着黑紫色的烟气。 他手里甚至握着一个电击器，和他们现在用的这个方便小巧的赶猪器相比，那个电击器看起来很笨重。 楚文的电击器已经触碰到了她的胸口，冷红林心里大喊不妙。 ‘滋滋滋’，电击器的火花闪了几下，无事发生。 她低头一看，自己刚刚为了防止被修女射杀，用绝缘的橡胶套包着的平底锅还在胸口，歪打正着。 她赶忙趁机掏出自己的电击器向面前楚文的胸口发出进攻，不料手下又落空了。 楚文出现在她的左侧，差点从她左侧肋骨上又来了一下，被冷红林用手臂夹着躲开了。 此时她看到另一只「狼」从偏厅另一侧的门向她的方向移动，那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飘逸的长发，衣着性感，眼睛里闪着金色的光，她的左胸口也散发着黑紫色的烟。 她身后跟着拿着枪的修女，冷红林定睛一看，那少女就是陈忱，她操控了这个意识领域里的非入侵意识体。 修女向冷红林开枪，她只得又狼狈地四处逃窜。 退至大门口，她躲在偏厅入口处的门外，修女一走出来就被她用电击器电晕了。 她捡起枪，翻来覆去看了看，发现自己不会使用，于是将它藏在大门口角落的地毯下。 陈忱这时走了过来，她的身后跟着刚刚那扇门里冷红林瞥见一眼巨大的肉色怪物。 这次冷红林得以看清，那粉红的的怪物是个畸形变异了的老男人。 他有两米多高，远看像一块泡芙，多余的皮肤一层层地堆叠着，上面布满了巨大的分泌着油脂的毛孔。 仔细看才发现他的身体里融化着刚才的孩子们，其中也有lee在找的beth，也许这就是他看起来特别庞大的原因。 起初冷红林还以为是陈忱用天赋操控了那只怪物，结果那怪物下一秒就将陈忱压在身下。 就在陈忱即将融入那个庞然大物的时候，冷红林趁机用电击器在陈忱发出黑紫色烟的胸口电了下去，陈忱从胸口开始被看不见的火焰燃烧了起来，连带着她身上那个肉色的怪物也烧了起来，消失在冷红林面前。 冷红林也被刚才那令人作呕的一幕深深震撼到了，她此时完全理解了小小的lee看到这怪物时惊恐的反应。 她在片刻的喘息里想到了一个计划，于是解开身上自制的绝缘护具，用刚刚在厨房顺来的切肉刀划开自己活死人的肚子，返回刚才的大厅。 楚文「狼」正徘徊在lee身边吸收她的恐惧，看到冷红林解开身上的绝缘护具走了过来，于是瞬移到她的身边。 这瞬间，冷红林将手上的一把从肚子里拿出来的不知什么内脏化成的粘液抹在了他的脸上，果然，楚文握着电击器的手愣在了原处，似乎有种激烈的情绪在阻止着他一切动作，冷红林趁着他愣神的时候，启动电击器将他也消灭了。 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怕这个，看来他的洁癖是天生的，冷红林想。 “陈老师，我赢了，带我出去吧。”冷红林对着「树突」终端说道，然后原地躺在地上闭上了眼。 再度睁开眼，面前漆黑一片，陈老师真是的，结束了还不肯开个灯，冷红林心想。 她试图坐起来，结果绑的一声头撞在什么上面，她警觉地躺回去，试探着摸了摸两边。 棺材... 她感觉什么东西在她侧腹部爬动着，便用手去摸了摸，毛茸茸的，那东西‘吱’地叫了一声，咬了她侧腹部一口。 好痛！为什么突然又能感觉到痛了，难道她已经不是活死人了吗？ 冷红林这次真的吓坏了，她猛推了一下棺材板，却不像第一次那般一推就开。她又使足力气退了几次，棺材板依旧纹丝不动。 她大声呼叫，也听不到任何回音。 那只可恶的巨型老鼠这时开始往她的胸口爬，她掏了掏口袋，电击器还在。 她用电击器去电那只大老鼠，老鼠痛得吱吱叫，往反方向逃窜了。 这电击器的威力怎么变得这么小，通常在意识领域里可以电晕一个人，一只猫大小的老鼠居然毫发无损，难道这里真是现实？ 该不会又被人绑架了吧？每次上完模拟机都要被人绑架吗？冷红林心想。 她感觉这里面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呼吸变得困难，意识越来越模糊，而那只肥胖的老鼠似乎又慢慢爬回了她的胸口。 第七十六章 聚餐 此时冷红林的脑海里突然闪过陈忱的一句话，愿你能仔细聆听真相的声音... 她停下粗重紊乱的呼吸，闭起眼睛凝神听去，起初她只能听到自己耳朵里动脉搏动的声音，渐渐地，这声音也淡了下来，她逐渐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 “...desa...fi...no...”一个女人的声音，像从岸上传到水里一样，遥远，细微，断断续续。 冷红林感觉到意识正像一块干木段一般渐渐浮上水面，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她自己的呼吸也逐渐顺畅了起来。 眼前的黑暗像是迷雾般慢慢散去，她看见一个闭着眼睛默念着听不懂的话语的女人正跨坐在她身上。 女人身形瘦削，柔顺的长发绑在脑后，清冷的面庞微微仰着，那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她的脖子很长，气质清丽脱俗，她的胸口也有黑紫色的烟升起。 冷红林刚一看清她，那女人也像如梦初醒一般，猛地张开眼睛试图闪躲。 但已经来不及了，冷红林手里的电击器已经在她散发着狼雾的胸前发动。 女人的灰烬刚一消散，冷红林的眼前便迎来了那道熟悉的亮光。 “两小时三十八分...”模拟机结束的提示音响起，陈忱从一口内含模拟机操作面板的棺材中坐起，打了个哈欠，打开电灯，看了看时间，走过来拉趴在另一口铺着鸭绒垫的棺材里的冷红林起来。 “第一次，你算是坚持的够久的了...”她睡眼惺忪地说道，看来是刚刚在棺材里睡得很香。 冷红林活动了一下身体，看了看周围，刚刚黑漆漆的走廊尽头竟然也装修成了墓地...陈老师这该死的仪式感... “怎么样？谁把你干掉的？”陈忱伸了个懒腰问道。 “...我没死呀...”冷红林有些困惑地回答道。 “......”陈忱伸懒腰的双手停下来，深灰色的眼眸看上去清醒了不少，她转身回到模拟机操作仓里，察看了一眼。 “你...赢了...？”陈忱不可思议地望着冷红林。 “嗯...不过我好几次差一点就死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陈忱这时已经在发信息给楚文：“小鬼第一次就打通了高阶古堡。” “陈老师...我想问...”冷红林看陈忱在用手机激情聊天中，于是弱弱地问道：“除了你和楚文，另外一只「狼」是谁？” 陈忱收到楚文的回复：“收到。” “那是师傅呀。”陈忱一边说一边回复楚文：“你捡到宝了，晚上不得请大家吃夜宵吗？刚好也庆祝一下小鬼平安回来。” “师傅...她的天赋是什么？好强，我差点窒息死了。”冷红林心有余悸地说道，想起刚才那种难以呼吸的感觉。 陈忱收到楚文的回复：“好的。” 她愉快地放下手机，对冷红林说：“师傅的天赋是致幻，能在不用电和其他任何攻击的情况下，让意识领域里的任何意识体——包括主意识和「狼」——产生幻觉，最终死亡。不过前提是对方相信了这是现实，并且放弃抵抗。” 听上去有点像ryan杀条狼氏的意识的方法...冷红林心想。 “这也是目前已知的唯一一种杀死主意识的方法。”陈忱补充道。 “为什么从来没见过你们的师傅出现？”冷红林又问。 “...她已经去世啦。如果她还活着，应该也会是你的师父。”陈忱微微笑笑说道。 “...对不起...”冷红林有些惶恐。 “好啦好啦，不想了，等会楚文请夜宵，想吃什么？”陈忱一手搂着她的肩，带着她走出高阶古堡的模拟机室。 “我吃什么都行，你们定就好。” “那你等会跟我讲讲你怎么通关的。” “...嗯！” ———————— “内脏里的粘液？”陈珈枫惊讶地说。 冷红林点点头。 “你真是个天才...”他说着看了看自己手上戴着的沾满食物油污的塑料手套，又偷偷看了看身边的楚文。 楚文向他投来充满杀气的眼神，像在说，有胆子你试试。 “这种方法不具备可重复性，还是应该要培养真正的实力。”楚文收起眼神评价道。 “你太苛刻了，楚文，以前师傅可是经常鼓励我们的。临场应变的能力也是一种实力。”陈忱为冷红林打抱不平道。 “没关系陈老师，反正他又不是我的师傅。”冷红林说着白了楚文一眼。 “我是你老板。”楚文微微抬起下巴整理了一下袖口说道。 “我以为你要说另外一个词。”陈忱憋着笑对楚文说道。 楚文皱着眉一脸困惑地看着她。 “没事。”她一只手竖着放在嘴巴前面偷笑。 吃到一半，冷红林起身去上厕所，回来的路上看到lee在店内江边的一个露台上吞云吐雾，便走出去站在她身边。 lee看到她来了，把烟熄灭，说：“你在那里面都发现我什么秘密了？” “我发现你小的时候好可爱。”冷红林说起来还很后悔没有多看看小lee。 “现在不可爱了？”lee连说这种略带撒娇性质的玩笑话都是一脸的淡漠。 “不可爱了哦。”冷红林一脸认真的答道。 “你又撒谎了。”lee难得的笑了。 两个人安静地站了一会，冷红林问道：“lee，为什么你的「狼」会是那时的楚文他们？”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六岁以前的记忆完全消失了，我能想到最久远的事情就是六岁的时候我阿姨把我带到国外去了。结果刚到那里没多久她就出车祸死了，我被送到一间教会运营的孤儿院里。 “那里的神父和修女都不是什么好人，我撞见过半夜修女们去附近的墓地里挖坟盗墓，他们甚至利用孩子们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们不让我们和外面的人交流，吓我们说外面的人会变成活死人吃我们的脑子。 “后来我偷跑出去了，在外面混到十四岁左右被师傅找到带回了国，她说她找了我很久，我是她重要的朋友的孩子。我没有你们那种能力，她也收我为徒了，并且送我去读书。 “我第一次得知他们是条狼氏的时候，潜意识里对这个词的确是有种恐惧感的，但是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也许和我六岁前的事情有关吧。”lee望着夜里漆黑的江面说道。 “lee...”冷红林的脸上现出悲伤的表情。 lee害怕陷入悲伤的气氛，便赶忙说：“咳咳...你想不想知道我的中文名字？” 第七十七章 林千曲 lee害怕陷入悲伤的气氛，便赶忙说：“咳咳...你想不想知道我的中文名字？” 冷红林顿时两眼放光，点头如捣蒜。 lee细微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害羞，她看着冷红林说：“我回来之后要办身份，需要填上一个中文名字。师傅说她只知道我姓许，但是具体叫什么名字就不清楚了。于是就给我按照孤儿院那边登记的，并且我用了多年的lee xu的谐音填了许莉...我觉得这个名字多少有些不符合我的气质，而且也用不习惯，就一直在用原来的名字。这么多年，也只有师傅一个人会坚持叫我许莉。” “师傅...今天模拟机里见过她一面之后，又听到你们好几次说到关于她的事。以前完全没听你们提起过。”冷红林想起刚才模拟机里那张有些眼熟的清冷面庞。 “其实她这个人对你来说也不能说是完全陌生的，她还有个身份，就是曾经集团的第二大股东，董事长的太太林千曲。” 董事长的太太... 冷红林突然想起来，那晚离开董事长家的海边别墅，坐在楚文车里回家的路上，她在梦里见到的伸手进她腹部掏出了什么东西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较今天看到的林千曲似乎更年轻些，但那张脸应该就是她的，只是两人的神情气质完全不同... 冷红林盯着江面，想着梦里那一轮残月出神... “你们聊什么聊这么久？”陈珈枫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冷红林转身抬起头，看到他熟悉的笑脸。 “我把你的少男心事告诉林了。”lee说。 “你...”陈珈枫正要发作，看到冷红林一脸茫然的样子，放下心来，说：“我是成男。领导说要走了，派我来叫你们回去。” “阿枫什么心事啊？”往回走的时候冷红林小声问lee。 “他...”lee抬头看了一眼死死盯着她的陈珈枫说：“他长痔疮。” 陈珈枫瞪大眼睛对着冷红林摇头，冷红林一脸同情地看着他。 回家的路上，楚文没有拐下前往两人住所的辅道，沿着大道径直上了立交桥。 “开过了...”冷红林盯着窗外迅速掠过的那条通往家的路小声说道。 “要先去个地方。”楚文说。 不久后，车停在了「然」咖啡的门口。 楚文下了车，绕到副驾驶门外打开冷红林那边的车门说：“下车。” 冷红林视线越过他，望向关着门的咖啡店，店内黑漆漆的一片。楚文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她想着，下了车。 楚文推开咖啡店的门，又没上锁，冷红林警惕地再次望向之前在梦里看到阿然流血倒地的那组桌椅。 什么都没有。她松了口气。 楚文越过吧台，掀开烤箱旁边后厨的布帘，说：“你在这里等着。”便走了进去。 冷红林皱了皱眉想要说什么，还是作罢，老老实实坐在吧台处等着。 这时烤箱的提示音突然响了起来，里面有什么东西烤好了，怪不得一进来时就闻到一阵好香的面包味。 她左右张望了一番，阿然似乎不在附近。 冷红林走过去将那吵闹的提示音按掉，说，“阿然，你东西烤好了。”没人回应。 好香，她抵不住香气的诱惑，偷偷将烤箱门掀开一条缝，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好吃的。 烤箱里一点热气都没有，里面并没有任何蛋糕或者面包，烤盘上只放着一个金属片，微微反着光，冷红林伸手进去拿了出来。 “喂。”一个陌生的男声粗鲁地在身后响起。 冷红林吓得一激灵，迅速把烤箱门关上，随手把那个金属片放在口袋里，转过身看去。 “楚文在哪？”一个用发胶梳着大背头，黑色衬衫开着深v，身上带着大金链子大金表的男子一脸凶神恶煞地说道。 他身后还跟了四个戴着墨镜的黑衣人，个个脸上挂着彩，很不好惹的样子。 看这架势来者不善，难道是楚文平时在外面也摆着那张臭脸，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吗？ “...你说的人是谁？我不认识。”她微微颤抖着声音说道。 “小娘们儿，你拿老子当猴耍啊？我看着你从他车上下来的，你跟我说你不认识他？”打头的那个大背头挑起一只眉咧着嘴嚷道，后面几个手下向吧台围了过来 “...啊！你说那个男的啊，那是刚才刚认识的，还不知道名字...他刚刚慌慌张张从后门走掉了，我可跟他没关系啊，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快找他去吧。”冷红林露出惊恐的表情，抱着头连珠炮一样的说道。 “你可别跟我耍花招啊！”他说着便带着手下往后门走去了。 冷红林没想到这个大背头看起来凶狠，人这么单纯轻信。 她躲在烤箱后面，看着他们五个人出了后门，赶忙冲进后厨找楚文。 狭小的咖啡厅后厨空无一人，一眼就能看到沿街那扇窗户大开着。 她来不及多想，二话不说也爬上那扇窗户准备逃跑。 刚骑在窗框上，窗外便出现两个戴墨镜的黑衣人。 这两个身形壮硕的黑衣人双手抱在胸前，门神一样地挡住她的去路。 冷红林迅速跳回后厨，往门口逃去，大背头和另外两个手下这时已经堵在了后厨的门口。 腹背受敌，冷红林随着大背头靠近的步伐慢慢向后退，身后不远处便是另外两个黑衣人。 她伸手下意识去掏口袋里的电击器，但她并没有携带。 口袋里只有那枚刚刚大背头他们来之前，她从烤箱里取出的金属片。 那种带有数排凸起的点的金属片并不陌生，第一次来「然」咖啡时，陈珈枫帮助她恢复记忆时就使用过一次。 眼见无计可施，死马当活马医吧。 她在口袋里用大拇指从左到右地拂过那片金属上凸起的点。 这次脑中并没有像第一次那样闪过一段记忆，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手拿出来。”大背头看她一只手一直插在口袋里，不再向前逼近，警惕地停在原地，指着她那只手说道。 见冷红林不动声色，他对身后两个手下使了使眼色。 两个黑衣人站上前来，一人按着她，一人伸手拉扯她插在口袋里的手。 第七十八章 技能碎片 刚被黑衣人触碰到，冷红林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动起来。 她从腰部发力，轻轻扭转上半身，一个寸劲，四两拨千斤，便将两个黑衣人的手都挣脱了。 她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双脚就已经像剪刀一般，绞在了一个黑衣人的脖子上。 接着她又利用自身的重量和惯性，在空中扭转身体。 那个黑衣人随即被掀翻在了后厨的案台上，失去了行动能力。 整个过程不过三秒左右，等冷红林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扎起了一个后驱力弓步，并用手指对着大背头挑衅了。 来不及想这是什么情况，后厨内另一个大背头的手下的拳头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她身体轻轻向侧面一闪，那只拳头飞速在她面前掠过。 她用一只手刀根部轻轻一推，顺势给那拳头加了一个横向的力，黑衣人的拳便狠狠砸向了窗外另一个黑衣人的面部。 拳向转变太突然，窗外那黑衣人来不及躲闪便被一拳打晕了。 冷红林像只猴子一样敏捷地跳上窗台，双手扒住窗框的上缘向上一荡，笔直的双腿摆锤一样抡下来，杵在窗外另一个黑衣人胸口。 此时，对手就只剩下大背头和他后厨内刚刚出拳打伤同伴的手下，冷红林也不恋战，翻出窗外便向马路上跑去。 她听见身后大背头和手下正一边对她穷追不舍，一边喊着什么话。 于是她加速，跑得飞快。 还没跑多远，她绑的一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冷红林顿时眼冒金星，倒在地上。 “都告诉你别跑了。”大背头很快追了上来，捂着肚子气喘吁吁地说道。 冷红林捂着头蜷缩在地上，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强烈的疼痛让她根本顾不上爬起来继续逃跑，她挣扎着张开一只眼睛，抬起头看向大背头。 他不知什么时候掏出一把枪指着她，一看到她看过来，便扣动了扳机。 ‘啵。’一颗橡皮弹射中冷红林的太阳穴。 “哈哈哈哈哈，最终的赢家又是本大爷。”大背头突然开始放肆地仰天大笑。 紧接着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后脑勺被人用力敲了一下，敲他的那人闪现到冷红林的身边，是楚文，他俯下身查看冷红林的情况，脸上露出关心的表情。 楚文转过头瞪着大背头，大背头心里咯噔一下，解释道：“楚文...你进来干什么。这可不是我干的啊。我在后面追着提醒她别再跑了，她不听，才一头撞上去了。” 躺在地上的冷红林突然用两腿从侧面将俯在她身前的楚文按倒在地，双手勾住他一只手臂，将他这只手的手腕扣住，再向身侧一拉。 她顺势躺下来，用大腿夹紧他的手臂，一只腿锁住他的头，给他结结实实来了一个腕曲十字固。 楚文没料到会冷不丁被冷红林来这么一下，手臂瞬间感受到麻木剧痛，没法挣脱，只好闪现到一旁。 他扶着肩膀惊讶地看着她。 “...你看我干吗？谁叫你耍我的？”冷红林扶着依旧在痛的头说道。 “欸，这我就要帮楚文说句话了。”大背头说道：“他不光给你安排突击训练，让天赋异禀的本大爷出面做对手。甚至还用珍贵的技能碎片给你开小灶，说实话这一点我可是真的眼红了啊，忍不住都会去想是不是存在什么潜规则。” 大背头看到眼前的两个人听到他的话不但不反驳，反而都怔住了，大背头震惊地说道：“...该不会被我说中了吧。” “...你说什么小灶？”冷红林赶快转移话题。 “技能碎片啊，你刚才在烤箱里拿出来的那个。难道你以为你自己天生会武术吗？”大背头说道。 冷红林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金属碎片，原来刚才的那些真的是因为这个，她将它正反面翻过来覆过去细细看，背面有个字母l。 “对，就这个。”大背头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想要拿起金属片看看，冷红林赶忙警惕地揣进自己怀里。 “...你怕什么，你都用过了，它现在就只是个普通的金属片子。技能碎片之所以珍贵就是因为它里面的技能信息正是另一个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点一滴习得的，并且这些信息无法复制，只能转移到初次读取技能碎片的人身上。 “你手中的这片技能碎片，正是师傅死后从她大脑里印刻出来的。师傅从小痴迷武术，各国各派武学均有涉猎，单枪匹马就可以击败本大爷天赋全开时释放的所有傀儡。她单凭武术和致幻天赋就能完成几乎所有任务，从来不需要任何武器。 “这片技能碎片可是她留给我师弟，也是她最喜欢的徒弟楚文的遗产，我一直以为楚文早就自己读取了。没想到他居然留给了...”大背头看向楚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冷红林惊讶地看向楚文，楚文温柔地笑着回看她。 “好了好了，有什么事出去再说。”大背头看到另外两个人眼神拉丝就感到头疼，便说。 冷红林从趴着的吧台上醒来，烤箱还在‘滴、滴、滴’地响个不停。 阿然看到三个人都已经醒来，便关闭烤箱，从里面拿出一排烤好的闪电泡芙，静置在橱柜上，然后接着搅打动物奶油。 “我刚才撞到的是什么？”冷红林揉了揉自己的头，从阿然的意识领域出来后，立刻就不疼了。 “那是阿然给自己意识领域设置的结界，因为这里时不时会带一些人进来...呃...让我想一个好听点的词，询问一些事情，需要防止他们跑远了，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阿泰，你话太多了。”楚文醒来后对大背头说。 秦之泰一只手指着自己难以置信地说：“我又错了？我可是百忙之中抽空来帮你的忙。” “找到其他工作了吗？”楚文面无表情的说。 “......”阿泰欲言又止，然后表情倔强地说：“现在工作不好找，而且找工作也会很忙好吗？” “非要在外面找工作不可吗？回涤良，部长给你做。”楚文转过头认真对他说。 第七十九章 闹鬼调查 “嘁...我才不想跟你这种人长期共事。”阿泰故作嫌弃状撇过脸去，然后表情突然严肃下来说：“涤良有你足够了，我只想偶尔接接任务，供养我在别处实现自我价值的理想就足够了。” 楚文听完举起咖啡杯和他的碰了一下。 “欸，说真的，你和这孩子什么情况？”阿泰撞撞楚文的肩，看着冷红林说道。 “我都行，看她。”楚文也转头向她看过去。 再次和楚文的眼神相撞，刚刚那种温柔又一次消失了，只剩下一些不可名状的危险东西，冷红林不禁心头一紧。 “这算是哪门子的回答...我听上去就觉得不妙，好可怕，姑娘听我的，快跑。”阿泰用玩笑的语气说道。 “他是我老板。”冷红林笑笑说。 这时阿然已经开始往长条状的闪电泡芙里填充奶油。 “走了，回家。”楚文说。 “等一会吧...这个都快做好了。”冷红林紧盯着那一排充满奶油肥嘟嘟的泡芙说道。 楚文叹了口气，重新坐下。 “你们...不会已经同居了吧？”阿泰心想，现在的小年轻都这么开放吗？都还没确定关系... “嗯。”楚文说。 “没有！只是室友！”冷红林同时说道。 “......”阿泰决定不再多问，这似乎不是三十二岁母胎单身的他能理解的范畴。 阿然打包好抹好巧克力酱和糖霜的闪电泡芙，悄无声息地放在冷红林面前。 “谢谢！太好了！”冷红林拿过泡芙，此时阿然是她最爱的人。 她的心情不错，往车上走时对楚文说：“楚文，谢谢你把那么贵重的技能碎片给了我，我一定会不辜负你的期望，善加利用的。” “这主要是董事长的主意，我更主张让你自学。但是也许他是对的，你的身体看上去不像是可造之材。”楚文斜睨着她说，说完还不忘对她上下打量一番。 冷红林这下真的有点恼火了，她抬起一条腿，想在楚文面前做一个华丽的武打动作，给他一个下马威。结果还没开始，就拉伤了大腿后面的肌肉，疼得弯下腰来。 “硬件跟不上软件。”楚文停下来看着她摇了摇头，丢下这句话就上车了。 ———————— 三天后，冷红林正式接到了她成为条狼氏后的第一份任务通知。 虽然那实际上只不过是lee发来的一条信息：明天下午三点，穿室外工作服在「然」咖啡集合，任务内容面谈。 前一天晚上，只完成了一次高阶模拟机训练内容，并且获得武学技能碎片的冷红林，破例得到了董事长的授权，正式成为可以接受任务委托的条狼氏。只不过她还在实习期，必须在其他人陪同下进行任务。 第二天两点五十，冷红林就穿着涤良的橙色连体工作服来到了「然」咖啡，一进门，lee已经穿着她的无袖橙色连体衣坐在里面等着了。 配合她漂染成金色的眉毛的头发，还有那条大花臂，看上去像极了电影里外国监狱里的人，怪不得她这半边一个客人也没有。 “阿然，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冷红林一进去就先跑到吧台询问。 阿然默不作声的从桌上的透明烘焙箱里切出一块香蕉磅蛋糕。 冷红林问阿然要了两个叉子，端着盘子喜滋滋地坐到lee对面。 “什么事这么开心？”lee接过一个叉子，挖了一块蛋糕吃。 “当然是因为我毕业了，可以名正言顺的做任务了呀。”冷红林吃了一口蛋糕，整个人都幸福地融化了。 “我不想泼你冷水...不过这次的任务不一定能成行。”lee说着，抬起手朝冷红林身后打了个招呼。 “嗯？怎么说？”秦之泰一屁股坐到冷红林旁边的位置上问道，他还梳着大背头，工装连体衣的拉链只拉到胸口中央，领子立着，形成一个深v，和那天晚上穿黑衬衫的手法相近。 冷红林转头看着他礼貌地笑笑，心里想，救命，涤良急需一个着装纪律委员。 秦之泰第一次见身穿制服的冷红林，看了几秒才认出来，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想，怪不得楚文那个和尚都开荤了，那天怎么没发现这孩子这么漂亮。 “咳咳...”lee将表情滑稽地对望着的两人注意力吸引回来后，说道：“这次这件事是个关系户，阿优说他的...呃...朋友，前些天跟他抱怨，说他妈妈最近神神叨叨的，总说家里闹鬼。阿优担心是狼毒，这种事没什么人愿意搭理，老大就叫我们先去调查一下。” “再见。”秦之泰站起来转身朝门口走去。 刚走到门口，被赶到的陈珈枫搭着肩膀带了回来。 “我不去，这种一听就是去浪费时间的。游优他自己为什么不去？”秦之泰又被迫坐下后说道。 “他怕鬼...”lee摇了摇头说。 “那我也怕鬼，我怕穷鬼。快放我回去吧。”秦之泰对搂着他的陈珈枫说道。 “秦叔叔，我不怕鬼，但我怕老大。他让我来确保您不要临阵脱逃，我不敢不听啊。”陈珈枫笑眯眯地说。 “都说了，我们年龄只相差八岁，不要叫我叔叔！再说了，调查这种事麻烦死了，费力不讨好，最后还八成是乌龙。”秦之泰抱怨道。 “呃...其实...一点也不麻烦，只要我去看一眼就知道了吧。”冷红林举手插话道：“那个阿姨身上有没有狼雾。” ———————— “嘁...为什么非要本大爷一起来...既然是这么简单的事，你们三个同龄人愉快地去看一眼就好了嘛。”到了目的地附近，秦之泰还在抱怨着。 “秦叔叔，您不跟我们来，呆在家里干什么啊？”陈珈枫说道。 “我要找工作啊！本大爷会悄悄找一份体面的工作，惊艳你们所有人！”秦之泰抬头挺胸地说道。 “那就是躺在床上看手机咯？”lee面无表情地说。 “她真的不是楚文的私生女吗？”秦之泰小声跟陈珈枫嘀咕道，接着便被lee射来的一道冰冷的眼神射中了。 陈珈枫刚要说，从年龄上来看更像是亲妹妹，秦之泰便挡着lee寒冷的目光说“你不用回答了，本大爷已经能够确定了。” 说着，一行人已经来到了一栋公寓楼下。 第八十章 说着，一行人已经来到了一栋公寓楼下。 先前四人在「然」咖啡集合了之后，lee已经向冷红林、陈珈枫和秦之泰简单的介绍了一遍任务的背景。 这栋公寓楼建成还不到两年，里面基本上都是三四十平、一室一厅的小户型，地理位置也比较偏僻。 公寓周围没什么优质的生活配套，四周的建筑物基本都是仓库或工厂。 附近还有座人烟稀少的山，叫做铜孖山。 游优那位朋友叫吴岩，他的妈妈叫张淑琴，张淑琴目前就住在这栋公寓楼的1401室。 在管理处做了简单的登记，一行人进入了公寓电梯。 这部电梯里没有4、14、18、24层的按钮，取而代之的是3a、13a、17a、23a，这算是一些南方开发商小小的迷信，陈珈枫习以为常地按下了写着13a的按钮。 1401的门铃响起了好几次，始终都无人来应门。陈珈枫扭了扭门把手，门也是上锁的。 冷红林看了看门上的猫眼，又看了看眼前的三个穿橙色连体衣，看起来非常可疑的人，心想，我要是一个人在家，在猫眼里看到三个陌生人类似他们三个，也绝对不会给他们开门。 “奇怪了，阿优明明说，他朋友约好了今天下午也会来这里的。”lee疑惑地说。 “约好了...以什么理由呢？总不会是说调查闹鬼吧？”冷红林问道。 “除虫。因为他妈妈不光说了这里闹鬼，还总说有蜘蛛，阿优就说介绍公司除虫的同事给他。”lee解释道。 “难怪要穿室外工作服，除虫的话...的确这身看起来比较像。那我们等一下真的要给她除虫吗？”冷红林又问道。 “那倒不用。他朋友说，他自己也来过几次，仔仔细细帮他妈妈看过了，从来就没见过什么蜘蛛。所以我们来只要在他妈妈面前做做样子，骗一下他妈妈就行了。我们这次主要的目的还是让你看看有没有狼雾，如果有，再做计划。” 几人又按了几次门铃，用手敲了敲，还是没有人来应门。 “我就知道会白跑一趟，你们几个小鬼头还不信...走吧，现在回市区还赶得上一起吃个晚饭。”秦之泰说着已经开始往回走了。 这时，隔壁1402房的门突然打开了一条缝，从狭窄的门缝里露出半张脸，那是一个黑眼圈极重的男人，蓬头垢面的。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男人眼神警惕而神经质，始终没有解开门内拴着的铁链。 “我们是清洁公司的，隔壁1401请我们来灭虫，请问您知道他们在家吗？”陈珈枫说着向他出示涤良的工作证。 1402的门砰一声关上了，五个人面面相觑。 没一会，门里面传来金属链在滑轨里移动的声音，接着门再次打开了。 “隔壁没人，你们先进来帮我家除一除吧。”刚刚那个男人穿着一条四角内裤，毫不避讳地站在门口。 “...您家有什么虫呢？”陈珈枫挡在两位女士前面说道。 “蜘蛛，好大的蜘蛛。”男人突然瞪大充满血丝的双眼，眼神里流露出恐惧。 ———————— “第一次是有天半夜，我刚刚睡着，就听见门铃响了。”男人说着，看向门口墙上挂着的公寓统一的可视门铃。 “房子小，我躺在床上就可以看得见可视门铃的画面，上面只有空荡荡的走廊。我睡得迷迷糊糊的，下意识认为是门铃坏了，就没有起身... “正当我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觉的时候，我看到了正对着门口的窗户上的倒影，大门正在缓缓地打开... “一个穿着红色长裙、披头散发的人就站在门口，那个人个子好高，头都快要顶到门框上缘了。 “我当时已经完全清醒了，但是实在没有勇气转过身去看... “就这样盯着那个倒影看了不知道多久，我听到身后有一种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就像是...有人在我耳边挤塑料瓶里的番茄酱... “我被那声音吓得闭上了眼睛... “过了几秒，那声音一消失，我鼓起勇气将眼睛睁开... “这时我看到窗户上的倒影里...那个原本在门口的人影... “就站在我身后。” “啊！！！”冷红林和lee抱着对方叫出了声。一旁假装在查找蜘蛛踪迹的秦之泰也紧紧抱住身边的陈珈枫。 “...我当时也是这样，大叫着转过身弹到墙角，那时我就看到，一只比我还大、红色花纹的黑蜘蛛，就在刚刚倒影里那人站着的位置，用蛛丝在天花板上吊着，挤番茄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原来是它的尾部在吐丝的声音。 “那蜘蛛长长的脚伸向我，我吓得紧紧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我在床上躺着，那只蜘蛛也已经不见了，我起身看了看，大门也好好地关着...我就怀疑我只是做了个噩梦。 “但事实证明那只是个开始...” 此时陈珈枫和秦之泰也已经围了过来，认真地听他讲着。 “又过了两天，晚上八点多，我正坐在床上抱着电脑认真工作...门铃又响了... “我抬起头看向可视门铃，上面又是空无一人...这次我是清醒的，所以我注意到了上次没有察觉到的细节... “走廊里的灯开着。我们公寓走廊里的灯是感应灯...一般只有有人靠近的时候才会打开。 “我不敢发出声音...轻手轻脚地走到可视门铃的位置，这时画面上显示门口的灯已经熄灭了... “正要回到床上，那灯又亮了... “我转头看向大门下方的门缝，那里的确有光线投过来。不仅如此... “还有两条比较细的阴影...看上去就像有孩子站在我的门口一样... “我当时有些生气了，认为是有小孩在恶作剧，因为可视门铃的确是照不到视角太低的地方。 “我刚要拉开门大声训斥，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那声音把我的愤怒一瞬间浇灭了，我感觉到像被人泼了一身的冰水，从头凉到了脚... “那是那天晚上听到的蜘蛛吐丝的声音... “我鬼使神差地缓缓趴到猫眼上向外看... 第八十一章 “正如我所想的一样...那天晚上那个穿红色衣服的人，此时又站在门口，我可以在猫眼里看到ta的胸口，ta似乎正张开两只胳膊撑在我的门上... “ta的躯干诡异地在猫眼处移动了一会，我偶然间看到ta细长苍白的双手双脚，才意识到...ta似乎正手脚并用地在我门外的墙上爬动着... “我一直没敢发出任何声音，但ta就像知道了我在猫眼里看ta一样... “停顿了一会，突然将面部凑到了猫眼上... “我看到了ta那张长满了黑色绒毛的脸...那张脸上一共有八只大大小小的眼睛，嘴巴像一对钳子一样一张一合... “就像一只蜘蛛...” “它突然发出一声尖叫，跳到了地上，开始用苍白细长的双手疯狂地摇晃我的门，我明明记得门已经上了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打开的...我只好在里面拼命地顶住。 “最终门被它推开了...我逃到床上，再无处可躲...还没等它碰到我，我就感觉自己失禁了... “我万念俱灰地闭上眼睛等死，但是等了许久，竟然什么也没发生...我睁开眼，它又不见了... “第二天，我立刻去加装了一道链条锁，这两天再困我也不敢闭眼...到现在为止，我已经快两天没敢睡觉了...” “......”四人还沉浸在男人刚才的叙述里，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像这种虫子...你们公司能除吗？”男人茫然地睁着惺忪的双眼问道。 “......” “唉...看你们这反应，看来是没有这个本事...不过现在无所谓了，我现在只想拜托你们一件事，今晚不要走...钱...我会按你们公司除虫的价钱...双倍...付给你们...”说完，男人倒头昏睡了过去。 “欸？” “现在咱们该怎么办...”lee茫然地看着其他三人问道。 “那我就先回家了，辛苦大家。”秦之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爽朗地笑着对大家挥别了。 但他马上被陈珈枫一个健步薅了回来。 “我觉得挺不错的，我们四个今晚就在这里守夜，可以增进一下彼此的感情，还可以顺便在这里等着隔壁的大婶回来，一举两得。”陈珈枫搂着极力想要挣脱的秦之泰说道。 “...可是，阿枫，这里会不会真的有...鬼...”冷红林环视了一下室内，目光停留在了可视门铃上。 “不用害怕，有我在呢。”陈珈枫笑眯眯地说到。 “林，你看他有没有...”lee下巴对着昏睡过去的那男人，看着冷红林问道。 “没有。他身上并没有狼雾。”冷红林叹了口气说道。 “他说的内容，又是蜘蛛，又是人影，跟隔壁的阿姨跟她儿子说的好像。如果没有狼毒...难不成真是闹鬼了吗？”lee说完也不安地看了看可视门铃。 “对了，先让阿优问问，隔壁的人去哪了。”lee掏出手机给游优发起了短信。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高跟鞋走路的声音，陈珈枫立马冲到猫眼处向外看了一会。 然后他打开门社交起来：“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冷红林她们也围了过去，看到对面1407的住户正在门口用钥匙开门。 ———————— “请喝茶。”对门的女孩动作轻柔地将四杯茶从茶盘上转移到餐桌上。 “谢谢。”陈珈枫笑眯眯地接过其中一杯，“打扰你了。” “不会，刚好这件事很困扰我，朋友都说肯定是我在做梦，能有人来调查帮了大忙了。”女孩也温柔一笑。 “说起最近的怪事...是有一件... “有天晚上，我正在床上坐着看书...门铃响了，我走到大门口，看见可视门铃的画面里，我刚刚分手半个月的前男友正站在门口。 “当时我们分手的原因他都不肯告诉我，所以他这时候又突然跑来敲门，我感到有些生气，就没有给他开门，隔着门问他想干什么。 “他也不说话，就一直站在那里，还试图透过猫眼往里看。 “我虽然知道猫眼从外面是看不见里面的，但是还是觉得有些膈应，就对他吼了几声，让他快走开。 “他也的确走了。我们交往前认识很多年了，我知道他倒也不是会做什么坏事的人，我也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回到床上继续看书。 “那天半夜就发生了那件怪事。 “我应该是在床上看着书睡着了，门铃又一次响起，我被吵醒了，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午夜，我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看可视门铃的画面，门口没人。 “我想着可能是有人半夜回来的时候误触了，本来不想理会... “但这时我听到了不妙的声音... “由于我是一个女孩子独居，所以在门上加装了酒店那种防盗链。” 说着她指向门口，冷红林她们看过去，确实是有对门的男人最近也加装了的那种金属链条锁。 “我听到门口有这个链条在滑轨里缓慢移动的声音...很轻很慢，像是怕被我发现似的... “从我坐的位置看不到门，我就从床头柜上拿起之前准备的防狼喷雾，光着脚轻声走向门口...” “我刚能看到门口，那声音就停了下来... “我看到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防盗链还挂着，但已经被推上去了三分之一左右...但那里并没有人...而且那条门缝那么窄，人的手根本不可能伸得进来... “我赶紧冲过去把门关好，回到床上拿起手机想给我朋友打电话。 “我的手抖得很厉害，手机都拿不稳。还没等我成功解锁，有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接起来，那边先是一阵安静，然后有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说了句‘...敬酒不吃吃罚酒。’，就挂断了。” 她突然把身子向桌边倾斜，靠近众人，然后压低声音，似乎房间还有其他人会偷听似的。 “如果只是这样还好，真正让我毛骨悚然的是...” 四人也靠近桌子围了过来，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地听着。 “在我身后很近的地方，另一个声音同时说了那句话...就好像打电话的那个人，就在我身边...” 第八十二章 电梯 围坐在桌边听着的三人此时都统一挂在了陈珈枫身上。 “现在回想起来，那两个声音不像是同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声音经过手机后改变了的缘故... “我情急之下转过身，把手机向传出声音的方向扔去，房间里什么人也没有。 “手机摔到了你们现在坐着的这张桌子下面，我犹豫了一下便走过去捡。 “然后我就看到，门不知什么时候又开了一条缝，从外面伸进来一只又细又苍白的手臂，又长又扭曲的手指正在试图打开我门上的防盗链...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歇斯底里地对着门口喊了一句。 “那只手停下动作，细长的手指像蜘蛛一样在门上移动起来，缓慢退了出去，还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接着...你们旁边墙上这个可视门铃又一次响起... “画面上显示，我那个分手半个月的前男友就站在门口，对着摄像头狰狞地笑着...” “......”房间里鸦雀无声，冷红林和lee还有秦之泰忧心忡忡地盯着墙上那个可视门铃黑漆漆的屏幕。 “我吓得闭上眼睛尖叫，然后我就在床上惊醒了，手里还拿着正在看的那本书。” “哈？你丫耍我们呢？”秦之泰凶神恶煞地把脸凑到女孩面前。 陈珈枫拉住他，笑眯眯地对女孩说：“对不起，他不会跟漂亮女孩子相处。” “你误会了...”女孩严肃地看着秦之泰说道。 “我就是因为不相信那只是个梦，所以才跟你们说的，你不是说你们是灵异侦探吗？”她有些怀疑地转头看向陈珈枫说道。 “是啊！当然是！你说不相信是梦是什么原因呢？”陈珈枫赶紧抛出问题，缓解她的疑虑。 “一方面实在是太真实了...另一方面...我醒来后发现我放在门把手上的一张卡片掉在地上了。”女孩说道。 “我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在门把手上放一张纸片，这样如果有人在夜里试图打开我的门，我都会知道。你们肯定会觉得我很神经质吧？” “不会，女孩子独居谨慎一点没有错。”陈珈枫笑眯眯地看着她说。 ———————— 回到1402，房主还在呼呼大睡。 lee趁冷红林去洗手间的功夫，对陈珈枫说：“少男，这么快变心了？” 陈珈枫一脸困惑地看着她，秦之泰假装靠在墙上闭目养神，竖起耳朵听起八卦。 “当着你的小野猫的面，和另一个女孩子调情。”lee一边敲击着她的键盘，一边拿陈珈枫开涮来打发时间。 “我没有！”陈珈枫紧张地叫到。 这时冷红林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他赶忙走到她身边说道：“我之所以对刚刚那女孩特别热情，是因为我怀疑她有问题！” “......”冷红林很迷茫，阿枫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说起这个来了。 他拉着冷红林坐到lee和秦之泰附近，压低声音说。 “你们不知道，刚才这家伙睡着以后，我不是听到走廊里有人在走路的声音，就跑去猫眼里看吗？ “结果我看到对面那个女孩子正站在这个房间的门口，侧着头趴在门上听我们里面的声音。 “可能她听到我走过去的声音了，才慌慌张张地回到自己房间门口拿出钥匙来开门。 “我纯粹是想放松她的警惕，套出更多话来，不是调情！” “哦。谁说你调情了吗？阿泰，是你说的吗？”lee一脸无辜地问秦之泰。 “本大爷没有，我看是有人自己心里有鬼吧。”秦之泰睁开一只眼说道。 “你们...”陈珈枫想要发作，又顾忌着身边的冷红林，于是还是忍气吞声了下来。 “不过这一切真的很怪...林，你有看到什么可疑的现象吗？”lee突然正色说道。 “没有...目前为止一切都正常。”冷红林回答道。 “......” 大家停下来思考了一会，lee突然捧着电脑坐直起来，说：“优说联系上他朋友了，他下午陪他妈妈去隔壁的铜孖山拜神，原计划是在五点我们约好要来的时间之前就会回来，结果莫名其妙在山上晕倒了... “现在天已经黑了，手机快没电了，他妈妈好像又看到不寻常的东西了，他晕倒刚醒来也有些没力气...优问他要了个定位，说让他们俩在原处等着我们去接...” “哼！游优这小子，什么都安排给我们，他自己为什么不去？”秦之泰烦躁地抖着腿。 “阿优不会说话，怎么去野外寻人？”lee说着用冷冰冰的眼神瞪了他一眼。 “......”秦之泰无话可说。 “小野猫，我肚子饿了，帮我叫个外卖好吗？我们去去就回。秦叔叔，走吧。”陈珈枫说着，一把架起秦之泰就往门外走。 他们一直走到电梯口，秦之泰都还在抱怨着。 电梯门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矮个子男人躲在角落，双手颤抖着用公文包挡着脸，偷偷看向电梯口。 他看到人高马大的陈珈枫，先是惊叫了一声，看清楚了后，又松了一口气，但还是缩在角落里紧张兮兮的样子。 “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进了电梯，秦之泰面对着那个人站得很近，凶巴巴地盘问道。 “没...没有...”那人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道。 电梯到了一楼，陈珈枫走了出去，秦之泰看到电梯里那人丝毫没有要下的意思，便堵在电梯门口说：“喂！你！为什么不出来？” “我...我下负一层...”那人哆哆嗦嗦地回答道。 “别想骗老子！你下负一怎么提前不按？电梯箭头都tm指着天花板了。”秦之泰说着已经把那人拖到了电梯外面。 “欸！秦叔叔，你这样会吓到这位阿叔的。”陈珈枫说着将秦之泰拉到一边。 “阿叔，不瞒您说，我们是受到委托来调查这栋公寓最近发生的怪事的侦探，看您刚才电梯里的样子，不知您是不是也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陈珈枫再次露出他极具亲和力的笑容。 那位大叔眼神警惕地在大厅里四下张望了一会，说：“我们出去说...这里不安全...” 第八十三章 铜孖山 来到公寓楼外面，大叔问他们本来打算去哪里，陈珈枫表示现在要去铜孖山上接迷路的住户回来。 大叔眼里露出赞赏的目光，说：“小伙子好人啊...铜孖山我熟，现在天黑了，路不好找，我给你们带路。” 路上大叔讲起了自己遇到的怪事。 “那件事还要从月初的一个晚上说起... “我那天开完会，从市区回到这里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从地下车库进了电梯，按下我家的楼层26楼，我就开始百无聊赖地观看着电梯里正在播放的视频广告... “电梯开到4楼...也就是3a楼的时候停下了，从外面进来一个穿着红裙子长头发的人，那个人个子好高，又瘦，头发还把脸遮着，看上去挺吓人的。 “说老实话...阿叔当时心里真是一咯噔...但是老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啊，不可以以貌取人的，是吧？” 大叔讲到这里，看向陈珈枫，陈珈枫笑着对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大叔接着说下去。 “心里秉持着这种态度，阿叔我没有对那个人产生偏见，至少没有表现出来吧。 “那人一进来，按了13a的按钮，然后站到了我斜后方的位置。 “我说实话也不敢看ta，就面对着电梯控制板站在角落里，也不往后看，煎熬着。 “好不容易到了13a了，我就给ta按着那个开门的按钮，等着ta下去... “但迟迟不见有人往前走，我心里当时就有些打鼓了...本来ta上来的时候就感觉很不好嘛... “我就低着头...硬着头皮慢慢往后撇了一眼... “结果我身后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说实话，当下阿叔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我其实很害怕一转过头，看到那个人的脸就在我身后啊什么之类的...我整个转头的过程中都在忍不住这样想...” 此时三个人已经走到了山脚下，铜孖山下的岗亭里没有亮灯，保安不知去了哪里。 上山的台阶蜿蜒曲折，两旁植被丰富，高树林立，四下漆黑一片。 大叔停下话头，看看陈珈枫，或许是想从他的眼中寻找一些人味。 陈珈枫不知是否意识到这点，用他水汪汪的大眼睛给了大叔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一只手轻轻扶着他的胳膊往台阶上走。 大叔像是多少获得了一些勇气，吐了口气，继续说道。 “这时候是感觉有点不对劲了，但是我还是安慰自己：刚才我站在角落里，又一直低着头，可能人家早就下去了，我没发现嘛。 “我就松开那个电梯的开门按钮，电梯关门的过程里，我又开始胡思乱想，害怕那个人从13a的楼道里突然冲回来，扒住电梯门... “我死死盯着电梯门中间那条缝，直到电梯门彻底关上，电梯开始往上走了，我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就在我以为已经彻底摆脱了这件诡异的事的时候...” 大叔说着咽了咽口水，陈珈枫听到另一边死死抱住他手臂的秦之泰也同时发出咽口水的声音。 “一只皮包骨头、手指又细又长的大白手从我的身后伸过来，按下了17a的按钮... “卧槽！”秦之泰骂道，用力掐了掐陈珈枫粗壮的手臂壮胆。 “嘿嘿...我当时也是这样，吓坏了，吓得我也用家乡话骂了一句粗口。”秦之泰的反应似乎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大叔的压力，他接着说。 “我大骂一声，转身抬起头贴在电梯墙上，盯着那个人看。ta也没反应，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另外一边靠里的角落里... “我就这样盯着ta直到17a到了... “之所以死死盯着ta，倒也不是因为想吓唬ta，或者挑衅ta，完全相反，我是因为害怕...我怕刚才的事情再来一次...虽然我看着ta的时候也一直在想像ta的脸突然跳到我面前的画面... “17a到了...那个人这次真的在我的注视下出了电梯... “ta一出电梯门，我就对着电梯的关门键一直按...电梯关门的反应本来就慢，那次感觉上就更像是过了一个小时一样漫长... “终于，电梯门关上了，电梯开始向上走，我仍然不敢掉以轻心...靠在电梯角落里，盯着整间电梯，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当时我认为我自己发现了规律，就是当我盯着一个地方...那里就什么都不会发生...只要我盯着看... “好不容易电梯停了下来，我发疯一样的跑了出去... “来到家门口...我掏出钥匙来开门...钥匙却怎么也插不进去... “我心烦意乱地试了很久，才想到要看看门牌号... “2404...门上写着...我不知道为什么去到了23a层...” 上山的路一片漆黑，陈珈枫用手机开着手电筒照着脚下的路。 他见大叔突然停在原地，迟迟不开口继续说话，转身也看不清大叔的脸，便将手电向几层阶梯下他所在的方向移动。 只见道路两旁的树杈和台阶扶手之间全是细密的蛛网，白天里透明的蛛网这会在手电的照射下反着光。 有些蛛网甚至织到了路中间的头顶上，身高188的陈珈枫刚才一直没有撞到实属幸运。 在大叔圆瞪着的眼睛中间，有一只拳头大小黑黢黢的蜘蛛，蜘蛛身上还长有反着光的红色花纹。大叔微张着的嘴巴止不住地颤抖着，两手停在空中不敢轻举妄动。 陈珈枫把用来照明的手机交给秦之泰，屏住呼吸慢慢靠近，不知蜘蛛是否察觉到了什么，朝着大叔面部另一侧斜向下方慢慢爬动。 等陈珈枫走到大叔面前，蜘蛛已经爬到了他的后脑勺，似乎想钻入他衬衫的领口。 陈珈枫慢慢脱掉身上的灰色t恤，套在手上，迅速出手，将那只蜘蛛包裹在里面，然后他绕开蛛网走到路边上将大蜘蛛放生。 危机解除后，大叔赶忙在自己脸上拍打，同时呸呸呸地吐着口水，将缠了一脸吃了一嘴的蛛网清理掉。 秦之泰举着手机电筒，不知不觉照射的焦点就转移到了陈珈枫露出来的肌肉发达的上半身。 他有些幸灾乐祸地心想：楚文那小子真够呛，他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位散发着浓烈荷尔蒙的情敌吗？ 第八十四章 送子观音 “这座山没人维护吗？这么多蜘蛛。”陈珈枫一边穿衣服一边问大叔。 “这段路很少人来，再说这些蜘蛛才是这里的原住民，是我们闯入了他们的领地。”大叔一边说一边继续往前走。 “嘁...老小子现在说得好听，刚才都快被吓尿了。”秦之泰用自己的手机照着头顶，躲避着侵入道路内的蛛网。 陈珈枫看了看自己被他紧抱着的胳膊，说：“你就别说别人了吧...” 秦之泰哑口无言，几人又沉默着走了一会，他说。 “...老头！接下来呢？你发现自己在24楼之后。” 树丛里传来小动物掠过的声音，大叔打了个寒颤，再次陷入回忆之中。 “...我怎么都无法将钥匙插入钥匙孔里，这才想起来看看眼前那道门上的门牌号。 “2404...从电梯里落荒而逃的时候，我的确没有抬头看看到了哪一层，因为我一直盯着电梯里，那里并没有人，也不可能有人按过23a的按钮。 “但这也不是没有办法解释，兴许24楼的人在外面按了之后走开了呢... “我这么想着...走到了电梯旁的消防通道，因为我当时实在是没有勇气再次乘坐电梯，何况距离我家也只剩下两层楼... “我刚踏入消防通道里的楼梯向上走，便听到楼上传来一声巨大的关门声... “果不其然，走到26层时，那层消防出口的大门紧闭着... “我尝试拉开那扇门无果...不得不折返...从楼下的25层离开消防通道乘坐电梯。 “正当我站在电梯门口犹豫着是否按下电梯按钮的时候...叮...电梯到达的声音响了起来。 “接着电梯门在我面前打开了... “我感觉后脑勺那里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我本来就有高血压...估计是血压飙起来了... “电梯里没人...但直觉告诉我没那么简单...我感觉到自己脖子后面的汗毛一根根立起来...有什么东西在我身后... “一种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来...有点像我老婆挤雪花膏的声音... “我吓得冲进电梯里，背靠着电梯墙，那个红裙子的大高个就头朝下吊在门口... “ta伸出细长的手脚沿着电梯的内壁爬了进来...嘴里发出刺耳的尖叫... “我闭起眼睛，挥舞着手上的公文包...感觉过去了好久好久...等我再次睁开眼睛，ta已经不见了，电梯停在26层。” 说到这里，大叔长出一口气，像是刚刚在会议上发表了演讲的新人。 “后来我才知道...我不是唯一一个遇到那个红裙子的人... “我们公寓业主有个群，有几个住户也在上面说了自己的经历... “刚刚在电梯里，这位打扮复古的小伙子说我鬼鬼祟祟...其实不然...我在电梯里的目的和你们一致... “我要搞清楚最近这场闹剧的真相。 “铜孖山公寓本身地理位置就偏僻，交通也不方便，大家原本买这间公寓就是因为这附近计划修建一个地铁站... “结果搬进来没多久，地铁新线路改道了... “本来房价升值就没希望了，还闹出这样的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闹鬼的事，房地产圈好像比我们住在这栋公寓里的人还要早知道似的... “如今这里的房价已经开始下跌了... “我必须把这件事的真相调查出来... “就算是真的有鬼有妖，我也要帮助他早日成佛，誓死扞卫我们这些人花一生积蓄买下的公寓！” 大叔发表完这段发自肺腑的演讲，一旁的陈珈枫抓起大叔的双手，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说：“阿叔...我一定会帮你查清楚发生什么事了！誓死扞卫你的公寓！” “喂...定位显示就在前面不远了。”秦之泰看着手机说道。 他拿着手机电筒向不远处的楼梯尽头照去，一盏落满灰尘的香炉摆放在空地中央。 再往前走，是一座小小的送子观音庙，夜里寺庙的入口已经关闭。 秦之泰推开一扇木窗户，用手机对着里面照亮，刚看了一眼，他便吓得躲到了陈珈枫身后。 “咦啊啊...阿枫...是真的！”他呜咽着说道。 “什么是真的...”陈珈枫一头雾水地走上前去。 他也将手机举起来，照进了那扇寺庙侧面的木窗内。 只见一个高大的穿着红色裙子的人，就垂着头笔直地站在那间寺庙偏厅的墙边。 他皱了皱眉，从那扇窗户翻了进去。 过了好一会，躲在一旁的秦之泰见陈珈枫久久没有回音，便大着胆子靠近那扇窗，小声喊着阿枫。 没有回应。 他咽了一下口水，骂了句粗口，拿起手机电筒又照了进去。 只见那个高大的人正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口不远处，一双苍白的大手伸直向前，长头发遮着脸。 “啊啊啊啊啊！不要杀我，我还是处男！”秦之泰大喊道，向身后跌坐下去。 “噗哈哈哈哈哈！”只见那人用手在窗边一撑便翻出了窗口。 但他身上穿的是灰色t恤和上半身褪在腰间的橙色工装连体衣。 陈珈枫摘下盖在头上的拖把头，脱下手上的白色清洁手套，说。 “只是挂在一根红柱子上的拖把和手套，就让秦叔叔爆出自己这么大的秘密。秦叔叔，是真的吗？” 秦之泰缓了口气，爬起来说：“嘁...只是没有女人配得上本大爷罢了。” “秦叔叔，您今年贵庚？等等，你别说，我猜一下。” 说着陈珈枫对秦之泰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说。 “四十五？” “老子今年才三十二！花一样的年纪！” “找到他们了。”寺庙正门口的方向飘来大叔的声音。 大叔带着他们来到了寺庙旁不远处岔路口一间隐蔽的小亭子里，里面正坐着1401的母子俩。 ———————— 1402的可视门铃响了起来。 “是外卖来了吧，我去开门。”冷红林说着起身走到可视门铃边。 视频画面只有黑漆漆的走廊... “lee...好奇怪...”她回过头，此时lee正趴在桌子上的电脑前打盹。 她走到门口，对着猫眼往外看，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 她想起刚刚听到的两个故事，吞了吞口水，顺手挂起了门上的防盗链。 第八十五章 山神 她坐回到座位上，查看手机里的外卖app，原来几分钟前外卖小哥就发了一条信息：外卖放1402门口了，请出来取一下。配上了一张门口的照片，和一张外卖的近照。 什么啊...原来是这样...冷红林这样想着，心中总松了一口气。 她重新回到门口，打开门拿起放在门口地上的七人份的外卖。 回到房内，关上门，她再次挂起防盗链。 此时异样感爬上了她的心头...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盯着那防盗链看。 门铃响的时候她明明挂过一次防盗锁，但再次拿外卖的时候好像并没有解开...直接就把门打开了。 她把外卖放在桌上，拿起手机又看了一眼... 外卖到达的时间... 18分钟前！ 那刚刚的门铃是...？ 冷红林开始有些害怕了，她来到lee跟前，摇着她的肩叫她的名字，但lee始终维持着均匀的呼吸沉睡着。 这时门铃又响了起来，她抬眼看去，那画面上依旧是漆黑一片的走廊。 她再一次走到门口，对着猫眼看了看，没人。 刚一转身，砰砰砰，有人在拍门。 “妈妈...”一个孩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冷红林犹豫再三，打开了门，一个穿着蓝色连衣裙，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站在门口。 小女孩非常可爱，冷红林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她看上去还在上幼儿园的年纪，身高不足一米，怪不得在可视门铃里看不到她。 “怎么了小妹妹，找不到妈妈了吗？”冷红林蹲下来对她说。 小女孩瞪着圆圆的眼睛，也不说话，拉着冷红林的衣角就往前走。 来到靠近电梯的1404门口，那家人没有关门，小女孩指着门里面说：“妈妈...” 冷红林望进去，室内的桌上，一男一女正趴着睡觉，桌上还摆着晚餐。 “那是你妈妈吗？”冷红林问道，转过头小女孩已经不在身边了。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冷红林惊醒，原来是在做梦。 她从桌子上爬起来，接起电话。 “你的外卖我放门口了，给你发了两张图片。”快递小哥说道。 冷红林打开外卖app：外卖放1402门口了，请出来取一下。配上了一张门口的照片，和一张外卖的近照。 和梦里一模一样... 冷红林回想起刚刚梦里1404的画面... “糟了！”她说着冲出房间，一旁还在看电脑的lee也放下电脑跟了过去。 1404的门关着，冷红林按了两次门铃，没有人应。 “怎么了？”lee在一旁问道。 “我梦见这家人出事了！”冷红林一边用力拍门一边说道。 “梦见？！” “对，lee，你在这里看着，我下去找管理员！” 话音刚落，门开了...一个男人睡眼惺忪有气无力地站在门口。 冷红林看到他面色潮红，额头上都是汗，便二话不说冲进室内将窗户打开。 桌上这时还趴着一个女人，此时也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桌上放着一个烧炭的铜锅，看来是这家人开着空调关着门窗，在房间里烧炭吃火锅，造成了一氧化碳中毒。 叫了救护车后，那个男人已经恢复了不少，冷红林问他：“你们家的小女孩呢？” “小女孩？我家哪有什么小女孩...我们婚都还没结呢。” ———————— “...正是因为在这座山的经脉上盖公寓...触怒了山神...”游优朋友的妈妈张淑琴说道。 “妈...谁跟你说的啊...这种话你也信。”她的儿子吴岩摇着头，白眼翻到天上去了。 “这里的山神是几万年修炼的蜘蛛精...那一路上无数的蜘蛛，正是她的孩子们...”张淑琴不搭理儿子，自顾自地说下去：“相传...” “吴岩，优说你下午在山上晕倒了？”张淑琴在一边说着，这边陈珈枫小声问吴岩。 “是啊...太奇怪了...我妈在那边庙前面拜拜，天气热的要死，庙那边又到处都是飞虫，我就在这间亭子里乘凉。 “平时陪我妈到处拜神，最多也就是十来分钟，有的庙人多要排队，也超不过半个小时。但是今天，我坐在这里用手机看着电影等她，不知不觉看得忘了时间。 “电影结束了，我才猛然想起自己在干嘛，这时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我心想糟了，我妈本来最近就神神叨叨，我还把她一个人忘在这种人烟稀少的山上... “我赶紧往庙那边赶过去...刚穿过这条岔路，来到庙前放香炉的空地上，就看到我妈晕倒在送子观音像前的跪垫上。” 吴岩刚说到这里，张淑琴停下那边滔滔不绝对大叔和秦之泰输出的关于蜘蛛精的故事，转头打断吴岩说：“你拉倒吧！我可没晕倒过，晕倒的是你。” “我这正要说呢吗不是。我看到我妈晕倒了，赶紧冲过去想救她，结果刚走到跟前，我也失去了意识，直到天快黑了才醒来。” 他对陈珈枫说完，又转头对着他妈说：“我是晕倒了，这我没有否认，但是你也晕倒了呀！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也不丢人。”吴岩说完背过身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张淑琴立刻来了劲头，直接坐到了陈珈枫的面前，说：“小伙子，这孩子不开窍。你别听他的，我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近不都传这房子闹不干净的东西吗？是真的！我亲眼看见过。”张淑琴的眼神开始认真起来，里面有一种正在透露天机的使命感。 “有天我早上正睡着，我这台念佛机突然自己响了起来，我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在床边上坐了一会。看外面天都开始亮了，再睡下去估计也睡不着，我干脆就起床了。 “我走进卫生间洗漱，刚一进去，就看到好大一只蜘蛛，得有土豆大小吧。我年轻在西南呆了好些年，多大的虫没见过，所以也不怕，我抄起一只拖鞋就照着那蜘蛛打了下去。 “拖鞋上沾了点水，下手的时候滑了，只打到它一只腿。 “那蜘蛛被打到地上翻了个个，我就下脚去踩，它翻了个身就往卫生间外面跑了，躲开了我的脚。我赶紧把拖鞋穿上追了出去。 “刚追出洗手间门，往右一拐，就见家里站着好高一个人，那人一身红衣裳，披头散发的，一只胳膊往外拐着，看着是断了。 第八十六章 山神显形 “我一下反应过来我招惹了不得了的东西了，我马上跪下来我给她磕头，我说仙人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仙人来家里了，招待不周，还误伤了仙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敢问仙人仙府在何处，改天小人登门谢罪。 “当时也没脑子想，顺嘴说了这么些，抬起头来那人已经站到了窗边上，用她那只好手，指着窗外。我一看，她指着的正是这座铜孖山。 “我后来打听了一下，这座山上有这么个庙，香火不旺，我就推测仙人恐怕是生气了。等我儿子今天来找我，我就让他带我上来拜拜。 “来到这里才发现，这是个送子观音。我想着来都来了，就给我儿求求姻缘。我先在香炉里点了三柱文明香，打开念佛机，跪在观音面前拜了起来。 “完成了一套拜佛的流程后，我虔诚地双手合十，闭着眼睛默诵我儿子的姓名、生辰八字、身份证号码、家庭住址给观音听，然后拜托他给我儿子配一段良缘。 “等我说完了，一睁开眼，观音大士竟坐到了我面前的功德箱上。” “打断一下！妈...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我能容忍你有信仰，我可以带你到处礼佛拜神，这些都ok，甚至于你说你看到闹鬼，我都忍了...但是你现在说你看到观音菩萨，你别太离谱吧。”吴岩语气崩溃地说道。 张淑琴只是瞄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菩萨坐在功德箱上，开口就对我说：‘张淑琴，你可是为此山山神而来？’” 吴岩听到自己妈妈油盐不进，气得起身离开亭子，从岔路上走了出去。 “我急忙磕了三个响头，回菩萨说：‘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小人来一是祭拜一位蜘蛛仙人，二是给我儿求姻缘，山神大人的事小人不知道。’ “观音大士给我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大概就是说我在家里看到那个蜘蛛仙人，就是铜孖山的山神。 “她是修炼了上万年成的仙人，本来在此山中过着多子多孙，逍遥自在的仙境生活，谁知有人将公寓建在了铜孖山的经脉之上，导致它的修行无法继续。 “我向观音忏悔，我伤了那位仙人，恐怕会损害功德，并问她如何才能赎罪。 “观音大士告诉我，我伤了山神的元气，这座山如今又被断了经脉，山神要想休养生息，只能靠人的供奉。 “他叫我告诉公寓里其他人，要想山神不再作祟，要常来这间送子观音庙供奉香火钱。”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我，观音，打钱。这套路听起来有些耳熟啊...”秦之泰翘着腿，用小拇指捅着耳朵，吊儿郎当地说道。 “呃...阿姨...您说的这个观音，有没有可能是什么人假扮的呢？”陈珈枫尽量语气柔和，让话说出口不那么刺耳。 “绝无可能！”张淑琴用力摆摆手说道：“那观音全身闪着金灿灿的佛光，而且和那尊观音像长得一模一样，凡人绝不可能长得那么清净圆满。” “......”陈珈枫也不再试图说服张淑琴，对她笑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唉...其实你们年轻人怎么想的我都知道...我儿子和你们想的一样。 “观音正在指点我如何进献功德钱，我儿子突然在我身后大喊大叫。 “也就是你这个意思，只不过他说得更加难听，他说观音菩萨是诈骗犯。他居然当着观音菩萨的面大不敬...唉...我想我这么多年吃斋念佛的功德都白费了。” “吃斋念佛还用拖鞋打蜘蛛...”秦之泰小声嘟囔道，被陈珈枫掐了一下大腿，疼得向身后的灌木丛里栽倒过去。 “...总之，吴岩一番言论，立刻触怒了山神大人，观音大士也不想保我们了... “就在我跟吴岩在一旁斗嘴的时候，从庙里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我回头看，菩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那里了...功德箱上空荡荡的，只剩下庙里神作上那尊雕像...不知为什么我感觉菩萨像是在生气，阴沉着脸... “但叫声并不是观音菩萨发出的...是山神大人... “山神大人化成半人半蜘蛛的形态...从偏殿的门内爬入主殿的地上...我们暂时看不见她了... “接着...她老人家伸出两只又细又白的手以及一条同样又细有苍白的腿，扒在功德箱上...将自己的身体往上撑... “很快功德箱后面露出她长满黑毛的脸和八只黑亮黑亮的大眼睛... “她一看见我们就又发出一声和刚刚一模一样的尖叫... “这时也由不得吴岩不相信了...他害怕地也尖叫起来... “但我儿子我知道，他虽然平时说起话来对我豪不客气，但是实际上对我非常好...他害怕地尖叫也要挡在我的前面。 “吴岩见山神朝着我们走了过来，突然向一旁跑去，同时捡起地上的石头丢向山神... “我知道那孩子是想把山神引开...好救我老太婆的命... “我也不想抛弃吴岩一个人活着，便也拾起石头向山神丢去...同时还说了很多污秽的话，好让她把怒气指向我...” “但是山神似乎就盯上吴岩了...她径直朝吴岩扑了上去，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等我冲过去...我儿像是已经昏死了过去... “山神大人趴在我儿身上转过头来怒目盯着我，我赶紧跪下来给她磕头...求她放过吴岩，许诺她一定带人来进香火... “可能是看我诚心，山神大人没有再继续伤害吴岩...爬回了侧殿内... “我回过神从跪垫上爬起来，看到吴岩倒在殿前，见他还在喘气，我知道山神大人饶了我们一条生路，就在原地等着有路过的人来带我们下去。 “谁知居然好几个小时都没一个活人路过。天快黑的时候，吴岩醒来了。 “他醒来后说没见过观音和山神，还说看到我晕倒了...你说他是不是吓坏脑子了... “总之我们先大吵了一架...和好后，天也完全黑了，他刚醒来身体不舒服，也不敢走夜路...就说发信息喊朋友来帮忙，这不就喊了你们来...你们难道也不相信我说的吗？” 第八十七章 抓鬼小分队 “我相信你，大妹子，我也见过你说的那个高个子红衣服的人...但我看ta一点也不像神仙...邪性的很...”大叔对张淑琴说道。 “阿姨...我看吴岩醒来到现在，应该也休息的差不多了...我们去找他一起往山下走吧。等回到家先吃了饭，再做计划，这件事我一定会帮你们解决。”陈珈枫真诚地看着大叔和张淑琴说道。 寺庙的钟声敲响，一群人静下来。陈珈枫心里算着，一共敲响了八下，看样子已经八点了。 “这庙里不是没人吗...谁敲的钟？”秦之泰纳闷。 “吴岩？走，快去看看。”说着两人先一步走出亭子向寺庙走去。 庙前的空地上，吴岩正面对着寺庙站着。 “吴岩，刚才是你敲钟吗？”陈珈枫问道。 “......”吴岩不做声。 “...你休息的怎么样了？...现在有点晚了，要不还是先下山吃了饭回家休息吧，你如果不舒服的话我可以背你走。” 吴岩还是无语。 陈珈枫走过去，拉住他的手臂，那手臂极细... “...吴岩...”陈珈枫感到不妙，皱起眉头猛地一拉，将吴岩转过身正面朝向自己。 只见吴岩的脸上正在冒出细密的黑色绒毛，他的两只眼睛边上已经长出了两只巨大的眼睛，额头上也正在冒出另外四只，黑黢黢的眼睛反着光，没有一丝眼白。 吴岩挣脱开陈珈枫的手，爬到香炉顶上，顺着炉顶开始在空中爬行起来。 陈珈枫向后退去，在某一个角度看到吴岩脚下有一条细细的丝线，原来他在顺着蛛丝爬行。 吴岩很快趴在了头顶的树干间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中央，网的方向光线不足，但可以看到似乎挂着两个巨大的猎物。 陈珈枫抬起手机的手电筒照射过去，和秦之泰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那张网上粘着两个四肢扭曲、瞪着双眼、吐着舌头的尸体，正是刚才留在凉亭里的大叔和张淑琴... 吴岩眨巴这他的八只眼睛，不知从哪里发出声音，说：“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话音刚落，从他的尾部喷出粘稠的蛛丝，喷向网下两个目瞪口呆的人。 陈珈枫和秦之泰用手拼命在脸上怕打抓挠，想将粘稠的蛛丝从脸上扒开。 “小伙子！”是大叔的声音。 陈珈枫一瞬间回过神来，定睛一看，眼前是大叔担忧地脸。 “阿叔！太好了！你还活着！”他抓住大叔的肩膀说。 “傻小子...说什么胡话呢。”大叔被他抓得有些痛，但还是憨厚地笑着说：“做噩梦了吗？” 大叔解释后，两人才知道，原来钟开始敲响后，他俩便莫名其妙趴倒在了桌子上。 钟声敲了根本不止八下，大叔说他俩失去意识的期间，敲钟的声音一直没停过，直敲到两人突然起身开始在脸上乱抓为止。 “我还纳闷怎么有人一直在敲钟呢，走过去看了一眼，那里根本没有钟，居然是寺庙里的音响在播放钟声。” 陈珈枫和秦之泰相视一笑，他们相信自己已经离真相很近了。 四人起身离开凉亭，在庙前小广场下的台阶上找到闷闷不乐的吴岩，一行人相互搀扶着开始往山下走。 ———————— 陈珈枫他们回到公寓的时候，冷红林和lee刚好送走了来接1404两个一氧化碳中毒的人的救护车。 涤良的几个人用眼神心照不宣地沟通了一番，冷红林看了看和陈珈枫他们一起回来的三个人，摇了摇头，表示在他们身上都看不见狼雾。 陈珈枫告诉大叔不用担心，他已经知道怎么解决了。 大叔表示要出一份力，陈珈枫说：“的确需要阿叔您帮一个小忙，其余的就交给我们吧，这涉及商业机密。” 大叔听完立刻答应了下来，憨厚地笑笑拍拍他的肩膀便回家去了。 吴岩和张淑琴也回到了1401，没人再提除虫的事。 1402里，陈珈枫和秦之泰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晚饭，便建了个小群开始讨论。 群名称：抓鬼小分队（4） ‘相信迪珈相信光’邀请‘零下’‘lx’‘我秦始皇打钱’三人加入群聊 lx:？？？ 零下：？？？ 我秦始皇打钱：有必要建个群说吗？ 相信迪珈相信光：很有必要，床上躺着那个也有嫌疑。 看到陈珈枫这句话，四人齐刷刷看向躺在床上熟睡中的1402房主。 lx：什么嫌疑，你们出去一趟有什么发现了？ 我秦始皇打钱：是重大发现！这里压根不是闹鬼，是有人在搞鬼！ 相信迪珈相信光：遇见同行了。 lee和冷红林抬起头惊讶地看了看陈珈枫和秦之泰，他俩点点头得意地笑着。 lx：细说... 相信迪珈相信光：刚才在山上，对方估计是想恐吓我们一下。结果被我们发现对方利用寺庙的音响播放钟声作为「韵律」，露出了马脚。如果我们不是内行人，根本不可能看明白，大概会觉得真的有蜘蛛精吧。 我秦始皇打钱：无论对方有几个人，只要其中有人拥有阿然的捕捉天赋，和我的傀儡天赋，就能轻易做出这一切。 零下：这么说来...这里可视门铃的声音也是一种「韵律」，也可能被加以利用。 相信迪珈相信光：没错，包括张淑琴阿姨的念佛机我也听了，背景里有敲木鱼的声音；还有住在26楼的阿叔，他在电梯里也遇到了灵异现象，电梯里有放广告视频的机器也可以利用。 零下：电梯里...听上去好恐怖... 相信迪珈相信光：那个阿叔的确是吓坏了，但是他还想着帮公寓的大家抓鬼呢。 我秦始皇打钱：说起来阿枫刚刚一直跟那个阿叔调情。 相信迪珈相信光：秦叔叔...你真的知道调情的意思吗？不能学了个词就乱用。不过可以理解，毕竟你还是个... 我秦始皇打钱：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你说出来我就把你的秘密也说出来，鱼死网破，今天谁也别想好过！ ‘lx’邀请‘涤良环卫服务有限公司楚文’加入群聊 群里顿时鸦雀无声。 第八十八章 正面交锋 lx：...你们继续说，我只是懒得一直转述给老大。 相信迪珈相信光：...总之，虽然目前为止对方还只是在恶作剧，但是已经造成了这栋公寓住户的经济损失。而且刚才在山上的时候对方甚至对我和秦叔叔发出了死亡威胁...长此以往会发生什么不可想象。所以我们不能坐视不理，下一步应该要先把躲在暗处做这事的人给引出来。 我秦始皇打钱：@涤良环卫服务有限公司楚文喂，楚文，解决这种事件的工资标准是什么？ 零下：我同意阿枫说的，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坐视不理，就算对方不会做出更加出格的事，长期被这样骚扰也会严重影响大家的身心健康。 lx：附议。不过听起来对方找上门来的时间和对象都不固定，也不确定是在远程还是就在跟前，想要将对方引出来并不容易。阿枫，你既然提出了要做这件事，是不是已经有方案了？ 相信迪珈相信光：哼哼，没错！我不光想好了方案，我甚至已经提前布好了局。 lx：细说。 相信迪珈相信光：刚才在山上的时候，对方发出的威胁是叫我们不要多管闲事，我怀疑是我们在调查灵异事件的事情泄露出去了，所以我才猜测幕后黑手就藏在从今天下午开始我们遇到这些人之中，这也是我建群来讨论的原因。 我秦始皇打钱：@涤良环卫服务有限公司楚文喂，楚文，解决这种事件的工资标准是什么？ 相信迪珈相信光：我刚才已经叫26楼的阿叔帮我们在业主群里宣传了，说1402今晚住着四个调查公寓内近期灵异事件的侦探，有线索可以明早八点后来1402敲门提供。 我秦始皇打钱：你凭什么那么相信那个阿叔...万一他就是幕后黑手呢？ 零下：如果背后的人就是他的话，那阿枫要给对方的信息不就已经传递成功了吗？ 相信迪珈相信光：没错，而且我相信阿叔。 lx：相信迪迦相信光。 我秦始皇打钱：@涤良环卫服务有限公司楚文喂，楚文，解决这种事件的工资标准是什么？ 我秦始皇打钱：...怪了，我想私信这个楚文，点开怎么显示是陌生人？这根本不是楚文的号！ lx：...被你发现了。这是我的小号。只是为了震慑一下你们俩，不然你们早就跑题了，你看现在效率多高。 秦之泰气得倒在床上蒙起了被子。 相信迪珈相信光：我相信对方不会放过今晚的机会，一定会过来给我们一个下马威。现在就是没想好接下来的计划，要怎么让对方停下来呢？ ...................... 正当几人都陷入沉思时，可视门铃响了起来。 像非洲大草原上里的一群狐獴听到狼群的吼叫，三人警觉地停下一切动作，看向可视门铃。 秦之泰也瞬间从被子里翻出来，加入这个狐獴大家庭。 画面中央有个人，是对门的女孩。 陈珈枫拿出玩具枪，对着空气按动扳机，一颗bb弹‘啵’一声弹出来，软弱无力地射在墙上后掉在地上滚了几米远，他将它捡起来装回玩具枪内。 确认了不在意识领域内，陈珈枫走上前去给女孩开门。 “我看物业群里说你们今晚会在这里住...”女孩一边说一边探头往里看。 “是的，方便调查嘛。”陈珈枫笑着说。 “这里这么小睡不下吧，不嫌弃的话可以让两个女孩子去我那里挤挤的。”女孩一直试图向房内张望，可陈珈枫又高又壮将半开的门缝堵得严严实实。 “不用了吧，我们打地铺就行了，就不麻烦你了。”陈珈枫推脱道。 “哦...这样，那我就先回去了。”女孩有些失望的回了房间。 ———————— 女孩回去不久后，门铃再次响起，画面上显示是大叔。 陈珈枫再次起身去开门。 “什么事？”陈珈枫问道。 大叔低沉着头不讲话。 “来都来了，应该是有事想跟我说吧？”陈珈枫脸上挂起一丝笑意说：“不跟我说吗？那跟他们俩说说吧。” 大叔抬起头，眼神里充满警惕和困惑。同时感到有两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他侧头看了看，身边不知什么时候一左一右站了两个戴着墨镜的黑衣人。 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说：“哼，看来我小看你们了...还以为你们就是些江湖骗子，冒充侦探骗骗老人家的钱。”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陌生。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陈珈枫也轻笑一声，掏出玩具枪对准大叔射出了一张细网。 陈珈枫之所以没有直接射出闪电，是因为刚刚对门的女孩走后，大家短暂制定的计划中有一条就是轻易不使用电击，因为如果立刻让对方晕倒便无法套出更多信息，并且对方在意识领域中晕倒醒来后会忘记发生的一切，就等于什么都没做。同时大家也一致否决了冷红林提出的直接夺舍的方案。 大叔被细网包裹着，由一左一右两个秦之泰的黑衣人傀儡驾着，看上去插翅难逃。 “就这也想困住我？”大叔说着，两只袖子突然变得松松垮垮，从里面伸出一对苍白细长的胳膊。 他的手指也变得细长而扭曲，十根指甲异常锋利，陈珈枫的细网被他用指甲一下划开了一个大口子。 同时他的身体开始不断地拉伸，变得细长，浓密的头发不断从原本有些谢顶的头上冒出来，他身上原本的衣服被巨大的身体撑烂开来，露出里面红色的裙子。 两个黑衣人根本无力招架，异变后的大叔两人挣脱禁锢自己的双手后，便用指甲划破了两个黑衣人的喉咙，黑衣人们痛苦地按压着自己喷溅血液的颈部，没多久跪倒在地上，变成了两根脚趾头。 “脚趾头？那天跟我打架的是你的脚趾头？”一旁的冷红林看到对秦之泰说道。 “那天在「然」咖啡...我想想...一根脚趾，一根手指，一颗牙齿，还有一个不方便透露...”秦之泰眼睛盯着左上方一边回忆一边说。 第八十九章 真凶 这时红衣怪物对着这边尖叫了一声，像是在抗议对他的不尊重。 秦之泰嘴里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一边像揪橡皮泥一样从腕部的位置揪下自己的左手丢了出去。 冷红林看到秦之泰手腕离断处的伤口一瞬间就已经长好了，并且一滴血也没出。 她想起之前秦之泰描述林千曲的武学造诣之深的时候，提到过一嘴他自己天赋全开的事情，难不成是要把身上能拿下来的器官零件通通拿下来，变成傀儡吗？ 秦之泰的左手掉在地上，也立刻开始异变增大。 如果说他的一跟脚趾头就可以变成一个比正常体型还偏高大的壮汉的话，那他的一只手就可以变成相当于一头大象大小的生物。 “哼哼，阿叔，你不要太自信了，我已经看出来了，你的本事不如我。你只会用自己变身，而我可以变出很多傀儡，不但在数量上胜过你，体积上也比你更加有优势。来吧，这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天赋。”秦之泰丢出左手后便开始放狠话。 他那只像壁虎的尾巴一样脱落的巨大左手此时在楼道里不断异变着，但却始终不成形，其他三人无语地看向秦之泰，只见他正在苦思冥想地纠结着。 “可恶，我想变个机械人出来，但是想象力有些匮乏...” “你就照着变形金刚或者高达变不就行了。”陈珈枫无奈地说道。 “不行，我没有版权。”秦之泰一脸正气凌然的说道。 红衣怪物这次真的生气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忽略它的存在，在它面前还能够这样插科打诨的人。 他顺着墙壁飞快地爬到天花板上，冲着众人爬了过来。秦之泰情急之下做出了最终决定，它那一坨从腕部揪下来的巨大的肉迅速异变成了一个方头方脑的铁皮人。 同时秦之泰一改平时的嚣张态度，用非常难为情地语气说道：“你们别看...我想得不好...” “已经看了，小学生画的机械人都比这个好看...”lee公正地评价道。 “...啰嗦！有用就行了，看本大爷怎么虐暴那个丑八怪！” 说着，铁皮人已经用铁质的方拳头向上一个勾拳，正打在红衣怪物所在的天花板上。 天花板上被打了一个大窟窿，走廊里顿时烟尘四起。 四人捂着嘴巴咳嗽着，冷红林用另一只手在面前挥舞，试图扇走面前的烟尘。 红衣怪物突然就从天花板的方向扑了下来，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伸出的一只细长的手臂上尖利的指甲直指冷红林的咽喉。 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在走廊里。 烟雾散去，陈珈枫、lee、秦之泰三人看到红衣怪物倒栽葱一样头扎在地上，屁股高高翘在空中...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不好意思...说好的不让他失去意识，但我一不小心就把他给摔晕了...”冷红林缩着肩膀弱弱地说道。 “...什么...”陈珈枫甚至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哼哼！本大爷告诉你怎么回事吧。楚文那小子把师傅的武学技能碎片给了这个小丫头片子了。” “......”陈珈枫心里感觉很复杂，一方面替冷红林高兴，有了师傅的武学技能，她再遇到之前那些危险就有了更大的胜算；另一方面，他想知道楚文为什么会将这么珍贵的东西给了冷红林，他们的关系发展到哪一步了呢... 他微微摇摇头，甩开那些复杂的情绪，遵从自己最强烈最纯粹的感觉，真诚地笑着对她说：“太好了，恭喜你。” 秦之泰没有察觉到陈珈枫一瞬间微妙的情绪，只说到：“恭喜你个头！她手下没个轻重，把那人揍晕了，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我就说嘛，这件事本来就吃力不讨好...还不知道有没有报酬。哼！” “线索我倒是已经有了...”冷红林为刚才没有控制好力度感到有些尴尬，说话有些没底气。 “我一进来就先用夺舍的钥匙打开了他意识出口的大门，偷看了一眼，他的身体所在的位置我见过。” 主意识昏迷了，四人必须要靠自己全身心放松的方式醒来。 并排躺下，冷红林闭上眼没多久，就先醒了过来。她首先听到可视门铃正在不停‘哔哔’响着，果然是被人动过手脚。 她点上安神香，其他三人也陆续醒了过来后，她尝试关闭可视门铃的声音，但是似乎不受这边的控制。 大家一致决定先去往冷红林在意识出口的大门里窥视到的位置，地点就在这栋公寓楼里某个地方。 那里正是位于公寓入口处必经的管理处，他们下午来的时候还在那的接待窗口做了登记。 管理处的窗口没人，从窗口望进去，在这间小小的接待室最里面有扇敞开的门。 正对着办公室门的一个工位上，似乎趴着一个人，办公室内没开灯，看不清是什么人。 冷红林在意识出口大门看到的，正是从这间办公室的门向外看到的接待室的场景，她认出了接待室窗口外公寓楼的大厅。 四人轻手轻脚地穿过接待室，站在办公室门口，才看清那人的样子。 那人不是下午他们登记的时候接待室里的工作人员，他穿着物业员工的白色短袖工作服，失去意识趴在桌子上，桌子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电脑连接着一个头戴式的装置，戴在他的头上，装置上还附带一只骨传导耳机。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亮着，那人头上的装置也亮着灯，似乎还在运作。 lee回头将一只食指放在嘴上，对着大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她从电脑侧面插入一个u盘，又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进行了一番操作。 随着lee最后一次敲击回车，另一台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和那人头上的装置的运作灯也相继熄灭。 “好了，可以说话了。”lee合上自己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说道。 “原来不是那个阿叔啊...可是...这人谁啊？”秦之泰托起那人的脸看了看，然后又抓起他胸前的工牌：“刘志威，我们今天有见过他吗？” 第九十章 刘志威 “没什么印象...”陈珈枫说。 “这里有本排班签到表。”冷红林站在门口的一张桌子前翻看着一个铁质文件夹，文件夹里夹了两张纸。 “这里面有他的名字，这个月他的签到时间都是下午六点半左右，签退时间是早上六点半左右。” “对上了...怪不得这些灵异事件都发生在夜里和清晨...”lee若有所思地说道。 “啊！我想起来了！我们遇到大叔的时候，我好像就是在这外面的大厅里跟他说了我们是来调查最近发生的怪事的侦探...那时候已经过了六点半了吧，刘志威当时估计就在接待室里值班，他就是那时知道自己做的坏事正在被人调查，怪不得后来找上我们了。”陈珈枫说。 “哼哼，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碰到内行了，自作聪明想吓唬我们，结果反倒暴露了自己。”秦之泰洋洋得意地说：“他这一晕倒，刚才在里面的事恐怕是不记得了，我们得好好想想怎么处置这个臭小子！” ———————— 五点多的时候，趴在桌子上的刘志威醒了过来。 他疑惑地睁开眼，回忆了一下，刚刚明明打算在梦里教训一下1402请来的那几个碍事的侦探来着，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难不成自己被打败了？开什么玩笑... 他刚想抬起头来，背后突然传来一阵闪电样的疼痛... 嘶...哈...他强撑着坐起来，脖子不能转动了，估计是侧着头趴在这里太长时间，落枕了... 可恶...到底怎么了...刘志威心烦意乱地想着，打开手机查看手机社交软件里的新消息。 置顶的便是这栋公寓楼的业主群。 刘志威来到这家物业公司才一个多月，从来的第一个星期开始就一直被安排上夜班。 主管告诉他的理由是因为他比较年轻，又是个单身男子，上夜班负担没有其他人重。 但他心里认定主管其实是嫌弃自己形象太差，并且知道夜班麻烦事多，才把这个烂摊子丢给自己。 说起他的形象，刘志威每次站在镜子面前，就忍不住想要唾骂自己的父母两句。 他个子不高，身材比例五五分。才二十三岁，身上的赘肉就松松垮垮地耷拉着，驼背含胸脖子往前伸着。 在他心里这都是爸妈的错，本身个子不高，身材比例不好就都是他们遗传给他的。 这也就算了，为什么小的时候不提醒自己站直一点，为什么自己要什么好吃的都给自己买呢？完全不考虑孩子的未来吗？ 再说他的脸，他记得自己小的时候长得还不错，大人们见到了都会夸奖他长得很可爱。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下巴开始往后缩，牙齿也开始外龅，以至于现在放松的状态下嘴巴都闭不上了。还有那双眼，眼角耷拉着，黑眼圈渐渐爬上去，眼中没有神。他的皮肤也很差，青春期时生的痘痘别人都痊愈了，只有自己留下一脸的痘印，甚至到现在都还在长！ 他后来在网上看到了关于口呼吸的科普，才知道自己下巴后缩跟龅牙根本也是爸妈的错。 至于黑眼圈的问题就要怪高中时候那个班主任，其他老师对他学习不好的事情并不那么关心。只有那个班主任，三天两头的找他麻烦，还老跟他父母多嘴，害得他爸妈总是逼他学习到九点多...否则他也不至于打游戏打到一两点钟。 再说青春痘，那就要怪那些女生。女生就是一群邪恶的势利的生物，他整个青春期都受到她们的诱惑，但是没有一个愿意和他交往的。就是这样导致他的内分泌紊乱，痘痘才这样一茬接着一茬地长不停。 要说近期最可恶的女生，就要数住在1407的那个小贱人...她居然指出他这样的皮肤问题有可能是因为清洁不够，还送给了他一只洗面奶。这样暗搓搓地讽刺自己，一定得受到惩罚才行。 惩罚她之前，最好先好好占点便宜。 所以他在梦里冒充她对门那男人的样子去敲门，那应该是她的男友吧，之前见他们两人形影不离的。 他并没有开口说话，因为他只会变身，不会模仿声音。 但那女人竟然不给他开门，还把他臭骂了一顿...该不会是被看出来了吧，所以说女人都是一群可怕的女巫。 他回去越想越气，便在午夜又一次上门吓了那女人一通，他打给那女人的那通电话用了手机里的变声软件，以掩盖自己真实的声音，最后看她吓得尖叫的样子，真过瘾。 刘志威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纸巾上析出一层可疑的黄色油脂。 我洗不洗脸是我自己的事，他心想。 他看到业主群里有一条新消息。 肯定又是26楼那个该死的老头子，整栋楼里就数他最多事。 一会说这里楼道里有垃圾，一会说电梯屏幕坏了，还总是在晚上的时候说，难道是针对他吗？专挑他上夜班的时候，害得他经常要整理报告，都不能好好多打几把游戏。 刘志威萌生出利用他在梦境里变身的能力惩罚这些业主的念头，就是从那个老头子这里开始的。 死老头不是说电梯的屏幕坏了吗？那就利用这个屏幕吓唬吓唬他，没准运气好他还有点高血压心脏病什么的，直接吓死吓残，也不会有人查到他头上，嘿嘿。 刘志威点开业主群，发消息的果然是26楼那老头。 “亲们，原定于今晚居住在1402房的侦探们，因为一些私人原因，决定放弃调查，已经离开，明早请勿前往1402敲门，谢谢各位亲合作。” 哈哈，放弃了！刘志威想，肯定是刚刚梦里被我吓到了。 果然也是一群草包，江湖骗子。我就说在我的梦里我就是无敌的嘛。 刘志威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站起身，走到接待室的窗口前等待白班的人来接班。 ———————— 快八点的时候，刘志威回到家里，倒头就睡，妈妈问他吃了早餐吗他也没理，爸爸在餐桌上瞪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被卧室窗台上一阵乌鸦叫吵醒了。 第九十一章 以牙还牙 刘志威暴躁地抓起床头柜上的一个纸巾盒向窗户外面那乌鸦的方向丢过去。 “吵死了！真晦气！” 窗边随即传来乌鸦振翅飞走的声音，他气急败坏地翻了个身，继续睡。 “哐、哐、哐。”刚要睡着，便有人来敲他卧室的门。 “吵死了！不是跟你们说了，我白天睡觉的时候别吵我吗？”刘志威瞬间暴怒，随手拿起桌上的闹钟准备往门口砸，但敲门声没再响，他便作罢。 他随意看了一眼闹钟，已经十点多了...这个时间爸爸妈妈应该已经都去上班了才对啊，难道谁被炒鱿鱼了吗？ 他躺在床上想了想，有些在意，便起身拉开卧室的门，探头出去。 果然，妈妈正背对着他的卧室站在厨房里面，不知道在干什么。 “妈，你十点多了还不去上班搞什么飞机？”他说着挠挠头皮，油汪汪的头发上便挂上了指甲盖大小的几块头皮。 “给你做早餐呀...小威，总不吃早餐可不行，对胃不好。”是妈妈一如既往温柔的声音。 “哎呀，烦死了...我都说了不吃了，你整天做的不是稀饭就是米粉，我早就吃腻了。”他语气厌烦地说道，心想，为什么妈不去上班，难道以后白天她也都要在家了吗？开什么玩笑，那我怎么办？我需要有私人空间。 “今天不是稀饭也不是米粉，妈做了新的菜式哦...”说着，妈妈转过身来，手上端着一盆红色的东西。 她的围裙上也粘着那道菜红色的酱汁，仔细看似乎脸上都有几滴。 “人家都说，吃什么补什么，小威你老是不吃早饭，偶尔还会闹胃痛，妈妈就想办法给你弄点胃来吃，你想要吃什么口味的，妈给你做？”妈妈说完像平时一样关切地看着刘志威，等待他的回答。 “...这什么鬼东西...我才不吃，你留着晚上和爸自己吃吧...”刘志威对那盘子里红色的胃很反感。 也没必要买这么新鲜的吧，看上去像是刚刚拿下来一样，他想，而且那东西一般不是都叫牛肚猪肚吗。 “哦...你不喜欢吃吗...那我自己吃吧...你爸恐怕是吃不了了...”她将那盘肚放在厨房，走到客厅餐边柜，说：“那这个你吃吗？” 话音刚落，她旋转微波炉的定时器，微波炉开始加热，里面黄色的照明灯亮起。 刘志威看到那里面正在旋转的是一颗头颅...头颅缓缓转向正面...是爸爸... 刚刚看清爸爸的脸，微波炉里传出一声爆炸声，顿时微波炉里面充满了暖色的粘液... 刘志威直接腿一软跪在地上吐了出来。 “这个也不爱吃吗？”妈妈忧心忡忡的声音在头顶传来。 他跪在地上低着头，看到妈妈的腿正站在自己前方。 刘志威吓得跌坐在地，想往后躲但是腿软地不受控制，他感觉到一阵暖流渐渐从裤子里渗了出来... “我知道了，你是不喜欢爸爸...”话音刚落，脆生生地一响，妈妈的头滚落在他的脚边。 “啊啊啊啊啊！”刘志威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好了...你们别做得太过火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 接着是几个男人的笑声。 其中一个男人的笑声来自他头顶。 刘志威抬起头看去，原来面前那双腿的主人不是妈妈...是个年轻男人。 妈妈不见了...厨房门口的地上只剩下一跟脚趾头...而原本妈妈头滚落的地方也只有一块指甲盖一样的东西。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他又看向其他两个不知从哪里走出来，正站在一旁哈哈大笑的男人，居然是昨晚那两个侦探... 不至于吧...只是去梦里吓唬他们一下，就跑过来杀我全家...刘志威想，不对，他们不是被我吓跑了吗...难道我被骗了...不可能... “我们是什么人...我是你妈啊，乖儿子。”眼前那个年轻男人竟然真的用他妈妈的声音在说话。 “...你为什么...我知道了...这是梦！哈哈哈哈哈别想骗我！”刘志威说着闭起眼睛皱着眉，似乎在用力做什么事，但什么也没发生。 “......” “...为什么他突然变不了身了？”同在书房门口看戏的冷红林小声问身边的陈忱。 “阿然锁了他的天赋。”陈忱说道。 冷红林他们现在所在的正是阿然的意识领域，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阿然不在「然」咖啡的时候施展天赋。 原来阿然的天赋不只有捕捉...冷红林左右看了看，不见阿然的身影。 “...这不是梦吗...难道你们真的把我父母给杀了吗...我不过只是在梦里恶作剧而已...”变不了身的刘志威说着说着突然哭了起来。 “嘁，这种恶作剧很有趣吗？何况你在庙里的时候还假装观音想骗那个大婶的钱吧？这可远远超出恶作剧的范畴了。”秦之泰听到他的哭声就觉得心烦。 “...那也不至于杀我父母吧...”他哭得说话都听不清楚了，看起来是很伤心。 陈忱走过来，深灰色的眼眸闪起金光，蹲下来盯着刘志威，他立刻停止了哭泣，双眼失神地面对着陈忱。 “谁指使你做这些的？”陈忱语调深沉地问道。 “没人指使...我自己想做的...”刘志威用如机械一般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道。 “你做这一切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都瞧不起我...” “他们是谁？整个公寓的人都瞧不起你？” “全世界的人都瞧不起我...全世界的人都觉得我又丑又没用...但我在梦里是神一样的存在...” “你是怎么发现可以让别人进入你的梦里的？” “我不能...是那个装置...我只会进入别人的梦里...还会变身...有了那个装置...我才学会让别人进入我的梦...” “...那装置是哪里来的？” “网上买的...” “卖家是谁？哪里找的？什么时候买的？” “不知道是谁...卖家主动找我的...上个月买的...” “卖家找到你怎么说的？” “他问我想不想成为神...” 第九十二章 删除 “......” 陈忱的眼睛恢复了原来的深灰色，屋内的其他人也都沉默着... 神... “...你对我做了什么？”刘志威恢复自控后显得非常困惑：“我不懂...这里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你们最好连我也一起杀了，否则我一定会去找你们，在梦里把你们一个一个都杀了！”父母的死显然对他造成了巨大的打击，他稍稍冷静下来后甚至开始求死。 刘志威话音刚落，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看到有人凭空出现，冷红林起先还以为是楚文。 那个身影定格后，她看清那是阿然。 阿然将手伸进刘志威的腹部，从里面掏出了什么东西，还没等刘志威反应过来开始闪躲，阿然就又消失不见了。 刘志威坐在地上自己失禁留下的一摊尿液里，他低着头一脸困惑，像在回想什么事情。 这时他突然注意到站在前方不远处的游优和陈忱，像看到鬼了一样，整个人往后爬了一步，嘴里下意识怪叫了一声。 他手向后爬那一步，手掌刚好撑在了自己的尿液上，他抬起手掌看了看，大叫道：“靠！什么东西？！” 他站起来，有些不安地往后退了两步，又看到了一旁的陈珈枫和秦之泰。 “你们是我爸找来的吧？”他低下头来有些不太愉快，然后说：“你们回去吧，我不去健身房。” 陈珈枫摇摇头，掏出玩具枪将他一枪电晕。 ———————— 冷红林坐在阿然的商务车上回过神来，车停在靠近刘志威卧室窗口的马路边。 lee看大家都清醒过来了，便关闭厢车内正在播放的「韵律」，以及侵入刘志威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所播放的「韵律」。 冷红林看向驾驶室里阿然的后脑勺，她再次想起那晚离开海边别墅的路上做的那个梦... 那个看上去是林千曲的年轻女人，在海边别墅的露台上将手伸进了她——虽然是第一视角，但冷红林直觉更像是其他人——的腹部，掏出一个闪着金色光芒的片状物。 阿然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 捉鬼小分队（5） 23：35 相信迪珈相信光：@我秦始皇打钱秦叔叔，公寓阿叔说他们团队最近缺人，觉得你特别合适，你发份简历给他呗。 我秦始皇打钱：...靠谱吗？这阿叔团队干什么的？ 相信迪珈相信光：催收吧。 lx：这个阿泰太合适了。 相信迪珈相信光：是吧？我也觉得，现在都是合法催收，不能使用任何暴力手段。但是秦叔叔只要站在那里瞅着别人，就和恐吓效果差不多了。 我秦始皇打钱：嘁...这叫气场。不过这工作我没见过，听起来是挺有挑战性的。那我可以在意识领域内使用暴力催收吗？ 相信迪珈相信光：那你虽然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是会像刘志威那样受到涤良的制裁。 零下：我正想问，阿然对他做了什么？ lx：阿然不过是执行人，只是执行上面的命令。看样子是拿走了刘志威进入意识领域的能力和他有关这能力的所有记忆。 零下：...原来是真的可以做到啊... 我秦始皇打钱：不然你以为保密协议是玩笑吗？你还是太天真了，这里面水深着呢。 涤良环卫服务有限公司楚文：阿泰，谨言慎行。 ........ 我秦始皇打钱：？ 相信迪珈相信光：？ 零下：？ lx：你们真信了这是我小号啊？？ 零下：lee，你至少悄悄告诉我啊，还好我没说楚文坏话... 涤良环卫服务有限公司楚文：你当面说的也不少了。 我秦始皇打钱：不对啊...这个号我没加啊...等等...楚文你... 涤良环卫服务有限公司楚文：哦。不好意思。拉黑过一次，忘了加回来。 我秦始皇打钱：你小子！ 相信迪珈相信光：对了，老大，既然来了，捕捉设备的卖家有什么消息透露一下。 涤良环卫服务有限公司楚文：没有。 lx：我这里...倒是有点消息，我昨晚在公寓管理处对他的电脑动了些手脚。今天一回家我就开始调查。我恢复了被删除的聊天记录，查到卖家的ip在a国，我还想继续追查下去，信号突然就断开了。 零下：...a国吗...那不就是正义斗士0473... 零下：这么说来，那时候我用刘畅的身体醒来的时候，头上也带着一个装置...难道那个组织用的也是相同的装置... 涤良环卫服务有限公司楚文：好了，不要在网上说太多。 相信迪珈相信光：那我们换个话题，有人想知道刘志威发生什么事了吗？ ......... 相信迪珈相信光：...没人感兴趣吗？ 零下：说吧，阿枫，我在听。 相信迪珈相信光：还是你最好。阿叔跟我说，铜孖山的巡山员早上去例行巡查的时候，发现送子观音庙前有个假的功德箱，就报警了。查监控查到了是刘志威放的，他刚去上夜班就被抓走了，他被抓的时候很迷茫，说自己什么都没做。看来他的工作也保不住了，怎么样秦叔叔，你要不要也去试着应聘一下夜班管理员？@我秦始皇打钱 我秦始皇打钱：嘁...那种无聊的工作就算了。 lx：这么说来...貌似我们就算什么也不做，他也会被抓起来，然后丢掉工作。 我秦始皇打钱：他那样的人，不管去了哪里都会利用能力做坏事，我看把他的能力收了挺好的。 零下：他的天赋真的挺危险的，想变成谁都行...就单单昨天晚上就变了好几种，又是怪物，又是阿叔，又是吴岩，还能变成小女孩... 零下：不过说起来他变成小女孩倒是做了件好事，也许他没有那么坏也说不定。 相信迪珈相信光：他还变了小女孩吗？什么时候？ 零下：你们去山上之后，我在1402等外卖，门铃响了后有个小女孩敲门，就是那个小女孩告诉我1404家的人一氧化碳中毒了。否则就是两条人命... 相信迪珈相信光：...不太可能是他...除非他还会分身...因为大叔说了，监控查到他晚上也尾随着我们一起去了山上，然后跟着我们一起回的公寓... 零下：那那个小女孩... lx：我当时在场，你就是做了个梦，别想太多了，林... 相信迪珈相信光：对呀，在那种氛围下，会做这种梦很正常。 我秦始皇打钱：哼哼，你们就别安慰她了，我看她是遇到真的灵异事件了。 第九十三章 高纯一 半夜十二点，冷红林站在楚文房门口瑟瑟发抖。 “...你也没少见过恐怖的场面，还会怕鬼？”楚文躺在床上闭着眼说道，他脑海中闪过上次喻勇事件，在冷红林留下的记忆碎片里看到的那个布满她认识的人的身体切块的解剖室。 在那里他看到了自己的半颗头，那绝对算得上是他见过的排名前十的诡异场景了。 “那些我心里知道都是人们脑海里想象出来的，就不会害怕。这个不太一样...恐惧源自未知。”冷红林抱着枕头说道。 “来吧。”他淡淡地说，向床的内侧挪了挪。 冷红林正要爬上去，他睁开眼睛转过头看着她说：“等等，你洗澡了吗？” “......”她握紧拳头，转身就往门口走。 “不是害怕吗？怎么走了？”楚文坐起身来疑惑地问，他感觉自己刚刚说的话没什么问题。 “你也太侮辱人了，我生气了，愤怒可以战胜恐惧！”她回过头瞪了楚文一眼。 正要离开，冷红林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收回愤怒的眼神，看向手机，是一长串的号码。 “...喂？”冷红林有些不安，但还是接了起来。 “冷红林。果然是你。”一个少年的声音，她一下就听出了是谁。 但他不该记得她的名字才对...难道那时在黑琥树下他并没有失去意识... “刘畅...？是你吗？你怎么样了？”她脑海中浮现出最后一眼看向刘畅时他那张瘦得脱相的脸。 “我不叫那种名字，我叫高纯一！”刘畅突然愤怒地说道：“抓走妈妈的那些人也是，你也是，一个两个都叫我那个蠢名字。” “......”他突如其来的暴怒让冷红林不知道怎么反应...她打开手机的免提，给起身来到她面前的楚文听。 “说话呀！”少年高纯一怒吼道：“你怎么总是这么没有礼貌？！之前也是，随随便便就进入别人的身体！” “刘...”冷红林想对他说话，被楚文制止了。 一阵沉默后，高纯一又开口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样了...托你的福，妈妈被关起来了...”他声音渐渐带上了哭腔。 又是一阵沉默。 “...不打算说话是吗？你一定觉得自己很聪明，很正义。好管闲事，救了很多——用你的话说——‘普普通通的人’吧？哈哈哈哈哈，你倒是去看看你口中‘普普通通的人’做了什么好事啊。” “......” “你不是爱管闲事吗？那我就帮你找点事做，估计也够你忙一阵了。” 高纯一说完挂断了电话。 “他说的...是喻勇吗？”冷红林抬头看着楚文说道。 楚文一边从衣柜里拿出外出的衣服，一边沉思着，说：“有可能，交给我吧，你先睡觉，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 “...可是...”冷红林皱着眉在门口踌躇着。 “你的工作不重要了吗？”楚文停下系衬衣扣子的手，看着她说：“我记得以前你说过，为了患者要拿出最好的状态，一定要有良好的睡眠。你最近好好睡过几次？” “这些你倒是记得清楚...可是他是冲我来的，我总得知道他要干什么吧？”她不安地看着手机上那个长长的号码。 “你不是说我是个好人吗？”楚文突然没头没尾地说道。 “嗯？” “我是你心目中的好人，所以他也是冲我来的。那天在场的人都脱不开干系，只是他刚好有你的联系方式罢了。”楚文的声音很柔和，几乎就像以前那个楚文一样。 “...但是...”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他是你引来的，你觉得自己有责任。”他的眼神像是将她看透了。“但是，这其实是我们迟早要面对的敌人，你只是加速了他的到来罢了。” “我...” “我们大家共同面对，而不是你一个人单枪匹马，深入虎穴。”楚文此刻异常的强势。 “好吧...那你要...” “我会告诉你进展，必要的时候也会让你加入。”他说完就走了。 没走多远，又折回来加了一句：“你要做什么也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刚才楚文说了多少句话？冷红林想，他几分钟内把平时一个星期的份额都说完了吧... 但冷红林的内心认同了楚文的说法，她重新躺回自己的床上，闭上眼睛培养睡意。 刘畅似乎已经彻底接受了高纯一的身份，是因为「妈妈」被捕受到了刺激，还是单纯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呢...「爸爸」看来顺利逃走了...他们现在在一起吗...不知这一切是「爸爸」策划的...还是高纯一自己的行动... 蓝裙子的小女孩此刻在公寓徘徊吗...忘掉一切的刘志威也会像我一样梦见曾发生过的事吗... 送子观音菩萨...请保佑楚文平安...信女愿为此辞掉色魔的职位... 冷红林即将睡着前，她的大脑逐渐失去逻辑，胡乱地想着。 ———————— 楚文握着冷红林的手，两人躺在一片废墟里，身边不停有瓦砾砂石向空中飞去。 她突然发现身后没有地面，地面在空中，我在坠落吗，她想着，闭上了眼睛。 她听见楚文在她耳边清晰地说：“我会结束这一切。”。 接着，他坚实的怀抱将她环绕起来，她感到背后传来一道电流。 冷红林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 正是盛夏时节，一大早已经是酷热难耐。 从一起床，冷红林便体感又闷又湿，如在蒸笼里一般。 打开手机天气预报，果然，日间会有暴雨。 冷红林穿着轻薄的吸汗运动t恤，但还没走到五百米身上便感到黏腻。 她将头发扎起一束马尾，汗水仍然顺着鬓角流至颈部，直滴到衣服领口里。 走到一处高架桥下的人行通道，一阵清凉的风穿过阴凉的隧道内，原本因闷热汗湿而倍感沉重身体顿时无比的轻盈。 隧道尽头炙烤着柏油路的阳光让她望而却步，冷红林不自觉地放慢脚步，试图在这个炎热的清晨偷得片刻凉爽。 只这一瞬，她瞥见通道尽头那面观察来车的道路广角镜上有个奇怪的人影。 第九十四章 太平间 那人刚刚走到离冷红林后方不远的隧道入口处，在这个异常炎热的清晨，身穿一件大衣，戴着口罩、墨镜、黑色的鸭舌帽，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冷红林突然放慢脚步的原因，那人突然闪身躲到通道入口外的墙边。 看到这一幕，冷红林意识到那人似乎在跟踪她，于是赶忙加快脚步走出隧道。 她躲在隧道尽头墙外的死角处，等着那人从通道里出来。 刚躲好，一滴黄豆大的雨滴重重砸在她的头顶，冷红林下意识缩了一下脑袋，接着越来越多雨滴砸下来，没过几秒，天上便开始下起了倾盆大雨。 冷红林没办法，只好躲回了通道里。她扫视一圈通道里涌入的越来越多避雨的人群，却没有见到那个怪人。 那人所在的通道入口外刚刚还阳光明媚，现在已经像傍晚一样黑压压的一片，加上雨的密度实在太大，她根本看不清那里还有什么人。 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两分钟已经停了。 冷红林穿过人群向来时的通道入口外走了一段路，也没看到那个人的踪影。 虽然有些在意，但她想到瞥见那人也只是一瞬，加之今天的工作内容非常繁杂，很快她就将这件小插曲忘在了脑后。 冷红林加班赶完报告的时候，同事都已经走光了，楚文在无人的走廊里等她。 “喻勇死了。”两人并排坐在门诊傍晚无人的走廊里，楚文说道：“他死之前在程晓欢下班途中伏击，捅了她几刀，程晓欢现在就住在你们这间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里。” 冷红林转过头诧异地看着他，楚文接着说。 “喻勇是在逃亡途中慌不择路，冲上马路被车撞死的。” “......”冷红林沉默了一会，问道：“这件事和高纯一有关吗？” “不知道，就是为了弄清楚这个问题才来找你。”楚文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走吧，先去一趟负二楼。” 这间医院的太平间安设在地下二楼，两人乘坐电梯到达负二楼的停车库后便向太平间的方向走去。 此时停在负二楼的车寥寥无几，尤其太平间门口发着蓝色幽光、写着太平间三个字的指示牌边上，平时很多人也会有所忌讳，即使是白天也常常空着几个车位。 楚文的车就停在那里，旁边不远处还停了一辆殡仪馆的灵车。 刚打开太平间的门，盛夏的气息便被一扫而光。 两人沉默着穿过一条走廊，一转弯，停尸间的门口站着几个面容严肃的人，冷红林认出他们就是上次在程晓欢家楼下盯梢的人。 他们和楚文互相点点头，让出一条通道来。 楚文推开停尸间的门，和冷红林两个人走了进去。 停尸间的温度更加低了，里面有一面墙都是尸体冷藏柜，柜内温度零下二十多度，进入这里的感觉就像是靠近超市冷柜。 穿过停尸间，两人来到一间解剖室。 那里正中摆着一张轮床，喻勇便躺在那里。 冷红林走近了看，喻勇的身体没有破损和残缺，乍一看像是躺在那里睡觉。 细看下，他的侧腰和大腿上都有一大片淤青，脖子侧面有块可疑的凸起，或许是有内脏破裂、内出血和颈椎骨折。 “就在昨天晚上，他捅伤程晓欢后坐车逃跑。不知道什么原因又折返了回来，监控里可以看到他下了车看到什么东西，然后突然往马路上跑，就被撞死了。” 楚文解释完安静地让她看了一会，又问道：“怎么样，你看得到狼雾吗？” “看不到。”冷红林答道，眼前的喻勇就是一具普普通通的尸体。 “嗯，我想也是。毕竟人都死了，意识肯定也没了，就算生前有狼毒，估计也跟着意识一起消失了。不过保险起见，我还是想找你来确认一下。” 走出太平间，楚文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接下来去哪里？”冷红林看着他略带踌躇的脸说道：“你刚说了先去一下负二楼，那就是还有地方要去吧。” 楚文似乎还没有下定决心，平时很难见到他这幅样子。 “是要去见程晓欢吧？”她干脆帮他说了出来。 “......”他皱着眉看了她一会，说：“是。” “什么事让你这么为难？”冷红林问道。 “重症监护室拒绝让我进去，连刚刚那些人也不能进。”楚文说道。 “...我有办法进去呀，你跟我说就好了，反正要看有没有狼雾的人也是我。”冷红林有些疑惑，想不通楚文在犹豫什么。 她突然用尖锐地目光看着楚文问道：“怎么？你拉不下脸来求我吗？” 楚文叹了一口气，说：“走吧。” 冷红林回到检查室穿上工作服，戴上工作证，她和同事有时需要进入icu为行动不便的患者做床边检查，所以进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icu门口坐着一些等待住在里面的家属消息的人，一个个看上去面容憔悴，冷红林还听到有人在低声啜泣。 在类似这样不为多数人知道的角落，正发生着无数令人心碎的故事，冷红林想，不知道这些人里有没有程晓欢的家人。 正要按铃，楚文抓住她的手腕，开口说道：“不要擅自行动，看一眼就出来。” 昏暗的廊灯下，他的双眼埋在眼眶里，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知道。”冷红林看着他说道，她这时才反应过来楚文刚刚的犹豫是害怕她又一次擅自行动。 按下门铃，过了一会，有个护士风风火火地过来开门。 “欸？小冷，这个时间来啊？忙着呢，你自己换衣服进去啊。”说完她就跑回去忙了。 冷红林悄悄对门外的楚文做了一个ok的手势，转身去消毒换隔离衣。 出了消毒间，第一张床便是程晓欢，冷红林拉开隔帘走进去。 宽大的icu床上躺着瘦小的程晓欢，她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导管，监护器均匀地在一旁‘滴、滴、滴’响着，证明着她的生命依然存在。 冷红林一眼便看到她周身弥漫着的浓重的狼雾... 她转头看着监护器的屏幕，程晓欢的心跳正在那上面匀速有节奏地敲击出一段生命的韵律...「韵律」... 第九十五章 吃人灵车 冷红林意识到，现在她只要将手放在程晓欢的任何一处皮肤上，便能轻而易举地进入她的意识领域。 或许她能在短时间内消除程晓欢的狼毒，说不定这样她就会苏醒过来... 她盯着那监护器，那滴滴的声音像是有某种魔力...吸引着她靠近... 这时她听到有人的脚步声正在靠近，可能是管床的护士正要来巡查。 冷红林轻轻掀开隔帘，快速从原路返回，离开了重症监护病房。 一出门，她看到lee、陈珈枫和游优也来了，门口的四人看到她出来，就像看到从手术室里平安出来的家人一样，松了口气。 她看着他们严肃地点点头，示意程晓欢的身上的确有狼雾。 “走，回车里说。”楚文说道。 五人来到停在太平间门口的楚文的车上商量对策。 “这个高纯一到底想干嘛？”陈珈枫不解地说：“他不是之前被锁起来了吗？我还以为他是被强迫的。” “我之前在他身体里跟他交流的时候，他还不认高纯一这个名字，强硬地说自己叫刘畅。这次打电话却说自己叫高纯一，不叫刘畅。估计他是被那个「爸爸」洗脑成功了。”冷红林说：“但是我不太明白他这次想干什么，如果想报复我...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反而找上程晓欢他们？” “他明显精神不太正常了，你当然理解不了了。”陈珈枫说道。 “总之得先想办法把程晓欢的狼毒给灭了吧？”lee说道。 “嗯。今早她做完手术，我在门口听见医生出来跟家属说，她按理说伤得不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自主呼吸，所以才在icu住着，上着呼吸机。既然冷红林确认了她身上有狼雾，那不明原因的无法呼吸很可能就是狼毒导致的，如果是这样，那灭了狼毒就能救她的命。”楚文说道。 “但是...只有林一个人能进去，总不能让她自己做吧...”lee说。 “当然不行！”楚文和陈珈枫同时反对道。 “...我可以试一下带你们进去但是那里面基本上半小时就会有人来看一次，很容易被发现。”冷红林说。 车内又陷入了沉默，大家都在思考着对策。 “有没有可能叫阿然来，让他先把程晓欢的意识捕捉出来，然后我们再从阿然的意识领域里进入她的意识领域。”冷红林想到主意，突然抬起头说道。 “阿然的能力只有在「然」咖啡和那辆商务车里可以使用，这栋楼太高，超出他的可用范围了。”楚文说道：“不过你说的这个方案很有启发意义，如果能拿到上次从刘志威那里拿走的便携捕捉装置倒是可以一试。” “那那个装置现在在哪？” “在调查中，想借出来用不太容易。” 正说着，停在一旁的灵车突然开始屁股对着楚文的车倒车，倒车雷达的声音打断了冷红林他们的对话。 五人下意识地安静下来，望向那辆车。 “这灵车怎么这样横着停车，一下占了三个车位，刚才来的时候是这样吗？”陈珈枫说道。 “没印象了，可能方便搬运尸体吧...”lee回答道。 “喂，它好像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欸？”游优说道。 “......”车里又陷入了沉默，只听见灵车倒车雷达的‘滴、滴、滴’声。 听到游优开口说话，加上倒车雷达形成的「韵律」，五人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灵车此时开始加速朝着楚文这辆车的侧面撞过来。 楚文猛踩油门发动汽车，但汽车不听使唤，他抓起离他最近的lee和陈珈枫，瞬移到了车外。 再次回去，这次还来不及抓着冷红林和游优逃出去，便陷入了黑暗。 此时就在陈珈枫和lee的面前，那辆灵车像是化身成为一头野兽一般，敞开的后车厢宛如一张血盆大口，将楚文的车吞没了。 两人赶忙冲向灵车的车尾，那里面此时空空荡荡的，车内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驾驶室座位上放着一本封面精美的书籍。 那书的封面上画着一颗水晶球，水晶球显示的图案有三个人，正中是冷红林，两边分别站着楚文的游优。 水晶球的上方是一个穿着连帽披风，兜帽遮着上半张脸的巨大的人，此人正张开双手像是操控提线木偶般操控着水晶球里的三人。 lee翻开书本的内页。 第一行用黑色的字写着：灵车加速向后倒，冲向那辆载着冷红林的黑色小轿车。 第二行用红色的字写着：楚文抓起陈珈枫和lee xu到了安全地带，他再次回到车上试图解救游优和冷红林。 第三行用黑色的字写着：灵车化身成为一头野兽，敞开的后车厢变成一张血盆大口，将那辆车连同冷红林一同吞没了。 紧接着，新一排红色的字开始在陈珈枫和lee的面前显现出来： 冷红林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坐在一辆正待行驶的列车上... ———————— 那是辆颇具年代感的火车，车厢两侧是可供上下推拉的窗户，窗的两边挂着天蓝色的窗帘。 她身下是深绿色人造革的座椅，靠背直挺挺的，和座位呈九十度。 冷红林坐在左侧，这一侧是一排较长的座椅，估摸着可以并排坐三个人。右侧的座椅较短，可以并排坐两人。两排座位之间是一条狭窄的过道，过道的正上方每隔五十厘米安装了一台电风扇。 车窗外便是站台，她看到不远处有个站牌上写着——苏城。 冷红林从窗户探出头去查看火车的外饰，果然是绿皮车，车厢外皮甚至有些锈迹。此外她还发现她所在的是这列火车的最后一节。 冷红林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似乎在去外婆的故乡时坐过一次，现如今很难找到这样老旧的绿皮火车了。 “没受伤吧？”楚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没有，这是怎么回事？”冷红林缩回脑袋，坐回位置上，她看到游优和楚文一起站在过道里。 “又被捕捉了吧...现在捕捉天赋这么烂大街了吗？”游优吐槽道。 “的确是被捕捉了，不过捕捉后进入的意识领域场景会和现实一样。现在这里是第二层意识领域。”楚文补充道。 第九十六章 水到渠成 “也就是说...刚才被灵车吃掉之前，我们五个人被捕捉到了一个意识领域里。然后我们三个人被灵车给吃了，就又进入了另一层意识领域，阿枫和lee则留在了第一层？”冷红林问道。 “没错。”楚文答道。 “那不是很像之前那所精神病院...莫非又是个压缩时间的地方？” “有可能。” “那这种地方要怎么才能出去呢？” “从第二层意识领域离开的方法，已知的只有两种，一是主意识主动放你走，二是主意识失去意识或离开。” “也就是说，想要主动通过放松身心的方式离开这里是行不通的咯？” “恐怕是的，即使现在lee和阿枫离开了第一层，想在现实世界点燃安神香拉我们出去都不可行。” “呜哇...听起来好像很棘手...”游优捂着脸仰天长叹。 “无论如何，想要维持第二层领域的存在，主意识一定也呆在这里面。只不过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对方是谁、有什么天赋，也不知道对方创造的领域有什么特性。” 楚文说完，停下来沉思了一下，又接着补充了一句：“是的，的确是很棘手。” “...官方认证的棘手。”游优看着冷红林小声吐槽道。 “那我们现在只能等着主意识主动现身了吗？”冷红林问。 “如果能把ta找出来当然是更好了，只不过现在已知的信息太少了，只能在保护好自己的情况下静观其变。”楚文答道。 冷红林点点头望向窗外思考着，会是高纯一和他的组织吗...当时在他体内的时候如果多打听一点情报就好了... 列车突然微微前后摇摆了几下，接着，窗外的站台开始缓缓向后移动了起来，发车了。 广播里开始播放音乐，那种音乐通常会让听到的人感到愉悦。在一段美好旅途的开始，充满了新奇和期待，但现在车上仅有的三名乘客丝毫没有这样的心情。 随着一声刺耳的麦克风干扰音，悠扬的音乐声也戛然而止。 接着一个标准的乘务员播报音响起，听上去不像是录音，是有人即时念出的：“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欢迎乘坐本次列车。本次列车始发站为苏城站，终点站为星禾站。最后一节车厢将于三分钟后分离并爆破，请该车厢内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谢谢合作。” “......” 短暂地沉默后，三人迅速向车厢头部跑去，两节车厢间的隔门不知什么时候关闭了。 楚文拉了拉隔门的把手，打不开。 门把手下方有个圆形的孔，看来门应该是上锁了。 隔门没有窗，看不见前面那节车厢的样子，他不敢贸然带着两人瞬移过去。 三人抓着门把手合力拉，隔门任然纹丝不动。 此时冷红林留意到隔门边上，正在她双眼的高度有四个小字：水到渠成。 她回身看了看四周，就在隔门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台饮用水箱。 水箱龙头下方有个接水篓，长条状的篓子顶上是条纹的缝隙，正中间有个圆形的空缺，从那里望下去，可以看到一个透明的塑料球，里面有一把头部呈圆形的钥匙。 她尝试拿下接水篓，但那接水篓似乎被牢牢固定住了不能移动。 于是她打开水龙头，一瞬间，一股开水涌进了接水篓中，冷红林赶忙将水龙头关上。 塑料球果然被烫得有些变形了，但好在没有漏气。 “让让。”楚文站在她身后说到。 冷红林侧身让开，楚文捧着自己的一只皮鞋，对着接水篓倒出一鞋的水。 这下接水篓已经半满了，塑料球漂浮在水面上，已经几乎顶到了接水篓条纹缝隙的顶盖上。 楚文又回到旁边的洗手间接水。 20、19...这时广播突然开始读秒... 洗手间的洗手池出水极慢，水流细的像一根拉面似的，这样接下去，还没半满读秒就会结束了。 冷红林看到楚文的脸上一瞬间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仿佛马上要做出什么巨大的牺牲。 老式绿皮车的蹲厕正中央是一个大洞，人们的排泄物会随着那个洞留在铁轨上，时不时一些没有装好的小物件也会不小心掉入那个洞，随着那些污秽遗留在未知的地方。 那种蹲厕的冲水系统也没有现在火车上的厕所强大的吸力，还像普通的洗手间一样需要大量的水来冲走污秽。 只见楚文一脚踩在蹲厕的冲水开关上，蹲下身去把他的皮鞋端在那个洞里，接了一捧马桶水。 他迅速回到开水箱前面，将这捧水倒入接水篓里，冷红林和游优用手捂着接水篓条形的缝隙。 一瞬间塑料球便从接水篓正中圆形的洞里被挤了出来。 这时广播里的秒数已经读到了7、6... 游优拿起塑料球，也不管刚才它泡过马桶水的事了，直接用牙将它咬开，拿出里面的钥匙，对准隔门上的圆孔插了进去。 3、2... 隔门开了。 然而在这最后的一秒，三人惊讶地发现前方还有一道门... 前方那道门中间倒是有扇透明的窗户，可以看到前面那节车厢似乎是卧铺。 两扇门的中间是车厢之间的连接处，此刻那连接处已经猝不及防地在三人的面前断开了。 楚文抓起身边的两人，迅速闪现到了前面那节车厢内。 透过那节车厢尾部的玻璃门，三人看着刚刚他们所在的那节绿色的火车缓缓减慢速度。 没一会，一声巨响随着冲天的火光，在他们刚刚驶过的铁轨上爆发，绿色的铁块爆裂弹射到了铁轨两旁的庄稼地上。 “嘶...”楚文感觉到一阵刺痛，轻轻发出吸气声，手摸向脖子后面。 脖子后面有些湿润，他将摸过脖子的那只手拿到眼前看了看，流血了。 “呀，什么时候受的伤？”冷红林着急地说道，绕到他身后踮起脚，拉开他的衣领来看。 他脖子后面有一条划痕，像是刀割的，但是不深，血流缓慢，并且已经开始停止了。 冷红林多少放下了些心，但这时她隐约看到血液下似乎有什么黑色的东西。 第九十七章 打破第四面墙 冷红林用楚文的衣领擦拭了一下他脖子后面的血迹，一排黑色的纹身赫然出现。 “楚文...你什么时候去纹身了？”冷红林问道，她看到楚文脖子后面纹着三颗黑色的心脏，刚才的划痕刚好在其中一颗心脏上。 “我没有啊。”楚文停顿了一下，皱着眉说道：“你站过来我看看。” 他拉开冷红林速干衣的衣领，她的脖子后面也有三颗一样的心脏，他又看了看游优也是如此。 “这是什么意思？三条命？但是老大刚才并没有死啊。”游优捏着下巴做推理状。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欢迎来到软卧车厢，请旅客朋友们在三分钟内，各自选择自己喜欢的隔间进入。三分钟内未进入隔间的旅客，将被走廊内的激光清除。每个选择请不要超过一人，否则我们将向隔间内释放毒气。请各位旅客务必注意人身安全，谢谢您的合作。”这节车厢的音响似乎比上一节清晰一些。 “谢谢您的合作。”游优模仿音响里乘务员的声音阴阳怪气地说道。 “哈...嘶...”话音刚落，游优的脖子后面传来一阵刺痛，他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 “别进去。选靠近前面的。”楚文一边说一边把他从最靠近车尾的隔间门口拉了出来，推着他向前走。 粗略看了一遍，每个隔间的样式都一模一样。 楚文将冷红林推到了距离前面一节车厢最近的隔间，冷红林站在门口往外望，看见楚文把游优推进了第二间，他自己走进了第三间。 一进隔间，门便咔嚓一声自动关上了。 隔间内有四张光秃秃的床，没有床单枕头，左右两边各一张上下铺，中间靠窗有一张桌子。 这节车厢的窗户没有推拉的把手，看上去像是密封的。 再看向窗外，火车似乎正在跨过一条宽阔的江上大桥，江上起了好大的雾，雾气里能隐约看到渡江的轮船。 “亲爱的乘客，请在隔间内的a、b、c、d四张床中，选择一张您喜欢的床躺下。请注意，如三人选择同一张床，则三人存活；如两人选择同一张床，则两人存活；如三人选择均不同，则全员死亡。 “选好后，请平躺，并将您的头颅伸入床头的圆环内。本次死亡采用温和无刺激的断头台式，可在一瞬间夺取您的性命，安全无痛，请您放心。”播音员甜美的声音到这里便结束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断头台？! 似乎没有说不能交流...冷红林回想了一遍刚才的播音...也没有规定时间...这根本没有什么难度吧... “楚文！游优！你们选哪一张？”她喊道。 .......... 没有回答。 她用力敲了敲隔间的墙，她和游优只有一墙之隔，按理说这样的喊叫和敲击应该完全可以传到游优的隔间里，甚至一房之隔的楚文也应该能够听到才对。 但是没有听到隔壁传来任何声音，冷红林想，隔音未免太好了吧... 不对...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东西有些违和...广播的声音明明就是从外面传进来的，为什么她的声音传不出去，这合理吗...难道是主意识使出的什么障眼法？ ———————— “找到了找到了！”陈珈枫从停尸间里跑出来说道。 刚刚他终于在停尸间的墙上挂着的一本签到本上找到了一只红笔，这下他和lee已经找齐了红笔跟黑笔。 lee一直趴在灵车的后车厢上，盯着那本大半还是空白的书。 此时那本书已经有将近五分钟没有新增的内容了。 书上的内容还停留在红笔写的：但是没有听到隔壁传来任何声音，冷红林想，隔音未免太好了吧，还是说这是主意识的什么障眼法。 “...你来写吧。我好久没在纸上写字了，提笔忘字。”陈珈枫说道。 “还是你写吧...我十四岁才回国，你有童子功。”lee说。 陈珈枫点点头，紧张地深吸一口气，拿起红笔一笔一划地在刚刚那段话后面写下：冷红林、楚文和游优，同时选择了a床。 写完后，他长出一口气，感觉自己握笔的那只手手心都在冒汗。 还没来得及高兴，刚刚写的字便在他们眼前渐渐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行黑字：此时广播中乘务员甜美的声音说道：“亲爱的乘客，请您在三分钟内做出选择，否则我们会向隔间内释放毒气，您将会在痛苦中死去，谢谢您的配合。” “...它不会是故意的吧...”陈珈枫说着拉着lee退出车厢内。 他掏出玩具枪对着灵车放出一道闪电。 “阿枫！别冲动！万一伤到他们了呢。”lee说完赶忙跑进灵车小心翼翼的捧起那本书。 果然，此时书上多出了一行黑字：天公不作美，一道闪电劈中冷红林等人所在的车厢，车厢剧烈摇晃了一下，险些跌落跨江大桥。