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男书院来了个疯批女世子》 第1章 世子向暮 求问! 穿书错穿成了人妖该怎么办? 此刻向暮正衣衫不整地把一个美男摁在床上准备摩擦,而她老婆定安王府的世子妃也正好在一众仆人的簇拥中推门进来,将她捉奸在床。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瞬。 老婆大人率先飙起了演技,清眸一变,泫然欲泣的望着她,“世子,原来……你是个断袖!” 啥?我不是个人妖是个断袖? 向暮懵了片刻后终于回过神。 她确实是个断袖。 啊呸!是她穿越的这个角色确实是个断袖。 不不不,准确来说,这具身体的原主、跟她同名同姓的世子爷是个男女通吃、恶心无比的人渣。 抢了女主叶冰岚做自己世子妃,还顺带娶了好几房夫人回来膈应女主,这还不算完,后期直接放飞自我在府上养了一堆的男倌。 而女主在嫁给渣男世子的这些年天天黯然神伤,努力想要挽救夫妻感情,渣男却因为女主娘家在朝堂跟自己政见不合而对女主家族痛下杀手。 女主全家最终以莫须有的罪名被灭族,而女主自己也在流放途中死于非命。 渣男为什么这么嚣张呢? 全是因为渣男有个权势滔天的奸臣父亲——定安王向宏邈。 作为大魏唯一的异姓王,他恶事做尽声名狼藉却是渣男最大的保护伞。 这本书是从女主重生的那一刻开始写的。 重生的女主决定逆天改命对渣男先下手为强,第一天就设计了一场捉奸戏码博取同情,让渣男签下了和离书。 拿了和离书女主离开京都巧遇了男主,男女主一路披荆斩棘的过来,两年后男主高中状元进入朝堂,在女主的辅助下步步为营,终于扳倒了大奸臣向宏邈,并将这一对恶心的父子诛杀,成功为前世所受的屈辱复仇…… 理清了剧情,正在女主设计的捉奸戏码里挣扎的向暮小心肝不由得颤了颤。 也就是说…… 她晚穿了一步,现在大女主已经觉醒要弄死她和她那个恶棍老爹了! 叶冰岚开始声泪俱下,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世子,你既然喜欢男人,当初……当初又何必强娶岚儿?” 身下的美男也极为配合的出声,“世子,还来吗?” 来你大爷! 向暮从美男身上翻身下来,阴冷的神色一扫屋内跟着叶冰岚一道进来的仆人,仆人们立刻一缩,皆纷纷识趣的退了出去。 叶冰岚则哭得更加梨花带雨,哽咽道:“自岚儿嫁入王府以来,世子陆续又娶了四房夫人,却从不曾踏入后宅一步,如今竟和一个男子……世子,岚儿已心死,愿意和离成全你们……” 瞧吧,女主的主线剧情来了。 向暮当即将叶冰岚从地上扶起,修长的指尖拭去叶冰岚脸颊上的两行清泪,“岚儿,今天一切只是误会,我和床上那位仁兄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话音刚落,床上就传来仁兄压抑着的低吟声,老不正经…… 向暮僵了僵,继续解释,“我今晚在醉安楼遭遇刺杀,是这位仁兄为我挡了一剑,我将他带回王府脱他衣服也是想要检查他的伤势。” 只是回了王府,原主和美男同时着了叶冰岚的道儿,中了某药,原主直接归西换她继承了这具身体,不知怎的体内的某药效在她穿越来后便离奇消失了。 但显然,床上那位仁兄的还没消失。 叶冰岚跟向暮拉开了些距离,仍是楚楚可怜的样子,“世子,但岚儿已经身心俱疲……” “那也不能和离。”向暮斩钉截铁,“今天,本世子就去你房中留宿。” 叶冰岚面色一白,身子微不可见地颤了颤,“世子……你去岚儿房中,想要干什么。” 向暮笑道,“夫妻间还能干什么?” 说着就欲拉着叶冰岚离开,然刚到门口脚突然一崴,向暮心里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岚儿。”向暮强作镇定,“本世子今夜不太舒服,改天再去你院里。” 叶冰岚原本苍白的脸这会儿恢复了些许血色,明明内心喜不自禁却努力压抑着情绪,“岚儿都依世子。” 接着也不管自己和离的目的达没达到,就逃似的领着一干仆人们离开,走远了还没忘记嫌弃地擦了擦被向暮抓过的手。 向暮则目送叶冰岚走远后又退回了屋内。 屋内的美男已经坐起身,俊脸发红衣襟半开,见向暮进来哑声道,“世子,你还来吗?” 向暮终于说出了早就想说的话,“来你大爷!” 在意识到某件事情之后她此时心情已经烦透了,开了门叫到,“影卫!” 面前黑影一闪,瞬间齐刷刷跪了一排影卫。 向暮吩咐,“守住这栋屋子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影卫们领命,都不由自主八卦的望向屋内衣衫半敞的美男。 哇哦,他们世子果然是个…… 向暮的目光跟着影卫们的视线也落到了屋里的美男身上。 她一拍额头接着吩咐,“把这位仁兄丢去凉水里。” 在凉水里泡一泡兴许能解药。 毕竟向暮现在是没有心情去管其他任何事的。 领头的大块头影卫对世子的吩咐心领神会,几步上前扛起浑身发烫的美男就走。 美男抬起精致的脸依依不舍地望向向暮,“世子,你还没回答我我不走!” 但不管美男如何挣扎,大块头影卫已经飞速将他扛远,等跑远了同伴才询问大块头影卫,“世子她到底是何意?” 大块头影卫洋洋得意,好似全天下最了解王爷父子的人莫过于自己,骄傲道,“没看出来吗?世子爷将这位公子玩腻了要弄死他。” 肩上的美男闻言身躯一怔。 大块头影卫接着说,“让咱们将这位公子绑了丢凉水湖里淹死呢!” 他们家世子爷一如既往的凶残恶毒,杀人如麻啊! * 这边,向暮在确认了周遭环境绝对封闭和安全后终于松了口气。 将刚刚让自己崴脚的黑色长靴给脱了。 抖了抖,靴子里面掉出两个古代版的木制增高鞋垫,竟然有六点二五公分的高度。 向暮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一向不信鬼神的她忍不住朝四面八方拜了拜。 口中喃喃自语,“向暮兄,个矮不可怕,你可千万要争口气做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呀……” “毕竟你可是男女通吃、史上最荒淫无道的渣男人设不是?” 拜完了向暮心里才稍稍安定,悄悄地跑到角落脱裤子。 “向暮兄,你放心,既然我占了你的身体,日后一定会全力以赴的改变你炮灰的命运,你可千万……” “卧|槽!” “说好的把儿呢!” 竟原来…… 她不是个女穿男的人妖,而是娶了好几房老婆的女变态?! 第2章 恶棍老爹 这是一本重生复仇的大女主小说。 而渣了女主的世子竟然是个女的。 向暮当初翻遍整本书都没见书中有提到过。 事实上她已经不介意自己当个男身女心的人妖了,当务之急应该赶紧抱女主大腿恢复夫妻感情,这样才能在两年后苟住自己小命。 毕竟整本书里,定安王府这对奸佞父子虽树敌无数、人人得而诛之,但却只有女主和女主的男人们能成功将奸佞父子就地正法。 向暮应该做的是成为女主的男人们之一…… 偏生这世子爷不但缺心缺肺缺德缺把儿,还多了两个小馒头。 向暮无语望天。 翌日就去了原主那位恶棍老爹居住的文渊阁套话。 文渊阁院里的竹林重重叠叠郁郁苍苍,在交错的竹林深处、落满竹叶的空地上,一个婢女低眉顺眼的跪在精美的案几旁侧研墨。 而恶棍老爹正在白色屏风前悠哉作画。 令向暮惊讶的是,渣爹竟然不是一副奸佞小人模样,反而舒朗和煦风光霁月似隐世谪仙。 “昨个儿听说你遇刺,到现在不来给我报平安,我还以为你被人得手了。”渣爹向宏邈淡淡道。 向暮擦了把汗,“爹给我身边安排了那么多高手,哪能让刺客随便就得了手?” 向宏邈笑了一声,对着屏风作画的脸微侧,“小暮暮找我什么事?” “爹,我想……”顿了顿,向暮故作犹豫道,“买几只珠钗。” 渣爹不以为意,“这种小事有必要来询问我么?” “我买珠钗不是送人。”向暮音调转小。 向宏邈正描绘梅树的毛笔停住,他精致的脸转向向暮,面上依旧是温和的,只是眼中一丝危险瞬息而过。 “昨夜听说你带回来一个男人,怎么,女儿大了春心萌动?” 渣爹果然知道她的真实性别! 闻言,向暮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混到如今这滔天权势,她渣爹什么欺君罔上的事情没做过?有必要将自己女儿装扮成男性么? 向暮想弄个明白,于是声音带了几分哀求,“可以吗?爹?” 向宏邈突然笑了,他收了笔慈爱的拍了拍向暮的脑袋。 “小暮暮,你看上的女子爹帮你抢得,你看上的男子爹照样帮你抢得,爹对你是不是很好?” 向暮点头。 渣爹附到向暮耳边,“但爹对你这么好是有前提的。” 向暮疑惑,“什么前提?” “爹要个男孩继承爹打拼下来的万里山河。”向宏邈坦荡的回答,丝毫不觉得自己作为臣子,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有什么问题。 向暮却是秒懂。 原来她爹觉得未来有皇位要儿子继承。 对上渣爹眼中那抹危险的警告之色,向暮只好俯身施礼,“儿子明白。” 渣爹点头,“乖乖当我向宏邈的儿子,你要是暴露了,别说外面那些蠢蠢欲动的刺客了,你爹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向暮抖了抖,这爹可真偏执啊。 想儿子想疯了。 很快渣爹又摆出慈父的样子,“开个玩笑,你永远是爹的乖暮暮,爹怎么忍心杀你呢?” 向暮也摆出子孝的模样,“我就知道,爹对儿子最好了……” “那当然。”向宏邈一边取出自己的毛笔一边道,“爹只会杀听了咱们父子俩秘密的人。” 话落,案几旁的婢女惨叫一声。 向暮回头就见研墨的婢女倒地身亡。 向宏邈则慢悠悠地捻开毛笔上的毛发,毛发中间露出一个尖锐锋利的物件。 他摇头叹息,“哎呀,不小心射出去了一枚……” 转眸见雪白的屏风上血珠点点,渣爹眼中迸发出一抹喜色,“梅花有了!” 说着,毛笔沾染血珠,在上面涂抹出一朵朵鲜红的花瓣…… * 向暮从恶棍老爹处离开后感慨万千。 渣爹真是个变态。 别说满朝文武对他恨之入骨了,就连自己这个亲生儿子见了他那表里不一的笑面虎模样都想手刃了他。 自古以来几个奸佞有好下场的? 况且渣爹作为猪队友持续滥杀无辜在作死的道儿上狂奔,为了小命她显然不能跟渣爹继续呆在一条贼船上。 倒不如…… 摁死他。 大义灭亲为民除害,自己的人设不就洗白了么? 向暮思忖了一阵觉得可行。 大女主叶冰岚已经觉醒,而自己又不能成为女主的男人好好跟她过日子。女主既然想杀她,那还不如她先一步反杀女主。 摁死女主再摁死老爹最后洗白人设,自己接替老爹的权势从此天高海阔任我飞! 哦豁!未来可期! 思及此向暮当即唤来了在暗处守卫自己的大块头影卫,在影卫耳边小声絮叨了一阵。 谁知大块头影卫一脸不解的看她,“什么?您……您要……” 声音跟蚊子嗡嗡似的,“杀妻?” 向暮眸色一沉,“怎么?你有意见?” 眼见阴郁的世子殿下眉目间戾色咋起,大块头影卫忙撸袖子,“小的领命!这就派人去杀夫人!” 定安王府这对父子一个比一个狠毒,老的想弑君幼的要杀妻,他觉得自己在这里当差早就见怪不怪了。 这不,昨夜他才奉命弄死了一位无辜的公子呢! * 差点被弄死的无辜公子在一辆宽敞的马车内醒来。 一张脸卡白,神情滞了半响。 旁侧的随从出声询问,“公子?您没事吧?昨夜幸好我们在暗处守着,趁定安王府的影卫走了之后下水将您从湖里捞起……” 并且他们将自家公子捞起来的时候,发现公子被麻绳绑了个严实,嘴也堵住了,身下还掉着一块比他本人重好几倍的巨石! 手段可真残忍。 俊俏的公子神色微动,坐起了身,“本公子无事。” 昨夜要不是他先为世子挡了刀,后又被世子下了药,怎么可能会那么轻而易举的被黑心世子沉湖? 说好的要来又不来,放他鸽子就算了,竟然还妄图谋害他! 这份屈辱他记下了。 “公子,定安王父子可不是好惹的,这任务也太艰巨了,我们……要不撤退吧……”手下双眉都愁得拧到了一起。 自家公子可是那黑心世子的救命恩人呐,谁知去了定安王府就被沉了湖…… 太灭绝人性了! 奸佞父子在外的恶名果然名不虚传。 但公子却是不置可否,“急什么,一切才刚开始,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第3章 杀妻之计 接下来一连几天,向暮在王府足不出户的等待着她灭妻大计的后续。 原着里女主叶冰岚在重生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世子和离,第二件事则是回娘家。 虽然现在和离被自己给否了,但是重生了的叶冰岚还是找了个由头回去探望家人。 而向暮安排的刺杀就在女主叶冰岚探望完家人后,回来的路上。 自古重生的干不过穿越的。 自己现在实力正盛,向暮还不信了,她能捏不死女主?! 很快侍卫就过来禀告,“世子妃回来了!世子妃回来了!” 向暮一脸懵逼的甩开自己正吃着的葡萄,“回来了?” 这怎么可能呢? 她派出去的可是王府里最顶尖的杀手,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子妃和几个奴仆,那不是不费吹灰之力么? 况且她计无遗漏,可是布下了天罗地网! 向暮当即跟着侍卫往府外走。 远远就瞧见王府门口停了一辆做工精美的大型马车,而自家娇妻正被侍女扶着,对着马车盈盈福身,“谢太子殿下相送。” 太子? 向暮眼皮一跳。 就是那个女主随男主入京后,暗恋女主叶冰岚的男二号?! 他不是要等到男主高中状元,女主成为状元夫人后才出场的么?怎么提前出来了?! 来不及细想,向暮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叶冰岚跟前,一副担忧的模样,“岚儿,你没事吧?听闻你回来的时候遇袭,可有受伤?” 说着还挂怀的打量叶冰岚。 叶冰岚摇了摇头,“幸好半路遇上太子殿下的车辇,岚儿在殿下的护送下安然无恙。” 向暮这才转向马车,施礼,“多谢殿下搭救家妻。” 马车里传来疏淡的男音,“不谢。” 作为受到帮助的东道主,向暮继续出于客气道,“舟车劳顿,殿下要不移步来府上喝杯热茶?” 马车里的声音依旧疏淡,“不来。” 这殿下可真能摆谱! 但他不来,向暮反倒乐得自在。 马车的车帘突然拉开一条缝隙,一只素白的手拂着帘子,向暮虽然看不清车帘后太子的神色,却能感觉到透过缝隙太子打量自己的目光。 “向世子,大魏建立至今也才短短二十年,虽说京城乃天子脚下但处处还留有前朝余孽,前些日子听闻世子遇刺,却为何不长点教训多添些守卫?” “今日只派几个奴仆护送世子妃也是稀奇。” 原来太子殿下最后这番长篇大论竟是在给自家娇妻讨说法。 向暮无语。 转过头就见娇妻叶冰岚脸色微红,感觉到了向暮的视线,叶冰岚忙面向马车,“殿下误会了,是岚儿执意不多带些护卫的。” 向暮亦颔首,“不,是我思虑不周。” 见小夫妻伉俪情深马车里的太子没再说什么,只吩咐浩浩荡荡一众人,“回宫。” 目送着太子殿下的车辇走远,向暮这才对叶冰岚伸出一只手,“我们也回去吧。” 回了内宅向暮对叶冰岚嘘寒问暖了一番才转入正题。 “那群刺客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叶冰岚摇头,“全是顶尖的杀手,估计背后来头不小,很有可能跟几日前行刺世子您的人是同一伙。” 向暮叹了口气,“还是我低估了外面那些逆贼。” “这样。”向暮很快又道,“为保证你的安全,在刺客身份没有查明之前,这些时日你就不要出门了。” 她才不会让女主出门跟男二幽会呢! 搞不好两人一合计,就算出她是背后那始作俑者,自己小命又该不保了。 对于向暮的一番“好意”叶冰岚只能顺势领情。 小两口装模作样的互相关怀了一番后便各自道别离开。 向暮回到自己院里仍觉得焦灼。 她知道女主是重生的,但女主不知道她是穿越的。 按理说自己的第一次突袭天衣无缝,女主叶冰岚在毫无防备下绝无生还可能。 可偏偏剧情走偏,男二提前出场救女主于危难。 向暮在屋里来回踱步。 虽然心中疑虑颇多,但向暮一向是个行动派,很快又将第二次、第三次暗杀给安排上了。 大块头影卫晚上就兴高采烈的来报,“世子爷,您交给我们的毒杀之计,成了!” 闻言,向暮阴郁的眸子里免不了有一丝假意的隐痛拂过,“世子妃……去了么?” “这下去了不止一个。”大块头影卫小声回答,“我们下在世子妃饭菜里的毒药,世子妃正巧今日胃口不好,拿去喂了鱼,后院的水池里飘着一池的鱼尸呢!” 第一个毒计没成? 向暮蹙眉,“所以我们洒在新衣里的毒药得手了?” 影卫洋洋得意,“那新衣世子妃看了甚是喜欢,好巧不巧二夫人来找见了也喜欢,世子妃就送给二夫人了……” “所以二夫人被毒死了?”向暮揉着眉心。 “不。”大块头影卫眼冒小星星,“三夫人被毒死了。” 趁着世子爷还没发怒影卫赶紧解释。 “三夫人见二夫人得了新衣心生嫉妒,就叫人把新衣抢走自己穿了,三夫人死后世子妃要追查凶手给世子爷您交差,于是把二夫人给抓了,二夫人供出了四夫人,原来四夫人一个姑妈在织染署做工,这件新衣刚好就是经的她的手……” “但二夫人虽然逃过了衣服上下毒这茬,没逃过饭菜里面下毒这茬,经世子妃查证,那毒死一池子鱼的饭菜就是二夫人给弄的。” 说着影卫还小声加了一句,“我们下毒的时候二夫人正巧也叫人去下了毒,现在整个王府都知道几个夫人互相下毒闹出了人命,没有人怀疑我们也是参与者。” “世子妃那边正等您去处死二夫人和四夫人呢……” 向暮被绕晕了,不由得瞪眼,“那你刚刚还来报我们成了!” “您不是要杀妻么,这一波下来您后院那几房夫人都快被一窝端了。” 大块头影卫想的是,反正杀了大夫人后面还有二三四五夫人排队等着呢,不过是顺序错了,但只要结局是好的就行。 向暮捂胸,“你叫什么名字。” “王爷给小的赐名,不二。”大块头影卫眼睛亮晶晶,“说一不二的意思。” 向暮咬牙,“你对这名字还挺满意?” 那是她渣爹觉得他二透了,希望他能不二啊!!! 影卫不二难得有些羞涩,“王爷赐的那是天下最好的名字。” 这人没被她渣爹赐死,也算是傻人有傻福了。 向暮懒得再理会不二,抬步往外走。 不二疑惑地跟上,“世子,您是要去看望世子妃?” 向暮阴沉一笑,“我要去找我爹。” 大女主这么厉害,一口气废了她三个老婆,哪里需要她这个世子去看望啊。 两次暗杀均碰了一鼻子灰,现在该得到安慰的人是她自己好么?! 向暮觉得改变命运的方向可不能只瞄准在杀女主这件事情上了。 目标得加一个…… 第4章 计划转移 “你要去骊山书院求学?” 向宏邈擦拭着一把闪亮的匕首,轻飘飘道,“迷途知返了?” 向暮回答:“骊山书院位于大魏和晋国的交界处,全封闭式管理,并且那里的学子都不允许暴露自己的身世,孩儿觉得骊山书院甚好。” “你要是真心想求学,国子监不比骊山书院更好么?”向宏邈不置可否,“怎么不见你喊着要去国子监?” “爹。”向暮解释,“在京城谁不知道我定安王府的大名?我去国子监读书那能好好读的吗?到时候想暗算我的、或是想巴结我的人多如牛毛。” “孩儿应付这些人都还应付不来呢,哪还有心思读书?” 向暮说着,顿了顿,“爹,去骊山书院可没人知道我是谁。” 没说出来的真相是,她此去读书是假,找男主才是真。 女主不是靠男主才成功弄死她和她渣爹么? 向暮虽然不好对女主下手,但是可以攻略女主复仇的金手指——男主李锦呀! 攻略男主李锦可以从三方面着手。 一、博取李锦的好感度,让他未来就算着了女主的道儿,也不忍心弄死自己。 二、抢夺李锦的机缘,瓦解李锦考状元的意志,断了他靠科举入朝堂的路子。 三、如果前两个都失败,她近水楼台先得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摁死男主李锦,看女主还有对付她们父子俩的金手指不! 想到这些,向暮对未来的新生活仍是充满了希望。 但当下她还得想办法说服自家渣爹。 “爹,此去骊山书院读书给儿子两年时间,两年内儿子必定回京高中状元给您长脸。” 向暮言之凿凿。 向宏邈擦拭匕首的手停了停,饶有意味地看她,“就你?” 虽然渣爹语气里满是不屑,但向暮却丝毫不以为意,仰头,“就我!” 向宏邈盯了她一会儿,看到向暮眼里的自信与笃定,突然笑了,手一伸将匕首递给向暮,“去骊山书院读书也可以,不过得把这个带上。” 摸着质地极好凉如寒冰的匕首,向暮立马会过意来。 渣爹看起来虽然坏,但其实心里还是挂念她这个儿子的。 这不,要出门了还送把匕首给自己防身。 向暮连忙保证,“爹您放心,儿子一定会用这把匕首好好保护自己的。” 绝对不让渣爹绝后,定让渣爹邪恶的血脉长留于世祸害千年! 向宏邈却是笑意加深,美若谪仙,“匕首上淬了毒,见血封喉。” “让爹破费了。”向暮颔首。 瞧瞧这爹,多用心呐,还给保护儿子的匕首叠加了buff! “可不是。”向宏邈淡淡道,“你也知道爹这些年树敌颇多,此去骊山书院你脱离了爹的保护圈,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抓你用来威胁爹呢。” 向暮蹙眉。 向宏邈诡异的笑,秒变地狱罗刹,“要是被人抓了,以防你拖累爹……” “记得用这把匕首自己捅死自己。” 向暮:…… 将匕首别在腰间从渣爹居住的文渊阁出来时,向暮心情不错。 因为确定了一个重要事实:她一定是这本书里最黜邪崇正的侠义之士。 每天都想大义灭亲为民除害啊! * 接下来向暮一直在安排出发骊山书院的事。 所以重新踏入自己的后宅已是两日之后。 叶冰岚一脸平静的恭候在侧,目露哀怨,“世子终于来了。” 向暮忙上前握住叶冰岚的手,“后宅出了下毒这种事我也想立刻就来看看,只可惜父亲有事情交代我,所以才没能抽出身,倒是让你受委屈了。” 叶冰岚摇了摇头,温声道,“真凶已经查出,岚儿不委屈,就看世子如何处置了。” 向暮明白,叶冰岚说的是处置二夫人和四夫人。 她咳了咳,“这两人用心歹毒罪该万死,岚儿想怎么处置都可以,不用特意来问我。” 笑话,自己也是那用心歹毒之一,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在明面上贸然得罪女主啊! 不过……明面上…… 向暮突然思绪一转。 自己自穿越来后一直在对女主来阴的。 光明正大这件事,她还从未曾试上一试呢…… 叶冰岚不疑有他,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靠近了向暮,“多谢世子对岚儿的信任。” 向暮在叶冰岚手上捏了捏,姿态暧昧。 “岚儿最识大体办事公正,本世子如何能不信任?” 说着,腰间匕首出鞘。 向暮是看过自家渣爹杀人的。 那种一边对你和颜悦色,一边对你下死手的狠辣,她学得惟妙惟肖。 并且这是在自家王府,世子妃死了、怎么死的,自己下令封口,外界谁能知道真相? 更何况她是渣男人设,就算真相传出去了,也无非就是在她人渣的谩骂声中再多加一笔罢了,谁在乎? 此时她和叶冰岚离得极近,这么近的距离她淬了毒的匕首出其不意,叶冰岚必死! 霎时间匕首冷光一闪,投影在叶冰岚眼中,令叶冰岚面色瞬间惨白。 叶冰岚触不及防,为了躲避匕首整个人往后栽倒。 然而,向暮推送出去的匕首却凌空转了弯。 下一秒,少年几步上前,揽住叶冰岚的细腰将她扶住,笑靥如花带着几分醉人的戏谑,“岚儿,你这反应速度可不够。” 叶冰岚被面前少年妖冶的容颜弄得晃了会儿神,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什么后只觉得一阵后怕。 幸好方才世子不是真的想要杀她,不然自己肯定命丧黄泉! “你……”叶冰岚有几分羞怒,“世子坏!尽知道逗岚儿玩。” 向暮勾唇一笑,让叶冰岚站好后才松开扶住叶冰岚腰侧的手,“没办法,我奉爹之命有事需要出远门,这一走就是一年多。” 说着还叹了口气,“爹让我带一房夫人在路上陪着,我原是想带岚儿的,毕竟岚儿是我最心仪之人……” “只可惜,刚刚试探一番,发现岚儿身手太差,外面指不定有多少人等着刺杀我们定安王父子呢,我带岚儿出门这不是将岚儿置于危险之地吗?” “世子……”叶冰岚闻言目露感动之色,“我不知,世子原是这般在意岚儿。” “那当然。” 向暮深情地望着叶冰岚,媚眼如丝,“不若今晚,我就来岚儿房中留宿吧。” 叶冰岚瞬间怔住。 娇羞的点了点头,又突然神色懊恼,“岚儿这几天……那个,不太方便……” 向暮失望道,“那这几日我便让厨房多为岚儿煮些红糖水了。” 说罢依依不舍的告别了叶冰岚。 叶冰岚的贴身丫鬟湘儿看着向暮离去的背影感叹,“夫人,世子对您可真好呀。” “是吗?” 叶冰岚柔声反问,目光却是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 另一边,向暮从叶冰岚处离开后沉默了良久。 她刚刚拔出匕首是真的对叶冰岚起了杀心。 谁曾想匕首刺过去,突然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挡住了。 向暮无法解释这股阻力到底是什么,姑且叫它是这本书里庇护女主的天道? 这让向暮意识到,作为书里的主角,叶冰岚是一个多么强大的敌人。 还好她应变够快。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她在此次试探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将目标转移了…… 第5章 准备出发 为了不引起叶冰岚的怀疑,向暮在出发骊山书院之前,先去寻找路上和自己作伴的夫人。 只可惜她五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折了三个,府里除了叶冰岚外就剩一个五夫人。 向暮没得选。 五夫人名曰伍月,刚及笄不久,脸上还带着肉肉的婴儿肥,向暮来时,她正香喷喷的在啃一个猪蹄子。 “你就是我相公吧?”伍月啃完了猪蹄擦了擦嘴。 向暮面无表情,“请叫我世子,谢谢。” 伍月站起身只到向暮的肩膀,眨巴着眼睛打量她,“我相公长得真好看。” 向暮挑眉,咧开嘴对着伍月露出阴险的招牌笑,伍月果然吓得后退几步。 向暮转过身,“收拾东西,即刻跟我出发。” 伍月不干了,人虽年纪小,但也是有智商的。 立刻争论道,“在王府我有糖磕有肉啃,谁要跟你去那些鸟不拉屎的苦寒之地……” 话还没说完,前面走着的世子接过侍卫递来的竹篮,一边走一边将竹篮里的东西往外撒。 伍月原先还不以为意,等到瞧清楚了世子撒的东西是什么时,眼睛顿时就亮了。 “锦记的糖果!” “老通城的芝麻糕!” “老王家的糖葫芦!” 都用牛皮纸包的好好的,纸上印有店铺的名字,看起来特别的精美…… 伍月忍不住了,抬起脚就要跟着去捡,却被伺候她的一干丫鬟、婆子拉住。 纷纷用眼神示意她。 【夫人!切记你相公他是个人渣,有去无回啊!】 伍月有些犹豫,前方撒吃食的向暮回过头,冷眸一扫,这边拉着五夫人的丫鬟婆子们纷纷跪倒一片。 没了阻拦,伍月彻底将理智抛到了脑后,蹦蹦跳跳地一路去捡好吃的,一直捡到了世子的马车里再也没有出来。 向暮则看了眼坐在马车里喜滋滋吃着美食的拖油瓶,叹了口气。 令人将伍月锁到马车里后,便移步前往凉亭里的定安王处。 凉亭中渣爹兴致阑珊的喝着茶,而叶冰岚正被两个丫鬟扶着站在一侧。 凉亭建在高处,他们呆在这里正好能将下方景象收入眼中,给向暮的队伍送别。 进了凉亭,向暮首先向渣爹行礼,然后对着叶冰岚微笑。 “东西都备齐了吗?”向宏邈问。 向暮坐到了案几对面,执起渣爹给自己泡的茶一饮而尽,“备齐了。” “爹,儿子先前给您说的请先生的事,怎么样了?” 向暮此次出发骊州,一去就是一年多,心里自然是担心叶冰岚跟男二同流合污的,除此之外她也担心叶冰岚一个阴差阳错跟着跑去了骊州,巧遇男主李锦,让好不容易被她破坏的剧情又回去了。 是以向暮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了一个应对之策。 那就是在自己去骊山书院读书之后,让渣爹给叶冰岚在朝堂找一个夫子,每日用繁忙的功课约束着她,使她抽身不得,直到自己回京。 渣爹喝着茶,“多大点事,你安心去就可以了。” 向暮知道这是渣爹同意了。 忙挥手唤一边的叶冰岚过来,“岚儿,我深知你喜爱读书,此次出门我非常担心留你一人在府上孤单寂寞,是以让父亲给你找了一位先生来王府授学,你一定要跟着他好好读书。” 叶冰岚忙福身道谢,“感谢王爷,感谢世子,岚儿一定会潜心向学。” 向暮打量叶冰岚,感叹,“你看起来憔悴了。” 叶冰岚没说话,她一旁的丫鬟湘儿却是接了话头,“世子妃知道世子您今天要走,昨夜担心了一晚没睡着。” “多嘴。”叶冰岚蹙眉低斥了一声,湘儿立刻噤声。 向暮却是一脸心疼的模样,“岚儿,你别送了,快回去休息吧。” 叶冰岚推脱道,“岚儿不累,岚儿要一直看着世子走远。” 向暮感动得无以言表,执起叶冰岚的手爱怜地摩挲着,“岚儿如此这般挂念我,让我好生感动……不若……” 停了停真诚建议道,“本世子和岚儿圆了房再走吧。” 闻言叶冰岚不可抑制的僵了僵。 一息后叶冰岚抽回了手,娇羞道,“世子讨厌!就喜欢逗岚儿玩。” 说罢,长袖遮面领着一帮丫鬟婆子们跑了。 向宏邈饶有意味的欣赏着这一幕,嗤笑,“幸好是个残的,不然得祸害我大魏多少无辜女子。” 向暮不以为然,“爹,我不支走她咱们父子能好好谈个话吗?” 再说了,比残谁还能残得过她渣爹?自己虽说是名伪男却还娶了五个老婆呢,而渣爹除了原主早早过世的娘,这些年就一直孤家寡人,指不定是哪里出了毛病…… “没关系。”向宏邈慢条斯理的喝着茶,“谁要是听了不该听的,你爹我会亲手了结了谁。” 向暮想到之前自己刺杀女主时,维护女主人生安全的那股神秘力量,要是自己爹真的对女主动手…… 向暮不知为何,联想到了自家渣爹被反杀的可怜场景。 渣爹这个重量级的大炮灰不能挂太早了,大炮灰挂了很快就会轮到她这个小炮灰。 女主还在跑,靠山可不能倒。 “爹,儿子此次去骊山求学,您在京城可要多多保重。”向暮说的是少有的真心话。 向宏邈笑了笑,“你还是多操心你自己吧。” 说罢站起身,向宏邈衣袂翻飞,指着凉亭下方那浩浩荡荡的一众人马,“本王已经让人将消息散播出去了,说你身子不适需得去福源寺调养身体,短时间内不会回京。” “这天下啊,除了你爹和少数几个亲信,没有人知道世子向暮去了哪儿。” 然后又指了另一侧坐着五夫人的马车,“跟着去福源寺的人马离开,你们悄无声息地从玄武门走。” “小暮暮……”向宏邈又转头盯着向暮,轻启薄唇,“你爹我可是为了你读书的事大费周章啊,要是这样你还能被外面那些反朝廷势力给抓了,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向暮起身行礼,“儿子明白。” 不就是自己捅自己么,她才不会干! 父子俩又聊了一会儿,时辰到了,向暮便座上马车,跟着去福源寺的“世子”队伍一道出了王府。 待到浩浩荡荡的一波人马走尽之后,中年影卫才跪到向宏邈跟前。 “王爷,顶尖高手已经挑好,会暗中保护世子安全。” 向宏邈却摆了摆手,“人太多容易暴露身份,你让那两个去吧。” 中年影卫闻言一怔,“那两个虽然武艺高强,但是桀骜难驯……” 何止桀骜难驯,虎起来恨不得以下犯上逆行弑主。 亏得是王爷惜才才将那两个养在府上,但是这么些年来,王爷自己都没能使唤得动那两个怪胎。 现在派那两个去世子身边,确定不是想活活气死病恹恹的世子吗?! 向宏邈倒是神色自若,“本王送了她三把上好的剑,她要是用不好,那也不配做我向宏邈的儿子。” 第6章 什么人呐 浩浩荡荡护送世子的队伍游走在喧闹的京城街头。 没有人注意到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反向行之,从玄武门驶离。 两天后,这辆马车出现在了前往骊州的官道上。 天地广阔,奔腾的马车显得渺小而宁静,但其实马车内并不太平。 因为向暮的五夫人已经将那一篮子零嘴都吃完了,此刻正扯着嗓门哀嚎。 “我要回家!呜呜呜……谁要跟你去那鸟不拉屎之地……我要回去!” 向暮被她闹得头疼。 渣爹之所以搞出那么大一个队伍前往福源寺,是因为算准向暮一旦出了京城会有敌对势力对她不利。 那条长长的护送“世子”去福源寺的队伍就是为了吸引敌方火力的。 好让向暮这边顺利到达骊州。 是以这两天来向暮命令乔装成车夫的不二日夜赶路,就是怕一些乱七八糟的刺客在反复刺杀福源寺那边的假世子时,最后发现真世子已经调虎离山,追了过来。 但向暮在书里是个病娇人设,身子娇滴滴的十分孱弱,两天日夜兼程的赶路已经让她非常疲惫,此刻再加上五夫人一闹,只觉得头疼欲裂。 遂出声唤不二,“不二,你来把五夫人给绑了!” “好嘞!”不二倒是来得很快。 身形一闪,利索的将伍月手脚一绑嘴一堵。 反正他跟着世子谋害世子夫人们已经习惯了,手法娴熟,绑完了还顺便追问,“世子,要割喉不?” 伍月吓得面色一白。 向暮揉着眉心摆手,示意不二退下。 但是不二能明白过来那就不叫不二了,他又追问,“不割喉难道是要抽皮剥筋?” 伍月圆眼一翻彻底吓晕了去。 向暮难得的正眼盯着不二,“你进来了外面谁在驾驶马车?” “马在自己跑。”不二笑着说,说完脸就白了,“没人驾驶马车!” 不二火速冲去了外延,就见拉着马车的两匹高头大马一个正往左,另一个正往右! 车厢在惯性的驱使下往前一抛,发出剧烈的震动。 向暮本以为很快会来个车毁人亡,没想到震动的马车却突然停了。 平复了呼吸,向暮掀开车帘,就见拉着马车的两匹高头大马上各站了一名手执长剑的黑衣人。 “世子。”不二情绪显得有些激动,回过头来看着向暮,“是不三不四。” 原来是自己人。 但一听到这么不正经的名字,向暮又从心底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渣爹取名字一向很有内涵,介于前车之鉴,她已经领略到了不二这个名字中蕴含的精髓。 这不三不四……听起来好像比不二更为玄妙啊。 果然,在不二介绍完了不三不四的姓名之后,两个黑衣人皆一脸杀气的转向不二。 “谁他妈是不三!” “谁他妈是不四!” 话音还未落,剑气便已袭来。 不二飞身上前迎战,向暮就那么目瞪口呆的看着三个高手缠斗在一起。 不二颇有些委屈,他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是还是分得清主次的,一边迎战一边劝道,“关键时刻,我们还是护送世子要紧。” 不四杀气凌然,“杀了你们两个废物,世子我一人保护足以。” 不三反唇相讥,“我的手下败将竟妄图杀我,这不是痴人说梦么!” 不三不四原本同仇敌忾的对付不二,不二也明显现出了颓势,但这番交流下来现在画风忽变,变成不三不四互殴了。 不二擦着汗退出了战场,来到向暮身边,“世子我们快走吧,不三不四武艺高强,我一个人可对付不来两个。” “他们经常这样互打吗?”向暮看着半空飞舞的剑花淡声询问。 “不是经常。”不二回答,“他们天天对打。” “为什么?” “因为王爷说了,他们两个谁能杀了对方谁就能离开王府获得自由。” 她渣爹可真能耐啊。 向暮继续询问,“武义这么高强,那他们两个怎么入的王府?” “他们以前是江湖有名的侠客,在一次比武中两败俱伤,被王爷遇上并带回王府,每日名贵药材人参燕窝补品不断的养,两人虽然伤势养好但是在这过程中欠了王府一大笔养伤钱还不起,所以就留在王府做影卫还债了。” “跟他们互杀有什么关系?”向暮挑眉。 不二思其往事,不免对定安王满是佩服,“这两人不甘心在王府打黑工,于是预谋杀主,但其歹毒心思不知道怎么的就被王爷知晓了,于是让两人详细的了解了王府的守卫。” “让他们了解王府的守卫是要警告他们,想杀定安王是不可能的,但爹也给了他们离开的希望,那就是杀死对方。”向暮平静的分析。 渣爹果然很渣,阴人他要称第二都没人敢称第一了。 不二连连点头,“他们互相杀了好多年了也没杀出个胜负,世子,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向暮淡笑,“走不了了。” 不二不解,“怎么?” 向暮轻拍不二,让他面向外侧,不二才发现马车四周已经被一群刺客包围。 为首的刺客喊出了口号: “斩乱臣!诛奸佞!匡扶正义保卫大魏!” 向暮眸色幽深。 这批刺客她最熟悉不过了,正是醉安楼里偷袭原主的那一批,也可以说是所有想诛杀她们父子的刺客里,实力最强的一支队伍。 只可惜向暮以前在看这本书时,书中是以女主叶冰岚的视角描写,所以一切跟女主无关的人向暮都不清楚,对于这批刺客的来历除了醉安楼那次刺杀能对上号之外,其他亦是一无所知。 此时不三不四回过神来。 收了剑飞到马车车顶上,不三不屑道,“什么东西,也妄想从我手上抢世子。” “就你那点能耐,没我的协助能护得住世子?”不四冷哼。 “看样子我不真杀了你,你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那你倒是试试看,到底是谁杀谁!” 不出意外的,不三不四又打起来了,就连已经操好家伙准备干架的刺客们都木若呆鸡了一瞬。 定安王府的守卫不是号称天下第一么? 旗下护卫这么不靠谱的么…… 但刺客门也只是迟疑了一瞬,很快便执着武器冲向向暮。 第7章 惊险刺杀 “不二,上!”向暮吩咐不二。 不二立马飞身上前,以一挡十。 虽然对方人数上占优势,但是不二不出击只守卫马车,是以一时之间还无人能靠近得了向暮。 向暮仔细观察着战局,发现以自己的脑力再加上不二的武力值配合,不一定不能突围。 不二已经击退了围在自己身边的六七个人,并夺了好几把长剑。 向暮在战斗中看过不二投掷长剑杀人,且前方的刺客队伍是以列阵形式在攻打,如果不二将手上的长剑投掷出去,以不二惊人的臂力长剑抛出的速度能达到每秒75米,敌人很难逃过。 而以斜方十度平移投掷出去,正好能将一排列阵的刺客割喉! 一柄剑能杀左方五个人、另一柄剑能斩右方四个人…… 一番计算下,整个战场局势已经让向暮掌控于心,当即吩咐不二,“不二!右侧!斜角三十度,抛剑!” 不二正和一绑刺客杀得大汗淋漓,忽地听见世子的命令一脸懵逼,“斜脚是谁的脚?” 但世子的命令不二不能不听,世子让他抛剑他就抛剑,当即将抢来的几把剑全丢在地上哐啷一响。 与此同时,一个刺客趁机上前,在不二胳膊上划了一刀。 不二大叫,“世子你坑我!” 向暮扶额,见又有刺客趁虚而入忙提醒,“不二右移三步!” 不二立刻右移三步竟然神奇的躲过了一个他没注意到的刺客的偷袭,不二喜不自胜,“世子!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能躲过偷袭?你又不会武功!” 然而,一时走神,不二腿部中了一剑…… 不二嚷嚷,“世子你又坑我!” 向暮很想和武艺高强的不二来一场主仆间亲密无间的深度配合,奈何不二的脑回路清奇,向暮每一次的指导都能奇迹般的让不二陷入困境。 见不二已经在刺客们络绎不绝的杀招中渐渐体力不支,向暮只好放弃跟不二合作的想法,转而将目标投向不三不四。 “不三不四!快来救本世子!” 不三不四倒是也知道厉害,立刻飞身过来,然而…… “我一个人去救世子就够了,你滚一边去!” “就想独揽功劳!怎么不说让我去救你滚一边去!” 然后两个人谁也没来继续打。 向暮堪堪躲过了刺客挥来的一剑,已是满头大汗,却还没放弃扭转局势,“不三救我!” 不能两人一起叫,那她一个一个的叫总行了吧! 这下可算把不三叫过来了,不三长剑一挥,立马斩杀了两个靠近到向暮身边的刺客。刺客们也在这一刻感觉到了凌厉的杀气,一时不敢上前。 然而向暮没来得及放松,不四已经向不三偷袭过来,快准狠地给了不三一剑。 又有刺客趁机袭向向暮,为了分开继续缠斗到了一起的不三不四,向暮只好大喊,“不四,救我!” 不四注意到向暮这边的情况,立刻飞身过来将那名偷袭世子的刺客斩杀。 与此同时不三的杀招已至,毫不留情的自背后给了不四一刀! 这下别说是向暮了,就连刺客们都傻眼了。 这两人到底是敌是友是个什么情况啊喂?! 刺客首领仍然保持清醒,大声呼道,“全都杀了!” 最先开始时,刺客们的目标是很清晰的指向向暮的,但首领一声令下,便开始了无差别攻击,兴许是已经知道向暮身边这仨货虽然武艺高强但是脑子都不好使,不必太过顾虑的原因吧。 趁着刺客都在围攻三个影卫之际,向暮悄悄挪到马车驾驶位上,一挥马鞭操控着两匹马掉头狂奔,只留下最后一道命令: “你们三个善后!掩护本世子逃跑!” 虽然以她的脑速再加上三个高手,向暮完全有能力指挥战局获得胜利。 奈何这三个猪队友,一个沙雕两个逗比,她带不动啊。 不玩儿总可以了吧! 后方意识到世子逃跑的刺客们分出一队人想要去追,奈何都被三个影卫拦住。 但向暮知道三个影卫估摸也撑不了多久,他们在杀敌人的同时还要自相残杀、现在还得为她挡住袭击,就……挺难的。 所以自己说什么也要在他们三个英勇就义之前逃出去,不然对不起这仨货的牺牲。 两匹高头大马跑出了史上最高时速,风驰电擎般的冲刺。 然,车夫向暮却倏地全身汗毛乍起。 道路的尽头竟是一处断崖! 向暮紧拉马绳,忙又操控马匹减速。 骏马长嘶,马蹄得得得的在路上留下长痕,甚至其中一匹马前蹄折断在地上滚动数圈。 虽然惊险万分,但马车总算在断崖两三米处停住! 向暮抱住车边木栏稳住身形,忽地一声尖叫声响起,一物从车厢内抛出往断崖掉落。 向暮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物正是自己的五夫人——伍月。 女孩此时已经清醒,绑住她的绳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向暮猜测自己刚刚驾驶马车时她就醒了,为了逃跑伍月估摸躲在车厢内想办法弄断了绳子。 只是没想到疾驰的马车会突然刹车。 伍月在半空呈现出了一道小小的抛物线状跌落,哭喊道,“相公救我!” 向暮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当然是不想豁出自己的小命救人。 奈何伍月脚上的绳子只解了一半,另一半绳子在她被抛出去后不知怎么的就缠住了向暮的脚! 一个猝不及防,向暮被缠着的绳子也拉下了悬崖。 但向暮一向是个镇定的人,跌落悬崖间眼疾手快地抽出自己腰间的匕首往悬崖缝隙处一插,借力将自己挂在了悬崖上。 伍月的脚被绳子绑着链接着向暮的脚,整个人被倒挂住,她吓得哇哇大哭,“救命啊!救命啊!伍月不想死!呜呜……” 伍月一动,向暮的腿就跟要扯断一样的疼。 只好好脾气的安抚道,“别动,不然我支撑不住会掉下去的。” 伍月一听果然不敢多动了,抽泣着,“相公是你在拉着我吗?” 她不敢扭头去看,生怕自己一动向暮就拉不住了。 向暮此时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紧抓的匕首上,也不想多废力气解释,只温声道,“所以你乖乖听话不要动,不然真的会害死我们两个。” 伍月坚定的嗯了一声。 心中却是莫名的感动,外界都传她家世子薄情寡义阴冷暴戾,但是世子竟然为了救她也掉下了悬崖,并且现在还死死抓住她的脚不让她掉下去。 可见世子在某些时候还是挺好的…… 向暮不会武功,身子骨又弱,此时掉在悬崖上只能寄希望于三个影卫能够成功脱困找到自己,她自己是一丁点儿上去的力气都没有。 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那三个来。 时局不利,没想到开局就gameover,心中多少有些郁结。 “小月月,一会儿本世子抓不住了你可别怨啊。”向暮为了调节自己郁闷的心情随意的调侃道。 伍月一听就吓得不行,“你要丢开我吗?” 第8章 神秘男人 向暮倒是想丢开她,但是丢不了啊,那绳子把她一条腿绑得死死的,“不丢开,放心吧本世子陪着你一块儿死。” “你……”伍月怔了怔,意识到世子宁愿死也不放开她,眼眶又红了,“是我害了你。” “确实是你害了我。”向暮赞同。 “要不……”伍月心里十分内疚,“要不你放开我吧。” 这样世子一个人兴许能撑到援兵来救。 “放不开。”向暮如实告知。 伍月鼻子很酸,开始扭起来,“放开我吧,我不想拖累你。” 世子越是对她奋不顾身,她就越内疚啊。 向暮急了,“你别动啊!我真的抓不住了!” 很快匕首铛的一响,岩缝松动,向暮抓着匕首从悬崖坠落。 这下真要落地成盒了,向暮心想,还没忘记将匕首插回腰间。 其实敌人没有多厉害,但扛不住猪队友太多,一个二个的上杆子要作死她啊…… 万念俱灰之际,眼前突然黑影一闪。 自己腰被人搂住,然后那人运起轻功双脚轮番点在崖壁间,带着她向上跳跃。 向暮仰头望向揽着自己的人,并不是她那三个影卫。 这人身姿矫健,穿着宽大的黑色斗篷,大而松散的黑色斗篷帽垂下,几乎将他整张脸都遮住了,只露出轮廓清晰的下巴,以及雪白的肌肤上、那形状完美泛着水蜜桃色泽的红唇。 向暮低沉着眉眼,这人好生神秘,她想刨根究底。 抬手就要去掀开那人的斗篷帽。 提气向上的人突然气息一泄,冷不丁往下滑了几米,明白过来向暮的意图,立马不由分说地将向暮双手抓住固定在后腰让她动弹不得。 向暮挑眉,试探道,“大侠何许人也?” 那人不语,专心向上。 向暮毫不气馁,“感谢大侠救命之恩,改日回府我必将重金答谢,总要知道大侠名号不是?” 那人当她是空气。 向暮再接再厉,“还是,你不喜欢黄金喜欢美人?” 那人依旧不理会,向暮一字一句道,“美人你也不喜欢,你该不会是喜欢本世子吧?” 黑袍男一个气息不稳又向下滑了几米。 向暮笑道,“就算想去我府上当小倌那也得有名字不是?” 虽然看不清黑袍男的神色,但是从人家起伏的胸膛及加粗的气息向暮能判断出,对方已经怒了。 果不其然到了悬崖上,黑袍男立马就将向暮丢弃在一边,然后身后飘动的斗篷一挥,运起内力火速逃离…… 好似向暮是一瘟神。 向暮笑着看着神秘人来了又走,突然意识到半天没听见伍月哭闹的声音了,有点不习惯。 扭头去找伍月,才发现这位挂在她脚下的人体挂件,不知道什么时候撞到了崖壁上,晕了。 所以,刚刚那个黑衣人的目标就仅仅只是自己,其他人死活一概不管? 这人究竟是谁呢? 向暮思忖着,刚解了自己脚上的绳索,远处杀声便由远及近。 刹那间功夫,三个血人就被刺客们逼到了悬崖边和向暮大眼瞪小眼。 哦豁! 她那三个猪队友非常争气的又把敌人给引过来了。 向暮白白逃命了这么久,最后该跳的坑还是得跳。 “世子,您竟然等着我们一起跳坑……哦不,是跳崖。”血人不二感动道。 他早已满身是伤疲惫不堪,认定自己大限将至,跳崖是个好死法。 但不三不四还不认命,听到不二口中不吉利的话提起剑就想上去干架,“跳你大爷!” 都伤成这样了,他们自己杀自己还是杀得很有力气。 向暮不禁感叹习武之人精力就是好。 眼见着不三不四的剑就要袭上不二,向暮出声,“不三不四,扶我起来。” 不三不四微怔,世子爷连站起来都要人扶? 果然是需要人保护的弱鸡。 他们更加鄙夷向暮了,但还是清楚世子是自己半个东家,只好先收了剑一左一右来到向暮身边,一人扣住向暮一边的肩膀像拎小鸡一样的将她拎起。 向暮站起身笑眯眯道,“本世子有办法让你们俩都活着离开王府。” 不三不四闻言狐疑的打量她。 不二没沉住气,八卦的追问,“什么办法?” 此时刺客们已经摆好阵势,将他们几个团团包围。 向暮不急不躁道,“杀了这些刺客,向本世子证明你们不是废物,本世子就告诉你们。” 不三不屑的笑,“是你自己怕死吧?” 不四抱着剑,“你跟你父亲一样一肚子坏水,我们信你才有鬼。” 但不二已经冲了出去,与刺客门缠斗在一起,“世子你看!不二不是废物!一会儿你告诉不二!” 不三不四冰冷的视线投了过去,真想一剑了解了那个没眼力劲儿的二傻子。 向暮饶有意味地睨着不三不四,“原来你们能活这么久,都是靠不二撑着。” “呸。”不三拔出剑,“老子去杀刺客只是因为老子想杀刺客,不是为了向你个小兔崽子证明自己!” 说罢提剑而上。 不四则怒瞪了一眼向暮,“待会儿你要是说不出离开王府的法子,我杀完了刺客就来杀你!” 然后也跟着冲入刺客中。 三个影卫剑法精湛,此时团结一致,霎时让刺客们阵法大乱。 向暮也在这时恍然明白,不二脑子愚钝、不三不四狂妄自大不听指令,而这样的几人渣爹为什么会将他们留在王府。 他们或许各有不足,但至少在武艺上,这三人做到了极致少有敌手。 不一会儿功夫,悬崖上已经一片狼藉、血流遍地。 最后一个刺客在死前,不甘心的往天空发射了一枚信号弹。 向暮那一句“留活口”的喊话卡在了嗓子里,不三已经眼疾手快地将那人斩于剑下。 此刻,战斗到力竭的三人撑着剑来到向暮面前。 “说。” 不三不四冷声命令,就差没把刀架在向暮脖子上了。 向暮不紧不慢的问,“你们每月俸银多少?” 不三不四对于向暮转移话题感到不悦,不二却是很给面子的回答,“一百五十两。” 向暮点了点头,一百五十两相当于皇宫一个三品侍卫的月俸了,价格很高了。 “你们欠了王府多少钱?”这一句话,向暮主要是问不三不四。 不三不四对望一眼,没好气道,“八万两。” 并且他们每月还债145两,这几年来连件衣服都舍不买,肉也舍不得吃,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向暮瞬间明白了不三不四的怒火,这么大一笔钱,还到死也未必还得清吧? 实在无法想象不三不四七老八十了还在挥刀杀人的样子。 难怪他们想弄死她家渣爹。 她也想,兴许能组个队…… 第9章 收服护卫 意识到思想走偏,向暮忙将思绪拉回来。 渣爹让不三不四欠下这么大一笔债显然不打算他们能还清,说白了就想把不三不四这样的高手留在府里,能被自己所用最好,不能那就耗死他们,省得他们跑去了别的阵营成为自己的威胁。 理清思绪向暮咳了咳,对不三不四道,“不就八万两么,你们这一路听本世子命令、保卫本世子的安全,最多不超过两年,待本世子回京,定帮你们还了这八万两放你们自由。” 话音刚落,不二怯怯插嘴,“那我呢?” 他可不欠王府的钱,是不是现在就可以走啊? 不二掂量着要去残破的马车上收拾行李,然而向暮一个阴恻恻的眼神扫来,令不二瞬间全身僵硬。 “口说无凭。”不三质疑道,“我们凭什么信你?” 向暮笑,“只用两年的时间就能印证我说话的真实性,你们可以不信,没人拦着你们一直这样在债务下自相残杀一生。” “什么样的选择最划算,你们自己掂量。” 说完向暮就开始脱鞋子。 不三不四则相对无言各自思量了一阵,觉得这对黑心父子不值得信任,大概率他们被老的摆了一道,现在又将被小的摆一道。 杀心顿起。 再去看向暮时就见那个病弱的世子爷不知道什么时候矮了一截,正拿着两块看起来很有份量的金子放在手中抛啊抛…… 不三不四眼中杀意一滞。 向暮把玩着自己黄金打造的内增高鞋垫,本来是准备路上多藏些钱去了骊山书院生活不愁的,奈何这两块黄金内增高鞋垫太有份量了。 刚刚一番逃难中可没把她累死,向暮不想要了,见不三不四目光落在鞋垫上,觉得到了该向下属们展现老板人品的时候。 毕竟人员工也不傻,哪能只给人家画大饼? 向暮顺势将黄金鞋垫往他们那里一抛,“刚刚诛杀刺客有功,赏你们的。” 不三不四虽然面露不满,但还是一人接了一块金子。 嘴硬道,“我们拿的是我们该拿的钱,不是你个小兔崽子赏的。” “别以为这点小钱就能收买我们。”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世子出手阔绰,跟着世子混肯定更有钱途…… 毕竟谁也不想跟权大势大的定安王府为敌,能有更简单的法子离开王府最好。 见两人收了鞋垫,向暮知道自己忽悠成功,忙道,“是是是,这是你们应得的,但是我把垫子给了你们我自己就矮了。” “你们再给我雕刻个轻便的木制鞋垫来,当我们交换。” 不三不四又看了眼向暮,不禁对她目露同情。 这世子爷不但是个弱鸡,还是个矮子,看起来可比黑心王爷好杀多了,两年后要是她做不到替他们还债…… 嘿嘿嘿! 自认为拿捏了世子的两人便拖着伤领了命去丛林里砍木头了。 不二可怜兮兮的来到向暮身边,“世子爷,还有我……” 向暮睨了眼不二,转身去了破烂不堪的马车,一会儿就拿了个金元宝出来丢给不二,“你也有功,赏的。” 不二高高兴兴地将金元宝揣入兜里,虽然他的金元宝没那两个有份量,但是他的至少也没有脚臭。 不二是个非常容易满足、很会自我安慰的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不三不四带着新做好的木制内增高鞋垫回来。 向暮踩着鞋垫走了走,十分满意。 不三不四少有的同情心泛滥,特意将她的鞋垫做高了些达到了八公分,现在向暮一米六六的身高加上八公分的鞋垫高度,突然就觉得自己十分伟岸。 除了把儿不能做个假的装上之外,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伟岸的世子爷将三个下属召集过来做着接下来的安排。 一、刺客在死前已经发射了信号,很快会有更强的刺客来袭,为安全起见,所以他们要分开行动。 二、不三不四护卫马车引开刺客,向暮和不二、伍月则乔装成商人继续赶往骊州。 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所有人往后只能称呼她公子或者少爷,不得称世子免得暴露了身份。 向暮最后叮嘱不三不四,“你们在引开刺客时要多加小心,之前围堵我们的不是普通刺客,而是一批训练有素的军人。” 不三不四疑惑,“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在围堵我们时,采用的是行兵布阵的打法模式,普通刺客没有受过兵营的专业训练,根本不可能使用得出来。 ”向暮分析,“军人干刺客的活儿,他们团队作战的能力将十分突出,你们两个武功虽然高强,但是却不能掉以轻心。” 听着世子爷侃侃而谈,不三不四面露古怪。 怎么觉得这世子好像不那么弱鸡了,倒有股子莫名其妙的机灵劲儿呢? 当然了向暮没有吐露更多,比如她对这批刺客身份的猜测,再比如悬崖上救自己的神秘人…… 向暮很清楚自己的目标,当下要去骊山书院读书,其他一切都可暂时抛却。 几人找了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了一夜,翌日一早就在向暮的安排下大伙儿各奔东西。 不三不四先行一步,分别赶着马车奔向不同的方向。 而向暮则和不二一道,带着还在昏睡的伍月买了辆新的马车继续赶往骊州。 接下来几天,向暮这边果然风平浪静。 眼看离骊州城就只剩下三日路程,这天向暮在给伍月买吃食时竟然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驿馆内来自五湖四海的商人熙熙攘攘,那辆简朴的马车原本不会引起向暮的注意。 但是马车上坐着的年轻公子吹的竹笛实在好听,向暮忍不住多望了两眼,然后就认出了吹长笛的公子…… 竟然是那日刚穿越来时被自己摁在床上准备摩擦的美男。 少年清隽秀雅、眉目如画,长笛轻奏间自有一股贵气与飒爽浑然天成,令周围路过的人都不由得看呆了。 一侧的不二低叹了声,“妈呀,诈尸。” 第10章 翩翩公子 向暮忙长袖遮面,低声对不二吩咐,“我们快走,别让他给认出来了。” 不二秒懂,回道,“世子爷放心,不二定让他保守秘密。” 自家世子这一路凶险,去骊山书院读书当然是不能暴露身份的,不二知道该怎么办。 接下来的路程没有驿馆,此时天色渐黑,是以向暮拿了东西就带着不二上了楼,准备翌日天不亮就离开。 楼下的公子则执着长笛走入驿站,深邃的目光望着楼梯处向暮一闪而过的衣角。 告别了不二和伍月,向暮此时疲惫的躺到床上,不久外面悠扬的笛声传来,向暮听着觉得满心舒畅,便抱着枕头听着笛声入眠。 并不知道此时不二将伍月送回房间后,正在黑夜里狂奔。 不二知道自家王爷和世子是两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刚刚世子吩咐过了,说不能让那位公子发现他们。 其实就是拐弯抹角的让他再去杀了那位公子。 毕竟,死人才是最能保守秘密的。 不二坚定的认为,自己之所以能在王府当值这么久,全是因为他能跟主人心意相通。 远远就看见坐在树上盘腿而坐吹着长笛的俊俏公子。 不二二话不说迅速上前将人敲晕。 本来打算要一剑了解了这位公子,又想到世子先前有吩咐,不能暴露自己身怀的绝世武义…… 剑气能让别人知道他是个顶尖高手。 不二遂决定采用老办法,将这位公子沉湖。 扛起人刚准备走,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人声,且那声音正由远及近。 不二只好先将人丢下,准备等那些人走了再来将这位公子沉湖。 不一会儿功夫远处那行人便走了过来,见到晕倒在地的公子纷纷上前救治。 公子醒了后忙对周围人施礼表示感谢。 不二蹲在草丛里左等右等,就是没能等到这行人互相告别,大伙儿反而都坐下来聊起了天。 聊着聊着这行人兴致顿起,公子又吹起了笛子。 不二等得不耐烦了,干脆身形一闪,将一排人都给敲晕了。 扛起公子正准备继续去沉湖,奈何又特么来了一行人,且这一行人比之前自己敲晕的那一行人还要多…… 不二只好丢了公子继续躲。 暗骂三更半夜的这群人不在驿馆休息,吃饱了撑着没事都往林子跑干什么。 等到不耐烦之时,不二只好再次出击将人全都敲晕…… 然后又来人、又敲晕、又来人…… 以上剧情反复上演多次后已到出日渐升,不二一晚上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敲晕了多少人。 好在此时终于没人来打搅了,他扛着头上被敲了一头包的公子从林子里出来。 “噗通”一声,将公子丢入湖中。 “跟刺客拼命都不待这么累的。” 完成了任务的不二如释重负,这才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回到驿馆。 驿馆门口向暮和伍月已经在马车前等候了。 伍月还好,一夜的休息令她神清气爽,但是向暮却是憔悴不堪,跟不二一样顶着一双大大的熊猫眼。 “少爷,昨夜您没睡好?”不二上前牵马。 向暮脸色阴沉,“昨夜不知道谁在那里吹笛子,一会儿吹一会儿停的,吵得本少爷一夜没睡。” 吹就吹呗,偏偏每次吹到向暮快要睡着之时,笛声就会陡然一停。 她刚习惯没了笛声的骚扰快要睡着,然后那阴魂不散的笛声又倏地响起。 反正一晚上那笛声就跟事先算计好一样,时起时没,每次变故都精准地踩在了她睡与未睡之间的临界点…… 向暮咬牙,“别让本少爷知道了那吹笛人是谁,不然我准杀了他!” 不二觉得自己果真就是他家世子爷肚里的蛔虫,摸着脑袋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少爷不用担心,以后那笛声再也不会响了。” 马车里的伍月嚷嚷,“我们快点走吧。” 向暮当即转身上了马车,不二则赶着马继续驶往骊州。 然,驿馆一侧的湖边,一大群人包围着中央浑身湿漉漉的公子。 公子湿发贴面,显得愈加秀色可餐。 当然了,前提上是得忽略掉他头顶那几个大包。 “公子,为什么不让我们直接杀了那对主仆!” “就是,太过分了,我们的人全被敲晕了一遍!” 大伙儿七嘴八舌表达着不满。 这世上最郁闷的事情大约就是你知道对方是敌人,偏偏不得已必须隐藏实力,为了不引起对方的怀疑,还得任敌人对自己为所欲为。 中央的公子只淡定地抹去自己额上悬挂的水珠,“杀个世子有何难?我们的目标可不是杀世子这么简单,暂时不能暴露身份。” “那也不能由着我们这样被他们欺负呀!” 手下们仍然义愤填膺。 俊秀的公子面露危险之色,沉声道,“敲晕本公子十二次、沉湖两次,本公子记下了。” 黑心世子向暮,可真是个当仁不让的王八蛋。 当初约好了自己只要吹笛她就会来,他昨晚都吹了一晚上了,世子派来的却依旧是要夺他性命的侍卫! * 三日后,向暮一行终于到达了骊州城。 在城中买了一栋宅子,向暮安顿好伍月,这才让不二护送自己去骊山书院。 骊山书院位于大魏与晋国的交界处,骊山山脉绵延百里,书院地处一片山林的中央,道路曲折难行,颇有些与世隔绝的意味。 马车行驶到书院门口,不二和马均被看守书院的两个护卫拦下了。 “我们这儿有规定,书院只允许读书的学子进入。”护卫打量着向暮。 向暮早就了解过骊山书院的规定,遂对不二摆手,“你先回骊州城的宅子,书院每月有两日假期,假期到了你再来接我。” 不二领命。 谁知护卫并不依,冷声道,“这位小少爷也一起回去吧,现在骊山书院已经过了招收学子的时间,小少爷明年再来。” 向暮从袖口里掏出一张信函交给护卫,“烦请将这封举荐信交给院长,院长见了自会招我进去。” 护卫却是铁面无情,直接将信给撕了。 “你以为骊山书院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吗?好好请你走你不走,就别怪我我们赶你走了!” 向暮轻挑眉梢,不二见之则瞬息面色霎寒,护到向暮跟前。 正剑拔弩张之时,另一侧一辆马车停下,两个护卫见了忙丢下向暮,嬉皮笑脸的冲到马车前,“这位公子是来骊山书院求学的吗?” 马车车帘被一支长笛掀开,紧接着气质绝尘的少年公子从车上下来,看清向暮的那一刻面露微笑,“好久不见啊,向暮公子。” 第11章 骊山书院 向暮是想隐藏身份的,都已经为自己想好了替补姓名,谁知道自己那臭名昭着的大名一下就被这人给报了出来。 是的,这位仁兄就是当初差点被原主摩擦的那个。 没想到阴魂不散的也来了骊山书院。 听到向暮这两个字,护卫不由得身形僵了僵,转身望向不动声色瘦弱不堪的少年,“你是……向暮公子?不可能是我们以为的……京城里的那位吧?” 俊逸的公子拿着长笛在手中把玩,“那诸位以为不是那位还能是哪位?” 向暮刚准备上前两步来个友善的自我介绍,两个护卫便自顾自的笑了,“是哦,怎么可能会是京城里的那位?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可多得去了……” “是啊是啊,定安王世子怎么可能来我们这儿。” 然后两个护卫不再理会向暮,皆一脸谄媚的转向一侧的公子,“这位少爷要入山学习吧,这边请,这边请……” 那态度跟对向暮的简直天壤地别。 不二怒了,飞身上前抓住一个护卫,“我们家少爷还没进去呢!” “你们家少爷哪能跟公子彦相提并论吗?”护卫说着,一手指了刚刚那位公子乘坐的马车,不二这才瞧清马车上悬挂了一枚玉牌,玉牌上雕刻了“公子彦”三个大字。 “这公子彦是个什么东西?还能比我家少爷尊贵?”不二嘟哝。 公子彦倒是不语,看好戏的瞅着向暮。 向暮笑了笑,上前,“公子彦,雍州一代的天才学子,分别在县试府试院试中拿了案首,乡试也不负众望拿了解元,是雍州一代最有名望的才子,多年来盛名在外。” 可以说,这个公子彦是男主李锦科举路上争夺状元的最大竞争对手。 只可惜他命不好,再风光荣耀也注定是这本书里男主的陪衬。 原书中,小炮灰公子彦中了举人得了解元的称号之后应邀前往京城入读国子监,也是在这个时候,被一帮监生们带着去醉安楼寻乐子巧遇了原主世子。 两人一见如故,正聊得畅快之时,原主遭遇刺客暗杀,公子彦挺身而出救原主于危难,原主大为感动便将公子彦带回了王府。 紧接着就有了向暮刚穿越来那一幕,两人都中了女主的计差点摩擦到了一起…… 不同的是,原着里原主最终将公子彦扣在了王府成为了自己用来取乐的小倌,并且同意了女主的和离。 后期男女通吃的原主还抢了无数的美男养在府上,而公子彦也变成了这无数个美男中最稀松平常的一个,直到女主叶冰岚获得了权利,最终将向宏邈父子斩杀,他才重获自由。 但公子彦最终的命运如何,由于他是炮灰的缘故,也就无从得知了。 反正,醉安楼里公子彦与原主的巧遇,毁了这位大才子的一生。 这也是向暮不想与此人多做接触的原因,虽然知道原主其实是个女的,估摸也是对这个长相俊美又才学八斗的公子彦有点意思,才将人家软禁于王府。 但现在的向暮一不会见色起意、二只想苟命发财,公子彦这种玩意儿于她而言可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解元是不是特别厉害?”不二疑惑。 他是粗人一个,除了习武外,那些文人玩的一套都不太懂。 一个护卫嗤笑着回答,“解元,每个州府只有一个,你说厉不厉害?” 不二更好奇了,“那骊州的解元是?” “李锦。” 向暮淡声回答,两个护卫轻蔑地看了向暮一眼,一副‘看你还有点见识’的歧视表情,转过头就对公子彦喜笑颜开,“公子,您这边请。” 公子彦也不多言语,转过身就在护卫的引领下往前走,玉带束腰纤细有力,行走间玉玦相击,颇有一番动态美感。 “且停步。” 几人走到一半,身后的声音冷冷传来。 护卫回过头,就见那位纤瘦且朴素的少年,俊美的脸上一股戾气缠绕。 更奇怪的是,他们见着这位病弱少年如此模样,竟都不由自主的气息一窒,心慌了片刻。 少年旁边的大块头仆人更是露出一脸嗜血的笑,跃跃欲试的模样。 不二掰着手腕,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少爷,是要砍手还是砍脚还是砍头?” 两个护卫闻言双腿一软,唯有护卫中间的公子彦仍旧镇定自若的把玩着长笛。 向暮轻飘飘道,“把那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绑了。” “谁他妈是不知好歹……啊!啊!啊啊啊!” 两个护卫的话还没说完,随着身前黑影一闪,只剩下了阵阵惨叫。 日落黄昏夕阳西斜,橙黄色的暖阳似鎏金般洒满了整座骊山书院。 此时正直书院的学子们下课时间。 百来名穿着统一淡蓝色院服的少年们抱着书本穿梭在书院内。 然而忙碌的学子们却莫名停驻了脚步,纷纷望向前往山门的台阶处。 那里,一个纤细朴素的少年,正乘着夕阳的余晖缓步而来,她手上拉着两根绳索,绳索上绑着大家都熟知的书院守卫。 两个守卫原本都是习武的,此刻却是满脸青紫一身狼狈的任那少年拉着。 少年身后,还跟着一个风姿卓绝的少年,手拿长笛舒朗和煦。 这两个少年,一个冷一个俊,站一起却是十足的吸引人。 骊山书院的学子们纷纷看好戏地围了过来。 书院封闭式管理,来了这里十天半月除了自己的同窗见不到外人是常事。 今天来了这么两个奇怪的人,瞬间让书院的少年们沸腾了起来。 只见拉着两个护卫的少年不急不慢的走到书院的大殿前停住,大声道: “我,乾州学子,向暮,来骊山书院报道!” 站在稍后些的少年收了手里的长笛,亦向前跨了一步。 “我,雍州学子,子彦,来骊山书院报道!” 两人话音一落满场哗然。 前一个学子的名字竟然和京城那位臭名昭着的世子爷一模一样,但是众学子都是有头脑,知道不可能是京城那位爷。 毕竟那样权大势大的人,怎么可能千里迢迢来这穷乡僻壤之地求学。 大多学子寒窗苦读求的是入仕,京城那位爷啥啥都有,就差没把皇帝拉下来自己当了,靠科举得来的这点仕途是肯定入不了眼的。 众人感叹一番之后,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位公子身上。 雍州!子彦! 那不正是名震大魏的新秀,雍州解元吗?! 想明白这一茬,众人意味深长的视线又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从角落经过的、打着伞的少年那里。 那少年面色清冷,对一切都毫不在意,明明自身极为出色,却如一朵高岭之花总是无喜无悲不动声色的俯瞰着众人。 他,便是骊州的解元——李锦。 骊山书院,从此将不会太平。 第12章 新的学子 骊山书院院长季文礼今日一早起床就见两只乌鸦在窗边叫个不停。 他总觉得心绪不宁。 果不其然,平静的一天将要结束之时,书院竟来了不速之客。 此刻,院长季文礼正盯着面前的两个少年。 这两名闹事者,一名是雍州解元,而另一名…… 季文礼拿着碎成片的举荐信抖啊抖,不可置信地看着向暮,“你你你你……真的是……” 向暮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能证明自己身份的腰牌放在院长眼前晃了晃,“货真价实,定安王世子向暮是也。” 什么?那个在京城耀武扬作乱四方的奸佞之子来了自己这里?! 这特么是造了什么孽。 季文礼当即两眼一黑,气晕了去。 向暮将季文礼扶住,“院长不必激动,我来骊山书院是真心要求学的,只希望院长不要将我的身份宣扬出去。” 季文礼缓了半天才睁开眼,很想反驳一句:你的大名已经被自己宣扬得满书院皆知了好么! 只不过也没人相信她是京城那位世子便是。 当然了,季文礼自己都不愿意相信。 让他相信整个大魏最有权势的人来自己这里求学就相当于是让他相信太子殿下不要太师当自己老师了,跑来市井之地跟一堆贫苦百姓读书一样荒唐。 季文礼见识多广,虽心有怯怯却不敢怠慢,警告的小眼神投向在一旁看好戏的公子彦,“子彦,你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么?” 整个书院,知道此向暮是彼向暮的人就只有自己和公子彦了。 外人推崇这位才子,但是季文礼知道,在绝对的权势面前,这位才子可不值一提。 公子彦恰到好处的施礼,“子彦明白。” 季文礼摆了摆手,敷衍公子彦离开后便小心翼翼地拉着向暮又嘘寒问暖了一阵。 深怕自己表现得不够热情,招来了杀身之祸。 是以向暮领了院服从院长处离开回自己住处时,天已经黑了。 “李锦!你个混蛋看我今天打不死你!” 一声怒吼惊得向暮停住了脚步。 她在意的当然不是这声怒吼,而是李锦。 目光朝声音处看去,就见一个少年正将另一个少年摁在地上狂揍。 向暮脚步微动,正要过去,突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这位同学,你要干什么?” 向暮扭头,见自己身侧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三个穿着蓝色院服的学子,其中两个学子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另一个看起来却是六十来岁的老爷爷。 “那边被打的人是李锦么?”向暮询问。 “是李锦。”一个同窗回答。 “李锦为什么会挨打?”向暮继续问,毕竟作为一个州府的解元,那可是众学子巴结的对象,很难被不长眼的人欺负。 年轻的同窗解释:“一个月前乡试,李锦考了第一名的好成绩,被众人所羡慕。” “因妒生恨?”向暮猜测。 另一个同窗摇头,“非也,是因爱生恨。” 六十多岁的那位同窗也插了进来,“几日前骊山书院先生希珩出了些题弄了一场入学小考,那名打人的同学因为十分敬爱李锦,因而考试之时千方百计坐到了李锦旁边……” 向暮小脑袋瓜一转猜到些情况,“抄试卷?” “对!”同窗笑眯眯道,“打人的那位同学将李锦的试卷全抄了,写了满满好几页纸,谁知成绩出来得了个倒数第二。” 向暮了然,“这抄卷子的水平也太差了,难怪应爱生恨要打人。” “又错!”同窗眨眼,“打人的同学将卷子抄得一字不错,但担心自己全对引人怀疑,于是在其中一题上写了自己的答案,谁知除了自己答案对了之外,抄李锦的那部分全错,因而得了倒数第二。” 六十多岁的老年同窗又插话,“李锦是倒数第一。” 向暮怔了半响。 这个解元李锦,有点意思。 “所以,人你不能救。”年轻的同窗随即补充。 向暮皱眉,“为何?” “同学是新来的有所不知。”老年同窗摸着胡须解释,“打人者名为林潇,是个会武功的,咱们骊山书院的校霸就是他。” “你救李锦,就是在引林潇揍你。” 向暮听明白了打人事件的原由,对几人施礼,“多谢诸位提醒。”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三个同窗都对向暮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然后…… “林潇,住手!” 向暮一声怒喝响起,三个学子霎时怔了怔,再去瞧面前新来的这位瘦弱同学向暮之时,只见此同学跑出了风一样的速度,一把躲到了树后。 正痛揍李锦的林潇果然停了下来,猩红的目光扫向三个前一秒还在跟向暮八卦的学子。 三人连忙摆手谄笑,“刚刚不是我们喊的,是她!” 说着纷纷指向躲在树后的向暮,然而向暮已经不知所终。 林潇风驰电擎般地冲了过来,对着两个年轻的学子便是一人一拳,老年学子见之,连忙老胳膊老腿一抖,倒在地上装死。 不远处被揍得血迹斑斑的李锦爬起身,目光幽幽地望着向暮逃跑的背影…… * 妈呀,吓死人了! 向暮抱着院服一口气跑回了院长指派给自己的西院,关上房门才发现自己早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不会武功身体孱弱,骊山书院又是只允许学子们进出的地方,是以不二将书院门口那两个守卫绑了之后,向暮便让不二去骊州城与伍月汇合了。 离了不二的保护,向暮才意识到自己想救人都是件十分困难的事。 还好她刚刚跑得快。 向暮心情放松下来,转过身准备打量自己的房间,这才看见一位俊俏的少年只穿着亵衣亵裤坐在床边看她。 是公子彦。 公子彦对上向暮的目光,精致的脸浸染出一道明媚的笑,轻轻拍了拍床侧,“暮子少爷,以后我们要同床共枕了,幸会。” 向暮意识到院长将此人安排成了自己的舍友,便也微笑,“子彦少爷,幸会。” 之前院长季文礼将向暮单独留下来交谈,那时候向暮就要求了,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她在书院的衣食住行都和其他学子无异。 骊山书院位置有限,学子们不能单独一间房,一般而言都是三人一间,床也不是单床,而是做成了共三人一起睡的通铺。 向暮早就有心理准备要和其他学子一起住,但没想到院长还是将公子彦跟她安排到了一起。 不过略微想想也能明白院长的用意。 公子彦毕竟是这所书院,除了院长之外唯一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 向暮也不扭捏,镇定自若地梳洗一番,便脱去外袍睡到了床上。 她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走光,古代的亵衣亵裤做得宽大保守,该露的不该露的反正都不会露。 没想到公子彦竟然还没睡,侧过身睁着一双好看的眼望着她。 轻启薄唇,“世子,你还来吗?” 第13章 初见李锦 真是没完没了了还! 向暮的瞌睡随着公子彦问出的这句话一扫而空,坐起身,“子彦少爷,能不能不要把话问得这么暧昧?” 公子彦笑,也跟着坐了起来,漆黑如墨的发垂了一身,颇有些绝世妖孽的既视感,“子彦倒是不知,高高在上的世子爷最炉火纯青的本领竟是泼皮耍赖。” 向暮扶额,睨着公子彦,突然就想明白了原主为什么会将这位仁兄软禁在王府。 此人本就长得天上有地下无,她好心想放他一马,奈何这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无视她渣男的人设往自己身边凑。 向暮倾身上前抓着公子彦的衣领,不怀好意的目光上下打量他,“来什么来?上次在王府本世子没将你这样那样,你是心有不甘么?” “没关系,这天下长得好看的,不管是男是女,本世子都爱。” 公子彦一向云淡风轻的脸这一刻终于出现了裂痕。 向暮粉舌一扫唇瓣,吐气如兰,“既然你偏要送上门,本世子也能对你施舍点怜悯,来者不拒。” 说着就要将公子彦往床上摁,公子彦面红耳赤一把推开她跳下床。 好看的眼中全是鄙夷,“你,你,你……” 违背伦常、荒淫无道两个词硬是被理智憋了回去。 “世子,你误会子彦的意思了。” 虽然全身上下都对向暮写满了抗拒与厌弃,公子彦还是忍着作呕的情绪解释,“上次在醉安楼,你我相谈盛欢,你忘了么?说回了王府要和子彦义结金兰?” “子彦问世子‘还来吗’问的是子彦已经跟着世子回了王府,那么世子还来不来跟子彦义结金兰?” 向暮听了哭笑不得。 老实说义结金兰这茬她还真不清楚,虽然这本小说她看过,但是不重要的剧情都是跳着看的。 只知道公子彦跟原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由于公子彦是个不太重要的炮灰,对剧情的走向造不成多大影响,是以她没太关注…… 所以公子彦一路追着要和自己义结金兰,是想攀附权势? 这种心情向暮也能理解。 “不就是义结金兰么?可以。”向暮理了理衣服,觉得在某些事情上有必要敲打一下这位子彦少爷。 “本世子的真实身份你要是胆敢向外披露……”顿了顿,阴恻恻道,“定会将你拐回王府,从此与世隔绝……” 炮灰要是想影响剧情,那么将他重新关回王府那是必须的。 公子彦闻言僵了僵。 这个世子爷还真特么是个断袖,看上自己了! 竟妄图将他囚禁于王府! 难怪之前屡次派人将他沉湖,原来是得不到的就想毁掉…… 眼看着向暮跳下床来拉自己,“走,我们义结金兰去。” 公子彦一个没忍住推开了她,将自己的被子抱到了床下,铺好,“天晚了,还是改日吧。” 向暮站着没有动。 公子彦解释,“放心吧,子彦知道事情轻重,世子的真实身份借子彦十个胆子都不敢对外宣传。” 说完就自顾自的躺好闭上眼睛…… 向暮乐得自在。 三人睡的通铺是自己一个人的了! 噢耶。 鞋子一脱便重新躺到了床上,美滋滋地睡了一觉。 翌日,由于是第一天入学,心情激动的向暮起了个早,和公子彦一道去书院听课。 不料一道凶狠的声音传来。 “向暮,受死吧!” 说时迟那时快,刚刚还和向暮站在一处的公子彦率先一个闪身,一溜烟就逃了。 只剩向暮一个人孤零零面对迎面而来的怒气。 林潇几步飞跃,拳风快准狠地朝向暮扫来,向暮躲闪不及,但是脑速却在飞快转动。 林潇时速是多少、力道是多少瞬间在脑中计算了个精确。 当下要想脱困,向暮只能使出自己的大招了! 柔弱病娇生活不能自理的世子爷此生只有一个绝技,那就是—— 吐血。 在林潇的拳风离自己只有一息之时,向暮当即呕出一大口鲜血。 鲜血在干净的空气中仿若盛开出一大朵红花,喷射到林潇身上,让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林潇瞬间僵住。 与此同时喷着鲜血的向暮白眼一翻,软软地往地上一躺。 远处赶来的那名六十来岁的同窗看到这一幕不禁赞叹,“这不是老夫的绝学么,怎么被人抢了先。” 但更大的声音将老年同窗的给湮没了去。 “不好了!林潇杀人了!” “林潇杀人了啊!” “快救人命啊!” 四周的学子们一阵慌乱,有的胆子大的学子上前想要救助向暮。 林潇则是愣在原地一脸错愕。 他刚刚打到这位新同学了? 不可能吧,怎么拳头没感觉到痛呢? 院长季文礼在学子们地呐喊中冲了过来,看到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向暮小心肝一颤,“快救人!快救人啊!” 其实他心里更想说的是,世子爷啊,你想死死哪儿都行,可别死在咱骊山书院啊…… 整个书院霎时陷入一阵慌乱之中。 向暮很快被热心的学子们送到了书院的医女处。 医女名曰顾绾,命令学子们将浑身是血的向暮放到床上,便关上门将其他看热闹的学子们都赶了出去。 这才净了手挽起向暮的袖子去探脉搏。 向暮知道自己吐血完全是病娇人设的天赋,压根就没什么毛病,是以收回了手,“多谢姐姐,暮子无事。” 顾绾狐疑地看着她。 向暮坐起身,解释,“我这是老毛病了,不需要医治。” 顾绾冷眼打量,“吐了这么多血,确定无事?” 向暮跳下床甩了甩胳膊和腿,“暮子确实无事,还请姐姐放心。” 顾绾见此舒了口气,起身整理自己的医箱,“你们这群年轻人就喜欢胡闹,无事也先在医馆里观察两个时辰再说。” 说完背起医箱,“我去院里晒药材,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向暮乖巧地点头,顾绾便不再说什么出去了。 向暮一个人无聊地在屋子里呆了一会儿,听到旁侧的屏风后面有细小的声音,好奇心顿起便绕了过去。 原来屏风后边还摆放了一张床。 床上半躺着一位翻着书的隽秀少年,少年清润似玉疏冷淡漠,宛若一朵盛开在高岭的雪莲。 感受到了动静,少年清冷的目光落到了向暮身上。 向暮微笑,朝脸上还带着伤的少年施了一礼,“在下向暮,久仰锦风大名。” 男主李锦,字锦风。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第14章 世子血多 然而,李锦只是不咸不淡的看了向暮一眼,便继续低头翻看着书籍。 好像向暮是空气一般。 向暮指着自己身上的血迹,“我今天挨了林潇一拳,都是因为昨天帮了你。” 她是来攻略男主的,当然要想尽一切办法拉男主的好感度。 李锦却是不急不慢地翻着书,正眼都不待看向暮的,“多此一举。” 向暮无语,这人确定是男主而不是狼心狗肺的反派? 她只好先转移话题,“你看的是什么书?” 李锦依旧头也不抬,“关你什么事?” 向暮:“……” 这天没法聊了,要不是因为他是男主,向暮真想立刻、马上、现在就摁死他。 这样想着,向暮当即就转了身离开。 她也不是个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主。 在屋子里休息了一阵,医女顾绾终于晒完药材回来,她先检查了一遍在里侧休息的李锦,道,“都是皮外伤,回去用我给你开的药按时敷几天就可以了。” 李锦道了谢,起身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顾绾又来检查向暮。 向暮忙甩胳膊甩腿,生龙活虎的模样,“姐姐,我好得很,不需要检查。” 顾绾也不是个不知趣的,哪里看不出来这少年在排斥检查,但顾绾还是担忧地看了眼向暮身上刺目的血迹,给她开了一副方子,“你脸色苍白本就气血不足,如今又失血过多,回去用我的方子补补血。” 向暮也不搪塞,收了方子。 那边李锦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两人竟然不约而同地一块儿出门。 走到门口时,向暮微顿。 就见李锦停住脚步,取出一把破旧的黑伞撑开,这才缓步走到阳光之下…… 他淡蓝色的院服洗得发白,伞面也十分破旧。 骊山书院虽然学子们穿着一致,不问身份高低贵贱、不问你姓谁名谁。 但是穷人家的子弟来读书没有钱购买多套换洗的院服,一套院服洗了又洗的反复穿,是以学子们家室好坏,仍是能从他们的穿着与言行中找到蛛丝马迹。 在这个趋炎附势恃强凌弱的世界,富贵家族的子弟总是拥有众多追随者,而穷人家的孩子要么依附贵族子弟要么自成一派。 像李锦这样特立独行我行我素的人在成长中自然会受到诸多欺凌。 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在封建社会无人能理解的疾病。 那就是阳光过敏症。 他的肌肤只要暴露在阳光里,立刻就会起无数红疹,皮肤又痒又肿。 古人不知这种奇怪的病症是什么,便想当然的将他看做是一个怪物。 而贫穷的怪物受到的来自这个世界的欺凌与恶意将会更多…… 这也是为什么,他封闭内心将所有人都拒之在外的原因。 但向暮知道攻略男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当即也不再纠缠,回自己居住的西院更换衣物。 换好了衣物,向暮再出来时,惊讶地发现林潇竟然堵在自家门口! “你做什么?”向暮面无表情地询问,她知道来者不善。 林潇捏了捏有力的拳头,一张俊冷的脸阴沉无比,“我就知道早上吐血,你是装的。” “我是真的吐血了。”向暮解释。 “我不信。”林潇森冷地打量她,“你吐血后院长今天竟罚我打扫茅厕十天,小子,看样子你来头不小啊。” 向暮无语,她可是权臣定安王之子好么!第一天入学就被校霸整得吐血,院长不将此人开除只罚了十天打扫茅厕,来头不小的可是这位校霸! 理了下剧情,向暮摸清了此人底细,当下决定先不跟他起冲突。 “我昨日不过是喊了一句让你住手,今天你打也打了,我们两清。” 林潇危险的笑,“想得倒美,我可是被罚了十天扫茅厕。” 此时外面路过的学子们见屋门口林潇又拦住向暮,都纷纷围过来看热闹。 向暮叹了口气,“那你想怎么样?” 林潇咬牙,“早上你吐了假血污蔑于我,那我现在就要打得你真的吐血!” 话落,也不待向暮反应,林潇抬起拳头就袭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 向暮当即提气,在林潇拳头将要袭上自己时,又呕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 “林潇!又杀人啦!” 变故太快,周边围观的学子们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林潇气急了,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么无赖之人,不愿再着了此人的道儿。 收了拳头用脚踢倒在地上的向暮,“喂!你给我起来,休想再污蔑我。” 然,他脚一碰到向暮,昏迷不醒的向暮就呕出一口血,脚再碰,她再呕血,那血就跟不要钱似的呕个不停。 其他学子见了纷纷议论。 “没想到林潇的脚力如此之大,踢得新同学吐血不止。” “这功夫太可怕了,以后咱还是离他远一点。” “对对对,咱们惹不起但是咱们躲得起。” 林潇面色铁青,这辈子他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顿时怒从中起,使上全部力气打算一脚踢死向暮,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林潇!住手!” 是院长季文礼十万火急地赶来了,与他一道来的还有背着医箱的顾绾。 林潇就算平时再怎么嚣张,院长的话还是要听的,只好先不服气地退到一边。 季文礼扑过来,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向暮吓得脸色惨白,忙指挥顾绾,“绾绾姑娘,快来给这位学子瞧瞧有没有生命危险啊?” 他得赶紧写好托词送到定安王府啊,这世子爷绝对不是在书院被人打死的,而是……打架斗殴自己不小心把自己给摔死的,跟他骊山书院无关啊无关! 顾绾蹲到向暮身边,正要检查脉搏,向暮突然悄咪咪对她掀了掀眼皮。 顾绾霎时了然,脉搏也不检查了,只起身对季文礼道,“这位小公子身体本就虚弱,经不得被人这般殴打。” 事实上顾绾作为书院的医官,瞧过无数被林潇打伤的无辜孩子,奈何院长对林潇作恶不管不问,她医者仁心,早就对林潇不满了,只是知道院长包庇之人肯定大有来头,是以平时只做好自己分内之事。 今天这位小公子倒是机灵,可以顺带治治这位校霸。 “现在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这位小公子要是再挨上一拳定然药石无灵,院长您就等着准备后事吧。” 说完顾绾病人也不管,背起医箱就走。 林潇站在一侧顶嘴道,“我他妈没打她!” 四周杵着看好戏的学子们发出嘘声。 “都被你打得半死不活了还说没打?!” 院长季文礼也来了火气,喊了人群里围观的公子彦过来。 “你在干什么?” 公子彦抬了抬手里啃到一半的瓜,“吃瓜啊,特甜,院长您要来一块吗?” “吃什么瓜啊!向暮同学可是你跟你同住一间屋子!”季文礼说着疯狂给公子彦使眼色,用眼神告诉他:你可是知道这位向暮同学的身份,你给我好好伺候着。 “向暮作为本书院最弱不禁风的新学子,她要是有什么三张两短我拿你试问。” 说罢,怒气冲冲地喊着林潇一块儿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庆幸终于将世子那口大黑锅给甩出去了。 世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定安王要来追责,他就全将责任推到这位公子彦身上。 人群散去之后,公子彦一边吃瓜一边踢向暮,“行了暮子少爷,别装了起来吃瓜。” 然而,向暮却没醒…… 第15章 图谋不轨 已入夜,顾绾收了院子里的药材正准备回屋睡觉。 刚关好院门,急促地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谁呀?”顾绾应着开了门,就见一位风姿卓绝的学子抱着一人进来。 “顾姑娘,快来瞧瞧向暮。” 寻着声音,顾绾对上了公子彦的脸,微怔,“你是?” 如此芝兰玉树般俊逸的少年倒是少见。 公子彦将向暮放到床上,“在下子彦,跟这位暮子少爷一样,都是骊山书院新来的学子。” 子彦? 顾绾瞬间想到了雍州那位大名鼎鼎的才子,了然。 当下也不再多问,上前查看昏睡的向暮,“子彦公子请放心,暮子少爷无碍。” 说完就去外面熬了一碗汤药,递给公子彦,“喂她喝了吧,补血的。” 公子彦接过汤药,意识到现在竟然要伺候这位对自己图谋不轨的男人,心情顿时就不太美好。 但他毕竟还是公私分明的,耐着性子扶起向暮给她喂药。 喂药时方才仔细打量这位世子,发现向暮长相虽然好看,但是戾气却挺重,莫名给人一种阴柔之感,比起世子这种高贵的身份,更像是长相精美却一肚子坏水的太监…… 他委实喜欢不起来这种人。 正思忖着,向暮睁开了眼,两人四目相对。 公子彦手里的汤碗一歪,汤汁泼到了向暮脸上。 向暮舌尖舔过唇边的汤汁,淡声道,“子彦兄,泼汁有趣否?” 公子彦自动就将向暮舔唇瓣这一幕与昨夜的相连,昨夜世子说什么来着? 对,要将他这样那样…… 意识到自己被一个男人调戏,公子彦顿觉得跟吞了苍蝇一样的难受,哪怕对方是一只漂亮的苍蝇…… 公子彦站起身尬笑,“既然暮子少爷已经无事,那我便先回了。” 顾绾刚想拦住他说你俩能一块儿回,公子彦已经走到顾绾面前,对她客气地施了一礼。 “医者仁心,暮子少爷就劳烦顾姑娘多加照顾了。” 面前少年给人印象实在是好,顾绾年纪就比这些少年们长个两三岁,被彬彬有礼的少年如此恭敬对待,不免凡心微动,“好。” 公子彦见顾绾应下了,立刻二话不说地离开。 甩锅,谁不会? 被当成锅甩了又甩的向暮笑眯眯地望向顾绾,“顾姐姐,我想洗澡。” 顾绾的视线从远去的公子彦身上收回,回过头冷着一张脸看向暮,“男女授受不亲,要洗澡去澡堂洗或是回你自己屋里洗,你在我这儿洗个什么澡?” “这么晚了澡堂关门了,而我失血过多实在没有力气……”向暮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顾绾虽觉得这少年麻烦,但还是出去给她打了洗澡水。 毕竟向暮现在是一病号。 谁知那少年洗完了澡就精神抖擞的开门出来,对顾绾施礼,“感谢顾姐姐今日的帮忙,夜深暮子就不多叨扰了。” 然后哼着小曲儿悠然自得地离开,半点病气也瞧不出。 向暮之所以偏要赖在顾绾这儿洗澡,也是看出顾绾是个传统女子,恪守男女之道,料定自己在医馆洗澡,她定不会跑来偷看。 今天,可又是清清爽爽舒舒服服的一天啊! * 翌日,公子彦被鼻尖萦绕的淡淡芳香唤醒。 浓密的睫羽微颤,睁开眼就见旁侧一张小巧精致的脸万分吸引人。 有点眼熟。 他发呆了一会儿恢复了清明。 黑心世子躺到了他床上! 目光下沉,发现向暮的一只手竟还搭在自己胸膛。 公子彦脑中霎时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最近赶路他十分操劳,来了书院第一天睡觉又是打的地铺,是以多日来就没好好休息过,好不容易昨晚成功甩锅可以睡床了,谁知黑心世子竟然厚颜无耻的追了回来。 趁他不备爬了他的床对他…… 图谋不轨! 虽然已经将黑心世子的心思猜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但是公子彦心里素质一向极好,深吸了口气抚平自己想要捏死此人的冲动,便将向暮的手丢开,神色自若的起床离开。 是以轮到向暮起床时,屋子里就只剩下自己了。 向暮穿戴好衣物出门,去食堂吃饭的路上遇到了一位跟自己是同窗的老者。 “向暮你可记得我呀?”老年学子摸着胡须笑眯眯地问。 向暮想了想,记起第一天来书院时,凑巧遇到林潇在揍李锦,当时有三个学子拦住要去救人的自己。 这位大爷就是其中之一。 向暮拱手,“当然记得,感谢大爷……哦不兄台那日的提醒。” “老夫谭继。”老大爷自我介绍,“以后咱们就是同学了。” 说着又靠近向暮了几分,神神秘秘地掏出一个羊皮袋,袋子里装着满满一包看起来像血液的液体,“既然是同学,你去外面购买假血袋还不如来我这里购买,算你便宜点,十个铜板怎么样?” 向暮懂了,谭继大爷觉得自己吐血躲过林潇的殴打凭的不是实力,而是行骗手法。 正思索该如何跟大爷解释自己吐血的天赋之时,眼一抬瞧见了远处朝自己冲来的林潇。 妈呀,这人又来找自己麻烦了! 向暮还没来得及反应,旁侧的谭继大爷许是想证明自己产品的实用性,已经先一步捏碎了血袋,白眼一翻倒地不起。 这老头原来是个碰瓷高手! 眼见着林潇几步冲到自己跟前,向暮当即提气准备跟着吐血倒地,哪知已经做好准备的林潇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向暮的嘴。 卡在喉哝管的那口血硬是又给向暮憋回去了。 “同一招你反复使用就是耍流氓。”林潇恶狠狠地瞪着向暮。 向暮无力反抗身强力壮的林潇,只好用眼神示弱:大哥,有话好好说。 林潇见向暮服软,收了捂住向暮的手,“本少爷可是有一百种弄死你的方法!” 向暮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要怎么做咱俩才能化干戈为玉帛?” 老实说,她只是喊了一句“住手”而已,这人就跟狗皮膏药一样黏上了。 林潇咬牙,“从山下磕头磕到书院祈求本少爷原谅,本少爷可以考虑考虑放你一马。” 向暮继续点头,然后使出全身力气将禁锢自己的林潇一推。 大叫,“救命呀!林潇把谭继给杀了!” 想让她磕头祈求原谅,那是不可能的。 知道自己又被向暮摆了一道,林潇怒骂:“向暮你大爷的!” 向暮一边逃一边喊,“林潇杀了谭继还想来杀我,救命啊!” 谭继大爷躺在血泊是事实,此时林潇想冲去痛揍向暮也是事实,路过的学子们自然而然就相信了向暮的说法,纷纷上前阻拦林潇想救下向暮。 骊山书院再次陷入混乱。 躺在血泊里的谭继大爷睁了睁眼,满脸哀愁。 他一早就看出向暮是个有钱的主,人只想碰瓷向暮顺带推销下产品弄点小钱来着,咋就变成了被林潇揍的呢? 校霸林潇他可不敢碰瓷,趁人不注意之际,谭继忙起身遁了。 远处看着这一幕的另外两个学子起了心思,上次他们好心提醒向暮不要去招惹林潇,结果害得自己一人挨了林潇一拳,到现在脸都是肿的。 现在他们觉得,报复的时机到了…… 第16章 少年赌约 那两个学子找谭继要了血袋,冲到起冲突的林潇与向暮中间,声情并茂地喊了一句,“林潇杀人啦!” 然后血溅三尺,倒地不起。 这阵势把林潇和向暮都给惊呆了,两人一人忘了逃一人忘了捉,僵持了半晌。 紧接着四周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林潇杀人啦!” 那些个往日被林潇欺负的学子们纷纷效仿。 你吐完血来我跟着吐,独吐吐不如众吐吐,骊山书院霎时“血流遍地,尸横片野”。 唯有谭继大爷躲在角落里数着卖血袋得来的钱财,喜不自胜…… 书呆子的钱就是好挣! * 这场闹剧最终在院长季文礼的咆哮声中落幕。 林潇由原先耀武扬威的校霸沦落成人见人吐的大冤种,向暮也好不到哪儿去。 因为此次事件后,没人再愿意相信向暮吐血的本领是天赋,都认定她是用血假装的。 院长大人也不例外,私底下痛心疾首地指责了向暮良久,一副我如此信任世子爷,世子却如此戏弄于我的悲痛模样。 最终向暮与林潇一起领了打扫书院茅厕长达半年的艰巨任务。 此时,两人正从院长处离开,均愁眉不展。 “向暮。”林潇停住脚步,剑眉星目的少年眉目间缠绕着寒意,“我跟你没完。” 向暮烦透了,她的目标是攻略男主李锦,谁想跟这位小炮灰耗时间呀。 见林潇正欲阔步离开,向暮忙唤住他,“等等。” 林潇回过头睨着向暮,“你还想怎么样。” “了结你我之间的恩怨。”向暮扬眉,她实在不想跟这个少年继续纠缠了。 “没那么简单。”林潇冷哼。 向暮笑,“我们来痛痛快快的比一场,你赢,我就依你从山下磕头上来给你道歉,我赢,我们便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林潇沉思了一瞬,补充条件,“我赢,你不止要从山下磕头上来给我道歉,从此往后但凡见面,你都得叫我爷爷。” “行。”向暮抱着胳膊,“我要是赢,爷爷倒是不需要你叫,但你从此得认我做大哥。” 林潇冷冷盯了向暮一阵,“谁怕你。” 少年人的赌局因此定下,但赌什么却是一个问题。 不能比武,因为向暮不会,也不能比文,因为林潇不精。 但好在书院人多,大伙儿听说这两人要来场比试,都纷纷跑来出主意。 下午的课程结束之后,少年人们就一窝蜂聚集在了书院后山的空地上,让向暮和林潇采取抽签的方式抽出试题。 签是林潇抽的,比赛马。 向暮迟疑了会儿,自己除了被刺客追杀时情急之下驾驶了一会儿马车外,她还从未曾骑过马…… 不过看林潇自信满满跃跃欲试的模样,她知道林潇是懂骑马的,并且志在必得。 林潇挑眉望着向暮,“怕了?现在下跪叫我一声爷爷也行。” 向暮笑,“痴人说梦。” 林潇又被激怒,想冲过去揍向暮,被其他学子们拦住。 不远处的树下,公子彦正靠着树杆擦拭着长笛,一个学子路过问道,“林潇和向暮要赛马,前面谭继开了赌局,子彦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赌点钱?” 公子彦嘴角微勾,“大家都在赌谁赢?” 那位学子想了想,“向暮那小身板一看就不是会骑马的,大伙儿都赌的林潇赢。” “是吗?”公子彦正准备从自己兜里掏钱,一人撑着黑伞闯入视野。 “我赌向暮赢。” 清冽的声音飘荡而出,公子彦掏钱的手停住。 来人正是李锦,他撑着伞神色无波,感觉到公子彦的视线,目光落到公子彦身上微微颔首。 公子彦倒是没说什么,一侧的那位学子不可思议道,“李锦,你竟然……也来下注?” 在骊山书院这人一向独来独往,跑去下注这种事说什么也不可能出现在李锦身上。 李锦淡淡笑了笑,“毫无悬念的赢局,我当然要赌。” 说着便朝开赌局的谭继处走去。 学子又看向公子彦,“我们也去下注吧。” 公子彦摇头,“你去吧,我没兴致了。” 另一边,学子们已经将书院里的马匹全部牵来让向暮和林潇挑选。 林潇眼尖,立刻就挑准了一匹上好的马。 而向暮却是在马匹前走来走去犹豫不决。 “你选好了吗?”林潇不耐烦,这人磨磨唧唧的半天挑不好马,也就代表了他们比赛的时间得不停往后拖。 向暮不急不慢地瞅瞅这匹又拍拍那匹,“你急什么?总归我又不会爽约。” 目光流转,见自己袖袍浮动,她淡笑,“起风了。” 林潇望了望天,没好气,“你再不挑好马比赛,一会儿就要下雨了!” 天上开始乌云密布,大雨来临前的节奏。 向暮也不犹豫,牵了匹最小的马出来。 林潇呆了呆,“你不会以为这匹病恹恹的马能赢我吧?”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林潇冷哼了一声,骑着自己的马来到比赛地点,这里已经有很多看热闹的学子们在等候了。 向暮慢悠悠地牵着马出来,林潇座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快点行不行?” “好好好。”向暮应着,在众人的注视下艰难地爬到马背上,坐得歪歪扭扭。 林潇蹙眉,“你不会骑马?” 向暮点头,“第一次骑,但是你放心,赢你还是绰绰有余。” 林潇怒气翻涌,“等着叫我爷爷。” 此时风越刮越大,向暮的声音融在风中听不真切,“奉劝你一句,待会儿不用骑太快。” “哈哈哈,怕我赢你?”林潇十分不屑。 向暮叹气,“怕你受伤。” 旁侧指挥比赛的学子已经喊了开始,林潇不再多说话,扬起马鞭就是控着骏马狂奔。 骑着马跑了好一会儿都听不见后面的声音,林潇不由得好奇回头去瞧。 就见落了他好大一截的向暮竟然狼狈的抱着马脖子,仍是慢慢悠悠…… 他僵了僵,这人完全不会骑马,胜之不武啊。 林潇又骑着马回来,来到向暮旁侧,“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我已经快学会骑马了,现在认输不是白学了么?” “学?”林潇看了看四周,“你跟谁学?” “跟你呀。”向暮盯着林潇骑马的姿势,尝试着坐直身体。 林潇大笑,“就你这样还想赢我?那我让你长长眼,什么叫做顶级的御马术!” 话毕,再次一扬马鞭,纵马狂奔。 少年身躯矫健,仿佛与马融为一体乘风而行,英姿勃发。 向暮此时对马也熟悉多了,望着远处疾驰的少年淡笑,“风力已经达到六级了啊……” 林潇却是一无所知,专心控着马向终点奔去。 突然!狂风大作! 旁侧一棵巨树倏地倒落,直直向骑着马的林潇砸来! 第17章 人以群分 林潇武义不错,见树木砸落警觉心顿起。 只可惜距离太近,他已来不及控马躲开,当即只得一拍马背,弃马跳起,在空中翻滚一圈躲过了巨树。 骏马被巨树砸得一阵长嘶,林潇也稳稳落地。 然,他刚站稳,猝不及防另一棵巨树也砸了下来! 林潇一个旋身,这一次却没有那么幸运,一条腿被压在了树下。 “快救人!快救人!” 围观的学子们见横生变故纷纷冲了过来,想要合力移开压着林潇的巨树,林潇痛得龇牙咧嘴,坚毅地目光却是瞪着远处控着马慢悠悠闲逛过来向暮。 “向暮!”林潇咬牙。 向暮骑着马来到林潇身边,歪头看他,“你马术确实精湛,我已经学会了,未免你说我胜之不武,接下来我就露一手吧。” 说着,便学着林潇之前的样子一扬手里的马鞭,如风一般飞驰而去。 那控马的手法和姿势竟然跟林潇别无二致。 合力拯救林潇的学子们均看得目瞪口呆。 向暮这就学会御马啦?! 此乃神人啊! 此刻只有林潇满眼愤怒、又无可奈何…… * 夜深。 赢了赌局的向暮和谭继大爷缩在后院不起眼的假山里面数着钱。 “赚大发了,赚大发了!”谭继贪婪地看着面前的钱财夸赞道,“暮子少爷,自老夫第一眼看到你起,就知道暮子少爷阴险狡诈非贤人一个,如今合作了果然发现老夫眼力委实高超,就是少看了一点……” 向暮原本赌赢了钱还挺高兴的心情一扫而空,冷淡道,“少看了哪一点。” 谭继兴奋地回答,“暮子少爷不仅阴险狡诈还卑鄙无耻啊!” 个奶奶的。 向暮顿时兴致全无,把手里的钱财全丢了。 她不过就是在比赛前看到了那棵赛道上被虫吃空、将倒未倒的巨树,并且精准的算出了风速几级,还有还风力持续下,那棵树什么时候会支撑不住彻底咔嚓,于是拖延了点儿时间…… 如果说自己真的做了什么手脚,那也就是她算出一棵树倒落并不能将林潇怎么样,还必须加上一棵。 不二又不在身边,她只能打其他人的主意。 而整个书院和自己还算相熟的人也就是这位大爷谭继了,偏生谭继是个爱财好打发的。 于是在比赛开始之前就找到谭继,暗中给他许了个赌局,并让他找人将要倒的虫树旁边那棵巨树给砍断一大半,飓风一吹就…… 她这哪里是阴险狡诈了,这叫兵不厌诈好么! 人还要摁死女主摁死老爹洗白人设的! 见向暮冷着脸丢了钱财,谭继忙都往自己这边捡,“暮子少爷下回有这么好的合作您再叫上老夫。” “没有了。”向暮一口气拒绝,“咱俩有代沟。” 谭继没能明白代沟是个啥,但他显然是个没眼力劲儿的,还在那里摸着胡须感慨,“只可惜,我们没有赢个大满盘,赌你赢的人除了我以外居然还有一个。” 想到自己的钱被人分出去一半,谭继就觉得痛心疾首。 向暮蹙眉,“还有谁买我赢?” “李锦呀。”谭继八卦道,“真看不出来,李锦那小子平时不声不响,居然还是个赌博高手。” 向暮点头,“男主不愧是男主,连赌局的输赢都算准了。” “啥?”谭继又没听明白,但他来不及细问,假山里又来了两人。 “你们是……”向暮看着新来的两名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学子,思忖了一会儿道,“上次阻拦我招惹林潇的那两位?” 两个年轻学子相视一笑。 一个施礼道,“我叫薛小安。” 另一个施礼道,“我叫李川肴。” 向暮点头,“你们来这里……有事?” 薛小安和李川肴熟络地坐下,开始从谭继那儿抢钱。 “我们俩来分赃。” 向暮又疑惑地望向谭继。 谭继摸了摸胡须,“你不是让我叫人砍树嘛,我砍不动便喊了他们俩去。” 薛小安扬眉,“真没看出来啊,暮子少爷想出了这么个卑鄙无耻的法子。” 李川肴耸肩,“我们很喜欢,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这个朋友我们交定了。” 向暮蹙眉,“我怎么就跟你们人以群分了?” 谭继捂嘴笑,指着薛小安,“他家有钱,花钱买的秀才,被满书院学子所不耻。” 薛小安不甘示弱地指向李川肴,“我只是买了个秀才,他家直接用权给他买了个举人来当,更被书院学子们所不耻。” 李川肴也不甘落后,“论无耻谁比得过你谭继,整个书院的学子均被你倚老卖老的碰瓷讹过钱。” 谭继抹着泪哭诉,“老夫今年六十有二,为考科举至今未婚娶,孤家寡人一个,考了二十年才中秀才,十五年才中举人,读书昂贵,我不讹点钱财何以支撑我漫漫科举之路?” 向暮听到现在完全明白了,这仨货是骊山书院里最不招人待见的斯文败类啊。 她得离他们远一点,省的被带坏了。 但三个斯文败类均目光炯炯地望向她。 “江山代有恶人出,我们早就把读书人那些满口的假仁假义听腻了,就喜欢你这种不安常理出牌的小混蛋……” “混蛋尼妈!” 三人话音未落,就听向暮一声怒吼、拂袖而去。 * 公子彦搭了地铺,躺在上面半天没睡着。 因为今天赢了赌局的向暮迟迟未归。 他倒不是担心她,只是怕自己睡着了那人又趁机跑来跟他同床共枕。 门“刺啦”一声被推开,公子彦躺着一动没动,眼角的余光朝门口望去。 见纤瘦的少年轻手轻脚地进来,在黑夜中后背靠着门板,叹了口气,呢喃自语,“唉,拿什么拯救你,我血崩的人设啊……” 公子彦蹙眉,这人说话怎么神神叨叨的。 向暮抹黑上了床,一向爱干净的人洗都没洗就脱衣睡觉。 公子彦想到今天赛马的种种,深知这位世子爷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对手。 正思忖着,床上已经传来向暮均匀的呼吸声。 公子彦坐起身,窗外的月光洒落进来,银色的月光洒在床上那位沉睡的少年脸上,竟将少年裸露在外的肌肤映衬得莹白如玉,比女子的还要细腻几分…… 公子彦怔了怔,转移了视线重新躺下睡觉。 翌日,公子彦跟往常一样早起,推开房门就见门外站了三个人。 他还没看清门外的人,门外几人就异口同声喊道,“大哥!” 屋里和屋外的人大眼瞪小眼了一瞬。 门外的三人惊觉喊错了人,推开挡了道儿的公子彦往屋里冲。 “暮子大哥!我们来接你一起去吃饭了!” 第18章 报复李锦 向暮不习惯起太早,她每次出门都是踩着上课的点。 是以谭继等三人冲进来时向暮还处在蒙圈中。 “快点起来,饭堂去得越早好吃的才越多。”薛小安嚷嚷着。 见向暮揉着眼睛没动,几人三下两下帮向暮披好了衣服,薛小安和李川肴扛着她就跑了。 剩下谭继老胳膊老腿儿的在后面追,“诶诶!你们等等老夫,等等老夫啊!” 经过门口站着的公子彦时,谭继小脑瓜一动,这位新同学他好像还没讹过钱吧? 当下头一歪就往公子彦面前倒。 公子彦深眸微眯,一把将倒到一半的谭继拧住,毫不客气道,“滚。” 那声音太过清冷,竟让谭继觉得此人比校霸林潇还要可怕,当即全身一抖,跟着远去的薛小安几人跑了。 公子彦意味深长的看着那几人,淡笑,“黑心世子的人缘还不错啊。” * 向暮端着食盒时才彻底清醒,一心想洗白人设的她真心想跟面前这三位风评不太好的学子保持距离。 “以后你们不用来找我了。” 薛小安抢着给向暮和李川肴的饭菜付了钱,“那怎么行?我们是一条船上的。” 谭继端着饭菜差了许多的食盒对薛小安谄笑,“对对对,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你顺便把我的饭钱也付了吧。” 薛小安鄙夷地看着他,“大爷,你昨天分的钱最多吧?” 向暮很想下贼船,刚要跟他们理论,面前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身边经过。 是李锦! 他也端着刚打好的食物,但跟自己不同的是,李锦的饭菜十分寒酸,只有一个窝窝头和一小碟咸菜。 这人昨天才赢了钱,日子还要过得这么清贫吗? 向暮不解。 但是既然想跟一个人产生联系,那么就一定得想方设法的跟他发生点关系。 于是向暮拦住李锦,“锦风兄早啊。” 薛小安李川肴一听,立马开始撸袖子,配合着摆出一副市井小混混要揍人勒索的架势。 向暮见了一僵,当即瞪了他们一眼。 李锦却是目不斜视,“有事吗?” 向暮颔首,“无事,就是想感谢一下锦风对我的信任。” 李锦皱眉,向暮补充,“昨天的赌约,整个书院除了开赌坊的谭继,就只有锦风觉得我会赢。” “不用感谢。”李锦依旧是波澜不起,“我赌暮子少爷赢,并不是出于信任,仅仅是想赢钱而已。” 向暮继续厚脸皮,“奇怪了,锦风怎么就笃定我会赢?定然是信任于我。” “想多了。”李锦直言,“我无意间看到你身边那两人在砍树、因而猜到了你的把戏。”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本来还准备帮着向暮揍人的薛小安憋不住笑了,“李锦这家伙说话也太直接了吧。” 李川肴冷哼,“这人一向不知好歹。” 谭继却是看向向暮,“暮子,这都是些俗人,不懂你低调奢华有内涵的坏。” 向暮一计阴恻恻的眼神扫过去,“我谢谢你不长眼的拿我当同类。” 薛小安、李川肴、谭继当即吓得浑身一哆嗦,继而又露出赞赏的目光。 瞧呀,这位瘦弱苍白的少年,那阴狠的小眼神简直不正经透了,他们果然是一路不要脸的货色…… * 林潇因为赛马事件被砸断了腿在顾绾姑娘那里养伤。 接下来几天,向暮总算过上了好好读书的安稳日子。 只是薛小安他们的贼船向暮还是没能下去,因为赛马赌博的关系,向暮又被院长季文礼叫过去轻言好语地训斥了一顿,并且原本要她和林潇两个人打扫的茅厕现在在林潇养伤过程中变成自己一个人清洁了。 薛小安的贼船发挥了巨大作用,这仨货每天会跑来帮她一起打扫。 但向暮也更加清楚了这三人在骊山书院有多么不受待见,读书人多少都有几分清高,向暮和薛小安一行每每出门都能感觉到四周的指指点点…… 就连住同一屋的公子彦看自己都多了几分鄙夷的味道,再也没爬到床上来过,一直打地铺睡觉。 这厢,向暮的生活平静安逸,那厢,林潇却是日益不甘。 躺在病床养伤之时林潇就听说了当初自己和向暮赛马的那场赌局,谭继这种和稀泥的东西就不说了。 怪就怪在一向独来独往的李锦竟然也去堵了钱,还是这场赌局除了东家谭继之外唯一的赢家。 林潇没有忘记,自己跟向暮结下仇全是拜李锦所赐。 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赛马失利是不是跟李锦有所联系。 后来他找人去查,果然找到了蛛丝马迹。 比赛时倒下的两棵树,一棵是自然倒塌但另一棵却是人为的! 而这场比赛最大的获利人是谁一目了然。 林潇自然咽不下这口恶气。 能下地后林潇就赶往了书院学子们活动最多的场所——前院。 正午时分烈阳高照,大多学子们或是吃饭或是午休,林潇座在树下良久,终于等到了抱着书本撑着黑伞经过的李锦。 “上次赛马我受伤,是你做的手脚吧?”林潇开门见山。 李锦和林潇本就住同一屋子,被林潇刁难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淡声回答,“不是。” “谁信?”林潇争论,“你可是唯一一个买了向暮赢的人。” “还有谭继。”李锦补充。 林潇勾唇,“他是东家。”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棵正巧砸到我的树就是你弄的。” 李锦平静地盯了林潇一会儿,叹息,“欲加之罪。” 然后不再理论,转了身想走。 林潇却是抢先一步再次拦到他前面,抓着他的黑伞,“敢做不敢认,枉为读书人!” 两人拉着伞僵持着。 不少路过的学子见林潇又跟人起争执停下脚步驻足观看,其中也包括了闲得无聊的吃瓜群众——公子彦。 另一边看热闹的薛小安发现向暮竟然不在,忙一溜烟跑了,想将她叫来看好戏。 所以向暮匆匆赶来时,林潇和李锦的矛盾已经进入白热化。 “放手。”李锦拉着伞命令。 “本少爷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自命清高的人。”林潇冷斥,见伞柄他和李锦抓着僵持不下,另一手直接一拉黑色伞面。 “一个大男人天天打着伞晃悠,真的是恶心人!” 话落,伞面已经被他扯成了碎片。 一向镇定自若的李锦眼中少有的划过一抹慌乱,当即抬起袖子挡住脸就想立刻离开。 但林潇是难缠的,问题没有解决哪里肯放过李锦。 拉着李锦举起自己的拳头,“再不承认是你干的,我就揍人了!” 然,在看清李锦脸上以及裸露出来的手背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起的红疹时,他错愕了,“你……怎么回事?” 李锦已经开始呼吸困难,他一把甩开林潇抓着自己的手,晃晃悠悠地想要逃离。 林潇仍是觉得稀奇,这种病症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继续抓着李锦想要看个仔细,而此时李锦一张白皙的脸在阳光的照射下开始面目全非,直接肿胀得宛若猪头,且那肿胀的猪头上,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点! “妈呀!妖怪啊!” 林潇怔在原处,围观的学子们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惊呼。 没见过这种奇怪病症的少年们吓得四处散开。 难怪李锦性格怪异不与人接触,甚至走到哪儿都要打着一把伞。 原来…… 他是一个见不得光的怪物! 第19章 拉好感度 太阳很大很耀眼,李锦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 他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不堪,但是耳边清晰传来四周同窗们的声音。 “妖怪!他是妖怪!” “不不不,那不会是什么天花类的传染病吧?” “天呀,我们靠近他会不会也变成这副样子?” “好可怕!大家快跑呀!” 李锦觉得全身巨痒,吸入鼻腔的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令他喘息不已,但个中的难受却都比不上四周同窗们的声音那般令他剜心。 他早就已经习惯众人嫌弃且畏惧的眼光,无论他多么优秀,他见不得光的怪病一旦暴露,所有人都将离他而去。 李锦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他急促地想要走到有阴影的地方,然而模糊的视线里他每每往阴凉处前进,碰到一些还大胆留在原地看热闹的学子们时,那些学子们都会一脚将他踢开。 “怪物!离我远一点!” “没想到我们骊州的解元竟然是这么个恶心人的东西!” 李锦像一块破碎的抹布般被人踢来踢去,而林潇就站在不远处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那个原本清冷似高岭之花的少年,任何时候,就算被他打得落花流水时都不曾显露过半分脆弱,而此时…… 他竟然狼狈虚弱至此? 林潇是个没有什么同情心的人,弱肉强食,李锦就算被全世界欺负那也怨不得他,怪自己不够强而已。 这样想着,林潇当即一甩袖子准备离开。 然而身后传来一声冰冷的呼唤,“小弟,大哥还在呢,就不来拜会了吗?” 这个声音无比熟悉,林潇回过头就见那位纤细的少年手执一把油纸伞站在他身后,伞荫遮住了她的额头和眼睛,但裸露出来的淡粉色的唇却若有似无地勾着一抹危险的笑意,令人不寒而栗。 这少年,赫然是在赛马中赢了他的向暮! 林潇握拳,“你们使计!” 向暮手中的伞抬起,“你这是输不起么?还要再比一场?” 林潇微怔,锋利的眼扫过四周,传来众人压低的议论声。 “看样子他真的输不起。” “嗐,估计跟薛小安他们一样,靠钱买进来的。” “愿赌不服输非君子也。” 林潇虽然在骊山书院的风评不太好,但至少还是个敢作敢当的人。 这位新学子向暮一肚子坏水,好汉不吃眼前亏,当下他也不想惹一身骚。 转过头恶狠狠地盯了一眼向暮,咬牙,“大哥。” 说完便气呼呼地拂袖而去。 逼走了林潇,向暮这才将视线转向李锦。 此时的李锦已经瘫坐在地上,看起来虚弱无力甚是可怜。 向暮走到李锦跟前,用伞挡住照在李锦身上的阳光。 不停喘着粗气的李锦这才视线清晰了几分,饱满额头上的细汗裹挟着泥土,他如蝴蝶羽翼般的睫羽轻微颤动,一双清澈的眼望着向暮。 不可置信又强做镇定,“是你。” 向暮微笑,伸出手去拉他。 但李锦却拂开了她的手,冷声道,“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他自顾自地站起身,然而还未来得及恢复的身体又让他险些跌倒。 向暮当机立断,强行拉过他的胳膊架在自己的后脖颈上,肃然道,“本少爷可没那么好的耐心,你要是再不知好歹的拒绝,我不见意将你丢在此地晒成人干。” 李锦皱眉,这位同窗说话可真是不好听。 但她的所作所为,又难免让他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虽然李锦身体仍是僵硬且排斥的,但是却没有像之前那般推开向暮,而是沉默着任由向暮架着自己走。 其他围观着看好戏的学子们也让开一条道,看着这个瘦弱的少年一手打着伞一手半架着李锦离开。 角落里的旁观者公子彦看着这一幕静默不语。 向暮和李锦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远离了人群。 “你为什么要帮我?”快到自己住处时,一路无话的李锦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向暮随意的回答,“想帮就帮咯,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李锦扭头看了一眼向暮,少年五官精致吸引人,比一般人更显苍白的脸上却有着仿佛千年高僧都渡不了的浓烈戾气,怎么看都不像乱发慈悲的好人。 “骗人。”李锦语气平静。 这下轮到向暮疑惑了,“我帮你你还不乐意了?” “你眼中只有算计,并没有想帮我的真诚。”李锦坦言。 向暮被这人说得心虚了。 确实,她此次救下李锦是权衡再三的。 这本书里处境最危险的其实是自己和大炮灰老爹,至于男主李锦,他的危机不过是暂时的。 原着里,女主叶冰岚也是在男主病发时帮了他,因此两人才得以展开后面种种剧情。 现在剧情被自己改变,叶冰岚没有来到骊州,自然也不会遇到男主李锦。 而向暮刚好需要利用男主病情的这部分剧情做文章,跟男主拉近距离。 是以在前院时向暮看见李锦在阳光下发病并没有立即上去帮助,而是冷眼旁观了许久,久到李锦快撑不住了她才出手。 掌握帮助人的时机很重要,向暮自以为自己出现的时机正好,却不曾想,男主是个察言观色的人精。 “算计?你有什么让我算计的?”向暮嘴硬。 李锦诚实道,“我亦不知。” 向暮扭过头,一双清澈的眼看着他,“本少爷这满眼的真诚你真是一点儿也没瞧见?” 她凑得离李锦极近,“看不见你仔细看,别把人家的好心当作驴肝肺。” 话糙理不糙,李锦盯着她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竟莫名害臊起来,转过了头,“不管怎么样,今天的事,谢了。” 住处已到。 李锦丢开向暮,慌忙地推门进去就赶向暮离开,“我需要休息了。” 好不容易得来的接近男主的机会,向暮自然不愿意放过,后脚就跟着李锦进屋。 “你干什么?”李锦提防地看着她。 向暮笑,“我要让你看到我的真诚。” 李锦也笑,不过他的笑带着嘲讽,“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真诚。” 说着背过身,开始宽衣解带。 第20章 误会解除 向暮厚脸皮地坐到床边上,脸不红心不跳地打量李锦。 不一会儿功夫李锦除去自己的上衣,向暮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后颈处被阳光灼热过的那一片红疹。 也许是那些疹子太痒了,让李锦没有心思再将注意力放到向暮身上。 他自顾自地取来了毛巾沾了凉水擦拭身体,然后取了一盒药膏给自己涂抹,但是后颈下面那一片红疹始终涂抹不到。 向暮意识到自己表现的时刻到了。 几步上前抢过李锦手里的药膏,手指捻起一块膏体就往李锦后背那片红疹处戳啊戳。 李锦起先还以为这位新学子又吃错了药大发善心。 后来才发现原来这货压根儿就没有心。 那消瘦的指尖跟钉锥一样的钻在他的皮肉上,原本只有奇痒的那一片皮肉现在还加上了剧痛。 李锦的脸霎时痛得惨白,但性子一向极为隐忍的他忍着没有惨叫出声。 向暮见李锦僵着身子没有排斥,还以为自己的贴心初见成效,得意不已。 然,房门突然砰的被推开。 公子彦站在门口抱着胳膊饶有意味地看着屋里这暧昧的一幕。 哇哦,色胚世子竟然转移目标了。 向暮多少有些嫌弃这位无关紧要的小炮灰没事过来搅乱剧情,皱眉,“你怎么来了?” 公子彦戏谑道,“确实,我来得不是时候。” “知道不是时候你还来?”向暮不耐烦。 李锦则莫名其妙的觉察出这两人对话里似乎夹杂了些……不正经的味道。 他取了衣服开始穿,“都是男子,帮忙上个药没什么吧?” 向暮一怔,这才记起,自己貌似大概好像也许……不是男子。 但向暮这一刹那间心虚的表情落在公子彦眼里就别有一番味道了,他挑了挑眉,“没什么问题,那本公子就不继续打扰你们的二人时光了。” 李锦皱眉。 向暮被公子彦搞的心虚不已,忙将药膏丢给李锦,“你休息吧,我也要走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跟着公子彦一道离开。 一路上公子彦显得少有的心情好。 向暮觉得奇怪,但也没细问,毕竟这位纸片人炮灰的情绪如何跟自己无甚关系。 可是待到晚上回屋睡觉时,向暮就感受到了公子彦好心情带来的影响。 因为这片漂亮的纸片人竟然躺到了她床上! “你不会是要和我同床共枕吧?”向暮抱着枕头,盯着床榻上整理床铺的公子彦。 公子彦挑眉,“同床共枕?别说得那么难听,这也是我的床。” 向暮将枕头往床上一丢,“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太阳不管从哪个方向出来,我都得睡我自己的床。”说着少年好心情的在床榻上躺好,怡然自得的样子。 向暮皱了皱眉,虽然十分嫌弃跟这位同床共枕,但也不甘心从此把床铺让了出去,于是脱了鞋子跳到床上,背对着公子彦开始挤,“那边去一点,我这里没位置了。” 没位置当然是不可能的事,要知道这是一张三人床,睡两个人怎么着都绰绰有余。 公子彦也不甘落后,开始跟向暮对挤。 但是他心情实在是不错,是以最后向暮将他挤到了床边上,他也没有埋怨。 因为今天,他发现了一些惊天大秘密! 一、黑心世子也许不是断袖。 虽然自己被她调戏过吓得不轻,但事实上跟黑心世子居住的这么些天以来,她除了最先开始时吓唬自己,后面对自己都表现得兴趣缺缺。 二、黑心世子哪怕是断袖,但她的目标绝对不是自己,而是性子清冷的李锦。 这一发现就是他今天下午看到向暮给裸着上半身李锦涂药时猜到的,不然无法解释黑心肠的世子竟然大发慈悲救人这件事…… 所以,公子彦释然了。 既然黑心世子对自己不存在那些乱七八糟的情愫,他何必要继续委屈自己打地铺呢? 从此往后,公子彦便过上了每晚跟向暮挤床的生涯。 * 之后一连几日,薛小安三人破天荒的没来骚扰向暮。 而骊山书院对于怪物风波的闹剧也越演越烈。 许是怕怪物病传染的缘故,大家开始疏远李锦。 当然了,疏远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少人借此事得寸进尺。 时不时就向他丢几颗石头或是趁他路过之时伸脚将其绊倒,诸如此类的阴招层出不穷。 这里面除了惧怕怪病外,还有一种嫉妒及恃强凌弱排除异己的心理作怪。 一个州府的解元,本是众人羡慕巴结的对象,但此对象却性格孤高遗世独立,偏偏还身有怪病特好欺负。 好吧,你比我优秀又不与我为伍我就欺负死你。 所以短短几天,向暮每每见到李锦时他都狼狈不堪、脸有淤青,但他偏偏不言不语不反抗也不寻求任何人的帮助。 李锦对待向暮依然冷淡得仿佛陌生人。 向暮觉得,自己又该出手做些什么了。 于是来到顾绾的院子,远远就听见顾绾姑娘院里有人在交谈。 “你打算在这里住多久,不回自己宿舍休息了?” “我伤还没好,等完全好了再回去。” “你是不想面对锦风吧?” “我会怕他?” “你不怕他,但怕他的怪物病传染给你。” 这两道声音都很年轻,其中一道向暮熟悉,是来自林潇的,另一道她却完全不知是谁。 正思量时,向暮身后传来顾绾清冷的声音,“李锦的病症不传染。” 向暮扭过头,刚准备逃离,顾绾已经先一步将门推开。 屋子里,两个俊朗的少年同时望过来,目光扫过顾绾最后均停在了向暮身上。 向暮只好微笑,“小弟,别来无恙啊。” 此话一出,林潇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立马黑了。 林潇旁侧那位清隽且风流倜傥的少年却是手中折扇一挥,饶有意味地看着向暮笑道,“原来,你就是新学子向暮,久仰。” 林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向暮跟着顾绾一道进来,望着手拿折扇的少年,“你是?” 少年抱拳,“在下公孙陌,今年乡试刚中的举人,也是与林潇少爷住同一屋的舍友。” 公孙陌接着戏谑道,“我家中有事今日才回书院,之前听说林潇被人欺负了,心里还在想,究竟是谁如此大胆敢欺负林潇,今日一见,发现暮子少爷果然不同凡响。” 向暮笑,“欺负林潇倒是不敢,我只是自保而已。” 林潇打断他们,“就她个瘦猴也能欺负得了我?” 公孙陌莞尔,打趣道,“林潇少爷,按规定你得喊暮子少爷一声大哥。” “呸。”林潇不悦。 “咱们既然敢赌,那么既赢得起也输得起。”公孙陌提醒林潇。 林潇这才不耐地看了眼向暮,闷声道,“大哥。” 第21章 世子威猛 说完,又羞耻地扭过头不再去看向暮,逗得公孙陌哈哈大笑。 顾绾在一侧插话,“林潇少爷的伤已经好了,既然你大哥来接了,就跟着回去吧。” 林潇闻言,不由得又涌上几分恼怒。 向暮却是不紧不慢地上前对着顾绾施了一礼,“顾姐姐误会了,暮子来并不是接小弟回家的,而是有事相求。” 林潇神色晦暗不明,公孙陌看好戏的收了折扇,而顾绾却是静默不语等着向暮的后话。 向暮微笑,“书院学子们对于锦风病情不太了解,最近大家都在孤立他,所以今日我来是恳请顾姐姐能出面给众学子们普及一下锦风病情的相关知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听向暮竟是为了李锦的事来找顾绾,林潇和公孙陌神色不免都染上几分怪异。 顾绾面无表情地将背篓里的药材放到案几上,事不关己道,“锦风少爷不是一直在被人孤立吗?” 向暮皱眉。 公孙陌看了眼林潇,不动声色的捂脸。 呃……孤立李锦这里面很大一部分是出自林潇的手笔。 “所以顾姐姐……去还是……” “不去。”向暮话还没问完,顾绾就一口回绝,“我可没那闲心。” 然后不由分说地将几人赶了出去。 向暮无语半响,转了身跟林潇和公孙陌道别,“公孙少爷、小弟,无事咱们就此别过……” 话音未落,向暮只觉腰间一紧,一阵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林潇抵在了树杆上。 向暮忙护胸,生怕被歹人碰到了自己的小馒头。 林潇危险地贴近向暮,警告,“你以为上次赛马我不知道是你暗中做了把戏?叫你一声大哥只是表明我林潇是条愿赌服输的汉子,你还真当是自己了不起了?” 原来如此,向暮了然,“兵不厌诈,输了就是输了,况且在比赛开始之前本少爷还曾提醒过你,让你慢一点。” 林潇眼眸幽深,似在回忆。 向暮接着道,“本少爷现在可以好心再提醒你一下,立刻、马上后退一步,不然将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林潇冷笑,“就你?竟妄图威胁我?” 向暮饶有意味地挑眉,两人僵持着没动。 在一侧沉思的公孙陌突然大叫,“小心!” 然,已是晚了一步,林潇的脑袋已被某物砸中! 向暮被逗得咯咯直笑,砸中林潇的并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而是树上结的一枚烂果子,腐烂的果子从树上掉落到林潇的脑袋上,泥水一样恶臭的果肉立刻溅了林潇一头…… 林潇丢开了向暮,用手擦拭自己头上的果肉,怒不可遏,“又是你!动了什么手脚!” 向暮幸灾乐祸,“这可不关我的事,这果子要掉下来之前我就提醒你了,你自己不听能怪谁。” 然后指了指头顶那一树的果子,“树上这么多果子,有一个两个成熟的掉落不是很正常吗?你要怪的是你自己没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没能及时发现那枚要掉下来的果子并躲开。” “怎么能责怪提醒你的好心人呢?” 林潇被向暮说得一愣一愣的,竟半天没有想出来反驳的语言,反倒是一侧的公孙陌对向暮施了一礼,“感谢暮子少爷的提醒。” 向暮佛了佛衣袖,“助人为乐一向是本公子的美德,不谢。” 接着傲娇地转身离开。 “奸诈!”林潇气急了,望着向暮远去的背影低骂了一声。 公孙陌则摇着折扇,“这个向暮可不简单。” 说着转向林潇,“公子切记,此人只可与之为友不可与之为敌。” * 另一边向暮在告别了林潇一行后仍没有放弃寻找帮助李锦的法子。 实在是李锦性子太过高冷,想接近他太难,是以这次他陷入危机,将是自己最好攻略男主的时机。 当前书院最有权威的医者非顾绾姑娘莫属,她要是能出面解释李锦的病情,李锦在书院艰难的情况自然能够迎刃而解。 可是顾绾却不愿意干这么一件对她而言并不耗时的小事。 像顾绾这么高冷的医者上次为什么会答应夜晚照顾自己呢…… 这样想着,向暮的目光落到了正宽衣解带准备睡觉的公子彦身上。 公子彦好看的眼与向暮四目相对,经不住眸色一沉。 问,“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很快,打着哈欠的公子彦就被向暮拖到了顾绾屋子前。 大半夜被人吵醒顾绾原本不悦,但打开门见竟是公子彦站在自己屋子前忽地就有些无措。 “子彦,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公子彦不动声色地瞅了眼躲在阴影处的向暮,道,“子彦深夜打扰,是受舍友暮子所托,想请顾姑娘帮一件事。” “澄清锦风少爷的病情。”顾绾肯定道。 公子彦淡笑,“实在是暮子与锦风同窗之谊甚深。” “你深夜为暮子少爷来此,你与暮子少爷的同窗之谊也深。”顾绾感叹。 公子彦施礼,“叨扰顾姑娘了。” 顾绾笑,“事情交给我,你就回去休息吧。” 见顾绾关了门,公子彦这才来到向暮跟前,跟向暮一起回家。 向暮上下打量公子彦,“子彦,没想到你还是有点用处的。” 公子彦瞅她,“本公子又不是纸片人,如何能没有用处。” 向暮被他说得呆了呆。 妈呀,纸片人不觉得自己是纸片人。 公子彦很快又提醒,“你答应我了的,从今晚开始不许再挤我睡床边,床要分我一半。” 这可是他答应帮向暮的前提条件。 其实他身高比向暮高,力气也比向暮大,完全可以强行抢床,但没办法他知道向暮黑心世子爷的真实身份,要是真这么做就是对这位世子爷大不敬。 那可是会被奸佞父子找理由杀头的! 为了接近世子爷获取世子爷的信任,他只能选择忍辱负重苟且偷生。 公子彦以为,今夜开始他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个安稳觉了。 然而翌日早上起床便发现,睡在他一侧的黑心世子爷竟如同八爪鱼一般缠着他,更可恨的是…… 世子爷一只手又探进了他的衣襟里!!! 第22章 书院放假 公子彦冷着脸探入自己的衣襟将向暮的手提了出来。 抓着这只纤细的咸猪手,他竟有瞬间的冲动,想将这只不规矩的手掰断! 咬紧下牙槽,公子彦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关键时刻,睡梦中的向暮睁开了眼,看见自己雪白的手腕被公子彦握于掌中,忽地发出了一声尖叫,“你在干什么!” 公子彦一惊,松了手,与此同时向暮快速坐起身一巴掌就向公子彦甩来。 公子彦扭头堪堪躲过向暮的巴掌,再去看向暮时就见向暮从床上爬起穿衣,一边穿衣还在一边怒骂,“你个色胚!竟敢趁本世子睡觉非礼本世子!” “看本世子以后摁不死你!” 公子彦哭笑不得,“都是男子,抓个手就是非礼了?你果然是个断袖。” 向暮心里咯噔一下,她大部时候是忘记自己女儿身的,但是某个瞬间比如刚刚被公子彦抓着手腕,她会突然有女子的反应。 这样其实是不对的,反而更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想在男人圈里扮演好男人,她自己就得先骗过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怎么,你如此希望本少爷是个断袖啊?”向暮挑眉望向公子彦,主动靠近,“安的什么心?” 黑心世子的姿态莫名有些暧昧。 公子彦平静的脸出现了一丝裂痕,暗自离这位已经弯到理不直的世子爷远了些,“子彦只是觉得,男子间一些并不过分的触碰不伤大雅。” 这样说着又情不自禁皱眉。 不对呀,明明是黑心世子睡觉的时候把手伸到他衣服里面去了,怎么现在变成自己在拼命解释一切了呢? 色胚又不是他! 麻蛋。 然而向暮已穿好衣物,一副不再计较的大度模样,“这次本世子就不跟你计较了,再有下次,杀无赦。” 看着世子爷理直气壮地阔步离开,公子彦捂胸。 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任务实在太过艰巨,跟这样无耻无下限的人呆在一起,还不如一刀嘎了她来得痛快! * 一大早,骊山书院就闹得沸沸扬扬。 原因无他,是书院里的医女顾绾姑娘过来给学子们普及医学知识了。 告诉大伙儿李锦的病症虽然奇怪也几乎不可能医治得好,但是痛苦的只是他自己,并不会传染给其他人。 学子们听完议论纷纷。 顾绾不理会周遭的声音,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一转身就见李锦撑着伞站在她身后。 顾绾看着这个俊冷的少年沉默不语。 李锦恭敬地对她施礼,“感谢顾姑娘出手相助。” 顾绾冷淡道,“不必谢我,是暮子少爷请我来的。” “暮子……”李锦眸色幽深,喃喃自语。 “是啊,第一次没请动我,后来又发动子彦少爷来请,我这才过来澄清你的病情。”说完,顾绾便背着医箱离开。 李锦听完久久愣在原地。 暮子,她为什么要如此帮助自己呢? * 此时的暮子少爷正在屋内收拾东西。 骊山书院每月有两日的假期,而今天正是满书院学子都期待的放假时刻。 是以向暮在今天的课程一结束就回到房子里收拾包袱了。 公子彦走了过来,看到收拾东西的向暮,道,“顾姑娘已经去澄清了李锦的病情,你的目的达到了,李锦又欠了你一份人情。” 向暮笑道,“可不是,本世子也欠了你一份人情。” 公子彦一怔,呢喃,“谁稀罕你的人情……” 向暮已经将行李打包好,对公子彦扬眉,“今天就要放假了,你东西收拾好了?” 公子彦傲娇道,“本公子孑然一身,不需要这些凡夫俗物来拖累。” 说完便转了身离开,果真是一件东西都没带。 等向暮收拾好东西来到书院门口时,门口已经停了不少的马车、牛车。其中一部分马车、牛车已经拉着他们的主人离开。 向暮找到了不二的马车正要上去,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诶诶诶,暮子少爷等等我们!等等我们!” 向暮回头去看,发现竟然是好久不见的薛小安一行。 “哎哟,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向暮调侃。 薛小安和李川肴没好意思回话,还是谭继一如既往的脸皮厚。 笑眯眯的回答向暮,“我们之前也是怕被李锦的怪物病传染,才疏远了你,这不,现在来继续咱的同窗之谊来了么!” 说着几人就往向暮的马车上挤。 不二高大的身躯拦在马车门口,向暮挑眉,“你们的车呢?” 薛小安瞅了眼不远处的两辆豪华马车,目光与那两辆马车的仆人相遇,仆人们立马上来施礼。 一个对着薛小安,另一个对着李川肴,但是说出的话却是大同小异。 “少爷,我们奉老爷之命接您回家温故功课!” “少爷,我奉太爷之命将你送到周夫子家补习功课。” 薛小安和李川肴跟见了鬼似的一把钻入向暮的马车里,“我们跟同窗有约,今夜不回府上了,你们自己回去禀告吧。” 向暮了然,这就是古代版的学习内卷啊。 奈何薛小安和李川肴虽然出身富贵,却是两个胸无大志的公子哥。 谭继爬上马车后不二便挥动马鞭,驾驶马车驶离,也不再理会后面那两队薛家仆人和李家仆人。 坐在车厢内,向暮询问,“今夜不回府上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赖在我家不成?” 薛小安一行皆谄笑着看着她。 谭继伸出两根手指头,“也可以住老夫家里,只收你们每人二两白银。” “我呸。”李川肴不服气,“就你那家徒四壁的房子,谁爱住谁住!” “还真当我们是冤大头了,坑了三次就算了,竟妄图坑第四次,你老头儿的良心不会痛吗!”薛小安怒骂。 听着几人的发言,向暮当即叫停马车,“你们给我下去!” 妈呀!姓薛的和姓李的看不上姓谭的,现在要赖上自己了! 想都别想! 车内几人没动,不二却是个做事麻利的,既然世子有吩咐,他当即将李川肴和薛小安一边一个夹在自己的胳膊窝丢出去。 最后剩下的谭继见不二丢完了两个年轻的又来丢自己,忙摆手,“老夫自己下!老夫自己下!” 刚从马车上跳下,视野里映入一双虽然破旧却洗得干净的鞋履。 谭继内心狂喜。 他老头子最会的就是道德绑架了! 两眼一翻,口吐白沫,整个人就向那鞋履的主人倒去。 “青天白日,老夫如此高龄却遭同窗霸凌……” 清隽的少年挽着孤苦无依的老头子,疑惑的目光朝向暮望来。 四目相对的一刻,向暮率先微笑。 “锦风。” 第23章 闲逛青楼 向暮委实没有想到,马车走在半路会遇到背着行囊步行回家的李锦。 要知道骊山山路难行,光靠两条腿下山至少得走到天黑。 而李锦除了背着厚重的行囊外,还得时时撑着一把伞。 换下了院服的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常服,虽然步行得大汗淋漓,却依然书卷气不减。 “暮子……你们这是?” 李锦少见的没有转身离开,看着装死躺在地上的谢小安两人还有倒在自己怀中的谭继,竟多管闲事了起来。 向暮笑,“没事,本少爷只是想赶走几个白嫖党。” “白嫖?”这个词在李锦听来不太文雅,“他们三个不是你的好友吗?” 向暮捂胸,谁想跟他们三个蛇鼠一窝啊喂! 遂只好转移话题,“下山的路还有很长一段,锦风要不上来跟我一同回去?” 李锦怔了一瞬,就在向暮以为这人要如往常一样拒绝时,他竟同意了! “好。”李锦说着就上了车。 跟着李锦麻溜上车的还有谭继三人。 五人就这样同坐了一辆马车,肩并着肩。 “放心吧,一会儿回了骊州城我们不会赖着你的。”薛小安对向暮道。 谭继插话,“想赖着老夫你们就得交钱。” “谁赖你呢?就不能拿镜子照照吗?”李川肴冷哼,提议道,“这样,到了城里今晚我请你们去怡香院过夜。” 谭继和薛小安当即眼睛一亮。 向暮不动声色的扫了眼李锦,发现他秀眉微蹙,为了证明自己跟这仨货不是一路人,向暮当即转过头怒喝李川肴: “读书人乃君子也,怎么能去那种三教九流之地?” 李川肴却是不懂向暮心里那点小九九,“你赌坊都开了,妓院怎么就逛不得?” 向暮对他使眼色,“我什么时候开赌坊了。” 她觉得自己在李锦面前应该保持一个好的人设。 偏偏这仨货就是专职来坑她的,见向暮不记得开赌坊的事薛小安凑过来提醒,“暮子你忘了吗?上次你使阴谋诡计小胜林潇之时,胜之不武就算了,还借用赌坊之名把书院学子们的钱骗走不少。” 谭继在一旁拍马屁,“老夫这辈子什么人没见过,如此阴险狡诈之徒也就暮子少爷一个。” “何止呢,还吐假血整得校霸林潇都蔫了。”李川肴补充。 向暮对他们使眼色都要使得眼皮抽筋了。 谭继还一个劲儿的在那儿嚷嚷,“看看,一听去妓院把你高兴的,眼睫毛眨掉了三根!” “不对,是四根。”薛小安纠正。 向暮内心奔腾而过一万头草泥马,看了眼旁侧的李锦,再也忍不住了,阴沉着脸命令,“都给我闭嘴!” 被向暮这股子戾气感染,车厢陡然安静。 不二停了马车,把头探进来恶狠狠道,“不二领命,是要将这几人扒舌还是削唇?” 向暮:…… * 接下来车厢彻底安静没有人敢再说话。 马车到了骊州城内,不二将车帘拉开,几人相继下了车,薛小安才小声询问向暮,“扒舌和削唇是认真的吗?” 李川肴提醒,“动用私刑是犯法的。” 向暮这才勾了勾唇,“都是开玩笑的,你们还当真了不成。” 吓得抖了一路的谭继露出释然的笑,“暮子少爷,以后这玩笑可开不得,你不知道你生气的样子有多可怕。” “对对对。”薛小安附和,“就跟京城里那位和你同名同姓的世子似的。” “你又没见过那位世子爷。”李川肴揶揄。 薛小安理直气壮,“传言那位世子爷杀人如麻,面如蛤蟆、鼻如葱头、目露凶光,我虽没见过其本人但是能想象得出来……” 又瞅见一旁冷着脸的向暮,忙笑道,“当然了,并不是说暮子你,咱们暮子少爷至少不丑,只是金絮在外败絮其中而已。” 这话委实说得向暮想撸袖子干架。 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李川肴打断还想继续长篇大论的薛小安,“走吧,本少爷请你们逛怡香院。” 一直存在感不强的李锦对向暮施礼,“锦风便不打扰三位了。” 谭继三人连连摆手,“你走吧走吧。” 不是一路人不进一道门。 可向暮却拉住了他,“锦风,不若我们一起去怡香院长长见识?” “锦风家中还有事,就不去……”李锦本要拒绝,但向暮不由分说拉着他就走。 因为突然意识到带男主逛青楼实则是件对自己有利的事。 她博取男主的好感度只是目标之一,还有其他重要事项也要一同进行。 那就是瓦解男主考科举的意志。 向暮不信,在美人、名利、地位、财富等等一系列诱惑下,男主还能守得住本心? 五个少年就这样踏入了怡香院。 李川肴显然是怡香院的常客,大手一挥就叫了怡香院里几个妖艳的姑娘进来。 姑娘们在少年面前扭动腰肢跳着舞,而少年们时而观看舞蹈调笑时而举着酒杯低声交谈。 李锦坐在最边上,向暮则挨着李锦与谭继老爷子坐。 “锦风,你今日为什么会答应坐我的马车?”向暮直言道,“并且还跟着我来了怡香院,这可不像你会做的事。” 李锦虽然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但是神色依旧是镇定的,没有一丝一毫胆怯或是别的什么情绪,此时听到向暮提问,偏过头来看她。 灯火辉煌里的向暮,模样看起来竟比这里的姑娘们还要娇俏几分。 他收了目光,淡声道,“实不相瞒,锦风只是想跟暮子少爷道声谢。” “你说的是顾姑娘帮你澄清病情的事?”向暮笑,“锦风不用谢,暮子倾力相帮也是敬仰锦风的才华,想跟锦风交个朋友。” “才华?”李锦看她。 向暮眨了眨眼,“骊州的解元,有的是人想结交。” 两人正交谈着,前面姑娘们的舞蹈完毕,纷纷走了过来,在四个少年一个大爷身边各座了一位。 一位姑娘妖娆的身姿贴向李锦,李锦无措地离远了些。 靠着向暮的姑娘举起酒杯给向暮喂酒,向暮却是风流倜傥地饮了一口。 不远处坐着的薛小安笑道,“暮子,看你这模样原来是这种地方的常客啊。” 谭继捂嘴笑,“我就说你小子,定是吃喝嫖赌样样在行的。” 对于这仨坑货,向暮已经放弃抵抗,“过奖过奖,彼此彼此。” 唯有李锦正襟危坐,用眼神示意着旁边的姑娘跟自己保持距离。 向暮挑眉,“锦风可是不喜欢?” 李锦没答话,旁侧伺候李锦的姑娘不乐意了,凑了过去就准备贴着李锦来一段惑人的舞姿。 第24章 一鸣惊人 向暮勾了勾那姑娘的下巴帮李锦解围,“姐姐最美了,他不要你本公子要。” 李锦面色微白,薛小安和李川肴敲着桌子,“暮子你胃口也太大了吧?一个人霸占俩?” 这时楼下大厅传来老鸨的吆喝声,“我们的花魁香香姑娘就要出场了,老规矩,想今夜拥有香香姑娘的公子们必须作情诗一首,谁的情诗最好,今夜谁就能抱得花魁归!” 外面霎时喧闹起来,各个客房的公子哥们纷纷亮牌。 向暮凑到李锦耳边,“我们也来凑凑热闹,看看这位花魁姑娘究竟有多美吧。” 一般的庸脂俗粉男主肯定是看不上的,要知道男主李锦可是洁身自好最后将清白留给了女主叶冰岚,所以给男主挑美人这伙计,还得向女主叶冰岚靠齐。 这位花魁是个爱诗的,跟才女叶冰岚一样都沾了点文艺范儿。 向暮这厢正思索着,那厢李川肴已经爬起了身敲响了包厢门侧的铜锣。 屋外立刻响起了小二的吆喝声,“5号房公子亮牌!” 向暮饶有意味地望向李川肴,“看样子想看花魁姑娘的可不止我一人。” 李川肴仰头,“那是!” 薛小安和谭继开始哄笑,“花魁姑娘不是那么容易看的,要作诗的!川肴少爷和暮子少爷可会作诗?” 向暮拍了拍一侧的李锦,“不怕,我们有骊州解元。” 李锦却摇头,“这诗我不作。” 读书人在妓院作上不得台面的情诗,多少有些有辱斯文。 但其他各个包厢的公子哥们都已陆续有诗作传出,逗得外边的宾客们有的嬉笑有的拍手称好,好不热闹。 向暮这边也有小二来催了,“五号房的公子们,可有佳作?” 薛小安推搡着李川肴,“你这个披着举人皮的,去作一首啊!” 谭继笑眯眯地饮着酒,“就说读书这事不能作弊,关键时刻是骡子是马立马现行。” 薛小安调笑,“你也是举人,那你去作一首?” 谭继正色道,“老夫这么大把年纪了,哪还能作的出情诗啊?还是得将机会留给你们这群风华正茂的少年郎。” 薛小安翻白眼。 李川肴却是在一旁涨红了脸,抓耳挠腮了许久也没憋出半个字来。 薛小安对李锦使眼色,“解元,该你表现的时刻到了。” 李锦镇定自若的饮着酒,“不作。” 李川肴怒了,“你是作不出来吧?这骊山书院还真是卧虎藏龙,全是些靠歪门邪道进来的主。” 此话一出,薛小安和向暮均是一僵,反驳,“你自己不也是靠歪门邪道进来的吗?” 这时屋外的小二声音传来,“就剩下五号房的公子们没诗作出来了,你们有诗吗?没诗的话就只能过了。” 包厢里的几位姑娘们都情不自禁对这几个少年露出鄙夷。 李锦却是仿若置身事外稳如泰山。 李川肴急得满面涨红,向暮只好叹了口气,站起身。 “我,有诗。”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向暮身上,屋外的小二听了忙将向暮引了出去。 站在二楼镂空设计的栏杆处,向暮可以清晰的看到一楼大厅里戴着薄纱坐如春风的花魁姑娘倩影。 感受到那姑娘透过薄纱望来的目光,向暮微微颔首。 屋内的李川肴一行也跟着走了出来。 薛小安挤到向暮一侧,压低声音,“你行不行啊?不行别逞强啊,这么多人丢人现眼可不好……” 向暮却是一扬长袖,清朗的声音如山中灵泉潺潺流出。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原本还窃窃私语的大厅陡然安静。 众人均望向二楼露台处消瘦挺拔的少年,只见那少年脚步微动,似沉入诗词的魅力之中。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薛小安三人原本担惊受怕的神色渐渐平静,目光变幻均转为了震惊。 就连呆在包厢独自饮酒的李锦也不由自主走了出来,望向沉浸在诗词世界里的向暮。 那少年不知为何,让人觉得,光芒万丈。 不知是谁,配合着少年的声音弹起了琴,琴声与作诗声缠绕在一起,竟谱写出了这世上最美丽的乐曲。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琴音纠缠着少年的声音,时而豪情万丈、时而细雨绵长、时而缠绵悱恻、时而魂消肠断。 众人皆沉醉在这一番浓情蜜意中仿佛重温一场少年情爱而不可自拔,吟诗的少年却是一个转身,猝然间跟身后神色复杂的李锦四目相对。 向暮微微一笑,如千万花开美不胜收。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直到整首诗词全部诵完,所有人在怔愣许久后,大厅里才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好诗!好诗!好诗啊!” 隔壁包厢门突然打开,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走出对向暮施了一礼。 向暮眼皮一跳,此人竟是公孙陌! 公孙陌走出来不久后林潇也跟着出来了,见了向暮依旧是冷着一张脸。 “好诗。”公孙陌欣赏地看着向暮,“子陌不知,暮子少爷声音竟是如此动听。” 向暮颔首,“一般而已,刚刚帮忙弹琴的可是子陌少爷?” 公孙陌还未答话,林潇率先不耐地哼了声,“不然你以为还能有谁?” 一侧的小二从诗中的意境抽身而出,在一侧提醒向暮,“这位小公子,你不是说你有诗吗?你倒是快作诗啊!” 向暮怪异地看着小二,“我不是作了吗?” 小二好脾气的解释,“我们怡香院的规矩是作自己的诗,您……” 顿了顿继续道,“您作司马相如先生的《凤求凰》是何意?” 向暮怔住了。 谭继提醒她,“暮子少爷是不知道怡香院的规矩吧?” 谢小安捂脸,“说了要你不会作诗就别逞强啊!” 向暮脚下一个踉跄,转眸望向李锦,李锦脸上怪异的神情散去,咳了咳,“但是暮子少爷这首《凤求凰》朗诵得很好听。” 向暮僵硬着脸问坑人三人组,“知道我朗诵的是《凤求凰》,你们刚刚干嘛一副好似没有听过的震惊表情?” “我们当然震惊了!谁他妈知道你光天化日之下明晃晃的抄袭,还一个字都不待改的。”薛小安答。 向暮又指着公孙陌,“那你还给我弹琴?” 公孙陌彬彬有礼的扇着折扇,“子陌刚刚说了,暮子少爷的声音十分动听,见宾客们都被暮子少爷的声音迷住了,子陌便顺势弹了一曲助兴。” 向暮捂胸,终于懂了朗诵诗歌之时,一个转身为什么会看到李锦脸上神色复杂…… 原来哪怕是穿越到了书里,该原创的东西还是得原创,抄袭是没有活路的! 天啊!让她自宫吧! 第25章 主角待遇 花魁姑娘最后还是属于五号包厢。 因为向暮只朗诵了司马相如先生的《凤求凰》却作不出新的诗作闹出了点小乱子,李锦为了解围出去随口作了首情诗,成功拿了魁首。 而李锦随意作的诗竟是大名鼎鼎的《关雎》,可笑的是满座竟没有一个人听过…… 此时林潇和公孙陌也都来了五号包厢,公孙陌还数次对李锦作的《关雎》赞不绝口。 向暮无语望天。 “锦风兄这首《关雎》可与当今才女墨岚姑娘一较高下。”公孙陌笑道。 向暮眼皮一动,墨岚?那不是女主叶冰岚给自己取的化名吗? 遂打听道,“子陌少爷可知墨岚姑娘作的何诗?” 公孙陌想了想,沉醉道,“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停。”向暮揉着眉心,那不是李清照的《一剪梅》吗?! 个奶奶的。 敢情这本书里炮灰借鉴古诗就是抄袭,主角借鉴就是原创了? 乱七八糟没品无下限的烂书果然不能乱穿! 一向不苟言笑的李锦也在提到墨岚时流露出了一丝向往,“只是不知道这位墨岚姑娘是何许人也,若能有幸一见,锦风自当相交。” “是啊。”就连对诗词不通的林潇都淡淡叹息了一声。 向暮环顾四周,发现跟自己关系好的三人全是这本书里未来的炮灰,而另外跟自己不对付的全是未来女主叶冰岚的追随者,不禁抖了抖。 好在花魁姑娘的一曲琵琶终于弹完了,这时抱着琵琶来到几人跟前,“几位公子们……” 顿了顿,看了眼胡子花白的谭继,“大爷们,你们还有想听的曲目吗?” 老实说,这位花魁香香姑娘的外貌确实好看,一点儿也没比叶冰岚的差。 向暮当即抬手,“没有了,香香姑娘过来跟我们喝几杯吧。” 香香纤纤玉手给几个少年及一位大爷倒了酒,向暮跟她碰完杯后道,“今日作诗魁首乃锦风少爷,香香姑娘可要好好招待。” 其实私底下是希望这位香香姑娘去勾搭男主李锦。 香香是识趣的,执着酒杯朝李锦走去,而李锦许是因为对这位爱好诗词的花魁怜惜的缘故,也并未像之前那样拒之千里,见香香朝自己走来,也执起了酒杯。 但变故就在瞬间发生。 香香走到一半,突然迎面就被人扇了一巴掌! 那力道极大,一下将弱不禁风的花魁扇到摔在了地上。 众人都惊讶地起身,不可置信地望向扇花魁的人——李川肴。 “你干什么?”林潇冷声问道。 李川肴只轻蔑地望着下方无措的香香姑娘,“风尘妓女而已,竟妄图勾引我爹,臭婊子,看本少爷今天打不死你!” 说着就又要上前踢打香香,香香吓得尖叫,而薛小安和谭继也当即冲出拉着失了控的李川肴。 李川肴继续挣扎着怒骂,“就是因为你勾引我爹!害得我娘伤心失望到自缢了!我李川肴绝对不会让你们这对姐弟好过!” 五号包厢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小二,见自家花魁被人殴打,怡香院的小二忙大声呼救,“妈妈不好了!有人闹事!” 没一会儿怡香院的护卫们倾巢而出。 向暮看着李川肴失控的神色忽然领悟过来,这小子说什么要请他们来逛怡香院其实是为了报私仇! 此时怡香院的老鸨带着护卫将五号房包围。 吓得瑟瑟发抖的香香姑娘见之忙一把扑进老鸨怀里,“妈妈救我!” 老鸨一见自家花魁被打得半边脸都青紫了,顿时怒不可遏,“竟敢在我怡香院砸场子!来人啊!把这几人给我抓了!” “误会,都是误会……”公孙陌想要解释。 那厢李川肴已经挣脱了薛小安和谭继的束缚继续朝香香姑娘冲来。 林潇也不是个愿意受气的,有护卫伸手来抓他,他当即就送出去一个飞毛腿。 这下谁也别想解释了,五号房陷入混战。 向暮见文质彬彬的李锦被逼入了角落,再次觉得自己表现的时候到了。 她过五关斩六将一路猫腰跳脚地来到李锦身边,“锦风,跟我走。” 李锦看着向暮,神色微动。 向暮笑,也不管李锦心里有什么想法当即拉着他就冲了出去。 “把那两个也抓住!别让他们跑了!”老鸨见向暮夺门而出,忙命令在房内跟一群少年们打架斗殴的护卫。 护卫果然听话的冲出去了一部分。 老鸨再把视线转移回来时,就见房内不知什么时候躺着一名口吐鲜血两眼翻白的老者,顿时心中一紧。 卧槽,死人了吗?!!! 另一边向暮抓着李锦狂奔,猜想此次共患难之后,男主李锦再也不会拿她当空气了,自己攻略男主的计划可是前进了一大步。 然而跑着跑着才突然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飞起来了,将一系列喧闹都抛之到了身后,她正带着李锦在屋顶上飞檐走壁。 向暮心下一惊,转头去看自己拉着的人。 那人一身黑色斗篷,衣摆浮动宛若隐没在黑夜里的蝙蝠乘风而行,大大的斗篷帽遮掩了他大半张脸,但是裸露出来的粉唇及坚毅清晰的下颚线莫名昭示了这人的倾城绝色。 竟是之前在悬崖上救过自己的那位神秘人! 她竟然拉错人了! 麻了。 向暮当即抽回了手,“你到底是谁?” 然,也就是在她收回手的那一刻,整个人瞬间从半空掉落。 斗篷男也没有犹豫,一个旋身向下拦住向暮的腰,继续带着她在屋顶飞檐走壁。 向暮沉默了。 她怎么想也想不起,书中何时有这样的角色记载。 屋顶的正前方,一人抱着胳膊大喝,“放了我家少爷!” 此人正是感知到向暮遇到危险前来救援的不二。 向暮扭头去看揽着自己的斗篷男,斗篷男的唇只略微弯了弯,然后手一推将向暮推到了不二跟前。 不二赶紧接住向暮,“少爷你没事吧。” 向暮立马指挥不二,“去追那只蝙蝠侠!把他的帽子给我撕了!” 正远去的斗篷男听到向暮称自己为“蝙蝠侠”,跳跃的脚尖一滑,也正是这个间隙,不二一阵狂奔将他追上,二人缠斗在空中。 “不二!打他左侧!” “不二攻他上庭!” 向暮一刻也没闲着,坐在屋顶上观战时时对不二提出建议。 严格来说,不二已经算是高手了,但是对付这只蝙蝠侠还是差了些,全靠着向暮这第三只眼才能侥幸一战。 好在不二虽然愚钝,但是听向暮这些通俗易懂的指令还是可以的。 直到向暮大叫,“不二!踢他小雏鸡……” 第26章 一出恶戏 “小雏鸡?”不二一僵,当即停了攻击到处去寻找小雏鸡。 向暮大叫:“小心!” 然而已无力回天,斗篷男已经把握这个间隙一击甩出,将走神的不二敲晕,然后飞身朝向暮而来。 怒意席卷着杀意弥漫。 向暮尬笑,“大哥,感谢救命之恩,小弟这厢先走一步。” 也不管自己跳下去会不会残废,向暮说完就弯曲双腿准备从屋顶跳下逃命。 但她跳起的身体却被一把抓住,跟个小鸡似的被人拎在手里。 “误会,都是误会……”向暮还想解释。 然而上方却传来黑袍男低沉且冰冷的声音,“小雏鸡?” “不不不,大哥,我并不是在说您小啊,实在是有些词不能用,不然书会被屏蔽的啊大哥……” 向暮无比郁闷,她穿什么不好偏要穿一本书,时时得防着不能出现违禁词不是…… 嘭地一声,向暮的思绪被掐断,大脑彻底陷入黑暗。 * 再醒来时向暮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她坐起身打量四周。 自己这是被人绑架了? 很快她的疑惑不攻自破,房门被推开,一个长着小圆脸的少女站在门口,跟屋内向暮的目光对上,少女露出欣喜的神色。 “相公!你醒了?” 向暮思绪归位,认出此少女正是自己的五夫人——伍月。 “我这是……” “你在家啊!”伍月高高兴兴地进来,“我今天一早打开门,就见你和不二躺在门口睡觉,不二被我叫醒了,可是相公你怎么叫就是不醒,然后不二就扛着你放床上了。” “我在骊州城的家?”向暮蹙眉。 伍月疑惑,“难道你还想在京城的家?” 向暮彻底清醒,原来黑衣人将自己和不二打晕后,把他们两个都扛到了骊州城自己买的别院门口,丢下就不管了。 但这样一来,黑衣人的身份就显得更奇怪了。 从他三番两次救自己的行径来看,他跟之前追杀自己的那批刺客显然不是一伙。 他甚至是友而非敌。 可如果是友,此人为什么要神神秘秘不敢以真面目见人呢? 再说了除非是自己渣爹向宏邈亲自派来的护卫,不然向暮自己都不敢相信,放眼整个大魏,竟有人不想他们父子死的。 “我睡了多久了?”向暮起身询问伍月。 “不久,一天一夜。” 向暮心一紧,朝窗外望去,果然见外面又天黑了。 也就是说,她明天下午就得再出发回骊山书院。 这怕不是个摁了快进的假期吧。 但现在更需要关注的事情显然还不是这个。 向暮摸了摸伍月的包子发髻,“怡香院那边情况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伍月眨巴着眼睛,“怡香院是什么地方?有好吃的吗?” 望着少女天真无邪的眼,向暮叹了口气,“把不二叫来吧。” 见向暮不想搭理自己,伍月不太开心,撅着嘴巴去了外面,不一会儿功夫不二就阔步进来了。 在一番细致的询问下,向暮才知道。 昨夜怡香院发生动乱后,愤怒的老鸨将她那几个同窗绑了告官,不曾想骊州刺史竟是李川肴的父亲,为了给刺史大人几分薄面,老鸨最后决定不追究几个年轻人大闹青楼的责任,将人都给放了。 只不过抓的这几人里,死了一个。 据说死的那一个是无权无势的普通百姓,向暮再三确认,也没从不二那里问出死的人是谁。 心里不免开始七上八下。 他们这一伙人里面,最无权无势的人就是李锦。 男主提前嘎了,她还玩个p啊。 另外从不二的嘴里向暮也得知,不三不四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可见先前那批追杀她的刺客是何等厉害。 但不三不四那里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代表刺客还不知道她的下落。 当下,向暮最应该做的事便是,确认男主李锦的安危。 于是立刻洗漱更衣,大半夜的又指挥不二驾驶马车前往怡香院。 伍月眼巴巴地扒着门框望着远去的马车,嘴里愤愤不平道,“又去怡香院,有好吃的故意不带我,哼。” * 怡香院跟往常一样热闹非凡,向暮一到怡香院就递了名帖想面见院里的老鸨,奈何被院里的管事告知老鸨有事没在。 向暮又向管事打听昨夜闹事死的书生是谁,怡香院里的人许是早有准备,纷纷对昨夜的事讳莫如深、闭口不言。 毕竟这是件死人的大事,怡香院不想担责,是以对外界都封了口。 向暮无奈,准备凭着自己对原书的记忆自行去找李锦的住处,这时怡香院里又有人闹事。 是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在大声咒骂,“老子付了这么多钱,就只要你们花魁陪!” 管事带着几个小二点头哈腰的解释,“我们香香姑娘昨夜受了惊吓,生了病症高热一天了,实在不便见客,客官要不改日再来?” 中年男人怒不可遏,“老子今夜就要香香作陪!你们还不知道吧,老子表弟的嫂子她爹,是当今定安王的义兄!你们要是今夜不依老子,老子就写信给定安王,让他派兵来拆了你们的怡香院!” 说着还拿出了腰牌绕了绕,果然跟定安王府沾了点亲。 向暮本来是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的,但听到跟定安王府有关便决定先坐下来看个热闹。 反正男主现在要是死了她也来不及救,要是没死也不需要她救。 于是在大厅点了好酒好菜带着不二享用起来。 那边怡香院的管事不敢得罪定安王府只好松口,“那就让香香姑娘再陪您一夜,但是香香姑娘体弱,客官您得悠着点儿……” 满脸横肉的中年男毫不在意地嗤笑了一声,正要上楼,又被一个身形消瘦穿着寒酸的朴素书生拦下。 书生客气的对中年男子施了一礼,“公子每夜都来找香香,这份痴情着实令人感动,只是香香姑娘今夜确实身体不适不便接客……” 一听书生话中的用意,中年男人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谁呀?你还能为香香做了主不成?” 说完就一把推开书生,急不可耐地上楼。 书生怔愣了一会儿,垂落的双手紧紧握拳,许是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他又快速跑上前拦在中年男人面前,一把跪下哀求道,“就今夜,您大人有大量,让她休息一下吧。” 中年男人一脚将他踢倒在地,“滚一边去!” 书生急冲冲地从自己钱袋里倒出所有的碎银,“今夜……今夜,香香姑娘我买了,谁也不许去找她!” 他将碎银全都交给管事,“今夜香香姑娘不接客。” 管事拿着钱袋面露为难之色,低声道,“柳彻,你这是何苦?” 中年男人见之轻蔑地甩出一张银票丢给管事,“比钱多那也轮不到你。” 管事一看中年男人的银票,眼睛都直了,立马将钱袋还给书生领着中年男人上楼,“客官,这边请。” 而急着冲上去的书生却被怡香院里一群护卫拦下。 不二远远看着这一幕感叹,“唉,可怜有情郎。” 向暮听着嘴角撇了撇,“什么有情郎没情郎的,人是姐弟关系。” “世……少爷,您怎么知道?” “那位书生是我们书院的学生。” 第27章 包场花魁 穷书生柳彻,向暮之前在骊山书院有打过几次照面,但是两人却从无交流。 要不是刚刚听管事在那儿叫“柳彻”,向暮兴许到现在都不会对这个人提起兴致。 难怪花魁香香书卷气息浓郁,其实人也是出身书香世家。 这本书里,柳彻算是重要配角,祖上也称得上是书香大户,但是新朝大魏建立后,他家族没落。 没落到柳彻想要读书考取功名,这一路求学需要的银两都是靠着长姐在青楼出卖色相才得以为继。 而他之所以是这本书里的重要配角,是因为在骊山书院求学时和男主李锦产生了友谊。 第一届科举,柳彻在会试成功考上贡生,只可惜殿试落榜,而李锦则凭着殿试一甲状元的身份进入朝堂。 第二届科举,柳彻卷土重来,在殿试中以二甲榜眼的成绩进入朝堂,从此成为了李锦的左右手。 并陪着李锦与叶冰岚一起,弄死了自己和渣爹…… 此时,被护卫们抓着一脸焦灼的柳彻,目光对上了向暮。 柳彻突然甩开抓住自己的护卫们,一把冲到向暮跟前,扑通一声跪下。 “暮子少爷,看在我们同窗一场的份上,借我点钱吧……” 说着又是一个磕头重重落下。 向暮执着酒杯微微皱眉。 严格来说柳彻这个不大不小的配角虐死了其实最好,但是以书中的设定走向,他显然会在男主光环的余晖中逢凶化吉。 那么,她为什么不顺水推舟,将这份救男配于危难的恩情揽到自己身上呢? 这样想着向暮站起了身,将柳彻扶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既是同窗,本少爷自是能帮就帮。” 柳彻不可思议地望着向暮,实在不敢相信这样一个跟书院里三个地痞流氓混在一起的少年是个好人。 但当下他只是感激流涕的领着向暮上楼。 中间有护卫想要过来阻拦,向暮赶在不二冲出去之前丢出一块金元宝。 见了这么财大气粗的爷,众人只得纷纷让道。 几人到了香香姑娘的房门口,里面传来香香姑娘夹杂着喘息的求饶声。 时而低沉,时而惨烈。 柳彻面色霎时灰白,再也按耐不住冲上前就想推门,手却在离房门一息处停住了。 他终是无脸见屋里被自己连累的长姐。 向暮却是朝不二挑挑眉,不二长腿一伸恶狠狠地将门踢开。 柳彻立马背过身,声音颤抖,“姐……” 向暮则被屋里的景象惊呆了。 凌乱的床上帷幔轻浮,少女衣衫半裸,如玉一般无瑕的肌肤上布满了男人血腥的咬痕及鞭痕…… 大大小小的牙印鞭印里,有的还淌着血。 看清向暮的那一瞬,面色麻木的少女好看的眼里闪过一抹羞愧,将头侧了过去。 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骂骂咧咧地从少女身上坐起,“谁让你们进来的!老子点香香姑娘作陪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向暮从香香身上收回目光,淡淡吩咐不二,“拿下。” “一群毛头小儿敢坏老子好事……啊!啊啊啊!” 中年男人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不二几个过肩摔,摔出一阵惨叫。 趁着不二修理中年男人的间隙向暮朝床上瑟瑟发抖的香香走去。 香香眼中虽然满是羞耻与绝望,却仍是展开了身子不躲不闭任由向暮打量,对于她而言不过是换了个男子凌|辱而已,无甚差别。 不过是眼前这位小少爷模样倾城,外形上比之前那头恶毒的猪要好个无数倍,但做这一行,她见过的人面兽心的男人比比皆是。 遂也不认为向暮是个好人。 然而,那少年如风般走来,白皙修长的手指只是挑起一侧的衣衫盖在她裸|露的肌肤上。 少年眼睛干净清澈,一丝一毫的欲念都不曾有。 感受到香香的目光,向暮嘴角勾笑,“怎么,要本少爷帮你穿衣不成?” 风月场的老手了,香香听了这句话竟不由自主的脸一红。 “谢谢小少爷。” 她虚弱的坐起身,开始颤颤巍巍地穿衣。 然而衣服还没穿好,门外传来柳彻的声音,“你们不能进去。” 但柳彻对于屋外那群人来说毫无威慑力可言,房门被猛地推开,管事带着一群护卫鱼贯而入。 香香穿衣的手一抖,正心急不知该如何是好,身前的少年竟一个转身坐到了床上,将她揽入了怀里,好巧不巧的将她未穿好衣物的部位挡住。 “救我!你们快救我!”被揍得鼻青脸肿并被不二踩在脚下的中年男人如见救兵的喊道,“老子可是你们怡香院的常客……” 话还没说完,向暮抓起床侧的鞭子就朝男人甩去,中年男人立马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 不二则长剑出窍杀气腾腾地盯着冲进来的人。 管事惊了一身汗,搞不清面前这位公子的来头也不敢贸然得罪,只好上前作揖,“不知公子何许人也啊?您抓的这位公子是我们院里的恩客……” “本公子和他的恩怨,跟你们怡香院无关。”向暮懒散道。 “呸!我们无冤无仇!啊!”中年男子还想理论,向暮便又是挥去一鞭子。 管事已经懵了,昨天他们怡香院才刚闹出一出人命,老鸨到现在还在外面周旋解决呢,今夜还要再来一条? “小少爷。”管事擦着汗,“这位公子是定安王府的亲戚……” 言下之意是你惹不起,还是尽早收手吧。 与此同时,就连被向暮拥在怀里的香香都是一抖,绝望的情绪蔓延。 放眼整个大魏,谁敢得罪定安王府? 向暮从兜里掏出一叠银票丢了管事一声,冷淡道,“今天本少爷打了他,那也是本少爷跟定安王府结下了梁子,跟你们怡香院有什么关系?” “本少爷又不会要他的命。” 看了厚厚一摞银票又得了向暮不会在怡香院闹出人命的保证,管事终于喜笑颜开。 向暮挑眉,“这些钱,可够我包下香香姑娘?” 香香闻言身子一怔。 管事收了银票谄笑道,“够够够,爷,您继续玩儿,我这就不打扰了。” 中年男人被不二按在地上痛哭流涕,“你们别走啊!我有银子……我可以付你们更多银子!” 然而,等来的却只是向暮冷冰冰的鞭子。 那病弱的少年慵懒地坐在床上,一手挽着貌美的姑娘,另一手却不知疲倦的一鞭一鞭抽在中年男人身上,宛如地狱罗刹。 香香微微抬眼,可以看到少年苍白病弱的脸上那傲人的五官,明明看似一个弱不禁风的隽秀少年,却莫名给人一种毒罂栗之感。 惹人向往却又让人不敢靠近。 屋里传来中年男人杀猪般的嚎叫声,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些所谓趣味的东西、那些被他使用在青楼女子身上取乐的东西,有一天竟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竟是那么的痛不欲生…… 第28章 一场意外 向暮将中年男抽了个痛快后,才放人走。 此时屋子里是已经穿好衣物的香香,及低头不语的柳彻。 香香对向暮福了福身,“感谢公子相救。” 她说着眼中不知不觉就溢满了泪水,“只可惜,怡香院里那几个被这人玩死的姐妹,没有我这般幸运……” “人各有命。”向暮温和的看了眼香香,“香香姑娘多多保重身体。” 柳彻走出一步,“暮子少爷,你的钱……我一定会还的。” 向暮扭头看他,“没有也不必着急,还不上的话,可以帮我办几件事。” “需要我办什么事?只要不是贪赃枉法之事,我柳彻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向暮笑了笑,“还没想好,以后再说吧。” 总之这一趟挺值,花了一点钱为自己带来的可是巨大利益。 * 离开了怡香院在回去的马车上,向暮出声唤不二。 不二双眼发亮的将脑袋探进来,“世子,不二以前误会您了,您原来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棍,您,原来是不显山露水的大好人呐!” 瞧瞧他们世子,刚刚是如何威风凛凛的惩治了恶霸挽救良民。 世子爷她已然成了自己心中的英雄! 他以后要跟着世子爷拯救天下黎民百姓! 然,向暮丝毫没理会不二的马屁,只淡定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杀了那个男人。” “啊?”不二一脸懵逼。 向暮嘴角勾笑,“记住,要做得不留痕迹。” 玩死了几个少女的人,有什么资格活在这个世上? 欠债还钱欠命抵命。 可刚刚才对世子映像改观的不二仍觉得不可置信,“世子爷,您……确定?” “去吧。” 有些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 支走了不二,向暮独自赶着马车走在漆黑的道路上。 现在她要做的事就是去确认李锦到底死没死,这是件攸关她身家性命的大事,男主要是死了,她留在这里读书也就没有了意义。 李锦家在骊州城北边的小乡镇,此时夜深四下无人,没想到却让向暮遇到个老朋友——谭继。 向暮当即将车停在了准备倒地碰瓷的谭继身旁。 “谭老大爷,这么晚不睡觉出来工作讹钱,当真是敬业呀!” 谭继倒地倒到一半,听到向暮的声音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顿时热泪盈眶,“暮子少爷!原来是暮子少爷啊!呜呜呜……可算遇到熟人了。” 向暮抱着胳膊,“说吧,都发生什么事了。” 谭继这才擦着泪将昨夜自己的遭遇说了个明白。 原来昨夜怡香院混战时,向暮丢下同伴一个人私逃,谭继见寡不敌众深感大事不好,为自救他只好捏碎随身携带的血包躺在地上装死。 怡香院的老鸨惊慌失措下也没仔细检查,就叫人将他拉到几十里地外的乱葬岗给丢了。 谈完自己的遭遇,谭继和向暮均舒了口气。 谭继:“还好老夫机灵,没有被送官,逃脱了一场牢狱之灾。” 向暮:“果然他没那么容易死。” 莫名有些失落是怎么回事? 谭继疑惑地看着向暮,“你怎么知道他没那么容易死?” 向暮挑眉。 谭继补充,“他已经快死了。” 说着就迈着虚弱的步伐去一侧道路的草丛里寻找着什么。 向暮一脸茫然,李锦要死了?! 这时,在草丛里找到什么的谭继大叫,“暮子少爷快来帮老夫!老夫扛不动他啊!” 李锦果然要死了!女主的金手指就要没有了! 向暮一把拔出腰间的毒匕首,冲过去就准备补刀。 然,在看清谭继扶出来的那位少年面容的一刻,霎时泄了气。 银白的月色下,少年虽然衣着狼狈,但是如白玉般完美精致的脸蛋展露在外,绝尘的气质依然若隐若现。 是半死不活的公子彦。 向暮叹了口气,无奈地收了匕首,合着谭继一起将重伤的公子彦扛上马车。 谭继喋喋不休,“老夫被丢进乱葬岗后,趁着怡香院的人走了这才悄悄往回赶,结果半路上遇见了重伤的这小子,本来以老夫的脚力今日白天就能走回骊州城,偏偏扛了这小子,害我走到了深夜。” “谭大爷,你也不像是会好心救人的大爷啊。” “暮子少爷,你怎么能如此看待老夫呢?老夫苦读圣贤书六十余年,岂是外面那些薄情寡义之人能比的么?” 谭继说着又笑了笑,“等子彦少爷清醒,您得好好跟他说道说道,老夫这一路救人之艰辛,让他多给点……” 比划了个银子的意思,谭继识趣的住口。 向暮就知道,这位老财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钱,当下也懒得再搭理他,控着马车回家。 等回到自己的小院时,伍月早就睡了,向暮和谭继一道架着昏迷的公子彦去了偏室。 拉开了公子彦的衣服,向暮看到他胸膛上一道极深的刀伤,皮肉翻涌,伤口上还沾染着凝固的黑血。 向暮瞳孔微缩。 这伤有毒。 公子彦究竟是什么人呢?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怎么可能会沾染到这样的伤口,如果他另有身份,那为什么之前她没见书中有记载? 点了烛火,谭继看清了公子彦的伤,一辈子安安分分的人没见过这么狰狞的伤口,他吓得脚一软,“妈呀,这伤要死人呐!” “我……我我我去城里找医官!” 说着谭继就忙不迭地跑了出去,还没忘记回头叮嘱一番向暮,“暮子少爷你好好照顾他。” 可不能让公子彦死了啊,不然他老头子累死累活的可就白忙一场了。 怎么着也得吊着一口气付完钱再死啊! 向暮自是不懂谭老大爷心中的想法,去不二房里取了些治疗刀伤的药膏来。 她也不知道公子彦究竟中了什么毒,总之先抹点药不会错。 于是向暮除去公子彦的上衣,指腹撵着冰凉的膏体往公子彦的伤口上涂抹。 然,涂抹药膏的手腕忽地被人一把抓住,“谁?!” 向暮一个恍惚,神志不清的公子彦已经加大力道猛地一拉,向暮整个人朝公子彦身上栽倒,脸也朝着他的脸撞去。 两人的唇就这么出其不意的贴到了一起。 第29章 昨夜是谁 时间有片刻的凝滞。 这是向暮第一次接触到如此柔软的物体,她怔愣了些许。 长睫浮动眼珠向下,她看见近在咫尺的少年正瞪了大眼不可思议的望着她。 然而,少年琉璃珠一般透亮诱人的眼渐渐变得迷失,他如蝴蝶羽翼般的睫羽眨了眨仍是徒劳无功,很快又合上重新陷入昏睡。 向暮觉得嘴唇发干,于是她舔了舔,很快又意识到她舔到了他的唇。 向暮一个激灵坐起身,这才彻底恢复清醒。 此时内心的感觉无比奇怪,向暮弄不明白。 她看了眼床上重新陷入昏睡的公子彦推门离开。 今天这事真是太让人尴尬了,向暮想要忘掉。 一到院子,向暮就遇到领着医官匆匆赶来的谭继,谭继一脸疲惫,医官也是衣衫不整,估摸是还在睡梦中就被谭继给拉起来了。 “暮子少爷,子彦少爷怎么样了?”谭继急匆匆的问。 向暮收起五味杂陈莫名的思绪,淡定道,“你们去看吧,我也不懂医,就先回房睡觉了。” 谭继也没挽留,赶紧拉着医官进了公子彦的屋子。 一番折腾后,天色已然大亮。 守在桌子边休息的谭继见公子彦睁眼,意识到自己的报酬正在飞奔而来的路上,忙移步扑了过去,“子彦少爷!子彦少爷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昨夜老夫为了救你可是忙坏了啊……” 你是不是得表示一下感激之情呢? 然而公子彦却仿若未觉,紧皱着眉头,“谭继?” “昨夜是你在照顾我?” 谭继连连点头,“你不知道你那伤口有多瘆人啊!那可是生死一线的关键时刻!是老夫在医师的指导下为您上药包扎的伤口……” 你是不是得表示一下感谢之情呢? 公子彦紧皱的眉头更深了,“昨夜……没有一……女子在照顾我吗?” 昨夜他虽然神志不清,也没看清吻自己人的相貌,但是她趴在自己身上、柔韧的身体以及……带着清香气息的唇…… 让他本能的猜测,照顾自己的定是一位女子。 “女子?”谭继眨巴着眼睛,“这里没有女子呀,也没有女子在照顾你呀。” 谭继生怕被转移了注意力,忙提醒,“昨夜一直是老夫在照顾你!” 你是不是该表示一下感谢之情啊喂! 难道昨晚发生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公子彦疑惑重重,捂着还有些发疼的胸口下床。 谭继忙上前扶住他,“医官说了,你伤口不算严重,严重的是伤口上的毒,会短时间令你精神不济,不过好好休养些时日就能完全排出体外,你现在该在床上躺着休息……” 谭继都快被自己这般挂怀同窗的模样感动了,怎么这公子彦就是不说感谢他呢! 公子彦全然没意识到谭继心里的小九九,他虚弱的走到门口将门推开。 屋外的阳光立刻倾泻进来。 院子里,一棵粗壮的榕树下,一个白衣胜雪的少年正躺在榕树枝干垂落的吊床上读着书,听到了动静,少年转过头目光朝公子彦望来。 那千千万万个自枝叶间散落而下的光投影在少年身上,竟让那在看书的少年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让人一眼万年。 “子彦?”看清推门而出的人,抱着书的向暮脸上荡起笑意,“你这么快就好了?能行动了?” 公子彦眼眸幽深,“这是……你家?” 向暮点头。 “你家……”公子彦虚弱地朝前走了两步,然,那句你家可有女子还没问出,另一边一个清脆的女音打断了他。 “相公!” 公子彦上前的脚步停驻。 一道清丽的身影跟他擦肩而过,梳着两个包子头的少女一把扑到向暮跟前,笑眯眯道,“相公,外面有人找你,带了好多好吃的!” 向暮坐起身,见伍月乐得跟个孩子似的不由得拍了拍她的脑袋,“你高兴的怕不是外面有人找我,而是高兴人家带了很多好吃的吧?” 伍月歪了歪脑袋,“都有!” 向暮丢了书站起身跟着伍月一道往外走,“那我们去看看。” 路过呆立着不动的公子彦时她微微颔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谭继在一旁嘴巴都惊成了o型,“暮子少爷……这么年轻就成家了?” 伫立了良久的公子彦神色微动。 原来昨晚那一幕,果然是一场幻觉。 他怎么能忘了,黑心世子这人府上妻妾成群,就算昨晚有女子进了他的房,那也是黑心世子的妻妾,他才看不上。 公子彦笑了笑,捂着胸口转身回屋。 谭继再也忍不住了,拦在公子彦跟前,“子彦少爷,昨晚可是老夫救了你,你还没跟老夫道声谢呢!” 公子彦一怔,这才面向谭继鞠了一躬,“感谢兄台救命之恩。” 谭继笑得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大恩不言谢,大恩不言谢……” 言下之意是,大恩不言谢,要言的,是财。 谁知公子彦郑重其事的回答,“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向暮跟着伍月来到门口,没想到等在她门口的人竟是柳彻。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向暮不可思议。 柳彻笑,“四下打听一下就知道暮子少爷的住处了。” 说着将手中的竹篮递给向暮,“家母得知长姐昨晚发生的事,连夜为暮子少爷赶制了糕点,一大早就催着我在去书院之前来送给暮子少爷了。” “礼物轻薄,但也是家母一点心意,还请暮子少爷不要嫌弃。” 伍月已经在旁边流口水了。 向暮见了笑着接过了竹篮,眼睛轻飘飘一瞥,就能瞧见竹篮底部的鸡蛋,还有鸡蛋上面放着的一包糕点。 这些东西对于寻常人家倒是没什么,但是对于柳彻而言却是集全家之力拿出的一份厚礼。 柳彻家老母亲身体孱弱,常年靠喝药续命,柳彻之后还有三个妹妹,都未成年。 家里只有柳彻一个男丁,是个读书的好苗子,虽是全家的希望,但是读书在这个时代相当花费钱,在未出仕之前只会给家庭增加经济负担。 是以,一家五口人全靠长姐柳香在怡香院出卖色相养活,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鸡蛋对他们而言绝对是很少才能吃到的宝贝。 向暮取了鸡蛋外面那一包糕点,将一篮子鸡蛋还给柳彻,“这糕点看起来挺香的,我喜欢,鸡蛋就不要了,这东西我们家都吃不完。” 柳彻怔了怔。 伍月已经急不可耐地拿走了向暮手里的糕点,放在鼻尖闻了闻,“闻着就好吃!不行我忍不住了!我现在就要吃了它!” 见向暮身边那位少女猴急的模样,柳彻跟着笑,将鸡蛋拎在手里,“既然如此,以后我就让家母给暮子少爷多备些糕点了。” 第30章 陌生学子 柳彻告别后,不二就回来了。 悄咪咪到向暮身边,不二给了向暮个安心的眼神,向暮知道,昨天晚上那个男人已经被成功解决了。 便喊了谭继和公子彦一道吃中午饭。 “饭后二位可有什么打算?”向暮一边吃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漫不经心只是向暮伪装出来的假象,她内心实则是希望这两个不速之客能够早点回家。 谭继唉声叹气,“我父母已故,又未曾成亲,回家也就只有我一个人,干脆就着暮子少爷的马车一道回书院算了。” 向暮皱眉,目光又转向专心致志吃着饭的公子彦。 重伤未愈,公子彦看起来面无血色非常虚弱,但是这人生的好看,虚弱的外表反而让他多了几分病娇的美感。 见向暮打量自己,公子彦放下碗筷,“我家在雍州路途遥远,并且也没有暮子少爷这般财大气粗,能在骊州城直接买一间别院。” “那你住哪儿?” “驿馆。” “你们总该回去收拾点东西吧?”向暮提示。 谭继终于一拍脑袋,“对对,一回书院又得关上一个月,老夫还得回去收拾东西。” 说着忙猛扒了几口饭菜,狼吞虎咽一番就告辞离开。 向暮心情不错,炮灰终于被赶走了一个,但剩下的这位…… 向暮的视线再次落到慢条斯理吃着饭菜的公子彦身上。 公子彦淡然道,“我有没有东西需要回驿馆收拾你不知道吗?” 向暮这才记起,那日离开书院时,公子彦是什么都没拿的。 这可真是个潇洒自在来去如风的人。 公子彦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辛苦暮子少爷下午去书院时载子彦一程。” “也不是不可以。”向暮低头吃着饭菜,“但本世子从来不载来路不明的人。” “子彦乃地地道道雍州百姓,乡试拿了雍州第一,这可都是官家文书记载得清清楚楚的,何来来路不明之说?” “哦?”向暮意味深长道,“一个励志考取功名的书生,会弄出你身上那样的……刀伤?” 公子彦镇定自若,“这有何奇怪的,深更半夜出门嬉闹,碰到些拦路抢劫的恶徒不足为奇吧?” “所以子彦少爷的伤是被打劫之人所留下的?”向暮挑眉,“那这劫匪倒是用心,还给剑上淬了毒。” “所以说是些鼠目寸短的小劫匪嘛,要是本公子打劫……”公子彦顿了顿,“必将抹上剧毒。” 见向暮依然神色不明,公子彦丢了碗筷站起身,摊开双手。 “暮子少爷爱信不信,昨夜子彦确实遭遇劫匪,现下身上是一点盘缠都没有,还劳烦暮子少爷接济几天。” 说着,十分恭敬的给向暮施了一礼。 话说到这份儿上还能怎么办呢?这家伙毕竟是目前唯一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主儿。介于他皮相好又是个书里没有威胁的小炮灰,向暮也懒得再去为难人家。 是以下午出发去骊山书院时,便将公子彦给一道带上了。 只是公子彦伤重,靠在车厢内一直都眉头紧锁,看起来挺难受的样子,后面两人便没再说话。 * 今天是骊山书院归院的日子,难免书院前车来车往热闹非凡。 但在这份热闹中,向暮发现了不同寻常。 一月中的第一天入院,虽然大多学子还未来得及换上院服,但也不至于二十来人穿着别的书院院服吧? 二十几个高大健壮的学子穿着深青色的院服在骊山书院走动,让向暮想不注意他们都难。 “逐鹿书院的学子。”薛小安八卦地凑到向暮身边,“离骊山书院不远,就百里路而已,但是逐鹿书院没有咱们骊山书院名气大,且为朝廷培养的武将偏多。” 向暮明白了,逐鹿书院更偏向于是一个武术学校。 但是在这样的太平盛世,武官终究是没有文官吃香。 并且这个逐鹿书院向暮在这本小说中连见都没见过,可见是一个多么微不足道的小学校。 “他们来我们书院干什么?” “观摩学习呗!”薛小安十分得意,骊山书院虽然不比京城国子监的名气大,但也算是大魏名扬四海的一个存在,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读书的。 自己能进书院都不知道花了自家爹的多少银子呢! 向暮见了薛小安那洋洋得意的模样不仅莞尔,往他身后看了眼,“怎么不见李川肴?” “他呀。”薛小安解释,“上次李川肴带头大闹青楼,虽然咱们被免了牢狱之灾,但是薛父还是生气了,在家狠狠打了李川肴板子。” “他没来书院?” “来了,不过在书院舍馆里躺着呢!估摸几天下不了床了。” 向暮不禁对公子彦生出一股由衷的佩服感,那么重的伤啊,人公子彦硬是不见躺着休息一时半会儿,仍是行走自如,只是脸色难看了点。 这和李川肴的娇嫩简直天壤之别。 两人闲聊渐入佳境,忽地被一声怒吼打断。 “什么狗东西,竟敢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 不少学子闻声赶去,向暮和薛小安对望一眼,也跟着过去凑热闹。 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逐鹿书院学子正将一个老者提起,抬起捏得咔嚓响的拳头就准备朝老人身上招呼。 谭继! 向暮和薛小安同时一惊,薛小安忙出声,“住手!” 然,那壮汉学子好似根本就没有听到似的,有力的拳头狠狠向谭继砸去。 谭继一胡子头发花白的老头儿,那一拳他显然承受不起,众人都吓得提了一口气。 好在壮汉学子的拳头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人摁住。 竟是林潇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出来。 “我们是逐鹿书院过来交流学问的学子,是你们骊山书院请我们来的,怎么?这就是你们骊山书院的待客之道吗?”那名被摁住手的学子冷声道。 林潇嘴角微扬,冰冷的看着他,“能来我们骊山书院交流学问是你们的荣信,谁给了你们胆子在我们书院作威作福?” 被几个逐鹿书院学子摁着不能动的谭继老泪纵横,“他们打我。” 此时向暮和薛小安才注意到谭继脸上早有了淤青,一只眼睛还高高肿了起来眯成了缝儿。 “打的就是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老东西!”一个逐鹿书院的学子甚至还嚣张的对着谭继吐了口唾沫。 林潇眼中冷光一闪,手上一个使力,那名被他抓着手的壮汉学子就发出了一声惨叫。 胳膊竟活生生被林潇给掰断了。 第31章 配合无间 “你们骊山书院真是欺人太甚!” 十多名逐鹿书院的学子们怒了,丢了谭继将林潇包围起来。 薛小安在向暮耳边啧啧称奇,“没想到小霸王林潇这时候看着倒是挺顺眼的。” 这边说着,那边十几个逐鹿书院的学子已经围着林潇打起来了。 逐鹿书院不愧是武校,门下学子们武义各个非凡,几个回合下来已经让林潇入了下风。 骊山书院的学子们看得心生不快。 谁也不喜欢外来人在自己地盘如此嚣张。 但是骊山书院全是群读礼义廉耻的文弱书生,骂人在行,打架却是不通,也不敢上去帮忙。 谭继吓得腿都软了,见远处站着向暮和薛小安忙跑了过去。 “谭老大爷,您老人家怎么就跟他们扯上关系了?”薛小安八卦问道。 “老夫没有想到,这些个逐鹿书院的学子们这么凶悍。”谭继抹心有余悸。 向暮却是皱起了眉,猜测道,“老爷子,你不会是跑去碰瓷他们了吧。” 被人说中谭继老脸一白。 薛小安不可思议,“你这老头儿怎么什么人都敢去碰瓷啊?” “这下,可就不好办了。”向暮叹了口气。 “为什么?”薛小安疑惑的看着向暮,但向暮只淡淡望着远处被十几个少年围攻的林潇,突然往前走了几步。 “你再过去,小心他们连你一起打。”薛小安拉住向暮,“林潇最会打架了,他扛得住。” 向暮笑,“他扛不住了。” “那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瘦猴还能怎么样?” 薛小安劝解的话还没说完,向暮已经大喊了一声,“林潇!退三寸!” 在一片打斗声中,熟悉的声音钻入林潇的耳膜。 这声音的主人如噩梦般纠缠着林潇,第一次林潇由于没有听她劝告而被巨树砸中养了好久的伤;第二次林潇依旧没有听她劝告而被腐烂的果子砸了一头果酱…… 第三次…… 林潇眼一沉,没有第三次! 当即后退三寸,竟躲过了一个逐鹿书院学子的偷袭! 远处声音没有停歇,仍镇定自若的根据局势调整道,“林潇,右斜角翻转四十五度击他后腰……” “注意!后面有一个!跳跃一丈可抓上方木枝……旋转两周左侧五十二度方向,踢!” 向暮滔滔不绝,一侧的薛小安及谭继均看呆了眼。 在打斗中的林潇一一照做,竟然真的将局势扭转,有反败为胜的趋势。 事实上,向暮有些用词林潇是没有听过的,但好在他脑子灵活,可以根据向暮话语里的前后意思猜个大概然后照做。 这样一来,原本水火不容的两人今天竟配合得极度默契。 很快逐鹿书院的十来个学子们均倒在了地上痛苦呻吟。 林潇威风禀禀的立于他们中间,获得了周围围观学子们的一片掌声。 但少年桀骜的目光只是淡淡穿过人群,短暂的落到一边站着的向暮身上,然后不动声色地转了过去。 院长季文礼和着逐鹿书院的两个先生急匆匆跑了过来,看到倒在地上哀嚎的逐鹿书院学子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谁干的?!” 骊山书院的一众学子们忙指向林潇,向暮也赶紧跟着指。 但她慢了半拍,等她指向林潇时,众学子们已经指完了,这会儿又将高贵的手指头指向了自己。 林潇意味深长的目光瞅着向暮,向暮只好在一片指着自己的手指头中放下了手。 季文礼气得鼻子下的胡须一抖一抖地,“怎么又是你们两个在惹事?” 偏偏这俩货都是他惹不起的! 最后,向暮和林潇这两个问题学生再次被季文礼带走教育。 人群渐渐散去,一脸淡漠的李锦撑着伞走了出来。 他脑海里重复着刚刚林潇打斗的场面,走过林潇之前跟逐鹿书院学子们战斗的地方,嘴里轻声呢喃: “右斜角翻转四十五度……跳跃一丈……左侧五十二度方向……” 少年甚至取出了一把木尺,一边测量一边计算。 在看清自己测量计算出的结果时,眼中深沉一片…… * 自从得知谭继去碰瓷了逐鹿书院的学子们后,向暮就知道,这事情不太好解决了。 无论怎么样,逐鹿书院的学子们确实是客,就算他们殴打谭继不怀好意,但那也是谭继为老不尊先碰瓷的他们。 理,可不占自己这一边。 逐鹿书院的两位先生义愤填膺地指责了半响,认为骊山书院此次惹事是冲着自己书院名气大,不将他们逐鹿书院放在眼里。 感受到屈辱的两位老先生信誓旦旦,誓要将此事上书给朝廷评理。 本就是少年人之间的打闹,要是上书到朝廷可就成了两家书院不合的大事,对理亏的骊山书院名誉肯定不好。 院长季文礼只得不停赔礼道歉。 向暮淡淡一笑,适时插话,“少年人之间的事自己解决,不劳长辈操心。” 逐鹿书院的两名先生听了均是一愣,显然没想到还有这般胆大敢忤逆师长的学生,指着向暮不忿道,“这就是你们骊山书院教出来的学子?竟敢顶撞长辈!” 季文礼擦着汗,要是说出这位学子的真实身份,估计这两个先生别说发脾气了,这会儿估计还得跪下磕头求饶。 只可惜,世子的身份都不能外露。 季文礼只好佯装不悦的对向暮道,“暮子,一边坐着去。” 逐鹿书院的先生及十来个讨说法的学子们更加不高兴了,不惩罚这位大逆不道的学子就算了,竟还让她坐着?! 太欺负人了。 顿时就吼了起来,“骊山书院欺人太甚!包庇打架闹事的学子!” “就是,今天不给个说法,我们就不走了!” 学子们闹声越来越大,季文礼还想平息众怒,哪知向暮嗤笑道,“技不如人,被打哭了就找长辈出头,你们难不成还是三岁小孩吗?” “你这个瘦猴什么意思!”逐鹿书院的学子们被激怒了。 也不顾院长的阻拦,向暮继续火上浇油。 “这点小事自己解决不了,还准备上书给朝廷,我道是逐鹿书院多大能耐呢?难怪这么多年了在大魏都没点名气。” 除了看好戏的林潇之外,这下向暮成功激怒了所有人,两个逐鹿书院的先生气得双眼发黑,季文礼更是捂着胸口几乎要气吐血。 他这是遭了什么孽哦,骊山书院怎么就把这位恶名昭彰的世子给吸引了过来了呢?! 打不得骂不得,人整天在书院里作威作福,眼看他骊山书院的一世威名就要毁于一旦啊。 然,反应更大的是那群逐鹿书院的少年们,“谁说我们技不如人了?刚刚是你们使诈,有本事我们再比一次!” 向暮眼睛一亮,“一言为定,这次你们输了可不许抵赖。” 十几个少年咬着后牙槽,“我们不会输!” 第32章 发现秘密 比赛的事最终确定下来。 在几个师长的镇压下,打架斗殴变成了一场蹴鞠的团体比赛,筹码也谈好了。 逐鹿书院要是赢了,始作俑者谭继老大爷必须当众道歉,并赔偿他们被打伤治病的银两,林潇之前打了他们哪儿,也得让他们再打回去。 骊山书院要是赢了,逐鹿书院的学子们得承认就是自己技不如人。 不过,比赛不管是输是赢,这次打架事件不会上升到政治,只是少年人之间的玩闹。 蹴鞠比赛的时间定在了三日后。 向暮和林潇从院长处出来时,公孙陌摇着折扇瞅着两人笑。 “今日来晚了些,没想到又错过一场好戏。” 向暮笑吟吟上前,“不晚不晚,三日后还有你表现的时间。” 公孙陌疑惑,“三日后?” 林潇冷着脸,“三日后,蹴鞠比赛一决胜负。” “有趣,有趣。”公孙陌站起身,“本公子也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接着用肩膀顶了顶林潇,“潇兄,真看不出来,你和暮子少爷还有亲密无间的一天啊?” 林潇皱起了眉头,瞪了眼向暮,“是她多管闲事。” 说完一甩袖子就走。 公孙陌追了上去,“别啊潇兄,子陌怎么就觉着暮子少爷顶好的。” 说着还扭过头对站着不动的向暮眨了眨眼,“子陌就喜欢暮子少爷。” 林潇的脸更冷了,“那你离我远点,咱们不是一路的……” 向暮看着那两人走远亦不禁莞尔。 林潇虽说是骊山书院的小霸王,但其实霸道且不苟言笑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侠义心肠,并不惹人生厌,再加上旁边跟着个春风和煦的公孙陌,行为举止进退得宜,给成天板着一张脸的林潇增加了不少亲近感。 向暮觉得这两人也挺有意思。 打了个哈欠,自认为将一场闹剧解决了的向暮准备回自己屋子,谁知半路却碰上了李锦。 “锦风?”向暮疑惑的上前。 男主呢,这可是他第一次主动找自己。 李锦撑着伞,姣好的五官半遮半掩在伞面的阴影之下,显出几分神秘来。 “暮子少爷,借一步说话。” 两人肩并肩的走,李锦将向暮带到一棵巨树下。 此时太阳已落山,周围景色蒙上了一层黯淡的滤镜。 李锦收了伞,坐到树下取出一把粗细长短不一的木条,淡淡道,“锦风偶有兴致,想雕刻一支木簪,暮子少爷觉得哪根木条适合?” 向暮不疑有他,蹲在李锦面前细细打量木条,取了其中一根,“这根看起来不错。” 李锦却是摇头,“锦风需要一根两寸三分长的木条。” 向暮很快将手中的放了回去,挑了另一根交给李锦,“两寸三分,这根即可。” 李锦眸色沉吟,他淡淡一笑,“暮子少爷眼力真好,这根确实是两寸三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向暮微怔,狐疑的看李锦,总觉得这人话里有话。 “锦风还需一块二两二钱的石块。”李锦继续道。 向暮低头看了眼李锦脚下堆积的十多块石头,拿了其中一个,“这块。” 李锦眸色早已幽深一片,向暮笑,“锦风有话直说,何故这般试探?” “什么都瞒不过暮子少爷。”李锦收了石头,呢喃,“锦风原不知,那日你和林潇赛马为何能够巧胜。” 向暮坐到了李锦一侧,“锦风的意思是,现在知道了?” “知道了。”