冷红林等人跌倒在地上，好在没有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下次她还能有这么幸运吗？ “它居然还会威胁我！？”陈珈枫崩溃道。 ———————— 雷声炸响，冷红林向门边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吃屎。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心想，连雷公都来捣乱，还是说这是主意识在捉弄他们。 她不敢耽误时间，赶忙撑起上半身，准备爬起来。 血？她看到门边上有一滴血，她下意识的抚摸了一把自己的后脖颈。 她清楚地记得进入隔间前，游优脖子后面流血了，血液滴在了最靠近车尾的那间隔间。 这里和那里之间相隔了五个隔间...游优并没有走进来过，冷红林自己也没有受伤... 那这滴血是从哪里来的呢... 她突然联想起这里所有的隔间都惊人的相似...无法传达的声音...广播里刚刚说的是什么？ “选择同一张床...” 难道说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隔间...只是从不同的门走进去就到达了不同的空间...但是隔间内的环境却是所有空间共享的。 如果能有什么方法能让我留下一些讯息...或许他们两人也能看得见！她想着，试图移动隔间内的东西，但这里的一起似乎都被设计好了不可移动。 冷红林想着，突然望见窗外的大雾，心里有了主意。 第九十八章 颈环 冷红林走向窗边，对着窗上哈气。 玻璃窗上瞬间罩上一小块白色的水汽。 她用手指迅速在水汽上划了一道向右倾斜的线。 没等她完成那个字母a，就有人在水汽上帮她补全了。 冷红林又惊又喜，这样说来两个人中至少有一人得到了这条信息。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另一个人也看到了。 广播开始倒计时20、19、18... 冷红林前往a床，刚一坐下，床头便出现了广播中提到的那个圆环。 圆环直径三十多公分的样子，发出淡淡的幽蓝的光，就那样悬浮在躺下去后脖子所在的位置，等待着有人把头放进去。 现在就只需要将头伸进那个圆环...然后静静等待十几秒后秒数清零就行了。 |...冷红林的上身已经倾斜，几乎要躺在了圆环的下方了，此时她看到对面b床的墙壁上显现出一条红色的竖线，接着是一个紧紧挨着竖线的3。 那线条看上去像是有人正在用沾着血的手指书写。 一个完整的血字‘b’出现在了b床的墙壁上。 10、9... 她站起身来在下铺的ab床之间犹豫... 这血字b和玻璃上的哈气里被补全的a，究竟是谁写上去的... 如果游优和楚文选择了不同的床，那她的决定便会害死其中一人... 又如果是主意识在误导他们呢...如果连她推理的前提都是错误的呢... 8、7... 没时间了，冷静下来，冷红林！她得再给他们留下些能够传达她最终决定的信息。 最后时刻，冷红林用食指沾了一点墙上的血，在字母b的下方按下了自己的指纹。 4、3... 她迅速躺下，将头伸进了b床的圆环内。 2、1... 她深吸一口气，紧盯着那圆环。 秒数清零的瞬间，她看见圆环突然极速收缩，向她的颈部包围了过来。 看来是选错了...冷红林心里凉了半截，紧紧闭起眼睛... 冷红林以前听说过，人在被斩首之后还会保留意识七秒左右，她闭着眼睛数着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到了第七下，八、九、十... 她还活着？ 冷红林深吸一口气，气管通畅。她微微颤抖着双手触碰自己的颈部，有个两指宽的金属颈环紧贴着她脖子的皮肤，但她的脖子暂时还没有断成两节。 她坐起身来，看到墙上那字母b的下面，此时一共有三个血指纹。 隔间外走廊的方向发出‘嗒啦’的一声，而后隔间的推拉门缓缓打开了。 冷红林紧张地来到走廊上，只见游优也站在他那间的门口张望着，两人对望了一眼，游优的脖子上也带着那个颈环，银色的金属颈环中间有一圈天蓝色的光环。 “没想到你们真的能看到我写的血书。”游优如释重负地笑着说：“是你吗，林？第一个印上指纹的人...真是天才，有种签订契约的感觉，让人安心。” “我也是...起来看到有三个手指印就放心了，不过你的伤口怎么会出那么多血？” “那可不是那种小伤口流的血。”游优说着亮出自己的右手食指，指面血肉模糊的。 “你咬破了手指！？” 游优抬着下巴点点头，一副很得意的样子。 第三间迟迟不见有人出来，冷红林的脑海中闪过楚文身首分离，颈部像喷泉一样喷射血液的画面。 “...楚文！”不会吧？难道是楚文补全了玻璃窗上她写的半个a，然后坚定地选择了a床！？ 两人冲到第三间隔间的门口，只见楚文正低着头用一张布擦着什么东西。听见动静，他抬起头来望着门口，他的脖子上也绑着一样的金属圈。 “...你在干嘛...”冷红林才从自己可怖的想象中解脱出来，有些无语地问道。 “擦鞋。”他此时似乎擦完了，把那张布丢在地上，穿上那只盛过马桶水的鞋。 “都这个时候了...而且那个马桶应该也根本没人用过吧...”冷红林说着，心想，洁癖也分分场合吧，吓死人了。 “如果不是找东西擦鞋，可能还发现不了这个。”他站起身来走出隔间，扯下走廊上另一张桌子的桌布。 桌布的一角印着一个标志，由于都是四个角都被掖在桌面下方的凹槽里，所以如果不拿出来，的确是看不到那个标志。 那标志是一艘邮轮，邮轮空白的地方画着一把钥匙。 “看起来又是要我们找钥匙咯？”游优说。 “要说轮船的话...窗外江面上就有，但总不能是要到外面的轮船里面找吧？”冷红林望着窗外江面上的迷雾说道：“这条江未免也太宽了吧...” 她又转头看向走廊里的窗户，那边不知为何雾更大，连江面都看不到。 “对了，帮我看看我脖子后面的图案。”游优说着，背对着楚文低下头。 “...不见了。”楚文拉开他的衣领查找，又稍稍移动他的颈环，都没有看见之前那三颗心脏的纹身。 “我看看你的。”游优绕到楚文身后：“老大的也没有了...连刚刚的伤口都不见了... “刚才老大使用瞬移天赋把我们带到了这节车厢后，三颗心脏就被划伤了一颗...我也是...无意中使用天赋模仿播音员说话，然后脖子后面就流血了...难道说那三颗心脏是主意识允许我们每个人使用天赋的次数... “说起来...之前纹那个图案的位置，刚好是现在被项圈覆盖的位置吧...会不会是项圈把它吸收了，或者说是替代了那个纹身的功能...毕竟我们也从简陋的绿皮火车，换上了这种有中央空调的现代化车厢。主意识认为装备上也要升级一下，才比较符合场景。 “再者你看，林的项圈是干干净净的银色，而我和老大都在中间三分之一有一条蓝色的光圈...或许当项圈完全变蓝的时候，这项圈就会‘嘎’的一下，揪掉我们的脑袋...”游优一边看着走廊窗上自己倒影颈部那一圈幽蓝的光，一边联想起外界楚文的车停泊的太平间，那太平间的招牌正是和这颈环同样的幽蓝的光...接着他打了个冷颤。 第九十九章 迷雾散去 “你说的大部分都很有道理，但是颈环不是鸭子，不会‘嘎’一下。”楚文一边在隔间里四处翻找着，一边对游优说道：“好了，我们先赶快分头找找看哪里有关于轮船和钥匙的线索。记得，大家都不要随意使用天赋，尤其是阿优，管住你的嘴。” 游优在嘴上做出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 “这最后一行黑字已经摆明了写出来邮轮在哪里了吧，为什么他们还在找。”陈珈枫看着书上，在楚文和游优之间的对话后，有一段由黑色笔写出的话，他抓狂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陈珈枫最讨厌的就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的时刻，比让他死还难受。 “你在这里开着上帝视角当然知道了，他们身在其中，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思考，一时间难以识破也很正常。阿枫你先冷静下来，给他们点时间，他们三个人都很聪明的。”lee安抚着陈珈枫，但她虽然没说出口，她的心里也有些担心。 那本书又是将近十分钟没有更新了，她害怕先出现在书页上的又是黑字的倒计时... “啊...不行！我必须想办法提醒他们一下！”陈珈枫说着再次从口袋里掏出玩具枪。 “你等等，先别冲动！刚才你就差点把火车都掀翻了，虽然歪打正着，反倒变相帮了他们一把。”lee拉住他说道。 陈珈枫突然停下动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刚才我射中灵车的侧面，他们的火车就差点被掀翻了...lee...这是不是说明这架灵车就是火车车厢的本体... “你和我一直趴在这驾车内，但是并未出现在书里，因为你我是外来入侵者，就像外界带进来的东西，在意识领域中也不能使用同理。 “但是我的玩具枪射出的东西不一样...它们是由我的天赋在意识领域中产生的物质，就像刚才那发闪电弹能够影响火车的厢体...如果我向车厢周围或里面发射一些东西的话...或许小野猫她们能看到也说不定。你放心，我这次会放出温柔一些的子弹的。” lee默默赞同了陈珈枫的方案，两人爬出灵车的厢尾，陈珈枫绕到车头，举起玩具枪，对着灵车发射了一颗空气弹。 lee在一旁举着那本书紧张地盯着那最后一行黑色的字：要说邮轮，自始至终就只有窗外的那一条。隔间里那道窗实际上可以算得上是一道橱窗，它的存在正是用来展示迷雾中的江面上那艘孤独的邮轮。 果然，就在陈珈枫的空气弹触碰到灵车的瞬间，那最后一列文字后面竟然飞快地生出一连串的黑色文字： 说起那句祝福语，一路顺风，实际上是在那个出远门要坐帆船的年代开始流行起来的。 因为人们坐船出游，船只扬起风帆，需要风作为船只的其中一种动力，甚至是主要的动力。 如果能够一路顺风，则可以更顺利的到达目的地。 但现如今出远门乘坐的火车、飞机、邮轮，并不依赖风力，我们还是沿用了那句一路顺风，因为语言习惯一旦形成，很多时候只取它的整体含义，并不深究它的由来，拆解它的本意。 不过无论如何，当一道过于强劲的风吹向一列火车的车头时，即使没有风帆，这股逆风也难免会令那列火车骤然减速，想必身在里面的人此刻也不会太好过吧？ “...阿枫，它又怼你了。”lee将这段明显写给他们两人看的黑字拿给陈珈枫看。 还没等他完成阅读，新的内容又显现了出来。 ———————— 正在搜索走廊的游优因为火车突然的减速，摔倒在走廊铺设的地毯上，向车头的方向滚了几圈。冷红林在隔间内搜索，撞到了隔间的墙上。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急刹车？”游优爬起来，揉着撞到了走廊里一根桌腿的大腿。 火车恢复平稳行驶后，他站起身来，立刻就被窗外的景象吸引了。 不知什么时候遮天蔽日的大雾散去了，火车已经驶离了那条江，窗外现在是一片片绿色的田野。 “终于过了那条江了。”他不由得感叹道，要知道他们的列车已经在那渡江大桥上行驶了半个小时以上了。 “...没有啊。”冷红林也从床上爬起来，揉揉自己撞在墙上的脑袋看向窗外，那里依旧是先前迷雾上的江面。 “啊...这怎么可能...”游优立刻转身望向对面的窗，这才看到了两边的景色的确宛如两个世界一般。 冷红林靠近那扇窗，仔细看外面的江面。 细想之下的确诡异，那江面上似乎的确始终有且仅有一艘轮船...轮船的位置倒是会变的，只是好像只有一种单一的路线。 之前没有细想，以为只是货轮都长得比较相似，航线也通常是固定的缘故。 包括跨江的时间长得夸张她都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淡化成意识领域里本来就会出现的怪事之一。 现在想想，那么明显的一只轮船不就在眼前吗...大脑理所当然地告诉你它在遥远的江面上，难道你就要全盘接收了吗... 她伸出脑袋看向游优那边的窗外，那边的雾已经散去了...为什么这边还是大雾弥漫...除非... 冷红林想着，走回隔间的窗边，伸出手想去推那面看上去密封的玻璃。 还没碰到，那面玻璃便向外打开了，窗外的浓雾向室内一股脑涌来。 等冷红林拍散眼前的雾气，再看向窗外时，江面上那艘船已经不见了。 刚刚还在窗外很近的地方一直快速向后掠过的大桥栏杆也不见了。 冷红林伸出脑袋往外看，才发现外面是一间暗室，江和大桥还有远处模糊的码头全是微缩布景，布景做得很精细，那条‘江’里也是真的水，大雾弥漫的情况下的确难辨真假。 原本应该是大桥栏杆的地方有一排闪烁的光点，看来是利用刚刚的烟雾作为幕布的全息投影，用来造成暗室中的布景和火车之间存在相对运动的错觉。 “找到钥匙了。”楚文的声音在两间之隔的隔间内响起。 第一百章 餐车 “刚刚的急停应该是因为一阵强风，那时我刚好站在这隔间的门口，扶着门没有摔倒，就看见了走廊窗外的雾气向后散去的过程。 “然而当我回头看向隔间内这扇窗户时，外面却一点风都没有，更怪异的是，急停的过程中江水也跟着向车头的方向翻覆，我便怀疑这扇窗外是布景。 “结果正如所料，这扇窗户用力推可以向外打开，这艘船则被固定在一个电动滑轨上绕圈。”楚文说这话时三人一起往车头的方向走去，来到两节车厢之间的隔门前。 楚文用从游轮模型里掏出来的钥匙开门，这扇门上有块透明玻璃，可以看到一门之隔的前方就是下一节车厢。 那节车厢装修华丽复古，两侧有几张桌子，桌子前后都配有相向而坐的卡座，再往深处看还有个吧台，看上去应该是餐车。 冷红林站在他身后拿着那架邮轮的模型细看，模型侧面印着上川路八十九号。还有这么奇怪的船只命名方式吗...她想，像是地址一样。 “这把钥匙不对。”楚文将钥匙插入圆形的锁眼，但转不动：“你来试试。” 楚文把钥匙递给一旁的游优，游优也尝试了一下，同样转不动，两人又在门上找了一下，没有其他的锁眼，门上及门边也没有任何提示。 冷红林此时也放下邮轮模型，准备加入信息的搜寻，她一抬眼，突然看到餐车另一头的车门上方有一排滚动字幕，上面正滚动着一行醒目的红色大字。几分钟前她们刚来到门边的时候好像还没有。 “你们看那里，是新出现的字幕！”她提醒另外两人，楚文和游优也向餐车内望去。 “o餐车用餐礼仪：人人平等。”游优将那行滚动字幕念出来。“...什么意思？”他疑惑道。 “...o餐车？是字母还是数字？这么圆...看起来是字母吧...会是餐车的序列号吗？”冷红林说。 楚文顺着推测下去：“也有可能就是个圆，重要通知前面画个圆圈引起人的注意。” “...就是个圆...”冷红林小声重复了一遍楚文的语段，眼睛不自觉瞄向面前两个男人的颈部。 “颈环？！”她突然叫到：“会不会是说要我们三个人的颈环统一？” “喂...这要怎么统一啊...”游优转过头看着她，下意识地扶着自己的颈环说道。 “你们俩都使用过一次天赋，我只要也使用一次试试看会发生什么就好了吧。” “可是用过三次后会发生什么都不知道...如果能确定是这个意思还好...但现在只是猜测，这样白白浪费掉一次机会，总感觉很冒险...” 楚文转过身看着冷红林说：“...再好好找找这节车厢里有什么线索吧。” 他话音刚落，目光突然越过冷红林的头顶，盯着她身后某处仔细地看。 冷红林和游优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只间这节车厢车尾的滚动屏幕也亮了起来，上面同样醒目的红色大字滚动着：亲爱的乘客，距离本节车厢分离爆破还剩3:41，请您提前做好准备，谢谢合作。 红字每一次滚动，上面的时间都会减少7秒，看来真是在倒计时。 “它是跟我一样哑巴了吗？太过分了吧？！这要是没看到怎么办啊？”游优抓狂地喊道，然后跟着楚文迅速地在车厢里寻找着线索。 已经没时间犹豫了，冷红林下定决心使用一次天赋。 她刚好想要尝试一下在第二层空间里能否夺舍，所以也不算是浪费机会，如果成功的话也许大家都能立刻得救了。 她闭起眼睛冥想，紧接着眼前出现了一把钥匙，于是她触碰那把钥匙... 门出现了...但这次出现的位置竟是在她头顶的正上方... 她抬起头，看到两张熟悉的脸庞，正凑得很近紧张地看着门里面... 是lee和陈珈枫... 她感觉他们看进这扇门的方式就像是从一口井的井口向井底张望。 就在此时两人像是知道冷红林正在看着他们似的，激动地开始挥手。 “lee...阿枫...”冷红林回应似的叫他们的名字。 她看到两人似乎听到了她在说什么一样点着头，他们嘴里一直在对她说着什么，但是冷红林听不到。 她指指自己的耳朵，然后摆摆手，表示听不到。 lee看到后对她比了一个手势，一只手掌摊平，另一只手握起来在上面左右移动，像是在什么东西上写字。 冷红林回头看了看倒计时，还剩下一分三十秒，她踮起脚尖触碰头顶那扇门。 刚一碰到，那扇门就像是泡泡一样破碎了。 她听见自己的颈环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声音从她颈前的甲状软骨一路沿着颈环传导至颈椎的棘突。 软卧与餐车之间的门应声打开。 ———————— 三人站在餐车的门内，透过车厢尾的玻璃看着软卧的车厢在田野里爆炸。 那节车厢以红色为主色调，比一开始那节看上去明显高档很多。冷红林明明记得刚到车上时，她向外张望看到前面全是破旧的绿皮车厢。 “...心好累...”游优望着渐渐远去的爆炸火光说道：“也不知道还剩下几节车厢...” “阿优...不要气馁，在这里面放弃斗志才是最可怕的，你就当成是在玩一场游戏。”冷红林想起之前两次被ryan困住的经历。 “如果是游戏，希望是连连看。”游优说：“这样至少我们脖子上这三个一模一样的定时炸弹就能消掉了。” “......” “不好笑吗？” “嘘...那边有人。”楚文突然面朝车头的方向，站到他们前面，伸手护着两人小声说道。 冷红林和游优向那个方向看去，果然，在没有开灯的吧台阴影处，似乎站着一个人。 那人侧面对着他们，似乎还没发现他们的存在，又或者是并不在意。 这是他们来到这趟列车上遇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唯一一个人，会是主意识吗... 楚文拿起餐车入口角落的一个小型灭火器，缓缓走向吧台的方向。 刚走到第一张卡座的位置，他便在余光里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第一百零一章 人偶剧场 楚文侧过头看向身旁那张卡座，才发现那是一个人偶...它背靠着红色天鹅绒面料的卡座靠背，背对着楚文他们进来的门，在靠窗的位置上坐着。 那人偶的外形是个成年男子，微胖，眼睛瞪得圆圆地，嘴巴弧度夸张地笑着，凸起的苹果肌上画着两团朱红色的腮红，穿着一身略显正式的西装。 他的身后是一张橱柜，上面堆放着一排点餐用的菜单，遮挡住了他的头，所以刚刚从门口那里看不到他。 人偶身前的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的食物，仔细一看就发现，全都是模型...放眼望去，每张桌子上都摆着一模一样的食物模型。 三人继续往前走，走到车厢中部时，楚文便看清楚，一进来时望见的吧台里面那个人也是个人偶。 那是一个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个服务生的人偶，虽然也是成男男性，但其体型和面部特征都和第一个人偶完全不同。 这个人偶中等体型，菱形的长脸，挺着胸抬着头闭着眼，神情有些高傲。它身穿白衬衫，枣红色西装马甲，站在吧台的角落里。 三人小心翼翼地一路走到车厢头部的门边都无事发生。 刚靠近车头那扇门，冷红林就看见下一节车厢靠近门的位置有一张人脸，她被吓得一激灵。 “人偶...”细看之下就发现那也是个人偶，那人偶的外形是一个身穿绿色闪亮晚礼服裙的漂亮年轻女性，额前的头发烫成波浪状，用发蜡固定成型，身上佩戴着一整套闪亮的绿宝石首饰。 定睛一看，下一节车厢里并不止这一个人偶，围着那扇门站得满满当当至少五六个，隐约可以看到围在门口的这些人偶身后还有更多的人偶... 楚文拿出刚才邮轮模型里的那把钥匙，看了看旁边的两个人，游优和冷红林对他点点头，于是他将钥匙插入了门上的锁眼中。 果然，这把钥匙是用来开这扇门的。 楚文轻轻一旋，门锁便发出‘喀啦’一声。 不知是否错觉，冷红林似乎看见对面门外的漂亮人偶随着门锁的转动微微震动了一下，她揪着楚文的衬衣，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 “怎么了？”楚文转过头问她。 冷红林盯着对面那人偶垂向地面的双眼，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她正要开口回答，只见那只人偶突然抬起了眼皮，回看向她。 ‘喀啦’‘喀啦’‘喀啦’，接着，越来越多的‘喀啦’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下一节车厢里的人偶们很快骚动了起来，紧接着门被推开了。 楚文护着另外两人向后退去。 “客人小心点。”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冷红林的耳边响起，她和游优都吓得叫出了声。 回头看去，吧台里那个服务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身后，此刻正端着一个圆形的餐盘挺拔地站着，餐盘上放着几杯还冒着气泡的香槟。 冷红林盯着他的脸愣住了...那张脸完全不像刚刚在吧台里见到的那样僵硬冰冷...眼前这个服务生，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上去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您是有什么需要吗？香槟？”这个刚刚还是个人偶的服务生脸上，甚至因为冷红林的注视出现了不自在的表情。 “三位请让让，让我们过去。”接着车头的方向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回过头，冷红林看到一位身穿优雅的淡粉色长裙的老妇，她脸上露出礼貌又浮于表面的微笑说着。 她的身后便是刚才那个戴着绿宝石的美丽女孩样子的人偶，但她现在看起来也是一个活灵活现的人。 冷红林侧过身给老妇和女孩以及他们身后鱼贯而入的好些个人让出通道。 她看到楚文正在尽力向门口移动，却始终被进来的人群阻挡住，当最后一个人通过之后，那扇门便关闭了。 楚文好不容易抵达那扇门，尝试再次使用钥匙开门，但锁眼此时已经无法插入了。 “晚餐要开始了，请三位落座。”服务生站在过道里冲着他们说道。 冷红林越过服务生望向车内，餐车内现在异常喧闹，卡座几乎都坐满了，只剩下最靠近车头门口的一张四人桌还空着，看起来像是专为她们留下的。 “这又是演的哪一出...”无奈入座后，游优坐在卡座里前倾身体，对着桌对面坐着的冷红林和楚文小声说。 “...谁知道...虽然我肚子是真的饿了，但是这东西实在不敢吃呀。”冷红林看着眼前一桌香气扑鼻的美食，想起十分钟前它们还是塑料模型的样子。 “你们说...这么多人里面有没有主意识？”游优更加压低了声音问。 “不瞒你说，我不单能看到狼雾，还能看到主意识身上散发金光，但这些人身上没有。”冷红林也配合着他压低声音说道：“不过也不排除我的眼睛在第二层领域里不管用的可能性。” “什么时候能看到的，怎么没听你说过？”楚文用正常大小的声音看着冷红林问道。 “你小点声...能看到狼雾的同时就能看到主意识发光了，只是一直也没感觉有什么说的必要。”冷红林猫着腰小声说。 “你们没必要压低声音，不管何种类型的第二层领域，你再小声说的话，主意识都听得见。”楚文说。 “...那我们还要继续讨论吗...”冷红林坐直身体，不安地四处看。 “该说还是要说。” “...那我说了...刚才我不是开了一次夺舍天赋吗？虽然夺舍失败了，但是我在打开的意识出口大门里，看到了lee和阿枫。他们说话我听不见，但是lee对着我做了这个手势。”冷红林说着模仿lee做出的在纸上写东西的动作。 “什么意思？让你玩手机？”游优疑惑地发问。 “...不是...这应该是写字的意思吧...”冷红林无语地盯着他楞了一下，说：“...被你这样一说我也不确定了...” “你想的应该是对的，是写字...准确的说是写书。”楚文身体前倾，双手放在桌上交握着。 第一百零二章 凶杀案 “很多年前我听师傅讲过，有一种天赋叫写作天赋，也是创造第二层意识领域的其中一种方法。这种天赋不像你的造物天赋创造意识领域那样自由，主意识不能操纵时间，空间则需要在第一层意识领域里拥有一个有形的载体。 “简单来说，就是主意识像写小说一样，需要通过语言的描述来创造和改造意识领域，所以对主意识的文字把控能力、想象力和逻辑的严密性要求较高。但因为进入这个意识领域的条狼氏的行为无法被主意识的书写把控，并且也能决定故事的走向，所以主意识要一直集中精神利用语言和他们对抗。 “这种天赋发动起来对主意识的消耗非常大，理论上我们就算没能找到ta，只要坚持到ta的能量消耗殆尽就能逃出生天了。” “...太好了，还以为又会是一场持久战。”冷红林双手交握放在下巴上做祈祷状。心情稍放松下来一点，肚子就更饿了。 “那我们就赖在这里跟ta耗时间好了。”游优说着躺在了身下的双人卡座上，用一本菜单罩着脸，看样子准备在这里睡上一觉。 “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一抹闪亮的绿色出现在视野里，冷红林抬头看去，说话的是刚刚那个绿裙子的年轻女孩。 游优拿开盖在脸上的菜单，微微抬起头来看了女孩一眼，摊开手对着冷红林和楚文做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气鼓鼓地坐了起来，往靠窗的位置里挪去。 那女孩优雅地提起裙子坐下来，迷人地笑笑说：“你们好，我叫莱拉。真令人难堪，我和妈妈吵架了...其他的座位都坐满了人，只剩下这里...和...”她边说边瞄向第一张卡座里那个微胖的男人，眼神里透出一丝为难。 “...这个主意识到底想搞什么...还弄些木偶演起戏来了...我要是ta可不会这样浪费精力...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目的...”游优对着冷红林她们说，他完全忽略那女孩，像是摆在身边的只是一台正在放电影的电视机。 “我和妈妈吵架就是因为他，他是我的未婚夫杰罗姆...是我们家族生意伙伴的儿子。但他好吃懒做，个性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我根本无法与他培养爱情。”莱拉完全不在意游优意味不明的话语，面露愁容，自顾自地说着，似乎她真的是一台电视机，或者说是机器人。 “...什么年代的剧情？还有包办婚姻...”游优两手放在脑后，身体往后靠向座椅靠背，似乎开始认真看起电视来了。 “看她的打扮，上世纪初期？”冷红林想起看过的几部黑白老电影。 “医...医生！这里有医生吗？”服务生突然半跪在第一张卡座的旁边，冲着车厢内大喊。 冷红林下意识地站起身来，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便从斜前方的一张卡座里走出一个老头，老头快速地来到了第一张卡座。 那里正是他们刚进来时遇到的第一个木偶，也就是那个微胖的未婚夫杰罗姆所在的位置。 冷红林看到杰罗姆此时正软绵绵地趴在他们这一排最靠里那个卡座，靠走廊座位的桌子上，头侧着栽在一个吃光了的空盘子里，脸上都是盘子里剩余的红色酱汁，乍一看十分吓人。 老头跪在地上，拿出包里的听诊器放在他的胸前听了一会，抬起头瞪大眼睛，左手食指竖起来指着天，对着此时餐车内鸦雀无声地望向他的众人说： “他死了。死于中毒。” “哦...不...可怜的杰罗姆！”粉红色礼服的老妇站起身来捂着胸口抬高语调夸张地说道。 车厢里开始传出交头接耳的声音。 “可我几分钟前还看到他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吃着东西。”莱拉快速来到走廊上，双手捧着脸大声说道。 接着母女俩战战兢兢地靠近杰罗姆的卡座询问医生具体情况。 “这可能是一起杀人事件！”一个人举着一块金色的徽章，从自己的卡座里走出来，接着说：“我是埃尔克镇的警长，我叫拉尔夫·布朗。服务生，封锁一切出入口，任何人不许离开，凶手就在我们之中。” ——————1—— 拉尔夫怎么也没想到会有命案发生在埃尔克镇的辖区。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镇，镇上的常驻居民和少数外来人口加起来还不到三千人。作为一个称职的警长，拉尔夫认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即使不那么熟络的人，也至少认识他的某个亲戚。 从他二十啷当岁调到这个小镇工作开始，这里就是他的家、他的所有人脉的归属地，以及——他暗下决心——他百年之后的葬身之地。 拉尔夫绝不是第一次处理有死人的案子，但之前在镇上遇到的那些，无非都是些意外，自杀，或是自然死亡。 原因很简单，埃尔克镇怎么可能会有会杀人的恶魔呢？他太了解这个镇子的人了，如果有不了解的，也了解他们的亲戚，他们全都是些快乐又淳朴的好人。 “等一下，怎么突然开始讲起这个拉尔夫了！？”陈珈枫盯着那本正在极速更新的书叫到。 “而且变成印刷体了...刚才还是手写的...”lee也一头雾水地说道。 “喂！大作家！别再说关于拉尔夫的事了！快回到主题上去！我要看冷红林！”陈珈枫捧起那本书晃了晃，试图晃醒藏在里面的作者。 “等一下，你别晃了，林他们好像又出场了。”lee按住陈珈枫，轻轻地把书本重新放回灵车的后车厢地上。 两个人又继续阅读了起来： 但这次不同，这列往返于埃尔克镇和兰斯洛特煤矿的列车头等厢的餐车里，混入了一些外乡人。 暂且不提兰斯洛特家的生意伙伴，城里劳伦斯家的露西娅·劳伦斯和她美丽的女儿莱拉·劳伦斯，她们虽然也是外乡人，但莱拉与兰斯洛特家的大儿子杰罗姆有婚约。她们是上流社会的人，又知根知底，基本可以排除嫌疑。 第一百零三章 受困的灵魂 再来，坐在拉尔夫身后那桌的四个年轻人。身上脏兮兮的，麻布衣服，破烂鞋，一进了餐车就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这样的人哪里来的钱买头等厢餐车的餐券，实在可疑的很，即使不是本案的杀人犯，事后也得查查他们是否曾经行过盗窃之事。 但要说起本案的头号嫌疑人，便是此时正在和莱拉小姐交谈的那三个装扮怪异的人了。 这三个人中，就那个高个男人的衣着看上去稍微正常些，西装革履，但款式奇特，面料也没见过。那男人举止稳重，话语不多，没准是大城市或外国来的绅豪。 另外两人，一男一女，着装却实在不得体，像是将睡衣或是内衬穿了出来似的。也许是那个高个男人的外国仆从吧。 但两人作为仆人，举止随意散漫，看不出来任何对主人的尊重。拉尔夫实在不明白，兴许是哪里来的野蛮人吧。 只是这样还好说，最奇怪的是他们三人脖子上戴的中间发出蓝色光的银色颈环...拉尔夫这辈子从没见过那样的东西，太诡异了，正常人会戴着这样的东西招摇过市吗。 总之，尽管拉尔夫的心中已经认定了凶手是那三个奇怪的外乡人，但他还是得走一遍流程，这才能算作专业。 “服务生，你叫什么名字？”拉尔夫来到走廊上，对着惊慌失措的服务生问道。 面色苍白的服务生刚刚锁好餐车两侧的出入口，颤抖着声音回答道：“格吉尔，先生。” “格吉尔，帮我登记一下现在餐车里所有人的信息好吗？我需要姓名，职业，居住地。对了，外乡人还要记一下来埃尔克镇的目的。” “是的，先生。” 拉尔夫满意地点点头，走向本镇唯一的医生韦恩·里希特。 老韦恩也和拉尔夫一样，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埃尔克镇人，他两年前从城里的医院退休后，来到埃尔克开了一家诊所。韦恩来了之后，镇上的人就再也不需要坐火车上城里去看病了，所以镇上的人都非常尊敬韦恩，包括拉尔夫。 这次拉尔夫前往矿区也是因为老韦恩要去矿上看一些受伤了的矿工，镇长派警长拉尔夫亲自护送他前往，毕竟矿区，你知道的，免不了有些野蛮人。 “里希特医生，兰斯洛特先生情况怎么样？”拉尔夫两手扶在腰带上，严肃地询问韦恩。 “哦...正如你所见，他已经离开我们了。我很遗憾。”韦恩摇摇头，站起身来说。 “依您的观点，他的死因究竟是什么呢？”拉尔夫又问。 “中毒，警长。一种从未见过的毒。”韦恩回答道。 “啊哈，正如我所料。”拉尔夫胸有成竹地说道：“一种你我都从未见过的毒，来自于外乡的毒！” “...警长，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不，医生，听我说。这个案子我已经有头绪了。凶手就是那三个外乡人！”拉尔夫回过头指着那三个衣着古怪的外乡人。 此时他们还在和莱拉小姐低声交流着，根本不理睬拉尔夫的指控，或者根本没有听见。 拉尔夫恼火地走向他们所在的那张卡座，对莱拉小姐说：“劳伦斯小姐，请不要再和犯罪嫌疑人交谈了，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莱拉和那三个外乡人都被拉尔夫突然的到来吓了一跳，抬起头来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但似乎没有要做出回应的意思。 这时医生跟了过来，说：“警长，我认为不该轻易将这些人定为嫌疑人...” “老韦恩，我知道你是个高尚的和平爱好者，一个虔诚的信徒。你总是把每个人都想得非常美好。但这世上是有坏人的，也许埃尔克镇都是像你我一样的好人，但外面的世界有大量的可怕的恶人。 “何况我怀疑他们，是因为只有他们有机会作案，这三个外乡人刚才先我们一步来到餐车，只有他们跟兰斯洛特先生单独相处过。我坐的位置也直对着那里，如果有人接近过兰斯洛特先生，我都会看到。 “但是事实上大家入座后都没有往那个方向移动过，也不可能有人离开座位接近最里面那张卡座而不被我察觉。再者，你看他们刚才被吓到的表情了吗，不正是心虚的体现吗？” “杰罗姆也可能是死于心脏病发...我是说...这我要回去再好好确认一下...”韦恩言辞闪烁地说。 “...无论如何，调查清楚死因之前，不能让他们跑了。另外，旁边这四个年轻人是怎么得到餐券混入餐车的，也得带回去好好查一查清楚。” ‘哐’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外加瓷器摔碎的声音，齐聚在警长周围的众人齐刷刷地转头向死者的方向看去。 原来是软瘫的尸体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渐渐往桌边移动，然后滑落到了地上，连带着把桌上的碗碟也摔倒了地上。 飞快出现的印刷体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停下来了...”陈珈枫说。 “不知道...”lee也完全摸不着头绪。 接着，熟悉的红色手写体回来了： 游优注意到一个人的脸上露出了不同寻常的表情。 ———————— 早些时候的另一边。 “可我几分钟前还看到他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吃着东西。”莱拉快速来到走廊上，双手捧着脸大声说道。 接着，她和母亲一起来到杰罗姆的身边查看情况。 没过两分钟，她突然停下动作，身体一颤，精神恍惚地愣了几秒，然后神经质地向周围四处张望。 她看到在刚才的位置上坐着的冷红林她们，用手遮掩着面部，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快步走到他们面前坐下来。 莱拉这回像变了个人似的，表情激动地盯着三人，小声说： “求求你们带我一起走！” “...她是在跟我们说话吗？大小姐厌倦了贵族生活的戏码？还是说她就是杀人犯？”游优憋着笑，跟对面的两人调侃着剧情。 “我是说真的，带我一起走，我和你们一样，是被人捕捉进来，困在这里面的！”莱拉一脸的认真，盯着游优的脸说道。 第一百零四章 名侦探游优 游优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我之所以会恢复自由意志，是因为这个关卡的设置是「那个人」用来恢复精力的手段，这个关卡的部分悬疑剧情是「那个人」提前写好的，这样ta就能在这段时间里得到短暂的休息，以应对逐渐精力不足的问题。这是我来的时候那四个年轻人告诉我的...” 她指着旁边那四个脏兮兮的穷苦男孩，说：“那时他们和剩余的这些人，是在完全不同的布景下上演的，一出都市背景的戏码。 “他们也是被抓进来的，这一关里你们会被怀疑为杀人凶手，如果剧情落幕前不洗脱自己的嫌疑，就会被留在这里成为悬疑剧场的木偶...参与演出日后的戏。” “主意识还能恢复精力！这怎么和老大刚才说的不一样啊？！”游优崩溃道。 莱拉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但你看现在，那几个男孩...还沉浸在戏里面。我如果错过这次机会，恐怕也会像他们一样，再也没有恢复自由意志的可能了... “我估计这里面的每个木偶都是这样来的...更可怕的是...我从成为木偶到现在已经不知道有多久了，我估计有十年左右...并且这么久以来我都是有意识的...对了！今天是哪年哪月哪日？” 冷红林给出了答案。 “...是吗...竟然才过了三个月...我只在这里呆了三个月...在静止的一片混沌中，像是过了十年之久，我一度渴望死亡...” “...不！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必须告诉你们我知道的一切，首先，你们要保证自己能出去，就必须得要先洗脱自己的嫌疑。其次，如果你们成功了，走的时候无论那个剧情里的我怎么反抗，请务必带上我！如果不能让我回到外面的世界，至少想办法杀了我！” “劳伦斯小姐，请不要再和犯罪嫌疑人交谈了，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突然在四人头顶响起。 他们被吓得一激灵，惊恐地向上望去，是一个大胡子的警长。 这就开始了吗，刚刚眼前这个在剧情里被称为莱拉的女孩说过，他们会被怀疑做杀人凶手。 刚才那个检查尸体的医生也跟了过来，为他们说了一句公道话。 接着警长在大家面前发表了一通自己的推理。 ‘哐’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加上一些瓷器破碎的声音。 三人随着众人齐刷刷的目光向那个方向看去，杰罗姆软摊的尸体滑落在了地上，碗盘的碎片扎进了尸体的面部，但他毕竟已经感觉不到了，便毫无反抗地任由伤口奢侈地流出一小摊曾经对他来说宝贵的鲜血。 韦恩医生看到尸体这幅样子似乎吓坏了，想要冲上去。警长忙拉住他，将他扶到座位上坐下。 一时间人群陷入骚乱。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尸体吸引，冷红林小声对莱拉说：“快告诉我们凶手是谁。” 莱拉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又恢复礼貌的表情说：“抱歉，失陪了。” 她站起身来走到妈妈身边，两人拥抱了一下然后冷红林听到她对妈妈说：“您还好吗，妈妈。这一切真可怕...警长说那些人是嫌疑人，我真傻。” “...看来她的自由意志已经再次被支配了。”冷红林懊恼地说到。 这时，一直忙碌在客人周边登记信息的服务生走了过来。 “呃...三位，我受警长先生之托，登记一下餐车内所有人的身份信息...请问从哪位开始呢？” “女士优先。”楚文看着冷红林说：“帮我们都填了吧。” “好的...女士，您的姓名是？”服务生蹲下身来，将纸张垫在桌面上准备记录。 “我自己来写吧。”冷红林对他说，她对于自己将要胡编乱造的信息有些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服务生犹豫了片刻，将纸笔递给了她。 冷红林在纸上对着上面人书写的格式写下：姓名：玛丽莲·梦露；职业：演员；居住地：洛杉矶布莱登木寓所；来埃尔克镇的目的：旅游采风。 她正要帮游优和楚文往下写，突然看到前面有一行令她在意的信息： 姓名：苏城；职业：作家；居住地：上川路89号。 原来始发站站牌上的苏城是人的名字吗...职业是作家...难不成这就是主意识的信息... 冷红林正要把那张纸翻过来给楚文他们看，便被一只从上方伸过来的手抢了去。 “洛杉矶...堕落之都。”警长的嘴巴藏在他的大胡子里，说话的时候看不见嘴巴，只能看见胡子在上下抖动。 “又一次验证了我的猜想，怪不得你们身上穿着这样怪异不得体的服装，我的老天。” “你们埃尔克镇的传统就是冤枉清白好人吗？”游优突然开口说道，冷红林看到他脸上露出一副游刃有余的表情。 警长可听不得外乡人说埃尔克一点不好：“年轻人，是不是清白好人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行了，现在这一车厢的人就数你们三人最可疑。” “我现在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并且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游优微微抬起下巴得意地说道。 听到这话，警长皱起眉头，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游优拿过冷红林手上的纸笔，在上面写下：姓名：夏洛特·福尔摩斯；职业：侦探；居住地：贝克街221号b室；来埃尔克镇的目的：受本州总局委托，调查埃尔克镇的警长是否称职。 冷红林看到他写的内容比自己写的还要离谱，很努力才忍住没有笑出声。甚至连楚文都有些想笑，抿了抿嘴看向窗外。 警长看到他在纸上写的内容后脸色大变，他从没听过这一号人物，也没接到总局要派人调查的信函，但万一是真的呢...万一自己真的将总局派来的人抓进了监狱... 拉尔夫吞了吞口水，说：“呵呵...侦探吗...本着公平正义的原则，我暂且先听一听你的推理吧。” 游优表情顽皮地对着冷红林和楚文眨了眨眼，然后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站起身来说道。 “咳咳，女士们先生们。首先我要说，警长先生的推理并没有问题。” 这句话一出口，围观的人群传出一阵嗡嗡地议论声。 第一百零五章 谎言 “...福尔摩斯先生，你在拿我们寻开心吗？”警长维持了一番秩序后，狐疑地看着他说道，心想，这群人没准真的是哪里逃出来的精神病患者。 “警长，请容许我把话说完。”游优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他承认自己心里的确有拿人寻开心的成分在。 “我说警长先生您的推理没有错，是建立在我们目前得到的信息的基础上的。按照惯常思维，下毒的先决条件是要走到死者的身边，而你们其他人从晚餐前到他死去都没有接近过死者。这样就把凶手锁定在了晚餐开始前和他单独在一起的我们三人，以及服务生，哦当然还有大厨，这几个人之中。” “...好了，福尔摩斯先生，可以不用再说了，我会把你们三个和服务生格吉尔还有大厨一起带回去审问的。当然，大厨和服务生都在这列车上工作多年了，我不认为他们会是凶手。”警长拉尔夫向前走了一步，望向窗外，已经到了邻镇老蒂姆家的农田，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就要到站了。 “等会到站了跟我去一趟镇公所，我们慢慢聊聊你们犯案的经过，我还会找来史蒂夫牧师，为你可怜的灵魂祈祷。” “警长先生，牧师需要为之祈祷的灵魂不是我的，而是撒谎的人以及凶手。”游优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我们之中有一个人在撒谎，而且他的证言至关重要，决定了整件事情的真相。” 游优说完又停顿下来，空出了一个他认为必要的沉默。 “...哦，上帝保佑！你快说吧，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警长的大胡子气得翘了起来。 “他就是韦恩·里希特医生。”游优指向坐在斜前方，面色苍白的老韦恩。 “不可能。”“这太荒谬了！”人群有些愤怒地反对道，甚至连那四个脏兮兮的男孩都在抗议。 “你不该污蔑里斯特医生，他是我见过最善良正直的人。”警长的语气也有些不快。 “但事实如此，他撒谎了，他说兰斯洛特·杰罗姆死于中毒，但其实他没死。”游优完全不在意人群的抗议。 警长转身走向杰罗姆的身边，指着他被盘子碎片深深扎入的脸和睁着眨都不眨一下的眼睛，说：“你管这叫没死？” “不，警长大人，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里希特医生说他死了的时候，他还没死。” 游优走到韦恩医生面前，轻声问道：“有件事我很好奇，里希特医生，为什么你看到兰斯洛特的尸体滑落在地的时候反应那么大，而第一次发现他死了的时候却那么冷静随意。” “......”韦恩垂着头不说话。 “里希特医生，你是专业的医生吗？” “...是啊，我在医学院毕业后，做了一辈子的外科医生，主攻心胸外科。” “那请教一下，一个医生发现一个人刚刚停止了心跳不过几分钟，第一反应是做什么？” “...抢救。”韦恩失神地回答道。 “但你听了兰斯洛特先生的心跳后并没有这么做。”游优叙述着当时的情况。 “...是的。”韦恩开始诚实的回答每一个问题，似乎已经不再打算隐瞒下去了。 “为什么？里希特医生，我希望这个答案能够由你本人亲口告诉大家。”游优语气真诚地轻声对他说。 “因为我听得见他的心跳，强有力的、规则的、青年人的心跳。”韦恩抬起头，表情悲伤地看向杰罗姆的尸体。 人群再次议论纷纷，可以听见有人甚至诧异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是为什么？！韦恩！”警长也为里希特医生的自白惊讶不已。 “...我需要钱...我常年入不敷出，兰斯洛特少爷答应给我一大笔资助，前提是成功帮助他假死...”韦恩知道现在再也不必保守这个秘密。 拉尔夫痛心地说：“可是你的诊所是镇上唯一的，病源一直稳定，收入应该还不错。在埃尔克镇生活也根本不需要太多开销，据我所知你也没有子女...老韦恩...你难道是染上了赌瘾吗...” “不！里希特先生绝不是那样的人！”这时一直沉默的四个男孩中的一个开口了。 “对啊！里希特先生是天大的好人！”另一个男孩迎合着。 “他资助了我们矿区很多穷人家的孩子上学，还免费帮矿区的穷人看病！”第三个年龄稍大一点的说道。 “是啊！昨儿个我们四个去镇上做工，今早没舍得买饭吃，饿着肚子上了车，里希特先生听了还给我们四个买了这里的餐券...”四个男孩中最小的那个说道。 “你说帮助他假死，但现在杰罗姆却真的死了。”莱拉的妈妈露西娅·劳伦斯用纯白的真丝手绢擦拭着眼泪，杰罗姆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 她用尖锐地嗓音指出：“你是下手太重了，还是嫌他给的钱不够故意害死了他？” 韦恩刚刚沉浸在兰斯洛特死亡的悲伤中，被露西娅这样一说，这才想到自己可能会因此受到怀疑，忙辩解道。 “不！不！我什么都没做！我并没有给他用任何药物或毒物，兰斯洛特少爷只是要求我利用自己的权威帮助他宣布‘死讯’。” “老韦恩，你糊涂啊...我倒是信你说的话，可现在兰斯洛特先生一命呜呼了...死无对证...这样一来你成了最大的嫌疑人啦！”警长激动地嚷道。 一时之间人群的骚乱到达了顶点，甚至有几个人跟着哭泣了起来。 “静一静！大家静一静！”游优试图维持秩序以完成自己的推理，但是整个车厢里的人现在都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游优翻了个白眼，张开嘴巴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吼叫，那声音无疑是非人的，像来自于地狱一般，离他最近的警长脸上的皮肉都被音浪震得剧烈颤动起来。 吼声持续了数十秒，直到他确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过来，忘记了自己原本沉浸的情绪。 第一百零六章 锁定凶手 吼声结束后，整个车厢里安静了下来，除了火车行驶中有规律的碰撞声，再没有半点声音。 游优听见自己脖子上的颈环发出顺滑的滋滋响声，一路传导到了后方，果然，第二次使用天赋后，颈环的上半部分原本的金属色也变成了天蓝色的幽光。 “里希特医生只是嫌疑人之一。”游优没有犹豫，立刻回到主题，生怕浪费了这次宝贵的使用天赋的机会。 “...福尔摩斯先生...刚刚那是？”拉尔夫指的是游优发出的那声恶魔般的吼叫，他一脸震惊地问道。 “嘘！那不重要。回到案子上来。”游优将左手食指放在他的大胡子上，示意他闭嘴。 “重要的是！杰罗姆·兰斯洛特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还有他死的时候，有什么人在他的身边！” 游优一边说，一边观看着周围众人的反应，确定大家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了，才敢稍稍喘口气。 深呼吸一下后，他接着说：“如果里希特医生宣布死讯的时候，兰斯洛特还没有死，那么从那一刻开始，直到大家亲眼看到他的尸体倒在地上为止，接近了他的人，都可能是嫌疑人。 “这样一来...我们的嫌疑人就只有四个：韦恩·里希特医生、莱拉小姐和她的妈妈还有警长您本人。”游优又一次停下来，享受着被人群围着，慢慢揭露真相的美妙时刻。 莱拉的妈妈露西娅发出一声尖利地呐喊，并用那只拿手绢的手捧着胸口，看上去惊讶极了。 “我？！”警长也惊呼道，他的大胡子再一次因为激动翘了起来。 拉尔夫两手插在腰带上忍耐了一会，说: “不能否认的，我的确是感受到了空前的愤怒。我，兢兢业业地为埃尔克镇服务了二十三年的拉尔夫·布朗，有生之年竟也成了嫌疑犯。 “但不得不说，我心中认同您目前为止的推理，并且我知道自己是绝对清白的，所以我恭敬地请您接着说下去。” “如果最终您的推理不能让我心服口服，您也将再无法迎来您人生的终幕。” 人群再次陷入新一轮的小声议论。 游优心里咯噔一下，警长最后那句稍显突兀的话把他从当名侦探的美梦中惊醒。 他意识到，这句话并非来自于拉尔夫这个角色，而是「那个人」在通过拉尔夫这个提线木偶之口，直接向他传递信息。 而「那个人」成功了，游优突然又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和冷红林、楚文三人正被困在某人设计的第二层意识领域里这件事实。 如果他推理错误，三人或许会像扮演莱拉的女人那样，变成一只任人鱼肉的木偶，此时，带着其他两人脱困的重担正压在自己的肩上。 那句恶魔的低语，为他原本满溢出来的自信心蒙上了一层恐惧失败的阴影。 ‘如果我想错了怎么办？’ ‘上次失去声音...这次会失去什么...’ ‘不，想得太美了，这次会被困在混沌里，求死不得...’ ‘还要拖老大和林下水...’ ‘我刚刚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出这个头啊...老大明明比我聪明多了...交给他不就好了...’ ‘不甘心啊...还没活够呢...’ 冷红林不知为何听到游优说话的声音杂乱无章地在她脑海中响起，她看向楚文，他正在悠闲地望着窗外。 这是...优的心声吗？她想，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听见？ “喂，楚文！”她拉拉他的袖子小声叫道。 楚文凑过来低下头，耳朵贴近她的脸。 “...阿优好像有点信心不足了...我们要不要帮帮他？”她问。 “这种程度那家伙没问题的，放心吧。”楚文转过头来说，两人的脸贴得很近，冷红林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没有移开脸，反而越靠越近，冷红林感觉心就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那两个人在干嘛？’ ‘我在这里孤军奋战，他们却在谈恋爱？！’ ‘还有人性吗！？’ 冷红林听到脑中游优的心声迅速从恐惧转变成为了对他们的愤怒。 她赶忙推开楚文，看向游优，果然，他正一脸幽怨地看着这边。 但不得不说，恐惧被愤怒取代了之后，他的自信回来了。 游优对双手合十对他说着抱歉的口型的冷红林做了个鬼脸，转头继续说道。 “静一静！” 正在热切讨论并对四名嫌疑人指指点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他对韦恩说：“里希特医生，我想麻烦您先简单验一下尸，告诉大家兰斯洛特真正的死因。” “..好的。”韦恩说完，走向倒在地上的杰罗姆的尸体。 “中毒。”没过多久他蹲在地上说道。 “很好。”接着他又转向莱拉的妈妈，说：“劳伦斯夫人，您跟令爱先前是因为什么事情争吵呢？” 露西娅努力保持礼节，但还是掩饰不住对这个衣着不得体的外乡人轻蔑的眼神，她说。 “这位先生问的问题真有趣，我和莱拉从不争吵，又何从问什么原因。” “那就怪了，莱拉小姐告诉我们她来我们的卡座是因为和您发生了争吵。” “你一定听错了，莱拉坐过去是因为发现和你同桌的那位穿西装的先生是她的朋友，她只是去叙叙旧。” 游优又转向一旁的莱拉，问道：“这就怪了...到底是谁在撒谎呢？莱拉小姐。” “我是以为那位先生是我的一位故友，但是坐下来后发现认错了，才编造了这样的说辞，避免尴尬。”莱拉一脸无辜地说道。 “真正的原因是你想要我们为你作不在场证明吧，在医生宣布死亡的那一刻，坐在离兰斯洛特最远的座位上，你还故意趁他还在吃东西的时候指给我们看，好让我们注意到他当时还活着。 “令你没想到的是，警长大人直接排除了你的嫌疑，反而是你找的三个不在场证明人成了嫌疑人。 “而此时此刻这三个人却反而成了目睹你犯罪手法的证人。” 人群中又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你在说些什么，真是荒谬。”莱拉皱起眉，向后退了一小步，抬起手将右耳旁鬓角的碎发挽到耳后。 “戴反了哦。”游优说道。 第一百零七章 查理 莱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右耳的绿宝石耳钉。 耳钉上镶嵌着一颗黄豆大小的绿宝石，周围是一圈碎钻，整个造型类似水滴，一头大一头小，闪亮耀眼。 此时莱拉右耳的那颗耳钉的状态不太符合物理常识，大头向上，而左耳的那颗则以正常的形态固定在耳垂上。 “我可没说是耳钉。”游优笑了。 “哦...我这枚耳钉坏了，所以你一说我就知道...”莱拉此时的神情已经有些许紧绷了。 “莱拉小姐，请您将耳钉拿来让我帮你看看，我对珠宝有些研究。”游优说道。 “就不劳烦您了，福尔摩斯先生，我会拿去珠宝店修理的。” 莱拉说着将耳钉拔下来，慌乱中手指微微颤抖，虎口被刺破了个小口子，冒出一点点血。 她看到自己的手被耳钉割破，大惊失色，将耳环往地上一丢，就开始将伤口里的血液往外挤。 人群鸦雀无声地看着她慌乱地处理伤口，大概一分钟左右，莱拉发现自己没有任何不适，才放下心来，跌坐在一张卡座上。 游优隔着一张餐垫捡起地上那颗闪耀的耳钉，小心翼翼地研究起来。 果然，当他按压那颗耳钉尖部的某一颗小型的碎钻时，便有一根细小的针从另一头伸出。 耳钉大头绿宝石的部分完全是个空腔，像注射器一样，里面可以灌注液体，再通过底部的小针注射。 此时，莱拉灌注在耳钉中的毒药早已经全部被她注射进了死者杰罗姆·兰斯洛特的体内，所以耳钉充满碎钻的小头比空腔的大头更重，戴在耳朵上便会呈现出不自然的形态。 “警长，我想我已经帮您拿到了凶手杀人的凶器，只要拿这枚耳钉去化验一下，就能知道里面是不是装过毒药。”游优说着将包裹着耳钉的餐垫小心翼翼地递给警长。 “里希特医生，您可以检查一下兰斯洛特先生的尸体上是否有小型的针孔，我猜在左下肢的某个地方，因为莱拉小姐靠近还活着的兰斯洛特先生的时候是蹲坐在他的卡座边的。”他又对韦恩说道。 “你错了，是在他左手背上，他的手当时垂在膝盖上。他还疼得微微颤动了一下，好在只有我察觉到了。 “这一点上我失算了，我原以为他和医生约定好的假死至少会使用一些麻醉药物呢。 “但我看他实在是太想要利用假死来逃避责任了，所以竟然忍住了针扎的痛，甚至连毒发时的几秒钟剧烈的痛苦，他都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莱拉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描述起了自己的犯案过程。 她的母亲露西娅·劳伦斯夫人听到这里竟直挺挺地晕了过去，莱拉看了一眼倒地的妈妈，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 “可是，莱拉小姐，为什么？我看兰斯洛特少爷一直对你很好啊。”韦恩面露悲戚。 “里希特医生，你经常往矿区跑，应该会认识一个叫查理的小伙子吧。”提起查理的名字莱拉原本凌厉的神情变得柔和了起来。 “...当然，查理是大家的开心果，矿区的万事通，一个强壮快活的小伙子。他也是你的朋友吗？”韦恩惊讶地看着莱拉说，他没想到面前这个城里来的千金大小姐竟然和贫穷的查理认识。 “他不只是我的朋友...他是我的良师...我的灵魂伴侣...我今生唯一的爱人...”莱拉的眼神透露出她心中巨大的悲伤。 她神情开始游离，情不自禁地说起她与查理的故事： “有一次，我和妈妈一起去兰斯洛特家做客，吃过午饭后我想去镇上散步消消食。散完步回程，往兰斯洛特庄园走的路上，天上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我正傻站在泥泞地小道上一筹莫展，突然头上被人罩上了一顶草帽，接着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拉起我的手腕，就向附近农户的谷仓里跑去，当时雨点又大又密集，我看不清那是个什么人。 “一顶草帽当然起不到多大的作用，等到了谷仓，我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 “我本就恨透了埃尔克镇，本来是为了出去散心纾解烦闷，结果又碰上这种倒霉事，心里又气又烦。 “我摘下头上那顶草帽，拿在手里一看，心里更气了。让我戴这样一顶脏兮兮的破草帽，又带我到这么臭的谷仓里——这谷仓里甚至还养着几头臭猪——我宁愿被大雨从头浇灌。 “我将那顶草帽用力丢进了一旁的猪圈，猪们吓得往圈的深处躲去。 “这一扔，我的气消了一半，我有些后悔，因为那草帽虽然破，却是别人的私有物，我竟然这样将它扔进了猪圈。 “正当我尴尬地呆立着，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收场时，有个少年一手撑着栅栏翻进了猪圈，弯腰捡起了那顶草帽。 “那少年看上去很健壮，我开始有些害怕了。他好心给我草帽，还被这样践踏，一定会对我大发雷霆...说不定还会打我一顿... “谁知他捡起草帽，竟然拿在手上转了起来、接着将它在肩膀和两条手臂上滚了个来回。他就这样玩了一会草帽杂耍，滑稽的动作和被淋湿后狼狈的样子让我忍俊不禁... “接着他停下来，对我灿烂地一笑，说：‘心情好些了吗？美丽的小姐。’ “那个少年就是查理。 “此后我每次来埃尔克镇都会先写信到矿区给查理，约他去镇上，很快我们便无可救药的相爱了...直到上个月...我再也没有收到他的回信...” “...我很遗憾...莱拉小姐...”韦恩医生说。 “不！医生...你并不遗憾...你明知道查理和其他几个矿工都是因为兰斯洛特家的煤矿管理上的疏忽被害死的...你还帮助杰罗姆逃跑。你们商量计划的那天我刚好路过杰罗姆的书房，我全都听到了！ “他和你说，煤矿的事情无能为力，他要带一大笔钱逃跑！然后他请求你帮助他假死，以维护家族的荣誉！ “我原以为他虽然幼稚不成器，但至少没有什么坏心眼。但现在看来他正和他的爸爸一样，是个天生的坏种！”莱拉越说越激动，话语里充满了对兰斯洛特家的厌恶。 “...莱拉小姐...你完全误会兰斯洛特少爷了！”韦恩医生大惊失色，他焦躁不安地站起来，说：“你只听到了我们的一部分对话！ 第一百零八章 结案 “...莱拉小姐...你完全误会兰斯洛特少爷了！”韦恩医生大惊失色，他焦躁不安地站起来，说：“你只听到了我们的一部分对话！ “杰罗姆之所以要带着一大笔钱逃跑，是因为他干涉不了他的父亲对煤矿的管理！兰斯洛特老爷联合律师钻法律空子，打算以极低的金额对死亡和受伤的矿工进行补偿... “这件事让杰罗姆知道了，他和他的父亲大吵了一架，最后还是没能说服他的父亲。 “所以他决定带着一大笔钱，逃离这座由他的父亲实际控制的埃尔克镇。 “这笔钱的一半将被用来赔偿矿难中的受害者，剩下的一半由我来保管，用来创立一个基金会，长期资助矿区贫穷的孩子上学。 “而他本人计划前往大城市求学，将来回来能以更加科学的方式管理煤矿。 “但以上这一切本来并不需要他用到假死的手段...他走出这一步棋完全是为了你...莱拉小姐... “他不知道这一去求学要多长时间，更不知道兰斯洛特老爷会不会不原谅他。 “总之，他认识到自己前途未卜，也隐约察觉到你不爱他，所以他做出了悔婚的决定。 “但是如果他单方面悔婚，害怕会影响你们劳伦斯家族的声誉，这才想到对外宣称自己死亡的消息，等到在城里安顿下来，再写家书告知父母实情。 “以上就是这件事情的完整面貌，我韦恩·里希特愿用自己的灵魂担保以上叙述的真实性。” 莱拉颤抖着双手，随意拿起桌上的一杯不知谁喝过的水，准备喝了一口，拿到嘴边又放下。 接着她脸色苍白地摊在卡座上发出几声哀嚎。 警长走过来，拿出一副手铐给她拷上，另一只拷在自己的手上。然后对游优说：“既然真相已经大白...福尔摩斯先生...谢谢你的帮助，你们自由了。” 车厢前部的门应声而开。 冷红林她们来到走廊上，开始往门口走。 “等等...莱拉...”冷红林回过头看向被和警长铐在一起、面色苍白的莱拉。 刚才这个扮演莱拉的女人短暂地恢复了自由意志，提出了救她出去或杀死她的请求。 “楚文，游优，你们去门口等我，我去把莱拉抢回来。”冷红林说完就转身冲了上去。 楚文点点头，站在门口帮她把着门。 “...她自己去？”游优惊讶地看着楚文问道。 “你看着吧。”游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楚文说这话时，脸上闪过一丝骄傲。 “警长，把莱拉小姐交给我。”冷红林站在火车过道里，面对着警长说道。 警长愣住了，他从口袋里掏出刚才登记用的那张纸，找到冷红林登记在上面的名字，说：“...梦露...小姐，您这又是唱得哪一出？难道你和福尔摩斯先生起内讧了吗？案子是你们破的，凶手是你们找的，现在又让我把杀人犯交给你。” “说来话长，你主动把她交给我...不然...不然就对不起了。”冷红林学着放狠话，但是明显没有气势。 “......”警长看了看手表，说：“还有两分钟车就到站了，如果你们要去下一节车厢，最好趁现...” 拉尔夫话音未落，大胡子下的方下巴就被狠狠撞了一下，他一阵发懵，反应过来后，感到嘴里一阵腥味，才发现刚才那一下咬到了舌头。 好在他反应快，稍微向后躲了一点，否则估计牙齿高低得掉上个一两颗，甚至下颌骨都要骨折也说不定。 刚刚似乎是眼前这个叫玛丽莲的小妮子跳起来用膝盖顶的他，太快了，没有看得很清楚... 拉尔夫的手下意识地伸到右侧腰间试图掏出手枪，还没碰到枪套，眼前的‘玛丽莲’又一个膝击正中他胸骨下缘凹陷的部位。 剧烈的疼痛让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他感觉胸腔被迅速压缩，肺里面的空气瞬间涌了出来，将他口腔里的血液也冲了出来，看上去像是吐血了一般。 该死！肋骨不知道断了几根。拉尔夫想着，失去了意识。 “刚才那是...师傅...”游优忍不住自言自语道。冷红林用瞬移般的速度跳起来膝击的一瞬间，在他脑海里和记忆中的师傅林千曲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冷红林上前从拉尔夫的口袋里拿出手铐的钥匙和他佩戴的手枪，围观群众吓得向后躲去。 她解开莱拉和拉尔夫手上的手铐，放进口袋里，又伸出一只手想要拉莱拉起来。 莱拉仍然沉浸在万念俱灰中，在卡座里一动不动。 “跟我走吧...莱拉，回到原来的世界。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莱拉抬起头望着她，表情警惕，但原先绝望的眼神里透出一丝微弱的希望。 列车已经驶入月台，正在减速，冷红林身后透过来月台上射过来的一道白色的强光。 这一幕在莱拉的眼里，就像是来净化自己灵魂的天使降临人间，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 ‘喀啦’‘喀啦’‘喀啦’。 两人的手刚刚触碰在一起，冷红林的面前便响起了一阵这样的声音，她感觉到握在手中的那只莱拉的手开始变得坚硬而冰冷。 莱拉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她依旧盯着冷红林看，但眼神已经变得空无一物。 她身后的人群也定格在了此时的姿态。 餐车里的人又变回了人偶。 眼看列车就要停下了。 她抱起莱拉的木偶就往楚文他们的方向冲去，人偶很轻，但她感到自己的双腿越来越僵硬，她想要开口说话，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 冷红林这时意识到，原来只是破案了还不够，如果不在停车之前离开这节车厢，也会被困在这里成为木偶。 她看着几米之外的楚文，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莱拉的人偶向门口丢去。 莱拉穿过楚文掉在了下一节车厢的地上，准确的说，楚文在这一刻从那个位置消失了。 下一瞬间，冷红林身上便只剩下眼球能懂转动，她斜向上转动自己木质的眼珠，看到身边出现了一只形似楚文的木偶，他的脖子上带着一个颈环，颈环的上半部分正在亮起蓝色的光。 他已经在闪现到她身边时用掉了第二次机会...这意味着如果他现在再带着她回到下一节车厢，他便会将颈环完全点亮...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除了「那个人」。 第一百零九章 裁判格吉尔 ———————— “狗娘养的！！让我进去！！！”陈珈枫发疯似的摇晃那本书。 书里的剧情急转直下，陷入了对冷红林和楚文极度不利的局面，但他竟然无能为力，陈珈枫从未如此的痛恨自己无能。 lee突然紧紧抓住他的双手，说：“别动！你看...” 陈珈枫停下来，只见那本书正在发出金色的微光。 ———————— “...这里是...”楚文渐渐能够发出声音。 他刚才明明正想发动第三次天赋救冷红林出去，转眼却发现自己置身于这个金灿灿的地方。 天国吗...我这样的人如果死了也能进天国吗... 他的脖子渐渐能够转动，于是他抬起头看向天上那个无法忽视的光源。 只见冷红林穿着一身白袍，长长的黑发温柔地散着，美得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的身上散发耀眼的金光，漂浮在空中。她的表情平静慈悲，张开双臂像要拥抱一切需要拥抱的事物...身上的金光照射在这个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像要照亮每个需要被照亮的角落... 神... 楚文这样想着，金光渐渐将他吞噬... 再度睁开眼，两人已经站在了另一个空间。 这是一个狭小逼仄的列车控制室，有一道通往前方的白色的门。车尾已经不再是一道带有小窗的门，而是一整片视野开阔的透明玻璃。 向那外面望去，是一条幽暗的隧道，一节主体为黑色，带有金色腰线的复古车厢刚脱离这列疾驰的列车，渐渐减速远去，随之向后快速掠过的还有隧道里一盏盏黄色的长灯。 游优看到楚文和冷红林，便冲过来将两人抱住。 楚文看到冷红林脖子上的颈环最上层也已经亮了起来。 “...刚刚发生了什么...”冷红林问道。她一睁开眼就先看向楚文的颈环，发现还有最后一层没亮便松了一口气。 游优回答道：“说实话我没看清，我就看到老大突然瞬移到你旁边，你们两个人都变成了木偶...吓死人了... “然后一道好刺眼的金光从你们两个人身上射出来，我一瞬间还以为那节车厢爆炸了呢。 “等我再睁开眼睛你们就已经站在这里了。” ‘轰！’一声遥远的爆炸声从急速行驶的车尾传来，看来是刚刚那节餐车爆炸了... 三人朝车后那片玻璃外幽暗的隧道看去，果然远处有一道极小的火光亮起。 火光只一闪而过，因爆炸产生的烟尘和冲击波便极速地向这节车厢袭来。 “喂...这块铁皮盒子结不结实啊...”游优话音还未落，冲击波已经震破了那片巨大的玻璃，无数碎玻片冲向狭小的控制室内，车厢主体结构也被挤压变形。 千钧一发之际，楚文拉着其他两人，打开通往前方的门逃了出去。 三人都不同程度地被玻璃碎片划伤了，好在都没有伤及要害，金属的颈环似乎在无形中反而保护了三人最脆弱的颈部。 冲进这节车厢的烟尘渐渐散去后，引入眼帘的是，两侧靠墙的金属长凳...立在中央和横在天花板下的金属扶手和栏杆...每隔十米左右一扇电动门...门上显示着线路图的彩色屏幕... “...地铁...？”冷红林轻声说道。 游优突然虚脱般地瘫坐在最近的一张座位上，捂着眼睛，上半身抽搐着，像是在哭泣。 “...阿优，你怎么了？”冷红林赶忙坐到他旁边关心道。 “...我好满足...”游优抬起脸，目光闪闪地望着她说，眼里似乎的确闪着泪花，但似乎是感动的泪水。 “哦...啊？！” “自从失声之后，我好长时间都没去玩过剧本杀了...今天总算小过了一把瘾...我满足了...”说着他满意地闭上眼，享受贤者时间。 “......” “诶！等等，你别睡觉，莱拉呢？”冷红林无语地沉默了一会，追问道。 “我貌似看到她从木偶变回人了，不过金光闪过之后就没再看到她。”游优挂着幸福地微笑，闭着眼说道。 “你们来看看这个。”楚文站在地铁车厢的一扇门口，抬头看着一张电子屏幕说道。 冷红林走过去，也抬起头看去。 上面显示着地铁线路和站名：苏城-虚像-剧场-搏杀-星禾。 终点站星禾...刚才在第一节车厢就听到过，但是没有产生什么印象。此时看到这两个字并排写出来，冷红林才感到有些熟悉，但怎么都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是，目前为止的...”冷红林抬头表情凝重地看着楚文说。 “嗯...”楚文应道。 “这一站的名字...搏杀...看上去很不妙。” “的确，但不止是看上去...你等等看。”楚文说完，将目光又移回了电子屏幕。 冷红林也学着他，目不转睛地抬头盯着看。 果然，十几秒钟后，电子屏幕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画面里刚刚餐车剧场里那个服务生格吉尔正穿着一套裁判服，站在这节车厢中央，对着镜头说： “又迎来了新的赛季，女士们先生们！本赛季还是由我，格吉尔裁判，再次为您讲解比赛规则。” 格吉尔一改刚才餐车里唯唯诺诺的印象，摇身一变成为一个能说会道的电视节目主持人般的人物。 “和刚才的不一样...刚才我看到的只是一张宣传海报...不过内容也是关于比赛的。”楚文若有所思地说道。 “嘿！后面那个！说你呢，坐在凳子上傻笑的那个！” 格吉尔突然指着屏幕外的某个方向说道，似乎他就站在一个小窗里，而不是电子屏幕。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冷红林转头看向游优说。 “喂...阿优，格吉尔喊你。” 游优睁开眼，疑惑地看过来，一脸不情愿地走了过来。 “很好...这样人就到齐了。那么我开始为各位讲解比赛的规则！” 格吉尔说完这句话开始在车厢内部走动。 “正如各位所见，本节车厢遍布各式各样的武器、工具...” 他一边说，镜头一边在车厢内转了一圈，果然，画面中的座位上，放着刀具、指虎、狼牙棒、流星锤、双节棍...等等，各式各样的武器。 三人再环视自己所在的这节车厢，却只有空空荡荡的银色座位。 第一百一十章 无名氏 “比赛的规则很简单，选手们可以利用车厢里一切可利用的道具，进行一场随心所欲的搏杀、最终剩下的两个人，有权得到前往终点站星禾的车票。”格吉尔一边说，一边露出激动颤栗的表情。 “哦！天呐！太令人热血沸腾了不是吗？！为了防止你们不太明白，让我先给各位打个样好了。” 说着，格吉尔从一张座位上拿起一只手枪，对准摄影机后的摄影师就是一枪。 摄影机随着摄影师的倒地摔在了地上，接着，有人将摄影机重新拿起来，对着被射杀的摄影师拍摄。 冷红林看到倒在地上头部中枪的正是刚才餐车剧场里的扮演韦恩医生的那个老人。 格吉尔又将摄像机转过来，对准自己的脸，说。 “没错，就像这样，但我没有给你们提供枪啊、炮啊、手榴弹啊这种无聊的武器。本次比赛只许使用冷兵器，再靠近一些！再野蛮一些！让我看到血流成河！愿四位都能好好享受比赛的过程！我们有缘再见吧！” 话音刚落，电子屏幕又变回了地铁线路图。 “...四位，他刚说了四位是吧？”游优说。 “嗯...莱拉果然还在附近吗...”冷红林四处望了望说。 车厢里空荡荡的，除了他们三个没有其他任何人，也没有所谓的武器、工具。 咻...游优听到耳边响起什么东西快速飞过去的声音，接着脸颊上一阵刺痛，他伸手一摸，一条细长的伤口沿着矢状轴留在他的侧脸上，正在往外渗着血。 “什么东西...”他小声嘟囔道。 “嘘。”楚文突然示意大家噤声，侧着头像在听前方的声音。 冷红林跟着听去，寂静的地铁车厢深处，传来一丝细微的‘咯、咯、咯’的声响，听上去像在往竹制的扁担上增加重量。 还没想明白到底是什么声音，冷红林和游优就被楚文扑倒在了地上。几乎在此同时，她听见同一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弹响，而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擦着他们的头顶飞过。 接着又有那种‘咯、咯、咯’的声音传了过来，这次楚文锁定了声音的位置，迅速爬起来冲了过去，中途又听见咻的一声，楚文的身体往旁边一侧，快速来到车厢深处声音发出的地方。 他在一块广告栏前的空气中抓了一把，像是用力拽出了什么东西，用膝盖顶住压在地上。 “你弓拉得太紧了，这样不可能射得准。”楚文对了膝盖下那堆空气说道，然后膝盖又使劲往下压了压。 “啊！痛痛痛！放开我！”他膝盖下传出莱拉的声音，接着痛得无力维持障目天赋的莱拉渐渐现形，四周围金属长椅上的兵器也都现了形。 冷红林和游优跑过去，她看到莱拉趴在地上，被楚文扯着一只手反在背后，另一只手握着一张三角弓，地上洒落几支箭。 楚文用膝盖抵着她的背部，莱拉痛得哭了出来。 “林，看来你拼命救下了个白眼狼啊。”游优双手抱在胸前没好气地说道。 “各位英雄好汉，求求你们放过我...我知道错了！”莱拉一边说，一边哭得稀里哗啦。 “哼，放过你？然后让你再将自己隐身好把我们都杀了吗？”游优坐到旁边的座位上，随手拿过一把小刀在手里把玩起来。 “不敢了不敢了，求求各位恩公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冷红林看到莱拉脖子后面有一团血迹，于是蹲下去用自己的速干衣下摆擦掉血迹查看。 “楚文，放开她吧，她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冷红林指着她的脖子，看着楚文说道。 楚文看到后，松开了膝盖站起来。 解开束缚的莱拉也迅速站了起来，从地上抓起几支箭撒腿就往车厢另一头跑去。 “莱拉，你想活下去就不要再发动天赋了。”冷红林看着她的背影说道。 莱拉听到后停下脚步。 冷红林接着说：“你脖子后面的心脏纹身已经有两颗被划掉了，三颗全部被划掉可能有生命危险。”她对着莱拉提醒道。 莱拉摸了摸颈后，身体一震，脸上的表情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似的。 “喂！林，这么重要的事你提醒她干嘛！？让她自生自灭就好了。”游优不高兴地说道。 莱拉失魂落魄地坐在旁边的一张长椅上，哭了起来。 “...好不容易逃出来了，结果还是要死在这里...算了，总比困在混沌里好...”她抬头梨花带雨地看着走过来的冷红林，说。 “麻烦你下手的时候干脆一点...等等，死之前至少让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条狼氏。”冷红林站在她面前答道。 “...原来真的有条狼氏...我还以为是老头子老糊涂了说瞎话呢...”莱拉半自言自语地说道。 “什么老头子？”冷红林追问道。 “我爷爷，他生病快要去世的时候，交给我一本古籍，上面记载了条狼氏的事。他让我拿着那本书去投靠一个人，我现在已经没办法想起他说的那个名字和地址了。 ”我当时没把他说的话当真，后来，我意外发现自己可以进入人的意识，还可以使人和物体，包括我自己隐形，隐形的原理并不是变透明，而是有点类似变色龙那样，完美的融入周围的环境。 “总之，发现自己有这个本事之后，我更加不想投靠爷爷说的那个人了。因为书上说，条狼氏要冒着付出巨大代价的风险去消除他人的精神污染，说实话，我不相信有人会傻到做这种事，我也不愿意沾染这事，我只想平平安安地享受我的人生。 “万万没想到我还是卷进来了，还阴差阳错地遇见你们...这就是命吗...” “你的真名叫什么？” “...成为木偶之前，「那个人」从我肚子里拿走了个什么东西。那之后，关于被抓进来以前的事情虽然我都记得，但是回忆里所有的人名、地名、面孔等等和身份有关的东西都想不起来了...你就叫我莱拉吧...” “你见过「那个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弱肉强食 “你见过「那个人」？！那个写书人！”冷红林问。 莱拉答道：“...见过...” “ta长什么样子？是叫苏城吗？” “叫什么就不知道了，但是样子很有特点，乍一看是个儒雅高贵的混血男人...”莱拉的眼神透出恐惧，脸颊上的肌肉抽搐着，继续说： “但他说的话、做的事都像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混血...疯子...难道是... “ryan...”冷红林自言自语道，心里充满了不安。 莱拉说过她被困在这里的时间是三个月前，应该是冷红林遇到ryan之前的事。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现在这一切也是他策划的一场游戏吗...可他不是已经被储存在了芯片里吗... 如果真是ryan，他当时又为什么要拿走莱拉的身份...莱拉的爷爷又是谁... 还有那个频繁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名字—苏城，又是谁... 冷红林感觉到有些问题的答案就在刚才看到的某样东西里，但一时之间还理不出头绪。 “...不许动。”在冷红林心烦意乱地梳理情况的时候，莱拉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她的身后。她抄起一把弯刀抵在冷红林颈环的下方。 “你们不要过来，否则我立刻杀了她。”她冲着楚文他们说道。 接着她又小声在冷红林耳边说：“我不打算伤害你，我只是想跟你结盟。 “你刚才也听到了，只有两个人可以出去...你身手了得，我们一起把那两个男人干掉应该问题不大。 “我之前用我爷爷的遗产炒股赚了很多钱，等出去了可以给你一百...哦不...两百万现金。怎么样？” 冷红林不说话，楚文和游优也似乎并不打算上前搭救。 莱拉又说：“你看，你的两个好伙伴根本也不打算救你，那个高个子的还是你的情人吧。你倒不如清醒一点，收了钱办了事，这是你最好的选择。” “...莱拉...你的股票卖了吗？”冷红林轻声问道。 “......”莱拉皱了皱眉，心想，这小妮子刀都架在脖子上了，关心的居然是这种事：“...没呢。” “...那你买的哪个版块？” “...主要是人工智能。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有可能已经没有那么有钱了。”冷红林说道，这几天铺天盖地地新闻都在说股市行情很不好，尤其是前段时间大涨的人工智能。 莱拉在这里待了三个月，外面风云莫测的市场早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一阵尴尬的沉默。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还有很多之前赚的钱买了一些房产，给你一部分作为报酬绰绰有余。”莱拉打破沉默。 “...你松开我吧，莱拉。”冷红林打破沉默，规劝道。 “你答应和我结盟了吗？” “...我不可能答应你。” “那我也不可能放了你，我在混沌里呆了三个月之久，有的是耐心，我可以一直跟你们耗着。” “你冷静下来，我们四个人一起努力，也许能找到一起出去的办法。”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的，不论是这里面还是外面，这两个男人也许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对你不错，但是这种你死我活的情况下，你能保证他们不会背刺你，背刺彼此吗？ “我选择跟你结盟，就是念在你刚才冒险救我出去的份上。如果你这么不识抬举，我还不如杀了你给自己增加逃生的概率！”莱拉这样说着，拿刀的手颤抖着抵紧冷红林的脖子，反复调整位置，像是在下定决心。 冷红林叹了口气，说：“我仁至义尽了，莱拉。” 还没等莱拉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冷红林已经用刚刚戴着尖锐指虎的拳头准确迅速地锤在了莱拉拿刀那只手的肘部内侧尺神经的位置，也就是通常所说的麻筋。 莱拉的右手瞬间又酸又软，同时又被冷红林的另一只手从内侧轻轻一拨，弯刀便掉在了地上。 没有了武器的莱拉在冷红林面前更是不堪一击，只挨了她一个三成力的手刀便毫无反抗之力了。冷红林将她拖至通往下节车厢的门口靠着，拿出拉尔夫那里带来的手铐，将她右手拷在扶手上。 “你还打算带着她啊？这种忘恩负义的人。”游优摇摇头说道。 “她的观点其实都没错。会这样不信任别人，也许是以前被人背叛过吧...反正她现在已经没法对我们造成什么威胁了。何况她身上似乎还有很多谜团，我有很多问题想问她。”冷红林说。 “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她的身体还会在吗。身体不在了的话，意识出去也没法存在了吧。”游优对此表示质疑。 “谁知道呢...就算还在，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和住址...很可能出去以后就这样再也见不到她了。” “听起来像是无用功。”游优双手抱在头后面靠着椅背说。“不过老实说，我也很好奇她的爷爷是谁，她说的古籍上写了什么，还有她爷爷叫她投靠的人是谁。” “...刚刚站那么远你都听到了？” “不是我，老大听到的。他耳朵特别灵你不知道吗？” 冷红林看了一眼楚文，细想一下，以前生活中很多次他都大老远听到一些对话，还有刚刚他凭声音定位到莱拉的位置，好像是的... 但他大部分时候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声张，也不知道之前跟金玉在家里说悄悄话被他听到了多少...真是可怕的男人... “不要在心里骂我。”楚文突然说。 “...你能听到我在想什么？！”冷红林惊讶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一副掩耳盗铃的架势。 “你想得太大声了。”他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好笑地说。 “真的听见了！？你还有这种天赋吗？不对...你的颈环没有反应...”冷红林说：“等等...我刚才在餐车也听见优的心里话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你跟我说阿优信心不足的时候吧？” “对，就是那时候。你也听到了吗？” “我没听到，不过我那时候也遇到怪事了，当时我在看窗外，你记得吗？”看冷红林点点头，楚文继续说。 第一百一十二章 bug 楚文继续说：“我之所以一直盯着窗外看，是因为我发现那段时间窗外的景色有些古怪。有一栋黑色的房子，每隔一会就从前方出现，然后掠过窗边，但当我向车后看去，却只能看到一栋房子。仔细看，农田上其他的细节也都在一小段路上反复循环。” “就好像是一张头尾可以贯连的表情包，乍一看是一个长时间的视频，其实那就只是一张几秒钟的动图，对吧？”游优补充解释道。 “没错。”楚文点点头表示认可。 “我大概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了，是你们两个人打算卿卿我我的那时候吧？”游优瞪两人一眼说道。 “...我...”冷红林正要解释，被游优打断。 “欸！你先别急着解释。关键在于，那之前发生了更重要的事。” 游优说：“那时我之所以突然丢失了推理的信心，是在我推理正上头的时候，主意识突然借拉尔夫警长之口，警告我推理失败了的后果。 “所以我在想，如果说把林当时听到了我的内心活动，以及老大看到窗外景色开始重复，这两件事看作是bug。而这两个bug都是在主意识亲自下场，集中精神和我对话的时候发生的。那是不是可以说明，出现这种现象是因为主意识走神了。” 楚文点点头表示认同。 “那个时候可能是因为分神，但现在出现这种现象，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主意识的能量不足了。”他说着，走向一扇地铁门。 “你们来看这里。”他说。 冷红林和游优跟上去，并未看到有什么异样。正要发问，突然那扇门消失了一瞬间，立刻又再度出现。 “这又是什么bug？”游优惊呼。 “还有这里。”楚文又指着紧挨着那扇门边的座椅侧面，只见一节木头把穿过金属的座椅扶手伸了出来。顺着看上去，木头把手连接着一条长茅。 “居然穿模了...”游优捂着嘴说道。 “这里既然是写作天赋铸造的空间，那就需要主意识持续不断的想象力来维持。这一关卡，主意识要求我们互相之间搏斗，也就是说从那段裁判录像结束之后，主意识唯一要做的就只是维持环境的稳定。 “如果选手由于恐惧和猜忌而听从规则，开始互相搏杀寻求生路，则只是选手之间的互动。对主意识来说，既能达到坐山观虎斗的目的，又不需要转移太多的注意力消耗能量，这倒是一种能节省能量的很聪明的做法，但是即便是这样，环境依旧出了bug。”楚文推测道。 “也就是说，以那个主意识现在剩余的能量，只是单纯维持一节地铁车厢里这一点点简单的环境就已经很吃力了。”游优嚣张地大声说着，像是在故意说给「那个人」听。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再给ta增加一点载荷怎么样？”冷红林说道，她想到一个点子：“不过这个办法需要一个优秀的外援。”她抬起头，像是站在井底看向井口似的。 ———————— “阿枫，刚才的闪电和强风是你吧？”冷红林抬头看着想象中的井口说道。 陈珈枫看到面前的书本上突然显示他名字的红色字体，顿时心跳加速。 他本就急着想要立刻跳进书里去，突然看到冷红林念他的名字，并且感觉到了之前他的努力，那种无法参与进去，只能干瞪眼的挫败感得到了疏解，这令他此刻又再一次感到心动。 “是我啊，就是我！lee，她知道是我！”他捧着那本书对lee说道。 lee在一旁感到好笑，拍了拍他的背说：“好了好了，你小点声，她是听不到你喊的。” “如果你和lee可以看到我现在说的话，那想必我们三人刚才的对话你们也看到了吧。”冷红林停顿了一下，像是为了给外面的陈珈枫和lee时间阅读。 “看到了，看到了。”陈珈枫也不管她是否能听得到，自顾自地回答道。 接着红字继续写道： “以防你们看不到，我再简单解释一遍：按照之前的猜想，我们计划给创造此第二层意识领域的人的意识增加一些负荷，好加速「那个人」能量的消耗，等ta完全撑不下去了，或许我们就有机会一起逃出去。 “如果刚才的闪电和强风都是阿枫你制造的，那么你就是目前唯一一个有能力撼动这层意识领域内生环境的特殊存在。”她停下来，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而后睁开眼目光坚定地说： “阿枫，请你想想办法，弄出越多的动静越好。我们等你。” 陈珈枫身体向后仰，同时深吸一口气，他没意识到自己刚刚看这一大段红字的时候一直都在屏住呼吸。 紧接着，他灵活地翻下灵车，掏出玩具枪，围着灵车转了一圈，心里思考着要搞出什么大动静来。 他突然想起似乎还没试过往灵车内部射击，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效果，于是他先尝试着开了一枪试探一下。 “lee，怎么样，有什么效果吗？”他问趴在灵车后箱看着那本书的lee。 lee拿着书爬了出来，递给他看。 新增的内容用黑色手写体写着： 从车厢尾部莫名其妙地飘进一堆肥皂泡泡。 接着又是红字： “快看！是阿枫发射的泡泡！他们果然看到了！”冷红林指着她们来时的方向兴奋地说道。 “这个黑字怎么了，头两次长篇大论阴阳怪气地讽刺你，现在却只用这么几个字简单地描述...看来真的是在保存能量。”lee看着那短短的18个黑字说道。 “没关系，看我的吧。”陈珈枫说着，对准车后箱接连射出几发子弹。 lee听着陈珈枫那边热闹的动静，站在灵车侧面盯着那本书上持续新增的黑字看： 从车厢尾部逐渐袭来无数细碎的彩色几何体，速度很快，但看上去轻飘飘的，让人产生强烈的错觉，仿佛是在二维宇宙里缓慢地穿梭，或是在某个虚无世界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最终裁决 那些几何体一靠近眼前，便像是落在水面上的雨点一般，四散开来，它们面上的色彩一层层渐变着荡开，散发着光泽，似乎落在水面上的不是雨水而是油脂... 许多四散开来的几何体最终融合在了一起，变成一个散发着七彩光泽的旋涡，让人挪不开视线... 好奇怪...这漩涡的正中似乎能通向任何想去的地方...与世隔绝的村庄...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蚂蚁的巢穴...月球上的环形山... 过去...未来...时间的尽头...生命的起源... 归根结底一切都是虚无...没什么意义... 咦...我似乎也正融化在这彩色油脂做成的旋涡之中...正好...我感觉好累... 好柔软...好轻松...它会带我去哪里呢...去哪里都好吧...只要让我逃离，这个漫长的噩梦... 只要... ...... 不...不！这一切还没结束！ lee刚看到这里，忽听见车尾箱方向陈珈枫叫到：“lee！快过来！有人在车上！” 她急忙走到陈珈枫的身边，朝灵车的车尾箱内部望去。 此时陈珈枫刚刚发射的彩色烟雾还没完全消散，只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侧身靠坐在车尾箱里。 ———————— “...枫搞进来的这是什么东西，好抽象...看一眼就觉得...好困...”游优打了个哈欠说道。 “别盯着看，催眠。”楚文侧过身不去看那个旋涡。 游优和冷红林也学着楚文的样子，将身体转向侧面。 目光移开那个旋涡，三人才发现，不单是刚才消失了一瞬间的那扇门，整个地铁的车身都开始出现大量闪烁的区域，有些区块甚至直接消失了。 “你们快看，lee在那里！她身后就是医院负二层的停车场！”冷红林突然惊呼道。 透过闪烁区域，可以看到车厢外面正是他们进来前呆的太平间外的停车场，此时lee正抱着一本书在专注地看，似乎没有留意到他们。 冷红林大声呼唤lee，也没有得到回应，看来这里的声音她也听不见。 三人试图去触碰那些缺口，似乎还有一层薄薄的透明壁垒阻拦着。 但随着缺失的车身越来越多，那层壁垒也在慢慢软化，冷红林能感觉到，还剩一点就能能够突破了。她们和lee所在的领域只剩下一层窗户纸的距离。 就在这时，车厢中的所有灯突然熄灭了。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冷红林听见三声异响，以及一声略带错愕的吸气声。 很快，每扇地铁门上方的屏幕又亮了起来，上节车厢剧场里的服务生、此时穿着裁判服的格吉尔的脸再次出现在屏幕上。 屏幕中的地铁车厢中同样也关闭了照明，漆黑一片，只有画面正中央格吉尔的脸在摄影机灯光的照射下显得苍白瘦削，他脸上挂着兴奋疯狂的表情。 “嘿！选手们！你们那边比赛进行得还顺利吗？我这边有趣极了。”他说着，伸出一只手在鼻子下方蹭了一下。 那双手上满是血浆，血液在他唇上方抹成了一道深红色的小胡子。 “哦，抱歉，先向大家展示一下这边的战果好了。”格吉尔将摄影机的摄像头翻过去，对着车厢内部拍摄。 他先将摄像头对准左手边的座椅，上面坐着拉尔夫，他在此并不是警长，他身穿一件帽衫，牛仔裤。他的腹部插着一把武士刀，一条长刀口竖着切开，使得他的腹腔内容物已经流出了一部分。他脚下有一大滩深红色的液体，圆瞪着眼，很明显已经咽气。 再往前，是那四个年轻男孩，歪七扭八地躺在一片，四人手上握着的武器深深捅在对方的身体里，看上去发生过一场复杂的背叛。 再看下去，整个车厢里到处都是上一节餐车见过的木偶的尸体，车身内壁四处喷溅着黑红色的液体。 “接下来，是重头戏。”格吉尔说着，兴奋地颤栗了一下：“我等不及要看看你们的反应了。” 他快步往刚才的位置走了几步，将镜头一转，对准一个瘫坐在椅子上的人。 那是游优，他左边胸口上有个直径三四公分的洞，垂着头一动不动。 格吉尔从他的脚边捡起一把粘着血的螺旋三棱刺，在镜头前摆弄了一番，接着用力刺入游优胸前的洞口，向右旋转了大半圈后，又拔了出来。 冷红林意识到刚才听到的三声异响就是这一系列动作。 这时格吉尔说：“我解决完这里的所有人，看到你们那边似乎有很大的困难，就决定帮帮你们。” “离完成任务还差一个啊...让我看看...就你吧。”话音刚落，屏幕一转，显示出冷红林的后脑勺。 格吉尔此时已经举起了三棱刺，就在她身后很近的位置。 但似乎这节车厢像之前的卧铺隔间一样，格吉尔和她们根本是在同一地点的不同空间，所以提前没有听见身边有任何声音。 冷红林下意识往旁边一躲，三棱刺只插入了她左边的肩膀，几乎在同时，她感觉楚文在旁边拉了她一把。 短暂地寂静后。 “游戏结束。请胜利者进入下一节车厢，前往终点站，星禾。”列车里突然响起了开头那个乘务员播音腔的广播，同时地铁车厢里的灯全亮了起来。 冷红林发现自己正和楚文站在靠近前往下一节车厢的门口的位置，身边响起那扇门开启的声音。 车厢还是维持着老样子，bug产生的车身缺块已经恢复原状，车内也不像视频里看到的那样血流成河。 她看向几米之外刚刚三人站着的位置，以及视频里游优被刺死的位置，游优消失了... 等等...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冷红林想，难道... ‘咻——’冷红林听见楚文的脖子上响起这样噩梦般的声音，她扭过头看向他的颈环，果然，最后一节蓝色的光也亮了起来。 她抬起头去看楚文的脸，楚文正深深地回看着她，表情平静而专注。 这时楚文的身体毫无征兆地开始向侧面倒去，冷红林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他的身体虽然倾斜着停下了，头颅却滚落在了地上。 第一百一十四章 星禾 冷红林出神地望着那颗头颅，楚文脸上依旧是刚才那副平静专注的表情。 他脖颈处的切口被颈环延伸出的一层蓝色的光包裹着，十分干净利落，没有流出一滴血，看上去非但不惊悚，甚至有种清冷的美感，搭配上他线条流畅的面部，精致对称的五官，一瞬间冷红林感觉像在看一件艺术品。 直到楚文的身体和头颅像被电击要害后的「狼」一样燃起看不见的火焰，而后化成灰烬，冷红林才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欢迎乘坐本次列车。本次列车始发站为苏城站，终点站为星禾站。最后一节车厢将于十秒后分离并爆破，请该车厢内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谢谢合作。” 列车广播开始倒计时：10、9、8、7、6、5、... 冷红林依然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 此时从车厢尾部射进来，在车厢中部炸开的烟花惊醒了她。 4、3... 阿枫...她稍微回过神来，意识到时间不多了，必须振作起来，坚持下去...也许这还不是结局...后面还有机会拯救楚文和游优...也许... 她正想爬起身，右手就被人一把抓住拽了起来，那人拉着她冲向门口... 2、1... 两人在车厢分离的最后一刻跳上了下一节车厢。 冷红林转头一看，是莱拉。 门一关，莱拉大口喘着粗气，面色苍白地摊倒在地上。 冷红林突然想起莱拉刚刚是被自己铐在地铁栏杆上的，她手伸进口袋里掏了一下，手铐的钥匙还在。 再去看地上的莱拉，她左手还握着一把大砍刀，右手被身体挡着看不见，但身下有一摊血。 “莱拉...你该不会...”冷红林上前蹲在她身前，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莱拉藏在身侧的右臂上，右手已经不见了，前臂有好几条深深的刀口...手腕离断处的切口也非常不平整，看样子废了不少功夫才将右手彻底砍断... 冷红林忍着左肩膀的剧痛，脱下身上的速干衣，撕成长布条紧紧绑在莱拉的伤口近端止血。 “对不起...”冷红林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对谁道歉，是莱拉、游优、楚文、还是自己。 她此时感觉这些事情都是可以避免的。 如果她没将莱拉铐起来... 如果她听到异响的时候冲过去救游优... 如果她早点察觉到格吉尔的靠近... 如果她当初没有擅自行动，没有招惹高纯一... 如果... ‘啪。’莱拉抬起左手，一巴掌拍在冷红林的脸上。 但或许是由于失血，这一耳光虚弱无力，倒像是在抚摸一样。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莱拉说道，原来冷红林内心的自责都传进了她的耳朵。 冷红林意识到这里又出bug了，她抬眼望去，眼前的空间已经不是车厢了，而是写字楼高层的公共办公区。 看得出来主意识也处于极限了，办公桌频繁闪烁着，有两张还偶尔闪现到天花板上，留下几件办公用具模糊成一团，在原地打转。 室内的环境如此不稳定，落地窗外的景象也模糊不清，似乎一切都濒临崩溃。 除了正对面的一栋写字楼，完整安静地屹立着。 冷红林感觉到那栋写字楼异常熟悉，她直觉那就是一切的核心，深吸一口气向窗边走去。 越靠近窗边，她就越能完整地看到那栋写字楼的全貌。快要走到头的时候，她终于想起那是什么地方了。 果然，楼顶暴露出来的四个大字写着：星禾大厦。 那是梁垣上班的写字楼，她曾和陈珈枫、lee一同前往，拯救被狼毒污染的梁垣。 她在此第二次与ryan正面交锋，最终ryan的身体在此坠楼死亡。 冷红林不由自主地搜寻起那一切发生的星禾大厦二十八楼，果然...在二十八楼上方挂着一台高空作业篮... 她脑海里一边回忆着当晚发生的一切，一边用目光搜寻着二十八层内的情况。 这时她注意到二十七层的一间独立办公室里有个人躺在地上，正在将什么东西往窗户上砸。 那是冷红林自己...她身穿办公套装，拖着摔断了的一条腿，将垃圾桶往窗户上抛，看着这边求救，没多久便耗尽了力气昏睡过去。 所有的细节似乎都完美复制了当时的情景。 这一幕发生在ryan创造的压缩时间的意识领域中...能如此准确地将它复刻出来的人只有她自己和...ryan... 这时，让冷红林脊背发凉的一幕发生了，对面的‘冷红林’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穿病号服的男子，躺在地上从后面搂着她。 那人的脸她在叶子欣的意识领域里见过...正是ryan伪装成心理医生第一次出现时那张混血的脸... 可她明明记得在二十七楼摔断腿那次，她抬起头看到ryan使用的是陈珈枫的脸... “莱拉，你快来看对面，是不是拿走你身份的「那个人」？”冷红林指着对面的楼说到。 莱拉没有答复。 她正要回头看去，发现对面楼二十八层内正对着她的地方，正有一把办公椅急速冲向窗边，办公椅上还坐着一个人，但无论如何也看不清面孔。 奇怪，冷红林心想，明明刚才二十七楼的一切看上去像放大镜下一般清晰... 两边的落地窗此时都开始闪烁，接着消失了，冷红林这才看清那是莱拉... 她转过头看去，这边的莱拉也已经冲过了她的肩头，连同椅子一起向楼外冲去... 未带任何思考地，冷红林冲上去试图抓住莱拉。 莱拉也转过身伸出右手想要够住冷红林的手，但她没有右手...冷红林伸出的手刚刚够触碰到她手腕部裸露的一条肌腱，莱拉便急速向楼下坠落去了。 ‘如果...’ 莱拉在空中听见冷红林心里的声音... ‘如果我再强大一点...’ 真傻...莱拉心想，明明我先背叛了她，还要一次一次地试图救我...莱拉的心头不再感到恐惧，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闭上眼睛平静地迎接死亡。 随即她感觉脚上一阵向上弹起的力，将她拉起数米，脚上的力消失，再次下坠...就这样弹了几回，她被倒吊在了半空中。 第一百一十五章 终幕 莱拉睁开眼，她看到自己的双脚并在一起，脚踝处绑着一根弹力带...弹力带的另一端连接在高空作业篮的外侧... 蹦极？！什么时候...？ 震惊之余，莱拉有种难以解释的焦躁不安的感觉，她抬起眼去看向刚才玻璃突然消失，导致她掉下来的位置，但由于距离大厦太近，什么都看不到。 慌乱中莱拉看见对面的大楼外竟也吊着一个女人，身穿绿色的礼服裙因为倒栽葱一样的姿势向上半身垂着，中间被她用双腿狼狈地夹着，才不至于全部翻折...那是...我...？ 这时莱拉意识到对面是这里的镜像... 于是她视线上移，看到冷红林镜像的大楼里，冷红林正跪在高空作业篮斜下方她刚刚掉下来的地方，脖子上的颈环此时已经整个亮起了幽蓝色的光。 一个身穿一件大衣，戴着口罩、墨镜、黑色的鸭舌帽，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站在冷红林的身后，向前方镜像中凝望。 眼前的大厦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 ———————— 冷红林猛吸一口气，同时睁开双眼，双手捂在自己脖子上，刚刚她情急之下发动造物天赋变出弹力绳救莱拉的瞬间，明明感觉到了颈环切断了她的颈部，干净利落，几乎只感觉到了少许的压迫感。 现在这颗头还在自己的脖子上...这是不是说明...楚文他们也没事！ 她发现自己坐在一辆小轿车后座。 有人打开车门，探头进来看着她，是楚文。 还没等楚文开口，冷红林伸手用力抓住他的头转过来，说：“楚文！你的头还在！” 楚文的眉头抽搐了一下说：“你再拧就掉了...” “对不起...”冷红林小声说道，缩回手。 楚文听到她道歉，停顿了一下，抓住她的两只手放回自己头的两侧，皱了皱眉，一脸认真地说：“拧掉也没关系。” “顺便一提，我也还没死呢...”莱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冷红林这才发现，原来她也在车上。 “楚文！阿优呢？”冷红林突然想起来，急匆匆问道。 “他也没事，我和游优都是‘死后‘在灵车后尾箱里醒来的。”楚文一边说一边拉着她下了车。 冷红林下了车一看，这辆果然是早些时候被灵车吞噬的楚文的车，而灵车则维持着一切发生前的样子，屁股朝着这个方向，横向停在一边。 “他们人呢？”冷红林四处张望，没看见陈珈枫、lee、和游优。 “在那边。”楚文指着灵车的方向，在那辆车反面，驾驶室的上方，隐约露出三个鬼鬼祟祟的脑袋。 冷红林和楚文走过去，只见那三人正趴在驾驶室的窗户上使劲往里看。 “看什么呢？”冷红林也趴上去，窗户贴了防窥膜，隐约能透过窗户看到车后箱里倒着一个人。 三人都吓了一跳，惊讶地转过脸来。 陈珈枫急忙绕过身前的lee和游优，来到她面前说：“你没事吧？！” “嗯，好着呢。”她微笑着说。 “太好了...我们还以为里面那个一动不动地是你呢。你从哪里出来的？” “那边楚文的车上。”冷红林指着楚文的车。 三人看过去，lee看到站在楚文车边上，四处张望的莱拉说：“那个就是...莱拉？” 冷红林对她点点头。 “那看来里面这个就是「那个人」了。”游优面露敌意地看向里面那个人影。 楚文闪现到灵车驾驶室里，钥匙就放在车里，他发动灵车，打开车尾的门。 几人聚在灵车后面向内看去，冷红林惊讶地发现，里面竟然是早上在高架桥洞隧道里跟踪过她的人。 身穿一件大衣，戴着口罩、墨镜、黑色的鸭舌帽，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此时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这个人！ta早上上班路上跟踪过我！”冷红林一眼就认出了ta的装束。 “刚才你‘死’在里面的时候我也看到ta了，就站在你尸体旁边。”莱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喂！莱拉女士，你鬼鬼祟祟地站我们后面干什么？可别想再动什么歪心思了，你也知道自己斗不过我们的吧。”游优听见她的声音在身后，下意识往前闪了一步，转过身充满了戒备地看着她说。 莱拉怔住了，眨巴着眼睛环视了一圈眼前的几个人，似乎在飞快地审时度势，而后她突然跪倒在地，匍匐着上半身，说： “各位好汉，之前在地铁里多有得罪。恩将仇报，背信弃义，都是我的不是。实在是身处绝境，为谋求一线生机的无奈之举，还请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条生路！等出去了一定重金酬谢！” 莱拉这一跪，让灵车边上的几人不知作何反应，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是个狠人...能屈能伸的...”lee忍不住小声跟游优交头接耳道。 “莱拉...我们也没想把你怎么样...”冷红林轻声说道。 “欸！等等，林，你说了不算。她最开始偷袭的是我，我的脸都被她射箭划破了。”游优插嘴道。 他蹲下来，靠近莱拉说：“重金酬谢就算了，你要我们放过你，出去之后，你之前提到的那本古籍拿来看看，怎么样？” 莱拉一听，心里大喜，想，这群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傻，不要钱，却要那本破书。担心游优反悔，忙说：“成交！” 楚文这时已经爬上了灵车，他摘下车上那人的口罩、墨镜以及鸭舌帽。 是个陌生女人，面相清苦，眉毛、眼角、嘴角都微微向下耷拉着，形容消瘦，面色青白。 “你见过她吗？”楚文转头问跟着进来的冷红林。 她摇摇头，一点印象也没有。 楚文注意到女人双手抱在胸前，大衣胸口里似乎裹着什么东西。 他不便触碰女人的胸口，便投给冷红林一个眼神，她会意，上前从她大衣里掏出一本书。 “这是...”那本书的封面是她跪在大楼落地窗口，脖子上带着蓝色的颈环的画面... “刚才那本不是这个封面吧？”陈珈枫从后面伸出个脑袋来看。 冷红林翻开书，快速浏览了一下，书上记录着刚刚她们经历的一切。 “内容倒是一样...”lee不知什么时候也将头伸了过来。 翻到靠后的几页时，lee说：“等等，这个后记没看过。” 于是几人阅读起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后记 第一部分 后记 我想我低估了你们的能力，勉强坚持到这最后一步，我的意识已经开始渐渐抽离，不足以维持到离开这里。 和苏城的身体坠楼死去的那天一样，我此时也正站在星禾大厦对面的写字楼里向外望去。 无奈心中百感交集，却无法面对面和任何人倾诉，我很遗憾。 规则我了解，等我再次醒来，恐怕就不记得在这里见证的一切了。 所以我不得已，用最后的意志写下这篇后记，将我和苏城的故事，以及我的一个不情之请传达给你们。 是否答应我的请求，全凭你们定夺，无论结果如何，我绝无怨言。 我叫王也扉，曾经是一本文学杂志的编辑。我还有另一个身份，你们对此应该也并不陌生，我是个条狼氏。 六年前我的师傅死后，失去了搭档的我也被迫停止了条狼氏的工作。 直到某一天，发至我工作邮箱的一篇投稿改变了一切。 那是一个笔名为苏城的人写的短篇小说。 小说采用第一人称，大概讲述了主人公‘我’意外发现自己可以窥探他人内心世界，作为小说家的‘我’如获至宝，经常偷偷潜入他人的内心世界寻找素材的故事。 ‘我’在一次试图窥探他人内心的行动后醒来，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变得听不懂别人说话，其他人写的文字、书籍也看不明白，奇怪的是，自己写出来的文字却能够读懂。 这使‘我’不单作为小说家的工作难以维系，就连基本的生存也成问题。 ‘我’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对自己随意窥探他人内心世界的惩罚。 在这个故事的结尾，‘我’家里的食物所剩无几，水电也不知何时停供了，‘我’将最后的手稿寄出，失去了生的意志，躺在床上等死... 一看到这篇投稿，我就知道，这个作者是我的同类。 直觉告诉我，苏城的小说正是他的真实经历。 于是我通过他投稿信息里的地址找到他居住的地方，无人应门。 我向邻居讨来房东的电话，谎称是他家人，许久联系不上担心他的安危。 最终房东帮我开了门，我们在卧室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苏城... 我请了几天假在医院照顾苏城，他醒来后一言不发，也没有问我的来历。 出院后，我带他回到他的家里，扶他躺在床上。 然后我打开手机播放「韵律」，进入了他的意识领域。 苏城的意识领域是一列行驶中的火车，他置身在其中，似乎他是一个旅行中的背包客，一个旁观者，永远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永不停留。 在那里面，我告诉了他关于条狼氏的一切，我毫不保留地向他透露师傅死后我的孤独，以及寻找到同类后的喜悦。 此后，我和苏城自然而然地住在了一起，我们学习了手语，我每天会将书籍带入意识领域供他阅读。 有了我作为他和外界联系的纽带，苏城也渐渐走出了失去理解文字和语言能力的阴影，适应了新的生活。我还帮他发掘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天赋，就是我刚刚对你们使用了的写作天赋。 没错，这天赋本来是苏城的...我的天赋则是空间叠层，也就是将同一地点分为几个不同的空间，这个你们刚才也已经体验过了。 我和苏城的生活原本可以这样一直平淡幸福地过下去... 如果我没有做出那个决定的话... 苏城一直跟我说，他也想做条狼氏，想成为我的搭档。 而我始终都在犹豫，因为他已经失去了理解他人语言文字的能力。 并且我了解苏城，他是个敏感又心思细腻的人，遇到挫折又容易往坏处想，上一次花了很长时间才帮助他走出来，如果再来一次不知道会如何... 但人是会有侥幸心理的，我也不例外。 一次我去拜访一位作者时，前一天还没有任何异样的她，当天却行为诡异，这让我怀疑她或许是身中狼毒。 我思索再三，最终决定带着苏城一起再次来到了她的家中。 进入那位作者的意识领域，如我所料，她确实是中了狼毒...而她恐惧的场景则是写不完的稿子、枯竭的灵感、无尽的催稿... 我只需出现在她面前说一声：“x老师，截稿日期快到了。”「狼」立马便现身了，是她最畅销小说的主人公。 我开启天赋，将那位作者老师的书房分割成两个空间，然后不费什么功夫就将根本察觉不到我存在的「狼」电死了。 我的天赋似乎就是为成为条狼氏而存在的，不是我吹嘘，但除「狼」对我来说的确是易如反掌。 但我仍然需要搭档，因为师傅教给我的放松法需要两个人一起完成。 这种放松法是我师傅从他的师傅那里传过来的，需要两人不断地练习，配合默契才能完成。 那就是两个肢体接触的人，维持与「韵律」同频率的心跳。这种与「韵律」共振的方法一个人做不到，也许就像是电池需要正负两极。 我和苏城经常在彼此的意识领域里见面，所以早就培养了这种默契，所以我有信心能带他一起顺利完成任务。 但除完「狼」，我正要将那位作者电晕，苏城将我拦下了，他说他十分喜欢那位作者的作品，非常希望她也能读一读自己的作品。 一说起小说，纯粹又孩子气的苏城立即变得狂热起来，他坚持要立刻让那位作者看到他的小说。 但是此时我们的手边并没有苏城写的任何一部小说，于是他兴冲冲地询问我可不可以开启写作天赋，将那位作者和我一起带入他的小说世界。 虽然有些无奈，但我实际上非常欣赏苏城的狂热，这种忘乎所以的状态充满了艺术家的气息，所以我默许了。 但我不知道，正是这一举动，为我和苏城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 我全身心地沉浸在苏城梦幻的小说世界里，全然不知道有个人一直在暗处注视着一切... 从小说天赋开启的第二层意识领域中出来后，我忙着将女作家电晕。 苏城在这个时候短暂地失去了意识，但不过十几秒便醒来了。 醒来后，苏城竟以极快的速度自行苏醒离去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后记 第二部分 我震惊之余，也只好躺下来尝试用最费时的办法来尝试苏醒，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吧，我才清醒过来... 醒来后，我赶忙回家找苏城，却发现他还没有回家。 我十分担心...因为苏城无法和他人交流，也不会阅读标识...他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一定困难重重。 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那时候我的苏城就已经不存在了... 我在家里等到了凌晨，不见苏城回来，便报了警... 他们通过监控录像找到了苏城，但是他们说苏城可以非常流畅顺利地和人交流，并不存在理解不了他人语言的问题。并且他亲口说了，不回家只是不想回去...所以他们也无权将他强行带回家... 果然，苏城从那天开始再没出现过。我推测他是通过某种方法找回了理解语言和文字的能力，不再需要我，又难以当面说出口，便不告而别了。 我很快陷入了一种不健康的执念中，我恨苏城，也讨厌这样无疾而终的感情，偏要找到他讨个说法不可，于是花费了大量业余时间去寻找他... 但无论我多努力，始终一无所获，苏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他却主动来找我了... 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了那个人不是苏城。 那天我刚回到家门口，正打算掏出钥匙开门，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 苏城的脸出现在门内，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狡黠疯狂的笑容。 下一秒，他又换回了平时那副腼腆拘谨的面孔。 交谈间，我发现他熟悉我的一切以及我们两人之间的所有秘密，有些瞬间我几乎接受了他就是苏城的事实。 但他的眼神中偶尔莫名露出难以掩饰的空洞死寂，一种超越了时间空间的巨大的孤独，让我脊背发凉。 我不漏声色地和这个新的苏城交往了一段时间，越发可以确定眼前的人绝对不是苏城。 但一种动物的直觉让我没有勇气质疑他的身份。 恐惧... 我几乎可以肯定，如果我擅自揭露我们两人彼此心知肚明的真相或是逃走，我的下场都会像苏城一样——消失。 而我要做的只有忍耐，因为我知道他有个计划。 我那时还天真的以为他完成计划的时候苏城也能回来，而当他完成计划的那天就是我和苏城解脱的日子。 但我万万没想到，他第一次的计划失败了。 那天，他神色惊恐地回到家里，在沙发上怔怔地坐了一会，突然开怀大笑了起来。 我头一次见他露出真正的快乐的表情，他罕见的注意到我，热情地走上前来拥抱了我。 在他松开怀抱的一瞬间，我看到抱着我的人变成了我自己，那个我将一枚闪着光的亮片塞入了我的腹部...趴在我耳边说： “他到最后都以为我真的是你，只要我甜言蜜语几句，就心甘情愿地将天赋交给了我。我现在心情很好，就成全了他，把它给你吧。反正来找你前的那段时间，我也已经玩腻了。” “你到底是谁？”我问道。 我感到一股寒意突然袭来，他语气接近冰点，说：“不要得寸进尺。” 然后一把将我推开。 回过神来，他又变回了苏城，我这才意识到，刚才是被他捕捉到了的意识领域里...眼前的人到底是什么怪物，他似乎懂得所有我听或没听师傅讲过的技能。 后来我才知道他塞给我的是苏城的写作天赋。 晚些时候，他心情愉悦地出了门，我难以抵抗巨大的好奇心，跟了出去。 我看着他进了星禾大厦高处悬着的高空作业篮，我则偷偷溜进对面写字楼差不多高度的楼层，往对面窥视。 不一会，他躺在高空作业篮里，看上去像睡着了一样，但我知道他是进了意识领域里。 星禾大厦二十八楼里没有开灯，只能看到放光的玻璃，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等了不知多久，他爬了起来，我看他似乎正打算操控高空作业篮的升降系统回到顶层离开。 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伸出头向下方的二十八楼张望。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二十八楼的那块落地窗似乎正在向外倾倒。 很快，窗框彻底脱离了大楼，从楼上坠下，同时，一个身穿紫色保洁服的女孩坐在一张办公椅上，女孩的重心完全依靠在落地窗上，也将要坠下楼去。 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了，那个女孩就是冷红林。 一切发生得太快...我还没彻底看清发生了什么，他已经爬上了高空作业篮的边框，毫不犹豫地跳了出去。 他的手在冷红林的背后推了一把，这一推是否真的能拯救冷红林的性命呢？我持保留态度。 但他的的确确带着苏城的身体坠向了地面...我期盼的，在他的计划完成后，和苏城重新过上平淡生活的愿望也随之摔得粉碎。 我再一次陷入了不健康的执念中...我恨冷红林...我甚至开始恨他愿意为了她舍出性命，却连名字都不愿意告诉我...我惊讶于自己居然为他生出了嫉妒之情... 这次我的执念没有轻易地消亡，我跟踪调查你们。 起初，我只是想了解那个人到底是谁，他和苏城，以及和冷红林之间发生了什么，苏城是不是真的消失了... 直到昨天...我意外发现你们消除了刘志威关于意识领域的所有记忆... 我便萌生了另一个愿望。 我决定先在苏城留给我的写作天赋里，验证一下冷红林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并且在最后一站重现星禾大厦的场景。 这里需要解释一下，写作天赋可以窥探到进入书中的角色的内心活动，包括回忆。重现场景可以唤起角色相应的记忆。搭建在场景对面的记忆之镜中，会重现角色脑海里关于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的记忆，包括在意识领域里发生的事。 我原本打算今早在冷红林上班途中动手，没想到竟被她发现了。 终于等到她下班，又杀出了你们几个...正愁没有机会下手，你们竟然集体聚在车里，给我制造了绝佳的机会。 我用他留在家里的捕捉装置，将你们一网打尽，带入了意识领域，于是就有了这本书里的故事。 刚刚我得到了我想知道的几乎所有答案。也确认了苏城再也无法回来了的事实。 至此...我的执念也消散了... 我的最后一个愿望，就是请求你们帮我忘掉一切...拿走我进入意识领域的能力...让我得以永远的摆脱这一诅咒... 虽说这是个请求，但据我所知，我做的事严重违反了你们涤良的道德准则吧？所以我想你们也别无选择，只能答应我的请求了。 ps.我希望可以将我分割空间的天赋和苏城的写作天赋转让给冷红林小姐，以表歉意。 王也扉 第一百一十八章 意外收获 书到这里便是最后一页了。 “她为什么只对林表示歉意？”游优读完不满地说道：“我跟老大明明也被她杀了一次，三棱锥刺进身体很痛的欸！” “没办法，很明显林是这本书的主角。”lee打趣道：“你只是个炮灰而已。” “果然和ryan有关...原来苏城就是那个身体的主人...”冷红林出神地说，脑海里挥之不去从高空作业篮里探出头的苏城那张脸。 游优的推理瘾又犯了，站起身背对着众人开始梳理起了事情的始末： “所以是ryan在被狼毒感染的女作家的意识领域里捕获了苏城，让他进入了他创造的第二层压缩时间的意识领域，苏城意志力薄弱，很容易相信了ryan的蛊惑，意识便被杀死了。 “之后ryan夺取了他的能力、天赋和身体，以游戏的心态利用苏城的写作天赋将莱拉等人先后困在剧场里。玩腻了便回到王也扉和苏城的家中，也许是图谋侵占王也扉的身体，或是单纯出于社交需求的目的，这个我们不得而知。 “在这期间，他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找到了林，将林设为下一个目标。结果第一次行动——也就是叶子欣的意识领域里捕获林的意识进入精神病院的那次——以失败告终。他逃回王也扉家中后，又产生了游戏的心态。 “于是当天晚上，他一步步引诱林到星禾大厦，深入梁垣的意识领域，再次将林捕获。那次发生的一切我们都在刚刚的书上完整地看到了...” “等等，你们看到了什么！？”冷红林突然打断游优的推理，她将手里的书往前翻了数页，果然，她被ryan从后面抱着的那段回忆里所有的细节都完完整整地描述了出来... 连ryan当时整个身体紧紧贴着她的背后，她敏感地察觉到他的身体渐渐发生的变化，这些只有她知道的难以启齿的细节都写了上去...包括她转过身去抬头看到ryan使用的那张阿枫的脸时，她心里五味杂陈的微妙感觉也都描述了出来... 冷红林将书重重合上，面露窘色，一时感觉像没穿衣服被游街示众似的尴尬... “林，你不用不好意思，谁还没一两次这样的经历呢？”游优说道。 看大家不仅没有附和他，反而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游优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下去：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林险些坠楼，ryan用苏城的身体飞蛾扑火式地跳下高空作业篮向内推了她一把，顺便将自己的意识转移到一张芯片上贴在林的背后。 “这一幕被潜伏在对面写字楼里的王也扉看到了，于是她被自己对苏城和ryan两个男人的感情以及对林的好奇和嫉妒所驱使，计划了这次行动。最终她了解了真相，并且见证了林的善良无私和实力，放下了执念。 “也为了让涤良出手，拿走她有关这一切的记忆和能力，以彻底摆脱带给她不幸、令她心力交瘁的条狼氏的身份。 “以上。结案。” “优这次过足了瘾。”陈珈枫看着游优小骄傲的表情说道。 “好了，我们也该出去了。”楚文说着，原地躺了下去。 大家也都陆续跟着他躺下。 冷红林也就地躺在了灵车尾箱里，看到在她身边也躺下来的莱拉，问道：“莱拉，你没问题吧？” “什么问题？”莱拉疑惑地问道。 “你的身体...你在书里困了三个月...”冷红林想到如果没有身体承接她的意识，也许她会直接消失。 “应该不要紧，我记得我突然陷入那本书里的时候，身边是有人的。虽然被你们说的那个叫ryan的人拿走了身份碎片后，我想不起当时身边那人的样子和名字...也不记得那是在哪里...但我能感觉到那个人是我除了爷爷以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应该...大概...可能会保护好植物状态的我吧...三个月...应该还能坚持...吧...”莱拉越说越没有底气。 思考了一会，她又说：“算了！不去想了...这关总要过的！大不了就灰飞烟灭，这个觉悟我也做过了。” 冷红林看着莱拉出神。 “你干嘛盯着我看...”莱拉被她看得有些发毛。 “...对...对不起...”她又下意识地道歉。 冷红林没说出口的是，她真的很欣赏莱拉的性格，顽强坚韧，能屈能伸，雷厉风行，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会想尽办法去争取，很少陷入精神内耗。 她衷心地希望莱拉能够顺利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好好活下去，像她自己期望的那样，平平安安地度过余生。 但她心里总觉得有个令人不安的因素横在莱拉面前，ryan到底为什么要拿走她的身份呢... 冷红林一边想着，一边闭上眼睛。 ———————— 没一会，冷红林便再一次在楚文的车上醒来了，她身边的四个人都还在昏迷状态。她从lee的包里拿出安神香点了起来。 “咳咳咳...”很快，全部苏醒了的五个人，都被狭小的车内点燃的安神香熏得逃了出去。 “......”游优习惯了一晚上随心所欲地说了那么多话，下意识地想开口说什么，但在现实世界中发不出声音，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终于回到现实了...”lee双手扶着膝盖，弯着腰说道。 楚文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一言不发地向太平间对面一根承重柱走去。 他绕过承重柱，来到那后面停着的一辆小型汽车边。 其他人也跟了上去，冷红林在靠近那辆车才发现它没有熄火。看起来楚文是大老远就听见了那辆车发动机的声音。 王也扉就坐在驾驶室里，头上带着诱捕装置，在座位上沉沉睡着。 “看起来这次冒险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陈珈枫看到那装置说道：“这下咱们在老大车里讨论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这装置跟刘志威那个一模一样，难道ryan跟高纯一他们也有关联？”冷红林沉思着说道。 游优轻拉了一下驾驶室的门，门一下就开了。看来王也扉根本没有锁车，一早就计划好了让他们将她带走。 第一百一十九章 时运 游优正伸手打算拿下王也扉头上那个连接笔记本电脑的诱捕装置，冷红林突然叫道： “欸！阿优，等等！” 游优停下动作，不解地看着她。 “莱拉...还不知道她醒过来了没有...现在断掉信号，她可能会出问题吧。”冷红林说道。 “放心吧，我是最后一个醒过来的。我眼看着你们的意识一个一个消失的，包括莱拉。”lee说道。 拿到诱捕装置，楚文说：“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大家先就近找个地方休息几个小时。明天上午十点在医院集合，继续完成我们原本要做的事。” 他将自己的车钥匙丢给陈珈枫，接着说：“阿枫，你开我的车，带他们找地方休息。” 冷红林自觉地跟着陈珈枫，准备往楚文的车那边走，结果被楚文一把抓住：“你，跟我一起。” 正要上车，楚文突然抬起头来看向灵车的方向，像是仔细听了几秒钟后，他快步往灵车的方向走去。 他尝试拉了一下灵车的后门，那门似乎没关严实。 这时冷红林和陈珈枫他们也都围了过来，向内看去。 刚才在意识领域里空空荡荡的灵车后尾箱里，现实中正放着一口棺材。 棺材的尺寸较小，应该是用来存放小孩子的遗体的。 一打开后尾箱大家就都听到了，此时正从棺材内部传出一阵敲打声以及孩子的叫喊声。 揭开棺材，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从那里面挣扎着坐了起来。 他面部画着浓妆，身上穿着一套昂贵得体的儿童正装，看上去正准备前往参加自己的葬礼。 看到眼前的五人，小孩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接着他迅速看向自己的身体。 他似乎对自己的身体感到更加惊讶，以至于惊声尖叫了出来。 直喊到有些缺氧的时候，那孩子停了下来，楞在原地，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放空。 “这孩子是复活了，对吧...”陈珈枫打破了沉默的空气。 “看起来是的...”lee答到。 “...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咱俩想得是一样的吗？” “我知道你们俩在想什么...我也觉得像...”冷红林附和道。 “要不问问？” “这要怎么问啊...话说他的家人呢？灵车司机呢...” 这时小男孩自己开口了：“行了，你们也别大声密谋了...就是我。” “莱拉！真的是你！？”冷红林喊道。 “...完了，这下全完了...”莱拉颓废地坐在棺材里说道。 “想开点，也没那么糟糕吧，这不是相当于重生了吗？”陈珈枫接茬道。 “你不懂！一无所有的人才想着重头来过，我本来已经实现了财富自由，就等着享受人生了，这时候让我重头来过，也太要命了吧！”莱拉崩溃道。 冷红林安慰道：“莱拉，你有赚钱的本事，再来一次也一定可以的。” “不不不...有本事的人多了，也不见得人人都做了人上人啊。 “说到底，财富积累这件事，时也，运也，根本没有经验可谈，也不可复制！不过要说一些小技巧，我还是有发言权的，就好比...” 说起这些，莱拉甚至忘记了懊恼，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她的财富经，这时众人忽听身后有东西掉在地上打碎的声音。 转头一看，一个三十几岁的女士张着嘴站在不远处，她的脚边是一个打碎的骨灰坛。 女人的双手还保持着拿着骨灰坛的姿势，瞪大眼睛盯着坐在棺材里面夸夸其谈的莱拉。 几秒后，她突然回过神来，冲向莱拉，将她扑倒在棺材里，哭喊道：“小杰！” 莱拉咽了咽口水，尴尬地轻轻把女人推开一点，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欲言又止的样子。 “小杰...都是妈妈不好，就不该非让你吃你不喜欢吃的鲍鱼...害得我们小杰差点给噎死了！”女人扑在莱拉身上梨花带雨地说道。 “小曦！”女人突然停止哭泣，对着身后叫了一声。 从太平间里走出来一个年轻女孩一路小跑到女人面前，说：“郑总，有什么吩咐？” “你打电话到殡仪馆取消葬礼，然后回玖郦公馆拿一套小杰的衣服来，这套衣服太晦气了，我要马上扔掉！我带小杰留在医院，再去做一次全身检查。” “是，郑总。”秘书小曦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玖郦公馆...是那个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别墅区吗...”陈珈枫小声在lee耳边问道。 “好像是...”lee回答道。 “妈妈！”莱拉突然甜甜地叫了一声，然后紧紧搂住面前的郑总。 她越过郑总的肩膀，对着目瞪口呆的五人做了个鬼脸。 郑总喊着乖乖，抱了一阵莱拉，转身对着冷红林她们说：“几位，失礼了，是你们听见小杰在里面醒来，把他给救出来的吧？说吧，想要什么报酬？力所能及的我都可以满足。” “不必了，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走了。”楚文回答道，转身就走了。 莱拉挥挥小手得意地跟冷红林告别。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郑总和莱拉，还真像亲生的...”陈珈枫小声议论道。 “投胎也是技术活啊，莱拉刚刚的财富经真没说错。时也，运也。刚好这附近就有一具非常新鲜的尸体，刚好还是个有钱人家。”lee说。 “这是不是说明她本来的身体已经死了啊？”冷红林问道。 “应该是。好了，快走吧，三点了。”楚文催促道。 ———————— 冷红林又一次在夜里来到了「然」咖啡。 从门外就看到阿然站在黄色的吧台灯下，像个守门人。 一进店内，一股黄油的焦香扑面而来。 楚文将车停在咖啡店后门静谧的小道上，将王也扉背了进去。 冷红林跟着他来到吧台前坐下，吧台上摆放着两杯刚做好的拿铁，随即烤箱也像一直在等着他们似的响了起来。 “人我带来了。”楚文头微微歪向一旁斜靠在座位上，依然熟睡着的王也扉。 