李锦叹息,“因为暮子少爷的眼睛能看见风,看见雨,看见长度、看见重量……或许还远不止如此。” 向暮默了片刻,“你……看不见?” 李锦望着她,一字一句认真道,“人眼,是看不见这些的。” 向暮沉默了。 她一直认为,自己能看见这些都是正常的,比如她能测算速度,并能从那精准的速度与道路长度里算出自己何时能到达目的地,分毫不差。 她能感知风力,并从风的力度里及树木承受力里计算出那棵树何时会在风作用力下支撑不住咔嚓,她巧胜林潇用的就是这股力量。 她更能从人活动的肢体语言里算出那人下一步将要攻击自己哪里,只是不同的是,她眼力和脑力虽然跟得上,但是身体素质却是极差,心里知道对手下一步的活动,身体却是反应不过来。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很多…… 但此时令向暮惊奇的是,竟只有自己能感知这些东西吗? 这是向暮自穿越而来第一次去认真思考自己与常人的不一样,难道…… 这种能力是自己在书里的金手指? 李锦低声提醒,“一般人是不可能有这样的能力的,暮子少爷既有这样的天赋,应当低调些,免得被有心人看出日后遭来灾祸。” 向暮笑了,“锦风这是在关心暮子?” 李锦面色微僵,他站起身对向暮施了一礼,“锦风点到为止。” 说完便转身离开。 向暮倒觉得心情不错。 一来,她发现自己也不全然是个炮灰,女主叶冰岚虽然有无敌气运与神秘力量护体,但自己也有保命的金手指。 二来,李锦今日的表现让她觉得自己先前的努力总算起到了效果,男主与自己的关系拉近不少。 一直这么发展下去,很可能最后就算他爱上了女主叶冰岚,也不见得甘愿伤害她这个同窗。 心情大好的向暮最后高高兴兴回了自己院子。 然而向暮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到了第二日她才知道,两天后的蹴鞠比赛骊山书院除了林潇和公孙陌竟然无人愿意参赛。 向暮本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上次出手帮助林潇战胜逐鹿书院的学子,也只是想帮谭继解围。 毕竟这位老头子跟自己有那么丁点儿的交情。 所以在成功设计逐鹿书院学子们来一场蹴鞠比赛后,向暮就准备撂摊子不管这破烂事了。 蹴鞠比赛不管是赢是输,至少两个书院学子们之间的矛盾便只是少年人之间的争吵,不会上升到政治斗争,输了不过是谭继和林潇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点代价而已。 可现在…… 满书院充斥着逐鹿书院学子们的嘲笑声。 “哈哈哈,骊山书院原来是一书院的书呆子,竟无人敢跟我们逐鹿书院一战。” “蹴鞠都不敢上,以后大魏如何能指望你们这群书呆子上战场保家卫国?” “两日后,咱们等着你们不战而败,哈哈哈……” “何须等两日?现在你们就能跪地跟我们求饶!” 第33章 出师不利 “你倒是清闲。” 公子彦坐在桌边,一边随意地翻着书,一边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半靠在榻上读书的向暮。 向暮正看书看得津津有味,闻言睨他,“我怎么清闲了,没看到本少爷正一心苦读吗?” 公子彦嗤笑了一声,“蹴鞠那事不是你搞出来的吗?现在当缩头乌龟了。” “我提的没代表我就一定要上啊。”向暮无所谓道。 公子彦面色沉吟,“你知道骊山书院为什么没人愿意去参赛吗?” 向暮挑眉。 公子彦淡淡道,“逐鹿书院上场的是一帮武生,骊山书院的学子体弱力小,这场比赛骊山书院不但没有赢头,出战的学子还有受伤的风险。” 向暮了然,“所以,本少爷更加不能上啊。” 像她这样的病娇弱鸡,上场不是给人当球踢吗? 公子彦脸一沉,这黑心世子果然是个挖坑不填的烂人。 遂不再说话推门出去。 “天晚了,你要去哪儿?”向暮疑惑。 “子彦去报名。”公子彦淡淡道。 向暮更疑惑了,“你伤好了?” 公子彦回头望了向暮一眼,那眼神中有些向暮看不懂的东西,“没好,但是此赛关乎骊山书院声誉,子彦既是书院的学子,就需为书院的声誉负责。” 说完便离开了。 向暮思忖了片刻,自己搞出蹴鞠比赛其实也是帮了书院,也算是为书院负责了吧? 这样想着她便心安理得的睡了去。 * 两天的准备工作很快就过去。 到了比赛开始的这天,向暮才惊觉此次比赛的重大。 因为院长季文礼找关系,将蹴鞠比赛安排在了山下的骊州城。 据说是逐鹿书院的两位先生以不信任骊山书院会公正对待比赛为借口要求的。 为了比赛的公平性,逐鹿书院的两位先生甚至还请来了骊州刺史大人做裁判,同时城内的百姓也都能到场观赛,比赛有没有做局大家都有目共睹。 向暮和一群学子们坐着马车到达比赛场地时,那里早已人山人海,围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 薛小安凑到向暮跟前,“暮子,你说逐鹿书院是不是有病?一场比赛而已,有必要整这么大阵仗吗?年底咱们中不少人要入京参加会试呢,谁有时间在这儿蹴鞠啊。” 向暮皱着眉,“有些书院是仰望我们太久了,想趁这场比赛出口恶气。” 逐鹿书院借口搞出这么大动静,可见是对赢下比赛信心十足。 “林潇那边比赛的人凑够了吗?”向暮侧头询问薛小安。 “够了够了。”薛小安小声回答,“林潇拿了一笔钱,说谁愿意报名比赛就赏给谁。” “……” 向暮无语,这方法可真是简单粗暴。 于是就见上场的队员们,逐鹿书院的少年各个身形高大,而骊山书院却是另一番光景。 除了林潇、公孙陌和公子彦外,其余的看起来都是瘦弱且营养不良的寒门子弟。 向暮扶了扶额,指着场地上的人,“李川肴不是挨了板子有伤吗?怎么也去了?还有……那谭继老爷子也在场上是怎么回事?” 薛小安解释,“刺史大人也来观看比赛呢,李川肴为了向他爹证明自己不是废物就上了呗,还有谭老大爷,哪里有钱赚,哪里就有他不要命的身影,有何奇怪?” 向暮第一次对这位老爷子产生了好奇,“他很缺钱吗?”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吧。” 两人正聊着,几个蒙着面的女子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身姿最婀娜的对着向暮盈盈福身,“暮子少爷。” 人群中不少人的目光追随着这几位美丽女子。 向暮也是怔了一会儿才认出对自己福身的女子,“香香姑娘?” 柳香啊,柳彻的姐姐、怡香院的花魁。 “你怎么也来了?”向暮笑着问。 柳香轻声回答,“柳彻上场了,我便过来瞧瞧。” 向暮这才注意到,那些个被林潇花了重金请来的寒门队员里,也有柳彻单薄的身影。 薛小安八卦的小眼睛在向暮与柳香身上来回切换,“香香姑娘可认识我是谁?” 柳香疑惑地打量他,倒是柳香身后几个姑娘们魅声道,“还能是谁?不都是我们那边的常客呗!” 薛小安有些失落,“香香姑娘就只认得暮子。” 几人谈论间,比赛已经开始。 大伙儿的视线转移到了赛场上,掌声、叫声、欢呼声一片。 比赛起先没什么,赛场上的少年们正常传球踢球,逐鹿书院的学子们凭着体格与耐力优势以三比零的成绩领先。 但骊山书院队长林潇也不是吃素的。 很快将公子彦传来的球控于足下,一个飞身跃起,便将球踢入了风眼,骊山书院拉小了差距。 逐鹿书院的学子们很快调整战术。 因为知道骊山书院都是一群体能极差的老弱病残,于是将主要防守目标放在了林潇与公孙陌、公子彦身上。 骊山书院三个体能稍好些的少年被围得抽不开身,谭继钻了空子,将球传给了李川肴,李川肴进球又得一分! 就连座在首位的刺史大人都惊喜地站起了身,大叫了一声,“好球!” 意外很快发生,在谭继再要去占空子捡球时,一个逐鹿书院少年抢先一脚猛踢,不仅踢到了球,球巨大的撞击力一下就撞到了谭继的脑袋。 谭继年纪大了,当即就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踢球的少年们继续挥汗如雨,医官顾绾则连忙招呼几个学生去将谭继抬下场。 季文礼对其他学子招手,“替补替补!快!替补上!” 有骊山书院的替补学子走了出来,正欲换衣上场,场内又抬下了一名学子——李川肴。 李川肴是被逐鹿书院的学子撞击重伤的。 两人为抢一个球撞到了一起,李川肴当场呕血,而逐鹿书院那名学子却是爬起身什么事也没有。 观战的刺史大人不乐意了,“你们逐鹿书院怎么还撞人啊?” 逐鹿书院的先生之一笑道,“两人为抢一个球撞到一起,我们的学子没事,你们的学子却重伤不起,这只能说明你们骊山书院的学子身体弱,关我们逐鹿书院什么事?” “对啊。”另一个先生附和,“我们书院的学子身体壮还有错了不成?” 这话说的连刺史大人都没反驳之力了。 但是更令人心惊的还在后头,刚上场的那位骊山书院学子很快就在逐鹿书院学子们抢球时接连的撞击下重伤出局。 一个个骊山书院学子伤重退场,导致骊山书院在外围观的学子们虽心有不平,却无人再愿意上去做替补队员。 谁也不想走着进去躺着出来。 十三人的队伍,骊山书院硬是缺了两个。 院长季文礼叫停了比赛,“骊山书院的学子们,还有人愿意上吗?” “骊山书院的学生这点血性都没有吗?” 不少在外观战的百姓心有不悦,骊山书院代表的可是他们骊州城的脸面,怎么能输得这般难看? 感觉到无数视线落在他们这群观战的骊山学子身上,薛小安缩到向暮身后,他真后悔今天观战穿了院服。 然,一个声音淡淡响起,“我去。” 是撑着伞的李锦走了出来。 第34章 峰回路转 李锦啊。 那个见不得光的人如何上场去跑去抢? 难不成一边跑还要一边撑把伞? 知道些情况的学子们多少有些顾虑。 但院长季文礼已经管不了那些了,这场比赛他原也没准备赢,做个样子平息一下逐鹿书院的愤怒,将大事化小就行。 当即指挥李锦去更换衣物,然后又向其他学子询问,“还差一个,还有要上的吗?” 看了眼场内凶神恶煞的逐鹿书院队员,骊山书院学子们纷纷退步。 向暮却始终在权衡。 其实刚刚一番观摩后,她对赛场上的规则已经尽数了解,并且也知道该如何指挥才能获胜,只可惜她站在观众席,周围呐喊声太大,以至于就算她想指挥,无论怎么扯着嗓子喊,赛场上的骊山书院队员们却始终听不到。 想要改变战况,她便只能亲自入赛场。 感受了下自己脚下踩着的内增高鞋垫,向暮终是没有说话。 但拿着运动服的李锦却走到了向暮身边,主动邀请,“暮子少爷,我们一起上吧。” 向暮还没回话,薛小安已经将她推了出去,“好好好!暮子少爷上!” 反正只要不叫他,让谁上都行。 围观的骊山书院学子们显然也是这么想的,见向暮被推了出来,纷纷鼓起了掌发出了热烈的欢迎声。 向暮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拿了衣服跟李锦前往更衣舍。 院长季文礼见向暮要上场,脸都吓白了,忙拦住向暮对李锦道,“你先去更衣,暮子跟我来一下。” 向暮便被季文礼带到了无人处。 季文礼痛心疾首,“世……暮子,您怎么能上场呢?蹴鞠场上那帮混小子胡闹起来可不分人的啊,万一您受伤了可如何使得?” 向暮当即对季文礼施了一礼,“感谢季院长对暮子的担忧,暮子会小心行事的。” 仔细想想,这位院长对自己还算不错。 哪知季文礼话锋一转,“要不……您给您父亲留个信先,万一出了什么事得让他知道跟我们骊山书院无关,都是您自个儿跑去作死的,成不?” 向暮:…… 在季文礼的单独安排下,向暮换好了衣服和李锦汇合。 要上场的李锦这会儿丢了伞,用一块黑色面巾将自己头、脸全都围住,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好在今日是阴天,李锦这番打扮也能勉强保护好自己不受紫外线的侵扰。 “为什么要叫上我?”向暮跟李锦肩并肩的往赛场走。 李锦回答,“因为锦风知道,暮子少爷上场,此赛必胜。” 向暮脚步微顿,自己的金手指李锦知道,所以才如此笃定? 这到底是对她的信任呢还是算计? 见李锦已经走远,向暮忙加快脚步跟上。 赛场上骊山书院的队员们看到新上来的替补,多少有些意外,而逐鹿书院的队员们则是不屑。 赛场外柳香紧握手帕,目光定格在赛场中的某人身上。 一个姐妹拍了拍她,“香香你觉得骊山书院能胜吗?” 另一个姐妹插话,“我看悬,骊山书院的学子们身体普遍不如逐鹿书院学子们壮实。” 想到怡香院时那少年猛抽坏蛋时狠绝的神情,柳香嘴角微扬,“我倒是觉得,骊山书院一定会赢。” * 比赛再次开始,两个书院的队员们进入奔跑的争球状态。 少年们青春洋溢英姿飒爽,追球时挥汗如雨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令人心旷神怡。 然,却有一个例外。 只见一个长相无比俊美,但身形却无比纤瘦的少年落了单,在后边时走时停。 这样乌龟般缓慢的速度下,眼尖些的看客甚至还见她……崴了一下脚。 众看客们不淡定了。 走路还能崴脚,骊山书院是没人了么?!怎么老派这种废物出场啊喂! 已经被定性成废物的向暮对此毫不在意,仍旧是慢吞吞地跟在后面不愿意移动她高贵的脚丫。 毕竟七八公分的内增高鞋垫不是闹着玩的。 一个经过的逐鹿书院队员许是想吓唬向暮,迎面就朝向暮撞来,向暮吓得一个闪身,脚又崴了下,好在旁侧一人将她拉了过去,让向暮躲过一劫。 拉她的人是早已被撞得鼻青脸肿的柳彻。 向暮微微颔首对他表示感谢,柳彻笑了笑,冲入阵中继续去抢球。 一个小插曲令逐鹿书院的队员们对向暮十分不屑,主战斗力都去对付最为凶悍的林潇。 林潇好不容易抢到球,正欲传给公孙陌,忽闻不远处向暮一声大叫,“给我!” 林潇当即一个转身,将球传给了向暮。 向暮站的位置离风眼较远,且中间隔了好几个队员,没人觉得这位瘦弱的少年能将球踢进去,遂也没有逐鹿书院的队员们跑去阻拦。 果然就见瘦弱无力的少年踢了软绵无力的一球,然后那软绵无力的球竟已诡异的状态不小心撞到了一个逐鹿书院队员的头上,最后被一侧的公子彦抢了先机,将球踢入风眼。 出其不意的进球! 于是,逐鹿书院队员们分出一部分力量在接下来的活动中去拦截公子彦。 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到了向暮脚下。 瘦弱的少年再一个传球,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面向林潇传球待大伙儿都防守林潇时,那少年竟把球踢歪了,踢给了蒙着面的李锦,李锦一个使力,又进一球! 骊山书院的作战方针越来越叫人看不懂。 原本以林潇、公孙陌、公子彦为核心的三人组被打乱,骊山书院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新的威胁。 这样一来逐鹿书院方寸大乱,已然不知道该去防守谁。 眼看着比分渐渐被拉平逐鹿书院的队员们急眼了,开始玩命的攻击,撞击、绊人的小花样层出不穷。 你不仁我不义,林潇一行也开始了反击。 比赛还未结束,骊山书院队员又有三位重伤退场,而逐鹿书院也有一位伤重离开。 但逐鹿书院很快就有队员补上,而骊山书院…… 众学子们你看我我看你,都犹豫不决。 要知道骊山书院已经五人伤重退赛,骊山书院主打的又不是武科,可是文举啊,要是比诗词,他们肯定就义不容辞的上了。 然而,赛场上以林潇、公孙陌、向暮、公子彦、李锦几人为核心的队伍却异常顽强,除了向暮之外,所有人脸上都挂了彩,公子彦胸口甚至还染了大片血迹,却依然在奔跑…… “我……”薛小安捏了捏拳头,一向最会见风使舵的人也站了出来,“连暮子那样的瘦猴、谭继那样的老翁都不怕,我怕什么!” 一语落,却激起千层浪。 大伙儿早就看逐鹿书院那群学子在自己地盘作威作福不顺眼了,以前觉得人来者是客,又身强力壮的很不好惹。 所以众学子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希望这些人早点离开。 可如今他们一个个嚣张自此,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得好好教训。 “我也上!” “我要上!” “让我上!” 骊山书院学子们闹哄哄,一致毛遂自荐。 第35章 大获全胜 薛小安终是没能上场。 因为现在闹着要上场的学子们太多了,院长季文礼可以精挑细选,选了三个身子骨最强悍的学子上去。 比赛至此峰回路转,骊山书院一路高歌猛进。 逐鹿书院的队长将目光淡淡落到远处行走缓慢的向暮身上。 “我们怎么办?那个叫林潇的还防不防了?”一个队员路过焦急道。 队长咬牙,“他还没那能耐改变局势。” 说着将队员拉到跟前耳语一阵。 队员不可思议地望向骊山书院那个瘦弱得不起眼的少年,“她?” * 公子彦路过向暮身边,漫不经心道,“不错。” 向暮挑眉,“你在夸我?” 公子彦淡笑,“是子彦先前小看你了。” 向暮扫了眼公子彦胸口的血迹,“我也小看你了,不需要下去休息吗?” 这时,柳彻将球传了过来,公子彦冲上前去接球。 向暮当即出声,“等等,子陌在那边,你接应他便是。” 公孙陌果然接了球,跑动一阵后,将球传递过来。 公子彦朝向暮勾了勾唇,“神机妙算。” 场外看着少年们奔腾的柳香露出了笑意,“骊山书院要赢了。” 柳香一旁的姑娘摇头,“比赛只剩一炷香时间就要结束了,骊山书院还落后一分。” 柳香抓着手里的帕子,“不会的,她能创造奇迹。” 果然,球鬼使神差地到了向暮脚下,向暮将球传给了林潇,林潇扳平了比分,球场外观战的人群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就连在高处观战的御史大人都站起了身,伸长脖子将赛场看个仔细,“那瘦瘦的少年也真是奇怪,踢球一点力道和技术也没有,怎么每次都能歪打正着转给了正确的人呢?” 院长季文礼擦着汗,“运气,运气。” 养尊处优的世子爷会踢什么球啊?还不是侥幸传对了人?赛场上能凭自己本事进球的才是王道。 逐鹿书院观战的两位先生却是铁青着脸,随着时间不断流逝,他们的心情也越加紧张。 一位先生忍不住了,站起身挥起拳头喊,“逐鹿书院的!你们都在干什么!” 比赛就要结束了,输赢转瞬间! 文章上的比拼比不过骊山书院就算了,要是体力武力的比拼,他们逐鹿书院还比不过,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 “砰!” 一个撞击,奔跑中的公子彦被人正中伤口,他一个踉跄,单膝跪地,原本就开裂的伤口这会儿血水喷涌。 医官顾绾拧紧了眉,“子彦,快下场吧。” 但这个紧要关头怎么能下呢?比赛就要结束,要是让逐鹿书院再进一球…… 公子彦捂着胸口站起身,眼角余光一瞥大惊失色。 只见不远处的向暮正低声叮嘱从她身边跑过的柳彻如何出击,而向暮后方却有一个逐鹿书院少年猛地冲来! 他们的目标竟然不是球而是向暮! “小心!”公子彦咬牙朝向暮冲过去。 待向暮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处境之危险,全局被她掌控于心,而这个变故是向暮先前并未留意到的。 这只能说明,敌人将她视作猎物早已埋伏很久! 但向暮已经没有时间躲避,千钧一发间向暮眼前一黑,只感觉被人拥入怀里,然后就听到一声闷响。 鼻尖弥漫的全是那人身上的汗味,向暮不可思议的仰起头,就见抱着自己的林潇下唇紧抿。 林潇坚毅的眼神往下一扫,擦过自己嘴角的血迹便放开了向暮,闷声道,“注意点。” 向暮有点懵,刚刚…… 是林潇为自己挡了一击? 林潇松了向暮继续去追球,向暮发现林潇的脚步也开始变得不再稳健。 环顾四周,公子彦重伤力竭,公孙陌被人围堵不得抽身,而李锦在长时间的奔跑中头巾渐渐松散,裸露出的皮肤也在发红发烫;柳彻更是鼻青脸肿身体虚弱…… 向暮眼一沉。 见林潇再次控了球,却是力不从心,当即大喊,“球给我。” 给向暮? 林潇有些迟疑。 向暮离球门和队员都太远了,给了向暮那球别说成功射中风眼,就是想再传给自己队员都难,要是此时向暮再被对手围堵,就她那小身板如何能护得住球? 到时候好不容易抢来的球就会落到敌人手上,敌人就有了进球的机会。 “给我!”向暮冷声命令。 林潇内心不想给球,但是对向暮的声音他似乎形成了条件反射。 向暮一吼,他的球就鬼使神差地传出去了。 传完球的林潇一脸懵逼。 他到底在干什么? 麻了! 然,得了球的向暮脚尖点地,脑中回荡着一幅幅队员们将球射入风眼的画面,赛场里所有的一切好似都出现了标尺。 她离风眼多少米、左侧多少度有障碍物右侧多少度有障碍物,而她应该以多大的力道踢球、朝哪个方向踢球则可规避那些障碍……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凝固了。 观看的人群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好似都提着一颗心在看这个弱不禁风的少年要如何将球传出去,这一局八成是平局。 然,少年强有力的一脚踢在球上,那高高飞起的球竟没有靠近任何一名奔跑中的骊山书院队员,而是乘着风好似被上了加速的飞行器,猛地灌入风眼! 比赛结束的锣声与球插过风眼的呼声同时响起! 骊山书院获胜! “我们……赢了。”向暮怔了片刻。 在一片欢呼声中,向暮忽地被人抱起,待她再回过神时,已经被激动不已的骊山队员及冲入场内的骊山书院学子们合力抱着往空中抛去。 “我们赢了!” “骊山书院赢了!” “暮子!暮子!暮子!” 被少年们围在中心一下又一下向上抛着的向暮怔愣片刻后,终于咧开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原来,合力去造就一场比赛的胜利,是这样的感觉啊! 刺史大人望着远远高呼的少年,眼睛也不由得跟着笑得眯在了一起,“年轻就是好哇。” 院长季文礼摸着胡须,“少年侠气,谁人不羡慕啊?” 另外两个逐鹿书院的先生却是脸色青一块白一块。 这场比赛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被骊州城的百姓们津津乐道。 此时比赛结束人群渐渐散去,向暮在一群少年的簇拥下走出。 忽而一个婀娜的身影来到面前,“暮子少爷。” 少年们见之饶有意味地盯着向暮发出一阵八卦的哄闹声。 “暮子,这谁呀!” “暮子,你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向暮望着柳香笑了笑,“香香姑娘。” 柳香眸色微动,将手里的帕子递给向暮,“擦擦汗吧。” 少年们又是一阵哄闹。 向暮正要委婉拒绝,人群里倏地响起另一道清越的女音。 “相公!你竟然背着伍月找其他女人!” 第36章 一起搓澡 “不二、伍月,你们怎么来了?” 看到两位亲人向暮难免心情澎湃,不二还好,只是喜滋滋地解释,“我们听说城里在组织骊山书院的蹴鞠比赛就来观看了,少爷,您真厉害!” 伍月却是只想吵架,指着一旁垂头不语的柳香,“她是谁?才几天不见你就勾搭别的女人了!” 围着向暮的少年们八卦地笑,“暮子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成亲了啊?” “暮子走到哪儿都受欢迎啊!” 人群包围外,几个大汗淋漓的少年看着前方的动静。 公孙陌意味深长,“暮子看起来比我们还小呢,功名都没立就成亲了。” 林潇之前为向暮挡的那一击让他现在都隐隐作痛,此时只冷冷哼了一声,“她那小白脸的模样,一看就是会哄女人的小色胚,有什么奇怪的。” 公子彦捂着胸口,“确实不奇怪。” 要是告诉他们黑心世子可不止这一个夫人,其府上妻妾成群不知道这群单纯的少年该作何想。 李锦脸上还包着黑布,对其他事也不感兴趣,“院长说了,今天晚上不设门禁,我们可以晚点回去,没什么事的话,锦风就回家歇一会儿了。” 一旁的薛小安拉住他,“急什么?今天赢了比赛本少爷开心,请大伙儿去澡堂搓澡去!” 其他几个少年相互对望一眼,一场比赛下来,人人身上都弥漫了一股浓郁的汗臭味,确实需要洗一洗。 李锦还想拒绝,然林潇一个冰冷的眼神投过来,“跟我们一起去搓澡还委屈你了不成?” 公孙陌笑,“锦风既然今天跟我们一同作战了,也算是共患难过的交情,以后都是朋友。” 这一句朋友可了不得,因为他们三人在骊山书院虽然同住一屋,但林潇和李锦一向不和。 李锦便也没再说什么,当是默认了。 得了几人的同意,薛小安当即挤入人群去解救被女人纠缠的向暮,一只胳膊就搭到了向暮肩膀上。 “走嘞暮子少爷!回书院了!” 伍月还在哭喊,“回什么回?我们家事还没理清楚呢!” 薛小安振振有词,“女人只会影响男人读书考取功名的速度,还是等暮子考取了功名,再来料理家事吧。” 向暮悄咪咪塞了伍月一袋银子,“乖乖,让不二带你去城里买好吃的。” 然后又凑到她耳边,“想吃什么买什么不用省着,你相公有的是钱。” 伍月拿了钱袋抹了把眼泪,“谁说要给你省钱了……” 柳香默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触碰到向暮的视线,微笑颔首。 向暮亦跟着客气点点头。 另一边的林潇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冲入人群拦腰一把将向暮扛到肩头上就走,“你个大男人别磨磨叽叽的。” 调戏女子调戏上瘾了还! 向暮只好朝不二挥手,“我回书院了,你带小月月去买好吃的!” 看着一群远去的少年,柳香久久没有移动脚步。 旁边一个姐妹疑惑,“看什么呢?” 柳香淡笑,“没什么,就是觉得那位少爷真是太宠自家夫人了。” “这样的好男人千里挑一。”一侧的姑娘附和,“可惜,也轮不到咱们这种身份的。” 柳香眸色微暗,“对呀。” 然后转身往反方向走,“我去看看弟弟再回怡香院。” * 公子彦因为伤重被医官顾绾叫走了。 是以此时一道离开的就只有向暮、林潇、公孙陌、李锦、薛小安和柳彻。 柳彻是后来自己追上的。 薛小安家里有钱,多请一人少请一人无所谓,是以柳彻跟着他也没有拒绝。 然,到了澡堂门口,少年们鱼贯而入,向暮却是呆愣半响。 “不是说回书院吗?” “是啊。”薛小安点头,“你们不臭吗?搓个澡吃个饭再回书院也不迟,院长说了,今天我们赢了比赛高兴,不设门禁,多晚回去都行。” “我不臭,我不需要洗。”向暮转了身拔腿就跑。 骊山书院里面也是有澡堂的,但是向暮介于性别原因从来不去,以自己的世子身份欺压院长季文礼,让他悄悄给了自己备了一间共她沐浴的偏僻屋子。 是以在书院念书这么久以来,向暮从未曾和这帮少年郎们一起洗过澡。 太可怕了,今天竟然让她一女娃娃和一群男娃娃洗澡! 想拔腿逃跑的向暮又被林潇冷着脸给拉了回来,“别扭扭捏捏的。” 薛小安附和,“赶紧洗完好去吃饭!” 几人拉着向暮就进去了。 李锦和柳彻则沉默地跟在后面。 少年们进了澡堂就开始脱衣服,时不时发出讨论声。 “诶,林潇,你背后青了这么大一块啊。”薛小安八卦的声音。 公孙陌淡笑,“逞英雄帮某人挡撞挡的。” 背对着几个少年如坐针毡的向暮瞬间如芒刺背。 薛小安一边脱衣一边到处瞅,“我去,锦风,看不出来你瘦瘦弱弱的,竟还长了这么结实的肌肉啊。” 李锦不理他,薛小安又在那儿怪叫,“来来来,比比,是锦风的肌肉长得好还是我薛小安的?” “无聊。”林潇终于出声了。 薛小安又喊,“暮子!你来帮我看看,林潇我比不过锦风我总能比过吧?” 向暮嘴角抽了抽,只好顺势起身尽量不去看这几个少年,为难道,“你们先进去洗……我……我憋不住了……” 薛小安怪叫,“不会吧暮子!这还没吃饭了你就想拉了?!” 向暮也不理会,故作慌张地往外跑,“本少爷先去趟茅厕,一会儿就来,你们不必等我!” 说着一溜烟就跑远了。 终于摆脱了几个少年的向暮舒了口气。 她能感觉到蹴鞠比赛后,自己和这几个少年关系更加亲密了,但这也带来了危机,亲近的人越多自己的性别反而更不好隐藏。 向暮叹了口气,见澡堂旁侧有一家客栈,便去里面开了一间房。 让小二给自己打了热水并送了干净衣物,向暮宽衣解带开始泡澡。 她要洗洗干净,待几个同窗也搓完澡后去与他们会和。 然而向暮不知道的是,旁边的客房里顾绾正给公子彦包扎完伤口,“子彦,你的伤势比你自己预想中的要严重,今天比赛你不该上场。” 公子彦取了衣物开始穿,“感谢顾姑娘的提醒,子彦日后自当注意。” “好生休息吧,一会儿书院会派马车来接。”顾绾收了药箱,“临近屋子里还住了其他几个受伤的学子,我先过去看看。” 公子彦点头,“辛苦顾姑娘了。” 顾绾笑了笑,便背了药箱离开。 公子彦穿好了衣服原本准备在屋子里休息一会儿,却无意间瞥见桌子上被顾绾遗漏下的两盒药膏。 想到临近屋子里还有谭继、李川肴等受伤的学子需要上药,公子彦遂拿了药膏出来归还给顾绾。 一出门就听见隔壁房间传来声音,暗想这定是哪位受伤的同窗正在接受医治。 见门开了一条缝隙,公子彦推门进去。 没想到屋子里竟水雾弥漫,中央木桶中,一个婀娜的身影正背对着他站起…… 第37章 脸红心跳 少女背影莹白似玉,漆黑如墨的长发湿哒哒贴在光滑的后背上,随着少女起身的动作带起一串水珠,美得如仙如画。 向暮很快反应过来不对劲,一声怒喝,“谁!” 紧接着又快速坐回水桶中。 被眼前出其不意的一幕惊到的公子彦后退了几步,忙失措地转过身,“对不起……我这就出去……” 脸早就红成了一片,仓皇地逃了出去,关紧门。 向暮又在桶里坐了半晌,直到完全确认身后的不速之客走了,她这才迅速起身,使上平生最快的速度穿衣束发。 刚刚背后男子短暂出声,已经让向暮可以确认他的身份。 公子彦! 麻了。 自己所在的这间客栈竟是书院给受伤学子们临时开设的休息处,早知是这地方,向暮宁愿臭死也不来洗澡了。 跟公子彦同吃同住了那么久,她真实性别捂得严严实实的,没想到却在外面露了馅儿! 这叫什么事啊! 向暮穿戴好后没忘记将自己的脏衣物给拿了,悄咪咪透过门缝往外观望一番,见公子彦仍在屋外候着,她急得头皮发麻。 最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铤而走险从二楼的窗户爬出去跑了。 公子彦在门外等了许久。 他原是准备离开的。 但是刚刚他看了一个姑娘的身子、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虽然说他是无意,可如果就这样不管不顾的离开,实在枉为君子。 所以公子彦决定等在门口,等那位姑娘出来当面解释并且道歉。 姑娘想怎么解决这件事他都认了。 可是公子彦左等右等,就是没能等到屋里洗澡的姑娘出来,于是拉了路过的小二询问。 小二不明所以的望着他,“姑娘?不不不,这间房里住的是位公子,那洗澡水还是我帮忙给打的呢!” 公子?怎么可能呢? 公子彦不信,“这里面确确实实是个姑娘,你不会是看错了吧。” 小二仍是摇头,“确实是个公子。” 就因为知道是个公子,他给人家打完洗澡水后,连门都懒得关好,要是住的是姑娘,他在小二生涯混迹那么多年,能如此怠慢吗? 两人争论时正好顾绾路过,就在公子彦的邀请下主动推门进去看了。 出来后顾绾对公子彦道,“里面什么人都没有。” 公子彦这才进去寻,屋子里除了中央那个木桶还冒着水汽证明曾经有人呆在里面过,确实没有一个人影。 也没有任何能证明刚刚女子身份的东西。 后来骊山书院的马车如约过来接这批受伤的学子,公子彦便乘着马车一道回书院了。 而小二在他们离开后才记起一个重要线索。 那个消失的公子住店时,穿的是和这几个骊山书院受伤学子们一模一样的蹴鞠服! 只可惜骊山书院的马车已经走远,小二没有再告知的机会。 * 另一边,向暮离开客栈后便回了搓澡堂。 但她没有进去,而是座在搓澡堂的大厅悠闲地品着茶。 薛小安林潇一行搓完澡出来,看到外面穿得清清爽爽、悠闲喝茶的向暮时均不可置信。 “暮子!你洗好了?”薛小安疑惑。 向暮挑眉,“我嫌弃你们洗得太慢了,所以没到你们那边去,去的旁侧洗的。” 薛小安委屈吧啦的,“原来你是这么无赖的暮子,亏得我们还在里面等了你那么久。” 林潇哼了一声,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向暮笑着站起身,“为表歉意,晚饭我请客。” 薛小安这才露出了笑脸。 公孙陌摇着折扇,“暮子少爷,那我们便不客气了。” 很快几人就来到一个酒楼,少年们正在长身体,本来就饭量极大,今日又是打了一场极其消耗体力的比赛,是以此时是又累又饿。 当即毫不客气地点了一桌子大鱼大肉。 柳彻对向暮道谢了一番,便跟着薛小安大快朵颐。 向暮一如既往地跟李锦拉关系,主动为他倒茶,“锦风,脸上的疹子还没完全退去,不宜饮酒。” 李锦早就习惯了向暮对自己莫名的优待,只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公孙陌却是一边摇着折扇一边笑道,“赛场上为暮子少爷挡撞的可是林潇。” 在一旁闷声喝酒的林潇闻言身躯一怔,瞪了公孙陌一眼,“本少爷护她是为大局。” 向暮识趣地站起身,对林潇敬酒,“感谢林大少爷的照拂。” 林潇不应,“不用谢,本少爷帮你是为比赛大局,跟你本人无关。” 公孙陌揶揄,“怎么没见你为比赛大局帮其他人挡撞啊。” 薛小安放了手里的吃食,敲着桌子,“就是!喜欢暮子就直说,又不是你一个人喜欢暮子,我也喜欢。” 说着又将一条胳膊搭在了向暮肩膀上,向暮正饮了口酒,猝不及防被他一拍呛得连连咳嗽。 林潇看不过去了,过来直接一掌拍上向暮的后背,向暮就着这一掌的力道把那口呛到喉咙管的酒全吐了出来,咳嗽这才好些了。 林潇冷着脸对薛小安道,“你别碰她,这瘦猴没你那般壮实。” 薛小安对向暮谄笑,“暮子你这也太弱了吧。” 说着就一个劲儿的给向暮夹菜,“多吃点,男人嘛,咱就得长壮实些。” 几个少年吃吃喝喝,气氛好不融洽。 店外,几个小脑袋时不时往他们这桌偷瞄。 林潇发现了异常,出门抓住一个孩子,另外几个孩子也跟着颤颤巍巍地进来了。 向暮疑惑,“这几个孩子你们认识?” 林潇将手里拎着的那个孩子丢在地上,冷声问,“几个小东西偷瞄我们干什么?” 林潇本就长得冷峻,面色一板就将几个孩子吓哭了。 公孙陌扶额,“林潇,你可以好好说话,干什么要吓唬孩子。” 李锦起了身,扶起其中一个孩子,“别哭,说说看,为什么要偷瞄我们?” “我们不是要偷瞄大哥哥的。”一个孩子擦着眼泪,从脏兮兮的布兜里面掏出一个土豆,“我们是想请大哥哥帮我们把这个给爷爷。” “爷爷?”柳彻蹙着眉。 薛小安咳了咳,“就是谭继。” 几个小孩连连点头,“我们今天看到爷爷蹴鞠比赛受伤了,但是爷爷回了书院我们没法照顾他,想请几个大哥哥帮我们把东西送过去交给爷爷。” 另外几个小孩也分别从自己脏兮兮的布兜里掏出了东西。 一个只剩了一点点肉的鸡腿、半个馒头、小半瓶酒。 李锦眸色微暗,“所以谭继不断碰瓷骗钱,都是为了养你们这几个小东西?” 见李锦变得柔软的眼神,向暮心念一动。 男主圣母心……这是泛滥了? 第38章 她是好人 在一番对孩子的盘问和薛小安的解释下,向暮终于明白了谭继的苦衷。 原来谭老大爷并不是骊州本地人。 谭老爷子家乡在一个北边极其偏远的小乡村里,村子贫困,谭继是那个村子唯一一个考上秀才的人。 可以说是全村的骄傲,早些年谭继用来求学的银两都是村民们一起凑的。 只可惜谭继虽然侥幸中了秀才,但并不是学习天赋高的人。 六十来岁一直考到举人再无进展。 五年前谭继的家乡遭遇旱灾,让本就贫困的乡民们生活更加艰难,谭继便带着家乡饥民一路迁徙来到骊州谋生。 这一路但凡有点吃食,村民都让孩子和谭继优先享用。 虽最后到了骊州城,但是大部分村民在迁徙途中不是饿死就是染病身亡。 如今剩下的就只有谭继这位全村希望、和十多个没了爹娘的孩子…… 所以谭老大爷在读书之余,还想尽一切办法骗钱的原因就在于此。 此时几个孩子眨吧着眼睛看着这群大哥哥,将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 “我们想让爷爷吃点好的。” “上次爷爷买给我们的食物我们省着吃,将没吃完的一部分拿去换了酒。” “爷爷最爱喝酒了,但是爷爷舍不得喝。” “大哥哥,你们心心好帮我们把东西交给爷爷吧。” “以后我们的爷爷当了大官会报答你们的……” 几个少年听着相顾无言。 相比林潇和薛小安的冷漠,李锦和柳彻这两个同样出身贫寒的学子显然更能共情。 两人收了孩子们的东西,目光柔和,“放心吧,我们会帮你们交给爷爷的。” 望了眼圣母心爆表的男主,向暮知道自己发挥的时刻又到了。 于是笑眯眯地招呼几个孩子,“你们还没吃饭吧?来,我们一起吃。” 孩子们看了眼满桌的美味佳肴吞了吞口水,却是摇头,“我们不饿。” 向暮笑着将一个孩子抱到自己座位上,“不饿也吃,哥哥请的。” 小朋友忍不住了,软糯糯道,“那……我就吃一点点……” “随便。” 一个孩子带头吃饭了,其他孩子也跟着过来吃,皆吃得小心翼翼,却又一脸满足。 向暮与李锦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李锦淡淡一个微笑,让向暮心里得意不少。 她这人其实没什么同情心,天生的冷血,帮助孩子们不过是为了达到迎合男主的目的。 然而一个孩子吃着吃着就哭了,满嘴的鸡肉还塞在嘴里,含糊不清道,“太好吃了,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大哥哥,你真好。” 孩子哭得眼泪哗啦的,满手的油都没擦就跑过来抱住向暮,“大哥哥!你是好人!” 一个孩子哭,其他孩子也跟着哭,都过来抱向暮,“呜呜……大哥哥,你太好啦!” “你不嫌弃我们脏,请我们吃肉肉……” “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大哥哥……” “不不不,你还是全天下最会踢球的大哥哥。” 向暮浑身僵硬,被几个孩子围着又亲又抱又擦眼泪又擦鼻涕。 她本应该发火,这毕竟太恶心了不是? 可为什么…… 她心里竟有种莫名的温暖呢? 向暮这会儿完全搞不懂自己心底的想法了。 林潇在一边佯装毫不在意地饮着酒,嘴角却是勾着笑。 公孙陌悄悄碰了碰他,“暮子少爷,心肠也不错呢。” 李锦和柳彻看着一脸懵逼不敢乱动的向暮也是目光柔和。 李锦上前将孩子们一一拉开解救向暮,目光下沉盯着向暮一身被孩子们弄脏的外衫,笑道,“要不,将外衫交给锦风,锦风回去帮暮子少爷洗洗干净再送来?” 向暮一听忙将外衫脱了,“那就……感谢锦风了……” 少年们皆一阵大笑。 * 疲劳的一天很快过去,待到少年们吃饱喝足雇了马车回到书院,已至深夜。 向暮也顾不得满身的酒气,爬到床榻上倒头就睡。 公子彦仍没睡着,除了重新撕裂的伤口一阵一阵的疼外,他脑中还有别的画面一直被困扰着。 公子彦一向自恃清高,认定自己绝不是贪财好色之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一闭上眼他脑中就会出现今日在客栈看到的那一幕。 明明他连那个女子的相貌都没见过,却被那人的倩影纠缠了一天、夜不能寐。 尤为可耻的是,他甚至会将那女子与受伤时出现的被吻的幻觉联系起来,难道春天到了,他…… 发春了? 这番思考下,公子彦只觉得自己伤口更疼了。 偏偏旁边睡觉的人还极不老实,没一会儿猪蹄子就压到了他身上,咸猪手也跟着招呼了过来。 公子彦一向知道向暮睡觉没个样子。 起先几天被此人睡着后各种搂抱揉拧的不适应期过去后,公子彦也就由着向暮去了。 毕竟都是男子,并且这哥们儿府上妻妾成群又整天狗腿地黏着李锦,很显然向暮从不将自己放眼里。 他没必要防狼一样防着这位黑心世子爷。 可是现在他正烦闷,于是毫不客气的起身将向暮推到了一边,让黑心世子离自己远远地。 又是翻来覆去一番,终于入眠。 公子彦做了一个梦,梦中那位出浴的女子转过了身,可他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那女子的脸,但心跳却莫名的在加速、一直加速…… 女子靠近了他,软绵绵地将脸凑到了他的颈项。 公子彦浑身僵硬,女子喷在他耳蜗间的气流湿湿漉漉酥酥麻麻,令他莫名恍惚了神志…… 猛地睁眼,公子彦从梦中惊醒。 发现自己鼻尖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酒气,而他正被人跟个八爪鱼一般的抱着。 向暮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贴在了他颈间,一下一下均匀地呼着气,睡得十分香甜。 想到黑心世子睡觉不老实的举动、还有被黑心世子勾出的春|梦,公子彦怒火攻心。 他竟被一男人撩拨得做了那种梦! 个奶奶的!!! 翌日一早向暮醒来,发现自己竟睡在了地上。 她一脸不可思议,望向座在床边擦拭着长笛的公子彦,“本世子怎么会睡在地上?我昨晚明明爬到床上睡的。” 公子彦冷着脸,微微扬眉,“我怎么知道?早上一醒就发现你睡地上了,兴许是昨天喝大了吧。” 向暮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可后来一连几天,向暮每次醒来都发现自己躺地上睡觉,向暮不淡定了,“为什么我每次躺床上睡觉却都在地上醒来?” 公子彦从容道,“谁知道呢!兴许是得了夜游症吧……” 第39章 高手出没 深感自己得了夜游症的向暮烦闷不已。 这才来书院读书多久啊,就得了这病,也太苦命了吧,炮灰难道就注定多灾多难不能拥有正常的人生吗?! 不过除去睡觉这个小插曲外,向暮在骊山书院的日子倒是越过越精彩。 逐鹿书院的学子们输了比赛后便跟着自己书院的先生灰溜溜地离开了。 而向暮因为带领学子们赢了蹴鞠比赛的关系,现在骊山书院的学子们每每看到她都会点头问好、寒暄一阵。 臭名远扬的世子爷终于感觉到了来自这个世界围绕的满满善意。 今日课程结束,向暮和薛小安、李川肴一道出来,迎面就撞上了抱着书本经过的李锦和柳彻。 柳彻笑着看了向暮一眼,触及到李川肴的视线时又低下了头。 向暮笑眯眯地走近两人,“看的什么书?” 李锦将手里的书摊开,“《魏语·选举志》和《礼记》。” “好书。”向暮赞道,“我手上这本《本义》看完了,不若我们换着看?” 李锦看了眼柳彻,“《魏语·选举志》可是柳兄花了高价买的范本,你且看他愿不愿?” 向暮望向柳彻,柳彻笑,“暮子少爷要看,彻当然愿意,不过且等几天,彻想把书中精彩部分先做个梳理,到时候暮子少爷看时也能更清晰明了。” 向暮连忙道谢,“柳兄有心了。” 李川肴在旁边冷哼了一声,“穷酸。” 向暮这才记起,李川肴和柳彻姐弟之间有过节。 柳彻也不跟李川肴计较,对向暮道,“暮子少爷,彻先回屋读书了。” 李川肴一甩袖子也走了,薛小安在后面追,“诶诶!川肴你倒是等等我呀!” 其余几人都走了,李锦才不急不慢道,“暮子你衣服还在我那儿,要不去我屋里拿吧。” 向暮记起那件被孩子们鼻涕眼泪擦了一身的外衫,便跟着李锦走,“好啊,辛苦锦风了。”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路过一条树荫小道时向暮突然停住了脚步。 “暮子?”李锦疑惑地看她。 向暮笑,“锦风,你去拿吧,我在这儿等你。” 李锦也不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就走了。 见李锦走远后,向暮才朝林子里去。 她来到一棵树木旁,那棵树木原没有什么奇怪的,可偏偏树杆不起眼处却插了一片竹叶。 竹叶就好似一把锋利的刀片,被人牢牢插入到树杆一半。 向暮眼睛微眯,用手指去拔竹叶,竹叶被她掰成了两半那牢牢插入到树杆的一部分也未曾被她拔出。 高手啊! 能将一片叶子用成了刀片的人可见功力是有多么深厚。 这股子爆发力,绝对在不三不四之上。 关键是,能使出这股神力的究竟是何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骊山书院?会不会是…… 针对她? 向暮首先记起的就是那批追杀自己的刺客。 不三不四奉命将刺客引走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可骊山书院却在此时出现了高手的痕迹,这样看来,情况不妙。 向暮环顾了四周找寻到了更多线索,根据地理环境和目前自己所看到的,闭上眼,她好似能模拟出两个顶尖高手曾在此处交过手的场景。 他们如何打斗、如何在林间留下痕迹、又如何收手分道扬镳…… 正思绪恍惚间,忽闻身后一声轻唤。 “暮子。” 向暮回过头,李锦抱着她的衣服走来,看清向暮面色苍白额上还密密麻麻布满了细汗,李锦讶然。 “暮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李锦上前两步,本能的就抬起自己的袖子为向暮拭去额上的汗珠。 又一道声音传来,“暮子少爷真真是受人欢迎啊。” 林潇和公孙陌路过,公孙陌继续调侃,“暮子少爷整天和李锦腻在一起,子陌也想跟暮子少爷交朋友,可真是难过了呢。” 林潇抱着胳膊哼了声,见向暮一头的汗,蹙眉道,“生病了?” 向暮舒了口气靠着树杆坐下,“老毛病了,不碍事。” 但其实她发现自己身体是真的虚、病娇人设可不是闹着玩的,就因为刚刚在大脑中精准模拟了一场罕见的打斗场景,自己能量就消耗过大了。 现在向暮觉得头晕脑胀、四肢无力。 作为纯爷们儿,可真是太丢人了。 李锦一手撑着伞一手去拉向暮,“我来扶你吧。” 向暮笑了笑,“现在是晚饭时间,你们赶紧去食堂吃饭吧,去晚了好吃的可就没有了。” 李锦却是不置可否,继续来扶向暮。 林潇皱了皱眉,伸手将李锦拦住,望向暮,“真的这么累?” 向暮听出了林潇话语中对着自己的怀疑,不耐道,“我骗你们做什么?骗你们我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不成……” 然,话音未落,林潇手一横便将她一把抱起。 向暮还处在目瞪口呆的怔愣中,下一秒林潇一个翻转就将向暮背到了背上。 公孙陌摇着折扇笑道,“咱们林潇当真是乐于助人。” 向暮疑惑,“为什么老帮我?我真的休息一下就好了……” 林潇脸色依然是冰冷的,“再不去食堂就没有好吃的了。” 向暮讶然。 所以这位同窗是担心她在这里休息久了,就吃不上饭了? 毕竟书院食堂的饭点也是有时间限制的。 无论如何,向暮心底还真是多多少少有被少年人的这股单纯的友谊之情感动到。 李锦没说什么,跟在林潇后面走。 公孙陌一路笑眯眯地,“暮子少爷,以后可不能眼里只有李锦了,咱们林潇也是很好的哥们儿啊。” 向暮趴在林潇后背上淡声道,“前方五步,当心。” 林潇当即跃起,李锦撑着伞右移了好几步,唯有摇着折扇的公孙陌不为所动。 接着,轰地一响。 小片的地面塌陷,公孙陌掉入了一个猎人挖的陷进之中。 公孙陌大骂:“那个不长眼的在书院后山挖坑啊!” 李锦站在坑口淡淡解释,“书院一些寒门学子为改善伙食,会在后山制作一些陷阱用来捕捉小兽。” 公孙陌又喊,“那你们快拉我上来。” 林潇背着向暮回过头,“本少爷先去吃个饭。” “喂林潇!你太不仗义了!”这一刻公孙陌也没了往日的风流倜傥,面上总算出现了一丝慌张。 李锦看了看手中的伞,“我拿着伞不方便救你,要不你等等晚上?” 此时又见几个学子拿着一系列工具在后山林子里穿梭,李锦笑,“也许不用等到晚上,挖坑的主人们赶到自会将你救出。” 然后几人便心安理得的转身走了。 公孙陌座在坑底无语望天。 第40章 暗流汹涌 向暮在来到食堂后身体恢复不少。 端了食盒与林潇、李锦坐到一块儿,瞥了眼李锦食盒里那一个寒酸的窝窝头,向暮自觉将自己食盒里的两个胖鸡腿分出去一个。 “锦风,多吃肉食才有力气。” 事实上,李锦之所以会紫外线过敏,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营养不良免疫力低下。 向暮心里有数,但顾及到男主的自尊心,她又不便将话说得太直白。 林潇看了眼向暮“友爱”的举动,不屑地哼了声,豪气的吃着自己餐盒里的好菜好饭。 李锦却是看着向暮送过来的鸡腿,良久,浓睫微垂,将鸡腿重新夹到了向暮的食盒里。 “谢谢,锦风不需要。” 果然,男主性格是敏感的,向暮觉得自己做得还是不够“含蓄”。 向暮看着自己食盒里特意为李锦多买的那一个鸡腿哭笑不得。 林潇冷声道,“你这种风一吹就能倒的瘦猴自己吃吧,觉得别人该多吃肉进补你自己不虚吗?” 一句话说得向暮哑口无言。 李锦笑了笑,拿起自己食盒里的窝窝头满足地吃了起来。 * 日子在学子们的欢声笑语中一天天过去。 书院每两个月会组织一次模拟考试,题目由书院先生尔嘉出。 这也是向暮自进入骊山书院以来的第一次考试,是以这些天她一直在勤学苦读。 除了去书院上课之外,向暮还找了后山西面一个不起眼的凉亭做自己的自习室。 当然了,她每每去西亭都会想方设法的叫上李锦。 毕竟向暮最主要任务还是接近男主,增加男主对自己的好感度。 只是向暮虽然能感觉出来她和李锦之间已经建立了友谊,但是李锦不知为什么总是特意的跟她保持着距离,并不常常陪同她来西亭自习。 是以向暮多数时候还是被薛小安和李川肴缠着。 这两天谭继老爷子的身体也恢复了,便也开始缠着向暮。 三人正跟着向暮一道往西亭走,迎面撞上了林潇和公孙陌。 “你们要去哪儿?”林潇率先出声。 谭继心里对林潇始终怀有几分畏惧,忙抢先回答,“不是过两天有考试吗?我们正准备跟着暮子少爷一道去西亭读书呢。” 说着还讨好的问,“你们也一起去吗?” 公孙陌退后了两步,“林潇跟你们去,子陌还有事就不去了。” 林潇皱了皱眉,却也没拒绝跟着向暮。 向暮无奈,只好带着四人一道前往西亭,四面经过的学子们传来若即若离的议论声。 “是暮子少爷!” “她是骊山书院混混的头儿,咱们快去打个招呼……” “对对对,她可是咱们书院新晋校霸,不去搞好关系指不定哪天就揍咱们了……” 于是,向暮时不时就遇到半路过来跟自己打招呼问好的学子。 她看了眼身侧的李川肴薛小安三人,又看了眼骊山书院的原始校霸,突然就明白了李锦跟自己保持距离的原因。 自己现在将书院两大邪恶势力组合到了一起,引人忌讳了! 就连没事在书院闲逛散步的院长季文礼看到向暮一行都闪了腰,连忙单独叫来向暮低声提醒。 “那个……世子爷……咱书院不许拉帮结派……” 如果说,蹴鞠比赛结束时大家看到向暮是真心想要结交,那么现在大家看到向暮则是假意的迎合。 都怪身后这四个恶霸太过惹人注目了。 林潇打人不眨眼、谭继坑人无底线、薛小安用钱胡搅蛮缠、李川肴用权在书院欺横霸世…… 此时西亭。 向暮看了眼座在一块嗑瓜子聊天的三人,还有一侧躺在石凳上睡觉的林潇顿时无语。 她想象的场景应该是和李锦一起在这儿谈诗论道。 向暮嫌弃三人太吵,遂合了书本来到林子里,瞥见了林子里洒落的血迹,眼眸深沉。 又是那个隐藏在书院里的高手。 向暮环顾了四周,蹲下身,捡起血迹旁侧一块被割裂的石子,石子是用剑气割开的,割开面显得极为平整。 她完全相信,那位隐藏在此的高手已经找到了需要攻击的目标。 只是那目标身边,还有一个非常大的隐患,以至于让他一直躲在暗处按兵不动。 或许,他是在等待某个最好的时机现身、准备对目标一击致命? “不要来这里。” 向暮转过头,见林潇站在自己身后。 少年身形高大挺拔,桀骜的眼打量着向暮。 向暮疑惑,“你不是在睡觉吗?” 林潇上前两步取过向暮手里的石子,“见你来了后山林,我就跟过来了。” “你在保护我。”向暮笑。 林潇只是定定盯着石子,“我前几天就发现了,这个林子不太平。” “有人来过?”向暮扬眉。 林潇摇头,“我亦不知,只知道此人功力深厚,以我的能耐不足以窥探。” 说完丢了石子站起身,“这个林子,你最近还是少来为好。” 然后不由分说地就牵着向暮出去。 向暮望着高大让人很是有安全感的少年,挑眉,“林潇,你不觉得你最近对本少爷有点太好了么?” 林潇回过头,“怎么,你还不乐意了?” 向暮扬眉,“哪有,荣幸之至。” 林潇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笑,“能让本少爷惦记,这是你的福分。” 向暮想到林潇的真实身份,笑,“确实是福分。” 白日里的小插曲就这么过去,晚上向暮辞别了薛小安一行回到自己屋里时,竟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两个人。 “相公!”打扮成男娃娃模样的伍月笑得憨憨的。 向暮不可思议,望着缩在自己屋子里的不二和伍月,“你们怎么跑书院来了?” 伍月小嘴喋喋不休,“不二带我来的!说找你有好吃的!” 一侧脸色苍白被不二绑了好几圈绳子还堵了嘴的公子彦对几人怒目而视。 “你这是……”看到公子彦被绑个严实可怜兮兮的模样,向暮忙吩咐,“快给人解开绳子。” 不二连连摇头,“不行啊少爷,不二怕给他解了绳子,他出卖我们。” 毕竟这位公子可是诈尸过好几回的,邪门得很。 向暮自行上去为公子彦解开,“没关系,公子彦知道本世子的身份,并且他不会跑出去乱说的。” 这么久的相处已经让向暮多少了解了些公子彦的行事风格。 解绳子时,也不知道是碰到了公子彦哪里,那人突然身躯一震。 向暮蹙眉,“你伤还没好?” 公子彦坐直了身,将堵住自己嘴的布片甩开,“要你管。” “本世子才懒得管你。”向暮冷言道,“出去守着,本世子主仆有事要说。” 公子彦皱眉,这人竟然命令他! 然,世子爷望着他威胁一笑,公子彦只好收敛了情绪,低眉顺眼道,“是。” 说完就出去了,并且非常识趣地关紧了门,谁叫此人权利滔天呢?! 公子彦走到屋外漆黑的无人处,这才捂住胸口,抹去嘴角溢出的一滴血…… 第41章 深夜烤肉 “不二,你来做什么?” 向暮搬了椅子正襟危坐,伍月座在桌子边吃着不二买来的零嘴。 不二抱拳回复,“回世子殿下,不二虽守着五夫人居住在骊州城,但是不二时常会来骊山书院外延查探情况。” 这是作为王府影卫的工作之一。 不管怎样,哪怕天塌下来,保护主人不受伤害永远是影卫的首要任务。 “然后?”向暮挑眉。 “然后……”不二眼中满是担忧,“不二发现骊山书院周边有高手出没的痕迹,不二担心世子殿下有危险,于是不二就擅作主张带着五夫人趁夜潜入骊山书院来找世子。” 向暮点头,“不二你做的对。” 不二被表扬了,挠着后脑勺,“不二一向就是世子爷肚里的蛔虫……” 向暮一噎,“蛔虫……就不必了。” 她可不想要这玩意儿。 伍月在一旁听了两人的谈话,零嘴也没兴趣吃了,“啊?有危险?” 想到来骊州时发生在悬崖九死一生的一幕,伍月吓得发抖,“那……我们快逃吧……” 向暮温和地拍了拍伍月的脑袋,“不急。” 不二接过话头,“世子爷,我们该怎么办?那高手不是冲着您来的吧?” 向暮笑,“显而易见,那高手就是冲着本世子来的。” 不二不淡定了,撸袖子,“世子爷您放心,那高手敢来不二弄死他!” “你不是对手。”向暮沉思,“不三不四也不是。” 不二急了,“那怎么办,不三不四到现在也没消息,更恐怖的是杀手已经来了,不会……不三不四已经阵亡了吧……” 真可惜,世子要帮他们俩还债的钱,以后就是他不二的了。 那么大一笔钱啊,不二不知道该怎么花,实在是愁。 伍月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我们逃,回了王府高手如云,就不怕那高手了……” 向暮不置可否,“逃不掉了。” 伍月停下望着向暮,眼泪在眼眶打转。 “那不是……伍月又要死了?我就是说不跟着你出来你偏要带我,现在倒好,小命都要没了……这么危险的活儿,你怎么就不带叶冰岚啊,你就是偏心!” 眼看这孩子又要哇哇大哭,向暮跟变戏法似的从袖兜里掏出一块糕点,“柳彻母亲做的,我专程给你留的,吃不吃?” 伍月咽了咽口水,心里斗争了一会儿,觉得反正现在还没性命之忧,应该先享受美食要紧,于是拿了向暮手里的糕点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向暮松了口气。 这厢不二仍然在追问,“世子,您需要不二做什么?” 向暮想了想,拉过不二和吃着糕点的伍月做起了安排…… * 李锦觉得向暮近日非常奇怪。 一向喜欢纠缠自己的向暮突然不纠缠了,整日心安理得的跟薛小安、李川肴、谭继三人厮混在一起。 以前虽然向暮常与三人厮混,但向暮终究是与这三人不同。 她并不放浪形骸、不随波逐流,虽那三人终日缠着她,但向暮依然是每日好好读书,甚至能明显感觉出向暮是想跟自己和柳彻这样的好学生靠近。 可现在…… 远远看着和三人喝酒玩闹的向暮,李锦情不自禁停住了脚步。 柳彻拍了拍他,“怎么了?以前暮子少爷总缠着你你却避之不及,现在暮子少爷不缠你了,你又心里不痛快了么?” 李锦眸色深邃,“锦风只是担心她荒废了功课。” 毕竟,考试在即。 “要不过去聊聊。”柳彻提议。 李锦却是摇了摇头,“算了,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必多此一举。” 说着便撑着伞转身离开。 夜晚,旁侧的公孙陌和林潇已经入睡,李锦却在床榻上睁着眼。 脑中回荡着那瘦弱的少年给自己夹鸡腿时灿烂的笑;阳光下自己遭人欺负时,她为他撑起的伞;还有在青楼混乱中,她对他伸出手:锦风,跟我走…… 但他却从未曾踏出一步,就算在青楼时自己明明很想握住她的手,却始终克制着没动,以至于让她牵了一个陌生人跑开。 李锦翻来覆去。 虽然不知道向暮的真实身份,但是从衣着谈吐来看,李锦知道向暮定然身份显赫。 像他这样一日三餐都要发愁的寒门子弟,怎么能够交上她那样的朋友呢? 况且,她从来不介意他的身世、他的病情,屡屡跟他示好…… 他就……更加不知所措了。 外面传来低低的敲门声,“锦风。” 李锦坐起身,怕吵醒一侧睡着的林潇和公孙陌,他轻手轻脚地出去然后关紧门。 叫他出来的人是柳彻。 柳彻高兴地看着李锦,“我们的陷阱今日逮到一只野猪,走,一起吃烤野猪肉去。” 后山林里埋伏了寒门学子们设置的各种陷阱,专门用来逮捕小兽改善伙食用。 读书昂贵,寒门子弟几乎倾家荡产的来书院求学,且书院食堂里的饭菜都是靠自己的所带的银两来购买的,寒门学子们光读书就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钱,哪里来其他钱在食堂吃上大鱼大肉? 是以在广阔的后山挖陷阱抓小兽改善伙食,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事。 只是平时收获不过是一只兔子、几只刺猬麻的,像今天这般一下逮到肥美的野猪倒是稀罕事。 李锦跟着柳彻到达时,那里已经有四五个寒门学子在烤肉了。 出人意料的是,向暮竟然被谭继带着来了。 第一次参加寒门学子的这种聚会,向暮一脸懵懂,“谭老大爷,你拉我出来就为这?” 谭继摸着胡须摇头晃脑,“这不是知道暮子少爷帮了我在外面养的那几个孩子吗,谭继无以为报,就着今日这头野猪请客当做报答了。” 其他寒门学子们哄笑,“这可是从李锦和柳彻陷阱里逮到的,你老头子真会借花献佛。” 谭继不置可否,“不是说好了,大家陷阱里的所有猎物都是共享的么?况且,你们难不成还不想让暮子少爷吃?” 其他学子们连连摇头,“暮子少爷尽管吃。” “这也当是咱们请暮子少爷的。” 然后还主动让位,给向暮坐的地方垫上一片干草,向暮甚是感动,“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真的,我还没吃过野猪肉呢。” “野猪肉可香了。”柳彻拉着李锦过来,让李锦坐到了向暮旁边,接着对向暮长篇大论了一番野猪肉的口感,直说得一向没有什么口腹之欲的向暮连连咽口水。 李锦看了觉得好笑。 不一会儿功夫就有学子大叫,“烤好了!野猪肉烤好了!” 大家纷纷拿上自己的荷叶片取肉。 向暮也去取了一块肉,满怀希翼地一口咬下去,发现野猪肉实在太过劲道,自己那一口吃惯精粮的嫩牙竟然咬不动。 正愁眉苦脸之际,一只素白的手突然伸来取走了向暮的肉。 向暮转眸看向李锦,只见李锦垂着头,拿着刀片三下两下将向暮荷叶片里的肉切成了小块,然后重新递到向暮手里,温声道,“吃吧。” 第42章 深夜暗杀 向暮撑着脑袋看李锦,李锦不好意思了,抬了抬手里的肉,“不吃吗?” 向暮张开嘴,“啊。” 李锦本能地夹起一块肉喂给向暮,那肉送到向暮唇边时,李锦动作突然停住。 向暮的唇不似其他人看起来色泽那么健康,跟她苍白的脸一样,她的唇透着淡淡的粉,也是苍白的。 但却纹路细腻饱满如蜜桃…… 李锦怔愣间,向暮已经张嘴将那块肉吃进了嘴里,一边嚼一边赞不绝口,“太好吃了,味道果然鲜美!” 吃完了又张开嘴,“我还要,啊。” 李锦沉着眸,将荷叶包裹的肉一股脑儿的塞到向暮手里,“自己吃。” 向暮也不知道李锦为什么会突然来了火气,只道男主不是那么容易攻略的,便自己抱着荷叶吃了个痛快。 酒足饭饱之后,一群吃得心满意足的少年人纷纷告别离开。 向暮和李锦、柳彻一块儿走在回去的路上。 “你们经常有这种聚会吗?以后也要记得喊上我啊。”向暮笑眯眯地提议。 这种活动主要是能让她接近男主。 柳彻点头同意,“好啊,不过平时我们可没这么好的运气能逮到野猪。” “没关系,我不挑食。”向暮回答,转过头见沉默不语只顾走路的李锦,问,“锦风心情不好么?” 李锦还没回话,柳彻笑道,“还不是最近暮子不理他了。” 向暮回过神来,“原来……是这样。” “我没有。”李锦一本正经的反驳。 “锦风。”向暮不管李锦的反驳,只解释道,“我最近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在忙,所以没有……” 正说着向暮突然语调转小,一滴细雨落在了她额上,让她注意到了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 李锦正等着听向暮的解释,谁曾想人解释着解释着就忘了,心里就跟堵了块石头似的。 “不用说了,锦风都懂。” 转了身,李锦便孤傲地向前走。 伸出手正感受雨滴的向暮突然如临大敌,叫道,“锦风!停步!” 但心里不太舒坦的李锦已经朝前迈了过去,李锦身形一震,眉头皱起。 “怎么了?”柳彻脸色大变冲向前。 向暮也跑了过去,李锦将自己一只脚抬起,脚腕上鲜血淋漓,正夹着一个兽夹。 柳彻皱眉,“不是说了布置陷阱不能误伤了书院学子,不用这些危险的东西吗?” 柳彻一边骂一边上前扶着李锦坐下,李锦疼得冷汗连连。 向暮上前用手触碰李锦脚上的兽夹。 “是你弄的吗?”李锦思忖片刻后望着向暮问,“前些天你每日和薛小安谭继一行腻在一起,是在弄这些东西吗?” 向暮有些愧疚,“对不起啊,你……疼吗?” 柳彻疑惑,“不是,暮子少爷,你整这些东西干什么?你又不缺吃喝?” “以后再解释,现在情况危急。”向暮两手掰着李锦脚上的兽夹,“我帮你扒开?” 柳彻仍不解,“什么情况危急?” 向暮已经使出全力开始掰兽夹了,突然目光一沉,倏地丢了兽夹一把推开一脸懵逼的柳彻。 柳彻摔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一个飞镖钉在了原先柳彻站立位置后方的树干上。 见此柳彻惊出了一声冷汗。 “他们是谁?”李锦沉着眸。 “不知道。”向暮立刻爬起身又开始掰兽夹,柳彻抹了把汗也跑过来帮忙。 李锦咬着唇任由两人合力去掰兽夹。 可危机关头又是两枚飞镖射来,向暮按住两人匍匐在地,又一次躲过了飞镖。 但是向暮知道幸运不会一直发生。 “来不及了。”向暮呼吸急促,转向柳彻,“你先走,无论发生什麽只管拼命跑回书院就是。”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柳彻也能感觉到空气里无处不在的杀气,他犹豫不决,“那你们……你们怎么办?” “你不用管我们,快走!”向暮冷喝。 柳彻被向暮这样严肃的表情吓得不敢反驳,只得腿脚酸软的跑开。 向暮则快速收拢周边的落叶往李锦身上铺,“你腿受伤了没法逃,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只需躲着不出来就行了。” 李锦抓着向暮的胳膊,“他们是谁?你又是谁?” “以后再解释。”向暮早已满头大汗,一会儿功夫就用树叶将李锦埋好,叮嘱,“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挨到天亮你就能得救。” 李锦却是依旧抓着向暮,“你要去哪儿?” “引开他们。” 李锦神色晦暗不明,向暮却是将他抓着自己的手指头一根根掰开。 敌方是冲着她来的。 向暮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敌人今晚就发动了攻击。 他们发动攻击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那股在暗中保护自己的势力已然败北。 当下但凡是跟自己呆在一起的人都有性命之忧,保全李锦与柳彻的法子便是让他们远离自己。 向暮埋好了李锦立刻转了身往反方向跑。 没跑几步一根铁链夹杂着飓风朝她甩来! 向暮连退数步,眼看着铁链就要缠上向暮的脚,忽然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手执长剑一把砍断铁链。 是身上透着血迹的不二赶来了,“世子!您没事吧?” 向暮淡笑,“拖了这么久,辛苦你了。” 不二挠头,“不二喜欢辛苦。” 说完又觉得自己哪里表达得不对。 这时,另外三道身影降落到主仆二人面前。 领头的那人对向暮冷声道,“定安王世子,你真是让我们好找。” 向暮抱着胳膊,淡定道,“识趣的话,给本世子磕几个头,本世子饶你们不死。” 领头的刺客好似听到了笑话一般,“你的命现在在我们手里。” 不二长剑一阵挥洒,剑气四溢,“有本事,试试看?” 四人很快缠斗在一起,带起剑花阵阵,漆黑的夜空伴着寒凉的风,细雨稀疏而下。 一片鼓起的落叶底部,露出少年一只好看的眼睛。 眼睛似琉璃珠一般透彻在夜色里散着细碎的光,躲在落叶中的少年不由自主双手握成了拳。 定安王世子! 她原来不是跟京城那位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 而是本尊! 第43章 血雨腥风 飓风吹开了窗子,屋外的雨滴霎时灌了进来,惊醒了正在睡梦中的林潇。 林潇起身去关窗,忽而瞥见窗外林中有剑光闪烁。 是那位神秘莫测的高手吗? 林潇怔了一瞬,强烈的好奇感油然而生,便穿好了衣物执着剑推门出去。 在前往后山林的小道上,林潇遇到了一脸慌张从林子里跑出的柳彻,被稀疏的细雨淋了个半湿,他冻得直打哆嗦。 “怎么了?”林潇抱着胳膊倨傲地看着柳彻。 柳彻如见救星一般抓着林潇,“快!快去救救李锦!” 林潇哼了一声,并不为所动。 柳彻忙道,“还有暮子!” 林潇眸色一沉,“她去林子里干什么?林子里出什么事了么?” “我不知道。”柳彻吓得语无伦次,“我只知道……林子里有飞镖……还有陷阱……” 林潇抬了抬下巴,“带路。” 后山面积几乎占了骊山的大半个山头,无人引路很难精准找到在里面迷失的人。 柳彻呆了呆,“带……路?” 他好不容易才从里面跑出来,现在又要进去? 不过……他跑出来确实也没遇到什么危险就是了,也许只是自己太过恐惧而对局势造成了误判? 想到林潇是会武功的,柳彻也不由得胆大了几分,哆哆嗦嗦地重新跟林潇走入了后山林里。 * “左移、翻转,刺剑!” “后退、立定躬身,挡……” 细雨朦胧中,向暮悠哉地坐在一棵歪倒的树干上,百无聊赖的荡着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指挥。 有了向暮的帮助,不二的战斗力呈爆发式增长。 渐渐落了下风的三个刺客觉得不能再这般拖延下去。 于是调整了战术,两个刺客拖住不二,另一个刺客朝向暮攻来。 见一个刺客攻击世子去了,不二不免有几分混乱。 向暮适时提醒,“稳住!” 于此同时冲向向暮的刺客脚下一拐,栽倒在了山林里茂密的草地上,待到他再爬起时,脚上多了一个兽夹。 “他妈的。” 刺客呸了一口,一手劈断兽夹继续冲向向暮。 待到刺客近了身,向暮笑眯眯一拉旁侧的木枝,天空立刻降下一块巨木,如同大摆锤一般毫不留情地朝刺客撞击而来,一下就将刺客给撞飞了。 不二见此愣了会儿神,另一名刺客趁机朝向暮偷袭而去。 却在靠近向暮之时脚上绊到一条捕兽绳,整个人不由自主向前栽了几分。 但因为有了前车之鉴他很快稳住身形,几个跳跃一把抓住向暮。 向暮吓得大叫,“大侠饶命!” 刺客冷哼,“谁要杀你了!” “你们要活捉我?”向暮揣测。 刺客抓紧向暮转过身对还在奋战的不二道,“你主子已经被抓了,识趣地束手就擒吧。” 向暮倒是不急不忙侧头望着刺客,“想活捉本世子可是有点难度,你想好了?” 刺客不屑地扫了眼向暮,警惕的只有远处的不二,“胜负已分。” 然,却莫名觉得自己手背刺痛。 刺客抬起手,发现自己手背不知何时被这位弱不禁风的世子爷割开了一个口子。 “你他妈给我老实点!” 说着就掏出绳子准备将向暮给绑了。 向暮望着他笑,“见血封喉。” 刺客蹙眉,实在难以理解这位世子爷的脑回路,然下一刻只觉喉哝一阵腥甜,呕出一口血来。 最后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倒地而亡。 向暮打量了眼自己手中的匕首,赞叹道,“渣爹不愧是渣爹,给的东西就是好用。” 都感觉不到痛苦就死了。 果然很疼自己孩子呢…… 另一边不二也已经将剩下的那名刺客解决,他回到向暮身边,“世子,刺客我们都杀了!” 向暮收了匕首往前走,“这仅仅只是个开胃菜,别高兴太早了。” 不二跟着向暮,“不会还有人吧?那我们现在就去溪谷地?” “当然。” 溪谷地是向暮设伏的地点,位于骊山书院后山下边的崖谷中,鲜少有人来往。 向暮之所以将交战地点安排在那里,也是为了不引骊山书院的学子们注意。 毕竟她还需要在骊山书院隐藏自己的身份读书接近男主。 只是向暮没有想到,刺客会在今夜发动攻击。 不过她也早有准备,一路在后山林里设置了无数陷阱,就为了拖延刺客,将他们引入溪谷地。 两人正在林子里疾步走着,忽然一人落在了他们面前。 不二立刻执剑拦在向暮跟前警戒。 向暮却是平静地推开不二,朝前面的人打招呼,“好久不见啊蝙蝠侠!” 斗篷男闻言身形微震,“闭嘴。” “大胆!”不二怒喝,“不许对我家少爷不敬!” “没事。”向暮安抚不二,“暂时不是敌人,刺客早就来了,之所以一直找不到机会进攻,正是因为有这位蝙蝠大哥挡着。” 斗篷男头歪了歪,倨傲地抬起白皙的下巴,“你都知道?” 向暮挑眉,“你们留下的线索太多了,不想知道很难。” 斗篷男闪过身,“快走,我只为你们争取一炷香的时间。” 向暮抱拳,“谢了。” 当即带着不二往前赶路。 两人刚走不久,漆黑的林子里就跃出了一群黑衣人将斗篷男包围。 为首的黑衣人手执两把弯刀,望着斗篷男冷笑,“怎么,还有力气挡道?看样子前几日的伤不够重。” 头蓬男的帽檐压得极低,一眼望去只能见到他向上弯起的嘴角。 “鲲山,世子是我的。” 被一语道破了身份刺客首领双眼微眯,“既然你已经知道我身份了,就更不能让你活着走出去了。” 话落,身后一群刺客飞身而出将斗篷男包围。 鲲山两把弯刀在夜里一阵飞旋,惊起无数叶落纷飞。 斗篷男奋起迎敌,然鲲山只是让刺客门拖住斗篷男,自己几个跃起朝向暮离开的方向追去。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你今天定保不住她!” * 漆黑的夜里剑光四射,斗篷男打斗一阵后将刺客们击退数米远。 然后一扬黑色的斗篷,运着功力朝远方跃去…… 第44章 刺客身份 “锦风?暮子?” 柳彻抱着林潇的胳膊吓得瑟瑟发抖。 他仰头去瞅林潇,不懂这人为什么一直泰然自若,明明刚刚在半道上,他们遇见了一具中毒而死的尸首。 那尸首的致命伤竟然在手背…… 林潇忽然停住脚步,柳彻一个没注意撞到了林潇的背上,“怎……怎怎么回事?” 柳彻大惊。 林潇只是淡淡抬着下巴,“李锦。” 柳彻顺着林潇的目光看去,就见面色苍白的李锦大半截身体都埋在落叶中,上半身靠着一棵树,目光呆滞。 “锦风!”柳彻冲到李锦身边为他拭开贴在脸上的湿发,“锦风你没事吧?暮子呢?你们刚刚发生什么了?” 李锦呆滞的眼这才动了动,嘴唇弯起,“她走了。” “走了?是回去了吗?”柳彻不明所以。 林潇则四下打量,同样习武的他已经发现了四周留下的打斗痕迹。 李锦被柳彻扶了起来,柳彻结巴道,“林潇,我……我们一起将李锦送去顾姑娘那里医治吧。” 林潇还在研究地上某处血迹,闻言只冷淡道,“你带他回去,顺便把书院的护卫叫来,人越多越好。” “对对对!”柳彻连连点头,“后山都闹出人命了!” 然,被柳彻扶起的李锦却是眸色微动,“你……不回去?” 林潇站起身抱着剑,“本少爷今天要去长长见识。” 说着就朝林子深处走。 柳彻吓得六神无主,“怎么办?我们也跟着吗?” 李锦脑袋里一直在回荡五个字: 定安王世子。 他笑了笑,“林潇刚刚不是做了安排了吗?我们回去,叫人来救他们吧。” * 向暮正被不二带着连跑带飞地往山下冲刺。 突然一股巨大的气流冲击而来,让不二和向暮同时向后栽倒。 待到飘起的落叶与泥水散去,一人执着弯刀立于雨中。 不二跳起身护到向暮跟前。 手拿弯刀的刺客一步一步向前走来,目光冰冷。 向暮盯着那人手中的弯刀,突然出声,“黑骑军。” 脚步停住,刺客神色微动,“你怎么知道……” 向暮笑,“之前本世子遭遇过你们的人伏击,虽然你们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但是你们的作战方式让我看出了你们出身军营。” “当然了,那时本世子还不能将你们与黑骑军联系起来,直到看到你的兵器。” 刺客长满老茧的手指不由得轻抚弯刀刀柄上的图案——狼形标志。 “就是那个狼形标志。”向暮继续道,“十五年前叱咤大魏的黑骑军便是这标志。” “所以……你知道我是谁?”刺客饶有意味。 向暮胸有成竹,“统管黑骑军营的镖旗大将军——杜云献的部下、你是他最得意的副手……” “鲲山!” 鲲山也不反驳,只是笑,“那你可知道我今日为何堵你?” 向暮也跟着笑,“无非就是我那四处为非作歹的老爹,把守卫大魏的战神、镖旗大将军杜云献给害死了,你来复仇呗。” 杀千刀的!奸佞果然不是好当的。 为了自己的人生安全,她迟早要跟渣爹划清界限。 “但是冤有头债有主,我爹暗害杜云献将军之时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幼童,这笔账可不能算在我头上。” 向暮开始絮絮叨叨自救,“长大后我听说过杜云献大将军的一系列英勇事迹,深受感动,要不这样,咱俩联手一起摁死向宏邈这个大奸佞如何?” “本世子可是三观极正、忠心为国、忧国忧民的大好人……” 这一番掩耳盗铃之语说下来别说是鲲山了,就连不二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甚至还揉了半天的耳朵,极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听错了。 鲲山听得不耐烦了,打断向暮,“什么冤有头债有主!要怨就怨你是向宏邈的儿子,老子捉拿你不止是为将军报仇、更是为整个大魏除害!” 话落,弯刀即出。 不二忙竖起剑阻挡,然宝剑竟不敌弯刀,哐当一声断成了两截。 而弯刀在飞了一圈后,又回到了鲲山的手中。 鲲山咬牙,“杜云献将军半身沙场一生为国,没有他带领黑骑军浴血奋战又何来今日的大魏?然,大魏初成,将军及我数十万黑骑军便惨死于向宏邈那奸佞之手!” “天道不公,我鲲山便替将军讨一个公道!” 话落,鲲山的身影便宛若鬼魅般变得扑朔迷离,杀招一一甩出。 不二在向暮的指导下防守得越加艰难,很快身上便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血痕。 鲲山是顶级的高手,这样的人连斗篷男都不敌,不二加上向暮又岂能是对手? 更何况在向暮的接连指导下,鲲山已然发现了主要脑力输出是向暮。 是以向暮每一次的指导也就暴露了不二下一步的动机,鲲山刀法千变万化克制得不二毫无招架之力。 此时的不二已经鲜血淋漓,手拿断剑喘着粗气。 大雨滂泼,不二坚韧的声音再一次传来,“世子,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向暮靠着树杆,倾盆大雨早已将她淋个透彻。 眯着眼,向暮吩咐道,“屈膝双腿、凝神聚气……” 不二一挥断剑乖乖照做。 鲲山则是挑着眉饶有意味地睨着这对穷头陌路的主仆,如同一只玩弄濒死猎物的猛兽,冷漠得没有一丝感情。 “世子,不二准备好了。” 完全照向暮意思做的不二警戒地盯着鲲山道。 鲲山冷笑一声,手持弯刀摆起了阵势。 决战的时刻到了! 向暮轻轻擦去模糊了眼睛的雨水,大声命令: “跑!” 此话一出,一向听话的不二拔腿就跑了。 摆起阵势准备大干一场的鲲山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便运起功去追。 然向暮却起身挡在了他面前,“你的目标到底是本世子还是本世子的仆人?” 鲲山一怔。 是哦。 他的目标一直就是定安王世子,只是跟不二打得久了,总觉着要先灭了不二那怂货,倒是忘了正事了。 麻了! 都怪这对不正经的主仆! 与此同时,很听话一溜烟跑了老远的不二终于回过神来。 世子让他上他就上,世子让他跑他就跑,世子的话他不二一向都是老老实实的听。 可是这一次他是乖乖跑了,但世子却没来啊! 世子…… 不二染着血的身躯轻颤。 世子,是在救他?! 第45章 忠心护主 疾风骤雨,树斜叶摆。 向暮亦步亦趋地跟着鲲山行走。 突然,身后一声怒喝:“站住!” 熟悉的声音让向暮停下了脚步,是不二举着断剑又跑回来了。 “世子殿下!不二来救你!” 鲲山丝毫不以为意,向暮则是微不可见叹了口气,“不二退下吧,你不是对手。” “只要不二在,没有任何人可以绑走世子!” 不二说着,挥起短剑就去刺杀鲲山,被鲲山轻轻松松躲过,反手便是还了不二一刀。 “退下!”向暮命令。 但不二不管不顾,“世子,把鲲山交给不二,你快走!” 世子的计划不二是知道的,将鲲山引到溪谷地便能扭转局势,他只需要拖住鲲山让世子跑去溪谷地就可以了。 “不自量力。”鲲山冷哼,又是一刀划在了不二背上。 向暮看得心下微颤,怒喝,“不二退下!” 不二不管不顾地拦截鲲山,“世子殿下你快走!” “不二!” 向暮咬着唇,双手握成了拳。 事实上这场战斗一向自负的向暮终是低估了鲲山的厉害,那些山林间布置得密密麻麻的陷阱拦截普通杀手还行,但是像鲲山这样的却是丝毫使不上力。 不止那些陷阱,向暮一向自恃聪慧脑速极快,但是在鲲山这样的顶尖高手面前,他仍是能凭着自己对武艺的精通,将向暮的指挥一一破局。 明知此人光凭自己和不二的能耐已经无法战胜,她又何必去搭上不二一条性命呢? 向暮只想着,总归鲲山也是要活捉自己,倒不如先支走不二救他一命,自己再见机行事借故脱身也不迟。 然,不二这个榆木脑袋竟又折回来了! 看着不二身上又凭空出现的血口子,向暮禁不住暴怒,“不二!你给我滚!” 不二快急哭了,“不二不滚,要滚也是世子您滚……一百五十两月俸呢!不二到哪里也找不着这么高月俸的活计了……” “您不能断了不二的生路啊。” “本世子给你三百两月俸!你滚!”对上这块朽木、顽石,向暮觉得自己还想哭呢! 更想哭的是鲲山。 尼玛有钱了不起么啊!不待这么刺激人的好吧! 月俸大概只有十几两的鲲山怒了,于是攻在不二身上的招式更为狠毒。 向暮一颗心被捏得紧紧地,“不二!” “世子你快走!” 不二死死抵抗鲲山,撕心裂肺地喊。 “不二撑不了多久了……” “不二……是王府里最优秀的……影卫……” “让主人死在自己前面……是影卫的耻辱……” 再说呢,一百五十两银子呢!不不不,现在已经涨到三百两了,王府给这么高的价钱,他,怎么还能不忠心护主呢?这是他的职责不是? 更何况…… 他的主子刚刚让他逃生,自己却留了下来。 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好的主子呢? 顾及他的性命还给他钱…… “不二……” 向暮死死地盯着宛如蝼蚁一般、却拼尽全力顽强抵抗鲲山的不二。 他的血跟磅礴的雨水混在了一起,那么刺眼又那么心惊。 可是他猩红的双眼却紧紧锁定向暮,是那样坚定的在告诉她,他不会离开! “真是不听话啊……” 良久,向暮松开了紧握的双手。 “傻子……” 给一点钱就能买一条命的傻子! 这样的傻子不救也罢。 向暮抹去朦胧了双眼的雨滴转过身毫不犹豫地朝山下跑去。 既然如此,那么她的计划一切照旧! 不二望着消失在雨中的向暮脸上露出了笑容,一番纠缠之后,鲲山的弯刀抵上了他的脖颈。 “为这样的祸害奉献生命,值得吗?” 不二咧着溢满血水的唇,笑得奇丑无比。 “保护她……是……” “我的责任。” 鲲山眸色冰冷,“那我,成全你。” * 向暮在大雨中奔跑。 只是跑得越远,她心底某处便越空。 她不敢、亦或是没有勇气去思考那莫名情绪的来源。 只一遍遍在心底问自己,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呢? 为了别人竟甘愿豁出性命。 生命是多么昂贵的东西啊。 譬如向暮自己,为了在这本书里活下去,她想尽办法的去谋害女主叶冰岚,想尽办法的接近男主李锦…… 为了活着,她可以各种阴谋阳谋使尽无所不用其极。 可是那傻子…… 竟能为了区区一百五十两月俸豁出自己的性命。 亦或是…… 为自己豁出性命? 在书里生活了那么久的向暮第一次乱了阵脚,第一次慌了心神…… 待到鲲山寻着踪迹追来时,已看不到向暮的身影。 这里是漫长的一片峡谷,高高的悬崖峭壁遮挡了逐渐变小的雨滴。 峡谷中一条小溪蜿蜒流淌,蒙蒙雾气搅在黑暗中,让峡谷里的一切更加看不清晰。 鲲山手执弯刀,宛若死神降临一般在峡谷中走动。 忽然前方火光亮起,橙色的火把照亮孱弱苍白、却莫名带着致命病态美的少年。 向暮懒散的坐在一块巨石之上,一条腿盘着,另一条腿膝盖支起,把玩着手里一朵含着水珠的野花,淡声道,“欢迎来到我的主场。” “不自量……” 鲲山抬步朝向暮奔去,然,话音未落一条绳子就缠上了他的腿,将飞身而起的他一下拉到了地上。 地面倏地凹陷,鲲山不可避免的和着凹陷的地面一起跌入到巨坑。 顿时,四周灯光亮如白昼,百来个穿着赤红色战甲的士兵举着火把将他包围。 忽明忽暗的火光倒映在鲲山的瞳中,一脸肃然的鲲山终于回过味来。 “赤焰军!” 十五年前,黑骑军横扫天下,但凡黑骑军所过之处皆是战无不胜! 大魏,可以说是大将军杜云献带领黑骑军们拿命拼出来的。 但大魏建立之后,奸佞向宏邈当道,向宏邈统领的赤焰军崭露头角、人人生畏。 最终在新朝建立的太平盛世里,以谋逆这样的莫须有罪名扳倒了黑骑军,并将杜云献将军灭了九族! 赤焰军成了向宏邈最大的倚仗,让这位奸佞从此在大魏作威作福再也无人能挡! 鲲山大笑,“没想到世子殿下竟调动了赤焰军。” “好,很好!就让我鲲山今日一举灭了你们这些祸害!为我惨死的五十万黑骑军讨一个公道!” 话落,原先跟鲲山分开作战的二十几个刺客聚集过来。 惊雷震响夜空,厮杀声在寂静的山谷响起…… 第46章 力量爆发 穿过了十五年的岁月,残留的黑骑军部下与风头正盛的赤焰军重新交战在一起。 鲲山带着满腔的仇恨与愤怒杀红了眼。 然而鲜血四溅中他亦渐渐发现了不对劲。 自己身体里的力气竟越来越抽离,在了结一名赤焰军后,鲲山举目四望,发现原先和自己密切作战的伙伴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地。 他们并不是不敌赤焰军,而是…… 鲲山眼眸森寒。 中毒! 鲲山支着弯刀,单膝跪地,幸存下来的赤焰军们纷纷围拢将他包围。 默不作声观战良久的向暮从巨石上跳下,“你以为本世子为什么要将你引来溪谷地?” 鲲山咬牙,“为何?” “本世子早就算出你武艺高深能以一挡百,本世子如何逃都逃不过你这次围捕,包括出动骊州城一带驻守的赤焰军。” “所以你就使用毒计?” 此时大雨已停,天色渐渐转白。 向暮指着溪水上方漂浮的并不引人注目的氤氲水雾,“毒,就混在这些雾气中,溪谷地位于崖底位置封闭,所以毒气才能在此残留并日益浓郁,要是在别处,通风太好,再高深的毒也都能给吹散了,起不到作用。” “不愧是向宏邈的孽子,跟你老子一样阴险歹毒。”鲲山面无表情。 其他倒地的黑骑军们歪歪倒倒地支撑着起身。 向暮漠然的看着他们,“没有用的,此毒虽不会立刻要你们性命,但是随着你们呆在溪谷地时间越久、吸纳的毒气越多,身体也便会愈加无力,束手就擒吧。” “是吗?”鲲山笑,接着在向暮惊诧的目光中站起身。 单手一挥,手中弯刀旋转着朝向暮飞去。 四周的赤焰军立马警戒,纷纷冲上前抵挡,然而几人一番阻隔,也只是减慢了弯刀的速度,并未改变其方向。 向暮适时地移开了,弯刀仍是在她肩上划了一刀。 待到弯刀出来溜了一圈重新回到鲲山手中,向暮才发现,鲲山手里已经抓了一人。 伍月! “相公救我!”伍月被鲲山抓在手里,弯刀低着脖子,吓得哇哇大哭,“相公伍月不想死,呜呜呜呜……” 赤焰军们互相对望,皆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手拿世子腰牌将他们从骊州军营调来这里埋伏的,正是这位伍月姑娘。 “不是让你将赤焰军调来就自行离开的吗?”向暮捂着受伤的胳膊恨铁不成钢。 倒了八辈子霉才会被这小吃货一直坑啊! 伍月脸上挂着泪珠,吸着鼻涕,“我不是想看看相公的英明神武么……” 所以她才悄咪咪地没走,躲在了草丛里观战,反正自己和赤焰军们早就提前吃了解药,谁知道躲着一动不动的她最后还能被敌方发现了,甚至成为了威胁相公的筹码! 鲲山冷笑,“给我们解药,顺便备一辆马车放我的人走,然后……” 他森冷的目光盯着向暮,“然后你也跟我走。” 向暮笑了起来,“不是说本世子阴险歹毒吗?你怎能认为我会置自己生死于不顾,去救一个小丫头?” “没关系。”鲲山冰冷的弯刀在伍月白皙的脖颈上划出一道细小的血口,几滴血珠顺着伤口流下,“你不愿做也行,我鲲山杀了这个女孩再与你同归于尽。” “世子殿下,活捉你确实不易,但是鲲山要跟你同归于尽还是易如反掌。” 伍月一张脸早就惨白,眼眸下沉瞥见自己的血流了几滴更是吓到腿软,“相公!伍月要死了,呜呜呜……” “下辈子你带叶冰岚出来,别带我了……呜呜呜……伍月只想天天有好吃的,不想被人杀来杀去……” 向暮站着没动,赤焰军们摆好了阵势守在她身旁。 鲲山警告,“鲲山没有耐心,数三声,世子殿下要是不做决断,鲲山便杀了这个女娃,选那条玉石俱焚的路了。” “一!” 伍月已经站不住了,奈何鲲山提着她令她动弹不得,但伍月再怎么天真单纯,也知道,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世子肯定不会牺牲自己让她活。 伍月流着泪安排后事,“世子殿下,伍月死后你得将伍月埋在京城古道街妙味堂门口,伍月最爱吃妙味堂家的菜了,活着时没吃够还被你带离了京城,死了变成了鬼也要赖在那里天天闻他家的菜香……” 鲲山听着手抖了抖。 好歹毒。 把坟整在人饭店门口,这不是扰人生意害人倒闭关门么! 这都是群什么人啊喂,生死关头能不能认真点! “二!”鲲山不耐地打断伍月的话匣子。 但伍月已经彻底沉浸在了悲痛中无法自拔,痛哭流涕,“相公,你别忘了每天要叫人到伍月坟上送吃的,冰糖葫芦我要吃李记家的,最好放上两个时辰等凉了再送,这样糖才能和山楂彻底融为一体……” “还有那柳彻他们家的糕点你可别忘了,他母亲要是病死了记得把坟修到我旁边,这样……呜呜呜……” “伍月就可以天天吃他母亲做的糕了……做鬼也无憾了呜呜呜……” 说到动情处,伍月还顺势借着鲲山执着弯刀的胳膊醒了把鼻涕…… 鲲山僵硬了一瞬,反应过来后面色狠绝,咬牙,“三!” 说着手上力道加重,弯刀便向伍月的喉管割去! 嘭地一声! 弯刀却并没有伤到伍月,而是莫名炸成了粉末! 下一瞬,鲲山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整个人都被那股力量拍飞了去。 待到他爬起身时,才看清,孱弱不堪的世子殿下正揽着伍月,而她周身气流涌动,墨发在这股奇异的气流鼓动下肆意飘扬,宛若神灵降世,却又莫名骇人。 这是个什么东西! 鲲山惊得瞪大了眼,人生已过大半,他鲲山历尽风雨险阻什么样的高手没有见过,但这样霸道的内力却是闻所未闻。 不,那根本不是内力,那甚至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够具备的东西! 这个定安王世子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与此同时,另一边已经做好死亡觉悟的伍月不可思议地看着向暮,“相公……你……” 她竟然又被世子救了! 向暮一个转身,将伍月放到一边,回过头盯着从地上爬起的鲲山。 向暮笑,“你杀了不二,今天就在此偿命吧。” 第47章 战魂故乡 赤焰军手执武器看守着已经没了反抗之力的黑骑军。 而峡谷深处,向暮正和鲲山赤手空拳斗得密不可分。 向暮也不知道,一向身体孱弱走几步路都会喘息不已的自己,为何会在紧要关头爆发出这样骇人的力量。 明明她并没有习过武,何谈如此深厚的功力? 刚刚她也是看伍月生死一线,之前的战斗已经让她失去了不二,这本书里目前为止陪伴自己最久的也就是这两人了。 不管这两人对书里的剧情如何起不到作用,但是向暮却莫名的对他们产生了信任或者依赖之类的感情。 这种感情向暮也想不明白,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并不想他们死。 所以在失去不二后,眼看着伍月也要遇难,她就不知怎的情急之下忽感体内被一股浑厚的力量充满,借着这股力量,她竟能像常年习武之人那般挥拳收放自如。 但鲲山果然是罕见的高手,向暮有这股强悍的力量加持,却也只能跟鲲山打个平手。 甚至在很多战斗的关键时刻,都能被鲲山对武艺的熟练掌握和变通而挨上一拳! 此时又一阵拳风簌簌而过,向暮不可抑制地呕出一口血来。 跟她交战的鲲山也并不好过,峡谷里的毒被他不知不知觉吸取了很多,之前他还能用功力压一压,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应付向暮这个难缠的敌人,他也越来越力不从心,情况并没有比向暮好上多少。 不能再拖了! “受死吧!”鲲山咬牙,使出全身力气想对向暮挥去致命一击! 一个翻身就抽取了旁侧一个赤焰军的长剑朝向暮刺去。 伍月是真的看得着急了。 这一刻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勇气,那么多受过训练的赤焰军都不敢接近两个高手搏斗的中心地带,她却壮着胆子冲了过来。 张开双臂挡在向暮跟前,“不许杀我相公!” 凌厉地剑气划破了她的衣衫,却让蓄势攻来的鲲山陡然停住。 向暮趁机揽过伍月,一手挥拳击中鲲山的腹部。 猝不及防的鲲山再一次被打出去老远,但巨大的冲击和反作用力下,向暮也遭到了反噬,两人双双呕血。 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斗争。 但是鲲山只捂住胸口不可思议地看向伍月,“你……你是……你竟然是!” 伍月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向暮身上,“相公,你没事吧!你怎么吐了这么多血,你会不会死啊,呜呜呜……” “放心,吐血是本……”向暮虚弱的笑道,“是本世子的专长。” “哪有这么奇怪的专长……呜呜呜……”伍月无比难过。 “就跟你专长是品味美食一样,有什么……奇怪的。” 另一边,赤焰军将鲲山包围准备捉拿,鲲山毫不反抗,望着伍月大笑。 向暮和伍月同时被鲲山的笑声吸引,鲲山笑得畅快,“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伍月缩到向暮身后,“相公,那个人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他的眼神好奇怪。” 向暮皱眉,“鲲山,你是何意?” 鲲山甩开捉拿他的赤焰军,想靠近伍月,却又被赤焰军们拦住。 他目光变幻,望着伍月的眼不再是先前的冷漠与凌厉,甚至无端生出几分慈爱来,“原来如此啊!枉我十五年来日日布局谋划,原来是这样……” 那些纠缠了他无数个日日夜夜的谜团,在今天终于拨云见日。 鲲山笑得泪流满面,仰天长叹,“将军啊,鲲山愚钝!鲲山愚钝啊!还好,未铸成大错……” 向暮在伍月的搀扶下站起身,“鲲山,你什么意思?!” 一个眼神,赤焰军们便执着剑蓄势待发。 “世子!”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旁侧传来,向暮转过头,就见浑身是伤的不二在不三不四的搀扶下飞踏而来。 不二还活着! 向暮的目光不免动容。 不三不四架着不二来到向暮跟前。 “世子,怪不三不四愚钝,中了此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到现在才赶来。” 不二也虚弱道,“是不二没用。” 向暮的瞳色软了些,冷声道,“没死就好。” 不二却突然跪在向暮跟前,“求世子殿下……放鲲山一命吧……” 不三不四亦解释。 “二十年前,鲲山是人人称道的高手,随杜将军带领黑骑军征战沙场,北打扩皇军、西征秦廖军、南攻泾阳水军,这才结束乱世有了今日和平统一的大魏。” “鲲山跟杜云献将军一样,不止是在朝堂与江湖,就连整个大魏百姓心中都有极高的威望……” 不二低着头,“不二不懂这些,刚刚鲲山可以杀了不二,但他却因为我忠心护主而放了我一命。” 那时,生死攸关的一刻,鲲山却停了手,只长叹一声,“你我无异,不过事主不同而已。” 不二不懂这些,但觉得别人对自己手下留情,那他也应该对别人留一线生机。 向暮看着已然没了反抗之力的十来个黑骑军,以及正中央被赤焰军包围的鲲山思忖着。 伍月抓着向暮的手,眼泪莫名流个不停,“相公,伍月好难过。” 那个叫做鲲山的男人满身萧索遥遥望着她,他眼里的情绪复杂,纠缠了太多恩与怨喜与悲…… 向暮眸光下沉,瞥见伍月破开的衣服裸露的肌肤处,一个小小的刻字: 舞。 很快瞳色变得幽深,向暮不紧不慢地脱掉自己的外衫披在伍月身上,“乖,凡事有我。” 向暮转而望向鲲山,“本世子不是滥杀无辜之人,随赤焰军回京伏法吧。” 鲲山再次笑了起来,目光淡淡扫过躲在向暮身后的伍月,最后落在遥远的峡谷某处。 那里一棵巨树参天蔽日,而交错的树枝间、不引人注意的阴影处,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正无声无息地望着他。 斗篷帽拉下,尖尖的下巴扬起,露出一张美得惊世骇俗的脸。 和此人斗了那么久,这一刻鲲山终于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能活,但是继续活下去将会给要保护的人带来无限杀机。 “哈哈哈……”鲲山大笑不止,“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城头铁鼓声犹震,匣里金刀血未干……” “今日败北都是我鲲山无能!” “与其如此羞耻的苟活于世,鲲山愿从此追随将军而去!” 说罢,迅速拔了一名赤焰军的长剑挥剑自刎。 接着,其余十多名黑骑军纷纷效仿,“我们永世追随将军!” “此生不悔!” 十五年前黑骑军铁骑踏过大魏的每一片土地征战四海,马蹄声嘚嘚,战鼓声震天,那是属于他们辉煌的时代。 而今主帅已亡,剩下的不过是一群饱含仇恨与不甘的亡魂在游离于世罢了。 虽天地不仁公道不在。 但总有人会记得他们的荣耀。 记得他们曾经为这片土地挥过汗、撒过血、硬过脊梁…… 第48章 寻找真相 东边旭日冉冉升起,驱散了峡谷里这一片森冷的黑暗。 伍月不可思议地望着倒在地上血流遍地没了声息的人,喃喃自语,“他们……真奇怪啊……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他们……” “不……我……” 伍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掌的泪,她怎么用力擦脸上的泪都擦不完,抬起头伍月望着向暮,“相公,为什么伍月一直想哭?” 为了那些个莫名其妙自刎的恶人。 她竟怎么哭都觉得哭不够啊! 内心深处那股子无论如何也消散不了的悲伤究竟从何而来? 向暮抱着她,轻拍着少女瑟瑟发抖的背,“想哭就哭吧。” 伍月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呢!他们为什么要自刎啊!相公……他们不怕疼吗?不怕死吗?呜呜呜……” 抚摸着伍月头上略带散乱的发髻,向暮眸色微动。 “兴许……他们觉得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要守护吧……” 向暮压下内心的震动,亦是不解。 明明她已经不打算杀他们了,而他们却选择自尽。 鲲山一行,究竟在忌讳谁? 伍月哭着哭着便没了力气,两眼一黑晕倒在了向暮怀里。 山上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喊声。 “暮子少爷!” “子彦少爷!” “林潇!” “你们在哪儿啊!” 向暮立刻反应过来,这是骊山书院的学子们找来了。 昨夜定是惊扰了他们。 当下忙将伍月交给不三不四,“带不二和伍月回骊州城的住宅好生照顾。” 接着又吩咐赤焰军,“立刻、马上将山里的尸首及痕迹清理干净并撤退,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不三不四及赤焰军领命。 将一切安排完毕,向暮这才鼓足力气,独自上山去与寻找自己的学子们汇合。 然而走着走着,向暮才惊觉,自己体内那股浑厚的力量在一点点消失,随着那力量的消散,她再次变回了那个孱弱病娇的少年。 更令人难受的是,此时她的身体传来一阵一阵的剧痛。 就算知道学子们就在骊山上方寻找自己,知道他们的方位,但是向暮就是没有力气呼救,更加没有力气走过去。 或许,此时不过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向暮蹲下身,只觉得随着那股力量的抽离,自己的五脏六腑跟撕裂一般的疼。 支走不三不四和赤焰军们真是草率了。 她先前并不知道自己伤重,更不知道那股莫名到来的力量会莫名消失。 “暮子?” 一个声音出现在身后。 向暮扭过头,看到林潇模糊的身影。 见如此虚弱的向暮,林潇一惊上前两步扶住她,“你怎么回事?” 全身失力的向暮顺势倒在了林潇怀中,嘴里还在呢喃着什么。 林潇听不清,将耳朵凑了过去,这回总算听明白了。 “个……” “奶奶的。” 林潇皱眉,听向暮继续虚弱道。 “你要是敢……将老娘的秘密泄露出去……” “老娘……” “摁死你……” 有病吧! 完全听清楚向暮在说什么的林潇脸色铁青。 他觉得向暮这人很有意思愿意跟她做哥们儿,并且在书院处处照拂她。 而她,竟然想摁死他! 什么鬼灭绝人性无情无义的死瘦猴! 愤怒的林潇一把将向暮拎起想打击报复先下手为强。 然,向暮不需要他摁,已经陷入半死不活的昏迷状态了。 “算了,我就当你是在胡言乱语。”林潇叹了口气,支着向暮的胳膊窝准备将她背回书院交给顾绾,但手却无意间碰到了向暮的胸口。 林潇怔了怔,喃喃自语,“这么瘦胸肌却还挺发达……” 说完便彻底惊住了,打量昏迷不醒的向暮,耳边盘旋着向暮昏迷前的话: “你要是敢……将老娘的秘密泄露出去……” 老娘? 秘密! 林潇眸色微暗,望着向暮的眼渐渐变得幽深。 “暮子,你……不会吧!” 空气凝固间,远处传来书院学子们呼唤的声音。 “暮子!” “林潇!子彦少爷!你们在哪儿呀!” 林潇踌蹴了片刻,最后一咬牙抱起向暮闪身躲进旁侧一个山洞,避开了书院前来找他们的学子们。 * 由于昨夜柳彻将后山的情形描述得极为凶险,以至于院长季文礼、先生尔嘉等人都不敢将护卫和出来找人的学子们分散。 生怕大家一散开再遇到什么危险,毕竟人多力量大嘛。 但他们找了一夜还是让不少护卫和学子遇到了危难。 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在后山设置了一堆陷阱,随着他们找人的进程推进,更多的学子或者护卫落入陷阱受了伤。 别说找人了,最后他们自己救自己都应接不暇。 浩浩荡荡的百来人队伍,如今在经过一夜的折腾后,变得只有零星十来人。 薛小安和院长季文礼还算幸运,侥幸的避过了不引人注意的陷阱,只是形象狼狈了点。 季文礼气急了,一边找人一边责骂柳彻,“这些陷阱都是你们这些寒门学子搞的是不是?不好好给我在书院读书天天就知道整这些有的没的!” 柳彻拉耸着脑袋,一夜惊魂够让他惊吓的了,此时院长的咆哮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就在几人准备下山去崖底寻找时,迎面却撞见位俊雅翩翩的少年——公子彦。 跟所有人都不同,公子彦还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样子。 “子彦少爷!”薛小安兴奋地想要上前。 然公子彦轻声提醒,“停步,前方有坑。” 薛小安倒是停了,但院长季文礼却没收住脚,掉了下去。 季文礼在坑底哀嚎怒骂,“柳彻!你们这群杀千刀的寒门子弟!我让你们来书院读书就是让你们这样坑我的么!” 其他学子忙着想办法救院长。 薛小安却是转了个弯来到公子彦身边,“子彦少爷怎么会在山里?昨夜我们听柳彻说山里死人了,暮子和林潇不知所踪,所以就来找了。” 公孙陌摇着折扇,“子彦少爷可有在山里看到他们二人?” 公子彦云淡风轻,“无。” “昨夜子彦被外面雨声惊醒,发现旁侧一起睡觉的暮子少爷不见了,便出门寻找。” 公孙陌挑眉,“你怎知要来后山寻找?” “前厅也找了,没找到子彦自然就来了后山。” 薛小安八卦的问,“那昨夜子彦少爷可看见死人了?柳彻说山里好几具尸首呢!还有……到处都是血!” 垂着脑袋的柳彻适时补上一句,“我没有撒谎!我确实看见了,李锦和林潇都能作证!” 薛小安叹气,“只可惜李锦淋了一夜雨又脚上踩了兽夹,送去顾姑娘那里就高热昏厥了,林潇也不知所踪,无人给你作证。” 柳彻望着公子彦,“你倒是说说,昨夜到底看见了什么!” 公子彦摇头,“子彦这一路走来,除了满山遍野的陷阱,一个活人死人都未曾遇到。” “怎么可能!”柳彻瞪着眼。 明明昨夜是有死人的!还有山林里随处可见的血迹。 他不过是将李锦送去了顾绾那里,又去跟院长汇报了情况,可没想到待到书院出动救援队伍来到林子里,那些原先有尸首的地方尸首都不翼而飞了,就连血都找不见一滴! 第49章 山洞救治 此时院长季文礼被几个学子救了上来。 全身都是泥水到处都是擦伤的季文礼更气了,“柳彻你个混小子!” 柳彻咬着牙低头不语。 公子彦打着哈欠带头往前走,“没找到暮子,我先回去睡觉了。” “回什么回!”季文礼见公子彦这副态度来了脾气。 这臭小子可是知道向暮世子爷身份的,世子爷不见了,他还想回去睡觉?! 想得倒美,要睡也是自己回去睡! “子彦你不许走。”季文礼在学子们的搀扶下站起身,一瘸一拐的,“你、你你你,继续给我寻找向暮和林潇,本院长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得回去先歇一会儿……” 说完了便在几个学子的搀扶下离开,没走几步还回过头再次瞪了眼柳彻,“都是你胡乱编造惹出来的好事!” 柳彻脸一阵青一阵白。 公孙陌摇着折扇凑到公子彦身边,“子彦少爷,为何气色如此不好哇?” 公子彦冷哼了声,“关你何事?” 薛小安催促,“你们别争了,我们还是先找暮子和林潇要紧。” * 也不知在山洞里躲了多久,直到外面已经完全听不见学子们的声音,林潇才开始思量起正事来。 向暮昏睡不醒,显而易见受伤极重,若不进行医治很可能性命不保。 但问题是向暮除了胳膊上一个刀伤在淌血,林潇也不知道她受了什么致命伤。 林潇颤抖的手去解向暮的衣服。 脸色越来越红。 虽然他常去那些寻花问柳之地凑热闹,但是…… 他还真没和哪位女子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更不曾看过女子的身体。 衣服解开林潇拧紧的心方才放下,许是为了遮掩日益发育的某处,向暮层层叠叠的衣衫下,里面被雪白的布条缠了个严实。 林潇啥也没看见。 但是向暮内里的布条不似外衫那样脏乱还染着血,布条干净雪白,竟是一滴鲜血浸染的痕迹都没有。 所以向暮身上的血水是别人的,除了胳膊上那条刀伤她真的是一点外伤也无。 林潇眼眸微沉。 她受的是内伤! 伸手探着向暮的脉搏,林潇面色更沉了。 内伤不好治,就算林潇将向暮交给顾绾,顾绾也不一定能有好办法,除非…… 林潇丢了向暮的手腕犹豫着。 为什么这种事要让他遇见啊!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可她是向暮! 林潇脑中闪过与向暮相处的种种。 原本他并未认真对待过骊山书院的求学生活,毕竟这里不是他主观想来的地方而是被形势所逼,所以林潇觉得在书院混一天算一天,得过且过就可以了。 但向暮这瘦猴却有挑起他脾气的本事。 在书院横着走无人敢招惹的林潇偏偏就让向暮给撞上了,她机智聪颖狡诈滑头,却也让林潇在这个枯燥的书院找到了一丝生活的乐趣。 像向暮这样有趣的人,林潇还真不希望她死。 良久,林潇叹了口气,“你这瘦猴,碰到我真不知你是走了什么飞天大运。” 然后便从自己胸口处取出一个锦盒,锦盒打开里面放了两枚褐色的药丸。 林潇给向暮喂了一颗,剩下的一颗重新收好。 做好这一切,一夜没睡的林潇便靠着洞壁打起了盹儿。 也不知睡了多久,耳边传来向暮的咳嗽声,林潇连忙起身走了过去,一只手扶着向暮的后脖颈,“好些了么?” 向暮睁开了眼,浓密的睫羽轻扇,“你救的我。” “啊,你要如何感谢?” 向暮虚弱的笑,“好人做到底,帮我把胳膊上的伤包扎了呗……还有……衣服也得给我洗洗……还……还有,我渴……” 林潇的脸黑了,“你事可真多。” 说着没好气地放下向暮扒开她的衣服,“是你让本少爷去洗衣服的,本少爷看了你你不会缠着要本少爷负责吧?” 向暮眼眸微转,“你看我什么了?” 林潇将向暮衣服解开,扫了眼里面,“白布片。” 向暮笑,“那也是布片找你负责……关我何事?” 林潇取了衣服冷着脸往外面走,“要死不活了还油嘴滑舌。” 女孩子家家的,这秉性好么? 但想归想,林潇还是将向暮的衣服拿到洞穴外面一个水坑洗了,见外面太阳正好,还将她衣服晒到了树枝上。 回来的时候用大树叶给向暮装了水。 待喂向暮喝好了水,林潇才将视线转移到向暮赤裸的胳膊,那里一条刀伤在她细腻白皙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你真的是女孩子?” 林潇还有些不可置信。 那个在赛马场上赢了他的狡黠少年,那个逼他喊大哥的浪荡子,那个带着他在蹴鞠场上反败为胜的志勇少爷,竟然…… 是个姑娘! 向暮挑眉,“怎么,你有意见啊。” “不是。”林潇撕了一块自己的衣料给向暮包扎胳膊,“你为什么要这样?” 林潇说的这样是指女扮男装。 向暮轻飘飘道,“还能为什么?当男子方才能来书院读书呗。” “所以,女孩子家的声誉也不要了。”林潇不置可否。 “你会说出去吗?”向暮问。 “你是男是女跟我有何关系?”林潇挑眉,“我为何要说出去。” 向暮实在是累,又缓缓闭上了眼睛,“谢了……” 脑袋一歪,便靠在林潇怀里昏睡了。 林潇给向暮缠伤口的手微顿,面色染了层不易察觉的薄红,喃喃道,“本少爷还从未曾给人包扎过伤口洗过衣服呢,凭什么第一次要帮你啊。” “瘦猴子,你脸可真大。” * 向暮再次清醒时,洞外天色已渐渐转黑。 林潇在洞里生了火,而向暮身上也盖着自己洗干净并晒干了的衣服。 “好些了么?”林潇专心烧着火,只是拿眼角的余光扫了眼向暮。 向暮坐起了身,有气无力的穿衣,“好多了,现在也能自己动了。” 林潇冷哼了一声,“用了本少爷的救命神丹,怎能没有效果。” 向暮笑,“谢谢啊!” 其实向暮伤重陷入昏迷前遇到林潇,就已经打起了林潇丹药的主意,所以才会自报性别。 如果不是当时她太虚弱了,大概率还要去连坑带骗的抢。 没办法,向暮这人一向怕死惜命。 再加上她本就看过这本小说,知道林潇的身份,也知道林潇手上有两颗救命神丹,原着里那两颗丹药最终都被林潇恋爱脑的拿去送给了叶冰岚。 所以剧情末尾,林潇死时…… 向暮顿了顿,收回了自己的思绪,真心提醒林潇,“剩下那颗丹药,你一定要好好留着,谁也不给。” 林潇提防地看着向暮,“你怎么知道?” 向暮勾唇,“你喂我吃药时,我清醒了那么一小会儿,看见了。” 林潇脸色铁青,总有一股被向暮玩弄于掌心的憋闷感。 干脆转移了话题:“话说回来了,昨天晚上后山林的异动,跟你有什么关系?” 第50章 少年聚餐 “我也觉得奇怪。” 向暮脸不红心不跳的开始了糊弄模式。 “昨夜我和李锦柳彻吃完烤肉回去,李锦不小心踩到了兽夹,我让柳彻回去叫人帮忙,没想到竟来了三个黑衣人,李锦不方便逃跑,我就让李锦躲着自己去引开刺客……” “你就是这么受伤的?”林潇沉思。 向暮点头,“但那些刺客的目标好似不是我,他们在说找错人了云云……所以我就奇怪了……” “他们要找的人到底是谁?” “还有林潇,你为什么会注意到后山有高手的活动?并且还大半夜跑了出来?” 正沉思的林潇一怔。 向暮饶有意味地望着他,“那些刺客该不会是来找你的吧?你……” “不是。”林潇连忙打断,“本少爷是户籍清晰的良民。” “哦——”向暮意味深长。 反正,有秘密的不止自己一个,做贼心虚的也不止自己一个,只要自己不要脸,谁的脸都不是脸…… 两人这厢气氛诡异,忽闻外面传来脚步声,并且夹杂了少年的讨论声。 “诶?怎么那边有个山洞亮着?” “要去看看……” 向暮闻言眼睛一亮,望向林潇,“是薛小安和柳彻。” 林潇站起身就准备熄灭火堆,向暮拦住他,“此地无银了,你出去把他们带进来吧。” 再说了,他们两个消失够久了,也该回去了。 几个少年在林潇的指引下鱼贯而入,令向暮惊讶的是,这个队伍除了薛小安和柳彻外还有公子彦和公孙陌。 四个少年皆一脸狼狈。 柳彻看到洞穴里穿得干干净净正襟危坐的向暮眼眶都红了,“暮子少爷,你还好吧。” 向暮张开双臂,“如你所见,还行。” “昨夜你生死不明,我很担心。”柳彻真诚道,事实上这一天一夜少年受尽了委屈。 “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薛小安接过话头,“这小子撞鬼了心情能好吗?” 向暮这才在薛小安的解释中弄明白情况,原来昨夜后山那几具尸体及血迹都没有了,李锦在顾绾那里高热不醒、自己和林潇也不知所踪,所以没有人能在证明柳彻昨夜说话的真实性。 向暮饶有意味地看向烤着火的公子彦,“子彦昨夜竟也进了林子?” 公子彦嘴角微扬,“是啊。” 向暮便不再说什么了。 薛小安急忙问,“那昨夜你们到底有没有在林子里看到死人?” 柳彻也一脸期盼地看着向暮,似乎向暮一句话就能洗清自己胡言乱语的罪名。 林潇却是抢先回话,“没有,林中只有乱七八糟的陷阱。” 公孙陌看了眼林潇,眸色晦暗不明。 向暮笑道,“确实,没有尸首。” 柳彻眼里的光黯了下去,他站起身,“我肚子饿,出去找点吃的。” 薛小安也跟着,“等等我,我也去。” 公孙陌拍了拍林潇,“出去,借一步说话。” 洞穴里很快就只剩下向暮和公子彦。 向暮淡淡开口,“感谢。” 公子彦挑眉,“谢我什么?” “昨夜后山上的几具尸首是你转移的吧?” 时间太赶了,赤焰军速度再怎么迅速,也只来得及收拾溪谷地那一片残局,后山林里那几具尸首和血迹是顾不上了。 公子彦笑了笑,“举手之劳而已。” 算是承认了。 但向暮还是不解,“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知道你的身份啊。”公子彦给火堆填着柴,“半夜去后山找你没找见,无端碰上几具尸首,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跟你有关系。” “为了帮你隐藏身份,本公子便自行将那几具尸首埋了,不过……” 公子彦顿了顿,“我处理完尸首后天色刚亮,正要回书院便听见溪谷地那边有异动,那时候你在那里吗?” 向暮仔细打量公子彦,公子彦又道,“只可惜遇上来寻你的院长一行,子彦没机会下去看个究竟。” “原来如此。”向暮了然,“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 另一边,林潇那边气压极低。 公孙陌凑近林潇,压低声音,“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想埋没真相?” 林潇皱着眉,“是他们的人。” 公孙陌讶然,“难道……他们已经发现我们藏身骊山书院?” “还不能断定。”林潇思索着之前向暮的反应,“先静观其变,尤其……” “尤其什么?” “暮子很是机警,我们得防着她发现我们的秘密。” “她发现了什么?”公孙陌一脸懵懂。 “她发现了昨夜的事……跟我有关。” 公孙陌垂头思索了一阵,方才靠近了林潇,“你的药收好了吗?” 林潇皱眉,“怎么?” 公孙陌一挥折扇,“小心可别被她忽悠走了。” 林潇面色一冷,气得不再搭理公孙陌,转了身就进了洞穴。 此时柳彻和薛小安一人拎了只兔子进来。 “在山里几个完好的陷阱里面找到的。”薛小安笑眯眯地,“运气真是好啊!” 几个少年聚拢过来看着野兔,均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 “天黑了你们还不回书院?”向暮问。 公孙陌挥着折扇,“现在书院里全是一群伤患在哀嚎遍野,我们才不想回去。” 向暮疑惑,“书院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公子彦不咸不淡补了一句,“为了找你们两人,全书院都残了。” 闻言柳彻的身体僵了僵。 院长自然是将这一切算在回去搬救兵的他身上。 薛小安适时的打断几人,“兔子还吃不吃了?” “吃!”向暮、林潇、公子彦、公孙陌异口同声。 然,几个少年通力合作也没能将兔子皮给扒了,更别说如何烤兔子肉了。 薛小安欲哭无泪,“本少爷从小到大可没做过这种伙计啊。” 公子彦和林潇等也是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宝宝…… 只有柳彻拉耸着肩走出来,“我来清理吧。” 然后麻利地给兔子去皮去内脏,并架在火上烤得劈啪作响。 肉香霎时溢满了整个洞穴。 兔肉烤好之后,几个饥肠辘辘的少年也顾不得自身形象扑上去哄抢。 向暮虽然看起来精神还行,但是毕竟身上还带着伤,根本无力为自己在这群恶狼扑食的情况下抢到一块好肉。 待到她强忍着身体疼痛过去时,就只剩一个兔子屁股了。 向暮嫌弃地捻着兔子屁股欲哭无泪。 林潇突然将她手中的兔子屁股抢了过去,冷着脸递给她一块兔腿肉,“你吃我的。” 向暮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拿着兔腿肉美滋滋的大口咬了起来。 公孙陌惊恐地望着这一幕,塞在嘴里的肉都掉了下去,用小得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呢喃。 “妈呀,那东西,你不会真被她骗走了吧……” 大哥!你也是要玩权谋的人呐! 怎能如此单纯!天真! 再去看那位瘦弱苍白的少年时,公孙陌只觉得自己在看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更令他郁闷的是,只小小走神了一会儿,那兔子屁股就到了自己手上,而自己原先那块上好兔肉已经被林潇夺走了。 正大快朵颐…… 第51章 重归书院 “你腿受伤了没法逃,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只需躲着不出来就行了。” “他们是谁?你又是谁?” “以后再解释。”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挨到天亮你就能得救。” “你要去哪儿?” “引开他们。” …… 紧张的气息在黑夜里弥漫,他无助且担忧地看着那个将自己埋在树叶里、自己去引开袭击的少年。 他李锦何德何能,此生能拥有这般以命相交的挚友? 然…… “世子,您没事吧?” 世子……世子!定安王世子! 她是谁?! 李锦忽地睁开眼睛,这才惊觉一身的冷汗早就湿了床榻。 “你醒了?”顾绾摆弄着药箱,听见床上的动静淡淡问道。 李锦平复了一会儿紊乱的呼吸,“锦风又给顾姑娘添麻烦了。” “给我添麻烦的多着呢,不缺你一个。”顾绾背起了药箱,“你烧了一夜这会儿才退烧,腿上的伤还得养几天,歇着吧。” “你去哪儿?” 顾绾叹了口气,“现在满书院都是遍地哀嚎的学子,你好了我自然得看他们去。” 也不再废话,顾绾上前推开房门。 远远看见山那头几人朝书院走来,顾绾眼睛微眯,“子彦、暮子、林潇……回来了……”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顾绾回过头,就见李锦鞋也没穿,瘸着一条腿跳下了床,奔到了门口,急切地朝远处回来的身影望去。 “要和我一起去看他们?”顾绾询问。 李锦一双清澈的眼眸里瞳色微闪,接而垂下头,“不去了。” 然后又瘸着腿一瘸一拐地回床上躺好。 顾绾摇了摇头,“少年人啊,可真别扭。” 说完不再犹豫走了出去。 * “哎呦!哎呦!” “杀千刀的寒门子弟,挖得书院后山满地是坑。” “怕不是脑子也有坑吧。” “哎呦,疼死啦……” 骊山书院处处充斥着学子们的鬼哭狼嚎,向暮夹杂在其中也哼哼唧唧,“哎呦,哎呦嘞……” 谭继揉着扭伤的腿,转头望向躺在自己一侧的向暮,“暮子少爷,您这也看不出哪里有伤啊。” 向暮因为怕其他学子们看出自己胳膊上有一块刀伤,于是回来时外面套了一件林潇的外衫,所以在别人看来自己除了面色苍白什么伤都没有。 而她一向面色苍白。 身上的苦能对谁说啊。 向暮心里一委屈觉就得自己胳膊更疼了,叫得更凄凉。 大厅里躺满了受伤等着顾绾医治的学子,大伙儿不管是出生世家还是寒门,但凡是读书人在家族里的地位都是高人一等,谁平白无故受过这种罪啊。 那些擦伤跌伤啊麻的普通人自是能忍,这帮娇贵的读书人却忍不得。 眼见顾绾姑娘背着药箱朝叫得最惨的向暮走去,其他人两眼一翻开始演,“哎呦嘞!要疼死人咯!” 谭继更夸张,当即口吐鲜血,“老夫……命不久矣……” 顾绾终究是医者仁心,成功被在场罪最凄惨的那一个吸引了目光,脚步一转,率先去了谭老大爷那里。 由于伤者太多,医者只有一个,而医者医治病人遵守的是病重者优先原则。 大厅的学子们纷纷使出绝技疯狂卖惨。 被惨叫声盖过的向暮忿忿地站起身离开。 麻了,各个是影帝。 她想在顾绾那里骗几盒抗炎的膏药都骗不到。 薛小安林潇等人由于身上无伤,回到骊山书院就各自休息去了,只有向暮,既要瞒着自己的刀伤又想骗几盒药膏,回了书院就来了伤患聚集的大厅。 谁知道是这么个令人哭笑不得的光景。 向暮郁闷地回了房间。 公子彦正盘腿坐在案几旁看书,见向暮进来也没说话,只是将手里的书又翻了几页。 向暮身体还是虚弱的,她轻手轻脚地脱去林潇的外衫,对公子彦道,“本世子要更衣,你去外面给本世子守着。” 公子彦放下了书,目光落在她被刀划破的胳膊处衣服上,“怎么没找顾姑娘治一下?” 向暮想起大厅里那令人啼笑皆非的惨像,“我也想啊,但是昨夜的事情不能让人知道真的有刺客,不然本世子身份会暴露。” 其实身份暴露也不是很严重,严重的是骊山书院学子们对于刺客的反应。 知道这里因为世子爷不太平他们还能不能安心读书、以平常心跟她交往? 搞不好自己在书院连书都读不下去了。 公子彦思忖了一会儿,便放下书出去了。 他倒是没去别的地方,而是径直来了收留伤患的大厅。 那里顾绾正忙个不停。 眼眸轻转间瞥见了站在门口的公子彦。 少年如芝兰玉树般孑然而立,一下就将周围的目光全吸引了去。 顾绾包扎学子伤口的手微顿,低垂着眼,“子彦可有事?” 公子彦扬眉轻笑,“子彦想找顾姑娘讨要几盒膏药……” * 公子彦拿着药膏重新回到房里时,向暮已经换好了干净的亵衣亵裤。 不过人虽已换好衣物,但却睡得跟死猪一样。 公子彦来到床榻边戳了戳向暮的脸,“世子殿下,您要的药膏子彦给您取来了。” 向暮无动于衷,继续神游梦中。 公子彦指尖加重了戳向暮脸的力道,“世子,起来上药了。” 反正他是不会帮她的,虽然公子彦知道,这位歹毒的世子爷定是会用她的权势来欺压自己。 “世子?!” 许是被公子彦戳疼了,向暮秀眉微皱,不耐地翻身,但人依然昏睡不醒。 而公子彦戳她脸的手指随着她突如其来的一个翻身,滑落到了她的唇。 公子彦滞了一瞬,反应过来忙抽回了手。 将药膏放到向暮旁侧,嫌恶地抽出一块帕子擦拭着自己的手指。 也不知道自己任务还要做多久,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虽然能和这位世子和平共处,但是内心还是不喜她的。 觉得恶心至极的公子彦认为光用帕子擦手指还不够,还得用清水洗才行。 于是又推了门跑出去了。 也不知洗了多久,公子彦心里那点恶心之感终于消散,再次回到房中时向暮已经醒了。 正将宽大的袖袍撩起,露出一截白玉般的胳膊,艰难地给自己上着药膏。 见公子彦进来,向暮喜不自胜,赶忙用强权欺压。 “子彦,你回来得正好,快!给本世子上药!” 公子彦没好气,“你自己没手吗?” 向暮皱眉,世子阴戾的威压即出,“本世子让你来你就来,废话什么。” 公子彦一怔,自己任务还没完成,这憋屈的戏份还得陪着她演。 没好气地坐到床侧,帮向暮的刀伤涂药。 这个黑心世子,看那细皮嫩肉的小胳膊,哪里有属于男子这般英勇坚毅的气概? 脑中突然某个画面一闪。 他又想起了那日客栈背对着自己的沐浴的女子…… 第52章 杀鸡儆猴 “啊!你把本世子弄疼了!” 向暮一声怒吼。 公子彦飘远的思绪拉回,他丢了药膏站起身,“药上好了。” 说完就疾步走了出去。 心中一股莫名的烦躁即起。 怎么回事?他竟然对着一个男人思春了?! “哎哎……”见公子彦出去向暮忙出声询问,“子彦,这两盒药膏是谁送给我的?” 然,公子彦已经走远,向暮的疑问无人应答。 向暮放下了宽大的袖袍,自顾自地拿着药膏盒研究,见盒子上面写了一个字: “锦”。 “锦风?”向暮喃喃自语。 莫不是那夜自己拿命相救,更进一步拉近了自己与男主的关系,所以锦风给自己送来了药膏? 向暮觉得有些道理。 这时,屋外一人敲了敲门,“暮子少爷在吗?” 向暮听出了此人的声音,是骊山书院门口的守卫。 “什么事?” “有您家人送来的信。” 向暮忙开了门收了信件。 信是不三不四托守卫送来的,内容倒是简单,交代了那日溪谷地以后的事情。 溪谷地那边的打斗痕迹已经被驻守骊州城的赤焰军尽数抹去,伍月虽情绪不太稳定但还是能吃能喝,而不二的伤情也在治疗下渐渐转好,让向暮不用担心。 眼下,除了自己、李锦、柳彻、林潇、公子彦,其余人对那日的刺客事件一概不知。 向暮读完了信便将信给烧了。 她越加不明白,跟鲲山交手时,莫名出现又莫名消失在她体内的那股神秘力量究竟是什么? 因何引发、因何消失、还会不会再出现等等…… 亦或是…… 跟守卫女主叶冰岚的那道神秘力量一样,这股力量…… 是自己的金手指? 向暮暂时毫无头绪。 * 众学子们在书院休养了两日,第三日起书院的生活恢复了正常。 毕竟大多数学子都是些轻微的擦伤,有伤重些的也不过是皮肉伤,一边注意调理一边读书也是可以的。 向暮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找李锦。 是以一大早看到柳彻正帮忙撑伞,而李锦艰难的撑着拐杖向前,向暮立刻奔了过去,“锦风,好久不见。” 然,李锦只是脚步顿了顿,便像是未听到向暮的声音一般,继续向前。 柳彻则是欲言又止。 “锦风,怎么了……” 向暮还想向前,李锦目不斜视道,“暮子少爷,放眼整座骊山书院想跟暮子少爷结交的学子数不胜数,你我非一类人,日后形同陌路即可。” 向暮怔住。 柳彻便陪同着李锦一道离开了。 周边经过的学子们的议论声断断续续传来。 “听说了吗?院长要问责在山上挖陷阱的寒门学子。” “可是寒门学子那么多,要是问责那不是小半个骊山书院的学子都给问责没了。” “所以院长要杀鸡儆猴……” 向暮拉住经过的学子,“杀鸡儆猴是什么意思?” 那学子奇怪道,“暮子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院长以骊山书院的名义,开除了造谣生事的李锦和柳彻!” “对,他们两人这几日就要收拾包袱离开。”另一个学子附和。 向暮不信,“李锦和柳彻学业优秀,李锦更是在乡试中拿了解元,院长怎么会开除他们两个?” “解元有什么用?”八卦的薛小安见这边在讨论忙凑了过来,“暮子你有所不知,李锦虽然在乡试拿了解元,但是书院所出的考试中,他一直是倒数第一。” 向暮一噎。 她还记得刚来书院那会儿,林潇殴打李锦那事。 因为林潇抄了李锦的试卷,谁知道答案全错,唯有自己随意写的答案正确了。 光荣的多了李锦一个排名,倒数第二…… “所以啊……”薛小安言之凿凿,“书院的先生们一度怀疑,李锦是作弊拿的解元,不然怎么可能在之后的考试中次次倒数?” “再说柳彻。”李川肴也插了进来,“在读书上有什么天赋?不过是仗着自己勤学苦练方才有那么丁点儿成绩罢了……不值一提。” “更重要的是……” 薛小安补充,“两人都是出生寒门,无钱无权,不欺负他们欺负谁?” “诶诶诶……暮子你去哪儿?” 两人话还没说完,就见向暮转了身拂袖而去。 向暮一路气得咬牙。 这个季文礼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本以为那夜刺客的事情已经被埋没了过去,谁知道如今自己竟落了个两难的境地。 一来,她若是为李锦和柳彻正名,那夜之事是真的有刺客、并非两人造谣,那么此消息必将引起书院内部轰动,自己的身份也势必有外露的可能。 再则,她若是狠心丢着李锦和柳彻不管,任由季文礼开除,自己这场为了接近男主的书不是白读了么? 况且,那后山的陷阱大多还是她跟薛小安几个富家子弟秘密叫人挖的、刺客也是冲着自己来的。 牵连到李锦和柳彻实在是不应该。 去找院长的路上,向暮被林潇拦住。 “你要干什么?”林潇一双冷眸打量她,“你的伤好了?” 向暮对林潇施了一礼,“多谢林少爷的神药,暮子早已无大碍。” “那当然,本少爷的药可是千金难求……” 话还没说完,向暮已经绕过林潇走远,林潇快步跟上,“你要去找院长?” “嗯。” “帮助李锦,道明实情?” “嗯。” “不行。”林潇一把拉住向暮。 向暮转过身看着他。 “他们两个开不开除关你何事?”林潇蹙眉。 向暮记起,关于那夜刺客的事,林潇一直以为是跟他自己有关。 说白了,他们两个当事人心里都有鬼。 不管是向暮还是林潇,谁都不想让自己秘密外露。 但林潇选择黑锅让李锦和柳彻来背。 “放心,那夜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本少爷自有办法帮助他们两个也不泄露那晚的秘密。” 林潇听着手松了。 秘密? 他脸色莫名红了,任由向暮走远。 远处躲着往这边张望了很久的公孙陌跑了过来。 “怎么样?暮子不会把刺客的事泄露出去吧?” 左思右想公孙陌仍是不放心,“你可掂量好了,院长一早可是说了,现在收留咱们,但是一但你我的身份泄露对书院造成了威胁,定会让我们离开的。” “介时内忧外患,你我可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容身之所。” 林潇淡笑,“放心,刺客之事暮子自是不会说。” 公孙陌摇着折扇,“你为何如此信任于她?” “因为……”林潇自信道,“她有秘密在我这里。” 第53章 他的疏远 翌日,骊山书院又有新的消息传开了。 寒门学子们上山挖陷阱之事实在是罪无可恕,李锦和柳彻造谣更是罪加一等,院长季文礼决定开除两人、并罚其他挖陷阱的学子们抄《礼记》一百遍以示惩戒。 但是念在大家都是初犯,是以给予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五日后的模拟会试中,李锦和柳彻若能赢得三甲,便免除开除之责,其他挖陷阱的学子们若能名次上升,也能免除抄书责罚。 一时间骊山书院读书声郎朗。 消息传来时,柳彻找到正在书案前练字的李锦,喜不自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锦风,只要进入三甲,我们还是可以留在书院念书的。” 说着柳彻还忍不住双手合十朝四面八方拜了拜,“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要知道大魏的科举制度十分严苛。 管你是举人还是解元,想参加接下来的会试,就必须要有所在地方书院的举荐信。 而举荐信,是你在书院专心读过书并取得了一定的成绩,由书院里威望最高的院长或先生授予的。 这也是为什么大魏的读书人无人在家自学的原因。 李锦听着柳彻的话手中毛笔微顿,黑色的墨汁在极好的书法字上晕染出了一朵黑梅。 俊雅的少年眸色微暗,叹息道,“权势,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柳彻一惊,“权势?这跟权势有什么关系?” 但李锦不再言语,沉默地丢了那张写废的纸重新练字。 * 傍晚学子们一天的课业结束,三三两两的结伴回屋休息,向暮安耐不住来了李锦居住的舍馆。 此时公孙陌和李锦正在书案前读书,而林潇则嘴里叼着一根草在床榻上小憩。 公孙陌率先看到向暮,笑道,“什么风把暮子少爷给吹来了?” 林潇一听丢了草立马坐起。 向暮笑眯眯地进屋,“闲来无事,想来看看几位同窗读的什么书。” 虽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忍不住瞅了眼书案旁的李锦。 李锦仍然气定神闲的看书,好似她是空气一般。 亦如那日向暮在顾绾医馆里的初见。 少年既疏离又冷淡。 公孙陌抬了抬自己手上的书,“呐,你自己看。” 林潇手上无书,又重新躺回床上,“无趣。” 向暮转头望向李锦,正要开口询问,李锦便收了书站起身,“锦风还有事在身,几位同窗先聊。” 说完,看也不看向暮一眼,拿了旁侧的拐杖便出去了。 向暮要说的话哽在了嗓子眼。 公孙陌笑,“暮子可是想和子陌谈天说地?” “子陌可和潇兄谈天说地,暮子告辞。”说着就朝李锦的背影追去。 公孙陌饶有意味地瞄向林潇,“暮子果然还是那个暮子。” “什么意思?”林潇闷闷不乐。 “暮子永远是那个追着锦风跑的暮子。” 林潇不耐地坐起身,“关我何事?” 公孙陌摇着折扇怡然自得,“潇兄自作多情了不是?子陌何曾说过关你事了?那是人暮子和锦风之间的事,潇兄有子陌一个知己良友还不够么?” “多个暮子,不挤吗?” 林潇被这人说得脸一阵青一阵白,“你就跟那瘦猴一样,牙尖嘴利。” 引得公孙陌哈哈大笑。 * “锦风” 向暮出声唤李锦,李锦这才在一棵树旁停下。 望着向暮的目光依旧冰冷,“有事?” 向暮笑,“五日后的模拟会试……加油。” 那可是向暮用强权威逼院长季文礼整出来的转机,不然李锦和柳彻早就被开除了。 李锦微怔,扭过头,“不用你管。” 向暮自觉无趣,只好拱手告别。 接下来五天,骊山书院处处能见着正勤学苦读的学子,向暮也不例外,每日课程结束后便缩在西亭读书。 薛小安、李川肴、谭继三人亦如既往地喜欢跟她腻在西亭。 而林潇则喜欢来西亭听着几人读书声和偶尔的玩笑声睡觉。 但公子彦却变得没有以前那么可爱了。 见了向暮总特意保持距离,譬如晚上睡觉,向暮躺在床上他便主动打地铺,可清早起床两人的境遇往往会有变动。 变成了公子彦躺床上自己睡地铺! 每每向暮找公子彦讨说法,那人也都是一脸懵懂的样子,“要不晚上睡觉你用绳子将自己捆床上?省的再掉下来了。” “那也不至于你‘掉’上去了吧!!!” “那……”公子彦认真提建议,“我也用绳子捆一捆,省的上去了?” 总之,睡觉这件大事至今无解。 日子在学子们苦读不辍、打打闹闹中欢快地度过。 很快就到了五日后,模拟会试的日子。 向暮自是一点儿也不担心李锦的真实水平,毕竟男主最终会靠科举状元入朝,成为自己渣爹的劲敌。 这样的人,一场小小的模拟考如何拦得住他? 不过向暮自己也没打算认真考。 以自己的绝顶聪明科举把状元抢了去自是没问题,现在就把前三甲让给有需要的人好了。 一抬头,见坐在旁侧做题的林潇正往这儿张望。 向暮嘴角勾起。 这货想抄自己的试卷! 于是低下头认真地写了一题,将试卷抬起。 林潇眼睛一亮,回头就将看到的答案写考卷上了。 不过,这些字…… “人赞暮子太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潇儿愚且鲁,不偷不抄交试题。” 林潇脸黑了。 这个死瘦猴,不但厚颜无耻的赞自己聪明,竟还写诗骂他! 好!气!啊! 向暮见盯着考卷的林潇气呼呼的模样,暗笑良久。 又一转眸,见另一侧的李锦正奋笔疾书,心中不由得欣慰。 再一转眸,见公子彦也奋笔疾书,她不由得沉默了…… 公子彦,雍州小三元、雍州解元。 想要好好考,也等到会试再大放异彩啊,现在这小子竟也想抢前三甲的名额? 不行,这场考试前三甲的位置要为李锦和柳彻留啊。 考试时间到,向暮起身交卷,经过公子彦的案几时,“不小心”撞到了他案几上的墨汁,公子彦便眼睁睁看着自己好好的考卷被糊了一堆墨…… 是以,这一次的模拟会考成绩史无前例的精彩。 第54章 不能开除 结果公布。 一甲:柳彻;二甲:公孙陌;三甲:向暮。 向暮的视线在三甲的位置停了许久,一侧的林潇哼了声,“人赞暮子太聪明?” 向暮擦汗,“惭愧,惭愧。” 目光一扫望见远处志满意得抚着三羊小胡须的季文礼。 季文礼对上了向暮的视线,眸色微动,好像在说:世子爷,就算您写了一首跟试题毫无关系的垃圾诗,但小的依然让您进了三甲! 小的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 向暮生无可恋地揉着眉心,“锦风呢?怎么没有看到锦风的名次?” 薛小安掰过她的脑袋,“在那儿,也是第一。” 不过是倒数的。 * 李锦模拟会试不理想,要被逐出骊山书院已是必然。 柳彻还来不及为自己高兴,就开始因李锦而忧心了。 “锦风,以你的实力,怎么考都不至于又是倒数啊,以前你不将书院这些考试放眼里就算了,现在可是关键时刻,成绩好坏直接决定了你是去是留。” “要知道,若是被逐出了骊山书院,你可是连上京会试的资格都没有了。” 柳彻急得来回踱步,“怎么办?要不,我们去求求院长?” 相比柳彻的急切,李锦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彻,你说,权势的力量究竟能大到何种地步?” “怎么又扯到权势了?”柳彻烦躁道,“你若是不能参加会试,那你便是白考了举人,别说权势了,你连个七品小芝麻官都做不了。” “不行,我们还得去求求院长。” 柳彻不由分说地拉了李锦去季文礼处。 一见季文礼,立刻拉着李锦跪地。 “季先生,上次后山造谣事件我与锦风都知道错了,这一次模拟会考,锦风他也是发挥失常,还望……” 求情的话还未说完,被李锦淡声打断。 “我们没有造谣。” 季文礼饶有意味地挑眉。 柳彻看了眼李锦,忙对着季文礼磕了一头,“是彻在造谣,不关锦风之事,还请季先生……”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锦再次打断。 柳彻不用抬头就能感觉到,坐在首座的季文礼冉冉升起的怒气。 这下完了,原想求情,但奈不住李锦他要自掘坟墓…… 然,季文礼在气得唇抽了抽后只是深吸了口气,压下了心头那股不快,直接忽视跪着的柳彻笑眯眯地扶李锦起来,“逐你出书院的事,咱们好说,好说……” 李锦抬手施礼,“锦风认罚,这就回去收拾行囊。” 季文礼只觉一口老血堵在了胸口,真想一拳捶死这个不开窍的学生。 他想尽办法的要放他一马,他非得上赶子让他罚他! “不不不,锦风你是我骊州的解元,本院长如何舍得开除你呀?”季文礼道。 李锦道,“不罚锦风不能堵住外面学子悠悠众口,季先生的威严也将全无。” “罚有很多种,没必要开除吧。” “季先生,锦风有罪,请季先生开除。” “不开除、不能开除……” “要开除、必须开除……” 跪在下方听两人谈话的柳彻一脸懵逼。 这两人怎么反过来了,院长还求着李锦留下似的? 敢情他白操心了一场? “本院长说不开除你就是不开除你!你给我回去!” 两人的纠缠在季文礼一声怒吼下结束。 李锦只好跟柳彻一起起身出去。 走到门口时,李锦稍稍回眸,可以看到季文礼身后屏风遮挡下,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 待到李锦和柳彻离开,向暮才从屏风后面走出。 季文礼快委屈哭了,谁想留李锦那种脑子不开窍的人在书院啊,要不是介于世子爷的欺压,他季院长英明神武了一辈子,会跑来受这气? “世子爷,你放心,我是不会让李锦离开骊山书院的。”季文礼讨好地对向暮道。 这一切的起因皆源于那日从后山陷阱里爬出后,他一时气不过,对造谣生事的李锦和柳彻发出了开除惩罚。 谁知道刚公布要开除这两人,世子爷就找来了。 给他季文礼十个胆子也不敢跟定安王府对着干啊,但是惩罚措施已经颁布出去,毫无理由的收回他这个院长也没有面子不是? 于是想出了个模拟会试前三甲免开除的法子挽救。 谁知李锦那个自寻死路的,得了倒数第一不说还主动要求开除! 也不知道这世子爷抽了什么风,为啥就看上李锦了! “世子爷您看看。”季文礼委屈吧啦地拿出李锦的卷子递给向暮,向暮大略看了一遍,季文礼又道,“世子爷可看出什么了?” 向暮倒是看出来了,卷子密密麻麻写满了答案,并且那些答案都是正确的,唯一有待商酌的是,正确的答案都用了奸佞向宏邈来做反面举例。 是以这与其说是张卷子,倒不如说是定安王向宏邈的罪证。 “我原是不想让世子爷您看到这份卷子,毕竟这样的东西传出去,李锦他会有性命之忧。” “为何有生命之忧?”向暮挑眉。 季文礼不解,“您……看了这个不生气?” “说的全是对的啊,本世子为何生气?” 季文礼脸白了一阵。 向暮问,“李锦在乡试上也是这么答题的么?” 季文礼赶紧摇头,“大考他还是拧得清的,答题都老老实实的,所以才能在乡试上大放异彩拿下解元。” 乡试那李锦要是还敢这般,别说得不上解元了,指不定就被哪个定安王党羽发现,将他以某个莫须有罪名给暗害了。 向暮将卷宗收起还给季文礼,毫不在意的样子委实让季文礼感到惊奇。 权倾朝野的定安王之子,他老子被个穷小子骂了,他不但不发怒还要救穷小子于危难? 能独揽大权恶事做尽的人,胸襟就是不一般呐…… “本世子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向暮淡淡道,“锦风若是走了,本世子跟你骊山书院没完。” 季文礼闻言腿一软,世子爷已经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离开。 第55章 世子无耻 李锦开除一事暂缓了。 院长那边发出来的消息是说书院假期已到,待到假期归来再行定夺。 此时骊山书院门口又迎来了一股车水马龙的归乡潮。 谭继薛小安等本来还想继续蹭向暮的马车,然不三不四往那儿恶狠狠一站,几人就立马退缩了。 还时不时嘟哝,“怎么暮子身边的护卫一个比一个看上去不是好人呢?” “这叫物以群分。” “对,毕竟暮子看起来也不是好人……” 不是好人的向暮莫名在马车里打了个喷嚏,吩咐外面赶马的不三不四,“走吧。” 不三不四挥起马鞭,马车便向山下的骊州城驶去。 “少爷,车内有一封夫人寄给您的信。”外面不三道。 向暮注意到自己座位一侧有个锦盒,她将锦盒里的信件打开,看到了叶冰岚秀丽的字体。 “她知道本世子在骊州?” “不知。”不四回答,“她的信是寄到福源寺的,被福源寺那边的人转过来。” “原来如此。” 看完信的向暮随手将信丢至一侧。 里面洋洋洒洒全是些妻子思恋夫君担忧夫君之类的陈词滥调,向暮自然知道这只是叶冰岚在装模作样而已。 实在是一封不值得多看两眼的信。 眼角余光一闪,瞥见车帘掀开一角,崎岖的山路上,一个熟悉的少年正撑着拐杖踟蹰独行。 李锦! “停车!”向暮叫停了马车,来到李锦面前,“锦风,你腿脚不便,坐我的车回城吧。” “多谢世子,锦风自己能走。” 说完李锦便继续撑着拐杖步行。 向暮立在原地,此时路上只偶尔有马车经过,在这空旷无人之处,李锦终于叫她“世子”了。 向暮跟着李锦走,夕阳的余晖还是有些热度的,她不似李锦戴了遮阳的草帽,一会儿功夫,白净的脸蛋便被夕阳的余温烤得微红。 “所以你近几日的异常都是因为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 “锦风一直如此,从无异常。” “嘴硬。”向暮来了火气,“不三不四,把他绑上马车!” “你……”李锦回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向暮。 然,他还来不及多说一个字,眼前一阵眩晕,再坐直身体时就发现自己已经入了向暮的马车。 病娇阴戾宛若妖孽般的少年冷冷注视他,“既然你已经知道本世子的身份了,那咱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李锦提防地盯着向暮,“你想要怎么样?” 想起第一次坐这位臭名昭着的世子马车时,她的侍卫曾说漏了嘴,要将他们拔舌削唇来着,想来那时就是说了真心话。 拔舌削唇剥皮抽筋之类的恶事估摸这位凶名在外的世子爷没少干。 “高高在上的世子爷要将小老百姓剥皮抽筋不成?” “剥皮抽筋?”向暮清眸微眯,“那多不好玩。” 纤长的手指一把拧紧李锦胸口的衣服,凑到他跟前,“本世子命令你……” 李锦咬牙,瞳中投影着向暮的脸,神色幽暗。 向暮轻启薄唇,一字一句,“做本世子的挚友。” 咬紧的后槽牙陡然一松,李锦眸色微闪,“你……你说什么?” “很难理解吗?” 向暮凑到他耳边加重语气,“知己!” 这时疾驰地马车车轮扎过一块石头,车内的两人一个晃动,李锦乘机离向暮远了些,“做梦。” 向暮笑了起来,“不从?那就剥皮抽筋好了。” 说着,抓着李锦衣襟的手一拉,少年衣襟大开,起伏有致的肌肉线条露了出来。 李锦不知为何,竟有一种被人调戏了的羞耻感。 他一把拍开向暮的手拉紧衣服,“你无耻!” 向暮笑得前翻后仰,“锦风!莫非暮子这般将你吓到了?” “哈哈哈……” 李锦瞪着她,“世子何意?” 向暮眨了眨炯炯有神的眼,“你心目中的定安王世子是不是刚刚那模样?” 那模样? 连交朋友都要用逼的,逼迫不成甚至脱他衣服! 李锦颇有些气呼呼地扭过头沉默不语,向暮笑眯眯地捏过他的下巴,“挺好的,锦风既然已经知道本世子的身份,本世子也不用躲躲闪闪了。” “实话实说,本世子欣赏你,想跟你做朋友,就这么简单。” “锦风高攀不起。” 李锦仍是扭过头不看她,向暮心情极好,“没关系,本世子等得起。” 这一生李锦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泼皮无赖之人,正要跟她继续理论,忽而目光一扫,瞥见了马车里一张信…… 他无意去看信上的内容,但是只一眼便让他认出了信上的字迹。 “是墨岚姑娘亲笔。” 向暮一怔,也注意到了那封被自己随意丢弃在马车里的信。 开什么玩笑,她日日防备男女主相遇相知,谁知就一封信也能促进两人的感情发展? 向暮忙一把收了信,“你看错了。” “墨岚姑娘乃大魏第一才女,跟世子殿下相识?” 向暮勾唇,“要介绍你们认识?” 李锦果然脸一红,却是嘴硬道,“胡言乱语。” 向暮懂了,叶冰岚化名墨岚,在大魏才名在外,早就是无数风流才子们的梦中女神,这里面自然也包括李锦。 一眼就能认出墨岚姑娘的笔迹,可见平时墨岚姑娘流落在民间的书法没少看。 “少爷,骊州城到了。”不三在外面喊了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李锦赶忙趁此机会跳下车,对着马车恭敬施礼,“感谢暮子少爷相送。” “但锦风身微命贱,暮子少爷之情谊锦风高攀不起,还望暮子少爷自重。” 说完毫不留恋的走开。 向暮坐在车里郁闷了半响。 谁知道仅仅一个身份的泄露就让她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前功尽弃。 男主李锦若是不能跟自己建立起良好的感情,待到时间推移去了京城遇到了女主叶冰岚,两人感情再起,自己的小命定将不保。 向暮又捡起一侧叶冰岚的信沉思。 目前看来,自己一切的努力好似都不及墨岚姑娘一封信在李锦心中要来的有分量。 怎么办? 如果李锦始终不能成为自己一条战线的队友,那她,真要想办法杀了他吗? 向暮一时心乱如麻。 第56章 少年思春 回到了骊州城的住处,向暮对着空白的信纸左思右想。 夫人给自己来了信述说思恋之情,自己怎么着也得回一封,但是要如何恶心她让她不要再给自己写信呢? 毕竟,在百忙中要抽出时间应付这样的虚情假意也是很烦的。 于是,向暮在纸上写了一句话: “为夫夜夜思妻,盼早日归京与尔共度春宵。” 将回信收好便叫来不三找人送往京城,不料不四又拿着一封信火急火燎地进来。 “世子!王爷来信了。” 向暮打开渣爹遣人送来的信件。 原来渣爹之所以来信,全是因为自己之前擅自调动了镇守骊州的两百赤焰军! 定安王府果然眼线密布,如此机密的调军连骊州刺史都不知道却在短短几日让父亲知晓了。 “王爷说了些什么?”不四好奇的询问。 向暮将信烧掉,“我爹说,皇帝病危,京城恐有异变,所以将各地驻守的赤焰军全部招回京城了,特意叮嘱我骊州城已经没兵了,以后自己的事情自己决绝,不要动用他的部队。” 不三不四相望无语。 这尼玛是亲爹啊!小气到一兵一卒都舍不得让自己儿子用么! “皇帝病危,我们要不要赶回京城?”不四好奇。 向暮无所谓道,“皇帝一年不知道要病危多少次,次次赶回去我们有那闲情逸致吗?” 最重要的是,看过这本书的向暮知道皇帝一时半会死不了。 还不到命绝引起大魏动荡的时候。 她还是得好好读书,想办法攻略男主李锦要紧。 一想到李锦,向暮心里就满是挫败感…… “暮子少爷!暮子少爷!” 外面有人嚷嚷,向暮闻声出去,便看到在小厮引领下进来的李川肴和薛小安。 这两位公子哥一回城里脱去院服,一个比一个穿得更像价值不菲的金孔雀。 向暮长袖捂面想跑。 赖不住两人望见她眼睛一亮,左右一边一个将她拉着。 “走走走,回了骊州城谁还呆在家里呀!” “我请客去怡香院喝酒看姑娘去!” “今个儿怡香院还出了新菜式……” 向暮本来这几日就因为李锦而心里堵得慌,是以也就没有拂了薛小安和李川肴的好意,与他们一块儿出去喝花酒。 但跟着两人来到怡香院后,向暮还是稍稍有些后悔。 因为李川肴和薛小安不止叫了她一个人,大厅里被两人叫来一起玩的公子哥足足有十多个。 大伙儿见向暮进来皆七嘴八舌热情地做着自我介绍。 向暮却只听见四周好奇往这里面张望的一些食客们的议论声。 “快看,骊州城那群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纨绔公子哥又聚一起了。” “这些人除了喝酒吟诗屁都不会。” “不不不,吟的诗也不怎么样,至今没一首出圈的……” “全是些附庸风雅的无能之辈。” 向暮已经放弃了挣扎。 总之她不止是书院的恶霸头头,很快她还要变成骊州城的纨绔头头…… 这样想着向暮更气闷了,喝酒解千愁。 * “香香姐,上次为您一掷千金的那位公子又来了!” 梳妆完毕的柳香微怔,立刻拂开窗户上的珠帘,果然看见了大厅里在一群公子哥们包围中饮酒的向暮。 她嘴角笑出两个梨涡,对婢女耳语了几句,便抱着琵琶下楼了。 大厅里嘈杂的声音停了一瞬。 客人们尖叫,“是香香姑娘!香香姑娘来了!” 柳香在一片掌声中屈膝施礼,专心演奏起了琵琶,莹莹眼波流转,时不时轻扫喝着闷酒的向暮。 那少年不同于其他来此寻欢作乐的男子,人人身边坐着美人服侍。 她虽坐在热闹的人群中央,却仿佛独自一人遗世独立。 清冷的气质、雌雄莫辨的精致面容让人一眼就能瞧见她、只瞧得见她。 当真是一位妙人。 琵琶声清越,宛若鸾鸣凤奏弦歌不绝。 然而那喝着闷酒的妙人却始终未曾往台上望上一眼…… “你怎么在此?” 向暮喝得头有些晕,寻着声音望去,就见公子彦和友人站在面前。 “子彦?”向暮不可置信,“你也来怡香院?” 正经的读书人可是不来这地方的。 公子彦面色一僵,倒是他身旁的友人笑答,“他最近思春,我喊他来长点见识。” 闻言公子彦面色微恼。 向暮却是满脸疑惑,“思……春?” 那友人还想八卦,公子彦一个瞪眼他便识趣地噤声了。 向暮打了个酒嗝,“这位公子有点眼熟啊。” 友人笑,“在下朱霖,跟暮子少爷一样都是骊山书院的学生,不过书院人多,朱霖认识暮子,暮子未必识得朱霖。” “原来如此,怪不得眼熟呢。” 另一边喝得烂醉的薛小安和李川肴看到了公子彦,忙跑来将他拉了过去,“子彦来了!快快来!我们一起喝!” 公子彦挣扎半响没挣脱过这群酒鬼被硬拖了过去,朱霖忙坐到向暮的身边,八卦道,“暮子少爷可有认识的好人家的姑娘?” “何意?”向暮继续喝着酒。 朱霖小声道,“子彦近日烦闷不已,跟我打听为何他脑中时时会出现一个女子身影,我猜测他定是想成家了。” “所以你带他来此?”八卦使人力量无穷大,向暮酒立马醒了几分。 “对呀,先让他来见识见识男女之别,不过这里的姑娘们子彦都看不上,所以我才来请暮子少爷帮忙。” 向暮又望了眼另一边被薛小安一行围着走不开的公子彦,啧啧称奇,“子彦这种假清高之人,也会思春?” 公子彦的目光恰好对上了向暮的,心里一个“咯噔”。 怎么就觉得这位世子爷的目光有点不怀好意呢? 但就这么个走神的功夫,公子彦一个没注意被薛小安强灌了一杯酒。 朱霖瞧见后大惊失色,“完了!子彦一碰酒就罪!” 话音刚落,果然就见因为一杯酒下肚,面色瞬间红扑扑的公子彦目光变得迷离。 喝得走路都走的东倒西歪的薛小安和李川肴还想上去再给公子彦灌酒,公子彦却是一把推开他俩,直直朝向暮走来并对向暮伸出了一只手。 向暮不明所以,朱霖也是一脸懵逼。 朱霖首先尝试着将自己的手放到公子彦手上,却被公子彦一把拍开,然后继续朝向暮伸着手。 向暮和朱霖对望一眼后,向暮试探地将自己的手放到公子彦手上。 哪知手刚放到公子彦手上就被对方一把握住。 向暮还没回过神,公子彦一个用力将她拉了起来,长臂一挥便将人抱入了怀中。 他将下巴埋在向暮的肩头,喃喃自语,“梦姑娘,子彦……子彦终于找到你了……” 朱霖长大了嘴,向暮瞪大了眼。 卧!槽! 公子彦! 果然!思春了! 女大当嫁男大当娶当真是不能违背的自然规律啊。 男大如果不先娶妻就去求取功名,很有可能最后就跟公子彦一般思春思成了…… 变态。 第57章 他在试探 一曲毕,抱着琵琶下来找向暮的柳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一个身形高大俊朗绝尘的少年将一个纤长阴柔雌雄莫辨的少年揽入怀里,本该是一幅刺眼的画面,却莫名让人觉得和谐。 好似那样集所有光芒于一体的两人,本该就这般在一起。 柳香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惊到。 另一边的向暮已经嫌弃地将公子彦一把推开。 “子彦你思春便找你的梦姑娘去,你不能光天白日祸害无辜啊!” 柳香见此,捂嘴轻笑,对一侧的婢女耳语了几句,婢女立刻离开,不一会儿功夫端来了一碗汤药。 柳香接过汤药对向暮笑道,“暮子少爷,可需要一碗醒酒汤?” 向暮连连道谢,“感谢香香姑娘。” 朱霖上前接过醒酒汤喂给公子彦喝下了。 另一边的薛小安等人醉哄哄道,“香香姑娘不厚道,同样是怡香院的客人,怎么就只有暮子有醒酒汤,我们……我们却没有?” 柳香笑,“有,都有,不知道几位公子可愿醒酒?” 薛小安仍抱着酒喝,倒是其他几位纨绔公子哥笑答,“人生有酒须当醉,我们何故要醒酒?哈哈哈……” 柳香便只福了福身,转而望向向暮,“暮子少爷,可需香香陪伴?” 向暮一惊,老实说她还真不需要有人作陪,尤其是姑娘。 毕竟她是伪男,万一喝多了被这里的某位姑娘推倒发现了真相就不好了。 正要拒绝,见另一边朱霖正吃力地架起公子彦往外走。 忙对柳香拱手,“感谢香香姑娘好意,暮子今日需得照顾醉酒的同窗。” 于是唤了朱霖,跑到公子彦的另一侧架起公子彦的一只胳膊,“朱霖兄,我来帮你。” “多谢暮子少爷。” 这边,柳香望着急急出门的向暮叹了口气。 向暮虽逃离了怡香院,但很快面临了第二场危机。 晕乎乎地公子彦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睁开了迷离的眼,望了眼旁侧的向暮,呢喃道,“梦姑娘……” 朱霖听了颇有些尴尬,读书人都清高,子彦这是将人大好男儿认成了女子,多少有些气人。 “暮子少爷您别生气,子彦少爷一醉酒便是这般……没个正经模样。” “我不生气。”向暮问道,“朱霖兄跟子彦很熟?” “我与子彦都是出身雍州,算是同乡。” “原来如此……” 话音还没落,向暮只感觉自己身体陡然一轻,竟是公子彦将她一把提了起来,丢开朱霖在屋顶上一阵飞檐走壁。 朱霖独自站在巷子里望着“飞走”的两人哭笑不得。 而向暮在一阵眼花缭乱之后,被公子彦放到了屋顶上。 公子彦坐在向暮对面直直地望着她,嘴里还时不时呢喃,“梦姑娘……” 感觉到不对劲的不三不四暗中跟来,向暮察觉到,挥手支开了两人。 此时她只笑眯眯地望着公子彦,开始套话,“子彦……可是醉了?” 公子彦眼神空洞,摇了摇头,“子彦……没醉。” 向暮笑,“没醉倒是使了一身好功夫。” 公子彦的头歪了歪,似在思考向暮的话。 向暮继续道,“子彦是何人?” “雍州人……” “不,子彦不是雍州人。”向暮温声引导,“子彦再想想,你……是哪里人?” 公子彦继续思考,张唇想要答话,又皱着眉摇了摇头,很是纠结的模样。 向暮的声音充满了引诱的意味,“子彦文武双全,雍州可培养不出这般人物,子彦你仔细想想,是来自哪里呢?” 公子彦好似和某物做起了剧烈的心里斗争,片刻后彻底清醒,冷眸盯着向暮。 “世子殿下,子彦乃雍州解元,身世明明白白,世子殿下不信大可叫人去查,趁子彦醉酒套话就显得小人行径了。” 向暮怔了怔,躺倒在屋顶一侧,“酒这么快就醒了,无趣。” 果然是高手,醒酒速度一绝。 “让世子殿下失望了。” 公子彦亦没好气的躺在屋顶一侧。 向暮叹了口气,“跟聪明人玩就是累人。” 公子彦冷哼,“论聪明,谁聪明得过世子殿下你?每做一件事都是不是平白无故,每做一件事都具有深意。” “把本世子魔化了不是?” “那世子殿下倒是说说看,想要读书为何不去国子监,而是非来骊州这种乡野之地?” 向暮一噎。 倒不是担心如何跟公子彦作答,而是突然悟出了困扰在自己心底的一个谜题。 李锦何等聪慧之人,为何在知道她是定安王世子后,不但不讨好,还为表对她疏远的态度、屡屡冲撞于她? 因为…… 李锦在试探! 要知道自己是恶名在外的定安王世子,想和这世上任何人做朋友,谁敢不迎合? 而李锦却不但不迎合反而选择言辞激烈的表明态度,就不怕惹怒了世子爷人头落地? 这般行径不是真蠢就是聪明到了极致。 他已经猜测到、并且试探出,自己骊州一行,是为了他! 思及此,向暮郁结了多日的情绪终于化解。 “你在笑?” 随着公子彦的一声提醒,向暮方才发觉自己嘴角莫名勾起的笑意。 她将嘴角拉耸下来,板着脸,“本世子就不告诉你,怎么了?你不也隐藏了不少秘密吗?” “子彦没有。” “雍州解元竟是个会武功的,这不是你隐藏的秘密?” “三脚猫的功夫而已,再说子彦也并未隐藏世子,是世子自己不问。” “狡辩……” 两人正在屋顶理论,突然看到下方的漆黑的巷子里五六个黑衣人涌动,立刻禁了声。 相互对望一眼,公子彦和向暮同时机警地趴在屋檐边上往下张望。 就见两个喝得醉醺醺的商人打扮的人从怡香院出来,走到小巷里,很快被几个黑衣人围住。 都不待两人反抗,黑衣人就将长刀架在了两人脖子上,“打劫!把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交出来!” 那被打劫的两人霎时酒醒了一半,“我们交、我们交!别杀我们……” 忙哆哆嗦嗦地就将身上的银两全部交出。 但那群黑衣人收了钱,并不打算让两人活命,而是举起屠刀对着两人砍去。 幸好公子彦带着向暮及时跳下,出其不意的对着黑衣人一通海揍救下了两人。 与此同时,不三不四也及时赶到,三下两下将黑衣人给绑了。 “少爷,这几个劫匪该怎么办?” “当然是交给骊州刺史。”向暮答。 做完了安排,向暮原打算与公子彦就此道别,谁料骊州城北边一阵喧闹,那里不知何时火光应天。 “着火了。”公子彦低声道,“李锦家好像就住那个方向。” “走,我们去看看。” 遂让不三将几个劫匪送去李刺史那里,不四则赶着马车载着自己和公子彦前往火灾之地。 第58章 城内劫匪 骊州北城火光冲天、人群骚乱。 “着火啦!着火啦!” 无数百姓官差拎着水桶跑动救火。 马车停驻,向暮和公子彦从车上跳了下来。 “怎么会着火呢?”公子彦俊眉微皱,要知道现在太平盛世,而骊州城的治安一向很好。 谁知夜里不但有劫匪肆虐,竟还莫名其妙着了场大火。 向暮则在不四的保护下入人群穿梭寻找。 “你在找什么?”公子彦追上。 “不是说锦风的家在这附近吗?” 公子彦闻言一把拉住向暮,指着不远处一排火光冲天的茅屋,“不必找了,已经烧了。” 公子彦没有说的是,夜深人静之时突然失火,李锦大概率在睡梦中被烧死了。 向暮望着大火目瞪口呆。 不可能吧? 男主就这么挂了? 她这不是还没动手么?! 突然远处一道哭声响起,一个妇人对着大火哭喊,“我的孩子还在里面呢!我的孩子还困在大火中呢!” 这时一个灰扑扑的少年往身上淋了水,用湿帕子捂住口鼻就往火场里冲。 那人正是李锦。 公子彦神色一动,“竟是锦风!” 命大没死,不过这般火势他冲进去也是必死无疑。 当然了不止公子彦这么认为,向暮也是深信不疑。 然,就在两人暗戳戳地准备给李锦购买棺材时,那个灰扑扑的身影竟然抱着孩子毫发无伤的从火堆里出来了。 向暮和公子彦目瞪口呆。 “这锦风兄,莫不是也有过人之才艺?”公子彦低叹。 向暮却垂着眸子。 她知道李锦能全身而退当然不是因为有过人才艺,而是因为他有男主光环。 又一个老头在那儿哭喊,“我老伴儿!我老伴儿还没出来呢!作孽啊!” 李锦将孩子归还给妇人,还没来得及歇口气便又淋了一盆水冲进了火场。 热血的公子彦也按耐不住了。 李锦那种书呆子能全身而退自己文武双全定然也能。 于是公子彦给自己淋了盆水,对向暮道,“大丈夫当救百姓于危难。” 向暮撇了撇嘴。 公子彦知道这位世子爷惜命不肯与他进火场救人,遂鄙视地望了她两眼,寻着李锦的足迹冲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李锦扛着老爷爷的老伴儿出来了,而公子彦却没出来。 向暮上前打听公子彦的下落,“锦风,你在火场可否看到子彦?” 见到突然而来的向暮李锦颇感意外,但闻言公子彦还困在里面,面色一变,“子彦也进去了?!” 遂二话不说又冲进了火场。 很快就将被浓烟熏得昏迷不醒的公子彦扛了出来。 望着悲催的公子彦,向暮不禁暗想,幸好自己识趣没有进去。 公子彦是有功夫的,可是在男主光环面前不值一提。 炮灰果然是炮灰啊…… 城北的大火扑灭后,昏迷不醒的公子彦和无家可归的李锦都被向暮带回了府。 此时已夜入五更天。 昏睡不醒的公子彦被向暮丢入了柴房,李锦则座在大厅就着忽明忽暗的烛火沉眸给自己涂抹着手背上的烫伤。 向暮抱着一套干净衣服进屋,对李锦道,“去洗洗换上吧。” 李锦见向暮进来忙起身行礼,“多谢世子殿下收留,天一亮锦风自会离开,断不会继续打扰世子。” 向暮蹙眉,“还演上瘾了不是?” 李锦不解。 看着李锦一身被火苗烤过的脏兮兮模样,向暮直接唤道,“不三不四,把他压下去给本世子洗洗干净。” 话落,两个高手立刻从屋顶跳下,不待李锦有反应的时间就将其扛走了。 向暮在屋里看了会儿书,被洗洗干净并换上干净衣物的李锦才被不三不四五花大绑的送来丢在地上。 “世子,还有吩咐吗?” “没有了,先出去吧。” 不三不四走后,向暮方才放下书打量李锦。 不愧是男主,洗干净涮白了可不是一般的好看。 上好面料的绸缎衫松松垮垮套在身上,配上少年淡漠出尘的五官,跟谪仙似的,不染尘埃。 感受到世子打量的目光李锦蹙着眉,“世子殿下,你究竟想要如何?” 向暮笑,“锦风,本世子怜你无家可归收留于你,给你吃给你住给你穿,你就是用这种态度对待恩人的么?” “锦风早就说过,你我天壤之别,世子恩情锦风受之不起。” “锦风啊锦风。”向暮站起身在李锦跟前来回踱步,“试探还没完么?” 李锦眸色一沉,“你……都知道了。” 向暮蹲下身看着李锦,“本世子可过关?可能当你挚友?” 李锦忽而笑了起来,“世子殿下,锦风实在不知,锦风究竟有何能耐,让世子殿下这般刮目相看?” “本世子就认准了锦风,觉得锦风不但机智聪颖学识渊博、还正直仁善,将来定是国之栋梁。” “且先不说锦风未来究竟能不能成国之栋梁,定安王独揽朝政以来,不知杀了朝廷多少能人异士,未来国之栋梁……”李锦顿了顿。 “世子殿下不是更应该扼杀在襁褓之中么?” 这番话实在是太大逆不道了,如果站在李锦面前的世子是本尊,向暮完全相信,他已经被自己处死了。 “锦风。”向暮淡然道,“你敢对本世子说这番话,不是就料定本世子不会降罪于你么?” “所以,你心里认定的暮子,正是仁慈的暮子。” 李锦微怔,良久才低叹道,“真是……诡辩。” 向暮一摆长袖,“又对本世子大不敬了,若本世子真是你口中说的恶棍,锦风都不知死过多少次了。” 屋外不三提醒道,“世子,李公子的住处已经收拾好。” 向暮对屋外道,“那把锦风绑过去吧。” 李锦如临大敌,却在不三不四蛮横地操作下毫无反抗之力。 不一会儿功夫就被送到了客房。 李锦被丢到了床榻上,“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暮子呢?我要见暮子!” 不三抱着剑冷哼,“我们家世子殿下不睡觉啊。” 不四将李锦又绑了几圈,“世子说了,不能让你给逃了。” 李锦听了哭笑不得,别说他们将自己绑得这帮紧实了,就算完全不绑放他自由,向暮府上有这样的高手,任自己无论如何也是逃不出去的。 不三不四虽然冷酷,但出去之前还是贴心地给他盖上了被子。 房间陡然安静,窗外的月光洒了进来。 李锦却瞪着大大的眼。 这间房布置得干净雅致,床边燃着他并不熟知的香料,沁人心扉莫名的好闻。 他睡的床铺被子也都是上好面料做的,李锦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睡这般舒适的床。 就连自己身上这件袍子料子也非同一般,可见向暮为自己准备的一切都是用心的。 只是…… 他心里仍然有芥蒂…… 第59章 粮仓被毁 翌日一早,李锦被一阵饭香唤醒。 这回进屋的不是不三不四,而是几个婢女,婢女们端着香喷喷的饭菜进来,将李锦从床上扶起。 李锦好言相劝,“几位姑娘心心好,帮我松松绑吧。” 婢女们笑语晏晏,“我们家公子吩咐了,要好好吃过饭才能给你松绑。” 然后几个婢女不由分说地拉着李锦,将饭菜喂给他吃。 李锦实在是不懂向暮葫芦里卖了些什么药,但他被绑着也没法挣扎,只好将各种大补的饭菜都吃了。 婢女们果然帮他松了绑。 得了自由的李锦赶紧起身,走到门口时发现向暮还贴心地命人放了把伞,撑开伞出去,李锦心里只想着得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 刚走到院子,就见院里的巨树上吊着一个秋千,秋千上坐了一个长着圆圆脸蛋的少女,那少女李锦认识,是向暮的夫人。 而向暮,那个外界传言暴戾成性的世子爷竟好脾气地站在一侧,帮少女荡着秋千,时不时还捻起一块糕点送入夫人嘴里,“小月月,啊。” 李锦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正准备转身离开,谁曾想撞到一人。 是刚从柴房出来的公子彦。 “你醒了?” 公子彦揉了揉酸痛的胳膊,睡眼惺忪的模样,“本公子怎么又到了这里?” 又? 李锦低头沉思,公子彦原先来过向暮宅子? 正这样想着,公子彦已经抬步走去向暮那儿了,一边走还一边问,“暮子少爷,府上可有吃食?” 李锦一怔,敢情早上那山珍海味是暮子专程为自己准备的? 那边向暮指了指桌上的糕点,“不介意的话吃几块糕充饥吧。” 公子彦正欲伸手去拿糕,坐在秋千上的伍月不干了,一把跳了下来将糕点抱入自己怀里,嘟着小嘴,“这是相公买给伍月的,谁也别想吃,哼!” 说完秋千也不荡了,抱着糕点一溜烟跑了。 公子彦饿得两眼发晕,看了眼自己身上被火烧得破烂的脏衣,退而求其次,“暮子少爷能否借几件衣物换洗?” 读书人穿成这般模样出去总归不太好。 向暮抬了抬眼皮,“无。” 可谓是将小气演绎到了极致。 公子彦不悦,指着远处观战的李锦,“那他为什么穿得干干净净?” 还穿的顶级面料,这种面料制成的衣服卖了李锦那厮他都不见得有钱买! 李锦也不想要向暮恩赐的东西,开始脱衣服,“子彦少爷,你若是稀罕便拿去吧。” 公子彦特实在,“本公子很稀罕,感谢锦风!” 然李锦脱到一半停住了,因为里面并没有亵衣亵裤之类,衣服脱了他就得光着身子走人。 李锦脸色僵了僵来到向暮跟前,“烦请……暮子少爷将锦风的衣服还给锦风。” 向暮饶有意味地挑眉,“太破,丢了。” 气氛霎时陷入诡异的沉默。 好在此时不三过来禀告,“少爷,您昨夜送到刺史大人那儿的劫匪已经审完了,刺史大人让您过去一趟。” 向暮一听连忙起身跟着走。 公子彦也跟了上来,“昨夜抓劫匪我也有参与,我跟暮子一起去。” 后面的李锦也向前追了两步,“锦风……也想去看看情况。” 向暮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眼李锦,“你,也想去?” “嗯。”李锦点头。 向暮心情大好,“那我们三个一起去。” 接而望着穿得一身破烂的公子彦,“穿成这样成何体统,不四,给他们两人换身干净整洁的衣服。” * 待到衙役将三个少年带到自己跟前时,李刺史委实惊艳了一把。 面前这三个少年,各个干净整洁,气质出尘。 一个少年阴柔秀美、一个少年俊逸舒朗、一个少年清冷淡漠,各有各的风姿,却都令人过目难忘。 骊山书院能有这般学子,果然未来可期。 别驾——关岩上前问道,“昨夜缉拿盗匪的,可是几位公子?” 公子彦点头,“正是。” 于是便在刺史大人的要求下,将昨夜如何遇到几个盗匪,又是如何将盗匪们缉拿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 李刺史和关别驾对望了一眼,沉思。 向暮疑惑,“这几个盗匪可是有什么不同寻常?” 李刺史摇了摇头,“目前来看,并未找出他们的不同寻常之处。” 关别驾解释,“五年前,骊州北边百里外一众小城遭遇洪灾,大量流民涌入骊州城谋生。” “这个倒是有所耳闻。”向暮回答。记起谭继老爷子也是那一带的乡民,五年前为避饥荒带着乡亲来到骊州城安家。 只可惜在迁徙的途中死伤严重。 关别驾点了点头,“所以骊州城虽然看似平静,但其实周边匪患严重。” “是五年前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李锦猜测。 李刺史接过话头,“昨夜那几名劫匪已经审问过了,确实就是五年前来这一代的流民,后来占了附近的山头成为了盗匪,身份无任何可疑之处。” “那为何还叫我们来?”公子彦蹙眉。 “只是事发蹊跷。”关别驾解释,“昨夜骊州北城失了火。” 向暮和李锦、公子彦互相对望一眼。 关别驾继续道,“北城被烧倒是没什么,火灾年年都有,主要是位于北边的粮仓和烽火台一并被烧毁了。” 向暮三人大惊,但很快李刺史又和关别驾安慰道。 “我们担心失火和劫匪一事有什么关联,所以才叫来你们问话。” “现在知道无甚关联,我们也就放心了。” “并且也已经在安排人重修烽火台,至于粮食……现在丰收年,从周边城镇调一调,骊州城也不会紧缺。” 交代完劫匪之事,向暮三人才从刺史家中离开,中途遇到在院子里闲逛的李川肴。 看到三人来了刺史府李川肴十分惊讶。 笑眯眯过来跟向暮勾肩搭背,“暮子少爷怎么有空来我家啊,走走走,难得遇在一起,本少爷带你们吃好吃的去。” 公子彦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闻言二话不说地跟着李川肴走。 李锦犹豫了一瞬,也撑着伞跟着去了。 在醉香楼坐下时正好至午时,李川肴乐呵呵地点了一桌子菜,转头还跟向暮问责,“昨夜喝得好好的,暮子怎么就提前走了呢?” “昨夜?”李锦好奇。 “对呀,昨夜暮子跟我和薛小安去了怡香院喝酒。”李川肴说着瞅了眼正慢条斯理用餐的公子彦,“子彦也去了。” “并且……”李川肴八卦道,“子彦昨夜还思春了,把暮子当姑娘给调戏了!” 公子彦一口饭喷了出来,“胡言乱语。” “我没胡言乱语啊,我虽然喝醉了,但是我李川肴不跟你似的,我酒品好,昨夜发生了什么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李锦拿着筷子的手僵了僵。 思春?调戏?可他们都是男子…… 世子爷的世界果然不是他这等良民能够窥探的。 向暮怕李锦误会,澄清道,“也不算调戏,就是抱了一会儿。” 公子彦又喷了口饭,“就抱了一下,哪有一会儿!” “一下跟一会儿区别不大吧……” 李锦努力扒饭。 他们关系好混乱啊,他不想去深究。 突然,向暮一声吼。 “小心!” 第60章 骊城惊变 一把斧头飞速砸来! 在向暮的惊呼中几个少年同时起身往后退,好在凌空飞来的斧头被暗中守护向暮的不四一把抓住。 与此同时醉安楼外喊叫声一片。 向暮忙跟着几个同窗出了门,就见大街上几十个盗匪涌动,见了百姓就砍! “这些盗匪太过分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街行凶!”李川肴咬牙。 醉安楼的食客们也吃不下去了,纷纷拿了自己的东西往家跑。 “不对劲。”公子彦皱眉,“怎么没有看到衙役?” 一个满头大汗的百姓跑过他们身边,回了一句,“衙役哪里管得过来?城里到处是这种劫匪!你们几个小子还是快逃吧!” “怎么会这样……”李锦喃喃自语。 向暮眸色越来越沉,突然转过头看着李川肴,“你是刺史之子,你有令牌调动守卫城门的士兵关城门吗?” 李川肴张大了嘴,“开什么玩笑!青天白日你让关城门!” 李锦也会过了意,“这是一次有预谋的行动,必须马上关城门!” “你们的意思是……城门外还有……盗匪?”李川肴脸都吓白了,“那城内的这些……” 公子彦低沉道,“掩人耳目的开胃菜而已。” 向暮命令不四,“送李川肴去城门口,务必在一炷香之内关闭城门!” 不四立刻领命,带着李川肴就冲入人群。 向暮找到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对李锦道,“锦风,这里安全,你先藏身于此。” 公子彦哼了一声,“倒是会献殷勤。” 李锦却神色晦暗不明,只淡淡道,“锦风,怎会退缩?” 向暮微怔。 李锦笑,“可否借暮子外袍一用?” 向暮立刻脱了外衫,李锦将自己露出的脸围得严严实实,确保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其他皮肤不会接触到阳光,“我们一起吧。” 公子彦又冷哼了声。 黑心世子总喜欢缠着李锦他是知道的,以前只觉得极为安心,现在却觉得不太高兴。 李锦没住黑心世子的别院时,他公子彦还尚且有间像样的屋子能住,李锦来了他便只能睡柴房,这也就算了,衣服也不给人换、饭也不给人吃! 不带这么恶心人的! 但此时情况危急,也没多余的时间给他怄气,三人找不到武器,一人拿了个店里的菜碟冲了出去,几碟子下去合力将落单的盗匪解决了。 然后拿了盗匪的武器一边婉转杀敌,一边回刺史府。 骊州城大乱,必须找刺史大人来主持大局。 然而早上还风平浪静的刺史府此刻已经被百来号盗匪围得水泄不通,刺史府的府兵们正浴血抗敌。 向暮去刺史府时只带了不四,但不四被自己派去保护李川肴了,而不三留在别院照看还未伤好的不二及不谙世事的伍月,是以当下也无人可用。 “得想办法将刺史大人给解救出来。”李锦低沉道。 公子彦眸色幽暗,“声东击西,以假乱真。” 三人相视一笑,智计已出。 很快,向暮搀扶着包裹得严实的李锦,鬼鬼祟祟地从刺史府后门经过,路过往里杀敌的盗匪时,压低声音道,“刺史大人,趁现在,我们赶紧从后边小路逃。” 正巧就有盗匪听到,一看两人行色匆忙舒头探脑,立刻大叫,“不好!调虎离山!刺史大人逃了!抓住那两个人!” 向暮和李锦拔腿就跑,身后顷刻间跟了一堆盗匪。 在盗匪们手脚乱之际,躲在暗处的公子彦轻飘飘一个闪身,几个飞跃溜入了刺史府…… * 另一边,向暮和李锦冲入了一道巷子,两人跑过将巷子里的杂物尽数推倒用来拖慢劫匪们的速度。 效果还是有一些,甩掉了不少实力不济的盗匪,但仍是有十多个盗匪跟上了。 十多个精英盗匪一拥而上,准备将衣帽裹得严实的刺史大人给抓了,然,那“刺史大人”旁侧的少年突然跟发了疯似的大叫。 “救命啊!麻风病!是麻风病!只要碰了麻风病的人都会被传染!” 盗匪们懵了。 麻风病?那可是能死一个村庄的传染病啊! 此时,只见那看起来瘦弱的少年恐惧地朝他们奔来,而少年身后,原先那位被衣帽裹得严实的人也露出了真容。 那哪里是刺史大人,此人脸部肿胀状如猪头,更恐怖的是满脸都是类似于麻风病才起的红疙瘩! 再加上瘦弱少年那一声声凄厉的尖叫,“染上麻风病的人都将浑身溃烂而亡!快跑啊!” 劫匪们畏缩了,果然开始后退。 但有个目光凶恶的一把抓住吓得往外逃的向暮,“麻风病?老子先杀了你,再杀了后面那个麻风病人,我看这麻风病还怎么在城里传播!” 说着挥刀就朝向暮砍去! 向暮连退数步,突然一人揽住她的腰,向暮回头就见是一脸杀气的林潇赶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向暮疑惑。 林潇挥剑挡下盗匪的袭击,沉着脸一个转身,将向暮按到了自己身后,“见你和李锦被一群盗匪追着跑,我和子陌就赶来了。” “子陌?公孙陌也来了?”向暮惊喜,往前探头,果然见公孙陌摇着折扇站在一侧,见向暮看向自己,公孙陌笑眯眯道,“别来无恙啊,暮子少爷。” 劫匪不乐意了,“老子们还在呢!你们聊屁的天!” 说着就一窝蜂冲了过来! 林潇挥剑应战,不曾想公孙陌也是个习武的,折扇一开暗器刷刷刷地出。 向暮都看呆了,但她没有忘记帮助林潇,背靠着小巷的墙壁出声指导,“小林子,注意右方有个贼眉鼠眼的的盗匪想偷袭你。” 贼眉鼠眼的盗匪怒骂:“你他娘的才贼眉鼠眼!老子是义军!” 话音未落,林潇利刃便挥了过来。 向暮又道,“小林子,后边那个尖嘴猴腮的盗匪想踢你屁股,可记得捂紧了。” 尖嘴猴腮的盗匪大怒,“老子是想砍他脑袋,谁他妈要踢他屁股了!还有!老子是义军不是盗匪!” 就连林潇也怒了,挥剑间冷眸瞪了眼向暮,“你能闭嘴吗!” 公孙陌却是打得愉快,“暮子少爷当真是有趣,打个群架当属暮子少爷独领风骚。” 向暮抱拳施礼,“子陌过奖,过奖。” 另一边李锦已经站立不住了,长时间的阳光直射让他不但肌肤红肿发痒,还连带着开始呼吸困难。 向暮上前扶住他,蹙着眉,“锦风,感觉如何。” 李锦喘着粗气,声音虚弱无比,“无……碍。” 说着便晕了过去。 向暮大叫,“麻风病人暴毙了!” 紧接着呕出一口鲜血,痛苦地对正打架的盗匪们伸出一只手,嘶喊,“我……也被传染了!救我!” 然后跟李锦一块儿倒地不起。 劫匪们成功乱了。 这尼玛打了半天也没死什么人,麻风病瞬间就送走了两个! 太可怕了! 骊州城太可怕了!!! 剩下的劫匪不再恋战收了武器一溜烟逃了,他们要回去告诉其他兄弟们注意点传染病…… 第61章 内忧外患 林潇白着脸来到浑身是血的向暮身边,蹲下身,“暮……” 公孙陌摇着折扇用脚踢了踢向暮,“暮子少爷当真是阴险狡诈。” 林潇蹙着眉,“暮子?” 向暮没有丝毫反应,林潇一颗心揪了起来,将她揽入自己怀中,“公孙陌,你快想办法救暮子!” 公孙陌一脸平静,“放心吧,她没事。” “她怎么可能没事?她都不动了,她吐了那么多血……”林潇手足无措。 公孙陌眨眼,“有刚进书院那会儿吐得多吗?” 林潇微怔。 与此同时怀中人一动,向暮睁着闪亮亮的大眼睛笑得一脸没心没肺,“我演死人像不像?” 公孙陌用折扇一拍向暮的脑袋,“像个二百五。” 林潇却是怔怔的没有说话。 向暮又望着林潇,“真不像?但……我貌似把你骗着了。” 林潇眸色微动,良久丢了向暮闷闷起身。 “潇兄心情不好?”向暮疑惑。 公孙陌抱着胳膊,“谁知道呢。” 但向暮没时间去管林潇,指着一边昏睡的李锦,“子陌,我们一起将锦风移到阴凉处。” 公孙陌便收了折扇,和向暮一起将李锦重新围好,然后两人一左一右架起李锦。 这期间林潇一直闷声朝前走并未曾过来帮忙。 突然,一人从林潇身侧跑过,林潇回过神时,就见一个娃娃脸的女孩奔着向暮而去。 “相公!” “小月月!” 林潇停住脚步,后面那女孩正一脸欣喜的拉着向暮的袖子泪流满面,“相公,伍月以为你遇难了,呜呜呜……” 向暮连忙抽出一只手拍着女孩的发髻,温声安慰,“乖,不哭,相公不是好好的么……” 看着两人如此恩爱林潇不知为何,觉得自己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面色苍白的不二和不三赶到,两人来到向暮身边行礼,“少爷。” 见自己人都来了,而且大家都好好的,向暮暗松了口气,连忙将李锦交给了不二和伍月,让两人去城里找医官医治。 不二虽然伤未痊愈,但是不出战只保护两个人还是可以的,而不三跟着自己还有其他事情要干。 安排完了几人,向暮一抬头对上了林潇望着自己的目光。 那小子看自己…… 为何莫名的充满了古怪之色?! * 向暮林潇一行来到刺史府跟公子彦汇合。 公子彦果然不负众望,已经带领刺史府的府兵们将外围的一众盗匪给灭了。 李刺史在关别驾的陪同下走过来,“那麻风病之计可是你们想的?” 向暮点头,“准确来说,是我、李锦和公子彦一起想的。” 声东击西,以假乱真。 李刺史欣慰的点了点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关别驾笑道,“小公子有所不知,方才我们带领府兵对抗盗匪时,能如此之快就将盗匪击退,得多亏了你们的麻风病之计,现在盗匪外强中干,虽然在城中作乱,但实则军心已乱。” 公子彦问,“城中还有多少盗匪?我们的衙役能尽数歼灭吗?” 李刺史露出了为难之色,“实不相瞒,衙役不过区区百来人,并且在刚刚的暴乱中已有不少维护治安的衙役被砍伤、砍死的,而我府上的府兵也只不过五十四人。” “初步计算……在城中作乱的盗匪有千余人……”关别驾补充道。 “骊州城的守卫为何会如此松懈?”公子彦不解。 关别驾解释,“各州县原本都有赤焰军驻守,咱们骊州城原先也有一万赤焰军驻扎,但前几日京城传圣上病危,是以定安王将各州县驻守的赤焰军都调回去了。” “所以,那些盗匪就趁此时机发动袭击?”公孙陌蹙眉。 “可不只是袭击这么简单。”公子彦道,“昨夜一场大火,烧了城北的粮仓和烽火台。” 公孙陌和林潇皆是震惊。 要知道粮仓管一地方百姓的生计,烽火台若有战乱可燃狼烟,通知临近州县驻军赶来支援。 如今粮仓和烽火台同时被毁。 莫非…… 林潇斩钉截铁,“他们想造反!” 难怪那群盗匪叫嚣着说,他们不是盗匪是义军! 原来这群盗匪的目的是攻下骊州城,在骊州起事! 关别驾脸色苍白,“快!快叫人关城门!” “晚了,晚了。”李刺史摆了摆手,一脸颓然,“若是今早我们发现异样一切都还有救,现在……等敌军屠城吧……” “父亲!” 刺史话音未落,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骑着黑马飞驰而来,“父亲!城门已关,城门已关!” 李刺史和关别驾都一脸不可思议。 纵马而来的少年正是李刺史的儿子——李川肴。 “城门……关了?”李刺史抓住李川肴的手。 “但是城门上可以看到大批军队正往城外集结。”李川肴一脸急色,转眸望着向暮,“暮子少爷,还有解法?” 毕竟关城门也是暮子少爷出的主意。 在关了城门后看到大批军队往骊州城聚集,李川肴委实惊出了一身冷汗。 千钧一发啊。 公孙陌欣赏地看着向暮,“暮子少爷果然聪慧过人。” 向暮笑了笑,面向李刺史施了一礼,“接下来,要辛苦刺史大人了。” * 骊州城内,北区被烧毁的废墟地带。 谭老大爷正带着一帮小萝卜头背着包袱逃命。 他老人家最近也不知吃了啥,过敏出了许多红疹子,本就觉得身体虚弱。 偏偏祸不单行城里遭了盗匪,房子也被烧了。 此时盗匪在城内肆意横行、杀人如麻。 其他身强力壮的老百姓们腿脚利索跑得快,但他一个人老胳膊老腿又带着一群小萝卜头哪里逃得过这群烧伤抢掠的盗匪啊。 他们爷孙一群很快就被盗匪们拦住。 谭继没法,只好使出了看家本领,在盗匪们屠刀挥来之迹,提前带着小萝卜头们血溅三尺倒地而亡! 原以为凶神恶煞的盗匪们不会那么好糊弄,哪成想人一见他们这群莫名喷血死亡的人吓尿了。 “卧槽!扩散速度竟如此之快!” “骊州城太恐怖了!” “我们快逃!” 待到盗匪们走后,谭继一脸懵逼的坐起身。 开什么玩笑,杀人不眨眼的盗匪们就这么逃啦? 被他们凄惨的死相吓逃啦?! 原来这办法好使。 骊州城里更多的百姓加入了进来,纷纷找谭继购买血袋。 用女子使用的胭脂将自己画得跟鬼似的,看到盗匪们过来就口吐鲜血倒地身亡。 盗匪们果然不但不杀他们,还吓得双腿发抖两眼无神四散逃窜。 天杀的骊州城!处处是暴毙的麻风病人! 当然了,更多的盗匪们却是往骊州城城门集合…… 第62章 少年志勇 盗匪们一千人的小队伍在两日前混入骊州城。 一阶段的目标有二:烧粮仓、毁烽火台,此阶段任务已经完成。 二阶段目标也有二:杀刺史使骊州城群龙无首;在城中制造动乱。 好让自己在外面的大部队能乘虚而入。 然而,二阶段任务却莫名其妙作废。 当务之急他们改变战略,打算集中力量开启城门,里应外合。 然而好不容易逃到了城门处,却见此地密密麻麻站满了赤焰军! 怎么会? 他们不是早就得到消息,驻守骊州一代的赤焰军已经被调离了吗! 可这密密麻麻的赤焰军,少说也有四五千人吧,若是算上埋伏在城中看不见的角落的,这个数量会更多! 刺史大人穿着颜色鲜艳的官服站在城楼,威严道,“杀!” 盗匪们执着武器给自己壮胆。 然而大部分赤焰军却未动,只有三个身手诡秘的赤焰军飞身出来,使的竟是变化极快的暗杀手法,顷刻间杀了他们十多人! 好厉害的赤焰军! 至少能以一挡十! 才出动三个赤焰军就这般厉害,若是所有赤焰军一哄而上,他们怎么可能有抵挡之力? 刺史大人肃然道,“若是投降,可饶你们不死。” 盗匪们你看我我看你,皆从同伴眼中看到了恐惧之色,后退一步是愈演愈烈的麻风病,前进一步是虎视眈眈的赤焰军。 无路可走! 盗匪们遂纷纷丢盔弃甲,磕头求饶,“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 “你那三个侍卫真真是绝顶高手,用他们打头阵镇住盗匪,亏你想得出来。” 城楼下的偏房里相对安静,外面刺史大人与盗匪们的对话隐隐约约传来。 公孙陌却和向暮坐在偏房中悠哉地下棋。 “镇住外面那些盗匪的,可不止是我那三个护卫,最重要的是那些遍地镇守的赤焰大军。”向暮落了一子。 “是啊,有谁能想得到,那些不过是赤焰军留下的战甲,穿这些战甲的只有前面一排是壮年百姓,后面全是老弱妇孺。”公孙陌也落了一子,“所以子陌才道暮子少爷神机妙算。” 正说到此处,穿着一身赤焰军战甲的林潇走了进来,看到悠哉下棋的两人皱了皱眉,“你们倒是会享受。” 向暮笑,“非也,我们可不是在享受,我们是在想脱离困境的法子。” 林潇冷哼了一声,“投降的盗匪都被绑了,城里还四散着一些落单的盗匪,百姓们已经在自发组织捉拿了,城内一片向好但是城外……” “前来攻打骊州城的叛军有五万人。” “五万人?”公孙陌执着棋子沉思,“以骊州城现在没兵缺粮、又无法对外寻求支援的情况下,撑不过敌军三日。” 向暮疑惑,“这一带的盗匪竟然达到五万之多了么?朝廷这么久没得过消息?” 明明原书中没有这样的情节。 穿着赤焰军战甲的公子彦挤了进来,正巧听到几人的交谈,道,“什么盗匪,这里面只有一部分是盗匪,另一部分是前朝余孽。” “听说主帅是前朝皇庭的血脉,打着惩治奸臣定安王的口号勾结了这一带的盗匪,准备在赤焰军进京之际,占领骊州城在骊州起事。” “原来如此。”向暮低叹。 公孙陌挑眉,“为今之计,如何是好?” 林潇冷答,“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拖延时间等待朝廷的救兵。” “但开城门就是死,不开城门我们的消息便传递不出去,传递不出去朝廷就无法得到消息派兵前来支援。”公孙陌扇了扇风,“等到朝廷后知后觉派兵赶来,恐怕骊州城早已陷落,我们亦生死不知。” 几人皆陷入了沉默。 对于敌军来说,他们打的就是一个速度。 在朝廷还未反应过来之迹迅速占领骊州城起事,肯定是不会给骊州任何喘息的机会的。 但骊州城正直壮年能派上用场的百姓不过两千余人,其余都是些需要保护的老弱妇孺,如何指望两千没上过战场的百姓抵御五万准备充足的猛士? 难。 “不好了不好了!敌军已兵临城下!” “要打起来了!” 外面一阵慌乱。 向暮和几个同窗对望。 公子彦声音低沉,“以儆效尤。” 向暮目光幽深,“虚张声势。” 两人说完相视一笑,“找刺史大人去。” 林潇不解,“什么意思?” 向暮和公子彦一道往外走,只一个眼神千言万语便互通了。 见两人离开林潇不悦,转向公孙陌,“他们什么意思?” 公孙陌低头看了眼棋盘,“哎呀,不小心输给暮子少爷了。” “子陌。”林潇板着脸。 公孙陌站起身,笑眯眯道,“潇兄不急,你我等着看好戏即可。” 此时已至傍晚。 高高的城楼下方黑漆漆的大军压境。 除了城门紧闭,骊州城跟原先预料的一般没有任何异样,城楼上只零星一排护卫守城。 下方军队的将领开始喊话。 “骊州守城的将士们!识趣的现在打开城门,我方承诺现在开城门者可饶你们不死!如若不然,待我军破城,必定屠城七天七夜以示惩戒!” “投降!投降!投降!” 五万将士们齐齐高呼,音高震天。 然,骊州城迟迟无人应答。 下方将领长臂一挥,将士们停止了呐喊,战场霎时陷入一片诡异地寂静。 忽地,从城楼上射来一物! 将领大惊,“布阵!小心有诈!” 训练有素的军队立刻变幻队形,列阵即起,然那物溜到脚下竟无任何异状发生。 几个士兵小心翼翼上前,将城楼射来的那物布包打来,里面竟装着一颗人头! 是他们几日前派遣混入骊州城的盗匪! “敬酒不吃吃罚酒!”将领咬牙,正要发号攻城命令,城墙上忽地射出一堆人头! 皆是他们派遣进入骊州城的同伴! 竟然全部被杀! 将领怒火攻心,“看老子不灭了你们小小骊州!将你们城内百姓全都杀光!” 然,那将领想要往前冲时,却被一个身形消瘦的男子拦住,“小心有诈。” “什么诈!把我一千多名好汉全杀了!老子让他们赔命!”将领怒吼。 消瘦男子不急不忙道,“如果骊州城真的像我们之前了解的那样守卫空虚,一千多名勇士又何故战死?” “你是说……”将领不可置信。 与此同时骊州城内鼓声大震,充满了将士们的狂吼之声。 “杀!” “杀!!” “杀!!!” 将领再转头去看时,就见城楼之上哪里将士稀缺,那里明明站满了赤焰军,均在振臂高呼。 随着满城将士高呼声而来的,还有铺天盖地射来的箭雨! 原来…… 骊州城内的赤焰军根本就没有调离,甚至比他们先前了解的可能还要更多! 莫不是早就识破了他们的计谋想来个瓮中捉鳖?! 中计! 将领当即下令: “撤退!!!” 第63章 世子无赖 五万大军火速撤离。 但骊州城内的呐喊声却仍没停歇,在敌人看不到的地方、城墙内的街道上,挤满了骊州城的百姓。 不管是上到七八十岁的老妪还是下到七八岁的孩童,均拿着自家的锅碗瓢盆在猛敲。 一边敲还一边口不停歇的喊,“杀啊!啊啊啊!” 刺史大人说了,大家要等待朝廷派兵救援,在援军未到之前,骊州城的百姓得想办法拖延时间。 现在的办法就是叫得越大声越好,先把敌人吓跑再说。 直到关别驾过来告知大伙儿敌军已退,百姓们这才松了口气,欢呼声一片。 公孙陌摇着折扇感叹,“以儆效尤、虚张声势,原来是这法子啊。” 林潇靠着城墙抱着胳膊,眼睛扫到远处向暮正和公子彦一起,不屑地哼了声。 公孙陌碰了碰林潇,“子彦和暮子在书院虽然同住一屋,但是两人鲜少有交流,没看出来,这两人……” “怎么?”林潇不悦的打断。 公孙陌收了未说完的话。 他怎么会觉得两个男子配了一脸? 他一定有病。 咳了咳,方才继续道,“潇兄,这两人可跟你不是一条道上的,聪明至此,不得不防。” “我自有分寸。”林潇道。 另一边,向暮和公子彦一道拿了刺史大人的令牌,让守城的士兵将城门开了一条缝。 向暮首先将一封信交给不三,“快马加鞭回京城,向朝廷汇报郦洲城的军情,让我爹速派兵前来救援。” 又将一块玉佩放到了不四手上,“远水救不了近火,想尽一切办法去临近州县调兵,能调多少是多少。” 不三不四领了命却没走,而是望着向暮,“世子,此地实在凶险,趁敌军还未反应过来中计,您跟我们一起走吧。” 向暮回头望了眼狼烟四起的郦洲城,摇头,“本世子还没到要跑路的时候。” 闻言,不三不四嘴角微抽。 对向暮施了个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城门被重新关好,公子彦憋不住笑,“你跑哪门子的路?” 向暮想到了李锦和叶冰岚,如果那两个人要杀自己,那么她肯定是要跑路的。 当下只挑眉问,“你不跑?那些人知道中计很快就会再回来,到时候你想跑都跑不了了。” 公子彦笑,“世子殿下那般高贵之命都不怕,子彦贱命一条怕何?” “命贱不贱本世子不知道。”向暮眨了眨眼,“人挺贱的。” 公子彦噎住,“骂人,你倒挺行。” 向暮骄傲仰头,“多谢子彦慧眼识金。” 看着那少年笑眯眯离开,公子彦摇了摇头。 两场亲密无间的配合下来,他忽而发现,这位黑心世子竟有那么些…… 有趣。 * 李锦睁开眼时屋外天色已黑,而他床边坐了个包子脸的少女,正垂眸津津有味的翻着一本书。 李锦注意到,那少女看的是一本小人书。 “你是……”李锦张了张干渴的唇,“暮子少爷的夫人?” 少女这才注意到床上昏睡的公子醒了,丢了小人书,“是呀,我相公说让我好生照顾你,我叫伍月。” 说着还给李锦端来一碗饭菜。 李锦道了谢,接过碗筷准备吃,却见伍月盯着他碗里的鸡腿咽了咽口水。 李锦觉得好笑,将碗里的鸡腿夹起给她,“锦风不喜荤食,不若伍月姑娘帮锦风吃了吧。” 伍月又咽了口口水,但是很快控制住了欲望,捂住自己的眼睛,“不行不行,我相公说了,让我不能抢你的吃的!她说你营养不良!” 李锦微怔,“锦风何曾营养不良?” “不行不行!”伍月站起身就跑了,“我已经答应相公,不能偷吃你的东西!” 看着惊吓着跑远的伍月,李锦哭笑不得,低下头见伍月丢弃在床上的小人书。 他拿了起来翻看,发现此小人书的画风极为特殊,里面的小人眼睛画得很大,鼻子嘴巴只寥寥两笔就勾勒了,但是小人的表情却画得活灵活现,很是有趣。 李锦将书翻到了最后,上面竟有暮子的题字: 向暮赠。 这本小人书是暮子送给自己夫人的? 李锦想到先前看到的暮子与夫人和谐相处的那一幕,暗道他们夫妻情深。 只不过这奇怪的画风…… 跟向暮不着调的行事风格联系在一起,李锦几乎可以肯定,小人书是向暮亲手绘制的。 真是个特别的人。 吃完饭、梳洗完毕后,李锦才推门出来。 白日里那一幕实在是太凶险了,他要去打听打听自己发病晕倒后的情况。 李锦在空无一人的宅子里走了一圈,认出这所别院正是向暮的,他寻着之前的记忆来到宅子的前院,果然见前院一棵巨树遮天蔽日。 而巨树下原先供伍月荡秋千的吊床上,现在躺了一人。 暮子。 李锦轻手轻脚地走近,银色月光下,消瘦的少年一脸疲倦,正睡得香甜。 见有几只飞虫在向暮脸侧飞来飞去,一只甚至停在了向暮脸上,李锦一下没忍住,本能的就拍了上去。 沉睡的向暮睁开了眼。 掌下的触感出人意料的柔软细腻,令李锦呆了呆。 对上向暮疑惑的目光他竟一时忘了收回手,“我……” “你?”向暮皱眉,“在摸本世子的脸。” 李锦这才局促地收了手,解释,“刚刚锦风见你周边有蚊虫……” “所以你就借着驱虫的名义偷摸本世子的脸?” “我没有……我只是帮想……”李锦脸色涨红。 向暮不依不饶,坐起身,“本世子的脸好摸吗?” 那脸……挺光滑的…… 不不不,李锦拉回跑偏的思路,干脆不再跟向暮理论,而是对她施了个礼。 “感谢世子白日相救,锦风这厢就不叨扰了。” 他还是得赶紧跟她划清界限。 然,向暮不急不慢道,“睡了本世子的床、吃了本世子的饭菜、穿了本世子的衣服、还摸了本世子的脸,便宜占尽,锦风便翻脸不认账了么?” 李锦微怔,“这些……锦风日后有钱了,自会归还。” “衣服能还饭菜能还,脸能还么?” 李锦一时无语,“都是男子……何故这般……” 向暮不置可否,“本世子可不是一般的男子。” 世子的身份高贵、脸也金贵。 李锦叹了口气,“世子究竟想要如何?” “你不是想跟本世子划清界限吗?”向暮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可以。” “不过嘛……得先还清欠本世子的债。” “多少钱。” 向暮开始絮絮叨叨计算,从那日火场后算起,坐了她马车的车费、涂抹烫伤的药费、饭菜、衣物…… 林林总总一算,便是二百两银子。 其中摸脸的费用高达一百五十两,向暮的意思是世子的脸很贵,不是尔等小老百姓能随便摸的。 李锦沉默半响。 “锦风……会想办法还的。” 第64章 以权压民 向暮从袖兜里取出一张白纸,“既然没想赖账,那就按个手印吧。” “为何按手印?” “欠债还钱的字据啊,你不是口口声声要跟本世子划清界限吗?”向暮头头是道,“按了手印还了债,本世子自然会将字据毁了去,从此你就当你的小老百姓,本世子还纠缠你了不成?” “但那是张白纸。” “回头本世子自会将债款写进去。”向暮冷声问道,“李锦,你莫不是认为本世子稀罕你那区区二百两银子?会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将欠债写成四百两?!” “难不成在锦风心中,本世子就是这般无耻、想要讹钱之人?!” “本世子如果是这般人,如何会……” “我摁。”李锦实在受不了向暮那番滔滔不绝的说辞了,赶紧出声打断。 咬破了食指,在白纸上摁了一个血手印。 他只想快点离开这栋宅子,跟恶名昭着的世子爷离得远远的。 向暮两眼发光的收了白纸,高高兴兴地跑了。 李锦叹了口气,准备离开。 然,不二出现在了他面前,“去哪儿?” “侍卫大人,天色已晚,锦风该回家了。”李锦礼貌道。 不二从袖兜里掏出绳子,二话不说就把李锦给绑了…… 什么叫做以权压民? 这就是。 * 翌日一早,李锦继续被婢女们强逼着吃了一堆山珍海味后终于松了绑。 他立刻起身去拜别向暮,也不知道多住了一晚又会欠下多少债。 刚出门就遇上了从柴房出来的公子彦。 两人大眼瞪小眼,这一幕实在是太熟悉了…… 公子彦靠近李锦,鼻子嗅了嗅,“海参、燕窝的香味。” 脸色十分不好看,“吃得挺好?” 李锦对公子彦作了个揖,转身寻找向暮,公子彦抬腿跑在他前面,“暮子太过分了,本公子倒是要跟她好好讨个说法!” 同样是客,凭什么他公子彦天天睡柴房饿肚子啊喂! 见着向暮,两人立刻奔了过去。 公子彦直入主题,“都是同窗,暮子少爷厚此薄彼是不是过分了点?俗话说得好,来者是客,差别对待不怕我说出去让骊山书院一众学子们笑话吗?” “怎么?”向暮从书案上抬起头来。 “本公子也是客,却睡了一夜的柴房连早膳都没有,而他!” 公子彦冷着脸指向李锦,“穿的是上好的天蚕丝、吃的是水陆之珍!” 向暮不置可否,“你和他能一并而论?” “如何不能,都是骊山书院的学子,咱们同窗一场。” 向暮打断,“在我这里可没有同窗一说。” 说着把一张纸丢了出来,“李锦是自己人,而你,公子彦,是我大发善心收留的难民。” 公子彦怒火攻心,然,在看清向暮丢出的那张纸后,他又不气了。 心情大好。 那纸上写的东西哪里是自己人,分明是奴隶啊! 公子彦同情地望着李锦,拍了拍他的肩膀,“锦风兄,辛苦了。” 说完便扬长而去。 李锦狐疑地走了过来,拿着那张纸默读一遍,忽而感觉天昏地暗。 那张昨夜他按过手印的白纸如今写了一堆条款。 他欠下的二百两银子确实没有增加,但是还款方式变了。 变成了他得贴身服侍向暮用来还债! 后边密密麻麻无数条规则限制…… “世子殿下,你如何……这般……”李锦气得说不出话。 向暮疑惑,“本世子担心锦风还不上二百两的巨款,是以大发善心,让锦风来我府上做工抵债,难道……我错了么?” “如今骊州城内四处动乱、民不聊生,除了我府上,锦风未必能找到更好的还债活计啊……” 李锦沉眸,这才在向暮的述说下,了解了他昏睡后骊州城发生的惨状。 