阿然眼都没抬一下，精准地瞬移到王也扉身前，单膝跪地，一手伸进她的腹部。 手伸出来时，指缝里透着金色的光。而后阿然悄无声息地站起来，往吧台方向走来。 路过楚文的时候，他突然掏出电击器在阿然后腰处电了一下，阿然随即倒在地上。 第一百二十章 选择 冷红林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接着楚文将阿然手心里握着的两枚闪着金光的碎片，和一枚带着几排凸点的金属片拿出来。 他走进吧台内部，按停烤箱的提示音... 深夜的「然」咖啡...倒在地上的阿然...按停烤箱背对着自己的楚文... 太像了...这一切和她刚签订合同那天晚上去动物园的路上做的那个梦太像了... “楚文...这是做什么...”冷红林不安地问道。 楚文将王也扉那枚带凸点的记忆碎片塞进烤箱里，关上烤箱的门。 他的手里还握着两块金色碎片，他捏起其中的一片在眼前仔细看了看，说：“王也扉不是第一个认为这东西带来诅咒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说话时垂着眼，眼神里透出冰冷的光。 “楚文...你怎么了...”冷红林几乎被他的眼神冻住了。 “她希望将这两个危险的天赋交给你，恐怕不单单是因为歉意。”楚文抬起眼看向冷红林，目光柔和下来。 “强大的武器握在不同的人手里，带来的结果也会有天壤之别。王也扉看到莱拉在遇到ryan和遇到你时的两种截然不同的遭遇，就知晓了将这两把利刃交给你才是对她灵魂最大的救赎。” “...我...”冷红林不知如何反应。 “现在选择权在你手上，你愿意接受这两把有可能带来诅咒的武器吗？”楚文的目光严肃认真，内里还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伤感。 她略微思考了一小会，说：“...我不认为这是诅咒。”冷红林心中回想起自己一小时前在书的最终章升腾起的那个愿望：“我希望变强大，我愿意承受随之而来的代价。” 楚文将两个天赋碎片放在阿然的手心里握着，缓缓塞进了冷红林的腹部。 下腹部传来一阵酸麻的胀痛，迷走神经兴奋，令她头晕目眩。 强烈的异物感让冷红林想立刻伸手将碎片掏出来。 她弯着腰跪在地上强忍着那种冲动，额头渐渐沁出冷汗来。 濒临昏厥的时候，那种感觉渐渐消失了。 她抬起头来长出一口气，疼痛消失后，感觉身体并没有什么变化。 “我好像感觉不到有什么不同。” “想着发动一下试试。”楚文说道。 冷红林点点头，集中精神想像着将眼前的空间分割成两层。 顷刻间，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冷红林原以为是和刚才一样的眩晕，勉强维持住站定，才发现真的是空间在旋转。 无数个「然」咖啡像电脑里的文件夹一样在她眼前旋转腾挪。 这无数个空间最终又重叠在一起，她看到眼前的楚文和王也扉都成了模糊的虚像，而环境和阿然都和原先别无二致。 她走向楚文的虚像，楚文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双眼依旧望着她原先站着的地方。 冷红林想到，看来现在她和楚文并不在同一层空间。 她伸手挪动了一下楚文面前的咖啡杯，楚文似乎吓了一小跳，转过头来望了一眼。 她将咖啡杯拿起来，喝了一小口，楚文的视线随着咖啡杯移动，最终定格在了冷红林眼睛的位置。 他说：“你适应的真快。”声音虚无缥缈，像是隔着一层梦境。 “你像鬼魂一样。”冷红林伸手去触摸楚文，手从他身体中间穿过。 楚文好像一点也听不见她的声音，冷红林收回伸出的手。 她察觉到脑海里像有个开关一样，随着一个念头轻轻一眨眼，眼前楚文和王也扉的虚像变成了实像。 楚文这下似乎也能看到她了，他又说了一遍：“你学得真快。” “好像只有我能看到、听到不同层次空间里的人。”冷红林说道，她环视四周，看到阿然依旧是实像... “奇怪，我并没有合并空间啊...阿然刚才也是实像，说明跟我是在同一层空间吧？为什么这一层空间里还是呢...”冷红林问楚文。 “快四点了，我们也快回家休息一会吧。”楚文像是还听不见她的声音一样，还是说在转移话题... 冷红林关闭分隔空间的天赋，不一会便从吧台桌上醒来。 她一抬头，看见刚刚还晕倒在地的阿然竟好端端地站在吧台里... 冷红林看看楚文，他沉默地看着她，几不可察地摇摇头。 阿然像没有任何事发生过一样，转身按掉烤箱的提示音，从里面拿出刚烤好的可颂，摆在冷红林面前。 冷红林心事重重地就着动物奶油一连吃下两个。 回到家躺在床上，冷红林的思绪还飘在「然」咖啡里。 为什么阿然会同时出现在两层空间里...又是为什么醒来后没有像其他在意识领域里昏迷的人一样不省人事... 楚文那时候电晕阿然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为了掩人耳目吗...如果是这样，又是怕谁知道什么呢... 难道说把这两个天赋碎片交给我根本是违规的...楚文该不会要因此受罚吧...楚文一路上什么也不说，问他什么也都没有反应...简直成了另一个阿然一样... 梦...之前那个关于阿然的梦莫非真是以前发生过的事吗...难道我这段时间做的这么多意味不明的梦都是回忆...自己的...以及他人的... 如果是这样...那么那个梦又是什么...那个反复做了好几遍的...关于坠落的梦...楚文在梦里说的会结束一切，又是什么意思... 这么说来...那个梦刚开始每天都一成不变...是在第一次进入意识领域后才开始渐渐有了进展...如果这些梦有意义...到底是什么人的意愿...又想对我传达什么... ....................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莱拉惊恐地向后退去。 冷红林看到自己正在缓缓走近莱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走了两步，面前的莱拉突然闭上眼，接着消失不见了。 冷红林看到自己不慌不忙地走向一个角落，伸出一只手向前抓去，那只手手指修长，手臂上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 那手在空气中抓起什么东西举了起来，不一会，难以呼吸的莱拉现了形。 第一百二十一章 信息素 莱拉被抓着脖子在空中滞留了好一阵子，喉咙里发出痛苦地‘咯咯‘声，双手无力地试图掰动脖子上那只青筋暴起的手。 直到她泛起白眼气若游丝，那只手才松开，她摔在地上。 莱拉的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什么，声音太小，冷红林看到自己蹲下身来靠近她。 “...放...了我...我有钱...”莱拉说道。 “呵呵呵呵...”冷红林听见自己发出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并非因为笑声本身让人胆寒，而是那声音本身...那是她第一次见ryan时他的声音... 那声音语气轻快地说：“那你觉得自己值多少钱呢？” “...我所有的资产...可以全部...给你...” “很遗憾，钱对我来说毫无意义。”ryan的声音说道。 “...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当牛做马...成为你的仆从...我帮你找和我一样的人...来做游戏者...我知道...有一群这样的人...”冷红林看到莱拉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说道，她的眼神里透露出强烈的求生欲望。 “哦？说来听听。”ryan的声音继续从冷红林的口中发出。 “我爷爷死前...叫我去投靠一个叫林千曲的女人，他说她和她的徒弟们都是我这样的人...”莱拉的精神似乎恢复了一些。 “呵呵呵呵...”又是一阵怵人的笑声，从冷红林喉咙深处低沉地翻腾出来。 “多巧啊。”ryan的声音说道：“你这个爷爷该不会碰巧是殷怀仁吧？” “...是...你认识他？”莱拉说完，似乎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ryan的声音似乎并没有打算回答她的问题，说：“那你身上倒是还有些有价值的东西。” “...你什么意思...”莱拉如野生食草动物般敏感地察觉到即将降临的危险，她的声音颤抖起来，眼神里透出恐惧：“我...我跟殷怀仁没有血缘关系！” “我喜欢你，一个识时务的人。”ryan的声音充满笑意：“如果在我第一世的时候也许会想和你做朋友。但现在，你太脆弱了，我稍不留神就会将你碾碎。” 话音刚落，冷红林看到自己再一次伸出那只手，探入莱拉的腹部，莱拉张着嘴惊慌地发不出声音来... 一枚金色碎片被掏了出来，那只手用食指和大拇指捏着那碎片放在眼前看着，说：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跟他斗智斗勇那么长时间都得不到的东西，今天却被你成全了。”ryan的声音充满了感激之情。 “......”莱拉捂着肚子，表情困惑。 “真没想到他在这世上还留有后代，我彻底被他骗过去了。” “你...你已经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了...放我出去吧...” “不行。你得代替你爷爷接受惩罚。”ryan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愉悦：“你就在这里好好地反省一下吧，能不能出得去，就看你的运气了。” 接着，冷红林看着眼前的莱拉迅速变成了一个木偶，脸上惊恐地表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死寂的微笑。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又在倒计时吗？ 冷红林猛地睁开眼，闹钟响了。 ———————— 十点，几人在医院大门口会和，正值人流高峰期，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冷红林跟同事借了重症监护室附近一间示教室的钥匙，几人进去后便将门反锁。 楚文戴上捕捉装置，lee在一旁操作王也扉的电脑。 一切就绪后，lee消失在冷红林面前。 “开始了？”冷红林问道。 “开始了。”楚文点点头说。 “如果不是lee不见了，真是一点也察觉不到...”陈珈枫说：“老大，怎么选择谁进来谁不进来啊？” “心里想着就行了。”楚文回答道。 “那程晓欢呢？”游优问道。 “这台设备可以侵入附近几乎所有电子产品，范围比阿然大多了。真的很好用...发明者是天才吧...这下我真的要失业了...”lee的声音从「树突」终端里传出来：“程晓欢那边有心电监护发出「韵律」，已经捕获成功了。” “走吧，去找她。”楚文说道，走出示教室。 刚刚还人来人往、摩肩擦踵的医院走廊里此时空无一人，楚文并未邀请除他们和程晓欢以外的人进入。 陈珈枫掰开重症监护室的电动门，几人跟着走了进去。 重症监护室里正响起此起彼伏的警报声，大部分的床都空着，监护器失去了和人体的连接，以为是那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便发出尖锐地警告。 只有一张床上还躺着人，就是程晓欢。 四人默契地找好位置，伸出手触碰程晓欢裸露在病号服外的四肢，随即被一道闪光占据了意识。 好美味。 这是再次恢复知觉时冷红林的第一个想法，此时眼前的闪光还未完全消失。 好奇怪...这美味的感觉似乎并非是通过她的舌头接收到的，而更像是...皮肤？ 闪光消失后，冷红林看到自己身处一片沐浴在灿烂阳光下的花圃中，眼前盛开的花朵几乎囊括了她已知的所有颜色，单单是看着就让人心生愉悦。 看？ 这是我看到的吗？她想，那感觉异常奇妙，与其说是看到的，倒不如说是...感受？ 究竟是怎么回事？ “......”冷红林想开口在「树突」终端呼叫，却发现自己没有嘴... 准确的说...整套发声器官都不存在。 她‘听’见「树突」终端里传出谁在说话的声音，但速度极快，像是开了十倍速一般，或者不止... 很快，她发现自己几乎动弹不得，冷红林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谁在尖叫？”她感受到一个‘声音’传入她的...皮肤。 “......”冷红林不知如何回应它。 “别怕...有什么烦恼可以释放信息素告诉我。”那个‘声音’再次传来。 信息素...？ “...这里...什么...”冷红林试着做了。 “看来你还不太熟练，你是新的枝芽吧。”她能感受到，那信息素在传递出一种友好的氛围：“你是不是想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可以告诉你，这是8号试验田。”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迷迭香 “...我们...什么...”冷红林继续问道。 “我们？我们都是已经发芽的试验种呀。我是一株波斯菊。至于你，你自己竟然不知道吗？真稀奇。这样吧，你多释放些香气，我来帮你辨别一下。” “......”波斯菊？冷红林想，我变成植物了？！怪不得，原来所有的信息都是漂浮在空气中的信息素告诉她的...而不是通过哺乳动物的五感。 刚才到现在一直传来的美味的感觉，是阳光...她在进行光合作用... 这科学吗...还是说只是属于程晓欢意识领域的幻想世界... 该不会现在大家都变成植物了吧...这要怎么互相交流呢... “你怎么了...又在尖叫...”波斯菊传达道。 是我的焦虑吗？信息素传达到波斯菊那里就转化成了尖叫...冷红林想，还是快和唯一的线索波斯菊保持联系吧。 “...香气...有...没有...”冷红林努力释放了香气，不知是否成功。 “有了！哇...好迷人...你是一株迷迭香。” “...谢谢...”冷红林想，这应该算是夸赞吧。 “你能向我传达你的样子吗？我想和你做朋友。”波斯菊这样传达道：“我先把我的样子告诉你。” 不一会，冷红林的意识中出现一株植物的形象，那植物头部是一朵紫红色的小花，八片椭圆倒卵形的花瓣，小花盛开着，露出鲜黄色的花蕊，茎部细长。 冷红林感受到波斯菊的周身散发出金色的光，这种金光她看过好几次了，是主意识才会散发出来的，看来这朵波斯菊就是程晓欢本人了。 “...波斯菊...好看...花语是...纯洁...”冷红林用信息素夸赞道，并努力传达出自己的形象。 “迷迭香的花期还没到，再过几个月你也会开花，淡紫色的小花，非常美。”波斯菊感受到冷红林还未开花，便用信息素传达道：“迷迭香的花语是拭去回忆的忧伤...” “...波斯菊，你能告诉我，我要怎么和其他的植物交流吗？”冷红林感觉自己使用信息素的技能渐渐熟练起来了。 “事实上你是第一株在这里和我交流的植物。”波斯菊程晓欢传达道：“如果这周围还有其他会使用信息素的植物，那我们的这番交流也一定传达到了。 “奇怪的是，除了你以外，这片花圃里大量的植物都不曾对我释放的信息素做出过任何反应。” 程晓欢释放的这些信息素还在空气中没有完全消散，冷红林就感应到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从她的身边掠过。 那东西异常庞大，来来回回迅速穿梭在花圃中，在不同的植物面前短暂的停留。 没过多久，那东西也停在了冷红林面前，巨物的停留使得她得以仔细感受，那是个穿着格子装，工装裤，戴着园艺围裙的男人。 很快，冷红林脚下的根系体会到了不同于阳光的另一种美味，水。 看起来来人是个园丁，正在给花圃里的植物浇水。 园丁还没离开，又有两个巨物飞快来到附近。 这次冷红林感应到来者是楚文和陈珈枫，两人还是原来的样子，并没有变成植物。 她用尽全力释放香气，信息素，尝试挥动自己线性的叶片。 “没用的。”程晓欢的信息素传来：“你要传达的信息对我来说非常清晰响亮，但是人类丝毫察觉不到，他们根本没有感受器。” “...那我要怎么让他们知道我在这里呢？”冷红林询问她。 “释放香气。但也只能让他们知道你是迷迭香，并不能让他们知道你是你。你的信息素他们感受不到，他们只能靠视觉听觉来获取太过于具体的信息。但人类的速度太快了，你的移动在他们看来接近于静止。” 的确...冷红林想，似乎在这个领域里。植物和动物对时间的感知不同... ———————— “程晓欢目前是a大农学院的研究生，读的是观赏园艺专业。她的社交网络账号发布的内容几乎全是园艺相关的，看起来是个大花痴。我是指痴迷观赏植物的人。”lee在「树突」终端里说道。 “怪不得这里种了这么多花，那旁边还有好几个大棚呢。”陈珈枫说道，推了推头上的遮阳帽。 “从她发布的内容来看，她的生活里一点喻勇的影子也看不到。我再查一下她身边的人，你们找到林了吗？” “没有，「树突」里也不回话，lee你看看她的身体没问题吧？” “她人看起来挺正常的啊...呼吸心跳都正常...就是脑电图的波形放缓了...不知道什么原因。” “......”陈珈枫这时看到不远处的一片花圃中央有个人正在浇水，也穿着和他们三人一样的园丁装。 刚才一进来，三人就发现同行的冷红林不见踪影，呼叫也不应答，于是便分头去寻找冷红林和其他线索。 陈珈枫看见那个陌生的园丁此时突然停下手中的活看向某处，追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楚文正准备上前跟他搭话，于是他也跟了上去。 “跟您打听个人，喻勇，在这附近吗？”楚文一边说，一边眨眨眼，用虹膜照相机拍下那个人的样子上传至「树突」系统。 “喻勇？是我朋友，你找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那个园丁打扮的年轻人说道。 “老大，这人是喻勇从高中时代开始的好朋友，现在和程晓欢在一个研究所做实验的侯俊。程晓欢社交账号上有张集体照里就有他。他身上没有外来入侵的痕迹，应该是程晓欢意识领域里原生的。”lee这时在说道。 “难道这个就是喻勇说的绿了他的兄弟？”在另一个方向找线索的游优在「树突」终端里说道。 “程晓欢这么大一片试验田里，目前就这一个人吗？”lee问道。 “反正我转了几个大棚都没见一个人影。”游优说道。 “如果程晓欢的意识领域里就侯俊一个人的话，那他肯定是比较特别的存在。” 就在这时，一阵浓郁的异香闯入陈珈枫和楚文的鼻子。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连接 “这是什么味道，突然这么香，香到都有些刺鼻了。”陈珈枫脱口而出。 “这是迷迭香的味道，奇怪...怎么会突然这么浓...难道是刚才浇的水有问题吗...”侯俊一边拿下背在背上的水箱查看，一边说道。 楚文将视线集中在花圃里那一小片矮小的迷迭香上，那一簇簇深绿色略微坚硬的长叶，在这片艳丽的花圃里看上去实在不起眼，但香味却异常的清新特别。 他曾见过迷迭香开的花，白色合着淡紫色，清雅脱俗，在他看来绝不输于这花圃里的姹紫嫣红。 他恍惚间突然感觉到迷迭香的特性很像一个人...几不可见地微笑了一下。 正想着，余光撇见他眼皮底下那一小片迷迭香中的一束似乎快速地闪烁了一下... 楚文聚精会神地紧盯着刚刚闪烁的那株迷迭香，这样仔细一观察，这株植物明显较旁边所有的花草都更加干净，尖细如针的叶片上一尘不染，像是新栽种到室外的。 此时那株小小的迷迭香又完成了一次闪烁...接着直接消失了几秒之久后，又再次出现...然后又接连闪烁了两次... “l...”楚文小声自言自语道，心中有了推论。 “嗯？老大你刚说什么？”陈珈枫凑过来听。 “短长短短，是摩斯密码的l。”楚文一边继续盯着那株迷迭香看，一边回答道。 “短...短...短...短...h。”此时他已经大概知道了这株迷迭香想要向他传递的信息，和他的推论越来越接近。 “短...长...短...短...又是l。”果然，lhl，冷红林。 “lhl...冷红林？！这是冷红林？！”陈珈枫复述了一遍，凑近去看那株迷迭香，此时她的味道已经不再刺鼻。 陈珈枫转过头看着楚文，楚文对他点点头。 “怪不得她不回话，原来她根本就说不了话...”陈珈枫眼神柔和地对着迷迭香微笑了一下，但由于在冷红林眼中人类的动作太快，她根本感受不清他们的表情。 “等等，她是怎么做到闪烁的？”陈珈枫突然问道。 楚文没有回答，他不想让「树突」终端听到答案。 但他心里明白，冷红林之所以可以闪烁，是利用了昨晚他交给她的分裂空间的能力，将此地分为了两个空间，然后在两个空间之间来回穿梭，从而在他们所在这层空间达到闪烁的视觉效果。 “又来了！”陈珈枫没有等来答复，迷迭香就又开始了闪烁。 “长...短...长...短。我记得好像是...c！”他一边观察一边复述：“长...短...短...长...x。短、短、短、短...h。” “cxh...程晓欢。”楚文说道。 “还没结束。长...短...长...短，c。长...长...长...是o，对吧？短...短...短，s。长...长...m。长...长...长...o。短...短...短，s...停下了...cosmos...宇宙？” 陈珈枫疑惑地抬起头望向天空：“什么意思？程晓欢宇宙？” “是指秋英吧？”侯俊突然开口说道：“cosmos bipinnatus cav.，秋英的拉丁学名。有些语境下会直接叫它cosmos。” 他指着迷迭香前方那片小花，粉色，紫色，白色，黄色的一片。 “秋英还有另一个名字，你们可能会更熟悉些，叫波斯菊。”侯俊说道。 楚文用虹膜相机将这片花圃的波斯菊都拍摄下来，很快lee便帮他找到了哪一株是程晓欢。 ———————— 也不知道信息传达到了他们那里没有，冷红林想，如果他们知道了哪朵波斯菊是程晓欢，应该就可以时刻戒备「狼」的出现了吧。 但程晓欢是植物，万一「狼」是像信息素一样，人类的感官无法察觉的东西... 无论如何，现在可以跟程晓欢交流的人只有她，冷红林决定再从程晓欢那里打听更多的信息。 “波斯菊。”她再次释放信息素召唤程晓欢。 等了一会没有回应。 “波斯菊，程晓欢，你还在吗？”冷红林又试了一次，她有些担心，难道刚才她用分裂空间天赋和楚文他们交流的时候，程晓欢那边发生了什么吗。 她正要再释放一次，忽觉有什么东西在泥土里触碰到了她的根系。 那东西迅速攀上她敏感的根须，蛇一样的将之紧紧缠绕住。 「狼」？ 冷红林无法逃避，只能任由那东西逐渐和她的根系融为一体。 紧接着，就像打开了什么电源似的，她的脑中闪过一道电流。 另一个人一生的回忆和感受，如走马灯一般瞬间下载到了她的意识中。 随之而来的是更开阔的视野，和更复杂的感情。 那感觉就像是自己灵魂的容量扩大了一倍，一个恬静，纯粹，洁白的思绪与她的思绪连通，不，更像是融合。 她此时既是迷迭香冷红林，又是波斯菊程晓欢。 不需要信息素来说明，她立刻明白过来，程晓欢通过泥土里的真菌与她产生了连接，此时她们共享了彼此的意识。 现在冷红林不需要废任何口舌或信息素，就毫无保留地知晓了程晓欢的全部。 她知道她最爱吃的东西是草莓，不仅知道，她还能感受到她吃草莓时，酸甜的果汁在舌尖四散开来，柔软的果肉在口腔里融化，那种令人战栗的美味。 她感受到她与父母的羁绊，学业的压力，她对园艺的热爱，对和朋友相聚的期待。 她感知到她认识的所有人，以及她与这些人之间的情感，或深或浅，或好或坏。 但没有爱情。 程晓欢从来没有对任何人产生过可以称之为恋爱的情感，也不曾和谁确立过恋爱关系，甚至暧昧都没有过，无论是跟喻勇，还是跟眼前刚刚这个浇花的男人，也就是喻勇的死党，程晓欢的研究生同学侯俊。这两个男人在她看来，都不属于恋爱的关系。 喻勇的确占据了程晓欢心目中的一大块位置...但却非常负面...他是个从高中开始便对她纠缠不休的不熟的同学，渐渐发展成了一个跟踪狂，是她生活中最大的阴影。 一切都开始于高中时代的一个错误的决定，程晓欢现在后悔极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感知 当时的喻勇和班上的几个男同学起了争执，喻勇被推搡到教室后的黑板上，出了点血。 程晓欢是纪律委员，于是上前劝架，那几个男同学给了她面子，走开了，她给了喻勇一张纸巾擦血。 这个举动在她看来只是班干部的职责所在而已，但现在每每回想起来，她还是很后悔没有第一时间去找老师。 如果自己没有出头，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一切了。 从那天开始，喻勇总是看似不经意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起初程晓欢以为只是巧合，还大大方方地同意和他合照，在食堂遇到也毫不避讳地同意和他坐在一起。 后来...事情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喻勇出现得越来越频繁，学校里也传出了她们两人的绯闻，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甚至传到了老师的耳朵里。 某天下午，从小到大品学兼优的程晓欢，头一次不是以一名班干部的身份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谈话了。 习惯了被老师夸奖的她，在那天头一次遭受了老师严厉的批评，程晓欢难过极了... 从那天起，她便开始躲着喻勇。 可喻勇始终锲而不舍地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上课的时候她无意间发现他总盯着她看，他经常在她回家的路上跟踪她，他偷偷和她报考同一所大学，甚至租房子租在她家附近... 程晓欢想了很多办法来摆脱他，她直截了当地跟他摊牌，告诉他他们不可能，喻勇却一厢情愿地认为她是被逼无奈；她试过报警，但喻勇也从未做过违法犯罪的事；她甚至尝试过让男性朋友假扮她的男朋友来吓退他... 但喻勇依旧像一块狗皮膏药，一张粘鼠贴一样...而程晓欢感觉自己就是一只倒霉的小老鼠...越是用力挣脱，他就粘得越紧。 她索性不再给他眼神，假装他根本不存在，反正喻勇从来没有真正做过什么。 直到侯俊成为了程晓欢的研究生同学... 两人几乎每天在同一个实验室，同一片试验田里做实验，又都对园艺有着浓厚的兴趣，于是一拍即合，成为了非常好的伙伴。 侯俊在程晓欢的心目中也占据了非常重要的位置，但也绝不是爱情，而是对手。 程晓欢从没和任何人提到过，但是她在侯俊面前总有一种自己专业方面不够努力，不够有天分的感觉。 但这种适度的紧迫感反而成为了一种激励，督促程晓欢更加刻苦，也令两个人的友谊更加牢固。 可是在喻勇的眼里，这两人的关系却远不止是友谊... 他无法接受程晓欢和侯俊总呆在一起，在他看来是双重的背叛。 于是他变本加厉地骚扰程晓欢，在社交软件里用龌龊的语言辱骂她，这时程晓欢才知道，喻勇一直妄想自己和她是男女朋友关系...他认为程晓欢和侯俊走得近是对自己不忠... 有天晚上，程晓欢和侯俊做完实验一起从研究所楼里走出来，喻勇堵在门口大骂二人，越说越激动，还伸手掐住了程晓欢的脖子，侯俊劝解无果，便打了喻勇一拳，趁机拉起程晓欢就跑。 后来程晓欢看到了朋友转发给她的那条公众号正义斗士0473的投票...那张模糊的她和侯俊牵着手跑的照片就是那时拍的。 这些信息是冷红林在一瞬间获取的，她这时才知道，他们都被喻勇自说自话的社交媒体账号给误导了，程晓欢根本不是他的女朋友，他只是个有暴力倾向的跟踪狂。 同时，冷红林也真切地感受到了程晓欢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 “长...短...n，stolen...”陈珈枫聚精会神地看完了冷红林最新对他们输出的一大段摩斯密码。 “fear:samples being stolen.”楚文将刚刚看到的句子重复了一遍，并翻译成中文：“恐惧：样本被盗。” “林是想告诉我们程晓欢害怕的东西吧...”四处搜寻了一圈后前来集合的游优说：“但是样本是什么呢？” “是说实验种吧。”一旁的侯俊说道：“晓欢的毕业设计是一种可以有效驱蚊的波斯菊。” “...真没想到程晓欢这么敬业，被男朋友当街捅刀子，最害怕的事情居然是丢失几朵花...” “男朋友...你说的是喻勇吧？他对晓欢只是一厢情愿罢了。事实上我们研究所的人根本没有时间谈恋爱，晓欢更是一门心思扑在她的实验上。”侯俊一边观察植物的叶片一边说： “我就非常能理解她害怕实验种被盗的心情，因为我们都经历过。” “经历过？” “是啊，就在上个月。不知哪里来的背包客，私自闯进试验田，在我们的花圃里拍照上传到网络上，第二天引来了一大批游客。 “刚好那天大家都休假，晓欢当天晚上去研究所拿东西，路过试验田外围的大棚时发现，大棚的塑料布被人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不仅大棚的环境被破坏了，室外花圃的花也被人摘走了好多... “我们好几个人的实验数据就这样被毁了...想起为了这些数据苦苦煎熬的那一个个深夜...我的恐惧大概也是这样吧...” 侯俊话音未落，面前的三人已经开始拔起了花草，陈珈枫甚至开了一发火弹，一把火烧了远处几个大棚。 “喂！你们几个要干什么！？”侯俊大喊着，向离他最近的游优扑过去，被陈珈枫用一发闪电弹瞬间击晕。 霎时间，一派祥和的盛开着无数鲜花的试验田变得一片狼藉。 熊熊火焰迅速在易燃的棚顶和木架上蔓延，棚内的植物被垮掉的黑炭砸毁，好在湿润的花圃挡住了火势，没有继续蔓延。 整个领域像是刚被骑着马杀人越货的劫匪席卷了似的，触目惊心。 但这方法确实奏效了，背靠着橘红色的火光，程晓欢主意识的那朵波斯菊的花瓣开始簌簌地往下掉，热浪袭来让空气在视觉上开始波动，使她看起来在左右颤抖。 注意到这点的三人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等待着「狼」的降临。 一阵轻微的晃动从脚下传来，陈珈枫看到自己脚下的泥土裂开了一条缝隙。 第一百二十五章 寄生 缝隙从前方某处延伸过来，还未等他反应，突然从缝隙里伸出一条粗壮的植物根系。 根系上除了夹带着泥土的细须，还满满当当地结着像果实一般淡黄色的圆形不明物体，密密麻麻的像煮熟的鱼籽。 那条根系抬起后便向他这边重重地抽打了过来，陈珈枫敏捷地向旁边躲开。同时他看见一模一样的根系也在攻击着楚文和游优。 游优躲闪不及被那根系重重抽打在腿上，上面淡黄色的圆球像一包面粉一般爆开，黄色的粉末在空中漂浮着，同时根须像章鱼的腿一样缠住了他的一条腿。 楚文一个闪现躲开根须的抽打，将被缠住脚踝拖行的游优也带到了稍远的地方。 三人站在较远的安全地带，顺着根须刚才拖行游优的方向，和地面上泥土的裂纹，一下就锁定了攻击他们的对象的方位。 是那株迷迭香，冷红林。 “有狼雾...这株迷迭香，也就是林的身上，同时有外来入侵者的痕迹和狼雾的存在...暂时没有看到弱点...”lee的声音在「树突」终端响起，刚刚楚文重新眨眼拍下了此时迷迭香的照片上传给她。 “前所未见的状况。”陈珈枫紧皱眉头说道。 说话间，冷红林的一只根须已经攀上了晕在地上的侯俊背后的水箱，正像水泵一样疯狂地吮吸着水箱中的水，与此同时，迷迭香的本体也在迅速膨胀，原本瘦小的植株瞬间长成了一名孩童的大小。 但她似乎还不满足，又将那只水泵一般的根伸进了侯俊的咽喉。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侯俊便干瘪成了一具苍白的干尸。被吸干的不单只是他身体里的血液，甚至连同组织液，细胞内液，都被她一滴不剩地吸干殆尽。 冷红林这株迷迭香也相应地长大成为一颗高大的灌木，她尖细的叶片由于吸食了血液，合着本身植物的汁液，变成了一种难看的红褐色，张牙舞爪地挥动。 “这下可怎么办？难道要去电林吗...”游优说道。 “不行！”楚文和陈珈枫同时转过头来说道。 “...万一她灰飞烟灭了怎么办...还是先想想其他办法吧。”陈珈枫说。 “我同意，她不可能是「狼」，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先搞清楚再行动不迟。”楚文点点头附和道。 ———————— 感应到试验田被破坏的同时，冷红林感觉到胸中燃起比大棚更加炽烈的火焰。 愤怒中夹杂着悲戚，她感觉到这种感觉的来源，也就是自己通过真菌连接的另外一端正在迅速萎缩——那朵紫红色的波斯菊，花瓣正在脱落，茎也干瘪了一些。 程晓欢悲伤得枯萎了...此时她所有的负面情绪都由与她连通的自己承担了起来。 理智告诉冷红林，这些情绪不是她原生的，但她难以抑制，不受控制地对破坏花园的三个人产生了恨意。 她感应到自己身上腾起了浓厚的狼雾，一时间她感觉身体里又增加了一种相当陌生的情感，一种近似于渴望的感觉... 像是一只单细胞生物依靠简单的电信号从细胞壁吞噬食物，或是执行程序的机器人...仅仅是一种本能，一种顺势而为，不经过思考...那个感觉告诉她要吞噬负面情绪... 冷红林意识到那不是人类的情感，是「狼」... 我变成「狼」了...她的心声被压抑在强大的恨意和吞噬这恨意的本能下，微弱地她自己都难以听见。 那股渴望逐渐攀上她全身每一个植物的细胞...控制了她的行动。 冷红林用仅存的一点理智，眼睁睁感受着自己伸出突然间长得异常粗大的根茎，攻击自己的队友，又将地上躺着的侯俊身上的液体吸食干净，还好他不是真的...被掩埋了的她的理智想到。 那是什么...她注意到根茎上攀附着的密密麻麻的黄色圆球，撞碎之后像面粉一样撒向空中，释放无数孢子... 真菌...程晓欢用来和她建立联系的也是真菌... 程晓欢的「狼」利用了这种真菌...由于她和冷红林通过这种真菌建立了意识的连接，此时的程晓欢又因为受到打击萎缩休眠了，「狼」出现后，混迹在这种温和的真菌里，攀附在冷红林身上吸食程晓欢传导给冷红林的负面能量，就造成了主意识与「狼」同时在她身上寄生的局面... 吸食完侯俊体液的冷红林，长大到一颗小树的高度，她不受控制地射出坚硬细长的针型叶片，射向楚文他们。 起初冷红林并不担心「狼」对三人造成的攻击，这些攻击有楚文和陈珈枫在，很容易就可以避开。 但渐渐地，「狼」开始在她的大脑里越来越深入，几次试图触碰她的天赋，冷红林将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形成一个屏障，保护自己的天赋上。 因为她知道如今自己身上的天赋异常危险，或许会给队友造成致命的危害。 她同时意识到，她的三名队友一次也没有对她进行过反攻...她知道他们害怕伤害到她... 冷红林不知道这样下去她的屏障还能坚持多久...她必须想办法在屏障被突破之前消灭身上寄生的「狼」，哪怕这需要她牺牲自己。 “不要抵抗了。”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响起，冷红林已经无法分辨这念头的来源，是「狼」、是程晓欢，还是自己... 这回轮到她自己的回忆像走马灯似的在大脑里轮放。 她清晰地闻见一阵薄荷烟的气味，那股味道从她父母的卧室中传来...那时的冷红林还没上小学，她被那股清新又夹杂着一丝危险的气味吸引，推开了那间大卧室的门。 “诶！不是叫你乖乖在自己房间呆着别出来吗！”父亲紧张地推开坐在怀里那个抽着烟的年轻女人，冷红林见过她几次，她总是在妈妈不在的时候来家里找爸爸。 正要关门离开，父亲换了一副和蔼的面孔，走上前蹲下来对她说：“小林乖，阿姨来过的事，别告诉你妈妈，爸爸带你去吃麦当劳。” 第一百二十六章 「爸爸」 ............ “小蚂蚁！你走路也太慢了吧！”一个小学模样的孩子在冷红林的背后吼道，接着伸手猛推了她一把。 冷红林拿在手中的早餐面包被这一推掉在了地上，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推她的那孩子。 那孩子看了眼地上的面包，看得出来有些心虚。他又撇了一眼瘦小的冷红林，发现她没有生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便恼羞成怒，说道：“...你...你看什么看。这又不怪我！是你自己活该，谁叫你又瘦又矮，说话声音又小，反应还慢！” “......”冷红林厌恶吵架，蹲下来静静收拾起地上的面包。 看冷红林并不打算和他争执，他感觉到被无视的羞辱，反而更加生气了，越说越起劲： “哼哼，我妈跟我说了，你爸在外面有别的老婆孩子。你妈是没人要的黄脸婆，你很快就没爸爸了！你就是个野孩子！” “野孩子！野孩子！野孩子！” .............. “呵呵...小林啊...你怎么好像突然之间就出落地亭亭玉立的了。”一向和蔼可亲的美术老师突然贴近冷红林身侧说道，目光在她身体上下游离。 她那时候经常去美术老师办公室，将自己课余时间画的画拿给老师看，美术老师总会找出画作的闪光点，并给她一些建议。 冷红林一度认为他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师。 美术老师的这句话乍一听并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但他说话时暧昧的语气和逐渐贴近的身体让冷红林察觉到了危险。 突然间她感觉到老师斩断了他们之间质朴的师生情，将她纳入了女人的范畴，开始用龌龊的成年人的眼光审视她。 十三岁的冷红林刚刚开始发育，原本那个瘦小不起眼的孩子，身体短时间内被雕刻出了优美的线条，她那张清丽的脸在校服的衬托下开始爆发出惊人的魅力。 美术老师不像往常一样细心地看她的画，他的注意力一刻也没有在那幅画上。 他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动，伸出左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 学校在高三下学期有一次关于填报高考志愿的家长会，平时一贯积极参加的妈妈说单位有急事要去外地出差，拜托爸爸出席。 最终是冷红林自己听完了老师的动员会，填报志愿的参考书也由她自己默默收了起来。 家长会结束后，冷红林留下来收拾桌椅，爸爸这才领着一个小男孩出现在她班级门口。 “小林，对不起，爸爸以为是八点开始。” “哦，你打我手机没接是因为刚才借给弟弟玩了，弟弟年纪小不懂事，顺手就给挂掉了。” “你没生爸爸的气吧？带你去吃麦当劳？” “哎呦...你瞧我这记性...看来今天不行了，你阿姨说让我马上送弟弟去补习班呢。小林，下次，下次一定给你补上。” ................ “你爱我吗？” “我不爱你。我不爱任何人。”楚文说。 ................. “别再抵抗了。”那个念头在冷红林脑海里再次出现：“你看到了吗？根本就没有人爱你，你根本一无是处。没有你，你身边的人能够活得更好。你为他们带来的只有灾厄。” “我...灾厄...” “没错，如果不是为了你，你妈妈早就和你爸爸离婚了，两人各自追求自己的幸福，谁也不需要拖累谁。如果不是因为你，喻勇也不会有机会刺伤程晓欢，高纯一也不会找上门来。如果不是你，你珍视的队友也不会三番两次地被卷入奇怪的事件中。” “...那我该怎么做呢...” “尽情释放你的愤怒，你的悲哀，你的疯狂吧。放手吧，别再抗拒我了，你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放手...倒是挺容易的...比这样坚持着容易太多了...只要我放手了，一切就能好起来了吗... 屏障卸下的一瞬间，冷红林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身处一片浓密的黑紫色狼雾中，面前赫然立着一颗巨大的黑色树干，从树干上细密的孔洞里流出黑紫色的树脂。 黑琥树...她在刘畅...也就是高纯一的意识领域里见过类似的一颗，但眼前的这颗比起高纯一那颗要大许多，冷红林仰起脑袋都望不见这颗树干的顶端。 狼雾中，隐约能看到黑琥树旁有一个坐在椅子上的身影...那身影似曾相识。 “我们终于见面了，冷小姐。”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 “「爸爸」？”直觉告诉她，这就是那时候她在高纯一身体里时，出现在地下室帘子后的那个人。 “哈哈哈哈，冷小姐，你也太客气了。”那人夸张地笑起来。 冷红林这才意识到自己将使用的代称直接喊出来有多滑稽。 “可惜我并不打算接纳成年人做我的孩子，我太太的位置倒是新近空缺了出来。但你就算了，你们这些有点本事的女人太麻烦，驯服起来需要用到些极端的手段，稍不留神就弄坏了，还要劳心劳力处理尸体。相信我，我经历过。”那人像在分享戒酒经历一样轻描淡写地说着。 “你和高纯一弄这么多神神叨叨的弯弯绕绕，到底找我有什么事？”冷红林懒得搭理他这番没教养的发言，直截了当地问道。 “既然冷小姐这么直接，那我也不再跟你兜圈子了。我想要你的造物天赋。”男人收起声音里的笑意，像是本就是装出来的一般。 “原来如此。但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不直接来我的意识领域，或者诱捕我，非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从程晓欢这里下手？”冷红林问。 “哈哈哈哈，我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这点信息，就当做是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晚餐。”他又笑起来。 浓雾中，冷红林看到男人挥动手臂，推动身下的椅子一同移动，靠近那颗巨大的黑色树干。 那姿势...他似乎是坐在轮椅上，原来「爸爸」是个残疾人吗... 连在意识领域里都是...就像莱拉在意识领域里也和现实中一样没有身份...这说明他下身的功能不是被意识领域撕裂后滞留在某处...而是被人为的拿走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母株 「爸爸」移动到可以触碰到黑琥树干的位置，用手抚摸着那颗树，说： “这棵黑琥树就是所有其他黑琥树的母株，只要是发生在黑琥树下的事情，没有一件不在我的监控范围内的。 “所以当你那时一进入纯一的意识领域，立刻就被我发现了。你凭空变出一只电击器的事当然也被我察觉到了，那时我就猜测你拥有造物天赋。 “呵呵，造物...这种天赋可说是一切的源头...拥有了它，人甚至可以凭意识自创一个理想中的世界，并在那里成为神...也许我们现在所在的世界也不过是如此... “除了你以外，我只见过两个拥有这种天赋的人。但即使是同样拥有这一天赋的人，他们之间能做到的极限也是有巨大差异的，有些人可以随意创造一个新的世界，有些人却只能变出一些没用的物品... “言归正传...母株和子株之间不需要言语便可以交流，所以，那时候是我暗中指示纯一假装昏睡，他才躲过了你的电击。 “造物天赋是深埋在意识核心的一种天赋，根本无法像其他普通的天赋一样像外置器官一样摘取出来。想要得到它，我只能先杀掉你。 “想要完全杀掉一个意识，唯一的方法是需要那个意识相信自己是在现实中被杀死了，这个说法不知你是不是听说过。 “我虽然没有造物的天赋，无法凭空制造出一个意识领域来蛊惑别人，也没有致幻的天赋，让对方陷入幻觉中来达成目的。但是我可以控制狼毒，狼毒可以让人的意识沦陷在完全负面的回忆中，久而久之人的意识也被狼毒吞噬殆尽。 “按照常理，你第一次进入纯一的意识领域时，就应该跟其他人一样受到黑琥树的诱惑，吃下黑色的树脂感染狼毒，但你没有。那时我就知道，正面出击让你主动感染狼毒这一招行不通。 “所以我们考察了一番，发现这个叫程晓欢的女孩子的意识领域是个绝佳的土壤，进入这里的女人都幻化成了植物，可以通过泥土里的真菌达成联络。 “一旦你和程晓欢通过真菌达成联络，在她狼毒发作的时候，你也会充分地共情，此时狼毒便可以趁虚而入，感染你的身体，直到侵蚀你的大脑，触碰到你意识最深处的核心。 “现在你既然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上述计划已经成功了。” “这么说来...我是在劫难逃了，在那之前，我还有些事想要了解。这黑琥树就是所有狼毒的起源吗？”冷红林的语气冷静得不正常。 但男人的话匣子打开了，似乎并没想那么快关上，他没有犹豫便回答道： “那倒不是，狼毒是更加古老的存在。 “这颗树原本是金色的...枝繁叶茂，生机勃勃，它分泌出的琥珀色的树脂，香味四溢。不同的人能闻到不同的香味，都是每个人心目中最向往的香气... “它的树脂给中了狼毒的人喝下，可以立刻得到治愈...但我没有捕捉的天赋，无法将身中狼毒又不是条狼氏的普通人带入我的意识领域，便无法让他们喝下树脂...这就等于是空有一身本事却无法发挥。 “为此，我潜心研究，终于制造出一款可以不用依靠天赋捕捉人类意识的设备。 “可我的第一次尝试就失败了...可笑的是我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那次执行任务失去意识后在现实中醒来，我失去了下半身的行动能力、知觉，我的大小便无法自控，也没有了生殖能力。 “我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逃往自己的意识领域，却发现原本金色的参天大树也完全被狼毒侵蚀了，不仅如此，我发现在这里我也无法行走... “我被告知，是我要拯救的那个身中狼毒的人的意识在我的领域中大肆破坏，故意将狼毒感染给我...但这也不足以解释我失去行动能力的事。 “无论如何，既然老天惩罚了尽全力想要拯救他人的我，又给了我这颗黑琥树，想必是希望我将狼毒传播出去发扬光大吧。” “你失去了生育能力...所以你将无辜的孩子洗脑，让他们认为你是他们的爸爸？” “无辜？我这么喜欢孩子的人，却偏偏失去了生育能力，难道我不无辜吗？这世上没有哪一个人是完全无辜的，每个人一入世就带着罪孽，谁又能确定我的干预对他们来说不是一种救赎呢？” “你根本不爱孩子，不过是想要利用他们罢了。” “被利用说明有利用价值，有些孩子连利用价值都没有，简单就被其他的孩子取代了，你说是吧？”男人的语气充满暗示，冷红林知道他指的是刚刚看到的她自己的回忆。 “或许吧，但人的价值并不全依靠他人的定义不是吗？” “你大可这样安慰自己，但有几个人可以真正做到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又有几个人可以坦然地接受没有任何人爱自己呢？” “的确是很难，付出真心并能够收获真心只是一个概率事件。但每次的尝试都会是一个机会，如果主动放弃机会，那这个概率就成了零。” “...真佩服你，你的确有两把刷子。一般人被狼毒侵蚀到这个程度，脑海里应该只剩下负面情绪了...不过你还是输了，你已经卸下了最后的屏障，虽然在一切结束之前得以知晓真相，但终究是没有回头路的。 “好了，我已经容忍你传播你那些有毒的乐观主义精神废物观念够多了，该进入正题了。” 说着，男人在空中挥舞着双手。 顷刻间，黑琥树干上浓稠的黑紫色树脂从无数细孔里溢出，在空中结成了一个巨大的团块，向冷红林袭来，将她像一只虫子一样包裹了起来。 黑琥树脂中的狼毒很快渗入了她的身躯，开始变得透明，看上去像形成了一个人的琥珀。 “怪不得叫黑琥树，又将人类称为害虫，原来你真的是在制作人类意识的琥珀。”被树脂紧紧包裹的冷红林依旧能够发出声音。 第一百二十八章 琥珀 “...什么...为什么你还能说话...！”男人对此始料未及。 “你不如走进些，看看你做了个什么东西的琥珀。”冷红林的声音带着笑意。 男人用手转动轮椅两侧的轮子，渐渐从浓浓的黑雾中靠近。 他看上去比冷红林以为的年轻一些，四十岁上下，留了一头三七分的中长发，两鬓的头发向后拢去，下巴微微抬着，神色高傲，看上去有些艺术家的气质。他腿上盖着一张毛毯，看不见下半身的情况。 男人转动轮椅，逐渐靠近冷红林站着的位置，透过散发着淡淡紫色的树脂看向琥珀里面。 细看之下才发现，那里面包裹着的竟是一只和冷红林长得异常相似的等身人偶。 男人显然还没能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他表情愠怒而隐忍，侧着头眯着眼，似乎在回忆几分钟之前所发生的事情的经过。 “造物？不...你的造物天赋被人封印起来了，不可能随心所欲地使用，更别提创造出现实中不存在的东西了... “傀儡？...不...傀儡死亡会现出原形...更何况黑琥树下一切的行动都应该被我察觉才对... “莫非这里是你创造的空间...！等等...木偶...写作！难道你会写作？但不应该啊...写作天赋需要载体，你所在的试验田一片空旷...你是哪里来的载体？”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吧。”冷红林的声音确实从木偶所在的位置传出。 男人突然像是理解了什么似的，脸上的警惕和愤怒消失了，说： “哈哈哈哈...你看吧，我对你知无不谈，却还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你不是刚刚还在提倡用爱回报爱吗？不过虽然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载体，但却知道了你现在搞的什么诡计了。 “你会分割空间吧？怪不得你可以不受狼毒负面情绪的影响，你将自己与狼毒分割在了两个空间，虽然另一个空间的声音传不过来，但你同时作为写作天赋中的写书人，却可以控制这个空间的人偶替你说话。我没猜错吧？” 冷红林有些惊讶，她也没想到这个男人对条狼氏的了解这么全面，自己的计划几乎被他看穿了，除了她使用的载体，是那个无意间由她创造的纯白的空间，她一直将那个空间收纳在意识的某处，以备不时之需。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对条狼氏的事情这么了解？”她没有正面作答。 “冷小姐，你已经不具备享用最后的晚餐的资格了，只要你还躲在那一边，我便拿你没有办法，同样的，你也拿身在这一边的我没有办法。不过嘛，你问的这个问题，我相信很快会有人主动告诉你的。” “你既然了解写作天赋，你应该知道我可以将你变成木偶，困在这里吧？” “你大可以试试看。”男人自信地笑笑说。 冷红林尝试了一下，的确做不到。 “我破解了你的手法，便相当于解开了书中剧场的谜底。这时你想要将我变成木偶，就一定要和我处在同一个空间面对面，这是规则，你作为写书人也无法改变。 “但你自己知道，一旦来到这个空间，你立刻就会被狼毒完全吞噬，因为你已经打开了最后的屏障。你应该知道，当我拿到了造物天赋，你和你的朋友们下场会有多惨。所以你唯一的选择就是放我走。” “真是好计谋。”冷红林通过木偶之口说道。 “冷小姐说笑了，我只是叙述事实罢了。” “先用严密的逻辑进行一番推理，让听众的思维被你牵着鼻子走，接着你推导出一个正确的结论，让听众对你所说的话产生信任感。 “最后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你表现出一种胜负已经决出的松弛，让听众习惯性地相信你推导出的结果。 “人在事关生死的巨大压力下，思路容易变得狭窄，思考也会花费更多的精力。这时候如果有人提供一条看上去不会有任何损失的路，很容易就会顺着走下去。 “但你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我现在所在的空间相当特殊。我利用空间的分割将自己与狼毒彻底隔绝开，随之而来的意外收获就是，我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它一并带走了。 “我不但感受不到生死存亡带来的压力，事实上，连平日里始终困扰着我的不安全感、卑微、愧疚，那些形成我人格的部分也消失了。 “此时我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自信超然，思路也无比的清晰。所以那条你想要通过心理上的盲点遮挡的路我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作为写书人的冷红林清楚地看到男人面部表情细微的变化，恐惧似乎真正爬上了他的心头，他的双手紧紧攥着轮椅的扶手。 “来吧，我带你看看。” 冷红林的话音刚落，男人面前的狼雾便彻底消失了，眼前的景象让他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这样的场景有多久没见过了...该有将近二十年了吧... 刚刚面前那颗黑紫色的高大的树干，此时闪着耀眼的光，金色的树脂从树身上的细孔中流出，树脂散发出的味道...是她...他抬头望去，大树枝繁叶茂，流光溢彩... 男人感觉到心头一酸，尘封已久的回忆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那块包裹着木偶的琥珀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束耀眼的金光。 一个身着白衣，一头乌黑长发的少女从光里走出来，男人一时之间分不清耀眼的是光还是少女本身。等她来到他的面前，他才辨认出那是冷红林。 “你之前通过狼毒，只看到了我记忆的一部分，我现在将一切的全貌传达给你。” 她说完，蹲下来握住男人的双手。 一股酥麻的电流传入男人的身体，他感觉心脏被什么人攥在手里捏了一下似的猛烈地跳动了几下。 ............. “小林乖，阿姨来过的事，别告诉你妈妈，爸爸带你去吃麦当劳。” 接着，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拉住冷红林的小手，拽着她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第一百二十九章 逃离 是妈妈。 “宝贝，爸爸和阿姨在谈工作，我们不要管他们，妈妈带你去游乐场玩好吗？”妈妈蹲下来，温柔地笑着对冷红林说。 冷红林的小手抚摸着妈妈的眼角，温暖濡湿。 “妈妈，你怎为什么哭了？” “妈妈是开心得哭了，一想到马上可以和宝贝一起去游乐园里玩，妈妈激动地眼泪都流出来了。” “真的吗？”小小的冷红林搂住妈妈的脖子。 “当然是真的啦，咱么快走吧。” .................... “野孩子！野孩子！野孩子！” 正叫着，那个孩子被什么人推了一把，摔了个狗吃屎。 “大蟑螂！你挡我路了！” 说话的是一个可爱精致如洋娃娃的女孩。 刚刚欺负冷红林的男孩爬起来坐在地上哇哇哭着，女孩跨过他，来到冷红林面前。 “你没事吧？我认识你，你是隔壁班的，叫冷红林。” “...你好，我也...我也认识你。”学校里没几个人不认识漂亮开朗多才多艺的金玉。 “嘻嘻，老实说，我注意你很久了，一直想和你认识一下来着。”金玉露出有些害羞的表情。 “...我？怎么会...”冷红林感到难以置信，内向又不起眼的她竟然引起了那个金玉的注意。 “你这是什么表情，这很奇怪吗？你一直都有在默默帮助别人吧？都被我看在眼里了哦。” ........................... 美术老师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动，伸出左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小林同学啊，在老师的眼里，你就像一副值得鉴赏的艺术品。与其去看你画的那些毫无天分的风景画，老师更想和你探讨一下人体的美。” 说着，他拉过冷红林的手，顺势将她搂在怀里，另一只手伸到她胸前将她校服的扣子一把扯开。 冷红林用力伸手够起书桌上的一只钢笔，狠狠插入美术老师的背后，鲜血瞬间便汩汩冒了出来。 趁他弯着腰着急吃痛的当口，冷红林夺门而出。 门口站着另一位男老师，看上去像是正打算往门口冲过来的样子。 冷红林心头一紧，心想，完了，这个老师我记得好像是美术老师的朋友... 正准备逃跑，男老师开口了：“同学，别怕，刚才里面发生的事我都听见了，但是门从外面打不开，我正准备踹门呢。” 说着，老师开始拿出手机报警，等待电话接通的时候，他说：“同学，你做得很好，很勇敢，老师一定会帮你作证的。” .......................... “哎呦...不行，你阿姨说让我马上送弟弟去补习班呢。小林，下次，下次一定给你补上。” 爸爸走后，班上一个同学走过来，说：“这你爸啊？你还是比较像你妈。” “那太好了。”冷红林笑着和她打趣道。 “欸，你妈怎么样了？”那同学话锋一转。 “我妈？” “你妈不是扭到腰住院做手术了吗？我妈是那个医院的医生，她说她看见你妈住院了。” 问清楚地点后，冷红林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 她远远地看到病房里，妈妈已经能够下地走路，那个叔叔陪在她身边，两个人像是刚说了点什么，快乐地笑着。 冷红林决定像妈妈不愿意因为自己生病打扰她的学业一样，也不愿突然出现打扰她的幸福，于是默默转身离开，假装自己从来没有来过。 ..................... “一味地沉浸在负面情绪里，就会忘记这世界上还有好人，还有好事，还有值得你奋斗反抗的理由。被爱当然是一种幸福的事情，但是不能只看到不爱自己的人，而忽略了爱自己的人和自己爱的人。我希望你能记得这一刻的感受。”男人抬头看到她的表情，意识到冷红林更多的是在喃喃自语。 她说着，睁开眼将一只手的食指放在男人的额头上。 “你也感同身受。”她似乎读取了他的情绪：“你的乖僻、执念，被黑琥树放大，你原本的善意和热血被遮蔽了起来，你内心这颗金色的大树一直在渴望救赎。此时此刻你和黑琥树被隔开，你又变回了原本的自己。” 男人的眼角像面前的大树一样流下一颗泪珠，反射着金色的光。 “告诉我你的名字。”冷红林将食指移开，问道。 “我叫高舜明。” “高舜明，我可以给你救赎。你可以留在这个空间里，直到我找到办法净化你的黑琥树。但这需要冒险，因为你的肉身并不一定会等你。你愿意吗？”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高舜明哽咽着说道。 “一旦我退出这个空间，黑琥树就会重新占据你的内心。为了防止横生事端，我必须将你变成没有行动能力的木偶。那意味着你将遁入常人难以忍受的漫长的混沌中，你能接受吗？” “...我不想再进入那种状态...每天只要醒着就沉浸在恨意中...与之相比，或许混沌还更加好受些吧...” 冷红林眼含慈悲地望着他的眼睛，高舜明的身体即刻开始僵化，木纹渐渐爬上他的皮肤，眼看就要变作一只禁锢着高舜明灵魂的木偶。 最后的关头，冷红林提前感知到了什么，但等她伸手要拉住高舜明时却为时已晚。 高舜明几乎要完成木偶化的身体凭空消失在了冷红林的面前。 作为写书人的她清楚地感知到他已经彻底不存在于此间意识领域了。 有人将他带回了现实。 随之消失的还有那颗金色的巨树，和另一空间的黑琥树母株。 冷红林早在高舜明透露金色巨树树脂解除狼毒的神奇功效时便已将它喝下，此时她和程晓欢身上的狼毒也已经消失不见。 当她再次回到程晓欢的意识领域时，她和她已经变回了人形，程晓欢也已经被陈珈枫电晕，倒在花圃里。 呆坐在泥土里望着刺眼的太阳，冷红林感觉到刚刚被隔绝的不安全感又渐渐回到她身上了，她垂下头隐忍地感受这种熟悉的酸楚。 刚才里面发生的事情也像一场梦一样，渐渐想不起一些细节。但或许是因为头一回得以窥见始终被这种感觉压制住的她内心深处的另一个自己，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第一百三十章 高烧 面前有两只手一左一右伸了过来，她抬眼一看，是陈珈枫和楚文。 冷红林想起这样的事发生过一次，‘噗嗤’一声笑了。 “谢谢，我自己可以。”她说着，伸出两只手撑着地面，自己站了起来。 “刚才里面发生的事你们都看见了吗？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记不清了。”冷红林用手掸掸屁股上的泥土一边说。 “嗯。我们一直在跟读那本书。”楚文回答道。 “看起来这个高舜明的身边还有其他人，察觉到他要被困住了，就强行将他带走。”陈珈枫说。 “我感觉好像差一点就把黑琥树的母株扣在这里了，好可惜...”冷红林有些懊恼。 “真要把那玩意儿留在你脑子里，没准你也变态了，林。”游优在一旁说道。 “我才不会！”冷红林对他做了个鬼脸。 “不过说起来，我感觉好累...是这个写作天赋太消耗体力了吗...我们快出去吧，我可不希望等会晕在这里将一切完全忘了。” “嗯。我们走吧。”楚文柔声对她说，接着对着「树突」终端另一头守护着他们身体的lee说道：“lee，都准备好了。” ———————— 一行人收拾好东西走出示教室，刚好听见有个医生从重症监护室里走出来，呼叫着程晓欢的家属。 一对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中年夫妇赶忙迎了上去，情急之下还差点绊了一跤，踉跄了几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急着问道：“医生，是我们晓欢醒了吗？” “您慢点，程晓欢人还没有苏醒，但是自主呼吸刚刚恢复了，各项生命体征目前都正常了，等人苏醒后再观察一下，如果人能顺利醒过来的话，恢复正常的希望很大。” 五人互相使了使眼色，心中也松了口气，开始往回走去。 “看来程晓欢不能自主呼吸是因为意识变成了一株植物，植物不用呼吸系统呼吸。这么说来，当时她人如果不是刚好在医院，估计就直接憋死了...这也太幸运了...”陈珈枫说道。 “幸运啥呀...她在医院还不是因为被喻勇捅了几刀...万幸人没事。”lee摇摇头说：“她遇到喻勇就是人生中最大的劫难，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但我心里很替程晓欢庆幸喻勇死了。” “说起来，喻勇的死还有些蹊跷呢...很多地方不合常理...他在逃亡途中到底为什么折返，又是看到了什么才没有看车流就走上前去...他死了，这些恐怕都无从知晓了...”冷红林说最后一句话时一边说一边快速喘着气，她从刚才起就感觉不太舒服，说了几句话便觉得有些喘不过来气。 她停下脚步，弯下腰来手撑着膝盖，身旁的楚文也停下来。 “你没事吧？”陈珈枫赶忙跑到她跟前问道。 “...有点...难受...是低血糖...吗...”她说完便身子一软往下倒去，楚文顺势将她接住，他的手触碰到她的皮肤时被惊了一跳。 “好烫。”他说着腾出一只手摸上了她的额头：“她发烧了。” 很快，冷红林又一次躺在了医院急诊科的病床上。 “这孩子真怪。”急诊科的医生来回翻着电脑上冷红林的化验报告和各项检查结果说道。 “我看了她之前的病例，上次住院...除了脑电图消失就没有其他的异常，但是人进入了植物状态，这实在是有些特殊...这次也是，做了这么多检查，一点问题也没有，除了体温，竟然最高到了42摄氏度...好在现在用了药降下来了...你们家属可要多留意，定期带她体检...如果有什么隐匿的比较深的疾病，一定要早发现早治疗。” 几人从医生办公室回到病房时，冷红林已经醒过来了，正在大口大口吃着lee买来备着的白粥和咸菜。 看到几个人进来，她先忙着喝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口白粥，然后说：“走吧，我们去吃火锅，我肚子好饿！” 火锅店里。 “你真的没事了吗？医生说虽然检查都没问题，但是还是要多观察一下比较好。”陈珈枫的视线越过热气腾腾的火锅关切地照在冷红林脸上。 “放心好了，阿枫，我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冷红林微微笑着对他说，接着她环视了一圈围坐在桌边的众人，面带神秘地说： “刚才你们不在病房里的时候，发生了一件非常怪异的事。我从高烧造成的昏迷状态中苏醒过来后，感觉身体有些异样，像是体液被泥土从身上往外抽取一样，我的潜意识里依旧感觉自己是一株植物。 “这时我试着睁开眼，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才发现自己是人类，并且躺在病床上。我的身上正蔓延出编制成网状的淡黄色潮湿细丝，从我所在的病床上延伸到地面上，然后爬上了我旁边那张床，钻入了床上那个人的皮肤里。” 冷红林描述的这种画面，让人联想起寻找宿主的寄生物，几个人一边听一边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放下了手上的筷子。 “...我记得你隔壁床是个老大爷吧？”lee说道。 “对，就是那个老大爷。...你们怎么都这幅表情？” “...不要在意，你继续说。”陈珈枫本意想鼓励冷红林继续说下去，但露出的笑容也夹杂着一些忧虑：“只是感觉你这个梦目前听起来有些不祥。” “是啊，林，该不会是狼毒还没彻底消灭吧？”lee附和道。 “原来你们是在担心这个，那你们大可以放一百个心，听我说完就明白了。”冷红林继续说道： “那种淡黄色的细丝刚一钻进老大爷的皮肤，老大爷一生的回忆便一股脑地钻进我脑子里，他中风后一侧的身体失去部分支配能力的那种怪异的感受，甚至他好几天不能吃东西，只能用鼻饲，产生的那种对食物的渴望，我都能真切感受到...完全就像在程晓欢的意识领域里，作为迷迭香的我经由真菌和程晓欢连通一样，我和老大爷共享了所有的记忆和感受。” 第一百三十一章 新生 “这时我感知到老大爷的情绪里杂糅了一种强烈的震惊，转头一看，他正目瞪口呆地盯着我看。我意识到在我与他连接后，老大爷也同样读取了我大脑中的记忆和感受，他之所以震惊，是因为获取了我对意识领域和条狼氏的全部理解以及我们之前经历的那些超出他理解范畴的天方夜谭。 “我当时有些慌张，想着糟了，这下违反保密条例了。我赶紧爬起来找手机准备给你们打电话求助，无意中我发现那种细丝似乎可以被我用意念控制，我集中精神，很快便把它收回了体内。 “由于找不到手机，我就拔掉输液管，起身走出病房找你们，结果整个急诊科空无一人。我这时才意识到那里不是现实，要么是做梦要么是意识领域。我知道其实我早在一醒来就该意识到的，可能是因为发烧还有点迷糊吧。 “总之，我尝试了一下，我能够使用分割空间的天赋，才确定自己是在意识领域。于是我往病房走，准备把那个知道我秘密的老大爷搞晕。 “当我路过一面镜子的时候，我看到自己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先前在床上的时候，由于那种淡黄色的细丝网跟这种金光很像，导致我低头看自己的身体竟然没发现。原来我就是那里的主意识！这就意味着，是我烧糊涂了，把同病房的老大爷捕捉进了自己的意识领域！ “我回到病房，用了很多方法，我看他岁数大了，怕打他下手太重把他打死了，最后还是靠写书模式把大爷拉进一个鬼故事里，成功把他给吓晕的... “大爷晕过去后，我试着关闭了意识领域，立刻在现实中醒来了。房间里有大爷心电监护仪产生的「韵律」，所以之后我又试了一次，确定我是真的能够不用那个装置直接开捕捉天赋了！而且还莫名其妙拥有了那种利用微生物个人的意识建立连接的能力。” “......”面前的几人沉默了一会。 “虽然对你会变得很厉害这件事有预期，但是对你最近大爆发式的成长还是感觉有些震惊。”陈珈枫睁着大眼睛说道：“捕捉天赋还好理解点，毕竟我们都见识过。但你这个意识连接的能力...简直像是你自己从植物和真菌那里得到灵感后凭空创造出来的。等等...该不会真是这样来的吧，毕竟你本身的天赋是造物...”他的眼睛突然发起了光，激动地说：“小野猫，我能拜你为师吗？！” “我不收徒弟，只收小弟。”冷红林破天荒开起玩笑来。 “林就像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不单技能爆发，怎么感觉性格也更开朗自信了。”lee说。 “我自己也有这样的感觉，自从在和高舜明见面时隔绝了狼毒和负面情绪后，我有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就好像之前的二十四年里，我的天赋和我的自我都被什么东西罩起来了。 “虽然现在很难说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是我就像是发现了被迷雾笼罩的新大陆一样，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虽然现在我也说不清楚，被罩住的东西似乎还没有完全可以看清全貌。” 这时楚文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说了声抱歉，便起身去接听。 楚文刚走，冷红林的电话也响了起来，她打开手机一看，是一长串号码，国际长途...八成又是高纯一...还是高舜明... “来的正好。”她表现得跃跃欲试，将电话接了起来：“喂。” “...看来你心情很好啊？”高纯一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 “还可以。”冷红林故意用相当平常的语气说道。 “...你别太自信了，喻勇的死不过是一个警告，我本来也并没有想弄死他，毕竟他还是颗可用的棋子。可没想到他竟然做了那样的事，我这才临时起意，给他判了死刑。” “你是怎么做到的？”冷红林一直就十分好奇喻勇生前最后一刻发生的事，原来是高纯一搞的鬼。 “你猜啊！”高纯一说话的语气似乎在毫不掩饰地为自己在谈话中占得上风得意洋洋。 “算了，没什么兴趣。”冷红林浇灭了他的得意，接着说：“你这么做，难道是为了给程晓欢声张正义吗？” “...那又怎么了...我也有看不过去的事。” “说得好听，还不是你们给程晓欢中下了狼毒，害她失去自主呼吸，差点就死了。” “...什么...”高纯一似乎并不知道程晓欢的事，但他显然也不打算和冷红林谈论此事。 “高纯一，你最亲爱的爸爸高舜明怎么样了？”冷红林没有再继续追问他，换了个话题问道。 “你...谁允许你直呼爸爸的名字了！？”高纯一吼道。 见冷红林又半天不说话，他又说到：“...哼，我...我先不跟你计较。你为什么要问爸爸的事？” “怎么？你爸爸来见我了，你不知道？” “我...爸爸做什么事...还轮不到我来管...”高纯一小声说。 看来把高舜明的意识带回去的另有其人，冷红林想，想必高纯一的地位并未触及核心，他甚至不知道他的爸爸做事的动机。 “看来你和你爸爸的目的不同...说吧，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她说。 “...你是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找你，还是在这里装傻？” 冷红林再次沉默，高纯一又一次忍受不住，主动说了出来： “...丽莎...你赶快把我的丽莎还给我！否则...” ‘嘟...嘟...嘟...’冷红林不等他说出威胁的话，便将电话挂断，微张着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怎么了？”陈珈枫急切地问她。 “高纯一打电话来，原来他和高舜明想要的根本不同...他要高丽莎！我居然完全忘记丽莎这茬了...”冷红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么说来...高丽莎这个人自从被你夺舍带回国，又被带回去调查以后，就杳无音信了...”lee也似乎刚想起这人的存在，沉思着说。 第一百三十二章 新的满月 “我还以为那个外国女孩早就被送回去了呢，原来还在我们这里吗！？”陈珈枫说道：“这样做不犯法吗...” “...谁知道呢...”冷红林说道：“高纯一的事，楚文会和董事长他们说的吧，丽莎在他们那里，也只能由他们双方交涉了。” 楚文此时也接完电话回到了桌边，他一坐下便看着冷红林说：“快吃，吃完一起去一趟海边别墅，董事长要见你。” 上次桂图找冷红林去别墅谈话，是因为她遇到了ryan，想必这次就是因为高舜明的事吧... 还真的被高舜明说中了...冷红林心想，高舜明早前在黑琥树母株下说过：很快就会有人主动告诉她有关他的事。当时冷红林就隐约猜到他说的那个人会是桂图，果然。但桂图打电话来的时机也未免太巧了... 结账后，其他三人各自回家了，楚文开着车带着冷红林驶入了出城的高速公路。 “对了，刚才高纯一又给我打电话了，他问我要高丽莎呢，你知道她人在哪吗？”冷红林问楚文。 “不知道。他还说什么了吗？” “他还想威胁我，被我挂断了。你说一会我要主动问问董事长关于高丽莎的事吗？” “......” 冷红林似乎听到楚文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又兴许是听错了...楚文似乎陷入了沉思，她便没再问他。 下了高速，行驶在那条盘山路上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冷红林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发着呆，感觉这一天格外漫长。 前一天早上被大暴雨淋了个落汤鸡...上班忙了一天，晚上下了班便被卷入了王也扉的写作天赋里，开启一段荒诞的故事模式。 刚逃出生天，凌晨又被楚文带去「然」咖啡，塞了两个天赋在肚子里。也不知道会不会不消化，冷红林心想，下意识地摸摸肚子。 早上一直到快五点才睡下，刚睡了四个小时，又爬起来去重症监护室外解救中了狼毒的程晓欢。 在那里面感染了真菌，又感染了狼毒...还见到了高舜明，和他斗智斗勇了一翻...绞尽脑汁开启了写作、分割空间和自创空间三重的天赋，为了解狼毒，还喝下了来历不明的金色树脂...还莫名其妙催生出了利用微生物连接意识的天赋... 这样想来...冷红林感觉自己会发高烧好像一点也不奇怪... 正想着，她猛然注意到天上挂着的那饼月亮...又是满月...上次来这里也是满月...只在满月出现在我面前的董事长...难道是狼人吗？ 冷红林正天马行空无厘头地想着，楚文开着车子突然拐进了路边一处废弃独栋民房的私家车道上。 她侧过脸看了看楚文，他刚把车平稳的停下来，正在拉手刹，熄火。 车辆一熄火，周边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与寂静，四下无人，唯一能听见的声音只有虫鸣，以及不知道什么动物在草丛里跑过的声音。 “停这里干什么？”冷红林疑惑地问道。 她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驾驶室里楚文正用他那双犀利的眼睛严肃地看着她，他的头几不可见地摇了摇，接着说：“去上个厕所。” 冷红林察觉到了楚文并非回答她的问题，更像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她跟随着楚文解开了安全带，下了车，两人默契地将手机留在了车里。 月光下隐约可以看清那栋废弃民房的大致模样，半人高的围墙里，狭长的小庭院杂草丛生，有些野草的高度已经越过了围墙，看上去废弃了很多年了。 楚文围着那栋房子转了半圈，发现有一扇窗户被人打破了，窗台上积的灰几乎让冷红林以为那窗台是灰色的，连散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都蒙上了一层被雨水反复打湿后又反复积累新的灰尘之后形成的波纹状的灰尘。 不管是谁曾经出于什么缘由闯入这栋两层楼的小型别墅，想必也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楚文拉着冷红林跳进了那扇窗户，房间的装修一看就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最流行的风格，姜黄色木质的吊顶和横梁，同色系的柜子桌子也是定制的，固定在墙上。 他摘下手表，又从口袋里拿出钱包、车钥匙，卸下皮带，领带，以及一切可以藏东西的物件，最后脱掉带纽扣的衬衫和西裤...只剩下一件白色的内衬以及四角裤... 接着楚文像安检一样，捏着冷红林的肩膀，将她转了几圈，确保她身上没有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还好我平时都穿没有扣子和拉链的t恤和运动裤...冷红林想...不然得在荒郊野外像楚文这家伙一样只穿着内裤不成... 两个人脱掉鞋子，楚文将一张塑料布翻个面，铺在这间窗户被人打碎的房间角落的一张桌子下面，把所有卸下来的东西一起放在塑料布上，又拉来一把椅子将它们遮起来。 接着二人光着脚，走出那间房，这栋房子的味道非常难闻，发霉的味道加上一股排泄物的刺鼻臭气。冷红林跟着楚文走上二楼，刺鼻的味道稍微淡了点，两人走进二楼的一间空房间内，关上门。 楚文背对着窗户，将冷红林一把抱住，在她耳边说：“抱住我的腰，别说话，别看窗外。” “......”冷红林轻轻将手搭在他后腰处，她面朝着房间的窗口，余光注意到窗外似乎是海边。 楚文突然开始推着她往后退，她吓了一跳，发出一小声惊呼。 他松开怀抱，将脸凑了过来，说：“别怕，相信我。”接着捧着她的脸，吻上了她的唇。 两人的身影很快隐入一片黑暗，进入了一间没有窗的内室，看结构应该是这个房间的衣帽间。 拐进窗户看不见的地方后，楚文放开她，说：“对不起，保险起见不得不这么做...” “...啊？哦...没...没关系，我看出来了。”冷红林虽然知道在演戏，但还沉浸在刚才的氛围里，回过神来感觉脸在发烫，心跳也很快，像极了白天时发烧的感觉，但并不难受。 第一百三十三章 疑 “不过...为什么要脱衣服啊？”冷红林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之前见过他们在纽扣里装监听。有些话我必须在去别墅前告诉你。”楚文皱着眉严肃地说，但他的气息似乎不像平时那么平稳。 楚文的眼睛在适应了黑暗后，看到眼前几乎贴在身上的冷红林正张着水汪汪的眼睛抬头望着他，他能感觉到她的体温心跳，那种混乱的感觉又一次向他袭来。 他稍微往后退了退，喉结上下动了动，继续说：“别在那里对任何人透露昨天晚上在停尸房和「然」咖啡发生的事，王也扉的事情是个意外，没有使用「树突」系统，所以总部没有记录。昨晚由于阿然晕倒了，所以在阿然开启的意识领域中发生的事也没有记录。 “我上报上去的情况，是王也扉违规使用捕获能力，并自愿要求摘除进入意识领域的能力，而她的天赋未知。另外，我把她的天赋交给你的事情也没有向上汇报，这件事绝对不能透露，否则我们两个也会受到惩罚。如果没人问起你新增天赋的事，你最好就不要提起。至于你刚才问的关于高丽莎的事，我会上报，你尽量不要插手。”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冷红林感到奇怪，楚文平时最循规蹈矩，忠于涤良，为什么这次却瞒着上头做这些事。 “...我还不确定。”他说着，突然再次转过头来看着她：“你相信我吗？冷红林。” 冷红林怔了一下，楚文之前似乎从没问过任何人对他的感受，他好像全都知道，也好像从不在乎。 但此时他的表情让他看上去像陶瓷一样易碎。她感觉就像是拨开云雾看到了无人踏足过的仙境，楚文那不曾打开的心扉此时对她一人漏出了一条缝隙着，他在她面前暴露出了自己的弱点。 “......”她不知如何回答。 她相信他。 这是那种在危机时刻他要她做的每一件事她都会无条件的照做的信任，因为她知道无论如何楚文一定会保护她的安全，哪怕牺牲自己的姓名。 但如果说到感情，那又是另一回事了，自从几个月前和楚文重逢后，他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若即若离，让本来就缺乏安全感的冷红林望而却步...她最多允许自己短暂地迷失在他的温柔乡里，但绝无可能将自己的感情寄托在他身上。 “要看哪方面了，作为队友或者朋友，我是百分百地信任你的，很放心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你。”她最后还是决定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感受，但不是全部。 “...你还有半句话没说吧。”楚文直勾勾盯着她说道，让她有些惊讶，她知道楚文能听懂她隐藏的意思，但她原本以为楚文不会主动挑明，推开天窗说亮话。 现在她插翅难逃，似乎非说不可了。好不容易将这段关系维持在了一个稳定的状态，冷红林不愿意前进，也不愿意后退，现在把一切都说穿，也许就意味着彻底的破裂。 也好，毕竟这世上没什么能够永远存在... 这样想着，她回答道：“的确，作为情人我百分百不能信任你。” “我感受不到爱。”楚文突然说，脸上的神情看上去有些着急。“我是说和你之间情人的爱...我感受不到。” “这个你说过了...你不爱我。”虽然听过一次，但再次听到他说出口，冷红林心里依旧感觉到一阵微微的酸涩。 “不对，你误解了。每次进入意识领域，那阵爱意便像潮水一样袭来...”楚文的眼神因为焦急变得有一点点凶巴巴地，里面夹杂着一丝痛苦。 “不会吧...你的意思是说...你的情人之爱被意识领域撕裂了？”冷红林曾经怀疑过这件事，她还偷偷问过lee，但是lee说楚文在意识领域里从没发生过意外。 “各种迹象都表明这个结论...但我记忆中从来没有发生过意外，也没有从昏迷中醒来的经历，每一次进入意识领域我都记得。为此我还查阅了「树突」系统里的记录，都证明了我没有在意识领域里死去过，也没有被强行挤出来过。” “...你能肯定吗...” “你是想问我是否能肯定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是吗，这也是再次遇到你之后我问自己最多的一个问题... “我在意识领域里靠近你，能清楚地感受到令人愉悦憧憬的爱意，这种爱意可以掩盖住一切负面的情绪。但一旦回到现实，那种美好的感情便消失了，只遗留下毫不遮掩的由爱所催生的嫉妒、愤怒、欲望...靠近你让我感觉自己像一头野兽... “这种症状确实像极了被意识领域割裂了爱的能力，但我反复确认，寻找线索，也找不到支持这一结论的证据...这一切都将我的推论引导向一个令人胆寒的可能性...” “你爱的能力虽然被撕裂了...但是有人消除了与之相关的记忆...但是到底是谁，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么做...”冷红林接着楚文的话说了下去。 “这是能解释这一切最合理的结论。至于目的，我只能想到是为了让我远离你，可是大费周章地做这种事，谁能从中获益呢？” “如果说是为了将我们两个人分开，那为什么现在又不来干预了呢，明显我们现在也走得很近吧？而且你的能力在意识领域里算是比较强大的了，单是能够做到这件事就不是一般人了吧...” “嗯。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要避开「树突」系统来做这些事的原因，上头有不少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如果是和我们两个人的关系有关，那也许你也遭遇过类似的事情，只是像我一样忘记了。 “对此我们必须有所准备，增加自己的筹码，以应对突如其来的变化和挑战。至于为什么现在不再次对我们的关系进行干预，还有我们到底阻碍了谁的利益，我也还暂时理不清，那只是我的一个猜测，也许这并不是主要的目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惊犬 “我也感觉没那么简单，背后肯定有更复杂的原因。如果只是单纯的不想让我和你有联系，为什么不把我爱的能力也拿走呢...再拿走我们对彼此的记忆，这样不是更彻底一些吗。” 楚文不说话，表情看上去有些落寞，望着她的眼神射出愤怒的寒光。 “...楚文...你这是怎么了...”冷红林有些被他吓到了。 他看到她眼里的恐惧，回过神来，紧闭双眼长出一口气，他将情绪忍耐下去后，说： “抱歉...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刚刚听到你说出彻底忘掉彼此，我能感受到一阵心酸和愤怒，但是由于对你的爱消失了，我对你只剩下了这些负面的情绪...这感觉很不好受，和你在一起变得像做苦行僧一样。” 说不清为什么，看到楚文现在这种痛苦而有破碎感的表情，冷红林头一次感觉到和他的心灵之间无比地靠近，这让她难以抑制地想要更进一步，一股私密的占有欲迅猛地攀上她的心头。 她开始觉得不被情人之爱包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一刻她想要倾听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 “楚文，你刚才说，没消失的还有欲望是吗？”她一边说一边靠近楚文，也许是她自己心中那座迷雾中的新大陆在作祟，又或许是受到楚文暴露自己内心脆弱一面的感染，冷红林头一次毫不掩饰地释放出自己隐藏在心灵最深处的一面，用一种近乎邪恶的魅惑眼神盯着楚文看。 ...... “你怎么这会顾不上洁癖了？”冷红林嘲笑楚文道。 “事有轻重缓急。”他已经恢复了平静，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走吧。” 走出黑暗的衣帽间，冷红林下意识地撇了一眼窗外，这才发现原来这扇窗口正对着桂图家那座建造在崖壁半山腰上的燕巢一般的白色现代风别墅。 此处地势较低，那栋房子就像在弧形的海岸线对面俯视着这里，由于遥远，不仔细看的话，那栋白色大房子就像是在一堆褐色岩石之上立着的一颗突兀的白色石头。 两人回到一楼那间窗户破碎的房间穿好衣服鞋袜，再回到车上，沿着近海的盘山路行驶，一路无话。 看着楚文将所有负面情绪释放出来后恢复往日的冷漠平静，冷红林不禁感到一阵空虚落寞。 没有那些愤怒和欲望，便真正显示出那催化这一切的爱真的荡然无存了。她暗自希望自己也同样不具备这种不会轻易被释放消耗掉的爱意，那样也自然不会因为在意对方的感觉而产生这种多余的苦涩。 她想到，拿走楚文的爱意也许是一场针对她的刑罚或是诅咒，她又想到，即使没有这种被人拿走情人之爱的事情发生，这世界上那么多男男女女，每天也都在上演着无数不对等的情爱桥段，就像她的父母最初时那样。 想到这里，她的咽喉又下意识地做出吞咽的动作，像以前很多次那样，将自己的难负面情绪和期待吞进肚里。 与楚文相反，短暂地狂欢放纵后，她释放的不是碍手碍脚的负面情绪，而是她以为自己已经快要握在手里的安全感和自我认同感。 迷雾再次笼罩新大陆，一股妖风将她几乎靠岸的船只又吹回了茫茫大海。 冷红林摆摆头，甩掉纷乱的思绪，努力回到眼前即将面对的事情上来。 车辆很快便驶入了海边别墅院外的大铁门内，楚文停好车，两人走向别墅的主体。 庭院里仿古造型的石灯亮着黄色温馨的光，照亮鹅卵石小道以及两边修剪整齐的灌木。 鹅卵石道在中途分岔，连通西南角的一座风雅凉亭。 整体稍显复杂又赞美平衡的古风庭院，与纯白现代简约风格的主体建筑意外地相当契合。 这里如同最高级清幽的度假圣地，如果不是心中怀揣着谜团和秘密，冷红林倒乐意在这里多做停留。 正想着，她隐约撇见凉亭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正侧对着他们蹲在地上，低头看向灌木丛深处。 冷红林用肩膀轻轻撞了撞走在另一侧的楚文，指给他看，说：“你看那是桂岚灵吗？” 楚文看了一眼，看着她点了点头，接着转进鹅卵石小道那条岔路，朝桂岚灵走去。 “怎么了？”他站在桂岚灵身后看去，灌木丛那里表面上看不到什么异样，于是问道。 “楚文！你终于来了，快点帮帮我吧，蛋卷躲在这些植物里面好几个小时了，就是不肯出来！”桂岚灵听上去心急如焚。 “蛋卷？”楚文有些惊讶，蛋卷从小是条外向又大胆的狗狗，社交天赋满点，运动能力拔群，从没见过它因为任何原因躲起来过。 且蛋卷似乎从小对自己拥有一身雪白的长毛有所自觉，玩耍都挑在不会弄脏身体的室内和草坪，灌木丛里这种泥土灰尘一大推的地方，它自己都会主动避开。 楚文趴下来，往桂岚灵指的缝隙里看去，只见蛋卷果真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蛋卷一个月大的时候便在别墅里长大，每周都可以见到楚文几次。楚文是它是除了桂岚灵以外最喜欢的人类，每次楚文来到别墅外，他都会闻到他的味道，然后立刻从房子里面跑出来迎接。 但此时别说迎接了，它就像看到一个会威胁自己性命的人一样，往缝隙更深处退了退，然后对着楚文呲了呲牙，发出低吼声以示警告。 “...灵儿，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楚文也是头一回见蛋卷这幅样子，一头雾水。 “我不知道...但是从我下午回来开始，一切就很奇怪...离和蛋卷都没有像往常一样出来迎接我，我在蛋卷平时的活动范围里到处喊它的名字，但是始终不见蛋卷过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意料之外 “我想到离可能在爸爸的房间，就打算坐电梯下楼，问问蛋卷到哪去了。电梯从负二楼上来，门刚打开，蛋卷居然在里面...我从来没见过蛋卷独自乘电梯，如果不是跟着我，它甚至很少会下楼活动，当时感觉特别怪异... “但是总算找到蛋卷了，我还是松了一口气，正打算蹲下来抱抱它，结果蛋卷也像现在对你这样，向电梯里面退了两步，对着我呲牙... “我们僵持了一会，它突然看准时机，飞快地从我身边跑了出去，我赶紧跟了上去，但是它跑得太快了，我根本追不上...它到处绕了绕，最后出了房子。然后它沿着院子主路直冲向尽头的铁门，好像想要跑出去。 “好在铁门和别墅周边的围墙根本没有让它跑出去的空隙，它又在院子里绕了一圈以后，警惕地盯着在不远处跟着它的我，周旋了一会，最后它就躲进了这里...我把它最喜欢的所有食物和玩具都拿过来，在这里哄了它几个小时，它还是不肯出来...” 桂岚灵终于找到熟悉的人倾诉自己这整个下午诡异的经历，又因为被最爱的狗狗视为陌生人的强烈委屈感，这一刻所有的情绪化作泪水涌出她的眼眶。她一头扑在楚文身上哭了起来。 “啊——啾...”才哭了没一会，桂岚灵推开楚文，打了个喷嚏，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说：“楚文...你身上怎么一股灰尘味...” 楚文清了清嗓子，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冷红林。 桂岚灵看到了他这个细微的举动，她走到冷红林的身前，弯下腰在她胸前也闻了闻。 她捏着鼻子往后退了两步，说：“你身上怎么也有灰尘味，比楚文的还大，你们两个到底从哪里过来的，是去挖煤了吗？” 三人尴尬地僵在了原地，冷红林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她不想骗人，但也不想说出自己的私密事。 “楚总，冷小姐。请跟我来吧。”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僵局，三人转头一看，离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鹅卵石路往凉亭的分岔口那里。 “离！你这是去哪了？一下午不见人影！你快想想办法吧，蛋卷它像是病了！”桂岚灵冲着离哭诉道。 “小姐请稍等，现在董事长有重要的事需要我处理。”离用清冷地声音回答道。 “......”桂岚灵不知怎么反应，离的声音听上去与其说是礼貌，不如说是疏离。直觉告诉她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这样的时刻。蛋卷变成这样难道只是巧合吗？也许这一切都有联系... 她不再说话，闷闷不乐地坐在凉亭里，守着灌木丛里惊恐的蛋卷。 冷红林和楚文跟着离走进了别墅的正门，穿过玄关，来到露台外的那条长走廊上。 露台上那张白色的沙发正如上次一样，在月光下显出淡淡的蓝色。 冷红林惊讶地发现露台最深处的栅栏边上，比上次来时多了一样物件，一台望远镜... 冷红林不由地往更远处眺望，虽然不像从对面望这栋别墅一般那样显眼，只能看见环形海岸线对面黑压压的一片。 但那台望远镜的镜头并未对着天空，而是向下倾斜着，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真的有人刚刚在这里监视着废弃房屋中的他们... 现在又光明正大地将这台望远镜原封不动地摆在这里...是故意想让他们知道自己被监视了吗...告诉他们，你们的那些小动作，我都看在眼里了哦... 电梯里，离突然转头对楚文说：“楚总，关于你刚才上报的关于高丽莎小姐的事情，董事长让我跟您反馈一下。对于她的调查已经全部结束，高丽莎小姐不久前已经自行离开。” “收到。”楚文面无表情地说。 冷红林很想立刻用菌丝联络楚文的意识，好知道他心里此时是否和自己一样震惊。这样的结果出乎她的意料，她原本以为高丽莎会做为他们与高舜明之间谈判的筹码，难道说这件事已经处理完了，只是高纯一给她打电话要人时还不知情...这样一来是否说明高舜明已经不具备威胁了呢...她盼望着董事长等一下见面会跟她说明一切... 另外一点让她震惊的便是离口中的那句自行离开...高丽莎无疑是个危险人物，又是个外国人，虽然她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但让她自行离开实在是不合常理。即使是消除了她关于这一切的记忆，也不至于让一个无依无靠偷渡过来的异国少女独自离去吧...也许她的一切生活起居已经安排妥当...又或者这里面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来到桂图的房间门口，离转过身礼貌地说：“楚总，请先留步，董事长想先跟冷小姐单独聊聊。” 离转身开门的时候，楚文和冷红林的目光有了短暂的接触，他的眼神平静坚定，让她被望远镜和高丽莎的消息扰乱的内心稍有平复。 进了门，房间正中依旧是那副淡雅的屏风，冷红林跟随着离绕过屏风，来到床边。 这一次病床已经被摇起来了，桂图的身体靠坐在床上，直直凝视着黑暗的海面，顺着他目光的方向，便是一楼露台望远镜指着的方向，让冷红林心下一紧。 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无端联想有些好笑，像极了做了亏心事之后看什么都觉得和自己有关一样，紧张感随即松弛下来了些。 冷红林提醒自己，桂图的意识被困在自己的意识领域无法出来，他的身体是植物状态，他的目光也只是随意地摆放在某处，意识根本不能通过那双眼睛看到任何东西。 此时离走到桂图床边，对他轻轻耳语。 “......”这一举动令冷红林有些错愕，再仔细看，离的两只耳朵上并没戴「树突」终端... 此时离的身体挡着冷红林的视线，她看不见桂图的脸。 只见离点了点头，转身对冷红林礼貌地稍微欠了欠身，便走到房间的角落待命去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复苏 冷红林的视线跟随着离，有些许疑惑，但很快她脑子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整理出了一个答案。 还没等她转过头去确认，对方开口了。 “你的本职工作是医生，不知道对康复治疗了解多少。”一个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声音从床上那个本该是植物人的身体里传了出来。 “...董事长，你...醒了！”冷红林虽然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但还是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 桂图的声音和上次来的时候在意识领域中听到的有些区别，更年轻也更虚弱沙哑一些，构音吐字也有明显的问题。 考虑到他的身体已经十八年没有使用过，似乎完全可以理解。 桂图的身体从二十八岁被ryan把意识困在自己的意识领域里后，就成了植物状态。 如今他的身体经历了四十六年的岁月，由于长期呆着这间房里，又有专人伺候着，阻隔了风吹日晒，他的面庞看上去异常年轻，像是刚刚三十。 他身体上的肌肉也由于长期废用导致大量萎缩，看上去瘦弱干瘪。加上苍白的皮肤以及其下异常明显的青色血管，整个人看上去如吸血鬼一般。 谁能想到，由于在ryan制造的压缩时间的意识领域里度过了四十五年，实际上现实里只过去了四天，所以他身体里的灵魂总共已经度过了九十一年的光阴。 此时冷红林的脑子里还闪过一个念头，昏迷十八年后苏醒的植物人的案例，可以写一篇论文发在期刊上...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告诉自己。 “抱歉，吓到你了。”桂图艰难地转过头，他脖子上的肌肉已经萎缩了不少，一个小小的转头动作都令他疼痛不已，并伴随着头晕。 闭着眼睛皱着眉忍受了一会，难受的感觉稍微缓解了，桂图睁开眼睛继续说： “...没有提前和你们打声招呼，因为我今天刚刚醒来，还不打算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他又痛苦地闭上眼睛，这次是因为咽喉的疲劳感和疼痛。 “不用勉强...要不等您恢复一些了我再来拜访。”冷红林说。 桂图的手稍稍抬起一点，微微摆动了几下，很难看出是要表达什么意思。 “...我很好，不用在意。”他说着，嘴角撇了撇，看样子是想做出微笑的表情，他接着说： “...实际上我很久没感觉到这么好了...别看我现在还很虚弱...身体是不会骗人的。我用七十三岁老人的身体在意识领域里呆了十八年，此刻我能感觉到年轻。 “我想这种轻盈自在的美感，你们这些本来就年轻的人估计体会不到...这种年轻可以让我忍受随之而来的痛苦...” “...恭喜你。”冷红林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心头有些不安，眼前的事她需要些时间消化，刚刚这些信息又带出很多不确定性和谜团。 并非她不愿看到一个植物人的苏醒，只是本身这个人的昏迷并非科学能解释的，那他的苏醒又到底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与恶魔做交易...冷红林不知为何脑海中出现了这样的念头... 桂图虽然身体虚弱，但目光却敏锐狡黠，他似乎看穿了冷红林的口是心非，便没有继续客套，而是说：“我目前的精力有限，回到刚才的问题，你对康复治疗有多了解。” “我专业不是做这个的，但认识一些朋友，您需要的话可以介绍给您。” 桂图再次摆摆手，这次可以看出他的意思是说不必了。 “不是你的话就算了。”他说：“毕竟让外人来这里风险还是很大，我会另想办法。”桂图说完将头转回了正面，又是一阵疼痛，令他眉头紧锁。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冷红林甚至怀疑桂图又回到了植物状态，她伸长脖子偷偷往他的正面看去。 这时他突然又开口了，声音嘶哑：“帮我个忙，我醒来的事暂时不要跟任何人说，我累了，改日再聊吧。” 冷红林心乱如麻，一切都与预想地完全不同。她本来以为桂图叫她来是为了说高舜明的事，也预设他会问自己新增的天赋是哪里来的。但这些都丝毫没有提及... 更让她不知所措的是桂图醒来的事，这样天大的消息，她竟然莫名其妙地成了少数知情人之一...这让冷红林感觉到了进退两难。 来之前她刚和楚文统一了战线，楚文将背着组织做的事告诉了她，如果她在楚文面前替桂图保守这个秘密，算是背叛吗...但如果她不答应帮他保守这个秘密，也许会令桂图生疑... 她忍住没有问桂图任何问题，只说了一句那我走了，便转身准备离开。 刚绕过屏风，桂图沙哑的声音又响起，说：“这栋别墅是这几年才按照那里面的样子建造的，而不是反过来。我看了离拿过来的照片，还原的相当完美...如果不是身体的感觉年轻了许多，我甚至有些恍惚自己是不是还在那里面...” 他又停顿了一会，冷红林站在屏风的背面，并非等待他接下来的话，而是震惊于桂图刚刚叙述的事情。桂图想必是对这栋别墅感情颇深，以至于连看不到的外界也要建设一座一模一样的建筑... “将它设计出来的正是那个人。”桂图说这句话时气若游丝，接着疲倦地沉入梦乡。 离从角落走过来，带着冷红林走出了房间。 楚文背对着房间门坐在待客室中间的单人沙发上，门一开，他微笑着走过来，没有问任何问题。 往回走的途中，冷红林仍在想着桂图所说的话，在中心默默整理着。 首先，他叫自己过来的目的是想寻求康复方面的帮助，因为长期的卧床导致他肌肉萎缩，肌腱挛缩，需要做大量科学专业的康复治疗和锻炼才能逐渐恢复。至于为什么找冷红林，是因为觉得她是自己人，值得信任，如果找外人来有泄露秘密的风险，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理由表面看起来非常充分...但真是如此吗...桂图完全有能力在不让她知道的情况下了解她的学术背景，却非要把她叫过来当面问，然后让她保守他的苏醒，这个天大的秘密...怎么想都有些多此一举...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发疯的狗 其次就是他隔着屏风时说的那些话...设计这栋别墅的那个人，指的大概率是那时把桂图困在自己创造的意识领域里的ryan... 如果是他，ryan害得桂图做了十八年的植物人，桂图难道不恨他吗...为什么还要在现实中建造出一栋一模一样的他设计的房子... 此时冷红林和楚文已经下了电梯，来到了通往一楼玄关的长廊上，她再次望向露台，刚刚那台望远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拿走了，就像从没存在过一样... 想起那个望远镜，冷红林脑子里灵光一闪，也许是有人通过望远镜看到了她和楚文的密会，桂图因此改变了这次谈话的内容...她想，我们已经暴露了吗... 冷红林看了看楚文目不斜视的侧脸...一向观察敏锐的楚文不可能没有注意到那台望远镜，但是他不知道桂图醒来了的事情，以及他刚刚说的话...他能意识到危险吗... 冷红林实在理不清，该在什么时机告诉楚文刚刚发生的一切呢... 刚出别墅的大门，冷红林就听见院子里桂岚灵的说话声： “过去呀，你们俩！上那边堵着它呀！”桂岚灵此时正指挥着四个别墅的安保人员，他们中的两个在凉亭那里打着手电筒，拿着一根头部带拳套的棍子，试图将躲在灌木丛里面的蛋卷套出来。 另外两个本来在一旁待命，现在在桂岚灵的指示下，已经绕到灌木丛的后面堵着，以防蛋卷从另一边逃跑了。 桂岚灵注意到楚文和冷红林出来了，焦急地看了看灌木丛，又看了看楚文他们，最后选择了先去跟楚文他们说话。 “怎么这么快就说完了...这点时间，光是进去老头脑子里再出来都不够吧？”她一脸狐疑，接着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毫不掩饰脸上的得意，说：“我知道了，爸爸又耍小孩子脾气，闭门不见了吧？” “怎么早点不找人帮你抓蛋卷？”楚文不回答她的问题，转而问道。 “...你过来，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她警惕地看着一旁的冷红林，拉了拉楚文的手臂说道。 桂岚灵靠过来，对着俯下身的楚文耳语道：“我不是刚才说了，我一回来家里就很奇怪吗...不止是蛋卷和离的事情...那时候家里一个人也看不到...平时在别墅里工作的人，都不在岗位上...现在看到的这些，也是刚刚才陆陆续续出现的... “我问他们去哪里了，所有人都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刚醒过来...有两个说在监控室里醒来的，另外两个说是在地下三层走廊里...楚文，家里一定发生什么事了...蛋卷害怕成这样，会不会是在楼下看到了什么东西...刚才你们去爸爸房间，到底见到他了没有...” “放心吧，董事长没事。”楚文安慰她道。 “...我刚才看不到人...其实想过要去看看爸爸的...但是离不在，我实在没有勇气进那个房间。 “楚文，你知道的，我一直害怕看见爸爸那副样子...”桂岚灵依旧对着他耳语：“楚文，我是不是很自私，如果爸爸真的出事了，那就等于是我害的了...可我心里只想着受到惊吓的蛋卷...老实说，发现自己这样的态度后，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楚文轻轻搂住她，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没有说话。 冷红林一直知道楚文对桂岚灵不是男女之情，今天也得知了楚文早已失去情人之爱的事，这个拥抱的意味更不可能是爱情。理性告诉她，这八成就是亲情，从小一起长大，把她看做妹妹或是什么之类的疼爱着。 但她还是感觉到被这个动作刺痛了...因为她突然明白，在没有情人之爱的楚文心里，必然有比她更重要的人。 我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起这些事情了...她想，不是一直也不打算在这段感情上有什么进展吗... “它往那边去了！你们俩快抓住它！”这时凉亭里用圈套套狗的一个安保人员对着灌木丛内侧的同事喊道。 “诶！诶诶！！！这狗疯了！！！”灌木丛里的一个安保尖叫起来，他本来已经和另一个同事讲狗扑倒在了地上，但狗一转头，在他的胳膊上结结实实咬了一口，他痛得一屁股往后坐去。 桂岚灵看到这一幕赶紧冲过去，一边说：“怎么会这样！蛋卷从来没咬过人呀！”她的眼泪涌了出去，一股即将失去蛋卷的恐惧感袭上心头。 蛋卷这时已经突破了围堵，向鹅卵石主路上狂奔。 它原本飘逸的白色长毛沾满了泥土，像落难贵族一样。它停在鹅卵石路上左右张望了一番，正准备向无人的区域跑去，好找个新的地方躲起来。 已转过头去往反方向跑的蛋卷，突然猛地刹住脚，越过已经赶上来的安保腿边，朝着靠近别墅的冷红林和楚文奔来。 蛋卷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冷红林始料未及，她站在原地不知该跑还是该留，在心中迅速想象对付人的招式对付狗能否适用。 谁知蛋卷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开始对着她叫了起来。 它的叫声不是一般情况下的犬吠声，更像是在呜咽，夹杂着狼嚎，像在唱歌一样。 桂岚灵拦住准备上前抓住蛋卷的安保，自己走上前去，蹲下来试图抚摸蛋卷背上的毛。刚被触碰到，蛋卷便吓了个激灵，一溜烟跑到冷红林身后躲着了。 “......”冷红林尴尬地看着桂岚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又转头看了看平静地躲在她身后的蛋卷。 一人一狗的目光刚刚接触，蛋卷又开始唱歌似的叫了起来... 冷红林试探性地蹲下来，伸出手想让它闻闻，但蛋卷似乎根本不在乎狗狗世界里的社交礼仪，伸出一只前爪将她的手推开，自顾自继续叫着。 楚文见蛋卷不再试图逃跑，也不再具有攻击性，便叫一个安保带被咬伤的同事赶快去医院打狂犬疫苗并处理伤口。 桂岚灵哼了一声，用力踏着脚下的手工高定鞋子走进了家门。 第一百三十八章 寄宿 蛋卷开始着急地在庭院里翻找东西，庭院打扫地颇为干净，它找了半天只叼来了一支短木棒和两块小石子，堆放在一头雾水的冷红林面前路边的一盏石灯边上。 “楚文...它这是在做什么...”冷红林一边说，一边蹲下来仔细看，同时蛋卷又咬下来好多叶子，摆在木棒和石子跟前，忙活起来。 “...我也不知道，蛋卷以前从来不捡这些东西，它和它的主人一个性子，低于千元的玩具它都不会正眼看，更不要提这些免费捡来的东西了。”楚文也蹲下来，看它摆弄着眼前的一堆树叶。 “...那这也算一项特技了...能看出玩具价格的狗狗...”冷红林调侃道。 一阵螺旋的夜风吹来，把蛋卷刚刚叼来摆了又摆的树叶大部分吹跑了。 只见蛋卷追出去几步，走回来疲倦地趴在地上，沮丧的表情令人心生怜爱。 别墅主建筑的大门突然被人粗暴地打开，冷红林和楚文抬头看去，蛋卷也警惕地抬起头。 只见桂岚灵气鼓鼓地拎着两个硕大的奢侈品纸袋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来到楚文面前，将其中一个纸袋一把塞到楚文怀里，说： “这给你，这一袋里是蛋卷最喜欢睡的垫子，一直放在我房间床脚下，从来没挪开过的...还有它最喜欢的独角兽玩偶，因为和它长得很像...” 接着她又塞过去另一袋，说：“这一袋里是厨房刚给他做好的晚餐，荤素搭配营养均衡的，有很多食材都是每天上午从原产地空运过来的，蛋卷除了这个其他的东西都难以下咽...我放在保温盒里了，你记得一到家就喂他吃，不要放坏了... “哦对了，食物一定要放在这个红色的限量款陶瓷食盆里。然后是这款蓝色的定制水碗，还有几瓶纯净水，可千万不要让他喝自来水，不然他一定会拉肚子...好了...如果还有什么事，我晚上想起来了再打电话告诉你...” “你这是干什么？”楚文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说道。 “当然是让你们带它回家去啦！明天我再过去接蛋卷去看医生，今晚总要让它先睡个安稳觉吧...否则它睡不好觉，毛发都会分叉！我不知道冷红林到底对它施了什么魔法，虽然很不甘心，但是至少她让蛋卷安静下来了...” 说着桂岚灵又试探性地靠近趴在地上的蛋卷，它依旧是怯怯地往一边的冷红林身后躲去。 “哼！气死我啦！你们快走吧！不然我也要咬人了！”她一边说一边把手里面拿着的一根拴狗绳塞到冷红林手中，眼里闪着泪花转身跑回了别墅里。 “......”冷红林站在原地沉默地看了一会手中的狗绳，说：“这条绳子上面镶的，不会是真的钻石吧...” “不是没可能。”楚文说着耸耸肩。 冷红林弯下腰试图将连接着狗绳的粉红色项圈围在蛋卷脖子上，蛋卷十分不情愿，挣脱了好几次，最后伸出两只前爪挡在头前面。 “蛋卷，听话。不栓绳遛狗没有公德心。”冷红林半开玩笑地跟它说道。 蛋卷听到，从两只狗爪子的缝隙中偷看了她一眼后，竟顺从地伸出头来，任凭冷红林给它带上项圈，不再反抗。 冷红林牵着它上了车，陪它一起坐在后座上，筋疲力尽的蛋卷没一会就窝在座位上睡着了。 一回到家，两人就将桂岚灵嘱咐的狗饭从保温盒里倒进蛋卷的饭盆里，推到它面前。 按桂岚灵家一个阿姨的说法，今天蛋卷只有吃过早饭而已，它应该已经饥肠辘辘了。 但它这会非但没有狼吞虎咽的吃饭盆里的食物，反而嫌弃地往后扯了几步。 “不会这么快就馊了吧？”冷红林蹲在地上，抬起头望着楚文说。 “你闻闻。”楚文半蹲在旁边，斜睨着她说。 冷红林从地上拿起饭盆，作势要闻，突然将它凑到楚文面前，说：“这里面好多东西我都没吃过，闻不出来，要不还是你闻吧。” 楚文也没再推脱，轻轻嗅了嗅，说：“没坏，还挺香的。” “那怎么回事...它是不是真的生病了，还是说被什么东西吓到食欲不振。”冷红林担心地说，她又把饭盆往蛋卷跟前推了推，说：“吃点吧，明天你主人就带你去看医生，稍微吃点补充体力。” 这次蛋卷没有像带项圈那样听话，依旧嫌弃地往后退了退，同时，它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一阵。 蛋卷突然绕过饭盆和冷红林，径直走向冰箱，用前爪扒开冰箱下层，在里面翻了起来。 不一会，它扒拉出一盒速冻饺子，用嘴叼到冷红林面前。冷红林和楚文全程目瞪口呆地看着，面面相觑。 “你想吃...速冻饺子？！”冷红林惊呼。 蛋卷听到，点了点头。 “你想吃水煮的还是蒸的？”冷红林感觉蛋卷就想听得懂人话一样，非常有趣，于是开着玩笑逗他：“想吃水煮的就点点头，想吃蒸饺就转圈圈。” 话音刚落，蛋卷叼着那袋速冻饺子原地转了两圈。 “...楚文...这狗究竟智商有多高...”冷红林惊呆了，心想，这小家伙难道成精了吗，是动物趁我不注意进化了，还是科技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突飞猛进... “蛋卷是比较聪明，但是没有到听得懂饺子是煮还是蒸的程度。”楚文说道，微微眯着眼睛，看着蛋卷露出怀疑的表情。 冷红林把蛋卷叼着的速冻饺子接过来，偷偷扯扯楚文的衬衫，眼神示意他跟着自己来。 两人走到开放厨房，冷红林打开抽油烟机，蒸锅里加好水，架在炉灶上。楚文把从袋子里拿出来的饺子放进盘子，拿到锅前等水开。 冷红林回头忘了一眼，发现蛋卷还老老实实坐在客厅地上，并没有跟过来，便在厨房油烟机的噪音遮盖下对楚文说：“楚总，你们家蛋卷似乎不像只是受到惊吓那么简单。” “冷总有何高见？”楚文微微挑眉等冷红林发表推论。 第一百三十九章 猎犬的环世界 “最奇怪的点显而易见，它排斥从小跟他最亲近的桂岚灵和你，反而对我这个只见过一次面的点头之交最友善，看到我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 “其次是它发现我的方式，狗的视力一般，听觉和嗅觉倒是异常灵敏，所以它们通常更多是依靠这两种感官来认人。 “退一万步讲，蛋卷认得我，并且出于某种原因认为我能带给它安全。那以它嗅觉和听觉灵敏的程度，也应该早在我们到达别墅的时候就察觉到我的到来了。但那时候很明显，它发现我是用看的，这说明它不记得我的味道，只记得我的样子。” 这时蒸饺子的水开了，楚文打开锅盖放入饺子盘，将机械烹饪计时器发条旋转了大半圈，又转回十五分钟的位置。 冷红林继续说：“还有一点，就是它的叫声，声音听上去的确是狗发出来的，但是节奏却非常奇怪...短促，连贯，连珠炮一样...你不觉得很像另一种动物吗？” “世界上最聪明又最愚蠢的动物。”楚文沉思着回答道，冷红林的猜想和他不谋而合，蛋卷今晚的行为的确反常，它明显能听懂人说的话，不愿意吃狗食，面部表情更加情绪化，都指向一个结论，它的身体里是个高级智慧动物，它被人类夺舍了，而此人不认识或是不信任他和桂岚灵，但认识并比较信任冷红林。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转头看向客厅里蹲坐着一动不动的蛋卷。 等待饺子蒸熟的十几分钟里，冷红林一直在脑海里搜寻可能的人，楚文则因为受不了身上的灰尘，返回房间洗澡换衣服。 她出神地想着，时间过得飞快，‘铃铃玲玲’，烹饪计时器尖锐的响声吓了她一跳。 冷红林关掉炉灶的火，就在她抬手准备按掉计时器时，只见蛋卷突然冲她扑了上来。 “等...等等，危险！”她喊到，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拦住蛋卷，却正中了它的下怀。 狗的身体触碰到她手的一瞬间，冷红林便被拉进了蛋卷的意识领域。 ———————— 好大一片草地，一望无际，稍远一点有个淡水湖。百米远的地方有木头在燃烧，上面正炖着胡萝卜和羊肉，没放盐。附近除我之外还有两个生物，一雌一雄。 还没睁眼，冷红林就从空气中的气味和声音中得到了这么多的信息。 没功夫去想怎么回事，她心里着急坏了，因为进来时使用的媒介「韵律」是烹饪计时器，那台计时器在没有人为关闭的情况下，响个一分钟就会停下了。 如果「韵律」突然停下来，她就会被强行挤出去，意识会被撕裂，丢失一部分。正是知道计时器的特性，她才试图在最后关头阻止蛋卷。 平时她虽然能比别人更快放松下来，安全退出意识领域，但依旧需要几秒但几十秒不等的时间，而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起码一半，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越是这样想，反而越难以放松... “冷总，听到我说话吗？”突然楚文的声音在右耳边响起。 “楚文？”冷红林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声音的方向，但只看见一望无际淡黄色的草坪。 淡黄色？ “我给你戴了「树突」终端，外面还放着「韵律」，你不用慌，慢慢出来。”楚文说，他听到冷红林喊危险，便立马冲了过来。 冷红林仔细观察周边的环境，淡黄色的草坪上，点缀着一些深灰色的小花，天空湛蓝无云。 她记得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狗的眼睛和人的眼睛比起来缺少一种视锥细胞，按照人类的标准，它们是天生的色盲，它们的视野里除了黑白灰以外几乎只有蓝色和黄色。 我又变成狗了？冷红林心想。她抬起一只手看看，却依旧是自己原本的人类的手。 也许并不是她的感官发生了变化，而是这个领域由蛋卷的认知构成，放大了气味和声音，也改变了颜色。 无论如何，这里似乎确实是蛋卷这条狗狗的意识领域，而不是夺舍它的那个人的。 这说明蛋卷的意识还在里面，没有被人彻底杀死，它还有机会回到桂岚灵的身边。 既然知道了这些，冷红林决定留下来查明真相，帮助蛋卷夺回身体。便对着「树突」终端说：“楚文，我先不出去了，不管是谁在这里面，肯定有事要跟我说，我刚好去会会这个人。对了楚文，蛋卷是公狗还是母狗？” “...我就知道...公狗。你自己小心，有危险随时叫我，我就在这里守着。”楚文说。 冷红林站起来在空气中嗅了嗅，各种气味就像丝线一样，在空气中错综复杂地盘桓着，但到了她大脑里又瞬间变得条理清晰。 附近有一雌一雄两个生物，既然蛋卷是只公狗，很有可能入侵者是个女人。她很快锁定了那两个生物的位置，于是先朝散发更多雌性激素味道的方向走去。 没一会，她走到了味道最盛的区域，按照气味的指引，再往前走一点就应该是发出气味的源头，然而四下却不见有人。 由于距离已经很近了，味道异常浓郁，冷红林闭上眼睛仔细闻着，试图在极高密度的气味信息中抽丝剥茧。 她一边聚精会神地闻着，一边往味道更加浓郁的方向慢慢走。 走到第四步的时候，刚一抬脚，冷红林感觉气味在这里突然地下沉了。 抬起的那只脚已经落下，踩在和草地融为一体的软踏踏的淡黄色草皮上。踩空的一瞬间，她赶紧将重心往后移动，一屁股坐到了身后实心的草地上。 “哎呦喂...”淡黄色的草地给了她一点缓冲，但屁股还是摔得生疼。 “怎么了！”楚文在「树突」里着急问道。 “没事...差点掉进陷阱里了，还好有你给我的武学技能碎片，我好歹知道怎么转移重心，不然肯定掉下去了。”她心有余悸地回答道。 “...陷阱？” 冷红林匍匐在地上，靠近刚刚差点踏空的位置，对「树突」终端对面的楚文说：“这里有个坑，表面伪装成草地的样子，很容易就踩空掉进去了。我追着一个女人的味道走过来的，味道就是从坑里面散发出来的，你等一下，我掀开看看。” 第一百四十章 陷阱 她从侧面找到一个豁口，扒开虚掩在上面的草皮，草皮下面有个细竹编成的支架，看上去绝对承受不住人体的重量。 光线射入坑里，冷红林看到坑底侧躺着一个人，四肢稍弯曲着，头发蓬乱。身上穿着一身灰色的休闲服，长头发，看身体的轮廓是个年轻女性。 那人躺着一动不动，不知是不是掉进陷阱里的时候摔成了这样。 冷红林有些疑惑，为什么这里会有个陷阱，难道是占据蛋卷的身体，又趁烹饪计时器响起的时候带冷红林进来的那个人挖的吗...可她自己怎么掉下去了...莫非坑里这个人并不是那个人... 正想着，那个人的一只手臂突然大幅度地摆动了一下，就好像提线木偶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拽了一下似的。 紧接着，那个人的四肢又同时剧烈收缩了一下，没过几秒，她的眼睛猛地圆睁开来，像突然意识到自己睡过头了的人一样，迅速坐起身来，随即剧烈咳嗽了起来。 咳嗽渐渐停下来后，那个人开始警觉地在空气中嗅了嗅，顺着从坑外面传进去的味道的方向，往上看去。 一抬头，她便跟趴在坑外面的冷红林对视了，这一眼冷红林就认出了那人是谁。 她原本的棕发绿瞳虽然在蛋卷猎犬的环世界视角里看起来像是深灰色头发和黄色眼睛，但依旧皮肤白皙，异域风情的脸庞透着青春期少女的稚嫩。 “高丽莎？！怎么是你！？”冷红林不禁喊出声来。 “快先救我出去再说！等会他来了！！”高丽莎冲她叫道。 “...谁？”冷红林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混进来的不止丽莎一个人吗。 “我哪知道是谁啊，就一个白头发男的！和我一样不是东亚人的长相...”丽莎说着站起来闻了闻，接着说：“他现在距离还比较远，我掉下来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刻，看到就是他又弄来新的草皮把洞口盖起来的！” 冷红林围着洞口转了一圈，最后在一处微微凸起的草皮处发现了卷起来的一捆绳梯。 她将绳梯放下去，看着丽莎一点点往上爬。 “冷红林，你小心点。”楚文低沉的声音在「树突」终端响起：“她毕竟是高舜明那边的人。” “放心，我心里有数。”冷红林一边说，一边默默将洞口附近的空间分成两层。 不一会，丽莎爬上来，却不见刚刚还在洞口外的冷红林的身影，连她的味道也在某一瞬间彻底消失了。 “喂！你去哪儿了！？”她叫道。 无人应答。丽莎小声嘟囔道：“难道是害怕我害她，所以跑出去了吗，真是的，也先听人把话说完啊！” 话音刚落，她感觉自己突然被冷红林的气味包围，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浓烈的菌香味。 哪里来的蘑菇味？丽莎想。 “失礼了。”冷红林的声音就在她耳边极近的地方，高丽莎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突然和冷红林不知从哪里一起冒出来的一张菌丝织成的网已经将她包围了起来，那股浓烈的菌香味就是从这张网上传来的。 菌丝瞬间钻入了丽莎的皮肤，一瞬间，丽莎的脑海里闪过了关于冷红林的一切。 冷红林也在她的脑中获取了她的全部记忆。 菌丝退出丽莎的身体，接着她被冷红林一个手刀敲晕了过去。 读取了丽莎回忆的冷红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她仍旧感到天旋地转，无法顺畅地呼吸，意识深深陷入刚才的回忆中无法自拔。 “...醒醒！冷红林！”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楚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缓过神来，她发现自己似乎躺在什么人的怀里。 抬头一看，原来楚文的声音并不是从「树突」终端传过来的，他就在她身边半蹲在地上，将她从地上扶在自己怀里。 她看到楚文的皮肤颜色灰蒙蒙的，他身上刚洗过澡后沐浴露浓烈的气味混杂着各种各样的味道，像蛛丝一样包围着她，看来他们还在蛋卷的意识领域里。 “怎么回事？”楚文看到她睁开眼睛，抚摸着她的额头轻声问道，眼里担忧的神色渐渐褪去。 被他这么一问，冷红林突然想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坐起身来，面色煞白，神色凝重地将她在丽莎记忆里看到的东西告诉了楚文。 丽莎记忆的起点就在两年前，在那之前的记忆空白一片。 她记得的第一件事就是在那间地下室里，一个比她年纪稍大一点的男孩用脚踩着她的脑袋，嘲笑她意识领域中贫瘠的土壤竟然养不活一株黑琥树的树苗。 而她的眼睛紧紧盯着那道隔帘后面高舜明的身影，对爸爸的认可和爱的渴望占据了她所有的情绪。 高舜明的身影摆了摆手，男孩移开脚，迟疑了一下，解开丽莎脚上的铁链。 紧接着丽莎头也不回地在地上往前爬了起来，穿过隔帘趴在高舜明的脚边，祈求他的爱。 此后丽莎获得了居住在地上的权利，家里除了爸爸，妈妈，她和哥哥，还有一个小学年纪的弟弟。 她过起了和其他同年龄的孩子差不多的生活，直到她的哥哥某次侵入别人的意识领域后，再也没有醒来。 很快爸爸带回来了一个和哥哥差不多年龄的男孩。妈妈说那个男孩就是原先的哥哥高纯一，只是还需要一些过程，让他忘记自己以为的身份，想起自己真正是谁。 后来便是某天早上，给地下室里的新哥哥送饭，突然陷入了长时间的昏迷。 冷红林意识到这就是她通过喻勇这个窗口，夺舍当时还没彻底忘记自己本名的高纯一，然后又借机转移到高丽莎身上，并利用她的身体跑回国的那次，丽莎的意识对此的确并不知情。 丽莎的记忆在此之后又有一段时间的缺失，仅剩下的最后的记忆就发生在今天： 丽莎的意识正在枯萎的黑琥树苗旁边失魂落魄地坐着，突然一双穿着高档手工皮鞋和高定西裤的腿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第一百四十一章 湿地木屋 高丽莎没有抬头，她一个人待在意识领域时总是失魂落魄的，身旁那株枯萎的黑琥树苗时刻提醒着她是一个没有实际作用的「残次品」，提醒着她随时可能被成功培育出黑琥树的新的高丽莎代替这个可怕的事实。 她意识深处深埋着对爸爸的憧憬和爱，像是写进机器人软件中的代码。 身边的那人弯下腰来，将那颗树苗连根拔起，这一举动令高丽莎始料未及，她的目光追着那棵树苗又长又粗的强壮根系，一个声音在丽莎的头顶响起。 那声音对丽莎来说既陌生又熟悉，但是却令读取记忆时的冷红林听了头皮发麻。 “唔...土壤不算贫瘠...只是不适合种这样的植物。”那是冷红林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你知道为什么吗？！”丽莎抬起头来抓住面前这个身着男士正装，还带了一顶礼帽的姐姐的手臂，卑微地跪在地上求助：“请告诉我，我要怎样做才能成功在这里种出黑琥树！” 冷红林那张脸在男士正装的加持下美艳不可方物，她手持一把蛇头手杖，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说： “再来找我吧，下次一定告诉你。”说着她调皮地做了一个鬼脸。 那个穿男装的冷红林说完这句话，便甩开丽莎的手臂，抬起蛇头手杖将她往后推去。 丽莎感觉自己像被推入了没有重力的太空一般，在一片混沌中漂浮了一会，再次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身在一条狭长的走廊里。 那条走廊没有窗户，两侧均是连排紧闭的房门，整条走廊的色调都灰突突的。 她感觉自己的视角很低，同时空气中传来浓烈又杂乱的味道。 丽莎感觉自己的身体有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她伸出手看了一眼，发出一声尖叫，那叫声像她的手一样怪异。 她的手尖尖的长满了白毛，翻过来还有几个肉球，她的叫声像一匹友善到有些滑稽的狼。 不等她来得及发泄自己的恐惧，她面前的门打开了，一个身穿灰色休闲套装的少女从里面走出来，蹲下身抚摸着自己的头。 丽莎的恐惧在此时到达了顶点，因为眼前那个少女正是她自己。 有人占据了她的身体，并且将她的意识放进了一只狗里！ 她的身体对她摆摆手，直起身来准备走开，丽莎下意识地对自己的身体呲了呲牙，接着扑了上去准备将那具身体拦下。 结果却被狠狠地一脚踹在了肚皮上，胃里一阵抽搐，丽莎痛苦地躺在地上发出犬类的呜咽声，她听见自己的身体转过头来对着她发出嘲笑声，然后越飘越远。 等丽莎缓过来，那人已经带着她的身体走远了。 那之后丽莎费了好大的劲按到电梯的按钮，好不容易上了电梯，却遇到了刚回到家的桂岚灵，紧接着便是今天下午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楚文沉思着刚才冷红林向他叙述的一切，其他都不难理解，唯独那个穿男装的冷红林，让他有种不安的感觉。 “这些都是丽莎脑中的回忆...”冷红林继续说：“如果只有这样我也不至于会像刚才那样...对了楚文，你怎么会进来的。” 楚文突然皱着眉但目光柔和地望着她说：“你的身体在现实中突然像是癫痫发作一样抽搐了起来，「树突」终端里传来你大口喘着粗气的声音，接着你开始说一些胡话。听到这里，我来不及再多加考虑就冲进来了，还好进来后你很快也恢复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楚文问。 “是他...”冷红林目光失焦，望向虚空，打了个冷战，接着严肃地回看向楚文，说： “占据丽莎身体的人是ryan...” “怎么会...他不是...”楚文说话时眉头紧锁，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似乎在忌惮什么。 “丽莎看到的那个男装的我就是他...是他将丽莎的意识转移到蛋卷身体里的...他之所以没有伤害丽莎，而是把她转移出去，正是为了让丽莎找到我。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他在丽莎意识里留下了记忆碎片。准确的说，是给我留下了记忆碎片...”冷红林靠近楚文轻声说。 “就像你那次在喻勇的意识领域里无意中留给我们的那种吗？”楚文问。 “没错！类似！我之所以知道是专门留给我的，是因为在那段碎片中，他又使用了精神病院里他假扮的阿枫的形象...” 那段记忆碎片像病毒一样通过菌丝袭击了冷红林，在她与丽莎意识连接的几乎同时，占据了冷红林的全部意识，仿佛身临其境。 她感觉自己脚下湿湿的，低头一看，正站在一片湿地中较浅的位置，漂浮着绿藻的清澈的水漫过她的脚背。 面前有一栋小小的木头房子，地基驾在过膝的水上，顶上盖着干草。 房门开着，从她站着的地方看去，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人背对着门口坐在一张未经修饰的木桌前。 冷红林踏上房门前木质的楼梯，楼梯发出‘咯吱’的声响，她感到内心异常平静，似乎和这栋房子很熟悉。 她静静地来到那人身后，他原本正在写着什么的手停了下来。 “椰浆糯米饭。”那个身穿宽松的亚麻衣服的男人开口了，声音是陈珈枫的，而后他转过身来，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说：“你肯定会喜欢吃的。” 他扮演的陈珈枫比上次见面更加消瘦了，头发长到了肩膀上方，蓬松不羁地抓在耳后。两鬓和唇上以及下巴上生出了胡茬，和他深陷的眼窝一起形成了某种病态的美感。 除此之外，他说话时的神态动作都让冷红林恍惚，有几个瞬间她感觉那就是真正的陈珈枫。 “来找我吧，我就在这里等你。”他温柔地说。 她忍不住伸出一只手触摸他的脸颊，手心里藏着几根菌丝，企图试探他的身份。 那一瞬间她的确触碰到了ryan的回忆，巨大的信息量令她的意识在一瞬间过载，冷红林感觉自己被巨浪卷入了海里，好不容易才被楚文的声音拉了出来，但ryan的回忆她半点也没能接收。 第一百四十二章 闪米特少年 “怪不得你刚才像是癫痫发作一样，原来是意识过载...”听完冷红林的叙述，楚文说。 “我猜，ryan原来的设想是我会为了弄清真相，进入丽莎的意识领域，从而得到这一段记忆碎片传递的信息。 “但他不知道我现在有意识连接的能力，所以我不但得到了这段信息，还差点知道了他全部的秘密。看来我的脑子该升级一下内存了...省得下次又死机了。” 楚文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说：“你真打算要去找他啊？” “可是不去的话丽莎和蛋卷要怎么办...而且就算我不去，他也随时可能来找我吧...找上我也就算了，就怕他又要从我身边的人下手...” “嘘！”楚文突然瞬移到冷红林身前，伸出一只手挡着她，向某个方向侧耳倾听。 见他这一举动，冷红林也察觉到空气中气味的变化。刚才进来时就闻见的那只雄性动物的味道，此时正在向他们这边极速靠近。 “有车开过来了。”楚文此时已经听清楚了逐渐变大的声音，冷红林还什么都听不到。 不一会，一辆亮黄色的越野车进入两人的视线，径直朝着这边开了过来，停在了不远处。 车停稳后，冷红林定睛一看，驾驶室和副驾都没有人，但那雄性动物的气味已经非常浓郁了，就在附近。 正在疑惑中，从后排右侧的车窗里探出一个脑袋，转过头来看了看这边。 那是一个留着银色长发的少年，面孔有闪米特人的特征。眼眶深邃，浓密的银色眉毛及睫毛包裹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鼻梁高挺着，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一头白发的男人，不是东亚人...这应该就是丽莎刚才说的‘他’。 少年不知看到这边有什么东西，看上去非常激动。他急切地想要从车窗里钻出来，敏捷地一跃，半蹲着落在了草地上。 接着站起来，二话不说地往两人的方向冲了过来，楚文和冷红林被他怪异的举动惊地楞在原地。 他在靠近拦在冷红林前面的楚文将近两米的位置时一跃而起，整个人挂在了楚文身上，同时嘴里喊到：“达令！” “......” 周围的空气凝固了几秒，冷红林看着眉毛和嘴角一起抽搐的楚文说：“这场景...怎么有些似曾相识...” “灵儿？”楚文试探地问道，会叫他达令的人，在这世上只有无法无天的桂岚灵。 “灵儿！”少年愉快地抱着楚文的脖子说道。 冷红林感到有些不愉快，面露嫌弃地和那两个人拉开了一些距离。 站地稍远了一些后，她突然看到那少年搂在楚文脖子上的手臂似乎闪着金光。 又仔细看了看，似乎他全身都有一层金色的光，刚才是由于整片草地和越野车全都是黄色的，以至于她一直没有发现。 “楚文...这个人好像是蛋卷，我看到他身上有主意识才会有的金光。” 少年听到她的话，手脚依旧缠在楚文身上，但却突然抬起头来挺直腰背面对冷红林，像是在等待她的命令。 “蛋卷！”少年爽朗地叫道。 “坐下！”楚文对他说。 少年立刻从他身上跳到地上，下半身蹲坐在地上，上半身挺直，两手撑地，一副货真价实的狗狗模样。 楚文试探着摸了摸他的头，对于蛋卷意识里这个形象他还很不习惯，但他又感到很好理解，毕竟蛋卷从小和人一起长大，或许它一直觉得自己也是个人。 楚文惊讶于蛋卷在意识领域里竟然拥有人类的发声器官，还可以说出一些简单的词汇，这说明他确实听得懂并且学会了一部分人类的语言。 “你们家蛋卷还挺帅的嘛。”冷红林也走上前去，蹲下来摸了摸他的下巴。 “妖精。”蛋卷看着她的脸说道，脸上的表情不带情绪，像只是在陈述事实，冷红林一头雾水。 “噗...”楚文忍不住笑出声，他猜测这是桂岚灵私下里对冷红林的称呼，被蛋卷记住了。 “你笑什么笑，你们俩平时就这样教育孩子啊。”冷红林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跟我可没关系，但我感觉妖精也不是什么不好的词，挺合适的，不如以后我也这样叫好了。”楚文像平时一样几乎面无表情地说道，但嘴角却掩饰不住微微翘起。 “...随便你好了！”听起来虽然有些生气，但冷红林突然感觉这个称呼也没那么讨厌。 “坏坏！”蹲坐在地上的蛋卷突然这样叫了一句，然后对着二人身后呲起了牙，喉咙里发出呜咽。 随即他朝着躺在地上的丽莎扑了过去，一口咬在她的脖子上。 “啊！干什么呀！”丽莎尖叫着推开他，跑到冷红林身后躲着。由于人类的状态的蛋卷没有锋利的犬齿和有力的下颌，所以就只在丽莎的颈部留下了一套深深的牙印，没有咬破血管。 楚文命令蛋卷乖乖坐下，蛋卷立刻服从，但小声叫了两声：“坏坏！坏坏！” “丽莎...你怎么醒来了...”冷红林有些心虚地说，因为是她趁丽莎不备将她给敲晕的。 “我还想问我怎么会晕倒呢。”丽莎摸了摸脖子，晕倒前在她旁边的只有面前这个姐姐，看来是她把自己敲晕了。 刚才这个姐姐用一张奇怪的细网把她裹起来后，她在一瞬间知晓了她的所有事情，就像经历过一遍似的。 丽莎这才知道，原来她就是把自己的身体带到千里之外另一个国度的罪魁祸首。 她原本找上冷红林是想让她告诉自己成功种植黑琥树的方法，意识连接后，她才知道那个拔掉枯萎的树苗的穿男装的冷红林是一个叫ryan的男人假扮的。 刚刚丽莎其实很快便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了，但她不动声色地偷偷听着冷红林和楚文的谈话。 得知冷红林似乎有意冒生命危险帮她拿回身体，于是她打算先将计就计，利用冷红林拿回自己的身体，顺便找到那个ryan，问问他种黑琥树的方法。 剩下的事，等事后再慢慢跟冷红林算总账。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人造人 “你不是和我意识连接了吗？难道不知道我的天赋是复活？”丽莎尽量让自己显得友善。 “我知道你会复活，你刚刚掉进陷阱的时候已经其实摔死了，但是却没有被强行挤出去，而是在我掀开陷阱上方的草皮后，吸收了射进陷阱里的阳光复活了。 “这些我都感应到了，但是我没有看到上次电晕你相关的记忆，就以为晕倒后忘记里面的事对你是适用的。”冷红林回答道。 “那段记忆我在你那里看到了，它的确是丢失了，但肯定不是因为被你电晕。你没发现我从那时候开始直到今天，所有的记忆都消失了吗？ “在意识领域里晕倒也对我无效，我的意识修复能力极强，在意识领域里，除了会复活以外，只要有阳光，其他的伤口都会很快愈合，晕倒也会很快苏醒。 “所以一定是有人用什么方法消除了我那段记忆，再不然...就是我自己忘记了，不是说人脑有保护机制，会让你忘记不想记得的事吗？ “无论是哪一种，我在那栋别墅里一定没发生什么好事。”丽莎看着冷红林说道。 “......” 丽莎看着沉默不语的冷红林，暗自庆幸自己的话术似乎奏效了，冷红林原本心里就存在的对她的负罪感一定又增加了一些，这样她帮助自己拿回身体的决心就会更加牢固。 “丽莎...你放心，我一定...”冷红林正要对她许下承诺，楚文便将她拉到一边，抢在她前面插话道：“我们可以先帮你造一个新的身体。” “......” “哈？”高丽莎和冷红林同时发出疑问。 “什么啊？！不行！我不同意！我变成这样都是她害的，你们得负起责任来！”高丽莎一看形势有变，也不再假装友善，直接摊牌了。 “帮你造一个身体已经算是超额补偿了。你知道这要花多少钱吗？”楚文根本丝毫不理睬她的道德绑架：“更何况，冷红林根本不欠你的。相反，她把你带离那个地方还算是对你有恩。我许诺给你造一个身体，完全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做慈善了。” “把孩子残忍地带离她父母的身边，这哪里能叫做好意，你问过我的想法吗？分明就是拐卖！” 高丽莎越说越激动，怒火中烧之间，竟长出了锋利的指甲和犬齿，起先她微微有些恐惧和震惊，只稍微消化了一下，她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 “看来，我的天赋可不止是修复那么简单，还有很多挖掘的空间。你就是楚文是吗？你太碍事了，受死吧！”说着她举起尖爪朝楚文扑了上去。 身经百战的楚文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等待对手靠近，但谁知高丽莎才刚踏出两步，就突然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大盅扣了起来。 楚文转过头惊讶地看着冷红林。 “...这可不是我干的啊...”她急忙摆摆手。 “那就怪了...除了你这里有谁还能凭空造物...” 两人此时越看眼前那个大盅越眼熟，那上面排列着一圈骨头和狗爪图案，分明是蛋卷的限量款饭盆...只不过在这个世界里，原本红色的饭盆看起来像是稍稍有点发棕的深灰色，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蛋卷！”蛋卷突然叫着，一边将头伸到两人之间，一左一右地闻来闻去，似乎在邀功。 “是你？你会造物？！”楚文指着那个硕大的饭盆看着蛋卷说道。 “坏坏！抓住！奖励！”蛋卷说道，伸出舌头猛舔了几下楚文的脸，然后四脚朝天躺在地上看着他。 楚文只好蹲下来，在他肚皮上下摸了摸。 冷红林趴在饭盆上听了听，说：“里面好像没动静了...” “砸死了吧。高丽莎和你差不多高，这饭盆高度还不到你的脖子，肯定被砸到脑袋了。问题不大，她不是能复活吗，下次再进来给她点阳光就行了。”楚文将她拉到一边，防止她又大发慈悲治病救人。 “好了，真相大白了，我们也该赶快出去了吧。”楚文说：“明天去把高丽莎的意识转换成芯片，等新的身体造出来后再放她进去。” “你是认真的！？”冷红林惊讶地问，她以为楚文只是为了敷衍高丽莎随便说说的。 “我虽然没兴趣救她，但是说出来的话还是会兑现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人的身体真的可以制造吗？！” “当然可以了，不然你以为阿然是什么？” “...阿然是机器人！！？”冷红林早就想到过这个可能性，但依旧很惊讶。 “原来没人告诉过你吗...也不完全算机器，有机物和无机物的结合体吧。” “所以是按照离的样子建造的吗？” “不是，阿然确有其人。具体的情况现在不方便说，有机会再向你解释。” “哦...”冷红林有太多问题想问了，大脑疯狂地回忆以往阿然的点点滴滴。 “楚文，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嗯。” “既然有这样的技术，为什么董事长不换一副身体呢？” “这个技术最开始就是为了帮董事长换身体而研究的，实验成功了，但是董事长的意识却提取失败了。ryan拿走了他离开自己意识领域的能力，似乎同时将他离开那具身体的能力也给带走了，彻底断了他回到现实的后路。” 冷红林很想告诉楚文董事长已经醒过来了，结合现在的情况看来，很有可能是ryan把回到现实的能力还给了他，这中间一定还发生了什么事。 但由于他们都带着「树突」终端，恐怕隔墙有耳，她决定找机会再说。 正准备躺下来做离开意识领域的准备，蛋卷坐进了越野车的后座，头伸出窗外叫到：“兜风！” 楚文看了看身边的冷红林，没有像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地无视这种‘浪费时间‘的邀请。 他牵起冷红林的手往车的方向奔跑，将她推上了副驾，自己坐进了驾驶室。 楚文将车的顶棚升起，两人一狗迎着和煦的风在金色的草原上驰骋。 第一百四十四章 似醒非醒 车子向前开了一阵，面前突然出现一片花海，一旁的小坡上有一栋小木屋，木屋前的火堆上架着一口锅，里面炖着胡萝卜和羊肉。 楚文将车停下，两人一狗迫不及待地下了车，楚文似乎心情不错，他望着花的海洋说：“想不到蛋卷这么喜欢这里。” “这是现实里有的地方？”冷红林问，她看着狗狗视角下一片灰暗的花田，想象着这里在人类的眼中色彩斑斓的样子。 “有啊，蛋卷才三个月大的时候带它去过一次。”楚文点点头答到。 “那时候我就很希望你也在场。”他微微转过头，斜向下偷偷看向她，说：“没想到那时候的愿望以这样的方式实现了。” “嗯？”冷红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抬头看向他。 “那是三年多以前，你刚搬过来没多久，我就发现自己喜欢上你了。”楚文看向她的双眼，睫毛微微颤动着。 从今天晚上在废弃房屋里开始，楚文突然变得这么坦率，让冷红林很不适应。尤其是这次，楚文第一次直白地说出喜欢，这是她以前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 内心的悸动和不真实感把她架在空中，她感觉轻飘飘地，甚至无法确定眼前的人是不是楚文。她无法思考，害怕失去的压力席卷而来，仿佛接纳了幸福的下一秒就是毁灭。 “你为什么在发抖？”楚文关切地问道，手掌自然地探上她的额头。冷红林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在止不住地颤抖。 “我害怕。”她说：“就好像有一年跨年，我和金玉一起去看放烟花，在烟花爆炸的一瞬间，我就开始害怕。果然，它只绽放了一瞬间就迅速消失了...现在就是那样的感觉...”她忘情地盯着楚文星空一般的眼睛，感觉自己很快又会在那里面溺水。 “我不是烟花。”楚文突然紧紧将她抱在怀里，说：“我认定的事情从来不会轻易改变。” 冷红林突然萌生出想要相信的念头，相信这世上存在不会消逝的爱情。 ———————————— 回到现实后，蛋卷的意识似乎重新占据了它自己的身体，它一起来便摇着尾巴津津有味地吃起了饭盆里桂岚灵给它准备的晚餐，又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碗水后，开始一脸忧伤地趴在镜子前面呜咽。 “楚文，它这是怎么了？”冷红林一边梳着蛋卷逃亡躲藏了一下午后打结了的毛发，一边问楚文。 “它应该是很不喜欢自己身上这么脏吧。”楚文回答道。 “那不如我们明天去转移丽莎的意识前，先带它去找个宠物店洗个澡做个美容吧？”冷红林笑眯眯地说道。 “你已经决定不去找ryan了？” “他也没告诉我他在哪儿，也没说不去找他有什么后果。既然丽莎的身体有别的方法，那我也没有理由冒险去找他了。对了楚文，用这种技术造出来的人，都会像阿然那样不会与人沟通吗？如果是这样，那丽莎太可怜了。” “不会的，完整植入意识的话，看上去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只是需要充电。” “在哪里充？” “「然」咖啡的吧台上和阿然的商务车的方向盘里都有无线充电的端口。” “怪不得阿然总是在这两个位置呆着！等等，这样的话，高丽莎岂不是也被绑定在这里了？” 楚文在客厅里铺开蛋卷的狗窝，说：“这样不好吗？而且她的一举一动还会受到监控，正好可以防止她搞小动作。你别忘了，高舜明的事还没结束，高丽莎在我们这里也是个筹码。” 楚文说着已经躺在了沙发上。 “你今晚要睡在这里？”冷红林问。 “高丽莎的天赋到底如何还不完全明确，我担心蛋卷入睡后她会复活，今晚守在这里，你快去睡吧。” “你让蛋卷和你一起睡在你房间里好了，睡沙发多难受啊。” “不行，它没洗澡，不能进我房间。”说完楚文拉过一条毯子盖在身上，闭上眼睛睡了。 冷红林也回到卧室洗澡，出来后很快便躺下睡着了，一夜无梦。 早上闹钟还没有响，冷红林迷迷糊糊地感到有人在呼唤自己，随即醒来。 一醒来她便感到下巴和脸颊好痒，睁开眼一看，正在舔她脸的是一个长着一张精致闪米特人的脸的少年。 她吓得大叫了一声，闭着眼睛将少年推开。 “妖精！太阳！”少年歪着头坐在她身上说道，脸上表情困惑，似乎在试图解读冷红林行为和表情的含义。 冷红林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到少年一头垂顺的银发，这才想起这个少年是蛋卷，大松了一口气。 “什么啊...蛋卷，原来是你啊，我睡糊涂了，还以为家里进来陌生人了...” 说着冷红林爬起来，走到卫生间关上门刷起了牙，蛋卷一直在门外扒门，说着：“太阳！太阳！达令！太阳！” 牙刷到一半她才彻底清醒过来，意识到哪里不对。蛋卷的意识是人没错，可他的肉身是狗啊...这里是意识领域！ 她赶紧扔下牙刷，跑回卧室想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门却拉不开。 冷红林回到床上，抓住蛋卷的肩膀问：“蛋卷！发生什么事了？！” 蛋卷歪着头，努力试图理解她的话。 “楚文呢？你的达令呢？”她换了种问法。 “达令！坏坏！蛋蛋！” 冷红林知道想从蛋卷嘴里得到有用的信息似乎有些困难，便在手心释放菌丝，伸入蛋卷肩膀的皮肤里。 蛋卷脑内的信息量不大，几乎全是桂岚灵、楚文和离。 她在一瞬间得知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蛋卷睡到天还没亮就醒来了，它抬眼看到沙发上的楚文还在睡觉，于是乖乖地趴在垫子上假寐，等待天亮再去叫醒他。 清晨的第一抹阳光，从阳台射进来的时候，蛋卷兴奋地在阳台来回踱步，心里想着晚些时候可以见到它的灵儿。 它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突然有了变化，抬起爪子，又变成了人的手。接着闻到一阵有些熟悉的味道，是昨天那个坏坏。 第一百四十五章 重伤 人型的蛋卷转过身，看到客厅中央多了一个人的身体，那具身体形态诡异，头上破了一个大窟窿，身体似乎也折成了两段，就是她散发出来强烈的坏坏的味道和血腥味。 阳光已经照射到了坏坏味道的人的身上，蛋卷心头感到不妙，它知道太阳能让坏坏变厉害，然后她会攻击达令。 于是蛋卷赶忙拉上窗帘，可客厅的窗帘没有遮光布，阳光依旧能够透进来。 他扯起楚文身上的毯子，丢在坏坏身上，试图遮挡阳光，此时楚文也醒来了，他很快意识到面临的情况，便对蛋卷说再把坏坏扣起来，但蛋卷听不懂他说的话。 这时再想办法遮挡阳光已经来不及了，丽莎的复活已经开始。 只听见毯子下面扭曲的身体发出怪异又清脆地响声，那是折断的骨头在瞬间合在一起的声音，还有黏糊糊地皮肉粘合的声音。成型后，丽莎猛地坐起来用力地深吸一口气。 她刚坐起来，就被楚文从背后用厨房拿来的刀划破了喉咙。 家里没有能装得下一个大活人，又能遮挡阳光的东西，他就趁着丽莎复活前的一点时间，让蛋卷赶快变一个出来。 蛋卷因为听不懂而急得走来走去，闻来闻去，直到楚文对它说的话里有个它能听懂的词‘太阳’，蛋卷才意识到楚文的意思。 它变了一个蛋型的太空舱出来，那是桂岚灵平时做冥想的地方，里面能调节到完全黑暗和静音的状态，蛋卷也被桂岚灵带进去过一次，它不喜欢。 丽莎这时已经醒来了，被杀了好几次，她正处于狂怒状态，蛋卷扑上去想咬她，差点被愤怒的丽莎生出的利爪戳到肚皮。千钧一发之际，楚文将蛋卷瞬移到冷红林屋内，然后将门用钥匙上锁，自己又瞬移了出去。 门外传来家具激烈碰撞的声音，蛋卷心里想着保护楚文，想打开门却不知道用钥匙，在门边着急地走来走去。接着是一阵轰然巨响，卧室也跟着震动了起来，天花板上还掉下了一点墙皮。 巨响结束后，一切归于寂静，蛋卷楞在原地等待了一会，跳到床上舔醒了冷红林。 蛋卷的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门外现在鸦雀无声，也不知道在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睡得这么死吗...”冷红林想着不久前外面的那一阵轰然巨响，自言自语着爬下床，在门边的斗柜上拿起楚文放在那里的钥匙打开了卧室的门锁。 一推开门，一阵风从她左侧吹来，冷红林及时止住脚步，就差一点便会一脚踩空，从七楼跌落。 此时的家，不，此时这栋楼已经成了一片废墟，难以想象楚文和高丽莎进行了怎样一场恶战。 冷红林的目光四处搜寻，没有见到任何人的身影，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断壁残垣，不少地方还燃烧着火焰，空气中全是尘土和烟灰的味道，像被轰炸过一般。 她探出脑袋往下看去，房间正前方一个巨坑几乎直通地库，但地下车库似乎断电了，黑漆漆地看不清下面的样子。 难以置信屋外已是这幅场景，她的房间还能保持原样。 “蛋卷，去找楚文！”冷红林想到身边这个银发少年，他虽然此时是人型，但依旧保有狗的嗅觉。 蛋卷立刻来了精神，探出头去闻了起来，一边闻一边往一层楼下的地板跳了过去。 冷红林也跟着跳了过去，就这样一路寻着味道走到了三楼一户人家的阳台上。 蛋卷对着阳台角落里一块掉落的天花板说：“达令！” 然后它绕到旁边的缝隙处，试图钻进那块天花板和墙角之间的小空间里，看来楚文就在里面了。 冷红林尝试拉开那块巨大的天花板，可她严重低估了那块板的重量，使出全部力气依然纹丝不动。 正当她准备找个杠杆的时候，楚文闪现到了阳台外面。 他单膝跪地，头向下垂着，黑色濡湿的头发上，刺眼地深红色血液快速滴下，很快在地上形成了一摊。 “楚文！”冷红林蹲下来查看他的伤势，他额头侧面被砸了一个大口子，往外淌着血。人看上去非常虚弱，不知是因为缺血过多还是已经伤到了颅内。 楚文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除非有人比他瞬移的速度还快...难不成丽莎的天赋这么强大... 还有这片废墟，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丽莎现在去哪了...她随时有可能出来，如果她或者这么强大，冷红林不确定自己能否对付她，分裂空间或许可以一战。 冷红林在脑中快速分析着局势，不行，楚文这个出血量根本撑不到自己打败丽莎，得赶快跑！她想。 “不行！我们得赶快出去！这样下去你会死在里面！”说着冷红林准备躺下来，先出去再点安神香带楚文他们出去。 “...关...关闭就好了...呃...”楚文突然说道，声音断断续续，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什...什么...你再说一遍...”冷红林凑上去，耳朵贴在他嘴巴附近。 “...这里是...你开的...你来关闭...”楚文说完，身体似乎丢失了最后一丝力气，躺倒在地上的血泊中。 他的脸色惨白，白色衬衫的肩膀上被血染成了红色，胸口还在微弱地起伏着，眼睛始终盯着冷红林的脸看。 楚文刚刚说什么...我开的...冷红林想。她心下恐慌了起来，难道前一天发烧昏迷中在病房里开诱捕不是偶然...这次也是睡着了之后毫无意识地开启意识领域，把家里的几个意识都诱捕了进来... 冷红林摇摇头，现在不是恐慌这个的时候，先关闭意识领域，不然楚文会出问题。 她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意识领域开始收束。 睁开眼，她还躺在床上，蓝牙音响里播放着类似「然」咖啡里的背景音乐那种隐蔽的「韵律」，她赶忙将它关掉，刚关闭，那声音却从她的手机里传了出来。 音乐是用她的手机放的...莫非有谁夜里进来过吗...还是说有人入侵了她的手机... 第一百四十六章 异变 冷红林飞快地奔下床，跑到客厅里查看刚刚受了重伤生死未卜的楚文。 蛋卷已经爬起来了，在冷红林脚边摇着尾巴走来走去，经过了两次意识领域中的冒险，蛋卷已经将它的妖精当成了好朋友。 楚文还闭着眼睛平躺在床上，维持着昨晚最后的姿势一动不动。 就在他躺着的沙发旁边，茶几上摆放着一台节拍器，摆针还在左右摇摆着，发出‘嗒、嗒、嗒...’的响声。 冷红林把节拍器拿起来，将摆针移回卡扣。仔细一看，节拍器的角落，表面油漆有一处熟悉的缺损，证明那是她的节拍器...从老家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带过来的，用了好多年... 她已经很久没有拿出来用过了，应该一直是放在杂物柜的深处，会是谁把它拿出来的... “喂...楚文...”冷红林戳了戳他的手臂，他还是没有反应。她又说：“别装了，我出来前看到你还在喘气呢。” 楚文没有回答。冷红林开始有些许担忧，她在沙发边上跪坐下来，手指缓缓探向楚文的颈动脉。 刚一触碰到他的颈部，楚文猛地睁开眼睛，紧紧抓住冷红林的手腕，他的眼神像刚刚被捕入笼中的野兽一样，充满着威胁的意味，暗地里隐藏着些许恐惧。 两人以这样的姿势维持了数秒，楚文似乎才回过神来，眼神中的戒备渐渐卸下。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抓冷红林的手抓得太紧，赶忙松开手，皱着眉头清了清嗓子，说：“...对不起，几点了？”他的声音依然嘶哑疲惫。 冷红林刚醒过来睁开眼时，特意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挂钟，于是答道：“刚六点多。楚文，你看起来好累，不如回房间再睡一下吧。” 楚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坐起来看向阳台，清晨东边的阳光温柔地洒在地上。 “...怎么了楚文...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冷红林有点被他的样子吓到了。 楚文一改平日里镇定自若游刃有余的态度，看上去就像是刚刚遭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冲击一样。 他不回答冷红林的问题，眼睛紧盯着阳台上的太阳，似乎陷入了思考。 “丽莎...是她吗？她逃走了吗？那里面一片狼藉是她弄的吗...等等...你...该不会你就是丽莎吧！”冷红林双手捂着嘴难以置信地问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楚文转过头来，脸上现出一抹无奈的笑容，似乎对她刚才的猜测有些哭笑不得，他摇摇头，终于换回平时淡漠又有些高傲的神情，对她说：“你过来。” 冷红林半信半疑地靠近他，楚文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 她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跳从沉重缓慢变得越来越强劲迅速，就像她自己的心跳一样，暧昧的气氛瞬间把她带回到了前一天晚上那间废弃屋子的衣帽间里。 “...什么意思？”冷红林咽了咽口水，垂下头不看他。 “证明我是我。”楚文说。 冷红林将手抽回来，说：“...好了，现在能告诉我刚才发生什么了吗？” ———————— 将闪米特少年形态的蛋卷和冷红林锁在房间里后，楚文立刻瞬移回到客厅里。 此时的高丽莎在怒气的加持下，已经任由自己的恢复天赋超额发挥，成长为一个身长两米三四，尖牙利爪的金刚芭比。 她身上的肌肉膨胀到了平时的十倍有余，将她身上的休闲服撑成了碎布条。 “你就把她们藏在房间里是吗？”丽莎看见楚文便说：“就那道门，我一拳就能打碎了。” “已经答应给你造身体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楚文面露不悦。 “我要的不光是身体，我还要找拿走我身体的那个人打听点事。” 楚文轻轻嗤笑一声，说：“你以为ryan是慈善家吗？” “我比你更了解ryan。”丽莎精致的面庞上挂起一丝得意的笑，说：“冷红林为了窥探我的记忆，用菌丝和我进行意识连接，做这事之前，她并不知道我有复活和快速修复身体的天赋，所以也没料到我会记得一切。我到现在还仍然保有她的记忆。” 说到这里，丽莎突然咯咯笑了起来，笑罢又接着说：“我知道你和她做了那种事情，我甚至知道她乐在其中，呵呵...尽管你还真是坦诚，直截了当地断绝了她的幻想。哦，我还知道了你和她背着你们的组织藏秘密的事。我想想，还有什么，对了，她和这个ryan之间的关系还真是有些耐人寻味，你说，如果我带着冷红林去见他，他愿不愿意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呢？” 楚文不以为然：“原来你在打这样的主意，那我现在也可以坦诚地告诉你，你根本打不过她，更没可能得到她的能力。” “那就不由你操心了！”丽莎说完，一跃来到楚文面前，挥动右手，如大型猫科一般锋利的指甲向楚文的胸膛落下。 楚文瞬移至厨房，拿起一把他两天前刚刚磨过的切肉刀，又瞬间出现在高丽莎肩膀上刀在丽莎脖子上从右往左滑过，却被她膨隆起来又硬度惊人的胸锁乳突肌抵挡住了。 这次丝毫不像稍早前的那次——一刀将她毙命，而是仅仅划破了她的皮肤。 高丽莎剧烈地甩着肩膀，楚文在被她甩落在地之前瞬移到了自己的卧室，从衣柜里拿出备用的电击赶猪器，又走进卫生间将洗手池的水龙头打开，锁上卫生间的门。 丽莎循着水声走进楚文的房间，她一脚便踹卫生间的门，刚一进门，便被楚文用赶猪器电地晕了过去，楚文顺势将失去意识的丽莎的头面部朝下按在洗手池里，不一会丽莎又一次被他杀死了。 他拖着丽莎庞大的身体来到客厅里，将她塞进蛋卷变出来的冥想太空舱里，但她此时体积太大，舱门无论如何都无法关闭。 楚文用床单被褥将缝隙塞住，但无济于事，很快从太空舱内传来丽莎吐水后咳嗽的声音，她又复活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无差别攻击 楚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醒来后又再次出现在意识领域里，但他知道如果不先将丽莎杀死并封印在没有阳光的地方，醒来后她一定会占据蛋卷身体的主意识，并在现实中给他们造成威胁。 趁丽莎还没有彻底恢复，楚文再次瞬移，这一次他来到地下车库，从他的另一辆车的后备箱拿出一桶汽油和长柄的炉灶点火器，这辆车就是出现在蛋卷意识领域里的那辆黄色的越野车。 拿好两样东西，闪现到家里，楚文躲在橱柜后面将油倒在一个盆子里，嘴里咬着点火器。 油倒完后，探头看了一眼，丽莎也同时发现了他。 丽莎的体型比刚才更加庞大，似乎每次死亡后她都会变得更加强大...楚文心里知道这一次一定得成功，否则事情会变得越发不可收拾。 于是他开始行动，只一瞬，丽莎全身已经被出现在她头顶天花板上的楚文泼满了油，随着点火器微弱的火光亮起，丽莎身上燃起了熊熊大火。 楚文的计划是，燃烧可以使得高丽莎的四肢蜷缩在一起并缩小，足以塞入太空舱里。 丽莎像个火球一样冲向通往房间的走廊，准备前往刚才去过的楚文房间里的卫生间给自己灭火。火和烟遮挡着她的视线，一时心急，她来到了冷红林房间门口。 她刚触碰到门把手，一个巨大的物体就以极快的速度从天而降。楚文还没看清楚，眼前便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坑，直通地下车库。 楚文下去查看情况，坑底下堆叠着数十层墙砖瓦砾，丽莎应该是被夹在这中间了。那堆瓦砾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楚文确定她已经被杀死，并被封印在了接触不到阳光的瓦砾之下，难以复活。 奇怪的是，到底是什么东西砸了下来...这堆建筑残骸上根本看不见其他的东西。 楚文抬起头望向这栋楼凭空多出的巨大的空洞，走廊和客厅的大半都像豆腐一样被削掉了，楼体暂时还没有倒塌，可想而知当时一切发生的有多迅速。 如果不是他的站位刚好错开，楚文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躲过这一击。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刚才醒来的地方正是昨晚睡觉的客厅，看起来像是有人把他们捕捉进来的。 无论是谁，此人相当危险。 既然高丽莎已经死亡，没有理由继续呆在这里，楚文决定还是先赶快带着冷红林和蛋卷离开这里。 瞬移至七楼客厅剩余不多钢筋外露的地板边沿，想要闪现至冷红林卧室内，楚文却发现瞬移的能力难以发动，那感觉就像是卧室本身在拒绝他。 他沿着那个洞口往她卧室一墙之隔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挪动，卧室门前没有可供脚踩的地方，所以无法接近。即使靠近，门也已经被他从里面上锁了，钥匙没有带出来。 楚文左右观察了一番，侧身从外墙的一道裂缝中钻了出去，爬上挂在客厅和卧室窗户之间的空调外机上。 卧室窗外的护栏完好无损，他瞄向屋内，隐约可以看见冷红林还静静躺在床上沉沉地睡着，他又试了一遍发动瞬移到屋内，还是失败了。 楚文目光上移，成功瞬移至冷红林卧室正上方八楼的房间内。 楼上这里同样是一间卧室，楚文走到客厅里，稍待观察，锁定了厨房边上一个有些脏锈的柜子，打开果然是工具柜。 他拿起最上面的工具箱，想从里面拿出一把锤子来。刚一移开那个笨重的工具箱，他便发现了下面有件更合适的工具。 于是楚文放下工具箱，拿起那台电钻返回卧室。 冷红林就是睡得再香，我在她头顶的天花板上打电钻也总该醒来了吧...楚文想。 他回到那间卧室，将电钻插上电源，趴在床边的地上，就准备往木地板上钻去。 钻头还未碰及地板，楚文便听见他所面对的床头方向一墙之隔的楼外有不自然的动静。 像是风铃的声音，但更细微，还隔着一堵实墙，如果不是像他这样超群的听力恐怕难以察觉。 声音刚响起，几乎同时，楚文就见面前的墙飞快地冲向自己，墙即将在以毫秒为单位的时间里将他拍飞的时候，楚文凭借本能闪至几米开外的地方，勉强躲开了。 看着眼前横向贯穿楼体的巨洞，无疑就是刚才杀死丽莎的同一种攻击。 之所以上次没能提前察觉，也是因为攻击的源头来自头顶二十几层之上的顶楼，即使再好的听力也难以听见那么细微的声音。 而这次只是一墙之隔，才幸运地被楚文躲过了。 还没来得及细想，他就看见这间卧室的窗外出现了一个身影。 只看了一眼，楚文的心便凉了半截，他不知为何预感到自己凶多吉少。 那个身影悬浮在空中，一身耀眼的白衣，乌黑的长发散在身后。整个人被身后的阳光镀了一层金边。 虽然逆着光看不清面部，但楚文单从身形便看出那是冷红林。他曾经也见过她这副模样，那次她在他们即将变成木偶的时刻，以这幅形态逆转了局势，拯救了他。 但这次他却成了她攻击的对象。 只看了她一眼的功夫，窗外的冷红林便已经准备好了发动另一轮攻击。 只见她弯曲双臂，两手相对，指尖轻触，在胸前形成一个略带弧形的三角。 随着她的双手渐渐拉开，一只风铃悬浮在空中，出现在她两手之间。 ‘铃。’一声轻响，一束空气从她掌心之间像流入真空似的飞速袭来，楚文迅速闪到了楼上。 窗外的冷红林也在一瞬之间跟随着来到楼上的窗口，两人就这样以常人目不暇接的速度持续逃追到了十三层客厅某处。 这次冷红林没有出现在客厅的窗外，楚文顿感不妙，他没有迟疑，凭直觉直接闪现到了这栋大楼另一端的天台上。 果然，他看见冷红林正从楼顶向下发出攻击，正好在他刚刚所站的位置砸了个大坑，那个坑和杀死丽莎的第一击重合成了一个更大的坑，此时随着几声爆炸，整栋楼里的电源被完全切断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防御机制 楚文知道像这样跑下去自己迟早要脱力，而刚刚还在顶楼另一端悬浮着的冷红林似乎完全不会疲惫，眨眼间已经来到了他的正上方。 他这次近距离看清了她的脸，她双目轻轻闭着，眉头舒展，表情平和安然，看起来就像正在睡觉。 她的这副表情，令他联想到刚才透过卧室窗户看到的正在熟睡的冷红林。 楚文突然灵光一闪，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被攻击了。 正如高丽莎被攻击前正打算触碰冷红林卧室的门把手，他自己在被攻击前也正试图用电钻破坏冷红林卧室的天花板。 一开始他成功进入过冷红林的卧室并把蛋卷和冷红林一起关在了里面，但在这之后有什么事情在冷红林这个主意识无意识的状态下，触发了她本能的自我保护机制。 于是那个房间成了外来入侵者绝不能侵犯的领地，一旦有人试图从外部破坏或者进入那个空间，就会被无差别攻击。 甚至楚文连想瞬移进去的可能性都被堵死了。 楚文同时还发现了一个规律，这么多轮攻击下来，无论是横向还是纵向的攻击，她全都完美的避开了会攻击到那间冷红林所在房间的路线。 也就是说，或许现在那个房间是绝对安全的。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楚文绕着天台边缘快速奔跑了起来。 从他原本站的位置几乎横穿整个天台，过程中悬浮空中的冷红林数次出现在他的正上方向下发动攻击，他都往侧方躲开了，破坏过于密集，身后走过的楼体逐渐开始坍塌。 即将跑到头的时候，冷红林突然消失不见了，楚文的精神始终保持着高度的集中。 ‘铃。‘他听见从下方建筑物内传来细微的风铃声，便立刻向一侧躲避。 但他的行动似乎被冷红林预判了，攻击的区域明显偏离了原定的位置。一大块天台顶在他脚下爆裂，他在碎片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躲开了，但双脚落在天台边缘时，依旧被强大的冲击波向后推了好几步，险些跌下楼。 他此时站的位置正下方的七楼便是冷红林的卧室，如果他的推测是正确的，那为了保护那间卧室，冷红林一定不会选择在此处攻击楼体。 正如他所料，此时悬浮的冷红林出现在楼体外与他水平的位置。 在她面对他发出攻击的瞬间，楚文从天台边沿纵身一跃。 他向下跳的位置正是路过冷红林卧室窗户的位置，在快坠落至七楼的时候，他巧妙地利用瞬移的技术减速，攀上了窗外的护栏。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房内的床上，另一个冷红林依旧在熟睡。 叫醒她，楚文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只要卧室里的冷红林醒来，外面这个就会消失。 他将手伸进护栏，在手掌即将敲击到那扇玻璃的瞬间，‘铃’。 从左上方传来的强大的冲击力令楚文连带着他攀附的护栏一起向斜下方极速坠落，在快要撞到墙体的时候，他凭借最后一点力量瞬移至楼体的墙内，冲击落在他不远处的楼体外墙上，震得他所在的地方天花板掉下来将他困在了一个角落里。 楚文不知道身在何处，头皮被落下的天花板上一小节钢筋刺入，头骨似乎裂开了。角落空间逼仄，根本无法自行移动。 他感觉此时也已经没有力量将自己瞬移出去了，楚文闭上眼，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听觉上，等待着下一次攻击的到来。 不知不觉听力也渐渐失能，楚文陷入了昏迷。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阵尖锐的耳鸣伴随着头痛欲裂让他再次紧闭双眼。 少顷，剧烈的痛感转变成可以接受的钝痛，楚文感觉力量稍稍恢复了一些。 他透过墙壁的缝隙看向楼下，熟悉的儿童游乐设施完全被这栋大楼的阴影覆盖。 这幅景象也可以在他家阳台上看到，只不过此时更加靠近了。 楚文推测他现在在自家楼下某层的阳台上，现在阳台处于阴面，窗外并没有天黑的迹象，说明时间是在下午三四点钟。 他昏迷了八个小时以上。 在这期间悬浮的冷红林并没找他的麻烦，不然他也不可能有机会醒来。 正这样想着，他从缝隙里看到一身白衣的冷红林已经来到了楼外。 但她迟迟没有动手，楚文摇摇头，责怪自己的愚蠢，现在才意识到最安全的地方其实在家的下方，这里她无论从哪个方向攻击，都会有造成七楼那个房间坍塌的风险。 就在楚文准备闭上眼睛放松先出去的时候，白衣的冷红林出现在了他身边。 狭窄的空间里，楚文清晰地听见她平稳缓慢如睡眠般的呼吸。 他的头卡在一小节钢筋上，只能稍稍转动一点，他斜倪着看见她依旧是闭着眼睛熟睡的样子。 她举起双手，掌心相对却不相触动，两手的中指指尖连接，其余的手指弯曲，就这样用手指的尖端比出一个小小的三角形，三角形正对准他的头颅。 望着那个小小的三角，楚文意识到这样的小范围攻击，既不会伤害建筑，又能将他一击致命。他估摸着以现在自己的伤势和力量，最多支撑他勉强逃出这个角落。 “该醒来了。”楚文气若游丝，却语气温柔面带笑意地说：“你这一觉已经睡到下午咯。” 小三角的中央刚亮起的一丝光熄灭了，白衣的冷红林原本恬静平和的睡颜泄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困惑和动摇。 那点意识转瞬即逝，在她手指交的光再次亮起的一瞬间，楚文用尽全力抬起右手抓住她的手腕。 两人皮肤接触到的瞬间，冷红林闭起的眼皮内眼珠突然开始剧烈地左右转动，随即她的两只手落下，周身亮起刺眼的光，很快整个人随着光亮消失了。 在她消失前，楚文似乎撇见她眼角流出了一滴眼泪。 他知道这次是真的摆脱危险了，但同时也感受到生命力正渐渐从自己身体里流失。 强烈的困意席卷而来，将他的眼皮盖上。 第一百四十九章 唯一合理的解释 “达令！”一个遥远的声音，接着濡湿的感觉将楚文眼皮的沉重稍稍洗去了一些，他感受到一丝阳光透过眼皮照在脸上。 他睁开眼，一个银色披肩发的闪米特少年正舔舐着他的脸颊，从少年的喉咙里发出担忧地呜咽声。 “...蛋卷。”楚文虚弱地笑着叫到。 蛋卷见他醒来了，激动地在狭窄的空间里转来转去。 “妖精呢？”楚文问它。 “妖精！蛋卷！尾巴！”蛋卷答到。 楚文微微皱眉思考了一下，心里了解，蛋卷的意思八成是妖精跟在蛋卷尾巴后面。 于是楚文整理了一下最后的能量，带着蛋卷瞬移到了天花板外面。 ———————— “...等等...我有好几个地方不太理解。”冷红林听完楚文的叙述说道。 楚文正站起来背对着她活动身体，听到她的话，便停下动作侧过头来等她继续说。 “首先是，你确定那个白衣服的人就是我吗？” “理性来说，无法确定。就像你也无法确定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就是我一样，这取决于你所指的‘我’的定义。如果你定义的‘我’指得是我身体，那我也可能是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造人，如果你指的是我的灵魂，那真正的楚文也可能已经被夺舍。现实中尚且如此，何况是诡谲多变的意识领域。” “但我不知为何就是能确定你是你，不管肉体还是灵魂，我知道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你就是我指的那个你。”冷红林说。 “如果要按照这种感性的方法去辨认，那我可以确定那就是你。躺在卧室里睡觉的和飘在空中追着打我的，两个都是真正的你。” “...好吧，这个问题先放一边。你说的三角形的手势，是这样吗？”冷红林说着，伸出双手在面前比划出一个饭团一样的形状。 “差不多，但是要这样。”楚文将她重叠的两手大拇指拉开，又下调了一下两手整体的位置。看到姿势差不多了，他点点头，说：“然后缓缓张开。” 冷红林回忆着楚文的描述，闭上眼睛，相触的两手指尖缓缓分开，说：“像这样吗？” 一瞬间，楚文恍惚又置身于刚才噩梦般的逃亡中，下意识地想往一边闪躲。 回过神来，他将冷红林的两只手交握在一起，说：“可以了，就是那样没错。” “我对这个动作一点印象也没有...”冷红林睁开眼睛若有所思地说，她看了看楚文紧握着自己的双手，又注意到他有些慌张的神情，想起他刚刚被追杀的经历，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楚文心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松开她的手，苦笑了一下，说：“没什么，最近太多事情发生，我也偶尔有些不太清醒了。” “楚文...”冷红林有些不知所措，刚刚楚文叙述的事情，对她而言根本没有实感。现在她才意识到，那个差点给楚文造成难以磨灭的伤害的人或许真的是自己...心里一阵后怕。 楚文走到餐桌边上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此时他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他并未走回冷红林身边，就这样相隔数米坐下，说：“你继续说你的疑问吧。” “哦...有一个我最在意的问题。”不知是因为看到楚文喝水还是紧张，冷红林一时之间也感到口干舌燥，她咽了咽口水，接着说：“你说你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但我出来的时候才刚早上六点一刻...我从那个房间里出来前也看过了蛋卷的记忆，从它被你锁到屋里到我醒来，最多不过五分钟...这两者之间，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时间差？” “关于这点你是怎么想的？”楚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问题抛回给了她。 “从我所掌握的信息来看，能操控意识领域中时间流速的人只有ryan。所以我一开始才会问你确不确定那是我。”冷红林说道： “我听到你说这件事之后的第一反应也是ryan在设计杀你。但是仔细一想，这个解释又有一些不合理的地方。 “首先是他如果真要你的意识彻底死去，从而占据你的身体和能力，就得让你相信那是现实，但就你刚才说的事情来看，这点很显然不符合。 “如果他不打算让你死，只是想要扮成我的样子和你玩游戏，又何必专门设计出一种你我前所未见的招式呢... “还有一点，我房间里蓝牙音响播放的「韵律」倒是可以靠远程入侵来实现，但这个节拍器...一直放在我柜子深处...如果不是有人亲自拿出来上了发条很难说得过去...” “...你得到答案了吗？”楚文从几米远的餐桌边看过来，餐厅离阳台较远，他所在的位置稍显幽暗。 “嗯...最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冷红林感觉心跳又在加速，心里的直觉经过梳理之后越来越清晰。 “追杀你的人就是我。可我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 这时冷红林的手机闹钟响了起来，吓了她一个激灵，她慌乱地将它关掉，然后面色凝重地坐着。 “去吃点东西吧。”楚文站起来说：“按原计划，先去给蛋卷洗澡，然后再去把丽莎的意识转移出去。这几天晚上你就去涤良的模拟机室睡觉，会有数据记录。” 冷红林点点头，两人便出发了。 ———————— “早上好，欢迎光临！哇，你也太漂亮了吧？就是脏了点。” 蛋卷自己也急着洗澡，在距离宠物美容院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就闻到了宠物美容馆香波的味道，挣脱楚文握在手里的狗绳冲了过去。 “阿富汗猎犬啊...真稀奇...” “是吗？我认识一个人也养了一只，也是白色的，说起来...跟这只长得非常像。” “说不定就是同一只吧？我在这儿工作好几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呢。” “绝对不可能，那家伙不可能会允许自己的狗脏成这样，也绝对不会带它来咱们这种小店洗澡。” “你认识的家伙什么来头...这可是禁养犬种哦...” 第一百五十章 无常的冰山 两位店员话至此，冷红林这才气喘吁吁地追着蛋卷进入店内。 这间面积不大的宠物美容院大厅里，此时有两个店员，一个小个子中年男人，和一个高个子年轻男人。 “阿枫？！”冷红林一进来就看到地上蹲着正抚摸蛋卷脑袋的那个年轻店员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野猫！？你怎么会来这里？”陈珈枫站起来，两步走到冷红林面前，掩饰不住脸上的快乐。 “我带蛋卷来洗澡呀。”冷红林也回他一个笑容，指着他身后脏兮兮的蛋卷说。看到陈珈枫身上绿色的围裙，她立刻明白陈珈枫是在这里也有兼职... “为什么会让你来？桂岚灵这家伙也欺人太甚了，难不成把你当成家里的帮佣了吗？！”陈珈枫握着拳咬牙切齿地说道。 “阿枫，你冷静点，不是这样的。这件事说来话长了，总之，她没有指使我做事。”冷红林赶紧摆摆手澄清。 “是吗，那就好。但我看她也没安好心，你还是少跟她打交道比较好。”陈珈枫弯下腰靠近她说道。 “这么多年了，你还对灵儿有偏见。”楚文这时才慢悠悠地走进店里，说了这样一句话。 “老大...你也来了啊...”陈珈枫尴尬地后退两步，牵起蛋卷的狗绳，说：“那...我洗狗去了。”转身进了操作间。 楚文缴了费，另外那个店员安排两人进了一间接待室坐着等待。 刚刚陈珈枫提起桂岚灵，冷红林便回想起昨晚的事，猛然记起桂图已经苏醒过来的事还一直没找到机会告诉楚文。 可一想起上次楚文在废弃房屋里谨慎地连带纽扣的衣服都脱了，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还是哪天遇到个没有戴「树突」终端的意识领域再跟他说好了，她想，偷瞄了一眼楚文，这家伙从刚才开始就闷闷不乐的，看来真被早上的事给吓得不轻... “楚文，等会蛋卷洗完澡我们是去阿然那里还是去别墅？”长久的沉默让冷红林有些无所适从，便随口问起来接下来的事。 楚文心不在焉地看过来，似乎没听进去她的话。他的眼神冷漠疏远，让她想起两人在涤良第一次碰面，他拒绝她的那天，看得冷红林心里一惊。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响起了，楚文没说一句话便起身走出接待室接听。 再次进来的时候，楚文虽然依旧举止沉稳，却不知为何周身带着一股杀气，屋内的气压更低了。冷红林想开口问话，却被他眼里泄露出来的寒冷堵了回去。 冷红林就这样在令人胆寒的氛围里坐着，煎熬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陈珈枫打开接待室的门，把头探进来说：“搞定！我手艺可好了，这狗估计这辈子没这么帅过。” 冷红林感觉像在黑暗的冰窟里突然有一抹阳光照射进来一样，找到了救星，赶忙站起来跟着陈珈枫出去看蛋卷。 “你们吵架啦？”一出房间陈珈枫便小声问她。 “没有...”冷红林轻轻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陈珈枫也没再追问，两个人从操作间领出蓬松飘逸又闪闪发光的蛋卷便往接待室走回去。 楚文站在美容馆门口接过蛋卷的狗绳，依旧面若冰霜，他像个无情的侍卫般阴沉不带感情地说道：“董事长醒了，昨天下午的事。”说后半句的时候他的头没有动，眼神却如利剑一样刺向冷红林。 “...楚文，我...”冷红林意识到楚文有可能是在怪自己，这么重要的事情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想要解释，却被无情打断。 “我等会要去见他，你就去忙你自己的事吧。”楚文说。 “那蛋卷...” “你不用管了。”说完他便牵着蛋卷转身离开了。 “......”冷红林被他突然的变脸打了个措手不及，委屈，自责，恼怒交织在一起，反而心里变得空无一物。 昨晚在蛋卷意识领域里，楚文明明才刚刚对她表白... 但这不就是爱情的常态吗？更何况现在的楚文根本没有爱的能力了。 冷红林对自己有些失望，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有一天变成这样，从什么时候开始还是任由自己陷进去了。 陈珈枫站在冷红林身后，感受到气氛前所未有的焦灼，他抬起手想拍拍她的背，又缩了回去，就这样呆呆陪她站着，等待她主动将情绪发泄出来。 “你几点下班？”谁知冷红林像没事人一样，转过头来问他。 “...十二点。” “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晚上「影」承接了一场小型的订婚宴，我要去帮忙布置场地。” “我可以跟你一起吗？”她笑眯眯地说道。 “...可以是可以。”陈珈枫被她的态度搞得一头雾水，隐隐感到有些不安。她如果表现地难过一些，他或许还比较放心。 “怎么感觉你不怎么情愿阿？都那么熟了，不方便的话可以直说呀，好吧，那我就回家了。”她语气愉悦一脸开朗地摆摆手转身就走。 陈珈枫拉住她的手腕，说：“别走，我愿意，和我一起去。” 冷红林背对着陈珈枫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吞咽消化着什么东西，然后不自然地笑着转过身来，眼睛却不看他，一边说：“那我去找个地方坐着等你下班。”一边迅速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欸！你等一下。”陈珈枫莫名感觉这时不该让她自己一个人呆着，便叫住她，也佯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说：“我店里等会会很忙，今天只有我和豪哥两个人，不如你帮我清点一下仓库吧。” “好啊，中午请我吃饭。” “没问题！”说着两个人回了宠物店里。 一整天两人都在认认真真干活，闲下来时也有说有笑，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晚上八点，「影」承办的包场订婚宴准时开始，大部分宾客已经到场。 工作人员暂时闲下来，聚集在二楼。 老板为了感谢冷红林自告奋勇无偿干活，亲自给她调了一杯「影」的招牌鸡尾酒「鸢鸟」。 第一百五十一章 「鸢鸟」 「影」的老板乔远洋是个特立独行的人，高考前便被名校特招录取，但只上了几天学感觉没意思，便休学创业。二十四岁时便实现了财富自由。 彼时公司合伙人想要上市，他便拿了钱分道扬镳，这才开了「影」，如今已经第四年。 现在的他，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外旅游，在这座城市的时候则每天昼伏夜出，看上去店里的管理事宜也不大操心，全权交给请来的店长负责。 每次来店里就是一个人醉生梦死，或是和感兴趣的人聊天，再不然就是跟感兴趣的人醉生梦死。 今天下午布置场地的时候他也没来，八点左右他才作为订婚者的好友前来参加仪式。 乔远洋的皮肤晒得均匀健康，五官深邃成熟，调酒时将上半部分有些碍事的乱发随意扎在脑后，衬衣袖子挽起，领口随意地敞开着，下身一条休闲短裤。 他端着一杯「鸢鸟」和自己的威士忌走到冷红林桌边坐下，松弛地靠在椅子上，像是在自家阳台上一样。 “怎么这次没带女人来？”乔远洋说道，语气自然随意，旁人听起来会以为他们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女人？”冷红林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我在这儿见过你两次，你两次带了不同的女人。” “那都是我朋友。”冷红林有些无语，这个奇怪的家伙到底想要表达些什么。 乔远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然后把那杯「鸢鸟」推给了冷红林。 “逗你玩儿呢，这个请你喝。”他说。 “......”冷红林当然不敢喝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在夜场递过来的来路不明的饮料，但她穿着工作人员的衣服，也不好太直接拒绝，怕给陈珈枫惹事，只好礼貌地说了声谢谢，然后频频伸长脖子往楼下望。 她看见陈珈枫正在一楼端着托盘给客人送酒，看样子一时也走不开。 “我没下毒。”乔远笑得更开心了，脸上出现一个深深的酒窝，给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成熟男性荷尔蒙上增添了一点少年气。 冷红林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截了当地戳穿自己的小心思，尴尬地笑了笑，开始考虑要不要自己先回家算了。 但她突然想起上午出门前楚文的嘱咐，他让自己睡到涤良的模拟机室去，可他自己又莫名其妙地走了，今晚睡着后如果又出怪事了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她便开始有些烦躁，今天靠着找点事做忙碌起来渐渐压抑下去的负面情绪又开始冒头了。 “我是这里的老板，这款鸡尾酒叫「鸢鸟」，是我原创的，特意调给你，感谢你今天来这里帮忙。”大概是察觉到自己的搭讪不合时宜，乔远说完便识趣地站起来走了。 他刚一走，坐在冷红林身后的一个女生敲敲她的肩膀，跟她搭话。 这女生算是陈珈枫的同事，在这里做活动策划，今天下午干活的时候陈珈枫介绍给她认识的，叫小薰。订婚宴会开始后她一直站在二楼用对讲机统筹。 “酒你可以放心喝，刚才那个真是我们老板，他人是怪了点，但不是什么坏人。”小薰对冷红林说道。 冷红林转头看了看吧台里的乔远洋，他此时正跟酒保们有说有笑地打成一片。 似乎是注意到了冷红林投射过来的视线，乔远洋突然看过来，微笑着对她举起手中的酒杯。 冷红林拿起那杯「鸢鸟」也对他举了举杯，和着心中纷杂的情绪一饮而尽。 ———————— ...“糟了，你的包呢？”冷红林断断续续地听见一些支离破碎的话语... ...“大门密码是多少？”她好像感到自己回答了什么，但一转眼就忘记了... ...“外地？怎么偏偏这时候...”这句话似乎不是对自己说的... ...“欸！不要啊！快盖上！”然后她感觉自己开始下沉，下沉，下沉... . ‘铃。’...风铃声...风铃！？ 冷红林猛地睁开眼。 ‘铃，铃。’声音又一次响起，她警觉地睁开眼，抬起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在一扇陌生的纱窗外，挂着一个透明的风铃。 她松了一口气，原来是真的风铃啊... 刚平静下来，她又猛地坐起来，环顾四周，这是个完全陌生的房间... 昨晚发生了什么...还没等回忆起来，胃里边就开始翻江倒海，头也痛了起来... 哦...对了，「影」的老板给她了一杯酒...那杯酒看起来蓝色混杂着绿色，面上漂浮着椰蓉，给她感觉像把地球给榨成汁了。 那杯酒的味道也清新适口，喝进嘴里很容易就滑入喉咙，后味淡淡地，没有丝毫负担感，她甚至怀疑是否含有酒精的成分。 没想到后劲这么大... 她再次环视这间房间，怎么看都像是单身男人住的...冷红林想，我该不会...喝断片了跑到哪个陌生人家里去了吧... 墙上的挂钟显示现在六点五十，记忆没有错乱的话，今天还要上班... 冷红林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身上还穿着昨天下午换上的「影」的工作服，连袜子都没脱，她松了口气，看来昨晚并没有发生什么多余的事。 走出房间，她看见客厅中央一张豆袋里陷着一个人，修长的双腿蜷曲并张开着，手上还握着游戏手柄，面前的投影仪已经进入待机状态。 他虽然头向另一边别着，但那一头棕黄色的短发让冷红林立刻认出那就是陈珈枫。 冷红林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里涌起一阵温暖的安心感，还好不是什么陌生男人，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她打算不吵醒陈珈枫，先去上班，等他醒来再找机会跟他道谢。于是蹑手蹑脚地返回房间找手机和包，但到处都找不见，于是她又轻轻返回客厅寻找，还是没有。 她此时身上没有手机也没有钱，根本哪里也去不了。 正着急呢，陈珈枫说话了。 “你醒啦...还难受吗？” 他睡眼惺忪地瘫在豆袋里，只有头部稍稍抬起来，脸转向她的方向，还没完全睁开的眼睛下面挂着两片淡淡的黑眼圈。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今天也是老板 “把你吵醒啦？还有点头晕恶心，不过可以忍受。”冷红林蹲下来看着陈珈枫，问：“你看到我的手机了吗？还有昨天背的一个帆布袋子。” 陈珈枫从豆袋里挣扎着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冷红林看到他的眼睛里面爬满了血丝。 “昨天手忙脚乱地，落在店里了，乔老板说帮你收好了，没丢。今天我没什么事，等会就去店里帮你拿回来。”他说。 “那你现在能借我点钱吗？我今天还要上班。” “我送你去。”陈珈枫说着，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不用了吧，你得再多睡一会，你的眼睛好红。”冷红林略带担忧地说道。 “好了好了，就别跟我客气了。”陈珈枫一边从后面推着冷红林往洗手间走，一边说：“我已经在洗手间给你放了新的洗漱用品，你快先去收拾一下，我下去给你买两个包子。”然后他便一溜烟的跑下楼去了。 冷红林进了洗手间，里面果然放了新的毛巾和牙刷，连牙膏也拿了一条新的。 她还没洗漱完，陈珈枫就已经气喘吁吁地提着四个包子回来了。 两个人都洗漱好，吃完早饭，陈珈枫领着她下楼，从一楼玩具店的柜台里拿出一个备用头盔递给冷红林，冷红林有点新奇地捧着头盔看着。 “小电驴，怎么了？害怕吗？”陈珈枫说。 冷红林笑着摇摇头。 陈珈枫拿下挂在铁闸门边上自己的头盔，两个人钻出去，锁上闸门，往电动摩托车停放的地方走去。 “...你不会对我有什么看法吧？”陈珈枫突然有些紧张地问道。 “嗯？什么看法？”冷红林没明白他突然这样说的原因。 “就是...我把你带到家里睡了一晚上的事...” “睡了一晚上...” “欸！你又想歪了！别曲解我的意思啊！我可没动什么歪心思！”他着急地弯下腰抓起她的肩膀解释道：“我本来都已经把你送到你家门口了，但是发现你的包和手机没带，没有钥匙开门。然后我就问你房门的密码，你说我是坏人...怎么都不肯告诉我...最后邻居都从门缝里探出头来偷看了。我没办法就给lee打电话...她居然去外地了。最后我才只好把你带回家了...” 冷红林噗嗤一声笑了，她抬起手拍拍陈珈枫的肩膀，说：“我根本没想过你会有什么歪心思，刚起来看到是陌生的房间是有点害怕，但是一看到是你就觉得很安心啦。要说不安也应该是我吧，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那你今天晚上下班请我吃饭吧。”他突然很认真地说。 “好啊。” 冷红林到单位时还不到上班时间，走廊里只坐了一个人，冷红林路过他时随意撇了一眼，感觉有点眼熟。 刚走过去，察觉到他身边放着的帆布袋子上印着一只熊猫，很像自己昨天背的。 于是她又走回去，那人也不说话，神情自若地看着她。 “你是...昨天的老板？”昨天晚上店里环境有些黑，她并没看清乔远洋的样子，只记得他浓密的眉毛有一处断了，这个人也是。 “我今天也是老板。”乔远洋说道。 “......”说话方式还是那么奇怪，看来是他没错了。 “你的包。”乔远洋抓起旁边的帆布袋子递给冷红林，说：“看看有没有少东西，我叫人帮你找回来。不好意思，为了找到你的地址，我擅自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你工作证还随身带着啊？” “哦...因为有些饭店出示工作证有优惠...”冷红林实话实说。 说完她感觉自己这句话会令不熟悉的人有些难接，便没给对方发表评价的机会，接着说：“谢谢了，还麻烦您专程送过来，我应该自己去拿的。”冷红林接过包，随意看了一眼，手机和卡包都在，其他东西都不重要。 “那为了不白来一趟，我去挂个号看看病好了。”乔远洋开玩笑道。 “......”冷红林不知如何接下去，拿着包尴尬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乔远洋似乎感受不到这丝尴尬的气氛似的，自在悠闲地打了个哈欠，看了看手表，说：“哎呀，快八点了，好了，我也该回去睡觉了。” 他站起来，露出一个完美展示出自己酒窝的笑，说：“等你再来啊。”，便走了。 冷红林强笑着点点头，心想，这场景怎么好像要走的人是我一样...转念一想，他的意思应该是欢迎下次再去「影」吧...总之真是个怪人... 回到工作区域，她迅速拿出手机来确认消息。 看完所有消息，她有些失望地将手机锁屏。弄丢手机一整晚似乎并没有造成任何影响，楚文从昨天晚上洗完狗离开后，也没有再联系她。 此时同事陆陆续续都来了，她随手将手机放回袋中，换上工作服准备开始工作。 ———————— 下班的时候，陈珈枫打来电话。 “冷大夫，早上说请我吃饭还作数吗？”陈珈枫听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当然啦，我还叫上了lee和游优，那天大家分开后发生了很多事，我也想和大家一起讨论一下。” “哦...”陈珈枫听起来似乎稍稍有一点失望，但他又立刻调整了回来，说：“好吧，那你现在可以下班了没？” “可以啦，正收拾东西呢。” 刚说完，陈珈枫那边电话便挂断了。 冷红林看了一眼手机，电量还很足，信号也正常。 正纳闷呢，他就出现在了门口，一副嬉皮笑脸地样子。这个场景让冷红林想起刚认识陈珈枫的时候，她这才意识到最近一段时间不知为何没怎么见到他这幅没心没肺的样子。 “等我一下，锁个门。”她微笑着说。 她伸手进早上乔远洋送过来的帆布包里掏钥匙，突然摸到包里有一张陌生的纸张。 冷红林拿出那张对折了两次的纸，摊开后大概a5纸的大小，有一条长边有些皱褶不齐，看样子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 上面歪七扭八写着几行字，字迹非常难看。 第一百五十三章 纸条 冷红林看着字条上面的内容，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了？”陈珈枫靠近她担心地问道。 “你看这个。”冷红林将那张纸递给他。 陈珈枫接过那张纸看了起来，上面写道： 你以为不打电话我就没办法找到你吗 明晚九点「影」顶层天台见 否则你手上的人命再加一条 “...这是什么时候给你的？”陈珈枫从纸上抬起头，瞪着大眼睛问道。 冷红林两手扶着太阳穴仔细回忆了一会，然后说：“昨天吃完饭刚到「影」的时候，你不是问我借纸巾吗？我记得那个时候还没有，因为我是把包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纸巾的。 “开始干活之后我的包就一直不在视线范围之内，直到订婚宴开始...我的包一直放在旁边座位上。很快我就断片了，包被落在那里。还是今天早上「影」的老板亲自送过来给我的。” “这我知道，早上我送完你，立刻去了「影」，打扫卫生的阿叔说看到乔老板拿着一个帆布袋子出门了... “那应该就是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这段时间放进去的吧...看这个内容...写这个的人该不会是那个小屁孩高纯一吧？” “我也觉得应该是他...因为我前天挂了他电话以后把他拉黑了...还屏蔽了所有境外号码。” “那就怪了，昨天晚上的订婚宴是邀请函制的，没有邀请函的客人一律不能入内。会场内也有好几个保安，有可疑的人应该会被发现才对。”陈珈枫也扶额回忆着。 “阿枫，他这上面写的时间应该就是今晚九点！”冷红林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说：“还有不到三个小时，我不能坐以待毙，至少得尽量查出他怎么塞的纸条，还有他说的人命再加一条指的是谁。你帮我联系一下lee和游优，告诉他们今天的饭局取消了，我改天一定再请！” 说完冷红林从他手里抽走那张纸条，头也不回地跑出去了。 出了医院，冷红林打算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影」。 她推测既然约定的地点在「影」所在那栋大厦的顶层，那高纯一昨天活动的地方八成也在那里附近。 可此时正是下班高峰期，医院门口的路堵地水泄不通。她正打算扫一辆共享单车，一个头盔递了过来。 “为什么打算自己一个人去？”陈珈枫头盔下那张脸表现出一丝不悦。 冷红林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脑海里一闪而过楚文被她做的三角手势吓到时的神情，以及他离开时那寒冰一样的眼神。 她害怕自己身边发生的怪事再次波及身边的人，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承受另一个好朋友对自己失望后的打击。 “你是要去「影」吧，我和你一起，快点，时间有限。”陈珈枫轻轻将头盔戴在她头上，看她还站着不动，说：“你自己去查什么事都不方便，我可是在那里做兼职的。” 冷红林如梦初醒，抬头看了看他，下定决心坐了上去。 她像早上来时一样，坐在电摩后座上，有些拘谨地拉着陈珈枫腰部两侧的衣服。 “阿枫！昨晚我睡着以后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电摩快速穿过喧嚣的街道时，冷红林迎着风加大声音问道。 听到她的问题，陈珈枫突然一个急刹车，车停在非机动车道上，好在身后没有紧跟着的车撞上来。 “你真不记得了？！”他转过头惊讶地问道。 “...记得什么？”冷红林被他吓了一跳，朝后望了望，一辆自行车慢悠悠开了过来，被堵在了他们后面。 陈珈枫对身后的自行车主做了个抱歉的手势，重新启动电摩。 他一边骑一边说：“昨晚你在我房间睡下以后，中途起来了两次。第一次是刚到家没多久的时候，我把你安顿下来，洗了个澡出来，就看见你走出房间。 “我还跟你说话了，但是你没理我，就睁着眼睛在我家里转了一圈...