知道了骊州城如今面临的窘境,自己这点小债及还债途径倒不足挂齿了。 两人这厢聊着,外面不二引李川肴进来。 李川肴急得满头大汗,看到向暮便立刻脱口而出,“怎么办!昨天逃走的那群叛贼知道上当,又回来了!” 向暮却是不慌不忙,“这不是情理之中吗?” “但是他们没有采取攻城行动,而是将整个骊州城围了起来!且昨夜我爹派出去送信的一队人被叛军斩杀,只负伤逃回一个。”李川肴急得团团转,“骊州城的军情根本传不出去啊!” “放心吧,可以传出去的。”向暮安慰。 因为她已经派了最顶尖的高手兵分两路出去了,叛军抓得到普通的送信人,但是像不三不四这样神出鬼没的高手是很难俘获的。 “我们昨夜的计划是成功的,因为叛军如果真的知道中计,重新返回定是毫不犹豫地的攻城,但是他们没有,只采取包围骊州城的措施。” 向暮分析,“叛军现在不攻城,只因他们心中对于城内的赤焰大军有所忌惮。” “当务之急,该让假扮的赤焰军将士们多去城墙巡逻,时不时对越境的叛军射点箭矢给点警告,我们越嚣张他们便越探不出虚实,越探不出虚实便越不敢冒然攻城。” “我们只需扛到援军到来就胜利了。” “但是……”李川肴纠结道,“城内的粮仓被毁,如今我们收集的余粮只够维持城中百姓三日。” 李锦皱眉望向向暮,“你府上应该有不少存粮吧?” 李川肴一听面露喜色,对向暮作揖,“川肴代表骊州城全体百姓感谢暮子少爷的捐赠!” 向暮便如此这般…… 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仓库里的粮食被一袋一袋的扛了出去。 城中不少饥肠辘辘的百姓跑来围观,就连刺史大人和关别驾都跑来看热闹了,一面清点粮食一面对向暮赞不绝口,“骊州城有如此深明大义之学子,是全骊州城百姓之福啊!” 向暮心痛捂胸,强颜欢笑。 “呵呵呵呵。” 没想到,一向阴人的世子爷,如今竟也被人阴了一把。 但这还没完。 刚送走前来收粮的官差,又等来一排老弱病残。 “暮子少爷,听说你在收难民?”灰头土脸的谭继领着十几个脏兮兮的小萝卜头出现在向暮跟前。 “你听谁说的?”向暮冷着脸。 “子彦少爷说这两日正是你收留了他。”谭继讨好的笑,看了眼跟在向暮身后的李锦,“据说,你还给锦风少爷安排了能挣钱的活计?” “没有的事。”向暮想逃。 一群小萝卜头却拉住她。 “大哥哥最好了,上次请我们吃肉,大哥哥是好人!” “大哥哥,我们的家都烧没了,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我们就在你这里住几天就走……” “大哥哥大哥哥我们都喜欢你!” “大哥哥求你了……” 第65章 用心良苦 向暮没有收留谭继和这群小萝卜头。 实在是她并不是一个有着雄心壮志救民于水火的大好人。 在个体利益与群体利益相冲突之时,她往往优先选择保全自己。 骊州城那些失去房屋的城北百姓,官府是找不出材料并抽出人力为他们重修房屋的。 城北的百姓以及路过骊州的外来人员,要么被其他好心的百姓收留要么露宿街头。 而她要是开了收留流民的头,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无家可归之人打着各种名义前来投奔。 这等麻烦事,她才不干。 大门一关,缩在屋里该干嘛干嘛。 李锦因为签了短暂的卖身契没有办法,只能跟在向暮身边照顾。 譬如向暮要写字,他便在旁边研墨,再譬如向暮要喝茶,他便提前煮水…… 但服侍向暮之余,李锦也知道,这位世子虽然被官差收走了粮,私下却是藏了点东西的。 比如现在,向暮桌子上摆了一碗参汤,她却没什么兴致喝,“太腻了,本世子赏你了。” 李锦微怔,“不若给外面那些吃不上饭的孩子们吧。” “本世子赏你是因为本世子觉得你活干得好,凭什么给外面的孩子?”向暮不怒自威。 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给了外面一个孩子,其他孩子怎么办? “你要是不喝那就倒了吧。”向暮将一个暴戾世子形象可谓是演得淋漓尽致。 眼见着向暮端了参汤就要去倒了,李锦连忙拦住,“世子不必动怒,锦风喝就是了。” 李锦立刻喝了参汤。 但同时也对向暮万分失望,世子爷果然是世子爷,冷血且不近人情,哪里懂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的苦? 外面百姓食不果腹,里面衣食无忧的世子爷一碗参汤说不要就不要。 果然,他们不是一路人。 夜晚,骊州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李锦正陪着向暮读书,瞥见被雨水拍得啪啪作响的窗子,他心乱如麻。 转头对向暮道,“暮子少爷,锦风去趟茅厕。” 向暮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李锦撑着伞出去了,却没有去茅厕,而是转了个弯出了宅子。 不出他所料,谭继和十几个孩子正可怜兮兮的缩在屋檐下避雨,许多孩子已经被淋了个半湿。 看到撑着伞出来的李锦,谭继和孩子们为之一振。 “怎么样啊?暮子少爷放我们进去吗?”谭继充满希望的问。 李锦摇了摇头,“你们与其在这里浪费功夫,倒不如另找住处,薛府也是我们骊州城的大户,若再不行去李刺史那里,他怎么说也是我们这儿的父母官……” 谭继颓然地摆了摆手,“你若不是暮子收留,境遇跟我比也好不到哪儿去。” 李锦一时无语,也不知自己突然欠了向暮一笔外债到底是好是坏了。 “大半个城北都烧了,再加上骊州城本来就有不少流民,这些人原先在城内划了片,我们这些家被烧没的平民百姓,哪里争夺得过那些街头混混?” 谭继叹息,“薛府、李刺史府……如今但凡骊州城能叫得上号的大户处处人满为患,人大户也不是白收留你们,人要能出力干活的,我们这些老人孩子,能干啥啊?人凭什么收留你十几张嘴啊?” “你倒是通透,往日那厚脸皮怎么就瞧不见了。” 两人正说着,突然一个孩子尖叫,“爷爷!爷爷你快来看看大丫,大丫不行了!” 谭继一颗心揪起,冲到孩子身边。 大丫是十几个孩子里面年纪最小的女孩,只有五岁,身体也最弱。 如今担惊受怕了几天,又节衣缩食吃睡不好,今日还淋了雨,现下发起了高烧。 “这怎么办哦……”一向开朗乐观的谭老大爷都快急哭了。 “送医官那里。”李锦忧心的提议。 “两日前盗匪在城中肆虐,砍伤砍死不少人,医官都被挤爆了,现在连片药草都没有,送去能有什么用?”谭继着急。 烧得小脸红扑扑的大丫小手虚弱地拉着李锦的袖子,“爷爷……大哥哥……大丫……不疼。” 其他孩子都跟着难过,一个年龄稍大的男孩走出来,“大哥哥,可以让大丫进去避避雨吗?就她一个人进去可以吗?我们都等在外面,我们不冷的。” 看着挤在一起冻得瑟瑟发抖的孩子们,李锦的心揪成了一团。 如今骊州城被叛军围困,城内青壮年男子都被李刺史派去轮流扮演赤焰军守城了。 向暮的侍卫不二自然也去了,他和向暮之所以能幸免,全是因为他们两人,一个整日病恹恹、一个身患见不得光的怪疾…… 李锦眸色沉吟,“你们偷偷跟我进去,不要发出声响。” 既然宅子里只剩下向暮伍月和两三个婢女,为救孩子,他完全可以来一场瞒天过海…… * 另一边,向暮悄悄将门打开一条缝。 果然见大雨中,李锦正领着谭继和一帮孩子偷偷摸摸的进来,入了他自己居住的客房。 向暮情不自禁地拔着窗边盆栽的叶子,“锦风,你个圣母婊!” 算了,今天雨太大了,看在谭继也是自己同窗的份儿上,放他们避一夜的雨好了。 等李锦安排完谭继和孩子们回来时,向暮已经重新在桌案边坐好,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书。 抬眸见李锦端着茶盏进来,向暮不耐地指了指书桌旁侧的一盘馒头,“厨房送来的猪食,你帮本世子拿去丢了吧。” 李锦倒茶的手微顿,“好。” 给向暮倒好了茶,李锦麻利的收拾了馒头,出去时瞥见窗台上盆栽的落叶,秀眉轻皱,但没说什么端着馒头迅速离开了。 当然是打算将世子爷不愿吃的猪食,送给谭继和那些孩子们。 然而事情远比李锦想象的要复杂。 傍晚的时候,柳彻竟然带着自己颤颤巍巍的老母亲和三个年幼的妹妹来找他。 “听说,暮子收留了你还有谭继一家子?” 李锦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听说?听谁说?” “子彦少爷啊。”柳彻讨好的笑,“我今日在城楼当值时,遇到子彦他告诉我的,锦风你看……” “彻白日要去镇守城楼,家里就只剩一个病弱的老母亲和三个年幼的妹妹,彻实在不忍心母亲和妹妹留宿街头……” “都是同窗,既然暮子少爷收留了谭继一家,不若让我母亲和妹妹也进去住几日?” 第66章 圣父白莲 很快,柳彻一家便住了进来。 第二天朱霖带着一家老小闻风赶来投奔。 第三天各大认识或不认识的骊山书院学子们的家属相继赶来。 第四天一群又一群压根儿就不认识的平民百姓也来求助……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李锦已经无力掌控,向暮这栋宅子似乎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避难所,他若此时拒绝,外面无家可归的流民们定群起激愤。 然而不管屋外如何闹得风风火火,向暮却依然草木不惊。 两耳不闻窗外事每天只缩在书房读书,唯一不变的是,她每天有不想喝的参汤逼着李锦喝,每天有大盘的猪食馒头等着李锦拿去倒掉。 日子一晃七天时间转瞬即逝,七天来叛军虽然没敢发动攻击,但是骊州城内的食物却越来越紧缺。 官府原先派人收了一些大户和百姓的存粮。 为了能多撑一段时日,官府每天会定时给城内百姓发放一碗清粥。 由于要保证守城壮年百姓的体力,所以这些壮年百姓每日除了一碗粥外,可以额外再多领一个馒头。 但是七日来,官府发的粥越来越稀,馒头个头也越来越小…… 所有人都知道,骊州城已经越来越接近极限。 这日,被调去守城了七天的公子彦终于回来了,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林潇和公孙陌。 三人均瘦了一大圈。 看到李锦时各个啧啧称奇。 “锦风,为何你不但白了胖了还……长高了?”公孙陌挑眉。 李锦秀眉微皱,“我胖了?长高了?” 公孙陌点头。 公子彦倒是一副了然的模样,冷哼了一声便去找向暮了。 书房门被推开,向暮头也没抬,“锦风,旁边那个伞是送给你的。” 然而门口的人半天没动,向暮抬起头才发现来人是几天没见的公子彦。 “回来了?” “是啊。”公子彦抱着胳膊,“世子爷养男人养得真辛苦,养得自己都瘦了一圈。” 向暮摸了摸脸。“本世子瘦了?” 公子彦一副你不知道的欠揍表情。 向暮开始跟公子彦算账,“我府上那些难民都是你怂恿过来的吧?” 公子彦笑,“养一个是养,养一群也是养,世子爷不是养得起么?” 心里更下作的想法是,这是你让本公子睡柴房饿肚子的报应。 向暮骂道,“阴阳怪气。” 两人正僵持间,李锦和公孙陌、林潇进来了。 公子彦执起放在门边的一把黑伞递给李锦,“呐,暮子少爷送给你的。” 公孙陌扇着折扇,戏谑道,“暮子少爷对锦风一如既往地上心啊。” 公子彦嘲讽,“可不是,两个大男人之间也不知为何要搞得这般暧昧不清。” 林潇看了眼向暮又看了眼李锦,神色莫名冷了下来。 李锦对向暮施礼,“感谢暮子厚爱,但锦风无功不受禄。” “什么叫无功不受禄?你伺候本少爷这么久,赏你一把伞怎么了。”向暮言辞犀利。 公子彦不屑道,“人送你你就收着吧,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些什么。” 说着将伞塞到了李锦手里。 正要出去,忽而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自己前面,竟是林潇先自己一步拂袖离开了。 奇怪了,阴阳怪气的人竟不止自己一个? 公子彦遂拉了还摇着折扇想看戏的公孙陌走了。 屋里便只剩下了李锦和向暮。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向暮道。 李锦低头将伞打开,光滑的黑色伞面上,几朵银线绣出的白莲甚是精美,引人叹为观止。 “这是……莲花。”李锦低叹。 向暮眸色幽深,“这叫:圣父白莲伞。” “暮子觉得此伞跟锦风甚为般配。” “圣父?白莲?”李锦疑惑,“这把伞可是有何寓意?” “白莲乃高洁之意,跟锦风气质如出一撤,圣父则指愿牺牲自我普度众生的圣人品质。” 李锦了然,“这伞寓意太过高洁,锦风不配收。” “不,你配收。”向暮一本正经,“你就是暮子心中的圣父白莲。” 老实说她已经憋气憋了好久。 不送把圣父白莲伞出去骂人,向暮觉得自己铁定得憋出内伤来。 若不是忌惮男主是能摁死自己的大佬,就他那不停往自己宅子里藏难民的行为,向暮早就对他破口大骂了。 如今骂不得打不得杀不得,那她转弯抹角的骂总可以吧。 “锦风便却之不恭了。” “对对对,你就收了吧,若是哪一日锦风铸下大错……” “什么大错?”李锦立刻机警的问。 向暮想了想,“比如不小心杀了暮子,你就对着这把圣父白莲伞思过去吧。” 拿着伞的李锦眸色幽深。 杀……暮子? * 夜晚,几个少年难得的聚在了一起。 难民们被李锦安排到了后院及厢房里,平日都躲着不见人,此时几个少年正好安安静静地借着桌上摇曳的烛火读书。 “狂歌笑,青锋傲,御剑乘风踏凌霄。风也萧,雨也潇,少年前路几知晓?”公孙陌突然发出了一声感叹。 睡在树杆上的林潇拿下盖在自己脸上的书,侧头问,“谁在叫我?” 公孙陌好笑,“无人叫你,感怀一下而已。” 向暮挑眉,“子陌何曾是这般多愁善感之人?” “你和李锦呆在自己府上每日吃香喝辣,自然不知我等这几日每每夜宿城楼是如何过来的。”公子彦将手里的书翻了一页,继续挖苦,“瞧瞧锦风,养得是白白嫩嫩。” 李锦丢了书,“不若你我换换?” 他还不想跟这位事多的世子爷搅合在一起呢。 公子彦回,“换就换。” “你们好不容易有时间闲下来,别吵了,好好读书吧,这会儿要是在书院,我们每日都得读书。”向暮打断二人的交流,怕两人真换了。 林潇不懂向暮心里的小九九,只是突然聊到书院多少心里有些惆怅,“以前本少爷从来都不觉得在书院念书有多稀罕,现在被困在城内生死不知,才觉得当初书院生活当真是天上人间。” 话落几个少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谁也没有想到变故会来的如此突然,只是一次常规放假而已,他们这些学生就被困在了骊州城回不去了。 “也不知道院长看着空落落的书院是个什么表情。”李锦叹息了一声。 公孙陌笑,“应该好奇的是顾姑娘,整个书院就她一个女子,一向嫌弃我们这群少年郎们闹腾,现在大伙儿都不在了,她算是清净了。” 林潇在树杆上翻了个身,“这树枝也没有书院西亭的石凳睡着舒服。” 向暮叹了口气。 “人呢,总是要等到失去才懂得珍惜,有那缅怀过去的功夫还不如抓住当下好好读书,毕竟就算现在我们在书院,首要任务也是读好书。” “你们看……”向暮指着书中的一句朗声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话音刚落,黑暗中一个孩子睁着大大的眼睛怯弱地问,“哥哥,这句话什么意思啊?” 向暮微怔。 李锦看到突然跑出来的难民吓得面色一白,毕竟他将这些人藏在宅子里都是没有经过向暮同意的。 第67章 深夜偷袭 然而,向暮却只是刮了刮那小孩的鼻子,解释道,“这句话的意思是一个人要成大事,必将经过上天安排的重重磨难。” “就像现在我们被困在城内饿肚子,也是上天在考验我们,磨炼我们的心智。” 孩子迷惘的眼中缓缓燃起一丝神采,“原来是这样。” 然后摸了摸瘪瘪的肚皮,“大哥哥,我现在觉得不饿了,我可以跟你们一起读书吗?” 李锦忙上前催促孩子,“快回去睡觉吧。” 谁曾想向暮却笑着点头,“可以呀。” 孩子便跟着暮子一道读书,接着后院里更多的孩子听到外面郎朗读书声走了出来,加入到了黑夜里的读书队伍。 林潇和公孙陌看着此景相视一笑。 公子彦望着一群读书的孩子嘴角微扬。 李锦则是一言不发的望着向暮,眸中神色复杂。 院里几个少年和孩子们笑语晏晏的读书读到了深夜,大伙儿这才依依不舍的散去。 向暮揉了揉酸疼的肩膀,对公子彦几人道,“自己找间空置屋子睡觉吧。” 说完正准备回房,突然一支燃着火的箭矢划破夜空! 很快,更多火箭源源不断的射来,林潇眼疾手快地拉着向暮一个旋转,堪堪躲过一支箭羽。 与此同时,城中锣鼓声大震! “着火了!快来救火!” “袭城了!叛军袭城了!” 骊州城内霎时陷入混乱…… * 向暮一行火急火燎地奔赴城楼。 李刺史和关别驾正十万火急的指挥着城楼上的士兵抵御敌人的偷袭。 这是向暮第一次见到真实的战争场景。 密密麻麻的火箭照亮了夜空,无情地射入骊州城内每一个角落,城楼下方黑压压一片宛如蚂蚁一般的士兵好似杀之不绝,一个接着一个沿着云梯和攀绳爬上城楼,而本就不多的守城士兵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在血泊之中…… 本应该万籁俱静的夜空里,嘶喊声、惨叫声一片。 “太过分了!”林潇咬牙,跟着公子彦等捡起一旁死去士兵的武器上前杀敌。 向暮则双手握拳陷入沉思,瞳孔里印着无数士兵四溅的鲜血。 一人猛地撞向她,帮她挡过一击。 向暮这才回过了神,侧过头,见此人是穿着赤焰军战甲的不二,他已经在城楼镇守好几天了。 “世子,您怎么跑出来了。”不二守护在向暮身边压低声音问。 向暮低沉道,“这样打,没用。” 不二认同,“不二也觉得,骊州城今晚怕是要守不住了,世子,一会儿城门一破,趁叛军杀其他人之际,不二背着你逃出去。” 公子彦在混乱中一边杀敌一边来到了向暮一侧,“呸!紧要关头你竟是在计较这些!” 什么人啊!黑心世子果然是黑心世子! 向暮习惯性地忽视公子彦,蹲下身捡起一个死去士兵拿在手里的弓沉思。 “世子,您怎么打算?”不二杀死靠近而来的敌军低声询问向暮。 向暮眸色幽暗,“擒贼先擒王。” 公子彦也靠了过来,“擒王是那么容易的吗?黑灯瞎火的你看得见他们的主帅在哪儿?” 火箭印天中向暮还真就指出了主帅所在的位置。 不二眼冒小星星,“我们家世子就是眼神好。” 公子彦则一脸郁闷,“距离这么远,又是逆风,他们射箭入城容易,我们射箭杀主帅却难。” 叛军之所以选择今夜攻城,也是因为风向对他们有利。 向暮笑,“等。” 说完便找刺史大人调了一队人排成两排,一排是弓箭手,一排是保护弓箭手的步兵。 这两队人并不参与守城,而是蜗在角落等待时机。 向暮低声给不二和公子彦做着安排,“一会儿射箭,不二主打力,而子彦主打巧。” 公子彦虽然觉得杀主帅这个方法可行,但是对于能不能成功射杀主帅这件事存疑。 他功夫不错,所以更加清楚,那么远的距离,凭借常人的能力是不可能完成射杀主帅任务的。 但向暮说得头头是道,并且公子彦在这场叛乱中已和向暮合作过两次,二人之间早已产生了些默契与信任,是以并未一再反对。 此时大批的叛军已经爬过城楼,城楼上的士兵死伤无数。 唯有向暮带领的这一小队人,始终蛰伏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一动不动。 但心却跟着一个又一个倒下的战士们而死死捏紧。 公子彦等得热血沸腾,真恨不得现在就出去将叛军杀个片甲不留,扭头去看向暮时,却见这位少年宛若石块纹丝不动,额上密布的细汗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但她的眼神却莫名坚韧与笃定,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忽而一股微风吹起少年额前的碎发,妖孽般的少年嘴角挂起一缕笑意,莫名有种勾魂摄魄的美,“准备。” 公子彦怔住。 听到命令后弓箭手立刻站起身,瞄准前方的敌军。 不二一个翻转来到正中央的位置,而仓促回过神的公子彦站在了不二身后。 再一股飓风刮来,叛军射入城内的箭矢因为强悍的逆风而翻转了去,与此同时向暮大喝,“射箭!” 弓箭手的箭矢迅速射出,夹杂在这股顺风中威力更猛、射程更远。 转眼间几十只箭已射到叛军主帅前方,被拥护在主帅周边的士兵们一一挡了去。 主帅甚至扬起了一丝轻蔑的笑,“不自量力。” 然而,夹在这些箭矢中有一支箭明显力道更大,那是不二射出的,确实给主帅短暂的带来了惊慌,它在即将跌落之际,又被公子彦射出的箭羽精准地顶了一下,仿若续满了火力,直直向主帅射去! 当然了,向暮知道这一箭不可能成功。 公子彦连射两箭,第一箭是为了助推不二射出的箭,使之射程更远。 能不能杀主帅,看的却是公子彦射出的第二箭! 公子彦正按向暮说的调整第二支箭矢的方向,忽而一道娇柔的身体隐约贴上了他的后背,自己拿箭的手被那人握住。 “凝神静气。”向暮低声道,温热带着莫名芳香的气息喷在了公子彦颈间,不知为何,让他颈间那片肌肤滚滚发烫。 世界都好像在那一刻发生了静止。 他的眼中只有远处的目标、箭矢射出形成的抛物线,以及抓在他手上的微凉触感、贴着他身体的惑人的温度…… “射。”随着命令而下,公子彦蓄满弓的手一松,第二箭冲刺而出,却不是对着敌方主帅! 杀气腾腾的第一箭被主帅身边的勇士长剑一挥,砰地弹了出去。 谁也没有想到那弹出去的箭矢却在半空精准地撞击到了另一支不引人注意的箭,并且在这股猛烈撞击下,那支原本并不是对着主帅射击的箭矢竟然改变了方向,嘶地一声,瞬息穿过了主帅的心脏! 精密计算、毫厘不差。 公子彦不可置信,下一秒只觉得身后的人身体一软,整个人撞向他的后背,“我要……林潇。” 暮子! 第68章 她那么好 公子彦转过身时,向暮已经彻底昏迷,整张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衣服也几乎被薄汗浸透。 竟原来,计算这样一场天时地利人和的射杀需要消耗这么大体力么! 公子彦蹲下身,将向暮护入怀中,内心却是莫名的惊涛拍岸。 “少爷!”不二着急的扑了过来,冷声吩咐公子彦,“把我家少爷给我!” 公子彦神色疏冷,另一边公孙陌和林潇从沙场中退了出来。 “怎么回事?敌军退了!”林潇一脸疑惑的过来,看到昏迷的向暮又蹙眉,“暮子她怎么了?” 不二对公子彦怒目而视,“把我们家少爷还给我,不然我不客气了!” 眼看好不容易敌军退了,这边不二和公子彦却要打起来。 公子彦犹豫了片刻,将向暮抱起交给林潇,“你们家少爷说了,要林潇。” 不二愣住了,他刚刚确实也听自家世子这么说了。 他一向听世子的话,既然世子要林潇,那么就林潇好了,总好过这个诈尸了几次的变态。 公孙陌饶有意味的挑眉,“好事暮子总惦记着锦风,这会儿倒是想起我们潇兄了。” 林潇却像是记起了什么,竟也没跟公孙陌贫嘴,面色薄红的抱着向暮离开。 公子彦看着林潇离去的背影,不由自主地捂着胸口一脸肃然。 刚刚那莫名其妙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另一侧,李锦从角落里走出。 战争随着叛军撤退而停止,清晨的太阳冉冉升起,洒在每一个人身上。 有活着的,也有死去的。 城内百业凋零狼烟四起,幸存下来的骊州城百姓哀嚎连连,宛若人间炼狱。 虽然守住了一座城,却死了更多的人啊。 “锦风……你……” 一身狼狈的柳彻惊讶的看着李锦。 李锦秀眉微皱,“我?” 他抬起手,白皙纤长的手在阳光照射下看起来不染纤尘,上面零星泛起一些小红疹,微痒,却并不疼,更没有往日那可怖的红肿及呼吸困难的症状。 李锦眸色微动,不可思议,“我的病……” “太好了锦风!你的怪病好了!”柳彻欣喜地拉着李锦。 事实上李锦的病症也没有完全好,至少见了阳光还是会起红疹,但相对于之前那些严重的症状,现在已是极好的情况了。 “锦风快说说看,你最近都是吃了些什么奇珍异宝?全城的百姓都在饿肚子啊!就你因祸得福!”为李锦高兴完后,柳彻八卦道。 李锦长睫低垂掩盖下了瞳中所有的情绪,只转了身疾步回家,“暮子……我要去找暮子……” 走着走着他似乎觉得太慢了,甚至开始了跑。 穿过凌乱不堪的骊州城街道、穿过绝望哭喊的人们,李锦一路跑回了向暮的宅子。 然而昨夜还完好无暇的避风港已经被烧毁,那些他收留的难民们不见踪影,只有伍月一个人坐在门前的阶梯上痛哭。 “相公……呜呜,相公你在哪儿呀……” 李锦扶着烧毁的石柱,“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见李锦回来伍月气愤的站起身捶打他,“都怨你!都怨你!你非要收留那么多难民!昨夜叛军攻城射来好多火箭!都没有人救火!” “呜呜呜……难民们抢了我们家的粮食和钱财就跑了……呜呜呜……” “都怪你!都怪你!”伍月越说越来劲,“我们家粮食本来就不够吃,相公还要想尽法子给那些难民送馒头!我们自己都一天只能吃半个!呜呜呜……” “就连唯一剩下的人参,相公也留着每日给你炖汤喝!伍月都没有喝一口……呜呜呜……凭什么……凭什么你有汤喝我没有啊……” “呜呜……相公他偏心。” 哭着哭着伍月哭不下去了。 相公好像也没有很偏心,至少将家里仅剩的糖都分给她了。 对了,她兜里还有两颗! 这样想着伍月忙掏出糖果放了一颗到嘴里,真甜呀,她家相公可真是太好了。 她家相公这么好,她刚刚为什么哭鼻子来着? 伍月陷入了沉思。 而李锦则沉默着走入了烧毁的宅邸,找到了那把向暮送给自己的圣父白莲伞,只可惜伞只剩下了铁质骨架。 他却如获至宝般的抱入怀中,“暮子,总归是锦风一叶障目……” * “小公子,老夫都已经说了,这位少爷是营养不良再加上操劳过度累晕的,并无大碍,我这药堂现在是一片药草也没有,你赖在我这儿不走也不是法子呀。” 骊州城最大医官的掌柜此时愁眉苦脸的看着林潇。 说是医馆,现在早就看不出医馆的整洁干净,此时是宛若被洗劫一番的杂乱不堪。 “累晕,怎么治?”林潇皱眉询问。 掌柜郁闷道,“睡一觉,起来让吃点好的就行了。” “那我等她睡一觉起来再走。”林潇蛮横道。 掌柜只好摆了摆手出去。 这混乱的年头,老百姓全都不讲理了。 林潇一直守在向暮身边,他原先是想带着向暮回她宅子的,结果远远见宅子被烧了个干净,当机立断就抱着向暮来了医馆。 林潇洗了一块帕子给向暮擦拭汗湿的脖颈。 目光不由自主地下沉,仔细打量沉睡的向暮。 观察着的她的五官,非常不能理解这么漂亮的人儿,当初自己怎么就是眼瞎,没认出她的真实性别呢? 很快,他就找出了原因。 因为暮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冰冷地盯着他,一身戾气外放,让人不寒而栗。 对对对,就是这股阴狠歹毒不好惹的气势,让她哪怕风一吹就倒、平易近人的笑,也很难让人将她跟娇弱的女子联系起来。 “你在看我?”向暮道。 林潇有点心虚,“不可以吗?” 向暮只是勾了勾嘴角,“当然可以,谁叫我好看呢。” 林潇一噎,坐直了身不再看向暮,“自卖自夸。” 向暮虚弱的问,“我睡着的时候没人靠近过吧。” 她主要是怕自己昏迷后被谁脱了衣服,知道了她女儿身。 林潇冷哼了一声,“没人对你感兴趣。” 说着便扶向暮起来,然,向暮一下床便疼得面色苍白。 林潇皱眉,“怎么?” “脚崴了。” 昨夜向暮在公子彦身后帮他调整箭矢方向,由于那小子太高了,她只能踮着脚,谁曾想一番精密的计算耗尽了她体力。 把箭射出后,她放下脚时无力控制自己的身体,脚一崴便累晕了去…… 林潇无语,蹲下身脱了向暮的鞋子,鞋子里滚出一个很高的垫子,让他莫名其妙呆了半响。 向暮摸着脑袋尬笑,“内增高鞋垫,暮子专利产品。” 浑着这姑娘扮男人脚下还得踩这么个玩意儿?! 林潇刷新了三观。 第69章 天降绿帽 “我说暮子,你浑身上下到底还有哪些是假的?” 手拿八公分高的内增高鞋垫,林潇发出了灵魂拷问。 向暮也不客气,将自己脖子上树胶做的假喉结拿下来绕了绕,“怎么样?逼不逼真?” 林潇彻底服了。 原来假扮男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活计。 向暮踢了踢腿,催促,“快,脚扭了应该可以正过来。” 林潇盯着向暮的脚丫子没动,“你没脚臭吧?” 向暮怒目而视,“你才脚臭你全家都脚臭……” 话还没骂完,林潇已经迅速拉起她的脚腕,一扭一拽,只听骨节咔嚓一声,错位的腕骨掰正了。 向暮都没来得及惨叫一声。 林潇嫌弃地丢了她的脚背过身,耳蜗禁不住发烫。 真讨厌啊,女孩子家家的都这么神奇吗?连臭脚丫都白白嫩嫩的,跟他们男子简直云泥之别啊…… * 经过昨夜一战,骊州城青壮年守卫如今只剩六百五十二人。 城中建筑再一次被烧毁不少,更让人忧心的是昨夜混乱中,指挥抗战的李刺史中箭受伤。 如今城内粮食紧缺,城外依然大军围困,而朝廷的援军迟迟未来。 骊州城内绝望的气息蔓延。 侥幸未被烧毁的刺史府,李刺史正躺在床上沉吟。 他胸口中箭,被白布巾缠了个严实,却没有药材治疗,只能硬扛。 一向叛逆不羁的李川肴跪在床边,一夜之间好似懂事不少,看着父亲也不再是一脸仇恨的目光。 李刺史叹了口气,“你那几个同窗不错,以后定将前途无量。” 李川肴嗯了声算是回答。 李刺史抬手招来了关别驾,“昨夜你可看到了……叛军胜利在望,却为何突然退兵?” 关别驾点了点头,“那少年非池中之物。” 李刺史咳了咳,将自己手上的令牌交给关别驾,“去吧,让她代我行刺史之责,暂守骊州城。” 关别驾领了令牌对刺史行了一礼,“大人好生休养,小的去去就回。” * 向暮被林潇搀扶着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谭继带着一帮小萝卜头守在门口,人人手里拿了半个馒头,看到向暮出来孩子们一窝蜂地冲了过去,将手中的馒头交给向暮。 “大哥哥大哥哥!昨夜你府上着了火,我们帮你抢下来的!还给你。” “大哥哥府上馒头最好吃了。” “我们都给大哥哥留着!” 谭继亦是在旁边对向暮作了个揖,“感谢暮子少爷收留,我们无以为报,只能在火场抢出这么点东西。” 向暮被孩子们的热情弄得不知所措。 老实说,自李锦收留难民起,向暮就知道如若援军不能及时赶到,她终会有被难民们反噬的一天。 倒不是说难民们白眼狼,而是随着时间流逝,食物会越来越紧缺。 为了活下去,饥肠辘辘的难民终有拿起武器瓜分富人的一天。 古往今来,无数农民起义也都是这般被生存逼出来的。 只是昨夜那场大火将反噬提前了。 但让向暮没想到的是,也不是所有人拿了她府上的东西就跑了,还有人愿意留下来报恩。 并且留下的还不止谭继一行。 向暮朝后望。 柳彻柳香扶着自己病弱的老母亲走来。 柳香一副村妇打扮,却依然天姿国色,她将一个油纸包塞到向暮手上,“我们家最后一点面做的糕,没糖了,但是还能吃,暮子少爷将就着收了吧。” “住手!” 见向暮就要收柳香的糕,远远跑来的伍月大叫。 向暮一惊,所有人情不自禁向伍月看去。 伍月冲到向暮跟前,立马就挽着向暮的胳膊挑衅地盯着柳香,“我相公不需要你来养,我伍月自己养得起相公。” “小月月……”向暮好笑。 然,向暮刚张嘴,伍月就将一块糖喂到了她嘴里,圆圆的眼笑成了月牙,“相公,甜吗?小月月专程给你留的。” 说着还凶巴巴地瞪了柳香一眼。 最后一块糖呢!她硬是对着流了好久的口水都没舍得吃。 见向暮吃了糖,孩子们也蜂拥而上,争抢着要将自己的食物交给向暮。 “大哥哥!吃我们的!吃我们的!” 向暮嘴里含着糖,在一片喧闹声中心里五味杂陈。 事实上,她并无意救他们,却莫名收获了这么多人的尊敬与喜爱。 而这种被人喜爱和尊敬的感觉竟也不差。 欢闹声中唯有林潇抱着胳膊站在远处,看了眼朝向暮暗送秋波的柳香,又看了眼挽着向暮醋意横生的伍月,面色怪异…… * 百里外,京城荒郊,夜寂无声。 婢女扶着一位蒙着面的女子缓缓走来。 两人走过一条蜿蜒小道,终于看见停在小道尽头、那辆金碧辉煌的宏伟马车。 婢女识趣地退到一边蒙面女子则上了马车,却并未进车内,而是面朝车厢乖顺的跪着,“殿下。” 夜风清清扫过林间,将女子面纱吹落,正是本应在定安王府读书的世子妃——叶冰岚。 “世子妃,你得好好感谢本殿,若不是本殿发动一场战争,如何能引定安王帅赤焰军离京赶往骊州城,而你,又如何能有机会离府?”车厢内男子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叶冰岚不安地捏着手,“骊州?” 车厢里的男子发出一连串轻蔑的笑,“世子妃啊世子妃,你不会还天真的以为,你那好相公在福源寺吧?” 叶冰岚瞳色幽深。 一切皆是骗局,当初世子离京专程为她找了夫子教学,事实上是打着读书的名义将她软禁在定安王府不得外出,每日功课多到令她窒息。 而定安王更是时时监控着她的一言一行。 若不是骊州城传来急报,她叶冰岚哪里有机会离开定安王府半步? 虽然这一次重生,剧情改变不少,但叶冰岚相信,渣男世子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她定要在渣男回京之前,找到自己的靠山,灭了这对奸佞父子! “感谢殿下搭救。”叶冰岚真诚地对着车厢磕了个头。 车厢内的男子低笑,“世子妃,你拿什么谢我?” 匍匐在地的叶冰岚身形一怔,接而车厢的珠帘被拂开,一只骨节分明素白的手伸了出来,食指勾起了叶冰岚尖尖的下巴。 男子一字一句,“你,如、何、谢我?” 叶冰岚眼眸一暗。 几日前收到的世子家书她还记忆犹新,上面只有一句话: “为夫夜夜思妻,盼早日归京与尔共度春宵。” 渣男世子,前世践踏她一颗真心从不碰她并害死她们叶家满门,今生竟还妄图跟她共度春宵? 做梦! 直起身,叶冰蓝优雅地将自己的衣带解开。 她的身体给谁也不能给那个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人渣! 上好的绸缎滑落,露出女子莹白如玉的肌肤,在银色月光照耀下,更显得女子楚楚动人引人怜惜。 男子的手轻抚叶冰岚的脸颊,“本殿还真想知道,待到世子回京,发现自己枕边人已经成了别人的胯下奴,是何种表情呢?” 叶冰岚微笑,“世子怎配与殿下享有同一女子?” “她确实不配,你是本殿的人。” 下一秒,那素白的手便将叶冰岚拉入了车厢内。 “墨岚姑娘,本殿久仰大名。” 珠帘浮动车厢轻震,暧昧淫|靡的气息浸染了夜的黑…… 第70章 结交锦风 自打上次叛军偷袭后,一晃眼又过了数日。 这几日里叛军发动过大大小小两三场攻城,但因为没有主帅的缘故,后面攻城的阵势都不似之前偷袭那般声势浩大。 在关别驾、向暮、公子彦等几个骊州书院学子的领导下,叛军都未能给骊州城带来质的伤害。 只是骊州城内人人面黄肌瘦,为了生存,大家已经开始啃噬树皮,朝廷的援军却依然遥遥无期。 向暮仰头望了眼蔚蓝无尽的天空,暗自叹息。 以不三不四的脚程,怎么着现在援军也该到了,就算京城的赤焰军未能及时赶来,周边城镇的守卫也该来了。 偏偏向暮算得准自己、算得准千变万化的局势,却算错了不三不四。 那俩货靠得住,猪都能上树! 向暮恨不得在心里将那俩货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个遍。 转了身,见一身战甲的公子彦正靠着城楼吹着笛子,她走上前去一拍他的肩膀。 没想到公子彦反应竟出奇的大,整个人都朝旁侧跳开几步。 向暮皱眉,“本世子有那么可怕吗?” 公子彦神色变幻,咳了咳,“没有,只是吹笛太认真了,没注意到世子的靠近。” 说完立刻拿了笛子就走。 向暮摇了摇头,也转身离开。 然,公子彦却停了脚步,回过头看着向暮远去的背影。 那天在城楼,她站在他身后握着他的手拉弓射箭…… 为何,自己会有那般奇异的触动? 不,他明明心里住了一位不知姓名不知长相的“梦姑娘”,他公子彦绝无可能会对一个男人有反应! 向暮自然不知道公子彦心里那些小九九,当然了她也不屑知道。 离开城楼换岗时,竟看到了几天没见的人——锦风。 消瘦纤长的少年撑着一把黑色银丝伞站在阳光下,一如既往的淡漠清冷、不染纤尘。 看到向暮走来,他施了一礼,郑重道,“骊州人李锦,字锦风,无名无利无才无德无知无畏,不知暮子少爷,可愿结交?” 向暮了然,还了一礼,笑道,“京师人向暮,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行为偏僻性乖张,不知锦风可否嫌弃?”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不用再多说什么,便已是最好挚友。 向暮走到李锦伞下,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 “这把伞竟没被烧坏?” “烧坏了,锦风这几日来翻遍骊州城,找了些材料,才将白莲伞重新修好。” 向暮不可思议,“伞上那些白莲是你自己绣的?” 李锦点了点头,接而从袖口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向暮,“锦风深知暮子喜爱白莲,所以顺道也给暮子绣了一个荷包。” 向暮惊呆了,“圣母白莲包?!” 个奶奶的,她可不可以不要啊! 李锦皱眉,“暮子可是不喜欢?” 向暮只好狗腿的收了荷包,“喜欢!喜欢!” 李锦笑,“暮子便是锦风心中之白莲。” 出淤泥而不染。 向暮手捧白莲荷包都快要哭了,这骂来骂去可不是骂自己头上了嘛! 但好在,她一番苦肉计终于成功拿下了男主李锦的信任。 要知道,当初火灾前向暮府上的食物虽然不多但也是够自己饱肚子的,为了使一番食物紧缺、我不吃让你吃的苦肉计,她真是活活将自己饿得营养不良。 以至于后来在城楼之上射杀敌军主帅时,体力不支晕了去…… 现在看来,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李锦淡声询问,“暮子,锦风还有两事不明。” 向暮站住,看着他。 “跟锦风签署债款、将汤药让给锦风喝、纵容锦风收留难民,其实都是在帮锦风,暮子的好意为何不直接表达出来?” 非得将恶毒世子的形象演绎得穷形尽致,让他误解她并想要远离她。 向暮笑,“锦风,暮子以前就是这般好啊,只是在锦风知道暮子世子身份后,便不再相信暮子是个好人了,我不强逼着你签署债款,如何将你留在我府上?如何让你相信暮子是个好人?” 说自己是个好人,向暮其实心里是虚的。 李锦却是没再计较,了然的笑了笑,“第二个不明之事,暮子来骊州……可是为了锦风?” 这个问题向暮就不好回答了。 事实上经过之前李锦的一系列试探,向暮早就知道聪明的李锦已经对她的动机起疑。 要想完全消除李锦的芥蒂,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关键。 可是……什么样的答案才能让李锦放下对她的所有防范、两人从此能不分你我亲密无间呢? 毕竟让男主放弃杀自己,那么她和男主的感情势必得超过这本书里原本设定的、男女主的爱情。 难。 向暮深吸了口气回答,“是为了你。” “为什么?远在京城的世子爷怎会知道我这样的无名小卒?又怎会千里迢迢从京城跑来骊州找锦风?”李锦疑惑重生。 “因为……”向暮刚要回答,那边柳彻便找来了。 “暮子!锦风!,孩子们正找你们呢!” 向暮和李锦快速对望一眼,李锦欲言又止,向暮则笑道,“改天再聊,暮子会给你一个答案的。” 李锦微怔后便笑了,笑容如三月朝阳美不胜收,令向暮小小惊艳了一瞬。 接着再不犹豫,拉着李锦跟着柳彻一道离开。 三人来到骊州城街头时,那里临时搭起的草棚内,孩子们正在谭继朱霖的带领下高声读书。 看到几人过来均欢呼,“大哥哥来教我们读书了!” 如果说,如今的骊州城,一片绝望气息下唯一还有值得期待的事,那便是孩子们的读书声。 随着向暮一行的到来,草棚内又充满了欢声笑语…… 只可惜,苦中作乐也并不能掩盖残酷的真相。 这天夜里,柳彻家那位常年卧病在床的老母亲终于没能坚持下去,闭上了眼睛。 临终前拉着柳彻两姐弟的手,泪眼婆娑。 先是愧疚的看着柳香,“孩子啊,是母亲无能,让你受苦了。” 后是嘱咐柳彻,“你一定要……好好读书……考取功名,让你姐姐妹妹们都过上好日子……要重振我柳家门楣……” 说完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第71章 苦中作乐 骊州城的情况持续恶化。 无论走到哪里,随处可见的有饿死的人。 外面围城的叛军也不再进攻,似乎是已经预料出骊州城内如今的惨像,改变战略,想要不费一兵一卒熬死他们后占领骊州城。 看着失了生机灰败的骊州城,向暮充满了被命运裹挟的无力感。 这日李川肴来找向暮一行,眼眶通红。 李锦率先意识到了什么,“李刺史?” 李川肴点了点头,“家父快要不行了。” 闻言,向暮等人即刻出发前往刺史府,李刺史躺在床上,正奄奄一息。 听到动静,深陷的眼动了动,“你们来了……” “刺史大人。”几个少年悲伤出声。 李刺史淡淡笑了笑,“骊州城就交给你们了。” “大人,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别说这样的话。”关别驾守在床边擦着眼泪。 李刺史无力地摆了摆手,“我的情况,我知道。” 他让向暮一行到自己跟前,交代,“临终前能看到骊州出了你们这样一群有志少年……本官甚是欣慰。” “你们的未来还长……还会经历很多人、很多事,会得到很多也失去很多,但两样东西你们一定要坚守住……” “一样是良心,另一样是理想。” 向暮闻言,眼眸微动。 良心?理想? 然,床上奄奄一息的李刺史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刺史的离世,对于少年们而言,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回去的路上,大家皆不发一语,各自沉思。 事到如今,谁也不再奢望朝廷的援军来救了。 然,刺史大人离世的悲伤还未消化下去,下午好久不见的薛小安竟神神秘秘抱着一罐东西来找。 向暮正艰难的咬着一块树皮,见了他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掀。 “我说你们一个二个的,好歹是同窗,怎么都不待理人的?”薛小安不悦。 谭继懒洋洋躺在地上,摸着被树皮硌得老疼的肚子,“都饿得头晕眼花呢,谁还有力气搭理你?” 说着随即又反应过来,“你小子挺精神?” 公孙陌立刻上前摁住薛小安,“说,你们老薛家是不是还有存粮?” 薛家好歹也是骊州城的首富,这小子活蹦乱跳的肯定不像他们一样在忍饥挨饿。 闻言,向暮几人皆围了过来,眼巴巴看着薛小安,似要将他活剥,饮血吃肉。 薛小安抖了抖,“刚围城那会儿,我们家确实有不少存粮,但是后来都被难民给抢了,已经没有吃的。” “我因为是老薛家十五代单传,所以整个家族宁可人人挨饿也都要宝贝我……就这样我还饿了好几天滴米未进。” 听完大伙儿各自散去。 薛小安又忙道,“别走啊,我有好东西。” 少年们齐齐回头,就见薛小安将怀里的东西拉开一条缝,“我太爷爷藏地下两百丈的宝贝被我挖出来了!” 大伙儿盯着那东西眼睛一亮。 美酒! 后来大家才知道,原来作为老薛家十五代单传的独孙,围城一开始时,薛小安就被族里的长辈们严密保护起来了,不许外出。 身体倍儿棒的薛小安闲不住又不喜读书,一腔体力无从发泄,就想尽了法子要逃跑。 他能想到的最快逃跑法子就是挖地,谁曾想挖着挖着,不但真被他挖出了条通往外界的道儿,还顺便顺走了他太爷爷藏地里的美酒…… 当天夜里,一群饥肠辘辘的少年便拎着薛小安和美酒来到骊州城边上的无人处开喝。 当然了,也不全是少年,还有一个跑在最后的谭老大爷。 大伙儿开开心心的碰杯,唯有公子彦闻着酒香捂着咕咕乱叫的肚子坐得远远的。 向暮豪饮了口酒踢了踢他,“你也不喝酒,要不吹个笛子给大伙助个兴?” 公子彦瞪了向暮一眼不为所动。 另一侧的公孙陌却是好心情的抱出一把琴,“子陌倒是想现个丑。” 林潇喝了口酒后放下了碗,“我来舞剑。” 说着还望向暮,“暮子少爷不是学习能力很强吗?” 他可没忘记,当初向暮只看自己骑马就完全掌握骑马技能那事,对向暮伸了一只手,“一起来,我教你。” 向暮还在犹豫,李锦推了推她,“锦风也想看暮子舞剑。” 既然男主也想,向暮就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了,毕竟她在李锦面前一向狗腿。 公孙陌随手一个旋律,便将众人的视线全部聚于中央。 紧接着,林潇长剑一挥,矫健的身姿便随着琴声的旋律旋转而起,向暮怔了一瞬,亦学着林潇一阵挥洒。 不同的是,林潇拿着的是剑,而向暮拿着的却是树枝。 两道身影,一个高大霸气、一个纤瘦飒爽,竟也能让人看出些和谐之美来。 琴声悠扬,锦瑟年华的舞剑少年英姿勃发,看得众人如痴如醉。 不知何时,公子彦手中的长笛抬起,丝竹之音婉转而出,与琴声搅合在一起宛若敲冰戛玉袅袅不绝…… 众人起先一边饮酒一边欢笑,然,随着音乐与少年舞剑渐入佳境,大伙儿竟莫名生出一丝酸涩来。 明明原先那样平静的生活,为何会突然生出这般变故来呢? 眨眼间,熟悉的骊州城面目全非,而他们亦不知自己的明日会在哪里。 一道压抑的抽气声搅合在乐声里,弹琴的公孙陌顿时收了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抽泣的柳彻身上,柳彻哽咽道,“彻打扰到你们了,彻……只是肚子饿……” 并不是因为难过,也不是因为死了娘。 另一侧的李川肴也在呜咽,“川肴也是肚子饿。” 不是因为难过,也不是因为死了爹…… 两个同样悲痛的少年相互望了望,才发现在生与死的面前,原先那些小恩小怨皆算不得什么。 这一刻他们看对方都顺眼多了。 向暮和林潇重新坐了回来,气氛陷入凝重。 “我爹说了。”李川肴吸了吸鼻涕,“人不能失去良心和理想,良心我们大家都有,理想却不知道是什么。” “那是你李川肴不知道。”薛小安努力调节气氛,“我薛小安的理想一直清楚。” 说着对着夜空大喊,“我!薛小安!要高高兴兴地吃喝玩乐一辈子!” 谭继嘲笑,“你那叫什么理想!老夫可就不一样了,老夫要中进士,要做我们全村人的骄傲!” 虽然他全村几乎都死光了,可还有几个萝卜头不是? 柳彻擦了擦泪,强颜欢笑,“我要当大官,我要重振我们柳家门楣,我要让我爹我娘含笑酒泉。” 公孙陌答,“子陌不求名不为利,只盼能踏遍大好河山,自由如风。” 说着对林潇眨了眨眼,“潇兄,你有何理想?” 林潇沉着脸,“我……想做征战四海的大将军。” 公孙陌摇着折扇笑,“难。” 向暮不置可否,“有志者事竟成。” 林潇暗戳戳给了向暮一个感谢的笑容,然向暮没看见,转头神采奕奕地盯着李锦,“锦风,你有何理想?” “惩恶扬善,造福百姓。” 向暮的脸僵硬了片刻。 惩恶扬善? 这尼玛不是还得弄死自己嘛! 向暮委实有点郁闷了。 李锦接而又问,“暮子有何理想。” 向暮怔住。 良心和理想究竟是个什么玩意?老实说她还真没有。 然而李锦却一直等着她回答,“暮子?” “我的理想啊……”向暮叹息,“大约是希望能活着吧。” 第72章 不行就干 “活着?你这是什么理想?”薛小安捂嘴笑。 李锦却是沉默半响。 另一边薛小安又对公子彦八卦道,“子彦你的理想是什么?” 公子彦收了长笛,平静道,“没有。” “没有?”薛小安笑得前仰后翻,“你和暮子还真登对,皆胸无大志……” 公子彦听了神色变幻莫名。 登对?跟她?! 李川肴打击薛小安,“说得好像你的理想多高尚似的,吃喝玩乐的浪荡公子哥!” “诶诶诶,我说你怎么说话的,我薛小安哪次吃喝玩乐不是你李川肴带的。” 那边两人吵了起来。 这边李锦却是压低声音,“以暮子之能及家中权势,只要暮子想,定会有一番大作为。” 大作为?向暮不屑地喝着酒,命都捏在别人手上的人,谁稀罕那东西。 李锦转过头看着向暮,目光幽深,“你曾说过,若是有一日锦风杀了暮子,便拿着圣父白莲伞思过,暮子只想活命的想法,莫不是因为锦风?” 向暮大写的震惊,男主这思维也太跳脱了吧! 这样都能将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差点就将她老底给扒了,奶奶的! 向暮连忙解释,“不不不,只是……因为骊州城如今形势不乐观……” “原来真的是因为锦风。” 向暮:“……” 她她她……又不小心说错了什么? \\u0026¥@*#%! 李锦转过头喝着酒不再看她,淡声道,“暮子多虑了,锦风断不会伤害你。” “你说什么?”向暮惊喜的掰过李锦,与他四目相对。 李锦愣了一瞬,接而沉声道,“锦风永不会伤害暮子,有朝一日锦风若害了暮子,必将以死谢罪……” “不不不。”向暮打断,“你前面那句就可以了。” 向暮此时心中高兴得无以言表,没想到这样就得了男主大佬的免死金牌! 简直是意外之喜。 林潇见向暮李锦两人嘀嘀咕咕的不太乐意,“说什么呢。” 谭继笑道,“还能说什么?肯定是暮子少爷知道我们被困骊州城,必死无疑难过了呗!” 一句话,让原本暂时忘了自身处境的少年们均沉默了下来。 “我们就要这样坐以待毙吗?”林潇冷声道,“往后整个大魏都将知道,我们骊山书院的学子全是饿死鬼?” “那你还想怎么样?”薛小安难受道,“朝廷不派援军,我们能怎么样?” “天杀的赤焰军!把持朝政的奸狗向宏邈!”李川肴怒骂。 “对对对!肯定是奸佞向宏邈怕事不敢出兵!那对天杀的父子不得好死!”薛小安附和。 “他们是我们大魏的罪人!狗日的奸贼!”谭继怒骂。 “待我柳彻科举为官之时没定灭了奸贼父子!”柳彻发誓。 李锦和公子彦皆不由自主的望向向暮。 哪知向暮直接将碗砸在了地上,比他们在场所有人还要义愤填膺,“煞笔向宏邈!老子要为民除害!” “对!为民除害!”薛小安挥拳头。 谭继和李川肴跟着挥拳头:“为民除害!为民除害!” 看着此情此景,李锦和公子彦脸上皆莫名出现了一丝裂痕。 然,更悲催的在后头。 因为几人叫得太大声,吸引来了其他人。 “什么味道?” “是酒!酒香!哪里有酒?” 伍月在不二的陪同下闻香赶来,发现向暮一行竟然卑鄙无耻的背着众人喝酒! 伍月大怒,哭着冲上前找向暮理论,“相公!你对得起小月月吗!小月月可是将最后一颗糖留给了你,而你!竟然背着月月偷吃好吃的!” “不不不,这不是好吃的,只是酒。”向暮努力自救。 然饥饿促使伍月发疯,拿了根木枝就要上去抽向暮。 向暮在李锦后面左躲右避,就连柳彻都跑出来拉架,却起不到作用。 众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饿得晕乎乎的向暮被同样饿得晕乎乎的伍月追着四处跑。 薛小安抱着胳膊,“成家好可怕呀。” 李川肴点头,“有夫人好可怕呀。” 谭继洋洋自得,“好在我早就勘破一切,单身到老。” 公孙陌却是赞叹,“暮子实乃好丈夫也。” 林潇万分怪异的扫了他一眼,最后没忍住,上前帮助李锦柳彻一道解救暮子。 只有公子彦一个人隐在角落里,看着那对夫妻打情骂俏。 开什么玩笑,黑心世子可是有夫人的男人,并且人家夫妻情比金坚,人是铁铮铮的汉子! 他竟然会在城楼之上,对这位汉子起了某种反应! 妈呀…… 他好想吐,好生无可恋…… 这厢气氛好不容易轻松了下来,城中锣鼓声突然再次响起! 守城的士兵十万火急的在城中奔喊:“集合!集合!” “敌军袭城啦!!!” 打闹的少年们陡然安静,四周气息仿若凝滞。 所有人都知道,骊州城的守卫已到临界点,这是敌军最后一次袭城,而这一次,城中弹尽粮绝士兵皆饥饿无力,他们是绝对守不住的。 薛小安的肩膀开始颤栗,“没想到,我薛小安竟要死在这里,早知道以前就多吃喝玩乐了,没够本……” “可不是,书院那天就不该放假,这样我们也不会困在这里了。”谭继抹泪。 林潇却面色冷酷,将手里喝酒的碗狠狠砸到地上,“士可杀不可辱!我要跟他们拼了!” “对!”李川肴咬牙,“既然总归一个死字,何不出去杀了那帮狗腿子!” 他没有忘记,他的父亲是为了守护这座城而死! 公孙陌安抚,“出去不过以卵击石,我们需从长计议。” 公子彦摇头,“除非朝廷援军来救,今夜无论我们如何抵抗,不过是短暂拖延时间,没有生路。” “老夫不信。”谭继看着默不作声的向暮,“暮子少爷一向主意颇多,可有什么好法子?” 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向暮身上,然向暮依旧没说话。 李锦道,“此乃死局,无解。” “暮子,你倒是说个话,我们听你的。”李川肴催促。 向暮抬头看着他们,“你们怕死吗?” 少年们你看我我看你,眼里流露出对死亡的恐惧。 然,往事历历。 带领他们抗战致死的刺史大人、在骊州城街头啃噬树皮的百姓、在城楼战死不屈的勇士、饿着肚子也要读书的孩子以及他们死去的父母亲人…… 就算少年们从未曾去互相提及这些,但是短短被困骊州城的时日,那些惨痛的经历早已在他们心头埋下了刀子。 恨与怒火在燃烧。 少年们摇头,“不怕!” 向暮也不知怎的,脑海里映着赢了蹴鞠比赛时被众人围绕的欢呼声,以及食物缺乏之时孩子们给自己送食物的场景。 向暮一向怕死,可有那么一瞬,她竟也跟着这群少年人们一起热血沸腾。 “那好,我们上。” 林潇笑了,率先伸出手,其他人亦将手击在一起。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 “肝胆洞,毛发耸。” “立谈中,死生同!!!” 第73章 生死之交 银色月光洒满旷阔无垠的大地。 本该寂静的夜却只有骊州城,嘶喊声一片。 五万叛军倾巢出动,发动最后的攻城之战。 “轰!”“轰!”“轰!” 城门终于在巨大的撞击下应声倒塌。 “冲啊!” 将士们振臂高呼冲入城内。 然,黑压压一片宛若蚂蚁密布的大军却突然停了。 不止停了,甚至还情不自禁地往后退步。 城内,六百名赤红色铠甲的战士列阵而出,牢牢堵在城门下方。 战士的最前方、中央位置几个英姿勃发的少年异常显眼。 高呼:“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叛军新上任的首领毫不在意,在军师的指导下,下了出击的命令。 顿时千万箭矢向骊州城将士们射去,于此同时,步兵亦配合着箭矢冲向城内。 向暮夹在林潇与公子彦中间,见此立刻命令,“列阵!” 很快,骊州城将士竖起盾牌,宛若倒扣的铁锅,将所有士兵们保护在内,坚不可摧。 那些盾牌的缝隙处则伸出了无数长矛,但凡有靠近的步兵,长矛在盾牌的掩护下狠戳,使得骊州城这群将士好似刺猬一般,一时让人找不到击破之地。 叛军首领猝了一口,再下令,“骑兵!” 上千匹宝马奔腾而过,企图冲破骊州城下方那区区六百名小兵小将的守卫。 然,城楼之上躲了很久的谭老大爷探了探头,高兴道,“该咱们出场啦!” 无数老大爷老大妈喜滋滋朝城下丢东西,就跟下雨似的。 叛军首领咬牙,“看老子入了城不杀了你们这帮老东西!” 一侧的军师看清那些东西却是面色白了白,“不好!” 为时已晚,大批骑兵赶入城下,马蹄踩到铺了一地的三角钉马匹纷纷长嘶倒地。 但仍是有许多骑兵冲入城内,趁宝马受惊之际,守城将士再次变幻阵型,朝两边散开,从两边刺出长矛,夹击中间的骑兵! 五万的叛军在区区六百饿得走路都歪歪倒的小将面前居然讨不到半点便宜,首领怒了! “全部给我上!” 五万大军齐冲,打不死也能踩死了这群人! 守城士兵却未再抵抗,看到大军冲来纷纷后退。 叛军还以为他们怕了自己,士气大振,冲锋得更卖力。 但很快,脚下的地面倏地塌陷,跑在最前方的士兵纷纷掉入巨坑之中被里面事先插好的利刃穿透。 可前方的士兵虽然知道中计,但奈何后面大军不知前方情形。 人推着人、人挤着人,就算前方士兵不想走,也被后面冲来的士兵推入巨坑。 摔死的、踩踏死的不计其数。 首领及军师过来看到这一幕简直气疯了。 难怪之前他们攻城时只有少量几个人在城楼镇守,原来一城的人都躲后面挖坑! 奶奶的,不带这么坑人的! 巨坑被士兵的身体填满,大军这才得以进城。 然而先前顽强抵抗的六百骊州小兵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就连在城楼丢钉子的老大爷老大妈们都不见了。 叛军首领怒火攻心,“全城搜捕!见人就杀!一个不留!” 军师擦着汗。 狗日的,刚刚还在那儿叫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这才多久的功夫,人杰鬼雄都跑没影了! 叛军们在城内四散开来,搜捕着活人,城门口留有五千人镇守。 变故却突然在城门口发生了。 六百名骊州将士不知从哪儿突然冒了出来,齐齐冲城! 当然了,是从骊州城里面往外面冲。 军师得到消息时,驾着马十万火急冲到了城门口,揉了揉眼睛。 他确信自己真没看错。 一帮子坚守骊州城的老弱病残这会儿竟然不守了! 趁着他们大军分散在城内各处搜捕活人之际,准备杀出去…… 逃命? 对对对!就是逃命! 六百名厮杀的将士中间,护着一帮子举着菜刀、斧头的老弱妇孺…… 更不可思议的是,就这样残破的小队伍,竟还真冲出了一道突破口! 军师忙命令,“追击!不要让这帮兔崽子逃了!” 城门口的士兵立刻集结,冲击骊州士兵。 然! 那些染着血的骊州士兵和拿着菜刀、斧头的大爷大娘们却并没有继续逃。 而是停下来重新列阵。 他们守护的后方,两匹骏马长嘶,拉着一个破败的板车冲入远方。 板车上,坐着一群放声大哭的孩子。 一个孩子擦着泪,“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一个孩子高声呐喊,“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一个孩子哭叫,“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更多的孩子却是哭得语不成调。 “呜呜呜……骊州城的孩子都会好好读书的……” “呜呜呜,你们不要死啊……” “等我们长大,我们会回来救你们的!” “我要爹娘,我不要走……呜呜呜……” 竟原来—— 一切只是骊州城百姓的一场计谋,引君入瓮以身作盾,不过是为了掩护城内的幼子们离开…… 这群留下来的人,并没有打算活。 军师微微动容。 一个士兵附到他耳边,“那两匹马是咱们的。” 军师一听顿时就不动容了,心痛捂胸,“杀千刀的!杀了老子的人不说还拐了老子的马!老子要弄死他们!” 很快,士兵集结,将城门口那六百名战士和大爷大娘们包围。 举着菜刀斧头的大爷大娘们抖啊抖。 “那个……刀砍到肉上疼不?” “应该有点疼的吧。” “没事,一会儿人砍你,你把脖子伸出去,死的快就不疼的。” “对对对,只要死的快,老子就不怕疼。” 大爷大娘们伸长了脖子,虽然吓得瑟瑟发抖但还是咬牙瞪着敌人。 向暮和林潇几人挤在一起,她偷眼看了眼李锦,“没看出来,你文质彬彬的,穿战甲拿长矛还挺像个样子。” “那可不,咱可都比你强。”薛小安接过了话头。 他其实害怕得紧,是以必须得说话转移注意力,不然敌人的刀没落过来,他自己就先把自己给吓晕了,这仗就没法打了。 “对呀,暮子该多吃点,老实说,你可没多少男人的霸气。”李川肴笑了一声。 “什么时候了,一个比一个的会贫嘴。”公孙陌叹了口气,悄咪咪地将自己的宝贝折扇藏好。 林潇低头看了眼向暮,挡在她身前,“一会儿你躲我后面,要死也是本少爷挡在你前面死。” 向暮莫名有些动容,“本少爷铁真真的汉子,要你挡啊。” 林潇又面色怪异的瞪了她一眼,“就你,汉子?” 李锦悄悄握住向暮的手,“咱们现在算生死之交吧?” 公子彦冷哼了一声,“认真点,等会儿谁第一个被砍死了,入了地府是要被嘲笑的。” 柳彻抖了抖,“我我我……从小到大没打过架,大约死得快,你们就嘲笑彻吧……” 另一边敌军已经整装完毕,“杀!” 霎时,黑压压一片朝他们奔来…… 第74章 气死世子 此时此刻,没有任何的投机取巧、没有任何的阴谋算计。 全是实刀实枪的砍杀,真正的鲜血横流。 骊州城士兵们牢牢挤在一起将老弱妇孺围在内部,猩红着眼,拼命击杀所有冲击而上的叛军。 一个又一个的人倒下,又一个又一个的人冲出替补。 向暮一行早就精疲力竭。 叛军首领及军师们亦是感到不可思议。 区区几百人的队伍,竟然拖了他们大军两个时辰之久! 他们被灭掉的将士更是不计其数。 军师想来一招骗降再杀,遂提高嗓门道,“骊州城的士兵听着!投降者可免你们一死!” 精疲力竭的骊州城士兵纷纷对望,然后高喊: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敬酒不吃吃罚酒!”首领暴跳如雷,“杀!全给我杀了!” 漆黑的天空不知何时冒出一缕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骊州城将士们身上全是血水,分不出谁是谁的。 就在众人皆已绝望认定自己不可能再看到今日的日光之时,大片赤红色战甲的赤焰军忽而奔腾而来! 马蹄声得得战鼓声震天,气势如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兵分两路将骊州城包围! “是赤焰军!是赤焰军!” 叛军们吓得六神无主。 叛军首领只好丢了这群无关紧要的骊州小兵高声命令,“快!回城!镇守骊州城!” 形势瞬息逆转。 骊州城门早就被毁去,回了骊州城内他们反而如笼中困兽脱身不得,但没有骊州城墙的庇护,面对赤焰军的突袭又将溃不成军。 没有更好的选择,当下只能先进城防守。 一队赤焰军在将领的指挥下将叛军包围于骊州城,另一队赤焰军则攻入骊州城内绞杀叛贼。 五万叛军几乎全军覆没。 目瞪口呆站在城外看热闹的老弱妇孺及骊州城士兵们目瞪口呆。 “朝廷的援军……这就来啦?”谭继发出一声感叹。 “看着像。” “就是来晚了,咱骊州城死了好多人呐。” “我这脖子都伸疼了,看样子脑袋保住了。” 向暮几人累得蹲到了地上。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柳彻喘着粗气问。 “等着吧……”关别驾挤出来说了一句。 终于,将叛军剿灭了个干净的赤焰军注意到了这群看热闹的……老弱病残? 大伙儿皆一脸问号。 为首的赤焰军将领骑着骏马威风凛凛居高临下的打量他们。 薛小安、柳彻、谭继等人吓得瑟瑟发抖。 压低声音小声交谈,“什么意思?赤焰军不会还要杀我们吧?” “我们可是守城有功……” “可是他们看我们不像是接待功臣的样子……” 这时,赤焰军首领终于瞅见了向暮,冰冷的神情一滞。 向暮疯狂对他使眼色:不要认领本世子!不要认领本世子!看不见本世子!看不见本世子! 将领看得一脸懵逼。 世子殿下费这么大力气一下眨掉五根眼睫毛…… 是何意? 茫然的赤焰军将领再一个转眸,瞥见了站在向暮身后的不二,心中顿时大喜。 在定安王府任职多年,谁人不知,他说一坐到王府一把手的位置凭的是实力,而不二能碾压不三不四坐到王府二把手的位置凭的却是…… 情商! 不二虽然蠢钝,但却是整个定安王府最懂王爷父子的人! 不然谁能解释,他如今在王府内的盛宠? 据说因为不二优异的表现,世子殿下专程写信给王爷,将他的月俸提到了三百两白银! 将领说一求助的眼神立刻扫向不二。 不二秒懂,嘴巴张了张,对说一打起了唇语:排场!排场!大大的排场! 原来如此。 说一当即一挥手,赤焰军们一扬马鞭高举大魏旗帜围着可怜的骊州城幸存者一阵狂奔。 步兵们则是举着自己手中的刀剑一顿凶猛捶地的敲,带起烟尘滚滚。 看得向暮一行那叫个木若呆鸡…… “什……什么意思啊?”谭继双腿发软。 李川肴咬牙,“天杀赤焰军想弄死我们!” “啥?”谭继老胳膊老腿站不住了,更多的大爷大娘们亦站不住了,“赤焰军要杀功臣!” “狗日的奸臣向宏邈果然不是什么好鸟!”想到自己就要一命呜呼,李川肴气愤至极,“骊州遭遇此难不但如此之晚才出兵营救,竟然!” “还要杀功臣!”薛小安接过话头,“天杀的定安王父子!” 义愤填膺的骊州城幸存者皆忍不住跟着咒骂。 “朝廷有如此奸佞,大魏危矣!” “别让老子逮着这对奸佞,不然老子让他们不得好死!” “对!老子做鬼也不放过这对奸佞!” “老子还要问候这对父子的祖宗十八代!” 向暮听着浑身僵硬。 薛小安还上前拉了拉她,“暮子,你给个话,咱们现在就去跟这对奸佞父子玩命!” “对!总归是今天把命交代在这里了,再多的赤焰军我们也不怕!”李川肴附和。 “大家先静静,也许有所误会……” 然,向暮的话音未落,就见赤焰军们凶神恶煞地围了过来! 李川肴等人执起武器凶狠对峙,“准备!他们要来杀我们了!” 倏地瞥见赤焰军将领说一眼中神色一软,向暮便知大事不好,疾呼:“等等!先别……” 然,说一倏地单膝跪地。 紧接着将他们围了一圈又一圈凶神恶煞的赤焰军们亦跟着齐齐跪地。 “说一来迟!请世子殿下责罚!” 赤焰军们跟着振臂高呼: “请世子责罚!” “请世子责罚!!!” 声音高昂洪亮之,绕遍周围三里地而余音不绝…… 向暮如遭雷击石化在原地。 刚刚还诅咒了向宏邈祖宗十八代的骊州城难民们亦是跟着石化。 众人的目光纷纷停留在向暮身上。 “你你你你……”谭继指着向暮半天说不出话。 “你你你……真的是……”薛小安亦是说不出话。 “你你……”李川肴努力稳住身体,“真是京城那个向暮……世子?” “我不是。”向暮还想垂死挣扎。 但不二却觉得给他家世子撑门面的时候到了。 当即抽出长剑,恶狠狠道,“正是定安王世子也!尔等还不快快跪地求饶!世子若善心大发方可饶你们一命!” 赤焰大军亦跟着亮出武器,怒喝:“求饶!求饶!求饶!” 谭继见此阵势两眼一翻,吓晕了去。 更多的骊州老弱病残们跟着吓晕,倒地前还不忘疑惑,“我们刚刚问候谁的祖宗十八代来着……” 林潇和公孙陌望着向暮若有所思,但是身体又累又饿,当下没力气理论倒地睡觉。 李锦和公子彦早就知道真相,放松下来后也跟着席地而睡。 唯有向暮气得眼冒金星,咬牙切齿。 “说一、不二!” 听到向暮叫自己,说一和不二高兴地上前,“世子有何吩咐?” 然,只等来高贵的世子殿下一声怒骂: “草!尼!玛!” 骂完两眼一闭,倒地不起。 当然了,其他人大多是吓晕或累晕的,唯独向暮,是货真价实被气晕的。 江山代有人才出,江山也代有煞笔在哇! 第75章 渣爹发怒 向暮迷迷糊糊醒过来几次,记忆中有人搬动她,也有人给她塞吃的。 但是她实在是太累了,并未强迫自己睁眼。 等到彻底清醒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干净的屋子里,而窗外艳阳高照。 向暮猛地坐起。 “相公醒了?” 伍月见到向暮坐起立马扑到床前。 “我这是在哪儿?” “骊州城的驿馆。”伍月立刻回答,“相公你都昏睡五天了。” “我睡了这么久?”向暮起身穿鞋,“骊州城怎么样了?他们……” 想到昏迷前一刻发生的大事,向暮禁不住身形微僵。 那个…… 现在大家都知道她是定安王世子了吧。 伍月絮絮叨叨给向暮解释,“官府派了人在重修骊州城,附近不少百姓也搬入城里了,听说朝廷新派的骊州刺史大人也在来骊州的路上……另外他们……” “相公是指你书院那些同窗吗?” 向暮点头,“他们去哪儿了?可有人来探望本世子?” 伍月咬牙切齿,“他们那些人,身体没恢复的在家里躺着,身体恢复的陆陆续续都回骊山书院读书了,听说季院长喜不自胜,放了三天三夜的鞭炮以示欢迎,至于探望你嘛……” “不曾有一人来过。” 向暮无语。 果然是一群……狼心狗肺的酒肉朋友! 还特么说生死之交,麻蛋! 扫了眼自己身上无比干净且价值连城的衣服,向暮又问,“我的衣服……是你给我换的?” 伍月望了眼向暮,十分挫败,“我也想换啊!但是王爷不让,叫几个婢女过来服侍的相公。” 说着还闷闷不乐地搅着袖子,自家相公她自己都没看呢,就先让其他不认识的婢女看了去,可真是太气人了。 好在王爷嫌弃那几个婢女服侍相公不周到,在给相公沐浴完身子穿好衣服后,王爷便让人将婢女给杀了。 思及此伍月又抖了抖。 给相公洗个澡都能招来杀身之祸,她还是不去帮忙洗好了…… 另一边向暮在知道自家渣爹也来了骊州城后,迫不及待的穿鞋出去,“我爹在哪儿?” * 很快,在说一的引导下,向暮来了向宏邈居住的屋子。 此时渣爹正在桌案前百无聊赖地调着香,听到向暮的脚步声,只掀了掀眼皮。 “身子可大好了?” 向暮连忙施礼,“好了,感谢爹来得及时,儿子才能全身而退。” 向宏邈丢了手里的香料转过身,清冷的眼打量向暮,“全身而退?” “你还没有。” 向暮秀眉轻皱,向宏邈已经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她脸上。 这一巴掌极重,打得大病初愈的向暮一连后退几步,脸上火辣辣的疼,甚至嘴角还滴出了血。 “你可知为父为何打你?”向宏邈神色无波,眼中却是骇人的冰冷。 向暮擦去嘴角的血,莫名挨了一巴掌心里十分不痛快,“儿子不知。” “你,定安王世子,身份是何等的尊贵?别说是小小一座骊州城了,就是整个大魏的百姓,他们的贱命能与你相提并论么?” 向宏邈冷声道,“而你这个蠢货,事情轻重缓急不分,竟宁愿牺牲自己,救那些贱民的孩子!当真是蠢钝如猪!” 老实说,这是向暮第一次见到喜怒不形于色的渣爹露出这般肃然的神情。 可渣爹说得不对。 且先不提恶棍老爹三观是有多么不正吧,反正他能有正确的三观,也不至于活成了大魏人人喊杀的奸佞不是? 但向暮留下来守城换骊州城孩子们逃生,并不是像渣爹说的那样,有多么的伟大想要舍生取义。 她虽不至于像渣爹那样认为世子的命就一定比百姓的命尊贵,但是不管这条命尊不尊贵,她都是稀罕得紧的。 是以,留下守城,除了少年人一腔热血沸腾外,她还有自己的思量。 一、神秘的蝙蝠侠大哥会不会出现来救? 二、生死关头,她能不能再一次激发当初对战鲲山时的那股神秘力量? 只可惜,这两个考量最后在九死一生的守城战中都没有出现。 但向暮手中还握有一张王牌。 有了这张王牌,她确信自己不会死。 ——那便是男主李锦。 李锦和叶冰岚就是这本书的最大漏洞,向暮亲眼见过二人的主角光环有多厉害。 是以,在与叛军对战中将李锦安排在最中央的位置,利用他的主角光环守护一众人平安。 事实就是,她判断正确再一次创造了奇迹。 不过…… 渣爹的反应,让向暮又悟出了些其他的真相。 “爹,为什么赤焰军来得这么及时?” 不早一分不晚一秒,刚好就在他们要熬不下去的临界点。 向宏邈闻言瞳色深沉,“你不是挺有主意的吗?你倒是自己分析看看?” 向暮捂着发红的脸,侃侃而谈,“儿子猜……爹大约一早就带着赤焰军到了骊州城附近,却是驻扎在原地观战,没有派兵支援。” 向宏邈来了些兴致,“哦?那你继续分析分析,本王为何不愿出兵支援?” “在等。” 向暮斩钉截铁,“爹在等一个最好的时机出兵,将叛军一举歼灭!” 最好的时机当然是他们这些穷途末路之徒做饵,将叛军全部引入骊州城内,然后赤焰大军出现,把叛军尽数围困于骊州城杀个片甲不留。 这就是她家恶棍老爹,眼中只有自己的目标,为了实现将叛军一举杀绝的目的,就算一城的老百姓全部死光都无动于衷。 冷血至极。 可渣爹最终却没能等到或是错失了这个时机。 “若不是顾及你的性命,叛军那几个小头目就不会逃走了。”向宏邈的回答肯定了向暮的猜想。 难怪渣爹生气要打她,原来是顾及她的性命提前发动赤焰军突袭,而导致叛军里的头目逃出生天。 “你给我记着,但凡有想反我向宏邈之人,本王都会叫他死。” 向暮垂眸,“是。” “你,也不例外。”向宏邈警告。 向暮立刻狗腿道,“儿子谨记!” 向宏邈对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滚了,但向暮却不愿滚。 继续试探道,“爹可是查出了那些叛军的消息?” 向宏邈挑眉,“怎么,这也是你等小儿能够过问的?” 向暮笑眯眯地上前给渣爹捶背,“儿子不是关心爹嘛!那叛军原先想在骊州城起事,打的是灭定安王的旗号。” “想灭本王简直痴人说梦。”向宏邈被自己儿子捶背揉肩伺候着,心情转好。 “那可不是?”向暮赞同,“据说叛军是盗匪和前朝余孽的结合体。” 向宏邈哼了一声,“没那么简单。” “难不成还有人?”向暮无比感兴趣。 “盗匪和前朝余孽可没那个贼胆敢在我大魏太平盛世之年起事,他们的背后还有高人。” “谁?!” 向宏邈微怔,回过头睨着向暮,“脸不疼了?” 向暮将马屁拍得噗呲噗呲的响,“不疼。” “爹打的脸,再疼儿子也不觉得疼。” 向宏邈掰着手腕站起身,“既然不疼,那就让为父再多打几巴掌吧……” 下一秒,瘦弱的少年拔腿开溜跑出了风一样的速度,“儿子这厢不打扰爹休息了!” 第76章 世子孤独 渣爹向宏邈悄咪咪在骊州城住下了,整个骊州城,除了定安王府这伙人之外无人知道定安王已经亲临。 大家都把定安王府的一把手说一视为座上宾。 而渣爹之所以暗中留在骊州城,按他说的意思是,骊州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他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向暮猜测,跟叛军背后的主人有关。 但渣爹不愿多说,向暮也不敢多问。 毕竟她现在实力还弱,在渣爹这个猛虎面前还是得夹着尾巴做人。 不过渣爹的事她管不得,其他的事她还是要有仇必报。 此时,说一、不二、不三、不四跪在面前。 哦不……说一不二是跪着的,但是不三不四却是躺着的。 “你们说什么。”向暮咬牙怒视被缠得跟个木乃伊一般在木架上呻|吟的不三不四。 原来当初向暮放不三不四出城送信找救兵,之所以临近州县和京师的援军都未赶来,全是因为这俩货刚出了骊州城就打了一架。 二人都认定自己搬救兵的速度更快,谁也不服谁便只好开干。 成功将对方打伤打残打得不能动弹…… 于是乎谁也没能去报信。 京城得到骊州被围的消息,还是好多天后周边所有州县都知道了,然后季院长一行向朝廷递了折子…… 而向暮等人,就这么可怜兮兮的被围在骊州城煎熬了二十七天!!! 麻了。 得知了前因后果的向暮拿着木条将四个煞笔狂揍了一顿,心中郁结才得以解开。 不由得在心底感叹一句。 带着这种稀烂班子,她渣爹还能混成大魏第一恶棍,凭的绝对是真本事啊! * 被渣爹用山珍海错又养了两日,只养得向暮精神饱满神采奕奕,这才出发回骊山书院继续读书。 老实说回书院的路上向暮心底多少有些小忐忑。 也不知道书院的学子们在知道自己就是定安王世子后,会作何反应。 以前自己除了李锦没有多在意其他人。 但是经过骊州城围困、大家一起共患难后,向暮对于这群与自己相交的少年们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些感情。 所谓朋友,大约是这般感觉吧。 然而到了书院,向暮一出现在拿着书本忙碌进出的学子们面前时,周边学子立刻惊慌四散。 原先热闹非凡的书院前院,瞬间就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 院长季文礼听说向暮回来了,带着先生尔嘉颤颤巍巍地跑来请安。 “臣,拜见世子殿下!” 向暮皱眉,“你就不能还跟以前那样吗?” 季文礼吓得一哆嗦,“臣不敢,臣臣臣……有罪!” 最后双膝一弯差点跪地,“世子饶命啊……臣上有七十老母下有……” 向暮一把扶住他,冷声道,“你若再敢这样在本世子面前缩头缩脑毫无师长威严,本世子定杀了你!” 季文礼抖了抖,这才拉着尔嘉站直了身体,结巴道,“世子……” 向暮挑眉,季文礼立刻改口,“暮子呀……你……你怎么还来书院上学呢?你……你不是要跟着赤焰军回……回京的吗?” “谁说本世子要回京了?” “大大大家都在这么传呀。”季文礼小心翼翼。 向暮一甩长袖,“本世子不回京,本世子跟以前一样,要在骊山书院读书。” 说完不再理会季文礼朝书院里面走去。 季文礼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妈呀,都这样了,这位世子爷咋就赖在他们书院不走了咧? 这让书院其他学子如何读书哇! 向暮自然也发现了异常。 一天下来,但凡有向暮要去听的课,其他学子们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课堂上就只有教书的先生,痛苦万分的对着向暮一个学生吓得哆哆嗦嗦的在那儿憋字…… 去食堂吃个饭,食堂的大爷大婶吓得连餐盘都打泼了,一排人跪在那儿也不打饭了只顾磕头求饶…… 为了逮人,向暮甚至去了她从来不去的公用茅厕以及公共澡堂。 茅厕里的学子们连屁屁都来不及擦,看到她进来提了裤子就往外跑;澡堂里的少年们更是厉害,她人还没到得了消息的少年们捂着关键部位就开始了裸|奔逃命…… 仿佛她是洪水猛兽。 向暮委实郁闷。 路过西亭时见薛小安谭继三人在那儿打闹,向暮眼睛一亮冲上前,“薛小安!谭老大爷!李川肴!好久不见啊……” 三人见向暮脸色一白,连忙收了东西,尬笑着对向暮打招呼,“好好好……好久不见……” 说着脚底抹油立刻开溜。 向暮见此微笑的脸僵了僵,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不巧看到了抱着书本经过的柳彻。 向暮眼中的希望再次燃起,“彻又得了新书?让我也瞧瞧……” 说着故作轻松熟络地上前,想要去看柳彻的书。 柳彻一阵慌乱,忙将书丢在向暮手上,“你你你……你喜欢彻就送你了……” 说完书也不要了拔腿就跑。 向暮拿着柳彻的书苦笑。 本来还想问问李锦在哪儿的,现下她也没有心情去找李锦了。 望了眼渐渐变黑的天,转了身回自己的屋子歇息。 今天一天可真是烂透了。 然,一棵高高的巨树上,一个黑色身影静静蹲坐,望着她略显黯然神伤远去的背影…… 向暮回到自己住处时,里面空无一人。 唉声叹气了一阵,洗漱一番便躺在床上睡觉。 门突然被推开,向暮坐起身,见是公子彦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包东西。 “今天白日怎么没看到你?”向暮问。 “子彦体弱,在外面多休养了些时日,刚刚才回书院。”公子彦走了进来。 向暮叹气,“子彦不会也学着其他人那般孤立本世子吧。” 公子彦不解,“怎么?外面那些学子竟敢孤立定安王世子?怎么也不提前跟我打声招呼,这样子彦也好今晚住到别处去啊。” 向暮瞪眼,“你要是敢,本世子弄死你!” 公子彦走到床边将一物塞进她嘴里,向暮发现那竟是一颗糖。 “你干什么?” “世子爷要杀子彦,子彦好害怕,拿了东西来讨好爷,好让世子爷饶子彦一命。”说着将手里的纸包打开,向暮发现里面竟是琳琅满目的各种糕点。 好东西,给小月月留着,她定是极爱。 这样想着向暮当即毫不客气的将纸包收了,故作大方道,“识趣,本世子饶你不死。” 公子彦笑了笑,揽着向暮一把躺到床上,“感谢世子爷大恩大德,睡觉吧。” 向暮扭过头,“你以前不是喜欢打地铺吗?” 公子彦亦扭过头看着她,“以后子彦都不会打地铺了,世子爷您还是早点习惯吧。” 向暮笑了笑,郁结的心情一扫而空。 谁说跟她经历生死大难的朋友都是酒肉朋友来着,这不,旁边还躺了个挚友不是? 心情大好的向暮毫不客气,当即挽紧公子彦的胳膊靠紧他闭眼睡觉。 公子彦面上放松的神色却渐渐变得凝重。 为何? 随着她的靠近,他心跳如此之快? 第77章 挚友如此 但公子彦也没动。 虽然他的内心很想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嫌弃的将她推开,甚至脾气上来了直接趁世子熟睡将她丢到地上去。 可他终究还是忍住了,他始终记得,今日的黑心世子,在被众学子孤立之时,不屑一顾的眼神下暗藏的那一缕受伤…… 公子彦舒了口气,也不理会自己此刻心跳得有多快,闭了眼便睡觉。 只在旁侧睡品极差的那人一只手搭到他脸颊上时微不可见皱了皱眉,亦或是她的腿压上他的身体时微微睁眼,又或是她不安分的小手滑入他衣襟时全身一僵。 但他始终睡得像一块木头纹丝不动,不去看她也不去纠正她胡作非为的睡姿…… 翌日清晨,还在迷迷糊糊睡梦中的向暮手往旁侧摸来摸去没摸着人。 她睁开眼,这才发现公子彦那厮不见了。 坐起身,稍稍有些失落。 难不成今天又是她一个人去书院里听课么? 向暮梳洗一番后便推门出去。 然,穿透密密麻麻的枝叶斑驳而来的阳光下,一个翩然出尘的少年执着一把黑色银丝莲花伞孑然而立。 三分淡漠七分疏冷高岭花一般的少年,笑得宛若坠入凡尘的仙子。 望着推门而出的向暮轻挑眉梢,“暮子可睡好了?” 向暮也抑不住满眼含笑,“锦风。” 自然而然地来到李锦的伞面下,两人肩并着肩的走。 “锦风昨晚才知道暮子回了书院,但当时天色已晚,锦风担心暮子已经休息,便没有来打扰。” “所以今日一早你就等在我门口了?你等了多久?” “也没有多久。” 但向暮扫了眼李锦头发上悬挂的水珠,料想此呆子定是天不亮就来了,这才被露水湿了衣、沾了发。 向暮心里莫名的高兴。 第二个挚友啊。 二人一起来了食堂用早饭。 向暮原想自己去买餐,但她与李锦一到食堂,原本闹哄哄就餐的学子们立刻端着餐盘跑了,打饭的大爷大妈们则一脸惊恐的望着她。 向暮正发愁之际,李锦淡然的拉着她的手,将她拉到餐桌前坐下,“你等等,锦风去买餐。” 说完便自顾自地去了打饭处,那里的大爷大妈们见是李锦过去才松了口气。 向暮看着李锦在那儿挑选食物方才后知后觉。 李锦本就贫寒,后来宅子被大火烧了,再后来他们这伙人缺衣少粮的被围困于骊州城数日。 一系列厄运下,他手里哪来用于生活开销的银钱? 向暮十分懊恼,正准备过去大手一挥给李锦送钱,没想到李锦已经端着餐盘回来了。 将丰盛的早点摆在向暮面前。 向暮惊讶,“锦风有钱了?” 李锦笑,“朝廷给骊州城守城的百姓、战士们拨了点款,再加上锦风在骊州城收了几个孩子做学生,领了孩子们的束修,是以日常开销够用。” 向暮点头,“那真是太好了,如果锦风身上钱不够用可以找我……” 向暮话还未完,李锦修长的食指抵上了向暮的唇,阻止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暮子在锦风心中只是暮子,不是可以倚仗的权势亦不是花不完的钱。” 话落,两人均是一怔。 李锦眼眸微动,这才注意到自己将手指抵在向暮唇上的举动实在不雅,忙收了手,“暮子,快吃吧。” 指尖却是莫名发烫。 * 接下来的课不再是向暮一个人听了,旁侧还坐了李锦。 偌大的课堂,教书先生无处安放的小眼神终于有了落脚之处,他们不敢直视高高在上的世子爷,难不成还不敢直视穷小子李锦么! 向暮在骊山书院的孤寂之感也因为有李锦的陪伴而一扫而空。 傍晚的时候,向暮拉着李锦去西亭读书,竟在西亭遇到了公孙陌和林潇。 此时公孙陌正闲散地翻着一本书,而林潇跟往常一样,躺在西亭的石凳上睡觉。 “你们也回书院了?”向暮上前。 公孙陌摇着折扇,“我们早回了。” “那为何之前没看到你们。”向暮疑惑。 公孙陌扫了眼将书本扣在脸上睡得正香的林潇,“潇兄觉得先生讲课无趣,于是拉着子陌在西亭自习。” 李锦好笑,“是睡觉吧。” “如你所见。”公孙陌耸了耸肩,打量的目光转向向暮,“如今该如何称呼你?暮子少爷?还是世子殿下?” 向暮来了兴致,坐到公孙陌面前,“子陌不怕我?” “我为何要怕你?” “定安王世子啊,吃人不吐骨头的。”向暮提示。 公孙陌一撩长发露出雪白的脖颈,“来,世子殿下吃吃看,子陌好奇吃人不吐骨头会不会把你自己给噎死。” 向暮实在是高兴,“子陌好胆量,好见识。” 另一边睡在石凳上的林潇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吵死人了。” 公孙陌用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向暮却是皱眉,淡声道,“小心!右移三步。” 话落,只见原本睡觉的林潇迅速一把从石凳上跃起,右移了三步跳到了西亭中央。 然…… 原先自己睡觉处却是无任何异状发生。 林潇瞪眼,“暮子你戏弄我!” 李锦禁不住轻笑。 公孙陌则摇着折扇感叹,“潇兄可真听暮子少爷的话啊。” “谁听她话了!”林潇不悦,板着脸。 然,下一秒一个柔若无骨的小手拉着他的手,令林潇禁不住面色一软。 向暮笑眯眯道,“潇兄不是觉得先生讲课太过无趣吗?这厢暮子给你讲。” 说完便拉着林潇来到公孙陌与李锦之间,几人席地而坐。 向暮取出书本,一一给林潇讲解,林潇少有的听得认真。 李锦和公孙陌则时不时在旁侧提出自己独特的见解,黄昏日落下的西亭,除了少年们偶尔传来的欢笑声,便是满满的书卷气息缠绕。 远处林子里,公子彦从树后望着西亭里笑语晏晏的几个少年,莫名的神情落寞。 转了身,来到了顾绾的医官。 “子彦,你怎么来了?”看到突然而来的公子彦,顾绾面色一红,忙让开身领公子彦进医馆内。 “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之前骊州围城身子没恢复好?”顾绾询问。 公子彦犹豫了一下,“没有,子彦只觉得最近心口不太舒服,想来请顾姑娘开个方子。” “心口不舒服?”顾绾蹙眉,“胸闷还是心痛?” 说着伸手给公子彦把脉,疑惑,“子彦这脉象挺正常。” 公子彦想到近日莫名心跳加速又莫名情绪低落的状况,压低声音,“确定没有心疾之类的病症吗?” 不然,他怎么会对个男人时而心跳加速、时而呼吸困难、时而郁结于胸? 他总不至于会喜欢个男人吧? 既然他不可能喜欢男人,那么出现这种奇怪的症状绝对是他身体出了毛病。 “心疾?”顾绾脸白了白,“这可是大病,子彦可有心绞痛、闷痛、或是钝痛之感?” 公子彦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顾绾拿了一个木制的听音设备,稍稍犹豫片刻,“不若……脱衣让我听一下?” 第78章 吃错了药 少年衣衫半敞雪肌外露,顾绾扫了眼他裸露出来块状分明的肌肉线条,面色微红。 行医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对自己手下的病人产生羞涩之感。 咳了咳,将自己满心的尴尬与羞涩掩饰了过去,“那……我过来听了。” 公子彦没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 顾绾将木制听音设备放到公子彦的心口,躬下身,耳朵贴了上去。 少年胸膛紧实,心跳苍劲有力,将脑袋探到他胸膛间,甚至还能若隐若现的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混合着墨汁与青草的芳香十分好闻。 顾绾一时间心乱了半拍。 公子彦催促,“好了吗?” 顾绾感到心虚,正要起身,医馆的门倏地被推开,与此同时是林潇失了分寸的声音急切传来。 “顾姑娘!你快来瞧瞧暮子!” 突然的变故令本就感到心虚的顾绾一下子惊慌失措,起身时脚下一个踉跄,毫无防备地整个人都扑到了公子彦身上。 闯进来的几个少年看到这一幕皆呆住了。 两条鲜红的鼻血还在蹭蹭蹭往外喷的向暮更是一颗八卦之心提起。 妈耶! 公子彦和顾绾衣衫不整的抱在一起! 原来…… 他俩有一腿! 当然,不止向暮一人有这样的结论,在场围观的所有少年都同时有这样的见解。 意识到自己打扰到了别人的好事,少年们不约而同地佯装无事般,将八卦的小眼神移向了别处。 顾绾在明白情况后更加仓皇无措,自己的身体就这么紧贴着少年毫无遮挡的胸膛,甚至还被别的学子看了去,真的是……尴尬。 一只手揽上了顾绾的腰,在顾绾还未回过神之际,公子彦长臂一个使力将她提起推至一边。 相比于顾绾的手足无措,公子彦却是平静如斯。 但公子彦坐起身准备穿衣时,瞥见了一侧正喷涌鼻血的向暮,顿时眸色一沉,“你这是怎么了?” 林潇李锦公孙陌一行反应过来,忙将顾绾拉至向暮面前,“你快来给暮子看看,她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鼻血怎么流得这般厉害。” 向暮配合地抬头让顾绾看自己的鼻血。 公子彦一听莫名来了火气,语气不由得加重,“你们不是好端端的在西亭读书吗?读个书都能读出鼻血来?!” 流了这么多血,看起来就跟被人打过似的,真是不叫人安心! 李锦也满眼着急,“我们确实在西亭读书,怎料读着读着,暮子突然流鼻血……不过……” 李锦顿了顿,“你怎么知道我们刚刚在西亭读书?” 公子彦一噎。 顾绾收拾好心情上前给向暮止了血,并开始号脉。 向暮询问,“顾姐姐,我没事吧?” 林潇亦不停地催促,“顾姑娘你看好了吗?暮子她究竟有事没事?” 顾绾号完脉后怪异地看了眼这群猴急到不行的少年,最后望着向暮,“世子殿下是不是最近伙食不错?” 向暮想到自己养伤时被渣爹投喂的那些山珍海味,点了点头,“还行吧……” “那就没错了。”顾绾走到一侧去写方子,一边写一边道,“世子殿下是珍馐美味吃太多了,上火引起的流鼻血。” 着急的众人:…… 将药材配好交给向暮,顾绾还不忘叮嘱,“世子殿下身体太虚,我给你开了些补气血的药材,吃药期间不宜食用大补之物,切记饮食清淡。” “感谢顾姐姐。”向暮心情大好地领了药。 那边公子彦松了口气,开始慢条斯理的穿衣,正要跟着向暮一行离开,然,顾绾出声,“子彦你先留一下。” 公子彦长眉微皱。 向暮及公孙陌一行皆了然的将公子彦往里面推。 “去吧去吧,这回我们保证不打扰你俩的好事!” 说完,四个人立刻关好门结伴离开。 顾绾面色潮红,不知所措。 公子彦转过身看她,“顾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顾绾忙给公子彦配好药,柔声道,“刚刚检查了,子彦确实不曾有什么心疾之类的病症,脉象倒是有些心绪不宁,所以我给你开了安神助眠的药。” 公子彦接过药施礼,“多谢顾姑娘。” 顾绾倚着门框看着远去的公子彦背影含羞带笑。 而公子彦却是一颗心越来越沉。 之前他因为做了一个春梦而误以为自己思春,当时还被朱霖带着去怡香院点了姑娘长见识,然而在那种场所如坐针毡了半响,他最后扫兴离开。 因为发现怡香院的各色姑娘们并不能勾起自己的兴致。 包括…… 刚刚跟顾绾短暂那一下,他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初次近距离接触姑娘,硬是半点异状都没有。 就仿佛只是被石头撞了般,内心波澜不起。 那困扰着他让他夜不能寐的心疾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 回到舍馆时已是黑夜。 向暮正坐在屋前,守着小石炉熬药,见公子彦也拎着一包药回来,向暮友好的搭讪,“顾姑娘给你开的?交给本世子吧,本世子帮你把药也给煮了。” 心情低落的公子彦闻言嘴角勉强地勾了勾,“辛苦世子殿下了。” 也不推脱,把手里的药交给向暮。 向暮于是又取出一个陶瓷罐,将公子彦那份放自己那份旁边煮。 煮药的间隙,高贵的世子爷没忘记八卦一番,对屋里的公子彦探头探脑,“子彦,你还思春吗?” 向暮始终记得公子彦当初思春,喝了酒在怡香院调戏搂抱自己之事。 公子彦本来没精打采地躺榻上,听向暮一问,顿时火气上涌,“本少爷何时思过春了?” 向暮了然,“也对,现在名花有主了,自然不用再思春了。” “我何曾名花……”公子彦正欲理论,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顿时噤了声,他为什么要跟黑心世子解释自己的事情? 没必要。 见公子彦不理自己,向暮自觉无趣。 好在两人的药已经熬好可以喝了,向暮便叫了公子彦来喝药。 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药罐,公子彦呆了呆,“哪个药罐是我的?” 向暮也呆了呆。 但骄傲自大的世子爷绝对不会告诉公子彦自己将药搞混了,遂随便指了一个,两人便各自拿了自己的药喝了。 不曾想,向暮喝了公子彦的安神药,而公子彦喝了向暮的补气血药。 向暮睡眠一向好,公子彦的安神药一杯下肚顿时就哈欠连连,躺床上就去见周公了。 公子彦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碗补气血的烈药下肚愈加热血沸腾,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侧过身看着躺在自己一边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向暮郁闷无比。 这个黑心世子一向没个好睡品,怎的今夜睡得这般死…… 都不来纠缠他了! 翻来覆去的公子彦最后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提起向暮一条胳膊压在自己身上,烦躁的心情这才转好不少。 终于平静地睡着了。 但这注定不是一个平易近人的夜晚。 第79章 少年心事 迷迷糊糊的睡梦中,公子彦好似又回了蹴鞠比赛后的那个客栈,又到了那位梦姑娘沐浴的房间。 水声滴答水雾弥漫中,公子彦缓步向前。 熟悉的女子背影从水桶中站起,公子彦犹豫了一会儿,下定决心定要看清这位勾动自己心弦的女子究竟长了一张什么样的脸。 为何这么久过去了,自己却始终对这个背影留有执念? 脚步轻抬,公子彦走向背对着自己在水桶中站立的女子,并缓缓地对她伸出一只手。 他……定要让她转过身来! 然,公子彦微颤的手刚刚落到那女子的肩头,女子却突然向后栽倒! 就那么出其不意,整个后背贴上了他的胸膛…… 心仿佛遭到电击一般猛地跳动,让公子彦不由自主地四肢僵硬,手和脚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放。 迟疑了片刻后,公子彦瞳色一沉下定了决心。 无论如何,今天定要看到她的脸! 于是公子彦忍着不知从何而起的悸动,毫不犹豫地掐着那女子的腰,将她转了过来…… 猛地睁开眼。 公子彦倏地从梦中惊醒,手掌上的力道来不及收回,面前背对着并贴着自己胸膛的少年被猛地翻转过来。 公子彦就这般对上了向暮睡得香甜的精致脸蛋。 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他终是没有看到梦中那位姑娘的脸,公子彦有些许失落。 但眼前的黑心世子不知为何,在黑夜中显得异常好看,一下勾去了他所有注意力。 不同于白日又阴戾又狡猾的世子形象,此时沉睡中的向暮极为乖巧和温顺,呼吸舒缓绵长,面容放松安适,引人亲近怜惜。 看着这张睡得及香及甜的脸,公子彦焦躁的心渐渐平静。 他微微挪动身体,不敢太靠近她。 只将自己的脑袋缓缓凑了过去,额头抵着向暮的额头,二人近得呼吸可闻。 但他好似被她身上的平静彻底感染,额头传来她不冷不热的体温,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芳香…… 公子彦竟也觉得困了,嘴角扬起一抹自己都没发觉的笑,跟着黑心世子一道沉沉睡去。 * 翌日向暮一睁眼,就看到一张俊脸正睁着一双好看的眼打量自己。 “看什么看?”向暮本能地摸了摸脸对公子彦毫不掩饰的打量怒目而视。 公子彦倒是心情极好的样子,见向暮醒来收了打量她的目光从床上坐起,“快些梳洗,我们一起去听课。” 向暮不可思议,“你要跟本世子一起?” 公子彦挑眉,“我们不是共同经历生死的莫逆之交么?” 向暮无言以对。 做了春|梦的公子彦心情是真的极好,此刻看黑心世子是哪哪都顺眼。 因为他已经完全能够确定,自己是个正常男人,心里喜欢的依旧是女子,譬如他梦里的那位女子。 太好了,他还是直的。 * 接下来一连几天,向暮、李锦和公子彦整日腻在一起。 哪怕出门满书院的学子见了他们全部跑光,三人也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行色如常。 向暮委实想甩开时时打搅自己攻略男主办正事的公子彦,但此人脸皮之厚心肠之坏实在非她所想。 比如,三人此时坐在空荡荡的食堂里。 向暮有情提醒,“子彦,锦风身上钱不多,你可以用自己的钱买餐。” 公子彦挑眉,“子彦不但能自己出钱买餐,还可以顺带将你们的给买了。” 言下之意是要请客了。 向暮秉着将男主狗腿一做到底的原则,自然要为男主省钱,于是举双手赞成公子彦请客的壮举。 公子彦果然豪气,大手一挥将食堂里的所有好肉好菜全买来了。 李锦盯着一桌子的饭菜皱眉,“这么多要花不少钱吧?” 公子彦慢条斯理的吃着菜,“一分没花。” 向暮额前的青筋一跳,不好的预感在脑中油然而生,“为何没花钱?” 公子彦笑,“我买餐时说,世子殿下要吃饭不识趣的……杀。” “他们就自动将好菜好饭全送来了。” 好歹共历生死一场,他和世子殿下也算是挚友了,世子殿下的权势不用白不用,世子殿下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然,另一边向暮已经火急火燎地举起了扫把,“好你个公子彦,吃不死你!” 于是满食堂的追着公子彦揍。 这厢公子彦还没被向暮赶走,那厢林潇和公孙陌也凑了上来。 “还是暮子身边清净,我们走到书院哪个角落都人山人海,只有暮子周边一里地空无一人。”公孙陌摇着折扇感叹。 李锦和公子彦皱眉,“我们不算人?” 公孙陌懒散地将胳膊肘搭到向暮肩膀上,“这不是算自己人嘛。” 林潇一把将公孙陌的胳膊肘提起,推开,挤到向暮和公孙陌中间,“站没个站像。” 公孙陌倒是无所谓,“你把子陌赶走有何用?总归子陌也只有这么一小下能和暮子近距离相处,比不得子彦兄,天天跟暮子同床共枕。” 林潇微怔,瞳中神色晦暗不明。 向暮没留意到林潇,只觉得自己命苦。 好不容易冒着被活活饿死的风险,彻底化解了男主李锦对自己的偏见,偏偏还来不及跟他加深感情,自己周边已经围满了高级炮灰…… 公孙陌、林潇、公子彦闲聊间时不时与向暮勾肩搭背,只有李锦一个人乖乖地跟在后方,不争不抢。 所以书院几天的生活下来,向暮虽然时时跟李锦一块儿,但是两人愣是没有机会多说上几句话,更别提单独相处了。 更麻烦的是,林潇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大晚上的抱着被子来了向暮居住的屋子。 公子彦正梳洗脱衣准备睡觉,哪知脱到一半的衣服又被林潇给提了上去。 “大晚上的,脱什么衣服?” 公子彦一脸懵逼,“睡觉还不让脱衣服了?” 林潇冷着脸将自己的被子丢到床上,“不许脱,谁脱本公子揍谁。” 在校霸林潇冷酷的威压下,向暮脱衣脱到一半的手僵了僵,又悄咪咪地将衣服理好。 都是她不想去招惹的大爷,算了,今夜就和衣而眠吧。 只是…… 向暮盯着林潇,“天晚了,你来我们屋做什么?你回自己屋睡觉啊?” 少年桀骜又冰冷的脸莫名一红,“今天,我睡这里。” 说着脱了鞋子躺到床中间。 第80章 少年之谊 向暮和公子彦目瞪口呆。 林潇见两人没上来,拍了拍自己一侧,“暮子……睡觉了。” 向暮秒懂了这货心里的想法,八成觉得自己是姑娘,男子气概爆发,要来作妖了。 但眼下公子彦就在身边,向暮也不好跟林潇交流内心的想法,只好郁闷地躺到床上,等白日里再单独找林潇聊聊。 看着两人都躺了,公子彦不乐意,“我睡哪儿?” 林潇拍了拍自己另一侧极窄的一条空隙,“睡我旁边。” 公子彦皱眉,指着占了床四分之三位置的向暮,“为什么你不往她那边挪一下?她那边那么宽敞。” 林潇望了眼睡到自己一侧的向暮。 向暮其实挺规矩,躺在床上离自己远远的,但是林潇就是不好意思往向暮那儿挪。 再怎么说,人暮子是个小姑娘啊…… 他怎么好意思挨着她睡? 林潇勉为其难地往向暮那边挪了一丢丢,继续对公子彦横眉冷对,“挪了,你快点上来睡觉。” 公子彦大写的无语。 但他才不稀罕床沿上那边边角角的施舍,于是抱了被子,在林潇旁侧的地上打起了地铺,“不跟你们挤,本少爷自己睡了。” 烛火吹灭,黑暗中林潇不由得松了口气。 公子彦那厮想跟暮子同床共枕? 没门儿! 反正这间屋子也少了一人住,以后他决定搬进来,帮忙镇守向暮的秘密。 想到向暮是个女子,林潇又禁不住往边上挪了挪,不知不觉间就挪到床沿,已经挪无可挪。 林潇这才放下心来闭眼睡觉。 然,刚睡着一物就重重砸到自己头上,直砸得他眼冒金星。 林潇坐起身,就见向暮不知道什么时候翻到了自己对面,拿脚丫对着他,刚刚砸到自己脑袋的正是向暮的脚丫子! 林潇哭笑不得,想到后半夜向暮这睡姿还得将自己砸醒,于是轻手轻脚地起来将向暮转了个边。 这下,自己总算可以跟她同边睡了。 重新躺回床沿,林潇满意的入眠。 可事情远没有结束。 半梦半醒间,一巴掌朝他挥来,机警地林潇立刻双眼一睁,抓住那条企图朝他俊脸甩来的咸猪手。 但咸猪手是抓住了,林潇正为这条被自己握在手中的嫩胳膊走神,一个不备,向暮一条腿又横扫而来,膝盖精准地踢上了他下面的某物。 林潇疼得皱眉,又不好意思喊出声。 只得曲起身子捂着疼痛的部位憋得满脸通红。 接着熟睡中的向暮一个翻身贴了过来,感受到向暮的体温,林潇瞬间炸毛! 他竟然碰到她了! 林潇连忙往后挪跟向暮拉开距离,然而整个身体霎时悬空向下栽倒。 接着两道惨叫声划破夜空…… 黑暗的夜里众人皆在熟睡,唯有向暮这间屋子亮起了烛火。 三个少年生无可恋地坐在床边大眼瞪小眼。 * 翌日,林潇顶着两个黑眼圈从屋里出来。 公孙陌正好起了早在屋外等他们梳洗完一起去听课,看到没精打采的林潇他一脸诧异,八卦到,“潇兄,这莫不是夜晚出去被谁吸了精气?” 林潇板着脸,“被不长眼的给踢的。” 说着迈着虚浮的步伐离开。 林潇走后公子彦很快梳洗完毕,公孙陌瞅着他眼底同样的黑眼圈,笑道,“哟,子彦兄莫不是被山野哪个妖精吸了阳气?” 公子彦冷着脸,“被不长眼的给压的。” 尼玛人在地上躺,祸从天上降啊喂!!! 公子彦走后,向暮也慢悠悠地打着哈欠出来,同样顶着一对熊猫眼。 公孙陌看得乐了,“世子爷,你这是被恶鬼缠身了呀。” 向暮表示赞同,“深更半夜,鬼叫连连,吵,实在是吵。” 说着迈着虚弱无力地脚步远去。 找到了人生乐趣的公孙陌接下来三天每天都起了个大早蹲守在向暮门口。 就见排着队出来的三个少年一天比一天黑眼圈大、一天比一天更没精打采、一天比一天更虚弱无力。 直到第四天到来,林潇再也受不了,抱着被子夺门而逃…… 日子总算恢复了平静,向暮还和公子彦一屋,林潇还和公孙陌、李锦一屋。 五个少年总在白日结队一起去听课、一起去吃饭、一起去西亭自习、一起去…… 澡堂。 “多亏了世子殿下恶名无双啊,平时人挤人的澡堂,现在就剩咱们五人包场。” 公孙陌摇着折扇感叹,无视在四周捂着关键部位匆忙穿衣往外逃窜的其他学子们。 向暮浑身僵硬目不斜视,“你们……要……搓澡?” 李锦开始脱衣,“是啊,我们一起吧。” 公子彦也开始脱,“几天没洗了,怪不舒服。” 林潇见此面色微僵,一把挡到向暮跟前遮住她的视线,思忖片刻后吩咐,“你出去先帮我们去食堂买吃的,等我们出来吃。” 向暮如临大赦,往外跑,“好嘞!” 公孙陌睨着林潇摇头,“出息了,竟敢命令世子殿下。” 李锦叹息一声,“暮子与你真心相交才纵容的你。” 公子彦冷哼,“快洗澡去吧。” 几人遂也不管别的,高高兴兴搓澡去,而其他原本准备逃命的学子见世子走了,也不急着跑了,各个留了下来享受沐浴时光。 独自一人跑出去的向暮则撞见了柳彻。 看到柳彻向暮也没多说什么,因为知道柳彻很快就会跟见了鬼似的逃跑,当下只对着他点了点头,便直直往食堂走去。 然,才走了几步,柳彻突然叫住她,“世……哦不,暮子!” 向暮停住脚步回过头。 柳彻迟疑片刻后上前,抱拳对向暮施了一礼,“彻乃乡野之人未曾有大见识,之前知道暮子身份感到害怕恐惧,是以才会远离暮子……” 向暮挑眉,“然后呢?” 柳彻怪不好意思,“彻近日想明白了,虽暮子与彻身份云泥之别,但是……但是彻被困骊州城之时,跟暮子一道共经生死,这份情谊……这份情谊彻永生难忘……暮子可否……” “可。” 柳彻还在纠结接下来的话如何说出口,向暮已经斩钉截铁的回答。 柳彻一怔,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可……可?暮子可知彻想说什么……” “当然知道。”向暮上前对柳彻伸出一只手,“好朋友,好兄弟。” 柳彻稍显怯弱的目光中一丝暖流划过,片刻后露出笑容,将手搭在向暮手上,“好朋友!好兄弟!” 另一边,躲在树后缩头缩脑的谭继、薛小安三人走了出来。 “暮暮……暮子。”谭老大爷哆哆嗦嗦,“你你你……应该不会真的想要杀我们的头吧?” 向暮戾气外露,“你说呢?” 薛小安吓得一抖,“我们可是生死共患难的朋友!你还喝了我老薛家的酒,你你你……竟然还想杀我们的头!” 向暮扬眉,“是呀,生死之交的朋友竟然敢不来跟本世子抱一抱,本世子要一个一个的杀头!” 谭继薛小安吓得深吸一口气,李川肴却是笑出了声,上前张开双臂拥抱向暮。 “对不起,我们不该害怕你。” 第81章 学风日上 骊山书院彻底恢复了平静,好似这里不曾有个臭名远扬的恶毒世子。 越来越多的学子发现这位世子殿下并不像外界所传那般凶神恶煞,于是乎也不再有人看到向暮就跑。 越来越多的学子开始将向暮视作正常人,甚至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像骊州城被围之前那般,见了向暮便友善地过来打招呼。 且西亭也越来越热闹。 除了向暮那一伙固定的五人组常常光临之外,谭继柳彻等人也黏在了这里自习。 其他的学子们渐渐受到了感染,时不时往西亭跑跟世子爷聊上两句。 院长季文礼和先生尔嘉近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光景。 喜欢拉帮结派的恶毒世子爷,以前顶多跟校霸林潇和谭继之流混一块儿,现在竟然连公孙陌、公子彦、李锦柳彻这样的好学生都勾搭上了,一大伙人没事就躲在西亭嘀嘀咕咕。 季文礼心中难受,这位世子爷难不成是要彻底带坏骊山书院的院风? 妈呀他骊山书院招谁惹谁了! 遂悄咪咪地将世子殿下拉至一侧苦口婆心的劝,“世子……暮子呀,你来书院是要好好读书的,拉帮结派这种事,您闲得无聊在京城玩玩就可以了,不用玩到咱骊山书院来……” “你哪只眼睛看到本世子拉帮结派了?” “我……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你拉帮结派了。” 向暮挑眉,“行,那两只眼睛都挖了吧。” 季文礼双腿一软,“世子殿下,您总得讲点道理不是?我骊山书院庙小,这里的学子出几个有前途的不易,整个骊州的发展,靠的也都是从书院考入朝堂的学子们,有朝一日衣锦还乡造福百姓……” “长话短说。”向暮打断。 季文礼一噎,尔嘉在旁侧对向暮施礼,“回世子殿下,简而言之,季院长他老人家担心的是,您会拉低我们书院的进士率。” 大魏的科举,进士是及格线,庶吉士是甲等,而举人只是有参加会试的资格。 只有通过了会试才能获得进士的称号,进士里能排上名次的佼佼者便是庶吉士,庶吉士方才能入皇宫参加最后的殿试,筛选出状元、榜眼及探花。 没考上进士的举人则必须原路返回,到原先各州县书院勤学苦读参加下一届的会试。 而通过了会试成为进士却没成为庶吉士的学子则可以留在京城入国子监学习,争取在下一届的会试上提升名次,拿到庶吉士的称号进入殿试。 所以能不能考上进士、考上进士的学子们数量的多少,便是衡量各个州县书院好坏的标准。 当然了,要是哪个书院能出一个状元,那可是最值得庆贺的大事,因为不仅给当地州县面上贴光,周边各个州县的优秀学子还会纷纷慕名前来求学。 书院生源越多,那么书院便有考核筛选优良学子的资本。 这样书院的学子质量才会更高,考取进士的学子数量更大,考得状元的几率也便越大,书院方能进入良性循环。 骊山书院也是因为十年前出了个状元才名声大噪,因此能引得公子彦这样的一州解元慕名前来…… 向暮当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是院长有些事情还不太明白。 “季院长没发现咱们书院的学子近日读书热情高涨吗?”向暮点拨。 事实上,经过骊州围城回来,向暮便发现了不一样。 骊州书院的学子大部分是骊州本地人,骊州围城之时虽有一些学子因为各种原因不在城内,但是大部分还是没那么幸运被叛军给围困了。 是以这次重回书院,书院的学子少了不少人,很多都在骊州围城中没挺过来。 但是挺过来的学子们却更懂珍惜现在的生活,读书反而比以前更卖力了。 如今的骊山书院院风,用一个字形容那便是: 卷。 青天白日也就罢了,夜半子时(24点多)能看到勤奋苦读的学子、卯时(5点多)能看到手不释书的学子、就连寅时(凌晨3点多)睡觉都能被囊萤照读的学子们给吵醒…… 向暮烦不胜烦。 她烦的原因只有一个:读书氛围太卷,自己卷不过别人。 好气! 季院长和先生尔嘉沉思半响后,眼中金光一闪。 “不若……咱出些题再来测试一下书院学子们的水平?” 向暮脚下一个踉跄。 她她她……不拉帮结派了还不成吗! * 翌日书院将要举行模拟会考的消息传遍。 这一次院长季文礼玩出了新花样,美曰其名模拟会考垫底的五十名学子需得围着骊山书院跑五十圈强身健体…… 读书人儒雅秀气,不怕抄书写字但都怕剧烈运动。 一时间,不想跑步的学子们卷出了天际! 夜半三更,向暮抱着书本,昏昏沉沉的脑袋点了点,公孙陌折扇一挥敲头提醒,“稳住,坚持就是胜利。” 公子彦将她的书本放置面前重新摆好,“继续读,不许睡。” 向暮实在是困,为了在模拟会考中拿个好成绩,向暮及李锦、公子彦、林潇等五人将书桌搬到了西亭。 从日落读到了夜深,此刻书桌上那几只摇摇欲坠的蜡烛都快要燃完了。 向暮摸着被敲疼的脑袋,“你们如此不自信么?暮子相信,凭几人过人的才学,定能在区区模拟会考上拔得头筹,所以……” “现在我们可以去洗洗睡了。”站起身刚准备开溜,向暮便被林潇一把拎起,“我都没睡呢。” 公子彦秀眉轻挑,“你确定能拿到头筹?” 说着使了个眼色提醒向暮看看周围,向暮揉了揉眼环顾四周顿觉生无可恋。 只见西亭周边,大大小小的空地上,全是搬了桌椅出来挑灯夜读的学子们,见向暮的视线扫来,大伙儿七嘴八舌。 “立身以立学为先,立学以读书为本,暮子少爷放心我们必用功读书。”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只要我们现在努力,定不会有后悔读书迟的那一天!” “对对对!财大气粗不学无术的世子爷都在勤学苦读呢!我们怎么能走!” 霎时,朗朗读书声充斥了整座书院。 向暮则被林潇摁了回来。 “你也要好好读书了?”向暮看着这位昔日只顾睡觉和打人的校霸。 林潇冷着脸走到一侧拿起书本,“上次你给我讲了书,本少爷才发现读书挺有意思。” 公孙陌拍了拍向暮,示意向暮去看不远处正低头认真看书的少年。 李川肴。 向暮颇有些讶异,李川肴当初可是和薛小安谭继一道,是不学无术的主,这会儿竟也开始好好读书了! “李刺史若在天有灵,一定会感到欣慰。”李锦在旁侧叹息一声。 向暮凑到李锦跟前,“锦风以前也不在意这些小小的模拟考。” 李锦淡笑,“以前是锦风无知,当初不识好歹试探暮子,不惜以学业做赌,害得自己差点被书院开除,这一次,锦风定好好念书,拿下此次模拟会考的魁首。” 公子彦在旁侧冷哼了声,“魁首你能不能拿到,还不一定呢。” 公孙陌闻言笑眯眯地凑了过来,“你们一个骊州解元,一个雍州解元要开始竞争了吗?算我一个。” 第82章 小赌怡情 林潇在旁侧帮腔,“子陌要是发力,你们二人谁也别想拿魁首。” 公子彦和李锦闻言不由得眉头轻皱。 向暮咳了咳,一脸严肃,“是该展现本世子真实实力的时候了。” 几人的视线齐刷刷落到向暮身上,“什么意思?” “这一次的魁首……”向暮捏拳信誓旦旦,“非本世子莫属。” 什么?连作个诗都要明晃晃抄袭的世子爷竟然想拿魁首?! 几个少年皆不置可否。 “铛铛铛!”锣声突然在书声郎朗的夜空响起,谭继从向暮一行的桌子底下钻了出来,此时正奋力猛敲。 被锣声吸引,所有学子的目光都落到了西亭。 向暮和李锦、公子彦等人更是一脸懵逼。 都不知道这老东西是什么时候藏到自己桌子底下的。 只见谭继兴冲冲吆喝,“来来来!小赌怡情小赌怡情啊!” 被卷傻了的学子们一听来了兴致,“赌什么啊!” “就在刚刚!骊州解元李锦和雍州解元公子彦……下战书了!”谭继噼里啪啦一连串话术脱口而出,“世子爷向暮坚决不同意此次魁首会出现在这两人身上!” “不可能!” “难不成世子爷觉得魁首会是自己不成?” 学子们哄笑,瞥见西亭里向暮森冷的脸又陡然鸦雀无声。 妈呀……说真话了……世子爷一副要杀人的表情好可怕! 只有谭继还在不知死活的继续道,“所以这次我们开赌!赌公子彦、李锦、世子爷谁能是我们这次小考的魁首!” 话还没说完,肩膀就被人拍了拍。 公孙陌笑眯眯插话,“还有我。” “对!”谭继补充,“还有公孙陌!但大家可以忽略不计,这哥们儿存在感不强哈!来来来,下注!下注下注!” 公孙陌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敢情上次子陌随便答了答题拿到二甲的事没人记得么?” 向暮和公孙陌情不自禁撸袖子。 奶奶的,不拿出点真本事来,你们当我是病猫啊! 然,待大伙儿下好注,几个少年均目瞪口呆。 因为所有学子无一例外的全赌向暮是魁首,薛小安更是很狗腿的抱了一大把银子过来下注向暮。 向暮感动得无以复加。 没想到短短这么些天的相处,自己在众学子们心中威望如此之高,她定要好好读书拿下魁首,方才能不辜负大家的信任与支持呀! 五人的友谊小船它说翻就翻。 不甘示弱的其他三人回去抱书苦读,均将对方看成是自己拿下魁首的竞争对手。 其他学子们看到五人离开也松了口气,怯怯围在一起讨论。 “我们都买了世子爷,这般支持她,她应该不会拿不上魁首就杀我们头吧?” “对对对,得把她豁着点,彩虹屁使劲拍!” “不过……我们不是得亏钱?” “亏不了亏不了!你忘了上次小考世子爷的名次来着?” “才三甲呀。” “别泄气,上次交卷时,我看到世子爷的卷子一题没写,就写了首打油诗,这代表什么?” “肯定是季院长一早就知道暮子少爷是世子,所以故意放水给她的打油诗整了个三甲的名次!” “好卑鄙呀!” “季院长那油尖嘴滑的模样,一看就是会来事的……” “所以怕什么?世子爷只要好好答卷,哪怕答对一题魁首定然拿下!” “对对对,我们就算不信世子爷的实力,也得信季院长攀高谒贵趋炎附势的功夫啊……” 躲在草丛后,前一刻看着学子们勤奋苦读而沾沾自喜的季院长当下气结于胸。 他堂堂一院之长,竟被自己学子私下说成是趋炎附势的小人…… 耻辱!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于是,这一次模拟会考成绩依旧很精彩。 一甲:李锦;二甲:公子彦;三甲:公孙陌。 放榜那天全书院哀嚎遍野痛不欲生,打了鸡血卷疯了的学子们一下全焉了气。 “钱呐!我的钱……全没了……” 只有谭老大爷躲在角落喜笑颜开。 那日下注,看到所有人均赌世子赢,他一把年纪见过大风大浪的老大爷硬是吓得几天几夜没合眼。 这要是赌输了,自己就要亏得连底裤都不剩了。 晚节不保啊! 好在他这人虽然读书运不佳,赌运却是不错,这些年来赌啥赢啥。 几家欢喜几家愁,此时唯有向暮不可思议地站在榜边怀疑人生。 喃喃自语,“本世子真的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薛小安见此,忍不住安慰她,“没关系,你这不也是第一么。” 李川肴附和,“对,倒数第一也是第一。” 林潇的冰块脸都要绷不住,“就是退步有点大。” 由前三甲退到倒数第一名也是不容易。 公孙陌摇着折扇赞叹,“要我说,咱们都应该学学潇兄,成绩多稳定啊,千年倒老二……” 几人絮絮叨叨在这聊着,向暮瞳中人影一闪,见季院长在先生们的簇拥下走过,当即追了过去。 “院长大人。”向暮施了个礼,“这成绩,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季文礼见周边不少学子围观,立刻挺直腰板,“本院长一向公正不阿,成绩如何会有问题呀?” 向暮压低声音,悄咪咪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季文礼也压低声音,狗腿道,“世子殿下呀,您不是一早说过吗?让我不能在您面前缩头缩脑毫无师长威严?” “这跟本世子的成绩有什么关系?” “你这般成绩我要是给你第一名,大伙儿都得说我攀附权贵假公济私……”季文礼再次挺直腰板,“本院长是那样的人么?” 向暮连连点头,“你是。” 季文礼一个趔趄,咳了咳,故作镇定,“本院长对所有学子一视同仁,世子殿下,与其将功夫浪费在我这儿,您还不如快快回去用功读书。” 说完,无比威武地阔步离开。 到了没有人的角落立刻脸色大变,连忙招呼尔嘉,“快!今夜给世子送礼求饶去!” 时间退回到放榜前。 季院长和几个先生拿着卷宗惊为天人。 李锦、公子彦、公孙陌、向暮的答题各有千秋,各个超凡。 “如此水平,看样子这届的状元郎,我骊山书院有的一拼啊!”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可赞叹完后,如何排名次便成了大问题。 世子爷肯定是不能进前三甲的,不然骊山书院一众先生们全成了龙攀凤附之徒,这口碑可就完了。 而公子彦作为外地解元,自然比不得本地的解元来得金贵,所以名次得往后挪一挪,至于公孙陌…… 他是谁? 总觉得这人没什么印象和特点,但是成绩却是不错,给个三甲吧。 世子爷就排到了第四的位置。 偏偏写榜的那位学子赌了全部身家,一看魁首不是向暮,倾家荡产的学子霎时心如死灰,悲痛中榜是写完了,但世子爷的名字却写掉了。 中间没地儿加,所以加在最后的位置好了。 反正不是魁首,世子爷排到哪里他们这群人都得囊空如洗…… 而事后得知情况的季院长也不好再把世子爷的名次改回去,这要是改了,学子们还不得又暗笑他狗腿子?! 第83章 摸了林潇 模拟会考拿了倒数第一的向暮和倒数第二的林潇,光荣无比的领了围绕书院跑五十圈的责罚。 难兄难弟跑在一帮学子的最后。 林潇停下等向暮,目光落在向暮的脚上,“实在不行,你把鞋子里的那东西取出来吧。” 踩着那么高的垫子跑步,他都替她累。 向暮坚决不从,“士可杀不可矮。” 关键是,罚跑的又不是只有她和林潇,要是被别的学子看到自己变矮怎么办?! 林潇只好往前跑,跑了半天也没见向暮追上来,又无奈的返回去,见向暮如同蜗牛一般只挪了一丢丢忍俊不禁,“你这样跑,跑到天黑也跑不完。” “本世子分五天跑完总可以吧。”向暮不屈不挠地避开路上崴脚的小石子,慢吞吞挪。 林潇看着倔强要强的世子爷叹了口气。 倏地上前,一把将向暮提起背到自己背上。 向暮诧异,“我自己可以。” “我当然知道你可以。”林潇嘴角禁不住勾起,淡声道,“但本少爷就想背你。” 说完,矫健的少年如风般背着向暮迅速跑了起来。 很快便超过了好几个路上气喘吁吁罚跑的学子。 “累了记得把我放下来。”向暮友情提醒。 林潇仍是那张冰块脸,桀骜道,“你还没那个本事让本少爷感到累。” 向暮便也不扭捏,舒服的趴在少年宽阔紧实的肩头,笑道,“谢了潇兄。” 林潇脚步微顿,一向冷酷的脸软了下来,“你怎么也不治治那季文礼,还真由着他罚跑?” “我要是治了他,那今天跑步就你一个人了,你不无聊吗?”向暮调侃。 她当然不会因为排名这点小事去惩治季文礼,治了季文礼,自己恶毒人设就更深入人心了,书院的学子估摸不仅要见了她就跑,严重的甚至还会卷铺盖转学。 现在的生活,她其实挺喜欢的,不想改变。 但是向暮的话对林潇而言却很受用。 林潇耳朵泛红,小声道,“本少爷用你陪?本少爷不想罚跑谁也奈何不了。” 说着将向暮往上托了托。 “再问你个问题。”少年沉思片刻,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问吧,潇兄的问题本世子定知无不言。” “你……”林潇顿了顿,“和那伍月究竟什么关系?” 老实说,这个问题委实困扰林潇很久了,如果还能再加一句,他想把柳香也加上…… “小月月?”向暮懂了,挑眉,“林潇,你是我哥们儿。” “嗯?” 向暮警告,“朋友之妻不可欺。” 林潇脚下一个踉跄,“我问的是那事吗?” “你不觊觎我家小月月?”向暮沉思片刻,然后了然,“你难不成是嫉妒本世子家有娇妻,而你老光棍一个?” 林潇有种对牛弹琴的挫败感。 他方才明白过来,这妞儿扮男子扮久了真把自己当成了男子,更没开窍。 看着一副聪明狡诈的劲儿,事实上某些方面比自己还不如。 林潇争论,“本少爷年方十七,不老。” “那便是小光棍。” “牙尖嘴利,半点不饶人。” “是是是,本世子牙尖嘴利……”向暮说着用袖子去擦拭林潇颈边的汗珠,“要是累就放我下来。” 林潇神情微滞,剑眉下浓密的长睫轻颤遮挡了深眸里的情绪。 “不累。”他闷声回答。 向暮专心致志地给林潇擦着汗,头搭在少年肩头上,目光从少年的脖颈转向脸颊,发现他哪哪都是汗。 自己被人背着跑倒是轻松,向暮也不是个一味占人小便宜的。 也不能给林潇分担点什么,那便帮他擦擦汗好了。 于是扭着身子去擦林潇脸上的汗,袖子拉不过去她便用手掌去擦,见汗滴沿着少年线条有力的脖颈滴入衣襟,向暮便微扯衣襟去擦。 林潇的声音莫名带了些慌张,“别擦了。” “不不不潇兄,你背暮子如此辛苦,暮子也想为你分担。” “真的不用分担……”林潇声音沙哑。 “别客气,咱们是好兄弟!”向暮认定林潇是感动了。 果然,感动得不要不要的林潇突然按住向暮的手,也不走了。 “怎么?” 向暮疑惑。 夕阳的余晖给静默不动的少年脸上投影了一层金色薄纱,起伏有致的眉骨下深邃的眼却是蒙上了阴影,英武不凡但爱憎分明的少年这一刻莫名让人晦涩难懂。 良久,少年紧抿的薄唇微张,“不要碰我。” 向暮皱眉,“你这是……在生气?” 气什么呢?他背她跑步,为表感谢,她帮他擦汗,这不是互利共赢的事吗?虽然自己不用跑步还是更占便宜些…… 但向暮还没思考完,林潇突然将她拎起! 向暮大骇,正要喊话,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就被林潇一把扛到了肩上…… 然后开始迅速跑步。 这个姿势委实没有被背着舒服,向暮挣扎,“本世子不让你背了,快放我下来!本世子自己能跑!” 林潇瞳色沉吟,“就这样挺好。” 免得她在他身上乱摸…… * 林潇扛着向暮回书院时天已经黑了,罚跑的学子陆陆续续赶回去尔嘉先生那里报到。 书院门口正候着三个俊俏的少年。 公子彦和公孙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着,而李锦则站在一侧张望。 望到林潇扛着向暮过来,三人皆一脸诧异。 “暮子可又是身体不舒服了?”李锦上前,清冷的眼中多少有一丝关切。 就连公子彦的目光都不由主扫射了过来。 毕竟大家都知道,这位看起来嚣张跋扈的世子爷身子骨不好。 林潇将一路挣扎得泄了气的向暮放下来,“放心吧,她没事。” 李锦将向暮护到怀中,“让你不要去跑你偏不听,该用权势的时候又不用。” 向暮恢复了些体力,对着李锦笑笑后望着林潇。 她才不是跑步跑成这般虚弱的,她是被林潇那厮扛成这样的! 当即张口道,“林潇!右边旋转!” 林潇本能的一转,果然躲过了一根树上掉落的树枝,还来不及感谢向暮,向暮又道,“后退三步!快快快!” 矫健的少年当即一个跃起,身姿轻盈地往后退了三步。 然后…… 感受到脚下踩到的某个软绵黏腻的东西,林潇面色僵硬。 抬起脚,干净的鞋面四周竟沾满了牛粪…… 其他三个少年见此皆不同程度憋笑,向暮直接笑得前仰后翻,“要你欺负本世子,报应来了吧。” 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的向暮,林潇不知怎的突然悲从中起。 一反常态的没有跟向暮及其他人争论,只冷着脸低沉道,“没心没肺。” 说完,便自顾自的离开。 四个少年的笑容皆凝固。 向暮迟疑,“我玩笑开过火了?” 李锦摇了摇头公子彦点了点头,公孙陌却若有所思,“是挺过分的,但潇兄也不是会介意这种小事的人才对。” 向暮站起身,望着林潇远去的背影,突然看见季文礼走向林潇攀谈些什么,而季文礼身后还跟了两个陌生人。 “他们……是谁?”向暮皱眉。 第84章 难舍难分 算了算这本书的剧情,向暮发现竟不知不觉到了林潇要离开的时候。 之前那场闹剧还在自己脑海里徘徊,少年稍显落寞的身影挥之不去。 向暮在书案前发呆半响,遂拿起毛笔开始书写。 这一写便是大半夜。 公子彦在迷糊中睁眼时,见向暮不知何时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他叹了口气起身将向暮抱到了床榻上。 正要给世子爷脱鞋,世子爷竟突然惊醒,喝止,“不要碰本世子的鞋!” 公子彦微怔,嫌弃地丢开向暮的脚腕,“谁爱脱谁脱去!” 这反应好像谁稀罕她臭鞋子似的! 公子彦说完自顾自躺到床上背对着向暮睡觉。 向暮脱好了鞋子睡到公子彦一侧,感到背后温热的体温,公子彦微微一僵。 过了一会儿,世子爷彻底睡熟了,呼吸均匀,公子彦才转过了身子。 一只手搭在了向暮的侧腰上方才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这些日子以来,两人是越睡越和谐了…… 翌日清晨,向暮刚推开门,就见到了守在门口的林潇。 少年身上满是露水的湿气,一双好看的眼布满血丝,显然是一夜未眠。 “怎么了?”向暮皱眉。 林潇望着向暮,千言万语却欲言又止,只捏了捏拳道,“昨天,对不起。” 向暮笑,“昨天应该是我跟你说对不起才对。” 屋里梳洗完毕的公子彦插了进来,“你们俩这般惺惺作态是不是有点恶心了?” 说着,目光又轻飘飘落到林潇身上,“你这是怎么了?” 林潇沉眸没有说话,倒是公孙陌找了过来,“潇兄,原来你跑这里来了。” 跟在公孙陌后边的,正是昨夜向暮看到的那两个陌生男人。 “这位是……”其中一个男人盯着向暮问。 “这位就是世子殿下。”公孙陌介绍。 两个男人一听,神色变幻异常,却立刻掩去对向暮施礼道,“有眼不识泰山,竟没认出世子殿下。” “你们这是干什么?”公子彦好奇。 两个男人立马笑呵呵道,“我们是林潇的二伯大伯,林潇家中有事,我们来接他回去。” 林潇面色一冷,“我不走,我呆在骊山书院挺好。” 两个男人尴尬片刻,对向暮笑了笑后,将林潇拉至一侧的无人处,压低声音,“小主人,你怎的如此油盐不进?” “属下已经说了,大魏的定安王暗访骊州城,你是不信么?” “在书院你还和定安王世子交往亲密,你是真不怕自己身世暴露?” 林潇低沉着眉眼,“暮子她不管知不知道我的身世都不会说出去,再说,那定安王暗访骊州城又不是在找我。”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能如此相信定安王世子?” “再则,定安王虽然暗访骊州城不是找小主人,但他如此密集的在骊州进行地毯式搜索,难免让我们的行踪暴露,你认为他会放弃你这个意外之喜吗?” “小主人三思,我们必须立刻撤退,多呆一分便多一分的危险。” 林潇冷着脸没再回话。 而向暮见三人迟迟不归,自动过来找。 两个男人见向暮过来当即客气施礼,“世子殿下你们聊,我俩去给季院长道别。” 向暮点了点头,目送两人离开,这才转过身来看林潇。 “怎么,你不想走?” 林潇望着向暮,“你希望我走吗?” 垂下的手握成了拳,如果暮子留下他…… “希望。” 向暮却是斩钉截铁。 林潇紧握的手松开,面露失望,“真是无情。” 向暮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分开是早晚的事。” 说着将昨晚写了大半夜的东西塞给林潇,“送你的离别礼物。” 林潇望着被她塞来的书,轻读着上面的字,“孙子……兵法。” “骊州围城时,你不是说过吗?”向暮道,“你想做征战沙场的大将军,这本书应该可以帮助到你。” 林潇拿着书的手微颤,不可思议地望向向暮,“你记得我说的理想?” 那晚,明明她的注意力都在李锦身上。 向暮挑眉,“你这表情到底是高兴本世子记得还是不高兴本世子记得?” “不要就拿来!” 说着,向暮便伸出一只手,作势要取回《孙子兵法》,却被林潇抢先一步给收了。 “既然你非要送本少爷,那本少爷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少年桀骜道。 两人莫名僵持了一会儿,然后都绷不住笑了。 “你真的希望我走吗?”林潇再次问。 “不止是你,以后我、李锦、公子彦……我们大家都会走,不会一直呆在骊山书院。”向暮答,“所以早一天走,晚一天走有什么关系?” “还有……” 向暮犹豫了一会儿,想到林潇未来碰到原女主叶冰岚后惨死的命运,叮嘱道,“你那宝贝……” 对上向暮意味深长的眼,林潇本能地捂住胸口,那里一片的衣衫遮挡下,正放着他的仙药盒。 林潇皱眉,“都被你吃了一粒了,你还要?” 向暮忍俊不禁,“谁要你那破药了!本世子就是想叮嘱你,你那东西谁也不要给、尤其是漂亮的女子,留着以后自己用!” “我身强力健,何须这等小物。”说着,林潇不由得又面色一红。 世子说不能给别人、尤其是漂亮的…… 视线小心翼翼从向暮脸上扫过,呃…… 他已经给漂亮女子一颗了。 向暮还在语重心长,她真心想为林潇规避未来的厄运。 “给本世子记着,一定得守好自己的心,谁也不要爱,尤其是漂亮的女子,越是漂亮越是看着善良,其实都是心如蛇蝎的东西……” 主要就是不能让林潇爱上了叶冰岚,不然难逃被嘎的命运。 然,这样一番劝慰听在林潇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意味。 守住自己的心,谁也不要爱,尤其是漂亮女子? 林潇眼眸微黯,她…… 是何意? 那边,两个男子已经跟季院长一行道完别,正往林潇这儿走。 向暮见了推了推林潇,“快走吧。” 林潇眼中神色变幻,忽地上前两步,一把将向暮揽入怀里。 修长有力的胳膊将她圈住,脑袋搁在了向暮的肩膀上。 “暮子……等我。” 他一定还会回来,到时候他要做一个真正的强者,不会因为各路威胁而不得已四处逃窜…… 向暮任由少年抱着,安抚地拍着他的肩。 心里亦是忍不住失落。 林潇跟李锦、公子彦和公孙陌完全不一样。 李锦心思缜密,公子彦神秘腹黑,公孙陌看起来洒脱坦荡,其实也是个心路十八弯的家伙。 可以说这三人一丘之貉全是心机婊加绿茶的配置。 唯有林潇。 虽表面冷酷不近人情,却爱憎分明内心赤诚。 和林潇在一起,她才会毫不设防,才会完全不在意暴露自己的女子身份…… 如今要分别了,当真是不舍啊。 第85章 林潇的心 公子彦及李锦、公孙陌走来时,林潇正将向暮放开。 其他人倒是无事,公子彦却是微不可见皱了皱眉。 两个大男人在那儿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当即一甩长袖,也不搭理林潇径直离开。 公孙陌好笑,“这是舍不得潇兄了。” 李锦赞成,“不忍面对与潇兄的离别之景。” 林潇少有的情感外露,“没想到子彦平日不言不语,对我倒有这般真情。” 远去的公子彦闻言一个趔趄。 这边林潇已经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了眼公孙陌,“你真的不跟我一起走?” 公孙陌瞅了眼向暮和李锦,笑眯眯摇头,“这里的人有趣,子陌还没玩够,潇兄,我们后会有期。” 林潇遂不再说什么,只最后遥遥望了眼站在送别人群中的向暮。 那少年一如既往的苍白瘦弱,三分戾色七分冷寒,但隐藏在冷戾中那抹浅浅的笑却如春风搅动平静的湖面,带起他心湖涟漪阵阵不曾停歇。 林潇长睫微敛,驾马奔驰而去。 也不知在山路上走了多久,骊山书院在视线里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他的心也跟着越来越空。 从怀中取出临别时向暮送给自己的《孙子兵法》随意翻了翻,不曾想直接到了最后一页。 上面干净整洁的字体宛如向暮的人,一下牵动了林潇的心。 那句话是向暮写给自己的: 【东皇潇,此番离去,永不要再回大魏,切记!】 林潇情不自禁抓紧了《孙子兵法》。 东皇潇! 向暮一直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她为什么不让他回大魏?她不曾期待与他重逢的那一天吗? 想到临走时向暮那一番奇奇怪怪的言语…… 守住自己的心,谁也不要爱,尤其是漂亮女子! 林潇棕色的瞳仁中仿若被一层大雾笼罩,变得幽深无比。 她,难道知道自己对她的心意,所以…… 在拐弯抹角的拒绝?! 情窦初开的少年小心翼翼的守护着内心的秘密不曾让任何人发现、也害怕被任何人发现。 因为知道自己年纪尚小,实力尚弱,不足以守护好一份感情。 然而,那隐藏在内心的悸动还未曾展现出来便被无情的掐灭。 仿若万蛊噬心。 骏马一声长嘶,前蹄高高跃起。 鲜衣怒马的少年一扬马鞭倏地掉头! 他要回去问问她,为何不让他回大魏!是不是因为知道他的心意…… 两个下属一见林潇掉头,立刻脸色大变,一把跳下马用身体拦在林潇马前。 “不要回去了殿下!” “让开。”林潇喝道。 “殿下!”两个下属跪地磕头,“我们此番带您回去,并不仅仅是因为大魏定安王秘密来了骊州城。” “殿下,晋宫有变!” 四个字,让林潇霎时平静了下来。 晋宫……有变。 没想到这一天终是来了…… 林潇最后不甘地望了眼回不去的骊山书院,桀骜的眼微红。 她说不让来大魏他偏要来,他东皇潇不止要来大魏,不止要来骊州,还要光明正大的去大魏都城找她! 无论前路多么曲折艰难,他东皇潇,定要重回这里。 三匹宝马不再停歇,带起烟尘滚滚,向晋国方向驶去…… * 短暂的一个月就这么过去。 以前骊山书院放假学子们都是争抢着收拾包袱离开,这一次放假,却因为之前骊州围城那一幕过于难忘,大部分学子都意识到读书不易,是以大多选择不回家在书院勤学苦读。 书院门口一反常态的没有多少马车或牛车停留。 向暮知道李锦这月假期要在书院度过,本来也不想回骊州城,但奈何不二驾驶马车来接了,并悄悄告诉她渣爹还在骊州城内。 这一下向暮不得不回去了,毕竟渣爹的面子她得给。 然而回了骊州城竟没看到渣爹,只有一个侍卫给了答复。 “王爷去骊山西面山头狩猎去了。” 向暮遂只得去找自家夫人伍月,结果被告知伍月出去逛街还未归家。 向暮觉得无趣便自行在驿馆洗洗睡了。 另一边,公子彦也回了骊州城。 他掏出一张画像交给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下属,吩咐,“必须尽快找到这幅画像中的人。” 下属们连连领命,但看清画像上的人时当场呆住。 “公子,这这这……这要怎么找?” 说着,将画像翻个面,指着画像的女子,“连个脸都没有?” 画像上就只有一个女子光溜溜的背影,且只有一半。 公子彦冷声道,“有脸本公子还需要你们去找么?” “但……”下属们无奈,“一个背影,还是没穿衣服的,我们怎么找?总不至于将路边的女子衣服都扒了对着看吧?” “再说,就算真这么干,那女子背影各个大同小异的,也分别不出来啊。” 下属们快急哭了,人打个工混口饭吃容易么?老板竟然布置这么个缺德的任务! 公子彦却一本正经地指着画像上女子左后肩的某物,“她这里有一块很小的疤痕,形状特殊,并不难找。” 下属们围在一起定睛一看,果然看到了疤,均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有标记。 公子彦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了,下月书院放假,你们能将人找出来吗?” 下属们一噎,“这这这……” “时间不能再久了。”公子彦冷声道。 再久,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会变弯啊麻蛋! 得赶紧找出那个让自己心动的梦姑娘、拯救对男人产生依恋的自己! “但……这不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啊……”下属们真心为难。 一帮子的男下属,老板是让他们满城去偷看姑娘洗澡,然后找出那个后肩上有块小疤痕的女子么? 这他妈是人能干出的事么! 一个下属拿着密函跑了进来打破了此时僵持不下的氛围,“公子,主上来信了。” 气氛立刻变得严肃。 公子彦将画像先丢到了一边,取过密函,看完神情凝重。 “公子,出什么事了么?”一个属下小心翼翼地询问。 “定安王隐居在骊州城一个月了。”公子彦道。 下属们大惊,面面相觑,“这么久了!我们混迹在骊州竟然都不知道!” “果然,还是主上的消息更灵通啊。” “那……现在主上是想要我们做什么?” 下属的目光全集中在了公子彦身上。 公子彦丢了密函,上面一句话分外醒目: 【阿凌:定安王隐居骊州城机不可失,需得探出他的喜好。】 “这……”下属们又一阵面面相觑。 谁都知道,主上为了在定安王身边插入自己的眼线无所不用其极,各色美人以各种名义连番进入定安王府,本意是傍上定安王,谁知都被定安王家那个色胚儿子向暮收了。 死的死,休的休,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但定安王那边无论情况如何,主上都未曾让公子出过手。 现在让公子亲自出手…… 莫不是主上怀疑定安王取向有问题,所以让公子去…… 疑惑的目光落到了公子彦身上。 公子彦沉眸,“色|诱。” 少年神色无悲无喜,缓缓撕掉面上薄薄一层面皮,随着面皮一点点剥离,容颜瞬息大变。 紧接着黑色斗篷披在了身上,盖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轮廓线条完美的下巴。 粉唇轻启,“去查定安王。” 说完,便带着下属们隐入了夜空。 他,才不是什么公子彦。 他,叫苏凌彦。 第86章 世子下流 一大早起床,向暮便去给渣爹请安。 细问之下才知道,自家渣爹竟去骊山西面狩猎一夜未归! 向暮嘴角微微勾起。 有点意思。 也不知自家渣爹出去狩猎狩一整夜,是狩的谁? 向暮当即叫了不二驾驶马车赶往骊山西面,她这人一向爱看热闹,渣爹的热闹不看白不看。 到了骊山渣爹划出的狩猎处,向暮才知一队赤焰军已经提前将这片狩猎的林子围起来了,不许周边百姓进出。 说一见是向暮来了也不敢阻拦,只小声叮嘱,“王爷要捕捉里面的白狐,世子殿下随便逛逛就出来吧,可莫惊扰了白狐。” 向暮点了点头,让不二驾着马车进去。 然,丛林茂密未被开化,越往里走,道路便越窄小曲折,马车已经不能进入。 不二为难,“半天也没见着个人影啊,难不成要下来走?要不……世子,我们还是回去吧。” 向暮当然不愿白跑一趟。 她有预感,她渣爹平白无故躲在骊州城一月就是为了今天。 是以果断拒绝了不二的提议。 怕林子里蚊虫多,她专程拿了车厢里的围帽戴上,然后跳下车吩咐,“你把马解下来,本世子骑马进去。” 两匹马刚好一人一匹。 不巧的是,二人还没跑多远,林子里就窜出了一头黑熊。 不二十分尽职,立刻拔剑对向暮道,“世子,您去找王爷,不二先把这头黑熊引开了再来找您。” 向暮遂独自骑着马进入丛林深处。 说一既然愿意放自己进来,就代表这一片的林子早已被赤焰军控制,里面没有危险。 但怪就怪在,林子里太安静了。 除了刚刚那头跃出来的黑熊,真的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向暮皱眉在林子里穿行良久,越往里走便越觉得古怪。 前方有一面清水湖泊,脑子一路乱哄哄的向暮本想绕开走,却无意望到了湖边放置的衣服。 莫非……是她渣爹的? 向暮抚了抚围帽跳下马,走到湖边捡起衣服查看。 材质不错,跟渣爹平日里谪仙一般的穿衣风格有些类似,况且这片林子被赤焰军守得密不透风,八成是渣爹的无疑。 突然觉得水里有什么异动,向暮便蹲下身朝水下望去。 清风徐徐,向暮围帽上的薄纱微微飘起。 就见清澈的水面缓缓映出一张绝美的少年脸来,青丝似墨自水中荡开,皮肤白皙在点点波光中更显莹润剔透,立体的五官流畅的脸部线条宛若上苍精心绘制。 他静静地躺在水底,像是一只被封印的水中精灵。 向暮不由得呆了片刻。 就在这走神的一瞬间,水底的少年浓睫轻颤,忽而睁开了眼,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盯着她随风摇曳的帽纱…… 然后少年轻动,那张风华绝代的脸离向暮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嘶的一声,彻底从水底跃出,于此同时,风将向暮围帽的轻纱吹起。 刚刚跃出水面的少年正好被盖在了向暮围帽的轻纱下,两人近在眉睫鼻尖相触,呼吸可闻…… 向暮身体不可抑制的往后,双手撑着地面,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少年眉上、睫上还悬挂着降落未落的水滴,水蜜桃色泽的薄唇微张秀色可餐,却在看清眼前人的一瞬,神情微不可见一滞。 刚刚还在两人周边旋转飞舞的粉红色泡泡刹那间粉碎,取而代之是莫名抠脚趾的尴尬。 苏凌彦虽然神色无波,但是躯体却是顷刻僵硬。 麻了。 怎么是黑心世子!!! 而向暮在短暂的以为自己遇到水鬼的惊吓后,此时已恢复清明,小脑瓜飞速转动。 荒郊野外、美男半|裸,这代表什么? 代表有人想勾引她! 不不不,这里是渣爹圈定的狩猎场所,自己是偶然来此。 所以…… 向暮眸色一沉。 妈的!这位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美少年竟然…… 想勾引她渣爹做她后爹!!! 这这这…… 谁能忍! 在瞬间了悟了真相后,向暮实在是气急了,幸好她来得及时,这要是来晚了一个渣爹变两个可怎么使得! 她,乖戾嚣张的世子爷。 今天不给这小子点颜色瞧瞧就不是男人! 所以,在苏凌彦发现勾错了人而奋力思考挽救之法的间隙,忽感自己红唇一麻。 苏凌彦仿若遭雷劈,僵住。 刚刚……她…… 竟然! 苏凌彦好看的眼惊惧地盯着向暮,而向暮正万分阴险的咧着嘴笑,粉舌滑过自己的下唇,讽刺道: “本世子尝过味道了,不过如此。” 苏凌彦眼中某些东西在坍塌,修长的指尖不自觉地捂唇,而怒火正冉冉升起! 向暮趁他失神之际一个翻转,将苏凌彦压到了身下,迅速抽出腰间的匕首,对着苏凌彦脖颈间的地面便横插了进去! 另一只手即流|氓又无赖地在苏凌彦紧实地腹肌上抹了一把,万分妖娆且傲娇道,“小子,想做我定安王府的人,你还得重新回去投个胎。” “咱们父子,喜欢的可都是女人,男人再怎么天姿国色,多了那东西,都是不要的。” 世子爷话虽这么说,但在苏凌彦身上不老实的手却没停,一边揩油还一边在心中啧啧不已。 这一身腱子肌长得好呀!真羡慕呀! 她要是长成这样,哪里需要抱李锦大腿跟女主叶冰岚拼命去? 保准女主爱她爱得不要不要的…… 而被向暮压住的苏凌彦,被这般羞辱后内心腾腾怒火燃烧,却仍要努力维持面上的镇定。 “你是定安王世子?小的……”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只想在湖中洗个澡,不曾想……” 苏凌彦话还没说完,向暮冷笑一声打断,“只想洗个澡?正巧突破了外面赤焰军的重重守卫?” “小子……”向暮咸|猪手轻抚少年的脸蛋,危险道,“你的来意本世子已经知晓,你只用说道说道,你是何人?是谁指使你来此?目的是什么?” “要是撒谎……” 轻抚少年脸的手一个用力,掰过他的头,让他正好可以看到匕首插入地面后,地面染上的一层焦黑。 接着拔出匕首,抵住少年的脖颈,向暮眨了眨眼,“坦白从宽,不然见血封喉哦!” 苏凌彦内心崩溃。 他只想不引起向暮的怀疑早点脱身,谁知道这位世子爷竟这般下流无耻。 对他又调戏又贬低又威胁。 真真是杀人诛心。 偏偏他内心除了愤怒之外还有一些说不清楚的其他情绪,随着黑心世子的撩拨时浓时浅…… “真的没有人指派,小的就只是附近的良民……若有说谎,天打雷劈。” 苏凌彦无奈,努力不让各种情绪外露。 向暮眼中精光一闪,小样儿,还嘴硬! 坐在少年腰间的身体往下一沉,向暮整个趴在了少年身上,冰冷的匕首在少年颈间摩挲,低沉道,“本世子可不会怜香惜玉……” 然,威胁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又一阵清风刮来,向暮垂下的围帽薄纱浮动,遮挡了身下少年的上半张脸,只露出少年尖尖的下巴以及粉色的唇…… 向暮神色微凝。 感受到向暮近在咫尺的呼吸,苏凌彦备受煎熬,将头转至一侧,咬牙,“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向暮却是淡淡一笑,薄唇轻启,“原来是你啊,蝙蝠侠大哥。” 第87章 他是断袖 苏凌彦闻言微怔,继而原先假装怯弱的神色消失不见。 少年瞳仁转动盯着向暮,冰冷异常,“既然被发现了……” 说着身体动了动,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那我也没什么顾虑了。” 刹那间,向暮执着毒匕首的手迅速对准苏凌彦的脖颈刺去! 势要一击毙命! 然,在离那雪白的脖颈一息处却被苏凌彦一把抓住,少年手腕一个用力,便拍飞了向暮手中的匕首,下一秒带着向暮从地上一跃而起。 向暮朝苏凌彦挥拳,两个拳头都被苏凌彦轻飘飘握住。 向暮反应极快,当即抬腿去踢苏凌彦的薄弱部位,苏凌彦却握着她的胳膊一转,将她转得背靠着他,双手交叉于胸前。 少年仅用一只胳膊横在向暮肩颈处,向暮整个人便被控制住。 尝试了好几下向后踢腿也没踢到人。 向暮不由得谄笑,“恭喜蝙蝠侠大哥功夫又精进了!小弟刚刚只是想探探你最近练功有没有偷懒。” 苏凌彦闻言,一双好似暗藏星辰的眼笑得潋滟,“这试探可真用心,又是摸又是拿毒匕首捅的。” 向暮努力挽救,“本世子摸你,那是觉得你身材不错,要是换了平常人本世子还不稀罕摸呢。” “用匕首捅你,则是相信你能够躲过。” 心里暗戳戳的想,都怪自己这副身子骨太弱,要是再强壮点,刚刚那匕首的速度能提升一个度,蝙蝠侠定必死无疑。 可惜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少年控制向暮的胳膊收紧,向暮霎时没心思思考其他,只觉得呼吸都不太顺畅了。 苏凌彦根本不理会向暮的说辞,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他附到向暮耳边吐气如兰,“本公子的味道……不过如此?” 另一只手掐着向暮的下巴,驱使她侧过头与自己对望,眼中闪烁着怒火,“呃?” 向暮惊呆了。 这位仁兄的关注重点是不是跑偏了? 毒匕首啊!见血封喉啊!!! 他竟然没有继续追究那事,反倒追究起自己随意嘲讽的一句恶语?!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管这位大哥追究什么呢,当务之急得先稳住。 秉着我强敌弱我摁死他,敌强我弱我跪舔他的原则,坚决将恃强凌弱的极品作战方针贯彻到底。 向暮当即安抚道,“你味道好!你味道极好!不若我再咬一口仔细甄别?” 苏凌彦精致的脸僵了僵。 然,视线却奇异的停在了向暮一张一合的嫩唇上,瞳色渐浓。 向暮背贴着少年,向后扭着脑袋脖子都疼了,觉得这位仁兄实在是危险,遂小心翼翼道,“要不,先放开我再说……” 声音戛然而止,捏着向暮下巴的手指收紧,向暮疼得皱眉,红唇被迫微张。 “好。” 背后的少年好似是从胸腔沙哑发声。 向暮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好?好什么好?! 却见少年那张精致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眉宇间缠绕着怒火,瞳仁里却是莫名的迷惘与……情|动。 在向暮以为这位仁兄要非礼自己之时。 仁兄却停住不动了。 他的唇停在了她的唇一息处,保持着微张去包裹她下唇的暧|昧姿势,喉结滑动。 “蝙蝠兄……”向暮震惊的咽了口口水,“你,不会是个断袖吧?!” 她说话的气息涌入他的口鼻,迷离的少年在听到断袖二字时,瞳中顷刻间风云变幻。 向暮觉得时机已到可以逃跑了,刚要挣脱少年的束缚。 少年却先一步劈向向暮的后脖颈,向暮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 张谦第一次见到自家公子这般模样。 清湖边、沙地上,少年赤着足盘腿而坐,青丝未束随意披下,硬是映衬得那张常年不见阳光的脸面如雪玉。 衣衫半敞松散的披着,少年紧实的胸膛若隐若现,慵懒中藏着令人垂涎的欲|念,闲适中透着引人痴狂的矜贵。 另一个纤瘦的少年则依偎在他一侧,头枕在他腿上正睡得香甜。 公子修长素白的手轻抚她的脑袋,而眼睛却是空洞的盯着远处的湖面。 天地万物都好似在他们身上黯然失色。 但画中人却不为所觉,浑身散发着昏暗与颓然的气息,生无可恋。 “公子……”张谦抱着黑色斗篷靠近,看清睡得正香的少年模样时,面色一僵,“公子,你……勾错人了?” “嗯。”苏凌彦依旧失神地望着远处,从喉咙里挤了一声算是回答。 张谦十分懊恼,“消息有误,守在骊山附近的赤焰军已经撤走了,估摸定安王也离开了……这位世子……” “张谦。”苏凌彦缓缓出声,却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那画像还在吗?” 张谦想了想,记起是公子交给自己的女子背影画像,连连点头,“还在还在,那位姑娘莫不是公子的心上人?公子放心,属下定刀山火海也要将她给找出来……” “不用找了,烧了吧。” “什么?”张谦不明所以,觉得自家公子情绪实在是不对,“没关系的公子,就算只是一个背影,咱们也有法子找。” “太晚了……”苏凌彦淡淡吐出三个字,空洞的眼这才收回,低头望着枕着自己腿睡觉的少年喃喃自语,“张谦,太晚了。” 他…… 大约已经…… 弯了。 捋不直了! 张谦不敢说话,为什么这一刻莫名觉得他家公子特别想哭? 但他又没哭,就憋着,一身萧索那味儿。 张谦实在受不了公子这般模样,咳了咳转移话题,“这位世子爷怎么办?她没发现什么吧?” 不问还好,哪知一问他家公子就跟吃错药似的,滞了半天方才转头看他。 “她都知道了。” “啥?!”张谦大写的震惊,“认出您是之前保护她的暗卫了?” 这位纨绔世子爷脑子这么活泛的么! 苏凌彦呆呆的点了点头。 张谦急得不行,“完了完了,定安王这条大鱼没钓到,咱们还把自己整暴露了。” “这下该怎么办?要不……”张谦努力想法子,“要不现在就把这世子咔嚓了吧!” 一说要咔嚓世子,公子的精气神竟恢复了些许。 “不可。” “为何不可?世子知道真相肯定会往下查,不止是我们,主上恐怕也会暴露。”张谦叹气,“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我们的计划还是照旧。” “可她……”张谦还想劝阻。 “本公子有办法让她忘了今天的事。”苏凌彦一语打断。 张谦一怔,“忘掉?” “公子,你难不成要对她使用愚人蛊?”思及此张谦连声道,“不行,驱使蛊虫会对公子您自己的身体损耗极大……” “但是世子不能死。”苏凌彦斩钉截铁,“你忘了主上的话了吗?让我们无论如何要护住世子的性命。” “可是……”张谦还想理论。 苏凌彦则神色变得冷冽,“本公子知道怎么处理,你退下吧。” 张谦一噎,知道多说无用,只得将斗篷交给公子,自己领命离开。 第88章 谁的秘密 向暮醒来时,觉得腰酸背痛,更强的痛感来自自己额头。 摸了摸,发现额头上竟绑了一块纱布,而她正在荒郊野外。 向暮一惊,坐了起来,入目便看到好久不见的蝙蝠侠大哥正背对着她而坐。 “这是哪儿?本世子怎么会在这里?”向暮出声。 蝙蝠侠大哥只微微侧头,整张脸都埋没在头蓬帽巨大的阴影里,“这是骊山西面。” 向暮皱眉,摸着疼痛的脑袋仔细回忆自己受伤的过程,硬是什么也想不起来,所有的记忆停留在不二去引开黑熊而自己独自进山那里。 “本世子是怎么受伤的?是你救的我?”向暮疑惑,“本世子怎么记不起来。” “莫不是你刚刚摔到了脑袋,暂时性失忆了?”蝙蝠侠大哥淡淡回答。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向暮只好先将那段莫名消失的记忆放下,兴许以后某一天就记起来了也说不定。 当下只好奇道,“你怎么正巧出现在骊山西面呢?还有上次骊州城被围,情况危急,本世子九死一生也不见你出面相救。” “你这守护神当得不太称职啊。” 向暮说着悄咪咪靠近,她实在是太想知道神出鬼没守护在自己身边的这位大哥长什么模样了。 是以在快要靠近蝙蝠侠大哥时向暮故意脚下一绊,往蝙蝠侠身上栽倒,看好了时机准备去拉他的斗篷帽,然,手却被蝙蝠侠无情的抓住。 下一秒,蝙蝠侠大哥气定神闲地将向暮的胳膊一扭,便将向暮转了个身完全制服。 “不自量力。” 向暮还未反应过来,蝙蝠侠大哥已经刷刷几下,用根绳子将她双手绑好。 “你这就过分了,本世子不过差点摔跤,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你绑我做什么?”向暮理论。 然,蝙蝠侠大哥实在是太过冷酷,不言不语直接一把将她夹起,脚下一个用力便带着她跳跃在林间。 向暮注意到这位仁兄露出的唇比以往看着苍白了些,身体也不似以前那般有力,于是套近乎,“蝙蝠兄,你莫不是生病了?” “要是生病了不舒服,你完全可以将本世子放下来自己走。” “本世子实在是不想你太过辛苦。” “毕竟咱也是多次生死共患难的交情……” 话还没说完,蝙蝠侠大哥又一把将她拎起。 向暮大喜,以为自己终于能被松绑,谁曾想人直接不发一语,从她身上撕了一块布料,一缠一裹,再将她的脸一捏,便堵住了她的嘴。 向暮无语,看样子想探出这位大哥的底细还真是不易。 好在这人暂时还没有对自己不利的意图。 当下不再挣扎,躺尸一般任由蝙蝠侠大哥拎着跑。 一阵风吹入林间,向暮警觉心顿起,扭了扭,想要提醒蝙蝠侠。 果然,一支箭矢朝两人飞驰而来! 蝙蝠侠带着向暮一个跳跃躲过,接下来便是刷刷好几支箭飞驰而来! 向暮被蝙蝠侠大哥拎着几个飞旋躲避箭矢,转得脑袋发晕。 心下觉得奇怪,赤焰军已经将骊山西面围得水泄不通,怎么还会有杀手来袭? 蝙蝠侠带着向暮落地,向暮方才看清这批包围自己的杀手,竟有一二十人。 但好在跟之前的鲲山比起来,这些杀手的段位都不算高。 蝙蝠侠大哥守在向暮身旁,很快就将杀手们给解决了。 正准备继续拎着向暮走,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怒喝,“把我家世子放下!” 向暮定睛一看,乐了。 来人正是他家跑去引开黑熊的不二。 这货一身狼狈,但好在没受伤,背上扛着一只被打死的黑熊,手上还牵着一串绳子,绳子上绑了大大小小十七八只雪狐…… 原来,这货半天没见竟是杀熊和抓雪狐了! 想明白了真相,向暮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蝙蝠侠大哥见不二赶来,也没跟他纠缠,轻飘飘一抬手,就将绑成了粽子的向暮丢给了不二,自己几个飞跃消失在了丛林中…… 才遭遇了一批刺客,不二不敢丢下世子不管,是以没去追蝙蝠侠,当即火急火燎的给自家世子松了绑,拿下了堵嘴的布片。 “世子,你没事吧?” “不二你大爷的!不是说只是去引开熊吗?!怎么到现在才来!”向暮破口大骂。 要知道不二离开后,自己就摔破了脑袋,连怎么摔破脑袋怎么遇见蝙蝠侠大哥的都不记得。 这要是换个敌对势力,自己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二十分愧疚,“不二以为骊山里面没有危险,那棕熊一直追着不二不放,不二一时生气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杀了熊,不成想刚杀了熊就看见一只白狐……” “不二记得说一之前讲了,王爷进来狩猎就是专程为了捕猎白狐的,是以想把白狐抓了送给世子,让世子回家讨王爷欢喜。” 谁知道抓了一只又来一只、再抓一只再来一只,不二就这么一直抓啊抓个不停。 直到听见林子里的打斗声才陡然惊醒…… 向暮无语,想一掌劈死不二。 不二却兴冲冲地将白狐拉到向暮跟前,“世子,不二抓了好多白狐,您送给王爷,他一定会很开心,定再也不会打世子巴掌了。” 向暮神情一滞,“爹几时……” 突然记起骊州城围困后,她养好伤去找渣爹,被气愤的渣爹甩了巴掌的事。 一个月了,这么久远的事这货还记着在? 向暮一时不知是该怒还是…… “世子,下回王爷要是想揍你你就叫不二。” “叫你做什么?”向暮没好气。 “不二脸皮厚不怕疼,不二把脑袋伸过去替世子受着!”不二高兴地说着,将绑着白狐的绳子交给向暮,“呐,您收着,好东西。” 向暮被弄得哭笑不得。 “对了,那个人到底是谁啊?怎么老是跟着世子?还救了世子几次,他莫不是世子您的朋友?”不二摸着脑袋。 向暮当然知道不二问的是蝙蝠侠大哥,当下神色沉吟,“不二记着,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莫名对你好的人定有所图谋,不得不防。” 就像她对李锦好,也不一样是动机不纯? 只可惜她没有杀蝙蝠侠的实力,若是有,向暮定提前一步弄死他,掐灭这个隐患。 * 二人从林子里出来时才知道赤焰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撤走了。 而渣爹依旧没在这片林子里找见身影。 向暮很快嗅出了阴谋的味道,当即和不二一道赶回居住的驿馆。 驿馆内,渣爹的房间灯火通明。 向暮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爹,儿子来看您了。” 屋里的人视线全部落到了向暮身上。 而向宏邈正坐于首座,一只胳膊撩起,露出染着血的纱布。 四周则站了好几个赤焰军的核心将领,伍月在一旁捂面抽泣,中央的地面上,跪着几个身上带着伤的人,这几人一看便知是武艺不凡的高手。 “爹,你怎么受伤了!”向暮佯装关切地上前。 向宏邈意味深长地看向暮,指着下方一个跪得笔直的眉目英俊的青年,道,“既然你来了,那么你帮为父认认看,这人,你可识得?” 青年抬起头,与向暮视线相遇。 向暮委实不认识这张陌生的脸,但那青年看着向暮的神情却陡然一变。 直勾勾的盯着向暮轻启薄唇,“在下,许星熠。” 第89章 白狐现身 许星熠? 是谁? 向暮沉眸仔细探究此人的衣着装扮。 向宏邈挑眉,“且说说看。” 向暮收回了视线,垂首对向宏邈施了一礼,“这位叫许星熠的兄台,儿子是第一次见,但是……儿子可献丑大胆在此猜想一番。” 向宏邈一抬手,示意她继续。 许星熠仍是探究地打量向暮,而向暮围着这几个跪着的人走了一圈,“他们的兵器上都刻有狼形标志,应当是黑骑军余孽。” 说着又蹲在许星熠面前,仔细打量他,“这位,莫不是爹昨晚狩猎的白狐?” 许星熠神色一沉,而向宏邈却笑了起来,“继续。” 向暮站起身,“爹使了好一番调虎离山之计,对外放出定安王秘密来到骊州的消息,引得各路仇家蠢蠢欲动,然……” “当仇家们将目标锁定在骊山西面时,爹却声东击西去了别处狩猎白狐,让儿子去了骊山西面当吸引火力的靶子……” 向暮望着向宏邈,“是也不是?” 果然是冷血冷情的亲爹,为达目的置儿子生死于不顾。 很好,她一颗为民除害的侠义之心又冉冉升起。 说一忙出声解释:“王爷也没有完全不顾世子死活,说一奉命守在骊山西面,帮世子拦下了不少攻击。” 只是后来他收到王爷指令撤走后,世子殿下在林子里碰到仇家会吃一丢丢的苦头。 向宏邈却是鼓掌,“不愧是本王的乖儿子,与本王配合无间。” 接而又指着许星熠发问,“你再分析分析,爹为什么要耗这么大力气逮他?” 向暮再次和许星熠四目相对,青年这下倒是收起了之前莫名的情绪,变得神色无波。 “他……”向暮想了想,“莫不是黑骑军现在的统领?” “对,他是黑骑军的少将军,鲲山正是效忠于他。”向宏邈站起了身,望着许星熠,“你还有什么想说?” “成王败寇。”许星熠虽然身上有伤,整个人狼狈了点,却是气定神闲,“王爷不必太过忌惮黑骑军,黑骑军的核心主力鲲山一行于几月前,被世子尽数剿灭。” “黑骑军早就败落,分散在各地的战士早已做起了大魏的平民百姓,成家立业安分守己的过起了日子,掀不起大风大浪。” “非也。”向宏邈不置可否,“许少将一声令下,仍能召集零落在四方的黑骑军作乱。” “许星熠如今被俘,生死在王爷一念之间,且甘愿一死。只是处死了星熠,那些零落在各地的黑骑军们请王爷高抬贵手放过,让他们安心的过日子吧。” 说着青年又淡淡扫了眼在一侧抽泣的伍月,对向宏邈磕了个头。 “感谢王爷不计前嫌救下杜将军遗孤。” 向暮了然,看向向宏邈,“所以,爹是用伍月做饵,引许星熠出山?” “可爹……是如何知道许星熠在骊州……” 问话突然停止了,想到鲲山自尽时的反应,那时鲲山许是看到了伍月身上的刻字认出了伍月是杜云献的遗孤,至于鲲山如何在死前给许星熠留下了伍月的线索就不得而知了。 渣爹能够知道她在骊州遇到鲲山,定是因为不二等人! 向暮一声怒吼,“不二!不三不四!” 三个高手顷刻间跑入殿中,对上向暮质疑的眼神不约而同望天望地,心虚道: “虽然我们听您的差遣,但……” “给我们发月俸的是王爷。” “就是。”不二怕伤了向暮的心,安慰道,“世子爷,您不必难过,等王爷死了您就是给我们发月俸的大主子。” 霎时,殿内气氛陡降。 向宏邈一招手,“拉下去打板子!” 向暮表示支持,“对!打板子!恶仆不治不行!” 奶奶的,竟敢做奸细,事事给她家渣爹报信。 不三不四则怒瞪着不二,“你个怂货,说真话干嘛!不知道等王爷死了再说!” “一起打板子。”向宏邈咬牙。 向暮万分赞成,“对!一起打板子!” 自从上次骊州城围困且自己身份暴露后,向暮到今天恶气都还没消…… 看着被拉下去打板子的三人,跪在殿中的黑骑军们呆了半响。 这对奸佞父子可真是一样的德性…… 说一咳了咳,拉回王爷父子的注意力,“王爷,黑骑军一行要如何处置?” 向暮也是一脸疑惑的盯着渣爹,很想知道最后方案。 谁知渣爹笑得人畜无害,“自然是放他们走。” 说着,让人给黑骑军俘虏们松了绑。 “王爷,究竟是何意?”许星熠皱眉询问。 他绝不能相信,定安王耗了如此大力气抓了他就是为了放走。 向宏邈扫了眼一侧的伍月,“本王不但要放你们走,还要放杜将军遗孤跟你们一块儿走。” 向暮大惊,跟伍月异口同声,“不行!” 伍月两步上前挽住向暮的胳膊,“相公,小月月不要离开你。” 向暮忙安慰,“不走不走,相公不会让你走。” 向宏邈嗤笑了一声,“怎么,你还培养出真感情来了?” 向暮脸不红心不跳,“我和小月月情比金坚,谁也别想将我俩分开。” 小圆脸大眼睛,性格又那么软萌可爱,她上哪儿才能找到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啊喂! 听向暮如此说,向宏邈俊朗的脸不可抑制地僵了僵。 而伍月则是感动不已,“相公,你待小月月可真好!” 眼看着小两口即将上演一场你侬我侬的深情戏码,向宏邈沉眸打断,“别一口一个相公的,虽然你作为本王送给儿子的妾室,但咱们王府,除了岚儿,谁都没和我儿拜堂成亲,况且,你们俩也没有夫妻之实……” 众人都惊呆了! 原来嚣张跋扈的世子爷是个不行的! 难怪长得瘦瘦弱弱风一吹就倒的肾虚模样…… 许星熠同情地看了眼向暮走了出来,平静道,“实不相瞒,星熠幼时,杜将军就给星熠和小舞定了亲。” “若是能带走小舞,星熠定将好好照顾。” 杜云献的女儿真名叫杜月舞。 伍月急哭了,“订什么亲?我又不认识你!我一点儿也记不起来我跟那什么杜云献将军有什么瓜葛!” 向暮也急忙对向宏邈施礼求情,“就算儿子与小月月没有拜堂成亲也没有夫妻之实,但我们……” 话还没说完,伍月已经迫不及待地拉向暮的袖子,“相公!我们这就去发生夫妻之实!看谁还能分开我们!” 向暮一个哆嗦,但伍月显然是来真的,不停地拉向暮是真的想要和向暮这样那样,两人永结连理、永不分开。 向宏邈好整以暇的瞅着向暮,邪恶勾唇,“本王给你们三炷香的时间去办事。” 在场众人都呆了。 风一吹就倒的世子爷,能坚持这么久?! 第90章 世子破产 事情发展成这样,向暮委实无奈。 扫了眼面色通红的伍月一眼,向暮拉起她的手。 伍月霎时眼冒小星星,然,向暮却只是将她拉到许星熠面前,对许星熠施了一礼。 “本世子这就将小月月交予你,你若是不能好好待她,本世子定十倍奉还。” 在场所有人又呆了呆。 三炷香…… 果然太长啦?世子不战而降啦? 看样子她果然肾虚…… 许星熠还没从向暮肾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伍月已经哇的一声哭了。 “相公,你是何意?” 向暮垂着眸子,拉着伍月的手略紧。 老实说,她确实不舍伍月。 但她更清楚渣爹。 渣爹很久以前就说过,要是女子身份败露,定不会放过自己,而渣爹显然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主。 向暮自然不能拿自己和伍月的性命做赌。 更何况她也没法跟伍月“办事”,她毕竟是女子,将伍月固执的束缚在身边当自己的小妾,事实上也是耽误了她…… 向暮侧过头望着伍月,“暮子刚刚想过了,小月月既然是杜云献将军的遗孤,必有自己的使命,小月月还是跟着许少将军的好。” 许星熠终于回过神来,立刻对向暮还了一礼,“小舞乃杜将军遗孤,星熠定好生对待。” 伍月却是一把抽出了被向暮牵着的手,红着眼怒骂,“向暮你个混蛋!” 说完,便哭着跑了出去。 两个黑骑军当即跟了过去,而许星熠则是转过了身,对向宏邈施礼。 “虽当年是王爷亲自带兵抄家杜将军满门,但王爷却暗中留了杜将军遗孤,如今又放我等一命,星熠保证……” “至此,黑骑军再不会找定安王府麻烦,永世不入朝堂。” 事情就这般在伍月的眼泪中、向暮的不舍中、黑骑军的意外中圆满解决。 黑骑军的少将军许星熠不但全身而退,甚至还带走了伍月。 离开时,许星熠最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向暮一眼,旁侧的下属凑到许星熠跟前压低声音,“少将军,您还有什么疑虑吗?” 许星熠转过头,神色迷惘,“也许……是我想多了。” 说完再不犹豫,带着哭啼啼的伍月离开。 向暮则收拾了一番没了老婆的悲痛之情后,开始思考起正事来。 以他渣爹惨无人道的做事风格,若有人敢反叛他,渣爹定是杀个片甲不留,不可能会怕了黑骑军,放走到口的羔羊。 然,渣爹给出的理由是: “本王如此这般,不就刚好化解了黑骑军对定安王府的怨恨么?若是杀了许星熠,以后来定安王府报复的松散黑骑军络绎不绝,你当本王跟你一样痴傻吗?” 向暮简直无语。 只好继续试探,“那……上次围困骊州城的那批叛军,跟许星熠有关系吗?” 渣爹笑得一脸阴险,“就许星熠?他能有这本事?” “不是许星熠,那能是谁?”向暮来了兴趣。 然,渣爹却是把玩着一柄长剑,忽而对准向暮的脖颈,“上次一巴掌打得太轻了不长记性,这次用剑抽,如何?” 向暮面色一白,脚底抹油迅速开溜。 后来向暮才知道,渣爹指派给自己的三个下属其实不算太坑,史上最坑的人是她渣爹。 因为早上醒来时,昨日还完好的驿馆被洗劫一空。 向暮望着一夜间面目全非的驿馆喃喃自语,“驿馆招劫匪了?” 随后又惊呼,“糟了!本世子的钱!” 从京城出来时她可是做足了准备,夹带了整整两大箱的金子! 当初骊州城围困时,为了保住金子,她还专程让不二将金子埋在了地底下,一直等到了赤焰军来救,那两箱金子方才被重新挖出来。 原想渣爹来了,自己又能在渣爹那里偷鸡摸狗一阵,不曾想一夜之间自己私藏的小金库全没了! 仿佛世界末日来临,向暮惊慌的在驿馆里找了一阵。 除了挨了板子躺在床上哀嚎不止穷得叮当响的三个坑货下属外,向暮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找到…… 自己一夜之间一无所有了! “我爹呢?”向暮坐在哀嚎的不二、不三不四面前。 不二抹泪,“王爷昨夜率赤焰军回京了,把不二送给世子殿下的十七只白狐给顺走了。” 不三添油,“他还顺带着把世子爷您的财产洗劫一空!” 不四加错,“世子您有这么多金子怎么不早说。” 他们也好顺一点啊! 向暮听完,气得咬牙,猛捶桌面,“向宏邈你等着!” 另一边,骑着马带着赤焰军远去的向宏邈打了个喷嚏,“谁在骂本王。” 说一在他旁边抹了把汗。 心想,骂您的人多着去了…… 向宏邈却是无比得意的瞅了眼后边板车上的金子、及瞪着自己的一群白狐,“我儿就是机灵啊,这才离了王府多久,就挣了这么多钱。” 说一提醒他,“那不是世子爷自己挣的,那是从王府搬走的。” 向宏邈一噎,“王府有这么多钱?本王可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金子呐。” 所以在驿馆看到这两箱金子时,高贵的定安王眼睛都直了。 说一无奈,“王府的宝库,王爷您忘了吗?堆成了山的金子,数不胜数……” 向宏邈不可思议,“本王这么有钱?” “您又不娶妻,对衣食住行也无要求,整日收些贪官污吏的贿赂又没处花,自然钱多。”说一解释。 关键是他家王爷一天到晚不是在杀这个夺权就是在杀那个夺权,一心想着夺天下最大的权自己当皇帝老儿,委实从没将注意力放到这些身外之物上。 而王府的钱,一向是世子爷在打理…… 哦不,是在操心怎么花。 可无论世子爷多么努力,在京城吃喝玩乐嫖赌样样来,那钱就是花的比进的少。 钱怎么花也花不完,委实是难受啊。 “原来,本王这么有钱。”向宏邈还在感叹。 “所以您偷世子爷那两箱金子做什么。”说一埋怨,“您为了要您自己的金子甚至还给世子爷下迷魂香。” 真是叫人大开眼界,他说一都看不下去了。 向宏邈却是不置可否,“你不知道,本王那儿子鬼精得很呐,本王要是不用点特殊手段,如何能顺走本王自己的金子。” “再说了,本王已经送给了她三柄上好的剑,她回送本王两箱金子当孝顺本王,不过分吧。”向宏邈嘴硬。 说一无语。 想到不二和不三不四,那能是上好的剑吗?那怕不是上好的坑吧! 当下也不再东扯西扯,只正色询问,“王爷,您如何要让那许星熠看到世子殿下?这不是又多事了么?” 向宏邈却是勾起一丝笑,脸上是将各种权势玩弄于掌心的自信。 “多事?不,棋局才刚刚开始。” “王爷您……要下一盘大棋?”说一询问。 向宏邈眸色幽深,“是我那儿子,要下一盘大棋……” * 每次书院放假,公孙陌都会出来去骊州城内采购一批零嘴带回去。 这日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一回头,却看到世子殿下向暮正望着自己笑得一脸灿烂。 “暮子?这么巧?”公孙陌挑眉,“是偶遇还是……” “自然是偶遇!”向暮上前,破天荒地帮公孙陌拎东西,“咱俩当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呀。” 她才不会说,为逮这位同窗,世子爷在骊州街头蹲守了两个时辰! 毕竟这次放假大多数学子都留在了书院,而公子彦又神神秘秘的不见人,其余叫得上名字的不是太穷,就是某十五代单传,跟宝贝疙瘩似的一回家就被仆人团团保护起来近不了身。 也就公孙陌这个浪荡子能勉强被她坑上一坑。 第91章 锦风坦白 公孙陌心情极好,“真看不出来,暮子少爷还挺乐于助人。” “本少爷一向心肠极好。”说着还把公孙陌其他的东西接了过来,“你马车在哪儿,本世子帮你拎过去。” “那……真真是多谢世子殿下了。” 于是两人笑眯眯地来到公孙陌的马车前。 公孙陌擦了擦眼,怎么自己马车旁边躺了三个侍卫打扮的人,还有点眼熟…… 向暮勤劳地将东西往公孙陌车上搬,“对了子陌,本世子今日能否搭你的车一同回书院啊?” “别说暮子这般帮助子陌搬东西了,就是暮子什么也不做,搭乘一下子陌的马车有何不可啊?”公孙陌摇着折扇悠哉道。 向暮连声道谢,又立马道,“那好,烦请子陌花点银子叫几个人,把我那三个侍卫扛上来吧。” 公孙陌:…… 当然了这只是开始,在前往骊山书院的马车内,公孙陌目瞪口呆的看着四个饥肠辘辘的人,正对他买的那几包零嘴风卷残云。 这还不算完,到了书院他还被世子忽悠着花钱找了几个学子,临时给三个捂着屁股躺在地上哀嚎的侍卫盖了间茅屋! 一间茅屋盖完便入了夜。 公孙陌方才和向暮一道精疲力竭的进书院,公孙陌不甘心道,“世子殿下这是将子陌当冤大头了么?” 向暮笑得人畜无害,“好兄弟,咱们什么交情,谈钱太俗。” 公孙陌手捧自己瘪了一大半的钱袋子,“掏腰包的不是世子爷你,你当然这么说。” 无缘无故的一个月生活费少了一大半,谁心里能舒坦呀。 何况公孙陌也不是有产业的,人是靠自家爹娘每月寄生活费养着的。 向暮怪不好意思,拍了拍公孙陌的肩,“他日暮子定十倍奉还!” “子陌就知道,暮子少爷是值得结交的好兄弟。”公孙陌赞赏,接着将自己的钱袋全部交到向暮手上,“既然如此,子陌的钱就交给暮子少爷打理,接下来这月的一日三餐,暮子少爷就帮子陌付了吧。” 向暮眼睛一亮,觉得公孙陌这人好极了,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愿意对她雪中送炭。 当下感动无比,收了钱袋,“好说,好说。” 笑眯眯将自己钱袋子交出去的公孙陌走远了躲到了一棵树后,扶了扶胸。 妈呀,世子爷将他大半个月的生活费都花了,剩下那么丢丢根本就不够自己在书院吃三十天饭的。 现在又没有林潇可以任他撸钱,干脆顺水推舟把钱全给世子好了,管他钱够不够,接下来一月跟着世子蹭吃就行。 好在世子爷虽机灵,但却是个没生活常识、没金钱概念的,可以任他忽悠。 这边,拿了钱袋子的世子爷欢欢喜喜的回屋准备洗洗睡迎接明天的课程。 进了屋点燃了蜡烛,发现公子彦已经回书院了。 此时整个人卷成了虾米躺床上一动也不动。 向暮没打算吵醒她,轻手轻脚地梳洗完毕脱了鞋子上床睡觉。 背却忽地抵上了公子彦的背,只觉得那人身上凉得吓人。 “子彦?”向暮坐起身,用手去拍他,“你怎么了?” 感受到自己肩膀上传来黑心世子手上的温度,睡觉睡得迷迷糊糊的苏凌彦一个哆嗦,秀眉微皱,“我……没事。” 老实说这要是搁在骊州城围困之前,向暮压根儿就不会理会这位仁兄。 但二人这么长时间以来风风雨雨,一起笑过闹过历劫过,向暮心中已当此人是好友。 自然不会放他不管。 “你到底是怎么了?”向暮说着想将人掰过来。 但是卷成了虾米的少年依旧是固执的拿后背对着他,且整个人冷得瑟瑟发抖。 却是咬牙低语,“我真的没事!” 向暮怔了一瞬,不懂这少年哪里来的别扭和敌意。 但是……不碰是是不行的。 向暮去柜子里找了床厚被子盖在少年身上,“子彦,你约莫是受了凉畏冷。” 说完自己也钻入了被子,“且观察一晚看看,要是还不见好明日去顾姐姐那里瞧瞧。” 然后将被子拉了一些挡在自己的胸前,接着贴着公子彦的后背,将他整个抱住。 苏凌彦正浑身难受,自觉仿若坠入冰窟,突然而来的温暖让他禁不住浑身一僵。 世子……竟抱着他…… 用身体给他取暖? 苏凌彦清楚自己的状况,不过是动用了愚人蛊留下的后遗症。 难受几天就过了。 他本来觉得一咬牙明天就能好了。 可是世子…… 少年美眸流转,苍白的唇轻颤。 她身上怎么能那么温暖呢? 少年咬紧牙关一动也不动,身后袭来的温暖好似无孔不入的、一丝丝一缕缕席卷了他全身。 * 翌日一早,向暮被厚厚的被子给热醒。 坐起身打了个哈欠,侧过头见公子彦还在睡觉。 公子彦这人一向勤奋,跟他同住一屋这么久来,从来没见过他赖床,没想到今天醒得比自己还晚。 想到昨夜公子彦的情况,向暮悄咪咪伸了一只手过去抚摸他的额头。 很好,少年的体温恢复正常了。 兴许是昨夜大病一场身体太虚,所以今天没能按时醒来。 向暮便自己起了床,给公子彦留了一张字条就推门出去了。 李锦正候在门外。 看到李锦,向暮自然而然的走到他伞下,“诶?我放假回骊州城才两天,怎么感觉好似很久没见你了?” “暮子最近太忙。”李锦淡笑。 但是眼里的失落一闪而过。 向暮精准的捕捉到了这位少年暗藏的情绪,“怎么?锦风可是心情不好?” 李锦微怔,继而释然,“暮子聪明,真是什么事情也瞒不过你。” 向暮遂直接逃了课,拉着李锦去了西亭。 “现在没人,有什么事锦风不妨直说。” 李锦犹豫了一瞬,望着天边冉冉升起的太阳,“暮子,锦风因为身患怪病,所以一直遭遇周围人嫌弃,直到锦风六岁那年,被四周街坊指着骂怪物的父母受不住了……” “锦风一直记得,那是一个阴雨天,父亲说要带锦风去镇上买好吃的。待到锦风欢欢喜喜的跟着父亲去,才知道,哪里有什么好吃的,是父亲忌讳锦风的怪病,将锦风丢弃在了荒郊。” “锦风不信父亲母亲会不要锦风,所以锦风拼了命的重新走回村庄。” “可父母亲早已带着弟妹举家搬迁,不知所踪……” 向暮听了眸色沉吟,原书中主线剧情都放在了女主如何虐渣报复、以及和男主的感情戏份,并未详细介绍过男主的身世。 原来这么凄惨吗? 向暮当即保证,“放心锦风,本世子定会将这你对父母找出来,让他们给你一个说法。” 李锦转过头看着向暮,欣慰一笑,却是摇头,“锦风宁愿,跟他们永不再见。” “后来,锦风一路乞讨流浪来到了骊州城,彼时锦风已经九岁。运气好认识了骊州城内比我年长一岁的小哥哥,他是骊州城本地人,原先锦风居住的屋子就是他的。” “他是你朋友?”向暮挑眉询问,想着这个故事总算有点糖能磕。 但锦风却摇头。 “那位小哥哥也是命苦之人,父母双亡,好在给他留了房子、一屋子的书以及一些银钱,除了会受些欺负,那小哥哥日子还是能过,看到锦风可怜他便将锦风领回了家。” “锦风当时将他当是亲哥哥,一心跟着他读书,希望以后能有出息报答他。” “然而那年,杜云献将军犯下谋逆之罪,惨遭灭九族,那个小哥哥却正巧是杜家远房的子嗣,也在杀头名单之中。” “所以……那位小哥哥被官府抓去砍头了?”向暮惊诧。 难怪锦风那么讨厌自家渣爹,莫不是有这么一层关系? 李锦点了点头,接着道,“他确实被杀头了,但是在被官府抓之前还有插曲。” “什么插曲?” 李锦面色无喜无悲,“他先一步得到消息,向官府举报锦风,说锦风是杜云献将军家族远房亲戚……” 向暮眸子一沉,“他想让你顶替他的身份,替他去死!” 第92章 世子毒发 至于后来李锦是如何逃脱替死的命运,他却没有多说,只看着向暮。 “所以锦风实在是个无趣之人,贫苦且短视,刻板且迂腐。” “锦风何出此言啊?”向暮皱眉。 李锦想到这些日子以来,他虽然陪伴在向暮身边。 但他却始终像是一道空气,丝毫不引人注意,他不像林潇直截了当、不像子陌潇洒傥荡、更不像公子彦来去如风自在随心。 当向暮注意不到他时,他只能静静候在角落里,等着她回眸。 但是他心里也怕啊。 李锦叹了口气,“锦风总是小心翼翼,从来、也不敢让自己去轻信于人,任何企图靠近锦风的人,锦风首先会假想那人是不是怀有目的。” “然后想办将其拒之门外……” 但是,这么些年,他一个人真是太孤独了。 暮子闯了进来,打破了他心里的界限,可是暮子又不理他了。 那种莫名的害怕与不安,无以言语。 向暮了然,勾唇,“锦风永远是暮子最好的朋友。” 李锦微怔,望着向暮的眼中神色变得柔和。 两人之间氛围渐暖,向暮突然扑了上来,“锦风小心!” 李锦蓦然回神,向暮已经带着他往旁侧一滚,两个人躺到了地上。 而他们原先站立之处,西亭柱子上面插了一个飞镖! 李锦大骇,“有刺客!” 向暮当即拉着李锦起身往林子里跑。 身后果然有人影飞速跟来,又是一剑向两人劈来,向暮赶紧又拉着李锦一躲。 好在紧张的时刻并未持续太久。 在骊山书院外休息的不三不四降落在了向暮跟前。 “世子,您没事吧?” 两人一边捂着还未伤好的屁股,一边不耐烦的询问。 向暮点了点头,“没事,这里交给你们了。” 说着,拉起李锦离开,也不继续给不三不四添麻烦。 这种小刺客对于向暮李锦这样丝毫不通武艺的人来说是致命的,但是不三不四却是容易对付。 被向暮拉着往书院走,李锦苍白的脸这才恢复些血色。 眼眸流转,突然瞥见向暮手背上的飞镖划伤。 那是她刚刚为救自己时留下的。 李锦一把抓起向暮的手腕,“你受伤了。” 向暮笑,“不碍事。” 伤确实不重,只有一条小小的口子,但从那伤口里流出的血却是黑色的! 李锦神色凝重,“有毒。” 向暮吓得脸色一白。 卧槽! 不会真有毒吧! 正在向暮不知所措之际,李锦忽而拉起她的手,头一低,双唇便覆盖到了她手背的伤口上,将那里的毒血一一吸出…… 向暮整个人都呆住了。 手背上传来少年唇|舌间柔软又温热的触感,带着一丝丝吸取的力道,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 “锦……锦风,你在做什么?” 专心吸毒的李锦抬起头,仿若高岭之花一般不染纤尘的少年嘴角挂着一滴血,衬得莫名的妖孽与娇艳。 神情却是无比真挚,少年朱唇轻启,“暮子是锦风最好的朋友,锦风不会让你死。” “锦风……” 向暮神色动容。 她这是…… 真的、把男主给拿下啦? 虽然她之前已经将男主拿下,但是向暮毕竟想不到,男主会为自己做到这一步。 男主都愿意为她吸毒了,向暮猜想,男主约莫真的不会在未来噶她腰子了。 可还没在内心好好窃喜一阵,向暮又感觉莫名的头晕无力。 难道真的是中毒了? 如果中毒,那个……吸毒管用不? 若是像渣爹毒匕首这种剧毒,那是不管怎么吸都于事无补的呀! 思及此,怕死的向暮只觉得大脑更晕。 整个人靠到了李锦身上,“锦风……我晕。” 李锦觉得奇怪,在自己锲而不舍的吸了那么几下后,向暮手背上新流出的血已经变正常了,他觉得自己吸毒是有效果的。 可……怎么感觉向暮身子更虚了呢? 脸色都跟着越加苍白。 完了。 不会毒发吧! 李锦当即火急火燎地背着两眼翻白奄奄一息的向暮往顾绾那里冲刺! * 另一边苏凌彦睁开了眼从床上坐起。 一夜的冷寒过去,此时他浑身轻松。 想到昨夜暮子抱着他帮他驱寒,少年嘴角又莫名勾起了一丝笑意。 瞥见床侧属于向暮的位置人早已不见,但枕头上却留有一张字条。 苏凌彦将字条拿起,向暮略显几分潦草的字体映入眼帘: 【子彦你就好好休息吧,本世子今天会去先生那里帮你请假的。】 这个黑心世子……要不要…… 这么细心体贴啊…… 苏凌彦眼中抑不住满是暖色,嘴角的笑容刚刚展开又僵硬到脸上。 屋外一群学子慌慌张张地喊叫。 “快快快逃啊!有刺客!” “世子爷遇袭中毒了!” “世子被刺客毒死了!” “我们也快逃呀!” 握在手中的字条倏地收紧,苏凌彦冷着脸跳下床,一把冲了出去…… * 骊山书院医馆,顾绾屋内。 公孙陌焦急地在一旁走来走去,“世子爷,你不会真要死了吧?” 那他这个月的伙食可如何是好? 早知道就不把那么多银子交给世子了,棋差一着啊。 另一边,李锦在一侧静默不语。 而向暮则躺在床上一脸苍白、奄奄一息的样子。 顾绾把了一遍脉停了停,看了眼半死不活的世子爷,怀疑自己是不是号错脉了,于是又重新把脉。 向暮一见更加觉得身体难受了。 顾姑娘这都把了多少次脉了还没整出来! 看样子自己这回真是中毒深重、命不久矣…… 于是,脸色更白。 苏凌彦就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的,看到向暮即将咽气的模样当即一颗心提起。 “暮子你怎么了。”苏凌彦一把扑到床前。 向暮颤抖地伸出一只手,虚弱道,“子彦……你来……送本世子……最后一程吗?” “不,你不会死的。”苏凌彦是真的难受至极。 李锦一向波澜不惊的脸都带上了悲痛之色。 公孙陌也是一脸心痛的捂胸,他钱还没还了…… 顾绾看着这群少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僵了僵,难道暮子真的要死了? 这脉象不对呀! 当下咳了咳,打破几人悲痛的氛围,问李锦,“那个……伤暮子少爷的飞镖是什么颜色的?” 李锦低着头,“黑色……” 顾绾懂了,“那飞镖质量不好,褪色了,所以你才会看到暮子少爷流的血是黑色……” !!!??? 屋内少年情不自禁都向顾绾看去。 向暮率先开口,“可本世子感觉头晕乏力。” 顾绾嘴角扯了扯,“上次你进补过多上火流鼻血,我让你饮食清淡,并不是让你不吃饭绝食……” “所以……”公孙陌想到向暮和几个护卫在自己马车上狼吞虎咽的情景,一看就是饿了不知多久滴米未进的模样,“暮子头晕是饿的???” 很快所有人的疑虑便得到了证实。 免费吃了一大碗臊子面的世子殿下生龙活虎的在众人面前打了个嗝。 “味道不错,再来一碗!” 众人捂胸。 这二货确定是那个在骊州围城中临危不乱、机智聪慧的世子爷?! 最惨的还是苏凌彦,一听到世子毒发就风一样的跑来了,鞋子也没穿、外衣也没披,就这么衣衫凌乱的穿着亵衣亵裤、光着脚丫在风中凌乱…… 第93章 发家致富 当初骊州城门口,赤焰军气势恢宏的跪地认主,可以说是将向暮世子殿下的身份传得举国皆知。 最初一个月还好,说一带领赤焰军镇守骊州,定安王的那些仇家们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但现在说一已率领赤焰军离开,唯独留下了定安王世子。 所以仇家们开始跃跃欲试。 毕竟,人虽杀不死万恶的奸佞向宏邈,但是抱着让向宏邈断子绝孙的歹毒想法还是可以有。 这几个在西亭袭击向暮的刺客便是这般来的。 除了黑骑军那批厉害的,剩下的这些刺客都不知是隐藏在哪路的小兵小将,有不二、不三不四这几个高手镇守,事实上这些刺客对向暮造不成生命威胁。 可耐不住人多啊,三天两头的来书院闹腾,骊山书院的学子们还要不要好好读书了。 硬是在这些刺客们的光顾下,学子们练就了一番逃命的本领。 前一刻还在课堂之乎者也的摇头晃脑,下一刻听见外面的打斗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桌子底下、空树杆里面、水缸之中,到处都能找到他们颤抖的身影…… 季文礼于是找了向暮,婉转劝说她退学。 是以这几天向暮委实头大。 她当然不同意退学,毕竟权倾朝野的定安王之子死皮赖脸的赖在书院,谁也没那个贼胆赶她离开不是? 但是让刺客一直这么络绎不绝地来书院吓唬人也不是办法。 向暮正烦恼间,撞到了来找她蹭饭的公孙陌。 公孙陌笑眯眯摇着折扇,一如既往的不通人世疾苦,“走,干饭去!” 向暮摸了摸瘪瘪的肚皮,也觉得应该先去吃饭。 然而掏出钱袋,里面只剩两个铜板,只能买个窝窝头,她还得跟公孙陌分着吃,毕竟钱是公孙陌赞助的。 公孙陌挑眉,“世子殿下,子陌将钱交于世子,是信得过世子,一会儿的窝窝头世子殿下该不会不给子陌分吧……” 向暮确实不想分。 但被人一语道破心事,还是有些羞愧的。 当即仰头,“本世子怎么可能是这种人呢?放心,有本世子吃的定也少不了子陌的。” 公孙陌高兴地凑了过来,“那好,子陌今日想吃佛跳墙和八珍鸡。” 这厮也真敢开口! 向暮怒火蹭蹭蹭的起。 老实说,自打被渣爹坑了一把、又逢无数刺客跑来暗杀后,向暮在骊山书院的日子过得那是一天不如一天。 这要是换做是京城其他公子哥,早就卷铺盖退学了。 谁还有那闲情逸致在这儿熬啊! 但公孙陌这厮显然无视向暮的艰难,提议,“要是没钱吃饭,咱还能去借,反正你是世子,又不是还不起。” “子陌当初也是看准了你能十倍奉还,才将一个月的生活费都交出去了。” “就你这样的还要给本世子再招来十个?”向暮皱眉,“你当本世子傻么!” 这么多天被公孙陌蹭吃蹭喝的过活,已经让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子殿下弄明白了柴米油盐的贵。 公孙陌笑道,“就算你不去借,也有人上赶子想给你送钱的。” 正说着,李锦走了过来。 “饭点了,怎么还没去食堂?” 公孙陌示意李锦看向暮的钱袋,“世子爷没钱了。” 向暮赶紧收了钱袋,李锦却是皱眉。 也不问向暮为什么没钱,只将自己的钱袋交到向暮的手上,“锦风近日给人抄书挣了不少,且锦风也不是有口腹之欲的人,花不了这么多钱,暮子拿去吧。” 向暮哪里肯收李锦的钱袋,李锦赚钱那么辛苦。 可是除了去搜刮十五代单传的薛小安,她还能有什么其他法子弄到钱呢? 是个难题。 突然,书院外又传来打斗声,听到声音的学子们纷纷四处找地方藏身。 向暮却突然灵机一动,将钱还给李锦,“你自己收着,本世子还不到需要人接济的时候。” 说完就朝骊山书院外跑去。 公孙陌一见两眼发亮,“有好玩的要发生了!” 当即收了折扇毫不犹豫地跟在向暮后面屁颠屁颠的跑。 书院门口的不二等人刚将两个刺客制服,“说,谁派你们来的?” “没人派我们来,是向宏邈他作恶多端!”刺客嘴硬。 不三冷哼一声,“既然不肯说,那你就去见阎王吧!” 说着长剑就要挥下。 “刀下留人!”远处跑来的向暮大喊,阻止了不二等人的杀戮。 “世子,您怎么来了?”不二疑惑。 “狗日的定安王孽障!老子要替天行道!”刺客怒骂。 不三不四怒了,给了刺客一拳。 向暮却是一脸的平静无波,过来就是对着被不三不四制服的刺客一顿乱摸。 刺客怒火攻心,“你干什么!你竟敢摸老子!看老子不弄死你!” 就连不三不四都是一怔。 看了眼刺客五大三粗的模样,不由得作呕。 他家世子口味这么独特的吗? 然而,向暮只将两个刺客身上值钱的物件摸出来就停手了,吩咐不二等人,“他们用钱买命,把他们放了。” 两个刺客破口大骂,“谁他妈要用钱买命了!你以为留我们活口我们会放过你吗!” 所以两个刺客在离开不久后又整装旗鼓重新来了。 却还没能冲入书院内,就被不二撒下一张网给擒住,不三不四上来控制住两人,接着躲在暗处蹲守的世子殿下兴高采烈地跑上来搜身。 这次跟着世子殿下一起搜身的还有公孙陌。 两人一边搜还一边交谈。 “不知道这次有没有大的,够不够我吃一顿八珍鸡。” “没大的也不要紧,积少成多总有一天能吃上八珍鸡……” 刺客方才后知后觉。 个奶奶的!定安王世子竟如此歹毒!光天化日之下抢他们的劫! 尼玛杀手被书生抢劫,这让杀手的面子往哪儿搁! 士可杀不可抢! 向暮公孙陌合力将刺客搜刮一阵后便又放了。 刺客临走时义愤填膺的留下豪言壮语,“此仇不报非刺客!老子还会回来的!” 两个刺客果然很快就回来了,并且这次学乖了,身上没带一分钱。 在被捕后,看着搜身搜得冷了脸的世子爷和世子爷同窗们,两个刺客得意洋洋。 “老子现在杀人不带钱!” “对!老子杀不死你也要气死你!” “就是!看你个臭小子怎么抢我们的劫!” 然,高贵的世子殿下却盯着他们身上的黑衣及兵器眼冒绿光,“不二!快把他们两人的衣服和兵器扒了拿去城里换钱,能换几十个铜板呢!” 两个刺客最后在一群学子们的围观中,赤果果、哭嘤嘤地跑下了山。 当然了,也不是只有他们两个这么凄惨,几乎所有光临骊山书院的刺客都是衣冠楚楚的来,光不溜秋的走。 杀手这个行业,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和考验。 毕竟,愿意当杀手的人都是宁愿死也不愿穷的,还穷得衣不遮体…… 很久之后再有人花钱请杀手去嘎世子,都会得到杀手们这样一声怒吼: “尼玛老子拿命赚钱容易么!你骗老子去倾家荡产!谁爱去谁去,反正杀手都不去!” 当然了,这是后话。 第94章 绵阳小弟 郑远被书童扶着上山时,见到就是这样一番奇景。 好几个光不溜秋的人从自己身边跑过,郑远和书童起先不愿意上前问话。 毕竟谁也不愿青天白日的去招惹连衣服都不愿意穿的人中变态。 但是他们从京城出发,一路风雨,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自己走的路线对不对,周围又没有过路的正常人。 是以只有忍着嫌弃之感,拉了一个衣不遮体的路人问话。 “请问兄台,前面是骊山书院吗?” 一听骊山书院,那人身子一僵,仿佛记起了非常不好的经历霎时泪流满面,再一看眼前这位问路的公子也是一副斯文打扮,立刻咆哮道:“烧杀抢虐是书生,他妈什么世道!” 然后头也不回就哭着跑了。 书童一脸懵逼的感叹,“这骊州……风土人情可真别致啊。” 郑远只好继续往前走,又拦着个衣不遮体往山下跑的人发问,“请问兄台,前面是骊山书院吗?” 那人一抖,双手抱胸,“老子没钱了!金盆洗手不干了你们这群臭书生还想怎么样!” 说完就一脸悲痛地跑了。 书童感叹,“这骊州的疯子……这么多的啊?” 郑远叹了口气,只得拉着书童继续上山。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骊州多疯子的原由。 两人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到达骊山书院门口,还来不及开心,就见一堆蹲守在骊山书院门口的学子们望着他们眼冒绿光。 还没搞明白情况,天上掉下来一张大网就把两人给网了。 紧接着不三不四迅速上前,将两人制服,再然后…… 一堆学子蜂拥而上。 “哦豁!又有人送钱来了!” “抢啊!” * 此时的向暮正和公孙陌呆在西亭,看着一小山包的钱财陷入沉思。 “本世子……就值这么点钱?” “你还嫌不够啊?”公孙陌翻着宝贝里的物件十分开心,“子陌就知道,跟着暮子少爷不愁吃喝。” “酒肉朋友。”向暮冷哼。 两人蹲在书院门口抢了好几天的钱,抢累了。 但是他俩的光辉伟业被其他学子们看在眼里有样学样,再加上向暮吩咐过不二等人,不可伤了书院的学子,所以学子们在学习之余还不忘跟着他俩发展副业。 可以说,向暮凭一己之力带动了整个书院的经济收入。 不过也有坏处。 那就是上山的刺客在发现杀世子破产风险很大后,肉眼可见的减少。 毕竟命能丢,杀手的钱和脸面不能丢。 所以向暮知道,这条副业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得另谋生路。 正长须感叹之际,一群学子簇拥了着两个人来到西亭。 “暮子!这人你认识吗?” “他说是你京城的友人。” “他来找你的。” 京城的友人? 向暮眉心一跳。 她刚穿越过来就离京入了骊州,京城的友人全是原主向暮结交的,且全是些纨绔公子哥,没几个好东西…… 向暮如今在骊山书院威望颇高,自然是不愿认亲。 当下看也不看便挥手,“不认识,丢出去吧。” 学子们忙又一窝蜂地推搡着两人往外赶。 然被推搡着的其中一个少年不知道怎么的,一下从中挣脱而出,冲了过来。 向暮正和公孙陌一道收拾着打劫来的金银珠宝,眼角余光一扫,瞥见那冲出来少年拔腿的姿势,顿知大事不好,忙出声,“子陌。” 公孙陌抬头,“呃?” 只感觉自己胳膊一疼,一个力道便将他推了过去,再然后…… 公孙陌就被一个穿着亵衣亵裤的少年抱紧,少年将脸搁在公孙陌肩膀上,哭得泪眼婆娑,“世子,世子哥哥……阿远终于找到你了。” 向暮站在一边捂胸,还好反应快,让公孙陌给自己挡了熊抱。 一脸懵逼的公孙陌看了眼向暮才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 哭得悲痛欲绝的少年很顺其自然地在他肩膀上擦了把泪又抹了把鼻涕…… “这位兄台,子陌抱着可还舒服呀?”公孙陌不愧是公孙陌,被这么恶心了一把还能在鼻涕与眼泪的扫荡下,面不改色如沐春风…… 地摇着折扇。 哭泣的少年一怔,瞥见了角落里跟公孙陌穿着一模一样院服的向暮,立刻嫌弃地丢了公孙陌,红着眼盯着向暮,“世子哥哥……” 向暮仰首挺胸,“阿远,好久不见啊。” 郑远,乃刑部尚书嫡子,原主向暮身边的小狗腿,京城四大纨绔之一,人人喊打喊杀的人中败类…… 不过,长得却是白白净净、乖乖顺顺的小绵羊模样。 * 此时季文礼正头疼欲裂地盯着眼前的两个少年。 好不容易送走个瘟神,眼看着在刺客接连的扫荡下第二个瘟神离出走不远,谁知道这又来一个! 但无论心里怎么不舒服,面上功夫还是得做的。 季文礼扫了眼郑远凌乱的亵衣亵裤,笑眯眯道,“郑公子对骊山书院真真是热爱,远道而来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啊,季某甚是感动。” 郑远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剑眉皱起,“是本少爷不穿衣服吗?本少爷是被你们书院的学子给抢的!” “季院长真是好风度啊,教出来的学子学问不怎么样,抢人功夫倒是一流!” 这话一说,不止季文礼,向暮的脸也挂不住了。 “世子殿下啊,你可听见了,如今我骊山书院学风已经如此不堪……”季文礼一脸悲切的模样,心里组织着一大堆语言准备劝说世子退学回京。 然,话才开了个头,向暮手捧一袋珠宝送到他面前。 季文礼一噎,小山羊胡须抖了抖,“本院长是这么贪财之人么?话说回来,世子殿下您去哪儿不好,非来咱们骊山……” 面前的一袋珠宝变成了两袋,季文礼正口若悬河的唇颤了颤,“您非来我们骊山书院做什么……” 面前的珠宝变成了三袋,季文礼眼睛都直了,“那个……那个……本院长要说什么来着?” 向暮直接拔出腰间匕首,阴戾又邪恶的放在手中把玩。 季文礼一哆嗦,世子殿下要杀人了! 于是忙见好就收,“世子您放心,您和您的这位朋友可安心在骊山书院住下,离去京城会试还有三月时间,你们怎么舒服怎么过。” 说着伸手去取那三袋珠宝,向暮也不含糊,当下收了匕首,将珠宝递给季文礼了一袋。 季文礼喜滋滋的拿了一袋,盯着向暮手中的另外两袋,咽了咽口水婉转道,“世子殿下,您这两袋……” 向暮挑眉,“怎么?季院长莫不是以为本世子要将这两袋也赠与你?” “难道……不是……”季文礼语调转小。 向暮不可思议的模样,“本世子只是拿出来整理整理,何曾说过要送人了?” 赶紧收了两袋珠宝拉着郑远给季文礼施了一礼。 “感谢季院长收留,向暮及郑远定当用功读书,在会试上一举中第。” 说完便与郑远一道大摇大摆地离开。 第95章 舍友可怕 安排好了郑远的入学事宜,向暮方才有功夫停下来询问这厮如何会跑来骊州。 郑远委屈巴啦的解释了一阵向暮终于明白了情况。 话说自从向暮秘密前往骊州后,郑远一个人呆在京城觉得无聊,对这位常年带着他欺横霸世的世子哥哥倍为思恋。 于是秘密带着属下从家中离开,跋山涉水前往福源寺寻找世子哥哥。 奈何去了福源寺才知道向暮根本不在。 好在外部传来消息,骊州城围困,赤焰军在城门口认主,方才知道向暮声东击西来了骊州。 郑远便又带着属下赶往骊州城。 这一路风雨艰辛,遭遇各种坑蒙拐骗尝遍人间疾苦,在身上的银钱都花空了属下也死的死伤的伤后,终于到达了骊山书院。 本以为风雨之后要见彩虹,谁知风雨之后还有更大的风雨。 刚到骊山书院,连衣服都被抢得没剩一件…… 郑远哀叹,“这外面的人,怎么都这么坏呢?” 他郑远好歹也是京城人人闻风丧胆的小纨绔,怎么出了京城就变成待宰的小羔羊了呢! 看着这位小迷弟一脸狼狈的样儿,向暮委实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跟着本世子也不是不行,但是得收起你在京城欺横霸世那一套,对咱们骊山书院的学子和先生要彬彬有礼。”向暮出声警告。 郑远思考一阵,“就像刚才世子哥哥对季院长又是送礼又是拔刀那样?” 向暮一个踉跄,呃……这个是她没带好头。 “那是特殊情况。”说着便将郑远领回了自己屋子。 郑远初来乍到看什么都稀奇,在宽敞的通铺上滚来滚去,“世子哥哥,这床可真大阿远一个人睡不完啊。” 向暮嘴角抽了抽,“这是三人睡的通铺。” 说着还给郑远找了一套自己的院服,“把衣服穿上吧。” 郑远一看是向暮的衣服,高高兴兴地过来穿衣服,一边穿一边喜滋滋道,“世子哥哥的衣服是用什么洗的,好香啊。” 然,穿完了又面色一僵,“世子哥哥,你衣服怎么这么小?” 向暮转头望去,就见自己的院服穿在郑远身上竟是短了一截。 明明书中记载的郑远比向暮小两岁,并且在原主离京之前跟原主差不多高,少年人这个年纪都蹿个这么快的吗?! 郑远也反应过来自己长个了,三下两下跳到向暮跟前贴着向暮跟她比高,“世子哥哥!这都大半年过去了你怎么都没长个!” 向暮的自尊心被伤到了。 明明她换了八公分的内增高鞋垫的说!那多出的一两公分高度不算是她长的啊! “你才没长个!”向暮怒吼。 然,比向暮更愤怒的一声怒吼在两人身后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 是苏凌彦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此时正冷着脸打量贴贴着比高的两个少年。 “你是谁?”郑远转过头不悦的反问。 “我?”苏凌彦冷哼,“你没资格知道。” 初次见面两人就十分不和,向暮当即拦在两人中间,介绍道,“这位是公子彦,阿远,他以后也是你的舍友。” 然后转向苏凌彦,“他是郑远,我在京城的朋友。” “本少爷对他不感兴趣。”说完苏凌彦走入房间内,无意间又瞥见郑远身上属于向暮的衣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不知道衣服小了吗?” “我当然知道要你说?!”郑远怒目而视。 苏凌彦去衣柜找了套自己的丢给郑远,“穿我的,把暮子的衣服脱了。” 是以郑远便只好穿着苏凌彦的院服出门,但是苏凌彦的衣服穿在身上又稍长了那么丢丢。 就挺尴尬。 当然了,最尴尬的还是夜晚三人一起睡觉的时候。 郑远好久不见自家世子哥哥,想独占,当然对这位要和两人一起睡的舍友怀有敌意。 枕头被子往床上一放,对苏凌彦桀骜的命令道,“你,不许跟我们两兄弟抢床,打地铺去。” 苏凌彦也不说话,只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危险的信号。 紧接着便听见郑远的惨叫声划破夜空。 向暮回来时就见郑远躺在地铺上鼻青脸肿的哀嚎,一见是世子哥哥回来了,郑远又一把跳起,抓着向暮的手告状,“世子哥哥,他打我!” 苏凌彦躺床上,胳膊支着脑袋,黑发披散衣衫松散,慵懒又冰冷道,“打了,你又能怎样?” 向暮实在受不了两人闹腾,出声劝说,“子彦,阿远不会武艺还是个孩子,你别对他太凶残了。” 郑远不干了,“我成年了!不是小孩!” 苏凌彦也不干了,“子彦也不通武艺,只会点三脚猫的功夫。” 向暮实在不想跟两人纠缠,退了外衣翻身上床盖好被子,“别说话了,睡觉吧。” 郑远忌惮苏凌彦,只想离这位大哥远一些,于是让向暮睡中间,然后他和苏凌彦各自睡在向暮两边。 向暮也没想那么多,躺好就去见周公了。 而苏凌彦一如既往地睡得一动不动。 郑远就惨啦,被睡觉不老实的向暮砸来砸去砸得苦不堪言,这还没完…… 半梦半醒间眼睛微睁,就见黑夜里苏凌彦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起了身,神色冰冷地望着他。 郑远大惊,正欲大喊一声有鬼! 就先一步被苏凌彦踢下了床,脑袋精准地撞到桌角,晕了过去。 而向暮和苏凌彦两人则一如既往万分和谐、甜甜蜜蜜的相拥而眠…… * 翌日清晨,郑远睁眼醒来,入目便是向暮带着疑惑的脸。 “阿远,你怎的在这儿打地铺?床上睡不舒服吗?” 向暮这样问是有原因的。 她知道自己睡相不好,当初就是因为自己睡相不好睡跑了林潇,向暮心中实在愧疚。 所以她觉得郑远睡在地上也是因为自己…… 郑远仿佛看到希望,抱着向暮的胳膊委屈地指着刚刚从床上坐起身穿衣的苏凌彦,“是他!世子哥哥!是他晚上把阿远踢下去的!” 向暮不可思议,转向一脸淡定从容的苏凌彦,“子彦,你晚上踢他了?” 苏凌彦慢悠悠道,“这小东西莫不是睡觉梦游了吧?但凡跟子彦睡过的人都知道,子彦夜里睡觉一向老实,这一点潇兄都能作证。” 说着质疑的目光扫向向暮,“世子殿下跟子彦睡了这么久,子彦睡品如何,你会不知?” 向暮当然知! 也知道公子彦这货是个腹黑的。 不管是谁踢的,她要是绑着郑远说话,郑远以后定没有好日子过。 为了郑远的安全,向暮只得友情安排,“阿远,以后你直接在地上打地铺吧,省得又被踢下去了,怪疼的。” 郑远:…… 第96章 书院恐怖 郑远很快就知道,睡觉并不是他的劫难。 他的劫难从进骊山书院的那一刻便永无止境了。 因为他在京城不学无术是个当之无愧的混子,别说是举人了,就是秀才都没考上,而他之所以能入国子监读书,仰仗的全是他爹的关系。 但骊山书院却是个学风纯正的地方,根本不适合他这样的纨绔子弟久呆。 普通学子跟举人的学识隔着天与地的距离,虽然平日郑远能缠着向暮,但是上课两人却不能在一起。 以郑远目前的水平只能跟书院里的娃娃们一起上蒙学班。 就这样他还能被卷疯了。 比如放学,郑远收拾了书本正准备走,课堂里的先生及娃娃们却没一个离开,还在那儿之乎者也的念叨,准备放学回舍馆的郑远便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焦点。 那望着他的眼神并不是崇拜他的与众不同,而是…… 【这么早就放学走人,这人是不是有病?】 这还不是最郁闷的。 比如先生课上留下的习题,明明答完就可以了。 郑远正对自己光荣的完成了先生的课业而感到骄傲,谁知道交上去自己竟是最差的那一个,因为其他的娃娃同窗们竟还能将习题的答案延伸…… 举一反一百。 当然,这还不足以击碎郑远强大的心灵,毕竟他在这里最是年长,在京城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不可能干不过这群山野小娃娃们。 很快蒙学班的测试便来了。 拿了测试结果的郑远表示欣慰,他得了个“戊”。 测试成绩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来排,自己是戊,拿了个中下等没有垫底已经是非常妙曼的成绩了。 然,得意洋洋的把娃娃同窗们的成绩一看,郑远瞬间两眼一黑。 同窗们竟全是甲等! 不同的是,分了甲上、甲中、甲下…… 郑远成功的刷新了骊山书院建院以来最低记录,被贴在了狗屎榜上用来警示后人……哦不,是警示后面入院的学子。 于是,郑远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同窗们的议论声。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京城是个专门出智障的地方吗?” “还是咱们骊州人聪明……” 郑远:…… 最最最令郑远恐惧的是,骊山书院不仅卷,还特邪。 比如他刚到书院那会儿就被学子们抢了银钱和衣物,但这竟然只是一个开始。 某日他去听课的路上遇到一个口吐鲜血的老头儿,他好心送老头儿去医官医治,谁知竟反被讹得连院服都不剩。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郑远想着便算了。 谁知不久之后在他面前吐血不止的学子越来越多,他被讹的钱也越来越多…… 他甚至还能听到学子们背地里的讨论。 “咱们书院来钱的副业就是多啊。” “对对对,断了一条又生了一条……” 郑远起先不太能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直到有一天,口吐鲜血的世子哥哥也倒在了他面前讹钱。 郑远:“哥,你要多少钱,我都能给。” 向暮万分沮丧的拍了拍衣服站起身,“书院里学子都说,来了个有钱随便讹的主,竟是你?!” 害她还兴高采烈屁颠屁颠的跟着来躺尸。 指望能发展出一条除打劫刺客之外新的搞钱事业。 尼玛郑远哪有钱啊,他的零花钱不都是自己心好给赞助的么! 搞了半天,书院学子讹钱讹了个不亦乐乎,全他妈是讹的自己的钱啊喂! 这之后向暮只恨不得将郑远绑在身边,省得他又出去挨宰…… * 骊山书院的日子就这般,在向暮等人打打闹闹、郑远哀嚎连连、众学子书声郎朗中一天天度过。 如今天气转凉、秋风瑟瑟。 上京参加会试的时间到了。 这日,向暮带着郑远,与公孙陌、李锦一道下了山,入了骊州城。 几人大包小包买了一堆出发京城路上需要用到的物品,又将马车转了道,来到谭继宅子。 当初骊州被围时,很多失去了父母的孤儿被谭继收养,这里的孩子更多了。 几个少年给孩子们带了过冬的棉衣和食物。 孩子们见向暮等人到来皆高兴地出来迎接,“大哥哥大哥哥!” 郑远都不可置信,映象里的世子坏事做尽,竟然会帮助同窗养育这些孩子?! 然而看着孩子们兴高采烈扑向向暮的场景,又由不得他不信。 毕竟那份真情做不了假。 向暮和苏凌彦带着孩子们踢球,李锦和公孙陌检查孩子们的课业,而谭继则喜滋滋的在伙房里给众人烙大饼。 郑远无所适从。 先前书院放假他跟着向暮来骊州城内热闹过几次,但次次都是在城里与薛小安等人吃喝玩乐,中间向暮被谭继李锦等拉着离开,但几乎都不带他。 现在郑远才知道,原来向暮离开,都是和同窗们来探望孩子。 一个小男孩将手中的糖人递给郑远,“哥哥,你怎么不来玩啊?你不高兴吗?” 郑远不知该回复什么,看着世子哥哥和孩子们愉快玩乐的模样,他觉得自己离她越来越远了。 以前的世子哥哥带着他吃喝嫖赌闹,他们的世界极其简单。 而现在他却发觉世子哥哥除了他之外,还有着全不同的生活和另一面。 但是郑远没来得及失落太久,那名孩子已经将他拉入了人群。 苏凌彦脚下一个用力,将球踢到了郑远脚下,“小子,球你踢得动吗?” 郑远怒了,“不许叫我小子!” 这名舍友晚上跟他抢世子哥哥也就罢了,白天竟还光明正大的嘲讽他。 郑远一气之下也来不及去忧伤了,当下一个用力将球力给向暮。 几人便这般闹腾开了。 待到乘着马车回书院之时天色已黑。 书院门前的操场上张灯结彩,学子们忙忙碌碌,桌椅被摆成了大长条。 大伙儿有的正喜笑颜开的往桌子上摆放美味佳肴、有的正踩着竹梯往树上悬挂灯笼,有的正手握毛笔书写祝福之语…… 骊山书院传统历来如此。 明日是书院举人们出发京城的日子,今夜便热热闹闹一阵给举人老爷们饯行。 所以平日里不许饮酒,在给举人老爷送行的欢送夜,那是必须要放开了给大伙儿喝个尽兴。 见向暮几人回来了,学子们一窝蜂地簇拥着几人来到中央。 院长季文礼在少年们欢呼中出场,做了开场贺词。 然后便是少年人们放开肚皮大吃特吃、大喝特喝的时间。 蒙学班的孩子年纪小,当然是只顾着吃美食,那些成年的学子则乘机寻找自己的偶像敬酒。 李锦和苏凌彦作为一州解元,被学子们簇拥着敬酒自然必不可少。 李锦还好,能喝一点酒,苏凌彦却是个一碰酒就倒的人,便只能以茶代酒回应前来祝福结交的学子。 而向暮作为定安王世子,周边的学子围了一层又一层。 第97章 醉酒惹祸 诸多学子们起先只是畏惧这位世子爷,在了解了这位世子爷的品性后,如今都想跟权大势大的定安王世子搭上关系。 苏凌彦及李锦见向暮这边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有心帮忙却自己也被前来敬酒的学子们给围着,无力营救。 只有百无聊赖的公孙陌缩在角落里扇着折扇。 左边瞥了一眼,是被不少贫寒学子围攻的柳彻。 右边瞥了一眼,是被敬仰先刺史的学子们围攻的李川肴。 就连谭继那老东西都有人围着敬酒。 美曰其名: “谭老大爷,我实在是敬重您六十岁了还一心向学。” “对,屡考屡败却从不气馁,屡败屡考!” “就是,这么多年了,别的学子都一去不回,只有您,每次欢送夜都能看见您……” 公孙陌无语望天,感叹,“子陌的存在感真的就这么低?” 左等右等也不见有学子来给自己敬酒,公孙陌当即拿了酒杯挤到围攻向暮的那一撮人里面。 “世子殿下不剩酒力,来来来子陌代替她喝。” 向暮赏了公孙陌一个赞赏的眼神。 其他学子们不乐意了,“我们敬酒的是世子又不是你。” “对呀,你喝什么喝?” 向暮当即挑火,凑到公孙陌耳边,“子陌兄,你莫不是被嫌弃了。” 公孙陌脸一白,面向众学子们,“子陌每次成绩都是能排上号的,怎么就不配你们敬酒了?” 这……委实有点伤自尊心了。 “也没见你拿过魁首啊!” 公孙陌提示,“世子也没拿过魁首。” “那你能跟世子殿下比吗?!” “就是……人是定安王世子,你是谁?” “我是……”公孙陌正要脱口而出的话戛然而止。 差点被这群人忽悠着暴露了! 然而再一转眸,哪里还看得见世子殿下的身影? 公孙陌摇了摇头,“子陌又被你坑了。” 学子们则立刻一哄而散,四处寻找向暮。 “诶?世子爷呢?世子爷在哪儿?” “不不不,李锦也不见了!” * 黑暗中,在不起眼的后院西亭。 向暮和李锦背靠背坐在石凳上,两人脸都喝得红扑扑的,带着醉意望着遥远的星空。 “醉了吗?”李锦低声问。 向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拉我来此做什么?” “明日要出发了,但是你始终还缺锦风一个答案。”李锦淡声道。 向暮此时虽然头晕,但是脑子还残留几分清醒,当然知道李锦要的是什么答案。 那日在被叛军围困的骊州城内,李锦拿着修复好的圣父白莲伞找自己结交,就曾经问过,为什么会千里迢迢从京城为他而来? 向暮自己也一直在思索能够说服李锦的答案。 并且回京在即,向暮的内心也越加不安。 京城里有能魅惑众生的原女主叶冰岚,她与李锦原本就是作者笔下天造地设的一对,就算向暮先一步出击,打断了叶冰岚在骊州城和李锦相遇相爱的剧情。 但是回京,两人必定还会相遇。 李锦真的能经受得住叶冰岚的诱|惑,而对自己不动杀手吗? 虽然向暮自认已经将李锦拿下,但是…… 友谊不一定牢靠,感情还需要升华! 半天没等到向暮回话的李锦侧过头,月光下,少年侧影干净利落,晕染着星星点点的柔和之色,“暮子,可有难言之隐?若是实在不想说就算了。” “多日相交,锦风早就不在意了。” 李锦说的是真心话,起先他确实忌惮向暮,怀疑她的动机,但是这么久的心心相印相处下来,他早就放下了对向暮的芥蒂。 “锦风。”向暮沉吟片刻,起身蹲在坐着的李锦面前,带着几分醉意的眼认真的看着他。 “怎么?”李锦蹙眉,不知为何,在月色下被向暮如此认真的打量竟让他有些…… 心跳加速? 向暮捏了捏拳,她想好了最佳说服李锦的答案。 原书女主与男主的感情那般深刻,什么样的感情才能勉强与他们的爱情一战呢? 那便是…… 亲情!!! 她要在回京之前跟李锦结为异姓兄弟! 为了忽悠李锦跟自己结拜,向暮已经开始酝酿彩虹屁。 只可惜头越来越晕,向暮只得一边含情脉脉的述说一边努力整理思绪,“本世子千里迢迢从京城而来,是因为……” “倾慕锦风……” 倾慕锦风的……啥来着? 向暮愣了半响沉思。 而听清向暮话的李锦则清澈的眸子里霎时巨浪翻涌,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脑袋一团浆糊的向暮总算理清了丢丢思绪,继续道,“虽没见过锦风,但是在京城暮子早就听闻过锦风的诗作。” “仰慕已久,是以不顾家父反对、不顾身份悬殊、不顾路途遥远,跋山涉水、披荆斩棘追随锦风而来!” “为了锦风,暮子受再多的累、吃再多的苦都无所惧……是以……” 后面那一句我们结拜吧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怔愣了良久的李锦已经推开了向暮。 仓皇而逃…… 向暮一脸懵逼地爬起身看着李锦远去的背影。 那个……她是哪里说错了么? 呆滞的眼眨了眨,打了个酒嗝。 向暮觉得自己头更晕了,天地都在旋转。 对了,她刚刚跟李锦一块儿到底想说什么来着…… 此时苏凌彦、公孙陌走了过来。 “子陌就知道,暮子少爷定是躲到了西亭。”公孙陌笑眯眯上前。 向暮也跟着笑,“知我者,子陌也。” 苏凌彦则沉着脸走到向暮跟前,“你喝醉了?” “本世子是那么容易醉的吗?”向暮反驳。 看着这样的向暮,苏凌彦叹了口气扶着向暮坐到石凳上,让她的脑袋靠着自己的肩膀。 公孙陌则慵懒地坐到另一侧,把玩着折扇,“真是难过啊,想醉的人没机会醉,不想醉的人却醉了。” 向暮搁在苏凌彦肩膀上的脑袋竖了起来,“谁醉了?谁醉了!!” 苏凌彦冷着脸将她的脑袋摁回去,公孙陌则笑,“你醉了。” 向暮跳起来要跟公孙陌打架,“来来来,你来试试看本世子醉没醉!” 然,她刚一站起来又被苏凌彦给一把摁了回去,苏凌彦瞪公孙陌,“她都醉成这样了,你能别招惹她么!” 公孙陌耸了耸肩表示不再招惹,向暮则又想起身跟苏凌彦干架。 但几道熟悉的声音在此时传来:“就知道你们都躲在这儿……” 喝得半醉的谭继、薛小安和李川肴赶了过来, “前院热闹着呢!院长说要放烟花。” “走走走,一起看烟花去……” 第98章 千里送行 骊山书院前院,张灯结彩杯觥交杂处。 院长季文礼看着闹腾腾的学子们暗自抹了把眼泪,对尔嘉道,“不是说要放烟花热闹吗?你快去把烟花拿出来呀!” “已经有学子去了。”尔嘉道,“院长,您这是难过了么?” “难过?本院长难过什么!”季文礼顿了顿,继续道,“世子要带着她京城来的那个拖油瓶离开了,本院长当然是要放烟花庆祝啊!这可是咱们骊山书院的大好事。” 这波闹事的举人们走了后,骊山书院可就清静了。 只是…… 见惯了离别的老院长竟然还有些许不舍。 这一届的举人最难带了,各个学识出众自命不凡,有几个是尊师重道的好学生哇? 但是,他们这届的举人却莫名让人又爱又恨…… “年轻真好啊,敢打劫刺客。”先生尔嘉看着闹哄哄的学子们感叹一声。 季文礼又悄悄抹了把泪,“何止啊!他们还敢打击叛军!” 尔嘉笑了起来,“他们还救了骊州城不少人。” “所以才说……”季文礼笑道,“年轻真好啊。” 两人正谈论间,烟花被嬉闹的学子们搬了出来燃放。 大朵大朵绚丽的烟花在喧闹的夜空中盛开,美不胜收。 西亭里,几个少年正打打闹闹。 “看!烟花放了!”薛小安指着天空的烟花,“季院长真的大方了一回!” 谭继笑眯眯地盯着烟花,“真美呀,也不知道骊州城的孩子们能不能看到。” 李川肴望着烟花沉默不语,自从父亲离世后,原先天真简单的少年一天天变得沉默内敛。 向暮又打了个酒嗝,笑得有点儿呆,“真美。” 苏凌彦悄悄打量了她一眼,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叹息,“真呆。” 公孙陌却是摇着折扇,“只可惜……少一人……” 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另外两个少年却是心事重重。 李锦座在黑暗中遥遥望着远处盛开的烟花,面上虽然是清冷的,但是内心的震动却是一刻也未曾停歇。 向暮刚刚的话还在他脑中徘徊。 “本世子千里迢迢从京城而来,是因为……倾慕锦风。” 是吗? 如果千里迢迢为心爱之人而来,似乎能够说得通了。 只是…… 李锦瞳色幽深,不由自主地抓紧衣袖。 暮子是个…… 男人啊! 对于李锦这样的正常男人而言,被个男人喜欢,似乎不太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另一边被众人遗忘的郑远也是心中郁闷。 大伙儿都在前院热闹,冲着自己在京城和世子哥哥的交情,以前他还能缠着向暮,但是今晚缠着向暮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压根儿排不上号。 独自回了房间,将自己的东西清了又清。 唯一值得开心的是,自己很快就要跟着世子哥哥回京了。 到了那里便是自己的天下,再也不用在骊山书院内卷了! * 翌日清晨,向暮便被一阵鞭炮声吵醒。 苏凌彦早已整装完毕坐在床边等她,“快起来梳洗,今天要出发了,还有很繁琐的流程要走。” 向暮忙一把从床上跳起,三下两下梳洗完后拉着苏凌彦出去。 书院门口,所有的举人们都已经列队站好,向暮和苏凌彦也站了过去。 季院长在众学子的簇拥下走了过来,给每一个举人颁发参加会试的举荐信,也算是毕业证书了。 众举人们感动得热泪盈眶。 在书院院长、先生及学子的相送下,举人们一一上了马车。 但是大伙儿仍没散去,而是跟着鼓队一路敲锣打鼓地来到了骊州城里。 城门口,百姓们翘首以待,而新上任的刺史大人正挥舞毛笔题字: 【丹墀对策三千字,金榜题名五色春。】 字一提好,百姓们纷纷鼓掌称赞。 举人们则依次下车,对刺史大人的祝福表示感谢,并在百姓们的围观中燃香跪拜文殊菩萨,祈求此去京城考个好成绩,搏一个功名。 在举人们拜完文殊菩萨后,刺史大人和关别驾一道来到举人们面前,“十年寒窗苦读,本刺史无以为贺,便祝诸位举人老爷此去京城会试,能一举中第!为我骊州长脸!” “好!”“好!”“好!” 百姓们鼓掌附和,一派喜气洋洋之景。 骊州城的少女们则红着脸提着花篮上前,给举人老爷们戴上代表祝福之意的红花。 向暮注意到,顾绾竟然也在其中,穿着和其他少女们同样的衣服,给苏凌彦戴自己的红花。 向暮对苏凌彦挑眉。 哇哦~ 苏凌彦皱眉,这人什么意思? 然,眸光一转,瞥见给向暮戴花的女子竟是假扮少女的柳香,顿时就沉下脸了。 柳香暗自一个使力将向暮衣服一拉,向暮这才将注意力转移了过来。 “香香姑娘?”向暮诧异,“你怎么来了?” 柳香低语,“来给暮子少爷送别。” 说完,踮起脚尖在向暮脸上留下了一个红唇印,便红着脸迅速跑入人群消失不见。 围观了这一幕的百姓霎时躁动了。 古往今来,但凡是欢送举人之时,总会有那么几个春心萌动的少女有些唐突之举,比如暗送秋波、除了象征祝福的红花之外暗送信物等等…… 但是光明正大的亲举人一口,这举动却是少见。 谁家未出阁的少女这般胆大啊,估摸回去少不了挨父母一顿揍。 但当下大伙儿只玩笑道,“世子殿下记得回来娶人家啊!” “就是,我骊州城的姑娘多好哇!世子殿下忍心一去不回嘛!” “哈哈哈,那可不,天造地设一对是也!” 向暮第一次遇到被女子当众亲吻的局面,实在是不知如何处理,只得拱手,“大家可不要再笑话我了。” 苏凌彦冷着脸望着向暮脸上那刺眼的唇印,一撩长袍准备上车,袖子却被顾绾抓住。 苏凌彦没好气地回过头,“怎么?” 顾绾犹豫一瞬,张了张唇,“子彦……可还会回骊州城?” 四周充斥着百姓们八卦世子和骊州姑娘姻缘的调笑声,苏凌彦只觉得心烦不已。 当下只对顾绾施了个礼便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而李锦则站在远处望着向暮脸上的唇印,眸色晦暗不明。 暗自捏了捏衣袖,便也上了马车。 举人们的车队浩浩荡荡出了城门。 骊州城的百姓们敲锣打鼓地欢送,那些被向暮一行照料的孩子们则擦着泪。 “长大了我们也会像大哥哥一样!” “当举人,上京科举争夺状元郎!” “大哥哥们是今天骊州城、大魏的希望,我们是明天的希望!” 后来,欢送的百姓队伍渐渐不舍地停了下来,而举人的车队则渐行渐远。 锣鼓声越来越小直到消失、骊州城也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骊州的举人们,便这般带着满城的希望出发,迎接新的故事…… 第99章 奔赴京城 车队走了大半天,渐渐散开了去。 学子们都是抱团的,自然是跟自己关系要好的同窗乘坐一车。 有的小团体想快点入京整顿,是以快马加鞭。 有的小团体则觉得沿路风景不错,况且朝廷给了一个月的入京时间,完全够用,于是决定边玩边走。 向暮一行属于第二种。 是以很快就跟其他举人们拉开了距离,马车慢悠悠走在最后。 此时苏凌彦座在车夫一侧,气定神闲地吹着长笛,而车内,向暮、公孙陌和郑远皆不同程度的打着瞌睡。 他们这辆马车的后边,跟着李川肴的马车。 车内除了李川肴之外,还坐了李锦、柳彻和谭继。 突然,外面的笛声停了,两辆马车皆在车夫的指示下停了下来。 原本昏昏欲睡的向暮等人感到好奇,掀开帘子去看,竟然见前方的官道上停了一辆马车,马车前方薛小安正骑着一匹马牵着三匹空马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李川肴大喜,“小安,你怎么来了?” 要知道薛小安家虽然花了很多钱,但是只给薛小安买到个秀才,没有举人的身份,薛小安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向暮也是一脸疑惑,“薛小安,你来给我们送行?” 薛小安驾着马高兴地来到几人跟前,“我太爷爷我爷爷还有我爹,全都要求我跟你们一块儿入京。” “为什么?”谭继探出脑袋,“难道想跟老夫沾染些书香气?” 薛小安对谭继翻了个白眼,“别人的书香气能沾,你的就算了吧,你都考了多少年了?再不考上进士你都要进棺材了,你那能是书香气?” 那是晦气啊晦气! 谭继气白了脸,“薛小安你怎么说话的!老夫好歹是高你一层的举人!” 公孙陌摇着折扇插话,“所以薛兄跟着车队来是因为暮子。” 众人的视线皆不约而同又落到了薛小安身上。 薛小安挠着脑袋,“我太爷爷我爷爷还有我爹,都觉得我应该抱紧定安王世子大腿,所以小安就来抱腿来了。” 说着跳下马车来到向暮跟前,果然将她小腿一抱,仰着头笑嘻嘻道,“世子爷,赏个举人呗!” 向暮用脚踢他,“出息!” 薛小安也很是无奈,“我也没撤啊,虽然是我是我们老薛家的是十五代单传,但是我太爷爷是十二代、爷爷是十三代、父亲是十四代,轮到我这个孙孙孙辈儿的,没有话语权啊……” 公孙陌感叹,“家里长辈太多也不是好事。” 说着用折扇一指薛小安雇的马车,“那里面装的什么?” 薛小安得意道,“钱!” 众人一惊,看薛小安的眼神不再鄙夷了,谭继直接过来抱他大腿,“小安,老夫这厢跟着你混了。” 薛小安扬眉,“我太爷爷、爷爷、爹说了,这些都是上京路上用来收买世子的盘缠。” 太爷爷原话是,“此去京城,你就死命给世子花钱,拿人手软啊,我看她用了我们老薛家的钱还不动动手指,给你弄个举人当当!” 向暮听了哭笑不得,“你能给你太爷爷爷爷父亲留点颜面不?只对本世子砸钱就好了,目的可以藏着掖着。” 这样,她也好假装不知道…… 不过钱多肯定是好事,要知道现在已经没有刺客来让他们打劫了。 看了眼薛小安牵来的几匹马,向暮眼神微亮。 大魏马匹贵,而自己又不似以前那般富有,是以只雇佣马车,不舍得多弄几匹马,以至于在马车上坐久了昏昏欲睡。 向暮当即跳下马车去牵马,“本世子决定了!我要骑马!” 薛小安蹙眉,“你这般瘦瘦弱弱的,会骑马?” 向暮挑眉,“当初潇兄教我的。” 说着又招呼其他人,“来来来,谁想骑马的,一起啊,我们比比!” 苏凌彦和公孙陌也不客气,当即跳下马车,一人牵了一匹,李川肴犹豫了一瞬,也上了匹马。 这样一来就没有多余的空马了。 向暮朝坐在马车里半天没说话的李锦望去,“锦风,你要骑马吗?” 李锦握着袖口的手指一紧,摇头,“不了,锦风不会骑马。” 向暮感觉李锦情绪不太对劲,要知道出发时挑选马车,以前李锦都是主动和自己坐一起的,而今天他竟然不言不语的坐了另一辆。 “锦风你来。”向暮拍了拍自己马匹的后方,“你坐我后面,我带你。” 李锦眸色一动,思绪立刻回到了昨夜,喝得醉醺醺的世子对他表白的那一幕…… 袖口拧得更紧,面色却是淡定无波,“不了,锦风实在不想骑马。” 向暮还想说点什么,郑远已经跳到了向暮马后,少年笑得无比阳光灿烂,“世子哥哥,阿远想骑马,世子哥哥带阿远骑。” 向暮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最后在谭继一声“开始”的命令下,几个骑马的少年一扬马鞭,纵马而去…… 谭继看着前方带起的滚滚烟尘,感叹,“少年人体力就是好呀,老夫不如咯。” 接而又望向坐在车里显得心事重重的李锦和柳彻,“你们两个书呆子,怎么不知道一起出去玩玩!” 李锦低下头翻着自己手中的书不作答,思绪还停在昨夜未曾出来。 而柳彻则把玩着手里象征祝福之意的红花,眸色沉吟,“彻,哪能有他们这样的闲情逸致?” 昨夜,姐姐柳香从怡香院偷跑出来找他,给他送了去京城的盘缠和衣物。 他看得出来,那已经是姐姐能拿出的所有了,家中三个妹妹至今吃不饱肚子。 但姐姐却要他不用担心。 “阿彻,此番会试一定要好好考,家中妹妹长姐自会照顾,你不必牵挂,若是能谋个一官半职,姐姐想……” 柳香顿了顿温和道,“姐姐希望阿彻能帮姐姐赎身,姐姐也想像其他姑娘那样,能有个家,能陪在心爱的人身边……” 即使她不配,但是她不奢求名分也不奢求未来,只是静静陪在那人身边就好…… 想到姐姐对未来生活一脸期盼的模样,柳彻收起飘走的思绪,取出书本开始认真研读。 “彻,一定要逆天改命,让姐姐妹妹过上好生活。” 看着认真读书的李锦和柳彻两人,谭继摇了摇头,“两个书呆子啊。” 贫富的差距,就已经在命运开始前决定了,他们的生活永不如那几个少年潇洒肆意…… 第100章 凤县追星 入夜时,向暮一行的队伍未能进入村庄或是乡镇,是以只能在野外露营。 几个少年围着篝火吃了干粮,然后就各自忙开了。 有的将棉被往车外面抱,有的开始在落叶上铺床,而李锦则领了帮众人去河边打水的任务。 几壶水灌好正往营地走,半路竟碰上了守了良久的向暮。 夜色下,少年的眼睛亮晶晶,“锦风,怎么今日都不跟我说话?” 李锦心跳加速了几拍,微笑,“锦风担心会试,所以一直在看书,倒是冷落暮子了。”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他心里更真实的声音是,自从被向暮表白,他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首先,李锦可以肯定,自己是个正常男人,不可能喜欢男人。 可向暮却不是别人,她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不想失去她也害怕失去她。 所以这个问题实在是太棘手了。 要怎么样才能维持两人正常的关系,而不伤害到暮子? 向暮倒是没想那么多,听李锦只是因为担心会试而不理自己放心不少。 上前拉着李锦的手,“走,本世子陪你一起去看书!” 那被世子殿下拉到的手霎时仿佛被火烧一般,令李锦浑身一哆嗦,他仓皇地一把将手抽开,结巴道,“不……不用了,锦风想睡觉了。” 说完便向营地跑去。 向暮一脸郁闷地回到营地时,同伴们已经围着篝火将床铺好了。 看到向暮郑远首先招手,拍了拍自己一侧,“暮子哥哥,睡这……” 话还没说完,瞥见一侧苏凌彦盯着自己的目光,郑远又悄无声息地将话咽了回去。 苏凌彦拍了拍自己旁侧,“暮子,过来。” 然而向暮哪儿也没去,跑到李锦旁边,让柳彻往边上挪了挪,“我睡这儿。” 李锦原本还闭着眼佯装睡觉,闻言脸色一红,一把从床上跳了起来,“你们睡吧,锦风去给你们守夜……” 荒郊野外睡觉,没人守夜肯定是不行的,何况秋意渐浓天气转凉,篝火需要有人一直往里面加柴。 原本定下的守夜人公孙陌一听,乐了,打着哈欠来到李锦原先的位置,“挺好,那子陌就却之不恭了。” 向暮冷了脸,一言不发地在公孙陌旁侧睡下。 苏凌彦也憋了一肚子气躺下睡觉。 小样儿,一会儿你自会过来! 果然,半夜三更听到公孙陌和柳彻一声惨叫,紧接着,两人有气无力地扛着睡得跟猪一样的向暮丢到睡在最外沿的苏凌彦身边。 “子彦兄,还是你跟这货睡吧……” 各怀心事的一夜就这么过去,翌日众人收拾了行囊继续启程。 又是一整个白天的劳苦奔波,少年们都觉得疲惫不堪。 傍晚时分见官道前方有个小县城——凤县,皆兴奋不已。 可以睡客栈了!可以吃美食了! 少年们加快了赶往凤县的速度。 然而到了凤县门口,却出人意料的被堵住了。 进城的入口人挤人,外延停了二十来辆马车,大多都是自全国各地而来、路过凤县赶往京城参加会试的考生。 “怎么了?车不动了?”向暮掀开车帘。 车夫回过头对车厢里的学子解释,“大家都排着队进凤县歇脚,但是前面很多百姓堵住了路,我们进去不得,只能先等。” 向暮好奇,“前面出什么事了,本世子去看看。” 公孙陌、苏凌彦一同下了马车,“我们一起去看热闹。” 几人走得离人群近了才知道,被凤县百姓包围的是一辆外面镶嵌花饰的马车,包围的凤县百姓哦不……确切来说,是凤县的姑娘们,正宛如现代狂热的追星族一般,在疯狂呐喊。 “文柏!文柏!文柏!” “文柏公子,作首诗来听听!” “文柏公子!我们好仰慕您!” 探明白了情况,向暮几人面面相觑。 公孙陌扇着折扇淡淡道,“周文柏,昆州解元,十八岁一首《将敬酒》闻名于天下,再加上传言其人面如美玉貌比潘安,是以受到大魏诸多未出阁姑娘们的追捧。” 向暮懂了,就是古代版的爱豆。 只是……《将敬酒》是李白的诗…… 几人正好奇,那周文柏到底如何貌比潘安之时,马车里面竟响起了琴声。 紧接着是一道清朗的声音随着琴声而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随着马车里的声音传出,包围着马车的女子们跟疯了一般的尖叫。 这明晃晃的盗版让向暮听得无语。 旁侧的公孙陌碰了碰她,低声道,“没你朗得好听。” 与此同时,候在入城门口其他马车上的人不耐烦地下来催促: “谁他妈在前面挡路啊!能不能摞一摞?” “这天都要黑了!要堵到什么时候去!” 然而,周文柏这边却依然热闹喧哗,在姑娘们又一阵尖叫声中,车帘终于动了动,里面一个穿得跟花孔雀一般的男子走了出来,站在了马车外沿。 长袖挥洒,声情并茂的继续朗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向暮注意到,这位叫做周文柏的花孔雀确实颇有姿色。 但是很大程度上,是靠打扮来的。 比如,他衣着比一般男子更靓丽华贵,脸…… 嗯,脸上估摸抹了三斤粉,眉毛、眼睛都有用炭笔画过的痕迹。 说白了,这个男人不像自己与李锦、苏凌彦等人这般天然,他出门是有精心化妆的。 花孔雀周文柏在女子们的欢呼中继续翩翩起舞。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说着,周文柏广绣一挥,霎时向痴迷他的姑娘们撒下一大把花瓣,姑娘们彻底陷入疯狂。 “文柏公子!我们倾慕您!” “文柏公子,你一定要中状元郎回来呀!” “文柏公子!文柏公子!” 周文柏则一脸享受地对着众人挥手。 然,在气氛渐入佳境之时,突然一块石头凌空飞来,精准地砸到周文柏脑袋上。 周文柏就这样,在一群倾慕者的注视下两眼一翻倒地昏迷。 周文柏的同伴们则一阵慌乱,“谁他妈大白天的乱丢石头!” 再然后,几个普通打扮的人推着周文博的同伴们,将周文柏及周文柏的马车挪到一边,丢弃。 被堵住的路这才得以疏通。 “想不到,凤县还有这般侠士。”公孙陌感叹。 苏凌彦和向暮却是盯着那几个疏通道路的人沉思。 另一边。 将周文柏敲晕丢弃后的几人回了马车,来到许星熠面前复命。 “公子,我们可以进城了。” 看了眼在车内沉睡的伍月,几人又关切道,“小舞姑娘还是没有记起过去吗?” 许星熠摇了摇头,丢下手中的拨浪鼓和木人玩具,心烦意乱地望着窗外,“急不来。” 忽然,隔壁马车的窗帘被风吹起,马车里向暮的脸映入眼帘。 许星熠眸色微沉,喃喃自语,“世子……” 第101章 凤山遇劫 凤县实在是大魏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县城。 整座城内便只有一间客栈可供众人歇脚。 正值入京会试之际,四面八方途经此处的学子数不胜数,客栈人满为患。 向暮一行算是幸运的,来得早,正好可以每人一间屋子,不像后面到的一些学子,不是得挤着睡,就是得在客栈外面打地铺。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美美睡了一觉,翌日向暮起床便感觉神清气爽。 来到客栈大厅准备享用美食,谁曾想大厅又跟昨天进城一样,人山人海被堵个水泄不通。 向暮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 不会又是昨天堵路的那位花孔雀吧…… 果然,只听大厅里挤来挤去的少女们一阵尖叫,好不容易挤到楼下的向暮就见二楼栏杆处,花孔雀周文柏正微笑着对众人挥手,轻提下摆,缓缓下楼…… 跟昨天不同的是,额上绑了块纱布。 估摸昨天挨的那一下不够疼。 “文柏!文柏!文柏!” 凤县姑娘们将客栈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各个还手捧鲜花带着绣品…… 向暮委实不想追星,只想好好吃饭,要知道一路吃干粮是很难受的。 只可惜大厅被周文柏的粉丝们挤得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向暮捡起桌子上不知是谁留下的碎石,开始计算要如何抛石才能像昨天的侠客那样,一击即中要害。 只可惜向暮虽计算了个精细,但是手劲始终不够。 石头丢过去,被警觉的周文柏一个闪身躲过。 此时周文柏也不顾及自己的偶像包袱了,破口大骂,“到底是谁在乱丢石头!砸一下就算了,还想天天砸我么!大丈夫敢作敢当!给我站出来!” “对对对!”粉丝们附和,“定是嫉妒文柏公子学富五车风采无双!” “站出来!站出来!” 在众人吆喝之际,半空又迅速飞出两块石头,一前一后直击周文柏的脑袋! 周文柏一怔,摸了摸疼痛的额头。 气急了,“果然……我风采无双,遭小人嫉恨……” 话没说完,两眼一翻便又晕了去。 大厅陷入混乱。 周文柏的同伴们只得骂骂咧咧的先将昏迷的周文柏扛走…… 周文柏一消失,客栈大厅的秩序便很快恢复正常。 向暮来到苏凌彦身边,小声道,“你那一石头挺准的呀。” 苏凌彦挑眉,“那可不,不像你,丢不准还非得丢。” 差点引起公愤。 向暮无奈,“手跟不上脑子,总要给点机会锻炼锻炼,不过……另一块石头是谁丢的?” 两人均一怔,望着刚下楼的公孙陌,“是你?” 公孙陌一脸懵逼,“子陌是错过什么好戏了么?” 另一边,许星熠正带着几个打包好饭菜的属下上楼。 一个属下小声问道,“公子,丢石头这事儿何须你亲自动手啊?” 许星熠笑,“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堵路,就想砸他。” 当然了,这只是去京城道路上的小插曲。 现下,向暮一行美滋滋的吃完了早饭。 向暮向店家打听了凤县好玩的去处,店家给出的答复是梧湖楼。 传说凤县是上古时期凤凰栖居之地,因而得名为“凤”。 而梧桐则是凤凰栖居的神树,时移事迁神树没了,但凤县现在在远古时期神树的地方搭建起了梧湖楼,多年来吸引了全国各地有识之士来此作诗题词。 公孙陌当即一展折扇,对向暮挑眉,“有趣,不若我们去玩玩?” 苏凌彦委实讨厌公孙陌,不是带着向暮抢劫就是带着她游山玩水,“你就不能干点正事吗?” 向暮却表示赞同,“今日在在凤县再居一天,玩了梧湖楼明日再走。” 郑远也举双手赞成,“好啊好!世子哥哥去哪里阿远就去哪里。” 向暮转而问其他人,“你们觉得呢?” 柳彻有些为难,“彻想早点入京。” 李川肴也沉思了一瞬,“我也想早点入京。” 向暮又看李锦,“锦风?” 李锦还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向暮的深情…… 是以只能先保持一点距离,免得让向暮对自己越陷越深,当下淡声道,“要不我们分两路,我和柳彻、川肴先走,你们玩好后便快马加鞭赶上?” 薛小安一拍桌子,“可!” 向暮古怪地看了眼李锦,虽不知道为何李锦莫名的疏远,但当下只得先同意。 队伍就这么散了,李锦一行在离开前,薛小安拉着马车狗腿的上前。 “可怜我每天守着一车钱连觉都睡不好,要是还带着一车钱去玩,我薛小安定然连玩都玩不好,所以锦风、川肴,这匹马车你们便帮我看着,待我追上了你们再归还。” 于是,几个少年站在客栈前依依不舍的分别。 另一边,昏迷包扎好伤口的周文柏也被同伴们扛上了马车离开。 向暮几人便安心的出发前往梧湖楼游玩。 却不曾想,变故会出其不意的发生。 跟自己分道扬镳的李锦、柳彻、李川肴行至凤山脚下,被凤山的山匪劫持了!!! 向暮一行是在傍晚时回客栈得到消息的。 但官差让他们不要担心,说是凤山山匪是一伙有道德的山匪,在凤山称霸好些年,从不欺压普通老百姓,抢的都是外地一些手持不义之财的大户。 所以多年来,凤山山匪跟凤县衙役相处和谐。 当然了,向暮了解了一番,发现山匪和衙役相处和谐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 那便是凤县衙役人少,周边又没有官府的驻兵,他们打不过山匪…… 凤县的县令老爷拍着胸脯给周边心有怯怯的举人们保证,“你们先好好休息一夜,明日一早我就带着官差去山寨要人。” “放心,凤山的头头是咱们凤县的本地姑娘,识大体,是不会在会试这个档口劫持举人公然跟朝廷叫板的,她定是将几个路过的举人老爷认成了外地商户。” “明日本县令过去说开就好了,不会耽误诸位的行程。” 众人想想也对。 会试可是举国文明的大考,且考上举人的学子都是人中龙凤,是每个州县的香饽饽,会考之时,所经之地,当地州府的官员都会腾出好楼好地用来招待他们。 沿路也会有一些州县的官差镇守,以防止哪个不长眼的百姓伤害到了路过的举人。 会试在即,谁招惹这群赶考的读书人,谁是真傻。 是以,原本听说凤山有山匪而恐惧的学子们,现下都安了心,纷纷打着哈欠休息。 向暮见客栈外一群姑娘们在哭泣,于是上前了解了一番。 才知,原来被劫持的不止李锦几人,还有周文柏一行…… 更诡异的是,夜晚向暮遥看凤山的方向,发现凤山竟燃放了烟花! 他们真的如县令所言是无意为之? 既是无意,又为何燃烟花庆祝? 第102章 凤山山匪 翌日,向暮一行在客栈焦急的等待去要人的县令老爷的消息。 然,一直等到午时,才跑回一个身上染了血的衙役,“不好了!县令老爷被山匪杀啦!” 消息一回来,整个凤县都沸腾了。 凤山山匪不但劫持入京赶考的举人,甚至还杀了去要人的县太爷! 他们这是公然与朝廷为敌,要造反了不成! 但凤县毕竟只是一个小县城没有作战能力,县里死了父母官还被山匪劫了举人,如此大事当然是得快马加鞭向上级刺史汇报,再由刺史大人拟奏折上报朝廷。 这里面一个很大的问题是,报信的最快速度是走官道。 然,途径凤县的官道就只有这么一条,必然要经过凤山,而凤山现在由山匪把控,会让你的书信交去上一级、然后对付自己? 所以要想避开凤山山匪,就只能放弃官道饶远路。 这样一来,等到朝廷得到消息派人来剿匪约莫都个把月就过去了…… 等在客栈的学子们这下急成了一锅粥。 他们倒不是担心那些被山匪抓走的学子,他们担心的是官道被山匪把持,而自己要上京赶考该如何过去。 饶远路耗时久不说,附近到处是山地,悬崖峭壁数不胜数,人生地不熟指不定哪条路没选对,掉下去就嘎了…… 当然了,这只是嘎的其中一种方式。 迷路太久粮食耗尽,嘎;路遇野兽毒蛇被咬一口,嘎;去湖边喝个水不慎滑入,嘎…… 总之不走官道,穿越无人的崎岖山路,嘎你的方式无穷无尽数不胜数。 如果你在原地等着朝廷派兵来剿匪,性命是可一保,但是会试赶不赶得上就是个大问号了。 此时,对于举人老爷们来说,走还是不走都是极难的选择。 小小的客栈霎时哀嚎遍野。 “呜呜呜……怎么就赶在这个时候呢……” “早知道我就早出发两日了……” “是啊,早知道我也不来凤县歇脚了,当初就应该不管再疲再累都咬牙过去的。” “太倒霉了,怎么就我们遇到这样的破事,呜呜呜……” 向暮被众学子吵得头疼。 公孙陌却依然怡然自得,碰了碰向暮,勾引道,“不若,我们去打劫山匪吧。” 苏凌彦一听蹙眉,“可真有你的,上次你带她打劫刺客,这会儿又要带她打劫山匪,你是嫌她名声不够臭?” 公孙陌觉得冤枉,“子陌是跟着暮子混的,她想黑吃黑,子陌作为她最好的知己良友,岂有不追随的道理。” 向暮揉着眉心,“这件事,还得再等等看。” 薛小安则一脸愁苦的来到向暮跟前,“暮子,有一事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几人的目光纷纷落到薛小安身上。 薛小安叹了口气,“我那一车钱,也跟着锦风等人一起被劫了……” 几人大骇。 前一刻还保持的淡定这一刻全没了。 向暮撸袖子,“抢了我们的人还抢我们的钱,简直不能忍!” 公孙陌连连点头,“咱们就指望这点钱去京城吃喝玩乐了,这不是断我们的生路吗?” 钱当然是越多越好。 要知道打劫刺客这条赚钱之道已经越来越行不通,为了吸引刺客前来,向暮一路不许不二、不三、不四跟在身边,都是让他们乘坐另外一辆马车远远的走在后面。 一副本世子现在无依无靠特别好杀,刺客你们快来杀我的嘴脸。 可人刺客就是不来啊。 以至于他们的钱用一分便少一分,现下都指望着薛小安那笔大款过活。 然而,那笔大款也没有了! 就连一向不动声色的苏凌彦眼中都闪过了怒火,“必须得让他们还钱。” 薛小安和谭继连连点头,“顺带把锦风和川肴救出来!” 郑远在一侧眨了眨眼,“各位举人老爷,我想问问,当务之急你们难道不是应该担心进京赶考吗?” 话音刚落,客栈大厅传来了几个学子的怒吼,“我们必须要上京赶考,我看谁敢阻拦!” “对!现在马上立刻就出发!” “对!我们就走官道!” 终于有正经的举人老爷出来发声了,虽然不是向暮一行。 于是,在众人的目送中,十几个举人上了马车气势汹汹地走了官道。 很快,消息便传回。 那十几个走官道的举人在途经凤山脚下时,被凤山山匪劫走了…… 于是,一连好多天充斥在向暮周边的都是学子们的哀嚎声、以及诅咒山匪埋怨命运的咒骂声。 总有学子不怕死的走官道入京,也总有学子怕死的选择饶远道入京。 走官道入京的学子无一例外最后全被山匪劫持,而饶远路的学子,不是失踪没有消息,就是被路过的居民奄奄一息的扛了回来。 总之,迄今为止没听说过有人成功出了凤县。 向暮几人在悄咪咪做了一番计划后,也出动了。 此时凤山脚下官道远处,一片幽深的林子里。 几个少年窃窃私语了一番,向暮最后欣慰点头,“就这样,本世子和子陌、子彦先进去打探情况,不三不四混在山匪里里应外合传递情报,而……” 看了眼谭继、薛小安和郑远,“你们便协助凤县衙役去组织外面的学子。” 几人点头,应答:“好!” 苏凌彦勾唇,“好久没这么玩一回了,还有点期待。” 于是率先起身准备出发,不成想一个转身脑袋撞到一棵树干,立马就晕了。 磨刀霍霍准备重拳出击的众人:…… 这还没出发呢,就阵亡了一个?! 谭继薛小安率先反应过来怒骂,“经不起事的东西!需要你的时候你给躺平了!” 这不是坑人吗?! 郑远欣慰的一把抱住谭继和薛小安,“终于有人除了我之外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向暮则是叹了口气,望着公孙陌,“就我俩,你能行吗?” 公孙陌合上折扇一敲向暮的脑袋,“刺客子陌能陪着你打劫,虎穴子陌还不能陪着你闯了?” 于是,众人识趣的丢下苏凌彦纷纷出发。 待到向暮和公孙陌成功被凤山劫匪给劫走了,躲在暗处的谭继、薛小安和郑远准备过来将苏凌彦给扛回去时,才发现,人不见了! “公子彦……不会是被野狼叼走了吧……” 几人一脸木愣。 另一边,一个黑影在林中轻快穿越,不久就来到了凤山劫匪的山寨外延,黑色斗篷的阴影下,一双美眸幽深,喃喃道,“公子彦这种手不能提的废品能帮你什么?” 少年邪魅一笑,如鬼魅般隐入山寨…… 第103章 深入诱敌 向暮和公孙陌被山匪们绑着丢入了关押举人的牢房。 两人一进来,其他学子便立刻打听情况,“外面怎么样了?朝廷剿匪的援军到了吗?” 向暮和公孙陌扫了眼牢房,竟然没有发现李锦、柳彻和李川肴,倒是看见了当初陪同周文柏的几个同伴。 那几人比其他学子们看起来更为狼狈。 公孙陌回答了学子们的问题,指着那几个狼狈的周文柏同伴,询问,“这几个哥们儿被用刑了不成?” 其他学子不屑的嘲讽了一声,“他们活该!” 几个周文柏的同伴一听,又往里缩了缩。 向暮好奇,“为何?” 其他学子们七嘴八舌的解释了一番,向暮和公孙陌方才听明白了原由。 原来这个山匪寨子叫“凤英寨”,寨子的大当家是个女的,名叫李莱茵。跟凤县的姑娘们一样,李莱茵也有个花痴的毛病,也痴迷有颜有才的周文柏公子。 于是决定在凤山脚下的官道上设伏,劫持周文柏。 只是那一天路过的马车太多了,山匪们不知道哪一辆才是周文柏公子的马车,于是将同一时间经过的马车全劫了。 本来这李莱茵也不是什么作恶多端之流,按正常套路,会像县令老爷说的一样,将抓错的学子们一一归还。 但问题出现在了周文柏身上。 向暮和公孙陌听八卦的热情高涨,催促道,“跟周文柏什么关系。” 几个学子唉声叹气。 “那李莱茵抓了周文柏当夜就跟周文柏成了亲,当时一起抓进来的学子们还被迫参加了那两人的婚礼。” “然后便是一夜风流,李莱茵的清白交代给了周文柏,结果翌日早上起来发现周文柏变了个人……” “对,传言周文柏貌比潘安那都是假的,真身其实奇丑无比。” 听到这里向暮总算明白了。 说白了就是一夜风流之后,周文柏面上的妆容掉了,露出了本来面貌。 其他学子还在义愤填膺。 “都怪那周文柏,没事装什么美男四处留情,这下可好,发现自己被骗婚的李莱茵大怒,于是才有了后面杀县令这一幕……” 公孙陌挑眉,“李莱茵四处劫持举人,莫不是还在挑男人?” “对,关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大当家劫持过来没挑中或是还没开始挑的。” “所以我们才对周文柏那几个同窗一顿海揍,你们说,该不该揍!” 那几个同窗也不甘示弱,委屈巴啦道,“我们也不知道周文柏是个丑男啊!” 公孙陌笑眯眯插话,“其实周文柏也很无辜,他是被抢的。” “那要不是他一天到晚假扮风流才子四处留情,会惹出这等祸事吗?” 学子们各个怒不可遏,“我们的会试要是耽搁了可怎么是好!” 几人正交谈间,几个拿着大刀大斧的山匪鱼贯而入,扯着嗓子低吼,“新来的,走!” 学子们纷纷望向向暮和公孙陌,其中一个掀开袖子给两人看自己胳膊上的印章: 【丑比】 学子好心的低声提醒,“你们这是要去给李莱茵验货了,但凡被认定丑比或是极丑比的都会被送回来,被挑中的就不知道会送去哪儿了。” 向暮和公孙陌没在这里看到李锦等人,心里猜想那三个估计没被李莱茵判定为不能要的丑比,是以大方的跟着几个山匪出去。 然,山匪没直接将他们带到大当家处,而是将两人推进了一个泡澡房,喝道,“先洗洗干净,尤其是脸,洗干净了换了衣裳再走!” 接着山匪们退守在了门外。 向暮和公孙陌站在了泡澡池边,向暮尬笑,“没想到这大当家李莱茵还很讲究。” 公孙陌伸了个懒腰,开始解衣服,“挺好,我俩便好好享受。” 向暮背过了身不去看脱衣的公孙陌,“本世子不喜欢和人共浴。” 公孙陌脱衣的手一僵,“你这是嫌弃子陌?” “是。”向暮只得脱口而出。 宁愿让子陌觉得自己是嫌弃他,也不能让他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公孙陌怔了一会儿,走到向暮身前。 少年衣服脱到一半,松松散散,莫名显得懒散俊俏,盯着向暮,“子陌早先就猜想,世子爷莫不是有些难言之隐?要不然怎么在书院读书这么久来,从未曾和我们一起在澡堂共浴?” 向暮点头,一本正经道,“实不相瞒,本世子有洁癖。” 公孙陌沉默的盯了向暮半响,直盯得向暮开始心虚,他忽而笑道,“早说啊,子陌也不是什么喜欢刁难别人之人,何况你我交情非同一般,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说完,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衣服穿好,对向暮挑眉,“你先洗,你洗好了子陌再洗,子陌可不嫌弃你。” 不曾想向暮得寸进尺,“本世子……也不喜欢有人看着洗。” 公孙陌哭笑不得,“那子陌也不能出去啊,外面有山匪守着,子陌一出去山匪要砍子陌刀子,子陌好怕。” 向暮皱眉,“本世子不洗了,就换衣服。” 说着就要去拿岸边为他们两人准备的干净衣服,公孙陌却是一把摁住了向暮拿衣服的手,“不可,这水里洒了香料,估摸是大当家喜欢的味道,你不洗身上没那香味,如何引她喜欢?” 事实上向暮也发现了水池里的香,但现在她委实进退两难。 公孙陌见向暮皱眉沉思,于是笑道,“不就是不喜欢别人盯着你洗澡么?子陌背对着你不看就行了,难不成子陌还会对你一个大男人的身体感兴趣不成?” 向暮狐疑地挑眉。 公孙陌自顾自地转了身,背对着水池盘腿而坐,“子陌给世子十首诗的时间,朗完十首诗子陌可要转过身来了。” “第一首……” 公孙陌慢悠悠的朗诵起了诗歌,向暮站在他身后迟疑了一瞬,见此人当真是不会转过身来,立刻迅速脱衣下水。 她定要速战速决! 另一边,一个黑色人影在夜空中轻快跳动,精准地躲过了一众在寨子里巡逻的山匪,来到了洗澡房上方。 本欲离去,忽而听见里面传来公孙陌朗诵诗歌的声音。 他心中一喜,原来他们被被关到了这里? 苏凌彦于是将斗篷帽往下拉着些,小心翼翼地掀开一块瓦片。 第104章 吃完不认 公孙陌正背对着水池,一边扇着折扇一边絮叨道,“第八首了,快点啊。” 耳朵轻动,公孙陌正扇风的折扇微停,狭长的眼眸转动,忽而露出一抹淡笑。 在上方那一瓦片被移开之时,公孙陌倏地一扬扇子。 折扇内立刻飞出一根银针,迅速朝上方空出的瓦块刺去! 与此同时屋顶上的苏凌彦一个翻转,躲开了银针,眼眸一沉。 没想到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土匪寨还能遇到高手! 为了不暴露,苏凌彦随即隐入了夜空…… 公孙陌则得意地抚摸着扇子,感叹,“子陌这把扇子,用起来就是顺手啊!” 身后响起向暮疏冷的声音,“本世子好了。” 公孙陌笑答,“还挺快。” 接而转过身,看到了穿得跟花孔雀一般、披着一头夹着水滴的黑发的向暮,微怔。 “怎么?”向暮皱眉。 公孙陌随即回过神来,凑到向暮身边啧啧称奇,“暮子,你穿这一身看起来可一点儿也不像世子。” “那像什么?” “像……”公孙陌蹙眉想了想,“像个阴里阴气的花公公……” “公孙陌!”向暮咬牙,作势要去踢他。 公孙陌却先一步跳入了水里,湿发贴了脸笑得灿烂,“刚刚世子殿下不让子陌看你洗澡,现在你倒是想看子陌洗澡了?” “谁要看你。”向暮当即也转过了身去,盘腿而坐。 手不自觉地捂了捂胸。 刚刚情况可真是太危急了。 房顶也不知是哪路的高手突然降临,她发觉之时,那人已经开始翻转瓦片了。 是以向暮只得一下沉入水底。 不曾想公孙陌却先一步出手,化解了这场危机。 此行带上公孙陌,果然是个非常正确的决定。 很快,公孙陌便洗好并穿好了衣物,两人互相看了眼对方大同小异的花孔雀装扮不由得相视一笑。 公孙陌笑眯眯道,“其实那大当家李莱茵跟周文柏还挺般配。” 向暮点头表示赞同,“审美品味一个样。” 外面几个山匪已经不耐烦地催促了,“洗好了没啊!快点!” 向暮于是和公孙陌并肩走了出去。 山匪们看到这样容颜靓丽的少年都禁不住一怔。 嗯……这两人的姿色,应该够让大当家的满意了吧? 于是推搡着两人往大当家的屋子走。 还没进入大当家屋子,向暮和公孙陌首先听到的便是一阵悲切的哭声。 “呜呜呜……枉我李莱茵守身如玉二十五载,不曾想,今日竟栽在了你个骗子手里!还说什么大魏第一美男加才子!我看你就是个淫|贼!” 向暮和公孙陌饶有意味地对看一眼,两人还来不及交流就被山匪们一个用力,推入了大当家房中。 首先映入向暮眼帘的,便是躺在地上裸着上半身,被绑了个严实还堵了嘴的周文柏。 那哥们也是一脸苦闷,胸口上、背上,甚至用毛笔写满了【丑比】两个字…… 怀着一颗八卦的心,向暮专程打量了周文柏的脸。 卸了妆的周文柏长相确实一般,但……也没到丑比的程度…… “大当家,新劫来的人,您看喜不喜欢?”山匪讨好的上前。 李莱茵躺在床上唉声叹气,也没转过身来看向暮和公孙陌两人,只生无可恋的问道,“洗干净了没有?尤其是脸,我那丢进去的香料可是上好的卸妆水……” 向暮这才明白,那洗澡水里的香味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李莱茵被周文柏骗怕了,但凡抓进来的男子都要先卸个妆再欣赏面貌…… “洗干净洗干净了,大当家您看看喜不喜欢?”山匪连声道。 床上的李莱茵这才慢悠悠地转过了身。 然,在看清面前两个少年的面貌时,她先是一僵,再然后便坐起身整理起了衣服,强做镇定的咳了咳,“你们两个,哪里人?” 向暮和公孙陌对她施礼,“骊州人。” 李莱茵来了兴致,倒不是这两人的来历,而是他们的态度。 跟其他被劫来的学子完全不一样,这两人对自己态度颇好,没有丝毫的嫌弃与鄙夷。 李莱茵下了床,围着向暮和公孙陌走了一圈。 一个少年绝美却阴冷,另一个少年风度翩翩又洒脱不羁。 完全不同的风格,却都是实打实的美少年。 她李莱茵爱的就是美少年! 躺在地上的周文柏不知道什么时候吐出了堵在嘴里的布条,对李莱茵怒骂,“我们读书人皆是有气节的,宁死不屈,何况是你这种夺人清白的荡|妇!” 周文柏话还没说完,李莱茵抽了鞭子就给了他一鞭,“你个骗子!骗了老娘的清白还骂老娘是荡|妇!” “我……”周文柏脸涨得通红,“那晚我是被你强迫的!” “你倒是一开始就把脸洗干净啊!你把脸洗干净了,老娘会看得上你?!”李莱茵气急了,又狠狠抽了周文柏一鞭子。 向暮和公孙陌瞪大了眼看好戏。 哇哦~ 这两人到底什么神仙姻缘! 但…… 现在该他们上场了! 思及此,向暮立刻出声打断,对怒气冲冲的李莱茵施了一礼,“实不相瞒,久闻大当家李莱茵大名,我是特意被劫来找大当家的。” 李莱茵一怔,举着鞭子的手僵硬在半空。 公孙陌也施了一礼,万分真诚道,“我也是,不知道大当家是否愿意收留我们。” 惊了半天反应过来的周文柏指着两人怒不成声,“败类!你们两个败类!竟然喜欢一个女土匪!简直有辱斯文!” 向暮瞪了周文柏一眼,“大当家又美又娇,宛若出水芙蓉,若我得了姐姐必当百般温柔千般怜惜。” “你你你……”周文柏不可思议,“你疯了吗?!” 公孙陌笑,又暖又媚,“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不识好歹。” 李莱茵简直惊呆了,单身了二十五年,第一次被男子这般甜言蜜语、还一下来两个、还…… 长得那么俊。 望了眼两个少年,李莱茵小脸微红。 周文柏又在那儿鬼叫,“大当家,你不要被他们两个骗了!他们两个是不会看上你的!他们一定是另有目的!” 李莱茵一听怒了,“老娘这般好,他俩凭什么看不上老娘!” 说着便吩咐后边的山匪,“将这个死骗子给我拖下去!” 周文柏不甘心的被拖了出去,出去前还在哀嚎,“李莱茵!你个始乱终弃的臭流|氓!提了裤子就不认账!你该遭天打雷劈!” 而这边,李莱茵冒着粉红泡泡的眼睛望着面前两个少年,羞涩道,“说说看,你们叫什么名字。” 向暮笑,“公孙无。” 公孙陌意味深长的看了向暮,也道,“公孙赖。” 合起来就是……无赖。 李莱茵想了一会儿,“你们俩是兄弟。” 向暮和公孙陌又对她施了一礼,“正是。” “张得倒不像。”李莱茵感叹,接而又吩咐,“虽然你们都喜欢本大当家,但是本大当家是有原则的,也不能随便来个男人就嫁吧?你们还是要竞争一下的。” 向暮故作疑惑,“是……刚刚那位周公子?” 李莱茵冷哼,“他还不配!” 很快,向暮和公孙陌就知道了,配做竞争对手的那个人是谁。 第105章 狂撩当家 此时穿得跟花孔雀一样的李锦被推了进来,看到同样穿得跟花孔雀一般的向暮和公孙陌,清冷的眼中波澜涌动。 向暮和公孙陌忙对李锦施礼。 “在下公孙无。” “在下公孙赖。” 李锦的脸僵了僵,身后的山匪脚下一个用力,他便被踢得摔到了地上。 仰起头,少年一如既往地不屈不挠,“大当家,你就省了那份心吧,我是不会屈从你的。” 李莱茵呸了一口,向暮和公孙陌忙笑眯眯上前来到李莱茵两侧。 两人合力狗腿地给她捶背。 “大当家不要生气,这世上多的是愚人。” “正是,找他做什么,我们这样知趣的不好吗?” 看着这样狗腿的同窗,李锦脸上莫名出现了一丝裂痕。 但这还不足以让李锦一颗纯净的小心脏收到剧烈的撞击,更炸裂的还在后面。 只见李莱茵勾了勾手指,对向暮和公孙陌道,“你们不是举人吗?我听说举人是很难考的。” 说着又随手一指向暮,“你,作首诗来给本当家的听听。” 向暮立刻两步跨了出来,长袖一挥,将周文柏风骚的模样学得惟妙惟肖。 “头戴一朵花,身披小金沙,乘风一声笑……” 转眸,盯着李莱茵对她抛了个让在场所有人都肉麻的小媚眼,“你是我的……小呆瓜。” 四周气息停滞了一瞬。 李莱茵有没有呆不知道,反正公孙陌和李锦是呆了…… 忽而,啪啪啪地鼓掌音响起,李莱茵笑着站起了身,赞道,“好诗!好诗!好诗啊!!!” 公孙陌立刻跟着鼓掌,“此诗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李莱茵来到向暮跟前,“你,不错,本大当家今晚来看你。” 向暮连忙对李莱茵表示了感谢,三人就这般得以从大当家处离开。 当然了,向暮和公孙陌是潇洒的走着离开的,而李锦则是被绑着走的。 并且几人的待遇也截然不同,李锦和周文柏一道被绳子绑着单独关押。 柳彻与李川肴则被李莱茵认定为二等姿色,也被绑着,每日饭菜减量。 而那些被打上了【丑比】标签的学子们则更惨,整日挤在牢笼里哀嚎,连饭都吃不饱。 向暮和公孙陌则不一样,两人讨了大当家的欢心,不但分配了单独的房间,还能在寨子里自由活动。 李锦被后面的山匪推搡着走时,一直想办法给向暮和公孙陌使眼色,然,这俩货就跟看不见似的,自顾自悠哉的跑了…… 屋里的李莱茵在看到三个少年出去后忙招来一边的山匪小弟问道,“本当家的刚刚表现得可好?” 山匪小弟忙给她竖大拇指,“放心吧大当家的,他们绝对看不出来您目不识丁!” 另一个山匪小弟插话,“这群读书人最是骄傲,你刚刚那一番表演,他们自会认定您就是能读懂他们诗的知音!” “对,日后您和您的压寨夫婿,定能虎狼之情,和和美美!” 闻言,李莱茵总算安了心。 * 另一边,向暮和公孙陌在山匪的指引下回了自己的屋子。 公孙陌碰了碰向暮,眨眼,“越来越好玩了不是吗?” 向暮笑,“是啊。” 谁能想到,凤英寨的大当家李莱茵,只是看起来粗鲁凶狠,但其实头脑简单目不识丁。 “这就奇怪了,大当家的虽然看起来胆大心不细,但也不至于会公然与朝廷为敌,劫持举人杀死县令。”公孙陌分析,“她虽然不太聪明,但也不至于傻。” 向暮沉眸思索了一阵,“所以,我们还需要再观察观察。” 公孙陌走了过来,却是饶有意味的转移话题,“你倒是会投人所好,今晚……” 说着又对向暮挑了挑眉,“需要子陌的帮忙吗?” 向暮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本世子,岂会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公孙陌笑,“演一演而已,可别真献了身,这年头,男子出门在外还是得多注意安全。” 向暮正欲回嘴,敲门声突然响起。 两人立刻收了笑容,“谁?” “世子,是我。”不三的声音。 向暮连忙开了门,打扮成山匪模样的不三进来对向暮施了个礼,道,“打探清楚了,凤英寨一共五千二百人,大当家李莱茵、二当家徐光、三当家纪三叔。” 不三不四现在是被向暮安排混入山中当劫匪的细作。 公孙陌沉眸道,“大当家李莱茵看起来不是个有心计的主。” 不三点头,“据说大当家靠兄弟义气和绝对的武力值让手下一干山匪追随,丑比两个字写得甚好,二当家徐光多智谋,寨子里的大小事务很多是二当家徐光做主。” 向暮和公孙陌对望一眼,向暮机警的挑眉,“徐光有点故事。” 公孙陌合着折扇在手里敲了敲,“五千二百人也不是个小数目,全凭我们这些人可灭不了寨子。” 向暮又问不三,“不二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凤县那边途经凤县被阻的学子越来越多,民怨越来越大,但是刺史那边还没有消息。”不三答。 向暮对不三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出去吧,记得和不四做好隐藏,别提前暴露了。” 不三对向暮抱了抱拳表示领命,就出去了。 公孙陌用折扇拍了拍向暮的肩,意味深长道,“今晚,就辛苦向兄了。” 说完也跟着离开。 向暮倒是哪儿也没去,而是乖乖呆在屋子里,将这间屋子的陈列重新布置了一番。 确保夜深人静、她和大当家的躺到床上摩擦之时,旁侧歪歪倒倒的灯盏能成功掉下来砸晕大当家,就算砸不晕大当家,蜡油也能精准地滴到床上,让春宵之夜演变成一场救火行动…… 如若大当家的警觉性高体力值好又扛砸又扛烧,那也没关系。 两人在床笫间滚动之时,上方蚊帐在向暮一番巧妙的布置下定能将大当家的给困住,床板已被向暮磨平了一面,运动大一些定能掉下去,而床底下被向暮堆满了削尖的木刺。 还有还有……就不一一举例了。 此时,已时至夜晚,准备工作忙完的向暮满头大汗,而大当家李莱茵终于来了。 “你怎的看起来这般劳累?”李莱茵皱眉。 向暮将李莱茵引到床边,床上竟铺了一床的花瓣,向暮笑,“我想给大当家的准备些惊喜。” 外面那些山匪还是挺够意思,听说向暮要给大当家的惊喜,向暮张口要什么他们就送什么,当然了兵器除外。 李莱茵看到一床的花瓣微微讶异。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被男子人这般温柔的对待,虽然她有着一颗糙汉的心,但是本质仍是个姑娘,看到这一幕终究是有些许心动。 “辛苦你了。”李莱茵咳了一声。 向暮牵着她到床边坐下,“只要大当家的喜欢,我做什么都不辛苦。” 与此同时,屋顶上黑影闪过。 一直跟个影子一般在寨子里四处打探情况的苏凌彦停了下来,听到下方传来向暮的声音,他心中一喜。 总算找到这厮了! 于是,故伎重演掀开一块瓦片向里面望去,就见打扮得无比风骚的向暮正与大当家坐在床边,少年无比妖艳魅惑,凑到大当家耳边吐气如兰。 “大当家的,你今夜来找我,是我理解的那意思吗……” 第106章 人间恶魔 一声惊雷好似在苏凌彦脑中炸响。 什么意思?! 只见李莱茵雪白的脖颈瞬间晕染起一排绯红,她转过头望着面前这个绝美得雌雄莫辨的少年,咳了咳,“只要将我服侍好了,以后寨子里的好处少不得你。” 向暮一根手指抵上李莱茵的薄唇,勾唇淡笑,“要如何服侍?” 另一只手则轻解李莱茵腰间的衣带…… “这样,行不行?” 屋子里的李莱茵是个什么表情苏凌彦不知道,此刻屋顶之上的少年表情却是极为难看,只觉得胸口堵了个什么东西似的极为难受。 渣男啊! 她果然是渣男! 碰到个女人本性就暴|露了! 紧接着只听屋顶上瓦块一响,屋子里的人停止了动作,然后外面传来巡逻山匪们的吆喝声,“有刺客!快!有刺客!” 李莱茵正被面前这个少年撩得忘乎所以,一听外面有刺客,立刻站起了身,扛起向暮房中那把百来斤重的装饰斧头就冲了出去…… 见李莱茵扛着斧头出去,向暮方才打了个哈欠。 自己准备工作做了那么久竟都没派上用场。 不过刚刚一番试探,她总算搞明白了躲在屋顶几次三番想偷瞄自己的人是谁。 原来是一直尾随自己的蝙蝠侠大哥啊! 多亏得自己神机妙算,知道蝙蝠侠大哥不禁撩,于是刺激了他一下,不然今晚她就得抱着李莱茵睡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现下向暮不敢睡床,毕竟那里面被自己设计的机关太多,不说别的,花瓣下面就藏了好几只从花里面挑出的肉虫…… 向暮于是趴在桌子边上睡了一夜。 * 翌日清晨一睁眼,就见公孙陌坐在桌边望着自己。 见向暮醒来,公孙陌立刻道,“有床不睡睡桌子,暮子可真是好兴致。” 向暮打了个哈欠,还有些迷糊,“子陌如此疼惜本世子的床,要不本世子把床让给子陌睡?” 公孙陌看了眼那满是花瓣的床,抖了抖,“你的东西子陌可不敢随便用。” 接着拉向暮起身,回归正题,“咱们有情敌了。” 向暮瞬间清醒,“谁!” 两人立刻火急火燎的出去,走出屋子,向暮还不忘对守在门口的山匪吩咐,“昨夜和大当家的很愉快,屋子辛苦各位给收拾一下。” 两人走远后,公孙陌就听到身后屋子里传来几个山匪的惨叫声。 “啊!” “啊啊啊!” “大当家的……可真会玩,啊!” 公孙陌扇着风摇了摇头。 幸好他知道世子爷的特色…… 很快,公孙陌便带着向暮来到大当家房中,此时李锦正乖顺地给李莱茵端水。 见向暮一脸惊诧的模样,李锦淡淡解释,“昨夜有刺客暗闯山寨,大当家受了惊,我来照顾大当家。” 向暮忙关切的上前,“大当家你没事吧?刺客抓到了吗?” 李莱茵烦闷地摆了摆手,“没,跑了。” 向暮微不可见松了口气,转而望李锦,“那他……” 李锦抢先答话,“大当家对我实在不错,我已经想明白了,愿意跟随大当家。” 说着,清冷的视线淡淡落到向暮身上,微微沉吟。 世子和子陌为了救他与柳彻等人愿意被俘入山寨,并对着一个女土匪大献殷勤,而他李锦,又如何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他们的牺牲呢? 尤其是,暮子…… 对他还有那样的心思。 不喜欢女子却又被迫去接近女子,一定很辛苦吧。 另一边,大当家李莱茵更烦躁了。 身边喜欢自己的美男太多,而她又是个传统保守的女子,真是……太难选了。 此时,二当家徐光带着一群山匪小弟进来,望了向暮等人几眼便转向李莱茵,“大当家,婚礼的东西都已准备齐全,该定下良辰吉日了。” 向暮扫了徐光几眼。 这个中年男人极为瘦小,身上缠着一股书生气,但是不多,更多的是尖嘴猴腮算计人的阴沉气息。 李莱茵扬眉,“纪三叔呢?本当家好久不见他了,我要娶夫了,他岂能不来?” 徐光答,“纪三叔前些天不是说了吗?腰疼,于是跟二顺一道下山找医官看腰了。大当家究竟是什么事,非得找纪三叔?” 李莱茵闻言脸一红,“不是想让他老人家帮我拿个主意吗?这三个小子,我到底该娶谁当我们寨里的压寨夫婿好。” 徐光淡淡扫了眼向暮等人,眼中微不可见闪过一丝鄙夷,淡声道,“大当家何故这般为难,既是喜欢那便全娶了吧。” 公孙陌笑盈盈地摇着折扇,“好建议。” 李莱茵则是语无伦次,“全娶了?这……大魏自古以来没有一女娶多男的!” “那男人为什么可以三妻四妾?”徐光反问,“规矩都是人定的,既是人定的,那人也可以改。” 说完对李莱茵施了一礼,“大当家自己思量清楚。” 然后便带着一干小弟扬长而去。 向暮等人则默默对视一眼。 这徐光…… 挺有意思。 * 夜晚,从大当家处离开后,向暮独自一人在寨子里闲逛。 因为被打上了大当家备选男人的标签,所以寨子里的其他山匪们见了她也并不阻拦,只要她不跑出寨子就可以了。 向暮闲逛到一个偏僻处,见四下无人看守,就往巷子里走了些。 巷子最里侧的屋子里传来男子的尖叫声。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好像是周文柏当初的某个同伴? 向暮小心翼翼地靠近,将窗户纸捅破一个洞,朝里面望去。 就见里面烛火摇曳下,地板铺满了血水。 躺在地上的学子不能动弹,双手被绑在身后,而徐光正用小刀割着那名学子的手指,眼中透出嗜血的笑,喃喃低语,“我看你这双手,还怎么写出绝好的文章……哈哈哈哈……” “你……你这个恶魔!你不是人你不得好死!啊!”学子一边忍痛一边怒骂。 徐光却是一脸从容丝毫不见怒意,手中的刀子慢条斯理地往学子身上捅。 轻叹,“求饶,求饶老子就饶你一命。” 学子起先不愿求饶,但是在挣扎良久后,怕了,只得哭着哀求,“我错了……错了……大侠饶我一命啊……啊……” 在学子的哀求声中,徐光神色很是享受,阴森道,“好。” 接着加快力道和速度继续割着学子的肉…… 痛呼声在这偏僻之处回荡,一声惨过一声。 向暮捏着袖子的手微紧,后退一步正要回去,忽感脚上缠了某物,一低头发现脚下缠的竟是一条毒蛇! 那蛇正翘着脑袋对她吐信子,甚至还扭动着身子往上爬。 向暮委实恶心蛇这种生物,本想忍耐,谁曾想一扭头又看到地上竟还趴着好几条毒蛇! 更可怕的是,缠着自己的那蛇竟张开嘴巴露出毒牙要往自己腿上咬! 向暮大惊失色。 第107章 可怕敌人 忽然一人出现在向暮背后捂住了她的嘴,于此同时那条准备咬她的毒蛇蛇头被人一把捏住。 力道极大,那蛇也不缠向暮了,疯狂扭动身体想要逃开! 向暮见四周趴在地上的毒蛇开始伺机而动,忙一撞背后那人提醒。 背后那人揽着向暮的腰一个旋转跳开,于此同时毒蛇们弹起身体跳起,竟跟发射的弓箭似的噗噗噗往两人身上跳! 向暮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接着就被身后人提着跳跃而去…… 屋子里正聚精会神对着学子采用刑罚的男人手中小刀一停,压低声音呵斥,“谁?!” 几步上前打开门,屋外除了零星几条毒蛇外竟是什么都没有。 然而徐光却露出了阴森的笑,“看样子……有人,想早点死……” * 此时被救走的向暮落到了屋顶之上,喘了口气,回过头才发现救自己的人是蝙蝠侠大哥。 他的斗篷帽压得极低一如既往看不清脸,正淡定地坐在向暮一侧,将咬着自己胳膊不放的毒蛇拔下,然后手上一个使劲将毒蛇脑袋捏爆,再丢弃。 向暮蹙眉,“你刚刚是在为本世子挡蛇吗?” 苏凌彦想到向暮勾搭女人的小色|胚模样,冷淡道,“想得倒美。” 但是他微微抬起头,斗篷浮动,还是让向暮看清了他乌青的唇。 “你中蛇毒了。”向暮友情提醒。 “不劳你挂心。” “为表感谢,你被毒死之后本世子会帮你烧纸的。” 苏凌彦微顿,扭过头轻启乌唇,“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冷血。” 然后拎起向暮,粗鲁地将她丢到地上,正欲运功转身离开,身后那人却抓住了他斗篷一角,苏凌彦回眸。 黑夜中,向暮那双眼睛明亮似繁星,“喂,蝙蝠侠大哥,你不会死的是吧?” 苏凌彦身子微僵,良久乌青的嘴角扬起一抹笑,“不会。” 说完便一扬斗篷扬长而去。 * 回了房中,向暮并没有急着休息,而是熄了灯等着看到自己暗号的不三不四到来。 等了一阵,不三不四从窗户爬了进来,黑灯瞎火的跪在向暮面前。 “把你们查到的所有关于徐光的事都跟本世子讲一讲。”向暮冷声吩咐。 “徐光,据说是雍州的一个颇有才学的书生,一年前途经凤县不慎从山上跌落,是大当家李莱茵路过救了他。”不三回答。 不四补充,“徐光非常感激大当家的救命之恩,伤好之后便主动留在了寨子里帮着建设山寨,一年的时间颇得寨子里兄弟们的拥护。” “他们为什么拥护徐光?”向暮皱眉。 “据说徐光才学出众,原先在大当家治理下吃不饱肚子的山匪们,徐光一来一番改革,整个凤英寨别说饿肚子的事没有了,甚至各个兄弟都还小有余财。” “信任他的不止寨子里的兄弟们,还有大当家李莱茵,据说徐光一来,大当家见识了此人的才能,便安居于幕后了。” 向暮沉思了一阵,轻轻敲了敲桌子,“三当家纪三叔呢?” 不三不四微怔,互相对望一眼,回道,“实不相瞒,我们到寨子里这几天,从来没有看到过三当家的身影。” “但是也查了他的消息,三当家纪三叔属于凤英寨元老级人物,是他养大的大当家李莱茵,地位非常之高,很受尊重……” 向暮眸色浓了些吩咐不三,“你去查纪三叔,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三疑惑,“世子莫不是认为……纪三叔已经……” “对。”向暮斩钉截铁,又望向不四,“你去暗查徐光。” 不四回复,“已经查了很久。” “本世子要你近身去查。” 不四微怔,懂了,领命。 向暮又叮嘱,“一定要小心,他养了不少毒蛇。” 不四蹙眉,“山寨不少人有提过,二当家徐光喜欢养些小宠物,不四以为这个不是什么重要的消息。” 向暮勾了勾唇,“如果徐光养的宠物能听他命令呢?” 夜里那群好似被人操纵的毒蛇,现在让向暮想起来都忍不住直冒冷汗。 这种能力可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具备的。 毕竟,她穿越的是一本古言小说又不是玄幻小说。 不三不四很快领命离开。 另一边,山寨里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上,苏凌彦背靠树干屈膝而坐。 黑色的斗篷帽解开,少年秀眉紧蹙面色发紫。 他无力地撩起黑色长袖,白皙的胳膊上,皮肤里一块凸起之物正迅速滑动。 苏凌彦冷笑了一声,低喃,“帮本公子解个毒而已,你怎么这么慢。” 然后不再言语,靠着树干闭上眼睛疲惫地睡去…… * 翌日,风和日丽,寨子里一片喜气洋洋。 因为山匪们又劫了七八个勇闯官道的举人,正洗洗刷刷准备送给大当家的验货。 而向暮也和往常一样,打扮得跟个花孔雀似的去讨好李莱茵。 但她晚来了一步,公孙陌和李锦已经在李莱茵房中狗腿的端茶送水了,可谓是将男宠角色演绎得细致入微。 李莱茵看了眼面前的三个美男子,唉声叹气。 “大当家为何烦心。”李锦垂眸问。 “你们三个虽好,但本当家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李莱茵望着外面喜气洋洋忙碌的兄弟们道。 公孙陌轻挑眉梢,提议,“不若……把周文柏叫过来吧。” 李莱茵立刻火了,“本大当家需要他个骗子服侍么?” 不知怎的就怒火暴起,将向暮、李锦和公孙陌赶了出去,“你们走!都不许来打搅我!” “这大当家可真是个暴脾气。”李锦感叹。 公孙陌摇着折扇,“像不像跟心上人怄气的小姑娘?” “你见过?”向暮饶有意味,“你让谁这么怄过气?” 公孙陌语塞了一阵,不甘示弱道,“世子殿下,你魅力也不怎么样,一夜翻云覆雨,你也没让大当家的对你情根深种啊。” 向暮和公孙陌之间莫名火光四溅。 而李锦却是不动声色地拽紧了衣袖。 世子…… 和大当家……翻云、覆雨? 几个少年正分裂间,徐光带着一群山匪小弟来了。 向暮注意到,那些山匪小弟端的盘子里装着的都是婚嫁用品。 见了二当家,向暮这群俘虏无论在大当家李莱茵那儿多么受宠,也都是要低头行礼。 徐光经过低头对自己行礼的向暮三人跟前时,脚步停了。 幽幽道,“没事不要在寨子里乱逛,大当家虽然给了你们自由,但你们可不能真当自己有自由。” 说着,扭过头扫视几人,“要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看了不该看的事情,可是要丢小命的。” 说完便带着一干小弟们走进李莱茵的屋子。 而向暮注意到,徐光衣摆下沿的脚踝,布料褶皱的缝隙处露出了一只小小的蛇头,那蛇正瞪着一双冰冷的蛇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第108章 神秘字符 “看什么呢?”徐光进屋后,公孙陌碰了碰向暮。 “没什么。”向暮沉着眸子率先向前走。 李锦追上她,“你准备去哪儿?还是你们有什么计……” “没有。”向暮站住。 进入凤英寨以前向暮确实有灭寨子抢回自己钱财的计划,但是现在,她发现事情远不如自己原先想的那么简单。 李锦除了有男主光环在关键时刻可以保命外,在这方面还帮不上忙。 所以向暮决定暂时不拉李锦下水。 李锦怔了片刻,眼中失望之色一闪而过,“锦风知道了。” 说着对向暮施了个礼,转身离开。 “计划改变了?”公孙陌悠哉地扇着风。 向暮却是盯着公孙陌的扇子,“能借我摸一下么?” 公孙陌提防地看着她,“不要打我扇子的主意。” 虽是这么说,但他还是冷着脸将扇子递了过去。 向暮轻手轻脚地抚摸扇子,扇子里倏地飞出一根银针,差点扎到公孙陌。 公孙陌脸一白,抢扇子,“乖乖!这东西可不能乱摸!” 正欲夺过来,向暮又刷刷刷从扇子里对着公孙陌放出好几根银针。 公孙陌被逼着几个跳跃躲过。 向暮盯着扇子的目光渐渐改变,变得贪婪,“我去,好东西啊,借我玩几天吧子陌。” 然,公孙陌趁其不备一把夺过了扇子,“你要我的扇子做什么?” 向暮眼巴巴地跟着公孙陌,“好子陌,好哥们儿!你忍心让兄弟我死于毒蛇之口吗?兄弟我命悬一线啊……” 为今之计,得多收罗武器保命。 公孙陌闻言停下了脚步,“何出此言?” 向暮便将徐光的邪乎一五一十的说了,公孙陌秀眉紧蹙,“不可能,这世上除了……咳咳……不可能有操纵毒蛇之法。” 向暮转了身走,“爱信不信。” 公孙陌便又追着向暮,“信信信,暮子的话子陌岂能不信,现在我们去哪儿?” 很快,公孙陌就知道了。 此时两人站在周文柏房中,这哥们儿还赤裸着上半身被绳子捆着,似乎被饿了几天,见向暮和公孙陌进来有气无力地怒骂,“两个……没有骨气的……败类!” 向暮笑,“怎么,嫉妒莱茵姐姐要娶我们不娶你了?” 周文柏一听怒不可遏,“我会嫉妒你们?谁想做她李莱茵的上门女婿谁去,这等丢人之事,我周文柏宁死不屈!” “那你倒是去死啊!”向暮轻飘飘道,“清白都被你嘴里看不起的李莱茵夺了,你活着不就是耻辱嘛。” 周文柏气得说不出话来。 公孙陌一见之立刻会过了意,跟向暮一唱一和,“你别这么说,他死了大当家的会伤心的。” 向暮冷哼,“他死了,我们才能嫁给大当家。” 周文柏一怔,“你们说什么?” 公孙陌如临大敌,拉着向暮就走,“大当家的不日就要娶我们了,告诉你了周文柏,可不要再对大当家的痴心妄想!” 见两个少年离去,躺床上的周文柏怔愣半晌。 李莱茵……那个臭流|氓! 强娶了自己后,竟然…… 又要娶其他的男人! 可是…… 听那两个少年的意思,李莱茵对自己好像还留有一丝情谊? 周文柏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内心又怒又喜。 忽而出声唤外面的山匪,“快来给本公子松绑!本公子可是你们大当家的明媒正娶的正牌压寨夫婿!” 没本公子的同意,她李莱茵还想娶谁?! * 入夜,向暮坐在床上闭眸等待。 听到窗子那边传来轻微的动静,向暮方才睁开了眼。 是不四翻窗进来了。 “世子殿下,不四有消息。” 向暮连忙来到不四跟前,发现不四跟昨夜的蝙蝠侠大哥一样,嘴唇青紫。 向暮沉声道,“你被蛇咬了?” 不四点了点头,没管自己身上的毒,却是从胸口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世子,不四听了你的吩咐暗中调查徐光,发现此人甚是蹊跷,不仅在住宅处养了很多蛇,还……” 将纸递给向暮,“还每日抱着这张纸研究……就连睡觉都抱着纸……” 不四说完便晕了过去。 向暮忙将不四搬到了床上,扯开不四的衣服,发现不四的伤口在小腿处,一半的小腿都变得乌黑。 她撕了一块布条,将不四的小腿缠紧,阻止毒素蔓延。 一番忙碌后,向暮方才点燃烛火去看那张皱巴巴的纸。 纸十分破旧,显然是被主人无数次抚摸导致,而纸上一连串奇异的字符却叫人无论如何也看不懂。 向暮猜测,徐光能操纵毒蛇的玄机跟这张纸脱不了关系。 只是……向暮也不是完全看不懂这张纸上记录的字符。 盯着字符看得越久,向暮就觉得越熟悉,好似这种东西自己很久之前就接触过,但奇怪的是,脑子一向好使的向暮却怎么也记不起来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接触过这种字符。 反而越想头越疼,整个脑袋就像是要炸开一般,疼得让向暮忘乎所以精神恍惚! “暮子!暮子!清醒一点!” 迷蒙中,听到有人轻唤自己,向暮微微睁开了眼,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晕过去了,身上一点儿力气也没有,而她正被公孙陌圈在怀中。 “子陌,你……怎么来了。” 公孙陌沉眸,“外面山匪们倾巢出动又在抓捕刺客,子陌猜测这次刺客肯定跟你有关,就偷偷跑来,不曾想,你……” 向暮恢复了些清明,指着床上的不四,“不四……中毒了。” “你倒是有余力担心他。”公孙陌冷叹一声,“放心吧,我刚刚用银针帮他将蛇毒给解了。” “原来……你懂医啊……”向暮躺在公孙陌怀里软软地感叹。 “本公子懂个屁的医。”公孙陌忍不住飙脏话。 他懂的是阵术,整个大魏最顶级的阵术,用好了阵,也能破毒,就是极难罢了,也就是他这样的天才才能办到,世子爷定是不懂。 公孙陌捏起向暮的下巴。 平日嚣张乖戾的世子爷这会儿软得跟瘫泥似的,也是挺好笑,“倒是你,你这副模样是怎么回事?” “本世子聪明绝顶……”向暮晕晕道,“脑速太快了,就会体力耗尽……” 说白了,都是这副病娇的身子惹的祸! 公孙陌笑眯眯道,“所谓慧极必伤,世子爷平日还是少动脑子算计别人,自己说不定能多活几年。” 向暮想伸手揍他,奈何没劲。 只软软地将自己晕倒前压住的那张纸抽了出来递给公孙陌,“这次……本世子还真不是在算计人……” 公孙陌随意地瞅了眼那张纸,然而在看清纸上的神秘字符时,目光倏地定住,随意的眼神渐渐化为凝重。 “这纸……哪里来的?” 第109章 结交子陌 向暮对公孙陌的反应感到诧异,微微挑眉,“子陌见过这种纸?” 事实上,纸是普通的纸,不普通的是纸上的字符。 公孙陌拿着纸的手一抖,回过神,佯装淡定道,“子陌……怎么可能见过这么邪乎的东西?” 向暮却是不依不饶,抓着公孙陌的手,沉声道,“三十年前,中原混战,有预言道,得公孙者方才能得天下。彼时,杜云献辅佐苏氏皇族建立大魏,慕廉笙辅助东皇一族成立晋国,北辽在中原西北建国,至此中原一分为三。” “三国几年征战下来都未曾能吞并对方,此时各国发动势力寻找公孙家族,甚至,各国帝王都梦想能娶公孙家姑娘而让预言成真。但是……” “公孙家族却是在这风声鹤唳之时只留了一句话便悄然离去,多年来不知所踪。” 公孙陌闻言眸色冷了些,“你倒是知道得清楚。” 向暮笑,“本世子看过这段背景剧情……咳咳咳……史书。” “那你倒是说道说道,那族长到底留了一句什么话?”公孙陌沉眸问道。 当年那句话,可是留给三国帝王的,外面一些人如何能知? 向暮感觉体力恢复了些,便从公孙陌怀中坐起,“公孙族长留言:明主未现,公孙不出。” 公孙陌怔了一瞬才嗤笑道,“看样子,定安王果然权力滔天,这样的皇家机密也能让你知道。” 向暮耸了耸肩,一副默认的模样。 但其实她渣爹根本就不知道这段公孙族长的留言,向暮之所以知道,是看书记下的。 只可惜这本小说背景虽然设定宏大,但是主线剧情全是女主如何撕逼虐渣谈恋爱和杀她这个人渣。 至少,大魏的剧情是这样,至于另外两国…… 虽然后面的剧情没有看完,但向暮猜测,估摸只是换个地图,然后女主继续撕逼虐渣谈恋爱和杀其他的渣。 向暮故意贼兮兮地打探,“帝王们都想娶你们公孙家的姑娘做皇后呢,子陌,要不给本世子介绍个妹妹?我爹知道了定是开心。” 公孙陌瞪了向暮一眼,“我公孙家自古以来只出男孩,哪里有女孩可以嫁给帝王!” 三十年前,三国帝王都以为真是明君未出,所以公孙家才消失于世间,但其实公孙陌自己清楚,那是因为他们公孙家族已经连续几代只产男孩不产女孩,面临三个帝王的强取豪夺,他太爷爷怂了。 只得带着一屋子的小光棍连夜卷铺盖跑路,故作神秘搞了这么一出。 偶然对上向暮意味深长的眼,公孙陌恍然惊醒,自己中计了! 向暮坐直了身体拱手对公孙陌施了一礼,“在下定安王世子,巧遇公孙少堂主实在是幸会,幸会。” “子陌什么时候说了是公孙家少堂主了!”公孙陌想来个抵死不认。 向暮挑眉,“刚刚谁说公孙家阳盛阴衰来着?” “子陌几时说公孙家阳盛阴衰了,子陌说公孙家产男不……”话音渐小,跟向暮笑眯眯的眼神相遇,公孙陌叹了口气,手中折扇一敲向暮的脑袋,“滑头!” 向暮抖了抖手中的纸,“言归正传,公孙家被人预言能左右天下的原因,在这张纸上吧?” 公孙陌也不再避讳,拿着纸张研究,“这种字符,子陌幼时见过,在祖爷爷的排位前下,宝箱中收藏着。” “我父亲对我说过,那是我们公孙家的传家之宝,早些年祖爷爷偶然得之,从此废寝忘食的研究,终于参透了这段神秘字符的奥秘,所以才书写了我公孙家族流传至今的公孙阵法。” “而公孙家族之所以能在三十年前被人预言可左右天下,是因为预言之人,见过公孙阵法的神奇。” “果然跟这种字符有关。”向暮沉思,“可这字符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亦不知。”公孙陌叹息,“我祖爷爷参悟了,可他老人家早已离世多年,但子陌知道,但凡能参悟并运用的人,都能得到常人无法匹敌的力量,我太爷爷称这股力量为玄力。” “玄力?”向暮不可思议。 这……又绕到玄幻小说啦? 公孙陌点头,“比如你之前所说,徐光会控蛇,那许是因为他参透了这段符文中的奥秘,于是根据字符里记载的方法及技巧让毒蛇能听令与他,这是外玄力,跟子陌所用如出一辙。” “公孙阵法在外人看来极为玄妙,但其实不过是利用周边地形物件变化,而借力使出的障眼法。一切以技巧和外在因素来掌控事物的方式,都归结为破解了外玄力。” “外玄力?”向暮皱眉,“难不成还有内玄力?” 话一出,向暮突然脑中一晃而过当初与鲲山交手时,那股莫名出现在自己体内的神秘力量…… 难道! 向暮眸色幽深。 “按理说,应该有。”公孙陌沉声道,“但是祖爷爷留下的家书中并没有记载,不过……子陌觉得有一人应该也知道这东西。” 向暮疑惑,“谁?” “大魏掌管司天台的司空大人——司空无烬。”公孙陌顿了顿继续道,“传言此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燮和天下,很是玄乎。” “只可惜我祖爷爷没有活在这个时代,不然定能在司空大人那里探出一二。” 讨论完,两人均沉默了。 这种玄乎其玄的东西越往深处探讨,越觉得细思极恐。 屋外粗鲁的敲门声打断了屋里的沉默,“开门开门!有刺客!要搜捕刺客!” 向暮和公孙陌方才回过了神。 两人讨论得太过认真,竟然忘了,外面丢失了宝贝字符的徐光正气势汹汹地发动了整个寨子的山匪搜捕刺客! 怎么办? 昏迷不醒的不四还在床上躺着。 也没有给两人太多思考的时间,屋外的山匪们开始不耐的撞门。 轰轰轰几下,木门很快就被撞开。 徐光带着几个山匪小弟一脸阴沉地走了进来。 向暮的屋子不大,一眼就能看到底,屋子里除了向暮专心致志坐在桌子边看书之外,没有其他人。 “二当家,不知深夜造访所为何事?”向暮当即放下书对徐光施了一礼。 徐光不理会向暮对身后的山匪兄弟们挥了挥手。 山匪们立刻一拥而上,在向暮房中粗鲁地翻找。 床下门后的缝隙处,山匪们直接用大刀一顿猛刺。 很快山匪们回到徐光面前汇报,“二当家的,没有人。” 徐光神色更阴沉了,不甘心地在向暮屋子里又转了一圈,向暮则是低着头,一副很害怕的模样。 在徐光启步正准备离开之时,身后一个山匪突然疑惑道,“诶?我的刀上怎么染了血?” 徐光神色一沉,转了身森冷地走向向暮。 第110章 公孙阵法 一步、两步、三步…… 在即将到达向暮跟前时,屋外突然又一阵骚乱。 “刺客出现了!” “快!追击刺客!” 徐光神色一凝,立刻带着一群山匪小弟冲了出去。 向暮则在一行人离开后舒了口气,上前两步关上门。 回过头,屋里四面八方飞出几根银针,银针迅速聚拢朝一个方向飞去。 银针飞去的方向,向暮视线中首先出现一把凌空飞起张开的折扇,折扇啪的一收,扇后露出公孙陌俊朗的脸。 少年扬唇一笑,手摇折扇呼呼扇风,“这便是公孙阵法,以银针反光的形式让我们仿若隐形,如何?暮子少爷可觉得神奇啊?” 向暮翻了个白眼,转而问正事,“刚刚那血是怎么回事?” 公孙陌一怔,眼眸流转望向被自己扶着有气无力的不四。 只见他胳膊上正往外喷着血,不四咬牙怒骂,“你倒是会耍帅!拿本大爷挡刀子!” 公孙陌笑眯眯地眨了眨眼,“别太计较嘛,子陌不也帮你解了蛇毒么?你帮子陌挡挡刀,咱俩才算是扯平不是?”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向暮连忙打断,“不四,你已经暴露了,以后只能躲在暗处。” 不四傲娇地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公孙陌则目光幽幽的望向向暮,“刚刚是谁在外面帮我们引开了徐光?” “一位故友。”向暮答。 她猜,是躲在自己身后的蝙蝠侠。 挺好的,那位仁兄也没被毒蛇给咬死。 自己身边包围的一个二个都不知是些什么玩意儿,技能层出不穷还百毒不侵…… “有办法对付徐光么?”公孙陌又问,掰了掰手腕,“自从骊州围城后,子陌很久没干过架了。” 向暮扬眉,“放心,很快就该咱们出击了。” * 刺客没有抓到,二当家徐光非常愤怒。 向暮几人的活动圈被缩小,除了白日去大当家李莱茵那里献献殷勤外,其他时间只能呆在自己房中哪儿也不许去。 今日一早,向暮去李莱茵住处时,就听到周文柏朗《将敬酒》的声音。 推门进入,果不其然,画着浓妆的周文柏正长袖挥洒,在大当家面前翩翩起舞。 而李莱茵显然很受用周文柏那一套,看得是如痴如醉。 公孙陌见向暮来了,凑到她跟前低声道,“如你所愿,咱们成功失宠。” 乖顺呆在一侧给李莱茵端茶倒水的李锦默不作声的看了眼凑到一起交头接耳的两个少年,浓睫轻扇垂下了眸子。 在周文柏表演完毕过来喝水时,李锦好似还没回过神,送去的茶盏却突然一歪,茶水将周文柏涂了厚厚一层粉的手淋湿了。 周文柏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大当家李莱茵率先捂住眼睛尖叫,“快!快去补妆!” 李莱茵实在是爱惨了这张化完妆之后的脸和手,有多爱妆后的周文柏,就有多恨妆前的周文柏太丑…… 周文柏吓得一哆嗦,怒瞪了眼李锦匆匆跑去后面房间补妆去了。 二当家徐光在这个时候带着一群小弟进来。 “大当家,婚礼物品已经全部备好,时间定在了三日后,现在就差新郎人选没有定下了。” 徐光对李莱茵恭敬道。 向暮注意到徐光整个人更显阴沉了,许是没有找到那张纸的原因? 李莱茵仍是犹豫,“几个弟弟都太好了,实在难以抉择,不若让纪三叔来给本当家的定吧……” 里屋补妆的周文柏一听立刻冲了出来,“大丈夫顶天立地!在我周文柏眼中娶好几个男子的女子就跟三妻四妾的男子一样,全是流|氓!大当家执意要娶别人,我周文柏也不拦着。” 说着望向李莱茵坚定道,“你先休了我周文柏再娶别人吧!” “我周文柏才貌双全,自幼受赞无数,宁愿死,也不愿这般被心爱之人羞辱!”见李莱茵不应,周文柏提起下摆就要去撞墙自尽。 而李莱茵在听到周文柏口中那句“心爱之人”时,突然神色一动,猛地冲上前。 只可惜慢了一步,周文柏已经撞晕了去。 这一幕令在一旁吃瓜的向暮等人看呆了。 李莱茵见头流了血昏迷不醒的周文柏吓得脸色惨白,“徐光!快去叫医官来!快!” 徐光忙领命退了出去。 向暮和公孙陌、李锦也被李莱茵赶走。 三人出来后,向暮仍觉得不可思议,“周文柏这样的风流公子,竟会为了大当家寻死?” 公孙陌扇着扇子,“那一下还不至于死。” 李锦淡声道,“这便是情。” “情?”向暮蹙眉,转而望向李锦,“这东西能比命还重要?” 李锦望着向暮的眼中有向暮看不懂的情绪席卷,本以为李锦会给自己说道些什么,没想到李锦却是什么也没说,只对向暮施了个礼,便转身果断地离开。 向暮很懵,“锦风……这是怎么了?” 公孙陌笑眯眯扇着风,“看他这样,怕不是对大当家的动了真情?” 向暮更摸不着头脑了,李锦喜欢的应当是叶冰岚那种心机白莲才女型女主,什么时候换口味喜欢大当家这种糙汉型了? 当然了,不管李锦到底喜不喜欢大当家,他反正都是没戏。 下午的时候,向暮、公孙陌、李锦三人又被大当家李莱茵叫去了。 此时画着浓妆的周文柏正躺在李莱茵床上,额头虽然包着纱布,但是面上却是一脸甜蜜。 看到向暮三人进来,周文柏故意咳了咳。 李莱茵忙坐到床边上抓住周文柏的手,“周郎,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周文柏将李莱茵的手摁到自己心口,“只要茵儿在,文柏便是无恙。” 嘴上虽是这么说,挑衅的眼却是望向向暮三人。 李莱茵被周文柏弄得脸红了红,转眸再看向暮一行时,颇有些不好意思,“你们也看到了,周郎待本当家如此真情,本当家实在不愿辜负于他。” “但是你们也是极好,只可惜,本当家已经名花有主,所以待本当家和周郎成婚后,你们几人就下山吧。” 向暮三人面面相觑。 这么容易就放他们下山了? 向暮故作可惜道,“文柏兄才貌双全,输给文柏兄,我心服口服,既然大当家的已经做了选择,那么公孙无也只好在此祝愿大当家的与文柏兄郎情妾意夫妻和睦。” “只是……”向暮顿了顿,“大当家和文柏兄成亲之后,我那些一道被关押在寨子里的友人可否一起走?” “当然要一起放下山去。”李莱茵斩钉截铁,躺床上的周文柏听了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李莱茵补充,“你们以为本当家的乐意养这么大一帮没用的穷书生?” 怕自己话没说对惹周文柏生气,李莱茵咳了咳,“当然我不是说周郎没用,这样,就好酒好菜的留他们参加我们的婚礼,毕竟这帮书生也算是周郎的同窗,本当家的要给周郎补一个盛大的婚礼。” 说着又挥手唤徐光进来,“二当家的,给县令老爷发一封邀请函,本当家和周郎的婚礼,要让县令老爷来主婚!” 此话一出,在场几个少年均沉默了。 县令老爷,不是早就被他们给杀了么?作为凤英寨大当家的,李莱茵却不知道? 二当家徐光只站在一侧,低声回道,“好。” 接着指着向暮,“大当家的既不需要这么多人,那便将这位公孙无公子赏给徐光吧。” 第111章 难兄难弟 向暮盯了徐光一眼,面向李莱茵施礼,“大当家,公孙无情场失意,愿化悲痛为力量在科举场上一举中第为国效力,望大当家成全。” 李莱茵也很为难,对徐光道,“本当家刚才负了此人,实在是……” “大当家的。”徐光淡淡开口,“徐光为山寨尽心尽力,难不成还比不上一个刚进山寨的小白脸么?大当家对徐光的兄弟意气呢?” 李莱茵脸一僵,忙挥手,“行行行你想要谁你拿去,只要不要我家周郎就可以了。” 又对向暮笑,“那个……公孙小弟弟,我们二当家人特别好,定是不会为难你,科举有什么意思啊?就呆我们山寨吃香喝辣不行吗?” 向暮笑了笑,“可。” 公孙陌在一旁施礼,“科举确实没有意思,我与弟弟兄弟之情深厚难舍难分,徐二当家既然要了弟弟,那便将公孙赖也一起收了吧。” 李锦则是望向李莱茵,“这几日相处,我与文柏兄感情甚为亲厚,不忍他以后独自留在山寨孤单寂寞,我愿侍奉在文柏兄左右,作他的书童。” 周文柏一听脸冷了。 但是李莱茵却是极为开心,这几日选夫观察下来,她也确实发现,这位仿若高岭之花的冷面美人虽然话不多,却是个极为心细的主。 端茶倒水洗衣做饭各种伙计皆不在话下,关键是,他还长得好看。 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天天看,兴许周郎能长得更好看点…… 当下摆手道,“可,你就留在周郎身边。” 然后又指着向暮和公孙陌,“你们两兄弟就跟着二当家吧。” 皆大欢喜,会议结束。 屋内留下李莱茵和周文柏继续你侬我侬。 屋外三个少年在徐光的监视下互相施礼告别,李锦要收拾东西去周文柏那里,而向暮和公孙陌要收拾东西去二当家那里。 施完礼,向暮起身碰了碰李锦,“多多保重。” 说完便和公孙陌一道跟着徐光离开。 看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李锦眸色渐浓。 低下头,手心有一张刚刚向暮传递给自己的字条…… * 在大当家离开去处理山寨事务之后,李锦便进入周文柏的屋子收拾。 周文柏正坐在铜镜前化妆,见李锦进来没好气道,“都是男人,不用藏着掖着,说吧,你主动请缨要留在茵儿身边,是不是对她还心存妄想,想从本公子这里挖墙脚……” 他还没说完,李锦出声打断。 “纪三叔已经死了。” “纪……”周文柏一怔,“纪三叔是谁?关我何事?” “纪三叔是山寨的三当家,李莱茵的养父,他在我们被捕到山寨的前几天遭人暗害了。”李锦淡淡道,“他是不关你什么事,但是却攸关大当家的性命。” “何意?” “纪三叔为什么会被人暗害?定是他发现了能威胁到大当家的阴谋,所以被人灭口。”李锦循循善导,“作为统领整个山寨的大当家,李莱茵竟然都不知道县令爷已经被自己手下那帮兄弟杀了,你还没发现奇怪之处吗?” 周文柏垂眸沉思。 李锦继续道,“大当家权利早就被二当家架空了,但寨子定然还有不少听命于大当家的兄弟,所以二当家徐光在表面上仍对大当家言听计从,但是暗地里却在等一个叛变大当家的机会。” “你胡说八道!”周文柏怒斥,“二当家甚是听茵儿的话,他都同意婚礼后放所有学子走了!” “放所有学子走?”李锦反问,“你敢赌吗?若是在我们走之前徐光叛变了呢?” 周文柏呆住。 李锦从袖子里拿出一枚铜钉交给周文柏,这枚铜钉是不三在向暮的授意下暗自交给他的。 李锦慢条斯理道,“据说纪三叔年轻时腿部受过一次伤,这枚铜钉当时没有取出,后来就长进了肉里,所以他腿微瘸。” “纪三叔是生是死,你只要将这枚铜钉交给大当家,她一看便知。” 说完再不犹豫,退了出去。 另一边向暮和公孙陌在重重守护下进了徐光的屋子。 消瘦阴沉的中年男人坐在首座喝着茶,他周边还围了一群拿着大刀的山匪。 “公孙无、公孙赖?”徐光慢悠悠开口,“倒是会取名字。” “过奖。”公孙陌悠哉地扇着扇子,好似对徐光的危险全然不知,“不知道二当家的要我们所为何事?能得二当家欣赏实乃我兄弟之幸……” “你闭嘴。”徐光面色一冷转而望向向暮,“那日,有兄弟看到刺客爬进了你居住的窗子,说吧,我的天书是不是在你那里?现在交出来可饶你不死。” 向暮知道,徐光口中的天书事实上就是那页不四交给自己记载了神秘字符的纸。她仔细想了想,“我们读书人别的没有,但是纸还是多的,二当家要什么样的纸?不若我回去给你找找?” “敬酒不吃吃罚酒。”徐光咬牙。 身后几个壮实的山匪兄弟立刻掰着拳头出来,一副要对两人用刑的样子。 公孙陌摇着扇子,“虽然二当家要我闭嘴,但是公孙赖长了一张能言善辩的嘴不用来说话委实可惜,二当家的要是对我们两兄弟用刑可就永远也找不到那张纸了。” 徐光面色一沉,挥手让几个山匪兄弟退下,“说,在哪儿?本当家可没有耐心跟你们耗。” 向暮和公孙陌对望一眼,异口同声,“茅厕。” 徐光气得眼中冒火。 公孙陌仍笑眯眯的添油加醋,折扇捂嘴,“那日如厕没带手纸,就顺道用了。” “给我打!”徐光怒吼。 几个大块头山匪正要上前,外面突然有人来报,“二当家不好了,山下的兄弟传信说,朝廷派了一队剿匪军正在来凤县的路上!” 徐光一下子站起了身,在屋内来回踱步一圈,对手下道,“本当家去去就回,这两个臭小子你们给我往死里打,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嘴硬!” 说完徐光便火急火燎的跟着外面的兄弟离开。 而屋里四个大块头朝公孙陌和向暮围了过来。 公孙陌对向暮挑眉,“来子陌后面躲着。” 向暮乖乖站到公孙陌身后,“摁死他们,千万别心慈手软。” 几个大块头听到两人对话嘲讽地笑了一声,虎拳正要挥过来,谁曾想先一步感觉到自己脖颈间一阵刺痛,紧接着皆两眼一翻倒地昏迷。 公孙陌折扇一挥,很是风流倜傥的样子,“本公子别的不会,阴人的功夫却是一绝。” 向暮嘴角抽了抽,“你这是在夸自己还是损自己?” “夸和损有什么关系?只要目的达到不就可以了。”公孙陌说着上前,在几个倒地昏迷的山匪脖颈间摸来摸去。 “在找什么?”向暮凑了过来。 “当然是银针,子陌的银针可是很贵的,用了不收回来就没有了。” 二人正交谈间,忽闻外面有山匪交谈。 “这么大一包药,都要下在那夜的酒水中吗?” “那可不,干掉大当家和大当家手底下的那群傻子,咱们日后跟着二当家就要飞黄腾达了!” 第112章 落入蛇窟 向暮和公孙陌听闻都不约而同噤了声。 向暮低声道,“新婚夜,徐光要动手。” 公孙陌笑,“就你脑速快。” “你有办法将消息传递给外面的不三不四吗?”向暮从门缝偷偷往外看,可以看到一层又一层的守卫。 可见徐光真的是很将他们二人当回事。 公孙陌的暗器一次对付几个人还可以,人一多就就不行了。 听闻向暮的问话,公孙陌沉吟片刻,“可以将要传递的信息放银针上,再由子陌发射出去,但是不三不四有没有脑子能找得到就不得而知了。” 向暮思忖片刻,“先这么办。” 说着,二人找了个窗户缝隙处,将串了消息的纸条射到了外面的树杆上。 接着向暮又开始在徐光的屋里翻箱倒柜,“找一些徐光的罪证,待到剿匪队伍到来将徐光绳之以法。” 然而两人翻来覆去却是什么也没找到,只找到一张徐光中秀才时朝廷颁发的文书,被他很宝贝的收藏在自己枕边的木盒里。 “这徐光竟然还是个秀才。”公孙陌感叹。 向暮却沉着眸子,“能识破那张神秘天书的秀才,也是个能人。” 丢了秀才文书正欲继续翻找,忽闻外面传来一道诡异地吹笛声,下一秒向暮和公孙陌脚下的地板一阵翻转,两人身形一歪,掉入一片黑暗之中…… 屋外,收了竹笛的徐光停下脚步。 蹲下身,粗糙的手取下钉在树上的银针,银针上面是一块卷在一起的纸片。 徐光脸上露出阴森的笑。 “几个小鬼头想传递消息出去?看老子不将你们一锅给端了。” * 凤英寨处处张灯结彩,一片喜气之景。 被关押了好多天饿得面黄肌瘦的学子们也被放了出来,怯生生坐在贵宾席里等待着大当家和周文柏的婚礼到来。 李锦则忙得不可开交。 一边要为周文柏准备新郎服装及修饰妆容,另一边又要时刻留意向暮那边的消息。 然,自从两日前向暮和公孙陌被徐光要走之后,两人便彻底断了联系。 李锦内心的不安越来越深。 转眸朝忙碌的徐光望去,那人却是一脸红光行色如常。 假扮成山匪的不三悄咪咪来到李锦身边,压低声音,“不二那边传来消息,外面的学子们都集结完毕,今夜攻寨。” 李锦询问,“不是说朝廷那边来剿匪的官差了吗?怎么还需要集合学子们攻寨?” “假的。”不三小声道,“世子被带走前吩咐不三传给外面不二等人使的障眼法。” 李锦这下更担忧了,“我需要做什么?” “你只需要策反大当家,和暗地联络被关押在山寨的学子们到时候跟我们里应外合就可以了。” 说完,不三就缩头缩脑地走了。 李锦则依然在沉思。 策反大当家和联络被关押的学子? 联络被关押的学子到时候里应外合冲出去当然不难,难的是策反大当家。 那日他将铜钉交给了周文柏,然而大当家见了根本不信徐光会杀死纪三叔。 纪三叔确实是被人暗害了不假,李莱茵也因此悲痛欲绝大发雷霆,但是他们却缺少徐光是凶手的证据。 他仍是低估了大当家对徐光的信任。 李锦又朝徐光的住处位置望了望。 暮子现在在哪儿呢? 这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吗? 毕竟她那样聪明…… 唯独将他留下,是信任他定能策反李莱茵吗? * 地窖中,哀嚎之声有气无力。 “救命呀……有没有人啊……放我们出去啊……”公孙陌恹恹地喊。 向暮则顶着黑眼圈捂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救命啊!好饿啊……” 说着脚上用力蹬了蹬。 公孙陌肩膀一阵吃痛,仰头怒骂,“你饿就饿,脚能踏实点吗?不知道下面的人会难受啊?” 此时,两人正抱着一根木桩,向暮在上面,公孙陌在下面,向暮的脚正好搁在公孙陌肩膀上。 而木桩下面是密密麻麻正在睡觉的毒蛇,毒蛇周边还有不少人骨及身体碎屑…… 听到公孙陌的骂声,向暮颇觉得委屈,“本世子最怕蛇了,也最怕饿肚子了,你还这么凶,你有没有点人性……” 情绪一激动,抱着木桩的手微松,整个人又往下溜了溜。 下方的公孙陌也被向暮踩着往下溜了溜,公孙陌吓得大叫,“稳住!稳住!子陌也好怕蛇好怕死,你要溜不打紧,咱们先换个位置子陌不想当垫背的……” 两人间的友谊小船顷刻间颠覆,二人对骂起来。 “你们公孙阵法不是很牛吗?你怎么还被困这里?” “都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要进蛇窝的!你个白眼狼还埋怨起我公孙阵法无用!” “不是你忽悠本世子来山寨打劫本世子会身陷囹圄吗!” “明明都是你的错你还死不认账!” “是你的错!” “你的错!” 两人正争执不休之际,地窖上方打开了一道天窗,徐光的脸探了进来,“想好了吗?本当家的天书在哪里?” 然,骂得起劲的两人硬是没有听见他的问话。 徐光加大声音,“老子的天书在哪里!再不说拿你们两个去喂蛇!” 谁知下面的声音比他还怒气,“老子现在不就是在喂蛇吗!没你说话的份儿!一边呆着去!” 然后两人接着吵。 徐光将天窗关了愣了愣,不对,他话还没说完。 于是又打开天窗森冷道,“今夜本当家就要灭了大当家那一伙,以后没人能阻止得了本当家的,你们若是还不交出老子的天书……” “滚!!!” 徐光话都没说完,就被下面两个怒火冲天的少年打断了。 往天窗里面看了看,发现两个抱着木桩的少年竟还打起来了,一个向下使劲蹬脚,一个抓着上面少年的脚,将她往下拽…… 徐光脸一白。 妈呀,这两人还没说出他天书的下落呢!可不能这个时候掉下去被毒蛇给咬死了! 看到摇摇欲坠就要掉下去的少年,徐光忙吹响了笛子。 底下正在睡眠中的毒蛇听到笛声醒来,纷纷扭动身体,向旁侧退开,与此同时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个少年掉到了地上。 见少年被蛇包围在了中间,徐光收了笛子威胁道,“今夜将是你们最后的期限,待本当家的解决了外面的事,就来好好折腾你们!” 说完关了天窗转身离开。 徐光离开不久,一个黑影从屋顶上方落了下来…… 第113章 烧毁蛇窝 向暮和公孙陌掉到了地上还在打。 “本世子拿你当兄弟,你竟然真的把本世子从上面拽下来喂毒蛇!” “谁叫你踩我了!你不让子陌好活子陌也不让你好活!” “好啊公孙陌你终于说真心话了!” …… 一人倒挂在天窗之上望着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勾唇淡笑,“看样子我来早了,二人慢打……” 向暮和公孙陌一怔,不约而同停了手,理了理打得凌乱的头发朝声音处望去。 来人竟是蝙蝠侠大哥! 向暮乐了,公孙陌却是皱眉,“你是谁?” 蝙蝠侠大哥一个翻转,轻飘飘落到地上,“世子殿下的影卫。” 向暮点了点头,“对!影卫!” 公孙陌扇了扇扇子消火,“王府的高手果然很多啊!” 说着正欲找地方离开,一个转身发现四面八方围满了毒蛇,皆竖起上半身吐着蛇信子瞪着自己。 公孙陌心里一个哆嗦,另一边打完了整装好心情的向暮也看到了包围自己的毒蛇,两个少年又不约而同惊吓着抱到一起哇哇大哭,“救命啊!好多蛇!本少爷最怕蛇了,呜呜呜……” 看到同伴皆是这等德性,苏凌彦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刚刚为了安全的掉下来,你俩不是很能演么?” 成功用内斗迷惑了徐光,帮他们驱散了毒蛇留了一块空地。 谁知两个抱在一起的少年无比委屈,“谁他么演了,我们是真打!” 此时对望一眼,仍觉得对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苏凌彦叹了口气,“你们还可以继续打,在下就不打扰了。” 说着运功沿着木桩向上飞。 然,向暮、公孙陌一前一后冲了过来,将他抱住,“救我们出去……” 银月当空,山寨偏僻的角落里少年从地窖内爬出,躺在草地上呼呼喘气。 苏凌彦抱着胳膊,斗篷遮挡下的眼好整以暇的望着两人,“别告诉我,你们费这么大力气深入蛇穴就是为了逃出来。” 向暮皱眉,“我们是这么无聊的人么?” 公孙陌点头,“子陌是。” 向暮瞪了一眼公孙陌,拍了拍自己弄脏的袖子,盘腿而坐,“本世子去徐光那儿自然不是找什么罪证,山匪本身的身份就是罪证。” “本世子要找的,其实是他的蛇窝。” 公孙陌笑眯眯道,“子陌跟着你就是想看你怎么找蛇窝。” 他,实在是很无聊啊! 苏凌彦桃色的唇微勾,“然后?” 向暮笑,“然后……” 眸中厉色一闪,“烧了他的蛇窝,看他还如何控蛇。” 她,伟岸无比的世子爷摁不死徐光是因为忌惮他手中的毒蛇,待她摁死了一窝蛇还能摁不死徐光?! 公孙陌抖了抖,“你能不阴笑么!你这样笑真的让人瘆得慌。” “本世子哪里是阴笑了!这么好看的笑容你看不出来么!” “吓死个人了!你还说你笑得好看?” 然后,两个少年继续打。 苏凌彦百无聊赖的等了一会儿,见两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无奈地叹了口气。 出去找了火油和火折子,独自丢入地窖里放了一把火…… * 山寨主殿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 花轿白日围着山寨逛了一圈,现在终于在主殿停下。 新郎戴着盖头被人从花轿里扶了出来,大当家则眼眶红红的在一侧看着。 李莱茵昨日才得知纪三叔已死的消息,难过了一整夜,按理说婚礼应该延后,但是她又实在不忍周郎伤心。 毕竟第一次与周郎的婚礼就闹得不愉快,两人欢好了一夜,周郎就被自己扣上了丑比的帽子打入冷宫。 虽然他本来就是个丑比,自己赐他这么个帽子也委实不冤…… 但是现在她是真心想跟他过日子,第二次婚礼说好了要给周郎个风光,结果什么都准备好了,日子在即又推迟实在是太过分。 所以现在就算李莱茵还在为纪三叔的死而伤心难过,当下也只能先成了婚,再去慢慢追查纪三叔的死因。 牵了周文柏的手一起到主殿候着,可直到晚上,她请的主婚人凤县县令都没有来。 徐光倒是不紧不慢地送来了县令的信函。 李莱茵打开信看了半天,一个字也没看懂,不耐地询问,“县令爷都说什么了?” 徐光恭敬地回答她,“县令爷说,他是官,你是匪,虽然多年来你们相安无事,但是毕竟官匪有别,这主婚之事不能来给你做。” 李莱茵眉头拧紧了些,倒是一旁候着的周文柏怒气发声,“我都说了,县令爷已经被你们寨子的兄弟杀了,现在他没能来,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么!” 徐光面色一沉,“县令爷被我们寨子的兄弟杀了?谁能证明?” 说着目光扫视下方的兄弟们,“我们杀县令爷了么?” 其他兄弟们振臂高呼,“没有!没有!” “再说了。”徐光望向李莱茵,“如果县令爷已死,那么本当家手中的信又是谁写的呢?” 周文柏气得想撩盖头,被李莱茵一把摁住,“不吉利,不许开。” 徐光继续咄咄逼人,“周公子觉得我们兄弟们杀了县令,这就奇怪了,杀人总有动机吧?这些年我们盘踞凤山从未曾伤害过凤山的村民,甚至县令爷那边缺少人手时,我们都会下山去帮忙,我们凤英寨跟县令爷的关系一向交好,为什么要杀他?” “谁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杀他!”周文柏还嘴。 李莱茵低声斥责道,“周郎不要胡说八道。” 徐光不依不饶,转而望向下座坐在贵宾席上瑟瑟发抖的举人俘虏们,“县令爷是生是死你们知道,大声告诉大当家的。” 周边围着的山匪大刀一挥,举人俘虏们更害怕了,纷纷低着头不敢说话。 李莱茵只好当和事佬,“周郎初来山寨,不懂咱们寨子里的规矩,这样,本当家的代周郎敬各位兄弟们一杯,赔个不是,大家就不要计较周郎的冒失了。” 周文柏气得掐红了手指,但又不想让李莱茵太过为难,只好先不说话。 徐光让人给所有人倒了酒,“既然大当家的要敬兄弟们,兄弟们自然都得跟大当家的喝上一喝!” 说着徐光冷眼一扫,坐在贵宾席上的举人老爷们也不敢怠慢,忙举起了酒碗。 李莱茵大笑,“今个儿,本当家的高兴!感谢各位兄弟们陪本当家的出生入死,感谢徐二当家的为寨子劳心劳力!咱们今夜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不醉不归!不醉不归!” 正在大伙儿准备干杯畅饮之时,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传来,“慢着。” 第114章 徐光反击 所有人的视线都向声音处望去。 只见一个清冷的少年从人群中阔步而出,衣袂飞扬,少年美得如仙如画。 坐在贵宾席的柳彻和李川肴自然认出,此人是李锦。 李锦走到大当家李莱茵跟前,对这对新人施了一礼。 李莱茵不悦,“何事要打断本当的婚礼?” “横刀夺爱,我来向大当家讨要一个说法。”李锦慢条斯理道。 “横刀夺爱?”李莱茵冷哼,“本当家早就说过了,只喜欢周郎,我俩是那个什么虎狼之情。” “两情相悦。”周文柏在一侧补充。 李莱茵咳了咳,“对,虎狼相爱,就算你再怎么喜欢本大当家,本当家的也给你许不出个未来……” “大当家误会了。”李锦平静道,“我说的横刀夺爱之人,是大当家的您。”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皆怔住。 李莱茵也是一脸懵逼,“什么意思?” “直白一点的意思是。”李锦顿了顿,一本正经,“我和周郎有一腿。” 空气仿若凝滞,四周定格了一瞬,在场众人方才反应过来,七嘴八舌的讨论。 “什么?这两个举人有一腿?” “男人和男人有一腿?” “难怪他整日守在周公子身边端茶送水嘘寒问暖……” 李莱茵的脸挂不住了,什么意思?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凑一对了? 另一侧,徐光转移话题,“大当家的,不要为了这等小事误了及时,快干了这杯就行新人礼吧。” 李莱茵怔愣地望向徐光,“二当家的,我相公跟个野汉子有一腿,你说这是小事?” 披着盖头一直没说话的周文柏也受不了了,一把掀了盖头,对李锦怒骂,“你想挖我墙角你就直说,大丈夫敢作敢当,有必要这般诬陷与我么!” 李锦波澜不惊,“那夜,大当家的从你房中离开之后,我怎么对我你忘了么?” “你你你……”周文柏气得涨红了脸,“我到底怎么对你了!” 李莱茵已经明白了这两人果真有一腿,暴脾气一下没压住,手中的酒碗一把摔在了地上,“周文柏!你我欢好后,你竟然还跟个男人浪去了!枉本大家的对你一片痴情……” 话音未落,却又被身前的少年打断,“大当家,你看,有毒。” 李莱茵一怔,低头看自己摔在地上的碗,陶瓷碎片下覆盖了一根银钉,而那根银钉已然变黑! “真的有毒!”李莱茵大骇。当即拔了旁侧一个山匪的大刀一把砸在桌子上,“谁!谁要暗害本当家!谁敢!” 与此同时,其他山匪们将酒碗都丢了,开始抄家伙围上来。 拥护李莱茵的山匪立刻护到李莱茵身边,而另外的山匪则聚集到到徐光身边,两路人面色凶狠的对峙。 李莱茵不可思议地望向徐光,“是你?” 事到如今徐光也不隐瞒了,神色肃冷的走上前,“是我,你要是喝了这杯酒,你就不用知道这么残酷的真相了,真是可惜。” 李莱茵怒不可遏,“纪三叔也是你害死的!” “是啊,他发现了我暗中收买寨子里对你不满的弟兄。”徐光笑,“所以我杀了他。” “你好狠的心。”李莱茵咬牙,“当初你乡试未中跳崖自尽,是本当家的路过救下的你,你生死攸关之时,是纪三叔不眠不休的守在你身边照料你,你自己醒来后也说过,是我和纪三叔给了你第二次生命,你会帮忙建设山寨好好报答我们!” “我报答了呀。”徐光厚颜无耻道,“当初我来寨子时,你一不愿打劫周边百姓,二不愿入县扰民,寨子的兄弟们跟着你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 “是我,是我徐光的到来,才让他们吃饱了饭,才让你可以住这么舒适坚固的瓦房,我为寨子做了这么多,现在该是你们回报我的时候了。” “所以……”李莱茵气得发抖,“你真的将县令老爷给杀了?” “哈哈哈哈……”徐光大笑,“我何止要杀掉县太爷,我还要杀掉大魏所有的官员、读书人!所有人,统统都得给我死!”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李莱茵痛心疾首。 “我一直就是这样的,是你蠢才认不清我。”说着徐光一挥手,大片的山匪兄弟围了上来。 支持李莱茵的兄弟们这样一对比之下,明显数量要小得多,显得力量不足。 但出人意料的,那群坐在贵宾席上的举人们竟也站了起来,哆哆嗦嗦地来到了李莱茵身后。 两方人马正式交锋,厮杀一片。 突然山寨不远处亮起了火光,那是来自于徐光的住处。 一见如此大的火,徐光立刻脸色一白。 老奸巨猾的徐光不用动脑筋想就知道,那两个被自己关在地窖的少年不但自己跑了,还放了火烧了他的蛇! 然而,这还不是对他而言最不利的消息。 一个兄弟急匆匆地跑到他身边,气喘吁吁道,“不好了二当家,朝廷派来的剿匪队伍攻进寨子了!” 大当家这一伙人都还没被歼灭,远处嘶喊声又传了过来。 两支队伍只要一汇合,自己这次可真是插翅都难飞! 徐光眼中一片猩红,低声呢喃道,“我要将你们全部都杀死,都杀死!” 说着从腰间抽出长笛,放到嘴边就吹了一段诡异的音符。 诡异的音调划破四周喧闹的嘶喊之声,只听得人毛骨悚然。 向暮一行刚摸黑去开了山寨的大门,此时跟不二、薛小安带着的一群假扮官差的举人们拿着兵器往里冲刺,听到这诡异的音符皆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向暮面色一沉,“不好,徐光还有后招!” 凤英寨四周的林子发出异响,很快,从那黑暗的林子里爬出无数条巨蟒,皆吐着蛇信子扭动着s型身躯,往山寨赶来! “啊!蟒蛇!” 已经有人率先遭到蟒蛇的袭击,那批被笛声吸引而来的巨蟒们张开血盆大口,直接就将人整个活吞! 只想里应外合灭了山匪好进京赶考的学子们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一时间丢盔弃甲四处逃窜。 第115章 一致对蛇 “好可怕!”没见过世面的京城纨绔公子哥郑远抱着向暮大腿哇哇大哭。 这些天他跟着薛小安、谭继、不二一起留在凤县动员被困凤县的学子们一起反击凤山山匪、打通前往京城赶考的官道。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攻山这天,原准备大显身手,谁知道刚进寨子就吓懵了。 跟他们作战的竟不是凶神恶煞的山匪,而是巨蟒啊喂! 这都叫什么事! 当然了受到惊吓的不止郑远,所有学子当下的反应都跟郑远相差无几,包括被抱大腿的向暮。 谭继一个老头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个劲的摇晃向暮,“怎怎怎怎么办办办办?暮暮暮子少爷你你你发个话,我我我们听你的!” 看着接踵而来的巨蟒,向暮也是吓呆了几秒,眼眸流转间,瞥见四周的学子都在丢盔弃甲的逃命,向暮脸一沉,当即大吼,“不许逃!逃者杀无赦!” 此话一出,不二迅速一个闪身,挥刀拦住一个正欲逃离战场的学子。 其他逃命的学子们见此皆怔了怔。 薛小安谭继率先听从向暮的吩咐,拿着兵器哆哆嗦嗦地站稳在向暮身后。 公孙陌悄咪咪地移了移小碎步,也躲到向暮身后。 四周突然鸦雀无声,就连巨蟒也不吞人了,只迅速向他们滑来企图包围。 “怎怎怎么办?”谭继还在颤栗的询问。 不知不觉向暮额上已满是汗水,沉声命令道,“所有人,拿好武器整齐划一的向山寨里面……” “跑啊!!!” 前一刻还哆哆嗦嗦准备干架的众学子一听都愣住了。 然,再一转眸,见弱不禁风的主帅向暮小腿蹭蹭蹭跑得比谁都快,就连谭老大爷都一改往日歪歪倒倒的模样,拔腿开溜,众学子于是都二话不说咬了牙拼命往寨子里面冲。 谁也不甘落后,谁也不甘葬身蛇腹。 但学子们不知道的是,他们身后还有人善后,不二和不三不四在队伍的最后一边后退一边挥刀斩蛇,而一个鬼魅般的黑影更是神出鬼没,在暗处守护。 另一边,李莱茵等人渐渐体力不支。 虽然寨子里有一部分兄弟是始终支持李莱茵的,但是跟支持徐光的比,这部分人实在是太少。 再加上李莱茵长久不理会寨子里的事物,权利早就被架空,支持他的那些兄弟们在寨子里也属于被散养状态,比不得徐光的队伍,为今夜反叛日日操练,算得上是精锐。 继续打下去,李莱茵带领的兄弟们和这批无辜被搅入进来的举人们被杀光是迟早的事。 突然一阵“跑啊!冲啊”的呐喊声传来,由远及近。 李莱茵怔了怔,难不成还有救兵? 疑惑地朝声音处望了望,果然见一帮官府衙役打扮的少年在往他们这边冲刺,李莱茵心中还在纳闷,这批人到底是来帮自己的呢还是忙徐光的。 就见这批人身后还跟了一堆巨蟒!!! 卧槽,这怕不是整个凤山的蟒蛇都出动了吧! 一向认为自己见过大世面的李莱茵惊呆了,就连刚刚还在内斗的兄弟们也呆了,这会儿谁也不打谁了,第一反应就是要跑…… 李莱茵一把拎起一侧吓得不知所措的周文柏就准备逃命,然,跑在最前方的瘦弱少年向暮却突然出声,“大家不要打了!有巨蟒来袭!现在所有人暂时放下恩怨一致对蛇!” 一个兄弟不干了,“你他妈谁呀!你说杀蛇就杀……” 话还没说完,就被暗处一条靠近的巨蟒给吞了! 卧槽! 好可怕! 山匪们一向胆大,这会儿也怂了。 李锦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到了李莱茵身边,压低声音道,“大当家的,山寨的存亡,现在就靠大当家的了。” 李莱茵一怔,周文柏在一侧推她,“茵儿,你去带领他们。” 诡异的笛声还在断断续续,随着外面那波人的聚集,山寨里面也是越来越乱。 两方兄弟们水火不容,一边要对付饥饿的巨蟒,一边还要互砍。 李莱茵瞳仁中投影着兄弟们混战的场景,终于嘴角微勾,一个旋身夺了旁侧一个山匪的巨斧,斧头狠狠砸下,大喝道,“兄弟们!跟本当家一起屠蛇!守卫我们的凤英寨!” “守卫凤英寨!” “守卫凤英寨!” 很快就有李莱茵一方的山匪们附和,几十个手拿兵刃的强壮汉子跟着李莱茵冲刺而出。 其他支持徐光的山匪们却是左右摇摆。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段诡异的笛声停了,二当家的徐光跑了出来,喊道,“杀了大当家和他的同党!日后本当家带领大家吃香喝辣!” 支持徐光的山匪们有所动容,提着兵刃而上。 然而,他们斩杀了一个正在对抗巨蟒的同伴,下一秒,自己也遭到了巨蟒的攻击。 在有巨蟒的威胁下,自相残杀根本行不通! 很快,越来越多的山匪加入到大当家的屠蛇队伍中,一致对付巨蟒。 看到这一幕的徐光简直要气疯了。 人太多,他根本不可能操纵巨蟒挑着敌对方攻击,然而巨蟒无差别攻击的结果就是让自己人跟敌对势力团结了,反过来一起对付他的蛇! 个奶奶的! 眼眸一转,瞥见角落处盯着他微笑的向暮。 那少年在一群魁梧的山匪中衬得越加瘦弱,根本就不太能引人注意。 但她偏偏五官又太过艳丽,有着不属于男子的阴柔,又藏着比男子还要胜过几分的狠绝…… 她就静静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却用淡然的眼神昭示了强大。 “是你。”徐光低沉道,“偷了本当家的天书,还毁了本当家的计划!” 周边无数个打斗的身影晃过,两人遥遥相望。 少数依旧听命于徐光的山匪们护到了徐光身边,徐光咬牙,“明明本当家的已经拿走了你们传递的信息,你们怎么还会知道本当家的今晚要发动叛变!” 公孙陌在向暮一侧给向暮摇着折扇,“蠢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蠢死的。” 向暮笑,“我们有必要传递你要在新婚之时发动叛变的消息吗?我们需要的是引起你的警觉性,让我找到蛇窝,灭蛇。” 公孙陌一双好看的眸子笑得弯弯,“大当家的新婚之时,所有弟兄们都要欢聚一堂开怀畅饮,这个时候做点手脚下点药啊什么的不是最好的时机么?你选择叛变的这个点,难道不是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到的吗?” 薛小安和郑远也在一旁连连点头,“虽然我们不在寨子里,但我们都知道要攻上山寨,选大当家新婚之夜、所有山匪们喝得烂醉如泥的时候最好,这个很难想么?” 徐光仿佛遭受了一万点暴击。 常年跟着这群目不识丁的匪子们呆山寨太久了,他竟然不知,外面新一届的学子竟一个二个的智商这么卷了! 幼小的心灵遭受到严重创伤的徐光怒了。 长笛横在嘴边继续吹,这一次却是对着向暮一行而来! 第116章 风云变幻 在诡异的笛声缭绕中,巨蟒发了疯。 腥红着眼对四周群起攻之的山匪们一顿猛抽猛咬,然而更多的巨蟒却是朝着向暮而来! 薛小安郑远等人一见情况不妙,立刻逃离向暮身旁。 就连公孙陌也都是折扇一收拔腿开溜,然,精瘦的腰身被人一把抱住,向暮跟个八爪鱼似的缠到了他身上,“子陌兄!救命!” 公孙陌欲哭无泪,一边跑一边好言相劝,“你我几次三番同生共死,交情如此之深,你忍心拉子陌共进黄泉吗?” 向暮仿若人形挂件一般挂在公孙陌身上,怎么甩也甩不掉,“都说了同生共死了,你忍心丢暮子一个人去死吗?” “死一个总比死两个好,咱何必浪费?”公孙陌快急哭了,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缺德之人呢! 向暮将头埋在他胸膛,可怜兮兮的,“你不抢救一下,怎么就能知道本世子救不活呢?” 砰! 一条蛇尾重重地摔在两人前方,接着巨大的蛇头面朝两人而来。 得了,这下公孙陌想丢开人形挂件逃命也丢不了了。 “子陌兄摁死它!”向暮爬到公孙陌背上,给公孙陌打气。 公孙陌连连后退几步,跟巨蟒拉开了些距离,手中折扇一挥,扇子竟飞了出去,精准地打到巨蟒飞扑过来的蛇头之上,巨蟒被打得退至一侧。 然而更多的巨蟒围了上来,公孙陌背着向暮收了折扇足尖落地之时,已然被巨蟒包围。 四周密密麻麻全是吐着蛇信子、时不时扑上来企图咬上他们一口的巨蟒! “下来!”公孙陌一声怒喝。 向暮识趣地从公孙陌身上跳了下来,却还悄咪咪拽着公孙陌的袖子。 她是真的怕蛇。 “小心南边!”向暮迅速提醒。 公孙陌拽着向暮一跳,躲过南边巨蟒的偷袭,但向暮絮絮叨叨的声音没完没了继续传来,“子陌!前方三十五度注意!子陌!快快快!后退四十二步……子陌……子陌……” 公孙陌终于懂了当初林潇兄心底的苦。 真的好想将世子的嘴巴给堵上,但为了保命,他又不能堵上! 两人被巨蟒们堵得严严实实,根本就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况,一番交战下来公孙陌累得气喘吁吁。向暮在他耳边低声道,“快使用绝技吧,别心疼那几根针了,入了京城本世子找最好的匠人为你量身定制一百根!” 气喘吁吁的公孙陌眼眸一亮,“此话当真?” “当真!” 原本还精疲力竭的公孙陌霎时好似充满了力气,旋身飞起,折扇在他手中一阵变化,竟变成了分开的十二根扇骨。 扇骨围着两人一阵旋转,霎时间好似变成了十二根撑天铁柱,将巨蟒牢牢隔离在外。 两人得以安静地躺在地上歇口气。 “公孙阵法果真玄乎。”向暮望着旋转的十二根撑天铁柱赞道。 公孙陌在旁侧哼了声,手指一绕,手心出现九根银针,“你也不用高兴太早,此阵攻击力只有九,九次出击后,阵法自破。” 向暮一惊坐起身,“就不能多撑一下么。” “针不够。”公孙陌十分坦诚,“上次被你逼着传消息还浪费一根,你都没赔。” “小气。”向暮瞪了眼公孙陌,话说来,公孙陌这般傥荡洒脱之人,在钱方面一直很计较,跟他还真是不搭。 公孙陌忽而扑倒向暮,向暮瞥见一条巨蟒竟然闯入阵内,那十二根旋转的撑天柱竟然丝毫没有伤害到巨蟒,向暮意识到,公孙阵法果然就是个忽悠人的障眼法! 但忽悠蛇,兴许行不通。 公孙陌提着向暮跳起,银针一甩,那针竟没有直接攻击蛇,而是在十二根撑天柱上弹了几下,威力变得更大,一下就刺穿了巨蟒的脑袋。 巨蟒挣扎了几下,便倒地死亡。 向暮指了指插在蛇脑袋里的银针,“去拔出来吧,回收一下还可以再利用。” 公孙陌抖了抖,万分嫌弃,“本公子嫌恶心,你去拔。” “本世子也嫌恶心,你去拔。” “还是你去。” “你去……” 两人争执间又一条巨蟒闯了进来,公孙陌用同样的方法灭了蛇,但接着闯入阵中的蛇越来越多,很快手里的银针便全部用完了。 后面闯入阵中的巨蟒,向暮和公孙陌只能一边哀嚎一边围着阵乱跑逃命。 是以,在苏凌彦以蝙蝠侠大哥的身份破阵而入时,见到就是这番光景。 两个少年哭嘤嘤在阵中跑得有气无力,后边追赶的巨蟒也累得口吐白沫…… 看着这副人间惨像,苏凌彦委实呆了半响,直到他捂着肚子闷声笑够了才上前一掌拍晕了巨蟒。 马拉松圈圈跑终于圆满结束。 向暮和公孙陌上前抱着苏凌彦一阵哀嚎,“大哥!你怎么才来呀!” 苏凌彦挑眉,“破阵不需要时间?” “可你太慢了呀!” 两人差点没困在阵中跑死! 尼玛其他人都是斩蛇英勇牺牲,就他们二人是为了躲蛇累死,就说这死法传出去丢不丢人。 苏凌彦收了剑对公孙陌道,“收阵。” 公孙陌和向暮对望一眼,问,“外面蛇死光了没。” 苏凌彦鄙视地盯了眼这俩二货,粉唇轻启,“死光了。” 于是公孙陌收了阵,十二根撑天柱又合成了扇子飞回了他手上,但…… 外面怕不是人都死光了吧…… 呸!是人与蛇的战斗还在继续,但人已经越来越不支,渐入颓势。 因为在这阵诡异的笛声中,越来越多的山匪发现,聚拢到吹笛的徐光身边则不会受到巨蟒的攻击,所以原先站队徐光的那火山匪这下又回去了,任凭巨蟒吞噬其他人。 见几人从阵中出来,徐光一阵变幻笛声,巨蟒迅速又朝向暮一行聚拢。 苏凌彦飞起斩蛇,而向暮和公孙陌却是精疲力竭。 忽然一条蛇尾甩来,向暮躲闪不及,一下被拍飞了去,苏凌彦想去救,但自己也被巨蟒拖着,抽身不得,公孙陌伸出去的手指,只堪堪碰到向暮的指尖,也没能将她拉回。 眼看向暮就要掉到蛇窝里。 突然,马蹄声在黑夜中得得得响起,一群蒙面黑衣人骑着黑马执着长剑冲入蛇窝! 为首的那名黑衣人倏地从马上跃起,在空中几个翻转,捞过被蛇尾拍飞的向暮,揽着向暮的腰,一个旋转停到了安全处。 两人四目相望,向暮率先开口,“许星熠,我家小月月可好?” 第117章 能人徐光 许星熠闻言,星眸微眯,沉默片刻后拉下了自己脸上的黑色蒙面巾,“世子爷好眼力。” 说完便丢下向暮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黑骑军精锐挥刀斩蛇。 苏凌彦此时也已脱困,跳到了向暮身边,肃然问道,“没事吧。” 向暮摇了摇头,转眸望着与巨蟒搏斗的众人。 那些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伤,却是越杀越勇,就连平时不敢舞刀弄枪的举人老爷们也都拿着兵器拼了。 可仍有不少人为了活命,选择呆在徐光的安全地带。 哪怕他们已经知道,那些蛇都是徐光引来的,这里面还有小部分贪生怕死要上京赶考的举人。 “怎么了?”见向暮半天没说话,原本准备继续去屠蛇的苏凌彦留下了,低声询问。 向暮这下站在了战场外,指着里面奋力拼搏的众人,“蝙蝠侠大哥,你认为我们有胜算吗?” 苏凌彦一怔,如果说让他带着她逃生,当然是没有问题,但是如果是带着这么多人从蛇口逃生…… “难。”苏凌彦回了一句,并没有把话说死。 因为也许她,还有不一样的办法。 毕竟和黑心世子呆在一起这么久,她总能创造奇迹。 向暮的目光扫视了一圈蝙蝠侠,最后停留在蝙蝠侠腰间的长笛上,扬眉,“你也会吹笛?” 也?! 苏凌彦一惊,注意到自己虽然换了蝙蝠侠的皮,但是公子彦的笛子却忘了换下去! 他当即一把将腰间的笛子捂住,心慌了一阵。 然,向暮却抓住他捂住长笛的手,淡声道,“徐光吹,我们也吹,看谁吹得过谁。” 苏凌彦僵了片刻,瞥见向暮眼里暗藏的那股自信,忽而阴影下的神色一软,“好。” 掏出了长笛横在嘴边,身后少年贴了过来,踮着脚尖,手搭在了他操控长笛的手上。 苏凌彦的手微不可见颤了颤,此番场景好似又让他回到了那日骊州城城墙之上。 但这次他不会让她踮脚踮得太过辛苦,遂不动声色地一撩黑袍盘腿而坐。 向暮亦跟着坐了下来,不用踮着脚尖,对她而言简直太轻松了。 当下她只握着苏凌彦放在长笛上的手,闭眸静听。仔细去分辨徐光笛声里的每一个音符,每一个不同寻常的转调、变音。 她虽没有像徐光那样识破那张神秘字符里的奥秘,但她却可以模仿徐光吹出的音律用来反制巨蟒。 另一边,有了黑骑军加入的李莱茵等人终于得以喘口气。 但仅仅只是喘口气,黑骑军毕竟数量也不多,想要尽数杀死巨蟒仍是无望。 诡异的笛音依然在夜空里肆无忌惮地演奏,惹得巨蟒们发怒发狂。 就在众人越来越绝望之际,夜空突然响起另一道诡异的笛音,跟徐光吹的如出一辙却又略有出入。 至于那出入是什么没人能说得清,只是…… 攻击自己的这群巨蟒们突然不攻击了,转而攻向徐光! 众人正疑惑不解之时,徐光忽而笛音一个拔高,巨蟒又转向攻了回来,众人正抄家伙准备继续跟巨蟒搏斗,远处的那阵笛音一个变幻,巨蟒又跑去了徐光那里…… 接着,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两道笛音好似在隔空打架,而无辜的巨蟒们也六神无主,一下攻击李莱茵带领的一行人,一下又攻击徐光带领的一行人。 李莱茵懵了,怒吼,“他娘的不待这么折磨人的!到底打不打!打就上!” 随着李莱茵的一声怒吼,徐光的竹笛许是操纵不当,一下折断了! “二当家!二当家你没事吧!” 跟着徐光的一帮山匪们惊慌不已,与此同时,远处的笛音不再有任何阻拦,声音悦耳而清亮,引得所有的巨蟒纷纷对准徐光一行而来。 徐光一双鹰眼血红,但如今已然败北,显然不能再硬耗,只得大声命令,“撤!撤到尖牙顶!” 李莱茵一听,大骇,忙也命令自己身边的人,“不能让他们去尖牙顶!” 但徐光在今夜发动叛变显然是做过充足准备的,带着一帮兄弟和投靠自己的举人连战连退,并且尖牙顶上还留有自己人做掩护,在李莱茵、许星熠一行的追击中,大地忽地发出一声震响。 那响声如此震耳欲聋又如此熟悉,让远处的笛声都禁不住停了。 向暮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向山寨望去。 “这个声音……”向暮面色沉吟,“竟然是大炮。” 这是一个书中世界,这本书虽然参照了明清时期的科举制度,虽然也有烟花的运用,但是从头至尾都没有炮火的描写。 难道,徐光破解了那段神秘字符,不但从中找到了控蛇的手段,还挖掘了制造大炮的方法? 如果真是这样,徐光……可真称得上是个能人。 向暮抓紧苏凌彦的手,“走,我们去看看。” * 天色已亮,那批巨蟒没人操纵后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些死去的残肢揭露着昨夜的惨况。 这一战死的人不少,但被救下来的人也不少。 比如郑远,他就是被巨蟒给一口吞了,最后又被其他同伴们杀了巨蟒,剖开蛇腹给救回来了。 这样被救回来的人除了郑远之外还有很多,活着的人大都有股劫后余生的喜悦感。 只是他们危机仍没有解除,徐光一行占领了山寨的最高处——尖牙顶。 而那尖牙顶不止位置高视野好,还布置有所有人没有见过的武器——火炮,威力十分之凶猛,再加上弓箭和强弩的配合,像许星熠这样的团体作战将领,都无法靠近尖牙顶半步。 夜里光线不好,他们这群人还能在寨子里想办法。 天亮之后位于高处的尖牙顶能将寨子周边的所有情况尽收眼底,管你是举人还是山匪,一但出现在徐光一行的视野中,弓箭火炮轰轰轰一阵乱放,凤英寨便再无李莱茵等人的容身之地。 大伙儿只能退守到寨子外面的山林之地,以树木山丘做掩护。 此时,不少举人向李莱茵告别离开。 “既然官道已经打通,我们认为朝廷很快就会得到消息派人来收拾徐光一行,科举在即,我等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就不继续叨扰大当家的了。” 李莱茵只得挥手放他们走,毕竟这是他们寨子里自己的事,害死了不少路过的举人也委实是份罪孽。 当然了,也有一些有血性的举人愿意留下来帮忙想办法对付徐光。 比如薛小安李川肴一行、又比如……李莱茵家周郎…… “公子,我们也走吧。”一个黑骑军下属凑到许星熠耳边,“那人的武器太厉害了,不是我等凡人之躯能够抵抗的。” 许星熠向四周环顾一圈并没有看到向暮,沉眸思索。 柳彻突然在一边叫,“锦风呢?怎么没有看到锦风?!” 第118章 男主要死 李锦在寨子里面穿行,浑身是血,手拿一把匕首,但凡是见着有死去的巨蟒,他都要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将巨蟒的蛇腹剖开。 昨夜实在是太过混乱,而他又不通武艺,只是在混乱中看见过几次向暮,但还未等他靠近那人便不知所踪。 所有的人都在忙着斩杀巨蟒,只有他成功扇动大当家后四处寻找向暮。 李锦虽没找到向暮但找到了公孙陌,可公孙陌告诉他,最后一次见向暮时,向暮被蛇拍入了蛇窝。 于是李锦便开始找蛇,所有被杀死的巨蟒他都会拿着匕首上前去刨开蛇腹,看看向暮有没有在里面。 只可惜,他这一举动虽然阴差阳错的救了不少葬身蛇腹的人,却唯独没有找见向暮。 时间一点点过去,救出向暮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李锦一颗心也越来越沉。 没有蛇了…… 暮子究竟在哪儿? 忽然李锦顿住脚步。 前面的空旷地带还留有一条巨蟒的尸体,那巨蟒肚子凸起,明显是在死之前,肚子里还留有未消化的人! 只是蛇尸的地方没有任何遮挡,移步过去则会暴露在尖牙顶那群人的视线之下。 李锦盯着那条一动不动的蛇尸拽紧袖口。 蛇肚子里的是暮子吗? 如果是…… 这么久了她已经窒息了吧……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李锦的袖口不由自主拽得更紧,指甲划破了棉布,镶入肉里。 向暮的一颦一笑映入脑海,她是这世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不留余力对他释放善意的人。 没有拥抱过太阳,他从来不觉得黑暗有多黑,可如今太阳要没有了,他才发觉自己根本就无法独自在黑暗中生存。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再也回不去曾经的自己了。 长睫轻颤,李锦毫不犹豫地向前扑向蛇尸,手中的匕首丝毫不作停歇地划入蛇腹。 “暮子,你不能有事……” 李锦双仁通红,手上不停,心中却只恨那蛇腹为何如此皮厚,为何不能瞬间剖开! 只剖开一条口子,李锦就发现了一把熟悉的匕首,匕首旁侧的蛇血都被染黑了,可见是有剧毒的。 他将匕首取出,细细一看顿时整颗心都碎了去。 那是向暮的匕首!她一向随身携带从不离身! 暮子! 李锦发疯了一般奋力剖着蛇腹,只盼望自己能快一点再快一点,说不定能有奇迹,说不定暮子还活着…… 突然,倏地一下,一支箭从后背刺入,尖牙顶上的射手不出意外的发现了他。 巨大的痛感从背后袭来,李锦只是微顿了一下,接而继续奋力剖着蛇腹! 紧接着第二支箭、第三支箭自尖牙顶上射来…… 浑身是血剖着蛇腹的少年却仿若未觉,亦或是根本毫不在意,连头都没有抬只专心自己的事。 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刷刷几下打飞箭矢,然后不由分说地将刨着蛇腹的少年提起,迅速地躲入旁侧的房子里。 李锦挣扎,“你是谁?放我下来!” 黑影将他一把丢到地上,李锦抬起头就看见了向暮熟悉的脸。 “暮子,你……” 她没死! 李锦激动不已,向暮则几步上前扶着他,“你是傻吗?刚刚那么危险你还去刨蛇?你不会等晚上去啊,就算不能,你也可以先将蛇拉到屋子里刨啊,光明正大在徐光眼皮子底下晃悠,你是真想当靶子吗?” 向暮瞪着眼,一阵噼里啪啦的说教,李锦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将手中的匕首伸了出去,“暮子,这是你的……别再丢了……” 看清匕首,向暮微怔,此匕首正是当初自己出发骊山书院时,渣爹送给她自残的,一直被她随身携带,昨日慌乱中竟不知何时丢了,她都没有注意到。 向暮取过自己的匕首,眼眸一沉,抓住李锦捧着匕首的手。 他白皙的手掌上,赫然一条被毒匕首划开的伤口狰狞地展露在上面! 向暮看着脸色渐渐发青的李锦,“你中毒了。” 李锦嘴角微扬,“大约……刚刚刨蛇腹时不小心划破了吧……你,没事就好。” 说着少年浓密的睫羽合上,整个人瘫软在向暮怀中。 向暮则紧蹙着眉,心中五味杂陈。 昨夜她和蝙蝠侠大哥偷偷潜入寨子中查探情形并未出去,本以为李莱茵早就将队伍带出了寨子,谁曾想会在寨子里面碰见李锦。 正巧挖蛇腹的李锦还中了一箭! 向暮情急之下,只得连忙让蝙蝠侠大哥将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主给捞了回来。 老实说,虽然李锦中了一箭,但是向暮相信以此人的主角光环之力定不会死。 但现在…… 他被她的毒匕首划伤了…… 向暮有点儿懵,那个……别人杀不死男女主,但是男女主自己杀自己不知道会不会死? 这么久相处下来,作为朋友她和李锦绝对是有感情的,此时见李锦伤重心里真的是挺难过。 但是脑中又有另一道声音在叫嚣。 男主要死了!男主死了就不能入朝为相,就不会成为女主的后盾,就不会嘎她和渣爹了…… “走不走?”旁侧冰冷的声音传来,是蝙蝠侠大哥在催促,“你的匕首太毒,他救不活了。” “真的……吗?”向暮有几分呆愣地望着昏迷的李锦。 蝙蝠侠大哥拉着她起身,“走吧,你不是说已经想好对付徐光的法子吗?我们现在就得去准备了。” 向暮被蝙蝠侠大哥拉着走,她却忍不住回眸。 残破的屋子里,那个原本干净得不染纤尘的少年此刻浑身是血,发青的脸上早就看不出曾经出尘绝世的容颜,那么丑陋,可是为什么自己脑中他清冷的笑脸始终挥之不去。 突然,向暮神色一凝,一把将自己的手从蝙蝠侠大哥手中抽出冲向李锦,抱着昏迷中的李锦在地上滚落一圈,与此同时自尖牙顶发射而来的弹药在原先李锦躺着的地方炸开! 许是那声音太过巨大,震得昏迷中的李锦微微睁了睁眼,瓦石滚落灰尘弥漫中,他只看到心急如焚护着自己的向暮…… “暮子……”李锦喃喃自语,经不住巨大的疲惫来袭又睡了去,但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满足的笑。 另一边救了李锦的向暮仍觉得自己行为有些莫名,明明最好最理智的选择就是放任李锦自生自灭,虽然李锦说过不会伤害自己,但谁能保证见了女主他还会不会有所改变? 但向暮却因为跟李锦的友谊而感情用事了。 叹息间,眼眸一转,又瞥见灰尘散去后远远站立看着自己的蝙蝠侠大哥,不知为何,向暮竟然在那蝙蝠侠大哥的身上莫名感受到了一丝忧伤? 为何? 来不及去继续思索,一颗又一颗的弹药自尖牙顶发射而来。 他们的位置暴露了,虽然有房屋作为掩护,但是徐光定是宁愿毁灭一整座寨子,也要用火炮轰死他们! 而这样密集的炮弹,却不是人力能够逃脱的…… 第119章 英雄救帅 “徐光你大爷的!” 看着被尖牙顶乱轰一气的凤英寨,躲在外面山林里的李莱茵气愤不已。 徐光这么个轰炸法摆明了就是要铲平寨子啊!山寨建成这般模样容易么! 一侧的公孙陌却是望着寨中的炮火沉眸不语。 薛小安和郑远将他摇啊摇,着急道,“暮子还不在呢,她该不会还困在里面吧?” 柳彻过来补充,“锦风也没出来……” 不二和不三不四已经整装完毕,三人二话不说就准备往寨子里冲,公孙陌忙起身拦住他们,“你们去哪儿?” 不三冷淡道,“昨夜情况危急,世子先前有交代,让我们重点守护在尔等身边,我们这才会跟世子分散。” 不二咬牙,“世子到现在都没消息,我们准备进去看一看。” 旁侧的许星熠听了冷笑一声,“徐光用的武器我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况且他现在就跟发了疯一样朝寨子乱轰,你们现在进去不但找不着人,还会将自己陷入困境。” 不四挑眉,“我们会怕困境?” 不三笑,“我们怕没钱还债。” 说完再不理会许星熠,与不二一道,三人迅速奔向寨子。 许星熠的下属在一侧感叹,“这……定安王世子身边一行人可真个性,公子我们走吧。” 许星熠转眸正欲跟公孙陌一行道别,谁曾想旁边一个学子叫了起来,“是暮子!暮子出来了!” 出声的是李川肴,他声音一出所有人都禁不住往寨子那边看。 说实话,大部分人只看到在炮火轰炸下滚滚浓烟,况且距离较远,他们也看不到什么人。 但是许星熠武艺高强,凝神聚气的看却是看得清晰。 只见滚滚浓烟之中,一个衣衫凌乱看起来无比瘦弱的少年,宛若从废墟之中飞跃而出的灭世妖孽,正身法诡秘地在废墟之上跳动,所过之处皆是炮火阵阵…… 许星熠眸色幽深,原来徐光那只狡猾的狐狸,并不是在随意乱轰寨子,前面的炮火是为了炸出躲在寨子里的世子,现在的炮火则是为了追击世子! 薛小安揉了揉眼,“暮子……暮子手中提着的……是锦风!” 大伙儿这会儿才看清寨子里的少年,那个平日里弱不禁风好似风一吹就能被吹跑的世子爷,竟然不但能在炮火中身法诡秘地跳跃,还能一手各拎一个比自己高大得多的少年?! 世子爷这么孔武有力的么! 公孙陌在一侧笑,“走了,川肴,我们去接应暮子。” 许星熠也微扬唇角,“黑骑侠听令,一起去接应世子。” 看着两队人马蹭蹭蹭跑了,李莱茵一脸懵逼,“世子?谁是世子?” 周文柏在一侧垂眸沉思,见其他人都往寨子冲,忙拍了拍李莱茵,“茵儿,这群人待你有情有义,他们有难,你不能坐视不管。” 李莱茵连连点头,“他们这群兄弟,本当家交定了。” 然后举起自己的斧头对身后的山匪们唤道,“弟兄们!我们冲!” * 炮火太密集,且一直紧跟不放,向暮一手揽着李锦,一手揽着蝙蝠侠大哥逃得委实辛苦。 刚刚也不知怎么,眼见弹药投下在自己与蝙蝠侠大哥周边炸开,向暮心下一急竟又引发了当初对抗鲲山时那股神秘力量。 不不不,现在不应该说是神秘力量,自从跟公孙陌交谈一番后,向暮觉得,自己身体里那股强大的力量应该叫做玄力。 当初自己引发玄力还能跟鲲山一战,但这会儿引发玄力,除了能用敏捷的身法逃避弹药之外,她还真是什么也做不了。 毕竟炮弹太威猛,向暮手拎两个拖油瓶根本就不可能冲上尖牙顶斩了徐光那厮。 正聚精会神地躲避尾随而来的炮弹,旁侧突然传来蝙蝠侠大哥略显几分欢愉的声音,“世子爷武艺藏得好深啊。” 向暮转眸看了蝙蝠侠大哥一眼,“你没被轰晕?” 都怪蝙蝠侠大哥天天戴个大帽子,头一低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醒的还是睡的,害她白拎了半天,累死个人了。 黑色斗篷帽下,苏凌彦好看的眼亮晶晶,“我能那么容易被轰晕?” “那你自己逃。”说完向暮就将蝙蝠侠大哥给扔了。 然,蝙蝠侠大哥虽然武艺高超,但是跟绵延不断的炮火对抗,还是显得略有不足。 当然了向暮也能理解,毕竟自己体内这股玄力可是开挂的,正常人怎能比拟? 眼见着蝙蝠侠大哥要被轰到,向暮只得上前又拎着他躲避,“你不是很厉害吗?” 蝙蝠侠大哥喘着粗气,“刚刚想了想,一直以来都是我在保护你,太亏了,礼尚往来,现在该你表示一下了。” 说着,长臂不由分说地揽紧向暮的腰。 向暮实在无语,觉得自己身边的人各个都有点不要脸的特性,这样一想,离开的林潇简直就是一身正气的人间小天使,难能可贵。 当然了向暮心里只是小小诽谤一下,不会真丢下蝙蝠侠大哥放任他去死,当下只继续躲避徐光的炮火往山寨外面冲,并没有注意到蝙蝠侠大哥黑色斗篷帽下,一直带着笑意弯起的唇。 徐光在久久轰不准向暮后,似乎是疯了,强弩弓箭竟然全都用上,混合在炮火之中密密麻麻向向暮袭来。 长久的躲避让向暮越来越疲惫,更可怕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向暮发现自己体内的玄力正跟上次对抗鲲山时一样,在一点点流逝! 时间紧迫! 向暮加快速度,眼看就要冲出寨子,徐光的轰炸方式骤然改变,不再是追着向暮轰,而是直接将炮弹发射到寨子外面向暮想要去的地方,阻拦她前进! 徐光这厮太卑鄙了! 苏凌彦看出了形势不对,压低声音对向暮道,“一会儿我们分开,我来引开徐光的注意力,你带着李锦冲出去。” 向暮神色一凝,“那你怎么出去?” “我自有办法。”苏凌彦道。 但其实他也没有办法,只不过一个人死总比三个一起送命的强,自己出去引开徐光的注意力,还是能撑一会儿时间的。 再说了,他也不一定会死。 向暮斩钉截铁,“不行。” 苏凌彦转眸透过斗篷帽的阴影盯着向暮,薄唇微张,却是什么也没说。 呃…… 生死紧要关头,他怎么丝毫不慌张,反而…… 觉得满心的安全以及…… 好想捏她的脸。 然,就在这生死关头、又紧迫又甜蜜的氛围中,外面兵分三路冲来了一群人。 “杀啊!” 第120章 世子反攻 原本只以向暮为目标的轰炸一下变得不知所措,突然冲出这么多人,到底要轰谁? 尖牙顶就这么小小一会儿走神的时间,向暮已经和苏凌彦跳入了接应而来的不二一行中,并且很快许星熠带着黑骑军也赶来,所以向暮本就娇小不起眼的身影对于尖牙顶上的山匪来说,就好似凭空消失了。 徐光怒不可遏,只能最后指挥炮火分散轰炸所有进入到射程内的人。 向暮就这么被她的一群小伙伴们成功救了出去。 跟从前一样,体内的玄力抽离,向暮很快感觉到了体力的不支,只得在最后关头靠着不二,低声吩咐,“一、救李锦,二、去砍树,三、本世子昏迷时间内,不得让任何人靠近……” 说完向暮就晕了去。 不二果然从不辜负向暮的期待,当即拔了剑守在向暮身边,所有想靠近向暮的人、就连李莱茵叫来了寨子里的医官给向暮瞧病,都被不二气势汹汹地轰走了。 众人十分无奈,公孙陌摇着折扇焦急不已,“子陌跟暮子是最好的朋友,断不会害她,如今她昏迷不醒,去瞧瞧总可以吧。” “要瞧你们瞧李锦去,反正我家世子不给瞧。”不二理直气壮,“我家世子说了,要瞧她你们就必须去砍树,使劲坎。” 公孙陌等人懵了,瞧个人怎么跟砍树还扯上关系了呢! 众人想仔细询问,不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为什么要砍树不二怎么知道,你们去问我家世子啊!” “所以你倒是让我们瞧瞧世子哥哥啊!”郑远都急了。 不二横在众人身边,“我家世子说了,不给瞧。” “那为什么要我们砍树?” “你去问我家世子。” “那你让让,让我们去问啊!!!” “我家世子说了不给瞧……” 众人:…… 要不是看着这货是世子的侍卫,真的想一斧头剁了这榆木脑袋! 然,一侧的蝙蝠侠却是行动起来了,“说了让你们砍树你们就去,在这儿磨蹭什么。” 说完率先去了林子砍树。 谭继薛小安李川肴等人本就跟向暮有默契,当下被蝙蝠侠一提醒,总觉得向暮定是还有什么计谋,遂叫了其他停留在此的学子们一起去林子里砍树。 许星熠的下属悄悄靠近许星熠,“公子,我们可以走了吗?” 许星熠却是很有兴致的模样,“我们去砍树。” 眼见着断断续续所有人都去砍树了,李莱茵犹犹豫豫,“这……莫名其妙的砍什么树,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先抢回寨子?” 周文柏想了想道,“重建山寨不是需要很多木头建房子吗?” 李莱茵一听眼眸微亮,“原来让我砍树是为了重建山寨啊!周郎,还是你聪明!” 说完就扶着周文柏带着一群兄弟们进林子里砍树了,只留不二、不三不四守护在向暮身边,然后还有一位医官在给昏迷不醒的李锦治伤。 向暮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坐起身首先入眼的就是一片堆得高高的木头。 不二见向暮醒来,忙给向暮送来水和干粮,“世子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要不要不二叫医官来看看?” 说着就要去李锦那边把医官扛过来。 向暮忙一把拉住他,询问,“本世子昏迷期间没有人来瞧过本世子吧?” 不二摸着脑袋,“不二听世子的话,没让他们来。” 然后神色又变得急切,“世子……你身上是不是有伤需要瞧啊?不二不让医官靠近是不是做得不对?” 向暮笑,“不,你做得很好。” 说着一边啃着干粮一边起身,“锦风怎么样了?其他人呢?” 不二领着向暮去看李锦,“李公子背后中了箭,不过医官说是皮外伤,休息休息就会好了,至于其他人都去砍树了。” 向暮听着停下了脚步,“锦风只是皮外伤?” “是啊。”不二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向暮没回话,快速跑到昏睡的李锦身边,发现他面色红润,哪里有半点被自己毒匕首毒倒的痕迹? 她又忙翻过李锦被毒匕首划伤的手掌,上面的伤口干干净净,也找不到有中毒的迹象。 “这位公子不必担心,此公子伤势轻微不会有性命之忧。”山寨的医官在一侧温和道。 向暮蹙眉,“他……没有中毒吗?” 医官笑,“刚接手这位公子时,老夫确实发现他有一些轻微的中毒迹象,不过这位公子体质好,发了一次汗,毒自动就排出去了。” 见血封喉的剧毒,他李锦出一次汗就排出去了?! 向暮丢了李锦的手一个趔趄。 原来,男女主自己杀自己都杀不死自己啊!这他么什么牛气哄哄的主角光环啊喂! 太可怕了,幸好她之前在寨子里感情用事将李锦给救了回来,不然任由他自生自灭,他又活了,发现危难关头自己弃他而不顾,可不就能光明正大的跟女主站一队噶她腰子么…… 这时,其他人扛着木材回来了,看到向暮醒来都十分高兴,围在向暮身边七嘴八舌的关心了一阵,最后才问,“对了暮子,你让我们砍木材是干什么的?” 向暮吃完最后一口干粮,脸上绽放胜券在握的笑,“我们反击的时候到了。” * 夜半三更,万籁俱静。 本该是一个安心睡眠的夜,尖牙顶上的一干山匪却是心焦不安的轮流巡逻。 他们一来怕大当家的趁夜攻上尖牙顶夺回山寨,二怕朝廷的剿匪大军此时来收,是以即使尖牙顶上目前衣食不缺,跟着徐光的这群山匪们却也不敢放松片刻。 果然,下方的废墟中亮起了一排排火把,山匪们定睛一看,竟是大当家的李莱茵带着山寨里的弟兄们来了。 徐光立刻令人放炮轰炸,然,大当家的拿着一个竹筒做的类似扩音之类的东西对着他们喊话,“都是凤英寨的兄弟,本当家实在不忍对你们动手。” “这样!只要你们还愿意跟随本当家,本当家依旧愿意带你们一同建设山寨!” 尖牙顶上的弟兄们面面相觑,徐光在一侧肃然道,“不要上当。” 徐光鹰一样的眼扫过下方密集的火把,企图找到那个瘦弱的身影。 从始至终,徐光都知道,自己的敌人根本就不是大当家的,而是那个瘦弱的少年——公孙无! “明天刺史大人的剿匪队就要攻上来了!这个时候你们还要跟本当家的内斗么!”李莱茵大喊。 在听到朝廷的剿匪队要来,尖牙顶上的山匪们都惊慌了一阵,看向徐光,“二当家的,不若我们跟大当家的合作?” 徐光冷笑,“愚蠢,大当家的有那群上京赶考的学子支持,怎么可能还和我们为伍?她定然早就将杀死县令劫持举人封堵官道的罪责全部都推到了我们身上,待到官府的剿匪队一来,大当家再跟剿匪队来个里应外合,她便是剿匪有功的功臣了。” “我们有什么?被她拿去邀功的人头?” 被徐光这么一分析,众兄弟们恍然大悟,“大当家的真是好阴险啊!” 徐光一挥手,命令,“不要跟她废话,炮轰!” 给大炮上了弹药,然而炮弹还未发射出去,弟兄们竟闻到一阵焦糊味,“哪里在烧火?” 徐光突然面色一沉,“不好!” 从尖牙顶上往下看,就看见黑暗里,尖牙顶下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堆满了木头,此时木头已经燃起,火光直冲尖牙顶! 第121章 歼灭徐光 原来,大当家李莱茵跟他们废话这么久,哪里是在跟他们谈投降合作?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拖延时间转移尖牙顶上的注意力,让另一队人抹黑在尖牙顶下方堆积木头、想把尖牙顶上一干人活活烧死! 好歹毒的计谋! 徐光气得咬牙,怒声吩咐,“放炮!放炮!老子要跟他们同归于尽!” 弟兄们立刻操控炮台,然,当炮台调好了角度,下方李莱茵一行早已熄灭了火把,消失在了黑暗中。 弟兄们方才后知后觉,“他们早就计划好了,刚刚谈判时,我就发现他们所有人都是穿的黑衣!” 火把一灭,持续燃烧的尖牙顶将是整个黑夜里最显眼之处,而穿着黑衣分散在下方的人就宛若隐形一般,找不到踪迹…… 徐光双眼猩红,不管不顾冲向炮台,亲自放出炮弹在黑夜中乱轰一气。 然,尖牙顶下方的火却越烧越烈,整个崖顶宛若迅速升温的油锅,将他们困在其中不得逃离。 尖牙顶位于凤山最顶部,是最好的了望台,有着凤英寨里最精锐的武器和少量的粮食,却没有能救火的水,山匪们只得抱在一起哭嚎一片。 “二当家的,你最是聪明了,你快想想办法啊!” “二当家的,兄弟不想死啊……二当家的……” 在一众哭嚎之声中徐光操控炮台的手终于停了下来。 这一刻,他明白自己大势已去,无论什么方法都无法再逆风翻盘了,但是选择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徐光原本也没打算活。 至于后面这群弟兄,跟着自己吃香喝辣那么久,一起送命也并不无辜。 火光映天中,某一个角落竟让徐光看到了一个熟人。 下方废墟里,一个少年轻轻执起了火把,橙色光亮明明灭灭地投影在那少年消瘦的脸上,竟彰显出几分那少年惊天动地的美来。 她神色无波,眉宇间有令人胆寒的戾色缠绕,但徐光并不害怕那股戾气,他害怕的是她无惧天地的坦然、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自信。 那是他一直都缺少的东西,也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呵呵呵……”看着下方的少年,徐光脸上露出凄然的笑,“纵使你才学一身、颖悟绝伦又能如何,你的结局就一定会比我徐光好么?” 大魏的科举选拔制度极其残酷,这股残酷并不单单指科举的选拔、试题等…… 更残酷的是,当你奋斗一生,却发现毫无用武之地,永实现不了阶级跨越、永撼动不了贵戚权门…… 徐光出生寒门,自幼聪明伶俐,他悟性极高,能参悟偶然得知的天书,能领略控蛇的奥妙,更能凭一己之力参透火药的运用从而造出好几尊火炮镇守尖牙顶。 然而,那又如何? 他的科举之路止步秀才,因为在京城一次见义勇为得罪了惹不起的权贵,被取消了解元的称号解除了举人的身份,从此数年来他连乡试都过不了…… 纵使你才高八斗中了解元又能如何,若你不愿被京城那些贵族们拉拢,不愿弯腰做他们的门生,便也不会有人捧你入殿试,状元更是想都别想。 这就是科举,你以为是才华之间的较量,但其实是派系之间的争斗、权利的博弈! “哈哈哈哈……” 冲天火光中,被困的山匪绝望哭喊,更有甚者,直接从尖牙顶一跃而下企图冲破火海,唯有徐光笑得满脸是泪,“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就能踩着那条通往京城的官道参加会试?凭什么!” “哈哈哈哈……” 徐光神色几近癫狂,“我要杀光你们!杀光所有的举人!我要毁灭大魏的科举!毁掉科举……” 一缕火焰不知何时沾上了徐光的衣衫下摆,倏地在他身上然绕,他瞳仁里倒映着熊熊火光,忽而大哭,“我中了!爹、娘!光儿终于中状元啦!你们不用卖米供光儿读书了,咱们家以后有吃不完的大米……光儿中了!” “哈哈哈哈……” 徐光变成了一个火人,时哭时笑,他的声音自尖牙顶断断续续传来,又狂又癫又哀又戚。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只有香如故……” 尖牙顶仿若化成了人间炼狱,带着火跳崖的、在火中尖叫的人数不胜数。 直到大火烧到了炮台,巨大的爆破声将整个尖牙顶夷为平地…… * 公孙陌扇着折扇,注视着手拿火把的向暮叹息道,“我们公孙家研习玄术,最是讲究因果循环之法,你这满手的杀孽将来可如何是好。” 向暮扬眉,“不然呢?本世子让尖牙顶上的炮火流传出去?然后未来战争炮火一出轰死更多的人?” “你呀!”公孙陌折扇一合轻拍向暮的脑袋,“死再多的人跟你无关,但是你用你的计谋亲手杀死的这上千条性命,皆是你的因果。” 向暮笑,“那就让因果来吧。” 另一边许星熠带着下属走了过来,对向暮拱手道,“世子殿下既然已无大碍,那我们便也告辞了。” 向暮连忙施礼,“多谢许少侠出手相救。” 许星熠淡笑,“并不是星熠想出手。” 向暮猜测,“小月月?” 许星熠没说话,只略微对向暮弯了弯腰,转身上马,“世子珍重。” 说完便带着一群下属策马扬长而去。 待离得远了,下属才来到许星熠的身边低声询问,“月舞姑娘并不知道世子在此,公子何故推托人情?” 许星熠笑,“就当是我,代替月舞姑娘回报给世子殿下这些年照拂的恩情吧。” 下属点了点头,忽而又见许星熠走的路线不对,忙叫住他,“公子,老宅不往那条道走,那是去京城的道。” 许星熠回眸,“我们就去京城。” 下属脸白了白,“我们原身可是黑骑军,杜将军的余孽,去当今天子脚下晃悠……不太好吧……” 许星熠思忖了一会儿,“你们带着月舞姑娘回老宅,我独自去京城即可。” “为何呀?”下属不解,仍是跟着许星熠。 许星熠慢悠悠骑着马,“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只有去京城才能找到答案。” “不对劲?”下属一脸懵逼,“我们不是已经找到月舞姑娘了么?还有什么不对?” 许星熠眸色沉吟,“谁知道呢?真相只有向宏邈知道。” 而他,定然万万不能被那奸佞愚弄了去。 第122章 生财有道 入眼的凤山满目疮痍,而一群来路不明之人正坐在废墟上大哭特哭,哭的这些人有山匪打扮的、也有书生打扮的。 天一亮就赶来的剿匪队看到的就是这副光景,此时一队人全懵了。 拉了一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汉子询问,“请问……凤英寨在哪儿?” 汉子指着废墟哀切不已,“这就是,没了,全没了……呜呜呜……” 领兵的小将一怔,接而又问,“请问您是?” “我就是凤英寨的匪子……”汉子哭着答。 小将一听大骇,忙拔剑令手下将这群大哭特哭的人包围,“我们乃朝廷派来的剿匪将士!凤英寨的匪子们识趣的赶紧投降!” 说着还疯狂对混在匪子里哭泣的一干学子使眼色:快快快!举人老爷快躲到我们后面来! 但是情况出人意料。 匪子们竟无一人抵抗,全部举手投降,而举人老爷们也无一人来到他们身后,全都面如焉了的咸菜,生无可恋…… 这群举人老爷们都是遭了什么罪啊! 后来将一干人带回衙门审了一遍方才知道,肇事的匪子早就被这一波哭泣的匪子跟举人老爷们联合给灭了。 匪子们哭得伤心是因为自己家没了,而举人老爷哭得伤心却是因为…… 此时此刻,小将们被十多个举人老爷围着七嘴八舌的讨好,“那个……哥们儿,借点钱呗……” 可怜他们几百人的剿匪小队,原想来凤县剿匪赚点军功领点赏钱,这赏钱还没着落了,身上那为数不多的几个钢镚就被这群举人老爷忽悠着骗走了…… 据说这群举人老爷的钱全砸在废墟之下了,无钱雇车进京赶考。 凤县穷,但是乡民们还是凑钱给他们买了两辆牛车,让他们挤着离开。 * 此时,前往京城的官道上,两辆挤满人的牛车不敢停顿日夜兼程。 牛车上的学子们,脸色一个比一个的差。 首先是薛小安,他太爷爷、爷爷、父亲给他筹集一车抱世子大腿的钱说没就没了,这几天他哭得眼睛都肿了。 其他人各个比他好不了多少,毕竟大伙儿一条船上的,薛小安的钱也是大家的钱。薛小安没钱给大伙儿买肉吃了,大伙儿只能都去吃叶子。 但丢钱这事儿吧,要怨也只能怨他们自己,一个二个的侠气心泛滥,明明为了拯救那一车钱入的山寨,最后没人记得钱的事都跑去剿匪了…… 当然了,要说最惨,向暮一行还排不上号。 灰头土脸的周文柏同志那绝对是完成了从天上到地狱的穿越。 犹记得离开凤县之时,大当家李莱茵带着一帮子山寨弟兄们来送,拉着周文柏的手依依不舍潸然泪下道,“相公,山寨已毁,一举中第重建山寨和赡养山寨一千零一个弟兄的光荣任务就交给你了……” 这家庭重担委实是大啊,大得薛小安拉着李川肴和郑远讨论了几天,都一致不敢嫁人……啊呸是娶妻了。 因为向暮一行在凤县耽搁的时间太久,原先入京赶考还算宽裕的时间,现在显得不太充足,是以牛车连行了三天大家都不敢下来歇脚。 这会儿见前方官道上有一间客栈,疲劳不已的少年们都不约而同动了进去休息的心思。 谭继率先拉着薛小安进去问了价,觉得太贵又出来了。 “住房可以,能订两间房,但是住了今晚,后面的路程估摸我们都要饿肚子……” 公孙陌瞅了眼一侧灰头土脸的周文柏,问谭继,“客栈里可有女子?” 谭继想了想,“有,不少呢!” 公孙陌笑,“让文柏兄赚钱去。” 于是几个少年空了一辆牛车出来,怕周围经过的姑娘们认不出脏兮兮的周文柏,专程给周文柏脖子上挂了个写了名字的牌子,然后让周文柏站在牛车上朗自己的成名之作——《将敬酒》,顺道还在牛车前面摆了个要饭的碗。 然后,客栈前出入的食客们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无钱购买胭脂的周公子面色蜡黄,甩着破烂的长袖在破烂的牛车上翩翩起舞,“天生我材必有用!” “有用你妹!” 一个臭鸡蛋就砸到了周文柏脸上,围观的路人们指指点点。 “这年头,连要饭的都不老老实实要饭了,非要行骗当文人。” “以为会念首诗就能装周公子了么!” “就是,要饭的还是要饭的!” 躲在暗处的一干少年只好适时而出,解救出心灵受到严重创伤的周兄。 但是钱还是要赚的,饭也是要吃的。 关键是,得选好出去卖的人! 公孙陌深思熟虑一番,最后一拍大腿,“暮子少爷上!” 苏凌彦在一侧反对,“不行。” 没想到惹起了众怒。 薛小安率先道,“公子彦,你好意思说话吗?当初剿匪是谁装晕跑了,匪一剿完你又自己屁颠屁颠的回来了?” 郑远附和,“就是,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苏凌彦一僵,默默移到一边。明明贡献最大,奈何换了个皮便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了。 向暮冷淡道,“为何是我?” 公孙陌笑眯眯一挑向暮的下巴,“长得好看,又冷又弱、又可恨又可怜,你说你不去谁去?” 其他人一致表示认可,“营养不良风一吹就歪歪倒的病弱样子,一看就是正经要饭的……” 于是,在小伙伴们的安排下,向暮脖子挂了牌,身前摆了碗,郁闷地坐在牛车之上任凭路人打量。 路过的众人依旧指指点点,读着她胸前的牌子:“上京赶考,钱财丢失,好饿。” 正欲嘲笑间,突然瞥见了少年的样貌。 虽然那少年一身狼狈,但是容颜却是妖孽至极,极致的冷、极致的弱奇异的搅合在一起,让人一看就觉得不是普通人。 或许真是个遇到了困难的好人家孩子。 于是就有心善的姑娘们上前给碗中丢东西,向暮等人这一番操作下来收获颇丰,谁曾想正欲收摊离开之时,突然远处跑来了一队人,为首的是个女子,眉目间写满了刁蛮任性,一看就是当地大户人家的姑娘。 那姑娘远远见着向暮就眼睛一亮,指挥身后的家奴,“快快快!她是本姑娘的菜!把她给本姑娘抓回府做本姑娘的玩伴!” 眼看着这群人就要追过来抢走世子,公孙陌一行只好放弃住店的美好愿景,驾起牛车跑路。 上京赶考而已,就有个文柏兄英勇献身、扛起了赡养一千零一人并加个夫人的生活重担,文柏兄倒也还好,毕竟人身强力壮经糙,但世子爷这小身板可就不一样了…… 在牛车一阵哐啷奔驰中,昏迷了好些天的李锦蹙了蹙眉,睁开了眼。 第123章 张弛有度 李锦醒了,又逢天黑,逃脱了抢世子一干人的追赶,少年们停了牛车,只得继续露宿荒野。 其他人有的铺床、有的打水、有的烧火都各自忙开了,此时唯有向暮和柳彻守在李锦的身边。 “锦风,好些了么?”柳彻关切的询问。 李锦咳了咳,望见一侧的向暮长睫微敛,没好意思继续看她,低声回道,“多谢大家的照顾,锦风感觉身体无碍……” “你看起来还是有些虚弱的,后背的箭伤没有完全愈合,还是要多休息。”柳彻说着扫了眼向暮,对李锦道,“而且你最应该谢的人不是我们,而是世子,是她不离不弃地将你从炮火中扛了出来。” 李锦没说话,他能感觉到向暮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莫名引得他身体发烫。 脑中始终记得那日坍塌屋子下、灰石滚落中,向暮护在他身边的模样。 生死大难的紧要关头,他的挚友守在他身边不曾弃他不顾,试问这世上能有几人做到这般? “彻去帮他们了,你们俩聊。”柳彻说完起身离开。 待柳彻走远了,向暮才挑眉打破沉默,“怎么?想逃脱欠本世子的恩情,故意不搭理本世子?” 李锦沉吟片刻,“暮子,谢谢。” 向暮戏谑道,“本世子要的是你的谢谢么?” 她要他发誓,不许嘎她,或是两人关系更进一步,义结金兰也可以,总之谢谢是个占尽便宜对自己而言丝毫没有好处的话语。 李锦垂下的手指微不可见颤了颤。 他当然知道向暮要什么,那日西亭向暮醉酒时的话时时萦绕在他脑中。他深知自己是个无比正常的男人,万不可能会对一个男人产生那种感情。 但是,这一次在凤英寨经历了差点失去挚友、又被挚友不顾生死以身相救后,李锦的内心开始动摇了。 这世上,大约是不会有一个女子,能让他有那种呆在向暮身边时的自在感和安全感,更不会有女子让他如此牵肠挂肚…… 就算没有那种感情,如果能和挚友一直在一起,哪怕一辈子不娶妻生子,人生大约也不会孤单遗憾。 “暮子,那晚你说的事……还当真吗?”李锦侧头认真地看着向暮。 向暮有点儿懵,“那晚?哪晚?” 李锦咳了咳,轻声提醒,“骊州书院欢送夜,西亭那晚。” 向暮仔细想了想,混沌的大脑中略微有那么丢丢的映像,那晚在西亭,她好像是要拉李锦义结金兰来着。 思及此,向暮心中大喜!难不成李锦要跟自己结拜做亲人了?! 刚要回话,身侧一个悲痛的哭声传来,打断了两人。 “不行……我实在是太难过了。”周文柏哭得满脸是泪,但是大家这会儿都在忙,没有人搭理他,他只好跑来找闲着聊天的向暮和李锦寻求安慰。 看到周文柏,李锦略有些诧异,“文柏兄,你怎会也在此?” “我跟你们一起上京赶考。”周文柏回答。 “我以为,你会留在寨子里跟大当家和和美美过日子。”李锦尴尬的笑了笑。 一提到李莱茵,周文柏的眼泪彻底收不住了,“负心汉!李莱茵她就是个负心汉!呜呜呜……” 向暮面色不耐,李锦虽然也想赶走这个电灯泡跟向暮单独聊聊,但看着此人哭得如此伤心又实在不忍,安慰了一句,“你们之间可能有误会,文柏兄就不要难过了。” 周文柏抹了把泪,义愤填膺,“误会?我们之间能有什么误会?还不是我周文柏被那李莱茵强了,吃干抹净就他妈翻脸不认账!赶我去科举,还要我赡养山寨里一千零一个汉子……呜呜呜……这叫什么事儿……” 其实周文柏最担心的是,自己上京赶考了,李莱茵会不会被那一千零一个汉子挖了墙角。 毕竟人数太多啊,一千零一个他周文柏就算魅力无边,也不好防。 何况两人现在还赶了把潮流玩起了异地恋…… “吃……干抹净?”李锦面色僵硬。 周文柏拉着李锦的手,“对!就是吃干抹净了就将我弃之如履,你可千万要记住啊!” “这感情之事切不可操之过急,太轻易得到的往往都不会珍惜,要想不落我这样的下场,定要好好稳住,张弛有度,让她求之不得欲罢不能,方才能够长久……” 话还没说完,被一侧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向暮打断,“文柏兄你有完没完啊?没看见我们正等着说话吗?” 周文柏一怔,这么些天相处下来他早就知道了向暮几人的真实身份。 这会儿见世子爷面露不悦之色,自然也不敢继续打扰惹恼了世子,只好拱了拱手告别,蹲一边继续哭去。 向暮这才转向李锦,正色道,“西亭那晚的事本世子自然是当真的,如果锦风你想通了愿意跟本世子……” 结拜两个字又没说出来,心情再次发生转变的李锦忙仓促打断,“锦风还没想好!” 向暮一噎,“你……还要想?” 李锦点了点头,“这是人生大事,锦风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心里面却被周文柏那一句,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人往往不会珍惜占据了脑海…… 向暮只好无比郁闷地离开。 * 天气越来越凉,夜晚少年们挤在一起围着火堆睡觉。 柳彻和李川肴则是坐在火堆前翻看着书,主动给大家守夜。 向暮缩在被子里,望着专心致志读书的两人,“其实守夜一个人就够了。” 柳彻和李川肴互相望了望,两人都不愿意去睡觉。 李川肴道,“举人是当初我爹发动关系弄的,川肴明白,川肴本身实力不如你们,所以想在会试中进士就必须加倍用功。” 薛小安无语,“川肴啊,这可不像你。” 以前的李川肴明明是跟自己一样的纨绔子。 柳彻也并不想睡觉,对躺着的几人道,“大魏乡试会试三年才一次,彻若是这一次不中,则还需再等三年,我家那种情况,彻实在等不起……” “诸位还是快睡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其他少年们也不再劝,纷纷盖了被子睡觉去。 向暮却是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次会试按书中情节走向来看,柳彻和李川肴最后都落榜了。 而他们两人因为种种原因,现在是这伙人里面最努力的,到时候不知道能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正思索间,向暮耳边传来公子彦低沉的声音,“一摸床就能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世子爷,今天竟然失眠了?” 向暮小声骂,“你才睡得像死猪,本世子至少睡着了还会翻来覆去的运动,你呢?一动不动才是真死猪。” 苏凌彦在被子里闷声笑,“你睡相不好你还很骄傲?” 向暮还想骂,苏凌彦长臂横了过来,搂着她的腰,慵懒道,“困了,快睡吧。” 因为向暮睡品不好的关系,所以只要是露宿荒野都无人愿意挨着向暮睡,向暮总是被众人嫌弃地丢在通铺的最外围,睡在公子彦旁边。 原本向暮还想骂骂公子彦,一个大男人的睡觉越来越粘人,不是搂着就是抱着实在不雅。 然,向暮往外延摞了摞才发现,自己外侧的被子不太够翘起了一条缝隙,冷风正呼呼往里灌,而苏凌彦横在那里的手臂,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巧就将那条缝给挡住了…… 第124章 司空无烬 后来向暮一行日夜兼程的赶路,一路颠簸,终于在五日后到达了京城城门口。 此时灰蒙蒙的天飘起了细碎的雪,给高大雄伟的城楼又无端增加了一丝肃穆和冷厉。 全国各地赶来会试的举人们纷纷聚集于此,在城门一侧礼部设下的报名处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大魏会试规矩历来如此,因为考虑到全国考生舟车劳顿,并且跨越地理位置较大,不少体弱的南方考生新到京城会出现水土不服或肠胃不适的症状,是以众考生们必须提前一月入京整顿。 学子们交上自己书院的举荐信,并奉上一些银钱,便由礼部的官员安排住宿统一的驿馆。 这一个月对于外地的学子们来说至关重要。 临时抱佛脚的学子会趁这一月休养生息之时勤学苦读,当然了,这是下下策。 好不容易来一次京城,谁人不想结交一些京城里的权贵? 是以每三年的会试期间,也是京城各大活动盛况之时,各地能人聚集于此,诗会、蹴鞠、投壶等等活动数不胜数,还有各大书院之间的学子斗法,或是与京城国子监的监生比文……举人老爷们能想到的玩法层出不穷。 目的就为在这些活动中脱颖而出,搏一个才子能人的好名声,吸引京城某些名公巨卿的注意引做门生。 若是会试不能一举中第,而你已然是某股势力的门生,也就是有了靠山,自然在仕途上多了一条路,指不定哪天就被自己跟随的主子一封推荐信递了上去,从此开始平步青云…… 当然了,这是后话。此时向暮一行仍是得跟着一群各地来的举人老爷们在城门口排队登记,等着礼部官老爷的统一安排。 一群侍卫在排队的举人间高喊,“快!都把市籍文书、书院举荐信备着!” 向暮排在最后,她的包袱是交给不二和不三不四打理的,因为回京路上牛车太挤,所以那体力旺盛的三人被赶下去跟着跑了。 现下还没看到那仨货的影子,向暮只好退了出来在一侧候着。 突然旁侧几个排队的学子议论,“城楼上怎么坐着个人啊?” “对啊,坐那么高不危险吗?” “掉下来可怎么使得?” 向暮闻言也跟着仰头去望。 就见高高城楼之上,一个身着紫袍的男子面向下方排队的学子慵懒而坐,一脚屈膝踩着城墙,另一脚垂下随意晃荡。 在飘雪的冷天里,城墙上的风极大,吹得男子墨发飞扬,紫色长袍刮起,彷如一朵盛开的紫花,带着莫名忧郁的气息,叫人移不开眼。 虽然看不见男子的表情,但是向暮却觉得那男子在看她。 神色怜悯、哀伤。 向暮蹙眉,不懂那男子为何会给自己这样的感觉,正欲将视线转了去,忽而城楼上的紫衣男子扬起了胳膊,宽大的紫色袖袍翻飞,露出雪白修长的手,手指一捏倏地变出一朵白色小花来。 白色小花掺杂在细碎的雪花中并不起眼,被男子轻飘飘丢下,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穿过风雪的阻碍,飘到了向暮眼前。 就那么飘着,不偏不倚不上不下,仿佛就等着向暮去触碰,完美的避开了地球引力的科学真理。 向暮怔了一会儿,鬼使神差的伸了手接过白花。 那花一落入她的手掌便消失不见,很快,向暮便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自她手心传来,只轻微流过她的身体又迅速消散。 但还是让向暮给捕捉到了。 那股力量是玄力。 曾经在向暮身体里引发过两次,赫然让她超越了普通人类体力上限的玄力! 紫衣男人竟能操控! 向暮再仰头去望,然而刚刚坐着紫衣男人的那处城墙现在却是空空如也,好似从来都不曾有人出现在那里过…… 向暮蓦地抓住一个经过自己身边的侍卫,问,“刚刚城墙上的人是谁?” 侍卫招待这群举人老爷忙得不可开交,也没留意城墙上什么时候有人,当下只一脸懵懂,“城墙上座了人?谁这么大胆!” 倒是另一个侍卫好似记起了什么,“这位小公子说的,莫不是司空大人?” “司空大人?” “对,掌管司天台的司空无烬、司空大人。”侍卫解释,“几日前司空大人就不眠不休的坐在城楼等了。” “等?”向暮精准地抓住关键词。 侍卫笑,“司空大人说,他有一位故人要归,是以早些天就坐那里等了,不过现在怎么不在了……” 另一个侍卫插话,“估摸是等到故人,回去了吧。” “有这种可能。” 侍卫们交谈着走远,向暮却是眉头越皱越深。 司空大人等的故人不会是自己吧? 可是不管向暮如何回忆剧情、如何回忆过往,都不记得自己跟这位司空大人有什么联系。 况且原书的剧情,这位司空大人实在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一心修道从不参与党争,只帮大魏帝王观星象、测国运而已…… 向暮能找出的两人之间的联系,就只有——玄力。 “司空无烬,你离这人远一点。”苏凌彦突然在向暮耳边幽幽开口,刚刚那一幕他也是看见了的。 向暮疑惑,“子彦,你一个雍州人,怎么能认识司空无烬?” “子彦并不认识他。”苏凌彦答,“只是这人的神秘和玄乎举国闻名,不想知道都不行。” 公孙陌笑眯眯摇着折扇,“子陌倒是很想认识、很想结交。” 凑到向暮跟前,“世子殿下,能否给子陌牵个线,让子陌认识认识司空大人啊?” 向暮瞪了他两眼,“那什么司空无烬本世子也不认识。” “怎么会不认识?子陌刚刚还瞅见他给你送花了。”说着掰起向暮的手,却发现向暮的手空空如也,公孙陌笑,“你丢的倒是快。” 向暮又有了种想跟公孙陌干架的冲动。 正欲跟公孙陌理论,突然远处官道上策马而来了一群衣衫亮丽的外地举人。 几个举人好似在赛马,冲到城门口也没减速,只大声叫道,“滚开!” 手上一抽马鞭,控着马直直朝向暮几人冲来! 第125章 城门闹剧 苏凌彦率先反应过来,拎着向暮一个旋身便跳开了去,独留公孙陌在原地骂了一句,“厚此薄彼的东西!顺道拎一下子陌很难吗!” 说着在马奔来的最后一刻险险躲过,摔在地上滚了几圈。 苏凌彦拎着向暮停到一侧,淡淡扫了眼摔得狼狈的公孙陌,“抱歉,把你忘了。” 公孙陌:…… 另一边排队的李锦等人发现向暮这边的异常也都跑了过来。 李锦关切地打量向暮,“没事吧?” 郑远则气呼呼地撸袖子,对骑着马冲进来的一干外地举人怒骂,“哪里来的混小子!没看到这里入京赶考的学子正排队登记吗!竟还敢骑马横冲直撞!” 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少年一脸无所谓,“我们撞人了吗?还是,撞到你们了?” 薛小安冲上前,“你们差点就撞到人了,心里没点数吗?” 领头的骑马少年嗤笑一声,“差点?那就是还没撞到人咯!” 其他骑马的少年附和,“对呀,既然没撞到人,你们在这里号什么?” “当然是号丧了,哈哈哈……” 看着几个嚣张的少年,一直不做声的向暮微微挑眉。 公孙陌摇着折扇事不关己的看戏,好似已经忘了刚刚自己差点被这群混蛋撞到,只凑到向暮跟前小声道,“你不想杀人吗?子陌陪你一起去杀人。” 向暮不动声色地伸出脚踩到公孙陌脚上,低声道,“本世子想杀你。” 那边郑远已经沉不住气了,他一直默认京城是自己的地盘,他这个老纨绔都还没出来祸害人呢,怎么能被一群外地纨绔抢了先? “有本事报上你们的大名来,这京城敢惹本公子的人都还没出生呢!” 郑远一发话,谭继和薛小安赶紧跟在他后面撸袖子,“对!报上名来!我们不怕打架!” 几个衣着华丽的少年丝毫不以为意,下了马蛮横地推搡着几人插队,“一群死叫花子不配知道我们的大名!” “滚一边去!” 郑远气疯了,很想唤身边的侍卫干架去,左右一看,自己身边除了几个骊州学子一个帮手也没有。 薛小安和谭继就算了,这两人就嘴上功夫厉害,逃跑还行打架就怂。 但是李川肴还是血性的,二话不说就冲锋上阵要去跟那群嚣张的外地举人干架。 然,郑远和薛小安还没冲呢,另一边就有人先打起来了。 众人闻声回头,就见向暮和公孙陌互相推搡,两人谁也不服谁,都去踩对方的脚。 “你知道你为什么踩不到我吗?”公孙陌笑眯眯眨眼,“因为你腿短。” 向暮冷笑,“那你知道你为什么踩不到我吗?因为你腿弯。” 两人均目中怒火闪过。 “你个小短腿!” “你个小弯腿!” 毫不留情地掐着对方,你踩我躲,我踩你逃…… 苏凌彦实在是对这俩幼稚的东西无语,只好上前一个胳膊窝夹上一个强行将两人分开,“别闹。” 一个被贴上了短腿标签一个被贴上了弯腿标签,两人都在气头上,丝毫不理会苏凌彦的拉架,都挣扎着要去继续干架。 谭继一看心情大好,顿时就将那几个嚣张的举人抛之脑后,毕竟对他而言什么也没有赚钱来的重要。 当即吆喝,“大伙儿来来来!下注下注!这两人比赛踩脚,我们堵上一堵,看是小短腿胜还是小弯腿胜!两人谁成功踩到对方的脚就算谁赢!” 向暮和公孙陌一听对谭继怒骂,“你个老胳膊老腿骂谁是小短腿小弯腿呢!” 但排队排了好久的举人们正无聊,见队伍又半天没个动静,这会儿听谭继高嗓门一喊不少人兴趣盎然的跑来。 李锦率先下注,“我赌小短腿赢。” 将钱丢在了谭继在地上画的“短”字区域。 向暮对李锦赞赏道,“有眼光。” 公孙陌不悦,“锦风,咱们已经没有兄弟情可言。” 其他举人们见此也纷纷下注。 “我赌弯的赢。” “我赌短的赢。” 因为公孙陌在体格上看起来更高大强壮,是以赌弯腿赢的始终比赌短腿赢的多。 郑远十分无奈,“现在不是该教训恶霸么!你们赌什么博啊!” 然,那群嚣张的外地学子们竟也围了过来。 见此嗤笑道,“一群乞丐玩下注。” 说着领头的随手丢了一个铜板到“弯”里面,“你们赚钱不易,赏乞丐的。” “哈哈哈哈……”其他几个跟随者哄笑。 李锦淡然道,“丢了一个铜板,你们这是在下注吗?” 领头的嘲讽地扫了李锦一眼,“你说下注,那便当下注咯。” “一个铜板。”李锦修长的指尖夹起刚刚丢入“弯”字区域的铜板,“你们这般寒碜的赌注,哪来的脸耻笑别人是乞丐?” 其他下注的举人们不禁跟着赞同,毕竟刚刚那领头的学子说“一群乞丐玩下注”某种程度上来讲是把他们也骂了。 “就是,一个铜板也好意思跑出来炫耀,当谁没见过钱呢!” “穿得是蜀锦吴绫人模人样的,人后原来如此穷困潦倒……” 听着众人议论,几个嚣张的举人皆面色不悦。 领头的那位直接从胸口的暗扣里掏了块玉佩丢进地上谭继所画的“弯”字区域,众人一见之都惊了。 “昆仑血玉!千金难求的宝贝啊!” “果然是有钱人……” 听到四周议论的声音,领头的那位少年神色得意,望向李锦,“你有能匹配的本钱吗?” 李锦没说话,倒是郑远上前将自己腰间的玉佩取下丢到了“短”字区域,“本公子的,就看你们这群乡野莽夫识不识货。” 所有人的目光落到郑远那块玉上,郑远那块玉是上好的玉,但是跟血玉比,价值上还是差了些,不过…… 众人又揉了揉眼,发现玉上刻了一个字——功。 那是…… 竟是大魏建国之时,还在打拼江山的皇帝与跟随他一起征战沙场的几个兄弟义结金兰时的信物!整个大魏包括重病的皇帝在内此玉只有八枚,后随着许多开国大臣的亡族,八枚玉中,就有五枚流落民间不知所踪。 郑远这枚玉,的确是名贵! “本少爷的宝玉一向不出,即出你们就得拿出等价的赌物来。”郑远扬眉。 这把可真是赌大了,其他举人们也只敢小声议论。 “他们肯定没辙了,毕竟这枚玉寓意重大。” “对啊,谁赌的起啊,要我说这群闹事的学子就该立刻拿了昆仑雪玉跑路。” “就是就是。”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几个嚣张学子面色不忿。 领头的那位学子一个眼神,其他学子纷纷将自己值钱的物件取出,不一会儿就在“弯”字区域堆成了一座小宝山,直看得周遭学子啧啧不已。 “有钱啊!真是有钱人!” 郑远笑,“行,勉强算你们能跟本少爷一战。” 李锦朝向暮扬唇,“开局吧。” 第126章 惩治门生 苏凌彦松了向暮和公孙陌。 向暮、公孙陌两人对望一眼,朝对方施了一礼。 再然后,在所有人紧张地注视中,公孙陌慢吞吞地伸出一只脚,向暮则慢悠悠地将自己的脚踩在了上面。 公孙陌故作难过,“没想到短腿如此之厉害,弯腿自愧不如。” 向暮客气道,“弯腿不必自弃,回家练上一练,定能卷土重来。” “感谢短腿鼓励。” “分内之事,不谢不谢……” 围观等着踩脚比赛出结果的众人不禁揉了揉眼。 比赛……这就结束啦? 另一边,几个嚣张少年在看懂向暮和公孙陌耍的戏码后怒不可遏,“你们作弊!” 一直没有出声针对这群少年的向暮这会儿总算发作了,“踩脚比赛规则,最后谁成功踩到对方的脚,谁就赢,是也不是?” “是。”敌对少年争论,“但你们故意放水!根本就没比!” 向暮抬起自己的脚,“我如何放水?我没去踩他的脚么?” 公孙陌则笑眯眯扇着折扇,附和,“踩了,还踩得挺疼,不若,我脱了鞋袜给大家验验货,我脚指头都被踩红了。” 其他学子见此反而不敢吱声。 这几个敢骑马在城门口横冲直撞的少年,一看衣着打扮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而另一群叫花子打扮但却模样出众的少年,虽然一看就是穷逼,但是人能拿出当年大魏建国之时,跟皇帝拜把子的玉佩…… 最后其他学子们只能认定,这两伙人都不是好惹的,纷纷退远了些,就连四周巡逻的侍卫竟也识趣的没有过来管事。 可见侍卫也拿不准这伙人的身份,京城毕竟是卧虎藏龙之地。 向暮吩咐谭继,“谭继,收钱。” 谭继满脸的褶子笑成了花,“好嘞!” 然后取了麻袋就去装彩头。 那群闹事的嚣张少年不干了。 “骗钱骗到爷爷头上了,本少爷今天让你们涨涨见识!” 说完几个少年拿了附近经过的百姓手里的扁担、木棍就冲上前要揍向暮一行。 然而,他们还未近身向暮,人群中突然跳出了三个乞丐,这三个乞丐竟还是高手中的高手,三下两下就将一群嚣张少年打到地上哀嚎。 “世子,不二来迟!” 不二和不三不四在修理完这群少年后,跪在了向暮跟前。 围观的众人不可思议地看了眼向暮。 世子?什么世子?这个乞丐还能是世子? 众人还未领悟过来,躺在地上的哀嚎的少年怒骂,“没长眼的蠢猪!竟敢打本公子!本公子可是太子殿下的门生!” “殿下很快就要从此门经过去京郊别院,待会儿我们让殿下灭了你们!” 听闻几个少年的话,其他学子们都不由得深吸了口气。 这伙人竟是太子殿下的门生! 要知道如今大魏皇帝病重,太子监国,太子不日将会成为新皇已是京城所有人心中认定的事。 虽然朝堂还有个大权臣向宏邈在那个横着,但是向宏邈此人乖僻邪谬杀人如麻,只有少数不怕死的敢毛遂自荐去做定安王府的门生,大部分人还是更想投入太子门下的。 跟定安王比,太子虽然势弱,但人毕竟是大魏未来的王。 所有人此刻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向暮一行,这伙人怕是要完。 向暮在骊州穷怕了,原准备只是敲诈一笔,如今听说这几个混蛋竟是太子的人,她反而不想走了,挑眉道,“太子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让你们这群无赖跑来狗仗人势?” “你!你你你大逆不道!” “你竟敢冲撞天子!” 少年们不可思议,又气又愤。 好巧不巧,城门口突然守卫加严,整齐划一跑出一排禁卫军,整装以待。 倒地的几个嚣张少年一见这阵势喜极而泣。 “是太子!太子殿下来了!” 此言一出,城门口正排队登记的所有举人以及等着入城的百姓皆纷纷跪地。 苏凌彦和公孙陌拉了拉向暮,向暮不为所动,然后苏凌彦和公孙陌便自顾自地跪了,就剩下向暮和不二、不三不四站着。 很快,在禁卫军的守护下,太子殿下华丽的车队姗姗来迟。 城门口传来百姓、学子们的高呼声,“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车辇缓缓停下,默了一瞬,一道清朗的声音自马车中传出,“本殿不是说了要低调出行么,何故又整得这般劳民动众。” 看看!这就是他们大魏的殿下,可真是体恤百姓啊! 跪着的一干学子皆感动不已,暗自下决心日后高中定要跟着这位春风旭朗的殿下混。 此时太子的车帘掀开一条缝,又道,“这几人是?” 立刻就有禁卫军拔刀对站立不跪的向暮主仆怒喝,“何人在此!见了殿下的车辇竟敢不跪!” 向暮只是微笑,拱了拱手,“好久不见啊,殿下。” 禁卫军想要上前捉拿向暮,却被护在向暮身边的三个侍卫挥刀拦下。 “何人如此嚣张!不但不跪殿下竟还敢冲撞殿下的车辇!”禁卫军首领怒喝。 怯怯趴在地上的那几个太子殿下的门生趁机颤声道,“殿下!就是她!她刚刚还说您算什么东西、说我们狗仗人势!我们所有人都听见了。” 此话一出,周遭鸦雀无声,就连太子静默不动的车辇都好似笼上了一层怒气。 向暮站立不动,等待太子发话。 她确信,太子早就认出了自己,却故意显摆了一出。 太子的声音淡淡地从车中传来,“交给禁卫军处置。” 然后车轮滚动就要离去,禁卫军们听到太子下达的命令竟真围了过来。 不三不四拔刀怒喝,“定安王世子在此!谁敢动!” 闻言,跪着的一干学子百姓们又是一哆嗦,不可能吧?定安王世子会穿得跟个乞丐似的招摇过市? 禁卫军当然也是这么认为的,首领毫不在意的猝了一口,“你是世子我还他妈是定安王呢!来人!将他们拿下!” 眼看一场混战就要开启,城门内又一阵嘚嘚马蹄声响起,竟是大批赤焰军赶了过来,高出禁卫军几倍的将士一出了城门便将禁卫军以及准备离开的太子车辇包围。 禁卫军首领面向骑着高头大马出来的说一,笑问,“一统领,你们这是何意?” 说一一拉马绳,扫了眼众人,“我们王爷,让我来接世子殿下回去吃饭,太子殿下若是想吃,也可以一并接回家。” 禁卫军首领一抖,“这……世子在此?” 说一看了眼站得笔直的四个叫花子,老实说,他还真不想承认这是自家玉树临风的世子殿下,都怪当初王爷偷了世子的钱,害世子殿下沦落至此…… 咳了咳,说一下马跪在向暮跟前,“世子殿下,说一来迟。”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均倒抽一口气。 哪有这样的事,堂堂定安王世子在外面装乞丐骗钱啊喂! 当然了,现在最棘手的情况可不是世子骗钱这种小事,而是…… 世子和太子在这儿杠上了! 第127章 离经叛道 “原来是世子啊!误会,一场误会而已,既然定安王在等世子回家吃饭,那世子还是快点回去吧。”太子的车帘又拉开了一条缝隙,和颜悦色道,“可别让定安王久等了。” 向暮冷笑了一声,“太子让我走我就走的么?” 太子马车那边的气息凝滞了一瞬,但太子声音听起来仍是温和的,“世子此话怎讲啊。” 向暮指着下方跪着的那几个太子门徒,“光天化日下朗朗乾坤中,这几个人竟当众破坏本世子的清誉,挑拨本世子与殿下的关系,难道不应该教训完了再走么?” 几个太子门徒向太子车辇爬了爬,惊慌解释,“殿下!我们说的全是事实啊殿下!她刚刚确实是骂您来着,这里所有人都能作证,他们都听见了!” 向暮嘴角微勾,目露戾色,“本世子倒是要看看,谁人给你作证?”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匍匐得更低,鸦雀无声。 毕竟这种时候,就算听见了也只能装没听见,谁还能跟定安王世子硬刚不成?全大魏人都知道,定安王府蛮横不讲道理,全是群骂不过就打打不过就杀的主。 “殿下啊!他真的骂您了……”几人见没人出来作证都快急哭了。 太子倒是大事化小,“世子,你我的关系可是区区几个小人能够挑拨的,我们就不要跟这几个蠢货计较了。” 向暮挑眉,“哦?既然挑拨不了,那刚刚殿下为何会信了他们,让禁卫军来拿我?” “本殿那时只是没有认出你。”太子不急不慢地解释。 向暮摇头,“殿下处处维护他们,难道不是到现在还在信他们,并不将你我的情谊放在心上?” 太子怔了一瞬,沉默片刻方才开口,“禁卫军,打。” “打打打……打谁?”禁卫军将领看了眼说一,哆嗦地询问。 太子道,“自然是打那几个冒充本殿门生的小子,打到世子消气为止。” “殿下!殿下饶命啊!” 几个门生吓得大哭,然,他们很快被禁卫军拖到了中央空旷地带,押着一顿猛抽。 门生们惨叫连连,跪着的众人也都吓得瑟瑟发抖。 两股势力较量的结局非常明了,就连监国的太子殿下在定安王府面前都不敢造次。 公孙陌却是低着脑袋悄咪咪碰了碰苏凌彦,“刺|激,有趣。” 向暮听几人的惨叫声听够了,这才慢悠悠让说一扶着自己上马车。 众人注意到,太子殿下的车辇由八匹汗血宝马拉着,气派十足,而定安王世子的马车好似专为压过太子一头般,竟足足用了十六匹汗血宝马,车壁上还镶金嵌玉极度纷华靡丽。 向暮上了马车,也给车帘掀开一条缝,妖孽的颜在车帘后方半遮半掩,邪肆一笑,“本世子要回家吃饭了,太子殿下,麻烦你的车队往边上让一让。” 周遭气氛彻底凝滞。 他们刚刚听到了啥? 世子竟大逆不道地让太子让路! 拜托,京城城门修得那般波澜壮阔,别说两队车队了,就是同时过四队车队也没有问题啊!这根本不是让路的问题,而是…… 世子在明晃晃挑衅太子的权威! 当真是……离经叛道! 太子那边半天没有动静,说一微抬下巴,“殿下是要跟我们一起回王府陪我家王爷吃饭么?” 卧槽!陪! 跪着的众人更心惊不已,未来的一国之君,定安王府的人竟敢用陪这个字眼! 然,太子却是没有生气,声音带着笑意,“定安王父子久别重逢,定是有很多话要讲,本殿就不在这个时候去叨扰他们了。” 说完素白的手从车帘后伸出,挥了挥,竟真的将自己的车队移至一边让定安王世子的车队先走。 看着这一幕的公孙陌一双眼睛亮晶晶,“暮子好凶,子陌好怕啊……” 一侧跪着的苏凌彦侧头白了公孙陌一眼。 另一侧的李锦却是始终低着头沉默不语。 她走了,回家了。 她若是不来找他们,他们这群人想见她一定比登天还难吧? 先前骊山书院种种就像是一场美梦,来了京城,她和他们的阶级差距再也无所遁形啊…… 太子的车队也在此时适时离开前往京郊,两个大人物的退场让城门口跪着的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谭继揉着膝盖喘着气,“总算是走了……可跪死老夫了……” 薛小安疑惑,“郑远呢?” 几人这才举目四望,就见叫花模样的郑远追着赤焰军车队哭喊,“我是刑部尚书郑大人家长子,是你们世子最好的朋友,借个车回家呗……” 然,守护世子车辇的赤焰军压根儿就辨认不出他,推搡道,“哪里来的要饭的,定安王府的亲戚也是你能乱认的,走走走!一边去!” 但是打定了主意要蹭车的郑远不干啊,只能狗腿地跟在后面跑,企图引起向暮的注意,“世子哥哥!你把阿远落下了世子哥哥!” 公孙陌一行正心中赞叹郑远的勇气,谁知那少年突然就跟见了鬼似的往回跑,“救命!” 当然了,不止他在跑,周边路过的一些京城百姓也跟见了鬼似的跑。 苏凌彦、公孙陌、李锦面面相觑,这京城还有什么比定安王府还可怕的存在吗? 正纳闷间,只见威风凛凛的世子车队前出现了一位身骑白马的青衣少年,少年沉眸拦停了世子的马车,愤然道,“向暮,你总算回来了。” 而后二话不说,拔剑飞身向前。 奇怪的是,众目睽睽之下的刺杀赤焰军竟无人反抗,而是听从了马车内向暮的命令,“都给本世子拦住他!” 然后世子殿下跳下了马车,前一刻在太子面前风光无限的人,这会儿无比狼狈的被不二半搀扶半拎着,狼狈地往王府逃命…… 青衣少年被一大群赤焰军拖着,赤焰军里高手无数,但没有人敢伤害他,大家只是拖延青衣少年攻击自家世子的脚步。 青衣少年一边挥剑一边对拔腿开溜的向暮怒骂,“向暮!你给本少爷回来!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这边,叫花郑远蹭蹭蹭跑了回来,将薛小安衣襟一拉,整张脸就埋入了薛小安的衣服里,声音闷闷的委实吓得不轻,“晦气,差点就被凤澜庭发现,不然他打不着世子哥哥又要来打我了……” “凤澜庭?”李锦几人围了过来,“是谁?” 第128章 京城四煞 细问之下才知道,当初郑远千里迢迢奔赴骊州寻找向暮的原因。 并不是有多么想念这位带着他四处惹是生非的哥哥,而是被凤澜庭给揍怕了,干脆家也不回,千里迢迢寻世子避难去…… “凤澜庭究竟是谁?家中权势如此之大,连定安王府都不放在眼里吗?”李锦蹙眉。 郑远郁闷地回答,“凤澜庭是凤国公独子,可宝贝了,且这凤国公又是定安王在朝堂里的一把手,他们两家关系亲密着呢!” “凤国公竟是向党?那为何凤澜庭还敢对世子如此不敬?”柳彻不解。 凤老爷子都是为定安王跑腿办事的,他儿子还能对主人家的孩子喊打喊杀不成? “问题就出在这儿。”郑远解释,“要是敌对势力,以定安王的脾气早就一巴掌把那凤澜庭给拍死了,但凤澜庭他爹是自己人且关系亲密,所以定安王对小辈之间的玩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并还告诫属下,两个公子之间的闹腾不得插手……” “这委实有点亏了。”公孙陌摇着折扇,“凤澜庭一看就是练家子,世子爷那小身板可打不过。” “但斗了这么多年,他们两人确实也没闹出大事。”郑远叹气,“除了我时不时沦落成凤澜庭打不着世子哥哥跑来撒气的炮灰外。” “所以你刚刚见了凤澜庭就跑,可那些城里的百姓们为什么也跟着跑啊?”薛小安插话。 “以后你们见惯了就会知道,城内的百姓不会特意避开定安王或是谁单一的势力,他们避的,是世子哥哥和凤澜庭相遇。”郑远顿了顿道,“因为世子哥哥和凤澜庭只要一碰面就会打架,一打架就会伤及无辜……” 这时,旁侧一个京城本地的百姓插话,“所谓天煞地煞一相遇,盛似人间炼狱。” 李锦蹙眉,“何意?” 那位京城的百姓喜滋滋坐了进来八卦道,“咱们京城有四煞,分两党,天煞狗煞是一党,地煞鬼煞为一党,平日你们在街上碰上谁都无所谓,但只要是天煞和地煞同时出现就马上得跑……因为灾难必会降临。” “所以……”谭继总结,“天煞地煞就是指的暮子和那什么凤澜庭?” 百姓得意道,“是也,天煞向暮、地煞凤澜庭、鬼煞叶昭、狗煞郑远,其中天煞地煞组合一出现,你们什么都别想赶紧跑;而天煞狗煞一出现,大家都不用跑,咱们京城老百姓只会暗地骂……” “天煞的向狗!” 此话一出,几个少年皆闭口不语,一侧的郑远冷着脸,“不好意思,你骂的狗煞就在此。” 那百姓丝毫未觉,“你个小叫花子就乖乖一边凉快去,让我跟这几位举人老爷说道说道咱们京城里那些豪门贵宅之间的八卦秘史。” “你们呀,别看这四煞现在水火不容啊,其实好些年前,四煞可是密不可分的兄弟,前两年四个人才闹掰分成了两派,这还得从世子娶妻说起……” “来来来,先给点茶水费先。” 谭继立马从刚赚的彩头里拿出点钱给他,几个少年均听得津津有味。 那京城老百姓继续口若悬河,“京城传言,定安王世子以前也不那么荒淫无道,几年前跟凤澜庭的妹妹凤澜卿是京城里人人传颂的金童玉女,大伙儿都以为定安王府和凤国公府未来会结亲家、亲上加亲,谁知两年前定安王世子突然娶了兵部侍郎之女——叶冰岚为妻,并且还陆陆续续纳了好多夫人入府。” “凤澜庭见舍妹日日以泪洗面,这才跟世子向暮分道扬镳。” “原来如此。”公孙陌感叹,“真是一段曲折的恩怨情仇啊。” 苏凌彦悄悄插话,“你可知,世子……为何会性情大变,突然娶那么多夫人入定安王府?” “那还能有什么!”百姓压低声音,“世子爷对那兵部侍郎之女情有独钟呗,也不管人身份低微,降低自身身价也要将那叶冰岚强娶入府,后来得不到那叶冰岚的真心,心中郁闷,这才又连娶一堆夫人……” 苏凌彦闻言轻轻蹙眉,第一次跟向暮相遇时的记忆出现在脑海中。 他以公子彦的身份接近向暮,被向暮带回王府,岂料中了不知什么人下的春|药,药效发作时,正巧向暮的夫人来寻。 当时向暮对那夫人的在乎他尽数看在眼里,怕夫人误会,向暮不但凭着顽强的毅力抵制了药|性,甚至还令不二将自己沉湖…… 心里不知怎的就觉得闷得难受。 那日骊山西面净水湖边,她压在他身上就曾说过,她喜欢的是女子。 她甚至舔|了自己的唇,嘲讽自己味道不过如此…… 另一边,李锦也是垂眸不语,浓密的睫羽压下遮掩着眸中的情绪。 暮子……她…… 男女通吃? 很快,那絮絮叨叨个没完的百姓证实了李锦心中的疑虑。 “我跟你们说啊!世子爷这回回家可有福气了!前些时日定安王上朝,皇上为讨好定安王,赏了定安王十名美妾和十名美少年,据说定安王一个没要全赏给了世子,你们说这世子殿下怎么这么会投胎啊……” “我要是也能碰上这么好的爹该多好哇……” 那百姓还在感叹,其他少年则彻底陷入呆愣之中。 当然了,这其中不包括早就见怪不怪的郑远,他只觉得自己的存在感被个路人甲剥夺了十分不爽。 这时,几名仆从走了过来,仔细打量了一番坐在城门口聊天的叫花子后,突然出声,“少爷?您是少爷吗?” 这些仆从是对着郑远说的。 郑远咳了咳,在骊州一众少年的注视下起身,“那个……我家人来找了,本少爷也要回去了。” 说完对公孙陌等人施了一礼,“大家珍重。” “这位是……”那位八卦的百姓疑惑。 公孙陌笑眯眯道,“天煞的向狗中的——狗煞。” 百姓一个踉跄,郑远只蹙了蹙眉,“没关系,你赔点钱就够了,本公子可以既往不咎。” 百姓连忙哆哆嗦嗦地掏钱买命,刚骗的茶水费还没在手中捂热,这会儿又翻倍被这群无耻之徒给骗回去了,白费了滔滔不绝的半斤口水。 果然,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丢了钱,那百姓就气呼呼跑了。 郑远也想学世子哥哥那样摆摆谱,扬眉询问自家仆从,“本公子的马车呢?快扶本公子上马!” 仆从十分无奈,“老爷说了,您不告而别滚出去了,现在也必须滚回家。” 郑远皱眉,“你敢骂本公子。” 仆从率先躺到地上往家里滚,“老爷说了,怕少爷滚得孤单寂寞,让我们找到少爷后,陪着少爷一起滚回去。” 公孙陌、苏凌彦、李锦等人:…… 第129章 世子圆房 好不容易摆平了太子、逃脱了凤澜庭追杀的向暮,终于在不二的搀扶下跑回了家,不曾想更大的惊吓竟然在后面。 定安王府前自己的娇妻叶冰岚正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候在门口,本来这也没什么,家主回家,内眷来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正常的是,叶冰岚身后又多了一群长相出挑的姑娘公子们…… “恭迎世子回府。” 叶冰岚带头对向暮行礼。 向暮忙上前一把扶住她,“岚儿,你怎么亲自出来迎接啊,这外面多冷,可别冻着了。” 这本应该是一幅夫妻恩爱的美好画面,然,女方太贵太美,而男方太破太脏就不和谐了。 向暮抓过的叶冰岚的手,上面赫然留下一条黑色污渍…… 叶冰岚脸僵了僵,强行掩饰下了对向暮的嫌弃,一如既往大方得体,“相公回家,岚儿怎么会不出来迎接呢?” “相公,王爷正等着您去相聚呢,您快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向暮连连点头,“我这就去。” 刚转了身,几个姑娘公子们都跟着,“相公,我们来服侍您。” 向暮一个踉跄差点没栽倒,叶冰岚温和道,“相公,他们是王爷送给您的……” 后面的话不用叶冰岚多说向暮已然明了,不二悄咪咪凑到向暮耳边,“世子殿下您放心,不二定不日帮您灭掉!” 向暮不动声色瞪了不二一眼,对叶冰岚道,“既然是父亲赠与本世子的人,那岚儿便去安排他们住下吧,本世子刚才回府,不需要人服侍。” 叶冰岚对向暮福了福身,后带着一干人等离开。 直到将其他人一一都打发了,身边的丫鬟湘儿才悄悄来到她身边,压低声音,“殿下赐这么多人进王府,也是想帮您打掩护。” 叶冰岚手帕捂唇,干呕了几声,“他也只能做这些没什么用的事。” 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眸色幽深。 世子回来前两天,她在太子的安排下摆脱了定安王的监视,偷偷去了太子的京郊别院,告诉太子她腹中已有好孕的消息。 然而太子却是面色凝重道,“岚儿,你知道本殿现在的实力还不能跟定安王硬碰硬,你肚子里的孩子,可以是任何人的,唯独不能是本殿的。” 一句话,叶冰岚便知道,太子那儿是指望不上了,哪怕这个孩子是他的亲骨肉…… 而定安王府内眼线密布,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打掉腹中胎儿也是极难,若是一个操作不当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夫人,世子殿下梳洗好了,唤您过去吃饭。”一个丫鬟此时来报。 叶冰岚嘴角勾起,“我知道了。” 另一边,洗洗干净的向暮正坐在向宏邈桌子对面大快朵颐。 渣爹向宏邈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把玩着筷子,懒洋洋看她,幸灾乐祸道,“没有你爹我的保护,你在外面连饭都吃不饱么?” “那可不。”向暮一边吃一边道,“我爹是谁啊,大魏人人称道的、统领赤焰军的战神。” 向宏邈喉哝里哼了一声,但是心情却是极好,对儿子的彩虹屁还挺喜欢,“听说你在城门口把太子给怼了?” “嗯。”向暮点头。 “怼得好。”向宏邈斩钉截铁,“我向宏邈的儿子就是要有骨气。” 向暮一噎,她怼太子也只是一时气不过,看自家渣爹这模样,估摸自己把太子从车里拖出来海揍一顿,她渣爹都要鼓掌叫好。 “那几个美人你可喜欢?”渣爹终于开始夹菜,随意问道。 “爹。”向暮停了筷子,“你给我送美人就可以了,怎么里面还掺了几个美男呢?您不怕我……那个被抖出去了么?” 向宏邈笑,“谁敢?所有发现你秘密的人,本王都会一一给杀了。” 两人这边刚聊完,便有一个侍卫来报,“王爷,世子,世子妃来了。” 向宏邈挥了挥手,让人将世子妃带进来。 叶冰岚进来首先对向宏邈福了福身,然后面向向暮,“岚儿过来服侍世子。” 接着乖巧地坐到了向暮旁边,为向暮夹菜端水,小夫妻一副情深意浓的模样,看得向宏邈这个千年老光棍都要坐不住了。 咳了一声,向宏邈冷道,“本王朝中还有政务,你们就自己吃吧。” 然后就喊了说一一道离开。 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向暮和叶冰岚。 “岚儿,本世子不在的这些时日,你过得可还好?”向暮开始打探敌情。 叶冰岚低垂着眸子,“没什么好不好的,父亲请来的先生甚为负责,布置的课业很多,岚儿除了每日完成课业外,也没有时间做别的。” 向暮故作关怀,“我竟不知这先生如此不识抬举,竟给岚儿安排这么繁重的课业,岚儿放心,既然本世子回来了,定不会让你被人欺负了去。” 叶冰岚点了点头,红着脸,“那世子……今晚来岚儿房中吗?” 向暮微怔。 开什么玩笑,以前对自己避之不及的叶冰岚现在竟然主动邀请自己去她厢房? 有问题! “岚儿,本世子刚才归家,实在是……累。”向暮小声回道。 叶冰岚深明大义的模样,“是岚儿唐突了,相公是该好好休息,何况……府上又多了那么多的姐姐妹妹,相公也该去看看新人……” 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染上了水雾,泫然欲泣我见犹怜。 向暮叹了口气,“本世子今夜哪儿也不去。” 叶冰岚面露喜色,“不去新人哪里?那……那……可是要来岚儿房中……” 向暮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就看看你要玩什么把戏吧。 * 夜晚,向暮在不二的护送下穿过定安王府一排又一排的巡逻队,来到了世子妃的住处。 不二有点不放心,再三询问,“世子,您真不需要喝碗补肾的汤药吗?” 外界虽传言他家世子荒诞不羁,但不二跟着世子这么久自然是知道他家世子的真实情况——世子不行。 当初和五夫人一同呆在骊州城那么久,世子爷那么喜爱五夫人,都未曾与五夫人有过夫妻之实。 曾经为了掩盖自己不行的真实情况,世子甚至令他偷偷去灭妻。 现在不二知道,那是因为灭了妻世子就不用履行丈夫的义务了,她不行的事也将不会有人知晓。 这不是,刚刚出发世子妃这里,世子还专程跟他请教了一番点穴之法…… 此时向暮停住脚步叮嘱不二,“本世子自己进去即可,你去忙你的。” 不二领命离开,而向暮则推门进入。 叶冰岚房间里燃着檀香,十分好闻,柔软的纱幔在房中轻轻飘荡,一看就知道是有精心准备的。 向暮轻抬脚步在屋中寻找,“岚儿?” 忽然,前方纱幔飘荡中,一个曼妙的女子身姿呈现,穿着单薄的少女手中轻纱一挥,缠住向暮的腰,再几个旋转,便来到了向暮跟前,纱幔将两人缠在了一起…… “相公,喜欢吗?”叶冰岚红唇轻启。 第130章 虚假一夜 向暮嘴角勾笑,妖孽的容颜三分妩媚七分英气,一手扶着叶冰岚的腰,一手轻轻刮她的鼻子,“小东西,你说呢?” 叶冰岚脸一红,才发现自家相公不是一般的撩。 上辈子自己求而不得的事,没想到这辈子轻易就得到了。 但那又怎样?自重生起她对眼前的男人早就没有了爱。 叶冰岚妖娆地与向暮四目相对,纤嫩的胳膊攀着向暮的脖子,附到向暮耳边,“相公,今夜让岚儿好好服侍你吧……” 说完,张唇就欲去舔向暮的耳珠,然,没等她动作到位,向暮已经先一步抱起了她。 少年挑眉,“本世子如此珍爱岚儿,怎么能让你服侍呢?还是本世子来服侍你吧。” 说着就将叶冰岚抱到了床上。 但两人被纱幔缠在一起,虽然有所间隙,却不能动作过大,叶冰岚被放到了床上,向暮便也顺着纱幔压在了上面。 “岚儿……”少年冰凉的手轻抚叶冰岚的脸颊,神色勾人又魅惑,“本世子等这一天等了好久……” 看着比自己还主动的世子,叶冰岚稍稍有些退缩,然,下一秒少年便彻底俯了过来。 再然后…… 叶冰岚双眼一黑就没了知觉。 向暮则坐起身,解开缠在自己身上的纱幔,手中把玩着一根银针,小声赞叹,“公孙家的针果然好用。” 这根针是公孙陌交于自己做参照去打造一百根新银针的样品,没想到匠人还来不及找,自己就先用在了叶冰岚身上。 向暮猜到叶冰岚今晚要跟自己这样那样,是以提前向不二询问了昏睡穴在哪里,趁机在叶冰岚放松警惕之时,一根银针扎入她的昏睡穴将人放晕。 只是向暮还是没搞明白,那么憎恨自己的叶冰岚为什么会愿意献身给自己。 这太奇怪了。 不过,向暮能用银针刺叶冰岚的昏睡穴,也不知道银针能不能刺些别的地方? 比如一针毙命的命脉那种。 这样想着,向暮又开始拿着银针在叶冰岚身上试探一番,很可惜,和之前的尝试一样,有股她看不见的力量在保护女主。 她仍是只能短暂的伤到女主,却无法要女主的性命…… 看着叶冰岚身上被自己折腾出的淤青,向暮觉得实在是无趣,翻身准备去床上睡觉,忽闻外面传来蹑手蹑脚的脚步声…… 竟是叶冰岚的陪嫁丫鬟在外面偷听! 向暮眸色一沉,起身吹灭了蜡烛,一边摇床踢东西一边叫。 “啊!” “嗯!” “哦!好爽!” …… 丫鬟听到房内激|烈的动静,捂唇轻笑。 翌日,叶冰岚从睡梦中醒来就发现自己光|着身子躺在被子里,而旁边躺了世子向暮,她也没比自己好上多少,只穿了亵衣亵裤。 再环顾四周,发现两人的衣服凌乱地堆砌在地上,满目狼藉。 可见昨夜一晚有多么激|烈…… 叶冰岚不由得蹙眉,她……昨晚真和世子睡了? 为什么具体细节却没有印像呢? 叶冰岚仔细思考,向暮却在这时醒来,翻了身面向叶冰岚把玩着她的头发,“岚儿,昨夜……本世子很喜欢。” 说着还探出脑袋作势要去亲吻叶冰岚,谁知叶冰岚扭过了脑袋,“相公,我们该早起去给王爷请安了……” 既然目的已经达成,叶冰岚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跟世子逢场作戏。 向暮笑了笑,起身穿衣,“本世子自己去,你就多休息休息吧。” 待到向暮穿好衣服出去了,叶冰岚方才唤来自己的丫鬟,“昨夜到底怎么回事?成没成?” 湘儿红着脸捂嘴笑,“昨夜……小姐和世子……整个王府都听到了……没想到世子体力如此好……” 叶冰岚依旧疑惑,“为何,我什么都不记得?” 湘儿见叶冰岚露出的肌肤上有欢好过的淤青,脸羞得通红,“定是昨夜小姐……太累了,以后这种事,还是悠着点好……” 事实上对于恶名在外的世子,湘儿是十分看好的。 一个在所有人眼中的恶人,她的好她的温柔全都给了自家小姐,这份恩宠怎么能让人不心动? 只是小姐不知怎的迷了心窍,硬是巴结着不将自己当回事的太子殿下,明明世子对小姐比太子上心太多了…… 当然了,这些湘儿也不敢在叶冰岚面前说道,当下只服侍叶冰岚穿衣洗漱。 而叶冰岚在看到自己身上的痕迹后,也彻底打消了疑虑,相信自己昨晚真跟世子睡了。 * “要不要本王……”向宏邈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向暮抖了抖,“爹,你放心,世子妃没发现儿子的秘密。” 笑话,女主光环那么厉害,就算叶冰岚发现了,向暮也不敢这会儿让自家渣爹去冒险啊。 向宏邈饶有意味地挑眉,“你俩叫得整个王府都轰动了,却是在吃素?” 问题是,怎么办到的。 挺邪乎! 向暮凑到向宏邈身边,“爹,先不要轻举妄动,儿子还想观察观察我这个世子妃到底想干什么。” 向宏邈冷笑了两声,“你的私事,本王可没耐心管,世子妃还要继续禁足吗?” “自然不需要。”向暮回答。 以前禁足是怕女主跟男二搞到了一起,现在自己回来了,完全能应付这两人,何须禁足。 又跟渣爹絮叨了一阵,向暮方才告别出去。 府上的事情了结了她还得抽出时间去看望自己骊州那一群挚友,并且会试只剩一个月的时间她也得抽出时间准备。 事情实在是多。 谁曾想,刚到王府门口准备乘坐自己的豪华大马车出去威风一阵,就见自己豪华马车旁边站了位长身玉立的青衣少年—— 凤澜庭。 向暮一看清此少年便又悄咪咪退了回去,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凤澜庭离开,向暮只好叫了不二,让不二带着自己灰溜溜翻墙跑了。 第131章 冤家路窄 在礼部官老爷的安排下,骊州少年们住进了京城专为接待全国各地举人老爷的驿馆,此时几个骊州少年梳洗吃喝一番,走出来依旧是清清爽爽的龙凤之姿。 柳彻和李川肴仍是手不离书,会试在即,就连谭继也加入了临时抱佛脚的读书队伍。 公孙陌则和薛小安在驿馆内四处走动看热闹、寻八卦,李锦跟苏凌彦却是莫名显得心神不宁。 中午饭后,礼部的官老爷给大伙儿送来了请柬。 原来是朝廷出面,在京城最大的酒楼墨莲居举办了斗诗大会,邀请各个州县的举人老爷们代表自己州县的书院前去参加。 并且国子监的监生也会到场。 这种重要场合不用想都知道,里面估摸不少士族子弟也会跟着去凑热闹,正是学子们表现自己显露才能的时候。 雄心壮志的少年人们纷纷为晚上即将到来的斗诗大会磨拳擦掌。 这时,一个纤瘦的少年长袖遮面径直走到了李锦一桌旁边,“晚上的斗诗大会,诸位有兴趣去参加么?” “会试在即,还是读书要紧。”柳彻头也不抬。 苏凌彦和李锦则是霎时认出了此人的声音,同时将视线移了过来。 “暮子。”两人异口同声。 柳彻等也反应了过来,纷纷放下书望着向暮,“真的是暮子!” “你怎么来了,我们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薛小安红着眼,暮子只要来,他那一车钱就没打水漂。 公孙陌摇着折扇笑眯眯,“京城的百姓不少都认识你吧,这样出来不怕被人丢臭鸡蛋吗?” 向暮身后跟着的不二适时将围帽盖在了向暮头上,对公孙陌怒吼,“你才该被丢臭鸡蛋!” 苏凌彦和李锦禁不住笑了。 谭继道,“听说定安王给世子赏了一群新宠,我们以为你要在家里忙一阵子才会离开。” 薛小安乘机八卦,“暮子,快来给我们说道说道,被一群新宠包围的感觉如何?” 苏凌彦和李锦莫名的沉默,公孙陌则是挑眉,“暮子,你真的是个男女通吃的主?” 向暮微怔,没想到她家王府的丑事人尽皆知。 当即转向公孙陌,“你觉得呢?” 公孙陌抖了抖,“你可别看上子陌了,子陌喜欢女子。” 向暮翻白眼,“你可别想多了,本世子也喜欢女子。” 李锦的手紧了紧,苏凌彦则是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公孙陌松了口气,“有你这句话,子陌就放心了。” 向暮解释,“我爹权势大,不少见风使舵的人为巴结他会给他塞人,能拒绝的他都拒了,不能拒的便会带回王府给我,不过是为利益走个过场,并不真像外面传言那般荒诞。” 李锦忽而露出一抹笑,“锦风信你。” 向暮回了李锦一个笑,“好哥们儿!” 寒暄一阵便在向暮的带领下,几个少年一道出门闲逛京城。 向暮带着好兄弟们游览了一圈京城的名胜古迹、吃了些京城的着名小吃,少年们各个神情满足,朝气蓬勃,谈笑打闹间,引得周边一些路过的京城姑娘们纷纷含羞回眸。 突然,前方又有人堵路。 向暮一行好奇上前,发现又是文柏兄在卖弄风骚。 好在京城的道路宽敞,他虽成功堵了一部分路,但是也不影响其他行人经过。 公孙陌摇着折扇啧啧道,“以前没注意,现在静下心来欣赏,发现文柏兄还是有几分才气与姿色的。” “是啊,名气能传到凤县那样穷乡僻壤之地、又能在京城这样龙蹲虎踞之处散发余热,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李锦附和道。 苏凌彦则是冷冷哼了一声。 如今闲来无事,向暮竟也仔细欣赏起周文柏的表演来,还别说,挺吸引人。 突然,一声怒喝传来。 “好狗不挡道。” 周围围观的百姓们让开一条缝,就见一个青衣少年在一群国子监监生的簇拥中走了出来。 向暮眉心一跳,此人可不就是凤澜庭么! 怎么哪哪都能看到他! 周文柏也停止了朗自己的《将进酒》,与拥护自己的外地举人们一起面向凤澜庭,“这位是……” 一位国子监监生鄙夷道,“凤国公之子、国子监解元、京城第一才子——凤澜庭,你们这等乡野村夫自然闻所未闻。” 众人都听出了这群监生言语中的不怀好意,但是知道对面少年是凤澜庭,他爹凤国公是定安王的亲信,大伙儿皆有怒不敢言。 周文柏也是识时务的,当下笑了笑对凤澜庭拱手,“打扰到凤公子了,我们,这就离开。” 说着,带着一干跟随自己的举人准备走。 凤澜庭又不咸不淡出声,“慢着。” 周文柏疑惑回眸。 公孙陌则是挤在人群中悄咪咪对向暮道,“你还不跑?” 向暮咳了咳,“这里这么多人,况且本世子戴了围帽,他认不出我。” 关键是,世子也是人,也想八卦看热闹…… 苏凌彦闻言皱眉,转向向暮,“你就那么怕他?” 向暮委实哑巴吃黄连,“本世子岂会怕他?本世子一根小指头就能将他摁死,本世子不过是不想跟这种小毛孩纠缠罢了……” 话音还未落,挡在向暮前边的路人便被一把推开,凤澜庭俊俏的脸出现在向暮眼前,沉声道,“你不怕本少爷?那你跑什么?” 向暮吓了一跳,转眸看,原先站在自己身侧的公孙陌早就一把跳远,此时旁侧是李锦和苏凌彦,向暮只得匆匆留下一句,“晚上墨莲居,本世子会找你们。” 说完转了身拔腿就跑。 凤澜庭一个飞跃就欲去追,忽而被人拽着往后退了数步。 常年习武的凤澜庭立马就意识到刚刚拽自己的人是世上少见的高手,然而回过头身边全是惊慌四散的百姓,哪里还有其他人? 当下遂不再管是谁拽了自己,只立刻运功向逃跑的向暮追去。 不二适时的跳出来阻拦,但只是阻拦,毕竟王府的人都有王爷的命令,不能干预两个少爷之间的“玩闹”…… 可不二不能下死手,便被凤澜庭钻了空子,挥出去的拳风招招致命,很快就将不二击退。 凤澜庭便继续去追向暮。 第132章 引诱拜师 向暮一路狂奔,误入一家棋社。 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惊扰了大厅里下棋的客人,回眸一扫,见凤澜庭已经阴魂不散的跟来,二话不说蹭蹭蹭就上了楼,随意推开了一个门进去便将门关紧。 向暮短暂的呼了几口气,才发现这是一处上好的雅间。 而屋里一个紫衣男子正自己跟自己下棋,见到突然闯进来的向暮,只微微挑眉。 向暮却是霎时认出了这人,确认道,“司空……大人?” 那日城楼之下,她远远地瞥了他一眼。 紫衣男子没说话,又垂下了脑袋慢条斯理地自己对弈,而他旁侧的婢女则上前为他续了杯茶。 见司空大人没有赶自己,向暮放下心来。 外面传来凤澜庭四处敲门搜捕的声音,“开门!本公子要找人!” 向暮知道凤澜庭很快就会找到这间房。 她关好了门在屋子里着急地走来走去,寻找能躲人的地方,发现找不到后又去开窗。 最后无奈的确认了一个事实,跳窗会摔死,自己被困这间屋子了。 向暮无语望天,想到原着里记载的凤澜庭对原主向暮的种种恶行,顿觉得生无可恋…… 自顾自下棋的司空大人突然出声,“去跟我的婢女换装吧。” 向暮一怔,目光不由得落在屋子里跟自己身形差不多的婢女身上。 司空大人笑,“时间不多。” 很快,外面凤澜庭蛮横的敲门声传来,“开门!不开门本公子就撞开了!” 也不待屋里的人回应,暴脾气的凤澜庭一脚踹开了门,气势汹汹进来,发现里面司空大人正独自下棋,而他身后则站立着一个低头提着茶壶等候的婢女。 “凤公子好大的脾气。”司空无烬头也没回,懒洋洋道。 凤澜庭走了进来,“本公子找人,叨扰了司空大人还请见谅。” 森冷的目光环视四周,发现此屋没有能藏人之处,只在屏风后方有一身影闪动,身形竟跟向暮有几分相似! 凤澜庭神色一凝,倏地几步上前推开屏风! 不成想,屏风后面竟是一位正在换衣服的女子,衣服换到一半,发现屏风被推,回过头竟看到陌生男子,女子发出了一声尖叫,“登徒子!” 手一挥,就给了凤澜庭一巴掌。 凤澜庭泄了气,呆呆地退了回来,那女子模样他看得仔细,是个自己不认识的姑娘。 来到神色无波下着棋的司空无烬面前施了一礼,“没找到友人,澜庭也就不打扰司空大人了。” “慢着。”司空大人的视线从棋盘上收了回来看向凤澜庭,“你看了我远房的表妹,就想这么算了吗?” “远房……表妹?”这下轮到凤澜庭惊了,毕竟这位司空大人在大魏一向独来独往无亲无故,什么时候竟蹦出一个远房表妹来了? “司空大人何意?”凤澜庭冷淡问。 司空无烬却是淡笑,“给个交代,让府上十八抬大轿来娶人吧。” 凤澜庭沉眸,“欺人太甚!” 说完转了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凤澜庭走后,丫鬟打扮的向暮才松了口气出来对司空无烬施礼道,“感谢司空大人相助,本世子还有事,就先回家了。” 然,刚准备离开,身子突然被定格住,再然后屋内莫名刮起了一阵怪风,将房门倏地关上。 向暮眸色幽深,“司空大人强行留人是何意?” 司空无烬淡淡道,“陪我下棋。” 向暮这一刻深知此人的可怕,一个玄力无比深厚还能将玄力运用自如的家伙,跟凤山遇到的徐光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对手。 有着这样强悍力量的人,竟然只甘心做一个占卜国运掌管司天台的大人? 没有给向暮反抗的时间,向暮就被那股力量强行按在了棋盘对面。 司空无烬专注地落了一子,然后提醒向暮,“该你了。” 向暮也便不再挣扎,专心陪司空无烬下完了一盘棋,并且,赢了。 司空无烬看着自己输惨了的棋盘僵硬了一瞬,向暮打着哈欠,“还要下吗?不是我说,你棋艺真的很烂。” 她实在不想欺负人。 司空无烬也不生气,轻轻放下棋子,淡然道,“是吗?那我能否拜你为师?” 向暮一怔,司空无烬看起来比自己年长,竟然要拜她一个毛头小子做师傅? “也不是不可以,本世子收徒要求很多,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啊?”向暮一本正经道,“比如要为本世子端茶送水,为本世子沐浴更衣、事事以本世子为先……” “那你要求确实过了。”司空无烬认真思考了一阵,忽而忧郁的神色一亮,“不若,你拜我为师?我收徒的要求没你那么多,只有一个。” “你挺有意思的。”向暮坐直了身体,“要我拜你为师,你能教我什么?” 司空无烬手一动,白皙的手掌中就凭空变出一束花来,“教你这个。” 向暮鼓掌,“这魔术不错,本世子喜欢,你再变点东西。” 司空无烬看起来确实是想认真收徒,垂眸思索了一阵,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向暮便感觉自己头发一动,下一秒司空无烬递给了向暮一面镜子。 向暮拿着镜子照了照,发现自己的妆容和服饰在瞬间改变了,脸还是原来的,但一套妖娆的女装穿来下,自己竟成了个倾国倾城的美女…… 玄力,果然很妙。 向暮忙对司空无烬施礼,“拜!我愿意拜师!” 这等好事这般能力,别说拜一个师傅了,就是让她拜一百个师傅她都愿意啊! 司空无烬脸上露出了笑容,芳华万千。 “那一个要求,你可答应?” 向暮挑眉,“什么要求?” 司空无烬本就略显忧郁的眼中更加复杂的情绪缠绕,幽幽开口,“离开红尘纷扰,跟我走。” 向暮笑了,站起身对司空无烬施了一礼,“感谢司空大人今日搭救,但拜师……” “可不行。”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笑话,世子爷如今日子风生水起,竟然让她抛却一切跟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四大皆空去当和尚? 想得倒美! 第133章 命定相遇 不知道寻了几个小巷,凤澜庭突然停住了脚步。 只见道路的尽头,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男子手持长剑孑然而立。 “你是谁?”凤澜庭冷声询问,“之前在人群里面拽我的人是你吧?” 黑色斗篷男子歪了歪头,杀气凛然,“是。” 凤澜庭沉着脸,“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说着拔剑上前。 然而京城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凤澜庭在斗篷男面前却是处处显露下风,最后竟还被斗篷男打得丢盔弃甲。 好汉不吃眼前亏,凤澜庭想先跑为上,却被斗篷男拦下,剑鞘在他屁股上一顿猛抽。 “既然你家里人不愿管教你,那么本公子就替他们来……教你做人。” * 另一边,向暮出了棋社发现周边的男子都情不自禁看向自己,她才蓦然惊醒。 自己还穿了一身倾国倾城的女装! 忙找了间客栈开了间房去沐浴更衣,可怕是,自己不管怎么洗、怎么换衣服,不出一炷香功夫,身上的女装又会被重新变回来! 司空无烬简直太邪门了! 向暮无奈,只得去买了件白色斗篷,将自己围了个严实重新回到棋社去寻找司空无烬。 然而,将整个棋社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见人,难不成是要她去司空无烬府上找吗?! 可司空无烬作为占卜国运的特殊人才,是随皇帝一道住在宫里的呀! 向暮心急如焚。 从棋社出来时已经天黑,京城的夜市热闹非凡,处处是出来游街赏灯的人。 当然了除了京城本就热闹的街市,今夜比往日更为人多主要是墨莲居在举办一场斗诗大会,全国各地的能人异士都聚集在了那里,并且不少贵官显宦也混合在里面,企图挖掘出一些有识之士做自己人。 向暮没想到,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斗诗大会,自己此刻竟然要以女子的形象参加。 她第一次有了对骊州友人们爽约的想法…… 一辆简朴的马车从向暮身边穿行而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车里的叶冰岚衣着十分华丽鲜艳,将她明艳的五官映衬得更加耀眼夺目。 湘儿在一侧笑道,“世子回来了就是好,没有人再给小姐禁足了,我们想出去就出去。” 叶冰岚淡然道,“跟她有什么关系?就算依然禁足,我也有的是办法出来。” “是是是。”湘儿说着拿出一块遮面巾往叶冰岚脸上戴,“今夜啊,我们小姐是满大魏才子都敬仰的墨岚姑娘,斗诗大会上定能博得头筹。” 然而,面纱还没戴好,马车突然一阵抖动停了下来。 车夫回头道,“小姐,前面人多,不能再往前了。” 湘儿只好拿着面纱扶着叶冰岚下来,“那我们自己步行去墨莲居吧。” 付了钱,湘儿赶回叶冰岚身边,准备给她将面纱戴好,突然一阵人流涌来湘儿手中的面纱飞了出去。 “诶诶!我的纱!”说着湘儿就去追被夜风刮走的面纱,独留叶冰岚在人群中护着肚子手足无措。 “湘儿,湘儿……” 叶冰岚想将湘儿叫回来,不知是哪家的孩子从她身后跑过,一把将她撞得向前栽倒,叶冰岚吓得尖叫。 忽而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扶住了她。 叶冰岚一怔,顺着那只好看的手往上看,便看到一把做工极好的黑色白莲伞,伞面撑开,白莲绽放得绚丽夺目。 再然后,那伞微抬,先是露出少年玉带束腰的纤瘦腰身,接着……是一张清冷出尘的脸。 叶冰岚呆了,觉得有什么东西一下击中了她的心脏。 似曾相识、心悸不已。 少年也是怔怔地看着她,有几分迷惘。 “快快快!斗诗大会开始啦!快去看啊!” 身后的人群突然跑动起来,叶冰岚又被撞了一下,毫无防备整个人扑倒在少年的怀中、黑色白莲伞之下。 而人群晃动中,一个身穿白色斗篷将面容遮得严实的少女正平静地站在远处目睹这一切。 剧情就算再怎么被她折腾,最后命定的人还是会相遇…… 李锦在片刻的无所适从后,扶起了面前的少女,“姑娘没事吧?” 今夜京城出来游玩的人实在太多,不知不觉就和苏凌彦等人走散了。 但他记得暮子在躲避凤澜庭时说过,会来墨莲居寻他们,只可惜李锦在墨莲居等了许久也不见向暮,担心是不是今夜的人太多她找不见自己。 于是便拿出了圣父白莲伞举得高高的跑出来寻。 毕竟有一把信物在人群里十分显眼,暮子也能方便看到,不成想却撞见了一个长相清丽的姑娘。 待到叶冰岚站直,李锦微微后退几步准备离开。 袖子却突然被那姑娘拽住,李锦回过头,那姑娘笑,“多谢公子搭救,小女子无以为谢,便提一幅字权当谢礼吧。” 李锦礼貌的拒绝,“举手之劳无需谢礼,锦风跟友人有约,当下需得去寻……” 话还没说完,叶冰岚率先去旁侧一个字画摊位上拿了笔写了几个字塞给他,“本姑娘的笔墨在京城价值千金。” 李锦蹙眉,展开那张字,就见上面写着:投我以桃,报之以李。 但令李锦诧异的不是字的内容,却是字体。 李锦转眸询问,“姑娘可是……墨岚?” 京城第一才女墨岚,早就盛名在外,不少公子们都喜欢她的墨宝,原先的李锦也是一样,只不过……遇见向暮后他稍稍有所改变。 李锦记得,自己曾在向暮的马车内看到过墨岚的信件,两人都是京城里的知名人物,兴许以前认识也说不定。 这样想着李锦收了叶冰岚的墨宝,对叶冰岚施了一礼,“感谢墨岚姑娘赠字,锦风还有一事打探……” 询问世子的话还未说出来,叶冰岚的丫鬟湘儿已经找了过来,“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啊,有没有受伤?” 边打量叶冰岚边拉着叶冰岚离开,叶冰岚只得最后对着李锦回眸一笑。 远处,向暮看着男女主之间的亲昵举动,亦看着李锦收了字画,心中有些许烦闷,总觉得完全将自己的小命搁在男主对自己的情谊上不太牢靠。 抬步,向暮与举着伞四处寻找的李锦擦身而过…… 人群流动中,李锦倏地回过头,只见自己身后不远处,一个身披白色斗篷的人影渐渐隐没在人海。 李锦心下略有疑惑。 为何,刚刚与那人擦身而过之时,他会突然有股熟悉之感,又会突然心跳加速? 第134章 女装暴露 莫名其妙被个黑衣男人海揍了一顿的凤澜庭万分气恼。 奈何自己不敌,身边又没带手下,打了半天连人样子都没看见,现下也只得无比郁闷地捂着自己被打开花的屁|股扶着墙挪回家。 不能走京城的主干道,因为京城主干道正热闹到处是人,指不定被哪个熟人给认出来了,他凤大公子的威名还要不要了。 是以,凤澜庭只得扶着墙龇牙咧嘴的走无人的小巷,饶远路回家。 另一边,一身女装的向暮也是心急不已。 自己这一身打扮不能见人,而之前跟凤澜庭的一番追逐也让她跟不二走散。 当然了,向暮这副模样也并不想出现在不二面前,她渣爹说了,会杀死所有知道她秘密的人,是以万万不能让不二看见自己。 于是问题就来了。 连不二都不能看到自己,那么她要如何回家? 定安王府守卫森严,不二能带着自己成功翻墙逃跑,冲的是他有那张王府所有守卫都认识的熟人脸。 所以没有不二的帮助,别说神不知鬼不觉的躲过王府守卫了,就连翻过王府那座高墙都是极难。 好在向暮眼神好,瞅见无人小巷一闪而过的黑色身影。 向暮十分惊喜,那不是蝙蝠侠大哥嘛! 蝙蝠侠大哥功力在不二等人之上,让他带自己回王府应该是能一试。 想着向暮立刻冲入见过蝙蝠侠大哥的小巷,转了几个弯,竟意料之外的看见了屁股上全是血,正扶着墙挪着小碎步行走的凤澜庭。 凤澜庭也正巧发现了穿着白色斗篷的向暮,自己的惨像被人看见他更加觉得气闷,然,在那披着白色斗篷的人经过自己身边时,凤澜庭突然神色一动。 这种熟悉感…… 是向暮! 向暮正神色无波的经过凤澜庭身边往小巷深处走,突然被凤澜庭一把抓住手,少年桀骜的挑眉,“真是……狭路相逢啊。” 向暮停住脚步,尖尖的下巴微抬,学着蝙蝠侠大哥那般将整张脸隐藏在斗篷帽的阴影处,但是抬下巴间,耳下的串珠吊饰叮铃作响。 凤澜庭一怔,低头看向自己抓着的向暮的手。 手很白皙纤长,跟世子的手有那么些相似,只是,此人手腕上戴了镯子,指甲也涂了颜色。 这人……竟是个女子。 凤澜庭有几分怔然,趁着凤澜庭怔愣间向暮猛地抽回了手,二话不说往巷子深处走去。 凤澜庭盯着白色斗篷背影呆了半响。 他一直认定自己对向暮十分熟悉,就算向暮化成了灰也是认得的。 可是……这一次他却迷惘了,那女子究竟是何人?为什么给他的感觉如此怪异,明明走路的姿势和身形跟向暮那般相似…… 还没等他思考清楚,就见巷子深处传来轻微地动静,紧接着一个黑色身影抱着刚刚路过的白色身影飞起,在房梁上轻跑一阵,然后消失在了夜空。 那个黑色身影赫然就是之前打自己的神秘男人! 原来黑色斗篷男跟白色斗篷女是一伙的! * 星空笼罩的屋顶,向暮被蝙蝠侠大哥放下。 “世子?”苏凌彦不太能确定。 “请叫本世子白蝙蝠侠。”向暮笑眯眯坐直了身体。 苏凌彦紧张的神色陡然一松,“真的是你?你怎么会穿成这副样子?” 说着抬手就要去掀向暮的斗篷帽,却被向暮先一步抓住手,“怎么,蝙蝠侠只有你能演不能我来当?你当蝙蝠侠这么久,本世子也没掀你的帽子,我不过兴致起来扮演一次蝙蝠侠,你就要掀我的帽子么?” 苏凌彦眯眼,“你不掀是因为你没有实力掀。” “你想好了!”见苏凌彦还想掀,向暮惊慌道,“你要是敢掀本世子的帽子,以后本世子将夜以继日的想办法掀你的帽子。” 苏凌彦一怔,收了要掀向暮帽子的手,“不掀就不掀,又不是没看过你的样子。” 说着,坐到了向暮一侧,“说吧,你今夜为什么突然跟踪我?” 要不是他发现身形像她,以自己往日的机警,只怕早就一刀下去给她抹脖子了。 向暮笑了笑,“那个……本世子有点难言之隐,需要你送我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家。” “回王府?”苏凌彦蹙眉,“你自己不会回么?” 这天下谁不知道,定安王府的守卫最是森严,要是那么好进去,定安王父子都不知道被外界刺客杀了多少回了,让他入定安王府可不就是让他去送死。 “有什么难言之隐,连家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回。”说着苏凌彦起身就要走。 然,腰却被向暮一把从后面抱住,“蝙蝠侠大哥!你心心好帮帮我吧……” 被向暮这样抱着苏凌彦整个儿的都定住了,他想掰开她的手,但手掌还没碰到她横在自己小腹间的手背就莫名变得滚烫,“你……你不是武艺很强吗?在山寨……可是你救的我……” 苏凌彦手足无措道。 “本世子那是突发状况。”向暮解释,“说来也许你会觉得玄乎,但是见过徐光那厮,你应该也能知道这世上有一些玄乎得解释不清的东西,就比如说徐光能控蛇,以及本世子救你时超出常人的武艺。” “那东西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有时无,并不由我控制。” “你是说,你现在又没有武艺了?”苏凌彦不可置信。 确实,跟向暮相处了那么久又睡了那么久,苏凌彦最是清楚,向暮身上真的是一点武艺都没有,别说武艺了,就她那脆弱的身子骨,体力连个普通人都赶不上。 “本世子有没有武艺,你真的不知道吗?”向暮道,松了抱着苏凌彦腰的手。 苏凌彦一见向暮松了手,立刻运功逃离。 向暮看着在屋顶上跳跃着飞走的苏凌彦气闷不已,“蝙蝠侠大哥!你这是见死不救!” 但苏凌彦并没有走,他离开了向暮的视线后,静静地躲在了暗处。 果然就见向暮非常吃力地一点点从屋顶往下挪,那手脚僵硬的残废劲儿真的比女子还不如。 见往下挪的向暮一个趔趄,整个人悬空向下栽倒,苏凌彦心一紧又飞了出去揽着她,“等会儿回王府,你帮我避开王府里的暗器。” 蝙蝠侠大哥去而复返让向暮十分开心,“好!” 很快,一黑一白两只蝙蝠侠就来到了定安王府旁边。 向暮叮嘱,“我们要去最里边,定安王居住之处。” 苏凌彦冷淡道,“你是怕我死得不够快?” 向暮笑,“有本世子的谋略你的功力,放心吧,你定能全身而退。” 两人就这般配合着躲避了定安王府的重重守卫进入定安王府的深处,只可惜靠近渣爹的住处文渊阁时,却不小心引发了一波暗器。 老实说这场意外也并不能怪向暮,毕竟渣爹这人鬼心眼一向多,自己居住的地方定然要更加严密的防卫,所以这一块区域的暗器设置连向暮都是不知。 眼看着暗器的触动引得不少护卫往文渊阁跑,且走在最前面的就是自家渣爹和说一。 向暮连忙回头对苏凌彦道,“将我放下去,你赶紧离开,再晚就走不了了。” 苏凌彦紧急照办,手一推就将向暮丢了出去。 然,向暮在旋转落地之时,风吹起她白色的斗篷帽,妖孽的容颜隐在斗篷帽中半遮半露。 苏凌彦在回眸中,望见了她倾城绝世的女子妆容,青丝似锦翠绕珠围,那白衣遮挡下的女子仿佛侵占凡尘的女妖,有着勾魂摄魄的美…… 片刻走神间,苏凌彦后背中了一道暗器,便立刻收回纷乱的思绪运功离开。 第135章 家法伺候 定安王府文渊阁,一间密不透风的祠堂里。 祠堂内的神位上只摆着一尊牌位,却没有刻名字。 向宏邈给那座孤寂的牌位上了香,方才喃喃自语道,“今天是你的忌日,但是京城却是欢喜一片,所有人都忘了,大魏太平盛世的今天,当年都是谁在付出。” “放心吧,我不会让属于你的东西被别人夺走,大魏的天下是你和你儿子的……” 脑中闪过过往种种画面,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年轻时的热血沸腾、以及不要命的四海征战。 欢与哀乐与悲曾经狠狠纠缠交织,却在功成名就建功立业之后变得平淡、却在那人离世之后变得再也没有波澜,宛若死潭。 后来他才知道,生命里最美好的事情都在年轻时发生了,剩下的日子不过是无趣的重复,以及日积月累越烧越旺的复仇之心! 突然,外面响起了骚乱声,守在门口的说一冲了进来,“王爷有刺客!” 向宏邈此时正思起过往情绪不好,突然听见说一喊有刺客,俊美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哪个不长眼的,非要在今晚这么重要的日子跑来打扰!” 说完拔了剑率先冲了出去,说一紧跟其后。 两人来到文渊阁院中时,见一个黑衣人将白衣人丢下,向宏邈今天正想杀几个人来填补自己心中的愤懑,然,冲上前就见白衣人的斗篷帽微微被风带起露出了真容。 竟是自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还打扮成了姑娘! 向宏邈瞬间觉得一口老血涌上心头,也顾不得再去追杀黑衣人了,转了身就对后面尾随而来的大批护卫怒喝,“都给本王滚出去!” 护卫们面面相觑,不懂自己出来抓刺客王爷为什么要发那么脾气,但是王爷发起脾气来是很难搞定的,他一发脾气就要死人。 是以,定安王一声怒喝后,管他有没有刺客要弄死这位奸臣,一脸懵逼赶来的护卫又一脸懵逼的跑了。 当然了,也包括黑衣人。 “爹!感谢爹出手相助。”向暮站直身体立刻给向宏邈施了一礼。 刚刚她被蝙蝠侠大哥丢下来之时,就见远远跑来的老父亲莫名一脸杀气,向暮立刻就意识到不妙,如果不暴露身份让渣爹知道刺客是自己,估摸渣爹连刺客的脸都不会看一眼就要一掌劈了她。 为了拯救自己和蝙蝠侠大哥的小命,向暮在情急之下才让风吹开自己的斗篷帽一丢丢,好让远处的人看不清自己的脸,但是离得近的渣爹却能看清楚。 这样既能让渣爹不一掌劈错了人又能继续隐藏身份。 向暮原以为这是个两全其美之策,不料渣爹上来就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的力道比当初渣爹在骊州城驿馆时那一巴掌还重,直打得向暮耳鸣了好久才回过神。 “你可知,为父为何打你。”向宏邈盯着向暮,眼神令人胆寒。 向暮知道渣爹正在气头上,疯批疯起来你跟他硬扛定没有好果子吃,虽然挨了巴掌心中不满,却是低下头道,“儿子知错,儿子不应该穿女装。” “你知道?”向宏邈上前两步危险地捏着向暮的下巴迫使她望着自己,“全天下的男子都可以是女子装的,唯独你,向暮,定要是货真价实的男子……” “本王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暴露自己的女子身份,不然本王定亲手杀了你。” “爹。”向暮望着偏执的向宏邈,眸中神色闪动,“你不问问,为什么儿子明知你不喜儿子穿女装,却还要专程穿女装出现在你面前?” 向宏邈沉声回,“无论什么原因,都不是你穿女装的借口。” 向暮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渣爹虽然也曾算计过自己,但是大事大非上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向暮一直以为,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坏蛋是自己唯一的保护伞。 是以,对司空无烬术法毫无办法的向暮第一个想到的能帮助自己的人就是向宏邈,他毕竟是这本书中的顶级大boss,对付司空无烬或许能给她指导一二。 只是相比自己的困境,渣爹更在乎的依然是她穿了女装。 向暮平复了一会儿失落的思绪,解释道,“儿子之所以今天会穿女装,是被司空大人算计的,爹,司空大人很神秘,他能使用术法变出不存在的东西,还能使儿子换上这身女子妆容无论怎么样都洗不掉……” “爹,司空大人……你有没有一些知道的线索……” “呵呵呵……”向宏邈危险的笑了起来,“这就是你找的借口?” 向暮蹙眉望着他,向宏邈继续道,“什么神秘不神秘?外界乱传你就信?司空无烬不过是个妖言惑众的神棍罢了,这种无名小辈也值得你花心思忌惮?” “你,又在找借口。” “王爷,息怒!”望见向宏邈眸中闪烁的怒火,深知向宏邈脾气的说一连忙上前求情。 然,向宏邈却不管不顾一把拉起向暮,半提半拖地将向暮拉入了祠堂。 向暮被狠狠摔在了地上,抬起头看到了神位上的无字牌位。 “磕头。”向宏邈狠声命令,“对他发誓,你永不会再穿女装。” 向暮却是不咸不淡地挺直了腰身,无声反抗着向宏邈。 向宏邈怒极,一脚踹上了向暮的后腰,向暮被他踹到整个人趴到了地上,“磕头!” 说一见父子俩杠上了,忙跪下拼命求情,“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啊!世子也不是故意穿女装的,她刚刚不是说了吗,是司空大人算计的,指不定那司空大人真的使了什么妖法也说不定,您不能不信自己儿子而信个外人啊!” “哈哈哈……”向宏邈笑了起来,“那我倒是要看看,司空无烬他使得出来什么妖法!叫人,去给世子沐浴更衣!” 紧接着,十多个婢女进来将向暮带走,向暮重新回到向宏邈跟前时,已经恢复了原来的男子装扮,但是那十多个婢女却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 因为知道自己发现了王府不可告人的秘密。 果然,向宏邈拔剑毫不留情地了结了她们,密不透风的祠堂霎时血流成河。 向暮跪在血泊中无悲无喜,紧闭着眸子。 “你不是说,女子妆容洗不掉吗?那现在是怎么回事?”向宏邈森冷道。 从沐浴到现在已经过去有三炷香时间了,这一次向暮确实没像之前那样恢复女装。 但是变不变回女装对向暮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 她从来没有庇护伞。 “磕头。”向宏邈再次出声。 向暮依旧不发一语,脊背挺直。 说一在旁边吓得头都快磕破了,“世子,世子您就听下王爷的话吧……” 盯着这般执拗的向暮,向宏邈眼中大火弥漫,咬牙道,“家法,家法来!” 第136章 寂寞的夜 京城夜里的繁华渐渐褪尽。 人山人海的街道灯火接连熄灭,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直至消失。 这晚墨莲居的斗诗大会史无前例的精彩热闹,只是对于某些人而言,一直都隔离在这股热闹之外。 突然,一滴雨落在了头上,李锦伸出手探了探,更多的雨滴跟着落了下来。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他淡笑着伸出手接着雨,心中只觉说不出的苦涩。 墨莲居的斗诗大会结束后,薛小安等人均回驿馆休息了,唯独他一直等到了夜深,却是始终没有见到向暮的身影。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惊慌。 因为发现在这段关系里,向暮一直都是主动方。 关系由她开启,她若是要中途退出或是临时结束,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越下越大,街头的最后一盏灯也熄灭了,整个京城空荡荡大伙儿都陷入了梦乡。 唯有固执的少年撑开了黑色白莲伞,坐在大雨中静静等候,宛若一尊精美的雕塑。 但他也不是京城这繁华梦都里最孤独的那一个。 城西偏僻荒野一处,另一个少年躲在四处漏风滴雨的废弃茅屋中小憩,黑色斗篷丢在地上,面色惨白。 定安王府的守卫号称天下第一森严果然名不虚传,有世子这样的自己人带路,他还能中了暗器。 关键是暗器上还淬了剧毒,不过后背那一点点伤口,他又得花上好久的时间来解。 皮肤深处一块凸起一如往常那样在他身体里迅速游动。 苏凌彦却仍嫌弃它不够快,虚弱道,“你的本事是越来越不行了。” 脑中回荡着最后看到那人的画面。 竟是那样一个貌美不可方物的女子…… 苏凌彦觉得不可置信,只想体内那东西能快点将自己的毒给解了。 哪怕刀山火海,他也得再闯一次王府探个究竟,看看…… 她究竟是谁? * 不二在外找到大半夜也没能找到跟自己走失的世子,只能无功而返。 然而,刚回到王府就听闻文渊阁戒严谁也不让进的消息。 不二很是好奇,想找不三不四或是说一来问问,谁知这三人竟都被困在了文渊阁。 联想到跟自己走失的世子,不二不知道怎的,心中突然涌起不好的预感。 什么也顾不得了,拼了命的往文渊阁冲,文渊阁的侍卫们想拦,但都顶不住不二那股拼命的蛮横气势。 果然,冲入文渊阁入眼就是空旷的院中,说一和不三不四正磕头不起,而瘦弱的世子爷正被护卫摁在大雨中打板子! 不二脑袋霎时就炸开了,一把冲了过去去夺取护卫手中的刑杖,怒喝,“谁给你们的胆子!你们竟敢打世子殿下!” 说着,就要去拉向暮起来,然而世子爷身上到处都是血迹,一张本就缺少血色的脸这儿会更白了,不二都不知道他该碰哪里她才不疼。 不二颤抖道,“世子……不二带你回去歇着……” 可是,可是他要碰她哪里才能带走她呢?他家世子不会他一扛就散架了吧…… 想到这里,不二心里特别难受。 但是虚弱的向暮只是勾了勾唇,断断续续道,“不……二,退……下吧。” “世子,世子……”不二抓着向暮的手,至少世子的手是好的,他抓着她不疼,“不二不退,不二带你回去歇着。” 说着不二就要将向暮背起来,然而被大批的侍卫冲上前阻止。 “你们竟敢打世子殿下!你们不要命了!”不二怒喝。 然,文渊阁的门被推开,里面橙色的烛火映射出了王爷冰冷的脸,“你说谁不要命了?” 说一连忙怒喝不二,“不二!快退下!” 说着还疯狂对这个傻大个使眼色,是王爷要打世子的! 不二虽脑子不灵光,但也不至于傻过了芯,这情景一看也明白了,当下跪倒在地祈求王爷,“王爷!都是不二的错,是不二带世子出去的、是不二弄丢了世子,你有什么气冲不二来,你要打就打不二!你打世子做什么?世子身子骨弱,世子打不得啊……” 然而定安王却是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对浑身无力的向暮淡声道,“你,可求饶?” 雨水滴答,湿发贴在了向暮脸上,给本就病娇的少年衬出几分破碎感来,令人疼惜,她只是淡笑,“儿子……该说的早就说过了……” 雨声太大,事实上向宏邈根本就没有听清向暮在说什么,但是却透过向暮的脸上的神色读懂了她的话。 杯盏被不轻不重的扣在了桌子上,向宏邈冷着脸挥了挥手,护卫摁着向暮继续打。 不二扑上去拦着,“你们做什么!你们不许打世子!不二是世子爷的贴身侍卫!你们要打就打不二!” 更多的侍卫上来捉拿不二,而那个被打的少年却是始终咬着牙一声不吭。 不三怒了,站起身,“子不教父之过,你儿子大逆不道那也是你个王八蛋教的!” 不四也起身附和,“就是,你怎么不打你自己!就知道欺负人!” 于是上来一起帮着不二抢护卫手中的刑仗,三人少见的达成了团结同仇敌忾,场面一时混乱。 向宏邈怒不可遏,“打!全都给我打!” 然,一个侍卫惊恐地声音传来,“不好啦!世子爷吐血啦!” 向宏邈咬牙,“她哪天不吐血!” 又一个护卫大喊,“不好啦!世子被打死啦!” 向宏邈手一紧。 说一喊道,“王爷!今天是他的忌日,您要献祭……儿子吗?!” 他的……儿子! 向宏邈一听就懂。 短暂的沉默后,昏迷的向暮最终被运回了房间,而不二和不三不四则被拖出去打板子给王爷消气。 但奇怪的是,这仨货被打板子貌似还挺开心。 据说一边被打板子还一边唱歌…… 另一边,趴在床上养伤的凤澜庭彻夜未眠。 他自小和向暮一块儿长大,幼时两人就吃住一起,自认是这世上最了解向暮的人。 所以昨夜那名身形跟向暮极像的白衣人一直萦绕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莫不是……那个女子真的是向暮? 如果是,两年前的夜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似乎就能说通了。 思及此天一亮凤澜庭就叫人将自己抬去定安王府,他倒是要好好打探一番,这个从小和自己一同长大的少年,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第137章 谁都不见 京城人都传,定安王府里的两个大魔头疯了! 十日来定安王府都闭门谢不见客,这也就罢了,定安王府虽然无人进得了,偏偏是有人可以出的。 那便是……死人。 这几日从定安王府抬出的死人那叫个品种多样,有丫鬟、有婆子、有御医、还特么有江湖名医…… 以至于京城百姓路过王府门口皆觉得晦气自动离得远远的。 但奇怪的是,这几日每日都有品貌出众的少年来王府门口等候,百姓们见了只得无奈的摇头。 这年头的青年人,为了攀附权势都不要命了。 不要命的李锦此刻就坐在定安王府旁侧读书,他每日都来,但没有一次得到过侍卫的放行。 头几日还能见到凤澜庭被属下抬着来王府门口嚷嚷着要进去,这几日也没见凤澜庭来了,但是李锦却等来了一个熟悉的人。 他眼眸顿时一亮,站起身,“郑公子。” 来人正是郑远,被属下扶着下了马车,捂着屁股一脸痛苦的样子,看到李锦他显得很是意外,“锦风,你怎么在这里?” 李锦注意到郑远旁边还有一个贵气逼人的红衣公子。 郑远看了一眼那红衣公子笑着介绍,“叶昭,叶太师嫡孙。” 李锦心下明白了,他们是蛇鼠一窝,叶昭正是京城四煞之一的鬼煞,于是拱了拱手算是打过了招呼。 但叶昭并没有理会他。 “你这是怎么了?”见郑远捂着屁股一脸痛苦的样子李锦将注意力转到郑远身上,郑远吐槽道,“还不是偷偷跑入骊州的事情被父亲知道了,回了家就狠狠挨了一顿板子。” “受伤了应该在家休息才是。”李锦道。 郑远摆了摆手,“休息什么啊?这不我听说世子哥哥也挨了板子,立刻就来看她了。” 李锦不可置信,“暮子……也挨了板子?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会挨板子?她伤重吗?” 郑远笑,“我怎么知道?我也是现在才来。” 叶昭在一旁冷冷提示,“还进去吗?” 郑远只好对李锦施礼,“我先去递名贴了。” 目送着郑远进去,李锦才转移了视线,不成想竟瞥见了远处望着这边的公子彦。 公子彦与李锦的视线相遇走了过来,脸色极冷,“她也不是所有人都不见。” 只是,不愿意见他们! “暮子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李锦解释,但心里也觉得闷闷的。 自从来了京城,向暮便不是骊州时的向暮了。 “最近都不怎么见你,你都去哪儿了?”李锦转移话题。 苏凌彦却是冷淡地笑了两声,“随便逛逛。” 说完拂袖离开。 事实上,自从那日不小心看到向暮的女子装扮后,他以最快的速度解了毒,然后立刻折返想进入王府。 不料先前向暮带着他走的那段进入王府的路线已经天翻地覆,守卫森严得他根本靠近不了。 更郁闷的是,他每夜突袭,没一次能成功进入王府。 别说是进文渊阁了,就连王府外延的庭院都突破不了,委实是气。 一墙相隔的定安王府内,向暮正趴在床上喝着丫鬟喂的参汤,趴着的枕头上还放了一本书籍,一边看一边喝好不惬意。 说一笑了笑,“世子殿下,大夫说了,您恢复期还应该下床多走动走动。” 向暮蹙眉,“本世子屁股都被他打开花了,走什么走!” 说一抹汗。 距离上次挨打一晃眼十天已过,犹记得那日,大伙儿忙着给世子请医官看伤之时,她还能忍着疼痛虚弱地叮嘱自己,要自己专程把王府内哪一路的守卫重点加强,还絮絮叨叨讲了一堆王府守卫的薄弱和不足之处,最后令他全部整改。 也不知道世子殿下如此煞费苦心究竟是为了防谁。 更无语的是这厮伤得在床上躺了这么久,脾气竟是比王爷的还大。 王爷打了她板子气消了后就知道错了,专程令人找了各种奇珍异草来给她熬药,请的都是宫里有名的御医和外面江湖所传的神医来给她瞧病。 可世子爷硬是一点儿也不领情,当然了不是说不看病不吃药那种不领情。 她对自己倒是极好,每天跟个大爷似的躺床上吃香喝辣,能接受王爷赏赐之物,但就是不愿主动找王爷说话。 父子俩陷入冷战。 于是乎他家王爷就苦了,这几日都是茶饭不思…… “世子殿下啊,您倒是去跟王爷赔个不是吧,您看您,府上的名贵药材都被吃了一大半,人都胖了呀,可咱们王爷却是气瘦了一圈。” “活该他气。”向暮毫不在意地翻着书。 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老父亲,丝毫不听她解释、动不动就家暴,被家暴的受害人是她好么!他向宏邈还自己把自己气得茶不思饭不想了。 就问,这天下有这样的理不? 屋里的两人正僵持间,外面有说话声传来。 向暮扭头就从窗户看见了正往自己屋子走的郑远和叶昭,不由得疑惑,“不是说了,这几日谁也不见么?怎么他们俩来了。” 说一忙高兴地上前,“王爷怕你闷,专程让你的好友来陪你,放心,凤澜庭进不来。” 向暮眉目间的愁色倒是没有平息多少。 那晚在幽静小巷碰见凤澜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总觉得除了蝙蝠侠大哥之外,自己还留着另一个漏洞…… 如今的情况于她而言,委实变得有些棘手。 郑远和叶昭一走进来便是笑。 “听说你被打板子了,我才来看的。”叶昭丹凤眼笑得弯弯,火红色的袍子被他披在身上,看起来像一只狡黠的红狐。 “听我父亲说的?”向暮挑眉。 叶昭点了点头,“王爷派人送信到我们府上,我才被长辈逼过来看望你的,不然,我可不来。” 郑远笑着插嘴,“世子哥哥,除了我,你在京城人缘还真是差啊。” 向暮瞪眼,郑远忙又补充,“阿远又不嫌弃你。” 说着就往向暮床上坐,屁股一碰向暮的床又疼得一把跳起。 向暮皱眉,“阿远,你又被你父亲打了?” 郑远眸色一暗,笑,“是啊……不都见怪不怪了么……” “对啊,你一天不挨你父亲的揍那都是稀奇。”叶昭说着,坐到了桌边,几个少年一下午都在房中有说有笑。 第138章 世子有喜 向宏邈在文渊阁作画,手中毛笔一抖,画纸上的线条便歪了去。 他气愤地将画纸揉成团丢到地上,地上已经满满一地都是他丢弃废画了。 “说一。”向宏邈唤道。 才从向暮那儿回来的说一又蹭蹭蹭跑进向宏邈屋里,“王爷,有什么事吗?” 向宏邈坐下理着衣服,“小暮暮那边怎么样了。” “王爷不用操心,世子爷吃得好,睡得好,长得好……” 听说一这么回答向宏邈的内心更郁结了,“本王要知道的是这些吗?本王……” 咳了咳,向宏邈方才道,“她要几时过来跟本王认错?” 说一脸白了白,真诚建议道,“不若,您试试去给她认个错……” 话还没说完,向宏邈就重重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 “去,把那凤澜庭给请到府上来。”沉思片刻后,向宏邈吩咐。 说一心下一抖,“他跟世子爷不对付,您叫他来做什么啊?” 向宏邈嘴角微勾,“她让本王不好过,本王也不让她好过。” 就这样,向暮在丫鬟的搀扶下与郑远和叶昭在凉亭谈笑时,远远就见一道青色身影奔入院里。 赫然就是走得极快的凤澜庭。 向暮呆了半响,扶着丫鬟就准备跑,然,现在不二、不三不四都躺在床上养伤,府上虽然不少侍卫,但是府上的侍卫大多都是听令渣爹的,此刻也没人能带着她逃生,自己又屁受重伤委实逃不动,很快就被健步如飞的凤澜庭一把拉住。 叶昭坐在亭中喝茶,看到两人又开始闹起了别扭,笑道,“澜庭,阿远的屁股都没好呢,你屁股倒是好得快。” 郑远在凉亭柱后面躲着,闻言探出了一个脑袋,“什么!凤澜庭也挨板子了?” 凤澜庭扭过头怒道,“你才挨板子了。” “我本来就挨板子了。”郑远顶嘴。 叶昭对郑远解释,“澜庭可不是挨家里的板子,他是被外面的侠客打的。” “哪个侠客这么厉害?你给我说说,我一定要去结交。”说着郑远从凉亭柱后面跳了出来。 向暮却是脑袋瓜一转,反应过来了。 凤澜庭该不会是那晚被蝙蝠侠大哥打的吧?! 凤澜庭盯着向暮脸上的神色变化,低声问,“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本世子能想起什么!”向暮挣扎。 凤澜庭抓着向暮不依不饶,“斗诗大会那晚,你在哪儿?” 向暮心下了然,自己担心的事竟成了事实,凤澜庭这厮果然对她起疑了。 其实自从回了京城向暮一直躲着凤澜庭也是有自己原因的,一来原主向暮本就怕凤澜庭,二来嘛…… 向暮担心跟凤澜庭近距离相处久了,自己会暴|露。 暴|露的当然不仅仅是女子性别,还有她穿越人的身份。 凤澜庭自小跟向暮一道长大,两年前他们的关系是不分你我亲密无间的,所以凤澜庭对原主向暮最为熟悉,这股熟悉甚至超过了只管夺权不管儿子的渣爹,向暮委实担心跟凤澜庭走得太近会被他看出自己与原主的差距。 来不及思索太多,向暮一个旋转就被凤澜庭抵在了凉亭的柱子上,凤澜庭压低声音,“斗诗大会那晚,你到底在哪儿?不说,本公子就要用刑了。” 向暮一抖,凤澜庭的刑罚十分可怕。 比如脱了原主的鞋袜给原主挠痒痒、又比如拿原主最怕的毛毛虫放原主胳膊上吓唬她、再比如逼迫不爱看书写字的原主看书写字…… 非常的惨无人道,不过这些向暮自己好像都不害怕。 刚想开口回答,那边一个女声率先传来,“斗诗大会那晚,王府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婢女跑去引诱相公,被王爷知道后赐死了。” 来人正是端着汤药前来探望向暮的叶冰岚。 看到叶冰岚走来,凤澜庭收回了按住向暮的手,“引诱……她?” 向暮站直了身体,理了理衣服,“千真万确,不信你可以去打听打听,那晚我们王府抬出去了多少女尸。” “婢女引诱你杀了就是,王爷为何会打你板子?”凤澜庭不信,毕竟那晚的女子跟向暮身形太像了,向暮这一顿板子也挨得蹊跷。 郑远在一侧捂着屁股笑,“为什么打世子哥哥?还不是世子哥哥被那婢女得手了?” 士族子弟被个上不得台面的丫鬟勾引了,讲究子嗣血脉的长辈,自会发火。 这一切能勉强说得过去,但有一个前提。 那便是向暮是男子。 凤澜庭向前,“真的?” 向暮笑了笑,张嘴喝着叶冰岚喂来的汤药,骄傲道,“本世子荒|淫也不是一两天了。” 凤澜庭沉着眸子,暗自盘算要将向暮如何拦腰抱走脱衣检查…… 正思索间,叶冰岚突然干呕了起来。 向暮忙夺过她手中的汤碗放下,一脸急切,“岚儿,岚儿你怎么了?” 见叶冰岚脸色苍白,几个少年都急了,凤澜庭也闷闷地移步过来,“你……没事吧?” 向暮冷声道,“你什么你,叫嫂子!” 原着里,凤澜庭暗恋才女墨岚,动用家族势力终于查出了墨岚是兵部侍郎之女——叶冰岚。 在小心翼翼企图靠近心爱人之时,叶冰岚却被他最好的哥们儿向暮强娶了。 世人都道两人兄弟情断是因为向暮辜负了凤澜庭的妹妹凤澜卿,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原主向暮不仅辜负了凤澜庭的妹妹凤澜卿,还明知凤澜庭喜爱叶冰岚,却将叶冰岚强娶入王府,强娶了叶冰岚后又不好好对待她,反而对叶冰岚百般折磨…… 以前向暮看不懂这段奇怪的剧情,但是现在明白了。 原主向暮之所以会做出这么奇怪的举动,原来是因为爱慕凤澜庭。 后来被原主养在王府甚是得宠的公子彦,那外形、那神韵多少跟凤澜庭有点相似之处,并且两人都是文武双全的才子…… 理清了原主悲剧命运的源头后,向暮看凤澜庭这厮更不顺眼了。 但当下,她得先履行丈夫的责任与义务,在觊觎她老婆的男人面前宣誓主权。 “岚儿,快坐。”向暮扶着叶冰岚在凉亭的座椅上坐下,忙又唤旁边的侍卫去叫医官。 “近日都吃了些什么东西?可有吃坏肚子?”向暮扶着娇滴滴的叶冰岚一阵嘘寒问暖。 旁侧的郑远和叶昭看了都心生羡慕,“想不到,世子和世子妃的感情如此之好。” 唯有凤澜庭脸一阵青一阵白,心里想着一会儿待世子妃走了,他定扒了向暮的衣服,略微回忆一番过往越想越觉得向暮问题重大。 两人一起长大,他竟然从来没有看过她的身子! 可她看了自己很多回好吗! 很快,医官在护卫的带领下走入了凉亭,低眉顺眼的摁着世子妃的手把脉,然后站起身对向暮笑道,“恭喜世子殿下,世子妃,有喜了!” 第139章 喜接绿帽 在场三个少年皆不约而同怔住。 向暮盯着叶冰岚的目光幽深,带着审视。 对上向暮探究的眼叶冰岚心下一个咯噔,这一出怀孕的戏码她计划了好久,难不成还有什么纰漏? 然,向暮眼里的幽深逐渐散去,化作了满目笑意,“岚儿,莫不是我刚回京那晚?” 郑远在一侧震惊,“我们从骊州前往京城一路风餐露宿、疲惫不堪,世子哥哥你刚回来就有力气做那事?” 他家世子哥哥对世子妃姐姐,果然是真爱啊。 这边,叶冰岚红着脸点了点头,算是对向暮提问的回答。 向暮看了眼脸色铁青的凤澜庭,抓着叶冰岚的手,“太好了,本世子要当父亲了。” 哦豁!头顶一片青青大草原野蛮生长。 不过向暮自认这片草原长得好、长得妙、长得正是时机。 “大夫,你没有整错吧?”凤澜庭不可置信。 医官一边整理医箱一边回道,“老夫行医多年,喜脉还能诊断不出?若是信不过老夫再多叫几人来诊便是。” 向暮饶有意味地挑眉看凤澜庭,叶昭则是不动声色地拉了拉他,“你管那么多作甚。” 叶昭心里担心的是,凤澜庭这厮该不会还对世子妃恋恋不忘吧…… 当然了,这也是向暮心中的疑虑。 关怀备至的对叶冰岚嘘寒问暖了一番便令人带着世子妃去休息了,向暮这才转向神色莫名的凤澜庭,“单独聊聊?” 不待凤澜庭同意,叶昭率先拉了好整以暇准备吃瓜的郑远,对向暮施了一礼,“我和阿远还有事,先别过。” 郑远不悦,“我没事。” 然,叶昭拉了他就走,吃不着瓜的郑远一边走还一边对凤澜庭埋怨。 这边见叶昭和郑远走了,向暮抱着胳膊靠着凉亭柱子,“澜庭今日来找本世子所为何事啊?” 现在,该她将军了! 凤澜庭神色不太自在,他自然是不能说,自己今日来是准备扒她衣服验货的,只咳了咳,“王爷让我来看你。” 向暮了然,凤澜庭来此全是渣爹在刁难自己,但现在她也不打算放过凤澜庭这厮,一个一个的修理先,“我父亲让你来看我?这就奇怪了,没见你对本世子表示关心啊,上来就对本世子要打要杀的,倒是……” 语调拉长,不怀好意道,“倒是,对我家岚儿关心得紧。” 凤澜庭一怔,哪能听不出来向暮言语中的揶揄,剑眉微皱,“所以,你以为澜庭还对墨岚姑娘恋恋不忘?” 向暮啧啧道,“有没有恋恋不忘,谁知道呢。” 凤澜庭冷笑了一声,俊冷又桀骜,“不错,当初澜庭确实心系墨岚姑娘,但澜庭断不会像你这般卑鄙。” 向暮狭长的眼微眯,凤澜庭继续不卑不亢道,“当初你明知我对墨岚姑娘的心意,口口声声说会帮澜庭求娶墨岚姑娘,然后呢?转了身就将墨岚强娶入府。” “你若喜欢,当初你大可直截了当的对澜庭说,澜庭虽不是什么深明大义之人,但是自己好兄弟喜爱之人,澜庭甘愿拱手相让,你何必,负了澜卿又伤了澜庭?” 向暮霎时被怼的哑口无言,甚至想跟着凤澜庭一起咒骂原主了。 个奶奶的,留了个什么乌漆嘛黑的烂摊子! 两年前原主强娶叶冰岚之事对凤澜庭而言伤害还是挺大的,此时少年思其往事,竟仍能眼眶微红。 “自你娶墨岚姑娘那日起,澜庭对墨岚姑娘的情便断了,你我相交这么多年,你却仍然提防于我,认为我还对她恋恋不忘?” “澜庭究竟是做了什么滔天恶事,让你如此误会与我?” 向暮被说的不好意思了,原准备用语言刺激刺激他,毕竟打不过人她就剩一张嘴能骂几句过个嘴瘾。 当然了,也是想顺道试探一下,绿了自己的野男人有没有可能是凤澜庭。 但这下对上少年受伤的眼,向暮发觉自己玩过火了。 咳了咳,将手搭在凤澜庭的肩膀上,“我就是问问,你别在意……” 凤澜庭却是一把拍掉向暮搭在他肩上的手,“伤人之人,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 说完,头也不回地拂袖离开。 心里也是彻底确认了,那晚的女子不是向暮,世子爷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 世子妃有喜的消息在王府传得非常之快,很快就到了向宏邈的耳朵里。 向暮送别了凤澜庭准备回自己屋子休息时,就有属下来报,说王爷气势汹汹地朝世子妃那里去了。 向暮一惊,忙令侍卫背着自己去追向宏邈。 追上向宏邈的时候,他高大的背影正带着一队人阔步走入叶冰岚居住的小院,向暮见追不上,只得高声唤,“爹!” 向宏邈脚步微顿,向暮又换,“爹!儿子有话要说。” 说着令侍卫背着自己跑。 而说一悄咪咪在向宏邈一侧道,“世子叫您爹了,王爷顺着台阶就下吧。” 向宏邈原本阴沉的神色随着向暮叫的那两声爹散开,嘴角抑制不住勾了勾,转过了身见向暮来了,又冷着脸,“有什么话等一会儿在说,本王现在要去杀了那个不守妇道的……” 话还没说完,向暮已经踮起脚尖先一步将他的嘴给捂住了,接着对说一使眼色,“让其他人都退了。” 便迅速拉着向宏邈一道回了文渊阁。 向宏邈把玩着自己新入手的陶瓷杯,有几分志得意满,“想跟爹赔不是了?太晚了……” 事实上如果儿子要道歉,他也可以先听完儿子的道歉再去杀人。 反正他每天都在杀人,儿子的道歉却不是每天能听。 然,向暮并没打算道歉,只是走近几步问向宏邈,“爹,你刚刚是准备去杀叶冰岚吗?” 向宏邈神色冷了些,“怎么?她给你戴了绿帽你还留着她不成?” “果然是个废的,这要是换个正常男人,早就提着刀上去砍人了。” “我是废的?”向暮挑眉,“现在只有你知道我是废的,但是你要是去杀了叶冰岚,那么全世界都将知道,定安王府的世子爷,是个废的。” 向宏邈看着向暮,“继续说。” 向暮笑,“这不是挺好吗?世子妃有孕,谁还能、还敢怀疑本世子是女儿身?” 关键是,对她起了疑心的凤澜庭及蝙蝠侠大哥,这会儿都该消停了。 向宏邈闻言心情愉悦了起来,修长的手指在陶瓷杯上敲了敲,“可以,定安王府有后的消息,本王要广告天下。” 父子俩一拍即合,双双露出邪恶歹毒的笑,异口同声。 “不过,让世子妃有孕的野男人,得死!” 第140章 王府酒宴 翌日,定安王府世子妃有孕,定安王要大摆宴席庆贺的消息在整个京城传开了。 满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闻风鹤唳,各个忙得马不停蹄。 毕竟定安王府这般喜事,按惯例又到了该他们送贺礼拍马屁的时候。 另一边,收纳各地举人的驿馆也是一片沸腾。 因为各地来的解元老爷们也同时收到了定安王府的请柬。 李锦和苏凌彦各自拿着请柬,面色阴沉。 薛小安在一侧讨论,“难怪近日都不见暮子,原来是世子妃有了身孕。” “这也太快了吧。”李川肴感叹,“我们才来京城多久。” 谭继毕竟年龄大见识多,立刻就掰起手指算日子,“不快不快,若是暮子刚回京就宠幸了世子妃,这几日传出喜事,时间刚刚好。” “你又没生过孩子你怎么知道。”柳彻放了书。 公孙陌进来插话,“暮子没有给我发请柬吗?她不在我可要无聊死了。” “请柬是定安王府发出的,人只发解元,发你做什么。”薛小安翻白眼,“再说了,现在应该关心的问题难道不是暮子就要当父亲了么。” 公孙陌摇着折扇,“这不是迟早的事吗?别说暮子了,在座的你我他,难道未来不是当父亲当母亲不成?” “要我说,还是暮子厉害。”李川肴道,“我们这些人到现在都没娶妻,她连孩子都要生了。” “那可不,人府上数不尽的美人,换你你能把持得住?”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不,应该说是整个驿馆的举人老爷们都在讨论近日的大新闻,这番热闹之中苏凌彦却是收了请柬,脸色难看,“本公子要去睡觉了。” “你大白天的睡什么觉啊?”谭继道。 苏凌彦刚走,一直沉默的李锦也站起了身,“我也要去睡觉了。” “吃错药了不是。”薛小安感叹,“一个二个的都喜欢白天睡觉。” * 夜晚,定安王府张灯结彩门庭若市。 京城大大小小的官老爷们乘着马车而来,出示了请柬,在侍卫的带领下一一进去。 李锦、苏凌彦、公孙陌也穿戴整齐如约前来,其中公孙陌拿的是周文柏的请柬。 三人在守门的侍卫跟前出示了请柬,侍卫们直接放行,三个人第一次跨入定安王府,没想到是庆贺世子妃有孕。 定安王府的规矩颇多,李锦等人虽说是各州府的解元无比风光,但是本质上他们连个进士都不是,且京城的豪门望族数不胜数,是以解元老爷们只能跟解元一桌,并且坐在最外围、最末等的位置。 王府搭了宽敞华丽的戏台,但是坐在前面的官老爷们无心观看,只顾着谈天交友,而坐在末等位置的解元、进士们离得太远,想看也看不着。 公孙陌打着哈欠,“暮子究竟什么时候来呀,等得子陌都想睡觉了。” 一声感叹发出,旁边两个各有心事的人竟都没理他,公孙陌觉得更无趣了,看了看自己这桌的其他几个解元。 没一个老老实实吃菜的,都端着酒杯举目四望,见到有自己敬仰的官员就跑上去巴结敬酒,混个脸熟。 公孙陌叹了口气,“潇兄走了,暮子不在了,子陌一个人好寂寞。” “子陌此言差矣,狂欢是一群人的寂寞,寂寞是一个人的狂欢。” 公孙陌闻言眼眸一亮,转头去寻,果然就见穿得一身朴素,鼻下还贴了假山羊胡须的向暮正笑盈盈望着自己,她旁侧站着和她同样打扮的郑远,也是贴了个假山羊胡须一脸违和的模样。 “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了。”同样看到了向暮的李锦忍俊不禁。 向暮笑,“怕被别人认出世子身份呗。” 说着就带着郑远一道就座,夹着菜肴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你不用去待客?”公孙陌摇着折扇笑眯眯道。 向暮耸了耸肩,“我爹都不出来待客,我出来做什么。” 公孙陌觉得更有意思了,“你们连客都不见,发什么邀请函、请什么客啊。” 郑远挤进来插话,“这你就不懂了,叫实力,主人不想出来见客,但是主人发的邀请函,你敢不来?” 公孙陌叹息,“难怪你们定安王府名声不好。” “反正已经不好咯,我见不见客也无所谓了。”向暮说着掏出一个布包递给公孙陌,“给你的。” 公孙陌好奇的打开,发现里面是满满一袋银针,且数量绝对超过了一百根。 他委实有些感动,揽着向暮感叹,“没想到你日理万机的造人,竟还记得当初跟子陌的约定。” 向暮嘴角抽了抽,“前半句是不是可以省掉不说。” 一扭头,发现李锦正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和公孙陌聊天,而公子彦则在郁闷地饮酒…… 等等,公子彦好像不能喝酒…… 向暮望向苏凌彦,“子彦,你喝酒了?” 苏凌彦这才低头看自己的酒杯,蹙眉,“这是酒?” 鼻尖霎时闻到浓郁的酒香,暗想糟了! 但也由不得他去思考太多,整个人便开始昏昏沉沉,然后嘭地一声趴到了桌子上醉晕了去。 公孙陌哭笑不得,“这人最近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天天魂不守舍的。” 李锦却是慢悠悠插话,“暮子,恭喜。” 他嘴上说着恭喜,但是眼里却有一些向暮看不懂的情绪缠绕,向暮想到那日斗诗会,李锦与叶冰岚之间的亲昵举动,不由得心生不快。 “同喜。”向暮端起酒杯回应李锦,两人一饮而尽。 李锦接着道,“暮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公孙陌啧啧道,“又不是外人,有什么话要避着我们的?” “对呀。”郑远也在一旁附和,忽然眼眸一转,发现刚刚趴着桌子睡觉的苏凌彦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疑惑道,“子彦不是醉酒了么?这么快就好了?” 此时向暮几人才将注意转了过来,看到原先坐着苏凌彦的位置现在空空如也都不禁皱眉。 向暮蹙眉,“不好,子彦醉酒爱惹事,我们王府机关众多不能乱跑。” 要是醉酒的公子彦跑去哪个见不得人之地,说不定被自家侍卫一刀就给嘎了,实在是棘手。 公孙陌立刻站了起来,“我们去找他。” 向暮点了点头,指挥,“你们就在前厅找,不要轻易离开前厅去其他地方。” 几个少年很快便又分道扬镳,但是前厅寻找的公孙陌几人始终没有找到公子彦的身影。 反而是向暮,事先画了公子彦的画像交给自家侍卫,令他们去偏僻处寻,果然在后院一处不引人注意的湖边发现了他。 向暮令左右退去,方才走向站在湖边发呆的少年。 “子彦?”向暮出声,“你醉了吗?” 背对着向暮的苏凌彦手紧了紧。 一刻钟之前他确实醉着,但不小心跌入湖中被凉水淋了一身,酒醒了几分,趁着醒酒的那阵间隙,他便运功将体内的酒气逼出去了,此刻的他无比清醒。 只是……向暮以为他是醉的。 苏凌彦回过头,就见月光下一步步靠近自己的少年莫名妖娆,与那日倾城的白衣少女重合。 他在心中告诫自己,面前这个少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家中娇妻已有身孕,前些天自己看到的女子不过是场玩笑……只是…… “子彦?”向暮走到苏凌彦身边捏了捏他的脸,笑道,“好呆,你真的醉了,哈哈哈……” 向暮笑得一脸没心没肺,苏凌彦悲伤的眼眸轻转,忽而下定了决心。 在向暮笑得前翻后仰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一把揽住了她的腰,下一秒双唇便附了过来。 反正,他现在在她眼中是醉的…… 第141章 味道如何 苏凌彦心中一直有两道结。 骊山西侧净水湖边,那日的景色与此时此地的湖景分外相似。 向暮曾说,她喜欢的是女人。 后又舔了他的唇,却讽刺他味道不过如此。 思及此少年狭长的眼眸微睁,神色里有轻微的煞冷,骨节分明的手插入向暮的发间,扣着她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向暮大脑霎时如惊雷炸响,呆愣着任由少年在她唇上为所欲为一番后,方才回过了神。 她,堂堂世子爷,竟然被个酒鬼给吻了! 向暮挥手想要去推他,却发现自己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苏凌彦固定在了身后,反抗不得。 只能将头一侧,堪堪躲避了他的唇。 但苏凌彦却是沿着她的侧脸一路吻到她耳边,低声呢喃,“本公子味道如何?” 向暮一脸莫名,蹙眉警告,“快放开本世子,不然……” 话音未落,附在她后脑勺的手一个用力,向暮侧向一边的头被正了过来,她微张的唇再一次被少年捕捉住,继续长驱直入…… 向暮就像是一只无助的小鸡崽,彻底被少年包裹,好似嵌入了少年的身体。 呼吸间全是少年炙热浓郁的气息,甚至能听到他胸膛内苍劲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比她的心跳声还要激烈,不知道他醉了的人还以为他在紧张。 向暮在挣扎一番无果后认命了,放弃了抵抗。 而苏凌彦感觉到向暮不再抵抗了,激烈的带着惩罚意味的吻柔和了下来。 唇齿轻磨丝丝入扣。 恍惚间,向暮又听见了少年的问话,像是来自肺腑。 “本公子的味道……如何?” 向暮诧异,这人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一喝酒不是抱人就是亲人,这会儿还一个劲的问她味道好不好…… 尼玛她被禁锢强吻味道能好吗!她又没有受虐倾向! 但向暮也没法回话,她一张口他的吻就到,将她的声音尽数堵到了喉咙管去。 好在这样尴尬的时间持续不太长,远处传来公孙陌与护卫交谈的声音,“请问世子爷和我同窗是在那边吗?” 接着一群护卫带路向湖边而来。 而桎梏着向暮的苏凌彦身体陡然一松,倒地昏迷。 向暮擦着嘴,与此同时公孙陌在侍卫的带领下来到向暮身边,“诶?子彦怎么睡在这里?” 向暮不怀好意地用脚踢苏凌彦,“起来!你给本世子起来说清楚!” 公孙陌上前扶起苏凌彦,护着他,“你踢子彦干什么?没看到他醉得人事不省?” “人事不省?”向暮上来就揪苏凌彦的脸,“刚刚谁那么生龙活虎啊?你给本世子起来把话说清楚!” 苏凌彦果然悠悠转醒,迷糊道,“你是……谁……” “是不是,我说他就是醉了。” 说着公孙陌背起了苏凌彦,向暮还在一边对苏凌彦想打想杀,公孙陌疑惑,“他是亲你了还是摸你了,你这么大脾气?” 被说中的向暮老脸一红。 自己被个男人非礼的事可不能告诉别人,不然她世子爷的威严往哪儿搁! * 另一边,李锦拿着苏凌彦的画像在前院四处问人寻找。 叶冰岚正戴着围帽路过前院,透过薄纱看到热闹非凡的前院芝兰玉树般的少年在人群中穿行,忽而停住了脚步。 “咦,小姐,那不是上次斗诗大会帮了您的公子吗?没想到他也被王府请了。”丫鬟湘儿分析道,“不是高官还能被王府请,证明这位公子定有不凡之处。” 叶冰岚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是啊,我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不是凡人。” 说着便拉了湘儿回自己院子,梳洗一番后换了一身男装出来,来到寻人的李锦身边。 “公子在找谁呀?” 李锦一回头,与叶冰岚四目相对,怔了一瞬,方才反应过来,“你是……墨岚姑娘。” 在王府除了向暮郑远之外遇到熟悉的人难免让李锦欢喜,“墨岚姑娘怎么在这里?” 叶冰岚笑,“难不成只允许你们男子收到王府请柬不成。” 李锦了然,“墨兰姑娘蕙质兰心才名远播,收到王府请柬也是理所应当。” 叶冰岚笑嘻嘻地凑过来看李锦的画像,“你在找谁啊。” “找我同窗,他醉酒跟锦风走散了。” “锦风?”叶冰岚想了想,“你叫锦风啊,名字真好听。” 突然被个姑娘夸赞,李锦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呆了片刻对叶冰岚行礼,“多谢墨岚姑娘谬赞,锦风还要去寻同窗,这就不打扰姑娘了。” 说完告别离开,叶冰岚却是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只可惜……” 可惜她已为人妇。 思及此,叶冰岚嘴角挂起一抹苦笑。 而继续寻人的李锦则是越来越心急。 之前只是公子彦找不着人,这会儿连带着向暮和公孙陌都不见了,郑远也没见到身影,眼下王府的酒宴渐入尾声不少宾客退席离开,要是散了席还找不到人可如何是好…… 然而急匆匆的脚步却在看到不远处的人影时停住了,戴着山羊小胡须的向暮向他跑来。 “暮子。”李锦高兴地朝前走了两步,“子陌和子彦呢?” “子彦醉酒醉得厉害,子陌一个人搞不定,我们又没找见你,便让郑远先送他们两人回去了。”向暮笑着解释。 “那……”李锦犹豫道,“可否跟锦风……” “可。”向暮斩钉截铁,事实上她支走其他人转回来就是专程要跟李锦单独谈话的,之前酒宴上李锦欲言又止的事她一直都记得。 “但是这里不行,跟我来。”说着,向暮牵起李锦的手进入王府深处。 李锦的目光落在两人相牵的手上,眸中含笑。 这里是一个十分偏僻的凉亭,凉亭周边的湖面上飘着橙黄色的莲花灯,夜景十分之美。 重要的是,凉亭里只有向暮和李锦。 “你想跟我说什么?”向暮给李锦倒了杯茶,两人沿着茶案对坐。 “这些天锦风思前想后每每夜不能寐,虽然知道暮子已有家室,但是……”李锦轻抿了口茶,小心翼翼道,“锦风还是想再问一问暮子,那日骊山书院西亭所言,还算数吗?” 向暮笑,“你都问了几次了锦风,作数作数当然作数,无论时间过去多久,本世子那日的话都是作数的。” 李锦释然,“好,那日你所求之事……锦风答应你。” “真的?”向暮高兴得跳了起来,看到向暮是真的开心,李锦稍稍有些不好意思,手足无措。 然而向暮不允许李锦手足无措,当即拉他起身,“锦风,既然你同意了,那么择日不如撞日,现在、马上、我们就在一起!” 李锦手一抖,“现在……吗?这么……急?” 第142章 义结金兰 “对呀!”向暮连忙拉着李锦对着月亮下跪,生怕晚一点他就反悔了。 接着指天发誓道,“我,定安王世子——向暮,今天愿和李锦结为异姓兄弟,从此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 李锦起先面带笑意,听完了向暮的誓词之后,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结为……异性兄弟?”李锦低吟。 “是啊。”向暮笑着回答,看到李锦脸上流露出的诧异,又蹙眉,“怎么了锦风?” 莫不是想反悔要摁死自己了?! 李锦回过了神,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容,“无事……锦风……本来就想和暮子结拜。” 他从一开始,就是想跟她做永远的挚友,现在不过是又回到了原点而已。 为什么胸口会觉得闷? 李锦机械地举起手对天发誓,“我,骊州人李锦,愿与向暮结为异姓兄弟,从此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 说完,二人对着夜空拜了拜。 向暮原先被公子彦强吻的不快现在全部退去,满满都是成功攻略了男主的开心。 高兴地唤远处镇守的侍卫,“来人,给本世子换茶。” 李锦却是拦住,微笑,“锦风想喝酒。” 向暮便又道,“给本世子上酒!上好的美酒!今天本世子要跟锦风不醉不归!” 两人便如此坐在凉亭中对饮,向暮执着酒杯絮絮叨叨跟李锦回忆着往昔。 李锦淡笑着看着他,手中的酒一直喝从未停歇,待到向暮反应过来时,李锦那边的酒坛已经空了。 向暮惊叹,“锦风,真看不出来,你酒量这么好。” 李锦还是笑,俊脸喝得红扑扑的像是上了一层胭脂,“是啊,锦风也不知道,原来我的酒量这么好。” 无论多么想大醉一场,却是怎么喝都喝不醉啊。 向暮拦住了李锦继续倒酒的手,“少喝点吧,你还要温故功课呢。” 李锦抬眸,许是喝酒喝多了的缘故,眼眶发红,清澈的眼里有水雾弥漫,他仍是笑,“就让锦风喝吧,锦风今天开心。” 向暮松了手,“好,那本世子陪你喝!” 喝着喝着,向暮就醉了,整个人趴在桌子上胡言乱语。 李锦红着眼看向暮,轻唤,“暮子?” 向暮脑袋动了动,却没力气抬起来,摆手道,“本世子没醉,本世子还能……喝。” 李锦叹了口气,“待你孩儿出生、妻妾成群,你还会……待锦风这般吗?” 原来向暮并不是个男女通吃之人,一切皆是自己的误会,他竟神不守舍了那么久。 如今误会解除不是该开心吗?为什么……他胸口仿若堵了一块巨石? 在酒气的侵蚀下,李锦看到的画面模糊而晃动,他朝向暮爬去,扶起向暮的身体让她躺在自己怀里,淡笑,“天冷,别冻着了。” 然后将怀中的人圈紧。 向暮睡眠一向好,此时醉了酒睡觉更是香。 她一动不动乖顺地躺在自己怀里,看起来甚是乖巧惹人疼惜。 李锦眸色微软,白皙的手指撕开她鼻下的山羊胡须,又理了理她耳廓旁的碎发禁不住神情迷离。 轻轻地、一点点地俯下身去…… 然,旁侧不二的声音响起,“世子殿下原来在这里,这不是锦风少爷么!” 李锦身体僵硬,坐直了身,在模糊的影像中看清是不二不知道什么时候找来了。 “我们世子醉酒啦?”不二望向李锦怀中的向暮。 李锦点了点头。 不二这才上前将向暮抱起,“不二送世子回屋休息。” 然后又望向李锦,“锦风少爷要不也在王府歇一夜吧?不二可以去安排。” 李锦摇了摇头,踉跄地站起身,“不用……” 不二见这人也是醉酒醉得厉害,腾出一只手拉着他,“等等,不二叫人送你回去。” 李锦却是挥开了不二的手,“不用,锦风自己回去。” 看了眼睡得极香的向暮,苦笑两声,踏入无边的夜色,跌跌撞撞歪歪倒倒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王府的侍卫有之前向暮的吩咐,都知道这个少年跟世子爷关系极好,是以无人敢拦,只适时的指引一下。 李锦也不知道自己在黑夜中走了多久,只觉得胸口的那块巨石越来越重,重的他都快要呼吸不了,蹲在路边一阵疯狂呕吐,吐到胆汁都出来了仍是觉得不够。 他不懂自己这莫大的痛苦究竟从何而来。 明明已经见了自己心心恋恋的挚友,明明已经和她关系更进一步……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他肩膀上,身后一道女声传来,“这不是锦风公子吗?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未回去?” 李锦回过头努力睁眼,但看到的画面晃晃悠悠,他就是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只觉得自己的大脑越加混沌,下一秒便昏睡在那人怀中。 * 也不知睡了多久,又好像只睡了一瞬,李锦从睡梦中醒来,发现酒气仍未退去,他看到的景象仍是迷蒙的。 双手撑着身子想要起身,入手发现自己躺着的床铺异常柔软。 长这么大,李锦从未曾睡过这么舒服的床。 心里仅剩的那么点意识在提醒自己,莫不是还在王府? 是向暮将自己安置了吗?就好像,在骊州城向暮的宅邸一样…… 想到有这种可能,李锦又虚弱的起身,想要下床去寻。 然而一只柔软无骨的手抵在了他胸膛,“你醉了。” 李锦顺着那截玉璧往上看,眼前的女子在他模糊的视线里越来越清晰,随着那张脸逐渐映入眼帘,李锦的心跳也越加迅猛! 那是…… 暮子!变成了女子的暮子! 竟是那么好看,一颦一笑仿若九天神女,乱人心魄。 李锦不可思议,红唇轻颤,“暮……子,真的……是你?” 女子微僵,继而笑,“锦风,是我。” 裙带轻解衣衫滑落,女子翻身坐到李锦的身上来,轻勾少年的下巴,“想要吗?” 李锦迷蒙的眼中有阴影升起,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床褥,身子却是稍稍后退,“你真的……是……暮子?” 女子贴上他,一手滑入他微敞的衣襟,万分妖娆道。 “是我,这样暮子,你想要吗?” 第143章 真真假假 再次醒来,李锦躺在柔软的被子里一丝不挂,而他身边躺了位同样未着寸缕的女子,正从容不迫地望着他笑。 李锦霎时起身,卷着被子缩到了墙角,不可置信地望着女子,“墨岚?” 昨夜的记忆排山倒海般袭来,李锦眸中仿若万物崩塌,“不可能……昨夜……我们……” 叶冰岚不急不慢的坐起身穿衣,“有什么不可能的,昨夜舒服了一夜,今早起床就不认账了么?” 李锦在片刻的惊慌失措后,终于理清思绪,他沉眸怒视着叶冰岚,“昨夜,都是你算计的!” 叶冰岚笑,“你觊觎我相公,我设计一下你怎么了?” 昨夜她无意经过王府的后花园,在暗处看到了坐在凉亭喝酒的向暮和李锦。 令她震惊的是,向暮醉酒后,这个她心心恋恋的少年竟然差点吻了向暮! 叶冰岚本不打算对李锦如何,就算这少年长得是自己心动的那一款,就算她无数次在心底埋怨命运的不公,为什么在她向太子献身后才遇到李锦。 但是,她也不打算刁难他,或是跟他在产生什么交集。 直到看到了昨夜凉亭中的两人。 她喜欢的少年,竟然喜欢她的人渣相公!并且两人还私交甚好。 这一刻叶冰岚只觉得极度的厌恶和恶心,她不打算放开李锦了。 “什么相公?你究竟……是何意?”李锦抓着被子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他心里已经猜到了那个最可怕的答案,但他仍希望有所转机,“你……到底是谁?” 叶冰岚穿好了衣物,开始整理自己的头发,“能出现在定安王府的女人,你以为还能有谁?” “你是……暮子的宠妾?” 叶冰岚笑了起来,“我是世子妃,暮子最珍爱的女人。” 说着手又放到了自己小腹上,“昨天你不是才吃过我腹中胎儿的喜酒么?” 得知真相的李锦两眼黑了半响,整个人仿若被抽走了力气。 世子妃叶冰岚? 他不但跟暮子最珍爱的女人睡了,竟还妄想那女人是暮子? 他…… 怎么能?怎么可以! 看到李锦脸上万念俱灰的神色,叶冰岚添油加醋道,“昨夜,你与我抵死缠绵,口中呼唤的,却全是暮子呢!” “真有趣,她要是知道自己的好哥们对自己是那种心思,会不会恶心死啊?” “闭嘴。”李锦咬牙。 叶冰岚的内心也是痛极,只觉得这个少年应该是自己的才对,为什么满心满眼全是那个死渣男! 她堂堂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女,还比上一个男人么!!! “怎么?还不乐意听了,暮子要是知道你将她最爱的女人睡了,你以为她会作何想?”叶冰岚句句剜心,“她会不会跟你恩断义绝啊?或者,会不会想手刃了你啊?” “给我闭嘴!”李锦终于忍不住了,忽而起身掐着叶冰岚的脖颈。 突然,外面湘儿喊道,“世子爷来了!小姐!世子爷来了!” 房里的两人均是一怔,李锦眸中倏地一抹惊慌闪过,叶冰岚挑眉看向李锦,“你要她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么?” 李锦沉默地松了手,叶冰岚便将李锦推至房间角落的一面屏风后,又将他的衣物及鞋子丢了进去。 很快,向暮在丫鬟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岚儿,最近孕吐好些了么?”向暮一踏入房中就开门见山。 叶冰岚对向暮福了福身,“好些了,多谢世子记挂,昨夜府里人来报,说世子醉酒醉得厉害,不知世子今日可好了?” 向暮张开双臂转了个圈,“呐,本世子睡了一觉今早就好了。” 另一边,湘儿端来了养胎汤,向暮接了过来亲自给叶冰岚喂,“岚儿,你有身孕不方便,为夫喂你。” 叶冰岚娇滴滴的走了过来,张开口乖顺的喝。 丫鬟湘儿在一侧看了开心不已,暗想世子爷待自家小姐可真是好。 但思绪一转,记起昨夜小姐带入闺房的那位公子,顿时又不安地搅着帕子。 不动声色四处看了看,生怕世子爷发现屋里还藏了男人。 另一边,李锦安静地坐在屏风后咬着唇。 向暮对叶冰岚态度甚好,一点也不像传言中荒诞无稽的样子,事实上,向暮这般关怀备至的模样李锦曾经见过,那便是在面对自己五夫人伍月的时候。 事到如今他看得真切,向暮喜好正常,只爱女子无疑。 他原先也认为自己是个正常男子,不,他一直都是正常男子,哪怕昨夜发生了那事,他也是将向暮看成了女子…… 所以,他对向暮犹犹豫豫了这么久,说白了就是接受不了自己爱上了一个男子的事实。 想到昨夜自己那般龌龊的幻想于她,李锦握紧的双拳指甲深深嵌入了肉里。 他永远,也不要让向暮知道,自己心里对她藏了那般肮脏而黑暗的想法…… 外面,向暮体贴入微的给叶冰岚喂完了养胎汤,又再三给叶冰岚叮咛嘱咐了一番,这才告别离开。 向暮走后,叶冰岚来到屏风前看着静默着盘腿而坐的少年,扬眉道,“你可以出来了。” 李锦此时已彻底恢复清醒,镇定地穿衣。 “本世子妃和陈国公千金约了要去东街喝茶,一会儿你躲我马车里偷跑出去。”叶冰岚做着安排,“要是还想见本世子妃,王府后厨有个叫四喜的中年男人,他负责采买菜品,你找他报上名字即可……” “不用。”李锦冷淡拒绝,“今天之后,我们,再也不见。” 说着就转过了身望着叶冰岚,本就清冷的少年这会儿看起来更加冷了,像是寒冬腊月里的寒霜,“昨夜的事,不许让任何人知道。” 李锦强硬的做派让叶冰岚委实怔了一小下,“你在命令我?你有什么资格什么实力命令我?” “锦风确实没有什么实力裹挟你。”李锦淡淡道,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狗逼急了会跳墙,人逼急了会杀人,而锦风逼急了,会跟你玉石俱焚。” 说完,穿戴整齐的少年便要阔步而出,叶冰岚吓了一跳,“你就这样出去?你不坐我的车辇偷跑出去?万一被人发现昨夜……” 话还没说完,李锦反身一把摁住叶冰岚,狠声道,“说了,不许提昨夜!” 向暮是何等聪明机警之人,李锦见过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如何杀死武艺高强的刺客、也见过穷途末路的她如何守城退兵、更见过身为俘虏的她如何蛇口逃生全歼山匪。 要想将昨夜那荒诞一幕瞒天过海,只能用自己的办法…… * 李锦走后湘儿来到叶冰岚身边,怯弱道,“小姐,就这么放那位公子走了,万一他露馅了怎么办?” 叶冰岚也是心有余悸,之前跟李锦的接触中她以为此人性子温和,却没想到也是一身傲骨,当下万分懊恼地揉着眉心。 湘儿又道,“昨夜小姐对他用了催|情的迷幻香他才会出现幻觉,明明小姐跟那位公子什么也没发生,这要是弄得世子误会了可怎么是好……” 小姐孕初期胎像不稳,最近就连私会太子殿下两人都未行房事,什么也没干最后还被世子误会,岂不是很亏? 湘儿陷入纠结。 叶冰岚摆了摆手,“放心吧,最不想让世子知道昨夜之事的人是锦风,我们且看他如何应对就是了。” 叶冰岚觉得这一计挺好的,不管真相如何,至少李锦以为跟她产生了瓜葛,在向暮那边便是永远有了道隔阂,她喜欢的人迟早都是她的。 第144章 脱胎换骨 从叶冰岚处出来的向暮立刻唤来了不二。 “本世子总觉得今天岚儿那边不太对劲,她今天行程打听出来了没有?” 不二狗腿地递上世子妃今日的行程,“都在这里呢,世子您看。” 向暮随意地翻了翻,又吩咐道,“让不三不四去跟着。” 不二不解,“世子对世子妃有什么怀疑吗?” 向暮笑,“就想看看她一天都接触了些什么人,尤其是,有没有人会从她车辇中出来。” 刚刚向暮进入叶冰岚屋子时,就敏锐的察觉到了叶冰岚的丫鬟湘儿神色不对,于是她趁着给叶冰岚喂汤药的功夫暗中打量,发现叶冰岚房屋角落那面屏风后是能藏人的。 指不定害她头长绿草原的渣男就躲在那后面。 只可惜,向暮没法去推开屏风抓个现行,因为在今天的叶冰岚身边她能时时体会到那股隐藏的力量之可怕。 比如她作势向往屏风那里走时,便能感觉到那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挡自己。 向暮知道,这是女主光环在起效。 而叶冰岚还不知道自己有这股光环,所以向暮也不动声色,对付叶冰岚只能暗中进行,若是让她发现自己有主角光环这种神秘武器,并加以运用,那么女主就是无敌的了。 向暮自然不会蠢到让敌人进入无敌状态。 但女主不容易对付,害她戴绿帽的男人还是能一刀以蔽之,她就不信了脱离了女主的主角光环,自己还能嗯不死他! 刚将任务给不二安排下去,远处就有侍卫急匆匆来报,“世子!世子!不好了,您同窗落水了!” 紧接着,几个侍卫就抬着浑身湿淋淋、冻得瑟瑟发抖的李锦来到向暮面前。 向暮忙让人去拿被子给李锦包好,望向摸着脑袋一脸木楞的不二,“你不是说昨夜锦风已经自己回去了吗?” 不二也是疑惑,“是啊,不二是看到他走了……” 怎么一夜过去,这人还在自家王府…… 向暮让丫鬟给李锦喂了碗姜汤,冻得面色煞白的李锦这才恢复了些血色,解释,“不怨二总管,是锦风昨夜醉得太厉害,也不知道栽倒到哪儿就浑然无知睡了一夜……” 说着又咳了咳,“早上想找路回家,看到王府到处是侍卫,又吓得稀里糊涂落了水。” 向暮上前摸了摸李锦的手,入手确实冷如寒冰。 京城不比骊州,本就位置偏北,现下又入冬,李锦折腾一夜自然是冻得不轻。 当然了,他有男主光环火烧烧不死,巨毒毒不死,水淹淹不死就是了。 “先别说话了,好好休息。” 李锦感觉到向暮手心传递而来的暖意,不动声色的垂下眸子。 另一边向暮对不二埋怨,“他昨天醉成了那样,你就应该叫车将他送回去,怎能让他一个人走?” 不二也是郁闷,“不二也说了要送,锦风少爷不让啊。” 李锦出声打断主仆二人的交谈,“暮子,你今日方便送我回驿馆吗?” 向暮微怔,“你应该在王府多休养几天。” 李锦反握住向暮的手,“锦风不想呆在这里,锦风住不惯。” 向暮注视着李锦,不知怎的,昨夜就觉得这少年眼眶红红的,今天看来,那眼眶更红了,就好像遭受了什么莫大的委屈。 向暮心一软,“好吧。” 李锦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披上了雪白的狐狸皮披风,被不二扶入了向暮的专属马车。 向暮的马车甚为宽敞,在整个京城,豪华度是数一数二的。马车一出现在街上,就引得不少路过的百姓侧目。 马车里面设有一张软榻,软榻前的案几上燃着好闻的香料。 此时李锦躺在向暮的软榻上,手指轻轻抚摸过软榻上毛茸茸的虎皮,暗想,这是暮子睡过的,上面有她的味道…… 向暮看着神色莫名平静的李锦,挑眉询问道,“锦风是心情不好么?” 昨夜开始,就觉得这少年怪怪的。 但是李锦的心思又隐藏极深,他不说,外人便也轻易不得探寻。 李锦的手指一点点滑过软榻上的毛皮,悄悄来到向暮撑着软榻的手边,犹豫片刻,转而握住。 向暮蹙眉,李锦淡笑,“暮子手真暖。” “你还觉得冷么?”向暮感觉李锦的手仍是冰凉刺骨,但是李锦却摇头,“不冷。” 向暮转过了身,忽而上前将李锦抱住,“昨夜都拜把子了,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贤弟?锦风以前虽孤苦无依孤身一人,但是现在有贤弟了,受了欺负心中不快自可以跟贤弟说。” 向暮抱着李锦的背轻拍,“贤弟有钱又有权,谁人敢欺负锦风,贤弟帮你出气。” 听闻此言,李锦眸色一软,一直强作镇定的少年清澈的眼中滚落出一滴泪来。他伸出了双手很想加深这个拥抱,但是昨夜的记忆又如噩梦般缠来。 羞愧,痛苦,悔恨,绝望。 最终想抱紧向暮的双手垂落下去,只将下巴搁在向暮消瘦的肩膀上,喃喃道,“好,锦风若是受了委屈一定会请暮子帮助锦风,暮子若是受了委屈,锦风也一定会帮助暮子。” “所以,你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向暮打断。 李锦摇头,“无事,只是会试在即,锦风心里紧张。” “那可没办法了。”向暮挑眉笑,“本世子也想当状元郎,你压力再大本世子也是不会让你的,你自己缓解吧!” 锦风也跟着笑了起来,“嗯,锦风自己缓解。” 马车外面不二回过头来提醒,“驿馆到了。” 李锦起身跟向暮道别,“那锦风便下去了。” 向暮点了点头,帮李锦拉开窗帘,李锦下了车后两人都没走,向暮道,“本世子目送你进去。” 李锦却是拒绝,“锦风想看着你马车先走。” 向暮皱了皱眉,“你太别扭了。” 说完唤不二,“我们走。” 李锦微笑着退到路边,看着向暮的马车缓慢走远最后消失,他眼中的笑意一点点沉了下去,双手情不自禁握紧。 为什么? 他自认自己这一生从未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可为什么所有的厄运都要降临在自己头上? 幼时被父母抛弃,后好不容易打开心扉遇到一个可以信任之人,那人却算计了自己,害自己差点成了无辜冤魂。 而现在,好不容易与暮子相交,却又让他经历了昨晚那事…… 苍天不公!这一生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穷尽一生之力不过是想抓住自己在意之人、在意之事,然,却一次又一次的被推入地狱,最终仍孑然一身。 他,再也不想被命运随意摆弄,再也不想任人随意欺凌了。 如高岭花般的少年静静伫立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俊逸的身姿干净的面容引得不少路过的姑娘回眸,然而他清冷的眼中却始终寂寥一片…… 第145章 一起吃瓜 跟踪了叶冰岚一天的不三不四回来,带来的结果竟是,叶冰岚一整天都无异状。 这委实让向暮有些吃惊,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力。 但向暮也没有沉思太久,就被在外忙完公务的向宏邈叫入了书房。 “十天后就要会试了,你准备好了没有?”向宏邈一边慢条斯理的饮茶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向暮闻着茶香咽了咽口水,自己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爹你放心,儿子自有把握。” 向宏邈嗤笑了一声,又丢了张信函在向暮面前,向暮疑惑地打开看了一遍,不可思议道,“晋国的三皇子要带皇妹过来和亲?跟谁?” “晋国那帮老狐狸,自然是打的太子的主意。”向宏邈淡定道。 向暮疑惑,“那……爹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向宏邈对向暮勾了勾手指,向暮靠了过来,向宏邈低声道,“晋国的小公主可以嫁给任何人,但唯独不能是太子,本王可不想让晋国跟太子成了亲家。” 到时候抢皇位还得跟晋国起一番争执,也是一件挺麻烦的事。 “所以,爹想让我去求娶晋国小公主?”向暮不可思议。 她没记错的话,晋国的三皇子正是东皇潇,而东皇潇好像知道自己的女子身,让她去追求东皇潇的妹妹,她自己是没什么意见。 问题是东皇潇能允许自己妹妹嫁给她这个伪男么? 没想到向宏邈听了向暮的话竟也是一脸嫌弃,“什么?你这种废的还想娶邻国公主?你是几天没照镜子了?” 向暮疑惑,“不让我娶,那你给我看这个密函干什么?” 说着,将信函一丢专心致志地品着茶。 向宏邈盯着向暮,“后天除夕夜。” 向暮一惊,竟这么快就到除夕了么,难怪今日送锦风的路上看到到处都在卖年货。 “按往年的规矩,三品以上官员的子弟都得去宫中守岁,除夕夜本王要你去结交太子的弟弟凌王。”向宏邈补充,“凌王在外有封地鲜少回京,这一次你把握好机会。” “所以……晋国三皇子要带妹妹来联姻的事跟凌王有什么关系……”话音渐小,向暮了然,“爹是想让儿子促成凌王跟晋国公主的婚事?” 向宏邈笑,“聪明。” “那凌王不会是爹的人吧?”向暮满眼都是小问号。 再怎么说凌王也是皇家的人啊,她渣爹一心想夺皇位,老皇帝嘎了太子噶,太子嘎了不还有凌王排队等着上吗? 渣爹想自己当大王可不得把这一家皇族全给灭了,还留个凌王干什么? 不至于自己跟太子斗个你死我活,让凌王坐收渔翁之利吧。 然而渣爹只是抿了口茶,刺道,“你懂个什么?茶好喝吗?” 向暮点头,“好茶,好茶。” 向宏邈将茶壶整个端给向暮,“别客气,喜欢就都抱回去喝吧。” 向暮抱着一壶热茶不明所以,渣爹挑眉,“你还不走?” “我们的话谈完了?”向暮想说的是,您老人家还没回答凌王是不是自己人呢! 然向宏邈却是摆手,“说完了,出去吧,没事别老来我面前晃悠,晦气……” 向暮就这般哭笑不得的被赶了出去。 向暮走后,向宏邈又唤来了说一,将另一封密函丢给说一,说一打开看了看,神色微动,“北辽在进攻我国边境?” 向宏邈挑了挑眉,“除夕后,你便带领赤焰军北上伐辽。” “带多少?”说一问。 向宏邈轻笑,“全部。” 说一身形一震,“但是……但是京城的局势更加危险。” 向宏邈又将向暮之前看过的那封信函递给说一,“晋国三皇子要携公主前来议亲。” “这……”说一眉头紧皱,“这不是更乱了吗?” 向宏邈不置可否,“难道你没有发现,本王的时机到了?” 说一低下头,拿着信函的手微微收紧。 向宏邈又问,“让你暗查的许星熠那伙人,你查得怎么样了?” 说一回道,“他们果然秘密来到了京城,但是隐于暗处。” “让人将杜将军老宅的守卫松一松,放他们进去。”向宏邈不咸不淡的安排。 说一神色复杂,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低头领命,“是。” * 由于除夕夜向暮要去宫里守岁,所以除夕前一夜向暮专门让不二带着自己来了驿馆,看望她那一群骊州的兄弟们。 驿馆内的景象果然跟外面大不相同,由于会试在即,除了结交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举人老爷们没有什么心思吃喝玩乐,此刻都拿着书在寒窗苦读。 唯有公孙陌和薛小安两人百无聊赖的在四处转悠,瞥见向暮过来两人均是眼睛一亮。 公孙陌笑眯眯凑上来,一只胳膊搭着向暮的肩膀,“什么风把我们世子殿下吹过来了?” 向暮笑,“自然是东南西北风。” 薛小安嘻嘻哈哈道,“世子爷的大腿能否给小安一抱。” 向暮凶巴巴瞪了他一眼,“其他人呢?” 正问的时候,向暮看到了在大厅读书的公子彦,挑眉走了过去,“子彦看的什么书?” 苏凌彦看到向暮委实惊喜,但是他深知向暮心眼极小睚眦必报,此时跟自己遇上定是要报一吻之仇,得好生应付,当下放了书和颜悦色道,“《论语》你要看吗?” 向暮皮笑肉不笑,“《论语》有什么好看的,外面的湖景、漫天的星星才好看。” 苏凌彦故作不知,“暮子要看湖景和星星?子彦也可陪你前去。” 公孙陌邪睨着两人笑,“有故事。” 向暮继续针锋相对,“那夜醉酒,你做了什么你是一点也记不起来了么?” 公孙陌一见之忙叫薛小安去抱了个瓜来,两人一人一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一边吃一边看。 苏凌彦仍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应付,“都说是醉酒了,子彦如何会记得?不若暮子提醒提醒?看你这样子,好像子彦对你做了很不好的事情。” 向暮很想把话敞开了说,一扭头看到一边吃瓜一边盯着自己的公孙陌和薛小安,郁闷了半响,“别人提醒哪有你自己记起来有诚意。” 苏凌彦叹了口气,“子彦实在不知,子彦醉酒时到底怎么样你了,看暮子如此不悦,不若这样,子彦对暮子做了何等的恶事,暮子再对子彦做回来便是,子彦不反抗。” 向暮一口老血堵到了胸口,这厮的意思是,要让她亲回去?! 尼玛也亏他想得出来! 第146章 帝星出现 两人争执间,李锦柳彻几人到了,看到好久不见的向暮均是一喜。 “走走走!暮子好不容易来一次,我们出去烧烤去。”谭继首先提议,其他少年一一赞同,于是几人就来了驿馆供举人老爷们活动的后院,在树下搭了火台子,又在驿馆内买了几只鸡和几只兔,去了皮放在火堆上烤。 少年们举着酒坛碰杯,薛小安擦着冻红的手,“有酒有肉有朋友,当真是胜似赛神仙的生活。” “是啊。”柳彻感叹,“也不知这次会试能不能一举中第,若是能,人生皆完美了。” 谭继笑,“去去去,年纪轻轻的说什么丧气话,老爷子我考了那么多次也没中,老爷子我的人生就不完美了吗?” “是啊。”所有的少年全都异口同声。 谭继注意到,这里面好多都是路过的一些其他州县的举人,一个个的走路不知道把耳朵伸那么长做什么,他一说话,全都停了脚步怼他。 见谭继被怼得哑口无言,向暮等人哈哈大笑。 少年人们时而高声阔论时而交耳低语,几个回合吃喝下来全都酒足饭饱。 向暮挪到柳彻身边,丢了一个布袋子给他,柳彻狐疑的打开,发现竟是满满一袋子金瓜子! 柳彻大惊,“暮子这是……” 向暮挑眉,“送你的。” “不不不,这太贵重。”柳彻将布袋还回去,“彻不能收。” 向暮却是摁住柳彻还布袋的手,“对于你来说很贵重,但对于本世子而言不过九牛一毛,你拿着吧,日后回了骊州用它为你姐姐赎身,你三个妹妹也能吃好些。” 其实向暮心里担忧的是,柳彻要在下一届才能中,这一届会试注定无功而返,然而会试三年一次,这一次若是不中,他就要继续读书,那么剩下三年的读书开支以及妹妹吃饭问题将很是棘手。 有了自己这一袋金瓜子,熬过三年等来下一届高中不是问题。 柳彻不愿收,但向暮拿出了世子的狠劲,戾气一放,命令道,“收着!” 公孙陌在一侧摇着折扇,“暮子好凶,金瓜子多得无处放不若也给子陌几袋吧……” 说着竟还厚颜无耻的去拿柳彻的那一袋,被向暮一把拍开,“你那特殊定制的一百根银针可花了本世子不少钱呢!” 公孙陌叹了口气,“好小气的暮子。” 另一边,李锦看着向暮这边的打闹忍俊不禁。 薛小安和李川肴赶了过来,“有没有我们的份?” 向暮望着两人,“你们会缺钱?” 说着从怀中掏出两封举荐信,一人一封,“要是考不中,就去军营当兵去吧,全当锻炼身体了。” 薛小安一脸苦相,李川肴却是眼眸一亮,“当兵?” 脑中又回想起当初骊州围城时的惨像,如果他能当兵…… 向暮看到李川肴沉思的模样不由得淡笑,小样儿,她知道他中不了,所以才给他安排的后路,看样子川肴这厮还挺喜欢。 谭继也凑了过来,“还有老夫呢?” 向暮从柳彻布袋里拿了一粒金瓜子给他,“你的。” 谭继有些郁闷,“老夫就这么点儿。” 向暮挑眉,“别以为本世子不知道,上次城门口的彩头都被你私吞了,你再敢多言,把彩头都拿出来给我们分。” 谭继立刻就蔫了,收了金瓜子,“暮子少爷,你就不能偶尔糊涂一下吗?” 想糊弄这位世子爷可真是太难了。 众人有说有笑的闹到了深夜,向暮方才依依不舍的跟他们道别,乘着马车回府。 而苏凌彦在向暮走后也瞧见了远处的一个熟悉身影——张骞。 夜深人静,苏凌彦打扮成了蝙蝠侠的模样来到张张骞面前,“又有什么事?” 张骞将一封信函交给他,“主上说,明日除夕公子该归家了。” 苏凌彦微怔,也就是…… 要他现身了吗? 另一边,准备脱衣睡觉的公孙陌也在自己桌上发现了一封信,展开看了看,好看的眼笑得弯弯,“潇兄要到了啊,子陌可真是想念。” 忽而瞥见窗外云层下一颗若隐若现的星星,僵了一瞬。不由自主地将信函丢到了桌子上,走到了窗子边仔细观看。 脑中想起幼时爷爷抱着他教他看星象图的场景。 爷爷指着星象画上空荡荡的一处对他说,“子陌,公孙家族以守护帝星为己任,这里便是帝星该出现的位置,记住,帝星现公孙出。” 一向嘻嘻哈哈的少年盯着天上黯淡的星辰神情变得严肃,然而,他将扇骨拆下,仔细算了一夜什么也没测算出。 公孙陌不禁暗笑,“如今三国鼎立天下太平,哪来的什么帝星,公孙家的传说代代相传,这都不知传了多少代了,有谁见过帝星啊。” “一帮老族长们就喜欢忽悠公孙家的小孩子……” 打了个哈欠,公孙陌这才懒洋洋地脱衣睡觉。 * 大魏深宫,司天台,观星楼。 每日观测星象的紫荆不禁揉了揉眼,反复看了看天上的星辰,又在纸上写写画画了一阵终于不淡定了。 转了身迅速跑入殿内。 大殿中央,矜贵翩然的紫衣男子正闭眸打坐。 “司空大人!司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紫荆冲入殿内就跪倒在地。 司空无烬微微睁眼,淡定的看着他。 紫荆咽了咽口水,使自己平静下来,继而对司空无烬施了一礼,方才开口道,“大人,帝星现世。” 然而出人意料的,司空大人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斯,情绪丝毫没有起伏,只随意抛出一句,“知道了。” 便又沉眸打坐。 紫荆忍耐不住了,自己大人一向超脱他是知道的,可是帝星现世这可是大事。 如今天下太平哪里需要什么帝星啊!太平盛世出帝星只有一个结果。 那便是天下即将要大乱!要死很多人呐! 这……难道不应该提前做准备吗? 紫荆试探着问,“大人,帝星现世这是可是大事,需不需要禀告东宫?” 老皇帝重病卧床,如今是太子监国。 然,司空无烬却是轻启薄唇,“不用,帝星能不能挣脱遮挡的星云问世还不知道了,你且再去看看,帝星是不是又没了。” 紫荆一怔,又跑回了观星楼,果然就见刚刚出现帝星的地方现在被浓云掩盖,空空如也…… 第147章 宫门纵火 除夕当天碎雪稀疏,皇宫正门排满了出示令牌等着入宫的官员家眷。 郑远的马车排在比较靠后的位置,相比于其他高官子嗣的华丽马车,他乘坐的这辆看起来多少有些落魄。 但郑远此时关注点不在此,只缩在车厢里咳嗽连连。陪着的书童在一侧落泪,“少爷,您今天不应该出来的,天气不好,您又病得这般重可如何是好。” 郑远脸色苍白,嘴角勾了勾,虚弱道,“出来总比呆家里好……” 闻言书童觉得自己鼻子更酸了。 也不知道自家公子究竟是不是郑尚书亲生的孩子,明明贵为嫡子,但家里随便个人都能骑到他头上欺辱他。 这厢书童正想着,马车的帘子突然被人拉开,是府上的二公子三公子来了,这两位是郑远的弟弟,庶出,但这两位都比郑远穿得好。 “大哥,我们车上的碳火烧完了,找你借借。”说着也不待郑远回答,两个少年提了郑远车上的碳炉就走。 书童上前阻拦,“二少爷三少爷,我们少爷昨个生了病,畏寒,这碳炉你们不能拿走,要是实在是缺,你们找别家的公子借点应急吧……” 两个少年对望一眼,不怀好意的望向书童,“你算什么东西?我大哥都没拒绝呢,容你在这里说道?” “二少爷三少爷不可……”书童想拿回碳炉,不耐的二少爷直接一脚踢上书童的肚子,书童捂着肚子痛呼不已。 郑远身体实在是不舒服,原不想理会两个弟弟的胡搅蛮缠,但见弟弟欺负自己的书童也顿时来了火气,“放着!谁让你们……拿我东西又伤我书童来着!” 两个少年饶有意味地看向郑远,一个少年道,“大哥,你竟然为个书童凶我们?” 另一个少年附和,“到底是嫌弃我们是庶出,不把我们当弟弟。” “一个破炉子而已你都舍不得。” “还你就还你!谁稀罕!” 说着两个少年故意将碳炉一丢,炉子里烧得正旺的木炭溅起,不少落到了郑远的衣服上。 冬日的衣服本就是极厚,再加上不少富家子弟为了美观还喜欢在冬衣上围上动物毛皮作为装饰,马车里的坐垫也是厚厚的皮毛,都是极易燃的东西。 木炭一落到衣服、坐垫上就燃了起来。 两个少年见闹出了事,惊叫一声,“不好!火炉倒了着火啦!我们去找人救火!” 说着就跑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捂着肚子的书童扑过来救火。 郑远虚弱地拍了拍身上的火,他本来身体不舒服,哪哪儿都疼,这会儿身上的火一烧更是慌了神,偏偏没有力气宽衣解带逃下车去。 见火一下子烧了起来,书童也是慌了,只得捂着疼痛的腹部跳下车喊人来救。 “救命啊!我家公子马车着火啦!救命啊!” 好在宫门口排了一堆公子小姐们,侍卫也多,闻言不少人往这边赶来。 但是来得最快最迅速的却是凤澜庭和叶昭。 凤澜庭自小习武,身体好跑得快,见书童嚷嚷一看就知道定是郑远出事了,跟风一样冲上了将将起了火的马车,很快就将车内昏昏沉沉的郑远抱了出来,接着三下两下除去郑远起火的外套。 叶昭也在此时赶到,拿着一块大氅将郑远捂住,丹凤眼流转,瞥见了郑远颈子间的淤青,他心念一动,拉起郑远的手将他袖子卷起,竟发现袖子遮挡下的皮肤无一例外全是青紫的。 叶昭皱眉,“你又挨打了?” 另一边侍卫们拎着水桶而来,没一会儿就将马车内的火扑灭。 而凤澜庭在听见叶昭的话后也是眼眸一沉,来到郑远的身边肃冷道,“谁放的火?” 郑远有气无力,“还不是……” 书童插话,“是二公子和三公子。” 凤澜庭眯了眯眼,见郑家二公子三公子的马车已到了宫门口,正在向守卫递交名帖,便运着功几步上前将两人给拖了下来,一把甩至郑远跟前,脚踩着两人背,“磕头认错!” “大哥!大哥救我们呀!你知道我们也不是故意的!”两个弟弟对着郑远哭喊。 郑远虚弱地靠着叶昭,见两个弟弟哭喊闭上了眼,并不理会。 凤澜庭直接取来火把提起两人,“出息了,你们怎么烧你们大哥,本公子今天就要怎么烧你们。” 说着正欲在少年身上点火,突然后边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 “慢着!” 凤澜庭回过头,就见父辈们不知什么时候都来了,各个穿着官服,神色严肃地盯着这里。 凤国公凤安,也就是凤澜庭的父亲首先上前,夺过凤澜庭手中的火把,怒斥,“你平时怎么玩为父也没责备过你,怎么能在宫门前火烧同窗?” 另一边的刑部尚书郑恒看着自己两个爱子被凤澜庭如此欺负也是心中不快,“平日在国子监,你们澜庭就无法无天欺压同窗,这会儿欺负人都欺负到宫门口来了,还真当这天下无人能管得了他了么。” 两个少年趁机跑到郑恒身后,“爹!您终于来了!凤澜庭他欺负人!” 其他官员闻言皆议论纷纷。 自知理亏的凤国公只好推了推凤澜庭,“去,快去给郑大人认个错。” “别。”郑恒淡声道,“给我两个小子认错就行了。” 看到父亲如此维护两个庶弟,站在远处的郑远苦笑了一声。 凤澜庭却是眸光幽冷,“澜庭无错,不认。” 官员们见这一幕皆指指点点,凤国公觉得自己脸面有点挂不住,暗自对凤澜庭使眼色。 叶昭却是扶着郑远上前,对父辈们施了一礼道,“澜庭并无意冒犯两位公子,全是因为这两位公子纵火烧兄长,澜庭一时看不过才出手教训。” 躲在郑恒身后的两个少年忿忿道,“我们何曾纵火烧兄长了?是兄长的火炉自己倒了烧起来了,难道要我们两个也呆在里面陪兄长一起烧死?” “就是,说我们烧兄长你们倒是拿出证据来啊!岂能信口开河?” 郑远的书童也跪地哭诉,“小的作证,就是两位少爷纵火烧大少爷……” 话还没说完,就被郑尚书一口打断,“我们郑家家风严正、兄弟和睦,你一个贱奴知道甚?” 书童吓得不敢说话,郑远却是红着眼质问,“是不是我死了,你都不会关心一下?” 郑恒转过了眼并不看郑远,只对凤国公道,“我们郑家兄弟之间的事,我这个家主自会解决,凤澜庭越俎代庖竟纵火想烧我儿,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凤国公笑了笑,“是是,等回家,我自会管教澜庭。” “管教?”郑恒不依不饶,“谁不知道你凤国公最是护短,那凤澜庭天天追着世子殿下要打要杀的也没见你管教,我家两个庶子身份卑微,又哪里配得上你凤国公来管教独子?” 其他儿子在国子监受过凤澜庭委屈的大人们也纷纷表示赞同。 凤国公老脸彻底挂不住,这才对众人正色道,“那,我今日便罚他禁足以示惩戒。” 凤澜庭蹙眉,“是那两个小子对兄长不敬,澜庭拔刀相助何错之有?” “那也是人家的私事,你管个什么!”凤国公说着就令人将凤澜庭绑回去。 忽而另一道声音传来,“住手!” 第148章 四煞之谊 正是一群赤焰军护送着一辆华丽宽敞的马车而来,说一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方开路,众人一见之就知道是定安王来了。 忙纷纷退开行礼,“参见王爷!” 向宏邈在车内不急不慢地饮着茶并不言语,向暮却是笑语晏晏的掀开车帘,看好戏地睨着宫门前这一幕,眼眸流转间,刚刚发生了什么已然在心底计算了个清楚。 抬眸望向被几个侍卫摁住的凤澜庭笑道,“你这是犯了何事?本世子还没揍你,你就先被你爹给揍了。” 凤澜庭一听,冰冷的眼瞪了过来,甩开两个欲继续摁着自己的侍卫。 郑尚书率先告状,“启禀王爷,下官无意在此阻路,都怪那凤国公之子太无法无天,当众纵火欲烧我儿……” “启禀王爷,我已经在罚澜庭,小辈之间的争闹不劳您费心。”凤国公立刻紧跟其后。 郑尚书冷哼,“小小一个禁足,那叫什么责罚?你儿凤澜庭当初都能对世子殿下喊打喊杀,还有什么恶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见话题扯到了自己头上,向暮打断两人的对话,“本世子就喜欢澜庭对本世子喊打喊杀,郑尚书何必对我们小辈之间的玩闹上纲上线?” 郑恒一怔,他提世子,原是想引起世子的共鸣修理这个无法无天的凤澜庭,没想到世子竟不按套路来。 凤澜庭却是看向向暮,眸色晦暗不明。 另一边重病的郑远踉跄一步,叶昭的声音响起,“阿远,你没事吧。” 郑远稳了稳身形,“没事。” 向暮蹙眉,对不二道,“去,把阿远弄到本世子的车里来。” 不二领命照办,郑尚书则是一哆嗦。 郑远进了向暮的马车,发现定安王也在,乖巧地坐在一旁霎时就不敢动了。 而向暮则瞥见了郑远裸露出来肌肤上的青紫,霎时来了几分火气。 郑尚书气势弱了不少,但仍是跪地哀求,“请王爷为微臣做主。” 向暮接话,“你刚刚也说了,凤澜庭平时就对本世子喊打喊杀无法无天,但是本世子都不计较,你两个庶出的儿子计较什么?难不成,两个微不足道的庶子比本世子身份还尊贵?!” 凤国公在一侧喜气洋洋,“庶子怎么能跟世子爷您一并而论。” 郑尚书闻言脸色一白。 这世子当真是歪理无数,偏偏你还找不到攻破之法,他娘的。 马车内,向宏邈的声音慢悠悠传了出来,竟带了几分看好戏的意味,“小娃娃间的玩闹本王一向不管。” 向暮闻言笑盈盈看向凤澜庭,“你闹完了没?” 凤澜庭扬眉,“没。” 说完火速上前,对着躲在郑尚书身后的两个庶子,一人一脚,将他们踢翻在地。 两个少年哀嚎连连,一边大哭一边哀求郑尚书,“爹!你看到了!我们什么都没做,凤澜庭那个龟孙子打我们!” “爹!你要为儿做主啊……” 郑尚书心疼无比,转了身还想向向宏邈求情,向暮却是森冷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儿,宫门禁地、文武百官前竟敢出口骂人!来人啊!给本世子拖下去,打!” 立刻就有侍卫上前捉拿两个少年,少年惊慌失措,一边挣扎一边大骂,“你凭什么打我!你又不是刑部的人!” “我爹是刑部尚书,没有我爹的命令我看谁敢打我!” 郑尚书连声喊道,“王爷!王爷,你为我们做主啊!” 然,向宏邈只是若无其事道,“宫门禁地前,郑尚书竟然纵容庶子在此大声喧哗、口出恶言,实乃教子不严,来人啊,把郑尚书拖下去一起打。” 父子三人就这般被一起拖了下去打板子,其他文武百官及官员的家眷们皆不敢言语噤若寒蝉。 向宏邈自觉无趣,下了马车自己骑了马,跟说一及一小队赤焰军们一道进宫。 向宏邈一走,马车里的郑远才微微松了口气,望向向暮,“谢谢你,世子哥哥。” 向暮微笑着拍了拍他的头,郑远将脑袋靠在向暮的肩膀上,眼眶微红,“我爹不喜欢我,可我没想到,他竟憎恶我至此,估摸我被火烧死了他都不会流一滴泪。” 郑远的母亲是齐国公之女,家世显赫,而郑恒当初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穷小子,得到齐国公赏识,让自己女儿嫁于郑恒,郑恒从此平步青云。 但是郑恒心里厌恶发妻,毕竟发妻作为贵门之女脾气火爆,平日两人相处郑恒受了委屈敢怒不敢言,长年累月心里积累了不少怨气,这不,发妻一死,立马便又纳妾生子,对发妻之子郑远也是非打即骂态度恶虐。 以前向暮没和郑远相交便也不管不问,但现在跟郑远相处久了自然忍不住要为他做主,教训教训这个有事没事就对郑远家暴的父亲。 “这事之后你就别回家了,去你外公齐国公家里住着吧。”向暮叮嘱。 郑远点了点头,但眼泪却忍不住一个劲儿的流,“定安王虽然脾气古怪,但是在外也是处处维护你,凤国公虽人人道他不讲道义,但他也是处处维护凤澜庭,为什么只有我……” “跟你没关系。”向暮道,“是你父亲拎不清。” “是啊,你要是为这事让自己难受,就是自讨苦吃了。”车帘掀开,叶昭不请自来,凤澜庭也跟在他身后上了向暮的马车。 宽敞的车厢内,四个少年相对而坐。 郑远抹了抹眼泪,“我们四个好久没有这样聚在一起了吧?” 向暮挑眉,“上次我府里的相聚不算?” “自然不算。”叶昭丹凤眼扫向凤澜庭,“那日,他是去找你麻烦的。” 凤澜庭面色一僵,含糊不清对向暮道,“今天,谢了。” 向暮皱眉,“什么?没听见。” 凤澜庭咳了咳,加大了声音,“今天!谢了!” 向暮扬眉不怀好意的笑,“还是……没听见。” 凤澜庭恼火,抓起向暮的衣襟一把将她提至身前。 叶昭和郑远吓了一跳,生怕凤澜庭又要欺负向暮,正要去阻拦,不曾想凤澜庭只是一把将向暮扣在怀里,脸凑到向暮耳边,低声道。 “我们重归于好吧,不闹了。” 第149章 有趣兄妹 闻言,向暮薄唇扬起,“好。” 得了向暮的回答,凤澜庭这才松了她,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互相针对已经两年了,小时候同吃同住无比熟悉的玩伴,刚刚拥抱她时竟然让他觉得无比陌生。 不知不觉自己比向暮高大壮实了许多,蓦然将她拉入怀中时,莫名让他有种抱着娇弱少女之感…… 瞥见向暮面色上比男子还要狠绝几分的煞气与冷戾,凤澜庭暗笑了一声,阻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郑远和叶昭倒是十分开心。 “你们俩能和好就好,当初你们闹别扭,却逼着我和阿远站队,委实让我俩很难受。”叶昭笑着说,然后倒了几杯茶水,主动给受伤的郑远递去一杯。 向暮和凤澜庭也纷纷去取茶,两人手指不约而同停在了同一杯茶上,僵住。 叶昭见了笑,“从小到大,你俩兴趣爱好就没变过,无论吃什么拿什么都喜欢抢。” 向暮和凤澜庭对望一眼,两人眼中尴尬一闪而过,同时收回手。 向暮想着,当初跟凤澜庭两小无猜的又不是自己,刚刚不过是凑巧,于是伸手去取桌子上另一杯茶,谁曾想凤澜庭正巧也将手伸了过来。 第二次同时取一杯茶,两人探究的目光再次落到了一起。 向暮取茶的手微僵,她替代了原主跟凤澜庭继续默契十足啦? 凤澜庭在犹豫片刻后,将手下那杯茶拿起,递给向暮。 郑远和叶昭笑得前翻后仰,郑远道,“昭可是倒了四杯,除去阿远手中这杯桌子上还有三杯,你们俩怎能如此想不通,每次非得抢同一杯?” 凤澜庭正色道,“我这不是在帮她拿吗?” 向暮举着手中的茶杯对凤澜庭笑,“谢了。” 马车内,四人间的气氛越来越好,少年们互相之间说说笑笑。 很快马车驶入了皇城内门,按宫廷惯例,除了有特殊功勋比如向宏邈那样的重臣外,其他人都得步行入宫。 向暮几人一下马车,立刻就引得周边的一众公子小姐们窃窃私语。 “四煞怎么聚到了一起?” “他们是和好了吗?” “完了完了,他们四个聚一起准没好事……” 向暮、凤澜庭几人倒是不理会周遭的议论声,径直跟着领路的公公去了专为少年公子们准备的清荷园,未出阁小姐们则在牡丹院,跟清荷园一池之隔,公子小姐们虽不能共处,却是能远远相望。 官员长辈们则是被安排去了别处,在除夕晚宴还没开始之前,大家聚到宫里无非就是吃吃喝喝交流下感情图个热闹。 当然了,附带相亲…… 毕竟王城里未娶妻、未出阁的公子小姐们多,各个又是身价不菲,自然要趁着这么好的时机物色个门当户对的对象。 这两年未娶妻的公子里面人气最高的就属凤澜庭与叶昭。 两人虽都是京城里有名的纨绔,但奈不住两人长相好、学识好、门第显赫,又都是家族里万众瞩目的嫡子,无论实力财力还是本身的能力都是万里挑一。 再加上同属纨绔,有向暮这个纨绔头头在前面顶着骂名,这两个小纨绔反而不值一提,说白了,在同行衬托下,凤澜庭叶昭两个纨绔变成了香饽饽…… 相比较而言郑远就不那么有存在感,他虽皮相好,出身好,但满京城人都知他不受宠,更要命的是,郑远真真实实就是干啥啥不行扛揍第一名的典型代表人物。 人姑娘也是宠着长大的,嫁他图啥?跟他一起扛揍? 至于向暮…… 世子爷大名一出,姑娘们都得争先恐后的抢着逃跑,全京城人都知道,除了叶冰岚,但凡是进了他定安王府的女眷最后都是竖着进去躺着出来。 人是脑子抽风了才会想嫁世子去寻死! 少爷公子们说完再说姑娘小姐们,这两年未出阁女眷中人气最高的当属凤澜卿。 两年前兵部侍郎之女叶冰岚在未出阁时,虽人气也高,但父亲官小门第较差,在京城这种盘龙卧虎之地,差一点那便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叶冰岚胜在貌美有才,虽家室不行,但是也引得不少王宫贵胄家的公子不顾父母反对趋之若鹜。 这里面最疯狂的当属世子爷,在一群公子哥们为她着了魔的厮杀中,直接二话不说,将其强娶入府…… 据说当年叶冰岚出嫁之日还有两个想不通的公子为情自缢,好在最后被救了回来。 于是现在便只剩下凤澜卿一枝独秀。 但大家都知道,凤澜卿对青梅竹马的世子爷有那种感情,娶她指不定就跟世子这颗煞星对上了,所以凤澜卿人气虽高,但至今还无公子敢主动出击,都呈观望状态。 此时向暮一行在前往清荷园之时路遇一位撑着伞遮挡漫天碎雪的姑娘。 “哥。” 几人经过,姑娘突然出声。 “卿卿?你怎么在这里?”凤澜庭上前。 向暮望着那姑娘也是眸色微动,此姑娘可不正是凤澜卿么,遂也停了步子。 凤澜卿低着头上前,踮起脚尖将手里的大氅披到凤澜庭身上,淡声道,“你走得急,穿得少,阿娘让卿卿守在清荷园入口处给你送件大氅。” 凤澜庭微笑,“辛苦卿卿了。” 另一边,向暮不可抑制的打了个喷嚏。 她发誓她一点儿也不想打这个喷嚏,并且她穿得多,觉得非常暖和,但就是很不合时宜的在此时打了喷嚏。 所有人的目光均落到了向暮身上,包括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向暮的凤澜卿。 郑远被叶昭扶着不由自主地皱眉,“世子哥哥,你也穿少了?” 叶昭道,“护卫丫鬟都被拦在了外面,穿少了也只能先受着。” 向暮一个劲的摇头,“不少不少,本世子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那边正给自家哥哥系大氅的凤澜卿停了下来,犹豫片刻后又将大氅从凤澜庭身上解下,来到向暮身边,把大氅递给她,“世子哥哥,大氅还是给你吧。” 凤澜庭皱眉,“阿娘说这是给我的。” 向暮也笑,“对对对,还是给澜庭吧,我不冷。” 但凤澜卿直接将大氅塞入向暮手里,“我哥身子骨好,冻不着的。” 说完,也不待向暮拒绝,叫上丫鬟转了身就走。 向暮拿着大氅陷入呆滞状。 妈呀,卿卿宝贝怎么这么可爱呢!原主是有病才会放着这么可爱的卿卿不要,选择娶叶冰岚那厮。 还没等向暮在心中为自己错失爱妻哀叹完,手中的大氅就被凤澜庭一把夺了过去,少年皱眉,“你已经娶妻了,我妹妹是不可能做小的,休想再勾搭我妹妹。” 第150章 花灯传情 向暮哭笑不得,“放心吧,卿卿如此之好,本世子怎么忍心去祸害。” 凤澜庭微怔,反应过来后安慰,“你也不差,不必妄自菲薄。” 更不必用祸害这个字眼来形容自己。 小插曲一过,几个少年相继进入清荷园,向暮突然感到身子一暖,回过头见是凤澜庭将大氅披到了自己身上。 对上向暮疑惑的目光,凤澜庭勾唇,“卿卿说得对,澜庭身子骨好,不怕冷。” 说完便进入一众公子哥中吟诗作对。 牡丹园里,未出阁的小姐们聚在一起谈笑,时不时望向一池之隔的清荷园,可以看到那边少年们意气风发高谈阔论的场景。 并且时不时会有太监送来清荷园公子们新出的诗,少女们围在一起欣赏讨论。 傍晚时分迎来了所有公子小姐们最期待的环节。 池水由清荷园流入牡丹园,清荷园适婚的公子们会将写有自己名帖的荷花灯放入水中流走,再由下游牡丹园的姑娘们捞起。 姑娘捞起写有公子名帖的花灯可自行选择,若是也心仪这位公子,便可让负责此次活动的太监向那位公子送出一件信物,若不是自己心仪公子的花灯,丢开不理会便是。 当然了,大多数姑娘会暗地里进行交换,这是姑娘们之间的秘密不会对外说起。 旁侧有几个抢夺凤澜庭花灯的姑娘吵起来了找凤澜庭的妹妹凤澜卿评理,凤澜卿却没有心思理会,打发了几人,去其他姑娘中寻找,“请问,你们有看到世子的花灯吗?” 几个姑娘笑,“世子都成婚了,放什么花灯啊?” “就是,就算她放了花灯,谁敢要啊?” “就别说现在她娶妻了,以前没娶妻之时,哪一次不是放花灯被倒霉的姑娘捡到给吓哭了……” 凤澜卿脸色不太好看,只得别了这些姑娘自己去池边寻找。 自从她哥哥跟世子吵架以来,世子已经两年没有放过花灯了。 但是今日她分明瞧得清楚,兄长和世子看起来关系重归于好了,所以现在就算是世子不想放,也估摸得在三个煞友的起哄和撺掇下放出花灯。 果然找了不久,凤澜卿就看到池水里的礁石旁挡了一个花灯。 她找来木棍够了够没够着,最后只得忍着寒冷脱了鞋袜下水去捞,这才将花灯捞起,急不可耐地打开花灯上的名帖,发现真的是世子哥哥的! 虽然冻得瑟瑟发抖但是凤澜卿还是松了口气,拿了名帖提了鞋袜就去找执事的公公,将名帖和一封信交给公公,礼貌道,“这封信函便是卿卿的信物,烦请公公交给世子哥哥。” 那公公收了名帖和信件笑,“凤姑娘放心,保证很快就会交到世子手上。” 说完又担忧的望了眼狼狈的凤澜卿,“凤姑娘要不要去换身衣物?前面长廊西边尽头,有为小姐们准备的歇脚处。” 凤澜卿连忙道谢,便赶往公公所说的地方想在除夕晚宴前更换衣服。 但皇宫实在太大,凤澜卿走着走着就不知不觉走偏了,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儿,只感觉附近十分寂寥安静,连个宫女都不曾看见。 前面突然跑过一个行色匆忙的宫女,凤澜卿眼睛一亮本想上前问话,突然停住了脚步。 匆忙一瞥竟让她认出了,那名宫女打扮的人是世子妃叶冰岚! 如今叶冰岚怀有身孕,这种宴会怀有身孕的女眷一般不会参加,世子哥哥再怎么荒唐,定也不会强迫她孕期出来应酬这种场合。 并且看叶冰岚的打扮,也不是光明正大。 她为什么……要扮作宫女? 凤澜卿沉思一瞬,很快便远远地跟了上去,只见叶冰岚四下张望一番后鬼鬼祟祟地推门进了一间屋子。 凤澜卿悄悄上前来到那间屋子门口,将耳朵贴了上去。 里面传来断断续续一男一女的对话。 “岚儿,今日定安王和世子都不在,王府内守卫空虚,你怎的还来得如此之晚,让本殿下好等。” “殿下就应该多等一等岚儿,这样殿下也能懂得岚儿日常对殿下的相思之苦。” “本殿实在是爱极了你这张甜嘴儿,想想就觉得兴奋,你那傻相公正在一墙之外应酬宾客,而她的妻却在这里应酬我。” “不行,岚儿胎像未稳不能做那事,孩子是殿下您的,为了自己的骨肉殿下还是忍忍吧。” “好好好,本殿知道轻重,就抱抱……” 接着,里面传来一些不可言语的声音,凤澜卿不可置信地捂紧了嘴。 怎么会这样! 世子妃竟然和太子…… 他们怎么能如此欺负世子哥哥! 对于一个养在深闺简单单纯的少女来说,这一幕简直让她三观炸裂,但凤澜卿知道这里十分危险,必须远离,必须要将这件事情传达给世子! 然,一转身,几个禁卫军出现在她身后…… * 收到姑娘信物的少年皆乐不思蜀,清荷园里一时热闹非凡。 “你只放了一个花灯,名帖只有一个,是怎么能同时收到三个姑娘信物的?”叶昭睨着凤澜庭百思不得其解。 送信物的公公也十分尴尬,他也不能说那几个姑娘抢凤公子的名帖最后将名帖撕成了三半吧,都是高官子嗣,姑娘们也是要面子的得罪不得。 当下只是谄笑着解释,“都是我们操纵错误,让花灯跑了三遍……” 几个少年相望无语,这里面的漏洞可真是太大了。 向暮好奇地翻看凤澜庭手中的三个信物,“薛家二姑娘的香囊、冯家五姑娘的玉佩、李家大姑娘的玉簪,不错不错,看起来质地都是极好。” 凤澜庭挑眉,“您喜欢不若送你。” 向暮连连摆手,“不不不,不属于我的我不要,本世子就是单纯的好奇。” 毕竟她是穿越人,第一次参加古代这种大型相亲会,难免想多见识见识,不得不说,古代人在繁衍子嗣上比现代热忱且会玩得多。 叶昭也收到了信物,公公正等着要他的回礼,叶昭蹙眉将信物还了回去,“吴家姑娘不是昭喜欢的类型,还回去吧。” 公公快哭了,“自古以来,没有姑娘送出的信物被还回去的,叶公子这般还了回去岂不是让那吴家姑娘成为笑柄?不喜欢不回礼就是了。” 说完又转向凤澜庭,“凤公子可需要回礼?” 三个姑娘呢!他就挑不中一个? 郑远在一旁委实是羡慕,虽病得不轻仍是哞足了劲儿反复追问管事的公公,“我的信物到了没?” 向暮也搓了搓手,“不是本世子说,你们的办事效率真是极差,澜庭都收到三个了,本世子的信物怎么还没到?” 公公抽了抽嘴角,这两位怎么就半点没有自知之明呢?! 清荷园正喧闹间,牡丹园突然发出一阵欢闹声,清荷园的少年们忍不住探头去望,就见一群禁卫军簇拥下,一个戴着面具身形挺拔如松的少年走过。 那少年穿着石青色的四爪蟒袍,行走间玉玦相击贵不可言。 向暮眸色微沉,“他是?” 公公笑眯眯回答,“在外历练的凌王,今早才回京。” 接着另一个公公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对望着三个信物发愁的凤澜庭道,“凤公子,三个姑娘反悔了,烦请您将她们的信物还回去。” 这……送出去的信物还能再收回去?向暮一行怔住。 公公自顾自收回了信物,解释,“牡丹亭的姑娘们都想再等等,等凌王的花灯……” 当然了,不止只有凤澜庭如此悲催,清荷园所有收到信物的少年全都空欢喜一场。 唯有向暮是个例外,属于她的信物姗姗来迟,并且未曾收回。 第151章 除夕盛宴 此时,向暮收获了几十双羡慕嫉妒恨的杀人目光。 然,第一次收到姑娘信物的世子爷仍是激动,悄咪咪挪到一边很想看看究竟是谁家姑娘这么有眼光相中了自己。 可是她刚移到无人处准备打开自己的信物,凤澜庭就跟了过来,眉头紧皱,“是谁送你的。” 他不信,这世上除了自家那个傻妹子,还能有谁如此鼠目寸光。 向暮十分之得意,“虽然你那三个信物都被收回去了,但是不必自暴自弃,本世子相信,明年除夕你定能跟本世子一样,收获真心倾慕你的姑娘。” 说着笑盈盈地打开了信,顿时就僵住了。 凤澜庭瞥见了信上熟悉的字体,一把夺了过来,仓促一扫便放下了心。 确实是他妹妹写给向暮的无疑,但是信上的内容却是令他愉悦。 大意是妹妹觉得兄长和世子友谊破裂全是因为自己,是以真诚的对世子道歉,原话这样: 【世子哥哥对不起,幼时懵懂,不知自己的感情对你造成了困扰。如今卿卿长大了、懂事了、放下了,现下只希望世子哥哥和世子妃能夫妻和睦,希望世子哥哥和兄长的友谊如故,更希望……世子哥哥不要再躲着卿卿、躲着兄长,我们三人能和从前一样交往,卿卿永远是跟在兄长和世子哥哥身后的小妹妹。】 向暮看完心里五味杂陈。 也不知道原主向暮是吃错了什么药,放着如此天真可爱的小天使不要,非要迷恋凤澜庭并且招惹叶冰岚这位心机婊,给她留了如此大个坑。 沉思一番后,向暮在心里下了决心,日后定要给卿卿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好好照顾这位天使小妹妹。 挑眉看向凤澜庭,“你妹妹放下了,这下你能放心了。” 凤澜庭咳了咳,“其实,你若不是已经娶妻、并且还常常往府里收美人,我也是会同意你和卿卿的……” “打住。”向暮打断,“假话就别说了,你从头到脚都写着世子是渣男几个大字。” “没办法,那是因为我妹妹实在是太单纯,若换做澜庭是女子,自然是不怕嫁……”凤澜庭话说到一半愣住。 他只是想安慰一下这位朋友,可是他在说什么…… “只可惜啊,你不是。”向暮叹了口气就走。 凤澜庭皱了皱眉,什么意思,他是女子她还真愿意娶? 两人重新回到清荷园,清荷园的少年们此时都丧失了斗诗弄文的力气。 向暮往牡丹园那边一望,好家伙,原先呆在牡丹园偷偷关注清荷园的小姐们全跑没影了。 向暮疑惑,“那边的小姐们呢?” 郑远叹了口气,“传言凌王金相玉质,姿容绝世,姑娘们全跑去看他了。” 说着本就病重的身体顿时觉得哪哪都疼,咳了咳虚弱道,“阿远难受,阿远要去找个太医来瞧病。” 叶昭在一旁捏了捏眉,“之前在进宫的马车里让你打道回府你不听,后面入了内门让你去找个太医瞧瞧你说没事,现在姑娘们一散你病就全来了,谁信?” 但郑远是真的病得厉害,先前全是因为想在姑娘们面前展现魅力才忍着,这会儿姑娘都走了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毕竟肉体本就带伤,入宫前父亲又在他心尖上捅了刀子,现下姑娘们又接连捅刀子。 简直不让人活了。 向暮看郑远哼哼唧唧的委实是可怜,“不若本世子带他去瞧瞧。” 郑远一听立刻抱紧向暮的腰,“还是世子哥哥对阿远最好。” 叶昭在一侧叹了口气,拉起郑远,“晚宴马上要开始了,你可是定安王世子,少了你怎么行?还是昭带阿远去找太医吧。” 说着无奈的扶着郑远离开。 花灯传信物的活动最终没能再举办一次,因为众姑娘们心中的偶像凌王始终没有来清荷园,而除夕宴的时间已到。 众人便只得在宫女的指引下来到坤和宫。 坤和宫座位等级分明,最前方主位是留给皇帝的,皇帝左边的位置则是太子的,右边位置是定安王的。 小溪流水隔开的中央地带,美姬婀娜舞动,围着小溪流水的最前排坐着的都是朝廷数一数二的官员,向暮这些官二代们则位置相对较后,当然了虽然较后,但是向暮和凤澜庭赫然坐在小辈们的c位上。 向暮坐下后和凤澜庭闲聊了一会儿,才有公公扯着嗓子道,“太子驾到,凌王驾到!” 向暮被凤澜庭拉着起身,跟着在场所有人一道行礼,但向暮好奇心实在是很强,毕竟渣爹先前有叮嘱过,要拉近与凌王的关系,再加上凌王确实神秘,一出场就将牡丹园的姑娘们全勾跑了,于是行礼之时悄悄抬起头去看凌王。 却只看到少年脸上戴着的银色面具。 倒是另一道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向暮扭头去看,就见从她面前经过的太子轻挑眉梢,两人视线遇上,太子竟率先和颜悦色地冲她点了点头。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向暮跟太子关系有多么好似的。 迎完了太子和凌王便是跪迎被太监们小心翼翼扶出的皇帝,老皇帝极瘦,确实是一副病入膏肓的虚弱模样。 坐到首位后笑着让众人平身,然后看着空空如也的右座皱眉,“怎么,朕都到了,定安王却还没来?” 闻言众人噤若寒蝉。 定安王一向嚣张跋扈,文武百官包括皇帝都是知道的,这种重要场合他不在皇帝面前故意迟到摆摆谱显威风,怎么也说不过去。 但他现在人没到,皇帝可以摆谱。 咳了几声,老皇帝锐利的目光扫向向暮,“你是阿邈之子?” 向暮起身施礼,“回陛下,正是。” “一年多没见,你倒是愈发长得英俊了。”皇帝先扬后抑,“只可惜你那父亲却是越来越不懂事,他在哪儿?开席了他怎的还没来?” 向暮如实回答,“臣不知。” “你不知?你是他儿子还能不知?”立刻就有太子党的大臣出来指责,“今天什么日子他定安王能不知道?故意延误时程晚来,我看他就是不把圣上放在眼里!” “你又不是定安王,你怎知,他不将圣上放在眼里?”向暮反唇相讥,“文武百官前,你故意搬弄是非、挑拨我爹与圣上的关系,也不知是有何居心?” “你!”大臣气愤,“你爹故意延误时程让圣上等他,其用意不言而喻!” “什么用意?”向暮眯眼,“除夕之夜磕家欢喜,咱们圣上体恤朝臣,让文武百官的家眷齐聚一堂共同庆贺,大家在此享乐之际,唯有我爹,明明进了宫,却又被繁忙的公务缠身不得脱身,他为大魏鞠躬尽瘁,晚到这么一时半会儿,却被在此享乐的朝中大臣暗讽其居心不良。” 说着,面向皇帝跪地,铿锵有力道,“还请圣上为定安王做主,还我爹清白,不要让辛苦劳作之人被肆意享乐之人随意诽谤,因而寒了心。” 话落,以凤国公为首的向党齐齐跪地,高喊,“圣上英明!还定安王清白!” 第152章 占卜国运 其实要说定安王辛苦那也确实是辛苦,渣爹痴迷权利,朝堂中啥啥都要管,也就是因为他管得多,朝廷很多大臣的权利都被架空,被迫在家躺平。 “歪理歪理!” 太子党的大臣怒不可遏,向暮这一番歪理撕开了他们心灵深处最脆弱那一角。 是他们想躺平吃喝玩乐的吗!尼玛定安王倒是放权啊!他特么连皇帝的活儿都抢着干了,他能不累吗!!! 两方势力僵持不下,还是太子在一旁转弯,“除夕之夜乃是一国最为欢庆之时,要惩治这个惩治那个的不吉利。” 皇帝也笑道,“既然定安王被政务缠身,那我们就等一会儿吧。” 向暮见好就收,行了礼退回到自己位置上。 然后所有人便一边看舞姬的节目,一边干等。 桌子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美食却无人敢动,包括坐在首位的皇帝。 毕竟都知道定安王脾气古怪性格嚣张,没等他先开了席,那是明目张胆地不将他放在眼里,他是要发脾气的,他一发脾气就要死人。 本来太子一党也只是想趁定安王不在刁难刁难世子出口恶气,没想到一个回合较量下来,发现这位娇弱的世子爷竟完全继承了向宏邈卑鄙无耻不要脸的特性,他们不但没能出了这口恶气还又咽下不少恶气…… 当真是……气死人! 又过了好一阵,百无聊赖看着节目的文武百官及家眷们饿得前胸贴后背,定安王还没来。 就有无聊的大臣出来提议了,“在座不少都是咱们年轻有为的后生,不若让他们上来助助兴?” 皇帝摆了摆手,表示随意的意思。 这下大臣们皆来了精神,能让自家子女在此场合露个脸、给皇亲贵胄留个印象,以后仕途之路定是好走得多。 于是各个当家祖母们得了家主的示意,令人唤自家子女登台献艺,在皇帝及满朝文武面前混个脸熟。 现场有吟诗作对的、有舞刀弄枪演示武艺的,也有展示曲艺书画的……坤和宫一时热闹非凡。 一个随从附到凤澜庭耳边低语了几句,凤澜庭随即皱眉打量四周。 向暮疑惑道,“怎么?” “母亲让卿卿登台展示琴艺,但是家仆四处没找见人。” 向暮也是疑惑,“好像自从进到坤和宫就没看见卿卿。” 之前向暮被太子党刁难,也没去仔细留意。 凤澜庭眉头紧锁,“卿卿一向乖巧,不可能乱跑,我不放心,还是去找找她。” 说着正欲起身,忽而就被一位朝中大臣出声叫住。 “素闻凤国公长子澜庭文武兼备,尤其是武艺,在京城年轻一辈中一马当先,不若跟咱们在外求学的凌王殿下比一比,看看谁能更胜一筹?” 此话一出立马赢得满堂喝彩。 “不错不错,让两人切磋一下武艺。” “对,都是咱们京城里年轻有为的佼佼者!” 凤澜庭只好放下满心的担忧,留在坤和宫。 向暮见提出比试意见的正是太子一党的人,心中清楚,定是他们没能为难到自己心中不快,这会儿又拿凤国公之子开涮,毕竟凤国公是自家渣爹在朝堂里的二把手。 向暮拉了拉凤澜庭一边仔细打量身板笔直的凌王,一边压低声音道,“你看那凌王,身体结实,手有老茧,并且左手老茧要明显多于右手,可见是个惯用左手使兵器的,一会儿……” 正滔滔不绝说着,谁料凌王的视线突然扫了过来,在空中与向暮的相遇。 然后凌王面具下的眼睛里荡起几分玩味,伸出自己的左手,迎着向暮审视的目光,将左手上的老茧撕去。 原来他左手是用面粉团子做的假老茧,故意用来戏弄人的! 向暮哭笑不得,这人…… 可真无聊。 不过,他怎么知道自己会去观察这个? 正沉思间,凌王和凤澜庭都上了场,二人首先互相抱拳。 “在下凤澜庭,这厢失礼了。” “在下苏凌彦,这厢也失礼了。” 交礼之后,两个少年各自选了自己的兵器在殿中打斗起来。 一个少年身着亮色青衣,身形刚劲有力剑法气吞山河,虎步生风。 另一个身着石青色绣有四爪巨蟒的面具少年则是身法诡异,剑法行云流水、势如破竹。 一个主打力,另一个主打巧,一时间难分高低,却是万众瞩目。 但是向暮知道,论起对剑法熟练度,凤澜庭不敌苏凌彦,她只是奇怪,明明这位凌王殿下可以很快定输赢,但是他翩翩不赢,就是在那儿不急不慢地吊着凤澜庭。 向暮甚至看到,等着对凤澜庭幸灾乐祸的太子一党,都等得不耐烦了,这位凌王殿下却是偏生打得温温吞吞。 原先向暮还担心太子一党要拿澜庭开涮,现在倒是也安了心,一边拿起旁侧的大块牛肉啃,一边欣赏着赏心悦目的少年带来的舞剑表演。 旁侧公子们闻到肉香,皆不由自主的捂着肚子朝向暮看来。 大家觉得更饿了。 果然亲子关系好,其他人想吃都不敢吃,怕不等定安王惹定安王生气,但是世子爷却是敢吃。 好在这样的煎熬没有持续太久,定安王终于在公公们的通报下阔步而来。 凤澜庭和苏凌彦赶紧收了剑,其他大臣们纷纷行礼,老皇帝则是在太监的搀扶下站起了身,虚弱的笑道,“阿邈怎么才来啊,朕可一直在念叨你。” 向宏邈直接无视对自己施礼的大臣,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回道,“呃,不小心睡过头了。” 众人:说好的政务繁忙呢? 在向宏邈的示意下,大家这才重新坐下,望着满桌子的好酒好菜咽了口口水,整个大殿霎时鸦雀无声,只有世子那边传来清脆的嗑瓜子声。 嘎嘣脆,吃得可香了。 向宏邈微微皱眉,冷厉的眼扫过去,发现不识抬举的东西正是自己儿子,嫌弃地盯了向暮一眼便无视了。 太子笑盈盈道,“王叔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定是宫里的女官们没有服侍好。” 向宏邈摆了摆手,也懒得理会太子的奉承,冷淡道,“开始吧。” 开席之前,最大的重头戏是司天台的大人前来占卜新一年的国运,占卜完之后,在场众人方可自由用餐。 此时,司空无烬捧着卦盘从正门而入,在所有人注视下对上座的皇帝及定安王施了一礼,然后启动卦盘测算新一年的大魏国运。 然而卦盘上的指针停止转动后,司空无烬却沉默了。 定安王眯着一双暗藏危险的眼,“司空大人,我大魏来年国运如何?” 老皇帝也是显得有些许紧张,如果算出的卦象好,司空无烬定是会立刻贺喜,而现在,他却沉默了。 “司空大人,有什么你直说。”皇帝道。 司空无烬眸色深沉,“帝星现,天下乱。” 皇帝突然一阵猛咳,太子则站起了身,“什么帝星不帝星的,当今的帝星就是我父王苏巍、我们苏氏一族!再说了,让你测算的是大魏的国运又不是天下的运势!” 司空无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再次开口,“帝星现,天下乱,大魏亡。” 第153章 清池冤魂 太子苏遇大怒,指着大殿中央不卑不亢站着的司空大人,怒喝,“妖言惑众的神棍!来人!给我拿下!” 然,皇帝却是阻止,“阿遇不得无礼。” 说着看向司空无烬,“朕知道了,司空大人请回吧。” 司空无烬对皇帝施了一礼转身离开,走出大殿之时往向暮那边看了一眼,和正歪头打量自己的向暮眼神相遇,他嘴角勾起一抹笑,一甩长袖便启步离开。 而向暮在他出去后,便看到他甩袖袍时带起的仿若灰尘一般的小粉粒,那些东西并不引人注目,洋洋洒洒飞到向暮跟前,向暮好奇地伸出手,那些粉粒落到她掌心变得闪闪亮亮的,组合成了几个小字: 【想不想学?】 向暮一怔,这厮害得自己挨了渣爹一顿板子竟还想勾搭自己去拜师学艺? 不过想到玄力的奇特之处,向暮心里当真是痒痒。 凤澜庭凑了过来,“你盯着手掌发呆做什么?手中有什么东西吗?” 经过凤澜庭一打搅,向暮方才回过了神,再去看手掌时发现手心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她咳了咳,故作无恙的放下了手。 另一边,经过此番闹剧,除了向宏邈在慢条斯理的饮酒吃肉,其他所有人都一动不敢动。 天下要乱!大魏要亡! 这卦象委实劲爆。 老皇帝坐在首位上气得发抖,沉默半响后突然吐了一口鲜血,现场霎时陷入骚乱,众大臣皆关心不已的围了上去。 然,皇帝只是唤来自己身边的公公,吩咐,“今日之事,在场爱卿皆不可泄露出去半句,不然……杀无赦。” 在得了大臣们的保证后,又摆了摆手,“朕累了,让太子代替朕操办剩下的事吧……” 说完,便让人扶了自己去寝宫休息。 定安王也酒足饭饱,丢了在场一众大臣起身离开。 坤和宫紧张的氛围这才有所缓解,饿了很久的朝臣们方才开始吃东西,时不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讨论刚刚那奇怪的卦象。 如今三国鼎立互相制衡,天下太平,要他们相信这个荒诞的卦象,倒不如直接让他们相信司空无烬是个不折不扣且不分场合胡言乱语的神棍。 向暮对这些自然也不关心,天下乱不乱大魏亡不亡跟自己无甚关系,她该过的小日子还是得过。 当下拉了凤澜庭一道离开。 凤澜卿也不知跑去了哪里,到现在都没见人,凤母早就急疯了,奈何要应付其他几个国公夫人走不开身,只得暗自令人给凤澜庭传消息,让他出去寻。 是以两人现在得了空立刻便马不停蹄地出去找人。 一路问了不少宫内的宫女太监们,皆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向暮忍不住道,“澜庭,你可还记得当初将信物交于本世子的那个公公?” 凤澜庭眼睛一亮,“他将信物从卿卿那里拿走定是知道卿卿下落。”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打听起那位公公的下落,然而,顺着小太监们的指引来到那位公公的住处,却发现公公竟已上吊身亡。 凤澜庭和惊诧的小太监一道将人抱下来,向暮摸了摸公公的脖子,沉眸道,“刚死不久。” 事情变得扑朔迷离,很显然卿卿凶多吉少。 凤澜庭整个都不淡定了,“暮子,你说卿卿会不会……” 两人正六神无主的猜测,外面突然一阵骚乱,几个小太监边跑边喊,“快来人啊!有人落水啦!” “快来救人啊!” 不安之感涌上凤澜庭的心头,少年想也不想便冲了出去,向暮也跟在他后面跑。 到了太监们所喊之地,向暮发现自己竟又回了清荷园,而连接清荷园和牡丹园的池子里赫然一个少女正漂浮在水面之上。 小雪渐渐转大,水面结了一层浅浅的冰,凤澜庭想也没想便一把跳了下去,奋力游向少女。 而向暮在看清水面上那少女的衣衫时,一颗心霎时坠入谷底。 很快在一群禁卫军与太监们的帮助下,冻得跟冰块似的凤澜庭将无知无觉的少女从水中抱出,惊慌失措地拍着少女的脸,“卿卿,卿卿?你快醒醒啊卿卿……” 向暮也冲了过来,一把推开凤澜庭便开始给冻得皮肤发紫的少女做起了心肺复苏,低喃道,“凤澜卿,你给本世子醒过来。” 然而,无论她怎么按压少女皆是毫无反应。 向暮便又去给她做人工呼吸。 明明原书里的凤澜卿并没有死,活得好好的,也许……也许自己再努力一把就救活了她呢! 对对对,也许能有奇迹…… 一次次施救下,向暮渐渐累到失力,那少女仍是一动不动,旁侧围着的一干宫女太监们都红了眼。 “二位爷,凤姑娘已经没了。” “不会的,不会的……”凤澜庭不可置信,“卿卿虽然柔弱,但是生命力却是极强,她幼时有一次从马车上摔下来都没事……” 向暮转头,才发现浑身湿透的凤澜庭在大雪中冻得瑟瑟发抖,他却是恍若未觉。 向暮将自己的大氅脱下披在了凤澜庭身上,凤澜庭无措的目光转向了她,“暮子,我妹妹她,真的……” “卿卿在天有灵,定不愿看你如此伤心、挨冷受冻。”向暮悲伤道。 卿卿那孩子,她虽只有一面之缘,却是十分喜爱,没想到一面便是诀别。 只是…… 向暮的目光仔细打量凤澜卿的遗体,突然神色一动,轻柔地扒开她凌乱的头发,发现她头顶不起眼一处竟然秃了一小块。 再去细细研究,又见凤澜卿没有穿鞋,被池水浸泡得发白的脚后跟处,有两道明显的擦伤。 旁侧,大理寺的人已闻风赶来,大魏名气最大的仵作被公公们引了过来,然,那人仔细研究后下了第一道结论,“初步诊断是失足落水,死亡时间约有两个时辰。” 向暮眼眸微眯,两个时辰? 也就是说,在自己收到她信物后不久,卿卿便死亡了么? 凤澜庭愤怒地上前抓住仵作的衣领,“不可能,我妹妹不可能落水淹死,她水性极好,就算是失足落水也能游出来!” 仵作淡淡解释,“水性好却淹死的人不计其数,下官也不过是初步推论,至于具体死因还得将令妹遗体运回大理寺深查。” 大理寺的官员上前劝慰,“放心吧,我们大理寺定会查明真相给凤国公府一个交代。” 闻风赶来的凤国公和凤国公夫人看到无故横死的凤澜卿更是不能接受,凤国公还好,理智尚存,凤国公夫人则直接哭晕了去。 清荷园水池边弥漫着凤家人的哀伤,而飘雪的天空则在此时绽放出了大朵大朵的烟花。 新的一年到来,酒足饭饱的文武百官们举杯庆贺,皇宫在此起彼伏的烟花映照下绚丽无比…… 第154章 少年结盟 向暮拉着凤澜庭来到宫内为公子小姐们准备的更衣处。 没办法,官员的仆从都被拦在了内门外,凤澜庭失了妹妹情绪不好,又在这么凉的天浑身湿透需要更换衣物,身边却没个能使唤的人。 向暮跟过来自然不是要帮凤澜庭更衣,而是借着更衣的名义有话要说。 “澜庭,卿卿不是失足落水,是被人谋害的。”向暮斩钉截铁。 凤澜庭略显几分呆滞的眼这才动了动,“你何以见得?” 向暮将自己发现的奇怪之处说了,脑中浮现起卿卿遇害前悲惨的一幕。 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抓着凤澜卿的头发拖着离开,凤澜卿没有穿鞋,惊慌之下奋力挣扎,赤裸的脚跟蹬在粗糙的地面上擦破了皮,然而仍是无力抵抗男人的蛮力。 最后被拖至一个湖边,男人毫不留情地抓着她的头发将她整张脸往水里摁,直到少女溺水窒息,这才将其抛入清荷园与牡丹园相接的池子,却没注意到,在凤澜卿的奋力挣扎中,男人抓秃了她一小撮头发…… 凤澜庭听完向暮的推论,不由自主地掐紧了衣袍,红着眼看向暮,“还有证据吗?” 向暮取出一块帕子,帕子里包裹了极小一截木枝,以及蹂躏得皱巴巴的一小片粉色花瓣。 “这是本世子在仵作来之前,从清清脚跟破皮里取出的,那时这一小块树枝及花瓣嵌入了她脚跟磨破的皮肉里。” 凤澜庭仔细打量那片几乎快要分不清颜色及形状的花瓣,不可置信道,“海棠花?冬季怎么会有海棠花?” 向暮点头,“约莫是一盆海棠盆栽,卿卿在被人抓住挣扎时不慎打破了花盆,蹬腿反抗时,又无意间将这一小截残枝黏入了肉里……” 之后每踢一次腿反抗,那截木枝便往她伤口里嵌入几分,直到被抛入了水池,也没被池水冲走…… 想到当时卿卿所面临的恐惧与绝望,凤澜庭内心剧痛,忽而仰起头,倔强的少年努力将眼泪咽了回去,只是一双眼猩红。 突然感到手心传来了温暖,凤澜庭低下头,看到自己练武显得几分粗粝的手被向暮白皙的手握住。 向暮定定看着他,“本世子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卿卿如今死得不明不白,天一亮除夕夜的守岁活动就要结束,我们也都得出宫,到时候想要查出卿卿的死因比登天还难。” “你认为大理寺的人信不过?” “你以为,能逼死当执的公公,敢堂而皇之在宫内杀死重臣之女的人,大理寺敢查?”向暮伸出手,手心放着那枚早就蹂躏得不成样的海棠花瓣,“这是我们唯一的线索。” 凤澜庭立刻收敛了悲伤的情绪起身换衣,“暮子所言极是,还不到澜庭伤心的时候,当务之急,澜庭定要揪出那幕后主使之人,给卿卿一个交代。” 两个少年再次从厢房里走出时皆神情肃穆,绕开了坤和宫那边的热闹繁华,疾步行走在清荷园及牡丹园间,将卿卿生前可能走过的线路全部重走一遍。 但奇怪的是,每当他们向宫女或是太监问起宫中哪里可以欣赏海棠花时,宫女太监们竟全部支支吾吾。 显然是知道,但是得了某人的命令不愿告诉他们。 向暮凤澜庭只得自己寻找,误入一个寥无人烟处,向暮突然发现长廊一侧有打扫过泥土的痕迹,当即抓了一个宫女来问,“本世子记得这里曾经有过一盆海棠花,今日专程来看,怎么不见了?” 知道直接问海棠花问不出结果,向暮故意转了个弯。 宫女也没想其他,答道,“真是不凑巧,今日才摔了。” 向暮感到惋惜,“可惜了,本世子第一次见在冬日开花的海棠,之前还寻思着要将这盆海棠抱回去。” 凤澜庭也在一侧配合,“澜庭也想要上一盆。” 宫女笑,“两位公子喜欢,直接找太子殿下要上一盆不就得了,太子殿下最是喜爱海棠,东宫这种专程培育的四季开花海棠极多。” 向暮疑惑,“既然是东宫的海棠花,如何会在此处?” “这里风景别致又最是清净,太子殿下不在东宫之时喜欢来这里小憩。”宫女说着,指着前面一间屋子,“那里便是殿下小憩之地……” 宫女走后,向暮和凤澜庭都沉默了。 原来害了卿卿性命之人正是太子! 可他为什么要杀卿卿灭口,卿卿究竟发现了他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还觉得,大理寺的人敢办案吗?”向暮看向凤澜庭。 少年整个人少有的颓然,苦笑,“自是不能。” 接而面向向暮,眸色变得幽冷,“但是澜庭定要杀了他,为卿卿讨回公道。” 向暮毫不犹豫伸出一只手,“不巧,本世子也想弄死他,我们结盟。” 凤澜庭微怔,“你为何……难道……” 难道世子真的喜欢自己妹妹,妹妹被太子所杀,世子要为妹妹报仇雪恨? 向暮抬了抬手,“结不结盟?” 来不及思考太多,凤澜庭将手搭在了向暮手上,两个少年击掌定下约定。 事实上,向暮在被叶冰岚戴了顶美丽的绿帽之后一直都在暗中探查玩了自己女人的男人究竟是谁。 但是渣爹发动了整个王府的势力都找不出绿了自己的那个神秘男人。 好在向暮虽没有主角光环那样的金手指,但是她至少也看过这本书,知道太子殿下是书里记载的痴恋叶冰岚的男二号。 再联想到自己出发骊州之时,太子提前出场救了叶冰岚的事。 绿了自己还能在暗中做得滴水不漏,除了太子那个阴人,向暮实在想不出还能有谁。 如今太子又杀了她的前女友卿卿,向暮更是对他恨得咬牙切齿了。 她一个伪男容易么!身边的女人不是被他玩了就是被他杀了! 管他有没有绿自己,留着就是祸害,晚摁死他不如早摁死他让自己清净…… 正思量间外面又是一阵骚乱,这一次的动静比发现池中女尸时不知大了多少倍。 所有人鱼贯而出,往皇帝寝宫处赶去,禁卫军更是倾巢出动,直奔皇帝寝宫。 公公们的声音在皇宫此起彼伏传送,余音回旋: “皇上驾崩!” “皇上驾崩!” 向暮和凤澜庭一脸懵逼的对望。 刚刚还在坤和宫一道吃了酒的圣上,这就…… 挂啦? 今夜哪里是除夕团圆宴,怕不是鸿门宴吧! 但是腹诽归腹诽,两个少年还是毫不迟疑的跟着人流而去。 第155章 深宫惊变 皇帝突然驾崩,整个皇宫戒严,所有在宫内的官员及家眷均不得外出。 时间退回到半个时辰前。 皇帝苏巍在算完了卦象后,令人将自己扶回寝宫。 他本就身体极差,今晚也不过是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出席了除夕宴,没想到得了这样一副卦象。 莫不是……报应? 在大魏,不少人都以为司空无烬只是个神棍,但唯有他知道司空无烬的真实能力,是以不惜花费重金将他留于大魏司天台,守护大魏国运。 没想到大魏建国也不过才短短十七八载,就要……亡? 一想到那副卦象,苏巍又是大口大口的吐血,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老太监吓傻了眼,将苏巍扶到床上就急匆匆离开。 “皇上您先休息一下,奴才出去给您请御医。” 苏巍挥了挥手,无力地躺在床上喘气,忽而感觉到屋内有脚步声响起,心里暗道这么快就将御医给请来了? 虚弱地转过头去看,却看到沉着脸走向自己的定安王! 苏巍霎时大惊,“你,你怎么不经禀告就……擅闯朕的寝宫!” 向宏邈笑,完美的皮相让他看起来还真是赏心悦目,苏巍当年提拔这小子,也是因为这小子不仅能力强,还长得好,只是如今向宏邈这张好看的脸竟成了自己的噩梦。 “三哥,不是先前还在大殿说念叨阿邈吗?阿邈这厢来探望三哥,三哥怎么还害怕了?” “阿……阿邈……三哥今日不舒服,不见客。”苏巍哑声道,半生征战沙场,半生掌控朝堂,他自认窥遍人心,如何能感觉不到今日向宏邈身上的杀气? “哦?”向宏邈挑眉,“三哥不舒服,是因为司空大人的卦象吗?” “区区卦象……”苏巍咳嗽,“不足为惧。” 向宏邈却是危险的笑了起来,“三哥一向料事如神,但这一次却是算错了呢,阿邈来告诉你。” 向宏邈坐到苏巍的床边,淡然道,“司空大人的卦象定会成为现实,天下必大乱,大魏必定亡,而大魏亡国的源头就是三哥你,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苏巍怒瞪着眼,一阵猛咳,指着向宏邈,“你!你……你竟想谋害君主取而代之!你大逆不道!” 向宏邈笑得更开心了,扬眉,“不,区区大魏,本王可看不上,若是他在,他定也不安龟宿大魏一角,必志在天下。” “当初秦国亡,三支义军雄起争夺天下,其中以魏军最为强盛,魏军有八子,各个是能谋善战的将领,当年的魏军所向披靡攻克其他两支义军谋取天下指日可待。若不是他遭人暗害突然暴毙,魏军又怎会龟宿一角让另外两军划地建国,天下从此一分为三?” “你……你休要胡说……他是病逝。”再次提起当年这段历史,苏巍浑身颤栗。 “是吗?”向宏邈附到苏巍耳边,“那你,为什么要心虚?” “大魏建立三年,你接连斩杀当年的功臣,八哥被你杀头、七哥被你暗害、六哥被你灭族、四哥惨死在流放的路上……最惨的是二哥杜云献,被你以谋逆之罪灭了九族,旗下数十万黑骑军几乎屠尽……” “真讽刺啊,八个义结金兰同生共死的好兄弟,除了你之外其余人全部不得好死。” “真的只是飞鸟尽良弓藏?” 向宏邈阴恻恻望着颤抖不已的苏巍,“还是……你虽害死了他,夺了本属于他的江山,心中仍然害怕?” “你……你胡说……”苏巍打着结巴道,“我……义兄义弟们都是你杀的……你……是大魏的奸臣……你你该背负千古骂名!” 向宏邈眸中狠厉之色闪过,一把抓起风烛残年的老者,咬牙道,“你指使我去暗害他们,我若不去,你还会去找别人,我去了,方才能得到你的信任,为他们报仇!” “三哥你看,现在我掌握整个大魏的权利,现在你的性命握在我的手里,阿邈的路,难道不是几个哥哥用血给铺出来的?” 当年他第一个奉命去杀的人是五哥,稚嫩的少年手足无措,五哥却是抓着他的手,让他的剑狠狠贯穿自己的身体。 五哥笑道,“阿邈不怕,我们兄弟的权利早被苏巍架空,死是迟早的事,只是难为我们家阿邈了,要守着秘密苟活于世,五哥心疼你啊……” 一向要强的向宏邈莫名红了眼眶,水雾迷蒙了双眼,继续道,“你知道……司空无烬口中的帝星是谁吗?” 苏巍原颤抖的身体突然不抖了,似乎记起了什么,不可置信道,“不可能!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朕已经斩草除根!” “哈哈哈哈……”向宏邈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二哥杜云献用性命护下的那个男孩,活了。” “如今就养在我定安王府,陛下不是经常见么?” “什么!是……向暮!”苏巍反应过来,艰难地坐起了身就想跟向宏邈拼命,“我杀了你!我杀了你……这个叛贼。” 然而苏巍的反抗却被向宏邈毫不费力的制住,“瞧啊,一个要死之人得知他的儿子仍在世上,都要气得不死了,真是有趣。” 接而,掐着苏巍的脸,阴冷道,“你好久没叫大哥了,你该叫一叫他,兴许今日他高兴了,能从地府回来接你,还有,他的儿子,也是你的亲侄子啊,你该为他祝福不是吗。” 说着收紧力道,“来,唤一声大哥。” “呸!”苏巍反抗。 向宏邈喃喃道,“咱们大哥苏和最是好了,当年你带着年仅十三的我冲入敌营,被敌军围困生死一线,是大哥不顾众将领的反对,带着几百人的魏军冲锋入阵救出你我。” 然后拍了拍左肩,继续道,“他这里还中了一箭,病了好久,你在他床前哭着认错,他当时说什么来着……” “对了,他说咱们兄弟八人一个都不能少。” 而他向宏邈,一个十三岁的小娃娃,哪里能有幸成为八子之一?不过是跟在八个哥哥后面跑的小迷弟,却得到哥哥们最真挚的宠爱。 后来战争正入激烈之时,身体一向极好的大哥苏和突然暴毙,大哥苏和有勇有谋义薄云天,是几个弟弟们心中的太阳,是他们拼尽全力拥护的明主,主上突然离世,魏军群龙无首。 他们这才跟另外两支义军熄战,建立大魏,苏和的亲弟弟苏巍登基成为大魏的王。 苏巍登基不久,二哥杜云献在一个深夜见到一个女人,此女正是当年大哥心爱之人,彼时,杜云献才知道她怀有苏和遗孤,并且通过此女之口得知了大哥苏和被苏巍暗害的真相。 然而为时已晚,苏巍早已掌控大魏的生杀大权。 为了保住苏和的遗孤,杜云献娶了此女安顿入府好生照料,不久后此女诞下双生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很是喜人。 只可惜,苏巍不知何时得知消息,屠刀伸了过来。 二哥杜云献为何死得那么凄惨被灭了九族? 无非是因为那对孩子…… 第156章 他的秘密 “阿邈,你怎么能如此背叛朕!是朕……给了你今天!”苏巍痛心疾首,苍老的面容上挂着泪,呼吸随着向宏邈手间时轻时重的力道而紊乱。 向宏邈咬牙,“阿邈的今天不是你苏巍给的,而是大哥苏和给的!” 没有苏和,当年那个父母双亡被丢弃在战场中的孩子早就死了。 是苏和将他安排在军营里,是苏和教他识文习武、是苏和无数次冲锋上阵将他护于身后…… 苏和不仅是他的救赎,还是另外几个苦命的哥哥们的救赎。 是苏和让八个好兄弟牢牢抱成团,是苏和让他收获了八个性格迥异却都疼爱他的哥哥。 年幼的阿邈看着英雄少年的哥哥们意气风发驰骋疆场,看着他们在刀山火海中冲锋陷阵生死相依,亦看着……权力让人变质,哥哥们接连惨死。 而三哥苏巍之所以不杀自己,无非就是因为自己那时年纪小能力弱好掌控罢了…… 向宏邈手中的力道越收越紧,眸中仿若结了千年化不开的寒冰,“在死之前本王再告诉你一件事,你那好儿子将你阴毒狠辣的作风全学了去,你以为,你身体为何会如此之差?” 脸涨得通红的苏巍不可置信,瞪大了双眼。 “对,就是他在常年累月的给你下毒。”向宏邈嘲讽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苏巍又开始疯狂挣扎,喉咙里艰难的挤出几个字,“凌……阿凌。” 他要见阿凌! 向宏邈饶有意味的笑了起来,“凌王啊,你还是不见的好,他也是个可怜人,你们呀,全被太子摆了一道。” 苏巍不甘心,死死抓着向宏邈掐着他脖子的手,终于挤出最后几个字,“你……不得好死……” 向宏邈手指一动,生生掐断了苏巍的脖子,后者瞬间失力,宛若残破的布偶一般倒在了床上。 “不得好死?”向宏邈双瞳渐渐放空,轻笑,“本王就没准备好死。”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修长洁白的手,喃喃自语,“你们都走了,都走了……” “是阿邈直接或者间接的送走了你们……” 空荡荡的大殿里,男人颓然地席地而坐低着头,肩膀轻颤。 似乎耳中回荡起二哥最后的话语,他将两个年幼的孩子递到他手中,正色道,“大哥的孩子就交给你守护了,二哥能做的便是用自家一家老小的性命换苏巍对你深信不疑。” 然后,抹去他眼角的泪,“我们阿邈,是在战火中长大的孩子,见惯了生离死别见惯了枯骨累累,最是坚强了,无论如何,替我们活下去。” 泪水一滴滴,滴在了向宏邈骨节分明的手上,他突然发出一阵悲切的笑声,颤颤巍巍站起身。 可是,他那么努力,仍是不敌上苍的愚弄! 当年奉命冲入杜将军府捉拿杜云献之时,苏巍其实并没有完全信任他,已经先一步令人在将军府放了毒雾。 他虽最后救出了那两个幼子,但是男孩在救出不久后便死了,只剩下了女孩,而女孩虽活,却五脏六腑受到毒雾的损害从小体弱不能习武。 而他处心积虑筹谋一场,无非是想让本属于苏和的天下重新回到苏和手中,可自古以来,从来没有过女子称帝的先例…… 天地不仁啊! 为何好人无好报祸害统山河? 悲痛了一阵后,向宏邈方才拭去自己眼角的泪。 无论如何,大魏是苏和的,天下也是苏和的。苏和不在,那便这一切皆由苏暮接管。 苏暮,永远是能继承苏和一切的…… 男孩! * 向暮跟着人流前往皇帝寝宫时突然瞥见花园偏僻一隅的凉亭里有一个紫色身影。 她微怔,转过头,见那厢凤澜庭已与凤国公夫妇汇合,便不由自主离开惊慌涌动的人流,独自前往凉亭。 凉亭中,司空无烬一如既往地疏冷淡漠,皇帝死了这件事似乎完全影响不到他,他只闭着眼盘腿而坐,似在打坐。 向暮来到司空无烬面前,仔细打量他,发现此人甚是奇怪,明明一头秀发乌黑,但偏生让她瞧出几分高僧才有的超脱感来。 司空无烬没有睁眼,却是嘴角扬起,“坐吧。” 向暮发现他对面还放了一张坐垫,便也学着司空无烬的模样盘腿而坐,“你怎么知道本世子要来?还专程为我准备了坐垫。” “我不知你要来,但你的坐垫一直都备着。”司空无烬淡声回答。 向暮来了兴致,“说得好像你从前就认识我似的。” 司空无烬笑而不答。 向暮又道,“你使用的那东西叫玄力是吧。” “是,也不是。” “故作神秘。” “你无知之时,他是玄力,但你悟道之时,他便不是。” “道?”向暮眯眼。 司空无烬依旧云淡风轻,掀开眼皮,“跟我走,便是你的道。” 向暮压抑不住笑了起来,“你真的很像个坑蒙拐骗人的神棍。” “你也真的很不听话。” “你知道,本世子不会跟你走,万千世界如此精彩,本世子为何要去修你那莫名其妙的……邪魔歪道?” “万千世界有的不止是精彩,还有磨死人的爱恨情仇、数不清的羁绊愁思。” “这不正是他的精彩之处?”向暮挑眉。 司空无烬怔了一瞬,继而道,“你变了。” “说的好像你我有多么熟悉似的。”向暮伸了个懒腰,她对司空无烬口中所说的道委实提不起半分兴趣,且司空无烬看起来是个万分无趣之人,她也没有兴趣。 她唯独感兴趣的便是玄力。 有什么办法不用拜师跟这厮悟道,但又能偷走他的玄力就好了。 向暮试探道,“你那玄力,还能玩出新花样吗?” 司空无烬眼眸微深,“能,但你休想打坏主意。” 向暮笑,“你那般厉害,本世子能玩出什么花样?” 司空无烬想想也觉得对,便道,“你靠近一点。” 向暮坐直了身体,往司空无烬面前探去,很是期待,“快点。” 司空无烬也靠近了向暮些许,两人面贴得极近,呼吸可闻。 向暮催促,“除了你一张大脸,本世子什么奇特之处也没发现……” 话音未落,就见司空无烬轻启薄唇,往向暮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吹了口气。 突然有风灌入,向暮本能地闪躲加闭眼。 再睁眼时就发现周边的景象全部消失了,自己坐在一片花海之中,天空源源不断的流星划过。 向暮惊呆了。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怒喝,“你们在干什么!” 向暮陡然回过神,一眨眼刚刚的幻想全部消失,自己又回到了皇宫的凉亭里,而司空无烬正抓着自己的肩膀,两人面对面靠得极近,维持着他吹自己眼睛的姿势…… 而怒喝的那人,赫然是戴着面具不知何时经过此地的凌王。 第157章 相公是谁 向暮和司空无烬都被凌王的怒喝弄得不明所以。 凌王不知为何情绪看起来不太好,似乎是意识到他与向暮两人并不熟悉,又咳了咳,解释,“深宫内院,两个大男人在此卿卿我我,影响是不是不太好?” 老实说凌王这般找茬委实有些过了,且不说向暮和司空无烬清清白白,啊呸不对,两个大男人间的要什么清白!勾肩搭背的也没什么过错吧!向暮觉得自己又不是在近距离接触皇帝的妃子! 值得凌王这般大动肝火么?! 向暮对凌王挑眉道,“你爹死了。” 凌王冷淡回答,“本王知道。” 向暮提醒,“你爹刚死。” 凌王再答,“本王知道!” “所以,你不去看你爹,你跑来看本世子?”向暮咄咄逼人,“咱俩很熟?” 凌王身子一僵,无措了一瞬,“圣上驾崩举国哀痛,你们两个一个是朝廷重臣、一个是未来的朝廷重臣,又同在皇宫,难道不应该去关心一下?” 司空无烬一言不发,向暮则慢吞吞开口,“难道,最应该去表示关心的不是你吗?” 他们是朝廷重臣,那凌王还是皇子咧! 尼玛老子死了儿子不去关心,却道德绑架自己这个外人? 没天理了还! 然,凌王却是不由分说地拉了向暮就走,“再不走,本王让禁卫军来治你的罪!” * 待到两人来到皇帝寝宫前,大殿中央跪满了乌压压一片嚎啕大哭的妃嫔及臣子们,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向暮发现不少人根本挤不出眼泪,只是在那儿干嚎,所以心里寻思着自己要不要也嚎上两嗓子,以示哀痛。 但她还没来得及飙演技,首位跪地的太子就出声了,“本殿什么时候才能进去见父皇?” 向暮这才注意到,包围着皇帝寝宫的竟是赤焰军! 顿时就有不好的预感。 卧槽!皇帝老儿殒命不会是她渣爹的手笔吧! 原着里并没有他渣爹弑君这一情节啊,原着中的皇帝是重病时喝水呛死的好吗! 那边,太子的禁卫军也出动了,两方势力剑拔弩张。 此时,皇帝紧闭的屋门打开,自家渣爹走了出来,语气淡淡,“本王让人验过了,圣上是喝水呛死的。” 此言一出,跪地的向暮一个踉跄,大臣们也你看我我看你,不可置信的眼神。 定安王不愧是定安王,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死法,说得那么直接,这不是让苏氏皇族颜面扫地么…… 太子则不管不顾,倏地冲入房内。 向暮碰了碰旁侧跪着的凌王,低声道,“你爹呢!你不进去看看?” 凌王戴着面具,并看不出他脸上的神色,但是面具下那双深邃的眼却是没有一丝悲伤,仿若死的只是一个陌生人,连像周边大臣那样演一演戏都是不屑。 向暮自觉无趣,便不再言语,只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皇宫又要生出一番怎样的闹剧。 只见进去不久的太子气愤地出来,双手握拳,“禁卫军!将所有人等全部扣下!在没查明父皇死因之前一个都不准走!” 向暮了然。 哇喔,皇帝死得不简单。 渣爹却是挑眉,“怎么,太子觉得本王诊断的死因还不够准确?” 冰冷的眼神一扫,伺候皇帝衣食起居的老太监和御医哆哆嗦嗦地上前。 老太监哭哭啼啼道:“奴才见圣上病情严重,便带着人一道去寻御医了,没想到跟御医一起回来,圣上……圣上就仙去了……” 老御医痛心疾首道:“虽然老臣来晚,但是老臣立刻就给圣上急救了,圣上……圣上就是如定安王所言……是被水……” “你给本殿住口!”太子怒喝。 太子党的一干大臣则立刻磕头哀求,“殿下节哀!殿下节哀啊!” 又有的提议,“国不可一日无君,殿下当务之急是要尽快举办登基大典……” “登基大典?”向宏邈饶有意味地看向太子,“太子还是先守孝一段时日再论吧。” 说完阔步离开。 然而,大批的禁卫军却是上前拦着。 向宏邈对太子挑眉,“你要作何?你能,如何?” 丝毫不留情面的鄙视与嘲讽令在场所有人汗颜。 太子苏遇在沉默片刻后,不甘地压下了满心的愤懑,对禁卫军挥了挥手,“放皇叔离开。” 禁卫军让开一条道,向宏邈带着一队赤焰军走了,刚走了没一会儿又折了回来,大臣们都不解的看着他,没成想他却是对跪在人群中的向暮挥了挥手。 “小暮暮,你来。” 向暮迟疑了一瞬站起身,望着向宏邈远远对自己伸出的手。 向宏邈皱眉,“快点。” 向暮这才上前握住,向宏邈则毫不犹豫牵了向暮就走,“夜深,我们回府歇息……” 恍惚中,向暮好似看到了原主小时候。 第一次进宫的原主不知道受了什么委屈,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宫门阶梯上哭,是渣爹将她扶起,父子俩手牵手离开。 只是…… 向暮扭过头看径直往宫外行走的渣爹,一向想弄死皇帝自己来当的他,皇帝今日仙去,为何在渣爹脸上看不到半分开心? 有的,只是看遍世态炎凉的心冷、和一身道不尽的萧索…… * 杜云献将军府废弃的老宅。 今日除夕夜举国欢庆,这里的守卫终于松懈不少,是以许星熠带着伍月偷偷进来。 “月舞,看到这里的景致,你可是记起什么了?”许星熠望着面色越来越白的伍月询问。 他们暗中来京城已经很久了,这期间许星熠带着伍月逛遍了儿时记忆里的大街小巷,却勾不起伍月的任何回忆。 许星熠知道杜将军出事那年杜月舞太小了,四岁的孩子根本不可能记得多少事情,他也是准备今夜逛一逛将军府,如果伍月仍是什么也记不起来,他便打消对向暮的疑虑,带着伍月归隐乡田。 不成想,伍月在进入将军府后,神色越来越不对。 “我记得这里……”伍月捂着脑袋,关于将军府,她只有一个记忆,那便是一个陌生男人在给她烙下左肩上的舞字印记时,一遍遍对她重复。 “你是用来遮掩她身份的替代品。” 然后,在剧痛中,她看着那个男人抱起一侧跟她年纪一样的女孩,将她左肩上“舞”字印记抹去…… 醒来之后她忘记了一切,被送入了定安王府好吃好喝的养着,大家都说她是定安王给世子殿下定下的童养媳。 她经常远远的偷看世子殿下,总觉得那人虽坏,但是却莫名熟悉。 如今记起了一切,她才知道,当年那个被抹去印记的女孩、当年那个自己顶替的女孩…… 是世子,她的相公。 第158章 少年狂喜 除夕夜,在驿馆喝酒喝得酩酊大醉的公孙陌突然被自己怀中的扇子给烫醒。 睁开迷离的眼,他起先以为是自己酒喝多了出现了幻觉,翻了身继续睡,却又被扇子给烫醒。 公孙陌长这么大第一次遇见自己扇子会发烫的怪异现象,遂起了身好奇地研究。 脑中突然记起小时候自家爷爷说过的话,“公孙一族使命便是守护帝星,传言帝星现世,公孙家的法器——宝扇会有异状。” 公孙陌那时不懂,只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什么异状?” 爷爷咳了咳,“我不知道,我从幼年等到了老年,这把破扇子就一直这么破……” 所以那时公孙陌就悟了。 帝星什么、得公孙者得天下什么的全是骗局,就是要将自己永远困于谷中与世隔绝的骗局! 公孙陌自小叛逆,受够了躲在深山老林一年看不到头的枯燥生活,六七岁起就想尽了法子往外逃。 那时谷里每天都在上演鸡飞狗跳的一幕。 一群男孩大叫,“不好啦!子陌又跑啦!” 然后公孙家爷爷奶奶叔叔伯伯们倾巢而出,举着扫把在后面追,“臭小子!给我回来!看我们打不死你!” 但公孙陌不怕,早上抓回来睡个午觉下午再跑,下午抓回来吃个晚饭晚上再跑,晚上抓回来睡一觉早上再跑;东边抓回来再往西边跑,西边抓回来再往南边跑,南边…… 咳咳,总之公孙陌这孩子玩心重精力旺,硬是在常年累月的逃跑下,将谷里一众老老小都锻炼出了长跑冠军的身体底子。 跑着跑着,继承了公孙家阵法的公孙陌长大了,腿脚更快,而公孙家那一代管他的长辈们也老了追不动了,最后甚至在他成功跑出去后,谷里放起了鞭炮庆贺,叔叔伯伯们抱在一起哭成了团。 “终于……不用再追了!” “追小孩什么的,累死个人了,呜呜……” 当然,这些事成功跑出去的公孙陌并不知晓,但是他运气极好,过上了傍上林潇不愁吃喝的美好日子,后又傍上了世子,总归是没饿过肚子…… 现下公孙陌则是拿着扇子沉思。 折扇发烫,莫不是爷爷口中的异状? 觉得有这种可能后,公孙陌立刻收了扇子来到窗边,果然就见前两天前昙花一现的帝星再次出现! 这一次出现的帝星仍是黯淡,但是没有像之前那样很快消失。 公孙陌眼眸渐渐变得幽深,内心觉得不可思议。 公孙家的传言竟是真的。 在震惊了好久后,少年脸上终于露出了狂喜之色。 有帝星有帝星真的有帝星! 太有趣了太有趣了真是……太有趣了! 太平盛世帝星现,这帝星定是出来搞事的啊! 他,公孙陌,要成为公孙家族有史以来第一个守护帝星之人!要跟着帝星一起搞事去! 当晚,公孙陌就抱着热乎乎的扇子喜滋滋地跑出去找帝星了。 * 打发了朝臣,太子苏遇坐在皇帝苏巍的木棺前。 苏凌彦缓缓走近。 苏遇嘴角扬起,带起一抹苦涩的笑,“阿凌,你来了。” 苏凌彦将面具摘下,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少年只是眉头轻皱,“皇兄,节哀。” “他也是你的父亲。”苏遇望向苏凌彦,“如今他被奸人所害。” 本来他给老皇帝常年累月的投毒,老皇帝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但至少不会现在就崩,会等到自己对付定安王羽翼丰满时离世。 然,定安王却抢先了一步。 该死的是,他还不能让人验尸治定安王的罪。 一来,他没有实力治罪,二来,会暴露自己下毒之事。 当真是被定安王将了一军,弄得进退两难。 苏凌彦上前,看到棺木中父皇的脖子下有被人掐过的淤青,不得不再一次被定安王嚣张的行事作风给震惊。 弑君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这人都能做得这般明目张胆。 “看到了吧阿凌,就算贵为天子又能如何?没有实权的天子也不过是别人板上之鱼肉,任人宰割。”苏遇淡然的神色里掩着不甘,“父皇如此,我如此,你也如此。” 接而面向苏凌彦,“阿凌,我只有你了,你会离开我么?” 苏凌彦神色动容,来到苏遇面前,“太子哥哥,阿凌的命是太子哥哥给的,阿凌会永远陪在太子哥哥身边。” 苏遇抱紧弟弟,“阿凌,皇兄一定会护你周全,那奸佞休想像愚弄父皇一样愚弄我们。” 然,在苏凌彦看不见的地方,苏遇却露出一道阴森的笑。 * 除夕之夜皇帝崩,此事翌日一大早便震惊了整个大魏。 相反,凤澜卿的死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在局势风云变幻的京城,不但连个讨论的人也没有,更是连个侦办此案的官员都找不到。 凤国公每每入殿面见太子,都会被太子身边的大臣推脱过去。 “圣上崩,太子殿下正是哀痛之时,你为这种事来打扰殿下委实是不该。” “再说了,当务之急是要让太子殿下尽快登基,难道你凤国公府的事比大魏君主大事还要重要?” “就是,凤国公跟定安王一向交好,你怎么不去求他?” “顺带劝一劝定安王放权,让太子殿下早登大宝,这样太子殿下也好为你惨死的女儿做主……” 诸如此类云云,最后痛失爱女悲痛之余的凤国公也只能自认倒霉,回府痛哭。 披麻戴孝的凤澜庭赶到定安王府时,向暮正穿着白衣头系白色锦带推门出来,两个少年相对而望。 凤澜庭眼眶仍是微红,眼下一层淡淡的黑眼圈好似让少年画上了烟熏妆。 向暮一看便知,这孩子昨夜定是一夜未睡。 “我们的约定还作数吗?”凤澜庭哑声开口。 向暮身后挤出两个少年,“什么约定?” 凤澜庭眸色微动,才意识到叶昭和郑远竟比自己早来一步,已经在向暮屋里了,两人竟都跟自己一样披麻戴孝。 叶昭率先道,“澜庭的妹妹也是我们的妹妹。” 郑远点了点头,“除夕夜我和昭虽然阴差阳错被隔在了内门之外,但是内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都知道了。” 叶昭挑眉,“所以,你和暮子究竟有什么约定?” “咱们是好兄弟,有什么事可不能丢下我们。”郑远道。 凤澜庭紧抿的唇轻颤,眼中各种情绪涌动,却只是低声回答,“好。” 向暮朝前走了几步,“约定自然算数,但是再等等,本世子还有帮手。” 叶昭和凤澜庭蹙眉不解,郑远想了想却是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很快,不二驾着一辆马车来到定安王府门口,马车上跳下来几个少年,竟都是骊州那群小子…… 第159章 主动出击 “暮子。”李锦及薛小安几人笑眯眯走来。 向暮高兴地奔向几人,又疑惑道,“子彦和子陌呢?” 谭继解释:“子彦两日前说家中来了亲戚,出门看亲戚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至于子陌嘛……” 说着对薛小安使了个眼色,薛小安忙从自己暗袖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向暮,“今早留了一封书信就不见踪影。” 向暮打开信,公孙陌龙飞凤舞的字体映入眼帘。 好像看到了那个放浪不羁的少年正对自己洋洋自得的笑,“本少爷要出去干一票大的,咱们有缘再见!” 向暮拿着信怔了半晌。 这自在洒脱随时可以撂摊子跑路、毫无责任心和人情味的做法,确实很公孙陌…… 向暮捏了捏眉,收了信笺,“没关系,他俩不在,就我们几个也行。” 说着便带着几人往王府深处走。 李锦走在向暮一侧,压低声音询问,“暮子,这么着急找我们来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向暮笑,轻飘飘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 “本世子想废太子。” 