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就站在一边看着，很快你就又回去睡了。 “我在沙发上睡了没多久，听见楼下的玩具响成一片。跑下去一看，你拆了一排电池，给好几个发声玩具装上，然后一个一个打开听。还有几个音乐盒也被你上满了发条。你就坐在地上，一个一个拿起来仔细听。 “我过去关掉声音，你又打开，我说话你也不理我。后面我把电池和发条都藏起来了，你才转身上楼又回去睡觉了。” 这么说来昨天一早打开节拍器的人果然是我...冷红林心想。 “你以前梦游过吗？”陈珈枫问她。 “之前没发现过...但是类似事昨天早上应该也发生过...” 随后冷红林简要地跟陈珈枫叙述了昨天上午自己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捕捉了楚文他们，并且一路追杀楚文的事，也一并说了前天晚上在海边别墅躲起来的蛋卷其实是丽莎，而丽莎本人的身体被ryan带走了的事以及自己被丽莎拉进蛋卷的意识领域的事。 总共不到四公里的路程，等冷红林话说完，两人已经到达了「影」所在的街道。 陈珈枫锁好车，两人朝「影」走去。 “这下麻烦了，高丽莎的身体被带走了，她的意识现在又在一条狗的体内，高纯一又是来问我们要人的，等下他那边要怎么应付？”陈珈枫一边思考一边挠挠下巴。 “他如果真的拿谁的性命做筹码，我也只能实话实说，所以我想先来调查出一些信息，也好早点想好对策。 “楚文说了要给高丽莎造一台身体，昨天本来我们说好一起去先把丽莎的意识从蛋卷体内拿出来的，也不知道楚文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冷红林说，脸上的表情变得阴郁，有些自嘲的意味。 陈珈枫看她八成又想起了楚文前一天冰冷的态度，忙说：“老大他可能是听到董事长醒来的消息着急走，等那边的事忙完了就会恢复原样啦。” “也许吧...只是我有很不好的预感，好像这次他是真的要远离我了一样。”冷红林坦率地说。 第一百五十四章 没有边界感的人 “......”陈珈枫心里一阵酸楚，他也搞不懂这感觉是为了冷红林还是为了自己。 冷红林注意到他的情绪也低落了下来，边走边身体前倾望着他的脸，说：“喂！你别被我影响了呀！我没多大事，反正我早就给自己打了很多次预防针了。说到底，爱情这东西就是不可靠，我从不相信它会长久。” 她没说的是，她其实差点就信了，就在不久前。 “...也不是全都是这样...”陈珈枫小声说道，没等冷红林做出反应，他转移话题道：“我们走快点吧，马上就到七点了。” 「影」的大门没锁，两人一推开那扇隔音大门，便闻见一阵隔夜的烟酒和干掉了的浓缩果汁混杂在一起的甜腻味道。 冷红林一直觉得营业中的夜店和打烊后的夜店像是两个平行世界，就像无数关于狐狸精或者狸猫迷惑人类的故事一样，夜里那个充满诱惑，纸醉金迷，散发着奢靡的异度空间，到了白天就显露出最真实的原型——一个腐臭难闻，摆设庸俗的宽敞房间。 「影」算是为数不多稍稍脱离出这个印象的夜场，至少它的摆设在白天看来也并不庸俗，但味道依旧难闻。 “阿胜，在哪？”陈珈枫对着空旷的舞池往深处喊到。 不一会，随着一声惊讶的语气音，一个脑袋从后台伸出来，说：“咦？阿枫？今天好像没排你的班吧？” “我朋友。”陈珈枫带着冷红林走近阿胜，简单介绍了一下，说：“昨晚订婚宴她来帮忙，东西落在这儿了，我们想查查监控。” “查监控你得先跟老板打个招呼，密码好像只有他知道。”阿胜说，一边对陈珈枫挤眉弄眼地，下巴往冷红林的方向微微抬了抬，似乎在说，这女孩和你什么关系。 陈珈枫拍拍阿胜的肩膀，偷偷对他眨眨眼，表示对他怀疑的肯定，一边说了句谢啦。 对话结束后，阿胜便回后台做八点开门前的准备去了，陈珈枫拿起手机给乔远洋打电话，心里有些忐忑，因为乔远洋经常会在睡觉或在哪里玩的时候关机，好几天都联系不上也是常有的事。 但没想到这一次电话很快便接通了，没等陈珈枫说话，那边的乔远洋便说：“从后巷垃圾桶边上的楼梯上三楼。”说完他便擅自挂断了电话。 “......”陈珈枫在这里兼职时间不长，和乔远洋接触得并不多，还没有适应他的行事作风。 虽然一头雾水，但两人还是听从乔远洋的指示，从「影」的后门走出去，绕过一个拐角，来到陈珈枫平时上班偶尔倒垃圾的地方。 距离两个大型塑料垃圾桶两三米的地方，的确有个钢结构的室外楼梯，攀上楼梯，每层的平台内侧都有一扇不起眼的大门通往建筑物内部。 虽然一直知道它的存在，但陈珈枫从没靠近过这个楼梯，更别提上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踏上狭窄的阶梯，无论多努力地控制脚下的力度，每走一步还是会令楼梯哐哐做响。 楼梯平台上三楼的侧门虚掩着，陈珈枫推了一下便开了。 他在脑海里梳理了一下方位，这扇门对应的一楼是后台的几间化妆室和更衣室，想必三楼也会是相似的结构——一条走廊，两边是三四个差不多大的长方形房间。 可实际上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异常宽敞的大开间。 最显眼的便是正对着门的尽头，一张两米多宽的大床。 仔细看才发现那其实根本不是床，是直接放在地上的床垫，上面铺着松软洁白的被子和枕头。 刚入秋的南方天气依旧炎热，被子夸张的蓬松度和厚度看上去却并不会令人不适，只因为室内的温度被控制在了十几度左右。 天花板上中央空调的管道和风口裸露着，空调出风机和大号的光口灯整齐地排列在头顶。 四周的墙壁和地板都是灰色的微水泥材料，细腻平整地涂装提醒着这里的装潢看似随意，其实是精心设计并价格不菲的工业风。 出了床铺以外，门的右手边是一张配有吧椅的岛台和巨大的冰箱，看起来应该是厨房，但却没有其他橱柜和炉灶。 此外就是床边挂着衣物，摆放着几双鞋子的移动式挂架。一排白色的暗柜像一堵墙一样横在床头，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稍往里一点是大开间唯一的隔断，里面应该是洗手间和浴室。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物品。 乔远洋坐在岛台边的一张不锈钢吧椅上，从台上的笔记本电脑上抬起头来，冲愣在原地的两人挥挥手，说：“来的未免太晚了，我都已经睡醒两个小时了。” 他说这话就好像是跟冷红林他们约好了要见面似的，在古怪这方面依旧是发挥稳定。 “老板...你找我有事？”陈珈枫拘谨地站在门口的位置问道，虽说这里位于一栋商业建筑内，室内家具也不多，但明显是居住的空间，一种微妙的私密感和难以置信的整洁度让人不敢轻易踏入。 “怎么成我找你了，不是你们找我有事吗？”乔远洋说道：“为什么不进来？你们不是赶时间吗？” “...你怎么知道我们有事要找你？”冷红林变得机警起来。 乔远洋看两人依旧傻站在门口，便自己下了地走过来，他光着脚在微水泥的地板上走路，发出‘咚咚咚‘地声音。 走到门口，他看到冷红林防御的姿态和机警的神情，抬起手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恍然大悟：“...难道那张字条我不该看？” “......”冷红林也才想起来，今早他说过翻了她的包找信息的事，应该是那时候看到了纸条的内容，离开时还说了等你再来...她居然没有想过乔远洋会看过那张纸条... 但一般人看到那种纸条都会选择无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即使很有正义感的人也会当面问清楚或是报警，怎么会像乔远洋这样自然而然地参与进来... “呀...看你这幅表情我好像是不该看...”乔远洋看着冷红林脸上吃了苍蝇一般的表情，自顾自地推测道。 接着他大大咧咧地走回电脑前，说：“可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我已经深入调查了你们的真实身份，你们只能带我一起玩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侦探游戏 “...你查到了什么？！”冷红林听他这话，脱了鞋放在门口，来到岛台边上看他的电脑，陈珈枫紧随其后。 她没留意到乔远洋的脸上露出一种计划得逞了的微笑，他点开笔记本电脑桌面上一个叫新项目的文件夹，双击其中一条视频文件，电脑开始播放一段模糊不清的视频。 视频拍摄的距离有些遥远，拍摄者似乎本来只是在拍摄写字楼群的夜景。 几秒钟后，镜头突然拉近某个写字楼，一扇巨大的玻璃正从楼上脱落，接着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人从写字楼中段外吊着的工作篮里跳下的过程，视频的拍摄者惊呼：‘快看好像有人跳楼了！‘。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这段视频模糊的程度让人难以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作为当事人的冷红林却对此一清二楚，她听见自己脑后的血管突突地跳动。 “这视频哪里来的？”她尽量让自己维持冷静，问道。 “你先别急，我还没给你看完呢。”乔远洋说着又点开另一个视频。 这段视频是从一栋居民楼的窗口，向楼下的小花园拍摄的。 两栋居民楼中间窄长的小花园里，有一张石凳上趴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有一个高挑的男人站在旁边骂了一句粗口，同时用脚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灌木丛。 这段视频距离不远，冷红林一眼就看出趴在凳子上的是喻勇和自己，站着骂了一句的人是楚文。 对面楼上有个人打开窗户吼了一句：“才几点啊，吵什么吵！”。这边拍摄视频的人发出偷笑声，听上去是两个青少年。 接着陈珈枫从画面左侧跑了进来，迅速跪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检查地上冷红林的呼吸心跳。 其中一个视频拍摄者小声说道：“我靠！又来一个，拍偶像剧啊？”。 视频中的陈珈枫回头对楚文说了句：“老大，发生什么了？” 楚文走过去抱起冷红林，往画面左边走去，随着镜头的转动，lee和游优也出现在镜头中，楚文从两人中间穿了过去。 拍摄者压低声音激动又有些兴奋地说：“什么情况，那女的死了吗？”，随即视频定格结束。 这段视频拍摄的时候，冷红林已经通过喻勇这个媒介到达了高纯一的意识领域，所以她并没有这段记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大家发现她失去意识后的反应。 但陈珈枫在场，他知道这就是那时候发生的事情。 “你到底是谁？”乔远洋正要继续打开另一个文件，冷红林直接将他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扣了起来，逼近他问道。 “我是谁...突然问我一个哲学问题，我该怎么回答好呢。”乔远洋也不躲，看样子还认真思考了起来，说：“我是乔远洋，一个人类，我是我爸妈的孩子，我是一个个体经营者，我喜欢旅游，向往自由，喜欢尝试新鲜事物，我...” “别开玩笑了！”冷红林突然暴怒，一把抓起乔远洋的衣领。她突然的举动另陈珈枫都吓了一跳，他从没见过冷红林真正生气。 陈珈枫赶忙上前拉住她，劝阻道：“先别着急，听他说完。” 虽然接触不多，但陈珈枫对乔远洋印象很好，年纪轻轻靠自己赚了足够的钱，然后开始做自己想做的事，有个性，又从来不带有色眼镜看任何人，不会因为有钱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所以他天然地相信乔远洋没有恶意。 冷红林神色紧绷地盯着乔远洋看了一会，乔远洋无辜又友好地回看了她。 她紧绷地精神稍微放松了些，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大的反应，那种感觉有点像是恐惧，更像是某种创伤后的应激反应，但我有过这方面的创伤吗...她问自己... 她放下乔远洋的衣领，有些窘迫地说：“你先告诉我你哪里来的视频，否则我们无法继续谈下去。” 乔远洋这才有些不愉快地撇撇嘴，说：“但是这样会打乱我讲故事的节奏...就像看悬疑小说提前公布了侦探的杀手锏，影响的可是你们听众的体验。” 下一秒，在其他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冷红林已经绕到乔远洋身后将他裸绞在地。 乔远洋无法呼吸，脸憋得通红，一手扒拉冷红林锁住他脖子的手，一手在微水泥地板上拼命拍打。 只锁了五六秒她便放松了一些，让他稍作呼吸，但她并未完全松手，一边作势要继续绞杀他，一边逼问：“你到底说不说？” “咳...你们涤良...请的公关太业余了...这些东西只要稍微花点心思就能调查到。 “...本来是想要删除的东西，结果留下痕迹，反而把这些东西都打包送给我了。 “不过一般也不会有人想到从这个角度调查，这本来是我想保留到最后再告诉你，好让你大吃一惊的杀手锏。”乔远洋说道，语速稍有加快。 “为什么要调查我？！”冷红林又问。 “当然是因为感兴趣啦，我做事的唯一驱动力就是兴趣。”乔远洋语气非常真诚。 冷红林略带迟疑，但还是放开了他。这个理由如果是其他人说出来她一定会认定是敷衍，但从乔远洋嘴里说出来又显得那么合理。 她心里仍不排除乔远洋是高纯一或高舜明的同伙或烟雾弹的可能性，无论如何，乔远洋似乎是她查明昨晚纸条事件唯一的突破口。 乔远洋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了好一会，等他好不容易坐起来的时候，眼里的光彩更甚了，似乎比刚才展示自己调查成果的时候更加兴奋了。 陈珈枫心想，真没想到乔老板有这方面的嗜好... “我就知道！”乔远洋缓过神来站起来说道：“虽然我现在还没有调查出来你们这个组织到底在干什么，但我就知道一定不简单！就凭你这身手，你们执行的任务绝对非同小可！” “你调查的动机是感兴趣，这我暂且勉强接受。”冷红林说道：“但你就这样对我们展示出来又是干什么？既然知道非同小可，你难道不怕自己被牵连进来丢了性命吗？”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关于纸条的监控 “我可以牵连进来吗？”乔远洋似乎完全无视刚才冷红林的警告，他两眼放光地靠近冷红林说道：“我告诉你们我的调查结果，就是在展示我出色的能力，好毛遂自荐加入你们啊。” “呃...老板，我能说一句吗？”陈珈枫忍不住插嘴道：“你都不知道我们是干嘛的，为什么还这么想要加入？” 乔远洋伸出食指对着陈珈枫点了点，脸上的神情像在说：这你问到点子上了。 然后他又坐回到笔记本电脑前，将屏幕打开。他点开之前正准备打开被冷红林打断的一个pdf文件，里面是详细整理的涤良以及整个特殊业务部重要成员的资料。 冷红林粗略看了一下，这都是些见得阳光的公开资料，没有任何暴露他们秘密行动的内容。 “这有什么问题吗？”陈珈枫一头雾水地问道。 “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一家清洁公司最肮脏岗位的一线工作人员，平均年龄在25岁上下，细想起来却非常不合理。 “而且这些人里面还有好几个受过高等教育，想找到更体面报酬更多的工作并不困难，甚至有些的确有另一份更体面的本职工作。”乔远洋说最后一句话时看着冷红林。 “这也没什么吧，可能只是因为我们涤良的老板像你一样，也是个特别的人。”陈珈枫继续辩解道。 “你说桂图？要一并说起他，你们就更可疑了。”乔远洋说：“外界也许难以接触真相，但近些年，神秘隐退的图远集团董事长桂图实际上已经昏迷了十多年的消息，在富豪圈里却是个公开的秘密。 “以我现在的财力和地位，虽然想要够到那个高度属于痴人说梦，但这几年混迹社交夜场和国外旅居的经历，还是让我偶尔能窥探到那个世界的一角。 “涤良不过是他版图的极小一部分，一个植物人是怎么亲自经营管理这样庞大的商业帝国的？” 乔远洋又打开另两份文件，一份是去年图远集团股东大会会议记录，一份是冷红林的工资流水。 “这份会议记录上显示，图远集团股东大会关于未来发展的重要指示，大都来自大股东桂图本人，这也佐证了我质疑的合理性。 “不过这也有两种其他解释，一是桂图是植物人的消息确是谣言，二是有人站在桂图的背后，利用他的身份实际控制着图远集团。 “这一份是你的账户在涤良的流水，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什么样的清洁工作可以一次出勤赚回两万多块？ “涤良这家公司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了，要说一点是巧合就算了，这么多加起来，再联想到那张纸条和你刚才展现出来的身手，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以上这些信息都指向一个可能性...”乔远洋神秘兮兮地看着两人，就像在对他们讲鬼故事一样说道：“涤良是清洁公司包装下的杀手组织，二位是杀手...” 冷红林阴沉着脸盯着他，陈珈枫则抿着嘴，努力假装自己不想笑。 “...如果我不是先查了店里昨晚的监控的话，我可能会这么认为。”乔远洋饶有兴味地观察着两人的表情。 “说话别大喘气啊，老板。”陈珈枫抗议到。 “你已经查过了监控？有什么发现？快给我们看看。”冷红林急切地说道。 “想看我店里的监控是有条件的，让我加入你们。”乔远洋这次自己将笔记本盖起来，两个手掌捂在上面。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自己也看过纸条了，人命关天！”冷红林急切地看了一眼手机，距离九点还有一小时二十三分钟。 “别着急，我已经帮你省去了很多时间，塞纸条的人我都帮你带过来了。”乔远洋说。 “什么？！人在哪里？！这很危险的！你怎么擅自就...你能确定吗？快先给我看看监控！？”冷红林连珠炮一样说道，伸手去抢电脑。 乔远洋一只手拿着电脑举在空中，身体往后仰，让冷红林在够不到的同时又投鼠忌器，不敢用武力抢夺。 他感觉自己胜券在握，说“你只需要答应我，事后让我深度了解并加入你们，否则没有我的密码你就算抢了电脑也看不到任何监控。我的电脑保密程度很高，非常难破解，更何况你还赶时间。” 冷红林停下够电脑的动作，站在原处想了想，说：“我也没有决定权，但我可以让你见到我的上司，我也只能答应帮你到这里了。” 乔远洋听到满意的答复，将笔记本电脑放回岛台上，播放了提前拷贝下来的监控录像。 那是由位于「影」二楼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拍摄的，画面是黑白的，画质清晰。 陈珈枫一眼就看到画面中冷红林的背影，正对着吧台里的某人举起一杯鸡尾酒，虽然画面中看不出酒的蓝绿色，但他对那酒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店里的招牌饮料，他自己也学会了调法。 顺着冷红林举杯的方向看去，他看到吧台内同样举起一个威士忌酒杯的人正是乔远洋。 “原来害她醉成那样的罪魁祸首就是你...”陈珈枫一脸无语地看着乔远洋说道。 “抱歉抱歉，我真没想到会有人的酒量差成这样。”乔远洋暂停视频，冲他无害地笑笑说。 “是吧...我以前也没见过。”陈珈枫听到便感觉这不能全怪乔远洋。 “咳咳...”冷红林两颊泛红，打断两人的对话，说：“快继续，赶时间。” 接着监控录像内的冷红林豪爽地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乔远洋则被一个熟人拉出吧台寒暄，两个人说着说着走到楼下去了。 喝完酒的冷红林在座位上看了一会儿手机，突然毫无征兆地醉倒在桌子上睡着了。 看到这里，乔远洋开始三倍速快进视频，差不多快进到十分钟之后时，又恢复了正常速度。 熙熙攘攘地二楼人来人往，没人在意趴在桌子上的冷红林，乔远洋此时指着冷红林身后那个女生，对两人说：“注意看。” 第一百五十七章 意料之外的匿名信作者 “这不是小薰吗？”陈珈枫看清那女生的脸，正是「影」的活动策划小薰。 冷红林也认出她来了，就是她昨晚好心告诉自己乔远洋不是坏人。 陈珈枫话音刚落，画面里的小薰也突然毫无征兆地一头栽在了面前的桌面上，乔远洋又将视频快进了十分钟左右后，小薰突然像没事人一样坐了起来。 她四处看了看，然后拍了拍趴在桌上的冷红林，又靠近她的面部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她直起身子环顾四周，看神情动作很不愉快地样子。 小薰在吧台附近转悠了一圈，期间有几个同事和她打招呼，她都没有回应。 最后她看到角落里挂着的员工签到本，从后面撕下一个空白页，写了一些字，将撕下的纸对折了两次，走回原先的座位，将纸条放在冷红林面前，然后就准备往楼下走。 她走到一半又不放心地折返，将放在桌上的纸条塞到了冷红林身后的帆布包里。 做完这一切，她走下楼梯，看路线是从大门离开了。 乔远洋暂停视频，转过身说：“小薰是「影」的元老了，我对我的每个合作伙伴都深入了解过，这视频里的人绝对不是她。 “她走路的姿势完全不是这样，而且小薰对「影」的环境比我还要熟悉，但这里面她的表现看起来，她就好像第一次来似的。” “......”冷红林没想到乔远洋会斩钉截铁地下这样的结论，正常情况下，人通常都会倾向于给看似奇怪的事情找各种各样合理的解释，好证明这件事依旧在可理解的范畴。 她试探道：“哦？那不是她还能是谁？” “我当然不知道。因为这些还是埋藏在我目前认知范畴以外的东西。”乔远洋说，他深邃的眼眶里那双眼闪烁着光，像在望向星空或深渊，似乎在渴望未知的世界与知识。 他的回答没有破绽，冷红林轻轻叹了口气，说：“小薰现在人在哪？” “她就在楼上。”乔远洋指了指天说道。 “你说她像另一个人，那你怎么把她带到这里来的？” “我查监控发现放纸条的人是小熏以后，给她打电话也不接，我就去她家找她，但她也不在家。我回来后本来打算调查一下她的去向，谁知她已经回到「影」了。 “只是她那时候整个人都怪怪的，折腾了一会，我就让她在楼上的房间睡觉。说起来，我早上给你送包回来时顺便看了她一眼，她还没起床。 “从你那里回来之后，我整个白天都在一边睡觉一边等你来找我，现在也该去看看她的情况了。” “怎样怪怪的？”冷红林问。 “我一进「影」的大门，就看到她紧紧贴在墙上。我问她在干什么，她就转过头对着我这边问：‘老板，是你吗？‘，然后贴在墙上慢慢往我这边移动。我又问她怎么了，她说她听不清我说话。我走过去靠近她又问了一遍，她眼睛睁得非常大，然后一个劲地跟我道歉... “我隐约觉得她这幅样子和昨晚的事有关，并且她也一夜没睡，就带着她去四楼休息。她一路上都走得小心翼翼地，跟她说话也老是听不清，就好像视力和听力都很差的人一样。” “快带我去看看！”听到这里，冷红林急切地说。 乔远洋用钥匙打开四楼的门，这里是一间昏暗的仓库，堆满了装饰用品，消耗品和一箱箱杂物。靠近钢制楼梯的位置有两间房，是分男女的员工休息室。 “我还是第一次从这边的门进来。”陈珈枫说，他做兼职时也偶尔上四楼来拿东西，都是从大楼正面的电梯上来，然后走另一道门进入。 女员工休息室里没开灯，昏暗的室内放着一张上下铺，一张长沙发，还有游戏机，零食柜和一台堆着冷饮的冰箱，冷红林觉得这里看起来比乔远洋自己的大开间要宜居。 小薰明显已经不在这里面了，男员工休息室和仓库里也都没看到她的身影。 “老板，你没锁这边的门。”陈珈枫一把就拉开了平时员工出入的那扇通往电梯的门。 “当然啦，不然不成软禁了，你们常干这样的事吗？”乔远洋饶有兴味地问道。 “......” 乔远洋见两人不说话，对答案也心知肚明了，他拿出手机看了看，说：“不过我也并不是个道德上的圣人，我在小薰身上挂了个追踪tag，一旦她离开我的范围超过50米，我的手机就会接到警报。” 他将手机屏幕转过来给冷红林他们看，说：“她人还在附近。” 三人乘坐电梯来到一楼，电梯一楼的出口临街，距离通往「影」的楼梯有一段距离。 「影」刚刚开门，晚上的演出九点钟才开场，此时还没有客人。 “老板。”阿胜在门口接待台站着，看到乔远洋三人走过来，打了声招呼。 “看见小薰没有？”乔远洋问道，一边对他轻轻挑眉，算是回应他的招呼。 “熏姐在里面呢，老板你又安排了什么地狱级难度的任务给她了，我看她很专注地在舞池那边头脑风暴。”阿胜调侃道，看来乔远洋这个老板真的没什么架子，冷红林想，员工敢这样调侃他。 拐进店内，几个服务生在角落里站着聊天，吧台里的调酒师在做器具的准备工作。 小薰就站在舞池中间，左看右看地，好像真的在想布置场地的事情。 但在冷红林的眼里却没那么简单，因为她看得到小薰周身散发出来的黑紫色狼雾。 冷红林和陈珈枫对视一眼，本身两人听了乔远洋的描述就怀疑小薰是中了狼毒，确认只消冷红林看一眼，所以陈珈枫默契地读懂了她严肃的眼神里传达的信息。 乔远洋也不动声色，站在一边默默将冷红林和陈珈枫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一楼舞池边有两排隐蔽的卡座，坐在卡座里看舞池可以一览无遗，但站在相对较亮的舞池里想看清卡座内人的面孔却没那么容易。 陈珈枫带着冷红林坐了过去，两人准备躲在暗处静观其变。乔远洋也自然地跟上去，坐在两人身边。 第一百五十八章 约定时间临近 “呃...老板，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们俩吧。”陈珈枫客气地对乔远洋说。 乔远洋点点头，闭上眼睛靠在卡座上休息。 “我的意思是...”陈珈枫正打算将乔远洋支走，冷红林将他拽过来，小声在他耳边说：“算了，让他在这里吧。” “他在这里...我们做事不方便吧。”陈珈枫也小声趴在她耳朵边上说道。 “他也有嫌疑，刚好盯着他。” 三人就这样坐了一会，中途阿胜过来给他们各倒了一杯柠檬薄荷水。 八点半左右，第一组热场乐队上台调试乐器和音响，陆陆续续有客人进场，不一会卡座就已经几乎坐满了。 这是冷红林第一次坐在「影」的一楼，嘈杂的音乐、昏暗的灯光以及四处弥散的烟雾酒气，令她的精神有些难以集中。 她努力盯着此时已经从舞池正中央移步到了舞台下方的位置的小薰，小薰仍然在做着和刚才同样的事情。 “小帅哥，怎么就喝点柠檬水啊？”两个打扮妖冶的美人儿不知什么时候一左一右坐到了陈珈枫身边，其中一个正像逗狗狗一样用手端起他的下巴说：“一个人来的吗？请我们喝酒吧？” 一旁的冷红林早已涣散的神经被这香艳的场景和脂粉气轻易勾了过去。 陈珈枫有些腼腆地笑笑，说：“不了，姐姐们，我和她一起来的。” 两个美人儿这才注意到坐在一旁的冷红林，她今天穿着一身朴素的黑色运动衣，整个人像刺客一样隐身在黑暗的卡座位置里。 “啊，不好意思。不过没关系，这个妹妹也可以一起玩，我们也只是想凑个座位。”美人自然地搂上冷红林的腰，凑近看了一眼，对同伴说：“你仔细看，她也长得好可爱，真想帮她打扮打扮。” 另一个女人也起身靠着冷红林坐了过来，两个人开始研究怎样的打扮最适合冷红林。 冷红林很快被香气环绕起来，有些飘飘然。 “糟了，小薰不见了。”陈珈枫这时发现说话间舞池里已经没有了小薰的身影。 冷红林的精神突然被拉了回来，猛地站起来环视了整个场地，的确没有看到小薰的身影，就在几分钟前她还在舞池边上站着。 “她应该还没走远，我刚还看到她在那里站着。”陈珈枫指着舞台下方的位置说道。 两个人挤出卡座就往门口走去，路过二楼看台下方的时候，两只手从另一处黑暗中伸出来，将他们拉了进去。 “嘘，她在那儿呢。”是乔远洋。 他用一台外观酷似望远镜的夜视仪对着通往出口的过道看去。 “那已经不是小薰了。”乔远洋一边说，一边将夜视仪递给冷红林和陈珈枫。 陈珈枫接过来，先递给了冷红林，她抬起来朝着刚才乔远洋看的方向看去，透过夜视仪看到的画面虽然是黑白的，但的确能将暗处的景象都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小薰正站在人群最深处，两个挂着工作牌的「影」员工正在拉着她说话，冷红林并不熟悉小薰，无法证实乔远洋的观点。 她将夜视仪递给陈珈枫，陈珈枫一边看一边说：“老板，你为什么说她不是小薰了？” “重心。”乔远洋说：“小薰站着的时候重心总是集中在左腿，右腿屈曲着，有些慵懒的样子，永远都是这样。你看她现在，两个腿微微岔开，重心在中间，两手抱在胸前，我从没见她这样站过。” “这太主观了吧，也许她只是左腿累了呢。”冷红林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股叛逆劲儿，就是想要反驳乔远洋。 乔远洋耸耸肩，不置可否。 “她往外走了！”陈珈枫说道，拿开夜视仪。 此时小薰已经走到了门口那段布置着灯带和液晶屏的区域，三人不需要夜视仪也能看见她，在她出门前便一起追了上去，悄悄跟在后面。 乔远洋点点冷红林的肩膀，低下头小声对她说：“你看她走路的步态，也和平时天差地别。你是做医生的，应该知道人的步态不是能轻易改变的吧。” 冷红林指了指耳朵，撇撇嘴又摇摇头，意思是店里太吵了听不见他说话，其实她听见了他的话，也知道他说的没错，只是不愿意表示赞同。 走出大门，小薰向右拐去，径直走向电梯，看起来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 冷红林正想点出，乔远洋就像读懂了冷红林心里的疑惑一样说道：“昨天还有一段监控录像忘了给你们看，小薰离开店里之后一分钟左右，她就出现在电梯里了，一直坐到顶楼，十几分钟后又下来了。所以无论这人是谁，ta踩过点了。” “......”冷红林还没开口便被他堵了回去，心中对他的不爽又累积了一些。 她心里对乔远洋的怀疑还没有完全打消，即使他没有问题，她也并不打算让乔远洋这个普通人接触到真相，于是说：“你为什么非要认定她就是另一个人，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事，你不觉得很荒唐吗？” “那你们现在为什么要跟踪小薰，如果她只是她的话，直接上去问为什么写那样的纸条不就好了？”乔远洋的表情松弛自信，他的想法似乎完全没有被冷红林的质疑动摇。 看到小薰上了电梯，冷红林突然把乔远洋逼到墙上，前臂抵着他的咽喉，低声说：“也许我真的是杀手，你非要跟上去看到一切就会被杀死。” 冷红林看到从乔远洋的脸上一闪而过的一丝恐惧，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真的有些害怕了。 “喂！乔远洋！又玩弄小姑娘感情啊？”一个早早就喝得醉醺醺的男子路过，看到乔远洋被冷红林抵在墙上的样子调笑道。 “误会，误会。”乔远洋回应道。 冷红林看此情景，不想多生是非，瞪了他一眼便松手了。 “阿枫，我们走。”她对陈珈枫说，两人朝电梯旁的消防楼梯走去。 乔远洋在墙边站了一小会儿，似乎在做心理斗争，没一会也跟了上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天台会面 “老板，你确实还是不要跟来比较好。”陈珈枫再次和气地试图劝退乔远洋。 “让他来吧，我看他根本就想找死。”冷红林说。 “万一你们真是杀手，我得救小薰啊。”乔远洋已经恢复了松弛自信的状态，半开玩笑地说道。 这栋老旧的写字楼只有七层高，三人不到五分钟就爬到了通往天台的门前。 天台的门虚掩着，看样子小薰已经进去了。 冷红林停在门外，转过身看向乔远洋，小声说：“你在小薰身上装的那个tag可以播放声音吗？” “寻回的时候可以，怎么了？” “可以持续响多久？” “几十秒吧，怎么了？” 冷红林没回答，推门就要进去。 乔远洋拉住她，说：“你要播放什么声音？天台有蓝牙音箱。我偶尔会在天台上开party，就装了一组。” 几分钟后，天台里飘响一首节奏单一的乐曲，声音经过天台虚掩的门缝，清楚地传到门这边的三人耳朵里。 冷红林推开门走了进去，陈珈枫和乔远洋紧随其后。天台风有些大，新闻里说近几日会有台风来袭。 小薰侧卧在天台中央，似乎已经昏睡过去了。 “别躲了，我知道你在那里。”冷红林对着一根粗大的通风管说道。 没有动静。 “你不出来是吗？那我们走了，你永远别想知道高丽莎的下落。”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白色毛衣和宽松牛仔裤的少年从通风管后面站了出来，他双脚分开站着，两手抱在胸前为自己虚张声势。 乔远洋一看到少年这个站姿，心里便更加确定自己之前的想法。 就是眼前这个少年附在了小薰的身上，他暗自庆幸自己压对了宝，刚才还真有点害怕冷红林他们是职业杀手。 “你手上有捕鼠器？”高纯一不太愉快地说道，他指的是高舜明发明的那台捕捉意识的装置。 “这不重要，你有什么话要说的麻烦快一点。”冷红林说。 “......”高纯一原本打算躲在小薰身体里，拿她的性命作为筹码，逼迫冷红林交出丽莎，没想到意识却冷不丁被她捕捉了进来，这将他的计划全部打乱了，他一时之间不知要怎么开口。 “你不说？那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好了。”冷红林说道：“你为什么不直接用高舜明发明的装置捕捉我，这件事跟小薰小姐一点关系也没有，我看你似乎不像是会主动拿别人取乐的人啊。” 冷红林有思考过高纯一这个人，他是在她夺舍高丽莎之后才彻底接受高纯一的身份的，此前的一切都不是他本意要做的。 在那之后，他还为程晓欢打抱不平，甚至杀了喻勇。 杀人固然不是解决问题可取的方法，但这侧面说明了他还保有一些刘畅的本性，心中有对善恶的判断，不愿意去害无辜的人。 包括今天的事，冷红林也认为高纯一只是想吓唬吓唬她，好救丽莎回去，并没打算真的伤害小薰。 “...你这是在取笑我吗...”高纯一皱起眉低着头说，像在回忆什么不好的事情。 “取笑你？你看我哪一句话像在取笑你了？”冷红林说。 “你...你真不记得了吗？！”高纯一抬起头惊讶地说道：“我并不是没有捕捉你...” 随后高纯一将前一天发生的事情始末说了出来。 . 尝试用电话再次和冷红林取得联系未果的高纯一，感到既焦急又愤怒。 思索再三，他决定用捕鼠器将冷红林的意识捕捉起来当面质问。 他当然害怕在这个过程中再次被冷红林夺舍，但高纯一现在一心只想赶快找回丽莎，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他戴上捕鼠器接收脑电波的前端，在电脑上定位到冷红林的手机，接着在她手机里播放「韵律」和自己的脑电波，他的身体随即趴倒在桌子上失去意识。 高纯一感应到手机发射他脑电波的范围内有两个对象可以捕获，除此之外捕获范围外周有大量的意识体存在。 这一点是可预见的，因为他定位冷红林手机时就发现她在一家夜店。通常为了不横生枝节，远程捕获他人意识的时候会尽量选在对象孤身一人的时候进行。 但高纯一很愤怒，他不能忍受冷红林在自己心急如焚地寻找丽莎下落时还有闲情逸致去夜店玩耍。 所以他将冷红林和距离她很近的小薰捕获了，他心想，反正在那种场所里失去意识，别人只会以为那个人喝醉了，捕获小薰只是因为她距离太近了，害怕她醒着会碍事。 “那时候我确实喝醉断片了，你就算把我捕获了也是失去意识的状态，我不记得也很正常吧。”冷红林听到这里说道。 高纯一这时的样子十分困惑，他仍不确定冷红林是在装傻拿他寻开心，还是真的忘记了。 “那我提醒提醒你。”他低下头，即使是被戏弄也无所谓了，现在的状况明显对自己不利，如果自己姿态低一点，能换来关于丽莎的线索，高纯一愿意匍匐在地上，或将自己埋进土里。 于是他继续说起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高纯一在自己那颗黑琥树下站着，等待着刚刚捕获进来的两个人向这边接近。 被从黑琥树流出的树脂里散发出来的异香吸引而来的小薰，很快出现在浓烈的黑紫色迷雾中，她此时已经被蛊惑，一心只想赶快吞下一抔散发异香的树脂，那种味道在小薰眼里是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高纯一无意在小薰身上播种狼毒，但却迟迟不见冷红林的身影出现，于是喊到：“冷红林，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快出来吧！否则这位小姐可要倒霉了！” 他的声音在包裹在浓雾中的整个空间里回荡，迅速弥散至每个角落。 但他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高纯一开始怀疑是自己捕捉失败了，也许在某个环节被冷红林给逃脱了。 于是他又尝试了一下感应捕捉范围内的意识体，却没有发现任何对象。 第一百六十章 投射天赋 于是高纯一想到了另一个法子：放任小薰感染狼毒，然后将自己的意识投射在她体内的「狼」身上，从而短暂地控制她的身体，用这具身体找到冷红林，并跟她提出交涉。 “这就是你的天赋？投射意识在「狼」身上。”冷红林问道。 “没错，我的天赋施展的条件比较有限，只能作用在中了狼毒的人身上，并且以我目前的能量，每次至多只能坚持一个小时左右。 “但这个能力和你的夺舍天赋相比，优点也很明显。首先，我不需要先进入别人的意识领域，只要对方是感染了狼毒的人，随时随地我都能通过这种方法，暂借ta的身体。 “其次，运用这种天赋并不需要我舍弃自己的身体。也就是说，投射时我的意识依旧在自己的身体里，只不过是通过黑琥树和「狼」之间的共鸣，短暂地出现在他人身上，所以也不需要有人照顾我变成植物状态的身体，我随时可以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省去了很多麻烦和顾虑。 “原来这就是你杀死喻勇的方法...”冷红林恍然大悟。 让她意外的是，高纯一听到她提起喻勇的死，似乎并不像电话里表现得那样以此为荣，眼神稍有些闪躲，微微皱着眉点点头。 “我本来是想挟持他来威胁你的，将他捕捉进去后我就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的精神状态比上一次还要差...他食用杀虫剂——也就是黑琥树的树脂——以后变成的怪物也和第一次时不一样。 “总之，再次让他感染狼毒后，我带着他的身体回到了市区。一下车，我就看到公交站牌上方的电子屏里正在滚动的通缉令，我才知道这家伙伤害了程晓欢，此时正在潜逃。 “一时冲动...我就用他的身体冲进了车流...后来我其实也挺后悔的，应该带他去自首比较好...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况且他的确也是罪有应得...” 高纯一似乎是在说服自己，最后一句话说得尤其坚定。 他似乎再不想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了，于是自己将对话拉回到昨晚的事上： “总之，我放任这位小姐喝下杀虫剂...”他指着躺在天台中央的小薰说：“她很快和其他人一样变成了怪物...” 小薰贪婪地吞下捧在两手之中的黑琥树树脂，黑紫色的狼雾逐渐开始从她的周身扩散出来，混入本就非常浓稠的迷雾中。 某种难以言喻的力量将小薰意识里美好的部分埋葬在看不见的地方，她身上的不堪伺机而动，从她的嘴里渐渐冒了出来。 首先是粉红色的黏腻组织，膨胀破裂又重组后漏出骨骼和肌肉。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最后小薰变得像是一个被翻出内侧待洗涤的玩偶一样，只不过更加丑陋血腥。 她的肢体扭曲起来，仿佛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挤压，嘴里念着：“好黑...好难受...” “每个喝了杀虫剂的意识都会变成怪物，其实他们只是在黑琥树的力量下现出了丑陋的原型罢了。”高纯一这样总结道，他的眼神充满讥讽的意味，似乎认为自己已经看透了人性。 “谁都有不堪的一面，那只不过是人的其中一部分，黑琥树只是放大了那一部分。”冷红林对他刚才表达的观点实在不敢苟同。 高纯一也没有反驳，继续说下去。 正待将已经感染狼毒的小薰放回自己的身体里去，高纯一听到头顶响起一声清脆的铃音。 ‘铃。’ 抬头的瞬间只看到一束冲击波冲破浓烈的狼雾，往小薰意识变成的怪物的方向冲去。 高纯一凭借本能在小薰被击中之前，成功将她的意识送回了身体。 那道冲击波击中地面的土壤，立刻向四周扩散，卷起的狼雾和尘土像经历了爆炸一样喷射四散。高纯一侧身躲在黑琥树干后面，勉强躲过了子弹一样喷射而来的尘土。 余波散去后，他抬眼看向刚才响起铃声的上方，黑琥树干的上半部分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金色，像融化的黄金一般流光溢彩的浓稠树脂正在缓缓向下流淌。 黑琥树被那种刺眼的金色液体沾染到的部分也逐渐被同化成了金黄色，不多时，三分之一以上的黑琥树干已经被蔓延。 高纯一看见一个漂浮在光秃秃的树干上方不远处的身影，正是他在此处见过一次的冷红林。 她闭着双眼，脸上的神情平静安详，和第一次见到她时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恍惚间他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喂...你在那上面做什么？你下来，我带你进来是有话跟你说。”高纯一对着上方喊道。 他没有得到回应，就像每次给她打电话一样，总是沉默...沉默...沉默...高纯一想起来就有些恼怒。 “喂！冷红林！你别在那里装神弄鬼的了，快告诉我丽莎在哪，然后回去做你的烂好人拯救刚才那个小姐吧！她已经喝下杀虫剂感染了狼毒，晚了我可不保证她不会出事。”他装作凶狠的样子，至少他自己认为足够凶狠。 但依旧得不到回应，此时他的黑琥树干被金色同化的部分已经超过了一半，高纯一意识到不妙，围着树干绕了一圈。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冷红林正在对他的黑琥树做奇怪的事，从她放在胸前用手比划的一个三角形手势的中间，流泻出金色的物质，像液体又像电流，这种物质连接在黑琥树干的上端，似乎就是它让黑琥树变色的。 仔细看，那个张开的三角形手势中央，有个风铃一样的东西，似乎它就是这种金色物质的源头。 风铃？等等... 高纯一想到刚才小薰受到袭击之前自己听见的铃声，该不会袭击小薰的人就是冷红林吧！？ “哼！原来你是个这么虚伪的人，口口声声说这些普通人都是无辜的，当看到他们的意识现出丑陋的原形时，却下狠手想将他们置于死地！”高纯一开启嘲讽，想用激将法引起冷红林的回应。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发光的阴影 但高纯一仍旧没有得到任何注意。 “你...你到底在对黑琥树做什么！？快停下来！”虽然不知道黑琥树变色会发生什么，但眼看着变色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二，高纯一也开始有点担心了。 喊了两声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他心里开始犯嘀咕，难道她在那上面其实听不到我说话吗，高纯一这样想着，索性决定攀上了树干，到她跟前说话去。 刚触碰到黑琥树的树干，他突然感觉到自己颈后的汗毛倒竖，直觉告诉他危险临近，他离死亡非常近了。 果然，几乎同时，他听见身后传来清脆的风铃声，不用说，冷红林一定在身后。 高纯一未经思考和求证，只凭借本能的求生欲望，在一瞬间关闭了自己的意识领域，将他自己和被捕捉的冷红林的意识送回了各自的身体里。 在桌上醒来，高纯一想到，刚刚如果不是在我自己的意识领域里，我应该已经被杀死了...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这种死亡虽然不至于让他消失，但是他听说会让他在现实中失去某种身体机能。 果然像爸爸说的那样，和条狼氏沾上边准没好事... 整理了一下情绪，他让自己的意识再次回到黑琥树下，那节被同化成金色的树干正在缓慢地恢复成原来的黑紫色。 这让高纯一稍微放心了一点，否则让爸爸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处理他... 接着，他一只手触碰黑琥树，闭上眼，开始尝试将自己的意识投射到小薰意识领域中的「狼」身上。 再睁开眼时，意识已经在「影」的二楼了。 高纯一所叙述的接下来发生的事，都和乔远洋在监控录像中查到的别无二致。 “好了，我已经认认真真回答了你的问题。你可以告诉我丽莎的下落了吗？”高纯一略微低着头，目光上抬，表现得极为谦卑诚恳。 冷红林其实本来也没有打算对他隐瞒高丽莎的下落，之前没有跟他说是因为的确自己也不知道她在哪，现在似乎也更没有必要隐瞒。 但话到嘴边却有些难以开口，高丽莎的身体被ryan占据了，想要拿回来比登天还难。而她的意识则在一条狗的身体里，将来最理想的情况也是寄宿在一具人造的身体里。 看高纯一紧张高丽莎的程度，冷红林很难想象他听到这个消息会有什么反应。 但她还是选择将一切告诉了高纯一，因为她感觉到他似乎是这世界上唯一还在乎高丽莎的人。 听到丽莎身上发生的一切的高纯一，脸色像是快速地经历了春夏秋冬一般，愤怒绝望希冀震惊在他脸上来回流动，垂着头沉默了好一会，他最终抬起头艰难地问出：“...你说的这个ryan，他人在哪？” “我也不知道，他的确给我留下了记忆碎片，让我去找他，但并没有告诉我他具体在哪里。”冷红林如实回答道。 “...一点点线索也没有吗？”高纯一又问。 “他好像在一片湿地里的一座草房子里，穿的衣服看上去像是东南亚风。但他这个人有创造意识领域的能力，想要伪装出这种场景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放我回去。”高纯一要求道，他看向冷红林的眼神多了些沧桑，不再像个十几岁的孩子。 “你要自己去找他吗？太危险了。”冷红林说。 “我不会再做威胁你的事，请你把我的电话号码从黑名单里解除，我也许会打给你求助。”高纯一说，停顿了片刻他又补充道：“如果你觉得自己应该为此付一部分责任的话。” “请放我回去吧。”他最后说。 冷红林点点头，高纯一便消失在他们眼前。 “嚯！”乔远洋虽然对可能会发生一些认知以外的事情有所预期，但真正看到一个大活人消失在眼前，还是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 “他刚刚说的不就是...”陈珈枫站在冷红林旁边说道，两人都盯着刚刚高纯一站着的地方，心里想着他刚刚说的话出神。 “嗯...和楚文昨天说的一样。”冷红林说。 “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就是平时的你...目前看来，那种情况好像只出现在你睡觉或醉酒的时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珈枫心里充满忧虑，看样子似乎有某个暴戾强大的意识体寄宿在冷红林的意识领域中，这令他十分担忧。但更让他害怕的是...那个意识体或许就是冷红林本人... “如果师傅还在就好了，她一定知道该怎么做...”陈珈枫垂下头小声自言自语道。 “阿枫...”冷红林抬起头看着他，她感觉似乎是第一次看到陈珈枫沮丧的样子。 “涤良就没有其他人能求助了吗？董事长呢？”她说。 陈珈枫露出一个无奈又温柔的笑容，说：“老实说，师傅去世之前我们和董事长基本上没有联系。特殊业务部的事情完全是师傅一个人亲力亲为，董事长好像也从来没关心过。 “师傅病死之后他才接手，但他出现的也非常有限，实际上大多是老大在负责。我知道这不能怪他，毕竟他之前那样...但我们的确都跟他不熟就是了，现在能求助的也只有老大。” “楚文有说过让我晚上去公司的模拟机室睡觉，但是昨天...他走后也一直没有联系...” “模拟机吗...对了，我们可以去找陈老师帮忙！”陈珈枫提议道。 “嗯。不过走之前还有两件事要处理。”冷红林说着，转过身看向一直在一边听着两人对话的乔远洋。 “在说我吗？”乔远洋强装镇定说道：“别用处理这个词啊，听上去怪吓人的。” 冷红林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摸上他往后躲闪的脸颊。 “你要干什么...要把我也大变活人吗...别变得太远了，今晚「影」的演出有我喜欢的乐队。啊，还有小薰...你们会救她的吧...” 话还没说完，乔远洋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侵入了他的脸颊，那感觉要说是痛倒也不至于，只是有一种异物感，让人不太愉快。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天赋是...大脑 很明显，异物是从冷红林贴在他脸颊上的右手心里伸出来的，事情的诡异程度远比乔远洋自己预料地要高得多。 他完全无法用已有的知识推测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并没有打算打退堂鼓，相反，他的身体因为兴奋而战栗。 乔远洋原本以为人类世界所有令他感兴趣的事情他都做过了，生活只剩下无聊，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在告诉他，还有一个广阔的未知区域留给他探索。 乔远洋意识到那个刺入他脸颊的东西在一瞬间已经遍布全身，同时，一股从未有过的复杂晦涩的情感像电流一样将他击穿。 突然之间，他就理解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像是得到了那个未知区域的地图一样。 冷红林过去和现在的一切记忆和感受都被他一览无遗并感同身受着，乔远洋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切身体会作为一个女性是什么感受... 他感知到冷红林当下埋藏在尖锐态度下的痛苦，以及她用无所谓的态度掩盖的不安全感。 另一边，用菌丝连接了乔远洋后，冷红林得知他的确是个普通人，普通的家庭，普通的生活轨迹，此前也的确从未接触过与条狼氏和意识领域有关的一切，这也彻底洗脱了她对他的怀疑。 但从另一个方面讲，他又并不能算是个普通人，他智商超群，精通数十种语言。 用世俗的眼光看，乔远洋肆意挥霍了自己的天才，接触了几乎所有曾感兴趣过的主流学科后，却不愿意在任何学科里深入研究并扎根，所以甚至连大学都没有读完。 似乎他的人生态度就像是在玩一场游戏，一切以兴趣为先，一旦失去兴趣就会立刻转换赛道。 这一点让冷红林想到ryan...他也是常常把游戏挂在嘴边... 出乎她意料的是，乔远洋的心思倒是异常地单纯，他的唯一动机就是获得乐趣，这一点也和他自己说的话完全吻合。 与ryan不同的是，他有基本的同理心，不会为了获得乐趣便随心所欲地玩弄并伤害他人。 冷红林将手从他脸上拿开的一瞬间，乔远洋在两人最后一瞬间的联系中，得知了她的下一步计划：她要击晕自己，让自己忘记这里发生的一切以及刚才得知的令人兴奋的信息。 乔远洋当然不愿意，他好不容易获得了新世界的地图，当然不能就这样还回去。不仅不能还回去，他还想要得到那个世界的入场券。 他一断开联系，便退至天台另一边的边缘，说：“我不想忘记。” 冷红林暗暗责怪自己走漏了心声，慢慢靠近乔远洋，说：“对不起，我必须这么做。” “你并不是必须这么做，况且，你现在需要我，我可以帮你。”乔远洋又退了一步，他有一只脚已经踏上了天台高出十几公分的边缘，稍微站不稳就会失足坠落，但他的表现依旧松弛，似乎那只是个普通的马路牙子。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你应该也看到我的记忆了，你知道有保密协议在，即使你清醒着出去了，你的这部分记忆迟早也会被消除的。” “按我对你记忆里信息的理解，只要我们三个人都保守秘密，这里发生的事情没人会知道。何况...”乔远洋停顿了一下，突然露出他的酒窝得意一笑，说：“如果我的判断没错的话——通常都不会出错——涤良，不，图远集团正在发生巨变，你们签下的那些文件，什么合同啦保密协议啦，很快全都会变成废纸一张。” “...乔远洋，你一旦沾染了这个世界，想像其他的兴趣那样不喜欢了就离开可没那么容易，说不定还会把重要的东西弄丢，你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船到桥头自然直。” 刚刚读取了他记忆的冷红林也知道，乔远洋决定好要做的事情，很难靠三言两语说服。于是她也不打算再多费口舌，直接开启分割空间，将自己置于另一层。 在乔远洋和陈珈枫看来，她就像高纯一那样凭空消失了。 就在冷红林悄然接近乔远洋的过程中，他突然两只脚都站在了天台边缘的牙子上，像站在泳池边一样，轻轻往后跳了一小步，面对两人摆摆手，双足朝下绷直着，像站在游泳池边一样跳了下去。 “喂！”陈珈枫叫道，冲上前去，差点就抓住乔远洋的冷红林也关闭了分层，出现在他旁边。 两个人一起惊恐地向下看去，只见那里的正下方是房子背后的钢制楼梯，刚才他们去找乔远洋的时候使用过，原来他是故意走到那个位置的。 此时楼梯下方发出‘踏踏踏’的脚步声，是乔远洋正在往下逃跑的声音。 “乔远洋！”冷红林气急败坏地叫道，她差点以为又有个人会在她眼皮子底下坠楼，惊魂未定。 “别追了！刚刚播放的「韵律」快要到时间了！”乔远洋从四楼和五楼之间的楼梯栏杆上探出头冲冷红林喊到。 冷红林和陈珈枫瞪大眼睛对望一眼，刚才的音乐是在乔远洋的协助下播放的，她有些不太记得有没有按单曲循环模式，如果真如乔远洋所说要到时间了，他们三个人就都会遭殃。 “算了，反正出去后肯定还要再消除一次他的记忆，要不就先不追了吧。”陈珈枫提议道。 “刚才把他一起捕捉进来就是怕他捣乱，谁知道他这么狡猾...我就是怕他在消除记忆前把条狼氏的事情给传出去了...”冷红林说。 “放心好了，那之前我会看着他的。” 冷红林看着他思考了一会，点点头，随即将三人的意识都送回了各自的身体里。 乔远洋刚睁开眼，就看到一左一右两束凶神恶煞的目光瞪着自己，同时双臂也被两人紧紧箍着，难以挣脱。 “你们俩怎么突然跟我天下第一好了？”乔远洋冒着冷汗还不忘打趣道。 他刚刚发现正在躲避的两个人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时着实一惊，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的意识已经回到了现实。 第一百六十三章 额外任务 根据他在冷红林的记忆里学习到的新知识，乔远洋知道已经从意识领域中回到现实后，即使立刻被打晕，也不会忘记在里面发生的事，也就是说，他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老板，今晚跟我一起睡啊。”陈珈枫转过头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这就有点强人锁男了吧...我不习惯跟别人睡一张床，尤其是男人。”乔远洋摆摆手说道。 “唉...你可能没得选了...你看那边。”陈珈枫下巴对着乔远洋另一边的冷红林努了努说。 乔远洋转过头，看见冷红林充满怒气的眼神。 她刚刚看了看手机，发现进去前播放的「韵律」是单曲循环的，所以刚才他们其实有充足的时间抓住乔远洋，自己居然就这样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呃...”乔远洋感到一阵恶寒，情不自禁地解释道：“...我知道，你们怕我把这些事说出去，我又不傻...这种事说出去了别人只会以为我是疯子...虽然有很多人已经这么认为了。何况说出去不是增加了被发现的风险吗？还是那句话，我们三个人不说，没人会知道。” 冷红林一声不吭地继续盯着他，乔远洋终于坚持不住，说：“知道了知道了！阿枫今晚可以睡在我那里！” 然后他小声凑在陈珈枫的耳边说道：“我刚刚看到她的记忆了，她以前明明挺温和一个人，怎么对我这么凶？” “你撞枪口上了。”陈珈枫在他耳边回答道。 乔远洋眼睛向上一撇，回忆了一下冷红林的记忆，说：“是因为那个楚文的事？” 陈珈枫没回答，只是对他眨眨眼睛，说：“你不是读取到了她的感情吗？还问我。” “太拧巴了...我想她自己都理不清吧。”然后他拍了拍陈珈枫的肩膀，说了声：“辛苦你了。” “我觉得她这样也挺可爱的。”陈珈枫说着，眼睛不自觉瞄到冷红林那边，这样的距离，她一直听得见两人的对话，闷闷不乐地站在原地。 “你俩聊够了吗？”冷红林没好气地说道。 两人憋笑点点头。 “那就麻烦你们把天台上的小薰背下去了。乔老板，借你房间用用，我们还得尽快给小薰除「狼」。”她说。 二十多分钟后，乔远洋已经在他的大开间中央铺好了两层被子，足够三四个人舒服地并排躺在上面。 不一会，门外传来人在钢制楼梯上走路的声音，很快有人敲起了门。 冷红林快步上前开了门，lee如约前来，站在门口，她穿着驼色的高领无袖羊毛衫和牛仔短裙，脚上踏着一双高筒靴。 走进来后，lee将背在身上的设备放在铺好的被子旁边，期间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岛台边上举着马克杯喝水的乔远洋。 乔远洋走过来伸出右手，对lee自我介绍道：“许小姐你好，我是乔远洋，你的新同事。” lee没有握他的手，几不可见地皱起眉头，求助一般地看向一旁的冷红林和陈珈枫。 “这位是楼下「影」的老板乔远洋，这里是他其中一个住处。”陈珈枫介绍道。 lee的表情发生了微妙地变化，仿佛在说：“我想问的能是这个吗？” 冷红林将她拉到一边，给她看了高纯一写的纸条，并告诉她乔远洋发现这个后，擅自对他们进行了调查，以及刚才自己将他一起捕捉进和高纯一的谈判局后被他狡猾逃脱了的事。 “反正他调查了那么多我们的事，消除记忆是躲不过了，在这期间阿枫说了会看着他不让他乱说话，所以我们觉得让他在这里也无妨。” “...你跟老大说了这事吗？”lee问道。 “...没有...lee...你帮我跟他说一下可以吗？”一提起楚文，冷红林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下来。 “可以倒是可以，但是我也联系不上他。从你们打电话过来说发现了狼毒者开始，我就一直尝试联系他，但是他的电话一直关机。” “......”冷红林抬起头，表情有些惊讶，难道楚文这么久没有联系自己一直是因为关机了吗...想到这里她开始有些担心了，昨天一早楚文离开宠物美容馆后，应该是去海边别墅了，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发生什么事了吗？”lee看到她的表情问到。 “lee，你知道董事长醒了吗？楚文从昨天早上得到消息被叫过去，到现在都没有再跟我联系。” lee的表情没有变化，但冷红林看到她的瞳孔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似的，看来她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 “怪不得...原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那联系不上他也说得过去了。”lee很快便平静下来，说道。 “lee...前天晚上咱们吃完火锅...楚文不是带我去别墅那里见董事长吗...那时候我就见到已经醒来的董事长了...但他让我保守秘密...我当时也没答应他，也没拒绝... “我不知道怎么了，一直犹犹豫豫，出来后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告诉楚文...昨天早上他得知董事长在我去见他之前就醒来了的时候...”想起楚文那时冰冷的眼神，冷红林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我感觉楚文应该是对我很生气...”她停顿了一会，终于说出口了。 “嗯...很像普通企业员工夹在大老板和部门直属领导之间的困境。”从她身后突然飘来了乔远洋的声音。 冷红林转过头看去，乔远洋举着马克杯向她示意，一边说：“想不想听一听在职场打拼多年的前辈的建议？” “...乔先生，请您稍微有点边界感，不要偷听我们说话好吗？”lee冷冷说道。 乔远洋笑着抬抬手，像在说：“我的错。” “我不认为他会因为这种事就跟你生气，他可能只是因为董事长醒来的事压力太大了也说不定，他本来就是个脸很臭的人，别在意，说不定事情处理完他就马上来找你了。”lee安慰道。 “你说得没错，果然我就是太敏感了吧...”冷红林有些苦涩地笑了笑，说：“因为那是楚文嘛...” 第一百六十四章 虚「影」 lee给她一个含笑的眼神，说：“你别太爱。” 这句话说完，两个女孩互相盯着看了几秒，突然大笑了起来。 乔远洋一头雾水地看着咯咯笑着不停的两人，对陈珈枫说：“我怎么没听出来哪里好笑。” “嗯？”正在出神的陈珈枫回过神来，说：“啊？哦...唉...” “你这又是怎么了？”乔远洋问他。 “我也跟她聊了很多，她甚至没跟我透露这些感受...lee才刚来就把她哄好了。”陈珈枫说道。 乔远洋拍了拍他的肩膀，学着lee的表情说：“你别太爱。”但他换来的是陈珈枫看疯子一样的眼神。 等待小薰苏醒的这段时间里，四个人一边玩游戏，冷红林和陈珈枫一边把有关拿风铃的冷红林和高丽莎被ryan夺走身体那一系列事情都跟lee叙述了一遍。 期间，楼下「影」的厨房送来了饮料宵夜和果盘，陈珈枫和lee很小心地分别确认了一遍拿给冷红林喝的饮料是不含酒精的，最后还是不放心，于是只允许她喝乔远洋冰箱里放的矿泉水。 这样过去了接近三个小时，凌晨一点左右的时候，躺在四人身后的小薰突然站起来，磕磕绊绊地走到墙边，背贴着墙向前方张望。 乔远洋立刻将配乐欢快的游戏暂停，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lee最后一次播了楚文的电话，依旧是关机。 她把手机往岛台上一甩，说：“还是联系不上老大，看来这个审核肯定是交不上去了。” “无所谓吧，顶多是挨一顿骂，老大肯定会搞定的。何况公司出了那么大的事，应该没功夫管我们吧？”陈珈枫说着，已经躺到了铺好的被子上。 “我赞同，小薰无辜被牵扯进来，我有义务帮她，但是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冷红林对陈珈枫说：“阿枫你也进去的话...”她一边这样说一边望向乔远洋。 “你现在应该是这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了，还担心我会耍花招吗？”乔远洋双手插在裤袋里，耸耸肩说道。 “就是因为了解你啊，你在生意场上倒是很守信用，但你总不按套路出牌，让别人大跌眼镜，也不掌握应该有的社交距离，对待感情毫无责任感，我可不放心lee和你单独相处。”冷红林说道。 “呃...”乔远洋捂住胸口呻吟一声，像是被一箭射中了心脏，他装作吐血的样子弯着腰说道：“也没必要一次性把我的缺点全部罗列出来吧...” lee上下打量了打量乔远洋，对冷红林说：“你就跟阿枫去吧，不用担心我。就他这样的，奈何不了我，里面危险，你们两个人相互有个照应。” 说完lee走近小薰，将脑电波接受网套在她头上，小薰身体一软，被lee扶着缓慢躺倒在地上。 一切准备妥当，lee开启装置，屏幕上出现三个脑电图波形，很快后两个波形开始和第一个趋同，证明两人已经进入了小薰的意识领域。 “这套监控系统是你自己研发的。”乔远洋站在她身后，悠闲地拿着一杯水，看着电脑屏幕说道，他说这话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因为这是他从冷红林的记忆里得到的信息。 “嗯。”lee一边敲击键盘操作系统，一边敷衍道。 “你自学的。” “嗯。” “如果我第一次创业的时候先遇到你，可能就没当时那个合伙人什么事了，你比他强多了。” lee不吭声。 “我能试试吗？” “不能。” “我不是说你的系统，我是说我想试一下看看，我自己有没有进入意识领域的能力。” lee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看他，说：“你真的很想加入我们？” 乔远洋微笑着点点头。 “那你更不能试了，因为你大概率就是个普通人，试了之后你就会幻灭，不如保留一点幻想，晚上睡着了做梦用。”lee面无表情地说完后，继续敲击起了键盘。 “许莉，难不成你就幻灭过？”乔远洋说。 lee再次停下手上的动作，她乍一看一动不动，但指节已经因为用力开始泛白，胸口上下浮动的频率也明显增快了，显然是在强忍着怒气。 “被我说中了？”乔远洋在背后偷笑着说：“许莉，你一定也很羡慕他们吧？” “...谁允许你...”lee的声音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在低语，乔远洋今天第二次感到汗毛倒竖，他吞了吞口水，听到lee说完那句话：“谁允许你...叫我许莉的！？！！” “开...开个玩笑，许小姐。”乔远洋默默走远一点，抬起手上的马克杯喝了一口水。 就这样安静了几分钟，lee突然转过头，从金色短发下面摘掉一边的「树突」终端蓝牙耳机，勾勾手招呼乔远洋过来，说：“他们有话问你。” 乔远洋有点疑惑，但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他像偷东西一样伸手过去快速拿起，戴在耳朵上。 「树突」终端里的声响他再熟悉不过了，震耳欲聋的电子乐，每个节拍都令心脏为之震颤，熟悉的人只要听到就会立刻想起醉酒的感觉、甜腻的糖精味和烟雾缭绕的气氛，正是「影」每天夜里会发出的声响。 当然，这世上无数夜场每晚都在发出这样的声响。但此时正在播放的是乔远洋在国外旅居时认识的一个有名的dj为「影」专门制作的舞曲，除了「影」没有哪个地方会有音源。 “他戴上了，你们跟他说吧。”lee用剩下的那只左耳的耳机对里面的二人说道。 “老板？听得见吗？”陈珈枫的声音并没有很大声，但能在背景嘈杂的电子乐和人声里脱颖而出，乔远洋想，看样子这个「树突」终端的收音非常优秀。 一边听着陈珈枫的声音，一边看着眼前躺在地上熟睡样的他的身体，乔远洋的不现实感突然达到了顶峰。 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主动接触的这个世界有多违背现有的常识，这感觉比刚才看到有人突然凭空消失在面前还要更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