话落,跟着她疾步行走的少年撞到了一起,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谭继率先反应过来,哆哆嗦嗦道,“废废废废废废太子?” 世子爷竟然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柳彻指出了这里面的漏洞,“废太子不是一般在圣上活着的时候废吗?现在圣上崩了,太子正准备登基,就算他有罪,那也得有人来废啊。” 向暮淡然道,“自然有人来废。” “谁?”李锦不解。 向暮答,“天下人。” 几个少年正怔愣间,旁侧三个披麻戴孝的少年信步而来。 正是凤澜庭、叶昭和郑远。 三人一来便对骊州的少年们施了一礼,自我介绍一番后望向向暮,“我们都准备好了。” 向暮又挑眉看向骊州的少年,“事情嘛就是这么个事情,本世子既是要做,便能够保证你们的安全,就看你们愿不愿意参与。” 李锦毫不犹豫地站到向暮身边,“这么久风风雨雨都过来了,锦风对你还能有何顾忌?暮子要做之事,锦风都跟。” 向暮欣慰地看着李锦,“好!” 一侧的凤澜庭微微蹙了蹙眉,以前明明自己才是向暮最好的朋友,何时起,向暮身边站了那么多人,而自己反而是里面无足轻重的一个了…… 薛小安又想过来抱向暮大腿,被向暮逃了去,薛小安笑,“你是知道的,我太爷爷我爷爷我爹都指着我巴结你呢!小安怎么敢不跟?” 李川肴也上前,“不就是废太子么!谁怕?” 谭继抖啊抖,“我我我我……我怕……但但但是,我……跟!” 柳彻叹了口气,“暮子是越来越胡闹了,但是彻愿意跟你闹。” 几个少年相视笑了起来,勾肩搭背的往府里向暮安排的凉亭走。 向宏邈忙完公务起身,就见院子里吵吵闹闹,往前望了望,发现是自家儿子正跟一群少年嘻嘻哈哈的交头接耳。 其中那三个京城里的纨绔他倒是认识,但是骊州那几个就不认识了。 说一见向宏邈偷窥自己儿子偷窥得挺开心,叹道,“王爷,要看你儿子,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去看。” 向宏邈皱眉,“一群小破孩,本王看什么看。” 说完,又往那边瞅了两眼,嘀咕道,“本王年少时比她这个还热闹,谁稀罕。” “是是是,您不稀罕。”说一挪步挡在了他面前,阻断了向宏邈时不时偷窥的视线。 向宏邈睨他,说一故作不解,“说一正站在此地执勤,王爷可是有事交代?” 向宏邈不理他了,回书房继续处理公务,却又莫名叹息了一声,“谁年轻时没有几个朋友……你说,咱们小暮暮是不是像他?” 说一一怔,知道自家王爷又想起苏和了,笑道,“像,都是孩子王、都是鬼主意多,都是胆大包天。” 向宏邈莞尔,“也不知道这小子,又要闹什么事。” 整理了一番轻松的思绪,这才转眸询问说一,“出征的事准备完了吗?” 说一神色变得沉重了些许,闷声回答,“还在准备。” “那,快些吧,别误了及时。” * “帝星现!天下乱!大魏亡!” 也不知是谁,将除夕之夜司空大人的预言给泄露了出去,大年初一的早上,本应该是亲朋好友互相走动拜访之时,却被这句预言弄得人心惶惶。 小孩子满街传颂,老百姓们低声议论。 京城最热闹繁华的大京街,人潮涌动,突然一名禁卫军打扮的老者浑身是血地跑过,一边跑一边痛呼,“圣上……圣上是被太子……被太子毒杀的!救命……救我……” 大京街的百姓皆傻眼了,不少停下脚步驻足围观,很快,两个年轻禁卫军跑来抓住老年禁卫军,“休要胡言乱语妖言惑众!” 说完便是一剑了结了老禁卫军,并将人拖走。 众人都傻眼了,看着地面上留下的长长一条粘稠的血迹方才回过了神。 卧槽! 圣上竟然是被太子毒杀的! 难怪司空大人会出大魏亡的预言! 流言至此在京城一发不可收拾,别说百姓了,就连国子监的监生、以及正抓紧时日读书准备会考的外地举人们都沸腾了。 无人的小巷里,薛小安正帮谭继脱着带血的禁卫军服。 薛小安:“我说你老头子别的什么不会,扮死人倒是在行。” “你这是夸老夫还是损老夫呢!”谭继瞪眼。 是的,刚刚那三名禁卫军就是谭继、李川肴、薛小安扮演的。 “要我说还是暮子发明的这柄剑好用。”李川肴玩着向暮制作的那把可以伸缩的假剑上了瘾,往自己的肚子猛插,“真的好像中剑了!” 薛小安不耐地催促,“你快别玩了,暮子说了,谣言在一个时辰内必定传入东宫,东宫势必会有所行动,咱们还要抓紧时间赶下一个场子。” 李川肴这才收了剑开始忙碌。 向暮果然神算,将将一个时辰,禁卫军就出动了。 放眼整座京城,四处都是三三两两行走的禁卫军,但凡是看到街头有百姓在交头接耳讨论大魏亡国、太子弑父之事,定二话不说的就将人抓走。 此举虽然确实有阻止流言扩散的效果,但是百姓们心中的猜忌也越加上涨。 太子要是真没弑父,他心虚个什么? 很快,新的变故就来了…… 第160章 燃爆京城 一名外地打扮的老者被自家儿子扶着走在热闹非凡的街道上,见人就喜滋滋的介绍,“我侄儿是举人老爷,马上就要会试了!” 心好一点的百姓便随口对老人道声喜,毕竟举人可不是谁都能中的,冷漠点的百姓则直接翻个白眼不理会。 不成想人群中有见不惯老人如此炫耀的人讽刺道:“呸!太子弑父大魏就要亡了,你侄儿还想去会试呢!还是灰溜溜打道回府吧!” 老人怒了,当街喊了起来,“谁说太子弑父大魏要亡了!给老夫出来把话说清楚,太子怎么就弑父大魏怎么就要亡了!” 不少路过的百姓拉老人,想让老人住口,但外地来的老人就是没见识,依旧嚷嚷,很快就引来了巡逻的禁卫军。 那名讽刺老人的百姓趁乱溜了,而禁卫军则过来推搡老人,“太子有令,但凡恶意传播谣言者,都得入狱关上十五天!” 老人惊慌失措的挣扎,老人的侄儿也拼了命的拉拽老人。 老人大喊,“老夫没有传播谣言!老夫正要找传播谣言的人理论!咱们太子不可能弑父!大魏不会亡国!” 然,这节骨眼上,太子弑父、大魏亡国本来就是极为敏感的字眼,管你是什么意思,这几个字就是不能提。 周围怀着各种心境驻足看好戏的人越来越多。 禁卫军一看这阵势更是急了,只想迅速将老人带走让这里的秩序恢复正常。 不成想,使劲拖拉下老人不慎跌倒,立刻就不省人事了。 老人的举人侄儿跪地痛哭,“叔父!叔父!” 发现老人毫无反应后,那举人侄儿愤怒的看向禁卫军,“我叔父究竟所犯何罪!你们要将他当众毙于街市之上?!难道他说太子未曾弑父、大魏不会亡国错了吗!” “道义何在!天理何在!” 禁卫军自知惹了事,想要离开,然,愤怒的举人老爷冲上前撕拉几人,“不许走!你们还我叔父命来!” “难道当朝太子就是如此教你们鱼肉百姓的吗!那我寒窗苦读十多年,入这般草菅人命没有公道的朝堂,有何用!有何用!” 眼看着周边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禁卫军急了,拔了剑欲吓退此人,然,拉扯中那少年忽而碰上了他的剑,瞬间满身是血。 不可置信地看着禁卫军,“我们……叔侄俩……何罪之有?” 说完便倒地身亡,人群中有人高呼: “禁卫军当街杀人啦!” “禁卫军当街杀人啦!” 大京街再次陷入混乱。 很快禁卫军杀人的消息便满京城皆知,第一批愤怒的人竟然是举人驿馆内,骊山书院那群学子。 因为死的人是当初以身殉国得到朝廷嘉奖的先刺史之子——李川肴。 “先刺史大人在贼军长达二十多日的围困下宁死不屈,带领骊州百姓坚守城门,这份傲骨、这份气节天下少有,是我骊州城人人称道的英雄。” “刺史大人虽已仙逝,但是他儿李川肴接过大人为国效力的遗愿,随我等一同入京参加会试,只为能为我大魏的安定繁荣添砖加瓦!” “如今,出师未捷身先死,禁卫军就是这般对待英雄之子的吗!” “更何况他们叔侄俩维护的是太子、维护的是大魏!这等爱国之人被当街斩杀天理何在!” “难道古来仁德专害人,道义从来无一真?” 驿馆内李锦和柳彻义正辞严,其他少年们皆群起激愤。 “且不说那预言是真是假、太子弑父是真是假,为掩盖谣言当街杀人就是不对!” “为何要斩我们外地学子?我们外地学子是好欺负么!” “若纵容此事,我们所学仁义道德礼义廉耻何在!!!” 驿馆里,举人老爷们嫉恶如仇的呐喊声此起彼伏…… 另一边,国子监。 凤澜庭挺拔的身影立于众监生之中,“除夕之夜你我不少学子都被困深宫,那日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司空大人对大魏国运的推算,外人不知真假,我们岂能不知?” “如今,太子堂而皇之斩外地考生于闹市,闹出这等笑话,何止他自己颜面尽失、这是让我大魏整个朝堂、文武百官颜面尽失……” 正说着,叶昭跑来,气喘呼呼道,“外地举人们跑去找禁卫军要说法,正闹得厉害!” “并且满大街都洒满了这个。”说着,叶昭掏出来一张纸。 众监生凑过来看,皆不由得深吸了口气,只见纸上写着: 【自小多才学,平生志气高;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监生们均沉默了。 诗中蕴含的决心与勇气,他们这帮有权有势的监生们自愧不如。 那些外地举人不比他们很多是朝堂重臣之子,是以并不知道帝星现、大魏亡的预言是真的。 因为司空大人预言之时很多富贵子弟本就在现场,是以很多对太子毒杀皇帝的事也是相信的。 毕竟生在京城这种挟势弄权之地,什么样见不得人的党派争斗没有见过? 是以现在那些外地举人们的胆识与气节就显得尤为令人敬佩。 又有几个监生跑回来道,“不好了不好了,外地举人跟禁卫军打起来了!好多人受伤了!” 终于有正义感的少年捏拳站了出来,“这事儿本来就是太子殿下不对,若是犯错认了就成,何苦这般为难人。” “我要去帮助那些外地举人们。” “我也去……” 然而,本来只是准备去小小帮助一下的监生们去了现场,事态就控制不住了。 因为有监生也被禁卫军“不小心”打伤了,这下倒好,国子监的的监生们也怒了,最后莫名其妙跟外地举人们成了统一战线,一同对抗禁卫军。 有监生受伤,京城里那些监生的家属坐不住了,纷纷带着家丁上去救人,混乱之下也有人被禁卫军打伤。 除了这些读书人之外,出去看热闹无意被牵连进去的百姓更是数不胜数,一时之间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外面事态持续升级,定安王府内却是闲散悠哉。 李川肴将自己的推荐信看了又看,很是宝贝。 薛小安在一侧追问,“你真的不考科举要去边塞从军?你爹当初可是打通了好多关系才给你整了个举人来当。” 李川肴笑,“就算川肴去参加会试,也不可能考得上进士,哦不,一辈子川肴都考不上进士,川肴志不在此。” 向暮吃着葡萄,“参军挺好的,你不能叫李川肴了,以后要叫什么?本世子好帮你整个户籍。” 李川肴想了想,“就叫李川吧,名字好记。” 另一边,说一正滔滔不绝地对向宏邈汇报外面的盛况,不由得感叹,“世子殿下可真能闹腾,你说她怎么就知道编撰太子毒杀圣上这么件事呢,还被她歪打正着。” 向宏邈勾唇,“她这心机好啊,会试考生、国子监监生、司空大人……就连本王,都被她利用了。” 个小兔崽子! 第161章 太子危急 说一不解。 向宏邈解释,“除夕那晚我带她离开皇宫,她问我如此大胆杀了圣上,就不怕太子找人验尸公布本王的罪行吗?” 说一呆滞半响,“世子……世子殿下知道圣上是……” 向宏邈冷笑了一声,“贼眉鼠眼的,一天到晚揣摩本王。” “那……”说一顿了顿,“王爷如何回她?” “本王说,太子都不知道给他父皇投了多少年毒了,他曝我我曝他,但他一颗脆皮鸡蛋岂能跟本王顽石相抵抗?” 说一拍脑袋,“您这不是被她套话了吗?” 一则承认了自己弑君的罪行,二则披露了太子下毒之事,难怪世子殿下要将大魏亡的预言诱因归结为太子毒杀圣上,并有恃无恐的散播出去,说白了吃定太子不敢验尸向天下公布圣上真正的死因。 可不就是把王爷也算计了一回? “那现在该怎么办?”说一询问。 向宏邈摆了摆手,“让赤焰军去助她一臂之力。” 说一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王爷还是疼惜世子殿下的。” “不过……世子殿下智勇无双,说一觉得王爷可以完全信任她,我们的计划是不是……” 犹豫一瞬,说一试探道,“可以改?” 向宏邈正拿毛笔作画的手微顿。 说一继续劝慰,“若是王爷和世子父子俩能齐心协力谋取天下,必成。” 向宏邈眸色变得幽深,“她怕是……没那个胆识。” 说一连忙哀求,“王爷,你都没问问世子殿下,你怎能知道她的想法?王爷……” “你下去吧。”向宏邈不再理会说一,只是作画的心境却是大不一样。 也许,他可以试探一下这小子。 * 皇宫外,外地考生和本地监生带领一群看热闹的百姓日夜围在宫门口静坐,要求太子殿下现身给英雄之子的惨死一个说法,并大言不惭的要求太子公布圣上的死因、解释大魏亡国预言的真实性…… 东宫,愤懑的苏遇正将桌上各种珍贵瓷器、古玩推倒,大殿中发出叮咚脆响。 忽闻门口传来脚步声,气愤不已的苏遇想也没想就拿起一个瓷杯向前砸去。 一声闷响后,苏遇方才意识到问题,只见皇弟凌王出现在门口,而自己刚刚丢出的瓷杯正中凌王的额头。 看到俊美的少年额上霎时鲜血喷涌,苏遇脸色一白,冲了过去拉着凌王的手,“阿凌!你刚刚怎么不躲开!” 万分心疼地将凌王扶到一侧坐下,又忙令人去拿包扎用的药品。 “阿凌,疼不疼?” 苏凌彦谈笑,好似暗藏了万千星辰的眸子望着苏遇,“太子哥哥,息怒了吗?” “你这傻孩子,就算想要本殿息怒也没有必要挨上一下。”苏遇出声责怪,宫女们送来了药品及纱布,苏遇并没让她们上前,而是自己笨手笨脚小心翼翼地替苏凌彦包扎。 “你是不知道现在整个京城的风言风语有多气人,一帮无知小儿胆敢要求本殿给死亡的外地考生一个说法,这也就算了竟还传本殿弑父,说大魏将亡的预言都是因本殿而起……” “太子哥哥,直接将父皇被定安王掐死之事公之于众方可解围。”苏凌彦镇定提醒。 苏遇摇着头,“不行不行,本殿如今羽翼未丰还不能跟那定安王硬碰。” “太子哥哥,这是你逆转言论的最佳机会。” “不不不……” 两人正交谈间,有禁卫军来报,“报告殿下!禁卫军跟城内百姓闹得越来越严重,惊动了赤焰军……” “惊动?”苏遇皱眉,“如何惊动?” “回禀殿下,赤焰军帮着百姓,逼迫殿下给天下一个交代,不然……”来禀告的禁卫军声音越来越小。 苏凌彦追问,“不然什么?说。” “不然……要废太子!” 侍卫话一落,两兄弟均怔了一瞬。 苏遇咬牙切齿,“他向宏邈打得一手好算盘!从头到尾都是他定安王给本殿下的套,目的就为了废黜!!” 本该登基的东宫正主登不了基,反而被废,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是将他新皇的脸面摁在地上摩擦。 但苏遇很快想到应对之策,看向苏凌彦,“阿凌,当初本殿让你跟去骊州保护世子,获取世子的信任,那信任你可得了?” 苏凌彦面色微不可见僵了僵,“太子哥哥想要阿凌做何事?” 苏遇眼中闪着恨意,“当初本殿让你保护世子,是因为知道向宏邈除了这个独子之外再无软肋,要想拿捏他必须拿捏向暮。” “所以,太子哥哥是要阿凌……” “京城处处是定安王府的耳目,我们的高手连王府都靠近不了,要想将向暮骗出向宏邈的保护圈并擒住难如登天。”苏遇道,“本殿要你,以公子彦的身份诱她出府并支开她暗处的所有守卫。” 苏凌彦了然,气息变得沉重,“太子哥哥想捉拿向暮,用向暮威胁定安王收手?” 苏遇眸色冷厉,“他不让我活,我亦不会让他好过。” “他向宏邈一天不收手,本殿就卸下向暮一只胳膊送到他府上,十天不收手,本殿就将向暮身上零件全卸光了送他府上,本殿就不信了,向宏邈还能死咬着本殿不放!” 苏凌彦眸光闪烁,手心莫名溢出了汗,突然跪到了地上。 苏遇蹙眉,“阿凌,你……” 苏凌彦快速收起刚刚的失态,笑了笑,道,“这么早就把世子废了,以后再遇到事,太子哥哥就拿定安王没有办法了。” “阿凌倒是有一计能反败为胜。” “喔?”苏遇扬眉,“说来听听。” * 定安王府,墨莲居,向宏邈和向暮正悠闲对弈。 向宏邈首先落了一子,淡淡道,“为什么要对付太子。” 向暮平静地回答,“他杀了卿卿。” 向宏邈蹙眉想了想,“除夕之夜,凤国公的女儿?” 那日之后凤国公曾接连好几次过来求他为自己女儿做主,找出真凶,他拒绝后凤国公方才去求太子。 没想到人竟是太子弄死的,有点意思。 “怎么,你是看上那姑娘了,要为她以身犯险?” “那倒不至于。”向暮又落一子,“太子要是杀跟他同样争权夺利的恶人我倒是无所谓,毕竟权利的斗争有输有赢定然也有生有死,但是他却杀了一个无辜者,那无辜者看起来还是一个顶好的姑娘。” “那又如何?杀人者是太子,他本就握有生杀大权。” “凌驾于国法律理之上的杀戮不是大权而是滥杀无辜,都该死。” 向宏邈饶有意味地看向暮,“你在暗讽本王。” 向暮一噎,“好像,有点儿……” 但向宏邈很快转移了话题,“连太子都敢动你倒是有些胆识,不若这样……” “咱们一起弄死他,你跟为父打天下。” 第162章 凌王之计 向暮微怔,抬眸看向宏邈,“杀了太子大魏便彻底是爹的了,你想让那凌王做个傀儡皇帝就让他去做,不想就自己来做皇帝,不是很好吗?” “看样子,你是有点胆识。”向宏邈落了一子,叹道,“但不多。” 向暮眯眼,“爹想要天下?!” “如何?”向宏邈挑开唇迹,“你跟,还是不跟?” 向暮僵持了片刻方才好言道,“爹,要夺天下是要发动战争的,三国鼎立太平盛世也才十余载。” “然后呢?”向宏邈冷着脸。 向暮继续道,“会死很多无辜的人,大魏的江山已经够咱们玩的了。” 毕竟夺取大魏只是权谋之战,成王败寇,况且那些为权利机关算尽的上位者也没几个是干净的,死了就死了,也不足惜。 但是谋取天下就不一样了,世界必定大乱,三国必将混战,又将是处处枯骨…… 如果说现在本就是乱世,那么谋取天下向暮自然支持,早点和平统一早点过舒服的小日子他不香吗?但现在本就是和平年代,本就在过舒服的小日子,有必要打破重建吗? 向暮委实不太能理解渣爹对于权利的着迷为何能到这种歇斯底里的地步。 向宏邈冷笑了一声,“你输了。” 向暮低头看棋,发现在棋场上从无败绩的自己竟输给了渣爹,向暮蹙眉,“再来一盘。” 向宏邈却拦住了她欲收棋的手,“一局定输赢,人生的很多战场没再来一次的机会。” 向暮睨着渣爹,“话里有话?” “对。”向宏邈站起了身,“本王的棋局已经下完了,下把轮到你。” “可以。”向暮撸袖子,“咱们再干,儿子定不会再输。” 向宏邈高深莫测的笑,“下棋人是不会输的,输的只有棋子。你刚刚之所以输,是因为你跟棋子产生了共鸣。” “既是跟棋子产生了共鸣,那你沦为会输的棋子也不足为奇。” 向暮没太明白渣爹今天在发什么疯,说话阴阳怪气的。 向宏邈却是了然一笑,“听不懂就对了,人蠢觉悟又低理当如此。” “你只需要记着,下盘你控棋,机会只有一次。” “好。”向暮点头应下,“那儿子明日再来找爹下棋。” 向宏邈嘲讽一笑,“谁有那个闲情逸致天天跟你下棋,十日后再来找吧,出去出去,别没事儿杵在这儿碍眼……” 向暮只好哭笑不得的离开。 走出屋子不久后回过头,见露台中渣爹正背对着自己弯腰收棋,一向霸气侧漏的权臣不知为何,平添了几分沧桑和落寞。 向暮摇了摇头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对,渣爹约莫上了年纪,老了…… * 下午,守在宫门外的考生及老百姓们、监生及监生的家人们终于等来了宫门大开。 太子的车辇缓缓出来,周边禁卫军开路。 百姓这边有赤焰军镇守,是以胆子都大了几分,见是太子车辇出来纷纷破口大骂。 “禁卫军乱杀无辜!” “圣上究竟是不是你毒杀的!” “你是不是会害得大魏亡国!” “我儿被禁卫军打伤了,殿下就如此纵容自己手下如此欺压百姓?!” “你凭什么做我们大魏的储君!” …… 接着,无数烂蔬菜叶臭鸡蛋砸向太子的车辇。 车内,苏遇面无表情地坐着,“阿凌,你看,平日京城的百姓人人都道太子殿下爱民如子乃未来贤君,这才多久,奸佞向宏邈倒成了好人,本殿这个贤君却变恶人了。” “太子哥哥不必在意,底层百姓及涉世未深的学子容易被人愚弄这很正常,毕竟眼界低思维受限。”苏凌彦出声安慰,“阿凌得到消息,京城里很多大人将自家孩子锁在家里,不让出来闹事。” “还是有很多人能明锐察觉到谣言之下隐藏的党派斗争,精明人多的是,太子哥哥何必为庸人自扰?” “阿凌说得对。” 兄弟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禁卫军的声音,“殿下,到了。” 苏遇将车帘子掀开一条缝,能清楚的看到定安王府的牌匾,以及四周围着他车辇的百姓。 他很快又放下车帘,手指握紧,隐忍道,“阿凌,本殿……本殿做不到……” 苏凌彦眸色微动。 苏遇看向他,“此番本殿这么做了,我苏氏皇族如何还有颜面立于大魏?” “太子哥哥,是非对错、有颜面没有颜面,话语权皆是属于胜者的。” “可是。”苏遇咬牙,“本殿是太子,怎能……卑微至此!” 苏凌彦叹了口气,戴了面具脱下外袍,“阿凌愿意为太子哥哥开路,太子哥哥若颜面扫地,阿凌便挡在太子哥哥前边先颜面扫地……” 说着少年不顾苏遇的阻拦跳下了车。 跟着太子车辇一路走到定安王府的学子及百姓们就看到,太子马车上跳下一个戴着面具的少年,少年身长玉立身形矫健,墨发轻舞…… 当然了,更引人注目的并不是这位少年身形如何好,而是少年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雪白色长亵裤,光着脚和上半身,身上缠了荆棘条。 虽然少年一身紧致的腱子肌令人十分赏心悦目,但是围观的学子们百姓们还是惊呆了,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有哪个正经人家的公子会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袒胸露背,这少年,究竟要作何? 很快,少年用行动回答了众人,只见他几步上前来到定安王府紧闭的大门口,清越的声音脱口而出,“逆侄苏遇、逆侄苏凌彦顽劣不懂事,来此向皇叔负荆请罪!” 少年话毕,周遭百姓都惊呆了。 此少年竟是凌王!并且凌王要和太子一道向定安王负荆请罪! 两个皇族子嗣、其中一个还很快就是大魏的君主,竟然一道来此向一个异姓王负荆请罪?!!! 在众百姓们的议论纷纷中,太子莫名显得压抑的车辇动了动,很快,跟凌王同样打扮的太子从车上下来,跪到凌王一侧,哀声道,“感谢皇叔教导,阿遇知错,请皇叔看在我们叔侄一场的份儿上,放过阿遇,收手吧……” 说完,便重重磕下一个头。 第163章 谁在吃醋 看明白了情况顿时满场哗然,学子百姓们交头接耳。 “这……太子殿下难不成是被定安王整的?” “对呀,不然太子为何会如此委屈,放下尊驾来此负荆请罪。” “他可是堂堂太子,大魏的王,竟被逼得给一个异姓王请罪!” “定安王好手段……” 此时,闹事的学子及百姓们才察觉到自己可能成了定安王对付太子的靶子了。 围观群众的反应早就在苏遇计划之中,见定安王府大门紧闭一动不动,加大声音道,“皇叔!逆侄来给皇叔请罪!” 正要继续磕头,定安王府大门突然开了。 出人意料的是,出来的不是定安王,而是世子。 世子在一群赤焰军的护卫下信步走出,显得有几分惊慌,“太子殿下、凌王殿下,你们这是做什么?” 说着就急匆匆上前欲扶两人,苏遇和苏凌彦谁也不动,苏遇道,“世子,我们来给皇叔请罪来了,让皇叔过来吧。” 向暮哪能不懂太子闹出这一幕的用意,在自己接连设计下,全京城百姓都对太子义愤填膺,手中没有权又得不到人民大众的支持,太子想蹬大典自是难上加难。 所以众目睽睽下故意仇大苦深的来此负荆请罪,其真实用意无非就是想将百姓的目光聚焦到太子和定安王的矛盾上,让人以为太子如今声誉急转直下全是定安王背后操纵。 不得不说,这当真是极妙的一招,杀人不见血。 只是……想到卿卿被害时留下的诸多线索,向暮猜测,负荆请罪这招棋并不是出自太子的手笔,目光转而望向戴着面具低着头的凌王。 “两位殿下何罪之有?值得做出负荆请罪这样的举动吗?”向暮不急不慢的问。 太子并不想理会向暮,“有何罪,皇叔来了自然知道,你一个未长熟的孩子就不必要管了吧。” 向暮故作委屈,“我也不想管,但是家父这几日天天忙碌政务、夜不归宿,这厢并不在府上,难道明知两位殿下在外衣不遮体的跪着,我还要躲在家里观赏不出来告知吗?” 理说的是那么个理,但是……直言不讳地说两位殿下衣不遮体多少带了些羞辱的意味。 果然,苏遇脸面挂不住了,起了身想走,“既然皇叔不在,那我们……” 还未完全站起身,便被凌王一把拉下。 苏凌彦望着向暮,“那我们便跪到皇叔回来,皇叔看到我们的决心,自会被我们的诚意打动。” 向暮眯眼,“决心?诚意?凌王你戴个面具负荆请罪想必也没有几分决心与诚意吧?” 苏凌彦身体微僵,向暮继续道,“负荆请罪却不敢让人看到你的脸,怎么,凌王殿下也觉得负荆请罪是件丢人的事情,所以要戴着面具遮遮掩掩?” 苏凌彦垂落的手捏紧。 向暮果然还是他熟悉的向暮,做事狠绝言辞犀利,刀刀正中要害。 太子在一侧解释,“皇弟生得好看,为避免在外惹来一些不必要的蜂蝶从小戴着面具掩饰真容,有什么问题?” “凌王戴面具是为了避免招蜂引蝶,那本世子就奇怪了,你们负荆请罪衣服都不穿了却非得戴个面具,莫不是认定我父亲是蜂是蝶,会对凌王的美貌吸引?” “休要胡言乱语。”苏遇何止,“定安王乃我们的皇叔!” 苏凌彦淡淡一笑,解下面具,露出一张精致白净的脸,“世子殿下说得是,阿凌不该戴着面具来负荆请罪。” 陡然对上凌王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向暮微微怔愣半晌。 并不是因为那张脸有多么好看,只是因为……那张脸自己明明没有见过却是莫名觉得熟悉。 四周发出百姓们的惊叹声,不少压低声音讨论起凌王的美貌来,向暮却是很快回过了神,嗤笑,“本世子帮凌王殿下鉴定过了,凌王殿下姿容也不过如此,没有必要整日戴着面具出入,弄得神神秘秘。” 苏凌彦浓密的睫毛微敛,压下眼中不悦的情绪。 骊山西面净水湖边,她也曾那般说他,不过如此…… 他,就如此入不了她的眼么。 此时,定安王府内世子妃叶冰岚带着一群丫鬟婆子们跑来,“相公,岚儿听丫鬟们说门口出事了,担心相公,到底是出什么……” 话音未落,看到门口跪着的太子和凌王,又一把躲到了向暮身后,不好意思去看其他赤|裸的男子,声音放小,“这……这不是太子殿下么。” 向暮心中好笑,这叶冰岚明明是担心跑来负荆请罪的太子,却做得好似担心她一样。 但叶冰岚既然跑来了,那么戏是要接着往下演的。 当即万分怜爱的牵起叶冰岚柔弱无骨的小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温声道,“岚儿,你有身孕在身,怎么不在府里好好歇着这会儿跑出来了。” 叶冰岚实在没料到向暮会当众亲吻自己的手,霎时浑身僵硬,奈何向暮偏生想要继续雷人,凑来自己的脸,“岚儿,亲亲。” 当下别说是叶冰岚了,就连围观的一众百姓都被雷得不要不要的,一双眼都不知道该安置在何处。 叶冰岚更是感觉到了从太子那边益来的怨气,但她又能怎么办,向暮毕竟是她名义的上丈夫,肚中孩子的爹。 向暮挑眉,神色转冷,“岚儿?” 叶冰岚识趣一笑,乖乖在向暮脸上啵了一下,然后红着脸,“讨厌!这么多人看着呢!” 说着作势害羞的逃走。 离开时又往太子和凌王那里瞅了一眼,心中实在纳闷,她和向暮秀恩爱太子生气她能理解,为何凌王那边也是莫名气压极低呢? 莫不是凌王也喜欢自己,在吃醋? 这边,百姓们对定安王世子和世子妃的恩爱议论纷纷,而太子也终于受不住了,不理会凌王的拉拽,站起了身,“既然皇叔不在,那么本殿改日再来负荆请罪。” 说完转身上了马车,苏凌彦便也不再犹豫跟着离开。 向暮则是松了口气。 还好她将太子给刺激走了,要是由得凌王安排,在这里跪到天黑等自家渣爹回来,那么舆论会更加不好控制。 到时候谣言传着传着坐实了自家渣爹陷害太子,逼得太子计无可施跑来负荆请罪可不就是她苦心经营一场,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转了身正准备回府,突然见太子车辇后方,人群中一个青色身影孑然而立。 凤澜庭满眼仇恨,浑身缠着不死不休决然的气息,手持长剑准备栖身而上! 向暮眉心一跳迅速上前,一把将人抱住,“澜庭!” 第164章 少年纠葛 凤澜庭整个人已如待出的箭,浑身杀气迸发,向暮飞扑过来时他有力的长臂本能一挥,一把将向暮推远。 “澜庭!冷静!”向暮大喊,身体倏地撞到后边的墙壁,幸好暗处守护的不三飞身而出,一把捞下向暮,护住了她的脑袋,这才不至于让向暮的头撞到墙,但是不三在抱着向暮旋转之时,向暮的手臂却是狠狠在墙上摩擦了一阵,顿时整个袖口都是鲜血斑驳。 听到向暮的惨叫声,凤澜庭这才恢复了些理智,放弃了去追逐太子的车辇,转而跑向向暮。 “暮子你怎么了。” 向暮还没说话,不三已经拔了剑,“臭小子敢伤世子,看老子不剁了你!” 眼见不三臭脾气爆发,向暮连忙呼喊守在暗处的不四,“不四!快把不三带下去!” 不四很快冲了出来反击不三,两人陷入苦战打到了一边去,向暮这才松了口气,对凤澜庭道,“刚刚你准备干什么?” 凤澜庭的目光停留在向暮染血的袖口上,“没准备干什么。” 向暮沉眸,“你想刺杀太子。” “我那是光明正大的杀。”凤澜庭直视向暮,“你也看到了,太子的花样层出不穷,今天负荆请罪后,明日舆论的风向又会大转,搞不好情况反而对定安王府不利,既然天下无人能惩治这祸害,那么澜庭愿意来惩治他,大不了以命换命,也算是给我卿卿一个交代。” “你那不是以命换命,你那是以卵击石,最后的结果无非是你刺杀不成反而害了整个凤国公府。” “我爹我娘都不知道卿卿之死是太子一手导致,他们还寄希望于太子能惩治凶手,太子也不会在登基这个档口手刃大臣惹骚乱……” 向暮面色冷了些,“本世子如此处心积虑筹谋一场,若是帮助的是此等莽夫,本世子当初还不如不淌这浑水,你想去就去,本世子不管了。” 说完转身就走,不料袖子被凤澜庭抓住。 向暮回过头,就见少年微低着头看不清眼中的情绪,但身上的气压却是极低,半响才喃喃脱口一句,“你疼吗?” 向暮微怔。 凤澜庭一把拉起她染血的袖子,袖子里面消瘦雪白的手臂上,一长条擦伤正点点滴滴往外渗着血。 少年呼吸一窒,垂眸拉着向暮往王府里面走,“下回本少爷心情不好之时,你记得离远一点儿,不知道自己瘦瘦弱弱风一吹就能倒么?” 向暮面上总算露出一丝微笑,凤澜庭能想通不去以卵击石就好。 当下只淡淡道,“一点小擦伤换你一条性命,值了。” 闻言凤澜庭忽而停住脚步,眸中波光浮动。 向暮挑眉,不太能懂少年的心思,然而下一秒就被少年一把拥入了怀中。 凤澜庭哑声道,“谢谢。” 向暮想要从凤澜庭怀中挣脱出来,却被他一把摁住,努力将自己眼中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硬逼了回去,这才松开向暮。 向暮一脸不解地看着面前倔强又别扭的少年,“谢什么?” 谢谢就是要这般吃她豆腐的么! 然而对上凤澜庭悲伤的眼睛,向暮质问的话没好意思问出口。 凤澜庭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谢谢你为澜庭做的一切,为卿卿做的一切。” 也不待向暮做出任何反应又拉着向暮往府中走。 向暮挣扎,“去哪儿?” “上药。” “你不去做傻事了?” “都说是傻事了,本少爷有那么傻,非要跑去做吗?” “你有。” “……” 凤澜庭觉得,自己刚刚的感动,全特么喂了狗。 * 翌日,京城的里的风向果然转了个弯。 太子殿下下令抓了当初无意间杀了骊州举人李川肴的几名禁卫军,当街斩首。同时又令人将不小心打伤学子和百姓的禁卫军们名单公布,并将这些禁卫军当街打了板子,以儆效尤。 再加上太子负荆请罪的举动,让不少百姓们都坚信,当初太子被故意针对,定是向宏邈的特意陷害。 于是京城支持太子的群众与不支持太子的群众争吵不休。 既然言论不是一边倒,太子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恰巧宫廷内又传来急报,说晋国三皇子携清樱公主来大魏,不日将抵达京城。 会试原本这几日就要举办,但大魏的事近日委实是多,先是皇帝的葬礼需操办、又是得迎接晋国三皇子,会试于是推迟了十天。 是以,太子弑父、大魏亡国这事儿的热度持续减低…… 定安王府内,薛小安气得撸袖子,“真是白忙活了。” 向暮却是毫不在意的笑,“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谭继闻言眼睛一亮,“暮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计划?” 薛小安鄙视,“你不是之前很怕吗?这会儿怎么不怕了。” 谭继尬笑,“这不是,知道暮子有能力保我们安全吗?” 说来也奇怪了,造谣事件后太子发动力量暗中捉拿当初的闹事者,却无论如何也没将他们几个给找出来,要说这里面没向暮运作,他谭继自是不信。 然,此时的向暮却是高深莫测一笑,“明的来不了咱来暗的,不过没你们什么事了。” 薛小安十分八卦,“暮子你说说看嘛,就算我们不能参与,但是听个热闹也是好的。” 李锦却对薛小安皱眉,“暮子自有暮子的考量,我们拭目以待看结果就行了。” 这边几个少年欢聚一堂打闹一片,那边侍卫急匆匆来报,“世子妃到。” 少年们皆不由自主望去,就见向暮的夫人叶冰岚正手捧一碗参汤笑盈盈过来。 嘭地一声,一个茶盏落地摔成了碎片。 少年们又不约而同地望向李锦,李锦神色微变,不自然道,“不好意思,锦风唐突了。” 说着蹲下身手忙脚乱的就要去捡陶瓷碎片,向暮先一步摁住他的手,“放着吧,丫鬟自会来处理。” 叶冰岚已经走了过来,对着少年们施了一礼,“我来给诸位公子们送碗参汤。” 目光随意的扫过面色煞白的李锦,不动声色地来到向暮身边,执起汤勺给向暮喂食,“相公,岚儿喂你。” 其他的少年们发出了看好戏的唏嘘声,各自端了丫鬟们送来的参汤喝着,赞不绝口。 薛小安:“嫂子熬制的参汤味道可真是好。” 谭继笑眯眯插话,“那可不,专程为暮子熬制的。” 就连一直没说话的柳彻也忍不住赞了一句,“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李川肴却是望向李锦皱眉,“咦,锦风,你怎么不喝呀?” 向暮喝了口叶冰岚喂来的参汤,目光也落到李锦身上,“锦风可是不喜?” 李锦正襟危坐,“相比味美的参汤,锦风更爱粗茶淡饭。” 叶冰岚尴尬的笑了笑,“那是岚儿思虑不周了,不若,岚儿再叫人去为这位锦风公子做些粗茶淡饭?” 李锦深眸流转,淡淡道,“外客面前,世子妃自称闺名,是不是显得太过轻贱了些?” 闻言其他少年们皆脸色大变。 堂而皇之指责世子妃轻贱……这这这……不太好吧…… 第165章 他的变化 叶冰岚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张小脸更显委屈惹人垂怜。 “是……是岚儿……不,本世子妃太草率了,还以为只在自家相公面前,忘了在座宾客皆是男子……” 薛小安率先反应过来,忙安慰,“世子妃你别难过,是我们没见识。” 谭继也连忙转弯,“对对对,李锦那小子这半辈子没见接触过姑娘,不会说话,您可别跟他计较。” 向暮一双好看的眼则是反复看了看李锦又反复看了看叶冰岚。 没记错的话,那日斗诗会,这两人明明相处愉快,李锦还收了叶冰岚的字,这会儿装不认识了? 男女主本来就有数不清理还乱的感情线,向暮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只是不知道这两人为何这会儿气氛这么诡异。 拍了拍叶冰岚的手,向暮道,“岚儿,你先下去休息吧。” 叶冰岚委屈地点了点头,唤了一群丫鬟婆子们离开。 世子妃一走,谭继就急不可耐地教育李锦,“话可不是像你那么说的,你这般言语不是让暮子为难么。” 李川肴表示赞同,“世子妃也是为我们好,跑来给我们送参汤,你不领情就算了,何故暗指人轻贱?” 要知道,轻贱这个词随便放在一个姑娘身上,羞辱性都是极其强的,何况人还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妃,她不跟李锦计较,那也是人脾气好有教养亦或是看向暮的面子。 李锦却是不急不慢地喝了口茶,“锦风也没有说错吧,在座这么多陌生男子,她一口一个闺名岚儿的叫,如此没有分寸,不是轻贱是什么。” “锦风。”就连柳彻都看不过去了。 向暮笑了笑,转移大伙儿的视线,“今天天色晚了,不若大家就将就一下,在王府歇一晚如何?” 几个少年均表示赞同,唯有李锦站起了身,“锦风住不惯王府,还是想回驿馆休息。” 向暮蹙眉,将李锦单独拉至一处,低声询问,“你这是怎么了?” 李锦干净清澈的眸子望着向暮,却是反问,“暮子看起来很珍爱世子妃?” 向暮瞳孔微缩,“怎么?” 李锦薄唇轻抿,移开了跟向暮对视的眼,“无事,锦风只是觉得,五夫人跟暮子更加登对。” 想到伍月那小吃货,向暮忍不住笑,“那是自然,我家小月月谁能不爱?但这跟本世子珍爱岚儿有何关系?” 知道面前的人是男主,未来会跟女主有纠葛,为了切断他们的纠葛,向暮不爱也得装作很爱。 朋友之妻本世子看你如何欺? 李锦果然乱了一拍,“锦风……觉得暮子是顶好之人,不想暮子识人不清受到伤害。” “所以,你觉得世子妃人品不行?”向暮饶有意味地挑眉。 “锦风不是这个意思。”李锦无措了一瞬,犹豫道,“世子妃温婉端庄没什么不好的,锦风只是觉得……有时候知人知面不知心,只盼暮子不要轻易对人交心。” 向暮心里委实高兴了一阵,从李锦的言语里不难听出他对自己的关怀,看样子诗会上他和女主的相识,并没有对他与自己的感情产生影响。 遂笑道,“谢谢锦风关心,但岚儿跟本世子感情一向极好,只要不有人插足,本世子相信,我们一定能夫妻和睦白头到老。” 这句话里还有另一层意思是:你可千万别肖想叶冰岚,破坏我们夫妻感情。 当然了向暮主要是怕李锦被姓叶的勾走了,日后要跟姓叶的一道摁死自己。 但李锦心境却是大不同。 看到自己最珍惜之人被淤泥缠绕、看着她被背叛被隐瞒,而伤她之人自己也有份,既无力又愧疚又心痛。 李锦咬了咬唇,良久才对向暮施了一礼,“锦风知道了。” 说完便告辞离开。 薛小安走了过来,看着李锦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锦风最近奇怪得很,以前并不在乎会试,这几日却是日日读书到夜深。” 谭继也是好奇道,“还不止呢,以前锦风从不屑于投靠京城权贵,这几日只要京城有抛头露脸的机会他必去参加,结交了不少达官贵族的公子哥……” 向暮闻言,望着李锦远去的背影眸色越来越深。 也没见着男主和女主的感情线有什么大的发展啊,为何却感觉李锦在未来权臣的道路上开始狂奔了呢? 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 圣上刚刚驾崩,整个京城处处悬挂的是哀悼圣上的白色灯笼。 如今晋国三皇子即将到来,朝廷在哀悼区域划出了一片主干道,让百姓们张灯结彩热闹一下,以示对邻国友人的尊重。 是以,京城大部分百姓们一如既往地热闹。 当然了,一人除外。 那便是当初一心奔出城寻找帝星的公孙陌。 几日前,公孙陌拿了热乎乎地折扇之后就一口气跑出了京城,谁曾想他离京城越远,折扇的热度就越低,最后变得跟平日一样,温度没有任何异常。 那时公孙陌就猜测,莫非折扇的异状跟自己距离帝星的远近有关? 于是他又不知疲倦地反反复复跑离了京城好几次,每一次都是离开京城折扇温度就回归正常,入了京城折扇就开始发烫。 这代表什么? 代表帝星就在京城! 公孙陌于是就留在京城里转悠,哪个方向让自己的折扇升温就往哪个方向走,哪个方向让自己的折扇降温就不必探寻。 于是乎自己手里的折扇便越来越烫,烫得他的手掌都起了好几个水泡,他都要被烫哭了,一路跑一路往空着抛着折扇,“好烫好烫!救命救命!让开让开!” 四周的百姓皆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 定安王府门口,向暮正笑眯眯送骊州几个同窗出来,一边走一边嘱咐,“回去之后定要好好温故课业,会试之时本世子可是不会让着你们的。” 谭继无语,“你可是当年骊山书院垫底的,老夫可还记得当初你跟林潇罚跑之事,说得好像你课业很牛似的。” 李川肴也抽了抽嘴角,“不是我说,我觉得暮子和我半斤八两。” 向暮委实无语,“你们这都什么眼力劲儿。” 难怪这三人在骊山书院不受人待见,柳彻定是不一样,转了身准备在柳彻那里找点存在感,不曾想却跟另一人撞了个满怀。 “妈呀好烫好烫快让开!”全神贯注往半空不停抛着折扇又接住的公孙陌大叫,猝不及防撞到向暮两人一起往地上倒去。 然,公孙陌注意力仍全在折扇之上,仓皇道,“我的扇子!” 向暮在倒地之时也本能地伸了手去接扇子,且那扇子莫名跟长了眼睛一样,两个少年同时举着手,扇子却不偏不倚地落到向暮手中。 第166章 找到帝星 嘭地一声,两人倒地。 公孙陌倒是不疼,因为身下有个人形肉垫。 作为肉垫的向暮却是疼得龇牙咧嘴,望向趴在自己身上的公孙陌扬唇,“好久不见啊子陌,你说要出去干一票大的,就是欺压本世子么?” 公孙陌微怔,怎么会是暮子? 向暮挑眉,“你还不起来?” 公孙陌望着向暮拿着自己折扇的手皱眉,“你不觉得烫?” 向暮不明所以,“浑着躺本世子身上很舒服,不准备起来了?” 向暮正要叫赤焰军过来弄走这货,谁知公孙陌突然摁住她准备爬起身的手,神情少有的严肃,“子陌的扇子,你真的不觉得烫?” “烫?”向暮动了动,让公孙陌松开了她,将折扇递了出去,“不烫啊。” 公孙陌伸手接过自己的扇子,一下烫得没握住,掉了,砸到向暮的脸上,向暮怒喝,“公孙陌!” 公孙陌一哆嗦,连忙又去拿扇子,但扇子烫得好似能烧掉他的皮肉,他实在是被烫得握不住,就不停地砸向暮的脸。 向暮气急了,一把抽过折扇,但怒气下动作过大,倏地扯动了手臂上还未完全好的擦伤,那扇子的根部从她未完全好的皮肉上划过,疼得向暮眼泪汪汪。 公孙陌眸色一沉,“你受伤了?” 拉开向暮的袖子,看到向暮胳膊上的擦伤,低喃道,“何人如此有本事,能将你给弄伤?” 旁侧薛小安一行人望着两人笑,“你们还准备抱多久。” 暗处守护向暮的不三不四原准备出动保护世子,但看两个少年有说有笑的抱在一起只得嘴角抽了抽。 暗道自家世子王府门口就对同窗搂搂抱抱实在是丢人,这等恶趣味他们委实也不好打破,遂继续躲在暗处啃狗粮没有出现…… 公孙陌倒是镇定,脸不红心不跳的从向暮身上爬起,“也不是子陌故意要压你的,是你非得要拦在子陌前面被子陌压,怨不得子陌。” 向暮不悦,“你的意思是本世子找压?” 另一侧谭继又开始开赌坊,拉了薛小安李川肴和柳彻,“来来来,他们两个又要打了,这把你们赌谁赢?” 柳彻蹙眉,“谭老大爷,你这般委实不太厚道,太幸灾乐祸了。” 作为挚友,他们不是应该上去拉架吗? 然,那厢向暮和公孙陌已然打起来了,两人毫不相让的拉扯中将上前拉架的柳彻一把推出了老远,柳彻摔得头晕了半响,最后气呼呼地来到下注的谭继三人面前,十分豪爽地丢了三颗金瓜子,“彻赌他们双输!” 遗憾的是,他们没有双输,向暮见打不过叫来了门口守卫的赤焰军,一伙人不由分说的上前将公孙陌给摁住…… “看你还敢欺负本世子不?”向暮气喘吁吁地擦了把自己额上的汗,吩咐赤焰军们,“把他关入本世子的柴房饿几天长长记性先。” “你不就冲着自己权大势大吗?!有本事咱们单打独斗!!!”公孙陌不甘心的喊。 向暮则捡起公孙陌的折扇一把丢给他,“单打独斗,你想得倒美。” 世子爷有权有势就是没体力,有必要拿自己弱项跟人长项比吗? 然,接过扇子的公孙陌却整个儿怔住。 扇子莫名不烫了,且原本木骨白皮的折扇…… 竟变成了红色! 暮子!!! 还没等他完全理清思路,公孙陌就被定安王府的侍卫们押入了柴房。 * 向暮在送别了骊州城一干朋友后唤来了说一,暗戳戳问,“咱们府里有没有什么特别一些的毒药,外用的,能毒人于无形的?” 说一愣了愣,“世子您要杀谁?” 向暮漫不经心,“这不是让太子逃过一劫吗?本世子还想再接再厉……” 说一抹了把汗,“给太子下毒,难。” 向暮挑眉,“到底有没有?” 说一二话不说将向暮领入了一个密室,密室里琳琅满目摆满了各种渣爹收集毒药,让观赏的向暮都忍不住一哆嗦。 渣爹可真毒啊。 她随意在架子上翻了翻,最后选定一款药粉,将之取出。 说一扫了眼,解释,“暗幽杀,溶于水后无色无味无形,抹于肌肤上能让宿主慢性中毒,但切记不可食之,入口则瞬时溶于肺腑,剧毒,无解。” 向暮脸上露出一抹森冷的笑,“本世子找的就是它。” “但是东宫守卫森严,就算此毒甚好,我们的人也没有机会用到太子身上去。” 向暮笑,“谁要下在太子身上啊。” “世子何意?” 向暮将药粉递给说一,“世子妃酷爱美姿堂的玉肌膏,本世子听闻近日美姿堂研制了新品玉肌膏,当下京城的小姐们千金难求,你去给世子妃弄上一盒。” “然后……”顿了顿向暮继续道,“将暗幽杀混入那盒玉肌膏里给世子妃送去。” 说一一惊,“世子……您要毒杀世子妃?” “小小一盒暗幽杀可毒不死她。”向暮冷哼,“本世子要毒的是苏遇。” 说一更加不解了,太子和太子妃有何联系?为何毒杀太子不跑到东宫去给太子下毒,反而要给自家世子妃下毒? 但是看向暮也没有解释的样子,说一只得领了命照做。 说一出去后,向暮又在自家渣爹的密室里转悠了一圈,发现密室中不止藏有各种剧毒、各种少见的兵器、竟还搜罗了朝中所有文武百官的资料。 向暮好奇,随意拿了几本大臣的资料翻了翻,发现这里面除了各个大臣的生平履历之外,还重点记录了一些他们不为人知的秘密…… 莫非,渣爹就是用这些东西拿捏朝臣? 目光突然落在了角落一本凌王的资料上,向暮怔了会儿神。 想到凌王为太子出的负荆请罪之计成功让太子处境化险为夷,又想到凌王那张美得人神共愤、偏生又让自己觉得熟悉的脸…… 向暮好奇之下,打开了属于凌王的资料包,却是越看越心惊。 屋外刚刚离去的说一又折回,“世子世子,快出去了,晋国三皇子来了!” 向暮的视线仍停留在凌王的记载之上,闻言只是随口回复,“太子不是已经派了人迎接吗?本世子一个纨绔子去不去有何关系……” “不是的,晋国三皇子没有直接入宫,而是来了咱们定安王府找您!” 向暮眼皮一跳,这才合上凌王的资料放了回去,“你说什么?” “晋国三皇子——东皇潇,正在大厅候着您呢!” 第167章 林潇归来 定安王府的大厅里,芝兰玉树般的少年孑然而立,半年不见,他倒是又高了也瘦了,剑眉星目中缠绕着令向暮熟悉的桀骜与冷酷,不于同往日的是,如今的林潇身上贵气逼人。 “林潇。”向暮笑着上前,“不对,如今该叫你殿下。” 东皇潇扬眉一笑,“我倒是希望你一直叫我林潇。” 说着,又对向暮施了一礼,“潇奉皇命带妹妹前来大魏议亲,不知议亲这段时日能否歇在定安王府?” 向暮怔了怔,“太子殿下没有安排你的住处吗?” 不可能吧,东皇潇现在可是大魏的贵客。 东皇潇却是淡淡回答,“安排了,但是潇就想住你府上,以叙旧谊。” 向暮无语了,怎么能有这样任性的皇子。 靠近了些东皇潇压低声音道,“当初本世子不是说了吗?让你不要回大魏。” 东皇潇蹙眉,“所以,你为什么不让我回大魏。” 向暮好言道,“大魏要变天。” 根据原书的剧情,会试后李锦会中状元,半年后手握大半大魏的权利,并和女主叶冰岚一道摁死渣爹和自己。 剧情虽然现在在自己的努力下改变不少,但是结局怎么样谁也说不准,尤其林潇跟叶冰岚缠上之后还会有性命之忧。 向暮真心道,“议亲完就赶紧回去吧。” 东皇潇星眸微眯,“潇拼尽全力争取此次来大魏的机会,可不是单单来议亲的。” 向暮不解,“那还有何事?” 东皇潇一怔,捏了捏手,准备孤注一掷问话,谁曾想话还没说出口,门口就探进来一个笑盈盈的脑袋。 东皇潇将未脱口的话咽了回去,蹙眉道,“樱儿,你躲那里做什么?” 话落,躲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少女便噘着嘴出来,“三哥,我不就是好奇你当初在骊山书院的挚友是谁吗?” 打量的目光扫向向暮,“原来是这么好看的小哥哥。” 向暮蓦然看到这么水灵的姑娘,也跟着眸色一软,笑道,“在下定安王世子向暮,见过清樱公主。” 见一脸戾色的少年笑得眉目如画,东皇樱胆子大了些,上前盯着向暮,“你就是定安王世子啊?外界都传你荒淫无道杀人不眨眼,是个大坏蛋。” 向暮故作凶狠的模样,煞气外泄,“是不是这样的大坏蛋?” 东皇樱吓得一哆嗦,躲到了东皇潇身后,再探头去看向暮时,就见少年笑眯眯对她挑眉。 东皇樱懊恼的出来,“你故意吓我!” 两人莫名都笑了起来,眼看向暮和自己妹妹越聊越起劲,彻底沦为了空气的东皇潇咳了咳,对东皇樱道,“你不进宫去见见太子?” 东皇樱目光仍黏在向暮身上,“三哥不也没去么。” 东皇潇还想继续教育皇妹,谁知这丫头只缠着向暮问东问西,“据说,你和我三哥是在骊山书院认识的?你贵为世子,如何会去骊山书院?还有还有……” 话问到一半就被东皇潇一把拉开,“你跟李大人去面见太子。” “我不去,樱儿要跟三哥一道,住到这位世子哥哥府上。”东皇樱说着又想跑到向暮身边去,“你们王府有没好玩的,带本公主去玩玩呗……” 向暮于是便带着兄妹二人在府上闲逛,东皇樱彻底变作话痨问东问西,问得东皇潇都插不上话。 直到在花园里遇到散步的叶冰岚,东皇樱一张叽叽喳喳的小嘴才停了下来,“咦?这位姐姐是?” 向暮笑着上前扶过叶冰岚,“正是我夫人。” 叶冰岚也害羞的笑,对东皇潇和东皇樱福了福身。 向暮叮咛道,“动作别太大了,岚儿有身孕在身要时刻注意腹中胎儿。” 东皇潇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仿若石化。 直到送走了叶冰岚半天,他方才回过神,“她……她……不,你,你是怎么……办到的……” 东皇樱却是更加喜欢这个哥哥了,“没想到世子哥哥看起来凶巴巴的,竟能那么疼惜世子妃姐姐。” 要是自己未来嫁的男子也能这般对待自己就好了。 向暮看出了女儿家的小心思,笑道,“清樱公主如此可爱惹人心疼,公主未来夫君定是要将公主宠成掌心宝的。” “是吗?”东皇樱笑得灿烂,“世子哥哥有眼光。” 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半天插不上话的东皇潇终于坐不住了,拉了东皇樱跟向暮告别,“我想好了,还是不住定安王府叨扰你为好,太子殿下既然已经为我们兄妹准备了住处,我们也实在不好佛了他意。” 东皇樱气得跺脚,“不嘛,樱儿想住世子哥哥府上。” 向暮则是笑眯眯跟东皇潇道别,“三皇子随意就好。” 东皇潇则马不停蹄地拉了东皇樱就走。 回到了马车上,东皇樱还在喋喋不休的抱怨,“说好了要住定安王府,三哥怎么就变了!你变就变,为何要拉樱儿走!” 东皇潇面无表情,“你和世子才第一天见面,是不是表现得有点太过热情了。” “本公主和世子哥哥一见如故,要你管。” 东皇潇顿觉心里堵了块石头,好心提醒,“她是渣男,府上好多夫人……” 东皇樱对东皇潇怒目而视,“三哥!你怎么能如此说你最好的兄弟!你这般作风,跟那小人行径有何区别!” 东皇潇觉得更郁闷了,好不容易日盼夜盼盼来了大魏,还没机会问问那人的心意呢,她就先搞大了自家夫人的肚子!这也就算了,怎么自家皇妹也有被她勾搭的迹象呢! 向暮这厮,身边都招惹了一群怎样的烂桃花啊喂! 东皇潇揉着眉心,提醒东皇樱,“父皇说了,你的目标是太子。” 东皇樱闻言,沉默了下来。 另一边,定安王府柴房内,公孙陌歇斯底里的连叫了好几个时辰,此时嗓子都喊哑了。 “暮子,我要见暮子……” 以前对这位挚友公孙陌只是平常心,但是如今发现暮子竟是自己要找的帝星,他还哪里还能淡定。 偏偏刚认出帝星就把帝星给得罪了,他都来不及告诉向暮自己未来是陪她搞事的狗腿子就被关入了柴房,连见向暮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暮子……”公孙陌哭丧着脸,“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他们不闹了,好好去搞事,成不! 第168章 约会凌王 东皇潇携清樱公主入宫面圣的第二天,向暮就收到了自家渣爹的命令: 【叫上京城里几个适婚的公子带清樱公主一道出去游玩。】 向暮正为即将要到来的会试忙得焦头烂额,看到这个命令委实烦躁,私下询问说一,“晋国送公主来议亲,目标不是太子么?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今日我要带一堆纨绔去领着公主玩?” 说一咳了咳,“王爷先前没给您说吗?王爷并不想让晋国成为太子的助力,他实则是想撮合公主和凌王,让你叫上几个适婚公子陪公主那全是障眼法。” 向暮这才记起不久前渣爹对自己提过一嘴,希望自己能去结交凌王,并撮合凌王和清樱公主。 以前向暮委实想不明白为何渣爹要撮合凌王和公主,但是昨日在密室看了凌王的资料后她终于明白了…… 那全是因为凌王对渣爹的权势构不成威胁。 说一见向暮皱眉思索,继续解释,“昨天三皇子带公主入宫面圣可精彩了,据说晋国使者一入殿,太子党就发难,说什么哪有使者来朝面圣,不先见君王而跑去见臣子的道理。” 向暮饶有意味道,“那东皇潇如何说?” “三皇子回,大魏圣上仙逝、新帝又未登基,难不成不应该先去问问大魏最有权势的臣子如何情况,以免礼仪不周?” 向暮噗呲一声笑了,“这个潇兄倒是变聪明了。” 说一又道,“要论聪明,谁也比不过咱们王爷。” “怎么说?” “昨天金銮殿里,太子党大臣都争相给清樱公主定婚事,结果三皇子直接提了晋国皇帝那边的要求。” “什么要求?” “自然是要让清樱公主做太子妃,并且保证太子登基后,清樱公主为皇后。” 向暮皱眉,“太子党的几个重要臣子怕是不愿。” 毕竟,有些大臣支持太子,是将自家姑娘给嫁到了东宫的,如今太子妃一位空置,谁都想让自家女儿上,怎么能便宜了邻国公主? “不愿有什么办法?太子愿意啊。”说一道,“所以才说我家王爷聪明。” 向暮踢说一,“有话快说,别拐弯抹角的。” 说一跳远了些,继续道,“在金銮殿争吵不休时,王爷来了,直接提了意见,说清樱公主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应该先在我大魏休养几天婚事再议,并且王爷说了,清樱公主的婚事由清樱公主自己定。” 向暮冷哼了一声,“我爹那不叫聪明,叫霸道。” 晋皇和太子这两人正想借和亲的名义巩固皇权呢,她渣爹非要横空插上一脚。 “那没办法,咱们王爷的话谁敢不听?”说着就将一张回帖丢给了向暮。 向暮一脸懵逼的打开,见上面只有一个字: “好。” 落款人是凌王苏凌彦。 还没等向暮继续问,说一笑眯眯道,“昨天说一已经奉王爷的命令,以世子爷您的名义邀请了凌王去半月湖一聚,现下凌王大约已经是在那里等了。” “本世子跟他不熟吧?” 怎么能随便一约就将人给约出来了呢?! 向暮仍是懵的。 说一催促,“世子殿下,您快去吧,再过一个时辰清樱公主以及你那几个好友也该到了,撮合凌王和公主的任务就交给您了。” “这太突然了。” “王爷的话谁敢不听?”说一提醒。 向暮总算是回过了神,谁叫自己有个权大势大还专喜欢坑儿子的爹呢! 没办法,她只得收拾收拾,让不二送自己去半月湖。 到了半月湖,果然就见骄阳下站着一位气质出群的素衣公子——凌王苏凌彦。 他孤身前来,身边一个仆从都没有带。 向暮于是也让不二走远了,自己独自过去。 看到向暮朝自己笑盈盈走来,苏凌彦藏在袖袍下的手略紧。 老实说,自从他帮助太子哥哥出了个负荆请罪之计后,苏凌彦不太能确定,睚眦必报的向暮还能愿意跟自己结交。 他早有心理准备,自己想要站在向暮身边估摸要永远扮作公子彦,所以昨天收到向暮的邀请帖时,他整个人万分震惊。 几乎是不加思索就回了同意的帖子,生怕是向暮一时发错又要反悔。 此时,两人走到一起恭敬的见礼。 “不知世子约本王来此所为何事?”苏凌彦淡声询问。 向暮怔了一瞬,她总不能说,本世子约你出来是要给你介绍媳妇的,那媳妇还原本是要说给你哥的…… 当然了这都不算太尴尬,更尴尬的是,向暮跟这位凌王本就不熟,第一次私下见面就给人说媒? 怎么想怎么觉得怪异啊! 向四周随便一扫,就瞥见了一侧不少卖点心的摊位。 向暮不太会讨好人,但是原先跟伍月的相处还是让她涨了点见识,知道想快速拉近两人的关系定是要请人吃东西。 先给凌王留个好印象再说媒也不迟。 于是拉了凌王到一侧的摊位上,“本世子听闻这街边的糕点最是味美,于是才约凌王来此尝上一尝。” 闻言,凌王那双好看的眼里果然露出了向往之意。 向暮于是豪气的点了几样,店家热情地给她包了起来,笑道,“二十两银子。” 向暮微微皱眉,在骊山书院一段时间的自力更生让她明白,此刻自己定是被宰了,但是凌王在一侧她也不好发作。 贵就贵吧,请凌王吃点贵的对得起人家的身份,毕竟她今天是要解决他终身大事的。 只不过在身上摸了半天也没摸到钱,向暮才懊悔的记起钱袋在不二那里…… 凌王倒是没说什么,自顾自地上前付了账,对她道,“走吧。” 脸颊绯红,且目光微闪故作镇定,并不直视向暮。 两人拿着糕点退至一边,向暮尬笑,“谢谢你啊,瞧我这记性,想请你吃东西还忘了带钱。” 说着拿出一块糕点喂给凌王,“尝尝看吧,味道不错。” 苏凌彦看着向暮伸手递来的糕点,心乱了一拍,见四周无人注意自己这边方才弯腰张唇去咬,一口下去,霎时眉头紧皱。 向暮疑惑,“不好吃吗?” 拿着剩下半块糕点看,发现里面缠了一根头发…… 旁侧有路人经过,一边走一边议论。 “这京城,谁不知道最好吃的东西都在大京街啊,这半月湖就是专程骗外地善男信女的。” “对,坑人得很。” “这里的东西卖的死贵就算了,还极难吃,极难吃就算了还不干净,吃出个头发指甲壳什么那是常事。” “对,咱京城有传,看谁不顺眼就请他来半月湖吃东西,毒不死他也能恶心死他……” 低头检查糕点的向暮和苏凌彦听了浑身僵硬。 忽然一人扭头看到了他俩,凌王甚少出现在京城,就是在也大多用面具遮脸,是以京城老百姓很多都不认识。 但是向暮就不一样了,一人认出了向暮,远远指着她,“那那那……那不是世子吗……” 苏凌彦眼疾手快一把将向暮的脸按入自己胸口遮住,冰冷的眼神向那人扫去,那百姓吓得一哆嗦,顿时不敢再多言,溜了。 向暮抬起头不解地望苏凌彦。 苏凌彦收了手,咳了咳介入正题道,“你约我出来,是因为负荆请罪那事吗?” 第169章 二人游湖 为了给凌王留下一个好印象方便说媒,向暮笑,“那日是我唐突了,逼得你摘下面具。” 苏凌彦实在不信向暮会是如此不记仇的好人,但是陡然被向暮这么温和且礼貌的对待,心中多少有几分欢喜。 转移了视线,“那负荆请罪之计将矛头指向了定安王府,你不气吗?” 向暮继续笑得人畜无害,“阵营不同各为其主,本世子这点分辨之力还是有的。” 心里想的是,上次可以放过你,下次你再坏本世子的好事,本世子便连着你一道摁死得了。 毕竟,耐心是有限的。 苏凌彦精准地抓住了向暮笑盈盈眼眸里一闪而过的精光,怔了怔,继而不怀好意道,“既然也不是为负荆请罪之事约本王出来,那定是故意要本王用本王自己的钱,买半月湖的糕点自己恶心自己了。” 这下轮到向暮呆了,二话不说丢了糕点,“这半月湖的景色甚美,本世子约你出来是想跟你一起游湖赏景的。” 旁侧一对情侣手挽手经过,依偎道,“传言两个相爱之人一道乘舟登上半月湖中央的月岛,便能一生一世相守在一起,我们也去吧……” 经过向暮一侧时,女方还好奇地扫了向暮和苏凌彦一眼,“咦?不会还有两个男子要一起游湖登岛吧?” 旁侧的男子忙捂住女子的眼睛拉着她走,“别看,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向暮再次面色僵硬脸色苍白,再去看凌王时,发现这厮不仅不生气,反而嘴角还扬着好看的弧度,心情似乎还挺不错? 嗯,约莫是耳朵不好,没有听到刚刚那对情侣的话。 苏凌彦转身往船家那边走,“既然世子是想请本王游湖登岛,那本王也不好佛了世子的意,走吧。” 走了几步发现向暮没跟上来,苏凌彦回眸,“世子?” 向暮犹犹豫豫,“要不再等等,本世子还有……” 友人二字还没说出口,苏凌彦率先皱起了眉,“世子殿下口口声声说没有为负荆请罪之事生气,但是今日请本王出来,先是以半月湖糕点恶心本王,后又不愿带本王游湖,世子约本王诚意究竟何在?” “既然如此,本王还不如早点回府,忙碌政务。”说完抬了手就准备跟向暮告辞。 向暮没撤,公主等人还没到,正主就要被自己气走了,这怎么能行。 只好上前拉住凌王,笑眯眯道,“走走走,登船游湖去,本世子犹豫那还不是因为没带钱,不过你有钱对吧,哈哈哈……” 一边说一边拉着凌王的手走到一群等着领船的情侣中间,将凌王腰间的钱袋拉下丢给店家,“给我们一条上好的船。” 店家一看手中厚实的钱袋双眼发亮,立刻给两个少年安排了船,其他情侣们看着先一步登船的少年皆指指点点。 “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能插队啊!” “这是插队的问题么?” “两个大男人竟要划船登岛?开什么玩笑!” 在一群人的指指点点中,向暮的小船离开。 苏凌彦的手动了动,闷声道,“抓够了么?” 向暮低头才发现自己一直抓着凌王的手腕,于是赶忙松开,坐到了船头的茶几处,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 凌王也很快坐了过来,深邃的眼轻扫茶壶,用袖子拭去额间的汗,漫不经心道,“真渴。” 向暮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来喝,提醒凌王,“这里有茶。” “本王不会倒茶。” 向暮本能脱口而出,“你没有手……吗?” 苏凌彦盯着向暮,“倒茶,这些都是奴仆做的事。” 向暮实在无语,取了凌王的杯子给他倒了一杯,凌王这才扬起笑意,“谢了。” “不用谢……”话音未落,凌王又递来了空杯子,“还要。” 向暮:…… 当然了,喝茶只是两人船上无足轻重的一个小插曲。 向暮虽然对凌王这番娇滴滴的做派不耻,但目前至少将凌王控制在了湖中,他逃不掉,只等公主到来即可。 是以向暮一边和凌王对饮一边套近乎。 “看殿下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不知府上可有侍妾啊?” “无。” “那殿下可有心仪的姑娘啊?” “你问这作何?”苏凌彦挑眉。 向暮婉转道,“殿下玉树临风神仙之姿,又生在帝王之家,按理来说应该有不少姑娘追捧才是。” “世子殿下之前不是说本王不过如此么?”苏凌彦饶有兴味地盯着向暮。 向暮一惊,“我有么?” 苏凌彦将脸探到向暮跟前,浓密的睫羽轻抬,吐气如兰,“不若,世子再仔细甄别甄别,看看本王究竟是不是不过如此?” 近在咫尺的俊脸让向暮慌了一阵,妈呀这人真的是好看。 不可抑制地将凌王一推,向暮咳嗽道,“本世子,不记得自己有说过这话。” 继而转移话题,“本世子倒是好奇,凌王殿下如此天人之姿,喜欢的会是何种类型的美人。” 发现世子爷对自己有强烈的好奇欲,苏凌彦心情极好,诚实回答,“卑鄙、无耻、歹毒……又……” 对上向暮震惊的眼,苏凌彦眸色忽而缱绻,“又聪明重情。” 向暮抹了把额上的汗。 妈呀,谁家的姑娘啊性格这么变态! 但媒人是十分尽职的,向暮帮忙分析,“殿下喜欢的类型也就聪明和重情两个优点了,可是殿下有没有想过,一个聪明的人定会权衡利弊,既能理智的权衡利弊又如何能做到事事以感情为先?” “所以聪明和重情是相悖的。” “如果有人让殿下觉得她既聪明又重情,那人定是在演,此人必是欺骗纯情少年的渣女无疑,殿下还是尽早远离……” “哦。”苏凌彦戏谑道,“是吗?” 向暮连连点头再接再厉,“殿下完全可以再考虑些其他姑娘,就比如我昨日才看到的清樱公主,聪明灵动天真可爱,当真是吸引人。” 苏凌彦不急不慢的饮了口茶,“清樱公主确实是世子喜欢的类型。” 向暮眨了眨眼,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苏凌彦扬眉看她,“但世子还是趁早打消了对清樱公主的念头吧,人是晋国皇帝最宠爱的小公主,如何能给你做小?” “你府上那么多女子,不吵吗?” 二人正僵持间,远处的岸上向暮突然瞅见了几道熟悉的身影。 是凤澜庭、叶昭等带着清樱公主和晋国三皇子来了。 第170章 夜困月岛 向暮眼眸一亮,站起了身对岸上蚂蚁大小的几人挥手,想让几人包条船来湖中,奈何挥了半天手,岸上那几人茫然四顾硬是没往湖中看。 向暮也是才发现,不知不觉自己这条船竟在湖中飘了这么远。 忙又去拿船桨想将船划近一点,谁知操作不当,船桨被自己掉湖里了…… “殿下,你手臂长,麻烦帮忙够下桨。”向暮只好出声唤凌王。 凌王方才慢悠悠起身,来到向暮跟前看着被水波推远的船桨。 他刚刚也是看到了,向暮对着岸上的凤澜庭一行招手,心中有几分猜测,她莫不是还约了其他人? 这种想法出来后,苏凌彦心情霎时就不太美好了。 此时看着漂远的船桨,怎么着都不顺眼。 “殿下?”向暮催促。 苏凌彦缓缓拿了另一支桨去够漂远的船桨,不但没捞着掉水里的桨,还很争气的将自己手中这根也给掉水里了。 向暮无语,“你不是会功夫么?” 那么牛的武艺连根船桨也捞不起来? 凌王挑眉,“本王确实懂武无疑,但见多识广的世子殿下给本王说说看,哪个教人武艺的正经师傅不教你自保杀人,反而教你划船捞桨?” “这是常识,不需要教。” “既然是常识。”凌王毫不客气地自己回了船舱,“那世子自己捞吧。” 向暮要被这位凌王阴阳怪气的性子给气死了。 不巧的是前一刻还尚好的天气这一刻竟飘起了雨,四周其他的船只纷纷荡起了双桨返回,唯有自己这条船在湖中飘着。 向暮实在没法,只得拼命向岸边招手,希望引起同伴的注意,谁知雨越下越大,在岸边找了向暮一圈也没找见的几人竟带着清樱公主走了…… 向暮身上淋了雨气呼呼回到船舱里时,凌王正悠哉地望着湖面滴答作响的雨滴。 听到向暮进来,头也没回,“淋雨了?” 向暮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没好气,“桨丢了回不去,殿下倒是不见着急。” “为什么要急?”苏凌彦回过头,“店家看到其他船都回去了唯有我们这条未归,定会过来寻,回去是迟早的事,急有何用?” “那定是……早回去比晚回去要好。” 向暮争论,心里只觉得今日可真是糟透了,本来她是应该呆在家里复习的,偏生被渣爹安排出来撮合凌王和公主,这也就算了,怎知人算不如天算最后一场雨整得公主没来,自己倒和这位阴阳怪气的凌王困一条船上了!!! 一转眸,竟见凌王在脱衣。 向暮提防道,“你干什么?” 苏凌彦不怀好意地挑眉,“看不见吗?本王在脱衣服。” “你脱衣服做什么?” “当然是……”苏凌彦靠近向暮,忍俊不禁,“给你穿啊。” 接着将自己的外袍递到向暮手里,“你外衣湿了,换我的。” 向暮微怔,还未有所反应,凌王修长的指尖一勾她的衣带,淋湿的外袍便滑落在地。 下一秒属于凌王厚重的外衣披到了向暮身上,他转过了眼眸又去看船舱外的雨,面色莫名温红,稍显结巴道,“本……本王不怕冷。” 向暮只好捂紧了衣服,“谢了。” 另一边,在大雨的冲洗下,半月湖的游客渐渐散去,此时湖面上便只剩下了向暮的船只。 收船的店家也是万分犹豫,“还有条船没回来呢,要不要去看看……” 店家夫人道,“那两位公子给的钱别说租那破船一天呢,就是把你这几十条破船全买了也绰绰有余。” “然后呢……”店老板不明所以。 店家夫人笑,“那位付钱的小公子你没认出来?” 见店家还是没动,店家夫人恨铁不成钢,“那位小公子是定安王世子啊!他你能没认出来?不知道此人最是荒淫,男女通吃么!” 店家呆住,“我说那小公子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你看,下这么大雨多有情调啊!人有钱的世子爷玩得就是情调,你敢去打搅世子爷的好事?” 店家抖了抖,觉得自家夫人言之有理,遂连忙收拾东西准备收摊回家。 这时屋里进来个高大的男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护卫。 “我们家世子殿下呢?”不二进来就开门见山。 店家夫妇二人一听是来找世子的,忙将自己的猜测给护卫老爷说了。 不二沉眸思索了一阵,“原来,我家世子好男风的老毛病又犯了。” 想到凌王那张俊脸,不二觉得自家色胚世子大约是真的没有抵抗力,于是也决定不去打搅,让世子爷能一次爽个够…… 船舱里的向暮一无所知、正百无聊赖的打着瞌睡。 苏凌彦则是正襟危坐,两人谁也没说话。 直到向暮歪着的脑袋失了重往一旁落去,苏凌彦才迅速靠近,让她的脑袋靠在了自己肩膀上。 向暮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船舱内睡了多久,总之待到她醒来时,入眼的便是凌王那轮廓分明的侧脸。 少年正背靠着船舱仰着头,本就修长的脖颈更显长了,线条流畅的颈项间,喉结轻动,莫名勾人。 感受到自己肩上的脑袋有所异动,少年转过脸,精致的容颜隐在月光下半明半暗,透着引人探究的神秘,“睡好了?” 向暮坐直了身,才意识到自己竟是靠着凌王的肩膀睡了一觉,此时外面已天黑,但却到现在都没人来找他们。 “本世子睡了多久?”向暮喃喃道。 苏凌彦却是笑,“睡了多久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下船了。” 向暮这才清醒,“到岸了?” 说着,便跟着凌王一道起身,然,凌王下一句回答又让向暮差点一屁股坐回去。 “到月岛了。” “这不是离岸边越来越远了么?”向暮絮絮叨叨地跟着凌王走出船舱。 来了外面才发现,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而船也确实快飘到了月岛,但只是离月岛近,并没有完全靠岸,离岸边还有百来米的距离呢。 “这怕是下不了船吧。”向暮兴师问罪。 况且,她为什么舒适的船舱不呆,偏要去那什么燕俦莺侣才会去的月岛? 然,苏凌彦却是一把揽着向暮的腰,“本王带你下。” 说着运起功,带着向暮脚步在水面上轻点,很快就抱着向暮来到了月岛。 向暮蹙眉,“有这等水上漂的实力,当初你没力气捞船桨?” 苏凌彦毫不客气,“一个考验的是人功力,一个考验的是人的自理能力,你说呢?” “我说,你特么白长一米八几的大个儿了!”向暮小声嘀咕,当然了也没让凌王听见。 凌王一路阔步上前,两人来到岛中央的一棵许愿树旁,只见许愿树上挂满了一对对来此许愿白首偕老的痴男怨女的名牌。 向暮叹息,“骗人的把戏。” 凌王却是盯着那棵许愿树沉默。 向暮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大哥,咱都是男的,你不会要本世子陪你挂名牌吧!!! 第171章 夜困月岛2 凌王咳了一声,转眸望向向暮,“想挂牌吗?本王可以将你的名牌挂到最上面去。” 向暮一抖,“挂名牌是要和自己心爱之人一起的吧。” 凌王默了一瞬,转过身自己找了块木牌,在上面雕刻名字,“那本王挂自己的。” 向暮惊讶,凌王当初能使出负荆请罪之计反制自己的阴谋,这般聪明之人竟然信奉这些神神鬼鬼的传说? 再说了,就算真信月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传说,有必要跟自己这个大男人来挂牌吗…… 小眼神一瞅,竟瞥见凌王雕刻的木牌上有一个暮字! 向暮出声,“那个……你不会是在雕刻本世子的名字吧?” 苏凌彦身形一僵,立刻将名牌收了起来,故作镇定道,“世子原是如此自作多情之人么?你莫不是认定本王是断袖?” 向暮微怔,仔细打量了凌王,此人确实长得人如美玉,但他全身上下阳刚之气十足,委实不像是断袖的样子,要说断袖,自己这副形象更为贴切。 虽然向暮也不认为凌王是断袖,且凌王毫无理由会雕刻自己的名字,但是……向暮知道自己眼神一向极好,于是伸着手,“本世子要看看。” 凌王二话不说,取了名牌,却是没交给向暮验货,而是直接运起轻功踏着树枝飞到了树顶之上,挂名牌去了。 只剩下清朗的声音回旋,“本王的名牌为何要给你看?” 向暮认定,自己和这位凌王不对付! 要不是身上带有撮合凌王和公主的任务,她真想直接跟凌王撕破脸。 两人挂完了名牌再回到岸边时,发现原先来时乘坐的小船已经飘没了踪影…… 向暮又冷又饿,捂着咕咕乱叫的肚子,“本世子想回家吃饭……” 苏凌彦也捂着肚子,“本王可以去找吃的。” 向暮皱眉,“月岛这么小,树都没几棵,你上哪儿去找吃的?” 凌王没回话,先是找了些柴生了火,拉向暮在湖边坐着,然后将自己本就不太厚实的中衣和里衣脱去。 “你不会要下湖吧?”向暮不赞同,“寒冬腊月的下水可别生病了,我们还不如饿一饿,等天亮月岛景区的人来救。” 苏凌彦却是扬眉笑,“本王不会生病。” 将衣服丢给向暮,他便跳下了水。 向暮抱着衣服在湖边等了一会儿,见湖水的波纹荡了几圈后便没了反应,她心里开始不安起来。 这厮,不会掉下去冻僵了,然后……淹死了吧…… 可别啊,她不敢一个人露宿荒岛。 “凌王。”向暮对着黑漆漆平静的湖面喊话,然而没人回应她。 向暮不安地在湖边走了一阵,又找了根长木棍在湖水里捞啊捞,依旧一无所获。 湖边冷风阵阵,月光将树枝的阴影投影得诡异,像妖魔一样在风中张牙舞爪。 向暮这人一向胆大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她观察力极强又心思敏捷多虑,怕的是自己无法掌控肆无忌惮延伸的想象。 比如夜黑风高之夜、无人荒岛,左侧那片荆棘之中有异动,里面藏了什么?右侧一拳大的岩洞中嘶嘶声不断,里面又藏了什么?后方四十五度处那里一片的枝叶作响声尤其刺耳,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状况……等等数不胜数的声音在自己脑中炸响,让她心神难安。 不得不说,极强的感应力这一刻成了向暮不必要的累赘。 正在向暮控制不住去感应四周的情况时,手中的木杆突然传来异动,向暮一低头竟发现那木杆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一条蛇,那蛇冰冷冷的身躯正划过她的手背。 向暮霎时惊叫一声,本能的丢了木杆。 于此同时,湖中水声炸响,一光着膀子的少年从水里跃出,迅速捏住蛇的七寸将蛇一把捏死。 向暮深吸了口气,发现帮自己捏死蛇的正是抱了条十来斤大鱼出水的凌王。 与此同时,原本在向暮脑中乱哄哄吵闹一团的声音全部消退,向暮第一次觉得凌王这厮……也不那么讨人厌。 “被一条蛇吓傻了?”苏凌彦回头看着向暮有点儿呆的神色忍俊不禁,之前凤英寨那一战已经让他知道了,她怕蛇。 但她好歹也是见过蛇王的人了,怎么还没点长进? 不过,她有弱点也好,显得自己没那么废。 向暮在恢复镇定后舒了口气,分别指了几个方位,对凌王淡声道,“湖边那个洞里藏了只螃蟹。” “还有后边,对,那里躲了只兔子。” “那里,还有一只刺猬……” 苏凌彦听了照办,果然如向暮所言,又逮到了不少口粮…… 此时,两人坐在火堆旁,看着摆了一地的螃蟹、兔子刺猬等,呆滞半晌。 苏凌彦打了个喷嚏,“你为什么不早说。” 害他寒冬腊月的跳了湖,有这么多美味,他还捕什么鱼啊!莫名觉得自己更废了是怎么回事…… 向暮也有几分尴尬,“我之前也不知道。” 还不是他跳了湖,她被吓得各种声音认认真真的都听了个遍…… 苏凌彦又打了个喷嚏,向暮忙将衣服给他披上,“别冻病了。” 少年清冷的眸子里有暖光流动,声线也越发温柔,“嗯。” 乖顺地将衣服穿好,然后去一边将食材都给处理好,放在火堆上烤。 向暮看着凌王如此之强的生存能力不由得叹息,“之前谁说自己不会倒茶、不会捞桨来着……” 苏凌彦脸皮极厚,假装自己没听见,只将烤好的美食递给向暮。 两个又冷又饿的少年挤在一起大快朵颐。 吃饱喝足又挤在一块儿靠着睡觉,但到了后半夜向暮就感觉不太对劲了,凌王全身烫得厉害,显然是受了凉发热了。 她摇醒靠着自己睡的迷糊的凌王,“你生病了。” 苏凌彦微微掀开眼皮,只觉得头疼目眩,但是不想在向暮面前丢脸,嘴硬道,“本王,从不生病。” 向暮嘴角抽了抽,不懂这少年哪里来的别扭,去湖边用叶子盛了些水喂给他喝,“生病又不是丢人的事,病了就病了,好好休养就是,为何要嘴硬回避?” 苏凌彦咳嗽了几声,内心觉得确实很丢人啊,明明自己比她强壮多了,明明应该是他保护她,现在他生病了是怎么回事? 少年强打起精神,“你渴吗?本王也去给你……弄水。” 向暮一把拉住他,“不渴,你休息吧。” 说着将苏凌彦摁着坐下,两人继续维持之前靠在一起的坐姿。向暮悄悄摸了摸苏凌彦垂下的手,直摸得少年一个激灵霎时面红耳赤。 向暮蹙眉,“手很凉,身上烫,你现在还在体温上升期,觉得冷吗?” 苏凌彦确实觉得极冷,却是口是心非的摇头,“不冷。” 向暮叹了口气,将原本属于凌王的外袍取下盖在两人身上,然后掰过凌王的脑袋让他靠着自己,“睡觉。” 第172章 一夜温馨 苏凌彦起先是不可置信,再然后是浑身僵硬,再再然后……则是一点点放松。 他们俩同时披着一件厚衣,厚衣遮挡下她那边传来的温度好暖好暖,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好像回到了骊州书院里无数个他俩依偎而眠的夜晚。 感受到一侧的视线,向暮皱眉,眼眸轻扫苏凌彦,“看我做什么?” 苏凌彦望着向暮的眼瞬息移开了去,惊慌回道,“这是我第一生病时,有人陪。” 向暮怔住,想到了在渣爹密室里看到的凌王的身世。 而苏凌彦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也是万分懊恼,事实上向暮不是第一次在他生病时陪他,骊州书院时还有一次…… 心跳倏地加速,苏凌彦连忙闭上眼睛假装睡觉,不成想装着装着竟真睡着了。 只是睡品一向极好的他,这一夜忽冷忽热却睡得极不安生。 偶尔难受时睁开眼,苏凌彦能看到自己一侧那个美得近乎妖孽的少年微皱着眉睡觉,明明睡得也不舒服,但手却是一直挽着自己,为自己传送着温暖…… 苏凌彦嘴角扬起一抹笑。 冷血的世子殿下,温柔起来时真的能溺死人呢。 * 翌日睁眼,向暮便发现了一个奇异的现象,明明昨夜睡觉凌王是靠着自己的,怎么一大早起来便是自己裹着凌王的外袍趴在凌王腿上睡觉了呢! 然,这还不是最令她惊讶的,更令她惊讶的是,周遭竟围了一群禁卫军在看她睡觉…… 禁卫军! 向暮一个激灵坐起了身。 四周包围他们的禁卫军整齐划一的喊,“参见世子殿下!” 向暮彻底恢复了清明,转过头见凌王正挑眉睨着自己,“本王见你睡得香,于是便让他们不要打搅你。” “所以……他们就站在这里看本世子睡觉?”向暮捂胸,“看了多久?!” 关键是,她还穿着人凌王的衣服、趴在人凌王的腿上睡觉! 她本来名声就不好,外界都传她荒|淫无诞男女通吃,这一幕要是传出去外界还指不定要怎么说呢! “也不久,他们只是在这里观摩了两个时辰而已。”苏凌彦拉着向暮起身,“约莫只是看到你,脑袋由本王肩上滑到本王胸口最后又滑到本王腿上,别的什么也没看到。” 向暮停住脚步,“还能看到什么,我们昨夜确实也没什么。” “对。”凌王表示赞同,转身对身后的禁卫军吩咐,“昨夜世子与本王在月岛睡了一夜的事情,谁都不许对外乱传。” “是!王爷和世子没睡!” “对!你们没睡!” 禁卫军们立刻领命。 向暮怔了一瞬,怎么觉得昨夜简单的事变复杂了呢…… 咳了咳,向暮转而问凌王,“你还发热吗?” 凌王伸开双臂在向暮面前转了一圈,生龙活虎的模样,“感谢世子殿下的照料,本王大好了。” 向暮实在是惊叹,年轻人身体就是好哇。 只是…… 往四周望了一圈,只看到黑压压一片禁卫军,自家赤焰军倒是一个没见。 尼玛本世子消失了一夜,也没人出来找么! 向暮霎时气得七窍生烟。 凌王十分友好地将消失了一夜没人记得的可怜世子送回了府,在定安王府门口叫了半天门,不二方才带着一群护卫鱼贯而出。 看到冷着脸回家的世子爷,不二凑过来挤眉弄眼,“世子殿下,昨夜,您过得可还开心?” 他专程不让府里的人登岛去打搅世子泡男人,这份孝心天地可见啊! 向暮咬牙切齿,“好,本世子昨夜过得可真是太好了!” 后面闻讯出来迎接的说一松了口气,果然还是不二了解世子啊,昨夜他差点就带着赤焰军跑去填湖救人了,亏得有不二提醒才没铸下大错。 不二得意洋洋,“世子好,不二就好。” 然而下一秒,世子就拿了王府门口一侧的扫把对着不二一顿猛抽,“你特么能办对一件事不?!尼玛铁了心要把本世子往死里坑是不是……” 这厢一群赤焰军和禁卫军皆看得目瞪口呆,那厢从定安王府走出的几个少年则陡然怔住。 “世子哥哥,一大早的怎么这么大火气?” 向暮丢了扫把转眸去看,竟见凤澜庭、叶昭、郑远正带着晋国三皇子和清樱公主从自家王府出来,而刚刚说话的正是郑远。 “你们怎么在这里?” 说一出来解释,“昨日世子您不是约了几人带公主去半月湖游玩吗?结果几个公子去半月湖没找着您就来咱们府上了,当时天色渐晚又逢下雨,说一便主动留他们在王府住下了。” 说着还给向暮使眼色,意思是:撮合凌王和公主的正事要紧。 后边,凌王已令自己的人驾车准备离开,向暮忙转了身唤住,“凌王殿下请留步!” 老实说一天一夜的单独相处,苏凌彦已经十分满足了,没想到这会儿向暮竟还跟自己有话要说,当即叫停了队伍。 向暮扬眉道,“凌王殿下常年在外求学,甚少回京,在京城也不似我们这群闲闹的公子哥们朋友众多,若是不嫌弃,殿下不妨赏个脸,跟我们几个出门逛逛如何?” 旁侧的禁卫军上前提醒凌王,“殿下,您还有政务……” 凌王却是抬手制止属下的发言,望着向暮深眸似星,“好。” 凤澜庭和叶昭几人不懂向暮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为何要邀请凌王,因而疑惑相望。 但没给几人探讨的时间,少年们便在说一的安排下,共乘了一辆马车,其他禁卫军及赤焰军则都被屏退了。 东皇樱坐在马车内十分不好意思。 世子的马车虽然宽敞,七个人同坐还是稍稍有些挤,更何况马车里除了自己是姑娘,其他皆是一个长得比一个俊的小哥哥…… 向暮对东皇樱笑,“澜庭、昭和阿远昨夜你都认识了。” 接着指着东皇樱一侧正襟危坐的苏凌彦道,“这位是凌王殿下。” 东皇樱悄咪咪掀开眼皮扫了凌王一眼,立刻就将眼神移开了。 妈呀,昨天几个小哥哥已经够好看了,怎么这个还能更好看呢?太子殿下长相虽然也不错,但毕竟年纪比自己长上许多,不像这些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公子们,各个青春洋溢意气风发…… 一向活泼机灵的少女,这一刻莫名羞涩得不敢说话。 向暮则是笑眯眯地给东皇樱递了个剥好的橘子,“公主尝尝看?” 然,话音刚落就莫名收获了三道不悦的视线。 分别来凤澜庭、自东皇潇和苏凌彦。 东皇潇:不许撩拨我妹妹! 凤澜庭:我妹才刚走,你就移情别恋别人的妹妹了! 苏凌彦:小样儿!就知道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姑娘! 很快,三个少年各剥了一个橘子同时递向东皇樱…… 第173章 哄她欢心 善良单纯的少女一时间不知所措,受宠若惊。 车上的郑远和叶昭咳了咳,缩到一起,叶昭用眼神示意郑远,杀气来了,咱躲远点…… 东皇潇咳了咳,东皇樱抬眸看到兄长眼里的怒意,连忙取了东皇潇的橘子,笑,“我吃我皇兄剥的橘子。” 凌王则毫不客气地的取走了向暮的橘子来吃,东皇潇和凤澜庭情不自禁皱眉。 叶昭则适时出声询问向暮,“昨夜你一夜未归究竟是去哪儿?” 这下将车里所有人的视线都引到了向暮身上,当然,除了凌王。 向暮无奈道,“说多都是泪,昨夜本世子约了你们去半月湖,先一步登了船,谁知道下雨被困在湖面了。” 郑远想起了什么,“对啊,昨天我们去半月湖,所有船都往回赶,就只有一艘船停在湖面,难不成正是世子哥哥的船?可你为什么下雨不回来啊?” “船桨掉湖里了。”向暮叹息,扭曲事实,“本世子被困一夜,今早凌王路过才将本世子救下。” 苏凌彦听了秀眉微蹙,凤澜庭立刻对凌王拱了拱手,“多谢凌王殿下搭救。” 东皇潇则是打量向暮,“被困一夜没受凉吧?” 东皇樱也是一脸关切,“世子哥哥,你们府里的人怎么也不知道出去找呢?” 向暮对着东皇樱笑,“也不怨他们,都怪本世子从前行事太过荒唐夜不归宿是常有之事,所以府里的人只以为我又去哪里逍遥快活了……” “世子哥哥很爱玩吗?”东皇樱来了兴致,抓着向暮的袖子,“世子哥哥经常去哪里玩?樱儿也想去……” 凤澜庭叶昭及郑远则是脸僵了僵,他们几人去玩的地方恐怕不适合姑娘去…… 望着东皇樱抓着向暮的袖子的手,苏凌彦满脸提防,东皇潇则很是头疼。 好在马车停了,说一拉开车帘道,“齐云山到了,公子们小姐们,下来吧……” 车里的几人惊了一瞬。 齐云山?王府今天安排的活动是爬山吗? 向暮整张脸都黑了,开什么玩笑,让一个脚踩七八公分内增高鞋垫且一夜没睡好的人去爬山?! 东皇潇不知想到了什么,探究的小眼神悄咪咪落到向暮的鞋子上。 向暮立刻对他瞪眼,“看什么看。” 东皇潇忙又将视线转移了去。 只有东皇樱一个人高高兴兴地拍手,“好啊好!父皇母后总是担心樱儿受伤怕樱儿摔着了,樱儿还从来没有爬过山呢!这一次樱儿一定要爬到山顶去!” 看着巍峨险要的齐云山,几个少年皆不同程度陷入了沉默…… 活泼好动的清樱公主跟个小兔子似的提了裙摆就往山上跑,媒婆向暮忙拍凌王,“你快去跟着公主,可别让她受伤了。” 苏凌彦蹙眉,“为何是我?” 向暮想也不想,“你功夫最好。” 世子的夸赞很受用,苏凌彦扬唇当即跟上了公主。 凤澜庭则在向暮一边冷声道,“我功夫不好么?” 说着赌气地也往上面冲。 东皇潇很是担心自家妹妹,但是路过向暮又停了下来,“这山你能爬?” 眼神又悄咪咪扫了眼向暮的鞋,“要不,本殿下背你吧……” 叶昭敏锐地察觉出了八卦的味道,拉着郑远往前跑,边跑边压低声音道,“这两人定是旧识,咱们别去掺和。” 郑远眼巴巴的望着向暮,挣扎,“可是阿远只想跟世子哥哥一起爬山……阿远要跟世子哥哥一道……” 但叶昭就是拉着郑远的衣领一刻不松,“以后你再跟世子一道吧,今天不行。” 长长蜿蜒的山道,前方几个少年一会儿功夫就跑没了影。 向暮叹气,“都是什么人呐。” 东皇潇笑,“上来吧,这下我背你没人看见了。” 向暮当即毫不客气的爬到东皇潇的背上。 东皇潇一边往上走,一边询问,“戴绿帽的滋味如何?” 向暮知道东皇潇指的是叶冰岚,东皇潇跟别人不一样,他知道自己是女子身,当下笑答,“能不开心吗?这样本世子的秘密能掩饰得更好。” 东皇潇微怔,神色有些落寞,“你要……一直这样到何时?” 他指的一直这样,是扮作男子。 “一辈子。”向暮斩钉截铁的回答。 东皇潇一颗心冷了去,“一辈子?你不打算嫁人?” 向暮挑眉,“本世子自然是……只娶不嫁。” “你又不是真的男……” “东皇潇。”向暮肃然出声阻止东皇潇未说完的话,“话不可乱说。” 东皇潇如梗在喉,沉默地背着向暮上山,憋了一肚子的真心话,在向暮如此坦然直白的状态下,他倒是说不出口了。 只哑声道,“你有喜欢过人吗。” 向暮认真地回答,“有啊,你、锦风、子彦、子陌、柳彻……” “我说的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向暮愣住,男女之间? 她渣爹除了自己死去的娘就没有其他夫人了,向暮虽然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关系叫夫妻关系或是男女情爱麻的,但是身边完全没有好的参照物。 京城里认识的长辈大多三妻四妾,跟自己平级的玩伴们又并未娶妻,唯独成亲的就只有自己。 是以,向暮想到了自己老婆叶冰岚。 暗自在心底摇了摇头,叶冰岚那蛇蝎美人自己可无福消受,但是像小月月那样的她倒是极喜欢。 “潇兄为何问这?”向暮饶有意味,“潇兄莫不是有了喜爱之人?若是向本世子讨教你倒是找对人了,本世子最是懂得如何讨女子欢心。” 东皇潇冷哼了一声,“那你说说看,要如何才能讨女子欢心?” 向暮认真指导,“对待姑娘需得有耐心,多给她买些好吃的好玩的,千万不要舍不得钱,最好给她很多钱花……” 正说着,向暮忽而被东皇潇放了下来,少年迅速摘下路边几个红扑扑的野果子,在身上擦了擦,一颗塞到了向暮嘴里,其他的都塞到了向暮手中,然后又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将一个小木人丢给向暮。 “果子算不算好吃的?木人算不算好玩的?” 接着又将自己的钱袋取下,值钱的玉佩、名贵的玉簪、闪闪亮亮的拇指戒……统统摘了下来丢给向暮,“所有的钱都给你,够吗?” 俊冷的少年郑重其事,“够哄你欢心吗?” 向暮浓密的睫羽轻眨,咬着果子呆住了。 东皇潇深吸了口气,紧张得额上细汗密布,试探着靠近向暮,低声道,“让本皇子想讨欢心的那个人,是你。” 第174章 醋意横飞 向暮呆愣着咽下嘴里的果子。 原来…… 林潇对自己产生了男女情爱…… 向暮百思不得其解,这种东西的出发点是什么,但东皇潇等着她回复,现在显然不是向暮去思考男女情爱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的时候。 东皇潇紧张得薄唇轻颤,少年棕色的瞳仁中投影的全是她,“你……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吗?” 向暮咳了咳,站起身面对东皇潇。 广袖一展对东皇潇施了极为隆重的一礼,扬声道,“定安王世子向暮,久仰三皇子之才能,不知三皇子可愿与之结交?” 东皇潇握紧了拳退后一步。 向暮又道,“不知潇兄,可愿跟暮子结交?” 东皇潇平日再怎么胡闹不懂事,向暮的意思他还是听得明白。 在知道自己对她有了那样的心思之后,她只愿跟他做朋友…… 意料之中,但还是忍不住失落。 两个少年僵持着不动,东皇潇眼眶率先泛红,他盯了神色无波的向暮半晌,坚定拒绝,“不愿。” 向暮亦放下了抱拳施礼的手。 不远处一道声音传来,“你们怎么还不走?” 向暮转头,发现是凤澜庭回来找他们了。 “公主脚崴了,我们都是外姓男子不好碰她。”凤澜庭走过来对东皇潇道,“还是三皇子去看看吧。” 东皇潇气息萎靡没再说话,也没看向暮,转身上山去找公主。 凤澜庭则来到向暮身边,“想跟三皇子拉关系被拒了?” 之前他过来时就看到向暮对东皇潇施礼,求着跟东皇潇交朋友,但东皇潇回了不愿。 凤澜庭跟向暮一块儿长大,还是第一次见向暮求着跟人交朋友被拒,此时仔细去看她,也瞧不出她面上的喜怒。 但她不发一语,大约是有点难过。 于是凤澜庭拉住向暮,“你先等等。” 向暮不解的挑眉,俊逸的青衣少年对向暮抱拳施了一礼,“凤国公之子澜庭,常年跟着世子殿下混迹京城,得了地煞的名声洗不白了,不知世子殿下可愿再接再厉,带着澜庭在荒|淫无诞的歪路上更上一层楼啊?” 听闻此言,前一刻稍显失落的向暮忍俊不禁,“带你荒|淫无诞怕是不行,但是带你杀人放火却是尚可。” 凤澜庭也笑了,与向暮一道肩并肩上山。 来到公主歇息的地方,就见坐在石头上的公主正娇滴滴蹬着雪白的玉足哭闹着,“好疼好疼!皇兄你休要碰我!” “只是骨节错位了而已,皇兄给你正一下骨就好了。”东皇潇在一侧耐着性子劝慰。 叶昭、郑远和凌王则背过了身。 毕竟男女有别,他们也不好去看公主裸|露的脚。 东皇樱远远看见向暮过来,哭得更带劲了,“世子哥哥!我皇兄要掰断我的骨头!” 向暮心一软,真心受不了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在自己面前哭,上前安慰,“没事,你皇兄只是想给你正骨而已,忍一下就不疼了。” 凤澜庭来了之后拉向暮转身,东皇潇则是逃避了向暮的视线,闷声道,“你宽慰一下樱儿吧。” 凤澜庭觉得不太好,附到向暮耳边,“男女授受不亲。” 向暮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东皇樱不由分说地抱着向暮的袖子痛哭不让她走,宠爱妹妹的东皇潇更是一时没辙。 拉扯间另一人却是迅速上前,抬起东皇樱受伤的脚腕就是咔嚓一下。 东皇樱本想尖叫,忽而眨巴了下沾着泪水的眼睛,“咦?不疼了。” 帮公主正完骨的苏凌彦冷眼盯着公主抓着向暮袖子的手,“对,你可以松开她了。” 东皇樱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只手抓着向暮的袖子,另一只却揽着向暮的腰,且向暮的腰竟比自己的还细了几分,她一时僵住。 苏凌彦咬牙,“公主金枝玉叶这般抱着个有妇之夫,不太好吧。” 东皇潇赶忙拉过东皇樱,“是樱儿唐突了。” 向暮心情却是大好。 看到清樱公主抱自己凌王醋了! 公主和凌王有戏! 向暮趁热打铁对东皇樱道,“快!快去谢谢凌王帮你正骨!” 东皇樱犹犹豫豫站起身,看了煞冷的苏凌彦一眼顿时一个哆嗦。 为什么觉得这个哥哥看自己的眼神好凶好冷呢? 往凌王那里挪了一小步又迅速跳到向暮身边,这一次恨不得整个人缩进向暮怀里,排斥道,“本公主不去谢他!” 向暮只好连声安慰公主,“谢一谢没事的,毕竟是凌王帮了你……” 看着趁机对向暮又搂又抱的东皇樱,苏凌彦更加不顺眼,现在的姑娘都这么有心计么?对着喜欢的男子如此勾引! 知道东皇樱是向暮喜欢的那一类型,苏凌彦更加不敢掉以轻心。上前一步问向暮,“你们去山顶吗?” 向暮却是询问东皇樱,“你要去山顶吗?” 东皇樱连连点头,“我要和世子哥哥一道去。” 东皇潇上前两步喝止,“不行。” 苏凌彦则是一副老子已经猜透你小心眼的模样,冰冷道,“既然公主想去山顶,那么,臣带你去。” 东皇樱吓得一抖,正要继续躲,苏凌彦已经先一步拎起她,运起轻功向山顶飞跃而去。 只剩下公主哀嚎的声音在山中盘旋,“我不去山顶了!我不去山顶了!救命!呜呜呜……” 东皇潇总算松了口气,生怕自家妹妹也被向暮给祸害了,当下东皇樱上了山,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向暮,逃避了向暮的视线,默不作声往山上赶。 郑远拉了拉叶昭分析道,“看出来了么?公主看上世子哥哥了,但凌王看上公主了。” 凤澜庭咳了咳打断两人的交头接耳,“之前我爹就说了,晋皇那边钟意的驸马是太子,你俩八卦什么呢。” 向暮喜滋滋,觉得自己媒婆的任务完成得可真是太轻松了,“太子可配不上我们小公主,我看凌王跟公主挺适合。” 四个少年讨论着凌王和公主,笑嘻嘻地一起上山。 * 累了一天从山上下来重新回到马车里的清樱公主嗓子都喊哑了,她这辈子再也不想爬山了,初见那凌王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神仙哥哥,光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后来这一天的相处中,东皇樱感受到的却都是来自凌王排山倒海的敌意。 真真是敌得莫名其妙! 偏偏这股子敌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别人看来都是凌王时时在缠着自己,只有东皇樱自己能感觉得到,凌王其实恨不得杀了自己。 且一向让自己倍感安全的皇兄都不安全了,唯有呆在向暮身边方才觉得那道杀人的目光能稍稍偃旗息鼓,是以她迫不得已时时想抱着向暮艰难求生,偏偏世子就是不开窍,一次又一次将她推给凌王。 然后每次重回凌王身边她便感觉到,那凌王一次更比一次冷…… 妈呀,太吓人了。 第175章 太子之怒 一行人从齐云山回来时,天色已黑。 东皇潇因为心意被拒,陷入很是尴尬的窘境,是以回城后带着东皇樱连招呼都没跟向暮打一声就溜了。 等到凤澜庭等人相继离开,向暮才慢悠悠地叫停了凌王,准备再推波助澜一番,自己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好专心备考。 “不知殿下今日玩得可还愉快?”向暮笑眯眯道。 苏凌彦首先想到了二人共处的夜晚,淡笑,“还算愉快。” 向暮暗自点了点头,看样子公主让凌王很是满意,于是继续道,“殿下还想出去玩么?想玩时可以先送封信到我府上,我定给殿下和公主安排。” 前面半段苏凌彦原本听着还很愉快,后面半段就让他情不自禁皱眉了,“公主?” “关她何事?” 向暮试探,“殿下……不想再和公主出去玩?” 苏凌彦皱眉,突然就想明白了这两天让自己十分疑惑的地方。 比如,自己明明帮了太子解围,一向睚眦必报的世子为何不仇视他反而还邀请他游湖? 又比如,明明意外在外露宿了一夜,十分疲劳了,体虚的世子爷竟还继续邀他去爬山! 又又比如,爬山之时自己怕向暮看上了公主,处处插到两人之间,莫名插得极为顺利! 原来,并不是世子看上公主了,而是…… 世子看上他和公主了! 向暮不懂瞬息间凌王身上变冷的气息是怎么回事,疑惑,“殿下?” 苏凌彦回过神,望向向暮,“多谢世子对本王的终身大事如此挂怀,但本王心中早有心仪之人,不是公主。” 说完施了一礼,“烦请世子不要乱点鸳鸯谱。” 最后那一句话多少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说完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一路上苏凌彦都觉得胸口极闷,他清楚明白的知道世子和自己不是同一阵营,两人日后定有争锋相对的那一天。 更何况两人都是男子,他虽是个弯的,但奈何世子是实打实的男人,他对一个本应该是敌人的同性动了那种心思,注定爱而不得自寻苦楚。 她一无所知的给他牵着红线,可他的心却是在滴血。 马车刚到府上,张骞便神秘来报,“王爷,太子殿下让你去东宫。” 苏凌彦立马收起脑中纷乱的思绪,驱车前往东宫。 夜深,东宫却依然灯火通明,太子哥哥坐在书案前翻阅着大臣的奏折,周身却是怒气环绕。 “你怎么才来!” 看到苏凌彦推门进入,苏遇将手中的奏折一把丢到地上,斥道,“连街边的小叫花子都知道,国不可一日无君!父皇都死了多少天了本殿还不能登基!” “他向宏邈一天不拍板本殿一天不能登基,难道他向宏邈一百年不拍板,本殿还要在这东宫住一百年吗!” 苏遇越说越气,一把推翻书案上所有的奏折。 “这些没用的臣子一个个全都唯向宏邈马首是瞻!明明晋国公主来大魏是要嫁给本殿的!他向宏邈一句话,本殿连娶个妃子都娶不成!” “试问这天下哪有如此窝囊的帝王!” 苏凌彦连忙跪地,“太子哥哥,先息怒。” “你要本殿如何息怒!”苏遇怒喝,手中也不知拿了个什么物件就要去砸凌王,却是在丢出去的前一刻收了手。 最终声音放软,“差点……又伤到你了,是皇兄无能……” 说完,苏遇颓然地坐到地上。 苏凌彦上前,“太子哥哥,定安王手握朝中大权,我们只能等。” 苏遇苦笑着摇头,“本殿等不了了,本殿真想现在、马上就杀了他!” 说完,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怒火稍稍平息,苏遇方才主动转移话题,“阿凌,你这两日跟公主出去玩了?” 苏凌彦点头。 苏遇道,“你可是看明白了定安王的用意?” 苏凌彦分析,“定安王约莫是不想让太子哥哥跟晋国结了亲,所以想撮合我和清樱公主。” 苏遇冷笑,“真是愚蠢,明知你我是一条心的。” “太子哥哥请放心,阿凌定不会觊觎公主……” “不。”苏遇打断,“你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公主既然不能嫁给本殿,嫁给你也是一样的,本殿也不放心让别人得了晋国的助力。” 苏凌彦眸色微沉,“但,阿凌的确无心公主。” “身在帝王家,有几个人是能婚姻自主的?”苏遇继续道,“本殿想过了,倒不如顺了定安王的意,为你与公主赐婚,这样那奸佞也能放松警惕。” “太子哥哥,可是有什么计划?” 苏遇冷笑,“北辽在大魏边境的战况愈加激烈,不日赤焰军将北上伐辽,这将是本殿最后的机会。” “北边有战况……”苏凌彦不可置信,“为什么京城一直没有消息?” “那老狐狸一手遮天,都被他瞒住了。”苏遇阴沉道,“但他万万想不到,本殿却有得知他消息的密道。” 苏凌彦了然。 这些年太子哥哥为了给定安王身边安插眼线,不知往定安王府送了多少美人奴仆,偏偏只对权利热衷的定安王没有缺点,送来的人最后皆被他杀了个片甲不留,就连暗地里混入王府的细作都能被他秘密找出杀死。 是以太子才会让自己跟随向暮入骊山书院,因为实在拿定安王没有办法了,认定向暮就是定安王唯一的软肋。 当时让他保护向暮,是为了未来方便拿捏向暮制衡定安王。 正是在太子哥哥对定安王束手无措之际,收到了一个神秘人送来的密报。 据可靠消息,那神秘人是定安王身边最信任的人之一,掌握了定安王众多机密和动向,而这个人不知因为什么跟定安王产生分歧,最后秘密投靠了太子哥哥。 神秘人代号为“玉兔”,只秘密利用各种渠道向太子党传递定安王的消息从未正式出现过,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苏凌彦明白,赤焰军即将北上伐辽的消息,就是这个人透露给太子哥哥的。 “所以阿凌。”苏遇转身抓着苏凌彦的手,“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 苏凌彦瞳孔微缩。 “阿凌?”苏遇蹙眉,“你还有顾虑?” 苏凌彦苦笑了一声,“阿凌的性命是太子哥哥给的,为太子哥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事成之后,太子哥哥需得做一件事、放一个人……” 第176章 会试之日 翌日,说一就给向暮带来了魏宫里的消息。 没想到太子拒绝娶晋国清樱公主,而凌王竟然表示心悦公主望赐婚,据说现在晋国使者那边不太高兴,正在朝中讨要说法。 向暮听完了消息捏了捏眉,真是没有料到自己的撮合如此之快就起了效果,只是…… 想到凌王昨夜离开时言之凿凿说的话,向暮不由得叹息,男人心海底的针呐,当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不过向暮也懒得去琢磨,当下会考在即,她闲来无事需得加倍用功,将落下的课业追回去。 说一又询问向暮,“柴房里的那位,世子打算如何处置?” 向暮一怔,这才记起柴房里关着公孙陌,忙吩咐说一,“去,派人送到晋国三皇子府上。” 说一疑惑,“送三皇子那里作甚?!” 人又不像自家世子荒淫无诞男女通吃,据说那三皇子在晋国名声甚好。 向暮笑,“他俩是旧识。” 自己昨日拒绝了东皇潇,向暮还记得少年当时失落的神色,当然了向暮不认为少年情窦初开的爱能持续多久,但是东皇潇好歹也是自己心里认了朋友,就算是短暂的难过她也不是很舍得。 把公孙陌送过去,能给东皇潇解解闷、消消愁。 说一于是领命让不二去办了。 那厢,被不二粗鲁的绑着送走的公孙陌欲哭无泪,“不二大哥,先让我跟你们世子说句话再送人吧,求你了,就一句……” “子陌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世子说,事关生死啊!” 不二铁面无私,“不行,我们世子已经玩腻了你,等不腻的时候你再回来吧。” “子陌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暮子说!!!” 然而,没有人能理解少年的焦急与无奈,不二嫌他吵,直接堵了他的嘴送晋国三皇子了…… * 接下来一连几天,向暮都不见客,缩在屋里紧锣密鼓的备考。 直到艳阳高照,会试之日的到来。 城内官差击锣之声在城中四处回荡。 “会试考生入考场,四日内不得喧哗!” 向暮找了件素白的锦袍来穿,将整个人衬得素雅了几分,那一身的煞气与妖孽之气皆掩盖不少。 不二被自家温润似玉的世子帅得呆了一瞬,向暮见不二惊叹地盯着自己看,笑,“怎么?本世子是不是像那白月光?” 不二读书少,先前还找不到贴切的形容词,被向暮这么一提醒霎时茅塞顿开,连连点头,“像!世子爷真的好像一道光!” 向暮心情大好,推门而出。 老实说,她等会考这一天很久了,对状元郎势在必得。 眼下李锦与自己交情甚好,不管他未来会不会成为权臣,但至少目前来看,他不会与自己为敌。 只要自己再中个状元郎,相当于是将原书里男主最重要的命运转折剧情全部改变,李锦未来能不能登堂拜相皆成了未知数。 李锦没爱上女主、李锦也做不成权臣、且自己也并未像原剧情那样跟女主和离,女主迄今为止还是自己夫人…… 半年后,属于自己和渣爹的命运大约会改写。 向暮一路行走如风,阔步上了渣爹候在门口的马车,姗姗而来的叶冰岚则上了后面那一辆。 会考是人生大事,京城里的考生家属多数会亲自送自家孩子去考场。 在这件事上,渣爹也不例外。 此时向宏邈靠在车里的软榻中小憩,听见向暮进车厢微微掀开眼皮,“准备好了?” 向暮笑答,“自然。” 眸光一瞥,向暮无意间看到了车厢内案几上一本书压着的请柬,向暮疑惑,“谁送的请……” 伸手正欲去拿,却被向宏邈一把摁住,警告道,“本王的东西,你别碰。” 向暮咳了咳,收了手,“儿子又不是外人,至于跟防狼一样么。” 向宏邈勾唇笑,“别的人能不防,你小子猴精,不防不行。” “说得好像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秘密似的,连自己儿子都不让知道。”向暮冷哼,掀开窗帘转眸去看街道上的行人。 忽而疑惑,“怎么没见着巡逻的赤焰军?” 明明以前京城有大批的赤焰军镇守,她才将将在家闭门苦读了几天,就莫名觉得京城变了模样呢? 向宏邈毫不在意道,“这一片的赤焰军被本王调离。” “调去了哪儿?” 向宏邈蹙眉,“你怎么一天到晚对本王的事探头探脑的,你自己没事干么?!” 向暮关了车帘,“还不是因为你,总是一副私藏祸心的模样。” 她也想忽略渣爹,可她更怕这个全书里最大的boss加炮灰坑她,毕竟级别不一样,渣爹这个坑跟不二那坑不在一个吨位。 向宏邈一个爆栗拍下去,直打得向暮额上通红,“胆子大了,竟敢对为父不敬。” 向暮也是识趣,见向宏邈发怒当即过来给向宏邈捶捶背揉揉肩,“儿子哪敢,儿子还想快些考完会试,回来跟爹讨教棋艺呢!上次儿子输了棋,爹可是许诺会跟儿子再战一场。” 闻言,向宏邈嘴角勾起,“下棋之时,爹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爹说,下棋人不会输,输的只有棋子。”向暮笑。 向宏邈则是摇头,“怎么看你,都还是蠢……” 向暮一噎,正色道,“这世上约莫已经找不出来比你儿子还聪明的人了。” 马车忽然停了,驾车的侍卫在外面禀告,“王爷、世子,到了。” 向暮跟个兔子似的,起身下车,随意瞅了眼来送自己会考的队伍,疑惑,“一统领呢?” 向宏邈坐在马车里有几分不快,“说一没事干吗?非得全天下的人围着你转?你算几根葱?” 向暮实在无语,自己不过随意一问而已,渣爹就这般动怒,说话还那么难听。 此时叶冰岚在湘儿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对定安王和向暮福了福身。 向暮不动声色离叶冰岚远了点,毕竟自己在她身上投了毒,还是小心点好,免得女主没毒倒到把自己给毒死了。 另一边,骊州的几个学子笑盈盈过来。 其中李川肴和薛小安背着行李,向暮见了皱眉,“你们俩要走了吗?” 李川肴点头,“感谢你的举荐信,本少爷要去边塞从军了。” 薛小安则笑答,“我太爷爷病重,我得回家看看,正好川肴要走,我俩结个伴,专程等到今日开考来跟暮子道别。” 说着还将一只手搭到向暮肩膀上,“好好考!” 三人笑着击掌,互相表示对彼此的祝福。 谭继活动了一下筋骨,“这次老夫必中进士!” 柳彻脸色发白的咳了咳,“一定能中。” 向暮转而望柳彻,“你生病了?” 李锦在一侧淡声解释,“他太用功了,日夜苦读,这才累病了。” “没关系的,彻一定能中。”柳彻强颜欢笑。 忽而,另一人从往来的考生中走出,向暮发现竟是公子彦,“子彦,好久不见啊。” 公子彦走到几人身边施了一礼,“家中有事,今年不考了,三年后再来。” 几个少年皆是震惊,唯有向暮面色平静。 虽然她改变了不少剧情,但是书里无缘会试的人终究无缘会试,落榜之人也出现了落榜的趋势。 跟李锦竞争状元郎的,最后只剩自己。 公子彦对几人笑,“子彦祝大家一举中第。” 向暮询问,“不会试了,你准备去哪儿?” 公子彦神情微微落寞,“不知。” 向暮单独将公子彦拉至一侧,低声问,“你还会回来吗?” “你怎知我要走?”公子彦疑惑。 向暮笑,“因为你是蝙蝠侠大哥啊。” 第177章 专属狗腿 苏凌彦神色微动,“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向暮也不掩饰,“凤山对徐光一战中,我看到了你的笛子。” 苏凌彦瞳孔一缩,很快又释然了,那么大个漏洞暴|露在她面前,以她的机智及观察力,不知道才奇怪。 心下有一丝侥幸,幸好那日他当机立断给她用了愚人蛊,不然凌王这重身份很快就会在她面前暴|露。 也好,至少公子彦和蝙蝠侠是她的好友,未来凌王死了,他还能作为公子彦和蝙蝠侠跟在她的身边。 当即笑着对向暮施了一礼,“子彦这就不打扰了,我们后会有期。” 向暮亦回了一礼,看着公子彦和李川肴、薛小安分别离开。 李锦走到向暮的身边,“课业温故好了吗?这次会试,锦风可不会有所保留。” 向暮侧头望了锦风一眼,莫名觉得眼前的少年好似也变了。 以前清澈得不染杂质的眼,如今不知为何变得幽深,本就不太能让人猜得懂的心思,这下藏得更深更沉。 向暮收起奇怪的思绪,对李锦挑眉,“那咱俩来比比咯?看谁能做这一届的状元郎?” 旁侧走来凤澜庭和叶昭,听了向暮的话不由得相视一笑。 “在你眼中就看不到其他对手了,是吧?” 凤澜庭得意地一指自己,“澜庭不才,乡试时巧中京城解元。” “那是我好心让你的。”叶昭毫不客气的挑眉,几个少年顿时笑成一片。 叶冰岚在少年们的欢笑声中,拿了一个披风过来披在向暮的肩上,“相公,天气凉,多穿点。” 向暮收了笑,“谢谢岚儿,你也要多穿些。” 谭继在一侧拍马屁道,“世子和世子妃可真是恩爱啊。” 其他人皆表示赞同,叶冰岚取过湘儿拎着的竹篮,“进了考场便是三四天出不来了,本世子给诸位准备了些糕点解馋,不嫌弃的话大家尝尝。” 凤澜庭因为和叶冰岚从前有过一段小插曲,当下为了避嫌将目光转移了去,“多谢世子妃,澜庭刚刚在家中吃过了,不饿。” 叶昭自然也陪着凤澜庭,对叶冰岚的糕点表示拒绝。 叶冰岚拎着竹篮来到李锦身边,“锦风少爷,你尝一块吧?” 那可是她借着为世子准备食物的名义,一大早起床亲手做的,就为了这一刻送给李锦。 然而少年只是冷淡地看着她,“要是吃出什么问题来,锦风入了考场发挥失常,世子妃负责吗?” 叶冰岚一阵,旁侧柳彻一看李锦又犯怪脾气了,忙伸手取糕点,“不若,世子妃让彻尝尝,这种糕点彻最是喜爱……” 向暮叹了口气,对叶冰岚道,“岚儿,你有身孕,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 叶冰岚委屈地对向暮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李锦则拉起向暮的手,“我们进去吧。” 入考场之前要经过一系列检查及搜身,且进去后三日不得外出,直到会试完毕方才能出来。 向暮有渣爹的暗中安排,自然不用像其他男子那般脱衣搜身,只用检查一遍物品就能进去,但是…… 向暮也不想堂而皇之的让李锦等人看到自己有特殊待遇。 当下笑了笑,“你们先进去,我爹还等着我,跟我有事交代。” 向暮确实没有说错,定安王的马车一直停在路边没有离开,渣爹虽然没叫人来唤她,但是政务一向繁忙的他没马不停蹄地回去而是候在一侧,定是还有事。 看到不远处定安王的马车,李锦等人心下了然,只好跟向暮道别,先去排队搜身进考场。 不远处一间酒楼的雅间内,两个少年正透过窗户注视着排队搜身等着进考场的考生们。 东皇潇忍不住皱眉望向公孙陌,“你确定不去考?若是反悔现在去还来得及。” 公孙陌悠哉地扇了几下风,“以前子陌实在无聊,所以想着去科举做个官玩玩也不错,但是现在子陌找到更好玩的东西了,科举做官什么的,没意思了。” 东皇潇冷笑了声,“有时候真羡慕你,活得无拘无束自由坦荡。” 公孙陌蹙眉,“怎么都觉得你近几日不太对劲,让你替我给定安王府递个名帖好让我进去找暮子你都不愿意。” 要是以前的林潇,定是什么都不用他说,就屁颠屁颠跟在暮子后面跑了。 “以前你可不是这般小气并且……会羡慕别人之人。”公孙陌分析了一番,下结论,“你定是有心事,说吧。” 东皇潇的目光透过窗子遥遥望着下方马车前的向暮,那人也不知道在跟马车内的定安王聊些什么,看起来春风和煦,这世上最美的姑娘怕是都不及她半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东皇潇皱眉。 她本来就是姑娘! 收回了目光对公孙陌答道,“你这种没心没肺之人,又怎会理解本皇子的心事?” 公孙陌扇着风的折扇一停,“不说就不说,你骂子陌没心没肺做什么?你有心有肺,也没见你对哪个姑娘动情上心……” 话说到一半,公孙陌眼眸不由得微眯,“你的心事,不会是喜欢上了哪家姑娘吧?” 陡然被说中了心事,东皇潇脸色一白。 公孙陌收了扇子,“完了完了,你本来就缺脑子,这下还喜欢上谁家姑娘了,不会变得更傻了吧?你那颗药只剩一颗了,以前被暮子骗去一颗,这颗不会又被那什么姑娘骗吧……” 公孙陌说越上心,正色望着东皇潇,“反正你总是要被人骗的,不若在被骗之前把你身上值钱的物件都给子陌,子陌帮你先收着……” 东皇潇咬牙,“公、孙、陌。” 公孙陌却是收了话头,只笑眯眯问东皇潇,“可以说了吧,那姑娘是谁?” 东皇潇微怔,那是向暮的秘密,他自然说不得。 目光突然落到公孙陌的折扇上,不可思议地抓着公孙陌的扇子,“子陌,你换扇子了?” 关键是,如此鲜艳的红色折扇,那制扇的扇骨究竟选用的何种木材,为何会红得这般诡异?! 公孙陌任由东皇潇打量自己的扇子,只漫不经心答道,“没换。” “你的扇子还会自己变色不成?” “大约也不是自己变色。” “那为何变了色?”东皇潇一脸懵逼。 公孙陌仔细想了想,用东皇潇大约能懂的方式回答,“它自己认了主。” 东皇潇本来只是随意问问公孙陌的扇子,被公孙陌这么一答竟勾起了他莫大的兴趣。 “它,一把破扇子,会自己认主?”东皇潇沉眸思考,“它认了你做主,那你便是它的主人了?” 公孙陌摇啊摇扇子,好心情道,“不,它认了别人做主,而子陌,被它变成了那人的狗腿子。” 东皇潇:…… 第178章 为何不安 伙伴们都相继进了考场,而向暮则返回到了渣爹马车前,低声询问,“爹,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马车里只传来向宏邈带着几分嘲讽的声音,“看到你的好兄弟们就将爹给晾一边去了,当真是个孝子。” 明明他话还没说完,结果这小子下了马车就跟骊州那几个孩子一阵寒暄,直接将他抛去了九霄云外。 要不是进入考场需得脱衣搜身,估摸这厮都还记不起他。 这天底下,大约也就只有向暮能这般对他大不敬了。 向暮谄笑,“儿子这不是还惦记着爹么?” 向宏邈将车帘拉开,望着向暮,“你来。” 向暮朝车厢走近了几步,向宏邈嫌弃地皱眉,“怎么,都不敢离爹太近?” 向暮做好了渣爹随时又会对她挥拳的准备,心里计算着这喜怒无常的奸佞一会儿会是左手、还是右手要扇自己的脸,而自己该如何躲过去…… 偏偏渣爹左右手同时伸出了。 妈呀!渣爹要对她左右手双打?! 向暮正心慌之际,渣爹伸出的手却没有拍到她脸上,而是轻柔地拉了拉她的衣领,为她整理稍显凌乱的衣服,眼中甚至还飞快的划过了一抹老父亲的慈爱之色,转瞬即逝。 向暮怔住。 “会考,只是你人生中不足轻重的一步,结果好坏无所谓。”向宏邈缓缓开口,整理向暮衣服的双手一个用力,将向暮拉得离自己近了些,向暮正疑惑间,他又压低声音道。 “记住,现在棋盘到你手上了。” 向暮眸色一暗,心脏不由得扑地重重跳了一下。 何意? “爹……”向暮张口正要问,向宏邈已经帮她整理完衣服,将她推远了些,“去吧。” 向暮没动,慕然间眼睛扫过周遭一切,街巷还是那个她熟悉的街巷,却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就连今天的渣爹,都有些不一样。 “爹,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交代……”向暮朝向宏邈的马车走,然向宏邈只对她挥了挥手并放下车帘,“进去吧,别误了时辰。” 那边考场里面一个官员跑了过来,对向暮点头哈腰,“世子殿下,王爷已经都为您安排好了,您跟着下官入考场,不用像其他人那样脱衣搜身,只将随身物品交出就可以了。” 与此同时,向宏邈的马车动了起来,转而离开。 车帘被风掀起,露出渣爹半张冷峻的脸,霎寒又决绝。 锣鼓声在耳边响起,负责管理考场秩序的礼部官员高声呼道,“请举人们速速入场,还有一炷香时间主门将关闭!” 向暮身侧的官员也在催促,“世子爷,您快跟小的走吧,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向暮却觉得莫名心慌,脑子霎时纷乱。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在自己脑中迅速连接成一条线,却偏偏在快要成线之时又散开了去…… 眸色一动,突然瞥见了不远处人来人往的街头,一个熟悉的紫色身影。 司空无烬。 人流涌动川流不息中,那人鹤立鸡群遗世独立,明明那么突兀,却好似是被所有人遗忘的存在。 他只静静立在人群里,静静望着她。 用第一次见面坐在城楼之上的眼神望她。 怜悯、哀伤。 向暮不由自主握紧了手,一朵不起眼的小花被风带起穿透密密麻麻的人群飘至向暮眼前。 好似司空大人在淡然对她笑,诱惑道,“跟我走,远离世俗喧嚣。” 向暮忽而神色一沉,没有像之前那般好奇地接住花瓣,而是决然的转了身,跟着催促自己的官员进入考场。 向暮进去后,考场的主门缓缓关闭,只剩那朵无人收走的小花被风吹得在地上滚动数圈,最后重新回到司空无烬脚边。 旁侧的紫荆皱眉,“大人,怎么办?看样子帝星必现。” 昨夜他就发现一向暗沉的帝星突然大亮…… 司空无烬没有说话,只是弯腰捡起那朵不起眼的白色小花,叹息,“她从来不听我的话。” 紫荆一怔,“嗯?” 司空无烬捧着小花走远,喃喃道,“但她还是翻不出我的手掌……” 紫荆捂胸,完了完了,他家司空大人神神叨叨的臭毛病又犯了,就是因为司空大人有这毛病,所以无论司空大人身怀怎样的绝技也总有人说他是个忽悠人的神棍。 心力憔悴倍感无奈的紫荆当下也只得跟着大人离开。 * 另一边,前往北境的官道上,数不尽的赤焰军正行军中。 说一驾着马走在最前方,神色肃穆。 几日前,在令不二将世子爷的同窗送给晋国三皇子后,他就收到了王爷的命令: 即刻帅军北上! 说一知道,纵使自己拖了这么久,但是该来的还是来了。 王爷做事一向果决狠厉,他掌控的游戏只要开局,便是覆水难收不留余地,纵使那晚说一不顾一切苦苦哀求,也没能转变王爷的心意…… 说一忽而叫停了队伍。 赤焰军们两两相望不懂主帅为何停步,然而说一却是翻身下马,来到一处无人的高地,对着再也望不见的京城遥遥一拜。 他始终记得王爷说过的话。 【从今往后,没有定安王、没有世子,只有主上。】 “主上……”说一低声呢喃,“待到说一归来,追随主上金戈铁马纵横驰骋,一统山河!” * 进入考场后的第一日,向暮睁眼到天亮。 会试开考首日,礼部的人赶来给每个隔间的举人发考卷,会试这三日,举人们吃住拉撒皆得在独自封闭的隔间内。 考卷未答完上交,举人们则不得离场。 向暮满脑纷乱,一边答题一边思考着那日自己进考场之时的怪异之处。 说一,去了哪儿? 从前在街头巡逻的赤焰军,去了哪儿? 还有渣爹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现在棋盘到你手上了…… 又联想到渣爹之前说过只有棋子才会输的歪理邪论,顿时胸口一闷。 渣爹在转了弯提醒自己是棋子? 向暮手中的笔微顿,满眼阴郁。 她已经意识到,渣爹在背对着自己计划一个巨大的阴谋,而这个阴谋定事关他们父子俩的生死! 自己究竟忽略掉了什么…… 向暮手上在奋笔疾书,大脑却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进考场前,每一个细节都变成了慢镜头任她四处神游探索。 她不知道,就这么一阵的极致专注,时间已经过去一天一夜。 忽而,向暮眸色一沉,墨在纸上晕染出一朵黑色小花,但她迷惘的神色却在那一刻变得清明。 请柬!自己忽略掉了请柬! 考场外锣鼓声敲响,一人惊慌呼道,“快!快请医官!有人吐血了!” 听到外面喊有人吐血,抓耳挠腮答题的考生们皆不由自主在心中暗骂。 哪个傻叉出如此刁钻的考题,都不知道是将谁家的学子给答吐血了。 南面一个封闭的隔间内,正专注答题的李锦放下了笔,一听有人喊吐血,他不知为何条件反射的担心起向暮来。 毕竟那人身子虚,又是在定安王府锦衣玉食养惯了,突然来到这简陋封闭的考场里受罪,不知道身子受不受得住。 只可惜,现在正在考试中,隔间前方来来回回好几个监考的考官走动,他就算再着急,也不能发出声音询问,不然会被当做作弊赶出考场。 正焦急难耐之时,又闻有考官低语,“这么早就有人全部打完交卷了?” 李锦立刻抬头去看,就见面色苍白的向暮正交完卷,从前方的隔间走过…… 第179章 世子冲宫 大魏会试一共考六科,分为时政、律法、诗文、礼乐、运算、农桑。 六科要在三日内答完,隔间内的考生每答完一卷,便可举牌,监考的考官会收走打完的卷宗,再送来新的的卷宗给考生。 六卷全部上交,考生方才能举牌让礼部的官员带离考场。 是以考生们出考场的时间是不定的。 但是会试三年举办一次,大多学子答题都非常慎重,就算有早出考场的,基本都在第三日上午,很少见到有第二日就交完全部卷宗的,且这人还将六张试卷答得一题不漏。 低头看了看向暮卷宗上秀丽干净的字体,主考官不由得对这位少年投去审视的目光。 向暮却只是目不斜视地跟着礼部的官员离开,到了考场外的后勤处领取自己被收走的物品时,方才能说话。 “还差一样的东西。”向暮肃冷开口。 礼部的小官一怔,忽而想起了什么,从储物间里取出一把匕首,“世子殿下,可是这个?” 向暮点了点头,收了匕首转身离开。 那礼部小官则擦了擦汗,人家进考场他们礼部的人收走的都是笔墨纸砚等,世子爷进考场他们收走的则是冷光闪烁的匕首,且看刚刚那世子殿下一身煞气外露,真真是吓人…… 向暮阔步走出考场,考场外靠在马车上打盹儿的不二一个激灵,坐起了身,“诶?世子殿下,不是说会试要考三日吗?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又看向暮脸色惨白,胸口还有斑斑血迹,不由得惊骇,“您您您……您这是又吐血了?” 向暮迅速来到不二跟前,急促问道,“本世子进考场这两日府上可有事发生?” 不二挠了挠脑袋,“没啊,就是王爷出去吃酒了。” “去了哪儿?” “这个……不二就不知道了。”不二低头,“王爷的行踪不让我们探寻。” 向暮眼眸一沉,唤道,“不三不四!” 不三立刻从街道一旁的下水槽里爬出,而不四则从一侧的屋顶跳下,没办法,干暗卫这一行守护主子都得守得不留痕迹,一天到晚得往乱七八糟的边边角角里钻。 “世子爷什么事?” 向暮一把跳上马车,阴沉道,“去东宫!” * 另一边,苏凌彦刚刚退回自己屋子,正用上好的露水擦拭着手中的人皮面具,星眸里波光闪动。 明日之后再无凌王,他将以公子彦的身份护着她离开这满京城的纷纷扰扰…… 突然,张骞疾步来报,“王爷不好了!” 苏凌彦仍是擦着面具,“胜负已分,定安王掀不起风浪了。” 张骞抬眸,“不是太子那边,是……” “世子殿下提前出考场了!” 苏凌彦拿着人皮面具的手一紧,立刻站起了身,“你去帮助太子殿下,务必速战速决,我去拦住世子。” 说完,迅速奔了出去。 他就知道,她不是那么容易被蒙骗的…… * 马车一路疾驰。 向暮坐在车内一直沉着脸。 当初在渣爹的车厢看到那张请柬时,她心中就略有疑虑。 但是因为知道这本书的剧情走向,知道属于她和渣爹的命运在半年后才会到来,所以放松了警惕。 自己关门苦读了好几日出来,就发现街上巡逻的赤焰军几乎没有了,说一也不见了,这说明,说一带着大批赤焰军离开了京城。 为什么离开? 原着里半年后,北辽骚扰大魏边境,说一奉向宏邈之命出征伐辽,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渣爹身边守卫空虚。 所以,北上伐辽的剧情提前了半年么?! 神奇的是,这个消息竟然能被渣爹瞒得密不透风!或者是……渣爹故意瞒着防备太子趁机对他不利? 但他,为什么又要赴东宫鸿门之宴呢?! 想到前些时日的负荆请罪,以及太子如了渣爹之意,退而不娶清樱公主,两厢示好,不难猜测出那请柬的内容。 定是逆侄乖乖听皇叔教诲,一切以皇叔为先,为表对皇叔的敬意在东宫设宴请罪,望皇叔赏脸之类云云…… 请柬发出的理由无懈可击,正常臣子看到太子如此低声下气且富有诚意,皆不会拂了太子之意。毕竟太子虽无实权还未登基,但他至少是名义上大魏未来的君主。 可渣爹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不可能对太子毫不设防…… 向暮揉着眉心。 明明渣爹的命运在半年后、太子登基、李锦入朝才会开启,且鸿门宴关门打狗之计也是李锦在帮新皇筹谋,怎么会毫无预兆就提前了这么多? 马车突然停了,心烦意乱的向暮蹙眉,“还没到吗?!” 不二掀开帘子,“世子殿下,是凌王!” 向暮一怔,探头看去,就见凌王孤身一人立在宫门之前,一身冷寒。 向暮勾唇,“怎么,太子东宫设宴,凌王殿下不去陪酒,倒来此拦截本世子了?” 苏凌彦手执长剑,“请世子殿下返回。” “本世子今日已到宫门,便不会返回。” “进一步生死难料,退一步海阔天空,世子殿下当知道该如何选之。” 向暮咬牙,“所以,你也知道今日东宫之内在发生什么?你怎能料定本世子会弃家父于不顾?” “不三不四!”向暮一声怒喝,“拖住凌王!” 不三不四立刻飞身而出,持剑向凌王飞去。 苏凌彦一边抵挡不三不四,一边朝向暮靠近,“太子哥哥现在无暇顾及你,正是你逃命的最佳时机,世子若是冥顽不灵执意进去,不过是多送去几条性命而已!” 向暮不加理会,“不二!冲宫!” 骏马霎时长嘶,继而朝宫门冲去。 平日里守卫极为森严的宫门,今日竟然守卫空虚,寥寥七八个守卫在抵抗中被不二三下两下放倒。 马车再行驶到皇宫深处更是连巡逻的守卫都没见一个,宛若空城。 向暮眸色更沉。 这代表皇宫内所有的力量都被太子调去了东宫对付自家渣爹! 太子拼死一搏,定是布下了天罗地网,渣爹在劫难逃。 向暮想到了原书中记载的渣爹最后的命运,鸿门之宴被新皇生擒之,新皇为泄愤并未立刻处死渣爹,而是下了凌迟之刑,日日割皮剜肉,足足割了十天、一万一千二十六刀,割到最后只剩一副白骨及薄皮包裹的内脏才死…… 思及此,向暮双手不由握成了拳。 第180章 他的死棋 东宫大厅内除了洒落一地的好酒好菜,便是交错的赤焰军和禁卫军尸首,前来赴宴的大臣们三三两两躲在无人处发抖。 所有的厮杀声则全部来自东宫后院。 那里浑身是血宛若大魔头的定安王正浴血奋战,他身边围绕的赤焰军逐渐倒下,而收到命令从皇宫外延聚进来的禁卫军则越来越多。 所有人都知道,胜负已分,奸佞向宏邈已是强弩之末。 太子立于精英禁卫军中沉着脸,“可别不小心把人弄死了,本殿要活的。” 只有向宏邈活着受尽欺辱与凌虐,他方才能消了这些年的心头闷气。 堂堂一国之君,竟被个奸臣欺压了这么多年,这是他此生最大的屈辱! 向宏邈身边终于一个赤焰军也没有了,禁卫军手执长枪尽数将他包围,已入绝境的男人杀气外露,莫名让人胆寒,众人一时不敢向前。 向宏邈扬唇淡笑,“苏遇啊苏遇,你跟你父亲一个样,都是窝囊废。” “上!都给本殿上!”苏遇盛怒,“本殿要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大批禁卫军一拥而上,向宏邈自空中跃起挥剑击杀,大笑,“都是群没用的东西!” 被禁卫军包围的向宏邈杀红了眼,剑气凌厉身法诡异,但纵使他武义再高,终究孤掌难鸣一人难敌大军,时间缓缓流逝,他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一口黑血自口中吐出,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剑气一扫,将跟蚂蚁一样源源不断涌来的禁卫军推远了些,这才能支着剑缓口气。 然,眼角余光中,一个小个子禁卫军正歪歪扭扭举着长枪不要命地向他冲来! 精疲力竭地向宏邈迅速起身,正准备挥剑击杀,却在看清那人的长相时瞳孔猛然一缩。 向暮! 霎时的惊诧过去,向宏邈忽而放松了,一个旋转击退其他的禁卫军拎起向暮便飞跃起身! 所有人都以为那个小个子禁卫军死定了,毕竟向宏邈武义高强杀人不眨眼,今日死在他手上的禁卫军不计其数。 却没想到向宏邈抓起那小个子禁卫军却没一剑了解了她,而是将其他围过来的禁卫军击退数步,然后拎着小个子禁卫军…… 逃了? 嚣张到目无一切的定安王……竟然!逃了?! 所有人都在那一刻惊住,唯有太子怒不可遏,“给我追!” 太子命令一下,禁卫军立刻四散开来寻着定安王逃跑的足迹追去。 * 向暮被渣爹拎着连走带飞的疾行,一颗心越来越沉。 “你怎么来了?”向宏邈马不停蹄的逃,气息急促且喘,但是对向暮说话的语气却是平静,好似这不过是无数个稀松平常的日日夜夜父子俩在正常对话。 “你中毒了。”向暮没回答向宏邈反而道,“苏遇将毒药混在你的酒水里,平常人中了那毒撑不过三个时辰,而爹因为功力深厚,可以撑十日,这十日,爹将生不如死。” “所以……”向宏邈微微转眸,“你是来帮为父解脱的?” 向暮望着他不答话。 见甩掉一部分禁卫军,向宏邈一个闪身,带着向暮躲入了皇宫内不知哪间空屋。 一进屋子,向宏邈便是又吐了一口血。 他靠着屋子里的石柱虚弱地坐下,鲜血自他身上流出,在干净的地板蔓延开。 向暮站在一侧,双手不自觉捏成了拳,“为什么?” 这不是一场逃不过的灾难,这是一场渣爹精心计划的死局。 可这世上怎么能有这样的人,自己策划自己不得好死? “你来就问这?”向宏邈挑眉笑,手指擦去嘴角的血,“那你亏了,对你而言最好的逃生时间就是现在,待到苏遇收拾完了我这个大魔头,就轮到你这个小魔头了。” 喘了喘气方才接着道,“为我一个自寻死路之人进来,你也逃不出去,不亏吗?” 向暮眼眶莫名发红,“亏,可这世上哪有稳赚不赔的买卖?” “哈哈哈……稳赚不赔?”向宏邈忽而笑了起来,他一笑又是不少黑血自嘴角涌出,但他却仿若未觉,“别人都会赔,但你不会。” 向暮眸色沉吟,向宏邈继续道,“我知道你会来,所以给你安排了退路……” “为什么?”向暮上前一步,扶住向宏邈的肩膀,她从来没有一次有这样的感觉,感觉到渣爹原是那般脆弱,好似一碰就要碎,“为什么?你明明不用死。” “我不死……”向宏邈看着向暮,“你怎能做帝星?你……又怎愿夺天下?” “帝星就那么重要么?天下就那么重要么?”向暮沉声道,“我们一起守着大魏父慈子孝不好么!” “天下本就是你的。”向宏邈盯着向暮一字一句,“但你,却不是我的……” 向暮眼中迷惘一片。 向宏邈对她伸出微颤的手,声音第一次有了长辈该有的慈爱,“孩子,你应该叫我一声……九叔。” 向暮长睫轻颤,张了张口却是什么都没说。 向宏邈又笑,神色是向暮从未见过的坦然与心安,“来吧。” 他点了点自己的心脏,“插这里死得快,我向宏邈一生杀人无数,没想到最后还能死得这么舒服,也算是上苍对我的恩赐了。” 外面,大批的禁卫军赶来,却被一直默默守护的不二挥剑拦住。 向宏邈对僵持不动的向暮催促,“快。” 向暮拔出那把见血封喉的匕首,眼中水雾弥漫,“你这个大坏蛋,你确实应该感恩上苍对你的仁慈,怎么能生出这么孝顺的儿子送你上路。” 向宏邈笑得肩膀都颤起来了,“是……九叔……” 下一秒,冰冷的匕首刺入体内,向宏邈身体微僵,望着向暮低喃道,“车、炮,玉兔、白狐、红蝎、黑……黑蚁……” 向暮眼中的水雾终于渐渐凝聚,化作晶莹的泪夺眶而出,哑声道,“向宏邈就是向宏邈,都要死了,还在教人下棋。” 向宏邈瞳孔一点一点失焦,声音轻得微不可闻,“是啊,但我……终于不用再下棋了……” “真好。” 匕首从男子体内抽出,靠着石柱而坐的男人身体彻底失重,跌落到地上。 向暮拿着滴血的匕首站起身,浓密的长睫给瞳仁投下了一片阴影,遮挡了眼中所有的光,低喃道,“是啊……真好……” 轻解甲胄,脱去那一身厚重的禁卫军战衣。 亭亭玉立的少年双膝跪地,对着再也没有声息的人重重磕了一个头。 “感谢渣爹护犊之恩,咱们……今生别过。” 外面厮杀声越来越激烈,纤瘦单薄的少年拭去眼角的泪不再留念屋内的人,抬步朝屋外走去…… 第181章 世子被俘 令向暮意外的是,屋外抵抗大批而来赤焰军的竟不止是不二,还有不三不四和……蝙蝠侠大哥。 但是依然没有太大的作用,无非是能多拖延一下挣扎的时间罢了。 向暮平静地看着四人挡在自己面前殊死搏斗,带着血腥味的风吹乱了少年额前的碎发,嘶喊声剑击声甚至皮肉撕裂的声音纠缠在她耳边,她只是眼睑轻垂。 渣爹说给自己留了退路,但是很显然,除了自己以外,其余所有人都是弃子,也包括了渣爹自己。 然而,她需要这样的路吗? 一条充满了血腥与杀戮、亡魂与离别的孤独之路? 这一刻向暮迷惘了。 她以前一直认为自己的敌人是原女主叶冰岚和原男主李锦,并为了活着拼尽全力的改变命运,然而故事的走向却远远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她所知道的剧情是真实的吗? 她的敌人还是敌人吗? 鲜血飞溅中,眼见着一支箭矢朝着不二背后致命地带刺去,向暮失神的瞳仁中忽然冷光一闪。 霎时只觉自己周身被玄力包裹,以常人无法理解的速度朝不二飞跃过去,抓住那支箭矢往回一抛,成功射杀射箭之人。 “世子殿下?您……怎么出来了……”不二虚弱道,“你……你快进去躲着。” 蝙蝠侠大哥则沉默地来到她一侧,低声道,“逃离京城的马车早已备好,从西门出,有人接应。” 不三不四挥开围过来的几个禁卫军,应声道,“你带世子先走,我们善后。” 善后? 向暮看着数不尽往身边涌来的禁卫军又瞅了眼浑身是伤的几人,眸色轻动。 哪能那么容易? 禁卫军在主帅的指挥下布起了杀阵,生怕向宏邈逃了的太子甚至违背了要留向宏邈活口的初衷,叫人运来了强弩。 三四十尊巨弩、两三千名弓箭手直指他们四人! 浑身是血的不二挥剑挡在最前面,怒道,“世子殿下,不二块头大!不二当靶子!你们躲在不二后面逃!” 向暮目光黯淡,弯唇笑了笑。 不三不四则来了脾气,不三呸了一口,“你他妈不会说话能不能闭嘴!不知道自己晦气么!” 不四靠近了向暮,“世子殿下,有什么吩咐你说,我们都听您的。” 毕竟,这么久的时日相处下来,他们早就知道自家世子的厉害,并打心里服她。 向暮的神色叫人晦涩难懂,少年只是偏头望向一侧的蝙蝠侠,“子彦,他们交给你了。” 苏凌彦斗篷下的眼微沉,惊慌出声,“我能带你走。” 远处,十多支强弩齐齐发射,带着巨大冲击之力的弩箭朝几人飞来,苏凌彦眼疾手快地跃起,挥剑为几人挡开弩箭,却不成想,整个人被弩箭的冲击力带着后退数步,甚至手中的剑都瞬时裂成了两半。 “妈的!老子跟你们拼了!”不四怒吼,就要上前,被一直阴着脸的向暮拉住。 “世子殿下,你说怎么打?老子听你的上去弄死他们!” 苍白消瘦的少年抬起头,“今日起,不三不四欠定安王府的债正式结清,你我各不相欠。” 不三一边击退企图冲上来的禁卫军一边蹙眉道,“世子殿下你在说什么?” 向暮扬眉,看不清喜怒,“本世子说,你们自由了。” 不三不四均是一怔,他们自由了…… 现在? 不二却是死死坚守,“你们两个快滚,不二一个人保护世子就够了!” “你也滚。”向暮淡声道。 不二不可置信地一边战一边退回到向暮身边,“不二不走!” 远处千千万万支箭矢齐发,密密麻麻朝几人涌来。 突然看到如此密集的箭雨,就连一向见惯了生死的不三、不四都是怔愣片刻。 苏凌彦原准备起身为向暮挡箭,却忽地被向暮身上一股看不见的气流弹开,苏凌彦大惊,记起在凤山跟徐光一战中的向暮。 那时的她身上也是莫名出现过这般骇人的力量。 与此同时,那些密密麻麻射来的箭雨全部定格在了半空,巍然不动。 禁卫军们大骇,纷纷吓得后退,“不是人,那那……不是人。” “太恐怖了,为什么会这样?” 向暮浑身颤栗,她能感觉体内的玄力正在自己的操控下源源不断流出,阻隔了箭矢的靠近,但同时她也承受了反噬的力量,五脏六腑好似被搅动一样的疼。 她知道莫名出现的玄力会在一段时间后又莫名消失,且她调用的玄力威力越大,那玄力抽离的速度也将越快,自己时间紧迫! 向暮转眸望向蝙蝠侠,沉声道,“快带他们走!” 苏凌彦怔住,指甲掐进了肉里。 向暮怒喝,“走!” 四目相望,苏凌彦眸中暗光闪动。 片刻后才轻启薄唇,“好,你要是死了,本公子就去地府找你。” 说完再不犹豫一手拉不三一手拉不四往后逃去。 不二仍是不愿离开,身上四处是血,也还想起身靠近向暮。 向暮将那些压制着自己的玄力一抛,半空的箭矢瞬间反弹回去,不少又重新回到了禁卫军身上,四周哀嚎一片,顿时没人再敢上前。 不二想冲过来靠近向暮,却被向暮转眸盯着他的猩红的眼惊住。 那是他第二次看到世子对自己露出那般严厉的神色。 他一时停步,犹豫不前。 与此同时,太子苏遇在一大批禁卫军的簇拥中赶到,命令,“上!全都给本殿上!” 向暮一个旋身,徒手挥拳,看不见的玄力化作了气流在四周炸开,手拿武器冲来的禁卫军又倒下了不少。 想到类似的场景从前似乎也上演过一次,不二大哭,“是不二没用,不二习武不精……” 向暮转头盯着不二,“你还不走!日后谁来救本世子!” 不二怔住,朦胧的眼变得清明,忙起身抱了手里的剑,“对,不二要走!不二要走!” 说着便抱着剑朝着蝙蝠侠消失的方向疯狂跑,眼中的泪一直流啊流个不停,嘴里却不停地念叨,“不二要跑快点、要跑快点!不二还要回来救世子……不二不能死,不二死了就没有人回来救世子了,呜呜呜……” 身后再也没有后顾之忧,向暮纤瘦的身影立于禁卫军之中起起伏伏。 没有人曾预料得到,原先弱不禁风的世子爷,竟有这般令人胆寒的功夫,她那杀人的狠辣劲儿一点都不弱于她那奸佞老父! 本以为老的让人头疼,却没想到小的才更让人畏惧! 然,禁卫军毕竟人多,一个时辰的僵持下来,向暮终于力竭。 身上的玄力一点点消散,苍白纤瘦的少年颓然倒地。 只是这一次四周围满了敌人,再也没有可以信任的同窗守护在身旁…… 第182章 新的局势 奸佞向宏邈父子叛变,向宏邈被太子斩于深宫、世子向暮被收押大牢的消息很快传遍大江南北,百姓们纷纷放鞭以示庆贺。 大魏的太子殿下苏遇,则在三日内做了三件大事。 第一日,在文武百官簇拥下举办登基大典,正式成为了大魏的王。 第二日,迎娶原定安王世子妃叶冰岚,并封她为后,封其腹中之子为太子。 第三日,清算向党。 朝堂一时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百姓们却是一片和谐,八卦定安王的不得好死、世子及原世子妃和太子之间的情史。 “听说了吗?那世子妃……啊呸,皇后腹中孩子竟是皇帝的!” “对呀,皇上可是认了的,并封那腹中孩子为未来太子。” “那世子也忒惨了吧,府上夫人不是死了就是跑了,好不容易留下一个,还跟原……太子搞到了一起……” “我要是那世子,我特么都气得不想活了……” 酒楼里,李锦、柳彻、谭继听着周遭的议论声不发一语。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几人只是进去考了三天的会试,谁知一出来就听闻定安王谋反被斩,世子被拘的消息。 更无语的是…… 世子那般热情对待的世子妃竟然…… 谭继咽了咽口水,记起自己之前无数次夸赞过世子和世子妃啥啥啥来着……此刻真想打自己的脸。 尼玛六十多的老人了,看人还能看走了眼。 “锦风,我们回驿馆吧,放榜还得等上几日。”柳彻提议。 谭继连忙站起了身,“对对对,虽然老夫十分心疼暮子,但是暮子那事也不是我们这等小民能管的,我们还是去寺里多求求菩萨保佑她。” 然而越渐沉默的少年却不为所动。 “锦风?”柳彻推了推李锦的胳膊,这人以前就让人觉得清冷令人揣摩不透,没想到现在情况更甚了。 李锦不紧不慢地饮了口酒,“你们先回去吧,锦风还想在这儿多坐一会儿。” 谭继和柳彻对望一眼,只得先行离开。 两人走后,李锦拿起旁侧的白莲伞失神,也不知在店里坐了多久,外面夕阳西斜。 他抱起了伞起身离开,来到原定安王府处,向附近居民打听了一个叫做四喜的男人。 他记得在定安王府那一夜,世子妃曾经说过,日后若是有事可以通过四喜向她传递消息。 那时,李锦只想跟叶冰岚划清界限,是以从未曾去找过四喜。 如今…… 此时四喜站在李锦面前,挑眉打量他,“你是什么人?我们小姐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么?” 李锦将伞递给四喜,“我不知你家小姐愿不愿见我,但是她看了伞定然知道是我。” 和叶冰岚第一次相见,就是在京城的斗诗会上、圣父白莲伞的遮挡下,李锦确信叶冰岚不会忘记这把伞。 暮子如今深陷囹圄,李锦脑中徘徊全是考场上对向暮的匆匆一瞥 胸口沾染了血迹面色煞白的少年,那时大约就猜到自家生变了吧,所以才会提前离开考场。 可他身份低微,他的磨难她轻易能帮他化解,而她的绝境,他却没有能力为她破除…… 但他,亦不会坐视不管。 * 凤国公府,凤澜庭、叶昭、郑远也是急作一团。 如今向宏邈身死,向党覆灭。 刑部及大理寺官员忙得不行,对向党成员审问的审问、定罪的定罪、流放的流放、收监的收监。 但唯独没动凤国公府,要知道凤国公当初可是向宏邈在朝堂的二把手。 叶昭思索了一阵,望向凤澜庭,“我怎么觉得……有阴谋的味道。” 郑远皱眉,“怎么,你莫不是希望凤国公府也跟着一并遭殃?” 凤澜庭揉着眉,“凤国公府也是暂时无恙,但是近几日我们国公府的人被禁足了,哪儿也去不了,所以外面的情况还是得请两个兄弟多往我府上跑几趟告知了。” “小意思。”郑远道。 凤澜庭抬眸望郑远,“之前不是传,暮子被押到刑部的大牢了吗?不没去找你爹问问话?” 叶昭不认同,“你知道阿远和他爹关系并不好,现在也是居住到了他外公陈国公府上才没在家中遭罪,你让他回去,这不是又……” “放心吧,我今晚就回去套我爹的话。”郑远打断。 叶昭微怔,“要昭陪你一起么?省得你爹又揍你。” 郑远瞪眼,“他揍我我不会跑吗?” 几人正商量间,外面有仆从来报,“公子,晋国三皇子和清樱公主来了。” 凤澜庭和叶昭对望一眼,两人眼中皆闪过一抹疑惑之色,但凤澜庭很快将疑惑之色收了去,对仆从道,“快请。” 没一会儿功夫,东皇潇和东皇樱一块儿进来了,随行的仆从里还有一位手拿红色折扇不停扇风的少年甚是显眼。 郑远眼睛一亮,“这不是子陌嘛!” 公孙陌见了郑远也笑眯眯过来认亲,“好久不见啊,郑远少爷。” 见是熟人,凤澜庭便也没再多问什么,只对着三皇子和公主施礼,“如今大魏朝中变动,不知二位使臣来此有何……” 话还没问完,急不可耐的东皇潇立刻回道,“为了暮子。” 叶昭起身,“殿下可是有暮子消息了?” 东皇樱噘着嘴,“皇兄这几日天天出去和大魏几个高官应酬,套了话,说着世子哥哥在刑部被人用刑了!” 少年们皆是怔住。 郑远清澈的眼睛眨了眨,“这么快?定安王不是死了么?新皇才登基事务那么多,就有空对暮子……” 叶昭垂眸,声音很轻,“她那小身板,能受得住么。” 东皇潇咬牙,“想逼她承认叛变的罪行,定是无所不用其极!” 东皇樱也是着急,“怎么办?你们都是大魏贵族子弟,可有办法救人?或者……打点打点,让我们能进去见见世子哥哥也好啊!” 凤澜庭整个人面色铁青,叶昭则低头沉吟,郑远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 “我爹是刑部尚书,且是皇上的人,我,我这就回去求他!” 公孙陌在一侧散着扇子,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嘟哝,“我就知道,帝星没有那么容易死。” 然而郑远刚走,外面的告示就贴了出来。 几个少年挤进去一看,顿时都不能淡定了。 那告示的大致内容是,定安王世子向暮已在狱中招供,皇上仁慈没有降罪定安王九族,只定罪其三族。 于三日后,要将世子及其三族族人在宫门口,斩首示众。 第183章 黑蚁玉兔 一辆外地马车缓缓驶过大魏京城喧闹的街头,路过已被封闭的定安王府门口时,窗帘微掀。 马车里,一身黑衣的冷峻公子微不可见地捏紧了衣袍,驾驶马车的童子侧头低声道,“公子,到定安王府了。” 黑衣公子蹙眉,“不要停,走。” “你……”童子有些犹豫,“真的不下去看一眼吗?听说那定安王死得极惨,在东宫内被千万将士乱刀砍死,死了之后魏王还要将他鞭尸三千,但因为他尸首早就被砍得血肉模糊了,没法再鞭,这才放过了他……” “不过,那副破尸最终也没个好结果,被魏王令人烧了,挫骨扬灰。” 黑衣公子闻言眸色一暗,“他向宏邈活该!” 当初他离开大魏离开定安王府之时,就曾立誓,要等到向宏邈死期之时再来看他结局,如今他落了这么个不得好死的下场,也算是上天开眼,为他出了口恶气。 “公子,据说世子已经认罪,三日后问斩。”童子又低声呢喃了一句。 “她最好三日后就被斩了,那小孽障要是还敢活着出去,我第一个不放过她!”黑衣公子咬牙,“顶替了本公子的身份做世子这么多年,她该还。” 童子顿了顿,回头看了眼黑衣公子那张跟定安王极为相似的脸,一时语塞。 谁能想到,亲生的父子竟能视同仇敌? 但童子也知道这怨不得自家公子,公子不过是定安王争权夺利的牺牲品罢了。 当年大魏初成,年轻的定安王文武双绝貌比潘安,并且跟朝中几个开国将军的感情甚好,前途无量。引得不少名门贵女们心驰神怡,这里面最没存在感的就是公子的生母了,彼时只是定安王身边一个小丫鬟。 但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丫鬟却是整个大魏唯一得到定安王的女人,王爷一次宿醉跟这位小丫鬟一夜欢好,这才有了公子。 可定安王是个冷血无情的家伙,睡完人小丫鬟就不认账了,从此不再让任何婢女近身,还令人将小丫鬟幽禁在了定安王府,是以公子出生后几年从未出过府,不知外面世界何样。 世人也只知道定安王有个儿子,却也不知那儿子长得如何模样。 直到突然有一天,定安王带回一个跟公子年岁差不多的小公子,公子的命运则彻底改变。 他不再被幽禁,而是被秘密送了出去,从此那位被定安王带回府的小公子则成了定安王对外宣告的世子,处处抛头露面、为非作歹…… 童子也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还能有如此奇怪的人,竟如此残忍的对待自己亲生儿子! 思及此,童子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令牌,令牌上刻着一个“蚁”字。 小童试探着问,“公子,这令牌怎么办?” 黑衣公子这才低头扫了眼令牌,沉声道,“死了都还想利用我,不要!” 小童就知道,以公子的暴脾气定是不要,遂又将令牌收了回去,继续问道,“那假世子……” “管她作何?她三日后也要死了。”黑衣公子没好气道。 事实上他对那位受尽父亲宠爱的假世子还是很好奇的,毕竟他那老父亲性格古怪暴戾,想得到他的赏识极为不易。 可那假世子却是做到了,能跟他恶棍老父一个德性的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意识到自己思想跑偏,黑衣少年神色一沉,“走吧,此生本公子不再入大魏。” 定安王如何、那顶替了自己位置的人如何都不再重要了,他们反正都是死人,而自己,也将抛却儿童时期的一切悲痛,展开全新的人生。 只是此时的他完全没有预料到,他好不容易开启的全新人生,在不久后竟又被那抢了自己身份与父亲宠爱的小混蛋…… 踩了一脚! * 地牢里阴暗潮湿,不知哪里来的水声一直在“滴答”“滴答”。 向暮被吵得一夜未曾睡好。 尝试着移动了下浑身剧痛的身体,她发现自己似乎竟连抬起头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真奇怪,她被关进刑部大牢受刑三天,这副病恹恹风一吹就能倒的身子竟然还没死。 挺好的。 活着总比死了强。 向暮嘴角勾起一丝笑。 忽而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向暮听出这脚步声并不是之前审问自己、并强行给自己摁了手印的刑部的人,遂努力抬头去看。 不曾想来人竟是太子……哦不,现在应该是皇帝了。 皇帝来看自己不奇怪,毕竟他们也算是老对头了,可是皇帝身后竟跟着自己渣爹的二把手——凤国公。 这就有点奇怪了。 “醒了?”穿着明黄色一身贵气的苏遇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用脚踢了踢躺在地上宛若死尸的向暮。 向暮张了张唇,沙哑出声,“睡得……还不错。” “死到临头了,你还嘴硬呢。”苏遇咬牙,抽了刑部小吏手中的一根带刺的鞭子,“你爹死得太轻松了,朕心中的气就让你来消好了,父债子偿嘛。” 说着便是一鞭狠狠抽到了向暮身上,向暮霎时疼得直冒冷汗,却咬着唇没有叫出声。 一鞭子仿若抽到了石头上令苏遇怒不可遏,扬起手又准备去打时被凤国公拦下,“皇上,请保重龙体,若是有气让臣来帮你消气。” 苏遇闻言嘴角勾起,将鞭子递到了凤国公手上,凤国公果然毫不留情地就抽了下去,那力道、那速度比苏遇的还要更胜一筹。 向暮疼得吐了血,苏遇终于气解了几分,嘲讽道,“向宏邈那逆臣到死都想不到,他手下最信任的朝堂帮手竟是朕的人。” 说着一拉凤国公,“向暮,你看,这位凤国公原来就是出卖你们定安王府的‘玉兔’,你爹啊,就是间接死在了他手上。” 向暮轻飘飘扫了眼凤国公,身体虽极度虚弱,却是毫不畏惧地勾起唇角,“哦,原来凤国公就是‘玉兔’啊,本世子……知道了。” 苏遇一把抓起向暮的头发,向暮整个头都不受控制的往后仰,苏遇低沉道,“如何?是不是想杀了他全家啊?” “想。”向暮哑声道。 苏遇大笑,“只可惜,你只能到地府去想一想了。” 话落,凤国公手中鞭子不停,打得向暮浑身哆嗦。 这时外面有小吏赶来汇报,“皇上,凌王回来了!” 苏遇一听,原本冷厉的脸上霎时燃起了笑意,“阿凌回来了,朕就知道,朕就知道他不会抛下朕。” 说着正欲往外跑,忽而又停下脚步,转眸对凤国公命令,“继续打,不要停!” 凤国公领了命,苏遇这才在一众人的簇拥下离开。 而苏遇离开后,凤国公便支走了所有看守的小吏,丢了鞭子对向暮单膝跪地,“主公,玉兔有罪!” 第184章 玉兔之责 被打得半死的向暮颤抖地伸了手,“扶……本世子起来。” 凤国公忙上前将向暮扶起,让她能好生坐着。 向暮缓了一会儿,方才幽幽道,“碟中谍?” 凤国公一怔。 向暮淡笑,“我爹让你以玉兔的身份故意向太子泄露情报,让太子精准掌握他的动向,从而在赤焰军北上伐辽之际,在东宫设宴埋伏他,好让他死无全尸,是也不是?” 连自寻死路都要绞尽脑汁,她家渣爹可真是个人才。 凤国公思量了一瞬,接而道,“主公聪慧,但玉兔的存在不止是谋害定安王,还有后招。” 向暮冷笑了声,“继续……碟中谍。” “……”凤国公默了一瞬,不知该说什么了。 向暮虚弱地补充,“你成功帮苏遇扳倒了定安王,得到了苏遇的信任,是以会继续埋伏在魏宫,为日后的本世子提供情报。” 凤国公擦了把汗,“主公聪慧。” 他这还什么都没说呢,她就都知道了。 咳了咳,凤国公总结,“玉兔帮助苏遇扳倒定安王,只是玉兔获取苏遇信任的一小步棋,日后,玉兔将是主公重返大魏时最大的助力,将来大魏所有的机密情报都由玉兔向主公传达。” “若玉兔不幸身死,玉兔一职将由吾儿澜庭任之。” 向暮微怔,“澜庭知道这些?” “玉兔掌握的所有情报只有玉兔知道,玉兔死了,新的玉兔才会接管。” 向暮了然,也就是……凤澜庭现在还是个一无所知的愣头青。 缓了会儿,向暮又问,“那你可知黑蚁和红蝎是谁?” 这几日被关在刑部大牢后,向暮天天苦思冥想,渣爹下了一手好棋,这里面究竟布了多少条线她一无所知。 唯一的线索便是渣爹死前那两句: 玉兔、白狐、红蝎、黑蚁……和……九叔。 玉兔向暮此前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是苏遇将凤国公引来对她炫耀自己的胜绩,她便霎时想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白狐自不用说,定是黑骑军统领许星熠无疑,估摸那厮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早就被渣爹设计,变成了渣爹口中的白狐。 嗯,事情就是这么个情况,白狐大约不知道自己是白狐还在外边浪。 但红蝎和黑蚁是个什么东西? 没头绪啊…… 就连作为玉兔的凤国公听了向暮的问话都是一脸问号,“红蝎、黑蚁?” 什么玩意啊…… 仔细想了又想,分析了又分析,凤国公忽而上前,“王爷行事谨慎,我们这些被他安插的暗线几乎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臣也不知红蝎和黑蚁是谁,但是臣知道,王爷在晋国和大辽均有眼线。” “主公在大魏出了这么大事,红蝎和黑蚁都未现身,臣料想,这两人定是在晋国或是大辽,待到主公去收服两国时,自会知晓。” 向暮嘴角抽了抽。 “收服?那也要本世子能有命从这里出去。” “……”凤国公陷入了沉默。 见玉兔如此反应,向暮知道完了,渣爹说的退路就是个狗屁,除了玉兔是个半吊子外,其他那几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东西都还没归位,这叫她如同逃! 见世子面色更白了,凤国公心一软,安慰道,“主公请放心,主公现下情况王爷定是早有预料,也做好了周密的部署,主公只需耐心等待三日即可。” “三日?”向暮疑惑,“为何是三日?” 凤国公一僵,犹犹豫豫道,“三三三日后……主公……主公将会被问斩。” 向暮霎时觉得头晕目眩。 自己果然是太信任渣爹了,她不忍心渣爹在死前受那十日生不如死的凌迟之刑,这下倒好,那些生不如死的责罚全到自己头上了。 关键是,渣爹承诺的退路到现在还没着落…… 向暮咳了咳,又虚弱地吐了口血。 凤国公扶起她的脑袋,给她喂了两粒补充体力的丹药,温声道,“主公,您忍着些,玉兔现在要工作了。” 向暮眉心一跳,“什么工作?” 凤国公拿起了鞭子,“皇上命令臣对您用刑,为了获取皇上的持续信任,臣不能停。” “但是主公您放心,臣会小心的,不将您给打死。” 话落,鞭子就抽到了向暮身上。 心里防线被整崩溃的向暮疼得哇哇大叫,“玉兔!我干你大爷!” 外面,时不时对里面情况探头探脑的刑部小吏,听闻大牢里传来世子悲惨的叫声十分满意。 要知道他们这几日对世子日夜折磨,那硬骨头的世子硬是没嚎上一嗓子,凤国公一来,就将世子折磨得生不如死,可见,他是真心在给皇上办事、为皇上分忧啊…… 思及此,那小吏高高兴兴地就回去汇报了。 * 玉兔走后,大牢重新安静下来,浑身是血的向暮继续半死不活的躺着。 她第一次感觉到无法掌控自身命运的无奈。 半梦半醒间,突然感觉一股暖流自额心流入,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在在痛得麻木的身体里流过。 向暮舒服得哼了一声,艰难地掀开眼皮。 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张淡漠得几乎看不到世俗欲念的脸。 有点儿熟悉…… 向暮仔细想了想,被痛感震得麻木的脑袋方才恢复了一丝清明,这人……竟是司空无烬! 紫衣男子赤着脚披着发,一副刚刚梳洗完准备上床睡觉的慵懒模样,但这副模样的他竟诡异的出现在黑漆漆的牢房里,并将她圈在怀中,修长干净的手指一会儿摸摸她的额头,一会儿捏捏她的脸蛋、一会儿拍拍她的小手、一会儿揉揉她的膝盖…… 向暮一脸懵逼,“趁我病占我……便宜?” 司空无烬正准备摸她肚子的手停住,一双略带忧郁的眼望着她,眨了眨,“这么快就醒了?定是我让你很舒服。” 这话有点歧义,但向暮意识到,司空无烬拂过她身体的地方,都有轻微的玄力在那里涌动,确实为她减轻了不少身体的疼痛。 向暮有个大胆的猜测。 “玄力……可以疗伤?” 司空无烬笑,“玄力无所不能。” 继而很快又道,“如何,想不想学。” 向暮点头,“师傅,你带我走吧。” 司空无烬蹙眉,“你骗我,想让我带你出去然后再来个死不认账。” 向暮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不管怎样,先出去不受这份罪再说,能忽悠一个是一个。 奈何司空无烬看起来一副不通凡尘俗事的单纯模样,但是揣摩人心却是很有一套,尤其是她的。 向暮自认为,自己也担得起黑莲心机婊或是死变态的名号,偏偏在他面前就跟个天真的孩子似的,能一眼见底。 想坑人又死活坑不了人的感觉,真是不好…… 司空无烬将向暮放下,“那你继续在牢里受着吧。” 向暮哀求,“别啊师傅,徒儿好疼。” 司空无烬微怔,转眸看她,“还疼?” 向暮点头,心想,司空大人看起来挺厉害,心心好带她出去吧。 司空无烬却是又重新回来,扶起她,用手托起她的后脑勺,向暮刚张口准备再接再厉唤起此人的同情心,岂料两侧腮帮子被他捏住,自己微张的嘴巴就跟个金鱼似的合不上了。 第185章 凌王归来 司空无烬忽而闭眼,一张好看又干净的脸穆然靠近她,在向暮寻思着是不是要给他扇一巴掌时,他突然朝她微张的嘴里吹了口气。 向暮连连咳嗽,司空无烬适时的丢开了她,并认真观察。 向暮擦嘴,“好恶心!你给本世子吃口气!” 司空无烬忽而笑了,“你不疼了。” 向暮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体恢复了正常,刚刚那股气流化作玄力进入了自己的身体,让她霎时精力充沛能跑能跳。 司空无烬站起身打了个哈欠,“你不疼了,那我回去睡觉了。” 说完往牢房外走,身体霎时消失在向暮视线中。 所以这人果然是洗漱完毕睡觉之前突然想起了自己,念头一起就跑牢房来看她了? 于是他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向暮吓得后退了两步,尼玛这人怕不是鬼! 但向暮也没有觉得应该感谢司空无烬,因为不久后向暮体内的、被司空无烬渡过来的那么一丢丢带有治疗效果的玄力很快就消失了。 然后她继续疼到在地上躺尸。 除了骂渣爹不负责任的乱死坑人之外,这会儿她还得在心里怒骂司空无烬乱给人喂口气!!! 真是太忙了…… * “阿凌,朕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朕。” 苏遇看到在屋子里正襟危坐等待自己的凌王时欣慰不已,那日击杀奸佞向宏邈,凌王帮自己部署好了一切却突然不见踪影,委实令他惊慌了一阵,好在,他很快又回来了。 苏凌彦沉默地为苏遇泡了杯茶,递过去,“皇兄,阿凌已成功帮你除去了向宏邈,如今朝中再也无人能与你为敌,算不算是报答了皇兄这些年的养育与教导之恩?” 苏遇不悦,“你与朕什么关系?为何有报答一说?” 苏凌彦跪地,“阿凌母妃去世早,先皇后不喜阿凌,派人屡次暗害阿凌,父皇一心只想扳倒朝中几个开国大臣,对家事不屑一顾,是当年的皇兄派人将阿凌密送出宫暗中保护,并请来了教书先生及武艺师傅悉心教导阿凌,阿凌这才得以平安长大、习得一身本领。” “阿凌幼时最盼望的事便是皇兄出宫来探望阿凌,皇兄来时会带阿凌最喜爱的吃食及玩具,在阿凌心中,皇兄不仅仅是兄长,更是……” 顿了顿,苏凌彦沉声道,“胜过父亲母亲的存在。” “阿凌……”听到这里,苏遇不禁眸色微软,“你永远是朕最珍惜的皇弟。” 深宫之中,两个本应该争夺皇位的皇子能有这样的情谊委实难得。 苏凌彦知道,这一切的初始,都是苏遇违背了自己母后的意愿偷偷养育他而改变的。 后来先皇后去世,他才得以被苏遇接回宫。 他始终记得,父皇看到自己时那惊诧的表情,“阿凌?哦,朕的幺儿,竟然还没死么……” 那时,苏凌彦便在心底立誓,他的性命是皇兄给的,此生不但不会跟皇兄争夺皇位,还会誓死维护皇兄。 “击杀向宏邈那日,你为何不见了?”苏遇扶起苏凌彦柔声询问。 苏凌彦眼帘轻垂,那日他帮皇兄安排好了一切,知道皇兄已然胜券在握,未来登基,大魏再无能威胁到他皇位之人。 他自认已将皇兄妥善安置,向宏邈把持朝政残害忠良死有余辜,但是向暮却会因此丧命。 于是他想了个金蝉脱壳之计,原准备带向暮远走高飞…… 只可惜一切准备好,却没料到向暮提前出了考场并冒死冲宫。 见苏凌彦没有答话,苏遇笑了笑,“没事,总归那奸佞也成功解决了,你那日去了哪儿玩都无所谓,朕都不追究。” 苏凌彦却是拉住苏遇的手,“击杀向宏邈前夕,臣弟说过,想向皇兄要一个人,可还作数?” 苏遇笑,“别说一个人了,你就是要一万个人皇兄都能给。” 说着坐下了身,又想了想,“但是,朕的女人可不能要,还有……那向党里面的人也不行。” 提到向党苏遇又忍不住咬牙切齿,“那奸佞就那么死了真是赚了,朕要将他全族都挫骨扬灰!” 意识到自己又有些失控,苏遇咳嗽一声将情绪整理好,转而望向苏凌彦,“对了,阿凌,你想要何人?” 苏凌彦眸色黯淡,嘴角扯出一抹苦笑,“阿凌还没想好,待想好了再来找皇兄赐人。” 苏遇点头提醒,“你和公主的婚事,皇兄也会替你做主的。” 苏凌彦笑而不语,躬身行礼离开。 刚走到了殿外,遇到在一众丫鬟婆子们簇拥下婷婷走来的皇后叶冰岚。 苏凌彦脚步微顿,那女人如今肚子大了些,很明显可以看出孕相,想当初自己知道她怀有向暮子嗣之时曾悲痛得无以复加,却没想到人早就爬上了自家皇兄的床,而暮子莫名戴了如此大一顶绿帽却犹不自知。 权力争夺下,人心竟能如此肮脏。 莫名的愤怒熊熊燃烧…… 叶冰岚一侧的嬷嬷见凌王的视线直直盯着皇后,十分不悦,“大胆凌王,见了皇后还不行礼,竟敢大胆窥探!” 苏凌彦冷笑了一声,“别说得那么好听,窥探是偷偷摸摸,本王是光明正大的鄙视。” “你你你!”嬷嬷气得语塞,叶冰岚则是瞬间脸色煞白。 自打她做了皇后起,外面各种风言风语她不是不知道,但如今她身份高贵,别人就算再怎么议论,也没有人敢光明正大在她面前指着鼻子骂。 这凌王倒是头一个。 苏凌彦扬着唇,气场强大,“人都道定安王世子骄奢淫逸,本王倒是觉着世子妃才真真是下贱放浪,这欲求不满四处勾搭男人的能耐,怕是连那万人骑的坊间之女都自愧不如吧?” “你你……”随行的嬷嬷气得面红耳赤,“你竟敢出言辱骂皇后娘娘!来人呐,把这凌王给我拿下!” 然,禁卫军还未赶到,叫嚣着骂凌王的老嬷嬷就被凌王一脚踢得跪倒在了地上,下一秒凌王来到叶冰岚跟前,对她咬牙道,“给本王安分点,恶心事做多了,管你是不是皇后,本王照打不误。” 说完便嫌恶地推开叶冰岚,俊冷的王爷阔步离开。 叶冰岚咬着唇原地伫立,眸色森寒。 第186章 渣爹之计 苏凌彦来到刑部大牢时,向暮正在昏迷之中。 近日在外面成功将不二等人安置好,苏凌彦才以凌王的身份重回魏宫,为的就是向暮。 但在看到向暮一身鲜血淋漓的静静躺在狱中时,他还是忍不住心口猛地抽疼一下。 这一刻,他有些不敢不去看她。 毕竟向宏邈之死跟自己密不可分,而向暮沦落至此也是自己间接导致的。 为大魏除去草菅人命乱杀无辜的奸佞,他问心无愧,可那奸佞恰巧是向暮的生父,他愧疚于她。 狱卒给凌王打开了门,苏凌彦屏退左右缓缓上前。 才几日不见,面前的人看起来更加消瘦虚弱了,像个残破的布娃娃,好像他轻轻一碰就会碎了去。 苏凌彦伸出的手都不知道该何处安放…… 沉睡的人忽而皱眉、身体轻颤,看起来极为难受的模样,苏凌彦心头一紧上前正要碰她,少年睁开了眼。 眸色煞冷,冰如寒雪。 苏凌彦怔住,向暮眼神缓缓聚焦,认出了眼前的凌王,一副极为病态的模样,竟还能裹着杀气,“不知凌王……来此,所为何事。” 苏凌彦收回了想要去触碰她的手,也一并收了先前的各种复杂情绪,面色变得平静,“来看一眼战利品。” 向暮勾唇,觉得这凌王委实奇怪。 不用想都知道凌王是太子一伙,但莫名总缠了些对自己似有似无的羁绊。 比如除夕之夜两人第一次见面,酒宴上他和澜庭比武故意戏弄于她,后又神奇的赴了她月湖之约,甚至在她知道渣爹被困东宫之时,身为太子党的凌王竟还跑出来阻拦…… 他不像太子那样对渣爹和自己的情绪歇斯底里,却反而对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但管他如何,现下向暮觉得此人可以利用。 “托王爷洪福,本世子……现在半死不活。”向暮玩味道,“你可以放心了。” 苏凌彦闻言,手指微不可见蜷缩了一下。 向暮继续虚弱道,“殿下今日,是来替你家皇兄折磨我的吗?” 苏凌彦沉眸,“不然呢。” 向暮笑,“那就……来吧,总归你们刑部的刑罚也就那么几样,本世子……都体会过了。” 凌王那边的气息莫名变得很沉。 向暮又道,“但是殿下……真的觉得你家皇兄值得你这般卖命?” 这句具有挑拨意味的话语若是出自其他人口中,苏凌彦定是还未等对方说完直接就会一刀了结了他。 可现下说这话的人是向暮。 所以苏凌彦沉默了。 向暮闷咳了一声,“凌王殿下,你有幼时在皇宫的记忆吗?” 苏凌彦眸色微动,向暮知道自己赌对了,记起曾经在渣爹密室看到的那卷记载凌王的资料,继续引导,“先皇后怕你长大之后跟太子争夺皇位,是以在先皇忙于朝政时处处算计与你……那般恐怖的记忆,怎么会一点都未曾在脑中留下?” “况且,以你皇兄对皇位的痴迷,他真的会违背自己母后的意愿,暗自私藏你?他为何一早就那么笃定,你长大后不会跟他争夺皇位……” 向暮还想继续说,趁着自己还有力气,想尽办法的让俩兄弟窝里反,他们乱了,她方才能有死里逃生的机会。 奈何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说着说着就没了力气,眼皮越来越沉最后缓缓合上。 苏凌彦见向暮又睡着了,方才上前将她圈入自己怀中,手指挑开她黏在额前的碎发,淡笑道,“这些事,阿凌怎会不知啊……” 这也是为什么他安顿好了苏遇,便毫不犹豫选择了向暮。 杀了向宏邈,他还了苏遇的养育之恩,未来便不再欠苏遇的了。 那一天,凌王殿下在狱中抱了昏迷的世子一夜,并在离开之时亲手问责了对世子用刑的狱卒。 美曰其名:“世子是要当街问斩的,还没上刑场之前就被你们打死了,怎么,问斩之时,你们代替她去吗?!” 此后两天,再也无人敢对世子用刑。 * “锦风。”一身贵气的公子对着李锦施了一礼。 李锦温和地与之谈笑。 他知道,此公子在京城有权有势,并且其父亲就是此次会试的审卷官。 自从当初在定安王府发生那件事情后,李锦便开始有意识的去结交京城里的权贵,但此公子平日甚为高傲,对他皆是不搭不理,今日却莫名拉拢自己,估摸只有一个原因。 那便是会试结果。 自己成绩定然是在三甲之内,而此公子恰巧由自家父亲口中先一步得知了结果,是以对自己态度突然大变。 思及此李锦并未离开,而是耐着性子与此公子游玩谈笑了一阵,并且成功地套到了重要信息。 当晚便给郑远送去了消息,约见了凤澜庭几人。 “什么?你是这一次会试的会元?”叶昭不可置信。 会元是指会试结果的第一名,而状元、榜眼、探花,则是要在不久后的殿试中产生。 李锦淡声解释,“事实上锦风只是即将公布结果的第一名。” “那真正的第一名是……”凤澜庭疑惑。 “是暮子。”李锦思考着新结交的那位公子说过的话,“据说当时几个审卷的大人看到暮子的卷宗惊为天人,只可惜定安王府出了事,他们便只得将暮子从会元上除名。” 这就算了,甚至将暮子的卷宗移出了这次会考之列,暮子就好似没来参加过会试一般。 “那,你过来找我们是为何事?”郑远插话。 李锦沉眸,“锦风需要你们想办法找关系抄一份当初暮子的会试卷宗,并带出来。” 暮子问斩在即,而他送出去的圣父伞还没有消息,现在指望别人救暮子是不行了,他们只得靠自己。 * 两日后,向党问斩以及会考放榜同一天到来,大魏可谓是双喜临门。 新皇一脸喜庆,甚至在会考的榜前颁布圣旨恭贺喜中贡生的学子,并亲自出宫,做斩首向党的监考人。 这一日风和日丽,无论怎么看都是极为美好的一天。 偏生到了要问斩的时辰发生了变故。 “报!黑骑军令现世,各地原解甲归田的黑骑军正在聚集,说是要救杜云献将军遗孤!” “遗孤?谁是遗孤?”被搅了好事的苏遇一脸不悦。 跑来汇报的守卫也是懵懂,“据说,是定安王世子向暮,黑骑军发来密报,说圣上您要是不放人,黑骑军便重新整装、攻占大魏都城……” “放肆!”苏遇怒不可遏,“他黑骑军算什么东西!我大魏都城是他想攻就能攻的么!” “报!八百里加急!”又有护卫飞驰而来跪地禀告,“北上伐辽的赤焰军叛变,发来战报,陛下若是不释放定安王世子,将归降北辽,一同攻占大魏!” “报!”不停地有侍卫十万火急地冲来跪地。 “晋王发来信函,说大魏政局不稳,请速速归还皇子及公主并保障两人安危,不然晋国将对大魏动武!” “报!会试榜前动乱……” 第187章 大魏内乱 这一次,大魏是真的乱了。 当年向宏邈把持朝政弄得民怨沸腾,但是在他对内铁血手腕镇压、对外强势慑敌的情况下,国家是安定的,政局是稳固的。 百姓虽对他恐惧害怕怨声载道,但是百姓们至少生活在和平的国度里,小日子过得蒸蒸日上。 三国鼎立,谁也不敢冒然出错一步棋,导致自己成为被另外两国吞噬的对象。 如今向宏邈身死,赤焰军反叛,大魏可谓是处在风雨飘摇之中,稍有不慎,就将成为三国博弈下壮大另外两国的牺牲品。 苏遇急得夜不能寐。 自古以来帝王诛杀奸佞,事后树倒猢狲散,皇权回落,很少会出现这般情况,奸佞手下竟然还一致反叛! 他向宏邈果然是史上第一奸臣,为了一己私欲,竟宁愿将整个大魏置于险地!就该死后遗臭万年! 苏遇正气恼地揉着眉心,这时有属下来报,“凌王到!” 苏遇连忙唤苏凌彦进来,“阿凌,朕怀疑那向宏邈早前就跟赤焰军串通好了,不然怎么会在这个关头赤焰军叛变!” “更可恨的是,京城里那些迂腐的书生又闹起来了,全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苏凌彦却是一撩长袍,跪地拜道,“臣请求皇兄放人!” 苏遇一怔,“你……也认为朕应该放了那向暮?” “难道,朕堂堂一国之君,会怕他们这些宵小鼠辈?!” 苏凌彦垂眸,事实上在未得到这一连串的消息之时,他已经暗中做好了部署,让自己的人埋伏好,以公子彦的身份在向暮斩首之前冒死劫狱,就算知道京城里好几万禁卫军镇守也觉得没什么关系了。 终归都已经做好了身死的准备。 却没想到情况还有变数,苏凌彦立刻意识到,当初他帮助苏遇击杀向宏邈其实是中了向宏邈的诡计,但向宏邈最终目的是什么他却不为所知。 “皇兄,不过是向暮一条小命,你若是杀了她,赤焰军与现下集结的黑骑军将无人掌控,大魏恐会内乱,彼时北辽或晋国趁机入侵,大魏必亡。” “大魏有天之庇佑如何会亡!”苏遇怒不可遏,“你可是朕的弟弟!大魏的江山也有你的一份,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臣弟只是在说一个事实。”苏凌彦不卑不亢,“若是皇兄能放下私人恩怨顾全大局,放了向暮,并拉拢向暮让她掌管赤焰军和黑骑军为皇兄所用……” 话未完,苏遇已经一巴掌打到了他的脸上,“朕除去向宏邈废了多大的力气你知道吗?!放向暮出来并让她掌控赤焰军与黑骑军?你不是让朕又养出一个以下犯上的逆臣贼子定安王么!” “皇兄,一切只是权宜之计,先解燃眉之急……” “你给我出去 !” 看着气得失了理智的苏遇,苏凌彦只好行礼退出。 皇后叶冰岚正和他擦肩而过,看到兄弟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她嘴角微扬。 上次被凌王那般毫不客气骂过之后,她就曾委屈吧啦的跑到苏遇那里告状,奈何苏遇虽然极为喜爱自己,但是对这位弟弟却也是真的信任,一句凌王不是那样的人就将她给打发了。 如今…… 叶冰岚信步走到苏遇身边,劝道,“陛下何必跟凌王计较?凌王也是想为陛下分忧。” “他那哪里是分忧?他那是想学着其他人一样逼迫朕!” “凌王从小受陛下恩宠,肆无忌惮惯了,说话做事没个轻重很正常,几次三番的对岚儿动手动脚岚儿不是也忍了吗?”叶冰岚靠到苏遇肩头,“他总归是陛下最信任的皇弟,怎么着都是一家人……” 说着手指轻解苏遇的衣衫,“自家人,能包容就包容。” 苏遇微怔,抓着叶冰岚柔弱无骨的小手,“他上次真的对你不敬?” 叶冰岚笑,“都是过去事了,岚儿早就不计较,岚儿只是希望他能正正经经地当岚儿是他皇嫂……” 旁侧的嬷嬷适时插话,“皇后娘娘天姿国色,寻常男子见了移不开步也是正常,但是凌王是圣上的兄弟,觊觎皇嫂并伺机动手占便宜还是不好……” 见皇帝面色铁青,嬷嬷又忙跪地,“当然了这也不怨凌王,凌王殿下毕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未娶妻,看到貌美姑娘一时忍不住也是人之常情……” “给朕闭嘴!” 皇帝动怒,一屋子丫鬟婆子吓得退了出去。 叶冰岚抱着气愤不已的苏遇连声安慰,“陛下息怒,有什么事静下心来方才能想到好的解决之法。” 女子带着清香的气息喷在颈项,让觉得自己浑身早就被怒火烧透的男人稍稍恢复了些清明。 终于不再是满心烦忧,双瞳中沾染了欲色。 苏遇将叶冰岚抱起,柔声问,“可以吗?” 叶冰岚娇羞的笑,“大夫说了,胎相已稳,轻点没事。” 红罗帐中又是一夜销魂…… * 向暮觉得奇怪,一大早狱卒就来说今日午时便是她死期。 可到了午时她正被人拖出去,还没拖出刑部大牢呢,又被人给拖回来了,然后就那么丢在狱中,没人管她。 向暮猜测,莫不是她渣爹死前所说的、给她留的退路出现了? 对外界情况一无所知,向暮只能等。 好在这几日已经没人给她用刑了,她身体也恢复不少,除了无力以外,并不像先前那般撕心裂肺的疼。 大约到了深夜,时间也是向暮自己猜的,总之,凤国公来了。 拿了一堆琳琅满目的刑具跑入狱中,支走了其他狱卒。 向暮望了眼刑具,“又要折磨本世子了?” 凤国公一脸喜色,“圣上勃然大怒,让微臣来给您用刑。” 之所以叫他来,也是因为凤国公最会折磨世子,所有的狱卒都说,凤国公对世子真真是在下狠手,他一来,世子惨叫声那叫一个凄凉。 从刑具底下拿出一粒丹药喂给向暮吃了,凤国公开始滔滔不绝给向暮分析外面的形势,向暮知道了黑骑军在集合还有赤焰军要造反的事。 “就连京城里书生都闹事了。”凤国公津津有味道,“会试放榜,会元是骊州举人李锦,结果外面有传这次会试成绩有假,你猜怎么?” 向暮挑眉,“怎么?” 她感觉到了一丝熟悉配方的味道。 “世子爷您的卷宗抄本在外面疯传!学子们都说,定是一早就泄题了不然怎么不学无术的定安王世子能答出这么完美的答案?问题是,这么完美的答案连个进士都没中……” 向暮撇了撇嘴,“本世子,那是实力。” 怎么她每次发挥实力都没人信呢?这大魏定是跟自己水土不服,改明儿去晋国混吧。 凤国公睨了眼向暮,继续道,“据说那李锦在京城结交了不少权贵,所以外边学子们都认为评定会元定内有蹊跷,现在全京城学子们都聚集在宫门口,逼迫朝廷给个说法,并要求重新举办会试。” 向暮懂了,说白了自己卷宗的泄露让学子们不信任这一次的会试结果,估摸是有人在里面煽风点火意图扰乱京城。 这不像是渣爹的手笔,倒跟当初自己逼迫太子负荆请罪时有点像。 莫不是…… 锦风在拿他自己做码运作? 第188章 计划漏洞 凤国公喜上眉梢,“今天大约是主公最后一次受刑,圣上正在气头上所以令臣来让主公吃点苦头,等缓个两天他想通了,还是会以大局为重放人的。” 向暮点头,渣爹这一步棋走得妙,也委实很富含渣爹的无耻特性。 挟江山以令帝王,反正你苏遇要报私仇我就毁你的江山,自己看着办吧…… 且这世上大约没有哪一个帝王会为了要杀一个人,而真的让江山置于险境,所以自己出狱还真就是迟早的事。 只可惜…… 向暮笑着望向凤国公,“你想要苏遇死不?” 凤国公一怔,呆了一瞬方才无奈道,“其实,臣知道小女卿卿是苏遇害死的。” 向暮挑眉,“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臣决定要做王爷的棋子玉兔之时。” 向暮沉思,也就是玉兔之前并没有定下人选,是因为卿卿被苏遇害死,而自己将卿卿的死因告诉了渣爹,所以渣爹利用了这个情报完全笼络了凤国公,最后才有了今天的玉兔。 当真是,环环相扣一环不能缺啊。 “臣之所以做玉兔,也是希望能有杀死苏遇的那一天。”凤国公沉声道。 向暮回过神,“那你成功了。” 凤国公一脸懵逼。 向暮解释,“苏遇大约很快就要死了,未免事情有变,你得尽快想办法将本世子弄出去。” 坏就坏在,她下毒太早了,且没让渣爹知道。 所以渣爹逃生计划里,最大的漏洞就在苏遇是生是死这件事上! 凤国公仔细思考了一阵,“主公……主公的意思是……” “对,本世子很快就要弄死苏遇了。”向暮说得轻飘飘。 凤国公一个趔趄,什么?天子是那么好杀的人么! “可是……”凤国公仍是不解,“为什么?您为什么会对他动手?” 向暮沉眸,“他杀了你女儿卿卿。” 凤国公闻言差点激动得抹泪,难不成这世子对自家女儿有真感情不成?当初他应该撮合他俩的…… 谁知世子下一句便是,“那苏遇还让本世子戴了绿帽子。” 凤国公又一个趔趄,好吧,他相信这才是世子对圣上动手的真实原因,毕竟那顶绿帽子已经绿得全天下皆知。 试问这世上哪个男人能忍受得了这种奇耻大辱? 凤国公跪地感谢了一番向暮对自家闺女的谋划,又老泪纵横地哭诉自己为做玉兔实在不得已云云,接着狱中就响起了向暮狼哭鬼嚎般的惨叫声及谩骂声…… * “怎么样了?”看到大步流星进来的许星熠,伍月忍不住上前询问。 苍劲挺拔的男子淡笑一声,“放心吧,苏遇他不傻知道其中厉害,不敢真要了世子性命。” 说着又不由得失落。 那日他带伍月回了杜将军老宅,终于唤起了伍月幼时的记忆。 伍月果然不是杜将军之女杜月舞。 但也不是自己猜测那般,向暮…… 之前寥寥几面的相处中,让许星熠对这位世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甚至觉得这位世子才是他认识的杜月舞,只不过女扮男装掩人耳目了。 但是伍月却告诉他,杜将军膝下一对龙凤胎,女孩死了,男孩却活着,活着的男孩被向宏邈接入了定安王府扮作世子,而死了的女孩则由她假扮…… 所以,他之所以会对世子感觉到熟悉,原来是因为向暮是杜月舞的亲哥哥。 思及此许星熠不由得悲从中来,记忆里那个机智聪颖的小姑娘真的死了么?他们,终究是差了缘分。 但是不管月舞是生是死,向暮只要是杜将军遗孤,他便不会坐视不管,是以在知道定安王被杀向暮不日将会被问斩时,便立刻下了黑骑令,召集所有解甲归田的黑骑军重新聚集,势要救下杜将军遗孤。 日后,他也将追随这位杜将军遗孤建功立业。 一侧的伍月则是悄咪咪绞着手指。 嗯,其实她知道向暮就是女孩并且就是杜月舞。 可是自从恢复记忆后,那些从前想不通的事情她便想得通了,比如,王爷为什么会杀死所有为世子洗漱更衣的女婢? 因为向暮不管身份如何,她性别的秘密都是定安王府最为机密的。 知道自家相公一夜之间变成了女的,伍月简直心痛难耐,但是她也知道其中的厉害,相公性别的秘密相公若是不主动说出去,那她也不会说出去。 尤其是面前这位年轻帅气的将军还跟杜月舞有婚约,她告诉他干嘛?让这位将军拐了自家相公双宿双飞? 做梦呢! * 向暮再一次被虐得浑身是血生不如死。 虽然知道玉兔施加在自己身上的伤全是看起来吓人的皮肉伤并未伤及肺腑,但毕竟伤在己身,不可能不痛。 更重要的是,向暮想到渣爹计划里的漏洞便立刻觉得寝食难安。 自由近在眼前,却又虚幻缥缈。 而牢狱中唯一能自由出入跟自己聊天谈心的人,约莫只有…… 司空无烬。 向暮这一刻委实是太需要他了,便尝试着低声唤了两句,“司空大人,你能隔空听声吗?” 四周没有反应。 向暮又道,“司空大人,来聊聊天呗。” 四周还是没有反应。 莫非那司空无烬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玄乎? 向暮决定最后再试上一试。 “师傅,徒儿好疼……” 阴暗的地牢里潮湿的空气一动,很快走出个湿漉漉只着了层宽大衣袍的男子。 肤如雪玉,眼露忧波。 黑发湿哒哒滴着水,立体的脸上也挂着宛如水晶珠一般的水滴,将落未落,衣袍穿得太过随意,略显凌乱,胸口裸露的v领处男子肌肉线条半遮半掩…… 就……画面有点香|艳。 司空无烬赤足向前,蹲到向暮身侧,“哪里疼?” 向暮倒是没回,只问,“你刚刚在做什么,为什么这副打扮?” 司空无烬低头扫了眼自己,略有些尴尬,“沐浴。” 接而又问,“哪里疼?” 向暮也说不清楚,“哪哪都疼。” 司空无烬随意坐到地上,抓起向暮一只受伤腿放自己腿上,输送玄力。 向暮要的当然不是司空无烬身上这点玄力,毕竟他的玄力没有永久使用权,趁着他来,她自然是得想尽一切办法哄骗他,利益最大化。 如今能来这牢房的人,玉兔已经被她收服了、凌王已经被她挑拨了,就剩这货,她还没在他身上捞着好处。 “那个……”向暮咳了咳进入正题,“司空大人玄力无边,能占卜国运,不知司空大人的玄力可否占卜一下本世子,此次牢狱之灾能否平安度过啊?” 向暮主要是还在担忧渣爹计划里,被自己搅乱的那一个漏洞。 谁知司空无烬看也不看她,就回道,“命若悬丝,九死一生。” 第189章 他好神秘 向暮不可抑制地一抖。 吓的。 毕竟她一向怕死,而司空无烬看起来又很有两把刷子,不由向暮不信。 “可有破解之法?” 司空无烬给向暮输送玄力的手微顿,“跟我走。” 向暮立刻拉紧司空无烬的袖袍,“好,咱们现在就走。” 司空无烬仔细盯着向暮,修长的手指点在她的心口,“你这里在说,不管了,先把他忽悠了再说。” 向暮蹙眉,“一天到晚的哄骗我拜师跟你离开,我这会儿要拜师跟你离开了你又不信。” 司空无烬又点了点向暮的心口,“她说,这人怎么这么难搞。” 向暮一怔,她刚刚在心中确实这么腹诽来着。 司空无烬复述,“对,这句话我确实在心里说过。” 向暮看着司空无烬瞪大了眼。 司空无烬抵在向暮心口上的手指又点了点,继续复述向暮心里的话,“卧槽。” 向暮惊得往后一退,司空无烬皱眉,“你骂我。” “我没。”向暮捂嘴,后又发现自己捂错了位置,推开司空无烬的手指,捂住心口。 司空无烬沉眸,薄唇轻张,“你刚刚骂了,你说……卧槽,尼玛。” 向暮松了捂住自己心口的手,短暂的惊慌无措后,低沉道,“你根本就没有诚意收我为徒,不然明知我会命若悬丝,却不出手相救?” “是你没有诚意拜我为师。”司空无烬表情极为认真,“你的诚意到了,我便能救,你诚意未到,哪怕你死,我也只能远远看着。” “究竟要什么样的诚意?”向暮不想玩儿了,一想到那个漏洞很有可能要自己的小命,她就退缩了。 愿意跟着他走还不行?留着青山在,她不怕没柴烧! 司空无烬沉眸,“你真心放下一切,愿意跟我归隐山林悟道,这就是诚意。” “我有。” “不,你没有。” 向暮觉得,她没必要跟这货纠缠了。 司空无烬就是个闲得没事干故弄玄虚见死不救的神棍加猪蹄子! 谁知念头一起,旁侧的司空慢悠悠开口,“我不是。” 接着男子上前,手掌插入向暮发间,托起向暮的脑袋,那一瞬向暮竟莫名浑身不能动弹。 向暮蹙眉,“你要做什么?” 司空无烬那双好似看遍世间沧桑饱含忧郁的眼望着她,“我来,就是渡你的。” 向暮点头表示相信,心里却忍不住怒骂,渡你大爷,见死不救这叫渡?! 司空无烬眉头轻皱,另一手一掐向暮的两腮,向暮略显苍白的唇微张,又变成了要喝水的金鱼状。 场面很熟悉,向暮知道这货又要给自己喂口气了,想要挣扎。 司空无烬果然对着她微张了嘴吹了口气,然而这次向暮却没觉得伤口不痛,只觉得自己两眼越来越沉,瞬间就睡着了。 司空无烬放下向暮,低喃道。 “命若悬丝,那悬丝,是无烬给的。” 不然,这人定在劫难逃。 * 内部,书生闹事;外部,两军威胁,同时还有晋国和北辽在不怀好意的观望。 大魏局势愈见复杂下,一连几日,凌王日日都来劝说皇帝放人。 朝中大臣更是不必说,各个怕惹事上身一边倒地支持皇帝放了世子。 事实上苏遇在让凤国公去对向暮用刑发泄了自己的愤怒后,虽然不甘心,却也越来越倾向于放人。 是以唤了凌王、凤国公及朝中几个顾命大臣过来议事,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苏凌彦自然知道皇兄此次唤自己的用意,进到宫里时,几乎是健步如飞。 谁知在半路遇到了正和宫女游园的皇后叶冰岚。 “凌王殿下,请留步。”叶冰岚唤住凌王。 凌王脚步微顿,秀眉紧蹙。 叶冰岚笑,“关于世子之事,予有话要说。” 苏凌彦略微沉思,叶冰岚屏退周围人,缓步上前,“当初予在定安王府之时,世子殿下对予甚是宠爱,予也希望她能平安出狱。” 苏凌彦挑眉,“你也知道世子对你宠爱有加,但你却……” “对,是予背叛了她,但予有苦衷,予跟世子成婚多年,世子从未碰过予,不止是不碰予,就连府上其它姑娘都是不碰。” 苏凌彦微怔。 见凌王对她和世子的床笫之事感兴趣,叶冰岚胆子大了几分,踮起脚尖附到苏凌彦耳边,“凌王殿下之前不是说了吗?予的所做作为连坊间之女都自愧不如?” 苏凌彦蹙眉,“何意?” 叶冰岚轻笑,“今天,予要让凌王殿下知道,你嘲笑的、不如坊间女的人,也许是能让你万劫不复的人……” 苏凌彦警觉心顿起,一把按住她就要推远,谁知她那衣衫看起来完好实则暗中动了手脚,苏凌彦稍微用了点力,叶冰岚身上的衣服霎时凌乱不堪、香肩外露。 忽然一声咆哮声传来,“放肆!快放了朕的皇后!” 苏遇及几个大臣在皇后的丫鬟带领下疾步而来,正巧看到凌王抓皇后的一幕,面色霎寒。 苏凌彦立刻垂首施礼,“皇兄。” 苏遇上来就狠狠给了苏凌彦一巴掌,“她是你皇嫂,你在做什么!” 众大臣皆吓得匍匐跪地,知道事关重大。 叶冰岚则是千娇百媚的扑进苏遇怀里,一副受尽委屈的可怜模样。 苏凌彦已然知道中计,皇兄正在气头上,他此刻多说什么都是无用。 气愤不已的苏遇一边搂着叶冰岚一边对四周吩咐,“把凌王给我押下去!!!” 或许是内忧外患下他太过操劳,又或许是弟弟觊觎自己的妻子令他太过愤怒,总之身体一向极好的苏遇在这种折磨下忽而吐出了一口血,晕了去。 周围人扶住苏遇,惊慌失措,“快!叫御医!” 至此,苏遇一病不起,凌王被剥权禁足,释放世子一事暂时搁置。 焦急不已的人因而换成了叶冰岚。 “皇上怎么了?为什么还不醒!” 十多个御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一个御医小心翼翼上前,“皇后娘娘,皇上这是中毒之症啊。” 另一个哆哆嗦嗦插话,“幸好……幸好宫内名贵药材颇多,暂时能吊着陛下性命……” 叶冰岚心急如焚,“吊着陛下性命?这毒这么烈么?陛下还有生命之忧?” 众御医你看我我看你,皆不敢言语。 叶冰岚怒了,“陛下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宫让你们太医院一同陪葬!” 这时,终于有一个御医走了出来,对皇后施礼道,“圣上所中之毒极为罕见,御医们无能,根本配不出解药,但是,臣有一法子……” 第190章 她又觉醒 叶冰岚眸色微亮,“说。” “传言晋国三皇子幼时遇到一仙人,仙人感叹此皇子心思纯正重情重义,但预言三皇子二十岁之前会遇人身大劫危及性命,便送了那皇子三粒仙药,以供保命,据说那仙药极为神奇,能让病入膏肓之人起死回生。” 御医说着试探道,“如今三皇子就在我们大魏,兴许……可以借药……” 闻言叶冰岚沉默了。 圣上病重的消息被她封锁,外人不得而知。 如今苏遇刚刚掌权,朝中局势不稳,她虽怀有龙胎但胎儿还未降生,朝中大臣各个心怀鬼胎,若是苏遇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难免会有人趁机作乱。 最大的乱就是那凌王,若是他企图谋取皇位…… 叶冰岚简直不敢往下深想,总之,无论如何,为了她和腹中的孩子,苏遇都不能死。 但目前这些困境都还不足以令叶冰岚胆寒。 最令她胆寒的是,夜晚,本就心事重重睡得极不安稳的她竟然做了一个怪梦。 那梦和当初她梦到自己嫁入定安王府后,不但被世子辜负,自家全族还惨遭定安王府父子灭族极为相似。 都真实得好似是现实发生过的一样。 梦里,她从全家被定安王父子灭族、自己身首异处的悲痛中醒来,有了前一世记忆的她决定逆天改命,于是设计世子与自己和离,接着独自一人远走他乡来到了骊州,遇到了那里家徒四壁却极为有才的少年——李锦。 然后两人展开了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恋,她跟随李锦入京科举,又跟着高中状元的李锦步入朝堂,最后靠着两人的合作,一起歼灭了定安王父子,从此夫妻二人平步青云…… 当然了,这其中免不了还有不少痴恋她的少年,苏遇不过只是其中之一。 叶冰岚从梦中惊醒,汗流浃背。 第一次做梦时,她确定自己是重生人,而这一次的梦又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重生的她原本是该和李锦一起?原本,是有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难怪她第一次见到李锦便有难忘之感。 就好似两人早就相识,就好似他们就是命中注定…… 可这一切本该发生的命运,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开始改变的呢? 叶冰岚眸色越来越冷,记起自己设计和离之时,被向暮借故搪塞过去的事,又记起…… 向暮说去福源寺,实则去了骊州城! 还有王府酒宴那次,她亲眼看到李锦对向暮动情! 叶冰岚不可思议地拽紧了衣袖。 是向暮!一切都是向暮!是她改变了自己本应该和李锦一起、力挽狂澜的人生! * 向暮无聊地躺在地牢中,度日如年。 仔细思考了一阵,觉得逃出生天之路估摸真的有变。 苏遇也不知道还活着没,若是活着不可能现在还没动静,若是死了,现在也该有动静了。 而且赤焰军虽然表明了态度,但赤焰军现在都在北境,远水救不了近火。 再说黑骑军,黑骑军虽然也表明了要救她的态度,但是黑骑军完全集结需要时间,再说了那么大一波人,就算要进城救她,也不好掩人耳目啊。 所以向暮思来想去,觉得这两拨人都不太靠谱,她还得自己再想想办法…… 正思索之际,牢房的门开了。 向暮抬起头,竟发现来人是叶冰岚。 奇怪了,她如何来了?莫不是苏遇真死了? 收起思绪,虽然现在的她极为狼狈,但向暮还是挂起了好相公的标准笑容,“岚儿,你怎么来了?你……是来看我的么?” 叶冰岚面无表情,跟在她身后的禁卫军给她搬了一个玉石镶嵌的椅子,叶冰岚舒服地坐在上面,对向暮居高临下道,“来看你啊,我的好相公。” 向暮意识到了叶冰岚神色不对,艰难地爬起身故作欣慰道,“没想到岚儿还惦念本世子,也不枉……本世子当初对你情深义重。” 叶冰岚冷冷笑了起来,“确实,挺情深义重的,所以本宫今日不得不来报答你。” 说着对身后的禁卫军使了使眼色,两个禁卫军拖着瘦得跟纸片一样的人起来,用铁链锁住双手双脚,紧接着带刺的鞭子就往向暮身上抽。 向暮疼得浑身颤栗,却是勾唇笑,“没想到,岚儿对本世子如此嫉恨……本世子倒是不知,当初在定安王府,本世子如何你了。” 叶冰岚起身走到向暮身前,沉声道,“别装了,本宫已经知道了,你是跟我一样的重生人。” 向暮瞳孔猛地收缩。 叶冰岚继续狠声道,“你以为,你抢了锦风、抢了本该属于我的人生,你就能逆天改命了么?” “我告诉你,你最终还是会死在我的手上。” 向暮了然,难怪司空无烬说她命悬一线九死一生。 原来是…… 女主特么的又觉醒了! 重生了一次就算了,尼玛还能恢复重生后那一世的记忆! 他娘的。 向暮顿时觉得这本书里处处是坑,真想撂摊子不玩了。 见向暮没回话,叶冰岚则更为气愤,抓起一侧禁卫军端着的刑具盘中一根粗钉狠狠扎入向暮的身体。 直看到向暮痛苦的模样,她才觉得心里好受些。 向暮忍着剧痛断断续续道,“你……为什么不能认为那些只是梦……不管梦中我对你如何……至少,这个真实的世界里……本世子什么都没对你做……” “你仔细想想……在定安王府的日子,本世子待你……还不够好吗?” 叶冰岚眸中一抹柔色闪过,但很快转为冷厉,“你如今入狱,我本来也并不打算对你如何,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抢走锦风。” 以前她或许只是单纯的喜欢那个干净得不染纤尘的男子,但是自从她恢复了重生之后本该发生的记忆后,她对李锦的爱从未有过的强烈。 除了浓烈的想找回命定恋人的欲望外,还有深入骨髓的悔恨。 恨自己在遇见李锦之前已经跟苏遇好上,甚至腹中还有苏遇的骨肉。 这一切若不是因为向暮,根本不会发生! 向暮虚弱地分析,“锦风只是锦风……谁也抢不走……你如今家人健在,身份高贵,这样的高度为何……还不满足?” “我当然满足。”叶冰岚冷声道,“我现在是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 “杀了你,得到锦风,我能更满足。” 说着,取过禁卫军递来的烧得滚烫的烙铁,阴冷地看着向暮,“这是你第一世灭我全家害我身首异处的责罚,也是你第二世害我从了苏遇、失去锦风的债,你就还吧……” 滚烫地烙铁探入向暮心口,妖孽一样的少年终于疼得皱眉呻|吟。 叶冰岚在得意之时忽感烙铁下的触感有不同于正常男子的柔软。 她神色一紧,倏地丢了烙铁,一把拉开向暮胸口的衣襟,接着整个人怔愣在原地。 自己忌惮了那么久的定安王世子——向暮。 竟然是个女的…… 第191章 药起争端 皇后设宴,宴席隆重,却单单只请了晋国三皇子。 大殿中央美姬翩翩起舞,端庄优雅的皇后执起酒杯对三皇子抬了抬。 东皇潇礼貌地回敬,然后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扮成三皇子跟班的公孙陌又给皇子倒了一杯,压低声音道,“稳住,皇后无事不登三宝殿,既有事求我们,能不能见上暮子,就看今日了。” 自从向暮被押入刑部死牢成为重刑犯后,东皇潇和凤澜庭一伙什么办法都用尽了,就是不能入刑部大牢,暮子是生是死情况怎么样,全靠凤澜庭去求父亲凤国公,方才能知道一二。 这些时日他们都快急疯了。 “不知皇后娘娘邀我来,所为何事?”东皇潇放下酒杯询问道。 叶冰岚淡笑,“予的母亲身子骨不好,予见了十分难受,予听闻三皇子幼时获神仙赐药,且那药极好能起死回生,所以……” “予想向三皇子借上一颗,他日定重金相还。” 东皇潇了然,轻笑,“那药,也不是本皇子不愿借,只是数量稀少又很名贵,是以本皇子从不随身携带……” 说着又望了眼公孙陌,“本皇子那药你放哪儿了?” 公孙陌狗腿地施礼,“启禀殿下,那药放在晋宫未曾带出。” 东皇潇继而对皇后笑道,“那不好意思了,得辛苦皇后派人去晋宫找我父皇拿了。” 叶冰岚闻言也没有动怒,只是笑,“殿下吝啬没关系,予却是有礼物相送。” 东皇潇挑眉。 叶冰岚挥了挥手,随行的公公便捧着一个锦盒上前,躬身跪到东皇潇身侧。 东皇潇取了锦盒,毫不在意的打开,谁曾想看到那锦盒里的物件时,眸光突然凝聚。 锦盒里装着的是一小截带血的手指,指节如葱白一般纤细嫩滑,虽然带了血却仍能透过那截小指看到其主人的绝代风华。 东皇潇一颗心倏地拽紧。 叶冰岚笑语嫣然,“不知三皇子可识得此物?” 东皇潇紧咬后朝牙,面色煞冷。 放在膝盖上的手却被一侧的公孙陌面色无波的按住。 抬起头,看到了公孙陌眼中的警告。 东皇潇这才压下了满心的仇恨,深吸口气维持镇定,“皇后娘娘,你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叶冰岚淡淡道,“只是告诉你,今日本宫可以给你送那人的手指,明日本宫就能送胳膊送腿,后日嘛……” “就给三皇子送人头,想必三皇子会很喜欢。” 再也忍不住,东皇潇一只手狠狠拍到桌子上,陪侍的禁卫军们立刻护到皇后身边包围东皇潇。 公孙陌适时走出,对着叶冰岚施了一礼,“小的乃负责皇子衣食起居的小官,小的记起来了,药我们带了。” 叶冰岚挑眉,再次挥了挥手,禁卫军们方才尽数退去。 “在哪儿?” 公孙陌恭敬道,“那药太过珍贵,是以我们平时不会随身携带,将它藏在了极为隐秘的地方,皇后娘娘若是杀了我们,不仅找不到药,晋皇定也会因此动怒,说不定要为我们皇子讨公道,起兵进攻大魏……” “你在威胁本宫?” 公孙陌连忙磕头,“小的不敢,小的只想劝我们皇子给药,好保大魏与晋国以后万年交好!” 说着又拉了拉东皇潇,暗自对东皇潇使了个眼色。 东皇潇一颗心全在那截断指上,哪有心情理会别的,见公孙陌拉自己方才回过神,木然道,“药我可以交给你,但是,你必须释放定安王世子。” 叶冰岚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记忆中这个少年是该喜欢自己的,并且那颗药本该是他自愿为自己奉上,竟没想到因为去骊州的人变成了向暮,所以那些原本该喜欢自己的人,全跑去喜欢向暮了。 叶冰岚眼中的杀气一闪而过,却是很快收起扬眉轻笑,“世子本就要放,何须你再求情啊?” 公孙陌又悄咪咪对东皇潇使了个眼色。 东皇潇见了压下满心复杂的情绪望向叶冰岚,“本皇子还有一个要求。” “你说。” “本皇子要见定安王世子。” * 牢房阴暗潮湿,四周霉味环绕,一身矜贵的皇子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东皇潇跟着狱卒往里走,越进入牢房深处一双剑眉皱得越是厉害。 他进来之前,公孙陌就对他再三嘱咐了。 暮子比他有大局观,见了暮子必不能感情用事,一切都得听从暮子的安排。 可看到狱中那用铁链锁着双手双脚宛若血人的少年,他一颗心还是没忍住被捏得死死的,只恨不得现在、马上就斩断那些链子、杀了这里所有人带她走! 向暮只觉得一双极为温暖的手在轻抚自己的脸颊,她虚弱地掀开眼皮,就对上东皇潇坚毅帅气的脸上、那双饱含缱绻又心痛的眼。 向暮艰难地咧嘴笑,“你……来了……” 东皇潇轻柔地将向暮揽入自己怀中,锁着向暮的铁链因这个拉扯的动作叮咚作响,他声音轻颤,“嗯,我会带你出去的。” 向暮将下巴搁在东皇潇肩膀上,“你用药……交换……方才能进来看我?” “你怎么知道?”东皇潇哑声道,“我会用药换你走,她不放你,本皇子就不给她药。” 向暮垂眸,“她不会……抢吗?” 东皇潇眸色沉吟,“她爱怎么抢怎么抢,反正本皇子死也不给他,除非你能出去。” 向暮干裂的嘴唇缓缓扬起一丝笑意,看得东皇潇心口一疼。 “林潇,别做无用功了……” 从叶冰岚得到重生后的记忆起,向暮就知道那女人不可能放过自己。 叶冰岚现在找东皇潇求药,只能说明自己当初下的毒起到了效果,如今苏遇生死一线。 为了掌控大魏的权力,叶冰岚定然要保苏遇,所以为了药她能无所不用其极,哪怕对方是晋国三皇子,哪怕杀了他会起两国争端,在无路可走下,她也会对林潇举起屠刀。 毕竟,大魏都稳不住,何谈两国争端? 东皇潇要是继续留在这里,那便是依了原着剧情,不但被女主骗走了药,最后还得了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虽然剧情早就改变,但是属于林潇的劫还在,她得想办法将劫解开。 “林潇……”向暮低语,“把药给她,但只提一个要求。” “本皇子要求她放了你。”东皇潇正色道。 向暮却是摇头,“不,要求她派兵……送你和公主回晋国。” 让叶冰岚派兵相送,那么晋国皇子和公主路上不管出现什么问题,她叶冰岚都难逃其咎。 为了不引起晋国的仇视,她自然不敢置皇子和公主的安危于不顾。 “不,那你怎么办?” 第192章 她的野心 东皇潇扶起向暮低垂的脑袋望着她,“我不回去,我要留下来救你。” “听我的……”向暮沙哑着声音缓缓道,“我自有办法……出去。” “出去后,本世子……还要去晋国找你……” “希望那时候,在晋国……你能够成为保护我的……存在。” 说完,向暮再也没了力气,低头晕睡了过去。 东皇潇却是怔愣良久,眼中莫名有水雾弥漫,小心翼翼地将向暮搂紧,低沉道,“好,我走。” 感受到怀中那人似乎弱得连呼吸都微不可闻,东皇潇只觉得内心悲痛至极。 记忆中那个略显瘦弱和病态、却宛若妖孽又坏又惹人爱的少年,如何会被人虐成这般模样? 常年练剑带着几分粗粝的手指顺着向暮被铁链绑着的胳膊缓缓游移,来到她无力垂着的手指处。 苍白纤瘦的右手掌上,小指赫然缺了一截,伤口虽已结痂,但是依旧叫人看得触目惊心。 东皇潇颤抖地手张开,与向暮受伤的手十指相扣,额头轻抵着她的。 知道她早已昏睡根本听不见,但是他还是轻笑。 “我一向听你的话,在骊州时你让我往右我就往右,你让我上前我就上前……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每次都能成功退敌,我信你。” “这次我也听你的……” 说着,跟向暮十指相扣的手轻动,想跟她拉个勾,又记起她跟他扣着的右手上没了小指,少年气息微乱。 大拇指轻轻在向暮大拇指上一点。 “拉钩,我们约好了,你要活着,来晋国找我。” * 叶冰岚终于成功得到了药,但她心里却没有一点开心。 原本这粒药就该是她的,是向暮的重生,害得自己失去了原应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晋国三皇子这一次给了药,竟也没再提让自己放过向暮的话,只是说想回晋国,怕沿路危险,让她派兵护送。 叶冰岚当然愿意,毕竟晋国那位清樱公主就是冲着苏遇来的。 若是由着他们继续留在大魏,指不定还会惹出什么乱子。 于是验明了那药的真实性,又派了兵赏赐了东西,便让晋国兄妹二人走了。 没想到那晋国兄妹二人刚走,禁卫军就给她送来了新的东西。 “皇后娘娘,是外面一个叫四喜的人让我们托给您的。” 叶冰岚疑惑地盯着禁卫军手中的黑色伞,点了点头让禁卫军撑开,发现竟是那把绣着白色莲花的伞。 这把伞叶冰岚认识,诗会那晚,她就是那般出人意料的被人群挤到了锦风的伞下…… 叶冰岚取过伞,小心翼翼地抚摸,眸中荡漾着女儿家恋爱时才有的娇羞与欢喜,“是锦风,他来找我了。” 忙收了伞让禁卫军去唤四喜跟李锦约时间见面。 接而拿着神药,在一众丫鬟婆子们的搀扶下去了皇帝居住的寝宫。 寝宫内,脸色发灰的苏遇无力地躺在龙床上,气若游丝,而御医们正焦急地进进出出,为延续皇帝的性命用尽了办法。 叶冰岚一进来,就屏退了所有丫鬟婆子以及御医,只留了一位年轻御医在现场。 那位御医正是当初为她出谋划策,说三皇子有神药的人。 叶冰岚扬眉望着那位年轻的御医,“可知予为何单单留下了你?” 年轻御医跪地,“臣不知。” 叶冰岚轻笑,“今日之后你便是和予一条船上的人,予要掌控大魏的天下,而你,将跟着予享尽荣华富贵。” 年轻御医一听匍匐叩首,“臣,万死不辞。” 床上气若游丝的苏遇悠悠转醒,看到床边叶冰岚的背影,哑声唤道,“岚……岚儿……” 叶冰岚忙转了身,笑盈盈来到苏遇面前,“陛下。” 苏遇颤抖地抬着手,想要触碰叶冰岚,“岚……儿……药……拿到了吗?” 叶冰岚点头,将药拿出给苏遇看,“拿到了陛下。” 苏遇浑浊的眼中燃起亮色,“快……快拿来……给朕……服用。” 叶冰岚却只将药刮了些粉末撒进他嘴里。 苏遇还觉不够,“快……给……朕……” 叶冰岚转眸望向旁边的御医,“喂这么多够让他活到我孩儿诞生吗?” 年轻的御医低头回道,“够。” 叶冰岚继而又吩咐,“那好,你再去弄一计方子将陛下毒哑,本宫要他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只需让苏遇活到自己腹中孩儿诞生之日就够了,现在她能代替病重的皇帝处理朝政,未来,她能守在自己孩儿身后做垂帘听政的太后,整个大魏都将握于她手。 龙床之上,奄奄一息的苏遇发出了愤怒又无助的吼叫声…… * 地牢中,被铁链吊起的少年低着头,奄奄一息。 四周静止的空气一动,带起微风阵阵,风散之后倏地出现一个紫衣华服的男子。 司空无烬看了眼浑身是伤的向暮,低下头,“怎么都不叫我了。” 向暮垂着的脑袋动了动,听到有声音后缓缓掀了掀眼皮,“笑话……本世子,叫你来……做什么?” 她又不是气球,谁要天天吃他口气? 更何况这人的能力她也见着了,往自己身体里输入玄力也仅仅只能止痛,并不能治伤。 更重要的是,他能力再强,他也不愿带她走。 她又不傻,何苦在这样的人身上白费心思? 司空无烬却是看透了向暮,淡淡道,“除了离开这里,也许我还能为你做些别的什么。” 向暮轻叹,“除了离开这里……本世子,别的什么都不需要……” 饥饿的肚子咕咕叫了一声,向暮干裂的唇轻抿,嗯……突然好想吃点类似葡萄这种富含果糖和水分的食物…… 牢房里的空气倏地一动,紫色身影霎时消失不见,待到再重新出现时,手中多了两串葡萄。 然而伤重且身体极虚的人却又低着头昏睡了过去。 司空无烬将葡萄递到向暮垂着的脑袋下,“吃葡萄了。” 但向暮太累了,除了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别的反应一点也没有。 司空无烬掰起她的脑袋,一张毫无血色的小脸映入眼帘,少年双眸紧闭,秀眉却仍是紧蹙着。 这些时日她确实受了太多的苦头,却一直没有得到过妥善的救治。 紫衣男子忧郁的眼瞳内暗影笼罩。 好看的手剥了一颗葡萄塞入向暮嘴里,但是昏睡中的少年并不能吞咽,他丢了她的脑袋,她头一低,嘴里的葡萄就掉了出去。 司空无烬望着滚到脚边的葡萄怔愣半响,喃喃道,“这么好吃的葡萄你都不吃了……” 沉思了一阵,他忽而捏着向暮的下巴让她脑袋仰起,然后掰开她干裂的唇瓣,另一只手将葡萄捏成了汁一点点挤入她嘴里。 “呐,可别再说无烬一无是处了,无烬给你吃了葡萄。” 第193章 锦风求情 “锦风。” 在禁卫军的护送和安排下,叶冰岚乔装打扮,来到事先安排好的客栈雅间,这才将遮脸的面纱取下。 然而她上前一步,李锦则后退三步。 少年彬彬有礼道,“草民见过皇后娘娘。” 叶冰岚有点儿失落,转移话题,“听说你是这次会试的会元?过几日就殿试了,状元你可有把握?” 记忆中的李锦,就是高中状元带着她步入朝堂的,他一直那么优秀。 李锦淡声回道,“大魏能人千千万万,锦风只不过侥幸巧中会元而已。” “怎么会?”叶冰岚笑道,“在岚儿心中,锦风一直是很有实力的。” 又听到她自称岚儿,李锦微不可见皱了皱眉,但也没像以前那么激进,毕竟如今向暮的命捏在这人手上。 当下恭敬地直入正题,“今日邀娘娘前来,是想问问娘娘,圣上打算如何处置定安王世子?” 叶冰岚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陛下不是很早就有定论了么,要释放世子。” “若是要释放,为何这么久了还不放人?” “怎么,你对陛下有意见?”叶冰岚冷言道。 李锦忙又恭敬施了一礼,“锦风人微言轻,不能给圣上出谋划策,是以只能请娘娘前来,想跟娘娘说道一下天下大局。” “草民相信,以娘娘的远见卓识,定能筛选出一条最符合大魏利益的道路来。” “哦?”叶冰岚轻挑眉梢,坐到桌子边,“那你倒是说说,予洗耳恭听。” 正气浩然的少年侃侃出声,“圣上设计杀了奸佞向宏邈,夺回了掌控大魏的权利,表面上看好像是圣上赢了,但其实却不尽然。” “向宏邈虽暴戾无道,但是有他坐镇大魏,三国才能不乱。全天下皆知,大魏、北辽、晋国,三国中当属大魏赤焰军实力最强,北辽虽然多骑兵,但是北辽地处草原戈壁,地理位置特殊,就算战士能武善战但是国家经济实力薄弱,战事起不足以支持本国军队强大的后勤。” “而晋国虽然相对富饶,却一向重文轻武,也是因为大魏与北辽多年来互相抗衡制约,方才能太平无恙。” “但向宏邈一死,三国微妙的平衡打破,世界将重新面临乱世的境地。” 叶冰岚喝了口茶,“继续。” 李锦继续道,“娘娘必须得弄清楚一点,为何一统领会威胁大魏带着赤焰军投靠北辽,而不是晋国。” “难道不是因为正在出兵北征么?” “自然不全是。”李锦顿了顿道,“北辽的战士虽然勇猛,但是北辽内部势力分两支,强大的赤焰军军队跑去投靠北辽,势必会引起内部两股势力的争夺、彻底激化北辽的内部矛盾,北辽,乱矣。” 叶冰岚笑,“北辽乱,关我们大魏何事?” 李锦扬眉看她,“北辽迟早会乱,但是北辽在乱之前,能先协同赤焰军灭了大魏。皇后娘娘,你要知道,一统领投降北辽的最大原因是要求释放世子,如若大魏不放才会投降北辽,而他投降北辽,对北辽也有条件……” “那便是一起合作灭了大魏,为向宏邈父子报仇!” “北辽土地贫瘠,早已对我大魏国土虎视眈眈,试问,如何会放弃这般千载难逢的机会?” 叶冰岚咬牙,“我大魏铮铮男儿处处都是,难不成会怕了他。” 李锦笑,“怕就怕在,赤焰军、北辽军队与本土的黑骑军里应外合。” “那我大魏也可以与晋国结盟。”叶冰岚不甘示弱。 李锦勾唇,“晋国,凭什么与大魏结盟?” “就凭北辽攻破了大魏后很快就会去攻破他。”叶冰岚沉声道。 李锦询问,“试问北辽与赤焰军百万雄狮一同攻占晋国,大魏区区五万护城禁卫军,可敢出师跑去营救?” 叶冰岚一时语塞。 李锦加码,“谁去救,谁将引火上身,大魏真舍得下心飞蛾扑火?” 没有说出来的还有更多,这里面还涉及了晋国国内的局势。 这些时日李锦为了救向暮翻遍了古往今来的各国史书、以及各国风土人情轶事,方才半知半懂向宏邈的死根本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向宏邈之死意不在牟利,而是乱世! 见叶冰岚陷入了沉思,李锦两步上前,“为了大魏,还请皇后娘娘说服圣上,尽快将世子还于赤焰军,如今只有世子殿下出去,方才能力挽狂澜改变局势。” 叶冰岚冷笑,“予怎能知道,那世子归还了赤焰军,赤焰军从此会不会如脱缰的野马,对我大魏肆无忌惮?” “世子出去后赤焰军会如何,锦风也不得而知。毕竟选择权在强者身上,但是我们交出了世子,全天下人都看着,赤焰军再不济,也是名震天下的军队,如何能出尔反尔?” “无论如何,我们不交人,他们出师有名,我们交人,道义则掌握在了我们手上,一切皆有变数。” “锦风说这么多,为大魏搏的,不过是这一个能享安定的变数。” 叶冰岚听完拂袖起身,“予懂了。” 李锦带着几分期盼的眼望她,叶冰岚轻笑,“放心吧,予不至于轻重缓急不分,再说了,世子当初对予也是极好,予一定会想办法尽早放世子出去的。” 李锦终于舒了口气,“那锦风便代替暮子先对皇后娘娘谢过了。” 叶冰岚挑眉,“你们不过同窗而已,锦风却对她如此上心。” 说着上前两步靠近李锦,低声道,“当初在定安王府,我可是亲眼所见,你对世子痴心一片……” 李锦一向心思缜密,怎能听不出叶冰岚话音中夹杂的那一丝愤恨? 他莫名意识到,若是想要救向暮,就必须跟向暮划清界限,至少在这位皇后娘娘面前。 李锦连忙跪地欲行礼,却被叶冰岚一把抓住。 李锦低着头解释,“锦风跟世子只有同窗之谊,那夜会失态,不过是饮酒过多出现了幻觉,以为世子是女子。” “锦风乃堂堂正正男儿,断不会对个男子动了儿女之情,今日请求娘娘放人,完全是出于对大魏安定考虑的立场。” 叶冰岚的心猛地一跳。 李锦……还不知道向暮是女子? 她又仔细打量垂眸的少年,少年神色坦荡,丝毫不见有什么心虚之色。 又想到那夜醉酒的锦风,虽然中了她的迷魂香,但确实是看到穿着女装的她,误以为是世子变成了女子…… 所以,李锦喜欢的一直是女子,而他以为世子是男的于是不敢对向暮有什么非分之想。 若是永远不让她知道向暮的女子身份…… 叶冰岚心中突然有了计较。 第194章 拼死营救 知道向暮的事情不能再拖,回宫之后,叶冰岚唤来了禁卫军统领命令道,“去,放出消息,就说三日后圣上将释放世子送入北郊与赤焰军一统领汇合。” 禁卫军统领领了命正准备走,又被叶冰岚唤住,“放人那天,找个跟世子身形差不多的就行。” 禁卫军统领一怔,“属下愚钝,不知娘娘这是何意?” 叶冰岚笑,“定安王把持朝政多年,结下不少仇家,送世子去北郊与赤焰军团聚的路上,遭到一些仇家的突袭送了小命,奇怪吗?” 禁卫军统领懂了,意思是,到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放出一个跟世子身形差不多的假世子,然后在半道派人假扮跟定安王有仇的盗匪之类,弄死假世子。为了不让赤焰军起疑,最后弄死的时候还得毁了那假世子的脸,只留下差不多的骨架身形供人辨认掩人耳目就行。 只是…… 想了想禁卫军统领又问,“那真世子怎么办?” 还在他们刑部大牢呢! 叶冰岚轻飘飘道,“今晚便送她上路吧,对了,别让她死舒服了。” 吩咐完一切之后,端庄高贵的皇后便在婢女的搀扶下沐浴休息。 而禁卫军们则连夜忙开了,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赤焰军悄悄溜走,入了凌王的宅邸。 * “殿下!大事不好!”张骞连夜来报。 正闭目养神的苏凌彦睁开了眼,“何事?” 张骞跪倒在地,“世子殿下今夜恐将性命不保!” 苏凌彦站起了身,“以公子彦的名义,给李锦、郑远几人传消息。” 张骞领了命立刻火急火燎地出去,而苏凌彦则换上了一身的黑衣,悄悄绕过了封闭王府的禁卫军趁夜溜走。 没想到做了那么多努力,最后要救出向暮仍是得走这条玉石俱焚的路…… * 奉命前来解决世子的禁卫军有些迷惘。 皇后娘娘说了,世子不能死得太舒服,但问题是,眼前这个铁链锁着奄奄一息的人,也找不出还能被他们再凌虐的地方了。 她浑身是伤,有被鞭抽的也有烙铁烙的,不计其数,身上各处还被钉入了用来惩治犯人的铁钉,那些铁钉虽然都避开了世子的要害给她留了性命,但是铁钉是特殊定制的,钉子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倒刺,钉入人身体后就和人的血肉搅在一起,别说动了,轻轻喘口气牵扯到铁钉附近的肌肤都是极疼。 都已经如此生不如死了,还有什么责罚能让此人死得更不舒服的? 禁卫军们委实想不出来。 但是肯定不能让人睡着死,于是给向暮松了铁链,并给昏迷不醒的人当头淋了一盆盐水。 早就疼得麻木的伤霎时被那盆盐水唤醒,向暮从一阵剧痛中醒来,却是连挣扎都没了力气。 “乱臣贼子向暮!我等奉皇后娘娘之命来送你上路!”领头的禁卫军一声吼,向暮蹙了蹙眉,只觉得极吵。 掀开眼,冰冷地注视着面前的禁卫军们,却是虚弱的笑,“呵呵呵……谋逆之罪不是要斩首示众并诛三族吗?怎么……她叶冰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对……一个死刑犯进行暗杀?” “大胆!你竟敢直呼皇后娘娘名讳!”禁卫军们怒斥,拔了剑准备上前对这个半死不活的人踢上一脚,然,却被那人一双冰冷的眼给镇住了。 一个奄奄一息的死刑犯而已,为何会露出那般骇人的神色? 满眼戾气,好似千年高僧都渡化不了的灭世妖孽…… 赤焰军们竟一时不敢上前。 然,也就是在这僵持的一瞬,身后突遭袭击! 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手执长剑杀入了牢房,尤其是为首的那个剑法出神入化,简直不是常人能够使得出的! 禁卫军仓皇拔剑反击,然而对方有备而来,终是寡不敌众全部被杀。 苏凌彦对身后黑衣人丢了把钥匙,“释放狱中所有刑犯。” 如今情况下,局势越乱越好。 向暮的身体则被人轻柔地扶起,下一秒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抱着自己的人将大大的斗篷帽拉下,露出公子彦的脸。 向暮笑,“你……怎么才来。” 苏凌彦眸色微动,感受着怀中极为虚弱的身体,他几乎忍不住的薄唇轻颤,“你怎么知道我会闯狱?” 向暮虚弱地靠在他的怀中,似喃喃自语,“因为……你是蝙蝠侠啊……” 蝙蝠侠永远都在她最危难的时候降临,永远都不曾抛弃她。 苏凌彦闻言身体微僵,声音几乎是从鼻腔发出,带着微不可闻的哽咽,“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向暮疑惑地看他,但因为时间紧迫并未去深想他这句话里的深层意思。只是改不了爱操心的性子,忍着身体的剧痛轻声问,“好逃吗?” 苏凌彦运起轻功抱着向暮迅速出去,“不好逃,会死很多人。” 必要的情况下,也许连自己也会死。 向暮无力的笑,“我就知道……只是没想到……本世子的命,这么值钱。” 苏凌彦柔声附和,“是啊,所以,你给本公子好好活着。” 从监狱一路出去,满地都是死人,有禁卫军的尸首、也有黑衣人的尸首、更有死刑犯的尸首。 此次劫狱虽然出其不意,但是很快也惊动了周围镇守的赤焰军,赤焰军得了消息,正迅速朝此地聚拢。 而向暮被苏凌彦抱着来到出口处时,才发现,出口处已经有各色打扮的人分了五队在等候。 每队人中,各有一名和自己身形极为相似的男子。 向暮霎时就懂了苏凌彦的计划。 商人打扮的公孙陌从其中一队人中出来,“子彦,把她交给我吧。” 苏凌彦微怔,一双深邃的眼眸轻垂看向面无血色的向暮,犹豫一瞬后才依依不舍的将向暮递了出去。 向暮却是拉着他的衣襟,苏凌彦低头,听到向暮交代道,“把世子逃跑的消息……散播出去,城中各处还隐藏了不少……黑骑军,得知此消息,定会插手相帮……你方能……” “全身而退……” 向暮说完便体力不支昏睡了去,公孙陌轻笑,“这小东西,都成这样了还不忘废脑子计算呢!” 说着从犹犹豫豫没舍得收回手的苏凌彦那里夺过了向暮。 刚将人抱走又惊了一瞬,向暮这小子这么轻的么?! 低头打量,只看到向暮被一个厚实的黑色斗篷裹着,露出一张煞白的脸,便也没再多想什么,迅速抱着向暮离开。 其他四队人皆朝不同方向奔入夜色之中,而苏凌彦则带着一群黑衣人拔剑,拦截欲追击过来的禁卫军…… 第195章 兄弟诀别 夜黑风高,刑部大牢门前厮杀声一片。 禁卫军越聚越多,而黑衣人越战越少,张骞带着一群杀手顶在最前面,对苏凌彦回头道,“公子,你可以退了。” 他们周旋的时间已经够久,足以让那五拨人彻底隐匿入城中消失不见。 而现在是该撤退的时候了,但是撤退,必有人留下送死。 这个人不能是公子,那便只能是自己。 苏凌彦微怔,黑衣少年满身是伤,俊冷的眼中闪过不舍。 “公子,大局为重。”张骞一边御敌一边又道。 苏凌彦只得收了剑,望向张骞,“别过。” 收起所有复杂的情绪,少年再次变得冰冷,运起功力消失在黑暗之中。 而留下的黑衣人则在不久后,被大批而来的禁卫军尽数杀绝。 苏凌彦冷眸在黑暗中奔跑了一阵,方才来到巍峨的皇宫前,那里守卫森严,是自己无数次进出、熟悉无比的地方。 在和向暮一行汇合前,他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 蒙上面巾,少年如鬼魅般潜入深宫。 * 外面大批禁卫军跑动的脚步声惊醒了龙床上躺着的苏遇。 如今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他已经不奢望还能去打理外界什么事了,只是半夜被吵醒觉得口渴难耐。 他只得张着嘴“啊啊啊”的叫唤,希望外面的宫人能听到声音进来给自己喂口水。 叫得他嗓子都哑了终于叫来了一个宫人,只可惜那人听不明白他的叫唤,只怨这个废物皇帝深更半夜扰了自己的睡眠,上来就揍了他两拳,“死废物!半夜不好好睡觉在这儿乱叫唤个什么!” “再叫,我他妈打死你!” 宫人出完气又打着哈欠出去了,唯留气愤不已的苏遇在床上瞪着眼、却又无可奈何…… 如今,自己这般模样,人前各个对他表面恭敬,人后别说是皇后了,就连宫中最低等的贱奴都敢跑来欺辱他。 真真是生不如死。 突然,安静的殿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苏遇头不能扭转,一双眼睛却是扭向一侧看了过去。 黑暗中一个苍劲挺拔的身影悄然靠近,来到他面前摘下了蒙面的黑巾,少年立体完美的一张脸露了出来。 苏遇的眼眸陡然睁大。 是阿凌! 这一刻,苏遇只觉千言万语皆堵在了喉咙管,憋了多日的委屈无处述说,却是在看见阿凌的那一刻穆然放松…… 阿凌,来救他了。 阿凌,会帮他杀了叶冰岚那个贱人!会帮他杀了深宫中所有对他不敬的贱婢贱奴! 兄弟俩好似心意相通,苏凌彦只淡淡扫了眼苏遇微张的唇,便去桌边为他倒了一杯水,扶起苏遇无力的身子,耐心地喂他喝下。 苏遇激动得泪流满面,努力驱动手指,想要抓住阿凌的衣角,那怎么使力也使不出来的手指忽而被苏凌彦握住。 “皇兄,阿凌来给你道别了。”少年轻声道。 苏遇不可置信,虽然不能说话却是努力左右晃着眼珠,努力告诉阿凌,他不可以走,不可以丢下自己! 然而俊冷的少年看到他的神色只是淡笑,“皇兄,其实我早就知道,我不是真实的阿凌。” “真正的凌王早在被你救出宫的那一刻,就被你杀了。你怕他长大后会争夺你的皇位,但是又怕偷偷杀了凌王,待到父皇杀完朝中那几个开国大将军后会记起这个不受宠的儿子,知道你杀了凌王会迁怒于你。” “于是,你杀了年纪尚小的凌王,又找来我这个跟凌王长相相似的孩童养在宫外,从小就唆使我身边的先生奴仆们告诫我,说我是凌王、其母后身份卑微不受宠,在宫内如何如何不受待见、皇后是如何如何想要杀了我,而太子哥哥又是如何违背皇后的意愿,将我偷偷送出宫保我一命……” 听着苏凌彦娓娓道来,苏遇霎时就懵了。 他如何会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苏凌彦扶着靠在他怀里的苏遇叹了口气,从前所有的一切都令他精疲力竭,但是他和他的太子哥哥,该有一个了结。 “可阿凌……还是很感激太子哥哥,因为阿凌是一个孤儿,从小流落街头,没有姓名、没有家人,是太子哥哥将阿凌带回去养着,请先生教阿凌识字、教阿凌习武……” 五岁的他因为长得跟凌王相似而被太子带走圈养时,他撒谎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太子哥哥还以为他是一张可以任意涂抹的白纸。 但其实,他只是害怕自己没有利用价值又被丢弃。 太子哥哥比他大了九岁,他是孩童,太子哥哥则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那时拼了命的认真学文习武,就是为了太子哥哥每月来看望自己时,能得到太子哥哥的嘉奖。 太子哥哥有时会带串糖葫芦,有时会给他带个糖人……这些虽然都微不足道,却是他孩童时期最大的期盼。 只可惜,他虽然拼尽了全力,文能达到一流水平,但却不是个练武的身体底子,武艺久久不得突破…… 思及此,苏凌彦眼睑微垂,目光扫过自己扶着苏遇的手背,那里皮肤下一个凸起正迅速从他手背游过。 苏凌彦轻笑,“它又调皮了。” 苏遇眼中闪过一抹歉意,他哪能不知道阿凌口中的它,指的是什么东西? 那个被他植入到阿凌体内的东西,是蛊王。 以吸食宿主肺腑之血为生,并能够依照宿主意愿产下其他属性的蛊虫供宿主驱使。 它同时还有一个吸引人的巨大作用,便是能重塑宿主的根骨,让修武的宿主武艺能达到常人不可匹敌地步。 只是这蛊王虽好,但是副作用也是极强,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蛊王的反噬之苦,何况蛊王吸食完宿主的肺腑之血便会啃噬宿主五脏六腑,宿主的寿命会大大缩短…… 一般人都不会愿意冒如此大的风险用身体养育蛊王,但阿凌却同意他将蛊王植于体内,只是因为看到他对他习武不得精进时,失望的眼。 苏遇一直都知道,这个孩子把他当做生命里的天。 而他苏遇,需要的却只是一把能供自己驱使的上好宝剑。 阿凌,是他打造出的最完美的剑。 虚弱地手指终于碰到了阿凌的衣角,苏遇眸色沉重,阿凌不可以走,不可以丢下他! 第196章 状元李锦 苏凌彦那双好似暗藏星辰的眸子流转,望着苏遇颤抖的指尖,柔声道,“以前,阿凌除了太子哥哥的安排外,不知道自己该过怎么样的人生,太子哥哥高兴,阿凌就高兴,太子哥哥难过,阿凌就难过。” 为什么他从不去觊觎皇位?因为知道那些本来就不是自己的,甚至于他自己,也许没有太子哥哥都不一定活着。 “前半生,阿凌一直为太子哥哥而活,太子哥哥让阿凌杀人阿凌就去杀人,太子哥哥让阿凌试毒阿凌就去试毒,太子哥哥让阿凌养蛊阿凌就去养蛊,为了太子哥哥阿凌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只要太子哥哥高兴,只要能做太子哥哥的弟弟……” 那便是,他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亲人、有一份牵挂。 “但是阿凌有罪……”少年眸色渐浓,想到牢房里那个受尽折磨奄奄一息的少年,眼中冉冉有水雾弥漫。 “阿凌越来越收不住心,阿凌越来越不是一把称职的剑。” 说完,轻轻放下苏遇站在床边,对他郑重施了一礼,“阿凌,再也不想做一把争权夺利的剑,阿凌想做……” “人。” 有血有肉的、随心所欲爱和恨的、自由的人。 苏遇感觉到屋内的少年轻步离开,无助的眼中凄然滑下一滴泪。 久远的记忆重新飘入脑海,为了能彻底掌控宫外那个幼童,他命令宫外那些陪伴教导的婆子们先生们,在自己不在的时候用尽办法欺辱他。 这样他每每出宫来看他,留下那些只言片语的问候,那孩子都能极为感动。 他甚至有时会故意问满脸青紫的孩子,“怎么受伤了?本殿离开后,这几个婆子先生没有好好对你吗?他们谁若是敢对你不敬,本殿立马就将他们给杀了!” 那孩子怕他动怒、怕他忧心,每次只笑答,“阿凌的伤是习武时不小心摔的,婶婶叔叔们对阿凌可好了,阿凌每天都好开心……” 然而,怕继续挨打,每每到他离开之时,那孩子就会不舍地抱着他的腿,扬起圆圆的小脸可怜兮兮的问,“太子哥哥不能多陪陪阿凌吗?太子哥哥下次什么时候来啊?” 他随口说一个时间,那孩子就会日日去等,他不过给他几颗糖、摸摸他的脑袋捏捏他的脸蛋、三言两语几声夸赞,他就能为他赴汤蹈火。 多蠢啊。 收买人心实在是太简单了,只要切断他生命里所有的光,然后让自己变成他生命里唯一的光,哪怕只是一道余光,也能吸引飞蛾扑火。 只是,再也不会有一个傻孩子,不管日晒雨淋、不管风吹雪卷,每日孤独地站在日夜交替的黄昏中四下张望,等着他马车来临了…… * 紫柱金梁、极尽奢华的金銮大殿中百官伫立。 首位上浑身无力不能动弹的皇帝苏遇歪歪倒倒地靠在龙椅中,而他身后则隔着珠帘坐着雍容华贵仪态万千的皇后叶冰岚。 今日是殿试选拔状元郎的重要日子,大殿中站立着此次会试筛选而出的二十几个意气风发的贡生,皆一一上前答题。 皇帝身患重病,题自然是皇后叶冰岚在重要官员的辅助下代为出的。 下方一众少年郎中,唯有干净得宛若白莲一般的李锦最为耀眼,几乎夺去了珠帘后方叶冰岚所有的目光。 少年们答完题,百官们议论一番最后一一给出了成绩。 李锦果然不负众望的成为了这一届的状元郎。 叶冰岚扬眉轻笑,“后生可畏,本宫深感欣慰,退朝后状元、榜眼、探花皆来宫中,本宫要给三位设宴。” 大臣们面面相觑,虽说殿试中了头三甲极为可喜可贺,但是朝中哪个官员不是这般一路考过来的,其中也不少有中头三甲的,但也没见皇帝宴请啊……这等荣耀,区区三个少年……也配? 殿中三个少年闻言连忙跪谢,而大臣们也不敢多做言语。 毕竟,现在整个大魏除了跑了的赤焰军,就属掌控禁卫军和各州府势力的皇后娘娘权势最大,谁也不敢上前佛了她的意。 退朝后,李锦跟另外两位贡生在公公的指引下走入宫内。 他前两日就收到了公子彦的消息。 知道自己对叶冰岚的劝说根本没有起到作用,这个女人只是表面答应放人,实则来了个阳奉阴违。 如今外面禁卫军倾巢出动搜捕向暮,他并没有接受公子彦的安排,和公孙陌配合着护送向暮出城。 因为知道在禁卫军的强势搜捕下,想要成功脱困定是极难。 并且公子彦计划里有一个最大的漏洞,那便是孤注一掷下的北门脱困。 虽然队友在情急下对北门脱困做了一系列部署,增加了不少北门脱困的胜率,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北门脱困若是稍有变动或是意外,不仅救不了向暮,就连所有参与此次劫狱的人都会死。 于是,为了确保向暮能逃出京城,李锦单独制定了另一个计划。 北门脱困若是能成便是极好,若是不能成,就只能用自己留的这条破路顶一顶了…… 中了头三甲的三个少年来到了皇后的颐和宫,皇后果然准备了舞姬和盛宴,等着为他们庆贺。 榜眼和探花对望一眼,乐不思蜀。 旁侧的公公却是来到李锦跟前,“榜眼少爷、探花少爷请先行入座,状元郎请跟我往这边走。” 另外两个少年皆怪异地打量李锦,李锦却是仿若未觉地跟着公公离开。 在后院鸟语花香的凉亭内,果然见到了叶冰岚。 “锦风,恭喜你。”叶冰岚屏退周围人,对李锦祝贺道。 李锦恭敬地施礼,“谢娘娘厚爱。” “你可知予为何单请你前来?” 李锦想了想,“莫不是……城内现在正四处流传的谣言、定安王世子越狱了?” 叶冰岚眸中有些失望,“予是想问你,想任什么职?” 结果这人心中就只有向暮。 事实上城里之前就因为会试闹得沸沸扬扬,李锦作为会元也受到了诸多质疑,甚至不少学子要求重考会试,闹了好长一段时间。 是她,力排众议让殿试能够如期举行。 因为知道李锦必能中状元,且会因为此次高中踏入朝堂。 为了李锦,她在向暮被人劫狱的重要档口还要抽身而出举办殿试,而他却仿佛丝毫不以为意。 李锦闻言笑了笑,“锦风刚中状元,还不足以在朝中担当重任,但锦风……” 顿了顿,郑重其事道,“愿意效忠娘娘,为娘娘分忧解难。” 叶冰岚不由得莞尔,“你能帮予分什么忧解什么难?” “锦风,能帮娘娘除去定安王世子这个隐患。”李锦沉声道。 叶冰岚一怔,“除去……世子?” 说着不由得秀眉紧蹙,“予若是没记错的话,前些时日你才对予说过,为了大魏太平,需得释放世子。” “予倒是准备释放她,但是她自己要逃,你说该怎么办吧。” 李锦言之凿凿,“此一时彼一时,前些时日锦风求娘娘释放世子是当时时局所迫,现在世子逃了,我大魏皇庭已对她仁至义尽,是她自己不识抬举。” 叶冰岚狐疑地盯着李锦,“你……当真要……除去定安王世子?” 李锦直接跪地,“锦风愿效忠娘娘,万死不辞。” 这时,一个禁卫军急急跑来禀告,“娘娘!搜到定安王世子了!” 第197章 逃生之计 京城东南西北所有的城门紧闭,进出不得,皇城内在举办殿试,皇城外禁卫军则拿着画像在四处搜捕犯人。 城中几乎是传遍了消息,定安王世子向暮,越狱了! 百姓们自然想不明白,大魏皇帝都发话了说要释放定安王世子,为何那世子还要多此一举越狱? 但是隐藏在城中黑骑军的首领许星熠却是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俊朗的少年眉峰紧蹙,“怕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安顿好了伍月,便带着手下一众人出去打探情况。 另一边,公孙陌带着向暮去了一间不起眼的客栈。 他们原先的计划是兵分五路掩人耳目趁夜离京,当然了,这只是他们期盼的最理想的一条逃生线路,禁卫军反应迅速,在知道世子越狱后第一时间关闭城门也在他们预料之中。 好在外面除了公子彦御敌之外,还有四路人在周旋,公孙陌见机行事的时间还算宽裕。 此时,将昏迷不醒的向暮放到了床上,公孙陌高高兴兴地拖了把椅子坐到床边,仔细欣赏自家的帝星。 “帝星果然不愧是帝星啊。”公孙陌看着向暮那张惨白的脸,越看越喜欢,“跟在你身边的人各个都不一般,子陌还以为只有自己有绝佳的运气随便交个朋友就是皇子,没想到你运气比子陌还好。” 随便交个朋友就是林潇那厮,晋国皇子;再随便交个朋友就是自己这货,守护帝星的公孙族;再再随便交个朋友,还能交到公子彦那般的神秘人物,不仅武艺高深,手下兵力还不少,其他诸如李锦、凤澜庭那些就更不用说了…… 昨天收到公子彦的情报时,他整个儿的都惊呆了,什么都没想,屁颠屁颠的就参与了进来。 在无数天的盼星星盼月亮后,他终于可以跟着自家帝星搞事了,真不容易! 然,此时的向暮却是虚弱得一点生气也无。 公孙陌想了想,觉得应该先给帝星处理下伤口,毕竟向暮现在身上除了一股难闻的血腥味外就是一股刺鼻的盐水味儿。 高高兴兴地将包裹向暮的黑色斗篷一拉,带着喜悦神色的眼突然黯了下去。 这个瘦瘦弱弱的人,就跟个破布娃娃似的,身上哪有完好之处? 虽然一早就听说世子被用刑了,但是公孙陌怎么也想不到,那刑罚竟然能残酷至此! 他突然就高兴不起来了,心下酸楚。 叫小二打来了热水准备给向暮先擦拭身体,祛除伤口表面上的盐水。 然,小二才刚送了水关门出去,屋内突然传来少年的一声尖叫声。 小二一顿,还未有所反应就见里面那个风流倜傥的公子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夺门而出,真真正正的是被吓跑了。 莫非……屋内有什么恐怖的东西? 小二想了想,记起这位公子刚来住店时,抱着一个黑衣裹着的东西,像是一个人。 好奇心驱使小二忍不住推门想进去看个究竟。 可刚刚往屋里走了几步,那跑出去的少年又跑了回来,对上小二一脸懵逼的眼,少年沉眸,“看什么看?客人的私密事情是你等能够窥探的吗?!” 小二只得连声道歉,躬身离开,谁知刚走了没几步,又听进屋的少年一声尖叫,再次夺门而出,跑了…… 这人莫不是有病?! 小二也不好意思再去推客人的房门了,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过了没一会儿,脸色比病弱的向暮还要白上几分的公孙陌重新回来,鲜红的扇子捂着胸口,仍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一个劲儿的喃喃低语,“定是子陌看错了,看错了……” 怎么能有人身上的伤那般恐怖呢? 关键……还是在一个女子娇弱的身体上…… 于是绕了半天的问题又绕回来了,帝星她不可能是个姑娘……对不? 他一定是没睡好、一定是太累了出现了幻觉,但现在得先救助帝星。 对,应该给他的好哥们帝星洗个澡先…… 好不容易抚平了情绪再次进屋…… 又是一声尖叫,“啊!!!” 公孙陌再没跑了,无助地缩在角落里幽怨地看着床上躺着的无知无觉的人。 帝星…… 她真的是个女子。 这叫什么事儿…… 时间也不知在自己的怀疑人生中过去了多久,公孙陌终于理清了些思绪。 帝星是个女子。 这代表帮她争夺天下的道路将更具有挑战…… 公孙陌幽怨的眼忽而变得明亮,拿着扇子从角落里站起身。 他竟要帮一个姑娘在这个男权社会里夺得天下? 真的是…… 刺|激。 有趣,太有趣了! 想通了的少年终于笑眯眯上前,“主公,放心吧,子陌不会让你死的。” 他还要做她的谋士、她的狗腿呢! 但公孙陌不是医者,并不会治伤,身上也只随身携带了几瓶治疗外伤的药粉,他潦草地帮向暮洒了些,皱着眉手忙脚乱,“要是子喻在就好了,他是神医,他定能救你。” 想到子喻,公孙陌不免失落,他离开公孙谷都一年了,也不知道族里的人现在怎么样,不知道他们看到天上的帝星会不会震惊? 是不是也打算出谷寻找…… 公孙陌潦草的给向暮绑了一圈又一圈,直绑得向暮跟个白色木乃伊似的,她身上有好多铁钉他不敢拔,因为一碰,昏睡的向暮就会皱眉。 她在疼呢。 公孙陌只好细心守着她,耐心地给她喂粥,除此之外就是出门打探城中的情况。 他们居住的客栈离北门不远,公子彦事前对他说过,北门外有不二等人接应,是以其他几队人会作为靶子,分别出现在其他几门,吸引禁卫军注意,待到最不引人注意的北门守卫薄弱之时,就是他带着向暮金蝉脱壳之日。 思及此,公孙陌不得不佩服向暮那几个朋友。 蝙蝠侠公子彦之所以能成功拿到刑部大牢的钥匙以及守卫图,全部得归功于郑远,郑远表面打着跟父亲请罪想与父亲重归于好的旗号请父亲喝酒,实则是灌醉自家老爹偷了刑部大牢里的守卫图及钥匙,谁叫他那倒霉的老爹正巧是刑部尚书呢…… 而凤澜庭和叶昭也将在他离开北门之时发挥关键作用。 屋外突然一阵喧闹。 正坐在向暮床边打盹儿的公孙陌立马惊醒,意识到是禁卫军来客栈搜捕向暮了! 第198章 冲击北门 “圣上有令,搜捕朝廷重犯向暮,所有人等不得外出!” 一声吆喝后,禁卫军们开始在客栈中跑动起来,粗鲁的地毯式搜人。 轮到公孙陌这间房时,推开门就见潇洒倜傥的少年正坐在屋中央抚琴,琴声悠扬悦耳十分好听。 当然了现在谁也没有那闲情逸致去听琴,只是在满客栈人的诚惶诚恐中,这个抚琴的少年未免显得太镇定自若了些。 “我等奉朝廷之命搜捕……” “你搜啊。”禁卫军恶狠狠地话还未说完,便被抚琴的少年轻飘飘打断,少年扬眉瞅了眼禁卫军,继续悠哉抚琴,“朝廷只要你们搜捕朝廷要犯,又没说不让人弹琴,你们搜你们的人,本公子弹本公子琴,我不扰你们搜人,你们,也别扰我弹琴。” 瞧瞧这人,什么德行! 但这人一没犯法二没妨碍他们公务,说得也好似在理,禁卫军们竟一时找不到反驳之语,呆了一瞬后,开始在房中翻箱倒柜,拿着长刀长剑发泄般在房中一阵猛刺。 所有地方都找了,果然没找到人。 最后唯一没刺的便是公孙陌放琴的桌底,但是几个禁卫军低头往桌底瞧了瞧,除了少年坐着弹琴时弯曲的腿什么也没有,禁卫军便走了。 禁卫军走后,公孙陌慢悠悠将一曲弹完,处在自我陶醉中,“好琴、好曲!” 桌底传来轻微地咳嗽声,公孙陌这才记起了什么弯腰朝桌底望了望,没见着人,又拿起折扇一挥,顿时桌子四侧的银针尽数收回,靠着桌角而坐的向暮正眯着眼看他。 公孙陌眼睛一亮,“你醒了?” “不然,本世子睁着眼睛……睡?”向暮笑,只是极为虚弱。 公孙陌没计较向暮的调侃,“你醒了就好,你知不知道,你吓死子陌了。” 向暮没说话,疑惑地望着他。 公孙陌抚了抚胸口,“子陌好怕你死,你死了子陌也不活了。” 向暮气若游丝道,“你要跟着……自尽不成?” “不不不。”公孙陌摇头,“你死了,子陌估摸很快就要无聊死。” 说着轻手轻脚地将向暮抱入怀里,莞尔道,“小丫头,子陌对你如此之好,你可别看上子陌了,你若是看上子陌了,子陌可是会逃婚的。” 毕竟成家了就没有了自由,太可怕了。 公孙陌从此以后不但每天要跟着向暮,为她赴汤蹈火殚精竭虑,还得每日提防着她看上自己,就……挺忙的。 向暮闻言眉头皱了皱,但她实在太疼,不想跟这个混小子调侃,只将头靠在他胸膛低语道,“你可……真吵。” 然后又开始昏昏沉沉,半梦半醒。 公孙陌蹙眉,“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好难受,又不能替你受着,子陌真的好怕你会死。” 向暮闭着眼迷迷糊糊道,“本世子……不死。” 公孙陌舒了口气,“那你睡吧,子陌定能安然将你带出去。” 屋外的禁卫军又是一阵奔跑,“南门!南门集合!” 公孙陌心下一动,计划开始了! 虽然现下队友们都失了联络,谁也不知道谁在哪里,但是所有人行动唯一的目标就是掩护向暮离开。 公孙陌将向暮往怀里搂紧了些,“我们终于要离开大魏了。” * “南门出现世子踪迹!你、你、你,一起过去拿人!” 北门前,守卫森严的禁卫军被分走了一批,然,很快有人来报,“南门贼子拼命抵抗,需要支援!” 于是,北门禁卫军持续被分走。 然而,令人应接不暇的消息持续传来,“东门!东门出现定安王世子踪迹!其同伙正玩命抵抗!需要支援!” “西门!西门出现定安王世子踪迹!” “城中南地出现定安王世子踪迹!” 禁卫军们应接不暇乱成一片,这特么怎么哪哪哪都有定安王世子!尼玛定安王世子长了一张大众脸么! 但腹诽归腹诽,谁也不敢怠慢,毕竟不知道哪一拨正巧就是真世子而让她逃了去,是以只好每一波都当做是真世子来看待,于是禁卫军主力分散,尤其是安然无恙的北门,彻底陷入空虚状态。 此时,一辆豪华的马车缓缓驶来,车上乐鼓声阵阵,酒气熏天。 路过的京城百姓早已见怪不怪,这定是城中哪个高官家纨绔子的马车,天天就知吟诗作对玩物丧志的享乐。 果然,马车到了城门口,就见两个醉醺醺的少年,一人怀中拥着一个美人,对守城士兵怒喝道,“开门!本公子要去京郊带美人狩猎。” 士兵蹙眉过来,“圣上有令……” 话还没说完,见到两个公子的真容皆是微不可见怔了怔,竟是凤澜庭和叶昭。 两人在京城一个号称地煞、一个号称鬼煞。 一个是凤国公之子、一个是太师嫡孙。 凤国公虽然之前是向党,但自从定安王被灭了之后,这人不知怎的,不但未曾被降罪,反而圣宠更甚;至于叶太师就更是人精中的人精了,当初定安王跟太子殿下闹得水火不容时,朝中人人站队,就属他是个两面派左右逢源,如今定安王一倒台,不知都少朝中重臣跟着降罪,叶太师倒是好,其族人各个步步高升。 这两位公子家族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都是不好惹的,且两位公子也是荒唐不堪,平日喝酒闹事也就罢了,据说两人在会试上都中了贡生,平常人家求之不得的喜事,结果这两人殿试说不去就不去。 现下,众人都知道两个纨绔不去殿试的原因了,原是跑去喝了花酒!这会儿朝中正捉拿重犯,两人却醉得不分轻重跑来闹事…… 当真是,家门不幸! “快!给本公子开城门!本公子今日就要出城玩乐!”凤澜庭见守城侍卫半天就拦着自己也不开城门,顿时来了火气。 喝得微醺的青衣少年手执长剑跳下马车,对着一干守城的禁卫军就是一顿穷追猛打。 穷苦百姓打扮的柳彻扶着颤颤巍巍的谭继上前,“官老爷,行行好开个城门吧,我家在城外小余村,只是进城来卖点鸭蛋,没想到一来就关了三天,您要是再不开城门,我家中无人看护,辛苦养了好久的两百只肥鸭估摸都要饿死了……” 谭继一副心痛不已的模样,哭诉道,“老夫的鸭子啊……养了好些时日好不容易能出圈卖肉了呀……” 说着一口老血喷出,“鸭子是老夫所有家产啊……” 此番景象引起不少被关入城中的百姓共鸣,毕竟这里面相当大一部分是城外村庄的百姓,平日为了生存,将自家养的鸡鸭鹅萝卜白菜什么的拿到城中卖,本来每日可以早出晚归,现如今城门被封全被关城里了,这里面还有不少外地来的商人,大家谁家里还没点正事啊。 于是,请求开门的百姓越来越多。 凤澜庭和叶昭两个纨绔子更是肆无忌惮,唤来自家小厮,“他们不开城门!老子把城门砸开!” 北门霎时陷入混乱。 第199章 西门大开 北门前人群涌动、大伙儿互相推搡争斗。 隔着北门有一段距离的小巷中,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静静停驻,马车后是鸦雀无声巍然不动的大批禁卫军。 叶冰岚坐在车中悠然地喝着茶,目光扫过旁侧的李锦,“你看,他们真是好计谋啊。” 李锦放在膝盖的上手微不可见蜷缩了一下,面上却依然维持着镇定自若,没有说话,只是为叶冰岚添了新茶。 叶冰岚望着远处喧闹的人群,“他们真当本宫傻吗?东西南门都出现了世子痕迹,唯独北门没有,就是要扰乱本宫视听,降低北门的防御,好从北门脱身。” 李锦浓密的睫羽轻垂,掩下眼中的不安。 “锦风。”叶冰岚低唤,试探道,“你觉得予,要如何抓住世子?” 李锦微眯了下眼,马车后面静立着时刻准备出击的禁卫军足以将北门这些人踏平。 公子彦的计划已然败北,谁也没料到,叶冰岚并不是一个闺中无知妇人,她某些时候甚至比绝大多数政治家还要狡诈。 眼眸再睁开时,李锦瞳中没了任何犹豫,淡然道,“让禁卫军出击,控制这里所有人,世子定混在北门这些百姓之中。” “哦?”叶冰岚挑眉,“那予如何得知谁是世子?” 李锦轻笑,“让禁卫军对着画像一个一个核对,真百姓自然不怕核对,谁跑,谁就是世子。” 叶冰岚看着李锦,眸色缓缓变软,手轻轻地搭在李锦手背上,“我们想到了一处,我还以为……你会为了救世子,故意糊弄我。” 她现在没有自称予,她在他面前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只是渴望得到他关注和爱意的岚儿。 被叶冰岚压着手背,李锦全身僵硬,似乎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本能的排斥与抗拒,可令人痛苦的是,他不能排斥与抗拒,只能迎合。 李锦另一只手颤抖地伸过去,搭在了叶冰岚的手上,将她的手护于自己掌心,李锦轻笑,“臣说过,臣愿为娘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叶冰岚不由自主地靠入李锦怀中,“岚儿信你。” 北门的喧闹在大批的禁卫军包围中戛然而止,谁也没有想到,城门就要开了,突然来了这么多禁卫军。 凤澜庭和叶昭皆沉了眸。 “站着!谁也不许动,动,则死。” 禁卫军统领骑着马、拿着世子的画像,高高在上道。 偏偏有个百姓离得远,没有听清禁卫军统领的话,弯腰去捡自己掉在地上的银两,立刻就被一侧的禁卫军挥刀斩杀! 城门口所有人都吓呆了,霎时噤若寒蝉不敢动弹。 禁卫军们则拿着画像上前,一个百姓一个百姓地进行核对。 公孙陌打扮成农夫的样子,背着高热昏睡的向暮站在人群最后,极不起眼。 心中知道,再这么下去,被认出抓住是迟早的事。 北门脱身计划已然败北,而他们现在被困京城无法脱身,生死难料…… 公孙陌蹙眉,旁侧一匹无人认领的白马吸引了他的注意。 既然左右都是一个死,还不如放手搏一搏。 待到查验人脸的禁卫军越靠越近,公孙陌忽而甩出一串银针! 禁卫军们挥剑躲避银针之时,公孙陌迅速抱着向暮上马,一扬马鞭控马而去…… “世子出现了!追!” 接着身后大批禁卫军紧追不舍。 凤澜庭看着骤变的局势原想上前,却被叶昭一把拉住,压低声音道,“我们不一样,我们全族人都在京城,你一个人死不要紧,你难道想害死你们全族百余口人吗?” 凤澜庭垂下的手握成了拳,“她出得去么。” 叶昭低沉道,“尽人事听天命。” 公孙陌驾着马在城中四处逃窜,所过街道皆闹得人仰马翻一片狼藉。 然而城内处处紧闭没有生路,而身后的禁卫军跟苍蝇似的,不但怎么甩也甩不掉,甚至还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 忽而,公孙陌眼眸一沉,前方出城的西门竟然毫无守卫,城门大开! 有异! 可虽然知道禁卫军莫名其妙开了西门必是有情况,但为今之计他们身份暴露,且无退路,不管对方玩了什么把戏,如今也只能拼死一闯了! 公孙陌立刻控马,直冲西门! 到了西门处,果然从四面八方围上来了大片禁卫军,公孙陌挥扇御敌之际,不成想,一袭黑衣的公子彦也在此时赶了过来。 “我善后,你带着她逃。”公子彦长剑挥洒,对着公孙陌命令。 留公子彦一人在此送死,公孙陌原还有些犹豫,没想到另一侧的角落里,也在此时冲出了一波人。 竟是许星熠带着滞留在京城内的黑骑军赶来了! 黑骑军虽然不多,但是发挥的作用却是极大,他们一来,公子彦和公孙陌抗敌立刻轻松不少。 公孙陌得了空当即也不再犹豫,将身前的向暮整个儿控于怀中,御马离开,“你们扛着,本公子这就带她走!” 白马长嘶,终于从一片杀戮中冲刺而出,越过了西门。 此后白马驮着两人一路疾驰,直跑过了五六里地,眼看自由就在眼前,然! 宽敞的官道中央,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如果周围不是有大批禁卫军在镇守,公孙陌约莫还要以为马车的主人只是停在路边玩乐。 大开西门,果然是有后招! 马车内,叶冰岚盯着李锦的眼中有遮掩不住的欣喜。 “锦风,你果然在帮岚儿。” 李锦修长的指尖挑着茶,车外的日光明明灭灭投影在少年身上,让少年看起来如仙如画,而这样貌美的少年却只是低着头为她专心致志地煮着茶,薄唇轻启,“娘娘当然不能在城中动手,城中百姓众多,伤了百姓免不了又是被天下人一阵议论。” “再说,当初言之凿凿说要释放世子,如今却是又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斩杀世子,总归不好,传去北边的赤焰军耳朵里了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 “给他们开一道门,在外面无人处斩杀,只要我们不说出去,谁知道那定安王世子是怎么死的、谁杀死的……” 说完,少年将泡好的茶端到叶冰岚嘴边,“娘娘,尝尝看,锦风的茶可还喜欢?” 第200章 折骨应战 怀中的人轻轻咳了咳,慢悠悠转醒。 白马上的公孙陌低头,“好些了吗?” 向暮眼皮掀开,入眼就是四周包围着自己、密密麻麻的禁卫军,虚弱地笑,“还行。” “还行,那就别睡了,睁着眼睛看子陌如何带你逃出生天。”公孙陌扇着折扇。 向暮蹙眉,“生天这个词不吉利。” 那边,禁卫军统领已耐不住性子,“怎么,你俩还聊上了!有没有把我们放眼里?!” 说着就招呼四周禁卫军,“上!” 禁卫军们列阵朝中央两人冲来,公孙陌立刻抱着向暮跳起,一挥折扇,扇中银针簌簌而出,前排禁卫军一个不防,被银针射中命脉霎时倒地身亡。 但二排的禁卫军在统领的指挥下竖起了盾牌,挡过了银针。 向暮虚弱地靠在公孙陌怀中,打趣道,“那一百根针够用吗?” 公孙陌冷哼,“小气死了,堂堂世子爷就送这么点,早知这么多人,当初你应该给子陌送上一车的。” 向暮笑,“人心不足。” 禁卫军冲了过来,公孙陌一边护着向暮一边抵挡,很快落了下风。 向暮沉着眼,“实在不行……把本世子交出去吧。” 公孙陌蹙眉,一把挥出折扇,折扇在半空画了一个圆,周遭景物一阵变幻,化成了高深莫测的迷宫,笼罩了所有人,攻来的禁卫军们一时看不见他俩。 “太小看子陌了不是?”公孙陌对向暮挑眉,“主公,我,可是要助你君临天下的谋士,把你交出去保小命,你让子陌天下第一谋士的颜面何在?” 向暮闻言不禁莞尔,“谋士?连你也被我爹给……戏弄了?” 公孙陌眨眼,“谁也戏弄不了子陌。” 外界,半天探不到出路的禁卫军在统领的命令声下,同时执起了弓箭,霎时万箭齐射! 阵法迷宫抵挡不了这么大的冲击,直接消失不见,半空霎时遍布密密麻麻的箭支,不少反应不迅速的禁卫军被自己人乱射出的箭给射死。 公孙陌则迅速压着向暮匍匐在地,待到箭雨消失才将向暮扶起。 禁卫军统领怒不可遏,“什么邪魔妖法!快!给我上!” 大批禁卫军再次布阵而来,公孙陌毫不犹豫折断一根扇骨拿在手中念了个诀,那扇骨霎时化作千千万万把剑朝禁卫军飞了出去,禁卫军连忙以盾抵挡,可那些飞来的剑好多都是假的,待到碰到铁盾时,消失不见,但有一些剑却是真的,只可惜你以为飞来的是剑,挥剑去打时,那剑却又化作一根不引人注意的银针,一针刺入你的命脉! 这人真的是会点妖术! 禁卫军们不敢掉以轻心,然公孙陌却因为折断那根扇骨而口吐鲜血。 “子陌。”向暮抓住公孙陌的衣襟。 禁卫军们重新布阵靠近,公孙陌继续折断扇骨,每一根扇骨都能变化出不同的东西来,但千变万化不离其宗,最后杀死禁卫军的仍是幻术下遮掩的银针。 扇骨让银针的威力发挥到了无穷大,使得禁卫军们一时接近不得。 公孙陌却是随着扇骨一根根消失而愈渐脸色苍白,口吐鲜血。 向暮使出全身力气摁住公孙陌去折扇骨的手,“子陌!停下!” 公孙陌倔强地扬眉,“你不是说我公孙阵法只是骗人的障眼法吗?今天子陌让你开开眼,看看我们公孙阵法是如何杀人的!” 话落,三根扇骨齐飞,在空中炸做碎片,好似天上的流火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砸下,在靠近禁卫军之时又瞬息化作了银针刺入禁卫军的体内,又是一大片的禁卫军阵亡! 那一片禁卫军阵亡之地终于露出了一个无人镇守的开口! 公孙陌一把将向暮拎起,甩至白马上,最后一拍马臀,让白马驮着向暮从那个出口脱身而去,自己则留下独自面对大批的禁卫军。 禁卫军们竟被这个只拿着一把破扇子的少年惊得不敢上前。 不远处的马车里,李锦和叶冰岚正透过飘起的车帘看着这一幕。 叶冰岚低叹,“看样子他的命跟那把扇子是绑定的,此人竟愿意为了世子,不惜以命相抵。” 李锦藏在衣袖下的手轻颤,有些气息不稳,却是强颜欢笑,“是啊,真蠢。” 叶冰岚继而追问,“那向暮逃得掉么?” 李锦垂眸,“娘娘请放心,一切皆在锦风掌控中。” 另一边,在禁卫军统领的指挥下,禁卫军们执着武器再次上前,公孙陌手拿残破的扇子起身抵抗。 手中此时只剩两根扇骨,他身体状况愈下,抵抗得越来越力不从心。 但好在向暮已经逃出去了。 公孙陌觉得,自己至少已经完成了救助主公的任务,只是不能陪着主公征战天下怪可惜的…… 公孙陌本欲最后跟这群禁卫军们来个玉石俱焚,不曾想身后传来熟悉的马蹄声,还有熟悉的向暮的怒吼声。 “公孙陌我干你大爷!谁叫你个龟孙子给本世子胡乱做主的!” 接着一股冲天玄力迎面而来,一身杀气满身是伤的向暮出现在公孙陌身侧! 这家伙……竟又……爆发玄力了? 想起凤山对抗徐光一战中的向暮,公孙陌不禁莞尔,“你这厮……怎么跟个妖怪似的……死死活活……” 话到一半又陡然停住,注意到向暮浑身颤抖的身体。 不,哪怕她又一次爆发了玄力,但这一次,她那本就奄奄一息残破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体内那般强悍的力量,她体内的经脉在互相拉扯、崩坏…… “蠢货。”公孙陌转移了视线,声音沙哑,“跑回来做什么。” “你才是蠢货!”趁着自己现在体内有点儿玄力撑着,向暮暂时能说能跳,才不让公孙陌那厮占自己嘴上便宜,“本世子有手有脚要跑自己会跑,需要你做主!” “不识好人心的东西……” 见着两个浑身是血的妖怪这会儿无视这么多敌人又骂起来了,对面禁卫军首领擦了一把汗,“老子还在这儿杵着呢!你们两个狗东西还有心情互骂?!” 然,两个血人少年丝毫不予理会。 公孙陌对向暮挑眉,“再比一比,谁杀人多?” “比就比,跟你比本世子就没输过。”向暮不甘示弱。 我擦! 闻言,禁卫军们不由得后退一步,形势如何,这俩货心里估摸真是没点逼数,小命都要不保了,竟还比谁杀人多! 怕不是有后招? 不可轻敌! “前锋,左侧冲击!左翼侧边围堵!射手准备……”禁卫军统领立刻严肃地做起了安排。 然,向暮的玄力以及公孙陌的银针已然攻来! 众人立刻边列阵边挥剑闪躲,心道这两人果然有后招,谁曾想玄力带起的烟尘退去,就见白色骏马驮着两个少年蹭蹭蹭跑了…… 后面的马车里,李锦藏在袖中握紧的手微松,然,叶冰岚却是淡淡对外吩咐,“火炮,给本宫射。” 自从恢复了过往所有的记忆后,叶冰岚就记起了火炮的制作方法,上一世她跟随李锦进入朝堂,为了帮助李锦分忧曾研制出了高级的作战武器,这一世,出发逮捕世子之前,她专程令人将那东西制作出来。 就为了一定要让世子死! 第201章 滔天之恨 白马风驰电掣般奔跑在官道上。 向暮的身体也在落入马背之时逐渐失力,她浑身是伤,以前同样的玄力约莫可以支撑她应战一炷香,而现在的玄力却只能支撑她应战几息,更可怕的是,重伤下使用玄力的副作用便是她的伤势加倍恶化…… 公孙陌情况亦比她好不了多少,却是挥着马鞭将她护在胸前苦苦支撑,“不怕,没事了。” 向暮叹息,“谁……怕了。” 忽而,敏锐的耳朵动了动,向暮双眸不由自主瞪大,“子陌小心!” 然,她话才刚脱口而出,就闻身后一声巨响,公孙陌拥着她的身体在剧烈冲击下猛然一震! “子陌……”向暮第一次露出恐惧之色,眸中充了血。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此刻射击他们的武器是什么。 “子陌没事。”身后传来公孙陌极为虚弱的声音,继续抽着马鞭,“不要管……很快就能逃出去了……” 然,后面空气一阵凌乱,火铳声不断。 感受到背后之人的虚弱,向暮内心被巨大的不安笼罩,用仅剩的、余留在体内的玄力强行掉回了马头。 就见不远处官道上的叶冰岚在一众禁卫军的簇拥下,让人拿着火炮铳对准了她。 空中冲击而来第二弹、第三弹、第四弹…… 时间好似突然变慢,发丝在眼前扬起、炮弹在半空飘荡。 一身华贵的叶冰岚望着她的眼充满了志满意得,而向暮从未有过一次这般憎恶一人、这般…… 急切地想杀死一人。 那恨,无边无尽,那怒,排山倒海! 虚弱得不堪一击的少年眸色幽深的盯着叶冰岚,嘴角却扬起了一抹邪肆地笑。 原本冲击而来的炮弹忽而在半空定格,叶冰岚及拥护着叶冰岚的一众禁卫军皆大惊失色。 “妖怪!妖怪啊!” 众人惊吓着后退,独留有孕在身不方便跑动的皇后立在最前,不可置信的微张着唇、惨白着一张脸。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遇,向暮杀气凛然! 白马前,玄力倏地聚集。 浓厚的玄力化作滚滚大风将半空定格的火炮齐齐推向叶冰岚! 见发射出去的弹药又弹了回来,深知此弹药威力的禁卫军们吓得四处逃窜,叶冰岚盯着朝自己飞速而来的炮弹面色惊恐,不由自主闭眼捏紧了拳。 不成想,那炮弹却是在距离她咫尺之时,忽地被一阵若隐若现的光圈弹飞,在半空炸开,她不但毫发无伤,远处白马上的向暮竟还被那光圈震得口吐鲜血! 叶冰岚不可思议瞪大了眼。 短暂的大脑短路之后,她突然领悟到了一个重大信息。 虽然她和向暮都是重生人,但是…… “原来……原来……我一直是上天的宠儿。”叶冰岚控制不住地露出了笑容,“原来被上天眷顾的人从来都不是你,而是我。” “哈哈哈哈……是我!” 白马在这接连的动荡中乱了阵脚,幸好公孙陌拉紧了马绳,那马才得以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之际继续朝前奔跑。 向暮无力地趴在马背上,此刻比身体更为疼痛的是自己无能为力的内心。 “没关系,逃离了那东西的射程……我们……就得救了……” 身后传来公孙陌虚弱无比的声音,夹杂在火炮铳的轰轰声中模糊不清。 但好在,白马也想逃命,在马蹄的持续奔跑下,他们终于远离了射程,后方变得安静无比。 有温热的东西滴到脸上,向暮的眼珠动了动,想回头去看,却被公孙陌一双带血的手捂住眼睛。 她失力地趴在马背上,而少年则趴在她身上。 公孙陌轻笑,“别看,子陌现在好丑。” 向暮鼻子一酸,“是够丑的,也不知道……中了多少弹。” “是啊。”少年的声音沙哑而富有磁性,本该是那般迷人的声线,“早知道……子陌就让你坐后面的。” 说着他身体动了动,另一只手扯下腰带,将向暮绑在了马背之上。 眼睛被捂着什么也看不见,向暮苦笑,“本世子早说了你蠢,你还偏不信……” 继而说不下去了,哽咽道,“值得吗?” 公孙陌绑完了向暮,又趴到了她背上,很困很困,“哪儿能想那么多,就是……不想让你死而已。” 说着颤抖的手将自己仅剩扇心的折扇取出,扇心,就是失去了扇面和所有扇骨的、螺丝钉着的扇骨残片。 他将扇心颤颤巍巍塞入向暮衣襟,“它……会替子陌……带你去公孙族,你永远不是一个人,公孙族会誓死追随你。” 向暮点头。 公孙陌疲惫的眼眸微动,感受到向暮滴到他手掌中的泪,轻笑,“我们……公孙族有个习俗,人死的时候……不能埋入黄土,要拖到一个板车中,往崎岖的山路上前行……板车一路颠簸,那人的尸首什么时候掉出了板车,就代表是那人自己选择了死后归属之地……活着的人只需尊重他的选择,不用回头,驾车离开……即可。” “子陌是自由的风,一生不甘拘束……” 少年轻声说着,一滴血从嘴角缓缓流下,“生前要选择自己的人生,死后……也要自己选择……自己的归属之地。” 向暮继续点头,咬着唇几乎发不出声音。 公孙陌一只手微微抱紧了些向暮,目光渐渐失焦,“子陌……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好喜欢你啊……” 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是一个有趣的人,只是没想到,她会是他要守护的帝星,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去搞事呢,就落了这么个结局。 生活就是这般猝不及防的……有趣啊。 天色渐黑,白马孤独地跑在官道之上,少年捂住向暮眼睛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悄然落下,随着马匹的持续颠簸,身后的重量陡然一轻。 一路陪着自己前行的少年不知跌落到了何处,而向暮不能动弹的身体被少年绑着跟白马牢牢固定在了一起。 向暮听话的没有回头去看,只是眼泪莫名的流个不停,只是一直压在喉咙管的呜咽再也堵不住。 堂堂阴冷暴戾的世子,趴在孤独的白马之上哭得像个孩子。 然而这一夜注定漫长,不会因为谁的悲伤而缩短。 也不知哭了多久,白色的骏马忽而一声长嘶,倒地身亡。 绑着向暮的腰带也在白马倒地时断裂,向暮轻眨着眼眸去看时,才发现那匹驮着自己走了那么远的马,竟早就浑身是伤。 但强烈的求生欲却仍让它垂死之时,驮着自己跑了这么远。 白马倒地的尽头,则是一个悬崖…… 一双干净的鞋履忽而出现在向暮眼前。 第202章 断崖之殇 “锦风。”向暮张了张干裂的唇。 李锦全身好似被镀了一层月光,干净得似天上下凡的谪仙,少年蹲下身,托起全身脏兮兮看起来无比可怜的向暮。 只看那人一眼,便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 少年全身颤抖,但仍是努力镇定道,“锦风,来送你走。” 向暮早就没有了反抗之力,也没了反抗之心。 所以,剧情的最后,留着她恹恹一口气,还是为了让她死在男女主的手上?让她以一个恶毒女配的立场来佐证男女主的强大与不可逾越? 向暮笑了。 也好,既然反抗不了,她也不想苟活于世去拖累他人。 李锦拥着向暮,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的拥抱她,用自己的身躯去支撑她站立,冰冷的剑从向暮背后刺入。 向暮盯着李锦苍白的脸笑靥如花,只是李锦的神色叫她看不懂。 少年眸中天地都在崩塌,却依旧决绝与坚定地做着这一切。 清冷的眼望着她,痛苦蔓延,“一切都结束了。” 向暮闭眼。 是啊,一切都结束了。 她残破不堪的身体被少年推去了悬崖边,长剑抽离,她便如一只翅膀破碎的蝴蝶,朝深不见底的悬崖坠去…… 冷风呼呼,向暮望着那漫天的繁星不断下坠。 她终于离开了京城、离开了大魏这一片土地,却不曾想是以这般悲惨的方式被驱逐出境…… 大魏啊,这片融合了她太多喜与怒、哀与乐的地方,这个纠缠了太多她爱与恨、情与仇的泥泞之地。 骊州少年们的欢笑、渣爹的教导、京城的算计、牢狱的折磨……还有友人们的拼死相救、还有子陌流淌到了她身上的血泪…… 一切都结束了。 可是,为何…… 她心中的不甘越演越烈?愤怒之火越烧越旺?仇恨无尽蔓延? * “锦风!” 跟禁卫军一道躲在暗处,亲眼看着李锦斩杀了向暮的叶冰岚忽然出声。 向暮被一箭穿心跌入悬崖,怎么悬崖边的少年竟也一副要跟着跳崖的模样! 好在一侧的禁卫军统领眼疾手快,几步上前一把将悬崖边上的人拉了回来,然而,令所有人大吃一惊的是,少年心口正大片大片的淌着血! 那刺向向暮的一剑,竟被他穿过向暮的身体同时刺穿了他自己! “你为何,你为何……”叶冰岚吓得大哭。 李锦却是咧开嘴笑,“她死了,被锦风一箭穿心,神仙来了也不可能救活,娘娘你该放心了……” 脑中却回荡着那年在骊州城的画面,少年们被困城内缺衣少食,一起躲在偏隅之地享用着薛小安家太爷爷的美酒。 那时的他一无所有,有的只是向暮对他的特殊优待。 向暮说,怕他以后会杀她。 他那时指天发誓,“锦风永不会伤害暮子,有朝一日锦风若害了暮子,必将以死谢罪。” 所以他一剑捅穿了他们两人,那刺入向暮身体的剑悄悄避开了向暮的要害,却是毫不留情刺入了自己的死穴。 若有朝一日锦风害了暮子,必将…… 以死谢罪。 “锦风!”叶冰岚扑过来一把抱住李锦,大哭,“我信你!我信你是真的要帮我杀世子,可是你为什么要伤害自己!锦风……” 李锦颓然的倒下,在崖顶这一片慌乱中望着漫天的繁星,嘴角带笑。 至少,他们能展望同一片星空。 在收到公子彦递来的计划时,李锦就觉得那计虽好,但是风险也是极大,为了确保向暮能万无一失的离开京城,是以他拒绝了公子彦的北门逃生之计,制定了只有自己知道的后补计划。 这个计划便是将向暮逼入西门离开。 因为西门的尽头没有路,只有一处断崖。 他事先有去断崖底部走访过,崖底是一片清潭,掉入潭中有相当大几率能存活。 而在他对西门计划犹豫不决之际,司天台的司空无烬大人找到了他,告诉他只要让向暮逃离京城,司空大人有办法护向暮一命。 无路可走无计可施。 李锦只能冒险信一次司空大人。 为了让叶冰岚彻底放下对向暮的防备与搜捕,他要让叶冰岚亲眼看见向暮的死亡,向暮方才能逃出生天再无后顾之忧。 可当他的剑刺入向暮的皮肉,当他亲手去伤害一个自己最在乎之人时他的心仍忍不住的滴血。 此生,他再也不要如此被动、任人拿捏了。 若是…… 若是还能再见到那人,不管是人间还是地狱,他定要做能护她的存在…… 少年的视线陷入黑暗,只剩叶冰岚惊慌的声音回荡在悬崖之上的这一片夜空,“快,救人!救人啊!” * 定安王世子坠崖身亡的消息几日后传遍天下。 此时崖底下方,找了几天几夜没合过眼的苏凌彦看着空无一人的峡谷满身颓然。 许星熠犹豫片刻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世子殿下恐怕凶多吉少,侠士日后有何打算。” 其实,他想邀请这人入黑骑军。 毕竟现在已证实世子就是当年杜将军家那对双生儿之一,世子遭遇不测,黑骑军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上次他带领黑骑军出军协助世子从西门突围,跟这位侠士配合默契,两人才得以在大批禁卫军围堵下全身而退,只是没想到当初两人拦截的禁卫军竟然不是主力,真正的主力还是去追击世子了…… 思及此许星熠叹了口气。 面前的黑衣男子轻轻拂开了他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声音沙哑眸色黯淡,“死不见尸,我不相信她没了。” 许星熠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什么,少年已经先一步对他施礼,“感谢少侠的帮助,我们在此别过。” 许星熠便只能蹙眉看着这个奇怪的少年孤寂远去的背影。 另一边,孤崖之上,一道修长的紫色身影伫立。 紫荆立在一旁站了半天腿都酸了,自家大人终于转身道,“我们走吧。” 紫荆一呆,“太好了,终于可以回家吃饭了!” 谁知自家大人却是皱眉,“谁说要回家了,本大人要去辞官。” 紫荆一个趔趄,跟着司空大人这么多年,也就在魏宫当神棍,他俩才能混饱饭,结果铁饭碗他家大人说不要就不要了?! “辞官去哪儿?”紫荆郁闷地抹汗。 司空大人却是心情不错的模样,“去晋国。” 紫荆又一个趔趄,“去晋国干什么?” “当国师。” “可晋国已经有一个国师了。” “赶跑他。” 紫荆都快急哭了,“您赶跑他干什么。” 话题又绕了回来,司空无烬不厌其烦的回答,“当国师。” 紫荆突然灵机一动,“大人,您为什么要执着当晋国的国师?” 司空无烬侧头,日光下那双阴郁的眸子熠熠生辉,“自然是……继续渡她。” 然后不再多言,淡然离去。 第203章 公孙峡谷 “子喻哥哥,你看子祁找到了灵芝!” 寂静的峡谷之中,两个穿得简陋的少年背着背篓在谷中穿行,十三岁的少年公孙祁正抓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对走在前面的公孙喻叫唤,“我们发财了!” 公孙喻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少年手里的东西,“毒菇,三息之内定让你手长脓包。” 公孙祁吓得将手里的东西一丢,但还是晚了,手上已经开始冒脓包了,又疼又痒。 “子喻哥哥!你快救救子祁!” 公孙喻也不含糊,几步上前,银针在少年手上轻扎了两下,少年手掌上的红肿便肉眼可见的消了下去。 公孙祁喜不自胜,“还是咱们家子喻哥哥的医术厉害……” 说着十三岁的少年又忍不住念叨,“咱们子喻哥哥这么厉害,以后肯定会得到新嫂子的爱惜,也不知道新嫂子长什么模样,子祁好期待啊!” 公孙喻睨了眼八卦的少年,转身继续在峡谷中寻找草药,“你不是期待新嫂子,是想看女子长什么模样吧?” 公孙一簇避世不出多年,老一辈的公孙族人还好,当年也是在外界见过世面的,但是孙辈的少年,譬如眼前这两位自打出生起就被拘束在了谷中从未出去过,族里除了日渐老去、身材走形的几个伯母、叔母,就没见过年轻姑娘。 毕竟他们公孙族这么多年来产男不产女,在一屋子没见过世面的孙辈们眼中,年轻姑娘那就是外界传说一样的存在。 当然了,这里面就属放浪不羁爱自由一早就跑没了影儿的公孙陌除外。 十三岁的年纪偏生是对这些事正好奇的时候,哪怕公孙喻不想多谈,公孙祁还是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跑,“子喻哥哥,你难道不好奇你未来的娘子张什么模样吗?” 为了孙辈们能正常传宗接代,老一辈的公孙家主们皆操碎了心。 又不能让孩子们出谷(怕一出去收不住心,学子陌那二痞子跑没影了),但又不能放外面的人进来,于是公孙长辈们就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摆摊给孙辈们招亲! 某一日两位长辈拿着到了适婚年龄的孙辈画像出谷,在外面街市上摆了好几天摊,终于得到路过的姑娘们问津。 公孙族现在虽然穷困落魄,但是公孙族的男娃娃们皮相都是极好,尤其是子喻,长得那叫一个祸国殃民,当即就有一个识货的姑娘挑中了子喻的画像。 哪怕公孙家穷得拿不出聘礼,也愿意嫁到谷中这穷乡僻壤之地。 消息传回来公孙族人人欢喜。 毕竟,差点就以为孙辈的娶不上媳妇,他公孙家就此绝后…… 是以这几日,孙辈的小子们见面聊天,聊的都是: “子喻哥哥好幸福啊,能娶上媳妇了。” “也不知道新嫂子长什么模样,好想看一看啊。” “怎么外面就没有姑娘挑中我呢?我也不丑吧……” “子喻哥哥最老,十九岁才找上媳妇,你还小,要排队等几年……” …… 身后公孙祁又开始小嘴不停地念叨那位即将嫁入公孙谷的姑娘。 虽然那姑娘未来将是自己妻子,但是被人连续日夜不停地念叨,公孙喻就算脾气再好,也听烦了,转了身正欲训斥几句,忽感自己腰间的折扇发烫。 “子喻哥哥,你成亲那晚,我可以给我们新嫂子敬杯酒不……咦,怎么了子喻哥哥?”公孙祁正念叨着,见公孙喻突然站立不动了,疑惑地问。 然,公孙喻还未来得及回答他,公孙祁忽感自己腰间一烫,接着侧腰处那一片的衣服烧了起来! 公孙祁一时吓得脸色惨白,幸好公孙喻迅速出声,“去水里!” 公孙祁回过了神,虽然无法理解自己腰间的扇子为何突然点燃了他的衣服,但是他脑子灵活身手敏捷,为了让自己不被火烧,几下跃起,跳入了前方的溪水中,接着余光一瞥,见岸边站着的公孙喻一把将他自己的扇子摁入了水里。 扇子四周的水咕噜咕噜的冒起了热泡。 “好奇怪啊,子喻哥哥,我们的扇子怎么突然这么烫?”公孙祁心有余悸。 公孙喻却是沉着脸,眼神扫过四周。 忽而见溪流的远处,飘着一道人影。 并且他能清楚的感觉到那人身上有玄力缠绕! 公孙喻眼一沉跳入了水,三下两下朝远处游去。 “子喻哥哥,你怎么也下水里来了……”公孙祁好奇,但公孙喻已经游远了,公孙祁便也只得划着水去追。 公孙喻终于游到那人影跟前,将脸浮出水面,发现溪水上飘着的竟是一具少年尸首。 那尸首脸色惨白,虽然眼眸紧闭,却仍能看出她容貌中的妖孽与凌厉。 公孙祁也游了过来,看到水面上的尸首大惊失色,“不可能啊,公孙族的结界不可能放谷外的人进来!” 公孙喻嫌吵,对公孙祁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伸出手探着那“尸首”的脉搏,面色沉吟,“她没死。” 狭长的眼微眯,盯着少年的心口,“有一缕玄力护着她的心脉。” “怎么可能!”公孙祁不置可否,“玄力哪能有这般能力?再说了,别说是这奄奄一息之人呢,就是武功绝世的大活人,也不可能突破咱们公孙谷的结界。” 公孙喻沉思一瞬,也觉得匪夷所思。 眼睛突然瞥见沉睡的少年衣襟一处,他心念一动,忙将那东西从少年衣襟中抽出,发现竟是一柄红色的扇心。 将扇心放于掌心仔细打量,终于在底部看到一个浅浅的“陌”字。 公孙祁也看到了,顿时就慌了,“是子陌的扇子!他的扇子怎么就只剩下扇心了!” 而且还变成了红色?! 意识到子陌可能出了事,子喻也是气息紊乱,“先救人再说。” 说着便将那奄奄一息的少年抱入了怀中游上了岸。 子祁跟在子喻身后跑,“这人肯定知道子陌哥哥的消息,可是她这副模样怕是救不活,再说了就算能救活,几个伯父知道谷里来了外人,怕她将公孙谷的事泄露出去也会将她杀死……” 闻言,公孙喻的脚步轻顿,忽而转头对公孙祁叮嘱,“此事先对谷里的长辈保密,只能你知我知,我们先将她藏到树屋。” 第204章 倾力救治 公孙祁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向最是听话懂事的公孙喻竟然要瞒着族里的长辈救人? “子喻哥哥,要是叫几位伯父知道,一定会降罪我们的。”公孙祁急得不行,跟子喻理论。 两人谈话间已经到了树屋,树屋是孙辈们在谷中玩闹时闲得无聊一起搭建的,族里的长辈们没有那闲情逸致踏足这里。 公孙喻将少年轻手轻脚放到了床上,方才对公孙祁解释,“你还不明白吗?这少年能穿透公孙谷的结界进来,全是因为子陌的扇子。” “你是说,是子陌哥哥的扇子指引她来此并帮她打开了结界?”公孙祁瞪大了眼,子陌哥哥的扇子这么有灵性的么! 这样想着不由自主又拿出自己的扇子看了看,成功被自己的扇子烫出两个大水泡,公孙祁郁闷得快哭了,“子祁能换把扇子么!” “别闹了子祁。”公孙喻叹息,“子陌的扇子将她送来,便是子陌在请求我救她。” 公孙祁没再说话,沉默地站到公孙喻一侧,想到公孙陌支离破碎的扇子,又想到他如今生死不知,觉得要是能救醒这位少年,能得知子陌的消息也是极好…… 而痴迷于医术的公孙喻则已经忙开了,伸出手对子祁吩咐道,“热水、剪刀。” 公孙祁忙不迭地依照公孙喻的指示干活,然,当公孙喻剪开那少年的衣服时,忽而瞳孔一阵收缩,忙将少年的衣服合上,对一侧打下手的子祁命令,“子祁,出去。” 公孙祁一怔,“怎么……子喻哥哥不需要我打下手了吗?” 公孙喻回过头,瞳中有压抑的慌乱之色一闪而过,却是镇定对子祁道,“你先回谷里,找些借口帮我遮掩。” “子喻哥哥今晚不回去?” “不回。”公孙喻低沉道,“她伤势极重,子喻这几日恐怕要住在树屋,谷里那边就交给子祁帮我应对了。” 公孙祁想了想,觉得这么大的机密确实需要有人回谷里遮掩,于是点头,“那好,有子陌哥哥的消息了,子喻哥哥一定要告诉我。” 公孙祁离开后,公孙喻方才深吸了口气,几步退远。 长这么大,除了几个伯母叔母外他没见过别的女子。 可刚刚将这人的衣服剪开,虽然这人身上的伤叫他震惊,但是那稍稍不同于男子的地方却更让他讶异。 短暂的懵懂后他便立刻反应了过来,此人…… 莫不是个姑娘? 公孙喻第一次无所适从、犹豫不前。 可那床上之人病在旦夕,若是不能倾力救助,哪怕有玄力护住心脉,她也撑不了几日。 公孙喻于是重新走回床前,在心底告诫自己医者仁心,在对待病患时不能有性别意识下的分别。 这才抚平了一颗七上八下的心,专心致志对少女进行救治。 可他没想到,这一救便是不眠不休、粒米未进的两天。 少女身上的伤实在是太可怖了,又是鞭痕、又是烧伤、又是剑伤,更棘手的是还有钉入了少女体内各处的铁钉,那钉子长着倒刺由于刺入的时间太久,已然和少女的皮肉长到了一起,他一点点往外剔除之时,都能看到昏迷不醒的少女紧蹙的眉。 除此之外,还有少女莫名被震碎的经脉…… 这人之前究竟遭受过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般模样?还有子陌的扇子,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变成红色、才会支离破碎得只剩扇心? 眼前的少女在公孙喻眼中,俨然成了一道迷,急需解开的谜。 两日后,子祁给公孙喻送来了食物,公孙喻沉眸吃了些,子祁一如既往地絮叨,“我跟伯父伯母们说,你去了远一点的地方采药这几日都不回去,他们信了。” 子祁说这话时多少有些得意洋洋,好像是孩子能糊弄过父母长辈是一件十分了不得的事情,但是他忘了。 这里面很大一部分功劳得归功于子喻。 毕竟,要是顽劣的子陌,别说几天不归家了,就是几个时辰不归家,家中的长辈估摸就拿着扁担、扫把出去抓人了。 子喻从小懂事未曾做过出阁的事,长辈们才会对他如此放心,别说几天不回家,就是在谷里采药十几二十天不回去也没人管。 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区别。 子祁炫耀完自己后开始对屋里养病的少年八卦起来,“那小哥哥醒了没?” 公孙喻在听到小哥哥这个词时微不可见怔了怔,继而摇头,“没醒。” “那她伤治好了没?” 公孙喻依旧摇头,“还没。” 至少,她体内还有两根可能会危及性命的铁钉没拔,并且,她的伤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治得好的,还需长年累月的养…… “那子祁可以去看看她吗?”公孙祁眼中充满了期待,谷外来的人啊,他公孙祁第一次遇见,可稀罕了! 公孙喻笑了笑,“去吧。” 反正他帮她穿好了衣物,子祁这种没见过世面又大粗条的男孩看不出什么。 子祁得了允许高高兴兴地跑去床边了,仔细端详着床上的少年,赞叹,“子喻哥哥,你有没觉得这个小哥哥长得比我们谷里的都美?不对,我怎么能用美形容一个男孩呢?!” “不过,这小哥哥是真的长得俊,谷外的人都长这么好看的嘛?” 子喻一边净手一边平静道,“不知。” “要是个姑娘就好了。”公孙祁开始白日做梦,“要是姑娘,子祁长大定娶了她。” 公孙喻又微不可见怔了怔,继而皱眉,“你一个小毛孩乱说什么呢?” 公孙祁摸着脑袋,“子祁这不是想想嘛,子祁也好想出谷,谷外随便一个小哥哥就长得这么好看,谷外的女子一定都是极美,谁想天天困在谷里,对着谷里一帮横眉竖眼的长辈啊!” 只不过,除了子陌,谁也没那胆子逃就是了。 公孙喻将子祁赶了出去,“越说越没边了,你出去玩你的,我要给这位小公子治病了。” 公孙祁只得恹恹出去抓蛐蛐玩儿。 屋里,公孙喻扶起软绵绵的人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给她喂食汤药,然,喂着喂着,岂料那人突然睁了眼。 公孙喻一窒,这是他见过的世上最美的一双眸子,干净清澈、也是他见过的世上最可怕的眼眸,眼中带着令人胆寒的煞冷与戾气。 却莫名让他觉得充满了故事,引人探究。 “你是谁?”怀中人冷然问道。 公孙喻平静回答,“公孙喻。” “公孙?” 似乎听到公孙二字,让怀中人放松不少,竟没再抵抗与纠结,乖乖地张口喝着他喂来的汤药。 一个有着那样冷厉神色的人竟也能如此乖巧…… 公孙喻心中不由得诧异,但还是理性的给她讲解她的伤势,“你体内还有两根铁钉未能拔除,那两根铁钉离你心脉极近,为了不伤及你心脉,是以必须在你清醒之时拔,只是……清醒时拔会极疼……” “拔吧。”话还没说完,怀中之人便淡然出声。 第205章 谷中异常 公孙喻眼睑微垂,很想看看少女脸上的神色,然,只看到她一头毛茸茸黑发的头顶。 他心里更加好奇,这人对自己的伤怎能如此坦然和淡定,听到要拔除心脉附近的铁钉,她都不害怕的吗? 下方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虽然虚弱但是坚定,“趁我现在醒着……快拔吧。” 公孙喻喂汤药的手一抖,“这么急?会……很疼。” “早疼晚疼总会……疼。” “可以将身体养好一点再拔。” “养好一点再拔……就不疼了吗?” “还是疼。” 并且拖延的时间越久,铁钉和皮肉融合得越好,剔除之时便越疼。 “所以……你犹豫什么?”向暮虚弱地问。 公孙喻蹙眉。 他犹豫什么?觉得拔那铁钉定是极疼,而面前的人看起来弱不禁风像串即将要破碎的琉璃珠,并且之所以要醒着去剔除那铁钉也是因为剔除时有死亡的风险,患者有什么风吹草动他能及时知道并采取相应的急救措施。当然了不一定能救活,他心里多少对此人有一丝不忍。 “你叫什么名字?”公孙喻将汤药放到一边问。 得到那人毫无保留的回答,“向暮。” 向暮? 好吧,从未出过谷的公孙喻并不知道向暮是谁,问她名字只是在想若是死了,可以为她刻上一块碑。 “你不好奇这里是哪里?”公孙喻继续问。 “哪里?”向暮方才后知后觉。 公孙喻有点儿想笑,哪有人一醒来半天不好奇自己在哪里的,正要回答这里是公孙谷,怀中的少女木然的神色中突然出现了一抹慌乱,“我……东西呢……” 但是她身体太虚弱了,加上经脉尽断没法行动。 公孙喻蹙眉,“什么东西?” “我……扇子。” 公孙喻连忙将那把公孙陌的扇心拿出,“是这个吗?” 向暮方才松了口气,“是。” 公孙喻于是明白,子陌这把扇心对于此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存在,重要到她不去关心自己的伤势、不去关心自己身处何地,只关心这把扇心。 真是好奇怪的人,她和子陌究竟是何关系? 公孙喻将扇心轻轻放到床头,此时一碗汤药已经喂完,“你休息一下,子喻去准备给你剔除铁钉的东西。” 床上的少女面色无波,只轻微阖了阖眼,表示听到。 公孙喻便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想来是医者仁心,他总能随时随地的感觉到她身上一些悲痛的情绪,这种情绪太过强烈,公孙谷中的人常年累月的呆在谷里与世隔绝,大多淡漠,从未曾有人能有这般浓烈的情绪…… 将一切事宜准备好再回来时,那少女仍睁着一双大大的眸子,不那么有神采地盯着屋顶发呆。 公孙喻咳了咳,“可以拔出铁钉了。” 床上的少女只淡淡嗯了一声。 公孙喻走了进来站在床边犹豫了一瞬,“子喻失礼。” 剔除铁钉的话,他又得脱她衣服,虽然之前他早就不知为她穿脱多少次了,但是之前她都是睡着的,他也只当她是一具无知无觉的躯体。 可现在,她醒着…… 床上的人依旧呆滞地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公孙喻这才坐到了床上,将一块木头递给向暮,“觉得疼的话,咬着。” 向暮的视线从屋顶转了回来,看了眼木块,“谢了……我不需要。” 公孙喻神色微动,谷里的男孩们调皮,常年在谷中玩闹受点皮外伤需要医治都是常事,可是没有谁如她这般……不怕疼的。 谷外的人痛感和谷内的人不一样么? 很快,他就知道了,谷外的人和谷内的人痛感神经是一样的,不一样的是,这个女孩极能忍耐。 剔除铁钉是个细致又漫长的活儿,对于患者而言,剔除铁钉之时的疼丝丝入骨、漫长且煎熬。 而眼前这个少女只是静静咬着唇,眉头轻蹙不喊也不叫,若不是她因为疼痛而微颤的身体,和那不由自主冒出的满身冷汗,他真的要以为她不怕疼。 直到最后一根铁钉全部拔出她的身体,鲜血溅了他一脸,少女才粗喘着气虚弱出声,“可以……睡了么?” 公孙喻一怔,点了点头,少女便很快合眼睡了去。 坚强得令人心疼。 公孙喻第一次见到这么配合、这么乖巧、看起来很想活却又好似不那么在意活着的患者。 她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收拾好一切后,公孙喻一如既往地守在她床边,手中拿着子陌的扇心蹙眉沉思。 他心底有太多谜团想要问了,却又明白此时的少女状态极不好,就算很想知道子陌的下落,也只能憋在心底先不去打探。 当下最重要的是,医治好她。 屋外传来两个熟悉的男孩喊声,“子喻哥哥,老太爷让你别采药了,回去一趟。” 公孙喻连忙站起身将门关好,不让族里这两个小子闯了进去看到向暮,“老太爷可是有什么事?” 两个小子摸着脑袋,“我们也不知道。” 公孙喻只好打发了他们,最后检查了一遍沉睡的少女,又将树屋周边的陷阱都完善了一下,这才背起背篓回家。 如今谷里由有几个伯父管事,老太爷一般不出现,出现并叫他回去,一定是有大事,他且先回去看看。 在峡谷中走了好长一段路,终于看到一处空旷地带、炊烟寥寥的几十户人家,那里便是公孙一族的家园了。 公孙喻一回去就发现谷中气氛不对,小孩子们虽然仍在闹腾,但是长辈们却是各个面带愁色。 走入大厅时,老太爷正在二爷和幺爷的搀扶下出来,下方几个伯伯叔叔也是一脸肃穆。 “子喻可发现谷里最近有何异常?”老太爷在首座一坐下便开口询问。 公孙喻记起原先还每天去树屋找自己的子祁没来了,心里暗道莫不是子祁把向暮的事说了出去? 他拿不定主意,只得先将自己用树皮包裹的扇子取出,“子喻的扇子这几日一直发烫,算不算是异常?” 长辈们霎时面面相觑低声交谈了一番,幺爷爷咳了咳,小声道,“我们的扇子也都在发烫。” 公孙喻沉吟,“莫非整个公孙谷的扇子都在发烫?” “对,整个公孙谷的扇子都在烫。”老太爷低沉出声,“三日前就就开始了,我们知道你每日在谷里采药走动,所以才来问你谷中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公孙喻犹豫了一瞬,摸不准自己如果告诉几位长辈谷里来了陌生人,他们会不会将向暮给杀了,毕竟这种事情长辈们不是没有做过。 第206章 救了小虎 幼时子陌一天到晚的往谷外逃,曾经有一次不小心闯开了公孙谷的结界忘了关上,最后让一个放牛的老者误入了谷。 公孙喻很喜欢那位老者,他给公孙族的孩子们讲解外面的趣事。 但老者的事被族里的长辈知道了,找到那老人,让他留在谷中,老人在外界有家人自然不愿意,随后族里的长辈就将那位老人杀了。 记得那时大伯这样说,“若是让他出去泄露了我公孙族的藏身位置,我族人便永无安宁之日。” 所有公孙族的孩子们都知道,公孙家只要位置泄露,便会有外界有权有势之人来寻,若是持续扭捏避世不出,恐会惹来灭族之祸。 就连如今公孙长辈们出去为孙辈物色孙媳妇,那也是要女方嫁入男方家庭,从此不再外出为基础条件。 思及此,公孙喻决定先继续隐瞒向暮的事,“子喻暂时未发现异常。” 长辈们又面面相觑了一阵。 公孙喻压低声音,“不知太爷爷、二爷、幺爷,对于扇子发烫之事,有何见解。” 幺爷当即嚷嚷,“帝星!定是帝星现世!”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帝星两个字,让公孙喻手指一颤。 说实话,公孙家的人都知道帝星的传说,但公孙家的人对这个传说都不那么相信,尤其是孙辈的孩子,譬如自己和子陌、子祁等,都是不信有帝星的。 就连现在的老太爷,九十岁的高龄了,年轻时也曾坚信帝星会出现,他能跟随帝星大干一场,但是现在年过古稀一脚都快踏进棺材了,等了一辈子也没等到帝星,也不信了。 且如今公孙谷位置特殊,一左一右两座高山刚好就挡了天上帝星的方位,是以就算帝星在天上出现,大家也不会知道。 刚搬入公孙谷时,最信帝星存在的幺爷爷每天还会精神抖擞的爬到山上去夜观星象,查探帝星有没有出现,但次次失望后改为了几天爬一次山、后又改为一月爬一次山、再然后是一年爬一次山、再再然后是几年爬一次山…… 某一日峡谷中玩耍的孙辈小子们忽闻山上一声哀嚎: “祖宗欺我!” 接着就是摔断了胳膊和腿的幺爷爷一瘸一拐回来了,在家闭门不出大哭了几日后,从此再也未曾上过山…… 帝星被外界传的神乎其神,但对于公孙族的人来说,却是一个禁锢了他们自由的诅咒。 如今…… 公孙喻低垂着眸子,真的有帝星? 她,是帝星吗? 发烫的扇子重燃了幺爷爷的希望,老人家还在絮叨,“我这两日就上了山,但是不巧这几日天天阴雨,天上云层极厚,别说帝星了,就连月亮都给挡了个严实,但是不要紧,今晚、明晚……我天天都会上山去观星。” 他非得将帝星找出来不可!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长辈们都认为扇子发烫跟帝星息息相关,但是长辈们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帝星、更没做好打算,如果真找到了帝星该怎么办?是不是真的要出谷,追随帝星征战天下一统山河? 公孙喻告别了几位长辈后便马不停蹄地往树屋赶。 知道向暮有可能是帝星他内心五味杂陈,长辈们曾经说过,外面的世界是男权世界,既是男权世界,那么能争夺天下的帝星定是男子,如何、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姑娘? 一路小跑着回到树屋,刚到树屋门口就发现了不对劲,自己临走时布置的陷阱有移动过的痕迹! 公孙喻忙冲进了向暮的房间,看到原本应该在床上躺着的向暮此刻躺在了地上,而向暮不远处一头恶虎正张着满口的獠牙对她蓄势待发! 公孙喻心一紧,抽了旁侧的铁锥就向恶虎砸了过去,成功惹得原先要进攻向暮的恶虎转而攻向了自己! 成年恶虎身形敏捷体型庞大,一下就将公孙喻压倒在地。眼看着压着自己的恶虎一颗巨大的脑袋揍了过来要对自己进行撕咬,对武艺并不精通的公孙喻却没有反击之力。 旁侧,向暮淡然的声音响起,“戳它眼睛。” 公孙喻心念一动,才反应过来虽然失了铁锥自己还有银针,当即折扇一抽释放里面的银针,精准的刺瞎了恶虎的一只眼! 恶虎嘶吼一声,虎掌放开公孙喻,转而痛苦的去挠自己的眼睛。 向暮的声音又起,“趁现在,捡起铁锥,刺它脖子。” 公孙喻立刻照办,捡起铁锥就要去刺恶虎的脖颈,忽而听到外面一声细嫩的幼虎声,他被愤怒充斥的涨红的眼霎时恢复了清明,一把奔到门口,就见树屋外两只饿得咕咕叫的黄色小虎正在呼唤虎妈妈…… 见自己幼崽暴|露,怕公孙喻伤害自己的幼崽,母虎不再恋战,倏地一下跳了出去,带着幼虎窜入丛林。 可幼虎叫声仍在。 公孙喻四下找了一圈,最后在树屋旁侧的陷阱洞里找到一只幼年白虎,小白虎的后腿被陷阱里的铁刺刺中,正淌着血…… 原来,那只母虎并无意伤害人类,而是因为小虎掉入了陷阱自己又救不出来,所以才来树屋找麻烦。 公孙喻将受伤的小虎救出,重新回到屋里时,向暮仍躺在地上。 他心里惦记着向暮的伤势,是以凑上前查看,却对上了向暮一双带着痛色的眼。 在树屋养伤的几天,向暮的眼神大多是木然的,在他为她剔除铁钉时,她的眼神会变得坚毅,唯有今天,这个极为坚强的少女竟露出了痛楚之色。 公孙喻呼吸一窒。 “为什么……”向暮盯着公孙喻的眼,低声询问,“为什么我不能动?” 之前向暮就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操控身体,那时只以为是自己伤势太重导致,然而在屋里养了这么多天,直到那只恶虎的到来她想要躲避,才发现自己不能动弹的身体也许并不会随伤势的恢复而恢复。 公孙喻移开了眼,现实虽然残酷,但是他必须诚实的告诉她真实的身体情况,“你四肢经脉都断了,不太容易恢复。” 事实上是,大几率不可能恢复…… 闻言向暮眼中暗影流动,也就是自己虽然活了下来,但却是一个残废? 叶冰岚得意的笑容在自己脑海浮现,子陌捂住她眼的血淋淋的手亦在自己脑海浮现,还有悬崖之上的李锦…… 如果这些她都不能向命运去讨要一个答案,那作为残废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面前的少女紧咬着唇微微颤栗。 公孙喻犹豫片刻,将她揽入怀中,“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治好你的。” 说着将向暮抱起准备放回床上,向暮却透过少年的肩膀木然地望着屋外的景色。 突然发现屋外各处都有微弱的气流涌动,这种气流在平常人看来只是微风,但是爆发过好几次玄力的向暮却知道,那是玄力。 向暮心念一动,为什么此处会有如此浓郁的玄力? 又想到面前的公孙喻刚刚使用了扇子和银针对付母虎,想到了公孙家跟玄力的不解之缘…… 这里莫不是子陌的家——公孙谷? 向暮突然从中理出了一些头绪,她记得子陌带自己出逃时自己也是伤势极重不能动弹,但是玄力的爆发能让她充满活力、跑跳自如…… 第207章 惊险采药 安顿好向暮,公孙喻抱着小白虎为它清理伤口时,公孙祁又跑来了,少年一来树屋就火急火燎往向暮居住的房间冲,“去看小哥哥咯!” 公孙喻忙起身将他拦住,想到向暮得知自己筋脉尽断时那忧伤的神色,便果断的将公孙祁挡在了外面,“她现在正虚弱,你改天来看吧。” 公孙祁有点不太乐意,“这都多久了,怎么身体还未恢复呢!” 他都没跟那漂亮小哥哥说上一句话呢…… 公孙喻抱着小白虎给少年把玩,“既然你闲,那帮我照看它吧。” 公孙祁无聊地抱着白虎叹气,“无趣,每次找你不是帮你照顾谷里受伤的小兔子小刺猬就是羚羊飞鸟,这会儿你高级了,救了只白虎,但万变不离其中,全是畜生!” “我子祁大好男儿,长得那么像畜生吗?天天要跟一群畜生玩儿?” 公孙喻睨了子祁一眼,“那你可以回谷里,谷里小孩子们多。” “你明知道他们都不跟我玩儿,你这么说故意气我的吧。”子祁抱着白虎往公孙喻面前一坐,“我公孙家后辈全是酒囊饭袋么?一跟我玩儿他们就排着队的受伤?” 公孙喻懒得搭理子祁,自顾自的清理草药。 毕竟子祁这个问题没法回答,如果公孙族不是隐世不出,子祁无疑会是家族最杰出的后辈。 子祁虽然年纪小,但是对武艺有着很高的天赋,寥寥几句指导这小子便能融会贯通,当得起天生的练武奇才,如今公孙族的长辈们那点儿武艺研究都教完了,这小子没事干就只能满山谷跑,找其他小子们打架。 但谁敢跟他打啊,长此以往其他小子们见了他就跑,他被孤立也是正常,正巧自己在谷里也是独来独往的那一个,子祁便缠上他了。 当然了,公孙喻可不是被谷里人孤立,而是本就是个清净性子,又喜欢将时间花在研习医术上,他是自己选择少跟族人往来,但他在年轻一辈族人中的威望极高。 公孙祁无聊地念叨了一阵族里孩子们无能后方才记起了正事,“子喻哥哥,我来树屋时,三伯母让我问你拿一盒生肌膏,你那里还有么?” 公孙喻疑惑,“三伯母受伤了?” “切菜的时候手指破了一个口子。”公孙祁想了想,学着三伯母那大惊失色的模样道,“啊啊啊啊!我的手怎么破了一个口子!啊啊啊!流了好多血!啊啊啊啊!要留疤了!啊啊啊啊!我!毁容了!!!” 三伯母那捂着手指跳脚的样子活灵活现地浮现在了公孙喻眼前,他转身丢了盒生肌膏给子祁,纳闷道,“一个破口而已,那么惊慌……” 他见过向暮身上各种错综复杂的伤口,同样是女子,可她却不哭不闹。 公孙祁扬眉,“这你就不懂了吧,三伯母说了,女孩子家家的最在乎容貌了,全身上下哪里都不可以留疤,三伯母说死也要美死,不能留着疤丑死。” 说着又凑到公孙喻身边,“子喻哥哥,你再多给我几盒生肌膏呗,子祁留着以后送媳妇儿……” 公孙喻瞪了他一眼,“你才多大点,别一天到晚想些有的没的。” 收了药材进屋,子祁的话却还在耳畔回荡。 女孩子家的,最在乎容貌了,身上不可以留疤…… 那人痛楚的眼再次在脑中浮现,连带着一起出现的还有她遍体鳞伤的疤…… 再次从屋里出来时,公孙喻背上了背篓。 正咬着野果子的公孙祁见了僵了僵,“子喻哥哥,你又要出去采药?” 公孙喻将白虎交给他,“我明早就回来,今夜你别回谷里了,在这里守着屋里的小公子,还有这只白虎……” “白虎的伤已经治好,它母亲若是来寻,你便将它交出去,想必白虎母亲不会为难与你。” 老实说,将向暮交给武艺高强的子祁,公孙喻很放心。 想到今晚可以和谷外来的小哥哥呆在一起,公孙祁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好!那你快去快回!” 公孙喻便迅速拿着工具背着背篓离开。 自己虽然一时半会儿不能接好那人断掉的经脉,但是帮她治伤祛疤还是可以的。 只是她身上的伤太严重了,普通的生肌膏不够用,他得制作极品的生肌膏才行。 而制作极品生肌膏缺一味特殊的药材,此药材就长在公孙谷结界边缘的一处断崖上,他很早就见过,但是因为那里地理环境复杂险象环生,所以那株药材他从未冒险去取。 走到断崖边时已至深夜,公孙喻不想多耽搁,便取出了工具连夜攀岩。 一路跌跌撞撞颠颠簸簸,终于攀到了到那株药材处。 可公孙喻刚将崖壁上的药材拔出,那药材底部的泥土里便倏地爬出一只彩色大蜘蛛! 不,不止一只,那只彩色大蜘蛛的后面还绵延不断的爬出了很多的蜘蛛! 常年混迹山谷采集草药,公孙喻自然知道,但凡珍稀药材生长处都是危险横生,当即也不犹豫,将药材收好,便迅速往下滑。 然而大片的毒蜘蛛并不愿放他走,密密麻麻的对他紧追不舍。 手上一个操作不当,公孙喻自崖壁中央摔了下去,左腿的剧痛让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摔骨折了。 情况紧急,根本就没有能为自己医治的时间,毒蜘蛛已经大片包围了过来。 公孙喻折了旁侧一根木枝支着身体跑,却始终不敌毒蜘蛛移动而来的速度! 正当他以为自己估摸会死在这里时,丛林中传来一声狼叫,不一会儿功夫,一头毛色油亮的老狼出现在视线里。 公孙喻立刻就认出了,这匹狼正是自己两年前救过的那一只。 当时狼群狩猎,老狼负伤垂死挣扎,被狼群抛弃,自己采药时正好撞见,便将老狼带回家救了一命。 不曾想那老狼伤好重回山林之后,每隔一段时日就会捕上一两只兔子啊什么的小动物,丢到木屋前送给他。 从此以后,他便开始了天天医治老狼丢来的小动物的生活,当然了,若是那小动物死了,便由子祁高高兴兴地拿走补身体去了。 此时老狼奔至公孙喻跟前,公孙喻霎时懂了老狼的意思,一把抱住老狼,让老狼驮着自己奔跑在夜色之中…… 第208章 火烧树屋 一整夜公孙祁都没睡好。 他原本是想要去看屋里的小哥哥的,谁知正要进去,树屋前就来了一头巨大的恶虎。 公孙谷少有人烟,但是飞鸟走兽倒是极多,谷里人怕野兽伤人,每每都会在居住地四周挖上不少陷阱,事实上公孙祁从小对这些猛兽见怪不怪。 如若猛兽攻击自己他反而乐得自在,族里太爷爷说了,万物有灵,公孙一族定居峡谷,抢了峡谷生灵的居住地,所以不得已下不可伤及它们性命。 这个不得已指的是它们不主动伤及自己,如果他们发动攻击就不一样了,公孙祁自可动手杀死猛兽过把瘾。 所以看到猛虎在屋外徘徊,公孙祁故意揉着小白虎圆滚滚的小肚肚进行挑衅,心想着你上啊,你上啊,你上本大爷就杀你! 谁知那猛虎母亲一看小白虎吃的圆滚滚,受伤的腿也被包扎好了,此刻在少年轻柔地按摩下舒服得嗯嗯叫,便不上了。 不止不上,将草丛里躲着的两只饿得嗷嗷叫的小黄虎叼了出来丢至树屋前,便跳了草丛后。 不见了…… 公孙祁呆了半晌,这特么他还没动手,就把猛虎吓得弃子逃命了? 猛虎咋就那么有眼光,一看自己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主哩? 但公孙祁坚信,这定是猛虎的丢子离山之际,三只崽儿落入自己手,他就不信了猛虎能不回来咬他?! 于是,公孙祁就这般拿着刀、瞪着眼、揉着指下小虎的肚肚等了一夜…… 翌日清晨,屋里传来一声咳嗽,公孙祁瞪着的眼一眨,终于记起另一件重要的事:他要看小哥哥! 倏地起身冲入房内,就见床上的小哥哥正扶着窗沿艰难地站起身…… 小哥哥伤势好了! 公孙祁大喜,围着向暮左右转,“你伤大好了?你能站了!你还能说话不?你叫什么名字?你家住哪儿?你有妹妹不?能不能介绍给子祁认识?” “子祁?”向暮蹙眉,“公孙祁。” 卧槽! 公孙祁霎时跳远了两步,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名字?你莫不是会仙术?或是通灵之主?你们外界的人都这么厉害么?会这么多……” 少年吧啦吧啦就跟几千年没说过话似的,说个不停。 向暮虚弱的咳了咳,打断他,“你刚刚自己报的名字。” “我有报名字?”公孙祁更不可思议了,“我什么时候报了名字?我自己报了名字我自己能不知道?你定是会仙法……” 眼看着少年高超的想象力开始无穷无尽的蔓延,向暮再次出声打断,“子祁,子喻在哪儿?” 卧槽! 公孙祁又退远了两步,“你不止知道子祁的名字你还知道子喻哥哥的名字,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知道的我怎么不知道你知道……啊呸你的名字……” 向暮无语,睨着他,“我还知道这里是公孙谷,我还知道你们公孙族躲在此处避世不出。” 卧槽! 公孙祁吓得跑了出去,抱着门框可怜兮兮的盯了向暮半晌,“你你你……你不会是妖怪吧……” 向暮慢吞吞取出公孙陌的扇心,“我和你哥哥子陌是朋友,你说,我怎么能不知道?” 公孙祁沉思一阵,终于如释重负走了出来,“对啊,你和子陌哥哥是朋友,你叫什么名字?还有,我子陌哥哥现在在哪儿?” 想到子陌,向暮眸色一暗,只沉声回答,“我叫向暮,你可以叫我暮子哥哥。” 公孙祁走近了向暮才发现,这位看起来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哥哥并没有比自己高多少。 难道谷外的男孩都个头矮么? 少年不知为何骄傲之心顿起,他坚信,待到自己长得像向暮这么大了,定会像子喻哥哥那样,比她高上大半个头不止。 注意到少年得意徘徊的身影,向暮蹙眉出声,“子祁,能帮我一个忙么?” 公孙祁自然乐意,眼睛一亮凑到向暮跟前,“什么忙?你尽管说,我公孙祁上天入地杀人放火打家劫舍无所不能!” 向暮嘴角勾起,“帮我做个鞋垫。” 于是,公孙祁便在向暮的指导下,做了一个三四五……等等一堆鞋垫,终于做出了向暮满意的垫子。 病弱的少年将鞋垫放入鞋子里,在子祁惊诧的目光下站起身扶着墙壁走了走,瞬间有了压制公孙祁的身高,得意的对他挑眉。 子祁明白了向暮的用途十分不服,也找了对鞋垫给自己垫上,紧接着一顿噼里啪啦,木屋四处都能听见十三岁少年摔跤时的痛呼声…… 在一阵哀嚎声中忽而混淆了一头老狼的长啸。 向暮意识到不对,立刻叫唤公孙祁,“子祁,快去外面看看怎么回事!” 公孙祁闻言连摔带跑的出去,就见一匹老狼驮着重伤的公孙喻急急跑来,而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黑漆漆的东西在飞速移动! 公孙祁瞪大了眼定睛一看,发现那黑漆漆一片的东西竟是毒蜘蛛! 向暮此时也扶着木屋墙壁挪了过来,见到此番景象立刻吩咐,“子祁,快去救子喻。” 公孙祁当即几个跳跃飞了出去,很快将老狼身上的子喻抱回了树屋,而老狼在公孙喻被带走之后没了顾虑,身形一转跳入了侧边的丛林消失不见。 毒蜘蛛们目标明确,并不去追老狼,而是直直向树屋冲来! 公孙祁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十三岁的少年吓得六神无主,好在向暮在一侧镇定的指挥,“去,将屋里的火油都淋了。” 公孙祁立刻照做,极速在木屋内一阵上蹿下跳,将厨房里储备的所有火油尽数倒出,再回到向暮身边间时,见虚弱的向暮正艰难的将三只小虎塞入背篓。 “帮我……背上。”向暮侧头对公孙祁道。 公孙祁不知向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当下他也没有对付毒蜘蛛的办法,向暮的要求他只好照做,将背篓背到了向暮背上,又扶起了陷入昏迷的公孙喻。 此时少年一左一右撑着两个病号,而前方则是密密麻麻扑面而来的毒蜘蛛。 向暮盯着一片漆黑蜘蛛里面,那只最显眼的彩色蛛,在那彩色蜘蛛爬上树屋之上时迅速出声,“烧了树屋!我们逃!” 公孙祁闻言当即跃起,丢了火折子,然后一左一右驮着两个病号跳下树屋,准备跑路。 然,驮着两个病号他委实跑不动。 人毕竟只是个半大的毛孩子,还要长身体…… 危急关头,丛林里突然一声异动,竟是担心幼崽的猛虎妈冲了出来,见向暮背篓里装着三只幼崽,想也没想,当即驮了向暮就跑! “你个臭老虎!这个时候来给本爷爷添乱!” 等了一晚没等到猛虎,反而在大白天被猛虎摆了一道的公孙祁怒骂,赶紧背起公孙喻去追偷了他家小哥哥的猛兽。 身后无数毒蜘蛛被树屋燃起的大火烧得噼啪作响,蛛王烧死后,其他没被烧的毒蜘蛛漫无目的徘徊一阵,最后四散了去。 第209章 帝星来了 三个少年龟缩在虎穴之中,一人怀里抱了只虎崽,旁边虎妈一脸郁色的盯着人占虎巢的三人,时不时发出不满的低吼声。 当然了,均被三个少年无视。 苏醒过来的公孙喻惊诧地望着能自己坐起身的向暮,“你……能活动了?” 向暮自然懂公孙喻的诧异,毕竟之前的自己经脉尽断。 如今自己能重新站起来当然不是筋脉好了或是奇迹出现什么的,而是她用了一整夜在潜心钻研玄力的奥秘。 多亏了这次死里逃生来到公孙谷,向暮才得以见到谷中浓郁的外在玄力,并且在一整夜的尝试下摸索出了一套能够引入外在玄力入体的办法。 所以只要自己一直在吸纳玄力,体内的玄力就不会像以前那样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当然了,两者间也有差别,以前突然出现的那股玄力能量极大,每一次爆发好似都能掏空了她的身体,现在自己吸纳的玄力力量却是极为微弱,如同血液那般,静悄悄划过她周身的脉络,让她勉强能够活动…… 向暮还没想好如何回答公孙喻的疑问,公孙喻已经抓起了她一只手号起了脉,眉头紧蹙。 公孙祁倒是乐呵呵的什么也不知道,在一侧絮絮叨叨,“树屋烧了诶!今晚我们就住虎穴吗?” 旁侧趴着睡觉的虎妈竖起了脑袋,不满地嗷了一声,公孙祁仿若未觉,“估计就只能睡虎穴了,毕竟要是回谷的话,暮子哥哥会被发现的,暮子哥哥被发现了,大伯二伯三伯还有我爹肯定会杀了她的,不若以后我们就住虎穴了,我得保护暮子哥哥的性命。” 不满虎穴被占的虎妈猩红着一双眼朝公孙祁扑去,公孙祁不服气跟虎妈打了起来。 公孙喻清冷出声,“子祁,出去闹。” 公孙祁哦了一声,然后撸袖子跟虎妈出去继续打。 现在虎穴里只剩下三只打着哈欠的虎崽和公孙喻、向暮。 “是玄力。”公孙喻望着向暮肯定道,“你会用玄力。” 要知道公孙族的人对玄力算是十分精通了,但是研究了这么多年也没能做到将玄力引入体内,只能调动周边的玄力供自己驱使,而这个少年……不,少女,竟能对玄力无师自通。 她,果然是帝星。 向暮笑,觉得在公孙一族面前没什么可隐瞒的,“昨夜,我大约悟出了如何吸纳玄力的方法。” “哦?”公孙喻蹙眉,“如何吸纳玄力?” 向暮坐直了些,吸气演示给公孙喻看,然而在公孙喻看来,她就只是在呼吸,那呼吸之法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望着公孙喻懵懂的眼神,向暮知道自己白教了,安慰道,“学不会不是你的错。” 毕竟不是谁都有自己这样的悟性。 接而转眸盯着公孙喻身上的伤,“你还好吗?” 公孙喻低头看了眼一身狼狈的自己,淡笑,“还行。” “你怎么会惹上那群毒蜘蛛的?”向暮又问。 虽然在公孙谷生活的时间不长,但是向暮看得出来,也许是因为谷里玄力的原因,这里的动物看起来都比外界的富有灵性。 能惹得一群毒蜘蛛发怒,也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温和乖巧的公孙喻做了什么人神共愤之事。 公孙喻闻言手指不由得抚上自己藏在胸口的那株草药,轻松道,“大约是,子喻采了一株草药,弄塌了毒蜘蛛的家。” 向暮被这个理由震惊得呆了呆。 公孙喻知道向暮身体还很虚根本没有养好,于是催促道,“累了就休息,子喻也要为自己处理伤势了。” 向暮便不再言语靠着虎穴一侧的墙壁睡觉,太久的操劳,她已经很累很累了。 然,不知睡了多久,向暮突然被外面一阵喧闹声吵醒。 睁开眼才发现,此时已到黑夜。 虎妈竖起了脑袋,一双森冷的眼警惕地盯着洞外,公孙喻更是身形一动捂住了旁侧睡得迷糊的公孙祁的嘴。 “子喻!子祁!” “你们在哪儿啊?” “子喻?子祁?” ……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向暮心下了然,定是白日树屋起火,公孙族的人知道了,又不见公孙喻和公孙祁回家,是以全族出动出来找人。 公孙祁拍掉了公孙喻的手,小声道,“是我爹和大伯二伯他们。” 公孙喻低声提议,“不若我出去引开他们。” 身形刚动,一侧紧张到了极致的虎妈一声虎啸! 这声具有威力的虎啸在寂静的夜中实在太过刺耳,大家都吓了一跳,当然了,不止虎穴里的人,还有虎穴外的。 很快这个可怜的虎穴便暴露在公孙族人面前,被举着火把的族人包围起来照个透亮。 虎妈护着幼崽在一侧凶狠地低吟,而公孙祁则一左一右扶着向暮和公孙喻站起身。 公孙族的长辈们穆然看到向暮这个外来人全都目瞪口呆。 然!打破呆滞状态的竟是同一时间出现在他们腰间的巨烫! 这几日一直发烫的扇子,在当下恨不得烫到烧起火! 举着火把的公孙族人霎时四处逃窜,有的找到了水坑给扇子降温,有的则直接将烫手的扇子给扔了! 但是忙完了这些,大伙儿的视线仍是忍不住齐刷刷落到了向暮这个外族人身上。 扇子发烫是因这个外族人引起? 穆然对上如此之多审视的视线,向暮也是一怔。 她知道公孙族人常年避世没见过世面,但是不知道竟是如此没见过世面,不过来了自己这个外族人而已,反应有必要这么强烈吗? 如此之多的人、还有几只老虎在场,但气氛就是陷入一阵诡异的尴尬。 不远处的山脚远远传来一个老者的大笑声,略显得有几分疯癫,“哈哈哈哈哈!祖宗诚不欺我!祖宗诚不欺我啊……哈哈哈哈……” 那黑影一阵麻溜地跑,来到以各种姿势给扇子降温、定格不动的族人面前,老者还在笑,“诶?你们怎么都出来找我了?莫不是知道帝星现世赶来接我了?哈哈哈……” 公孙祁嘴角动了动,“幺爷爷……” 然,今日上山终于见到了帝星出现在空中的幺爷爷显得极度兴奋,“我跟你们说啊,帝星真的现世了!真的现世了!今日云层散去之后,我就看到那帝星亮蹭蹭的挂在天空……” 公孙祁仍在打断,“幺爷爷……” “我要出谷!我要出谷寻找帝星!”幺爷爷兴高采烈。 公孙祁再也忍不住,“幺爷爷!你扇子着火了!” “!” 幺爷爷此时才发现,腰侧的扇子烫得简直能烧菜,而自己的衣服已被扇子点燃也不知烧了多久! 老者吓了一跳,又一阵狂奔跳入了旁侧一个水坑,“怎么会着火!怎么会着火!” 发现族人所有的目光都落向一处,他也跟着望去,就见一个病弱苍白的陌生少年伫立在月光之下,如仙似画…… 第210章 子陌威武 又是崭新的一天来临,但这一天却注定与众不同。 向暮被连夜带回了公孙族人居住的村落,此时正虚弱地坐在公孙长辈们给她搬来的竹椅中,而她对面坐着的,是一个九十几岁高龄的老者,此人被公孙族人称为太爷爷。 公孙喻和公孙祁跪在门外,四周站立的几位全是公孙族里的长辈,两个爷爷,几个伯父伯母们。 先前的交流已经让向暮知道,公孙谷地处大魏、晋国、北辽三国的交接处,按常理来算,她从大魏京城西面的悬崖上跌落,要想被溪水冲入公孙谷几乎是不可能之事,因为光溪水冲就得冲上十多天,这其中还不算半路会遇上的野兽啊、暗流之类的风险…… 所以,她出现在公孙谷就是个奇迹。 想了想,向暮将公孙陌的扇心拿了出来,“大约是子陌带我来的公孙谷。” 族人们看到子陌的扇心皆惊了一瞬。 “子陌……子陌怎么就剩一个扇心了!”幺爷爷悲痛上前,“那孩子在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只剩一个扇心……” 幺爷爷,就是公孙陌的亲爷爷。 老者此时捧着公孙陌的扇心老泪纵横。 想到公孙陌当初为救自己身死的场景,向暮再次悲从中来。 虚弱地扶着竹椅站起身,面向低泣的幺爷爷屈膝跪拜,“子陌因暮子而死,暮子深感悲痛,愧对公孙族人、愧对爷爷。” 捧着扇心哭的幺爷爷愣住了,就连屋里其他长辈们都是面露怪异之色。 坐在首座的老太爷眼中精光一闪,出声道,“事发突然,小公子请稍等片刻,容我等进内屋理一下思绪。” 向暮难过地跪着,点了点头。 公孙族长辈们便一窝蜂去了内室,一个个低声交头接耳。 “问过子喻和子祁了,这少年来这里之时,正是我们扇子出现异状的时候。” “子陌为什么会拼死护她?定是早已知道了这少年是帝星之事。” “你们看,子陌的扇子变成了红色,难不成是认主了?” “我看这少年定是帝星无疑。” “对!就算不是,也跟帝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帝星突然出现,我们该怎么办啊?跟她出谷么?”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最后所有的视线都落到了老太爷身上。 老太爷抚了抚雪白的胡须,一双皱纹密布的眼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神采,“不用猜了,这少年就是帝星。” 众人皆跟着点头。 老者又言,“但她不一定信我公孙族的预言。” 别说那少年,就连他自己、一把九十岁高龄的老骨头也不那么信。 众人又跟着点头,继而询问,“那咱们到底该怎么办?” “既是帝星,我公孙族人自然不能让她给跑了。”老太爷慢慢悠悠道,“她不是以为子陌为了救她而死么,冲这一点,咱们公孙族赖也要赖着她!” “对!” “对!对!” 大伙儿一致赞同,唯有幺爷捧着子陌的扇心,“我们子陌看起来确实是要死了啊……呜呜呜……” 二爷拍了拍幺爷,“你们家子陌那德性外人不知道,你还能不清楚么?” 幺爷爷一噎,想起子陌小时候偷跑出公孙谷的场景。 某一次公孙陌决心翻山越岭出谷,结果从高山上摔下,被族人找到时奄奄一息,当场就交代遗言了,“子陌是自由的风,一生不甘拘束,生前要选择自己的人生,死后……也要自己选择……自己的归属之地……” 说完两眼一翻双脚一蹬便死了去。 一把小扇子更是糟蹋得只剩扇心,被他这个老头子哭嘤嘤地修了三天三夜才修好。 结果,人在家躺了三天又缓过劲儿了,拿了扇子举着拐杖从水路逃出谷,被族人找到时溺了水,嘴里的水足足喷了三尺高,还在那儿可怜兮兮地交代后事,“子陌是自由的风,一生不甘拘束……” 要打破公孙族的结界逃出谷是不容易的,之后类似的事情反复上演。 逃跑路上由于饥饿误食了毒蘑菇的公孙陌口吐黑血交代后事,“子陌是自由的风……” 逃跑路上遭遇山体滑坡身子被黄土埋了一半的公孙陌两眼翻白的交代后事,“子陌是自由的风……” 逃跑路上遇到暴风雪,整个人差点冻成了冰块的公孙陌瑟瑟发抖的交代后事,“子陌是自由的风……” 风风风,我风尼玛! 公孙族的人都知道,扇子和族人的生命是连为一体的,扇子破损代表族人受伤,扇子没了则代表主人死亡。 扇子还剩下扇心,就证明主人还没死,大约半死不活那状态。 公孙族的人,其他所有人扇子只剩一个扇心,估摸大家都会着急,但是公孙陌扇子只剩一个扇心,除了幺爷爷外还真没几个人急。 毕竟公孙陌这厮把扇子折腾得只剩扇心又不是头一回,甚至他的临终遗言…… 族里所有人、哪怕是个三四岁小娃娃都能倒背如流! 那货如今也就只能忽悠忽悠谷外的人,比如外面站着的那位帝星少年。 长辈们一番合计后,一个个大哭着回到了前厅。 在外面跪了许久的向暮一见这阵势当即吓呆了,想到族人都为子陌的逝去而伤心,心中越加难过和愧疚。 “我们子陌死得惨啊……”九十多岁的老太爷泪眼婆娑,“我公孙族百年难得出一位玄力奇才,就这么去了。” 幺爷爷一唱一和,“可怜我儿子早死,老夫膝下就这么一个独孙,白发人送黑发人呐,老无所依……” 向暮心中愈加难受,又磕了一头,“子陌为护暮子而遭遇不测,子陌的家人就是暮子的家人,子陌的爷爷就是暮子的爷爷,我会代替子陌好好照顾您的。” 其他伯伯婶婶们也开始哭诉,“能遇到小公子你这样讲义气的朋友,我们子陌也算是死得其所,在这里,我们这些伯伯婶婶们便先感谢暮子小公子、未来对公孙家族的付出了……” 前一刻还跟着众人痛苦难耐的向暮这一刻秀眉轻蹙,怎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老太爷上前两步将向暮扶起,“子陌的家人就是你暮子的家人,咱们公孙族人也不多,老老小小总共加起来不过六十七口,以后都跟着暮子过活了,请小公子多担待。” 向暮脸僵了僵。 意思是,要她养活六十七口人? 脑中瞬间闪过周文柏那厮倒霉的嘴脸…… 风水轮流转了么?! 思考一多、情绪一激动,本就伤重还未大好的身体就扛不住了,向暮两眼一黑便晕了去…… 第211章 子喻小院 向暮再次醒来时,窗外的暖阳正照耀在她的脸上。 眯着眼挡了挡阳光,向暮方才从床上坐起,之前的记忆尽数涌入脑海。 嗯,她貌似被公孙一族给道德绑架了…… 意识到这点后,向来不肯吃亏的世子爷气得胃疼,但是又想到子陌临死时的惨景,这会儿不止胃疼就连心都开始疼了。 端着汤药进来的公孙喻恰巧见到向暮捂着胸口,心下一慌几步来到床边,“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向暮知道自己这会儿只是心病,勉强笑了笑,“还好,这里是哪儿?” 公孙喻端起汤药准备喂向暮喝,“这里是子喻的家,两天前族里的长辈们决定让你住子喻这里,方便养伤。” 向暮眸色微沉,“两天?我竟是睡了两天了么?” 公孙喻点头,盛有汤药的勺子递到向暮嘴边,“你身上伤还未好身子虚,操劳过度容易出现嗜睡的情况。” 向暮望着公孙喻喂来的汤药,没有张口,而是将公孙喻手中的药碗端了过来一饮而尽,“谢了,以后汤药我可以自己喝。” 公孙喻收了空药碗,轻笑,“好。” 接而又指了指旁侧的一盒陶瓷罐装着的膏药,“这是子喻做的生肌膏,对你身上的伤愈合有好处,早晚记得各抹一次。” 说完便拿着空药碗出去了。 向暮拿起生肌膏闻了闻,入鼻清香。 作为大魏曾经独霸一方的世子爷,她见过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算是一个有见识的人了,是以手中这盒生肌膏只略微一闻便能猜测得出是个好东西,京城里最盛名在外的医馆怕是都制不出这样的宝贝。 拿着生肌膏下床,向暮原想再去感谢一番子喻,没曾想刚出了屋子就被院子里的景象惊呆了。 子喻的院子还算大,四周各处晒有草药,但令向暮吃惊的不是草药,而是院子里歇息的各种带伤的小动物。 就连老熟人、那头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母老虎都在院子里歇息,一只眼虎视眈眈地盯着四周肥美的小动物流口水。 为什么是一只眼呢?因为另一只眼当初被自己唆使子喻给戳瞎了,这会儿被包了层纱布。 周边其他的小动物则离母老虎远远地,吓得瑟瑟发抖。 一侧忙碌的子喻将母老虎的脑袋掰过去,淡声道,“不许打他们的主意。” 向暮竟发现母老虎好似听懂了一般,真的只流口水也不上前逮捕小动物吃。 这时外面一声笑声传来,就见子祁和两个中年妇女提着竹篮走来,子祁跟母老虎没有差别,望着子喻满院子的伤残小动物眼睛亮晶晶的咽了咽口水。 另外两个妇女则笑盈盈地将竹篮放到院里的石桌上,“鸡蛋和新采的蔬果,老太爷说你这里养了病号,让我们捡好的给你送来。” 说着,两个人又注意到向暮,纷纷走上前,拉着向暮热情地询问向暮的身体情况。 公孙喻立刻给向暮介绍,“这是三伯母和五伯母。” 子祁在一侧嚷嚷,“五伯母就是我母亲!” 向暮连忙向三伯母和五伯母问好,三伯母和五伯母对向暮嘘寒问暖了一番,见这个瘦弱少年面容姣好、气质出尘,待人又谦和礼貌十分喜欢。 当然了,等她们注意到了向暮手里的东西时只觉得更喜欢! “极品的生肌膏!”三伯母惊呼。 “不是说药材极难配么?子喻竟然做出来了?”五伯母眼冒小星星,取了向暮手里的生肌膏打开来看,爱不释手。 向暮倒是没什么反应,但公孙喻却是急了,连忙上前,“三伯母、五伯母,这生肌膏只有一盒。” 两个伯母自动忽视了公孙喻朝向暮求药,“这生肌膏可是好东西,有疤能去疤,无疤能使女子肌肤细腻光滑,暮子少爷一个大男人想必也不需要,不若送给我们吧……” 向暮想了想觉得也是,自己一个大男人要这等东西何用。 谁曾想还没开口送人就被公孙喻一把将生肌膏夺了过去,“三伯母、五伯母,子喻改天制十盒生肌膏给你们送去。” 看出子喻的小气,两个伯母依依不舍的望了那极品生肌膏一眼,心道,这公孙族的人对帝星可真是好,鸡蛋舍不得吃全给帝星送来了,就连生肌膏也给帝星做极品的…… 但想归想,正事还是要办。 三伯母拉着公孙喻到石桌边,她们带来两个篮子,一个篮子里装的是食物,另一个篮子嘛…… 将大红的喜袍拿出,三伯母一脸慈爱,“奉老太爷之令给你赶制的新衣,还有十多日就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们可不敢耽搁,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公孙祁在一旁羡慕不已,“成家有新衣服穿,子祁也好想成家。” 五伯母睨了他一眼,“屁大点小孩,成什么家?!” 向暮却是注意到,公孙族的人各个穿得十分寒碜,衣服简约,每个人的衣服上还打了大大小小无数个补丁。 子祁的衣服更破,想必是其他哥哥们穿小不要了给他的。 自己的衣服上也是大大小小不少补丁,但看起来还算好。 向暮沉眸,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是子喻的,他大约是将自己最好的一件衣服改小了留给她穿。 另一边,在两个伯母热心的拉扯下,子喻勉强试了试新郎服。 三伯母五伯母赞不绝口,“我们子喻生的好看,这大红的新郎服一穿,可真是俊啊。” 向暮的视线也情不自禁落向了公孙喻。 少年身板笔直,一张精美却与世无争的脸被一身的喜袍衬得越发明艳俊朗,倒是……极好看。 突然对上向暮打量的眼,公孙喻莫名脸一红,忙不迭将喜袍脱了,对两位伯母道,“衣服很合身,辛苦三伯母、五伯母了。” 两个伯母笑眯眯又跟子喻和向暮寒暄了一阵,方才拉子祁离开。 但子祁一把甩开了手,跑向院子一个角落,拎起一只死兔,“太好了子喻哥哥!这兔子死了!子祁要拿回家吃掉!” 五伯母上前拎公孙祁的耳朵,“你没看到暮子少爷气色不好吗?人是病人需要进补,你将兔子留下,给你暮子哥哥补身体!” 公孙祁原本还对兔肉依依不舍,但听到是要给暮子哥哥补身体,便也不要了,“那还是让暮子哥哥吃吧,她看起来好弱,确实需要吃肉。” 向暮也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奇了怪了,为什么感觉自己好想吃肉,当即也不拒绝,只道,“谢了。” 经过五伯母提醒,公孙喻发现向暮气色确实太过苍白,垂落的手微微蜷缩。 以那人的身体,的确需要肉食进补,而他,却一直未曾给她喂食过荤腥。 两个伯母拉着公孙祁离开。 公孙喻正准备去捡死兔时,谁知旁侧一个身影跳动,竟是那只母虎先一步将死兔给叼走、窜入丛林中消失不见。 估摸……是抢回去喂虎崽了。 第212章 谷中生活 向暮本以为今日吃不上肉了,谁曾想中午的时候,公孙喻竟给向暮端来了一碗鸡汤。 向暮疑惑,“怎么会有鸡肉?” 想到之前在院里养伤的一只野母鸡,向暮蹙眉,“你把院里那只鸡杀了?” 公孙喻神色如常,“物竞天择,它们受伤在野外本就活不了多少时日,是子喻心有不忍偏生想救它们。子喻先是人,后才是医,人者,食五谷杂粮肉,医者,救天下生灵。” “子喻要先作为人活着,方才能行医救治天下苍生。” 说着,率先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吃,然后示意向暮,“你也快吃吧。” 向暮笑了笑,也不再犹豫,欢欢喜喜的吃起了鸡肉,顿觉得一股肉香滑入胃中,全身的细胞都被唤醒,充满活力。 看向暮吃得欢喜,公孙喻亦禁不住微笑。 向暮一边吃一边闲聊,“子喻不久后就要成亲了?” 公孙喻微怔。 事实上他成亲是十几日前就定好的事情,以前觉得成不成亲皆无所谓,但现在…… 莫名对不久后的婚事有些排斥。 少年点了点头,“是啊,几位伯父已为子喻定好了亲事。” 向暮疑惑,“新妇嫁进来是要住子喻的家么?我是不是到时候得搬出去?” 毕竟人小年轻新婚燕尔的,她住人家的新房说不过去…… 公孙喻眸色沉吟,新妇进门,她……要搬出去了? 不知为何,内心一阵失落,嘴上只回道,“到时候看太爷爷如何安排吧。” 向暮美滋滋地喝了口鸡汤,“也对。” 然后又对垂首吃饭的少年挑眉道,“我还得再谢谢你。” 公孙喻抬眸,“谢子喻什么?” “谢你没把我的性别秘密泄露出去。” 公孙喻闻言忍不住放下筷子,“你为什么怕泄露性别?” 向暮想了想,“大约是当男人当习惯了,不习惯做女人了。” 公孙喻呆滞了片刻,所以这人在外界也是以男子面貌示人的? 其实,他帮向暮隐藏性别最初也是无意之举。 刚见到向暮时,因为族里的年轻一辈没见过同样年纪的姑娘,怕吓到子祁,所以他对子祁隐瞒了。 公孙喻自己并没有女孩子的衣物,于是每每帮向暮换完药后只能给她穿上自己的,却没想到,族里的老老少少在看见向暮的第一面,都一致将她认成了男子…… 如今大家所有人都知道向暮是帝星,他更加不好意思出去嚷嚷,说你们认准的帝星是个女的。 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打击族人了,毕竟这么多年来,族人们第一次见到真实的帝星…… 两人正一边吃一边闲聊,外边公孙祁跑了进来,进门就嚷嚷,“好啊子喻哥哥!你有鸡汤不叫子祁来喝!” 说着毫不客气地坐到桌子边大快朵颐,“果然暮子哥哥来了就是不一样,子喻哥哥从来不食荤腥,为了暮子哥哥都开始吃荤了!” 向暮挑眉看向公孙喻,公孙喻只怒斥了子祁一声,“多嘴。” 向暮于是跟子祁抢着吃肉,突然觉得,公孙家的人其实都挺可爱的。 两个性格泼辣又热情的伯母、直率有趣的子祁、还有心善细腻的子喻、还有…… 自由如风不走寻常路的子陌。 褪去了大魏里那些阴谋诡计、尔虞我诈,这一刻在公孙谷,向暮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内心的安宁…… * 下午的时候,向暮被热情的子祁拖着在谷里慢悠悠游荡了一圈。 向暮惊讶的发现,公孙家的人十分勤劳,虽说人数不多,但各个各司其职。 有专程给公孙族年轻一辈教书的伯父,有为外出忙碌的族人烹饪美食的几个伯母……当然了,更多的公孙族男性则是下地干活。 毕竟全族六十几口人要吃饭呢,得养活自己。 但公孙族人委实不会种地,此刻向暮站在公孙族人的菜地里,看着被虫啃了大半的青菜、长得歪歪扭扭的黄瓜、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土豆……哭笑不得。 捡起一个形状怪异且掰开流着黑水的南瓜,向暮问公孙祁,“你们是怎么将这些东西种成这副模样的?” 就算随便在地里丢一颗种子不管,也不至于将瓜种成这样,老实说,一般人真达不到这般稀有的种菜技术…… 公孙祁一拍脑袋,“南瓜不是都长这样的吗?里面芯子是烂的不能吃,咱们族里的人都吃瓜皮,瓜皮可甜了。” 向暮嘴角抽了抽。 霎时懂了公孙族全族穿得破破烂烂、少年们消瘦蜡黄的原因。 老太爷不让他们伤害这里的生灵,于是族人们只在非常困难时才会吃肉,而自己种的粮食又都是这般奇形怪状的的愤青模样…… 生活委实艰难。 向暮抚了抚额头,决定等空闲了要好好帮一帮他们,也不是自己心有多好,就是她也不想吃这种奇形怪状的菜。 逛到傍晚向暮累了,方才被公孙祁背着送回来。 少年将她送到家里就风风火火跑了,向暮起身回自己的房间,路过子喻的房间时见他房门微敞,向暮随意瞅了眼,就见少年撩起袖子,正艰难地给自己的断腿换药,并且撩起的袖子裸露出的胳膊上,还能看到还未好全的擦伤。 原来少年的伤势比外表看起来要严重些。 再想到两个伯母白天的对话,说自己那盒生肌膏是极品的,只有一盒。 向暮心念微动,莫不是子喻为了寻制作极品生肌膏的草药才将自己弄得这般伤重? 门吱呀一响。 正忙得满头大汗给自己上药的少年抬起头来,就见向暮推门而入。 “你……回来了?”公孙喻有些窘迫,欲放下卷起的裤腿遮挡自己腿上的伤。 向暮却是一脸淡定地将他拦住,“我来帮你吧。” 说着拿起一侧放着的纱布条单膝跪地,仰头对公孙喻道,“你坐着别动,教我怎么绑就行。” 烛光下,冷戾的少年少有的柔和,那柔和仿佛是这天地万物最美的一抹颜色,令人不由自主想要沉溺其中。 公孙喻轻笑,“好。” 在公孙喻的指挥下,向暮的手指拿着纱布条一阵缠绕。 少年的手指在近日的休养下逐渐恢复了原本的面貌,纤细洁白,那本应该是一双形状完美的手,可如今,右手小指却是莫名缺了一截…… 公孙喻沉眸注视着,并不说话。 向暮感觉到了子喻盯着自己断指的视线,心中暗想,子喻估摸医者仁心的老毛病又犯了,跟他相处的这几天里,外面小动物谁断了翅膀缺了胳膊少了腿的,这位少年都能心疼不已,何况她还是个人,且算得上是他朋友的人。 向暮将纱布在少年腿上打了个结,这才抬起头来,素手在公孙喻面前一招,手中忽地变出了一朵雪白色的花来。 公孙喻惊讶地望着向暮手中的花,“这是……” 向暮将花递给公孙喻,“这是外界的昙花,只在夜晚开放,开花约莫一两炷香的时间就会凋谢,我把它送你了,可要好好欣赏。” 原来司空无烬用玄力变花的术法并不难,如今她也会用了…… 第213章 不想成亲 少年将昙花送给他就推门出去了。 公孙喻一双清亮的眸子拿着昙花怔愣半响,暮子的玄力已经能凭空变花了么?她的悟性可真不是一般的高…… 目光不由自主的停在了昙花上。 公孙谷是没有昙花的,公孙喻此生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花,不大不小洁白娇嫩的一朵,美得罪人。 怎么看怎么像她…… 可那花却又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手中凋谢了去,清晨第一缕的阳光洒进屋中时,公孙喻甚至一丁点儿昙花原先的风采都找不到了,心中莫名有股说不出的失落。 * 公孙谷的日子仍在悄然流逝。 自从向暮到来,谷中的生活似乎比以前增添了乐趣。 每日早上醒来,向暮会去院中帮公孙喻磨药粉、晒草药,不过院子里的小动物们却是跑没影了,因为连续好几天,公孙喻都宰杀了其中某某某为向暮熬汤滋补身体。 小动物们一看,这尼玛也是个要它们肉的地方,于是一溜烟都跑没了影儿。 不过动物们虽然都跑没了,但公孙谷的孩子们却接连往公孙喻这里跑,当然是为了看向暮这个外来人。 向暮心情不错时会在院中坐下,为孩子们有声有色的描述外界的生活,除此之外她还会辅导一下孩子们的课业。 公孙喻也是在此时才知道,消瘦单薄的少年,竟是个学富五车的知识人,不但通古博今,还写了一手令人叹为观止的好字。 除了这些时不时来拜访的孩子们外,公孙祁更是来得勤,时常二话不说地扛了向暮就跑,再将向暮送回来时就叽叽喳喳地追着公孙喻汇报见闻。 “今天子祁带暮子哥哥去掏了野鸡蛋和野鸭蛋,暮子哥哥竟然不许子祁吃,说可以发展家畜业……” “子喻哥哥,你知道什么叫嫁接吗?暮子哥哥前两天帮二伯父嫁接的黄瓜竟然活了!” “天!子喻哥哥你看看这黄瓜,能长这么大……” “四伯父的鱼塘被暮子哥哥整治了一番,暮子哥哥说那叫生态循环,子喻哥哥,你知道什么叫生态循环吗?怎么子祁听不懂……” 诸如此类等等。 那人嘴里时常能吐出众人闻所未闻的字眼,也总有些五花八门的发明让人目不暇接,她好似全身发着光,无论走到哪儿都能让人移不开眼。 甚至一向冷清的公孙喻都忍不住时常偷偷打量她。 谷外的人都这么奇特吗? 这日,公孙喻采完药回来,远远就听到了三伯母和五伯母的笑谈声,“暮子你住在子喻家可真好,你不知道,我们公孙族当初退居公孙谷那可是腥风血雨啊,子喻父亲在守护族人后退时战死,子喻母亲怀着子喻来到谷中……” “那时咱们谷里什么都缺啊,子喻母亲生下子喻就去了,这孩子小时候就沉默懂事,在几个叔伯家轮流住也不愿意劳烦伯伯婶婶们,长大了些怎么也不愿意继续住叔伯家,我们这才为他单独搭了间屋子。” “这些年,子喻都是一个人住,孤苦伶仃的,自从你来了,这孩子才算是添了些人间烟火……” 公孙喻咳了咳,走入院里打断几人的交谈,“三伯母、五伯母。” 两个伯母看到子喻回家都喜不自胜,“子喻你可回来了,快来看看,我们给你装扮的新屋,喜不喜欢啊?” 公孙喻这才注意到自己屋子处处贴了红色的喜字,而向暮正踩在一个凳子上,为他张贴红色剪纸。 公孙喻脸一沉,冲了过去将向暮扶下来,“你伤都没好,爬这么高摔着了怎么办?” 两个伯母在一旁偷笑,“咱暮子那是重视你。” “对,成亲呐!可是人一生头等大事!” “还有三日,你媳妇儿就要来谷里了,子喻高兴不?” 向暮也是一脸笑眯眯地给公孙喻道喜,“小弟这厢恭喜子喻大哥了!” 望着满屋子的张灯结彩,公孙喻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不止高兴不起来,心中对于这桩婚事的排斥也达到了史无前例的顶点! 一向脾气极好的他忽地上前,将屋子上的喜字尽数扯下,“贴这些做什么,难看死了。” 两个伯母忙不迭地上前拉他,“你这孩子,这是成亲的风俗!怎么能说不好看呢!” “就是,再不好看你也要忍着不说,不吉利啊!” “子喻不要这些,子喻就喜欢家里干干净净的屋子。” 少年莫名一身排斥与愤怒,两个伯母只得在一旁手足无措,待到子喻发泄完回了房间,伯母才凑到向暮跟前,“这孩子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要知道,公孙谷的少年能娶上媳妇儿,那是多不容易、多光宗耀祖的事啊! 五伯母呢喃道,“不娶媳妇儿给我子祁娶,我子祁想娶妻还娶不到呢。” 三伯母摆手,“你们子祁太小了,还不如给我子恒……” 向暮啼笑皆非,“成亲是大事,子喻也许还没适应突然而来的身份转变。” 两个伯母表示赞同,“也对,子喻一个人孤单惯了,突然家里多了个姑娘确实不适。” 然后拉着向暮的手嘱托道,“辛苦暮子这两日多多开导子喻了。” 于是,领了开导任务的向暮在送走两位伯母之后,来到了公孙喻房中。 公孙喻正低头撵着药粉,见向暮进来低声询问,“之前子喻放你屋中的生肌膏有在用吗?” 向暮点头,“每日在敷,效果很不错。” 她身上的疤痕在使用了子喻的生肌膏后真的有肉眼可见的消失。 公孙喻闻言嘴角扬起,将手中的药粉递给向暮,“再配合着这种药粉,你会恢复得更快的。” 向暮道了谢,取过了药包,方才进入正题,“子喻今日为什么要撕毁两位伯母为你贴好的剪纸?” 公孙喻闻言一怔,不知如何回话,“子喻……就是不喜欢。” 向暮沉眸,“是不喜欢那剪纸,还是不喜欢即将到来的婚礼?” “有区别吗?” “当然有。”向暮义正言辞,“如果不喜欢剪纸,我们可以再想想其他办法,剪些新的样式,如果不喜欢婚礼……” “能怎么样?”公孙喻凝视着向暮,“子喻……难不成,能……” “退婚?” 向暮挑眉,“为何不能?” “公孙家新一辈中,到现在都没有人能娶上妻子,太爷爷说了,外面那位姑娘相中子喻,那是子喻的福气,子喻作为公孙族子孙,当担起传宗接代的责任。” “传宗接代?责任?”向暮笑了,“子喻,婚姻不是儿戏,你既是要娶妻,对于即将嫁进来的姑娘当怀有期待、以及作为丈夫对妻子的宠爱与尊重之情。” “这世上没有哪一个女子,是想被夫家作为一个传宗接代的物品来对待。” “如果你不能明白这一点,我想,你退婚对那姑娘而言也是一桩喜事。” 第214章 天下局势 这番奇怪的言论,公孙喻是第一次听闻。 向暮走后,他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到了桌上枯萎得只剩干瘪木枝的昙花上,脑中想到的画面,仍是向暮那带着几分苍白与病态的脸。 像昙花一样,美而娇。 他不明白自己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之间对婚事如此排斥,为什么突然之间对那位未曾蒙面的新娘充满了敌意。 如果,他不能给那位新娘宠爱…… 公孙喻辗转反侧了一夜,翌日一早就去找了太爷爷,表达了自己不想成亲的意愿。 太爷爷十分惊讶,二爷爷却是在一旁出声道,“婚事就在眼前,怎么能说取消就取消?你不知道公孙家新一代的孩子中,就你最幸运么?再说了,定亲这么久以来,也没见你反对过啊,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就不想成亲了?” 公孙喻支支吾吾,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太爷爷叹了口气,“咱们也不是不通情理的长辈,如果子喻实在不想娶妻,我们当然也不会勉强你,但是婚事在即突然取消,总归是我公孙族愧对了外面那位姑娘。” “太爷爷不怕你退亲,怕的是你退亲之后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亲事,怕你又会后悔。” “这样,太爷爷再给你一天思考时间,明日你来找太爷爷,若仍是执意要退亲,太爷爷便立刻叫你三伯父出谷,把那婚事给退了。” 公孙喻感动不已,连忙磕头道谢,便退了出去。 公孙喻走后,二爷爷抚着胡须感叹,“孩子大了呀,连亲事也不要我们长辈做主了。” 老太爷摆了摆手,“退亲也不是件多么严重的事,天大的事我公孙家都为孩子担得起,孩子们自己高兴就好……” 接着在二爷的搀扶下去谷里散步了一圈,两个老人望着远处带着一群孩子识文断字的向暮微笑着点头。 “我看这孩子果真不错,除了身子骨弱了些,脑子还是顶好使的。”二爷远远地望着向暮笑眯眯道,“法令、算术、书法、文才甚至是农桑,样样精通。” 老太爷却还是呈观望状态,“三儿这几日秘密出谷,回来了吗?” 三儿指的是公孙喻的三伯父,他是天生的情报员,只要他出谷,就没有带不回来的情报。 这些年公孙族虽然盘踞在谷中,但是公孙族的长辈们仍是对外界情况密切关注。 “回来了回来了。”二爷赶紧汇报,“三儿说,外面乱了。” “哦?”老太爷来了兴致,“怎么个乱法?” 二爷一副津津有味吃瓜的模样,“大魏权臣向宏邈死后,其世子意外坠崖身亡,赤焰军投靠北辽,两支军联合跑去打大魏了。” “大魏现在可还有人?”老太爷垂眸一番计算,料想如今大魏该是要亡国了。 但二爷却是摇头,“大魏那个皇后了不得,据说发明出了一个叫火炮的东西,赤焰军和北辽军队虽然厉害,但是对那东西还无对抗之法,两军陷入焦灼状态。” 两个老人走累了,在一处石头上坐下,二爷找了根树枝在地上画地图,“有意思的是,当年阵亡的黑骑军重新组装起来了,趁北边大魏与两支军队交战之际,在大魏南边起义攻占了大魏三座城池。” 老太爷眼中精光一闪,“黑骑军主帅是谁?” “少年将领——许星熠。” 老太爷露出了笑意,“后生可畏。” 二爷在地上继续画,“还没完呢,北辽如今也不舒服,为争夺赤焰军,国内两支势力斗争激烈,持续下去,恐起祸端。” 老太爷抚了抚胡须,“这其实就是那向宏邈算计的,赤焰军投靠北辽,一步棋乱了两个国,大魏和北辽不可能再安宁了。” “如若那权臣向宏邈意在搅乱三国,定不会独留晋国强大。”老太爷想了想,取过二爷的木枝在地图上划了一笔,“晋国,还有事。” “当然有。”二爷复述三儿带回的情报,“晋国三皇子协同清樱公主回朝,据说晋王对那三皇子极为喜爱,至今没有立太子也是想找个由头,立幼不立长。黑骑军在大魏南边闹事,大魏朝廷应接不暇,于是祈求晋国出兵援助,晋王为让三皇子立军功日后好侧封太子,派三皇子带兵出征了。” “大皇子肯定要闹。” “对。”二爷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所以三皇子刚带兵出征,晋王就病危了,如今不能理朝政、不能召见大臣,大皇子令三皇子归朝探望晋王。” “三皇子定然不能归,说不定晋王已经死了,回去就是大皇子的屠刀。” 二爷笑眯眯在晋国边境轻画,“所以三皇子打着救皇帝、诛逆子的旗号就地起义了。父亲,您说这世道现在乱不乱?” 老太爷却是摇头,“随便两个皇子怎么闹,只要那个人不动,晋国的根,就不会动。” “那个人?”二爷疑惑,“谁?” 老太爷在晋国中心一点,“可还记得十几年前三儿送回的情报?” 二爷一时懵了。 老太爷却是高深莫测的笑,“他向宏邈在晋国的布局可深着呢,晋国的根,就是当年那个被换出定安王府的真世子——谭幽。” 二爷神色一凝,“父亲,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咱们帝星的身份?” 老太爷笑得如沐春风,“坠崖身亡的定安王假世子——向暮。” “父亲,那我们,还跟着她出去吗?” 老太爷轻抚着胡须叹息,“此番出谷若是帝星能成为天下之主,我族定能东山再起名震天下,若是不成,死的不单单是一个帝星,我全族六十七口人一个也跑不了。” “所以,父亲才不急着认主?” 老太爷摆手,“不急,向暮能不能胜任帝星让我公孙一族心甘情愿效忠,还得过老夫这一关。” 二人的谈论陷入沉默,突然谷里一个角落发出巨响! 两个人年事已高的老人吓了一跳,还没抚平猛然跳动的心脏,就听远处传来幺爷的哭喊声,“父亲!老幺的房子又炸了!父亲啊……” 九十岁高龄的老太爷浑身一抖,抓起旁侧二爷的手,“快跑。” 二爷当下心领神会,啥也不说扶着老太爷就蹭蹭蹭开溜。 老太爷此生最痛苦之事就是生了老幺这么个不着边的孩子,比这更痛苦之事,便是不小心让他开了枝散了叶,有了子陌这个令人头疼的孙儿…… 让老太爷在该享受天伦之乐的年纪,从此不得安生。 一路哭嘤嘤跑来的幺爷没找见自己哥哥和父亲,只得去谷里其他家轮流卖惨,最后实在无家可归,才来了公孙喻这里。 毕竟他们公孙全族,就属子喻这个孙孙最乖最听话最心软了。 此刻向暮盯着一身狼狈、满脸焦黑的幺爷爷目瞪口呆。 公孙喻倒是淡定,清楚幺爷爷这副为老不尊的模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不予理会,该干嘛干嘛。 幺爷笑眯眯掏出一把扇子递给向暮,“子陌的扇子,老夫修好了,给你送来,顺道在这里借住一宿。” 公孙喻闻言蹙眉,明白幺爷送扇子是假霸占他屋子才是真,正要开口拒绝,然,一回头就见向暮拿着子陌的扇子发呆,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第215章 误入陷阱 公孙喻一怔,拒绝的话堵在了喉咙管,幺爷趁机溜进了屋子,霸占了他的房间。 “子陌的扇子还好吗?”公孙喻抬眸扫了眼向暮,假意地忙碌着其他的事,但一整心都挂在了向暮那边。 向暮仔细打量着扇子,公孙陌的扇子原先只剩下红色扇心,也就是一根螺丝钉将一把红色扇骨的尾端给固定在一起。 现在幺爷在每一根扇骨上边又固定了新的木制扇骨,并且还做了一张纯白的扇面,现在这把扇子更好看了。 底下的扇心是红色,上边的扇骨是木色,远远看起来就像是一把有着不同配色、做工奇特的扇子。 向暮当真是爱不释手。 这扇子用来显摆定是极好! 没得到向暮的回答,公孙喻心底有些难过,正准备将药材收了回屋,谁知向暮的声音传来,“子喻,你这里有彩墨吗?” 公孙喻闻言给向暮送来了笔和各种颜色的墨,向暮道了谢,高高兴兴地坐在桌子边,给子陌的纯白扇面画着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向暮画得极为认真专注,甚至连公孙喻中途过来给她点上了几支蜡烛都不知道。 公孙喻看着这般重视子陌扇子的向暮,心下愈渐难受。 他一早就知道,向暮能来公孙谷,全是子陌的功劳,并且自己一开始救向暮时,也是因为看到了子陌的扇心,料想两人关系匪浅才出的手。 两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子喻不得而知,但是公孙陌能为了向暮将自己的扇子折腾得只剩扇心,而向暮为了公孙陌竟愿意担起赡养全族的责任…… 一切的一切都向他昭示了一个事实: 子陌和向暮,也许互相喜欢。 喜欢这个词蓦然出现在脑海就怎么都挥之不去了。 自己现在这般难以言喻的情绪又是什么呢? 他在为向暮给子陌画扇子而难过?亦或是…… 吃醋? 公孙喻走进屋子,拿起泡在水盆里的自己的扇子。 他的那面扇子,扇面也是纯白的。 公孙族人幼时都会收到长辈们为他们制作的扇子,大部分的公孙族孩子会给自己的扇子画上喜欢的图案,但是公孙喻从小就是个没追求的人,他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东西,是以扇面一直空着。 以前太爷爷对他说过,不知道画什么也无妨,以后长大了成亲之时再换个扇面,让自己未来的妻子帮忙画也行。 太爷爷还拿出自己的扇子对公孙喻炫耀,“你看,你太爷爷我的扇子就是你太奶奶给画的,好不好看?” 公孙喻只得点头,心里却是知道,太奶奶的画功那简直堪比一坨狗|屎,未来就算自己不画,也坚决不让绘画技术如此骇人的人来给自己画扇子…… 扇子滚烫,不知不觉给公孙喻的手掌烫出了几个水泡,公孙喻才恍然回神,喃喃自语,“反正,子喻也不想让谁来给子喻画扇子……” 将扇子丢回凉水中,又望了眼外面专心致志绘制扇面的人,公孙喻靠门而立,眸色黯淡。 奉了太爷爷之命,公孙家的人虽然都瞒着向暮公孙陌还活着的事,但知道真相的他自然不能真当公孙陌死了。 若是他如此不堪的觊觎向暮,待到有一日公孙陌回来,他有何颜面见子陌这个堂弟? 或许,该趁自己还未对向暮情根深种之时斩断情丝…… * 翌日,公孙喻一早就来了老太爷住处等候,待到老太爷起床了,他才进屋跪拜。 “经过昨日太爷爷的指点,子喻想明白了。” 老太爷扬眉,“婚事退还是不退?” 虽这么问,但是老太爷心中已经认定,这小子八成是要退亲的。 毕竟子喻跟族里其他小子们不同,他从小听话懂事从不忤逆长辈,第一次忤逆长辈则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婚礼,能把平日听话的孩子逼到这个份儿上,那婚礼定是让子喻痛苦难耐了。 谁知,子喻却是抬眸望他淡淡道,“子喻不想退亲了,子喻会好好准备,迎接新妇入谷。” 老太爷不可置信,“不退了?这真的是你的意愿?太爷爷不想子喻日后后悔。” 子喻连忙磕了一头,“子喻不悔。” “你……要不要再想一想?” 子喻却是极为坚定,“多谢太爷爷关心,子喻心意已决。” 毕竟,拖的时间越久,他的心便越加难以收住,倒不如现在快刀斩乱麻。 望见子喻眼中的决绝之色,老太爷只好叹了口气,“好吧,太爷爷依你。” 于是,谷里对于公孙喻的婚礼如火如荼的展开了准备工作。 孩子们各个争相往公孙喻家中跑,想要打听一些子喻新妇的情况,两个伯母也是在子喻家里忙得不可开交,屋子要收拾、红烛要准备、剪纸也要贴上…… 准新郎公孙喻本人却是极为淡定,谁跟他讨论新妇一概不理,背了背篓就出门采药去。 向暮却觉得不太对劲,对婚礼排斥的公孙喻怎么一晚的功夫就变了…… 见子喻背了背篓出门采药,向暮便跟上与他一道。 蹙眉询问,“子喻,你真的打算娶妻了?” 公孙喻嗯了一声,继而道,“太爷爷已经在组织人为幺爷爷搭建新家了,到时候会让你一同住进去。” 向暮了然,以后自己不能住公孙喻家了,人日后毕竟是有家室的人。 但…… 向暮拦住疾步往前走的公孙喻,“你是真心想娶妻还是被逼迫的?你若是被逼的,本世子哦不,我,可以去给你太爷爷说。” “你为什么会觉得子喻是被逼迫的?”公孙喻看着向暮,眸中不可抑制地有痛苦之色一闪而过,“娶妻这般喜事,子喻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被逼迫?” 向暮一时无语。 明明看子喻的模样不是特别期待婚事的样子,可他说出的话却是对婚事很满意,这令她也有些拿不准。 要说如何算计人折磨人,向暮自认还行,但是分析男女感情她却是不擅长了。 向暮只好对公孙喻拱了拱手,“那是我多管闲事了。” 说完了便转身离开回谷中,谁知没走几步就啊地一声掉入了谷里人用来隔离野兽的陷阱。 公孙喻情急之下伸手去拉她,也被向暮带着跌入陷阱中,两人一阵翻滚摔得七荤八素,公孙喻还是有些意识的,知道向暮身子弱不禁摔,是以紧紧将向暮圈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去为她挡住陷阱里那些磕磕碰碰。 等到两人摔入陷阱底部不动了,公孙喻才发现,自己一手护着向暮的后脑勺,整个人压在了她身上…… 第216章 子喻成亲 感受到身下不同于男子身体的娇软,公孙喻霎时全身僵硬心跳加速! 这般近的距离,他甚至还可以看到向暮那白净的脸上薄薄一层透明的小汗毛,在斑驳阳光的照耀下像是扑上了一层银粉,整张脸都闪闪发亮美不可言…… 少年轻凸的喉结不由自主上下滑动一下,反应过来脑中一闪而过的欲念之后,忙一把坐起身,面红耳赤的远离了向暮坐到角落,“你没事吧。” 向暮头晕眼花了一阵,病娇的身体令她轻轻一摔便是半天没缓过神来,起了身才发现自己毫发无损,反而是角落里的少年,脸上处处是磕碰的擦伤,向暮皱眉,上前要查看公孙喻的伤势,然公孙喻却是往后一缩,“我没事。” 向暮伸出去的手定住,“我长得很可怕?” 公孙喻闻言又扫了眼向暮,脸微红,侧过头去,“有点。” 向暮捂脸,心下也明白自己一副恶毒嘴脸把人乖乖崽给吓到了,但长得一脸恶毒样也不是自己的错啊,都是那向宏邈遗传基因不好。 咳了咳,向暮尴尬的转移话题,“这是我给子陌画的扇子,也许比我的脸好看。” 公孙喻闻言低头看,就见向暮将扇子展开,扇子上画的竟是一只肥肥的、性|感的卡通猪屁|股,那屁|股前方,小小的猪头回眸一笑,贱兮兮又放浪不羁的神态像极了公孙陌本人。 傲娇癫狂如子陌,要是看到自己扇子被画成了这番模样,定是要气死的吧。 公孙喻一个没忍住,笑了。 向暮终扬眉,“子喻笑了就好,这两日要筹备婚事,子喻都是愁眉苦脸的,我差点以为你不会笑了。” 公孙喻一怔,暮子,竟是这般对他观察入微么? 向暮率先拍拍衣服站起身,“既然子喻也很是期待婚礼,暮子真心祝愿子喻夫妻同心、白头到老。” 公孙喻心一疼,却是笑,“谢谢。” 衣袖下的手微微握紧,也许这样的结局才是最好…… 两人接下来互相扶持着爬出陷阱、互相扶持着走回谷里。 * 翌日清晨,鞭炮声在谷里炸响,孩子们蹦蹦跳跳地围在一处。 这是公孙谷二十年来第一次如此隆重地燃放鞭炮庆贺,所有谷民皆是一脸喜庆。 一身喜袍的公孙喻在少年们的簇拥下走出,面如冠玉、英姿勃勃,引得两个伯母又是一番赞不绝口。 公孙喻尽量不去看人群里的向暮,只在几个伯父的带领下跪拜了满脸慈爱的太爷爷。 族里其他几个族亲长辈牵出了一头用红花装扮的驴车,二爷爷便指使了几个伯父将谷中结界打开一条缝。 此次出谷迎亲,由大伯父和三伯父带队,迎亲队伍人数并不多,除了第一次出谷的公孙喻外,剩下的就是六个帮忙敲锣打鼓和拉驴车的族亲叔叔,出谷总共才九个人,图个长长久久美美满满的好寓意。 公孙喻在大伯父和三伯父的催促下踏出了结界,从始至终都在特意避开向暮的视线。 迎亲队伍走后,族里恢复了安静,三伯母笑盈盈嚷嚷道,“迎亲队要到午时才能回来呢!咱们这就去准备喜宴吧!” 大伙儿于是便各自忙开了。 今日情况特殊,自然是没有人下地也没有孩子读书的一天,向暮反而无所事事。 幺爷一脸神秘地来找她,“咱们的屋子快搭好了,要去看看么?” 向暮往后跟着幺爷同住一间屋子是族里人事先安排好的,现下总归也没事可做,于是便和幺爷一道去参观屋子。 见空落落的屋子里连个床、桌都没有,反而摆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物件,向暮很是好奇。 拿起一个用藤蔓编织蜻蜓看了又看,“幺爷爷,这是玩具吗?” 幺爷一看向暮拿着的东西,忙跑了过来,“不要摸不要摸,这东西是飞的。” 说着取过了向暮手中的蜻蜓,在底部摁了一个按键,那蜻蜓竟然如21世纪的电子玩具一般在屋子里飞了起来! 只是那东西还只是一个半成品,在空中飞了半圈,就掉下来摔了个粉碎。 幺爷捧着摔烂的蜻蜓一脸委屈,“要你不摸,你非摸,现在摔坏了,你赔!” 向暮的表现令幺爷倍感意外,她没有像族里其他人那般赖账,更不像其他人那样认为他不务正业,竟真的认真研究起幺爷画的蜻蜓设计图来,仔细思索一番又在图上新添了几笔,“我赔。” “幺爷爷,你在这里改进一下,你的蜻蜓约莫不会再是半成品。” 幺爷将向暮改过的图纸拿过来一看,顿时神色明朗,“对呀!老夫当初怎么就没想到可以在这里进行优化!” 幺爷一高兴,当即取了材料在一旁重新制作起来,“好改动!好主意!” 向暮则继续在屋子参观,她才发现,这位看起来癫狂又不务正业的幺爷爷竟是个狂热的科学家。 屋里各种机械制品不计其数,各种装有不明液体的陶陶罐罐也是数不胜数,某一个角落里她甚至发现了一本残破的《墨子》。 向暮眸色沉吟,转而问重新编织蜻蜓的幺爷,“幺爷爷,你喜欢墨经?” 幺爷一边编织蜻蜓一边骄傲道,“什墨经哦!老夫当年可是正经的墨家经法传人,要不是我公孙族避世不出,老夫可就在外面将墨学发扬光大了!” 春秋战国时期百家争鸣,其中独属墨家以自然科学为体系,在数学、物理学和机械制造三个领域有着巨大成就。 向暮甚至怀疑过,若是当时的朝代没有选择将儒家思想发扬光大,而是继承墨家思想,是不是人类文明能再往前提升个数百年。 没想到,这本随便穿进来的烂书,里面竟还能涉及到墨家体系…… 向暮不由得对幺爷有了几分欣赏,这一闪而过的欣赏之色被进来寻她的五伯母看见了,五伯母当即提醒向暮,“你可离这老头远一点儿,你知道当初子陌为什么小小年纪的就要离家出走吗?” 向暮不解。 五伯母继续道,“都是被幺爷给炸的!幺爷一把年纪了还老不正经,在屋里尽折腾这些没用的东西,房子十天半月的就得炸一次……” “可怜我们子陌,年纪小小的,今天不是被自家爷爷炸断了腿、明天就是被爷爷剃光了头发、后天试用爷爷的新发明闪了腰差点半身不遂……” 这搁谁身上也得跑啊! 只可惜子陌成功跑了,却苦了其他留在谷内的居民,谁家要是可怜收了这老头,接下来就是一家人残的残、躺的躺,偏生这老头活蹦乱跳半点不带坑自己的…… 向暮此时才后知后觉的明白,“所以你们被幺爷坑怕了,准备让幺爷爷来坑我?” 五伯母赶紧捂嘴,说漏了…… 幺爷爷听了两人的对话也不生气,“一家人嘛,别把话说那么难听,老夫也没有很坑,至少到现在没坑死谁不是?” 向暮无语,敢情他老人家是遗憾没成功坑死个把人?! 外面突然出来小孩们的嚷嚷声,“子喻哥哥的新妇回来咯!” 向暮和五伯母不可思议地对望一眼。 回来?这么快?不是要等到午时吗? 接着又传来二爷惊慌的声音: “孩子们后退!公孙族男子们出来应战!结界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第217章 阴谋婚礼 天刚蒙蒙亮,公孙峡谷结界外,就有一队人马隐入草丛中蓄势待发。 为首的女子穿着将军的战甲一身锐气。 “这公孙谷,可真不一般。”女子望着下方隐秘的峡谷轻叹,事实上她早就在几日前来到了这里,从山上往下看峡谷,谷中景色一目了然,但是带兵进入峡谷,便好似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迷宫,如何走都只是在原地转圈。 幸好留在外面等候的士兵感觉到了不对劲,立马回城找来了国师,在两位国师的倾力救助下,这才将误入迷阵不得而出来的她给救了出去。 但是修为高深的两位国师却也没找到能破开公孙谷结界的办法,她便只好就此扎营,等到公孙族人自己打开结界、出谷娶妻的这一天。 “准备好了吗?”女子遥遥望着峡谷肃冷出声。 然,身后只得到一声苍老的回答,“长公主请放心,老夫已准备好,只等长公主一声令下。” 长公主闻言顿了顿,本能的反应告诉她,另外一位国师在如此紧要关头,定是又神游梦中! 思及此,长公主一个冰冷的回眸,果然就见一袭紫衣面容无限姣好的男子正盘腿而坐,轻合着眼眸坐姿端正。 但如果你以为敬业的司空大人在打坐那就大错特错了,想当初每当他这副模样时,长公主也都以为他在打坐,直到一次意外走近了他,听见了他细微的鼾声…… 另外一位老年国师见此幸灾乐祸,“这司空国师,一向困顿。” 紫荆闻言脸色十分不好看,在一侧轻拉自家大人的衣袖,然,大人彻底睡熟了,没有任何反应。 “司空无烬!”长公主一声怒吼。 睡得正香的紫衣男子方才慢悠悠睁开了眼,一双阴郁的眸子缓缓朝公主扫来,轻启薄唇,“结界开了吗?” 长公主一怔,老实说,这司空大人虽然傻里傻气的,但是长相真是一绝,冲着这张脸,她也暂时凶不起来了,“还没。” 司空无烬又缓缓合上眼,“既然还没开,那无烬便继续打坐了。” 紫荆闻言身体僵了僵,不由自主地抹汗,大人啊,人都知道你不是在打坐在睡觉了,你还能将打坐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这脸皮究竟是要有多厚才能做出这等事啊! 老国师得意不已,“长公主,这司空大人实在不将您放在眼里,该杀!” 长公主挑眉看他,“上次本公主深陷公孙谷的障眼法时,是你救出的本公主吗?” 老国师一噎,“老夫差一点就救出您了。” “差一点就是还没。”长公主沉着脸,“是司空国师救的本公主,杀了他,你一个人能对付整个公孙族?” “老夫能!”老国师义正词严。 他委实没有想到,在晋国当国师混了一辈子饭的他,老了有一天会被来自大魏的神棍抢饭碗! 现在的年轻人太特么没有职业操守了,干啥不好,非得抢他一个老年人的饭碗,不知道老年人失业下岗就很难找到新活儿干了么! 气愤不已的老神棍誓要赶走司空无烬这个小神棍。 然,老国师虽然斗志昂扬可长公主却是对赶走司空无烬兴致缺缺,“你俩也别争了,都给本公主好好干,干好了有赏钱。” 正谈论间,后方传出司空无烬起伏有序的呼吸声,一听就知道这人睡得极香…… 长公主咳了咳尴尬地转移视线。 也不是她不生气,只是现在正属用人之际,委实没有多少功夫跟司空无烬置气。 长公主名为东皇静,跟晋宫里的大皇子东皇沭一母同胞。 自古以来帝王传位都是优先长子,本来自家父亲去了,她作为新皇帝的亲嫡姐仍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偏生这届的老皇帝不按常理出牌,怎么着都不喜欢她那个嫡出的亲弟弟,一天到晚的想立三子东皇潇为太子。 早些年,为了解决东皇潇这个大麻烦,她发动势力暗害此人,谁知被东皇潇一一躲了去,甚至为了活命逃离晋宫跑到了大魏不知哪个角落生活了好几年方才回来。 祸害终究是祸害,他一回宫,父皇便又打起了立幼不立长的心思,甚至朝廷支持东皇潇的官员也是越来越多。 眼看形势失控,东皇静姐弟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趁东皇潇领兵出征之时暗害了老皇帝。 如今整个晋国尽在姐弟之手,但没有一个人的点头同意,东皇沭仍是不能成功上位。 于是东皇静便想出了这么个法子,找到公孙族人,威逼公孙族人出山,奉东皇沭为帝星继而效忠。 东皇静就不信了,自家弟弟就是公孙一族承认的帝星,满朝文武、包括那个人,还能不点头应允东皇沭做这晋国的天子?! 所以,东皇静一早就打探到了公孙谷的位置,并趁着公孙族长辈出门为自家晚辈寻亲之时,令人买通了一个姑娘,点头应允了公孙族人的婚事。 为的就是这一天,能成功拿下公孙族人! 正沉思之时,公孙谷的结界突然有了动静,是族人要出谷迎亲了! 东皇静立刻回头吩咐,“准备!” 老国师一挥手上的法杖跃跃欲试,旁侧的司空无烬则被她一把摇醒,“睡尼玛!给本公主上!” 周边的侍卫们也是立起武器蓄势待发。 只见峡谷结界一闪,虚空出现一个狭小的裂口,九个公孙族人终于控着驴车出来,一出来就被一群人一拥而上的围住。 第一次出谷的公孙喻自是没有见过这种阵势,转眸望向大伯父。 大伯父高呼一声,“快!关闭结界!” 三伯父二话不说,回头就将结界给关了,侍卫冲来的速度赶不上公孙族人关结界的速度快。 但东皇静丝毫不气馁,令人抓了几个公孙族的迎亲人,“给本公主把结界打开,不然……” 话落,一个侍卫挥刀,二话不说就砍向其中一个族人的腿,那族人痛得在地上哀嚎。 公孙喻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切,想到向暮刚入谷时一身的伤,方才发觉谷外的人原是这般可怕。 大伯父和三伯父算是见多识广的,当下只笑道,“原来是晋国长公主,幸会幸会,长公主既是能找到我公孙谷,就代表长公主在外面有了解过我族人的价值和秉性。” “公主越是威逼,我族人越是不会打开结界。” 公孙喻垂着眸,“大不了一死。” 东皇静哈哈大笑,“谁说要你们死了,年轻人怕不是没出过谷?这世上,比死亡更恐怖的存在,可是数不胜数。” 说完,一个族人便被士兵蛮横地拖走,很快族人的惨叫声接连传出,大伯父三伯父听了都不由自主连连抹汗。 公孙喻被士兵们压制得不能动,只觉得那族人的惨叫声好似在剐着他的心窝,令他心颤不已。 倒不是几个族人不反抗,而是自从暮子到了谷里,谷里他们原本用来自保的扇子全部烫得像是能炒菜一般,是以现在的族人都是将扇子浸泡在凉水里放在家中,无人随身携带。 当然了,外界数量如此之多的敌人,就算他们随身携带了扇子估摸也不能抵抗多久…… “要杀要剐随你便!休想我们打开结界!”大伯父一声怒吼。 其他几个族人趁着士兵们怔愣的功夫,倏地起身抽出士兵们腰间的剑,就准备抹脖子不给族人添乱。 谁知,后方的老国师突然发出一声笑,“长公主!老夫有法子可以打开结界啦!” 第218章 结界大开 东皇静一听高兴不已,立刻来到老国师跟前,“本公主就知道,咱们晋宫没有白养你,说,什么法子可以打开。” 老国师得意洋洋地扫了眼望着自己这边的司空无烬,对公主道,“刚刚他们从结界出来之时,大伙儿都上前准备捉拿几人,唯有老夫……” 老国师说着,摘了一片树叶神神秘秘继续道,“老夫往他们结界内丢了一片外界的叶子!” 东皇静不明白这有什么稀奇的,谁知后方的司空国师却是凑了过来,问老国师,“你真的丢进去了一片叶子?” 老国师挺直了身板,“正是!” 继而又望着长公主,“一片叶子飘进去不会引起公孙族人的注意,但这片叶子可是老夫做过标记的,可以通过那片叶子系上自己的术法冲破公孙谷的结界!” 长公主来了兴致,客客气气的将老国师扶上前,“国师大人,您请。” 老国师此刻走路都是飘的,他也不愿站中间,而是高傲地走到司空无烬面前,“烦请司空国师挪一挪,老夫要站在这里施法。” 司空无烬于是听话地挪了。 紫荆气愤地跺脚,压低声音,“瞧他那嘚瑟样……” 司空无烬却是充满期待,“他打开了也好,我也不会惹那人生气了。” 这边,老国师带着自己十几号弟子在结界前念念有词地跳起了大绳,还别说,跳得挺好看。 第一次出谷的公孙喻不由得看得移不开眼。 这外界的新鲜花样就是多,只是…… 转眸担忧地望向同样被绑得不能动的三伯父问,“他们这么做真能打开我们公孙谷的结界吗?” 三伯父也拿不准,“外面奇人异事多,骗子也多,谁知他是个能人还是个骗子。” 大伯父添了一嘴,“子喻,你给大伯父记住了,外面的人越是喜欢整那些花里胡哨东西的,越是没有真才实学的骗子。” 跳得累了一头汗的老国师听了怒不可遏,“说老夫是骗子!你特么自己来跳一跳,看你会不会跳!” 东皇静在一侧奉承,“国师大人,别理会他们一群莽夫,您专心打开结界。” 当下还是哄着点老人家要紧,等开了结界这老东西也没啥用处了。 谁知老国师辛辛苦苦跳了半天,结界没有任何反应。 甚至后方又传来了司空国师的细微的呼噜声,不止司空国师的,就连不少侍卫都跟着昏昏欲睡,东皇静的耐心也被磨没了。 “我说国师大人,你这结界什么时候打得开啊?” 老国师又擦了把汗,解释,“长公主,不是老夫法力不济,实在是他公孙族的结界太高深莫测了,您要对老夫有信心,老夫很快就能打开了。” 听到老人说他们公孙族的结界高深时,几个被绑着的公孙族人连连点头,又听到老人说很快就能打开时,公孙族人又忙不迭地摇头。 这不,跳大神最末尾的那名体虚弟子,直接就跳晕倒了,就连老国师本人也越来越力不从心…… 东皇静实在忍不住了,转了身一把拉起“打坐”的司空无烬,“司空国师,你给本公主上,一炷香的时间打不开结界,本公主就灭了你们国师府。” 老国师听了一哆嗦,摔倒在地。 司空无烬蹙眉,“真的要灭国师府?” 看了眼老国师,面露喜色。 哦豁,这老东西终于被他赶没了。 老国师对上司空无烬的眼,立刻肃然道,“你他妈也是国师府的人!” 司空无烬顿时泄了气,他毕竟不能为了赶跑老国师而把自己也给整没了。 但他委实也不想打开结界,那小东西在里面,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跟自己算这笔账,关键是,他想忽悠她拜师约莫更难了…… “司空国师。”东皇静危险地咬牙,有种杀了国师府满府奇葩的冲动。 司空无烬别无选择,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当即一手点上了老国师的背心,通过老国师感应到了公孙谷里那片被老国师做了标记的谷外叶子。 再然后,玄力一动,整个公孙谷的结界倏地大亮,在众人面前破碎了去。 大伯父三伯父皆不可思议看着这一幕。 那名年轻的国师究竟是谁?为什么能操控如此强大的玄力?! 没了结界的阻拦,东皇静带着大批侍卫冲入谷中,一行人刚来到公孙谷村落门口,就见到拿着锄头、菜刀的公孙族人严阵以待。 族人的后方,是一个坐在藤椅上从容不迫的老者。 东皇静停下,周边的侍卫散开了去,将整个村落围了起来,来势汹汹,但东皇静本人却是一副谦和有礼的模样,遥遥望着老者施了一礼,“小辈乃东皇一族玄字辈长孙女,幼时就听闻皇爷爷讲述过公孙太爷爷事迹,以前公孙太爷爷不愿奉我皇爷爷为帝星,皇爷爷抱憾终身。” “今日,晚辈不才,想请太爷爷重新出山,震我东皇一族!” 清亮的女子话音刚落,谷底就传来老太爷苍老的笑声,像是放大了n多倍,回荡在整座寂静的山谷,惊得谷中飞鸟四起、走兽四散。 东皇静更加确信,公孙一族果然有天助神力,得了公孙族的支持不怕得不到晋国与天下。 老太爷慢悠悠荡着藤椅,悠然自若道,“请老夫出山是这么个请法吗?还是老夫年岁大了,不懂这外界年轻人的礼节?” 东皇静眼睛微眯,“本公主可没皇爷爷那般好的脾气,由着你们公孙一族撒泼耍横,你们最好是识趣地跟本公主走,如若不然,本公主不介意灭了你们整个公孙谷。” “不能为本公主所用的东西,再好,也是废品。” “岂有此理!”几个公孙伯父一声怒喝。 * 另一边,二爷悄咪咪将向暮和幺爷拉至一处,“谷中今日情况危急。” 幺爷撸袖子,“二哥,你别拦我,让我出去灭了这帮不速之客!” “你有要事要办。”说着二爷转眸望着向暮,“暮子少爷,你是我们族人认定的帝星,只可惜今日族中突逢大难,我族人恐自身难保。” 然后又从腰间拿出一个钱袋递给向暮,“这是族里所有的钱财,我们也不能为帝星做些什么,只盼这一次我们能拖住敌人,好让暮子少爷全身而退,这些钱财您出谷了可做周转。” 幺爷泪眼婆娑,“你们对帝星也太好了!” 他跑进屋里抱出几个瓶瓶罐罐,“既然要死了,这些宝贝我留着也没用,就送给暮子少爷了……” 二爷闻言怔了怔,瞪了幺爷一眼,“你死什么死!父亲让你带着帝星逃!” 幺爷哭嘤嘤地抱住二爷,“这怎么好意思呢,我怎能做那缩头乌龟……” 于是又夺回向暮手中的几个瓶瓶罐罐,“既然老夫还不能死,这些东西暂且不送你。” 也不待向暮答话,二爷对向暮施了一礼就走了。 向暮拿着钱袋子沉思,屋内传来幺爷的催促声,“暮子少爷,你倒是来帮我打包点东西啊!要逃命呢!咱得多带些东西。” 向暮却是捏着钱袋子笑,“本世子要是就这么走了,可不是辜负了老太爷一颗七窍玲珑心?” 第219章 收服全族 打斗声在谷中此起彼伏,幺爷和向暮却躲在村落偏隅一角。 幺爷急不可耐,“你还走不走哇!” 向暮挑眉,“你的族人,你自己都不担心么?” “担心也没有用,敌方人数众多,咱们打不过。”幺爷道,“自从你来了谷里,咱们族人的扇子都烫得不能用了,还打什么打。” “也就是说,如果让扇子能用,公孙谷的人就能和那批侍卫一斗?” “也悬。”幺爷十分诚实,“人毕竟都是身强力壮的侍卫,人数众多,而我公孙族除了人少外,还有不少老弱病残。” 向暮沉思着来回走了一圈,问了幺爷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你们公孙族的人,是不是认为我是帝星?” 幺爷一怔,其实公孙族的人至今没有在她面前提过她是帝星的事,怕她不信,族人定下的第一个策略就是先用子陌的死将帝星跟自己家族给绑定,培养一下感情,顺便暗中观察帝星。 但事到如今,幺爷觉得也没必要再隐瞒这个少年,“不是我们族人认为你是帝星,而是,你本来就是帝星。” 向暮眼眸幽深。 她第一次听到帝星这个字眼就是在魏宫的除夕宴上,司空大人给魏国国运算的那一卦,彼时,她没觉得帝星这个词跟自己有所关联。 可如今来了公孙谷,见公孙家的扇子都因自己而有了异状,她便不可抑制的自我怀疑了起来。 抽出那把被她随身携带的子陌的扇子,“为什么子陌的扇子不烫?” 幺爷爷瞅了眼,“我不知道,更不知道他的扇子为什么会变成红色。” “红色……”向暮低吟。 记起最初在骊山书院时,子陌的扇子并不是这个颜色,他的扇子颜色之所以会改变,源于京城那天子陌恰巧撞倒了自己,并且扇子擦到了她手上的伤…… 向暮忽而沉眸,“幺爷,我要你的扇子。” 幺爷不明白这位少年想干什么,却是听话的将自己泡在凉水里的扇子取出,神奇的是,原本发烫的扇子被向暮一拿就不烫了,温度恢复了正常。 “看吧,你就是帝星。”幺爷嘀咕。 向暮也是不可置信,原以为自己是个炮灰、原书女主的陪衬,没想到,自己竟赶了回时髦过了把主角瘾。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向暮和幺爷大惊,立刻提防的准备闪躲,谁承想来的竟不是敌人,而是带着谷中一群小萝卜头四处躲避的公孙祁。 望见向暮和幺爷,公孙祁如见救星,立刻就扑了过来,抱着向暮嚎啕大哭,“暮子哥哥原来你在这里,子祁以为你死了呢!” 其他谷里的小萝卜头们也跟着哭,“爹、娘、伯伯们、他们……会不会死啊!我们好害怕……呜呜呜……” 原来老太爷带着大人们出去应战,将一帮子几岁和十来岁的小朋友交给子祁照顾,让子祁带着孩子们在谷中躲藏。 可子祁自己也是个孩子,且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看到谷中如今的阵仗,自是吓得六神无主。 向暮连忙安抚,“放心吧,暮子哥哥不会让族里任何一个人死。” 幺爷闻言眼睛一亮,“你想搞事?” 向暮挑眉,“你不想?” 四目流转间,一老一少竟搞出了些许心意相通的意味来。 公孙祁在一边挥舞木棍,“好!暮子哥哥,你说要怎么做,子祁听你的出去杀了他们!” 向暮笑,“先不急,我要你们回家,将父母以及你们自己的扇子取来。” 一帮子小萝卜头瞪大了眼望着向暮,“我们取扇子,族里的人可以不死吗?” 向暮刮了刮其中一个孩子的鼻子,“自然!” 在子祁的带领下,孩子们各个去了自家屋子,端着水盆回来了。 而水盆里泡着的,正是自己家人的扇子。 将一把把鲜嫩的扇子们放入一个盛着水的大水缸,向暮用匕首刺破了手掌。 “你这是要干啥?”幺爷目瞪口呆。 向暮轻挑眉梢,“你们公孙族的老可爱、小可爱,本世子要了,做个标记……” 说着,将手掌涌出的鲜血滴入水缸…… * “报告长公主!公孙族的人已经全部被擒!”一个护卫跑到东皇静身边道。 东皇静扫了眼满地被绑得不能动的鼻青脸肿的人,望向依旧在藤椅上坐着悠哉摇晃的老人,“公孙族人也不过如此,哪来传说中的那般神奇?” 不过两炷香的功夫,东皇静带领的军队已将公孙族人全部活擒,如今东皇静望着这群灰头土脸的人神色鄙夷。 唯有中央的老太爷,不管周围人如何打斗,他一直坐在藤椅上巍然不动,悠哉得很。 老太爷抬了抬眼,“公孙族如此不堪,公主又何须非要得到我族人支持?” 东皇静把玩着手里的剑,“支不支持由不得你,现在烦请老太爷出一道公孙令,向天下承认东皇沭乃你公孙一族效命的帝星,然后,跟着本公主出谷。” 老太爷笑,“我公孙族人,最讨厌的就是被威胁。” “那就麻烦了。”东皇静阴恻恻道,“本公主此生最拿手的,就是威胁。” 一个眼神,侍卫便抓着一身喜袍的公孙喻上前,脚在公孙喻膝盖窝一提,迫使公孙喻跪地。 东皇静把玩的剑穆然一动,长剑便抵上了公孙喻的脖颈,“老太爷若是执意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本公主不介意,让今天的喜事变丧事。” “太爷爷……”公孙喻浑身被捆绑,又被侍卫摁着动弹不得,眼中神色却是坚毅无比,“子喻不怕。” 老太爷放在藤椅把手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你若杀我族一人,我族不介意拼尽全族之力,与公主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东皇静笑了起来,“你们有这能耐吗?怕不是举族皆亡吧?” “哦对了,忘了提醒你们。”东皇静走近老太爷道,“本公主虽然求你们出山,但是你们若不出,本公主完全不介意让你们举族皆亡。” “不能被本公主所用的东西,本公主宁愿毁了去。” 话落,手中长剑便向跪立的公孙喻刺去! 第220章 帝星智勇 族人们惊得大喊,“子喻!” 然,千钧一发之刻,不知从何处跳出一头老狼,老狼恶狠狠地咬住东皇静执剑的胳膊,让她那一剑刺了个空! “给我杀了它!杀了它!”东皇静一边与老狼对抗一边肃然道。 旁侧不少侍卫围了上去帮助长公主。 公孙喻看着这一幕捏紧了拳头,“你走吧……” 这一句话是对老狼说的,虽然自己曾经救过老狼,但是老狼这些年找到食物都会优先赠与自己,上次还从毒蜘蛛围攻下救自己出困,事实上它早已将恩情还清。 奈何动物就是死心眼,在一片刀光剑影中,猩红着一双眼硬是不退。 但人都打不赢的军队,一匹孤狼如何匹敌,很快就被侍卫们用剑刺得松开了咬公主胳膊的嘴,老狼仍做防御状对敌人露出森森獠牙。 “给本公主杀了它!”东皇静捂着被咬得鲜血淋漓的伤口气愤不已。 侍卫们挥刀上前,正欲了结了老狼,半空突然传来哈哈哈一连串笑声。 众人仰头,就见空中不知何时飞来一个巨大的风筝,而那笑声就是从风筝上传来的。 被绑住的公孙族人们看到那风筝不禁面色微僵。 他们公孙谷,除了幺爷一天到晚的在整这些没有用的玩意儿还能有谁?! 东皇静一行也在此时发现,那巨大的风筝是有人操控的!风筝下方的骨架上,赫然有一位老者! “弓箭手准备!”东皇静立刻吩咐。 管他是什么玩意,自己定是要将此东西给射下来! 公孙族人也是一脸无奈。 “这幺爷爷啥时候玩风筝不好,非得这时候玩。” “这不是给咱们当靶子吗?” “问题是当晚了啊,咱也逃不出去啊!” 下方密密麻麻一排弓箭手已经将上面的风筝瞄准,族人们急出了一身冷汗,老太爷却是神色了然。 东皇静胜券在握,冷呼一声,“射!” 只可惜,她刚说出射字,天空那风筝周边便一片白雾升起,风筝被隐入白雾中,弓箭手们一时没了目标。 更可怕的是,半空的雾气持续变大,很快就笼罩了下来,将下方这一片入目之所笼罩得谁也看不见。 东皇静咳嗽着捂鼻子,生怕这白雾是什么有毒之物,然而一挥衣袖才发现这哪里是白色雾气,而是密密麻麻的白色粉末,“警惕!警惕!” 完全没摸准敌方用意的东皇静只好大叫着吩咐,“他们想浑水摸鱼!” 周边的侍卫们也拔了刀严阵以待,只可惜大伙儿都只能看见自己眼前那么一两个人,远一点的事物全被遮掩到了白色粉末之中。 四周竟还神奇的出现了一群小孩的笑声,充满了挑衅。 “你拍一我拍一,你们一群是煞笔。” “你拍二我拍二,煞笔吓得咯咯颤儿……” “你拍三我拍三,煞笔拔腿要滚蛋!” 虽然不知道煞笔这个新朝的词汇具体是个什么意思,但是东皇静一行不傻。 煞笔一听就不是好词。 “谁!”高高在上的长公主第一次被一群小孩子骂,顿时怒火攻心,“给本公主把这群孩子抓出来杀了!” 侍卫们领命势要杀了孩子,但是滚滚白雾中哪里找人?何况孩子的声音东来一句西来一句分散各处,就跟个神神秘秘的小鬼似的,根本找不见人。 更恐怖的是,看不见的浓雾中,接连传来侍卫们的惨叫! 有东西在袭击他们?!莫不是那匹老狼?! 正心慌不已之时,白雾中传来一声令人心颤的虎啸! “小心!有虎!” * 东皇静的军队人心惶惶阵法大乱,而捆绑公孙族人的一处却是喜气洋洋。 原先不能动弹的族人此刻都被松了绑聚到一起,向暮给大家发了各自的扇子,大伙儿拿着自己变红的扇子均震惊不已,“我们的扇子变红了?” 向暮低沉道,“稍后再解释,现在你们先带着老太爷退出去,过一会儿这里将十分危险。” 族人们连连点头就要行动。 向暮突然眸色一沉,“子喻呢?” “子喻刚刚被那个公主抓走了。”一个族人连忙解释。 向暮点头,“你们先走,我去救他。” 事情安排完,大家各自忙开了,而向暮消瘦的身影则回到了大雾中。 雾里,惊恐不已的侍卫们接连遭到不明生物的袭击,不安的情绪皆已达到顶峰。 突然,一个闷棍倏地朝向暮挥来,向暮迅速出声,“是我。” 木棍一顿,接着子祁一张笑盈盈的脸出现在向暮跟前,“暮子哥哥!太好玩了,子祁杀了五十个多个坏蛋!” 他一身功力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向暮叮嘱他,“先带孩子们撤退。” 子祁也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怕之事,于是立刻离开,去召集公孙谷的孩子们。 向暮寻着狼与虎的低吼之声来到一处,就见东皇静正抓着公孙喻用来抵抗虎狼的袭击,而她身边还跟了几个保护其安危的侍卫。 “一帮死畜生!你们再敢过来,本公主杀了他!” 然而白雾成了老狼与母虎的天然屏障,两个野兽在雾中神出鬼没,时而扑来咬上侍卫一口,待到侍卫挥剑欲杀之,一狼一虎又隐入雾中消失不见…… 向暮暗中观察了一阵两个猛兽的作战方式,待到一狼一虎再次出击、侍卫挥剑应对的关键时刻倏地冲出! 匕首一挥,撞开东皇静,抱着公孙喻往边上一滚,成功帮公孙喻甩开了东皇静的桎梏,两人消失在雾气里。 “快!那个新郎跑了!就在附近,给本公主抓住他!”东皇静反应过来手中的砝码被人救走,顿时暴跳如雷。 另一边,被向暮抱着滚动数圈的公孙喻则是穆然回神,望着趴在自己身上笑靥如花的少年,眸色微动。 向暮挑眉,“子喻,你婚事黄了。” 公孙喻一颗心咚咚跳,只觉得被她救又这般被她压着很是暧昧……而他,好似有点儿享受这种……暧昧? 向暮不懂身下少年为何一脸呆傻的模样,心想估摸是被刚刚那个公主要杀要打的给吓傻了。 毕竟公孙谷的少年不比老一辈的叔伯们,他们没见过世面。 向暮帮公孙喻松了绑,又将他从地上拉起,安慰道,“别怕,凡事有我。” 公孙喻琥珀色的眸子穆然收紧。 这人……在说什么呢…… 下一秒,自己的手就被向暮柔弱无骨的小手给握住,公孙喻僵硬地侧头看她,向暮扬眉,“虽然今天发生的这些对你而言挺可怕的,可能忘了如何思考,但是,跑,你总会吧?” “跑?”公孙喻干涩开口,心口又一阵咚咚咚的乱跳。 “对。”向暮说完拉着公孙喻就是一阵狂奔,公孙喻原先还有几分怔愣,可跑着跑着面上的笑容情不自禁扬起。 似乎,幸福就这么简单。 两人跑出了茫茫白雾向暮才松开了公孙喻的手,转眸望着白雾笼罩中四处碰壁的侍卫,素手微抬。 玄力一动,手掌中心燃起了一道火焰。 病弱苍白的少年站在白雾之外,似地狱走出的恶魔使者般,冷如寒雪,手中的火焰诡异地飞了出去,落入白茫茫的雾气之中。 刹那间,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破声震响天地…… 另一边,半山腰上的幺爷喜滋滋地拿出一本册子开始记录,旁侧停靠的风筝被摔得支离破碎,而他自己也被摔断了一条腿。 但老人家浑不在意,瞅了眼一侧剩下的半袋面粉,开始记录,“原来面粉颗粒在空中达到一定浓度,遇明火会炸之!” 他家帝星,可真不愧是帝星啊! 第221章 想要认主 东皇静为了追逐混乱中从自己手上逃跑的新郎不知不知觉跑出了白雾圈,此时才发觉白雾的范围其实并不大,只缘身在此山中所以才看不清真面目。 可还未等她令手下们从白雾中出来,那白雾忽地火光应天发出一声巨响! 随着巨响声而来的则是自己手下的惨叫声,东皇静再定睛去看时,才发现自己千余人的军队顷刻间葬身火海! 原来中了公孙族人的计! 想明白了真相的东皇静目眦欲裂,但是自己由于离那白雾也不远,且自己身上处处都是白色粉末,是以她身上也着了火,东皇静只得一骨碌跳入旁侧的湖里先自救。 脑袋从湖面上探出来时,东皇静一脸怒色,取下脖子上挂的口哨吹响。 还好,她有后招,就不信区区公孙族人,她堂堂长公主能搞不定! * 公孙喻望着倒在面前浑身是血、低吟着的老狼面色不忍。 老狼和母虎虽然成功脱身,但是两只猛兽却都浑身是伤,母虎还好,老狼本就年事已高没有多少寿命,如今横遭此祸,已是奄奄一息。 “还有救吗?”向暮上前询问。 公孙喻沉眸查探了一番,摇头,“救不活了。” 跟他关系密切的老狼终是倒下了,因为救他…… 向暮看了眼满身压抑的少年,知道子喻此时心中正难受,但还是忍不住道,“它很难受。” 处处是伤,又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公孙喻身子轻颤,“我现在没有药能为它止痛。” 向暮上前,一只手捂住老狼的眼睛,低声道,“愿你来世转投为人。” 说着,另一只手快准狠地刺入了老狼的命脉,老狼瞬息毙命。 公孙喻怔愣在原地。 向暮站起身,“走吧,它刚刚没感觉到死亡的痛苦。” 看着少年消瘦的背影远去,公孙喻眸中划过一抹隐痛。 暮子不愿看到老狼如此痛苦的等死,也怕他看到老狼生不如死却无能为力而伤心,所以她才快准狠地杀了老狼。 看似无情狠辣,却是自己独自背负了杀死老狼的罪孽,换来了老狼与他的解脱…… 这样一个隐藏在冰冷外壳下,却又有着大义大爱的人,让他…… 如何不心疼?如何不珍爱? 公孙喻目光再也没法从那少年身上移开眼,亦步亦趋地跟着向暮走。 向暮突然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你听到哨声没?” 公孙喻闻言也停下了脚步,仔细聆听了一阵,果然听到一道微弱的哨声。 这种哨声很特别,虽然声音不大,却有着诡异的震动频率,应当是某种信号。 向暮沉吟道,“公主新一轮的进攻要来了。” “那……”公孙喻慌了一阵,“如何是好?” 向暮眸色冰冷,“跟叔伯们汇合,捉拿公主!” * 在山坡上等候的两位国师终于听到了公主发来的暗号,老国师惊慌道,“一千多人的队伍竟然被全灭了!” 司空无烬却是一如既往正襟危坐,“有什么奇怪的吗?” “这还不奇怪?!”老国师不可置信,“公孙族只有几十口人,还有一半是老弱病残!” 但不可置信归不可置信,公主之前的吩咐他还是要听的,当即指挥山坡上的等候的侍卫,“快!火烧公孙谷!” 公孙谷位于两山交接的山脚,位置封闭、土地肥沃、植被茂密,这样的地方最是怕火,一把火放下去别说是人了,里面的飞禽走兽都得跟着死绝。 不得不说,公主这一招实在是妙! 侍卫们在老国师的安排下,将事先准备好的大型藤蔓球推出来,把藤蔓球点燃后,自山坡上连延不断地推入峡谷之中。 不一会儿功夫,峡谷深处浓烟四起。 一时间峡谷内千鸟飞绝、走兽哀嚎…… 公孙族人则咬牙切齿,“好歹毒的晋国长公主!竟然欲烧死谷中所有无辜生灵!” “非杀了她不可!” 他们公孙一族安顿在此处,自知占了这一方生灵的栖息之地,所以谷规一向是能不杀生就不杀生,如今竟然因一人而毁之! 虽气,但族人们知道此时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暮子少爷说了,要抓住在谷中还未来得及脱身的公主! 公孙族人对谷中地形熟悉,为救公孙谷这一方天地,正是争分夺秒之时…… 老太爷在二爷的搀扶下出来,望着谷中四起的浓烟目露悲悯之色,“老二啊,你看这外面之人,为一己私欲欲灭我族不成,竟还要拉一谷生灵陪葬,如此之人能手握大权,当真是……苍生不幸。” “这样的人多得去了,所以自古以来明君难求。”二爷感叹,“有明君方才能出名将名相,有名将名相方才能有太平天下。” 话已至此,二爷又问,“不知,帝星是否已通过父亲考验?” 虽然没有扇子,公孙族人的力量会大大减弱,但是也不至于会弱到抵抗公主的部队两炷香时间就被拿下。 这里面老太爷的授意还是占了主要。 事前老太爷就吩咐过了,族人不得做顽固抵抗,装装样子等着帝星来救就行了,若是帝星丢下族人逃跑了或是救到一半嘎了,她向暮自然也就不是他们公孙一族要效忠的帝星,公孙族人再行自救之法即可。 但现在向暮却留下来成功救了他们,并且是以一种两个老人如何也料想不到的奇怪方式…… “帝星智勇无双,是个可造之材,但是能不能成为天下之主,还要看她秉性如何,有没有一颗大爱的仁慈之心。” 老太爷抚着胡须慢悠悠回答。 毕竟,公孙族人不可能扶持一个高智商的恶棍去统领天下。 老人这厢正聊着,突然背着背篓四处救助小动物的公孙喻出现在视野里,两个老人对望一眼,顿时心领神会。 二爷挥手将公孙喻唤来,“子喻,暮子少爷呢?” 公孙喻上前回道,“暮子少爷协助族人去抓捕公主了。”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子喻……”公孙喻犹豫一瞬,取下自己的背篓,背篓里装着三只嗷嗷待哺的幼虎还有几只伤残的小动物,“子喻不忍它们活活烧死,所以想凭自身微薄的力量,尽可能多救助一些谷中生灵。” 老太爷微笑着点头,子喻心善,这是族人们都知道的事。 “子喻可知,你如今所行之善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善,大善摆在你面前,你却没有看见。” 公孙喻沉思一瞬,然后跪地,“曾孙愚昧,不明太爷爷之意。” 二爷笑着上前,“子喻啊,太爷爷决定带领族人拥护暮子少爷做未来之主,你觉得如何?” 第222章 做她男人 子喻乖顺回答,“太爷爷的决定,子喻……不,公孙族所有人自会听命。” “不不不。”二爷笑,“子喻可知,我们为何要先听你意见?” 公孙喻疑惑地皱眉。 老太爷道,“别拐弯抹角了,孩子都懵了。” 老人家上前,牵着子喻的手漫步走,“子喻啊,刚刚太爷爷说,你当下救助小动物之行只是小善,你认不认?” 公孙喻点头,“子喻一人之力绵薄,倾尽所能也只能救上十多只小兽,自然是小善,太爷爷所说的大善莫不是暮子?” “对。”老太爷给了公孙喻一个赞赏的眼神,弯腰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公孙谷只是这浩瀚世界中渺小一角,充其量就如这块石头,你再怎么倾力相救,救的也只是一块石头。” “这世界旷阔无垠,还有山、有树、有川流不息、有芸芸众生,但人的欲望无止无尽,今天有人要毁灭石头,明天也有人要毁灭山川河流。” “所以……”公孙喻猜测道,“太爷爷要奉暮子为天下之主,统领山河?” “对。”老人脸上露出慈爱的笑,“但是太爷爷如今还有一事顾虑,想请子喻帮太爷爷解答。” 公孙喻连忙跪地,“子喻一定知无不言。” “这么久以来,你是我们谷中跟暮子走得最近之人,太爷爷需要知晓她的一切,请子喻如实告知。” 扶起子喻,老太爷又正色道,“记住,此事不止攸关我公孙一族生死存亡,甚至还牵扯了外界芸芸众生,不得有隐瞒。” 公孙喻脸色霎时就白了。 暮子的人品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唯一有问题的是她的性别…… 那件事,也要告诉太爷爷么?! 公孙族两个老人早已是外面久经算计场的人精,一看子喻霎变的神色,哪能猜不出他有隐瞒?! 但两个老人都不动声色,“快说吧。” 公孙喻只得断断续续将见到向暮一直到到现在与向暮相处的点滴都说了一遍。 老太爷神色严肃了些,“还有吗?” 公孙喻一怔,剧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方才看了眼二爷,“还有,但此事事关重大,还请二爷爷先行离开。” “你这臭小子!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二爷委屈极了,但老太爷却对他挥手,“听子喻的,你退下。” 二爷这才一脸不忿的离开。 等到二爷走了,公孙喻方才低声道,“子喻不敢欺瞒太爷爷,暮子先前身受重伤,是子喻将她从生死关上拉回,彼时,子喻无意间看过暮子……的身体,帝星是女子……” 最后那一句话委实让老太爷吓得不轻,怔了半天。 “你说……你说什么……” 公孙喻垂首,“帝星是女子,千真万确。” 太爷爷木楞地举着拐杖无意识地走了两圈。 开玩笑的吧? 要一统天下的帝星…… 怎么可能是女子? 老人转了两圈又不可思议地问公孙喻,“你确定没看错?” 想到那时向暮赤果的身体,公孙喻脸一红,心虚地转移视线,“没……没看错……” 老人又呆了半晌。 看这臭小子的模样是害羞了呀,情窦初开了呀…… 所以,那帝星果真是女子无疑。 又仔细想了想向暮的面容,确实也觉得奇怪,那少年无论是身板、长相,都特么是个姑娘模样啊!怎么所有人、包括他一个识人无数的九十岁老人,都能第一眼就看走了眼,认定她是个男子呢?! 但转念又一想,突然想通了一个多年来百思不得其解的谜题。 为什么公孙一族生男不生女? 因为帝星是个女的啊!尼玛公孙族若是生了女孩如何嫁给帝星做皇后啊! 所以…… 想通了某层关系后,老人精明的眼神再次落到了公孙喻身上。 公孙喻一个哆嗦,“太爷爷,并不是子喻有意欺瞒!子喻只是……” “你看了她的身子?”老太爷出声打断,公孙喻一怔,“?” 老太爷继续道,“在外面,男子若看了女子的身子是要负责的。” “子喻当时只是救人心切,并不是故意要看暮子……” “那你也是看了,需得负责,难道我公孙族男儿是个敢看不敢认的主?” 公孙喻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是,子喻有罪,子喻愿承担责任。” “所以,你需得想办法娶……啊呸,嫁给帝星。” 公孙喻一个趔趄,“嫁……嫁给……” “怎么,你不愿意?”老太爷给这个单纯无知的曾孙分析利弊,“我公孙族人在帝星一穷二白的情况下誓死追随,难不成是不求回报白干活的?我族当然有我族的要求,他日帝星荣登大宝之时,皇后之位需得是我族的。” 说到这里,老太爷也不可抑制地一怔。 嗯……男皇后该叫什么来着…… 反正,这些暂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先把他们族的好处给定下!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族人既然追随了帝星,从此为她鞍前马后,她得势之后许我们一个皇后之位不过分吧?恢复我公孙族往日荣光不过分吧……” 公孙喻在太姥爷一番长篇大论中乱了阵脚。 老实说,太爷爷言之有理,并且太爷爷在说这些之时,公孙喻自己都忍不住期盼起未来跟暮子的生活,只是…… 少年眸子一沉,失落道,“子喻恐要让太爷爷失望了。” 老太爷蹙眉,“你不想要暮子?” 公孙喻手指一颤,这太爷爷说话也太直白了吧,他怎会不想要暮子,只是他要不起…… 少年垂着头,“不瞒太爷爷,暮子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老太爷一噎,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谁?” “子陌……” 公孙喻回答,眸色更加黯淡,他万万是不会跟子陌去抢暮子的…… 老太爷少有的来了脾气,“你认为子陌那性子能做皇后?他要是做了皇后指不定将帝星气成什么样子!你这不是把我公孙一族放在火架上烤么!说不定荣华富贵没为家族带来,反而给我族带来灭顶之灾。” 公孙喻略微沉思,发现太爷爷说得在理。 老太爷见少年心意有了改变,忙再接再厉道,“暮子若是平常女子,太爷爷就由着她和子陌去了,但暮子未来是能决定我族荣辱兴衰的帝王,断不可草率。” “你,才是最适合做皇后,并能为族人争取利益的人。” “可是……”少年仍然顾虑。 老太爷皱眉道,“可是什么?帝星喜欢子陌你不会横刀夺爱获取她芳心啊?” 说着老人将少年拉至一处,点点地,“把这里挖开。” 公孙喻照做了,挖开的泥土下方发现一个木盒。 老太爷将木盒打开,取出三本书交给公孙喻,“好东西,你学着点,日后勾搭帝星做帝星的男人,就是太爷爷交给你的任务。” 公孙喻五味杂陈,点头应好,随意翻了翻手上的书差点没晕过去。 这书!这书!竟然是…… 如此不正经的书! 第223章 生擒公主 东皇静在四处是火烟的峡谷中穿行,这里很快将是一片火海,还好她事前为自己安排了一条逃生之路,如今只需前往出去即可。 远远瞅见了一棵树上的标记,东皇静大喜,树旁那条小路就是老国师之前所说的东南方活路了,出了这条小路就能与自己留在外面的部队汇合! 然,面前静谧的空气倏地一动,东皇静本能地侧身躲过,再回头去看时,发现刚刚竟不知从何处射来一根银针,此时正插在了树上。 东皇静知道这是公孙家的武器,当即拔腿就跑。 可人没看见一个,射来的银针却是越来越多,且那些银针就跟长了眼睛一般,并不伤害她,只是诡异地围着她转! 简直就是妖法! 东皇静惊恐不已,挥剑一边拍着银针一边逃,眼看就要逃出小道了,谁知,两只脚踝突然一紧! 东皇静低头,就见围着自己脚踝飞的银针带起千丝万缕丝线一样的东西,穆然收紧,她两只脚就被绑到了一起。 知道公孙族人想要活捉自己,东皇静大骇,立刻挥剑欲斩断绑在脚踝的丝线。 然,无数银针带起的丝线却是将她抬起的手向后一拉,两只手便被绑去了身后。 一个少年出现在东皇静身旁,矫健的身躯拿着长棍飞腾而起,“吃我一记打狗棍!” 三棍! 腿背头各挨了一棍,东皇静不可抑制地倒地,整个人都处于头晕眼花的状态。 耳边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子祁,不可伤及她性命。” 东皇静翁嗡嗡的大脑恢复了片刻清明,她掀了掀眼,看见一双破旧却又洗得极为干净的靴子出现在眼前。 顺着靴子往上看,入眼的是一个消瘦笔直的少年,眼神冷戾、面色苍白,像一只病态却又诱人的妖孽…… 少年身后,是几十个手拿红色折扇的公孙族人。 听了向暮的吩咐,公孙祁当即收起手中的长棍,来到向暮身后,“这人实在是太坏了,竟然烧我公孙谷!” 公孙祁好不容易见到来自外界的女子,没想到是以这般不堪的方式,老实说,少年心里实在是委屈。 向暮安抚地看了眼公孙祁,上前捏起东皇静的下巴,“本少爷令你,现在立马吹哨子阻止外面那群人的行动。” 东皇静这辈子最恨有人拿捏自己,当即一双冷眼瞪着向暮,表示拒绝。 向暮也不急,凑到东皇静耳边低声道,“公主现在在我手里,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少爷……” 说着一双冷戾的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公主,东皇静心一慌,“你想干什么!” 只见面前的少年薄唇微勾,邪恶得不似凡人,“本少爷对付你的法子千千万。” “你……”东皇静往后挪,“你这个臭流|氓!” 少年果然就将那双邪恶的手伸了过来,东皇静气得大骂,“你敢对本公主大不敬,本公主杀了你……” 然,少年只是将手伸到公主的胳膊窝挠起了痒痒。 东皇静被逼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公主从小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被挠痒痒了,最后不得不求饶,“吹……本公主吹……” 一炷香后,不但往下滚落的火球停了,就连自己残余的部队也在少年挠痒痒的攻势下,不得不出现在了面前。 但此时东皇静小命握在公孙族人的手上,优势方属于公孙一族。 “你你你……你们要怎么样才肯放了公主?”老国师上前一步谈判。 东皇静在公孙族人的拉扯下仍不老实,大叫,“不放了本公主,你公孙族就是与我晋国为敌!本公主会让晋国军队一把将你们给灭……啊,哈哈哈哈……灭……哈哈哈哈……” 这一会儿向暮倒是没干什么,只是刚刚挠了公主痒痒后,公孙族人暗搓搓教了她一个更省力的法子,那就是点公主笑穴。 所以公主一张口,她就点。 东皇静气得一边笑着哭,一边拿眼瞪她。 向暮却是淡定地瞅了眼公主的部队,本能的忽视站在队伍最前方的老国师,视线停留在歪头打量自己的司空无烬身上。 “要放公主也可以,你们将谷中的火灭了就行。” 老国师闻言一怔,望了眼旁侧的侍卫将领,虽然此部队还有一千多人,但是如今公孙谷狼烟四起,就凭这点人想完全灭掉火是不可能的。 东皇静的笑穴效果也过去了,一听只要灭火自己就能得到自由当即吩咐,“你们快去给本公主灭火!” 侍卫们正要行动。 “慢着。”向暮再次出声,“本少爷要你们的国师灭。” 目光仍冷峻地盯着司空无烬。 想都不用想,高贵的世子殿下已然明白,这神棍又换了地儿,继续当神棍了。 东皇静则是对老国师怒吼,“你还不快灭火救本公主!” 老国师一抖,他他他……就是个装神弄鬼的骗子,哪里懂唤雨灭火之术啊!人只想混口饭吃,奈何老板不消停竟整些乱七八糟的折腾人! 老国师一脸无奈地擦着汗。 东皇静见此要气死了,眼看向暮手指一动,对着她的笑穴就又要点,东皇静真急眼了,“今天不灭了这场火,本公主要你们国师府全部陪葬!” 国师府的人包括司空无烬在内都吓得一颤,毕竟谁也不想死。 老国师哭嘤嘤地带着一帮弟子上前,悲痛欲绝地跳起了大绳,司空无烬则慢半拍的没动。 向暮又要点公主的笑穴,公主忙歇斯底里的吼,“司空国师你是没长耳朵吗!” 司空无烬只好叹了口气上前,走到一群跳着大绳的人中央孑然而立,轻摊双手。 老国师见之快哭了,同是装神弄鬼的骗子,司空无烬连装神弄鬼这一步都不待干的,却还能当上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国师,骗术可谓是登峰造极。 可没想到,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 卧槽!真的要下雨! 老国师呆了,原来自己真有两把刷子! 顿时,国师府的人跳大绳跳得越加卖力。 公孙族的人看着突变的天空皆是一脸不可思议,本来以为自家的扇子功夫就是这世上很玄乎的玩意了,没想到晋国国师还能有这种呼风唤雨的奇异之力。 唯有向暮,从始至终一脸淡定。 司空无烬对玄力的运用她亲眼所见,自己虽然在公孙谷养伤的这段时间对玄力掌握了些,但是目前还只在初级阶段,想要发挥像司空无烬那样的能量根本就不可能。 这一次,她逼司空无烬灭火只是其中原因之一,还有更重要的事是,想打探司空无烬对玄力的运用能达到何种地步。 司空无烬今天的境界就是自己未来的境界,也是自己能把握住的、重回大魏杀死有主角光环叶冰岚的唯一途径。 随着一阵凉风袭来,半空惊雷炸响! 第224章 真假世子 接着,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倾盆大雨哗啦啦而下! “怎么……会这样……”三伯父不可思议。 “巧合的吧……” 众人皆是你看我我看你。 不一会儿功夫,在大雨的灌溉中,公孙谷底洒落四处的火焰熄灭。 东皇静侧头望向向暮,“现在可以如约放了本公主了吧?” “便宜了你!”公孙祁怒斥,少年心性自然是不愿意放过伤害过自己的人,“暮子哥哥,我们杀了她!” “你言而无信!本公主要带人来踏平你公孙谷!”东皇静怒喝。 向暮却是抓着她的肩往前一推,“你走吧。” 东皇静不可思议回过头来看她。 只见少年轻抬双手,对她施了一礼,“公孙族不得已对公主不敬,全是因为公主要对公孙族人赶尽杀绝,我们只为自保,并不想与晋国为敌。” “今日放公主回去,公主与公孙族人恩怨一笔勾销。” 东皇静怔愣一瞬,“你……” 此次跟公孙一族交手,东皇静觉得公孙族人确实有两把刷子,公孙族守护帝星的传言好像是那么回事。 而面前这位公孙族少年……也……有点意思。 东皇静站直了身体睨了向暮一眼,“一笔勾销就一笔勾销,愿赌服输,本公主可不是什么玩不起的小气之人。” 回到了自己的队伍,东皇静又瞅了眼那少年。 公孙暮是吧,她记下了! 一场恩怨就此化解,雨也停了,国师府的人得到了长公主的嘉奖一片欢呼,唯有司空无烬在紫荆的搀扶下脸色苍白。 后又实在忍不住,吐了一口鲜血。 与此同时,带着公孙族人走在回去路上的向暮听到耳边一声轻叹,“这次,你把本大人给害苦了。” 向暮怔了怔,听出那声音是司空无烬给自己传来的后轻笑一声。 原来,玄力如此深厚的司空无烬,使用呼风唤雨之术也会受伤,有意思。 * 谷中就此恢复了风平浪静。 几个伯父在回来之后,就将此番跟着向暮抓捕公主的细节一一跟老太爷讲述了。 老太爷听完连连点头,带着族人从后屋出来时,望着向暮的脸上全是长辈对自家得意子孙的满意微笑。 向暮忙上前给老太爷施了一礼,公孙喻则莫名红着脸局促地站在一边。 “暮子少爷,老夫有一事不明。”老太爷开口。 向暮挑眉,“太爷爷请说。” “为何我们公孙族人的扇子全都变成了红色?” 向暮解释,“因为滴上了我的血。” 老太爷目光幽深,“暮子少爷,这是强行将我们全族都收入麾下了。” “对。” “可收了我族,我族人是要为暮子少爷赴汤蹈火的。” 向暮真诚道,“太爷爷,公孙族人为暮子赴汤蹈火,暮子也会为公孙族人赴汤蹈火。” 老太爷满意地点头,“还有一人,你忘了收。” 公孙喻红着脸上前,取出自己发烫的扇子,手掌已被那把扇子烫出了水泡。 向暮方才了然,她虽然在紧急时刻让孩子们去取了谷里家人的扇子,但是子喻因为上无父母、下无子女,所以唯独他的那把落下了。 想明白后,向暮正要取了子喻的扇子,谁知被老太爷拦住,“你们回去再弄,这会儿老夫还有要事相商。” 老太爷不急不慢道,“收了我族,不知暮子少爷日后有何打算?” 向暮也不隐瞒,“起兵。” 有朝一日,她要重回大魏。 话落,族里的长辈们不由自主吸了口气。 老太爷却是眼中越发有神采,“这个想法不错,但是暮子少爷想过没有,起兵不止要有人,还要有养兵的钱。” 向暮点头,“一步一步来,现在我大约不日就要出谷。” “对。”老太爷叹息,“公孙谷位置已经暴|露,我全族也将离开,到时候我们兵分三路,一路带领族中老弱妇孺迁居他处,一路入世替暮子少爷游说诸侯,一路,则帮助暮子少爷赶走谭幽。” 向暮眸色一沉,“赶走、谭幽?” 二爷笑了笑,走出来解释,“外界如今四处战乱,但是三国,唯有重文轻武的晋国战力最弱,除此外,晋国内部各种势力复杂互相牵制,只要赶走谭幽我们就能从中煽风点火、攻城略池。” 向暮沉思一瞬,委实不知道这本书里何时有谭幽这么一号人物。 确切来说,向暮现在严重怀疑自己看过的那本书就是本假书。 三伯父走出来递给了向暮一个信封,“谭幽的信息。” 二爷又解释,“你三伯父是咱们谷里的情报员,外界所有人的情报,你日后想知道的都能找他要。” 众人又围着讨论一番,夜半三更了方才散会离去。 跟公孙族人能如此毫无保留的信任,令向暮内心非常满足,上一次有这种愉悦之感,还是在遥远的骊州。 只是自己如今要走的一步棋极为凶险…… 跟着公孙喻回到住宅时,她并没有进去,只告诉子喻自己想在外面散散步,便独自离开了。 爬上公孙谷里一处断墙,向暮坐了上去,半躺着望着满天繁星。 如今自己孤身一人远在千里之外,大魏里那些纷纷扰扰恩恩怨怨现下想来就像是一场梦。 有人令她牵挂、有人令她遗憾、也有人令她憎恨…… 渣爹当初就知道自己会冲宫营救,也知道自己若是被俘,那么恨定安王入骨的太子定会将那股子恶气撒到自己这个儿子身上,可渣爹为了夺取天下大计,还是毫不犹豫地将她给算计了进去。 就是想让她在太子那里受尽折磨屈辱从此满腔仇恨,等到黑骑军和赤焰军要求放人的信函发送而来时,太子为稳固江山,必再将自己放出去。 从此满腔仇恨的自己就能统领赤焰军、黑骑军灭了大魏争霸天下。 渣爹太自负了,哪怕这个计谋稍有不慎,自己将会有身死的风险,可他仍然毫不留恋。 也对,一个连自己都能做码的赌徒,如何会疼惜她? 可笑的是,计划失控,江山没有落到太子手上反而落到了再一次觉醒的叶冰岚手上,而自己,最终也没有能和赤焰军、黑骑军汇合,但却…… 还是要走这条争战天下之路! 向暮随手打开了三伯父送来的谭幽资料包开始阅读,然,读着读着眸子一点点沉了去,上面一行小字透过月光极为清晰的展现在她眼前: 【谭幽,大魏定安王向宏邈亲生子,隐匿在外的真定安王世子。】 第225章 勾引世子 公孙喻久久不见向暮归家,出来寻时,就见向暮无比萧索的身影静静坐在断墙上,宛若雕塑。 他见过她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样子,那时她虽命悬一线,却不曾像现在这般失魂落魄…… 她本应该是那样、濯濯如星辰般耀眼的人。 公孙喻握着扇子的手微紧,缓步上前,“暮子。” 听到轻唤声向暮穆然回神,转头对公孙喻笑,“还没睡啊,怎么出来了?” 公孙喻爬上断墙与向暮并肩而坐,“找你认领我的扇子。” 向暮这才记起公孙喻扇子的事,忙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扇子,“怎么这么拿着出来了?手上都烫出水泡了。” 公孙喻轻笑,“子喻熬制的烫伤药好,不怕。” 向暮睨了他一眼,在身上摸索匕首之类能割手的东西,公孙喻却是抓起她的手,“我来。” 月光下,本就令人亲近的少年,这一刻的温柔好似暖阳。 向暮有点儿呆,没反应过来少年的用意。 公孙喻骨节分明的手将她葱白一般细腻光滑的手移至唇边。 向暮方才后知后觉,这人莫不是要咬自己的手?! 然,在她犹豫自己怕被咬收回手这种行为到底礼不礼貌之时,少年粉嫩的唇微张,雪白的贝齿半露,下一秒就将她纤细的中指尖含入了嘴里。 指尖霎时传来湿润又温热的触感,这一刻向暮彻底呆了去。 只感觉指尖如蚂蚁轻咬了一下,从少年嘴里出来时,上面挂了一滴血珠。 公孙喻低着头,不敢看向暮,将她手指上的血珠滴到了自己扇子上,喃喃自语,“你本身血气不足,认把扇子而已,用不了那么多血的……” 向暮却还是呆的,因为记起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她没洗手。 手上有细菌啊喂!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然,向暮的反应令公孙喻更加不安。 刚刚,他只是心疼暮子,没想唐突她,他……怎么就亲她手了呢……她……看起来不太高兴吧…… 少年又羞又尬,双颊绯红,“我们赶紧回去休息吧。” 向暮连连点头,“对,回去休息。” 二人逃似的从断墙跳下一起跑回屋子,公孙喻此时的心境自不用说,而向暮满脑子想的却是,万一让人拆穿她没洗手真是不太好。 跑回屋后各自又心虚的关了房门。 公孙喻后背抵着门,心口砰砰砰乱跳,脑海里不可抑制的浮现出自己无意间看过的太爷爷书上的内容。 肌肤之亲啊……他他他……怎么就对她做了那事? 正焦躁不安时,门外又传来向暮的敲门声,“子喻……” 公孙喻吓了一跳,门也不开,只仓皇问,“我我……我睡了,什么事?” 向暮在门外愣了一会儿,“哦,就想来关心一下你,婚事没了,你……没事吧?” 公孙喻闻言眸中染笑,“子喻……很开心……” 向暮又懵了,之前她劝他退婚时,他看起来还很决绝的样子,这会儿婚事黄了,他怎么还开心了? “你……很开心?” 公孙喻方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咳了咳,“子喻很好,多谢暮子关心。” 向暮这才点了点头,“那我就放心了,回去睡觉了……” “等等。” 向暮又疑惑地望着紧闭的房门,“子喻还有什么事?” 公孙喻低声道,“你今天看起来也心事重重的样子,没事吧……” 向暮想起在断墙看到的关于渣爹和他亲儿子的秘密,笑了笑,“没事,我只是在感叹,这世上当真是……人心难测。” 公孙喻心一紧,是谁,让她失望了么? 听到外面的脚步渐行渐远,公孙喻下定了决心,闭眼大声道,“无论如何,子喻,永远站在暮子这边。” 向暮脚步一顿,嘴角情不自禁扬起。 能和公孙一族成为家人,她真是三生有幸…… * 翌日,谷里的众人都忙开了。 离开住了好些年的公孙谷寻找新的家园实在是一件大事,该带的东西要带,该丢的东西则要丢。 其他人自是打包大大小小的物件忙得脚不离地,向暮则是被太爷爷喊着,日日跟一群叔伯们开会。 老太爷安排了几个能说会道的叔伯去游说各国诸侯商贾,这里面主要是忽悠别人投资,能出兵的出兵、能出钱的出钱;其次又安排了腿脚最快消息最灵通的三伯父做接线员,用来与向暮和谷中其他人互通消息。 没定下的便是向暮这一路。 毕竟忽悠谭幽那只小狐狸离开晋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指不定就暴露了目的和身份遇到危险。 是以,向暮需要最得力的助手。 “这一路危险重重,子喻需得带上。”老太爷和蔼可亲的抚摸着胡须,对向暮建议。 向暮蹙眉,“子喻是一名医者……” 没说出的话是,子喻不但是一名医者,还是一位从未出过谷,又善良又单纯又仁慈的医者。 这样的人,将他丢入权谋世界的尔虞我诈中,莫不是有病? 谁知老太爷摆手,“老夫说了,你这一路危险重重。” 看了眼向暮右手的断指,慢吞吞道,“指不定还会缺胳膊少腿,不带名医者时刻救命,你是准备单手单脚的荣登大典吗?” 想到渣爹那连亲生子都坑的歹毒心性,向暮抖了抖,他亲生的儿子得了他邪恶血脉的真传,估摸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 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向暮最终点点头,“好,子喻带上。” “你不通武艺,虽然懂点操控玄力之法,但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术法,此行需得带些高手防身。”老太爷分析着,又唤来族里其他四个跟向暮年岁差不多大的少年,其中就有三伯父三伯母之子——公孙恒。 “这几个孩子都是我们谷中的佼佼者,带着路上能护你周全。” 二爷听着悄咪咪抹了把汗,这几个少年已经是除了子喻和子陌之外,谷里能找出的所有和向暮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了。 自家父亲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其他的能人高手不用,尽挑这些涉世未深的孩子们…… 向暮看了眼四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摇头,“人多了反而不好,暮子以为,只带一个即可。” 老太爷有些失望,他还准备子喻不行,其他的补上呢…… 当下只好介绍公孙恒,“你三伯父之子,虎父无犬子,子恒在谷里文武双全,定能助你。” 向暮询问,“谷中武艺天赋最高之人是谁?” “自然是子祁。”二爷回答。 那孩子虽然只有十三岁,却已打遍谷中无敌手,更可怕的是,若是能得高人指点,子祁的武艺天赋还能持续挖掘。 有些人天生就是为武而生。 向暮当机立断,“那便子祁。” 第226章 岛主谭幽 原本跃跃欲试的公孙恒闻言有些难过。 同时有些难过的还有老太爷。 公孙祁长大还需两三年呢,且就算长大了,子祁那好吃懒做打架爱斗蛐蛐的性子,就跟那没心没肺的公孙陌一个样儿,全他么是不开窍的废品。 完了完了,候补选手一个不能上,他公孙族的砝码只能全压在公孙喻一人身上,帝星可别半道被别家小子给勾搭跑了…… “子祁虽然武艺精通,但是心性不熟,不如子恒文武全能、能为你出谋划策。”老太爷拼命挽救。 向暮不懂老人的心思,与实分析,“文武双全甚至智计无双都不重要。” 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不管是文还是计,我都能自己应付,太爷爷,我需要的是一把最锋利的刀。” 子祁一人,就够了。 老太爷哑口无言,默了半响,方才失落点头,“确实,人多反而累赘。” 说罢,让其他少年们离开,“记住,有摆不平的事留下记号,公孙族在外游走的长辈见了自会前来助你。” 接着在桌上画了一个类似于三角形模样的图案,向暮见之了然点头。 事情定好后,公孙族人相继整装待发。 向暮带着子喻和子祁离开时,谷里的人赶来相送,令人意外的是,举着拐杖的幺爷竟然精神抖擞的跟来了。 老人也不嫌累,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袱哭着闹着要跟向暮走。 “你们谁也别想拦我!论辈分,除了父亲和二哥谁高得过我,我就要跟帝星一起去你们还能驳了我不成!” 谷里的人对这位拎不清的幺爷爷头疼得很。 “您老人家腿都没好呢!歇着吧!” “就是,您这一瘸一拐的出去可不是给咱帝星添麻烦?!” 老人死活不肯,向暮只好将幺爷拉至一边,“我两日前给你画的图纸,你都看了?” 幺爷闻言两眼发光,掏出图纸给向暮看,“好东西啊!这东西要是做出来,那可是当下最顶级的作战武器,可惜老夫好多地方看不懂,所以才要跟着你,好让你时时给我指点啊。” 向暮摇头,“图纸只是图纸,并不是说完全按图上做就是对的,图纸只是我的一个想象,但是东西能不能出得来全靠幺爷爷您去实践。” 幺爷疑惑,“我?” “对,您。”向暮斩钉截铁,“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图纸只是给您启发灵感的一个物件,幺爷爷若是跟着暮子颠沛流离,确定有时间有精力去研发出这般精密的武器吗?” 幺爷爷一时沉默了,向暮对他施了一礼,这才与公孙族人告别,带着公孙喻与公孙祁率先踏上旅程。 * 谭幽,晋国麻城人。 在晋国朝廷内并无官职,却是晋国朝廷里人人皆知的存在。 他是瀚学岛的岛主,也是晋国最具名望——瀚岛书院的院长,更是晋国朝廷内一半以上官员们敬重的师长,当然了,众官员尊敬他,最初是从他名义上的父亲谭洪文老院长开始的。 老院长去世后,谭幽掌管瀚岛书院发扬瀚学,不知怎的,竟蛊惑了一群自此书院结业的晋国重臣的推崇,至此,但凡是由瀚岛书院走入官场的学子纷纷抱团宣扬瀚学,日积月累,晋国朝中便新兴起了一派,人称瀚学党。 瀚学派系在官场权利争夺的渲染下日渐变了味,成了排除异己的党羽,如今在晋国朝廷一家独大。 就连皇帝要干什么事,都得瀚学党的官员们集体点头同意才行。 所以晋国的大权并不是掌握在一人手上,而是掌握在一群人手上,且这群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推崇院长谭幽…… 向暮在思索谭幽这人时觉得十分有趣。 渣爹的亲生子啊,能撰写出瀚学这样独树一帜的学说,并还能通过宣扬此学说而拉帮结派让不少能人志士折服,可见此人当真是玩弄心计的高手。 向暮雇了辆马车日夜兼程了七天,方才到达晋国麻城。 麻城临海,要去码头雇船再行半日方才能入瀚学岛,而向暮要去的瀚岛书院则就在此岛上。 现在的问题是,向暮身上的钱不够用了。 别说是雇船的钱,就是吃饭的钱都没有一分。 公孙族人常年蜗居谷底实在是太穷了,临行前,老太爷仔仔细细的将谷里那丁点儿钱分了又分,还是紧着向暮拿大份,可那么大份的钱却也只够这一路的路费…… 此时,三个衣衫褴褛打了一身补丁的少年,蹲在人来人往热闹繁华的麻城街头捂着咕咕乱叫的肚子一脸忧伤。 子祁和子喻第一次出谷,一路看什么都好奇,却因为没钱买东西,只能看两眼作罢。 子喻还好,能压制欲|望,子祁就不行了。 看着路过的小孩拿着冰糖葫芦吃,他跟着咽口水,“那是什么玩意儿?形状奇奇怪怪的。” 看着路过的中年男人捧着一只烧鹅,他擦了擦哈喇子,“那鸡长得可真大……” 被大人牵着的孩子拿着卤猪肘子啃,子祁盯着哈喇子流了一地,“那定是传说中的熊掌,毛拔了张这丑样……” 成功让宛若叫花子的三人成功又收获了路人的无数白眼。 向暮捂脸,也委实怨不得子祁,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实在可怜,她这个外界的东道主本应该带他吃点好吃的、玩些好玩的开开眼界。 只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要怎么样才能弄到钱呢? 向暮沉思中,忽而望见不远处的街头停了一辆看起来十分阔绰的马车,马车上下来一个戴着半张面具的黑衣男子。 男子虽然一身黑衣看不出材质,但是腰间的玉带及黑衣上镶嵌的银丝却彰显了富贵。 当然了,向暮注意到他并不是因为此人看起来玉树临风身份高贵,而是…… 他腰上鼓鼓的钱袋在行走间铃铛作响,看起来既丰厚又…… 很好偷! 向暮眸色沉吟,转头对子喻和子祁低语了几句,两个单纯没做过恶事的少年都露出了不可置信且惊惧不已的神色。 “不不不……我们不能干那事。” 向暮阴沉道,“那我就自己去了。” 反正那钱袋子,她缺钱缺得活不下去的世子爷,是要定了。 第227章 结下梁子 “公子,他们都来了,正在上面等着呢。”杜岩令车夫去停马车,转眸对戴着面具的黑衣公子低声道。 谭幽则望了眼人进人出的几楼,一撩长袍抬步欲出。 忽然!迎面撞来一道纤瘦的身影,猝不及防地就撞入了他的怀中。 谭幽面具下的眼一沉,染上了几分怒意。 撞入他怀中的少年,似也觉着不太好意思,忙仰起头露出一张比女孩子还要精致的脸对他道歉,“小的失礼!失礼!” 今日事关重大,谭幽也并不想让人认出了去,心里虽嫌弃这人的冒失,但仍是放过了他,没说什么。 谁知,那少年在起身离他而去时,他忽感腰间一松! 谭幽如此精明之人,哪能不知道这少年是个小偷!正偷他腰间的钱袋子! 当即长臂一挥,就将那少年胳膊给抓住,低声喝道,“还给我。” 少年回头不解地看他,“还什么?” 谭幽的目光也同时落到了自己的腰间,发现自己钱袋子还在,只是系腰的玉带断了,正带着钱袋一起往地上落去。 当然了,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内里的亵裤不知为何,也跟着往下掉,而此时酒楼前人山人海! 谭幽脸一白,松了抓住少年的手,一把摁住自己内里往下滑落的亵裤。 与此同时,腰间再一松,面前消瘦少年抢了他的钱袋及价值不菲的玉带就蹭蹭蹭跑了…… 谭幽自然不能提着裤子去追人,他堂堂瀚学岛的岛主也是要脸的好么! 此刻怒瞪着那隐入人群的身影气得咬牙。 “公子你……”一侧的童子杜岩还未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着摁着自己腰站立不动的公子,“您不进去了吗?几位大人还有……” 顿了顿,八卦道,“公主都等着您呢。” “没看到本公子的玉带没了么。”谭幽咬牙低沉道。 杜岩不可思议,“真的诶!公子!你玉带怎么没了?!” 随着童子那一声惊叫声,周围人都对谭幽投来打量的目光,谭幽立刻抬袖捂脸,后才记起今日出门,自己戴了面具没有人认得出自己,这才将遮脸的袖子拿下,一手提着裤子,一手将杜岩拉至角落。 “把你的腰带给我。” 杜岩忙不迭地将自己腰间的腰带抽出,“给腰带就给腰带,您一直摁腰干什么?莫不是腰酸?不会是……肾虚吧……” “你给本公子闭嘴!” 谭幽在自己腰间一阵摸索,方才从自己衣服褶皱处拔出一根不引人注意的银针,盯着那银针他心下了然。 原来刚刚那小子就是用这根针将自己内里的亵裤系带给挑断的,还真有两把刷子…… 杜岩见了忍俊不禁,“您内里的带子断了,光外面这层腰带够用吗?” 谭幽瞪了杜岩一眼,夺过他手中的腰带给自己系上,顺便还拿了杜岩的钱袋同时系在了自己腰间。 杜岩跟着他走,“原来刚刚那少年是个小偷啊!公子要不要我找人抓住他?” “今天事情重大,其他的事皆是小事,先不管。”谭幽冷淡道。 杜岩想了想觉得也是,“确实,今天咱们可是要谈大事。” 两人重新回到酒楼门口,谭幽毫不在意地将手里的银针丢弃,便在小二的引导下去了酒楼上层的包间。 人来人往的酒楼门口,纤瘦的少年停住脚步,捡起银针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宝贝地重新收起来。 向暮面带微笑,“回收利用。” 接而摇了摇手里鼓鼓地钱袋子,打开来看,发现竟是整整一包的金元宝,更加喜不自胜。 平常人被偷了这么大一笔金子绝不会善罢甘休,而刚刚那位黑衣公子却毫不在意,可见这人不但不缺这点小钱,还…… 心里有鬼。 向暮了然,此人还能…… 再偷! 于是,向暮没有走,只是在酒楼四周徘徊,计算地形等等,方便自己二次下手。 待到天黑,身上染了些酒气的黑衣公子方才信步而出,身边仍是只跟了个小童。 扎晕了小二并换上了小二衣服、给自己脸抹了一脸黑的向暮跑了出来,“诶诶!这位公子!您有东西掉到我们小店了。” 谭幽回头,原还觉着这小二的身形莫名有几分眼熟,但是看到小二拿在手里的东西,他霎时注意力全被吸引了过去。 那不是自己被偷的钱袋吗? 怎么会遗留在了店中?! 杜岩上前两步,笑眯眯伸手要接过钱袋,“正是我们的东西,感谢……” 话还没说完,竟被不识好歹的小二直接无视,穿过他来到自家公子面前,“这位公子看看,是不是你的东西?” 谭幽狐疑地打量她,慢悠悠伸手去拿钱袋。 酒楼内突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女音,“诶?先生怎么还没走?” 向暮一怔,听出这声音正是东皇静的,原来这两人相识! 在谭幽分神向公主望去,一边取走自己手上的钱袋那一刻,向暮当即一拉他的腰带! 只听撕拉一声布条响! 谭幽内里的亵裤掉落,好在有外袍的遮挡,亵裤掉下之后,只露出半截雪白的小腿在众人的视线中凌乱…… 而面前刚刚给自己送钱袋的小二早已跑得不知所踪。 这,绝对是骄傲自负的谭幽,一生中最为难忘的一天…… * 向暮拿着报酬与公孙喻和公孙祁汇合,心想这下终于可以给两人买点好吃的了。 谁知公孙喻和公孙祁竟比她还收获颇丰。 向暮只偷了两包钱和两根腰带,而这两人直接劫了一辆马车! 向暮跳上马车,摸着一马车的古玩字画,“你们怎么做到的?” 要知道这俩货才刚出谷,就学坏了…… 果然如今这世道学好难,学坏却是容易。 公孙祁滔滔不绝,“暮子哥哥,你之前不是要我们配合你去偷东西吗?我们当时拒绝了,可后来想了想,我和子喻哥哥是出来帮你的,不是让你为我们劳神劳力的,所以子喻哥哥就指挥子祁去劫了这辆马车。” 向暮不可思议地看向一侧默不作声的公孙喻,“你出的主意?” 公孙喻脸一红,“子喻也是想为暮子分担……” 向暮抓住公孙喻的手,“干得好!” 公孙喻一怔,接而嘴角情不自禁扬起。 公孙祁则高兴的炫耀,“之前暮子哥哥追着他黑衣公子去了,我和子喻哥哥就见那公子的马车只有一个车夫在搭理,于是子祁听了子喻哥哥的吩咐上前敲晕了车夫,把马车弄跑了,子祁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向暮称赞,接而又道,“但这些东西我们必须尽快出手,晚了则会有性命之忧。” 第228章 乘船登岛 马车上所有的物件、包括向暮偷来的那两袋金子,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都刻有特殊字符。 这些东西都是被主人打过标记的,可见主人身份在晋国必不一般。 想到那黑衣公子还和晋国长公主相识,向暮更加确信这位公子不好惹,于是当机立断,“走,去将物品换成能用的钱。” 向暮在街头找了一圈,找到一间内里只有一位年轻小厮守着的当铺。 确认了年轻小厮是当铺里新招的小工,才将自己的物件一一取出,最后收获颇丰的离开…… * 另一边,黑衣公子主仆一路疾行在寥无人烟的街头,腰间用一根麻绳绑着,跟他这一身的装扮委实不搭。 虽然公子什么都没说,但杜岩知道,自家公子定是早已气出内伤了,于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侧试图安慰,“公子没关系的,反正您今天戴了面具,除了公主以外,没人知道您是您,丢不了脸的……” 公子丝毫没有停步,神色无恙偏偏气息压抑。 完了完了,暴风雨来临前的节奏! 杜岩捂了捂胸口继续宽慰,“那小二不是给您还了一包银子么,总归也不算太坏,虽然不小心跟您有了脱裤之仇……” 谭幽停步,一个回眸盯着杜岩,杜岩吓了一跳,顿时就不敢再说话了。 这时,他们的车夫远远跑了过来,“不好啦!马车被人偷啦!” 杜岩一听脸色煞白,怎么就这么祸不单行,他家公子已经够气了,马车怎么还能被人偷了去?!他家公子本就气性大,这不是要活活给人气死么! 转头去看,果然就见自家公子胸口压抑不住的一阵起伏,显然是怒急攻心的征兆。 杜岩连忙安慰,“那不叫事儿,马车里所有的东西都有我们瀚学岛的记号,这大晋啊,只要是有点见识的人都认得出来,那贼人只要敢把东西拿出来用,定然会被我们的人抓了去送还给公子您!” 公子那边这才稍稍舒了口气。 杜岩抹了把汗,意识到自己总算说到公子心头上了。 “可是,钱财都在车里,夜深了,公子今晚是不回岛住在麻城吗?”车夫出声询问。 杜岩最懂自家公子,“公子认地、认床,外面住不惯,今晚还是回岛休息。” 心下想,这人何止认地认床,还有严重的洁癖极难伺候,除了瀚学岛,其他地方如没有必要,他都是不愿意呆的。 公子心情越加好了,将钱袋递给杜岩,“去包条最好的船回岛。” 杜岩高兴地取过钱袋,可是打开那么略微一扫,整个人顿时僵了去。 谭幽面具下的眼一沉,夺过杜岩手上的钱袋蛮横地扯开,钱袋里就掉出了一袋子石头…… 主仆几人霎时怔住。 只有谭幽抓着钱袋的手越收越紧,那半袋子石头就在他手中变做了粉末…… 杜岩知道,公子这个坎儿怕是过不去了。 只见俊冷的公子缓缓摘下了面具,露出面无表情却又天姿国色的脸,深邃的眼中并没有脸上的平静,而是火星四射。 公子阴沉道,“本公子必要将那小子抓住,碎尸万段。” 杜岩抖了抖,委实害怕这副模样的公子,但仍是壮着胆子提议,“现下我们手头没钱了,不若去麻城几个相熟的大人那里借点盘缠回去?” 话音未落,就又被自家公子一个森冷的回眸吓得怔住。 “借盘缠?”谭幽咬牙,“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本公子不但被人偷了、还当众被人脱了裤子?!” 杜岩一脸懵逼,他委实没法将借盘缠这件事和公子被人当众脱裤这件事联系到一起。 但公子现下生气了,杜岩不敢回嘴,见公子走到了无人的海边开始脱衣服,杜岩忙又跑了过去。 “公子公子,您这是……” “看不出来么?本公子要游回去。” 杜岩快急哭了,“这这这……这么远,您要游回去?” 所以,人脸皮太薄了委实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明明随便张个口就有大把的人排队给送银子,偏偏自家公子要脸不要钱…… 不不不,为了脸面,他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 “你还杵着干什么?”谭幽不悦地瞪了眼杜岩,“趁现在夜深无人看见,跟本公子一起游回去。” “记住了,今日,本公子未曾出过岛。” 于是,广阔的海里、万里无云的苍穹之下,三个郁闷的人在郁闷地乘风破浪…… * 向暮阔绰地包了一条最好的船,整艘船上只有他们三人,而伺候三人的婢女足有五人之多。 公孙祁怪不好意思的,眼睛时不时瞅瞅给他们上菜的姑娘,小脸快要红成了番茄。 哇哦,外界的姑娘真的好多啊…… 向暮将一碗汤推至公孙喻面前,“佛跳墙,尝尝味道。” 公孙喻低头喝了口,点头,“很好吃。” 被漂亮小姐姐吸引了半天的公孙祁方才被菜香拉了回来,看着这满桌子的美味佳肴顿时小姐姐们也没吸引力了,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 向暮蹙眉,“子祁,你别噎着了。” 公孙祁大口大口吃着肉,腮帮子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道,“子祁第一次吃到这么多好吃的!都是……子祁以前没见过的……” 看着这般没见识的子祁,向暮哭笑不得,然少年吃着吃着又哭了,“太好吃了!” 一边哭又不忘嚼两口肉,“子祁想留些给娘吃……呜呜呜……外面的东西怎么这么好吃。” 公孙喻忍俊不禁,“到时候回去见你阿娘,咱们就给她带些,现在你自己吃吧。” 公孙祁这才吸着鼻子继续吃。 公孙喻则取了公孙祁吃剩的肉和骨头,来到船舱内自己的背篓边,将这些食物喂给背篓里的三只小虎。 当初长公主偷袭公孙谷,母虎虽然暂时逃过一劫,但是却没逃过之后而来的大火,当公孙喻找到母虎时,她已经被大火烧得奄奄一息了。 公孙喻帮母虎扑灭了火,可依旧没能救回母虎的性命,临死前母虎苟延残喘望着他就是不愿闭眼。 直到公孙喻抱来了三只虎崽,告诉母虎自己定会好生照顾,母虎这才闭眼而去…… 是以,这次跟着向暮出来,公孙喻一路都背着三只小虎。 向暮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来了,伸手揉揉背篓里几只小虎吃得圆滚滚的肚子,十分喜爱,“这么快他们就能吃肉了啊。” 公孙喻笑,“是啊,再过些时日,子喻可能都背不动它们三个了。” “那让它们自己下来跑。”向暮说着,将几只小虎抱了出来,一人三虎一阵玩闹,公孙喻站在一侧看着,满眼柔色,“不若,你给它们取个名字?” 第229章 应招侍童 向暮想了想,指着白色小虎,“它叫小白。” 又分别指了指背上黑色线条较大和黄色线条较大的两只,“它叫小黑,它叫小黄。” 公孙喻微僵,“你这名字……也太草率了吧。” 向暮抱着小虎玩儿,“子喻有更好的名字就用子喻的名字。” 公孙喻摇头,“那就叫小白、小黑和小黄好了。” 说着,又站在窗子前吹了口口哨,不一会儿外面飞进来一只羽毛鲜艳的鸟儿,很是好看。 那鸟儿貌似跟子喻十分相熟,子喻手中放了几颗豆子,鸟儿就飞来吃他手上的豆子,时不时会抬起头对子喻发出感谢的叫声。 向暮看得稀奇,“这也是公孙谷的鸟?” “对。”公孙喻道,“以前被子喻救过,在谷中时,它就喜欢跟在子喻后面飞,现在子喻出谷了,它也跟着子喻跑出来了。” 然后拿起向暮的手,将手中的豆子放到向暮手心。 那鸟儿提防地看了向暮两眼,飞在空中不敢上前。 公孙喻于是站到向暮身后,捧着向暮拿豆子的手伸向鸟儿。 鸟儿这才飞到向暮手上高高兴兴地吃起了豆子。 向暮少有的笑出了声,“它不怕我了。” 发觉到自己不知何时在向暮身后,让自己的胸膛贴着向暮的后背,而自己的手竟还捧着向暮的手,公孙喻蓦然脸色一红。 莫不是太爷爷那几本书的影响,整得自己时不时就变得这般下流…… 思想歪了后,公孙喻忙不动声色退至一边,余光见向暮仍在专心致志喂鸟,咳了咳道,“不若暮子也给它取个名字吧。” “好啊。”向暮道,“就叫阿彩吧。” “嗯。”公孙喻点头,“万一子喻和暮子失散,子喻会让阿彩来找的。” “子喻怎么那么多愁善感,我们不会失散的。”向暮挑眉道。 这时外面的子祁一脸稀奇地跑了进来,“暮子哥哥子喻哥哥你们快出来看!海里有人在游泳!” 向暮和公孙喻皆不约而同白了他一眼,“三更半夜的,天又这么冷,怎么可能会有人在海里游泳?你定是看错了。” 子祁觉得他们说的对,自己定是看错了。 于是重新退回到甲板,望着海面上那两个很像人脑袋的东西,捡起一侧自己吃剩的肉骨头砸去…… * 船靠岸时,天色微亮。 码头上不少店家拿着自家的住宿收费单上前拉客,向暮选了个看起来面相老实、身体浑圆的大叔。 大叔接了新客很是高兴,自我介绍了一番,让向暮几人以后唤自己胖大叔,便带着几人来自家的民宿。 “你们这个时节登岛正好,要是早来一月,哪里有店家在码头迎客哦,你们估摸连住宿的地方都没有。”胖大叔笑眯眯带着三个少年在自家民宿里闲逛,唠嗑道,“现在正是我们瀚学岛的淡季。” 向暮挑眉,“早来一月又怎么样?” 胖大叔不可思议,“早来一月,正是岛上瀚岛书院的招生大会啊,不过现在过了几节,几位是来岛上游玩的吧?” 向暮注意到,胖大叔的民宿也不算太冷清,院子里还有几个书生模样的少年在读书。 胖大叔读懂了向暮眼里的疑惑,解释,“那几个都是千里迢迢赶来参加瀚岛书院入学考试的学子,只可惜,没通过,住我这里的学子,没考过的大多都回去了,但这几个不愿走,在我这里付了一年的租金,准备;来年再考。” 向暮蹙眉,“瀚岛书院的招生季过了,就不能进去了么?” “那是当然。”胖大叔惊诧道,“你们不会是想进瀚岛书院学习的考生吧?” 向暮忙跟胖大叔施了一礼,“正是,晚辈兄弟三人,久闻瀚岛书院大名,不远千里而来,就是为了入书院学瀚学。” 胖大叔十分可惜,“来晚了来晚了!瀚岛书院的招生季过了,我看,你们就在岛上玩几天就回去吧。” 向暮拉住胖大叔,“就算不能进书院当学子,当个杂役也行,我们兄弟几人实在是太想去书院沾些书香气了,不知入瀚岛书院可还有其他门道?大叔能否指导一二?” 一个路过的学子闻言笑道,“当杂役当然是容易,如今谭院长那里正缺一个侍童,已经向岛上居民发了几月的告示了,你可以去试试。” 向暮眼眸微亮,胖大叔却是阻止道,“去不得啊,当初应邀去做谭院长书童的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人了,最后全跑了。” 公孙喻在一侧疑惑,“院长的书童都无人愿意做?这里面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们有所不知。”胖大叔解释,“我们岛上这个谭院长啊,虽然知识渊博德高望重,但是为人却是极为苛刻,你们做他学生自是极好,能得到院长大人的教诲,但是做侍童时时跟在一处,就会受不了他脾气。” 学子看好戏地过来添油加醋,“如今,院长侍童无人竞争,几乎去了就能上,当然了,上了不出三日就会跑。” “对。”胖大叔点头,“并且跑的人最后连那三日的工钱都不要……” 连工钱都不要就跑了,这是将人逼到了什么样的境地啊喂! 向暮三人面面相觑。 给胖大叔支付了租金,向暮三人方才在店里住下。 “让子喻去吧,子喻平常照料病患、小动物什么的照料惯了,当个侍童照料成人,不会有什么难度。”公孙喻毛遂自荐。 公孙祁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想让本大爷去照料人?做梦呢!” “子祁,不可口出脏语。”公孙喻连忙喝止。 向暮却是摇头,“子喻你要是去了,三只小虎谁人照顾?” 公孙喻微怔,“你和子祁。” 向暮和公孙祁连连摇头,“我们不行。” 公孙喻有些泄气,向暮拍了拍他的肩,“我去,放心吧,以本少爷的能耐,那什么谭院长的还奈何不了我。” 公孙祁又连连点头,“他敢欺负你,子祁替你去打死他。” “子祁,不得要打要杀的……”公孙喻头疼。 三人接下来在民宿里玩闹了一阵,向暮给公孙喻和公孙祁安排了好了生活,下午便去街上领了谭院长招侍童的告示。 要想弄走谭幽,当然得先接近并且了解敌人。但令向暮没有预料到的是,情况好似有些失控…… 第230章 侍童来了 马车一早就被船运回来了,这会儿停在院长大人的小院中。 而高贵的院长大人,正头绑着纱布,坐在桌案前盯着满桌昨日丢失的物品。 “怎么只有东西,人呢?” 掌柜站在下方点头哈腰的解释:“不巧昨夜我店里只有一个新来的小工在守店,据说进来典当物品的是个看起来很病弱的少年,且那少年很好忽悠,我那新来的小工也不会认您的物品,见那少年穿得寒碜又好忽悠,于是随便给她典当了一笔钱,就放她走了……” “新来的孩子不懂,我今个儿去店里,那孩子还很高兴的跟我炫耀,说是帮咱们当铺狠赚了一笔……” 见上座的人冷着脸半天没说话,掌柜抹汗,“我一看,这是您的东西,立刻就叫船给您运来了。” 说着还一推旁侧的年轻人,“快!给谭先生认错!” 年轻人连忙跪地,“我我我……我真不知道那是您的东西,我要是早知道,定会抓住那拿您东西的少年给您送来的。” 谭幽揉着眉心,“她就是知道你是个新人,还不懂这典当行的规矩,所以才去你那里典当的。” 接着摆手,“你们走吧。” 两人连忙道谢,掌柜又试探的问道,“谭先生,东西我们原封不动的给您送来了,我们典当给那少年的钱……” 谭幽面色一冷,还是旁侧的杜岩接过了话头,“你们给她典当了多少银子?我们给补上。” 掌柜喜笑颜开,“也不是很多,三十两银子。” 谭幽身形一僵,杜岩不可思议,指着那两袋金子,“这东西随便一颗都不止三十两。” 这世上还能有如此愚蠢的贼?! 跪着的年轻人吸了吸鼻子,“我不是才说了,那少年没见识、很好忽悠么?” 杜岩拎起属于谭幽的玉腰带,“这个你给典当了多少银子?” 谭幽不动声色地饮着茶,竖着耳朵听,只闻那青年得意的道,“我娘从小就赞扬我,未来定是个做生意的料,想来她说得没错,因为我只给了那少年三个铜板,她就把玉腰带卖我了。” 谭幽手中的茶泼了出去。 开什么玩笑!他价值千金的宝贝,那小子三个铜板就给卖了! 杜岩不可置信,“这世上,还能有跟我一样如此没眼力的人……” 然后又指了指自家公子珍藏的血玉瓷瓶,那宝贝被公子放在马车里,走到哪儿带到哪儿,日日把玩,“这个当了多少?” “一个铜板。” “那……那个呢?” “五个铜板。” …… 谭幽听了胸闷,自己珍藏已久在外界千金难求的宝贝,竟特么如此掉价的么! 侮辱!绝对是侮辱! 谭幽吸了口气,打断二人的对话,“东西如此不值钱,那她是如何当走三十两银子的?” 年轻人答,“拉车的两匹高头大马,当了二十八两银子。” 谭幽手里的茶盏碎了去。 浑着自己一车的宝贝比不上两头畜生…… 杜岩一看情况不好,忙招呼掌柜和年轻人,“二位请跟我去账房领银子。” 带着二人离开,杜岩立刻就听到自家公子屋里传来摔瓷器的声音,不可抑制的叹了口气。 人都道他家公子学识渊博、不求名利、不入官场,唯有伺候公子从小长大的自己知道,公子那是要面子,做给外人看的。 表面上公子维持着谦和有礼的院长兼岛主形象,内里实则脾气古怪、性格暴躁。 如今杜岩自己也干累了,几个月前向公子递交了辞呈准备告老还乡啊呸,未老还乡,公子果断同意了。 但同意他卷铺盖走人的公子提了一个要求,那便是找到能接替他位置的新侍童才可以走。 杜岩没法儿,这才往外面贴了招侍童的告示,本想着谭院长的贴身侍童定是有无数有识之士上赶子要来当,事实上告示一经颁布确实排着队来了不少人。 只可惜都因为无法忍受公子的怪脾气,不出三天全部气走了。 公子在晋国高高在上谦和有礼的好夫子形象因此破碎,他古怪的性格脾气至此一传千里,让爱面子的公子如今头疼不已。 当然了更头疼的是杜岩自己。 这么一闹,现如今连个来应招的人都没了,他要何年何月才能未老还乡啊喂! 送走了掌柜二人,书院门口镇守的护卫便兴冲冲地来报,“杜先生!杜先生!好消息!有人来应招谭院长侍童了!” 杜岩闻言两眼发光的就跟着护卫跑,这可是最近一月以来,第一次有人不怕死的来应招谭院长侍童啊!怎么着也得将人给留下! 待跑到书院门口,看到来应招的侍童是个纤细瘦弱的少年,少年虽然长相不俗,但可惜左脸上一颗豆大的黑痣蛮横地将她的颜值撕裂开了去,并且…… 这少年一看,身体底子就极度不好。 这样的人,能经得起自家公子的折腾吗? 杜岩极度怀疑。 但怀疑归怀疑,杜岩现下没得选择,只好上前询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向暮垂首回道,“公孙暮。” “公孙暮,你跟我来。”杜岩引了向暮进书院,先是带着向暮逛了一圈书声郎朗的瀚岛书院,再才是将她领到谭院长居住的小院前,交代了一番伺候自家公子衣食起居的事项,方才离开。 心里想着,虽然自己看不上这个叫公孙暮的瘦猴小子,但是让她试试也是不错,总比自己如今没有希望的一直守在公子身边要好。 向暮躬身送走了杜岩,这才直起身子往谭院长屋里走。 没成想,刚来到屋子前,就听见里面水声哗啦,男子清冽的嗓音从里面传来,“你怎么才来?本公子想喝水。” 向暮蹙眉沉思了一阵,里面的声音愈加不耐烦,“我说了要喝水你是听不到吗?” 向暮方才明白,里面的谭院长是在叫自己,于是推门进去。 见屋内雾气缭绕,一个男子背对着自己泡在木桶之中,绑着白纱布的头靠在木桶边缘,懒洋洋的模样儿。 向暮去旁侧倒了杯水送至谭院长身侧,谭院长看也没看她,抬手拿起茶盏就将茶一饮而尽,接而吩咐,“给本公子换个药。” 向暮仔细打量了一遍坐在木桶中的男子,其他地方她是看不到什么,但是她能看到的地方便只有男子的额头有伤,于是,笨手笨脚地拿起旁侧的药膏和纱布给谭院长上了新药、换了新的白纱布。 为显示自己的能力成功留在书院,向暮干得尽心尽力,甚至顺手用那白纱布在谭院长受伤的额头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许是向暮动作轻柔,让谭院长无比满意,男子闭着眼小憩,又慢悠悠吩咐道,“给本公子搓澡……” 第231章 留她报仇 向暮微怔。 搓澡?如何搓,搓前面还是后面、搓上面还是下面? 向暮左右看了一圈,也没找见有搓澡的巾子,但是还在试用期的新人也不敢佛了老板的意,于是决定干脆用手搓得了。 向暮将白皙的手放在男子肩头搓搓揉揉,没想到效果还不错,谭院长愈加享受,懒洋洋吩咐,“力气可以再重一点,对,往下面一点……” 感觉到身后人的卖力与细心,谭幽狭长的眼微睁,淡淡道,“原来杜岩你按摩这么舒服啊,以前怎么不见你给本公子按按?” 除了说话气他就是说话气他,他都不跟那杜岩小子计较了,人竟然还想离他而去! 不可能的,自己身边就这么一个从小陪到大的玩伴,谁都可以走,杜岩休想。 身后的人没答话,只是遵照他的吩咐时而轻时而重的按摩。 谭幽心下十分满意,难得杜岩没有埋汰自己,还对自己这般好。 可是身后人那陌生的气息喷到自己颈项,竟莫名惹得颈边一阵发烫,接着按在自己身上的手奇异地带起一片酥~麻……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在被异性触碰! 谭幽眸色一沉,忽地按住向暮的手,脸微侧,“你是谁?!” 向暮不紧不慢地回答,“小的是新来的侍童,公孙暮。” “新来的?”谭幽咬牙,“谁让你进来的。” 接着二话不说手臂发力,蛮横地一把将向暮推远。 向暮提前一步看出了谭幽的动作,知道这力道自己定是要被推得飞了出去,问题是,往哪里摔才能不疼? 忽闻半掩着的门外传来一群学子的嬉笑声,想来是有学子来找院长解惑了,正好向暮飞出的方向就在门侧,向暮便毫不犹豫往半掩的门那里砸,门被向暮一把撞开,向暮呲溜一下摔出去,正巧被路过的几个学子扶住。 果然,方向正确,没有很疼。 屋里传来谭院长的怒喝声,“来人!给我来人!把这个没有分寸的新侍童赶出书院!” 学子们吓了一跳,不明所以以为是院长大人出了什么事,纷纷冲进了屋…… 然后就看到暴跳如雷的院长大人从水桶中站起,几人大眼瞪小眼目瞪口呆了一阵,头绑蝴蝶结一丝不挂的院长大人又噗通一声坐了回去,咬牙切齿,“不敲门就进来,书院的先生是怎么教你们礼仪的!” 学子们各个吓得脸色惨白。 妈呀!他们竟看了衣不遮体的师长! 问题是,并不是他们不请自入,而是师长叫他们进来的啊! 学子们当下脚底抹油,鸟兽四散。 * 此事最后还得杜岩过来解决。 他被人喊着进屋时,就见自家公子随意地披了一件黑色袍子,一边冷厉地喝着茶,一边阴狠地盯着下方垂着脑袋跪着的新侍童。 瞅了眼自家公子头上绑着的白色蝴蝶结,他小心肝一颤。 昨夜几人海里游泳,经过一条豪船时,不知被谁乱扔了东西,好巧不巧就正好砸中了公子的脑袋,公子在一系列厄运的惊扰已经烦不胜烦了,今日怎么还有人给他头上绑花…… 这不是找死么。 “抬起头来。”谭幽怒喝,下方跪着的侍童脑袋垂得更低了。 杜岩赶紧上前,“公子,出了什么事?” “你,你招的好人!”谭幽咬牙,“她今天让本院长在学生面前颜面尽失!” 杜岩叹了口气,头绑白花,是有够颜面尽失的,“新侍童若是不合您心意,那我就将她赶走得了。” 反正他赶人也赶习惯了。 但向暮肯定不愿走,终于抬起了脑袋直视谭院长,“不知小的有何错院长要赶小的走?是小的倒的茶不是时候?还是小的按摩按得不够舒服?” “好好的伺候院长大人洗澡给大人按摩,大人说推人就推人,是大人自己将小的给推出门外的、也是大人自己喊的来人,如此这般在学生面前衣不遮体毫无师长威严,关小的何事?凭什么要赶小的离开?” 杜岩惊呆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如此驳自家公子! 谭幽被怼得哑口无言,这新侍童不仅能言善辩还胆大包天! 不过…… 侍童这会儿将头抬起来了,一张好看的脸展露无疑,除了左脸上一颗巨大的黑痣,她的长相…… 谭幽眼眸微沉,放在扶手上的手收紧。 这家伙是昨天那个偷了他两次、跟他有着不共戴天脱裤之仇的小子!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看他如何虐她! 惊觉自家公子的怒气值又在暴涨,杜岩连忙上前,“公子,新人不懂事,杜岩这就赶她走!” 向暮一惊,脑中正重新组织话术挽救,谁曾想谭幽却是慢悠悠抬手表示拒绝,“虽然她做事毛躁,但是本公子还是打算再给她一次机会。” “今天起,你就跟在本公子身边贴身照顾本公子,做得好,工钱翻倍,做不好嘛……” 说着,将手中茶盏一捏,冰冷的眼扫向向暮,“你懂的。” 向暮点头,她懂,这人是跟渣爹一样的变态。 而杜岩则不可思议瞪大了眼,自己有机会退休啦? 另一边,护卫过来报,“先生,张大人李大人来了。” 谭幽连忙站起了身,向暮则在杜岩的带领下为谭幽穿好了衣物。 此时谭幽完全换了一副面孔,看起来温文尔雅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向暮全程卑躬屈膝地跟着谭幽来到大厅,大厅里已经坐了几个晋国官员,看他们的官服显然官位不低。 但官员们在看到谭幽进来时,皆一致起身对他施礼,“先生。” 然后目光在谭院长额上的白色蝴蝶结处一顿,僵硬片刻便又马上移开了,假装视而不见。 谭幽对向暮使眼色,“倒茶。” 向暮这才低眉顺眼的上前为几位大人倒茶,手上虽然在利索的行动,耳朵却是在听他们的交谈。 “大魏内有黑骑军作乱、外有赤焰军和北辽军的夹击,如今国内民不聊生,坊间又传闻,说新皇后乃祸国妖后。” “皇上之前答应大魏会派兵支援,可如今三皇子带领的军队还未到达大魏国土,就先一步在晋国边境起兵反大皇子了,大魏那边迟迟等不到我晋国的援兵,据说已派了使臣在来我晋国的路上。” “那使臣大约会来瀚学岛,找先生您详谈援兵计划。” “哦?”谭幽挑眉。“大魏的使臣是谁?” “翰林学士——李锦。” 向暮倒茶的手微顿。 第232章 两人争吵 虽然很想留在屋内继续侍奉几位大人偷听机密,但是机警的谭幽很快就记起了向暮是个外来汉,倒好茶后,向暮就被谭幽给赶出去了。 向暮便在屋外候着,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方才又听见里面的谭幽唤她,“换茶。” 向暮忙又推门进去,给大人们换上新的茶。 这一次屋里的氛围显然严肃了许多,其中一个大人压低声音问了句,“那件事……” “咳咳。”另一个大人咳了咳打断,待到向暮换完了茶出去了,里面方才又响起了低沉的讨论声。 向暮不动声色的等着,大人们聊完跟谭院长道别了,向暮方才又入屋收拾。 谭幽背着手站立在屏风前,皱眉沉思了一阵方才注意到进来收拾的向暮,记起自己与向暮的不共戴天之仇,在向暮收拾桌子上的茶盏时,手一松,将自己手里的茶杯丢到了地上。 茶杯哐啷一响,摔成了碎片。 向暮不明所以的望他,谭幽慢悠悠勾起嘴角,“你是怎么收拾的?竟然将本公子最爱的茶盏摔到了地上?” 向暮四下张望一番,杜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离开了,空荡荡的大殿现在只剩下自己和谭幽两个人。 好家伙,诬陷自己! 谭幽望着向暮挑眉,“来人啊!有人摔了本院长的茶杯!” 门外冲出来几个护卫,谭幽的神色则瞬间变得慈悲,“新来的侍童不懂事,摔了本院长最爱的杯子,本院长也不想重罚于她,就让她在书院里小跪一下吧。” 这里的小跪,深层意思是,他不发话不许起来。 本来还想着这个伶牙俐齿的小子定会跟自己争论一番,没成想向暮什么也没说,站起身就跟着护卫出去了。 谭幽疑惑,这小子看起来挺机灵不像是会吃这种闷亏的人啊?难不成是想逃走不跪? 嘿嘿,要是敢耍小伎俩…… 高贵的谭院长于是在书院众师长的簇拥下巡查书院,专程在跪着的向暮旁侧走了几圈,表面上对师长们的教育方案指点江山,实则时不时暗中观察向暮,有没有玩小把戏。 没想到这厮还真听话,让她跪她就跪,半点不带反抗的。 再次经过向暮时,衣袍下摆突然被向暮拉住。 谭幽低下头,就见少年扬起苍白的脸,可怜兮兮的望着他颤声道,“先生,这下……您满意了吧……” 说完便是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晕了去。 簇拥着谭幽的师长及路过的学子们皆不可思议地望着谭幽。 以前应招来的侍童好歹能撑个三天,并且虽各个离开时心力憔悴,但是目前为止还没人被累到吐血的,当下这个侍童才来第一天就被自家院长折磨到口吐鲜血啦?! 谭幽的脸色铁青,“跟本院长没关系!” 没撤,要维护院长亲近可人的正面形象,谭幽当即只得唤人将向暮抬下去休息。 * 晚上睡觉时,对着铜镜梳发的谭幽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 杜岩闻言冲了进来,“公子出了什么事?” 谭幽一脸生无可恋的指着自己额上的蝴蝶结,“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 杜岩纠结道,“您洗澡之后我就看见有了。” 谭幽咬牙,“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难怪他今天总觉得所有人看自己的目光怪怪的,浑着来找自己商谈要事的大人、满书院的先生学子、全他么看到自己头系一个蝴蝶结! 杜岩心虚,“我这不是怕你生气么……” “你憋着不说我就不生气了么?”谭幽阴沉着脸,“都跟着我这么多年了,我什么时候会来气什么时候不会来气,你还不知道?!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杜岩吓得一哆嗦,被谭幽说准了痛处心虚的同时又莫名涌起了一股怒气。 壮着胆子嚷嚷道,“行,就你难伺候!爷不干了总行吧!你把这月月俸给爷发了!爷走还不成吗?!” 见杜岩真的收拾东西要走,谭幽面色微僵,声音软了去,“本院长没有怪你……那么大脾气做什么……” “爷受够你了!”杜岩长久的压抑爆发,此刻怒气冲天,在偏室清理自己的包裹,“爷不想管你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你!” 谭幽面色慌了一阵,“你还没有招到能接替你的侍童,你走了本公子有权利不发你这月月俸。” 瞧这话说的! 自己陪了公子这么多年,多么深的交情呐!他竟还想尽一切办法克扣自己月钱! 杜岩快气死了,本来只是想威胁一下公子让他服个软,现在听那人的话心瞬间凉了半截。 “不就是一点破月俸吗!老子不要送你了!” 提了包袱正准备走,谁知谭幽拦了过来,“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本公子给你的,你要走可以,本公子的东西全都本公子留下!” 杜岩眼中浮现一抹受伤之色,他知道自家公子性子古怪、冷血无情,没想到他对自己也当真是一丝感情也不顾及,顿时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凉透了。 丢了包袱,咬着牙将自己价值不菲的外袍、玉簪一一取下丢到地上,“你的东西,我杜岩也不稀罕。” “你就是天生的坏种,难怪你亲爹不要你,你亲娘也不要你!” 少年说完,矫健的身姿迅速奔入屋外的夜空之中。 谭幽神色微动,往外追了两步,黑夜里哪里还找得到杜岩的身影? 黑衣少年惨白着一张脸抚着门框怔愣半响,不知自己是如何和最好的朋友弄成现在这般模样…… 良久,他才缓缓回过神跑入杜岩居住的偏室寻找,见偏室里杜岩所有的东西都还在,顿时松了一口气,觉得他一定还会回来的,一定不会真的离开。 * 向暮正睡得香甜,突然门栓一动,向暮惊醒,“谁?” “是我,杜岩。” 向暮松了口气,点燃蜡烛,“杜先生,您怎么来了?” 然,杜岩却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我要走了,以后你就是谭先生的贴身侍童,今夜起,你就搬去他主卧的偏室住吧。” “今天?”向暮蹙眉,“这么快?” “对,他怕黑。”杜岩顿了顿,犹豫道,“尤其是雷雨天气。” 向暮刚准备将杜岩迎来详细询问一番谭先生的喜好,没曾想来到门口杜岩已经不见了。 原来,此人竟是个无影去无踪的高手…… 第233章 他是向暮 谭幽果真是个变态。 向暮搬去偏室的第一夜,那人就整夜的点着灯在房中呆坐,一言不发。 翌日不但能精神抖擞的安排书院里面的事宜,还能提起一万倍的精力想尽办法的继续折磨她。 但向暮也不怕,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见谭幽要摔杯子,她立刻先一步抢过,将杯子摔到地上哐啷一响,谭幽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大叫,“来人啊……” 向暮瞬间口吐鲜血倒地昏迷。 谭幽继续找茬,说她送来的饭菜中有虫,让人将向暮拖下去打板子。 向暮还是口吐鲜血的倒地昏迷。 谭幽不吃这一套了,叫来医官拆穿她的把戏,好拖下去继续打。 结果人医官瞧了又瞧,发现向暮身体是真的又虚又差,只得对谭院长劝慰道,“大人,您还是悠着点吧,您再这么折磨下去,这孩子怕是撑不了几天了。” 谭院长压抑着内心的暴跳如雷,咬牙道,“本院长什么都没对她做!” 向暮因此而弄明白了一条重大信息,那便是: 谭幽十分讨厌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折磨自己,可就算再憎恶自己,他也不想将自己给赶出去。 这日,在被谭幽责罚擦拭他精心收集的古玩时,向暮找到了线索。 因为她看到了古玩底下熟悉的标记,和那日她偷的银两及马车物件上的一模一样。 原来,谭幽就是被自己偷了钱财的黑衣少年,难怪要如此处心积虑的折腾人! 当然了,向暮在跟谭幽周旋的同时,暗地里一直在打探瀚岛书院的秘密。 谭幽作为晋国瀚学党一直推崇的人物,背后定也隐藏了无数机密,搞清楚那些机密、了解谭幽的为人,向暮方才能找出引谭幽离开晋国的最好方法。 而一切机密的指向,竟然是谭幽居住地的东院。 那里看守最为严密,且除了谭幽之外,任何人不得进入,可谓是整个瀚岛书院的禁地…… 再一次对东院的探索无功而返,见天色渐黑、天气骤变,向暮便回了屋子。 杜岩走后,向暮搬入谭幽主卧的偏室已经好几天了,但谭幽不允许向暮睡杜岩的床、更不允许向暮碰杜岩的任何物件。 所以向暮就在偏室临时搭建了一个小铺供自己睡觉,睡得正香之时,忽被外面一声惊雷吵醒,听到外面的风雨声,向暮连忙起身去关窗。 没成想谭幽的主卧传来了动静。 向暮记起杜岩临走时说过的话,谭幽怕黑,尤其是雷雨天。 事实上谭幽怕不怕黑向暮不知道,只知道这人晚上睡觉也不熄灯,而且事情特多,时不时就哼哼唧唧的叫醒向暮让她去给他倒水。 向暮只当是谭幽想折腾自己。 而现在…… 主卧的声音显得不太正常。 “谭先生?”向暮出声,里面无人应答,向暮便试探着进去,“谭先生?” 出人意外的,屋里床铺凌乱,却不见谭幽的身影。 向暮在屋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谭先生?你在哪儿?” 想着人是不是缩在被子里,将床上厚实的被子一抖,里面竟掉出几个物件来。 向暮蹲下身捡起,发现是两个小布人还有一块黑色令牌。 向暮率先被小布人吸引,因为发现布人身上扎满了针,颇有股宫斗剧的味道。 谁曾想将两个小人翻过来,看到小人上的名字时实在是哭笑不得。 一个布人上写着“贱人向宏邈”,一个布人上写着“小人假向暮”。 敢情渣爹的亲儿子这么幼稚的吗?这些年天天拿小布人泄愤?并且,渣爹和自己在外界都是死人了,死了谭幽都不放过继续扎小人啊。 这都什么仇什么怨…… 再捡起黑色令牌,向暮不由得眸色渐浓,令牌上刻着一个“蚁”字。 原来,谭幽就是渣爹安排的黑蚁,渣爹不但将自己给算计了进去,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没有放过。 旁侧的衣柜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向暮迅速将手中的几个物件还原,冲了过去打开柜门,就见面色煞白的谭幽抱着膝盖躲在衣柜里瑟瑟发抖。 屋外惊雷炸响,闪电倏地一下照亮了屋内的景象,衣柜里的少年仿若一个几岁稚童,眸子里全是惊恐害怕,闷声道,“爹,小暮暮好怕……” 小暮暮…… 这一声轻唤令向暮瞳仁微缩,记起在大魏时,渣爹挑眉唤自己小暮暮的情景,这一刻,渣爹的面容和谭幽的融合…… 他们才是父子,神态像、模样像、就连古怪的性格也有些许像。 谭幽才是向暮。 腰间一紧,衣柜里的少年扑了过来抱着向暮瑟瑟发抖,“爹,你怎么才来,小暮暮怕……” 向暮微怔了片刻,缓缓抬手拍着谭幽的后背,轻启薄唇,“别怕。” 谭幽的情绪被安抚了不少,变得越来越平静。在向暮轻一下重一下的拍抚中,瞳仁缓缓失焦,看起来是困极了,终于能安然睡去。 “轰!”又一道惊雷炸响天际! 谭幽吓得身形一抖,再睁开眼时,狭长的眼眸猩红,充满了滔天恨意,倏地将向暮摁到了床上,双手掐住向暮的脖颈,一字一句道,“你既不养我又为何生我?!你该死!你和你那个假儿子都该死!” 向暮被谭幽强悍的力道压制得使不上力气,只感觉自己胸腔的空气渐渐抽离,抓起旁侧一个灯盏就往谭幽头上砸。 然,谭幽竟是个会武功的,意识不清却是身体反射地躲了过去。短暂的放松片刻后,又继续掐紧向暮的脖子。 向暮只好调动体内那么一丁点儿能驱使的玄力,双手摊开,手心燃起了火,刷刷两下朝谭幽拍去! 为了躲避火,谭幽终于松开了向暮,但是整个人似乎被仇恨与怒气控制,变得更加意识不清,一会儿可怜兮兮的喊,“爹,小暮暮疼。” 一会儿凶狠无比的骂,“你就不配有后代!你给我去死!” 向暮想逃,但在谭幽眼中她似乎成了向宏邈,被谭幽又爱又恨,一会儿抱着痛哭,一会儿摁着喊打喊杀。 之前被向暮拍出去的火焰点燃了屋里的被褥,火在屋内蔓延开来,谭幽却依然恍若未觉。 被谭幽桎梏得动弹不得,向暮头疼不已, 突然一根木棍狠狠砸到谭幽头上,将谭幽砸晕了去,向暮推开谭幽起身,才发现来人竟是公孙祁,少年旁侧还跟着一只彩色鸟,正是阿彩。 “暮子哥哥!子祁厉害吧?”少年与向暮的视线对上,笑得一脸得意。 向暮不可置信,“瀚岛书院守卫森严,你是怎么进来的?” 公孙祁吸了吸鼻子,“子喻哥哥担心你安全,让阿彩天天在书院看着你,今夜阿彩突然跑回去在子喻哥哥面前叫个不停,子喻哥哥就知道你有危险了,让阿彩带子祁来救。” “这会儿子喻哥哥为掩护子祁在书院门口闹事,很多守卫都过去了,天气不好巡逻减少、子祁武艺高又有阿彩的帮忙,所以就来咯。” 向暮笑着起身,“来得好。” 公孙祁高兴地抓着向暮,“子祁救暮子哥哥出去!” 向暮却是摇头,“趁今夜这么好的机会,我要去一个地方。” 公孙祁不解,向暮却是挥手刷刷几下将屋内的火引得更大,然后跑出去大喊,“来人啊!走水啦!快救谭院长!” 第234章 夜探东院 今夜又是火又是雨、又是门口的骚乱又是谭院长的生死未卜,整个书院都陷于一阵混乱中。 但是东院却仍是静谧的,仿佛不是瀚岛书院里的一部分。 向暮在公孙祁耳边耳语了一阵,少年听完点了点头,倏地飞身出去朝东院里头丢了一块石头,很快就引出了一群镇守东院的黑衣人。 公孙祁二话不说跳入黑衣人中打斗起来,边打边退,将那群黑衣人引入远处。 向暮仍不放心,躲在暗处又朝东院丢了块石头,竟又出来了两个黑衣人! 向暮让阿彩飞了出去,黑衣人见是一只鸟方才放松了警惕,准备回去,谁知鸟后方的草丛突然传来异响! 两个黑衣人倏地上前查看,却在草丛中什么也没发见。 而向暮则趁着这个间隙跑入了东院。 东院不大,向暮随便转了一圈就差不多转完了,里面竟然没有她事先以为的机密一类,就是个简陋的四合院。 甚至屋里陈列的物品都还极其寒酸,比不得外面的奢华。 然,东院最里侧有一间屋子却是亮着光的,向暮疑惑这里竟然住了人,于是悄悄来到门前。 里面传来一道平静的女音,“既来了,就进来坐坐吧。” 向暮蹙眉,这人耳力不错,于是也不犹豫,推门进去。 里面穿着朴素的中年女子正面对着佛像拿着佛珠跪坐着,听到向暮进来方才缓缓回过头,却在看清向暮面容的那一刻神情陡变,“你……陛……陛下……” 向暮眸中精光一闪,女子连忙又转过了头继续低声念起了佛经,但是之前的平静已经不复存在。 向暮干脆一抬手,对女子施礼,“我乃定安王世子向暮,不知夫人是何人?”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 女子手里的佛珠蓦地拽紧,闭眼思想斗争了一瞬,方才低声道,“不,你不是定安王世子向暮,我儿谭幽才是,你是先帝苏和之子。” 向暮了然,自己猜测没错。 于是一撩袍子坐到女子身侧,“愿闻其详。” 女子整理了会儿思绪,便将向宏邈当年跟着大魏八子英勇奋战的往事给讲了,其中自然苏和占了大头。 向暮听着这些长辈们的恩恩怨怨,出人意料的平静。 其实渣爹临终前让她喊他九叔,向暮心中就隐隐有些猜测了,后来又在三伯父那里详细看了谭幽的资料,对这段长辈们的往事更是猜了个七七八八,是以现在再详细听一遍,并不会勾起心里太大的波动。 苏和之子又如何呢?她又没有见过苏和,更何况,她还是一个穿越人,这些故事对她而言就好似是一个背景设定。 困在背景设定里面的人争得你死我活,可跳出去了来看却是一场无比可笑的笑话。 就像向暮刚穿越时,在女主叶冰岚重生的故事背景下努力求生,然而最终发现不过是被命运愚弄一场…… 是谁,掌控了愚弄人的权利? 向暮眼眸幽深,淡淡打断女子的话,“你为什么愿意将这些告诉我?” 女子一怔,想到自己儿子,她失落道,“积德,为我儿减轻罪孽。” “罪孽?”向暮蹙眉。 “当年是我痴心妄想,对向宏邈求而不得,便使用了一些低劣伎俩成功有了向宏邈的孩子,我原以为有了子嗣他会接受我。” 谈起那段往事,女子止不住眼眶微红,“不曾想,他竟那般无情,仍是不肯娶我,将我幽禁于定安王府。暮子出生后,我对他要求十分严苛,那时只觉得自己得不到向宏邈的宠爱,定要让儿子拴住他的心。” “年轻啊,看不穿、悟不透啊……”女子满眼都是无尽的忏悔,“那么小一点点的孩子,他做不出诗句,我罚他不许吃饭、不许睡觉,他练不会先生教的功法,我让他大冬天站在雪地里自审……” “他太乖了,为了帮助娘亲得到父亲的恩宠,他勤学苦练,然而,哪怕他文武双绝,却也仍然得不到父亲的赞扬,向宏邈甚至连看也不愿看我们母子一眼。而我,却执迷不悟的将这些全部怪在他身上,每日非打即骂。” “怪他不够努力、怪他不够优秀,所以他的父亲才不喜欢他。” 向暮的手指微微蜷缩,“你本应该是他唯一的光。” “是啊。”女子叹息,“直到原先乖巧的孩子渐渐变得面目全非、变得性格古怪,我方才醒悟,只可惜为时已晚。” “他将你软禁在此?” 女子回过头继续撵着佛珠,轻声道,“我这是报应。” 向暮站起了身,“这里似乎没有我要找的东西,晚辈就先告辞了。” 女子却是出声提醒,“你的身份不要让暮子知道了,这个世上他最恨的人除了他亲爹向宏邈,就是……” “我。”向暮答。 “你也是个可怜人,我不想看到你们两个自相残杀。”女子回眸对着向暮一笑,指了指西面,“我不知道你在找什么东西,但是你可以去那里看看。” 向暮对着女子施了一礼,方才推门离开。 寻着女子指的方向,向暮来到了东院的柴房。 这间柴房做得委实奇怪,用来装柴的屋子,竟用了最坚硬的石料做得密不透风,就好像是…… 一座牢房。 为了看清这间黑漆漆的屋子里有什么东西,向暮用玄力在手心燃了火,入眼就是满墙琳琅满目的刑具、还有地上堆砌的大片人骨! 可除了这些外,也没有让向暮觉得有什么是不可告人秘密的东西…… 不,不对。 向暮的目光停在角落里一个大型水缸上,水缸做得那么大……莫不是有东西? 向暮抬步上前,心想着该不会是人血之类的玩意儿吧。 毕竟谭幽这种变态指不定弄得出来。 将水缸上压着的大型盖子移开了去,忽地一阵酒香扑鼻,光闻味道就知道是酒中极品。 谭幽竟还收藏美酒?! 向暮不可思议,举着火在酒坛外延照,始终不敢相信,谭幽会把一坛美酒藏在这个像地牢一样的地方,这酒一定有玄机。 向暮于是取了公孙陌的扇子,从扇子里拿出一根银针在酒里试了一下,发现这酒没毒。 那就太奇怪了…… 向暮百思不得其解这坛美酒的真正用意,干脆整张脸靠近了酒面,伸出粉舌在酒面轻轻一舔,舌尖传来的味道让向暮确认,这真真实实就是一坛美酒无疑,不同的是,她好像舔到了其他什么东西。 一抬手,向暮手中的火焰飘至半空陡然变大,酒坛内的景象也在火焰照耀下无所遁形。 原来,向暮刚刚舔到的,除了酒之外,还有一个少年的唇…… 第235章 再遇故人 酒缸里,橙黄色火焰闪烁下,映出一张少年倾城的脸来。 他双眸轻闭,浓睫乌黑,锦缎一般的青丝飘扬散开,整个人如同迷失的精灵一般泡在酒中无知无觉。 这个人向暮认识。 是大魏的凌王! 他怎么会在这里? 向暮脑中无数迷雾闪过。 但更令她觉得惊奇的是,为什么这种场景她会有似曾相识之感。 就好像很久以前,凌王也曾这样呆在水面之下,而她在水面之上,两两相望…… 向暮甩开这莫名其妙的思绪,一把将凌王从酒缸里捞起。 少年仍是无知无觉,湿发贴面,晶莹剔透的酒珠自他白皙的脸上滑过,向暮拍了拍他的脸,“凌王?凌王?” 得不到少年的回应,向暮便将手放到少年鼻下试探一番,竟发现他是有呼吸的。 奇怪了。 泡在酒中这么久不呼吸,他还是活人?! 这特么果然是一本玄幻小说! 向暮手一松,凌王又滑落进了酒缸里。 向暮心中谜团更甚,记忆中凌王是一个武艺十分高强的人,除了武艺之外,凌王在谋略方面完全不逊色自己,这样一个才智过人又武艺非凡的人,究竟是如何被谭幽逮住的? 谭幽又为什么要抓捕凌王?有什么目的? 更奇怪的是,谭幽为什么逮住了凌王却将他泡在酒水之中? 眼眸一沉,向暮从酒缸里捞起了另一个物件——竹笛。 这东西…… 可是蝙蝠侠大哥——公子彦的啊…… 所以苏凌彦和公子彦除了名字都有个彦字外,还有什么关系? 正沉思着,向暮突然听到了熟悉的鸟叫声,将这里一切还原,向暮熄灭了手中的火,寻着鸟叫声找了出去。 就见公孙祁和阿彩在角落等着自己。 “暮子哥哥快走吧,他们快回来了。” 向暮点头,公孙祁便揽着向暮一阵飞檐走壁离开了东院。 * 敲门声传来,在屋里坐立难安的公孙喻眸色一喜,忙去将门打开。 然而回来的只有公孙祁。 公孙喻有些失望,“暮子呢?” 公孙祁看到公孙喻脸上的伤却是一惊,冲了进来,“子喻哥哥,你受伤了?” 公孙喻安慰道,“无事,在瀚岛书院门口惹事,挨些揍也是正常。” 退开了些让公孙祁进来,公孙喻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包扎,“暮子……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之前阿彩回来叫得厉害,可见暮子那边情况是十分凶险的。 “暮子哥哥说了,此次的任务是引谭院长离开晋国,现在要是回来就前功尽弃了。”公孙祁毫不在意,进屋就开始找东西吃吃喝喝。 “她……”公孙喻难掩担忧,“今晚没事吧?” 公孙祁一怔,想起跟向暮离别时的事,再看了眼公孙喻担忧的神色,算了,还是不说好了,省得子喻哥哥担心。 然,注意到公孙祁脸上一闪而过的欲言又止,公孙喻却是一颗心微微拧紧。 * “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又头上绑了新的白纱布的谭幽从床上坐起,屋子里侍卫们、先生们则跪了一地。 书院的管家是个五十多岁的中老年男人,他上前战战兢兢地答话,“昨夜雷雨,您屋子里着了火……” “雷雨天着火?那火怎么烧起来的?!”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虽然都不知道那火是怎么烧起来的,但结果却是真的烧起来了,不过很快被扑灭了…… 谭幽揉着眉心,“杜岩……” 记起杜岩已经离开,出口的声音戛然而止,谭幽不习惯地顿了顿,又唤,“本院长的贴身侍童呢?她是怎么照顾本院长的让本院长有受了伤?” 老管家还未答话,外面东院的侍卫又有人来报,“启禀院长大人,昨夜东院遭遇刺客。” 谭幽眸色一沉,从床上下来。 “刺客?东院怎么会出现刺客?!” 脑中各种念头一闪而过,不对,有玄机! 一切都太赶巧了,好像自从他那个新侍童出现,他身边的糟心事就没停止过,莫非昨夜的刺客是…… 谭幽面色冰冷,“我那个侍童呢!” “她她她……”老管家吓得语塞,“我们给她安排了新的住处,她这会儿正在床上养伤……” 老管家话还没说完,谭幽便已经火急火燎地往外面走了。 众人只好带着谭幽来到向暮的住处,谭幽面无表情的推开门,事实上他心里已经认定向暮是个奸细。 谁知门一推开,看到的是面无血色、额头同样绑了纱布的向暮。 谭幽还未说话,向暮看到谭幽进来,一副欣喜的模样率先出声,“谭先生,您没事吧……昨夜……可把小的吓死了。” 谭幽勾起嘴角,“装,你继续装。” 其他人面面相觑,就连向暮都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老管家上前,“院长大人,昨夜您屋内着了火,我们所有人都找不见您,是这位小公子以一己之力将您从火场中救出来的……” 谭幽笑了,看着向暮,“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本院长,来人,将她拖下去用刑,本院长就不信了,打不出她的真话!” 向暮一张脸面色惨白,“我……我做错了什么……” 其他人更是跪了一屋子,“大人三思啊,确实是她昨夜从火场冒死救的您,不然,您现在生死不知啊!” 此刻谭幽心底的怒火又蹭蹭蹭上涌。 记起自从向暮出现,自己在书院深明大义的好夫子形象就被碾压了个粉碎,变成了专会整蛊下属的恶魔,偏偏自己从未曾对这厮怎样! 谭幽怒了,也不待侍卫过来,一把就将躺在床上虚弱无力的向暮拉起! 然,向暮宽大的袖袍滑落,里面竟露出了一小节烧伤的手臂。 烧伤是新的…… 所以,这人昨夜真的、为他冲了火场? 谭幽怔住。 老管家屏退众人,过来对谭幽语重心长,“院长大人,您的病情您忘了吗?每到雷雨之夜……” “你住口!”谭幽喝止,实在不敢相信向暮会是救他性命之人。 向暮倒回床上疲惫的笑,“昨夜谭先生可吓人了……” 说着指了指自己还留有指印的脖颈,“差点没把小的给掐死,小的为活命,只好跟谭先生周旋着逃跑,不想这过程中谭先生平日睡觉不愿熄灭的油灯泼了一地,这才着了火。” “所以,你就将我救出来了?”谭幽仍是表示怀疑。 向暮苦笑,“谭先生是习武之人,小的哪儿有那力气救先生出来,是屋子烧断的房梁落了下来,正巧砸中了谭先生和小的……” 又扶了扶自己额上的纱布,“谭先生当场就晕了去,小的这才得以背着谭先生从火场逃出。” 老管家附和,“千真万确啊,老朽可以作证,院长大人您是不知道啊,这孩子带着您出来是有多难……想到那场景老朽都想哭……” 说着,老管家抹起了眼泪。 事实上,昨夜向暮和公孙祁拍晕了谭幽后,便将昏迷的谭幽给藏了起来,书院的人无论怎么灭火救人也找不到谭幽。 向暮探索完东院才重新回来,让公孙祁给了自己一闷棍、再忍着痛将自己胳膊烧伤一小截,抹了一身烟灰扛着谭幽从角落里出来,最后再到老管家面前表忠心煽情一阵,便假装昏迷…… 第236章 是好是坏 由于丧失了昨夜的记忆,谭幽也没有办法确认向暮所言的真实性。 按理说,昨夜发生了那么多巧合,有脑子的奸细都知道自己暴露了该撤退了,可向暮却没有。 如果她真是奸细,那么出现这种结果只有两个原因。 要么她蠢低估了自己,要么她太狡猾行事滴水不漏还有后招。 谭幽却是觉得兴奋。 如果向暮是前者,他捏死她就跟蚂蚁一样简单,完全不足为惧;如果向暮是后者…… 难得有人敢来他谭岛主头上作妖,他倒是觉得有趣愿意跟她玩玩…… 主卧烧没了,谭幽便临时搬入了客卧,客卧不比主卧还做了供侍童睡觉休息的偏室,但谭幽夜里睡觉不可能一个人,于是让向暮在自己休息的客卧打了地铺。 这几日,谭幽在书院讲学,向暮就在旁侧给他打下手;谭幽在书房写字作画,向暮就在一旁给他端茶研墨;谭幽在后院习武练剑,向暮就给他喂水送帕子…… 别说,这新来的小侍童挺好用,甚至比杜岩还要更胜一筹。 她可比杜岩有眼力劲儿多了,该说的话说,不该说的话不说;该做的事做,不该做的事不做,也没有杜岩的脾气和架子。 谭幽在不跟她争锋相对时,向暮几乎是他用得最顺手的工具。 夜里,谭幽又一次被外面的雷声惊醒,整个人不可抑制地在床上颤抖起来,张了张干涸的唇,“杜岩,我……渴。” 很快一只手将他从床上扶起,摇曳的烛光下,他只看到向暮平静的脸,“先生。” 向暮恭敬地将一杯水递到谭幽跟前。 谭幽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虚弱地伸手去拿水,不曾想刚拿到水杯外面又是一阵雷鸣,谭幽吓得手一软,水泼了去…… 一瞬间谭幽满腹怒气又起,怒瞪着向暮,“你是不是在心里觉得本院长胆小无用?!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就在心里嘲笑我!” “你胆敢嘲笑我……”说着,一袭黑衣的男子又开始发疯。 但是有了前一次经历,这一次向暮见到此景象显然要淡定得多,见谭幽一副气势汹汹准备过来掐死自己的模样,向暮先一步上前将他抱住。 谭幽抗拒,“所有看不起本院长的人都得死!你也是!得死!” 向暮强行抱着谭幽,坚定道,“没有人看不起你,没有人嘲笑你,向暮,你很优秀。” 在听到向暮这个名字时,谭幽一怔,身体放软了下来。 向暮继续温柔道,“你是最努力的孩子,别人家的都睡觉了,你还在努力背诵诗文,别人家的受不了习武的苦,但是你却能持之以恒,你是爹娘的骄傲……” 谭幽眸色变动,在向暮温柔声音的引导下,他仿若瞬间回到小时候、封闭的定安王府内,父亲过来时,因为他课业进步很大,多看了娘亲一眼,娘亲鼓励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娘亲的手,是这世上最温暖的手,就像现在,她抱着他,轻抚着他的后背…… “真的吗?娘……” 向暮知道这人又进入意识混乱的状态了,便顺着他道,“是的,小暮暮。” 谭幽瞳色微变,声音沙哑,“爹……” 向暮轻抚着谭幽的后背,嘴里轻声念起了《金刚经》,“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谭幽在这股好似催眠的声音中缓缓合上眼睛。 但他睡得很不安稳,外面雷声一响他放软的身子便会跟着一颤,继而一双幽深的眼睁开满是怒意。 可耳边平静的经文声却从未停歇,每当他被雷声惊得想发疯发狂时,就感觉娘亲的怀抱温暖的拥着自己,让他不忍心推开,再加上经文一遍又一遍孜孜不倦毫不停歇的洗涤着他的耳朵,使愤怒的他很快又平静下来,继续睡去…… 翌日清晨,雨后的阳光钻入了窗子洒在谭幽的脸上。 谭幽从梦中醒来,才发现自己竟在雷雨天气里,睡了个美觉。 这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一转头,看到旁侧向暮熟睡的脸,这小子趴在他床边抓着他的手睡了一夜…… 意识到昨夜的情况后,谭幽心底不免升起一股恶寒。 人毕竟是正常男人,谁愿意被个同性手牵手睡一夜啊! 毫不犹豫地准备将向暮抓着自己的手一把甩开,却在甩之前顿住了,因为看到了向暮左脸上的那颗大黑痣。 谭幽记忆中,第一次被向暮偷钱袋时,她是没有那颗痣的。 于是伸手将向暮脸上的黑痣一拉,向暮蹙眉痛醒,就见谭幽一双好看的眼盯着手里的大黑痣,“这是用什么做的?” 向暮老实回话,“面粉。” 谭幽挑眉,“做得挺逼真,说,你来本院长身边究竟有什么目的?” “小的只想赚钱。”向暮脸不红心不跳,“怕先生看上小的,所以整颗假痣掩人耳目。” “本院长是正经男人,本院长会看上你?” 向暮抬手示意谭幽看,谭幽低下头发现两人的手还握在一起,然后嫌恶地一把丢开。 向暮打了个哈欠起身,“老实说,小的因为长得太好看,这种事情遇到不少,见怪不怪……” “你给本院长出去!”谭幽咬牙。 向暮正要走,谭幽又突然出声叫住,“慢着。昨夜,你为何会叫本院长向暮?” 闻言向暮微僵,但脑回路在危机关头转得飞快,很快便想到了应对之法,“启禀先生,先生上次雷雨之夜时就一直自称向暮,所以小的昨夜才决定试试,死马当活马医……” 谭幽一怔,这家伙竟骂自己是死马,简直罪无可恕! 但是,昨夜是他第一次睡上了好觉、同时第一次有雷雨之夜的记忆,莫非……这小子歪打正着让自己的病情有了好转? 谭幽勾了勾手指,向暮便移步过来,谭幽道,“昨夜你念的什么经文?写下来给本院长。” 向暮便走到桌案边,取了纸墨将《金刚经》默写了下来。 待到谭幽穿好了衣物拿起《金刚经》看时,整个人都震惊了去。 在平时教学中,他发现跟在自己身边的侍童识字,但他没有想到向暮的字竟能写得这般好,除此之外,《金刚经》中蕴含的大智慧也令他惊叹。 “这是你自己写的?” 第237章 给她放假 向暮却是摇头,“小时候遇到一个高僧,那高僧送的。” 谭幽挥手令向暮下去,拿着《金刚经》沉思一阵,不免对向暮产生了好奇。 便暗中叫来了侍卫,吩咐道,“去,查查这个公孙暮究竟是何人,本院长要她最详细的家世信息。” 侍卫领了命出去了,谭幽便开始暗中观察起向暮来。 发现这小子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但是眼神中却没有敬畏,反而满是笃定和不卑不亢。 这哪里是一个伺候人的奴仆该有的神色? 也不知是哪路人马安排到自己身边的小角色,但挺有意思。 中午的时候又有几个朝中大臣来访。 谭幽让向暮去室外候着,这种朝中机密他当然是不放心向暮听到,但是向暮伺候自己的这些日子里,他是越用越顺手,是以得让向暮在外面守着,自己有需要时,再让她进来伺候。 近几日晋国朝廷最大的事,无非就是大魏使臣来访,但在谭幽这里比这件事更大的则是,他私藏起来的砝码——凌王。 此人大有用处,但他的计划还没完善,需得从长计议。 瀚学党的大臣们你一句我一句,谭幽听得入神,低头饮茶之时才发现自己的茶不知不觉间已经空了,便皱眉唤道,“侍童,进来倒茶。” 然而,话音落了半天,一向做事麻利的向暮也没有进来。 大臣们继续出谋划策,谭幽却是越来越坐不下去了,声音加大了几分,“侍童,进来倒茶!” 厅堂内霎时沉默,大臣们都听出了谭院长平静声音下压抑的不悦,然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侍童还是没有进来。 谭院长起身,一把推开门,“公孙暮你胆子大……” 声音戛然而止。 就见那个原先消瘦却总是活力满满的少年,此刻正了无声息地倒在地上,脸色苍白。 谭幽黑色裙摆浮动,迅速朝前走了几步,但走到少年身旁时却又停了下来,故作镇定地喊,“去,叫医官。” 医官在侍卫的护送下跑来,扶起昏迷的向暮为她把了一会儿脉,方才对站立在一侧的谭幽施礼道,“启禀院长大人,公孙先生并无大碍,只是过度劳累休息不好,导致气血两亏引起的昏厥。” 说完又给向暮喂了块红糖,再掐了一会儿向暮的人中,向暮方才悠悠转醒。 醒来就对上了谭幽站得笔直、默默打量自己的眼。 陡然跟向暮的视线对上,谭幽面色微变,立刻将脸转了过去,冷声道,“才做多少事就累晕了去,真是没用。” 说完一甩袖子就气呼呼地走了。 向暮一脸莫名其妙。 但晚上的时候,向暮发现谭幽喊自己的次数变少了。 谭幽这人怕黑,做谭幽的侍童想睡个整夜觉是不可能的,常常是向暮刚睡着,谭幽就将她叫醒,“外面是什么声音?你去看看。” 或是“本院长口渴,给本院长倒茶。” 再或是“本院长都还没着呢,你怎么着了!” 反正,谭幽自己睡眠有多差,是一定要整得向暮的睡眠比他更差,偏偏向暮是个病娇人设,这么一熬,没几天身体就真垮了…… 翌日一早,向暮帮谭幽穿好了衣服,贵不可言的院长大人轻蔑地睨了她一眼,然后冷哼道,“没用的东西,今日白天本院长不用你伺候了,晚上给本院长提起精神来。” 向暮微怔,“先生莫不是给小的放假了?” 谭幽挑眉,“不然呢?让你继续装晕偷懒?” 向暮心情大好,抬眸望向谭幽的眼中似溢满了小星星,“放假了,就代表小的哪儿都可以去?” 谭幽一怔。 突然见到少年如此开怀的神色令他也止不住的心情愉悦,这小子,不假意迎合自己或是作低眉顺眼状时还是挺好看的。 谭幽咳了咳,“就一白天的假期而已,晚上你得回来……” 话音还未落,向暮已经先一步开口,“感谢先生!” 说完就兴高采烈地跑了。 谭幽怔了半天没缓过神,待到缓过神时忍不住面露笑容,“放个假而已有必要……那么高兴吗……” 对了,他给她放假可不是让她去玩的,本意是让她好好休息晚上能有力气照顾自己…… 不过,她聪明又做事靠谱,应该知道自己的用意。 于是一整天,谭院长在书院忙碌工作时都面带笑容,委实将书院里一群师长和学子们吓得不轻。 而向暮则是得了谭院长的口头假期后,一溜烟跑回了民宿。 公孙祁正在院子里跟三只小虎玩闹,公孙喻在房间认真读书,陡然听到向暮的声音公孙祁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而公孙喻却瞬间手忙脚乱。 “小白、小黄、小黑长这么大了!”向暮惊呼。 三只小虎热情地朝向暮扑来,差点没把向暮扑倒,幸好公孙祁先一步过来将其拦住,“子祁难道没长吗?你光知道看小虎!” 向暮连声安抚,“长了长了,子祁又长高了好多。” 两人说着就往公孙喻的房间来,公孙喻没撤,惊慌中只好将自己的书藏入枕头下。 刚起身就见着了跟公孙祁一道进来的向暮。 又瘦了。 这是徘徊在公孙喻脑中的第一个想法。 公孙喻眸色一沉,拉着向暮来到床边给她号脉,“你这些天没有好好休息吗?气色怎么如此之差?” 向暮笑,“我去瀚岛书院是做奴仆的,又不是去做太上皇。” 公孙喻疼惜,“也不要太勉强自己了,你身子本来就差。” “暮子哥哥气色差?”公孙祁抓了抓脑袋,“没事,子祁那边有好吃的,子祁去给暮子哥哥拿!” 说完少年就跑了出去,向暮被这两人整得心口暖暖的,“我看起来也没有很差吧,倒是你。” 向暮仔细打量公孙喻,“你这是发热了吗?怎么脸色红红的?” 公孙喻立刻想到刚刚还拿在手中研习的书,太爷爷说了,那三本书可是记载了能讨好暮子的功法,需得每日研习…… 一想到书,公孙喻脸色更红。 这可把向暮吓了一跳,白皙如玉的手就伸了过去,探着公孙喻的额头,“子喻,你不会是生病了吧?” 公孙喻心跳乱了一拍,忙拉下向暮的手退远了去,“暮子多虑了,子喻无恙……” 向暮不信,关键是子喻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令向暮疑惑,踮着脚伸手还要去摸子喻的脑袋,公孙喻一急抓住向暮的胳膊往自己身前一带,两人蓦地凑得极近,鼻息可闻。 公孙喻长睫轻眨,喉结滑动,这一刻,他竟有想吻她的冲动。 却是忽而丢开了向暮,转过身摆弄着桌上的药材,低沉道,“子喻真的无恙。” 向暮也是识趣的,感觉到公孙喻的排斥,只好进入正题,“我这次出来,是有事情想求教你。” 公孙喻莫名的更加失落,“什么事?” “为什么人泡在酒中不露脑袋,还能不窒息而亡?” 第238章 路遇侠客 公孙喻瞳孔微缩,思绪不由自主顺着向暮的话题展开,薄唇轻启,“泡在酒中……却不窒息……” 幼时曾看过的无数密闻轶事、奇花异草的记载书籍在自己脑海中一一浮现。 公孙喻低吟,“子喻也不敢确定。” 向暮立刻起身,“子喻有什么猜测,大可以说出来。” 公孙喻沉思一阵,“当年太爷爷带着公孙一族避世不出,一路虽然丢失诸多瑰宝,但是太爷爷将公孙族这些年收集的书籍全部带到了公孙谷,子喻的医术,就是靠着熟读那些书籍自学而来。” “其中有一本书籍,记载的东西十分怪异,子喻从未曾接触过书中记载之事。” “记载了什么东西?”向暮好奇。 “巫蛊之术。”公孙喻道,“有一章节记载的情况跟暮子所说很像。” “不惧酒?” 公孙喻摇头,“确切来说,是嗜酒却又惧酒。” “子喻记得,书里记载了一奇物,名为蛊王。由一百九十九种剧毒之物培育而成,将此蛊养于体内,宿主将得到此蛊的帮助武艺大增、并能不惧这世上任何毒素……可以说,此蛊能让宿主成为超越常人的无敌存在。但万事万物相生相克,蛊王虽厉害,却有怕的东西。” 向暮蹙眉,“酒。” “对,酒。”公孙喻侃侃而谈,“蛊王嗜酒,但也怕酒,几乎是一碰酒就醉。所以想对付种有蛊王的宿主,必须用酒克之……” “暮子,莫不是遇到了蛊王?” 听到这里,向暮的脑子很乱,公子彦的脸浮现在脑海。 那人也是如此,一碰酒就醉。 原来,公子彦和苏凌彦的纠葛在这里…… 向暮一时五味杂陈。 见着向暮蓦然放空的模样,公孙喻沉眸,“怎么了?” 向暮淡笑了一声,声音落寞,“无事。” 公孙喻却是心下一紧,忽而上前拉起她的手,“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若陪子喻出去走走?” 向暮木楞地点了点头。 公孙喻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一盒糖,取了一颗塞进向暮嘴里。 向暮疑惑地看他,公孙喻笑,“走吧。” 待到子祁将自己珍藏的叫花鸡拿来时,发现房间内空空如也哪里也找不见两人,少年气得跺脚,“偏心!只跟子喻哥哥玩不跟子祁玩!” * 向暮和公孙喻一道肩并肩地走在瀚学岛的集市上。 集市上来来往往的百姓看到公孙喻竟都友好地给他打招呼。 向暮一脸不解,“子喻认识他们?” 公孙喻摇头,“不识,但子喻来岛上闲得无聊,会出来摆摊问诊,起初没人来找子喻看病,但自从子喻救了两三个岛上无钱看病的患者后,这几日摆摊,来找子喻瞧病的百姓越来越多。” “子喻不识他们,他们貌似识得子喻……” 向暮闻言不禁莞尔,“那是子喻医术好,在岛上传开了。” 两人正聊着,向暮不由得对路过的一家糕点铺子多看了两眼,记得自己身边曾经有个女孩最是喜爱这些,只可惜…… 公孙喻忽而拉着向暮停下,向暮不解。 公孙喻却是笑眯眯进了那间糕点铺,给她买来了一包糕点,“子喻闻着这糕点味道好,想吃。” 向暮挑眉,“子喻学习很快啊,出谷没多久对外面的生活都习惯了。” 现在是又会靠医术赚钱,又会花钱买东西了。 公孙喻给向暮喂了一块糕,淡笑道,“子喻刚来街市时闹了笑话,看到有一个农夫在卖药草,子喻很喜欢,便拿着那药草走了,结果农夫气呼呼地追上子喻,问子喻为什么不付钱就拿东西……” 向暮听着咯咯直笑,“有点丢脸。” 公孙喻从腰侧取下满满一袋钱交给向暮,“以后不会了,这是子喻收的诊金,都给暮子保管。” 向暮哭笑不得,“我看起来很缺钱?” “对。”公孙喻笑,“暮子以后不用偷别人的钱了。” 向暮微怔。 公孙族的人,说单纯吧又偏偏有滑头狡诈的一面,说狡诈吧,偏偏又坦率真诚…… 真的是……好可爱的一群人…… 二人有说有笑地在街头逛了一圈,公孙喻给向暮买的东西越来越多,但凡向暮看过的物件,他都要掏钱买上,反而他自己倒是对外面这些玩意儿没什么兴趣,只买了几棵喜欢的草药。 拎着大包小包两人走入一处无人的巷子,谁曾想半道突然跳出一个头戴斗笠的高大剑客。 那剑客衣衫褴褛,斗笠压得极低,完全让人看不清上半张脸,但身上却是杀气凛然,“大夫请跟我走,不然……” 说着长剑出鞘,大有一副你不跟我走我弄死你的狠绝模样。 公孙喻将向暮护在自己身后,他身形修长,往向暮前面一站,就将向暮给挡了个密不透风。 “不知侠士拦我作何?”公孙喻淡声询问。 侠客也不废话,“治病救人。” 公孙喻果然没见过世面,是个不怕死的,伸手,“先付定金,二两银子。” 侠客怒了,一把丢弃斗笠,“老子要是有银子需要劫持你?” 说着就挥剑上前,“这人你必须给老子免费救!” 公孙喻立刻手拿折扇一挥,眼看一场大战就要开启,不成想身后传来向暮懒洋洋的声音。 “不二,退下。” 大个子侠士正对着公孙喻跃起挥剑,闻言脚下一个踉跄。 险险落地站稳身形,往四周望了一圈,确定自己没看见人,于是继续挥剑向公孙喻袭去…… 然而…… “不二!” 声音又起!大个子侠士猛然收住,差点撞到公孙喻身上。 见公孙喻站得笔直一脸警惕地盯着自己,大个子侠士方才推他,“麻烦站一边去。” 公孙喻没动,感觉到背后那人也在拉他衣服,示意他挪一挪。公孙喻方才往旁边挪了一步。 此刻,只见消瘦的少年在背光的小巷中孑然而立,精致的一张小脸面带微笑,隐匿在阴影下的眸子一如既往亮晶晶,带着令人畏惧的冷戾…… 不二彻底呆住,灰扑扑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继而又转变成了无与伦比的狂喜。 “世子!真的是世子!” “哈哈哈哈……不二就知道……世子命贱是不会死的,哈哈哈哈……” 接近两米高的汉子神色怪异,一边笑一边哭,最后甚至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冲上前一把扛起向暮,运着功就飞着跑了。 “哈哈哈哈……世子回来了!哈哈哈……世子来接不二了!” 满脸惊恐的公孙喻则在后面一阵狂追…… 第239章 哄他睡觉 此刻,在瀚学岛某处四周漏风的破屋里,向暮看着躺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伤残人士,心中暗暗有些后悔。 这亲,她不想认了。 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不三和不四,看到向暮老泪纵横。 “世子殿下,您真的没死。” “太好了……我们不用再去想办法劫狱救人了……” “就你?你那点本事能救得了世子?” “我怎么就不行了?你个酒囊饭袋,你行你上啊!” “我上可以,我要先杀了你!” 两个浑身是血的伤残人士这会儿又气喘吁吁的从地上爬起互殴,向暮见了叹了口气悄咪咪将不二拉至一侧。 “你想绑架子喻就是为了给他们两个治病?” 不二点头,“治好了他们,不二准备带着他们去瀚岛书院劫你。” 向暮挑眉,“怎么说?” 不二便断断续续将向暮坠崖后的事情都讲了。 原来那日蝙蝠侠大哥劫狱时,设计让不二等人在北门外接应,不成想计划有变,公孙陌竟带着向暮从南门冲击而出,待到不二等人反应过来去南门外与之汇合时,向暮已坠崖,禁卫军也已经退去。 蝙蝠侠大哥从此不知所踪,不二却遇到了黑骑军统领许星熠,许星熠告诉不二,蝙蝠侠大哥去寻找世子的踪迹了。 不二便也坚信自家世子还活着,只是不知藏身在了何处。 不三不四则认为向暮拖欠了他们薪水,决定不管向暮藏身到了哪里,也要将向暮给找出来让她还债。 就这样,三个人同时拒绝了黑骑军统领加入军营的邀请,从此四海为家。 两月前不二突然收到了蝙蝠侠大哥传来的消息。 说是已找到世子的线索,人就在瀚学岛岛主谭幽的手上,并决定先一步进去查探,不二便立刻和不三不四一道来了瀚学岛。 只可惜到了岛上月余,蝙蝠侠大哥再也没有消息传来,而不三不四一路不停闹别扭,两人又将自己作了个不死不活。 不二觉得不能再等了,这才决定威逼岛上新来的大夫治好不三不四的伤,然后潜入瀚岛书院救出世子…… 向暮心下了然。 想必谭幽一早就查出了自己在骊州城与蝙蝠侠大哥的交情,更知道蝙蝠侠大哥的真实身份,于是弄出了这么一招诱蝙蝠侠大哥夜探瀚岛书院,并将他擒住。 再一次想到公子彦,向暮不免心中烦乱。 将不二及不三不四安顿到子喻子祁居住的民宿时已至深夜,向暮草草跟几人做了介绍和交代,便马不停蹄地往书院赶。 没辙,现下为了能成功算计谭幽,向暮得时时关注自己这个头顶上司的心理状况。 果然,推开房门,就见摇曳的烛火中,一袭黑袍的男子披发而坐,虽面无表情,但是满身的怒意早已充斥了房间。 向暮将手里的纸包放到男子面前的桌案上,笑道,“小的去外面买的糕,先生尝尝。” 谭幽没看向暮,只是从喉咙管哼了一声,“你这假期倒是长。” 向暮知道这人心里变态,憋了气,于是讨好道,“都是先生心好,才让小的能有那么长时间可以出去游玩。” 谭幽听着心情愉悦了些,看了眼纸包对向暮挑眉,向暮了然,忙将纸包打开,拿起一块糕送到谭幽嘴边。 谭幽冷着脸,“本院长怎么知道这糕有毒无毒?” 向暮在内心翻了个白眼,自己将糕给吃了,谭幽这才咳了咳,薄唇轻张,示意向暮这下她可以给自己喂了。 但向暮假装没看见,拍了拍沾了糕粉的手,打了个哈欠,“小的侍奉先生上床休息。” 谭幽哀怨地盯了桌上的糕一眼,但他绝不会承认自己想吃糕,莫名气呼呼地站起了身,也不等向暮来扶,转了身几步就躺到了床上,闭上眼睛。 向暮哭笑不得,只好上前帮他盖好被子。 正要离开去打地铺时,手突然被谭幽抓住,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盯着她,命令道,“等本大人睡着了你再睡。” 不然他一会儿定然又要不停地叫唤她,而她今天白天并没有好好休息。 向暮便只好拖了把椅子坐到了谭幽床边,疲惫道,“睡吧。” 睡眠一向极差的人,在床上开始了翻来覆去的滚动模式,也不知道翻来覆去了多久,谭幽只记得中途向暮起身去换了支蜡烛,再然后过了不久,就感觉自己身上一重。 谭幽转头去看,就见坐在自己床边的向暮睡着了,从椅子上滑落,趴到了他的被子上…… 怒气又蹭蹭蹭上涌,他这个做主子的还没睡着呢她这个做奴仆的倒是睡得香!还枕着他被子里的腿! 谭幽是真的气到不行,很想一脚踢死这个没规没矩的奴仆,但是杜岩又没回来,踢死了她没人伺候自己…… 就,只好先忍着。 问题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仆还压着他的腿,他一睡不着觉就喜欢在床上翻来覆去,她这会儿压着他的腿,他想翻来覆去都是不能了。 所以没一会儿功夫,不能动的谭幽气着气着竟也睡着了。 等到谭幽成功睡着了,向暮才慢悠悠爬起身,看着熟睡的少年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臭崽子可真难哄! 然后轻手轻脚地推门出去。 来到无人处,向暮方才停下脚步深吸了口气,轻轻摊开双手,四周微风涌动,气流缓缓充斥到向暮周边。 当然了,这其实并不是什么气流,而是不以肉眼所见的玄力。 外界的玄力没有公孙谷的浓厚,更不像公孙谷底那般能随处可见,但是向暮想要吸纳玄力修行,还是能将方圆几里内微薄的玄力给吸引过来。 这些日子,只要有空向暮都会出来修行。 吸气吐气了一阵,向暮觉得今夜的修行够了,方才抬步准备回去,不曾想听到两个巡逻的侍卫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且听那脚步声的轻盈程度,向暮知道这两个还是谭幽身边的顶级高手。 于是连忙影藏至草丛后。 两个侍卫边聊边走。 “听说了吗?大魏的使臣要到了。” “那位翰林学士吧?据说是个小白脸,跟大魏的皇后娘娘有一腿。” “那可没撤,谁叫皇帝是个瘫子,皇后娘娘年轻貌美……别说那小白脸了,谁不想去吃上一口?” “你可别肖想那些有的没的,院长大人说了,我们最近的任务就是看好那凌王,这可是院长大人夺取大魏的筹码。” “要说还是咱们院长大人最聪明,北辽和大魏打得那么厉害,谁能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大魏竟是咱们晋国的囊中之物……” 两个侍卫渐行渐远,向暮却是缓缓从草丛后走出,眸色幽深。 谭幽表面偏安一岛传道授业,实则躲在瀚学党后面处心积虑步步算计,大魏使臣来求援,求的绝对不是援,而是企图吞噬大魏的恶狼。 向暮眸中星光浮动,勾唇淡笑,“本世子怎会让你们做强做大?”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黄雀,指不定是谁呢! 第240章 他的奴仆 接下来一连几日,谭幽的生活都十分平静,按时早起按时讲学按时吃饭睡觉,好似对大魏使臣即将来访这件事并不在意。 这日,向暮正在书房给谭幽研墨,侍卫们突然给谭幽送来一人。 向暮定睛一看,乐了。 竟是好久不见的杜岩! 此时的杜岩被铁链五花大绑,一脸哀怨,看起来甚为狼狈。 “谭幽你无耻。”杜岩怒骂,“竟派出瀚学十二卫捉拿本大爷!” 向暮研墨的手微顿,知道自己那日为什么能趁乱夜探东院,实则是恰逢杜岩出走,谭幽将自己身边最隐秘的杀手团队派出去拿人了。 这一团队,人称瀚学十二卫,平时不轻易出现,一出现则几乎没有办不成的事。 谭幽慢悠悠放下笔,望着杜岩的神色里闪过一丝得意,“活儿都没干完呢,你想逃到哪里去?” 杜岩要气死了,“我已经免费伺候你十年了!你一分工钱没发!” 想着幼时此人就发过誓,说以后会还自己自由之身,他杜岩才如此尽心尽力的伺候他,结果他除了脾气古怪、喜怒无常之外,这会儿他还发现他冷血无情说话不算话!!! 谭幽侧头对向暮使了个眼色,向暮心领神会,立刻退了出去。 谭幽心中不免感到宽慰。 瞧瞧,公孙暮这种才算是合格的奴仆嘛! 眼前这位脾气火爆完全没有眼力劲儿的小子,哪里配他发工钱? “工钱是要发给活儿干得好的人,你脾气火爆做事毛躁甚至无半分眼力劲儿,时常出口重伤主子,本院长原先是心胸宽广才不跟你计较……” 谭幽面无表情道,“如今你不仁本院长也不义,你说说看,这些年你冒犯过本主子多少次了?冒犯一次罚一百两银子,你现在欠了本院长多少银子?” “钱都没还清你想跑,本院长能允许吗?” 杜岩怒急攻心,“谭幽,我当初真是看错你了!” 这时,旁侧的侍卫上前递给谭幽一幅画像,杜岩一看警铃大作,“别碰我东西!” 他越说不碰谭幽越是要碰,赶紧将画像打开,发现竟是一女子画像,侍卫则在谭幽旁侧耳语了几句。 谭幽不可置信,“你竟然为了一个女子要离开我?!” 杜岩嘴硬,“这不是正常吗?我们以后都会成家。” 谭幽不置可否,“你成家归成家,你为何要背叛我们俩的交情?” 杜岩一脸委屈,“我要养家糊口啊,跟着你我拿什么养家糊口?” 就是因为没钱,人姑娘都将他给拒了。 一看杜岩的神色谭幽瞬间明白,“那姑娘竟敢不要你。” 站起身,谭幽在杜岩面前踱步一阵,“本公子去帮你给抢来。” 杜岩忍无可忍,“人是有七情六欲礼义廉耻的,就是知道你会这副模样,我才不想告诉你。” 谭幽一怔,又在杜岩眼中看到了对自己的失望之色。 这令他莫名懊恼,记忆中的娘亲,也时常对他露出过这般失望的神色…… 令人给杜岩松了绑,又有侍卫来报,“大人,查到公孙暮的消息了。” 谭幽将侍卫送来的资料打开看了看,不由得眉头紧蹙。 杜岩一边活动着绑麻了的四肢,一边也抬步过来瞅了几眼,惊呼,“竟然查不到她的户籍?!” 要知道不管是晋国还是大魏、北辽,每个百姓都是有户籍的,哪怕是在三个国家之间跨越的商人,那也是要给各地的官府衙门报备户籍的。 有了户籍资料,方才能知道此人出生何地,家族状况如何。 而公孙暮的资料却只有近月余的。 她突然出现在晋国麻城,入城时给衙门报备了资料,但顺着她给的户籍资料查下去,发现是假的…… 现在知道的信息只有:跟她一起来到瀚学岛的还有两个兄弟,都姓公孙,全是用的假户籍,当然了,这类人全部俗称黑户。 谭幽冷着脸,“再查。” 侍卫们虽然觉得为难,但还是领命离开。 杜岩在一侧分析,“如若是其他势力安排到我们身边的细作,那些势力必定会想尽办法的给她安排个清白的身世,方才不引起我们的怀疑,可公孙暮却是黑户……” 最后得出结论,“定是因为她身世清白。” “身世清白?”谭幽挑眉,“怎么会用假户来麻城?” “这你就不不懂了。”杜岩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出身高贵,就拿我举例,在进入瀚岛书院做你侍童之前,我家徒四壁,我爹娘为了能让我活下去,将我卖给大户人家做奴仆,然而运气不好,那家主子黑心肠不拿我们这些下人当人看,每日对我们非打即骂。” “我也是被打得受不了了,才找机会出逃,若不是碰上谭老院长收留,并给我上了新的户籍,这会儿我也是黑户。” 杜岩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在理,“你再看那公孙暮瘦不拉几的,还缺了一根手指,一看就是受过虐待的,定是跟我一样出逃的奴隶无疑。” 谭幽冷哼了一声,“一个出逃的奴隶,能写得一手好字、识得一番好文?” 杜岩惊叹,“那小子这么厉害的么?!” 要知道杜岩自己都不识几个大字。 “我明白了。”杜岩猜测,“她定是哪个落了难的士族子弟!” 谭幽却是摆了摆手,“本公子需得再想想。” 继而对准备离开的杜岩嘱咐了一句,“不许走了,你再走欠本公子的钱翻倍。” 杜岩刚刚转好的心情在听到谭幽这句话后,霎时又火冒三丈,转了身气呼呼地出去。 向暮这才得了允许进来收拾。 谭幽坐在书案前悄悄打量她,发现这人的身形模样确实看起来可怜,再加上聪明懂事、做事麻利又知进退,是个天生的奴才命无疑…… 感受到谭幽的视线,向暮抬起头,谭幽莫名心一虚,忙抓起旁侧的画像专心致志的看。 向暮走过来也看了眼那画像,笑道,“先生好眼光,此女子温婉贤淑,一看便是不凡。” 谭幽一怔,这才发现自己看的画像竟是杜岩的心上人,他咳了咳将画像放下。 向暮友情提示,“若是心仪的女子先生可大胆求之,只需尊重姑娘的意愿,让那姑娘看到先生的真心即可。” 尊重……意愿?真心? 谭幽忍不住蹙眉,这些都是个什么玩意儿? 可一瞬间,杜岩望着他失望的神色浮入脑海,莫非…… 谭幽突然意识到一些、自己往日过激的做法中蕴含的不妥。 向暮已经将屋子收拾完毕,正要出去,谭幽唤住她,“今日就先休息吧,明日穿好些,大魏要来贵客。” 向暮微笑颔首着离开,谭幽心情则十分不错。 公孙暮是吧? 管你是哪路安排来的人,本公子现下越用越喜欢,以后,你就是本公子的人! 第241章 院长之计 翌日,谭幽看到向暮时吓了一跳。 只见平日干净漂亮的人,这会儿脸上长满了红色痘痘,从前精致无瑕的面容几乎面目全非。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谭幽嫌弃道。 向暮谄笑,“先生昨日令厨房给小的做了参汤,小的从来没有喝过参汤,忍不住喝多了几碗,补过头上火了……” 谭幽无语,“没见识的东西……” 下回他得嘱咐厨房多给她备点山珍海味,省得带出去丢人。 想着便自顾自地进了书房。 而书院外面,此时正热闹非凡、人流涌动。 因为大魏的使臣今天到了,其中几个晋国的朝廷官员亲自陪同来到了瀚岛书院。 但谭幽显然有自己的想法,不但不出去迎接,甚至令向暮将书房门紧闭。 向暮关好了门后,杜岩过来换班了,毕竟这种晋国大事,谭幽不可能让自己陪同。 向暮得了空,便凑到人群中去看热闹。 几匹高头大马停在瀚岛书院前,珠帘轻挑,内里的男子在奴仆的搀扶下从马车中出来。 第一个下来的是个太监,向暮不认识。 第二个下来的人倒是让向暮颇感意外,因为此人竟是本应该科举落榜的柳彻。 第三个人嘛…… 只见擦拭得一尘不染的黑色官靴落地,紧接着一把黑色伞面撑开,伞上的银丝白莲在太阳光的照耀下亮光闪烁。 伞面抬起,一张淡漠出尘的脸展露在众人眼前。 年轻公子皎皎如银月,气质清冷绝尘,一经暴|露在众人面前便倏地将所有人的视线全部吸引了去。 向暮暗中打量他,觉得官运真是个养人的东西。 以前的李锦虽然也是姿色出众,但不会这般贵气逼人,更不会这般…… 耀眼阴沉。 对,现在的他真的是既耀眼又阴沉。 在侍卫引领下,执着黑伞阔步向前的少年突然脚步微顿,侍卫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再动,忍不住询问,“李大人?” 李锦的视线急促扫过人群,然而却怎么也没能找到那股熟悉之感的来源地。 “怎么了?”柳彻走到他身旁低声询问。 李锦收回了视线,“没事。” 握着扇柄的手略紧,大约是……他心口的旧伤又疼了。 “钱公公看着呢。”柳彻低声提醒。 李锦便不再说话,带着大魏的几个侍从一路在晋国官员的引领下来到谭院长的书房门口。 晋国的侍卫上前禀告了一声,不曾想只有杜岩慢悠悠从屋里出来,“欢迎大魏使臣远道而来,只可惜我们先生昨夜没有休息好,怕现在出来会见使臣唐突了大家,是以让我安排使臣先住下休息,改日再商谈要事。” 一侧的大魏使臣钱公公不乐意了,“你也说了我们是远道而来,不亲自出来迎接就算了,不召见是何意?莫不是看不起我们大魏使臣?” 杜岩抱起了胳膊,“我们可没说不召见,只是怕仓促召见唐突了几位大人,怎么,几位大人远道而来,不是为了商谈要事而是专程找我们先生茬儿来的吗?!” “就是。”其他晋国官员在一侧附和,“我们谭先生又不是朝廷臣子,哪懂那些繁文缛节?要想被好生伺候,就去我大晋的王城啊,那里大皇子殿下定是会好好款待你们……” 钱公公气闷,“岂有此理!我们日夜兼程而来,就是因为时间紧迫想要早日跟你们谭先生定下大事,你们……” 李锦却是上前阻止了钱公公未说完的话,而是对周边的几个晋国臣子和杜岩施了一礼,“感谢谭先生的细心安排,我们一路舟车劳顿,确实需要休息,待先生也休息好了,我们再行商量之事也不迟。” 说完,便毫不犹豫地在侍卫的引领下,去谭院长安排的住处休息了。 * 书房内,谭幽坐在首座,和几个瀚学党的官员侃侃而谈。 “没想到,那个翰林学士李锦,是个识趣的。” “识趣才好。”谭幽缓缓开口,漫不经心地把玩这手里的玉扳指,“跟聪明人一起才能好好谈事。” 官员们附和,“对,现在大魏外有北辽军队袭击内有黑骑军作乱,急的是他们。” “何止呢!听说大魏皇帝苏遇已经奄奄一息即将驾鹤西去,而妖后叶冰岚也即将临盆,要是腹中产下的是一女婴……” “对,要是产下一女婴,魏王苏遇这一脉就绝了,皇帝之位那可不得流落在外的凌王来继承?!” “女婴男婴的没关系,别忘了妖后当初可是带孕嫁给大魏皇帝的,谁知道是不是皇室血脉,我们可借此大做文章。” 谭幽冷哼笑一声,“去,找些人给那几个使臣透透风,说凌王在咱们手上,并且本院长意向要大魏南榆二十三城以及黄金五万万两作为出兵援魏的交换条件。” “先生好招啊!”几个晋国官员连声赞叹,“这样他们还不得急死?” “那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召见他们?” 谭幽声音慵懒,“本院长为何要召见他们?应该是他们,求着要见本院长,将南榆二十三城以及黄金五万万两自动送到咱们晋国手上。” 如今大魏战事纷飞,民不聊生,子民们都对皇后独揽大权的事颇有微词,指望有一人能拯救万千黎民百姓于水火,而凌王在自己手上,若是晋国军队在此时支持凌王争夺大魏江山,那可不就是在给大魏朝廷火上浇油么? 何况现下来的这几个使臣全是皇后的人,他们还能不为皇后急上一急? 谭院长要的就是他们急。 急了才能乱,一乱才能着了自己的道儿,让晋国从中获取到最大的利益! 于是,怀揣着透风任务的侍卫们就去大魏使臣那边张扬了,却没想到除了大魏使臣之外,还被另一有心人听了去…… 一脸红麻子的向暮微笑着转身离开。 原来如此。 谭幽以南榆二十三城及黄金五万万两的条件来要挟大魏,大魏若是不给,便支持凌王起兵从皇后叶冰岚那里夺回苏氏的江山。 大魏如今内忧外患,谭幽这一举动可谓是将如今的大魏朝廷架在油火上炙烤,大魏那几个使臣进退不是,一着不慎,指不定就留了导致大魏亡国的千古骂名。 向暮知道,自己行动的时刻到了。 于是躲在暗处吹了口哨,叫来了正在半空玩乐的阿彩,将写好的信绑到阿彩爪子上,最后亲昵地抚了抚阿彩的脑袋,“去,找子喻,让他做好准备。” 第242章 传递信息 “杂家就知道他谭幽不可能那么好心派兵援助我们大魏。”听到消息的钱公公气得咬牙切齿,“当初派三皇子带兵援我大魏,结果呢?连个兵毛都没有看见,两个皇子自己打起来了。” “竟然要我大魏南榆二十三城及黄金五万万两,当真是狮子大开口,我大魏就算跟北辽打了败仗,也不至于要赔这么多。”一向脾气不错的柳彻都忍不住气愤。 “杂家要回去启禀皇后,让皇后派兵来灭了他晋国无知书生!”钱公公得了柳彻的附和更是怒不可遏,觉得自家大魏那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然而李锦却是淡声道,“若是平日,这样的条款大魏不予理会就是,大不了不求晋国出兵。” “对!杂家这就回去启禀皇后,咱们大魏怕了那北辽和黑骑军不成?咱们自己在家里打,不求晋国这无用书生……” “钱公公,请容锦风将话说完。”李锦解释,“现在不是我们求不求晋国出兵的问题,现在是晋国打着援助大魏的名义,非要掺和进来。” “锦风何意?”柳彻追问。 李锦叹了口气,“锦风只怕,谭院长南榆二十三城及黄金五万万两的要求不过是障眼法,其真实目的就是想趁大魏混乱之际,吞并大魏。” 给了城和钱,晋国的军队就在大魏的国土之上,若是趁乱倒戈瓜分大魏……后果不堪设想。 毕竟,凌王在谭幽的手上,古往今来所有野心勃勃的王侯将相们,但凡是要达到目的,都喜欢为自己冠上冠冕堂皇正义的借口,而支持凌王恢复大魏正统、铲除妖后这个理由就是。 不同于北辽的侵略之战和黑骑军的叛乱之战,晋国的这支才是代表正义的正统军队。 哪怕,凌王只是一个傀儡。 哪怕,谭幽要的也只是一个傀儡。 “真是……”钱公公惊得半天没合拢嘴,“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呐!” “不行。”钱公公一拍大腿,“杂家要去找那臭书生谈判!” 也不待李锦柳彻阻止,钱公公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柳彻一脸担忧,李锦却是淡定道,“放心吧,谭院长不会见他。” “为……为什么呀?”柳彻也是心里七上八下,“让我们来却又不见?那让我们来晋国又是为何?” 李锦沉着眸子饮茶,“攻心计,这个时候谁先乱,谁先败。” “可是我们。”柳彻咽了咽口水,“我们已经处于劣势了。” “所以才不能一败再败。” “锦风可有解决之法?” “暂时无。”李锦低声道,“先见机行事。” 柳彻犹豫了片刻,“锦风,你是不是并不想……救她?” 那个她,指的是皇后叶冰岚。 柳彻作为一个会试落榜的穷书生,原是准备失落的带着世子给的那袋金叶子回乡的,不成想,却因为自己是李锦的好友,皇后叶冰岚竟破格提拔了他。 原先柳彻并不懂其中缘由,直到他被皇后娘娘送入了一个庄子,陪伴重伤的李锦,他才知道,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全是因为皇后娘娘对李锦的爱…… 李锦那时从悬崖边上被救回,太医都说他心伤致命怕是要准备后事,皇后娘娘不顾身怀六甲的身子,日日守候在李锦身边,对他衣不解带无微不至的照顾,这才将他从生死线上拉回,捡了一条命。 后来见李锦心灰意冷整日不言不语,又将他这个知己好友送到李锦身边,为李锦排忧解闷。 只是柳彻看在眼里,虽然皇后娘娘对李锦情真意切,但李锦却始终对皇后娘娘疏离克制,他的心不知在何处…… 此时,柳彻盯着李锦,“你那般聪明,如何会没有解法?晋国若是以凌王为傀儡攻打大魏,夺的,是娘娘的权。” “你别忘了,你为何会有今天,你也别忘了,娘娘的孩子…………” 李锦闻言眸色微动。 他们两个都知道,当初叶冰岚在衣不解带照顾重伤的自己时,劳累过度导致小产,现在娘娘的身孕是假的。 但是柳彻不知道,叶冰岚之所以会小产,并不是叶冰岚劳累过度,而是自己有心设计…… 既然她肚子里的不是暮子的种,那他也没有必要心慈手软。 只是…… 李锦蹙眉望向柳彻,“彻眼中的锦风,是一叶障目之人?” 叶冰岚虽然令他厌恶,但是大魏现在有她在,还不至于真被北辽和晋国瓜分了去,若是他以一己私欲在大魏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暗害了叶冰岚,大魏再无人镇守,大魏的土地将被北辽和晋国甚至黑骑军瓜分,大魏的子民也将沦为其他国的奴隶,从此暗无天日。 这是李锦不愿意看到的。 叶冰岚再坏,她在,对付外来势力的朝廷、国家就还在。 “如今大魏百姓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你我都知,作为大魏的子民,锦风自当担起守卫大魏的重任。” 得了李锦的保证,柳彻这才放下了心。 还好,李锦是识大局的。 只是接下来几天,他们的境遇果然被李锦说准。 谭幽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但就是不召见他们,柳彻和钱公公越来越坐立难安,甚至柳彻发现,一向淡定的李锦都开始愁眉不展。 “他是故意的,想让我们求着去把城池和钱财送给他!”钱公公这才后知后觉。 “锦风,你有主意了么?”柳彻问李锦。 李锦摇头,“没有。” 说罢便推门出去。 李锦只要心烦意乱就会出去散步,这几日他几乎天天在瀚岛书院招待贵客的院子里散步,四周全是守卫森严的晋国侍卫。 表面虽然对大魏使者礼遇有加,实则是将他们宛如犯人一般的严密监视。 李锦一如既往悠然自若地走在院里,突然,天边一只彩色鸟儿啼叫一声飞过,接着便是希拉的鸟粪滴落到李锦肩头。 李锦蹙眉站住,四周监视他的晋国侍卫们看到这一幕不禁嘲笑了起来。 “什么大魏使臣,连我晋国的鸟都不待见你们,哈哈哈……” 李锦并不气恼,只信步而过回到自己屋子,让奴仆给自己打来了洗澡水。 大魏使臣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谭幽眼皮子底下,但谭幽大约不会有兴趣派人偷看大魏使臣清洗鸟屎。 所以这一刻李锦反而轻松了。 轻轻将自己肩头的鸟粪捻开,发现这鸟吃的东西实在太过高级,别的鸟吃虫子谷物,这只鸟却吃的是纸。 因而落在他肩头的粪便中,他能清晰地看到残留的纸屑。 不,这不是普通的纸屑…… 李锦眸色沉吟,小心翼翼地将碎纸屑一点点拼接好,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这剑走偏锋、怪异的手笔…… 是她吗? 第243章 使臣闹事 羽毛色泽艳丽的鸟儿飞落在一脸红麻子少年的胳膊上,少年笑眯眯给鸟儿喂了几颗豆子,摸了摸鸟儿的脑袋。 “阿彩好样的。” 心里想着,以锦风的机智,大约能猜出阿彩那堆鸟屎中蕴含的玄机。 听到远处有脚步声靠近,向暮立刻将手臂一挥,让阿彩离开。 阿彩飞走后不久,谭幽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来,陡然看到在院子里低头扫地的向暮,蹙眉道,“你是本院长贴身侍童,谁让你在这儿扫地的?” 这不是大材小用么? 向暮解释,“近日先生有杜先生照顾,小的闲来无事,就帮着做做别的活计。” 谭幽不悦,“闲来无事你可以先休息,你的工作本来也是在晚上,你白天忙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事,晚上是准备又装晕偷懒不伺候本院长么?” 此话一出,跟在谭幽身后的众人们不由得面面相觑。 总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一些关于谭院长的重大秘密…… 向暮抹了把汗,只好拱手告退。 夜里谭幽忙到很晚才回来,向暮已经坐在床边等候了。 由于之前向暮给谭幽诵读《金刚经》哄睡,让谭幽尝到了睡个好觉的甜头,现在每天睡觉谭幽都要向暮在床侧守着诵读《金刚经》。 不过今夜却有些不一样。 今夜的谭幽大计得手,知道大魏那几个使臣已经撑不了多久,很快就会上赶子哭着来求他收走大魏南榆二十三城及黄金五万万两。 大魏南榆二十三城啊,那可是自己父亲向宏邈最初时的封地,他那从不将他放眼里的父亲,一定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夺回他的一切,甚至他一直想夺却没有夺到的整个大魏。 此刻,心情极好的谭幽看向暮哪哪都顺眼。 脱了衣服躺床上,见向暮将椅子搬到床边,清润的嗓音开始背诵《金刚经》,谭幽忽而伸手拍了拍床侧,“上来。” 向暮声音一顿,不可思议,“先生……” “本院长今天开恩,让你不用打地铺睡觉。” “小的可以搭个床铺……” “怎么?”谭幽挑眉,“你这是嫌弃本院长的床?” 向暮内心叹息,她嫌弃的,是他的人啊…… 但向暮也深知,要让他灭亡,必先使他疯狂的道理。 于是也不扭捏,脱了外袍便躺到床上睡觉。 谭幽推她,“背诵《金刚经》,本院长没有睡着之前,你不许睡。” 向暮只好小嘴一阵噼里啪啦地输出《金刚经》,可诵着诵着声音渐小,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谭幽两个眼睛还睁得跟个大灯泡似的,发现向暮不听话睡着了,将她摇醒,“继续背诵,本院长还没睡着你睡什么睡?” 向暮也是听话,他将她摇醒她就背诵,可每次都是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向暮就成功将自己先催眠了。 谭幽只能不停地摇人,起初还能摇醒的人后面直接睡得跟死猪似的,怎么也弄不醒。 谭幽快气死了,早知道自己的床让她睡得这般舒服,他一早就不应该让她睡。 更可怕的还在后头。 谭幽本来已经放弃去摇向暮了,自己发呆够久也十分困倦,好不容易快要睡着了,向暮一个翻身,猪蹄子就压了过来将他惊醒! “岂有此理!你无法无天了……” 话音未落,向暮一只鸡爪子啪地一下打到谭幽脸上。 谭幽懵了半响,反应过来自己遭受何等侮辱后去看向暮,发现这厮真不是故意,她确实是睡得死!且睡品那叫一个差! 但谭幽自从长大后还从来没有人敢打他,向暮这一巴掌多少令他恼火,“公孙暮!你给本院长起来!” 回复谭幽的依然是向暮此起彼伏细弱的鼾声,谭幽气急,一脚就踹了过去,不成想竟一下将熟睡的人踢到了地上、脑袋不知撞到了什么物件,开始流血。 好家伙,之前向暮是睡得死,这会儿直接晕死过去了。 谭幽也不明白自己那一脚后劲儿怎的那么大,见晕睡过去的向暮脑袋下大片的血迹流出,他心中一紧。 冲上前就将向暮揽入怀里,急得向外喊,“来人啊!快叫医官!” 屋外脚步声蹭蹭蹭响起,但来的却不是守夜的奴仆,而是大片的侍卫。 “院长大人,出事了!” 看着向暮一张惨白的小脸,谭幽现下莫名慌乱,烦躁道,“先叫医官!” “院长大人!大魏使臣趁夜逃了!” 侍卫们的一句话,将谭幽的心神倏地拉回到了正事。 大魏使臣…… 逃了?!!! 怎么会!他们是蠢吗?!难道逃了自己就不会援助凌王攻打大魏了?! 自己就不会不要那大魏南榆二十三城及黄金五万万两了?! 更重要的是…… 他们逃得了瀚岛书院还能逃得了大晋不成?! 那翰林学士不是聪明人吗?如何会做出此等不长脑子的蠢事!这完完全全就是不顾大魏死活彻底惹怒他、得罪整个大晋的节奏! 谭院长原本准备不费吹之力的收割大魏南榆二十三城及黄金五万万两,如今,竟莫名演变成了自己的独角戏! “让瀚学十二卫出动,本院长要亲自带队捉拿大魏使臣!”谭幽咬牙命令,成功将头破血流的向暮彻底忘却,带着众人火急火燎地出发。 向暮则在众人离开后慢悠悠睁开眼,坐起身将绑在自己脑袋后边、用头发缠着的破血袋取下,然后手心燃起火焰,将其烧毁。 这才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换了身黑衣,隐入黑暗…… * 瀚学岛上的居民经历了一场不眠之夜。 大批的侍卫挨家挨户搜人,弄得整个瀚学岛家畜四窜,孩子们的哀嚎声、家犬的狗吠声此起彼伏。 然而,搜遍了整座岛屿都没有找到大魏使臣。 难道……他们已经离开了瀚学岛? 不可能啊,明明去码头问过船夫,今夜无人乘船从瀚学岛离开。 “使臣太奇怪了。”杜岩在谭幽一侧道,“他们随行的侍卫全部都留在我们书院呢,他们有这么害怕我们吗?逃跑连护卫、行囊全都不要了。” 晋国某个官员不赞同,“带那么多人和东西,他们能逃得出去吗?他们毕竟也不傻。” 旁侧一个侍卫总管附和,“再说了,他们也不是完全没带东西,我们清理人数,发现他们带了两个贴身高手保护。” 第244章 世子归来 谭幽沉眸,“剩下的人拷问过了吗?” 侍卫总管抱拳回道,“启禀院长大人,三个使臣一消失,我们就拘捕了剩下的随行人员,严加拷问了一番,全都不知使臣的踪迹。” “甚至,对于使臣逃跑这件事,他们比我们还感到意外。” 谭幽沉思了一阵,忽而命令道,“调船来,去玲珑岛。” 玲珑岛,是分布在瀚学岛周边的小型岛屿,最大的那一块面积,也不过两里地,属于瀚学岛上外来人游玩景点的存在。 然,大批的队伍上了玲珑岛,竟发现岛上燃了篝火,三位使臣围着篝火而坐,正饮酒玩乐。 看到大批侍卫将自己包围,三位使臣皆露出了懵懂之色。 “不知,我们是何处冒犯了院长大人?”柳彻率先上前施礼询问。 谭幽站着没动,杜岩冷着脸回答,“三位大人深夜潜逃,竟还问何处冒犯了我们?” 三个使臣面面相觑,钱公公发怒了,“我们潜逃?我们为什么要潜逃?你们是没长眼前看不出来么?!我们仨在赏月!” 带了些火药味的语气立刻引得周遭晋国的侍卫不满,长剑出窍。 李锦一拉钱公公,暗示他不要说话,自己则不急不缓道,“不瞒谭先生,我们三人来瀚学岛已经几天了,谭先生虽对我们招待有周,但始终不愿召见我们商议出兵之事,我们三人也是心中烦闷,这才起了深夜出来赏月放松的心思,给瀚学岛护卫们带了不便,还请诸位见谅。” “哼。”杜岩冷哼,“赏月?要赏月瀚岛书院里面不能赏么?你们竟偷偷跑到了玲珑岛!” 李锦不卑不亢,“我们之前有跟院长大人要过批示,想出去游玩,院长大人没有批。” 谭幽单眉轻挑,记起自己确实不曾理会大魏使臣的任何要求,只当他们是在自己面前摇尾乞怜的落水狗…… 柳彻在一旁轻声补充,“院长大人没有批示,我们这才不得已趁着夜晚守卫松懈,偷偷跑出来透口气……” 谭幽打断,“你们是如何出来的?” 要知道瀚岛书院内,对于他们的守卫是十分严密的,三个手无寸铁的大魏使臣,是如何突破书院内重重防卫的? 没成想此话一出,三个大魏使臣脸上各种精彩。 钱公公面色涨得通红,李锦则仰头望天,唯有柳彻低声咳了咳,“我们是钻狗洞出来的……” 四周包围的侍卫们对于大魏使臣们更鄙夷了,甚至有人笑出了声,“堂堂使臣,代表的可是大魏的颜面,竟然钻狗洞,丢不丢人。” “大魏,果然气数已尽……” 谭幽冷眼一扫,四周侍卫们立刻噤了声。 院长大人开始了忽悠模式,“之前本院长公务繁忙,适才没看到几位使臣的奏书,既然只是一场误会,那么,我们一道回书院吧。” 李锦却是上前一步,“我们之前知道院长大人公务繁忙,是以院长大人不见我们,我们也并未去打搅,但今夜院长大人既然心系我等的安危亲自出来寻,想来必是公务忙完这才有了空闲,择日不如撞日,不若现在,我们就将晋国出兵之事谈了吧。” 原来如此。 谭幽望向李锦,明白今日这几个使臣假意出逃,其真实目的是逼自己现身,跟他们将出兵之事谈妥。 说白了,就是不愿哭着求着送钱和城池给自己。 谭幽神色不由得冷了几分,转了身一甩长袖,“那便,回去再谈。” 谈就谈,反正最重要的筹码凌王在自己手上,他谭幽还怕了区区几个大魏使臣不成? * 一群人浩浩荡荡回到瀚岛书院时,天色已经大亮。 谭幽一路风尘仆仆带着大魏使臣进入正殿,准备商谈要事,谁知被几个护卫行色匆忙的冲了进来打断。 “先生!大事不好啦!凌王被劫了!” 谭幽倏地站起了身,“发生了什么事?” 护卫吓得颤抖,“昨夜书院内守卫空虚,突然冲入了几个高手,杀死了东院镇守的护卫,将凌王劫走!” 谭幽怒气上涌,一拍桌子,继而疾步朝东院去。 钱公公和柳彻则是一脸莫名其妙,“这……究竟发生了何事?” 李锦慢悠悠饮着手中的茶。 昨日,他将鸟粪中的纸屑拼凑了起来,那拼起来的字虽然模糊不清,但是他还是能勉强认出。 纸屑上写的是【逃】。 李锦心里自然清楚,如今使臣身处晋国,除非谈判结束,不然不可能连对方谈判主人都没见着就逃。 暂且不说逃不逃得出晋国,就是逃出了晋国,回大魏的结果也是一个死。 未谈妥条约就逃跑的使臣,就跟战场上逃跑的士兵一样,罪无可恕。 所以此“逃”非真逃。 可为什么要逃呢?必是给自己发信息之人另有目的,让自己以假逃来掩饰。 虽然那张纸屑上未署名,但是李锦却仍然忍不住心潮澎湃。 这种熟悉的感觉…… “谭院长又走了,再跟我们商谈出兵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现在我们怎么办?”柳彻在一侧询问打断了李锦的思路。 李锦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站起身,“现在,我们当然要展示邻国之谊主动去东院帮忙。” “帮什么帮!全是一帮对我大魏虎视眈眈不安好心的东西!”钱公公怒喝。 李锦淡笑,“我们帮是假,看戏才是真。” 接着和柳彻一道,带着大魏远道而来的十多个侍卫走入瀚岛书院东院,此时的东院遍地狼藉,只一眼就能猜出昨夜这里究竟发生过一场怎样激烈的打斗。 但这些都不足以令李锦一颗冰冷的心产生任何涟漪。 唯一令他震动的只有,院中那巨大一排被火烧后,留下的字: 【定安王世子向暮到此一游救同窗!】 李锦瞳中浓雾升起,藏在袖子下的手亦情不自禁地攥紧,努力压制着眼里的酸涩。 真的是她,她没有死,她回来了…… 而另一边,站在一排烟灰大字前的谭幽怒火中烧,猩红的眼盯着那一排字,紧咬着后朝牙。 呵。 假世子竟然还活着、竟然还敢跑来坏自己好事! 她没死真是太好了…… 上天给机会让他将她再杀一次!!! 第245章 她的恩情 时间退回到昨夜,谭幽率领书院主力部队出去捉拿逃跑的大魏使臣之时。 一袭黑衣的向暮隐入夜色,与子祁、不二等人汇合。 公孙祁本就是个天赋极强的少年武者,而不三不四及不二更是世上少有的练武高手,再加上闻讯赶来的公孙族三伯父的帮忙,他们一行人很快就瓦解了东院里正直空虚的守卫,成功将凌王从酒坛中救走。 “我们时间不多,长话短说。” 此时向暮及同伴们呆在一艘游轮之中,他们的船停在远离玲珑岛的海域,大海旷阔无垠,哪怕游轮个头还算大,远远看起来,仍只是海水上的一粒芝麻。 向暮怪异地看了旁侧笑眯眯的幺爷一眼,老实说这次行动幺爷跑来纯属意外。 不再纠结莫名出现的幺爷,向暮将两封信取出交给三伯父,“辛苦三伯父再出去跑一趟,将这两封信分别交给需要的人。” 三伯父低头看了眼信,神色诧异,“一封信交给大魏凤国公、一封信……” “竟然要交给黑骑军统领许星熠?” 三伯父不可思议,“主公跟这两人有交情?” 不二及不三不四在旁侧一脸得意,“我们世子殿下人脉广着呢。” 向暮睨了三人一眼,转而对三伯父道,“有些交情,但是我接下来的事能不能成,还得看三叔能否成功将信送到。” “这两人身份都不简单,尤其是许星熠,兵力强盛,如今在大魏是屡战屡胜、狂傲得很,他的信最难送。”三伯父顿了顿,继而又道,“主公接下来要做的是引谭幽离开晋国?” 向暮摇头,“不止,本世子不但要他离开,还要在晋国起义。” 一侧的幺爷听着实在忍不住了,撸袖子,“好好好!幺爷爷陪你一起!” 向暮和三伯父同时抹了把汗。 也不知公孙族的谁,把这货给放出来祸害人来了。 向暮只好先安抚幺爷,“那几张图纸您都研究好了?” “好了呀!”幺爷指了指现在他们乘坐的游轮,“一砖一木,全是老朽亲自制作,如何?” “那您得在海上多漂些时日了,可别让瀚学岛的人发现了您游轮的存在。” 另一边,三伯父咳了咳,收了信,“主公放心,这两封信虽然难送,但我也是常年在外跑江湖的,主公既然下了令,我一定誓死将两封信送到。” 向暮连忙施礼,“多谢三伯父相助。” 幺爷在一侧嚷嚷,“浑着没你幺爷爷什么事是吧?” 向暮又对幺爷施礼,“感谢幺爷爷驾驶渡船来救。” 幺爷这才跟个孩子似的满脸笑容。 船舱的门突然被推开,公孙祁带着小虎站在门口,“暮子哥哥,子喻哥哥说给那位公子解了酒,问你去看看不?” 向暮微顿,想到了另一间舱室中躺着的苏凌彦,告别了幺爷和三伯父抬步出去。 却没有去苏凌彦的房间,而是在外面徘徊。 * 舱室里烛火摇曳。 公孙喻收了少年太阳穴上的银针,少年这才悠悠转醒。 蝴蝶羽翼般的浓睫轻颤,一双仿若暗藏了宇宙星辰的美眸微睁。少年宛若一件被上帝精心雕刻过的艺术品,无论是脸还是身形都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 这,莫不是那蛊王的功劳? 公孙喻沉思,也不知暮子是如何认识这等男人的,同为男性,他看了都自惭形秽,暮子…… 不知为何,公孙喻心中莫名不太舒服,大约有点儿嫉妒了。 “你是谁?”男子望向公孙喻,忽而眸色一深,“为何我不能动?” 公孙喻回过头,看了眼他颈侧的银针,“我也不知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在不确定你是好是坏之前,先定了你的穴位,以免你伤害我,请公子见谅。” “是你救的我?”苏凌彦嗓音沙哑。 公孙喻继续收拾自己的药箱,“不是。” “那是谁……”苏凌彦嘴上虽这么说,但一颗心却是莫名跳的厉害。 他自恃聪明,自认这世上论阴谋算计,没几个人是敌手,却仍是急中生乱,着了谭幽的道儿。如此阴险狡诈的谭幽,这世上能从谭幽手上救下自己的人还能有谁? 莫不是…… 心念一起,苏凌彦一颗心更是蹭蹭直跳,眼眸一转,瞥见船舱外一道熟悉的背影。 月色之下,那人消瘦的身影自窗前一晃而过…… 是她! 苏凌彦眸色一沉,她哪怕是化作了灰他都识得! “暮子……” 苏凌彦轻唤,但被脖颈间那根银针束缚着使他动弹不得,他开始疯狂运起体内的功力,势要冲破那根银针的束缚出去寻她! 公孙喻被苏凌彦的反应吓了一跳,陡然间少年赤|裸的上半身密密麻麻全是冷汗,公孙喻知道他想强行冲破自己的针! 眼看着这人力气不小,还真有将针冲破的趋势,公孙喻忙上前又加了两根。 苏凌彦愤怒地看他,“你放开我!” 公孙喻一张脸却是平静,“她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她若是想见你,我自会放了你去见她,但她若是不想见你,我便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去见。” 但其实,他有私心。 公孙喻心思一向细腻,见到这个公子的第一眼起,他内心就燃起了无尽的危机感,之后又见到此人对暮子的反应…… 这人对暮子的感情怕是不一般。 收拾完东西,公孙喻不再理会苏凌彦的挣扎,背起药箱出去。 甲板上,青丝凌乱的少女孑然而立,夜风吹起她黑色的衣袍,让凌厉的人这一刻看起来无比娇弱。 公孙喻心头一软,抬步上前,“怎么不进去见一见那公子?” 向暮双手撑着甲板上的栏杆,“恩恩怨怨牵扯太多,烦。” 公孙喻轻笑一声,“你可不是这般扭捏之人。” 说着不由自主地捻起她被夜风吹乱的发丝,缠入她耳后。 向暮被如此亲昵的举动弄得一怔,退后两步,公孙喻笑容微僵,收回了手,故作轻松道,“子喻看得出来,他很想见你。” 脑中交织着公子彦和苏凌彦的脸,事到如今向暮哪里能想不明白,公子彦当初接近自己、与自己一道进入骊山书院时,就是别有目的。 他一直是太子的人,对她的好,是因为太子的命令,对她的算计,也是因为太子。 但他又做了自己不能理解之事。 他丢弃了凌王所能拥有的一切,将她从大魏刑部的牢房中劫出,他甚至为了寻她,甘愿入谭幽布的局,被谭幽生擒…… 思及此,向暮眼眸一动,将一只竹笛从自己腰间抽出,递给公孙喻,“帮我把这个交给他。” 公孙喻蹙眉,“我?” “对。”向暮淡淡道,“告诉他,我俩从此,恩怨两消生死不见。” 第246章 被她反咬 旭日渐升,平静的海面被日光照耀得一片波光粼粼。 苏凌彦咳嗽一声,脖颈间的三根银针掉落,他一把从床上坐起。 接着,跟疯了一般地在游轮的各个舱室搜寻一番,皆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凌王殿下,您肚子饿不?”不二端着一大碗鱼肉过来,一副垂涎欲滴地模样。 苏凌彦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不二,“她在哪儿?” 不二有点懵,“她?哦……你说我们世子殿下啊……” “她昨夜就乘坐小舟走了。”另一侧信步而来的公孙喻云淡风轻的回答了苏凌彦。 不二见有人来了,便自行端着鱼汤去屋里和公孙祁大快朵颐了,瓢泼这么久以来,不二终于交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挚友,那便是公孙祁。 两人在岛上时,一起抓鸟斗蛐蛐,这会儿在船上,两人又一块儿下海捕鱼……当然了,不二跟公孙祁交朋友并不是因为二人志气相投,而是因为,不二觉得公孙祁蠢,一向被人糊弄的不二偶尔能糊弄下公孙祁,这让他找到了满满的成就感。 不二走后,此处只剩下了公孙喻和苏凌彦。 公孙喻将竹笛递出,“她让我交给你的。” 苏凌彦身形一怔,“她……知道了……” 继而整个人的气场都颓废了去。 是的,那人那么聪明,就算他对她使用过愚人蛊,可这么多漏洞败露,她又如何能猜不出,他真实的身份? “她说……”看少年如此颓然的模样,公孙喻委实有些于心不忍,但想到面前之人是自己的情敌,便狠了狠心道,“她说,你们两人之间从此……” “恩怨两消、生死不见。” 苏凌彦深邃的瞳中似有地震搅动,木然地收了竹笛。 感觉到少年周身气息的压抑,公孙喻咳了咳,“一会儿子喻会和不二等人乘舟回瀚学岛,现下岛上估摸在四处搜捕你,她走时跟幺爷爷嘱咐过,让幺爷驾船送你去外海,你走海路方才能回大魏……” 公孙喻一番交代,面前的少年却恍若未闻,得不到回复的公孙喻只好叹了口气,进舱室内和子祁等人一块儿用起了早餐。 船舱顶端的木梁上不知何时响起了哀伤的笛声,声音沉吟悲切,叫人闻者落泪。 幺爷年纪大了,听不得这般悲伤的曲调,郁闷道,“人这一辈子长着呐,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老夫去叫那孩子来吃饭。” 说着便走到了甲板去叫那吹笛少年。 然而,只看见一截衣袂翻飞,海水噗通一响! 卧槽! 这人想不通跳海了! 幺爷脆弱地小心脏一跳,赶紧喊来不二等人下海救人,然而,几人在周遭海域游了几圈也没找见半个人影。 老人捂着心脏痛心疾首。 妈呀,他好不容易做好的新船啊!尼玛才启航不久就淹死了人沦为凶宅……啊呸凶船,好特么气哦! * 在得知是那个假世子救走的人后,谭幽怒不可遏,令所有侍从出去搜捕,哪怕将整座瀚学岛……不,整个晋国全部翻上一遍,也要将那假世子给抓回来任他宰割! 在前厅安排好了各项事宜,谭幽方才回自己屋里。 向暮此时正坐在桌案前手执毛笔,不知在涂抹什么。见谭幽气势汹汹地进来,放下笔上前,“先生……” 谭幽烦躁地抬手一推,向暮就被推到了地上。 谭幽这才清醒了些,上前两步,“你没事吧。” 眼睛瞥见了向暮额上新系的白色纱布,想到昨夜自己恶劣的行为,不免升了些愧疚之意,转移了视线,“你还不起来?难道是要本院长亲自扶你起来么?!” 向暮连忙爬起身,作低眉顺眼状,“昨夜小的睡得死,醒来发现自己头部受了伤,虽然昨夜自行处理了,但今天仍觉得晕,反应慢了些还请先生莫怪。” 嗯,昨夜的伤是自己弄的…… 谭幽心里更虚了,咳了咳,想着要如何宽慰几句,这时外面一个奴仆喊,“公孙暮,你要的丹青备好了。” 向暮抬步,正要出去拿,胳膊忽地被谭幽抓住。 谭幽莫名又一脸怒意,盯着向暮阴沉道,“你为什么也叫暮?” 向暮一副害怕的表情,“先生,您怎么了?小的名暮有什么问题么?” 谭幽咬牙,“当然有问题,你叫什么不好,偏要叫暮,暮字就是原罪!” 拉着向暮的胳膊就是一转,一把将向暮抵到了墙上。 男人气势骇人,眼中恨意弥漫,“叫暮的都该死。” 接而一只手便掐住了向暮的脖颈,在那里收紧。 向暮此时内心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这喜怒无常的人设当真是烦人,也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不注意就会碰到此人的愤怒点引来性命之忧,难怪当初杜岩要跑。 跟这种变态一起,但凡是个正常人估摸都要跑。 向暮其实可以反抗,随着对玄力的修行加深,用一用玄力推开这人还是可以的,但是她要是用了玄力定会引起他的警觉,后面的事就不好办了。 胸腔内的气息越来越少,谭幽凑到向暮耳边,阴森森警告,“叫暮的人都不是好东西,本院长要杀死所有名字中有暮的人!要怪,你就去怪那假世子吧……” 向暮没撤,感觉到这人是来真的要杀自己,心下一急,干脆侧头张开口,一把咬住谭幽白皙的脖颈。 白玉般的瓷肌蓦然被锋利的贝齿划开、接着使力,鲜血从谭幽颈间流出…… 瞬息而来的剧痛让谭幽惊得松开了掐向暮的手。 但向暮却不敢松口,两步上前,将谭幽掀倒在地,压着他仍紧咬着他的脖颈。 谭幽眼中的震惊退去后终于又恢复了清明。 他刚刚竟然情绪激起,差点杀了面前这个小子!而这个小子更是胆大包天竟敢咬他! 又疼又异样的感觉传来,令谭幽手足无措。 但他又不敢去推压在自己身上的向暮,因为他一推,向暮就以为他仍在疯狂中,怕他杀她,她就会将他的脖子咬得更紧…… 屋外给向暮送丹青的几个奴仆走来,见房门敞着没关,就往屋里望了一眼。 没成想竟看到自家先生被向暮压在身下……吸脖子…… 卧槽!先生好这一口! 奴仆们吓得丹青一丢就一溜烟跑了。 而看到奴仆们逃跑的谭幽差点没气晕了去,原指望这几人来救自己,没成想这群不争气的东西自己溜了! 谭幽只好自救,放松身体,温和道,“本院长不杀你了,你快松口。” 可别把他血管给咬破了。 但向暮没有松口的迹象,这人喜怒无常,谁知道她一松口他会不会又发疯?! 谭幽叹气,声音无比温柔,“松口吧,我保证,绝对不伤害你。” 向暮微怔,这才试探着松开紧咬他肌肤的贝齿。 谭幽有点操之过急,以为没事了便身体动了动,向暮一感觉到谭幽动,怕这人又要发疯,立马又要去咬。 毕竟长久的相处已经让向暮认定,谭幽就是个阴晴不定的变态! 谭幽也不是吃素的,赶紧歪头逃命,向暮去咬谭幽的牙因而失了一寸,变成了她的唇贴上了他脖间的咬痕…… 第247章 他的包庇 美丽的误会令谭幽全身倏地一僵,一股异样之感,顺着落在自己颈间的柔唇而源源不断地涌来。 感受到身下人的松懈,向暮这才确定谭幽的疯病过去了,从谭幽身上坐起。 “先生抱歉,小的刚刚只为保命,唐突了先生,还请先生责罚。” 谭幽迷惘的眼微动,看到此时坐在自己身上的向暮虽然满脸的红麻子,但是那麻子下的脸异常白皙,那沾染了他鲜血的唇异常殷红…… 向暮没注意到这些,本能地伸舌将自己唇上的血迹一舔,“先生?” 谭幽忽觉下腹一紧,意识到自己竟对个男人失态后,谭幽莫名的恼怒,一把将向暮推开,坐起身,“我看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他捂着被咬伤的脖颈,只觉得那里的伤不止疼,还烫得要命。 向暮连忙跪地,“请先生责罚。” 责罚? 看了眼这少年瘦不拉几的纸片样儿,谭幽倒是想责罚,问题是这人那虚弱的小身板能受得住? 谭幽当下只冷着脸去取药膏,对杵着没动的向暮怒斥,“还不过来给本院长包扎?你是想让全书院人都知道,你把本院长咬了么?” 向暮委实有些惊诧,精神失常的变态竟然放过了她?! 于是高高兴兴上前,帮谭幽处理脖颈的咬伤。 谭幽瞅了眼桌案,发现桌案上放了一幅未画完的画像,记起自己刚刚进屋时,向暮就是在桌案前画那东西,期间还有奴仆给她送丹青来着…… “那是什么?”谭幽指着桌案问。 向暮一边帮他处理脖子间的血迹,一边回答,“佛像。” “你画那东西作何?” “想画了送给先生,这样配合着《金刚经》先生晚上就能睡个好觉了。” 谭幽怔住,转眸打量向暮。 少年低垂着眼眸专心致志地给他上药,时不时会嘟起嘴给他未干的药膏吹一吹,以至于谭幽耳鼻间萦绕的都是她身上独有的芳香。 谭幽莫名脸色一红,将向暮推远,站起身,“好了本院长自己来。” 然后三下两下拿着白纱布在自己颈间一绕,打了个结就算结束,又瞅了眼那画像,“真的是……专程给我画的?” 向暮点头,“画了大半夜呢,小的一宿没睡。” 谭幽怪异地睨了她一眼,明明前半夜这人睡得跟死猪一般好么,顶多也就是后半夜没睡,不过看在她送自己画像的份上,他姑且不计较她前半夜的唐突了。 毕竟这辈子,除了收那些阿谀奉承的官场老油条的黑钱黑礼外,谭幽还没有收过谁发自真心的礼物…… 这时,外面巡查的侍卫过来,对谭幽抱拳,“院长大人,我们得了您的吩咐,盘问瀚岛书院所有人,现在就剩公孙暮小公子了。” 昨夜发生假世子劫跑凌王的事,谭幽第一反应就是书院有内奸,不然为什么时间会那么巧合,自己刚将主要部队调出去抓捕大魏使臣假世子就正巧出来劫人? 定是一早就计划好了的。 于是他立马就下达了两条命令:一、封岛,全岛搜捕假世子和凌王;二、封书院,全院审查揪出内奸。 此刻谭幽挥了挥手,几个审查的侍卫便走了进来,开始盘问向暮。 “昨夜你在干什么?务必事无巨细的回答,不得隐瞒。” 向暮恭敬道,“昨夜小的伺候先生入睡,先生让小的到床上一起睡,小的便上床了……” 说到此处,屋子里氛围很是诡异。 谭幽勾唇道,“这个你可以不用说,本院长知道。” 侍卫们也连连点头,“睡觉的过程及细节可以省略。” “好。”向暮点头,继续道,“也不知睡到什么时辰,小的突然疼醒了,醒来才发现小的不知怎么的,头部受了伤,流了好多血,而先生也不见了……” 侍卫一惊,“定是昨夜潜入书院的刺客来袭!” 谭幽咳了咳,“也有可能是睡糊涂了掉地上摔的。” “对对对。”向暮表示赞同,“小的醒来确实是在地上,然后小的就自己找来药品包扎了伤口,左等右等也不见先生回来,小的猜测莫不是小的睡觉时惹恼了先生……所以先生才不愿意回来睡了……” “想逗先生开心,小的于是找来了笔墨给先生画佛像,准备赠予先生,之后小的画佛像便画到现在。” 侍卫们点头,原来是昨晚,院长大人和他的小奴仆床上没玩好闹了别扭,后来院长大人得知大魏使臣逃了便离开追捕使臣了,可是这小侍童…… 侍卫毕竟是专业的侍卫,接着询问,“院长大人离开后,你又是包扎伤口又是画佛像的忙了半宿,可有人证?” 向暮一怔,“画和我头上的包伤不能证明么……” “不能证明,麻烦公孙暮小公子跟我们走一趟。”侍卫们盘问结束站起身,“虽然你伤口已经包扎、佛像也画了一半,但是无人能证明这伤口就是你自己包扎的、佛像是不是预先就画好了的。” 眼见着几个侍卫就要将向暮压走,谭幽突然出声,“慢着。” 侍卫们不明所以。 谭幽上前就将向暮拉到了身后,“你们去盘问其他人吧,本院长能证明,她就是在画佛像。” 院长话已至此,侍卫们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抱拳离开,去别处审问。 向暮心有余悸,却是神色如常的对谭幽表示感谢,“小的昨夜本是想找其他人来帮小的包扎,可正直深夜,又怕打扰了他人,这才一宿都缩在屋里自己处理事宜,多谢先生的信任。” 谭幽摆了摆手,“无事,昨夜大多数人都在睡梦中,其他人也不能证明自己一整夜都在屋里睡觉。” 拉着向暮的手出门,“陪本院长去用早饭。” 虽是这么说,谭幽神色仍是凝重。 事实上他也清楚向暮摆脱不了嫌疑,从她出现在他身边起,她身上的嫌疑就颇多,但难得有个这么合他心意的人,他不想失去。 一向傲气自负的内心只一个劲儿的叫嚣,管她身后的主人是谁呢,他谭幽要的人,日后必要杀了那背后之主,将她完完全全夺过来。 第248章 变故又起 接下来几天,向暮吃住都和谭幽一起。 谭院长许是善心大发,令人在自己的床铺旁侧搭了一个偏铺,偏铺虽然小了点,但是褥子和被子都是上好的面料,其床铺的柔软度甚至跟谭幽自己的无甚区别。 谭院长吃饭时,向暮也不再是站在一旁伺候着看他吃,而是时不时被谭幽怒斥,因而被逼着吃了一堆山珍海味。 比如…… 高贵的院长大人喝了某口参汤,不悦地斥责向暮,“这种猪食,你是如何让厨房给本院长送来的?” 向暮一脸懵逼,“猪食?不会吧,这不是人吃的么……” 谭院长指着猪食,“那你自己尝尝看,如此味道,能不能下咽?!” 向暮便给自己盛了一碗,美滋滋吃了,觉得味道还不错。 谭院长又气势汹汹的指着其他食物,“那那那、那几道菜也全是猪食!” 向暮又将其他菜给尝了个遍,得出了一个结论,以前觉得谭幽这厮不过是个精神失常的变态,现在发现他不止精神失常,未觉还失常了。 但…… 转念一想,记起很久以前自己似乎也曾这般对另一人好,又不由得嘴角噙起一抹淡笑。 谭幽这人,有点意思。 但除了这些生活的小日常外,两人都很忙。 谭幽不但要忙着讲学、忙着应付朝廷一众官员、现下还得分出相当大一部分精力寻找假世子向暮和凌王的踪迹,另外大魏的几个使臣还天天吵着要见他。 向暮也忙,但忙的不是正事。 此刻向暮看着满桌子颜色各异的丹青发呆,自从上回自己说要给谭院长画佛像当礼物后,谭院长就不知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的丹青,命令她,除了伺候他吃饭睡觉外,所有的时间都可以用来画佛像。 使劲儿画、好好画、认真画,把所有的丹青都给用上。 向暮这辈子没被事儿难倒过,这会儿委实被难住了。 本来画佛像也只是自己用来遮掩的借口,谁知道现下变成了本职工作,变工作就算了,sb老板还一大堆不靠谱的要求。 这么一大堆丹青,她如何全都用上,还能让佛像被自己画得美不胜收?! 委实为难! 向暮烦躁,丢了笔去院子里转悠,谁知竟撞见了在侍卫引领下,来找谭院长商议正事的李锦! 还好向暮反应迅速,忙低下头退至一边。 李锦行色匆忙地从她身边走过,正当向暮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时,谁曾想李锦忽而停住了脚步。 一尘不染的黑色靴子转向正对向暮,少年清朗的声音响起,“这位小哥好生面熟,可否抬起头来?” 向暮怔住,她在脸上点了一脸的红色麻子,就是为了逃避李锦。 但以李锦对自己的熟悉度,向暮不确定自己这一脸麻子能否迷惑他,是以故意压低声音犹豫道,“小的面丑,不敢抬头,怕惊扰了官爷。” 李锦上前一步,正欲对向暮伸手,后方突然传来谭幽的声音,“找本院长何事?” 李锦身形一顿,眼中依依不舍转瞬既过,收回了手转过身对谭幽施礼,“前些时日瀚岛书院出了大事,先生事务繁忙,我等才又在书院休息了些时日,不敢来打扰院长大人,但现下大魏战事紧迫不容耽搁,先生的出兵事宜,是否可以找时间谈谈了?” 谭幽深眸微眯,轻启薄唇,“将另外两位使臣叫着吧,今日我们在正殿商议。” 一直拖,也不是办法。 李锦谢过了谭院长这才转身离开,经过向暮身边时又忍不住脚步微顿,但是却没停,只是身体微不可见僵了一瞬,便疾步离开。 然而,向暮一颗紧绷的心却没法松懈。 因为下午使臣们商议出兵事宜之前,李锦打着寻见谭院长的名义又来了谭幽居住的小院。 且进了院子并不急着去见谭院长,而是四处闲逛,若是见着身形跟自己差不多的消瘦男子,便会借故上前查看他们的面容。 向暮知道,锦风这是对自己起疑了。只得加倍小心,藏于人后,不让李锦发现自己。 好在两国商谈出兵事宜的时间到了,李锦方才依依不舍的去了正殿。 正殿美食琳琅满目,在座宾客却经过多日的拉扯与变故后,失了耐心,各个愁眉紧锁无心美食。 谭幽把玩着自己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居高临下道,“我晋国万千将士不可能白为大魏流血丢命吧?你们的报酬能到,我们的人就能到。” 说白了,谭院长还是要大魏的国土与金钱,不同的是,他现在手上没了威胁大魏的砝码——凌王。 李锦跟柳彻对望了一眼,起身施礼,“这几日,我们几位使臣也商量过,只要晋国战士能帮大魏赶跑黑骑军,大魏为表对晋国的谢意,愿意让出南榆二十三城。” 谭幽捏着玉扳指的手略紧。 大魏使臣的意思是城可以让,但是钱不会给,并且让城池的前提条件是,晋国战士能打跑黑骑军…… 浑着他晋国军队若是打不跑黑骑军,这一仗就白忙活了。 奶奶的,想空手套白狼! 谭幽怒气又起,权谋场上,全是一帮老狐狸! 李锦不急不慢道,“难不成大晋军队不信自己能赶走在大魏肆虐的叛贼黑骑军吗?” 谭幽冷笑,“本院长手上确实没了那凌王,但惹怒了本院长,本院长也不怕带着晋国将士入你大魏国土趁火打劫。” “晋国当然可以这么干。”李锦淡然道,“但三国中本来就属北辽骑兵最为骁勇,如今北辽又得了我大魏赤焰军的助力,晋国趁火打劫夺了大魏的城池,也不知可以守多久,没了大魏,野心勃勃的北辽眼看要一统山河,岂会对你晋国善罢甘休?” 谭幽眸色冰冷,李锦却是一抬长袖施礼道,“大魏愿同晋国永世交好,共同抵抗北辽蛮贼的入侵!” “若是晋国将士能赶走大魏国土上肆虐的黑骑军乱贼,别说区区南榆二十三城了,就算是想要更多的好处,我们两国都可以坐下慢慢谈。” 话音一落,全场鸦雀无声,每个人都代表了自己国家的利益有着不同的计算。 而正殿外,几个侍卫疾步前来汇报: “启禀院长大人,外界都传,定安王世子向暮要和黑骑军统领许星熠,于禹州会师!” 变故忽来,霎时满场哗然! 禹州,乃大魏边境之城,会军则代表了两支军队会在禹州聚集,共同协商作战。 许星熠手上黑骑军所向披靡众所周知,可是那莫名其妙复活且出现的定安王世子手上有什么?拿什么军队去与黑骑军会军? 莫非是……赤焰军?! 谭幽拍案而起,“本院长要亲自带队,斩了那定安王世子向暮!” 第249章 她的目的 定安王世子向暮要和黑骑军统领许星熠于禹州会师! 消息突然而来,在几国正混乱忐忑之际,一瞬间传遍大江南北。 唯有向暮心情是平静的,因为知道这个消息之所以能传得如此迅速,全部源于自己那封信。 那封当初让三伯父交给许星熠的信,上面只有寥寥几句: 【旧友,十万火急!不日需得从旧友领地禹州路过,盼旧友让一条道。】 禹州是大魏边境之城,这些时日刚被黑骑军攻破。而向暮发出如此一封信,主要有两个目的: 目的一、引谭幽离开晋国。 这些日子与谭幽的相处让向暮知道,此人虽性情古怪,但真没什么是他在意的,唯有利用他对自己的憎恨方能有机可乘。 而许星熠收到信后,如果还能念及杜云献将军的旧情,定会暗中部署助她离开,向暮则只需将黑骑军异动的原因暗中传递给谭幽即可。谭幽知道世子向暮要秘密路过禹州,自然不愿意放过这次斩杀世子的机会,定会暗中带人秘密潜入禹州缉拿世子,向暮引谭幽离开晋国的目的就达到了。 只可惜许星熠没有念及杜云献将军的旧情。 那么,向暮第二个目的便起效了。 目的二、试探白狐许星熠。 向暮当初在骊州与许星熠相识时,许星熠只是一个在外游历的侠客,虽然手握黑骑军的统领权,但那时太平盛世,退役的黑骑军们也不过是大魏各大州县中的平民百姓而已。 但现在不一样,因为渣爹的计谋最终导致许星熠带领黑骑军为救杜云献将军之子而起义,在这过程中,许星熠已由当初重情重义的侠客火速成长为了一名优秀将领,手握重兵,如今成了大魏朝廷惧怕的存在。 当一个人掌握了生杀大权、尝到了权利的甜头之后,可还能保持初心不变? 许星熠并没有暗中部署可供向暮离开的路,反而将世子要与之会师的假消息广而告之,原因是他认定向暮既然还活着,那么定还有掌控赤焰军的权利,许星熠要的,是赤焰军。 对外广而告之世子与自己会师,则是要让外界各方势力都知道,赤焰军和黑骑军是一条船上的。 如此一来,向暮不想上他的贼船都得上了。 思及此,向暮冷笑了一声。 虽然计划没有按照自己的走,但是阴差阳错下,她两个目的都达到了。 向暮正暗中计算接下来的事宜时,出去商谈完出兵之计的谭幽回来了,阴沉着脸。 向暮深知谭幽对自己这个假世子的憎恨,现在知道自己不但没死、没死就算了,还从他手上抢走了凌王,抢走了凌王就算了,这会儿还要跑到禹州与黑骑军会师…… 处处与他作对,估摸这位精神异常的人这会儿更加难以伺候了。 向暮颤颤巍巍地上前给谭幽倒了杯茶,然后护着自己的脖子跳得远远的。 谭幽之前被向暮咬过的伤口愈合了,雪白的脖颈上还留着两排属于向暮的牙印,向暮看了眼那牙印,寻思着这人要是又来掐自己脖子,她就再咬! 谭幽果然暴戾地掀翻了茶盏,愤怒的眼一抬眸就瞅见了角落里护着自己脖子跳得远远的向暮,他情不自禁一怔,意识到自己现在又控制不住情绪了,露出了狰狞的样子。 见谭幽神色有所缓和,向暮连忙给他蹭蹭蹭上涨的怒意淋把水,将桌案上的画拿过来打开给谭幽看,“先生,给您画的佛像画好了,以后您可以日日挂在屋里睡觉,再也不用惧怕黑夜了。” 这把水淋得好,谭幽看着那副堆了不知多少斤丹青的佛像陷入了沉思。 良久,终于舒了口气,从向暮手中接过画像,“辛苦你了。” 这佛像,他挺喜欢。 向暮也舒了口气,难得他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忙上前狗腿地帮谭幽捶肩,“不辛苦,先生喜欢小的再辛苦都不觉得苦。” 在哄人这件事上,向暮因为有之前哄渣爹的经验,现下哄起谭幽来十分的得心应手,他们父子俩虽然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但是都奇迹般的吃向暮嘴甜的这一套。 谭幽一改往日的喜怒无常,这会儿竟有些许的落寞。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恨她。” 向暮捶着谭幽的小拳头不停,心里觉得谭幽在说自己。 永远一袭黑衣、冷酷傲娇的少年,这一刻难得的温和,温和中充满了被命运裹挟的无能为力。 “是她,让我觉得自己原是如此的失败……” 幼时,谭幽被父亲囚禁在王府的角落里,父亲对他冷淡疏离不闻不问,他曾使尽了浑身解数讨他欢心,却都是毫无效果。 后来他安慰自己,父亲本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别说自己了,父亲对所有人都是如此。 然而,假世子的到来让他认清了一切。 他曾有一次偷偷爬上禁闭自己的院墙,在那里看到了一墙之隔的父亲无比放松的抱着假世子坐在秋千上读书的背影…… 原来,父亲不是没有心,只是他的心都系在了另一个孩子身上。 再后来他连王府都呆不得了,被父亲送到了邻国瀚岛书院的老院长谭洪文这里,长大了有了权才打听到,那位假世子顶着自己的身份享尽了父亲对她的宠爱。 哪怕整日只知在外面惹是生非,父亲也对她呵护有加…… 向暮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谭幽再说话,怕他胡思乱想又要掐自己,向暮只好出声安慰,“先生,小的说句不当说的。” 谭幽掀了掀眼皮,向暮继续道,“如果你这样的叫失败,小的真想不出,什么样的成就才算是成功了。” 谭幽挑眉,向暮将马屁一拍到底。 “您看您,不但长得英武不凡还学识渊博,如今权利滔天富甲一方,如此人中龙凤也,如何能跟失败这种字眼相提并论?” 谭幽果然被逗笑了,嘴角勾起,“你倒是会说话。” 继而又吩咐道,“别捶了,收拾收拾东西。” 向暮不解。 谭幽郑重其事,“两日后本院长要亲自领兵护送大魏使臣回魏,同时要去禹州,杀杀那黑骑军统领许星熠和定安王世子的锐气,你随我一道出发。” 向暮一颗心霎时沉了去。 妈呀,她得跟着他一道出军,这可怎么玩儿啊! 她的目的是将他骗出晋国,又不是将他和自己一起骗出去,她还要趁机留在晋国起兵呢! 棋差一着的向暮顿时觉得头晕眼花,谭幽一急,伸手扶住向暮,“你怎么了?又要装晕偷懒了?” 向暮勉强站稳了脚,“怎么会?小的只是太高兴了。” 说着便佯装兴奋地哼着小曲儿收拾衣物。 许是为了衬托向暮糟糕的心情,夜里外面电闪雷鸣,谭幽不出意外的又发起了疯,一会儿抱着向暮颤抖着哭得跟个孩子似的,一会儿又如同一只陷入疯狂的恶魔,对向暮喊打喊杀。 谭幽大约白日里被自己要会师的消息气得够呛,《金刚经》也不管用了,向暮被闹得没撤,想到上次自己咬他脖子才使他镇定,于是趁着谭幽又变作无助的孩童哭闹之际,一把将他摁到床上,固定他的脑袋,张口就朝上次咬过的地方咬了下去…… 第250章 目标达成 脖颈间的肌肤撕裂,剧痛令谭幽清醒,琉璃般璀璨的深瞳望向向暮,只看到向暮埋在她颈间的侧颜上、白皙莹润的耳朵。 “大胆……”谭幽张了张口,干涩的字眼自喉咙管里发出。 但心境却是跟着莫名平复了下来。 她的怀抱让他觉得温暖、安全,她的气息带着芳香、沁入心扉的好闻…… 明明想要好好体会这一刻,然,谭幽却莫名感到困倦,疲惫的眼挣扎了几下,便缓缓合上。 向暮从谭幽颈间抬起头来,另一只手抽出刚刚刺入他昏睡穴的银针。 事实上,在谭幽疯癫之时,向暮对他使用银针扎昏睡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谭幽发疯起来比正常人要亢奋得多,她扎下去的银针根本不起效果。 可这一次却起了。 向暮轻轻拍了拍谭幽的脸,“先生?先生?” 床上的人彻底睡去,无知无觉。 向暮知道机会到了,她不能跟谭幽一起出发前往禹州,但是谭幽性格偏执,决定的事轻易不会反悔,向暮只得想办法让他自己决定将她留下。 想到之后自己要对谭幽做的事,向暮难免觉得愧疚。 悄悄摸出谭幽的黑蚁令收走,望着沉睡的人轻叹,“以后知道真相了,要是怨我,欢迎你随时来找。” “但是要小心了,你不再是什么晋国的谭院长,而是为本世子效忠的黑蚁。” 说完,摊开双手,将自己一身的玄力都散了去…… * 又睡了一场好觉,谭幽满足地从睡梦中醒来,伸手一摸,却不见床侧的人。 谭幽一惊从床上坐起,记得自己昨夜睡觉前,被向暮摁在床上,那样…… 他脸一白,又气又恼又……开心? 咳了咳,谭幽收起脸上的迷之笑容冷着脸叫唤,“公孙暮,伺候本院长起床。” 无人应答。 谭幽疑惑了一瞬,又唤,“公孙暮!过来伺候本院长起床!” 半天无人回应,谭幽气了,这家伙定是又在偷懒,看他怎么罚她! 气呼呼地披了件外袍就翻身下床,然而脚上却碰到一个柔软的东西,谭幽低头一看。 竟是浑身是血的向暮脸色煞白的躺在地上…… 谭幽内心巨震,莫名的恐惧感蹭蹭而起,一把跳下床扶起浑身软绵绵的向暮,对外大喝,“快来人!叫医官!” 医官在一群奴仆的簇拥下匆匆而来,给向暮号了脉一脸的愁眉不展。 谭幽蹙眉,“说!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医官颤颤巍巍上前,“启禀院长大人,公孙小公子经脉具断,下官看着像是被内力之类的震断的……” 谭幽微怔,一张脸由白转青。 内力震断? 他曾经探过公孙暮的脉搏,公孙暮并不通武艺,昨夜只有他们两个,而精通武艺的人只有自己。 那么,导致公孙暮如今经脉具断的原因只有一个…… 定是自己夜里失控之时,失手伤了她。 向暮悠悠转醒,望见抱着自己面色煞白的谭幽,虚弱道,“先生,小的……还要去收拾东西,要和先生一道去禹州,要照顾……好先生……” 谭幽深瞳一缩,不可抑制地抱紧向暮,轻身颤栗,“我会治好你的。” 医官忙碌地去给向暮煎药,而谭幽将向暮轻轻放到床上,颓然地推门出去。 谭幽记得小时候,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跑来一只小兔子。 从小就没有玩伴的他十分喜爱,每日将小兔子抱在怀中,吃喝都和小兔子一起。 然而,某个雷雨之夜,他被外面炸响的惊雷吓得发了疯。 等到清醒之时才发现他那么珍爱的小兔子死了,而自己却手握匕首,身上沾满了兔子的鲜血,可怜的小兔子内脏流了一地…… “公子,你怎么了?” 看到谭幽独自坐在院中,杜岩上前交谈,喊了半天也不见公子应答,难免感到担忧。 谭幽这才回过神,抬眸望向杜岩,“还是你回来照顾本公子吧。” 杜岩不解,“公孙暮没伺候好公子?” 他明明觉得那小子很合自家公子胃口啊。 听到公孙暮的名字,谭幽眸色一重,“她很好。” 但是只有杜岩才能应付发疯的自己,能冷着心将癫狂的他锁在屋里,自己跑出去躲着,等他疯病好了,方才回来继续照顾…… 谭幽站起身吩咐,“收拾收拾,你跟我一道出发,带兵前往禹州。” 向暮就这么被丢下了。 谭幽临走前十分担忧,吩咐了周边的奴仆们好生照顾,又来到向暮的床边对她再三保证,自己此次出去会为她寻最好的医官给她医治。 如果医不好…… 谭幽心想,那他就养她一辈子好了。 麻城周边几十里地镇守的晋国将士们全部集合完毕,谭幽连同大魏使臣的队伍一道浩浩荡荡的启程,前往大魏领地——禹州。 在他们走后,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的向暮也吸收完玄力坐起身,活动活动了四肢,向暮便悄悄出了瀚岛书院,去胖大叔的民宿与公孙喻一行汇合。 此时民宿里,不二及公孙喻、公孙祁均拿着木杆和新买的布料忙碌着。 胖大叔及几个留在民宿的书生闲来无事,跑来看热闹,见布片上被绣了一个“慕”字都感到很好奇。 “你们整这玩意儿是干什么用的?”胖大叔忍不住发问。 公孙喻忙得手不停歇,“起兵。” 胖大叔和几个书生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哈哈大笑,“你们这是在玩扮家家的游戏呢!” 不二蹙眉,伸出自己被针扎了一排泡的手,“我们这么认真做准备工作,你竟然不长眼的说我们在扮家家?!” 院门一动,三只体型大了几倍的小虎一阵龇牙咧嘴,最后又平静下来跳了过去,争先恐后的扑入来人怀中。 公孙喻穿针引线的手一停,高兴地站起身,“暮子,你回来了。” 向暮被三只胖虎缠得走路歪歪扭扭,笑眯眯道,“回了,你们的事情都办好了?” 公孙祁率先上前,“暮子哥哥,子祁扎了一手洞,做了一面棋子。” 说着,将自己做好的破旗举起来绕了绕。 向暮赞赏地拍拍公孙祁的肩,“不错,这旗子做得好。” 胖大叔在一侧提醒,“上面那个‘慕’字,绣反了。” 向暮无所谓的模样,“能看出是慕字就行。” 胖大叔及几个看热闹的书生仍不可置信,“听说你们要起兵?” 向暮点头,并热情邀请,“你们要加入吗?” 胖大叔及书生们退后几步,“你们几个人呢,就要起兵。” 向暮数了数,“六个人加三只虎,如果你们想加入,我们就能凑成十二个人,在我的带领之下,定能组成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 胖大叔和几个书生成功被吓跑了。 “这几人怕不是有病……” 第251章 强占衙役 向暮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无奈的叹口气,“他们成功错过了一次逆天改命升官发财的机会。” 公孙喻被逗笑了,将自己做得整齐漂亮的旗帜展示给向暮看,“如何?” 向暮赞叹,“还是子喻手工好。” 不三打着哈欠过来,“世子,听说您打算起兵了,我们准备去哪里起兵?” 不四建议,“旁侧的玲珑岛好,有二三里地呢,上面就一个老头儿管理,咱们可以上去杀了老头占领玲珑岛。” 不三摇头,“那还不如攻占玲珑岛西面的小沙丘,能容十多个人,还没人搭理,把咱们的旗子往上面一擦,就成功起兵了。” 公孙祁不赞同,“我们实力那么低的么?杀几十个人不难吧?子祁倒是觉得,应该乘船去麻城,占领麻城管辖下的小渔村……” 几人七嘴八舌,正争论着,突然外延一群衙役冲了进来,拿着兵器将几人包围。 为首的衙役头头从人群中走出,摸着山羊胡须,“收到举报,听说你们要在我瀚学岛闹事?” 向暮知道定是胖大叔几人离开后,左想右想,怕他们这群神经病闹事担责任,于是先一步跑去岛上管理治安的衙门举报了。 但现在谭幽已经带领大部队走了,向暮也不怕举报,于是纠正,“是起兵。” 话音一落,十几个衙役包括衙役头头笑得前仰后翻。 “我道是什么事儿呢,原来是群二傻子在白日做梦,哈哈哈……” 胖虎小白不满地在旁侧“嗷呜”了一声,吓得衙役头头一抖,“果然是群二愣子,养什么玩意儿不好,竟养几只虎!” “就不怕老虎饿了把你们自己给吃了么?!啊哈哈哈……”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声。 向暮无语,“你们衙役就这么点人?” 衙役头头咳了咳,“怎么的?你是看不起我们?” “不敢。”向暮认真道,“但你们真的就这么点人,我们可是要上了。” 衙役头头笑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你还想跟我们干架?你们疯病是没药治了么?啊哈哈哈……” 话音未落,紧接着就是“啊啊啊啊”的几声惨叫。 十几个衙役很快就被不三不四几人给绑了,鼻青脸肿的挤在一起大眼瞪小眼。 向暮上前询问,“说,这岛上还有多少衙役?” 衙役头头眨巴着肿起的眼,“不是,你们真要起兵?” 向暮眼中戾色一闪,吓得衙役头头一抖,“你们会后悔的,谭岛主虽然带着我大晋的主力军队出征了,但是瀚学岛上的衙役还有百来人呢!就你们,怎么可能……啊啊啊啊!” 又是几声惨叫,衙役头头直接被打得闭了嘴。 开玩笑,晋国这些年国泰民安,老百姓们安居乐业,岛上的衙役们也只想领点死工资舒服悠哉的混日子,谁要跟这几个不可能搅起风浪的神经病计较去挨揍啊。 于是为了不挨打,衙役头头识趣的将岛上的守卫情况给交代了。 想着说了也没关系,六个人打十几个人容易,打百来个人还能容易不成?! 向暮弄明白了守卫情况,和公孙喻、不二等人凑一块儿商量。 “就在瀚学岛起兵。”向暮道。 不三不四蹙眉,“这可是谭岛主的老巢。” 就连被绑着的衙役也忍不住在一侧叫唤,“看咱们谭岛主回来不手刃了你!” 向暮不理会他们,“方圆几十里地的主力部队都被谭幽召集去了大魏边境,留下的都是一群酒囊饭袋不足为惧。” “你他妈才是酒囊饭袋!”被绑着的酒囊饭袋衙役们怒吼。 向暮还是不加理会,“瀚学岛是谭幽的根据地,这里城墙建得高,且周边还分布有不少小型群岛,谭幽都在上边建立了哨塔,守卫严密,再加上此岛远离陆地,要攻此岛只能靠水军。” “战舰一来,附近哨塔就能发现,瀚学岛可和周边群岛建立联系开启防御模式,易守难攻。” 公孙喻听着点头,“此岛确实甚好。” 不二看着向暮两眼发光,“世子殿下就是聪明!” 公孙祁已经开始操家伙,“走走走!我们现在就出发!去劫岛!” 衙役头头看着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景仍是不可思议,“你们束手就擒吧,六个人啊……是不可能成功劫岛的,你们要是能回头是岸,本大人还可以回去给你们说道几句好话……” 然向暮却是匕首出窍,抵着衙役头头的脖子,“我们可不是六个人,是和你们一起。” “什么?你要逼我们造反?那是不可能的,我们誓死不会背叛谭岛主!” “那你们就去死吧。”说着公孙祁长剑便挥了过来! 眼看自己人头就要落地,前一刻还信誓旦旦的衙役们后一秒大惊失色,“大侠饶命!你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做还不行么!” 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领着那么点多少年没涨过的死月俸,过着丰衣足食的美好生活,谁想为谁去拼命啊喂! 再说了,衙役头头等人也不认为向暮一行真能夺岛成功,只认定自己回了衙门定能被同伴救下。 然而…… 事态发展竟出人意料。 因为岛上镇守的百来个衙役跟他们的想法完全一样,都是领朝廷工资混日子的公|职人员,干点活儿还行,让他们送命是不可能的。 所以向暮一行打扮成衙役的模样,混在衙役中跟着衙役头头一道回衙门时,没碰到任何阻拦。 衙役头头不敢说破是因为不二用匕首抵着他的腰,但他有拼尽全力给同僚使眼色,只可惜混了大半辈子日子的同僚没那个眼力劲儿,随随便便就开了衙门,将他们迎了进去。 接着向暮一行当场斩杀了几人,衙门内部一阵慌乱,仗都没打,怕死的同僚们就丢盔弃甲跪地求饶…… 向暮坐到首座,苍白消瘦的少年冷如寒冰,“我当然可以不杀你们,但你们从此便是我们慕兵一员,于外界而言,你们已经沦为晋国的叛贼,慕兵败,你们亡,慕兵成,你们也将获得无上的尊容。” 衙役们痛哭流涕哀嚎一片。 尼玛好好的日子不过,谁他妈想去当叛贼啊!重要的是,他们更不想现在就拼命送死啊喂! 但是不管谁当老板,日子还得继续混不是? 本着能混一天是一天的光辉精神,衙役们悲痛欲绝地加入了慕兵,没成想接下来迎接这群只想保住小命混点钱财的新兵蛋子的,竟是魔鬼训练…… 不过,这是后话。 第252章 玩笑是吧 大魏边境,禹州城内。 身着铠甲的年轻将领许星熠正对着桌前的地图愁眉不展。 “主公,可是还有疑虑?”旁侧一身灰布袍子的军师魏贤上前询问。 “我总觉得这么做不妥。”许星熠叹息,“她毕竟是杜云献将军的儿子,没有杜云献将军当初对我的栽培,又如何会有现在的许星熠?而我却这么算计于他的儿子……” 魏贤抚着胡须,“主公重情重义,有此想法当属正常,但是主公需得明白,如果我们真听了那世子的请求,开了道放她过去,那么以后她带领赤焰军自成一派,你与她将是争夺天下的敌人。” “而我们打着会师的名义,强行将她与我们绑成一派,你们方才能做共同征战四海的盟友。” 当然了,魏贤没有说出心中隐藏更深的话:在天下大定之时,自家主公需得杀了那世子,方才能将赤焰军据为己有一统山河。 毕竟,一支军队、一个国家,不可能有两个统领者。 这其中的道理,许星熠其实也明白。 他之前一直以为活下来的是杜月舞,毕竟有着当初杜云献将军口头承诺的婚姻。而黑骑军原是杜云献将军统领的军队,虽然如今效忠自己,但是黑骑军跟随自己起兵,也是为了替杜云献将军复仇。 杜月舞因为有定安王府的经历,是赤焰军的实际掌控人,如果他娶了杜月舞,那么他不但能更好的统领黑骑军的同时,还能同时统领赤焰军,可谓是一举两得。 只可惜,当初那对双生儿,女孩死了,活下来的是那个男孩…… “再说了。”军师魏贤慢慢悠悠加了一句,“这都十天了,她不是也没来么。” 许星熠笑了一声,放下地图,“兴许,那封信是别人冒充的。” 毕竟当初她掉下悬崖,他也是去找了的,哪里找得到丝毫踪迹? 这时,外面守卫的侍卫们突然沸腾起来,一个侍卫急匆匆来报,“启禀大王!赤焰军来了!” 来了?! 许星熠一惊,那封信上可没有说世子要带领赤焰军前来啊!况且赤焰军远在北境协同北辽一起攻打大魏,如何能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对外界宣称双方会师,不过是吓吓周边虎视眈眈的各方势力…… 这样想着,许星熠与魏贤一道疾步而出,走入城墙之上果然见到赤红一片的赤焰军列阵而来! 怎么会?怎么可能! 许星熠百思不得其解。 “不好!有诈!”魏贤率先反应过来,“快!关城门!” 只见赤焰军最中央位置,一匹高头大马上,身着黑色铠甲宛若地狱使者般的男子尤为显眼。 那个人,是晋国如同国柱一般的人物——谭幽! 这实则上是一支假扮赤焰军掩人耳目的晋国军队! 而跟随着这支军队,从四方汇集而来的、是大魏的铁骑! 晋国竟和大魏联合了! 整座禹州城在瞬息间陷入战乱,狼烟遍地而起、箭矢横空乱飞、血流成河…… 禹州城一战持续了整整三天,一向在大魏所向披靡的黑骑军第一次败北,主帅弃城逃跑退守五十里地外的乾州。 此时被烧毁的禹州城内,晋国与大魏士兵正地毯式搜人。 主帅跑了也就算了,怎么连传闻中的定安王世子也没见一点踪影呢? 一脸阴沉的谭幽心情实在是烦乱,自己耗费如此大力气出发,可不是专为大魏干好事的。 好在也有其他收获。 杜岩领进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医者,“这位是大魏现下传言能医治百病的神医,凑巧在禹州城,逃亡的时候被我们逮住了。” 谭幽冷眸打量了眼那位神医,神医吓得一哆嗦。 “你能医治百病?” 神医颤颤巍巍回答,“是。” 谭幽挑眉,“筋脉具断,你能接得好?” 神医一怔,这能接得好才怪呢!人是神医,又不是神仙! 但现下为了保命只好忽悠,“那是小病,老朽出手定能痊愈!” 谭幽这才眉目舒展了些,对旁侧的杜岩道,“带下去,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杜岩领了命将老者带下去了,谭幽思索着那假世子到底能藏在何处,捏眉烦躁了一会儿,眼角余光瞥见了桌案上卷起的佛像。 他将佛像打开,莫名想到了那人的脸,忽觉自己脖颈处的牙印开始发烫,好似又被那人摁着在吸脖子般,胸腔内一股灼热升起。 谭幽蹙眉。 他这是怎么了? 收了佛像谭幽暗自下决定,等斩了那假世子之后,他就回瀚岛书院陪她养病再也不出来了。 佛像刚收好,离开的杜岩又十万火急地跑了回来,“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谭幽蹙眉,“什么事?冒冒失失的。” 杜岩咽了咽口水,“哥们儿,你顶住……” 谭幽瞪眼,“说。” 杜岩抹了抹汗,“刚刚收到消息,咱们的瀚学岛被慕兵占领了。” “慕兵?”谭幽思索,“哪路的兵?没听说过这么一号军队。” 见谭幽反应还算淡定,杜岩微微松了口气,“没关系,谁占领了我们还能再夺回来。” 谭幽不悦,“说重点,那慕兵到底是何人统领?竟敢占我瀚学岛,简直胆大包天……” 话音未落,杜岩眼一闭心一横道,“慕兵是定安王世子向暮统领的军队,连同她自己在内,一共六名战将!” 谭幽怔住。 良久…… 他方才危险地挑开唇迹,“定安王世子?六名战将?” 杜岩也不知该如何接话了,老实说消息传来时,他也不可置信,反复问了好多遍来送信的人: “哥们儿你没开玩笑吧? “哥们儿你没睡醒吧?” “哥们儿你闹着玩儿的吧!” 但总之,确认再三后,得到的具体答案就是如此,定安王世子带着六人小团队抢了他们的老巢——瀚学岛! 狗!日!的! 两人在诡异的沉寂中互相呆望了半天,直到侍卫进来禀告,“院长大人,在城中抓到好几个跟定安王世子相似的人,请您过去辨认。” 谭幽此时脑子还是懵的。 呃…… 假世子在禹州会师、假世子在晋国夺岛、假世子现在被抓…… 总觉得许多地方不太对劲。 但是辨认假世子的事可耽误不得,便起身领着杜岩一道去。 其实让他辨认假世子委实是难为人了,毕竟谭幽除了幼时远远看过那人一个背影外,从来都没见过此人,长大后也是压抑着内心的好奇不屑于于去了解她。 后来知道她坠崖死了,谭幽就更加不稀罕这人的模样了。 只可惜她活着,现在就算他不想知道她模样都是不行。 来到一群绑着的俘虏前,谭幽发现这些人各个都是身形消瘦脸色苍白的男子,他总觉得瞧着眼熟,于是伸出一只手冷淡道,“世子画像。” 侍卫连忙躬身将魏国使者画的世子画像送到他手上。 谭幽展开画像,在目光触及到画像上那张妖异冷艳的脸时,幽深一片…… 第253章 占岛起兵 李锦在慌乱的禹州城中找了良久。 晋国与大魏的军队合作赶走了黑骑军重新夺回了禹州城,这里的百姓各个吓得魂不附体,举家四逃,不少横冲直撞的百姓撞到了他,给他身上留了不少撞伤。 “大人,我们还是快回去吧。”陪在他身边的侍卫看得着急。 李锦却是蹙眉沉思。 黑骑军显然是被晋国和大魏的两支军队联合打了个猝不及防,按理说,如果向暮真的在城中,不可能连面都见不上一眼。 要知道弃城而逃的将领许星熠可是在无数死士的守护下才能安然脱身,向暮又如何会不露丝毫痕迹? 除非…… 攻城时,她根本就不在禹州城内。 李锦忽地眸色清明,对旁侧的侍卫吩咐道,“回军营。” 果然一回了军营就得到了新的情报:定安王世子带领六名慕兵占领瀚学岛、并在瀚学岛对外宣布起兵! 李锦怔了半晌。 记起那日进入谭院长居住的小院时,偶然遇上的那位仆人。 她全程低着头,自己并未看见她的真容,但她却给了他那般熟悉之感…… 此人不是向暮还能是谁? 原来,她一直就潜伏在瀚岛书院、他们曾经相隔咫尺…… 是她给自己传了情报,救走了凌王,解了大魏的燃眉之急。 只是…… 李锦忽地眸色黯淡。 她不愿见他。 * 另一边,谭院长的营帐仿若被一股看不见的怨气笼罩。 虽然看不见,但所有经过营帐的士兵都能感受到那股怨气,每个人经过那营帐都得情不自禁哆嗦一下,以至于后来大伙儿都绕开营帐走。 营帐内,烛火微闪,给静坐不动的人镀上了一层金色边框。 男子墨发披散,宽大的绣了大朵鎏金花纹的黑色袍子随意且凌乱的披在身上,配着那一脸的冷厉,恍如刚睡醒的魔君,令人莫名其妙的胆寒…… 就连躲在阴影处的杜岩看了,都吓得不敢上前。 谁他么知道,公孙暮那小子就是世子向暮啊! 尼玛骗人连名字都懒得改啊!尼玛嚣张到完全不将他们主仆放眼里啊! 更过分的是,之前杜岩甚至还听闻,那小子压到了自家主子身上,对自家主子这样那样…… 思及此杜岩的脑回路莫名转了个弯。 主子不会被那小子玩了吧? 卧槽! 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杜岩比谁都清楚,他们主仆俩都是正常男人啊!可……主子被那小子那样了…… 这……这都怪自己为了追女人要抛弃主子,害得主子被个男人渣了啊…… 不止强了主子的身、还强了主子的心、以前抢了属于主子的身份、地位、父爱,如今还抢了主子的钱、书院、甚至……整座瀚学岛。 这是怼死了挑一个人坑,灭绝人性啊! 果然,地毯上坐了半天没动的男人忽而抓起面前的佛像画,内力一动,画像便在他手中化作了碎片,飞满了整座营帐。 杜岩吓得同手同脚的上前,“公公公……子……” 谭幽抬起头,墨发散开,白皙的脸上,一双猩红暗藏杀气的眼望他,“怎么。” 杜岩更害怕,“你要发疯你就发……你你你……别这样啊……” “本公子发疯?”阴沉沉的男子嘴角微勾,吓得杜岩恨不得当场挖个洞把脑袋埋起来。 “不,我不会发疯的。”谭幽声音肃冷无比,森然道,“本公子就算疯,也要拉她一起疯,有生之年……” “必将她五马分尸、碎尸万段。” * 远在千里之外的向暮重重打了个喷嚏,“谁在骂我!” “谁敢骂你?”不三冷哼了一声。 向暮揉了揉鼻子,也对,现在自己是整个瀚学岛上的小霸王,谁还敢骂她啊! 要说起占领瀚学岛这事儿呢简直顺利得匪夷所思。 首先向暮杀鸡儆猴一番,顺利占领了衙门,之后又回到瀚岛书院,仗着自己是谭院长身边的红人,成功得到了所有人的尊敬,大摇大摆地在一群学子们的注视下搬走了谭岛主积攒多年的黑钱。 搬钱财时,向暮甚至还听到有学子及仆人在讨论。 “可管不得啊,她是谭院长的人。” “我们不也是谭院长的人么?” “此人非彼人,人是能跟谭院长睡一张床的关系,你能比吗?” “那确实……” 向暮于是明白了,当牛做马的伺候了谭院长这么些天就是好啊,干起不合常理的黑心事来都方便。 接下来起兵的事就更容易了。 向暮更改了岛上一些律法,做到利岛利民,瞬间得到不少岛上贫苦百姓的支持,不支持的也没事。 向暮将谭岛主那多得数都数不完的黑钱搬出,给人们发些实际好处,果然又引得一批岛民的支持,实在不支持向暮的、有气节的那批人,向暮直接就将他们丢进海里,让他们自己游去麻城,省得在自己面前一天到晚的抗议碍眼…… 总之一番折腾下来,岛上之人各个喜滋滋,至于反抗的那批人,要么淹死了要么游走了,反正向暮毫不在意。 最后再找来幺爷登岛,让幺爷在各个岗哨带领一帮工匠安置炮塔。 炮塔当然是向暮出图纸,再由科技狂人幺爷领人研发。 甚至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公孙族二爷都跑来了,老人得知自家帝星成功起义乐不思蜀,自告奋勇地要来出力帮帝星练兵。 以至于练兵场上,除了一帮混日子新兵的哀嚎声就是二爷的惨叫声连绵不绝。 公孙喻可忙坏了。 因为新兵们时不时就跑来传唤: “公孙医官不好啦!你们家二爷闪了腰!” “公孙医官不好啦!你们家二爷扭了腿!” “公孙医官不好啦!你们家二爷气晕了!” …… 公孙喻擦了把额上的汗,哀怨的看了眼不远处闲得无聊跟子祁斗蛐蛐的向暮。 好不容易占岛成功了、好不容易当上了岛大王、好不容易天天能和向暮生活在一起…… 他都还没跟向暮说上几句话加深感情呢! 二爷爷能不来闹事么! 此时,远处不引人注意的一棵茂密巨树上,一身黑袍的少年一腿弯曲盘起,一腿荡漾在树杈下,葱白一样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竹笛,清风吹来,吹得少年的斗篷帽微敞。 尖尖的下巴扬起,斗篷帽阴影下的眼幽深沉吟。 少年望着玩蛐蛐的人,粉唇轻启,“还那么不着调呢……” 第254章 收纳新兵 夜里,向暮睡不着来到院中闲逛。 公孙喻正巧忙完回来,看到在院中坐着无聊的向暮,清眸中欣喜之色一闪而过,手拿药箱上前,“暮子怎么还没睡?” 向暮往石桌边一坐,手掌撑着脑袋,“我在想,要如何御敌。” “你怕谭岛主攻回来?”公孙喻猜测。 向暮挑眉笑,“以他的脾气,怎么可能善罢甘休,这会儿估摸恨不得将我抽皮剥筋。” “那你怕吗?” “不怕。”向暮老实回答,“我就怕牵连到你们。” 公孙喻嘴角的笑禁不住溢出,“我们既然跟随了你,自然不怕牵连。” 放下药箱,从里面取出一个红果子递给向暮,“子喻今日采药时碰到的,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向暮接过果子咬了一口,“好吃!” 再咬时禁不住蹙眉,公孙喻上前一步,“怎么了?” 向暮捂着嘴尴尬道,“不小心咬到舌头了……” 公孙喻莞尔,“慢点吃。” 继而取出棉签,“张嘴,我看看。” 向暮本能的张嘴,似乎对于如同清泉一般的公孙喻,她心底完全没有任何防备。 公孙喻原没有多想,直到眼前的少女听话的伸出小半截嫩舌,他专注地执着棉签,将舌尖上那一粒破皮处的血珠拭去,方才喉头一紧。 他…… 竟然在刮她的舌? 眼前的少女五官越加妖异,微张的两瓣唇不似健康之人那般鲜红,薄粉中透着一丝苍白,却是润如清玉软如云棉,执着棉签擦拭她舌尖的手不经意间插过她的粉唇,让公孙喻霎时浑身轻颤。 低垂的清眸流转,看到她小巧可爱的舌尖,只觉得似乎在邀请…… 他仓皇地收回了手转过了身,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块状药物递给向暮,“含嘴里,伤口愈合得快。” 向暮接过了药,还没来及道谢,就见公孙喻背起药箱就跟见鬼似的逃了…… 向暮疑惑地抹了把自己的脸,“我这么吓人?” 另一边公孙喻一路小跑,等反应过来时才惊觉自己跑错了路,不知何时跑到了一个小巷。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颗心咚咚咚似乎要不受控制的跳出自己的身体。 除了悸动外剩下便是无尽的空虚与难过。 她的眼神纯净不含杂质,像是天上干净不染尘埃的仙人,似乎那些关于男女间的情情爱爱从不曾干扰过她、让她产生过半分涟漪。 她本该一直这样干净纯澈,可他,却想用那份污浊污染她,让她眼底染上对他的欲念…… 正失神之时,黑夜中不知从何处突然飞来几粒石头,毫无防备地重重击打在公孙喻身上,让公孙喻身体一痛,瞬间吐出一口鲜血! 有人! 公孙喻眼眸一沉,站起身打量四周。 却只见夜空里,一片黑影瞬息而过! 是谁?竟能有这般鬼魅的功夫?! * 翌日,向暮就发现背着药箱出门问诊的公孙喻有些没精打采,少年脸色苍白,一手捂着胸口虚弱而过。 向暮蹙眉道,“子喻不舒服么?” 公孙喻一怔,记起了昨夜那个神秘的黑衣人。 但向暮好不容易成功夺岛休息几日,这几日又得忙着训练新兵,用来抵抗谭岛主的进攻…… 且那黑衣人似乎对向暮并无敌意,只针对自己。 公孙喻眼眸一沉,决定还是不要过多叨扰向暮、引向暮忧心。 于是笑,“子喻昨夜没休息好。” 向暮关切道,“没休息好就在家好好休息,不要急着出诊。” 公孙喻心头一暖,“好。” 两人这厢气氛正融洽,外面突然有人来报,“主公不好啦!有人袭岛!” 向暮一惊,忙踱步而出,在士兵的带领下来到瀚学岛的城墙之上,果然就见海水中几支破败的木筏各载着几十个叫花子往自己这边划,而城墙之上的侍卫已经将他们瞄准。 向暮有点儿奇怪,没见过这么寒酸的袭击者。 侍卫首领在一侧询问,“主公,要射击吗?我们就等您一句话!” 向暮还没发话,一个新兵手一抖,将箭矢发射了出去,不过那支箭没射到人,倒是射到了竹筏上,向暮就见竹筏上那群魁梧叫花子吓得不少落了海。 最前方那只竹筏竟然站起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女人高举白旗在那儿也不知叫唤着什么…… 但向暮知道,这群人大约不是来袭岛的,于是发布命令,“开城救人。” 侍卫们鱼贯而出跳海救人,大伙儿这才搞清楚这伙人的真面目。 竟是一个高挑的女人、带领一群饿得面黄肌瘦的魁梧汉子,林林总总一数,人数竟高达八九百人! 向暮盯着这群落汤叫花沉思,总觉得这伙人有点面熟…… 为首的那女人一见到向暮更是双眼发亮,冲过来就要拥抱向暮,被一侧的不二拦住,“你谁啊!” 女人面色激动,“向郎,是我呀!李莱茵啊!当初咱俩差点结为夫妻,你不记得了吗?” 周边其他汉子们跟着点头,“对,你们有一段纠缠悱什么的情史,老惊天吓人了。” 有看热闹的知识群众纠正,“那叫缠绵悱恻、惊天动地。” 向暮不可抑制地抖了抖,“好好说话,不要乱攀交情。” “本当家的没有乱攀交情!”李莱茵急得跺脚,“当初是本当家的有眼不识真山,错认了周文柏那厮,抛弃了你,本当家的知道错了,这样,咱俩重新开始,好好处!本当家的给你生一群大胖小子!” 李莱茵身后一群弟兄们举臂高呼,“生小当家!生小当家!生小当家!” 接着,在一群人的七嘴八舌中,向暮总算是记起了这群人的来历。 这是当初自己随同骊山书院一群友人入京赶考,途经凤山遇上的那伙山贼,她还连同友人们一起帮助大当家李莱茵灭了二当家徐光。 原来此事之后,凤山山寨重新修建好了,周文柏也成功中了进士,却不曾想被京城里某位贵门之女看上,有意嫁为夫婿。 李莱茵得知情况十分着急,带领弟兄们上京城讨周文柏要说法,不料半道黑骑军在大魏起兵,他们一行遭遇战乱,京城去不了、家也回不了。 为躲避大魏的战乱,李莱茵只好沿路带着弟兄们逃到暂时太平的晋国,被晋国人当做大魏难民处处驱赶,在这途中一千个兄弟就丧命了百来人。 后来听说定安王世子向暮在瀚学岛起兵,李莱茵见自己离得近,又跟向暮有交情,便立刻率领弟兄们赶来投奔……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向暮正好手上缺兵,凤山劫匪们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身体素质及战斗力比自己在岛上收的这群打着混日子过活的新兵要强百倍,是以当即便收了这一行人。 只是彼时还不知道,这里面有一个异类。 第255章 结交女将 大晋乱了! 在李莱茵投奔的第二天,向暮得到了消息。 谭幽率军离开晋国前往大魏禹州之后,晋国境内再无能压制两个皇子的势力,大皇子东皇沭趁机令军偷袭占领南部的三皇子东皇潇,不料被三皇子反杀,如今三皇子正率领军队前往晋国王城攻打大皇子东皇沭。 两支正统军队强势对峙下,向暮率领的慕兵竟无人问津。 原因很简单,外界之人到现在都还认为向暮这伙六人小分队在闹着玩儿,就算不是在闹着玩儿,等到谭院长回来也自然会收拾她。 向暮的小岛就这样莫名奇妙的成了晋国此时最风平浪静之地,向暮及岛民过起了舒服悠哉的小日子…… 李莱茵等山匪们终于结束了颠沛流离的生活,上岛后对于如今丰衣足食的日子深表珍惜,一伙人去练兵场练兵尤为认真,岛上那群混日子的新兵一见这伙不要命练兵的新人表象极好,不停被二爷赏钱也急红眼了,一改之前懒散的作风,也相继跟着拼命表现起来。 当然了,练兵的是山匪兄弟们,不关李莱茵什么事。 大当家李莱茵要做的日常要事就勾引主公向暮,傍上长期饭票。 往往是向暮疲惫不堪地回了屋,一掀被子准备上床睡觉,就见自己床铺上躺了个故作妖娆妩媚的女汉子对着她神色僵硬地抛媚眼…… 那画风……简直辣眼睛。 不二、不三、不四都惊吓不已,深怕自家主公被这女汉子给推倒吃得连渣都不剩,几人连番守在主公身边,日夜守护主公的清白。 唯有公孙喻一脸淡定,“让主公接触点姑娘,没事。” 不三不四简直要跟他急眼,“接触姑娘是没事,但是这李莱茵哪里像个姑娘!” 不用猜,一看李莱茵这强悍的身板,他家病歪歪的小世子定是被压在身下的那一个啊! 向暮被扰的不胜其烦。 只好暗中找来李莱茵,“你对文柏兄真没感情了?” 李莱茵气得咬牙,“老娘要让他周文柏看着,老娘可不是非那周文柏不可!老娘在外面也是抢手的!” 向暮懂了,勾了勾手指,“大当家武艺非凡,没必要为个不值当的男人牺牲自己的清白来证明自己的魅力,如此英姿飒爽的大当家就应该挥刀在战场之上,做威风禀禀的女将军、杀回大魏,手刃渣男。” 李莱茵一怔,“开什么玩笑,自古以来可没有女子做将军的先例!” 向暮扬眉,“自古以来,也没有女子做山匪的先例,大当家的还不是做了?且做得山寨那么多弟兄心服口服。” “山匪大当家都做得,女将军大当家如何做不得了?” 李莱茵彻底呆住,良久瞳中一抹亮光闪烁,“老娘真能做女将军?” 向暮点头,斩钉截铁,“能让山寨那么多弟兄心甘情愿臣服,你确实有领兵之能。” 说着伸出手,“魏人向暮,于晋国起兵,实力微弱正缺良将,李姑娘若是愿意投其麾下,今日我们刀山火海同生共死,来日若登大宝,暮子必许你封侯拜相、一世富贵荣华。” “不知李姑娘可愿,做我慕兵女将?” 李莱茵不可置信地看着向暮那只纤细苍白的手。 良久,眼眶微红。 自小家人都嫌弃她,说她吃得多空有一身蛮力,又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娴静温柔,不知三从四德、不通琴棋书画,就连女儿家最擅长的刺绣活计都做不好,简直一无是处。 如今被逼为匪遭人唾弃的她…… 竟真能做女将军?! 怔愣间,那只伸出去久久没有得到回应的手,又收了回去。 李莱茵一见霎时急了,一把抓住向暮的手,将她整条胳膊都揽到自己怀里,“向郎,不不,主公!老娘……啊呸!本当家……不不不,我李莱茵要做女将军!” 向暮闻之莞尔。 接下来,瀚岛书院的众人更是团结一片、众志成城。 * 另一边,夜幕之下的晋国麻城,一辆马车急急驶入。 杜岩扫了眼车厢内默不作声的谭幽,心下焦急。 自从得知瀚学岛被向暮占领起兵,他家主子就变得更加阴沉少语,现下连他都不敢去叨扰他了。 晋国军队打败黑骑军后,如今正有序地从大魏境内撤离,毕竟大魏的燃眉之急是解了,但是自家晋国两个皇子又打起来了,这会儿主子还得忙着镇压自家两个不争气的皇子。 但主子却没有随同晋国军队一起回朝,而是带着他百里加急日夜兼程的秘密回到麻城。 此刻,马车忽停,一个黑衣人上了车来到谭幽跟前单膝跪地。 这人杜岩无比熟悉,正是守护主子的瀚学十二卫之一。 “启禀主人,杜前前些时日混在一群投奔慕兵的山匪里面入了瀚学岛。” 谭幽轻挑眉梢,“很好。” 杜岩疑惑,“公子,你抛下二十万大军提前回到麻车,令暗卫潜入瀚学岛究竟是要干什么啊?” 谭幽薄唇扬起,“本公子要活捉那假世子向暮。” 杜岩不可置信,夺父夺岛夺身家性命……啊呸,差点夺了一切的大仇啊!他家公子不急着率军踏平瀚学岛,竟还要活捉慕兵主帅?! 谭幽衣袍下的手指微微蜷缩,冷声吩咐,“瀚学十二卫全部出动,势要将那假向暮活着带到本公子的面前。” 杜岩一抖,“全部出动?!那不是我也要去?” 作为瀚学十二卫之首,杜岩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出去指挥过行动了,每日吃喝玩乐的呆在公子身边逗公子开心就行,这下竟又得回归老本行了……杜岩心里挺难过。 谭幽却是眸光幽深的望着他,“本院长都安排好了,彼时会有人接应你们,杜岩,务必将她带回来。” 望见了公子眼底那抹隐藏极深的受伤之色,杜岩一怔,终于收起以往的玩世不恭,一张脸变得阴冷无比。 抱拳回道,“是,杜岩定将向暮带回来面见公子。” 说罢,换上一袭黑衣,带着其他暗卫潜入夜空…… 夜寂无星,毫无防备的瀚学岛之上,向暮一行正开展接收李莱茵等人的欢迎会,整个岛屿包裹在一阵其乐融融的欢声笑语之中。 第256章 夜色之下 “从此,我们就跟着主公混了!” “喝!” 山匪兄弟们手执大碗,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喝得醉眼迷蒙的李莱茵望着向暮,真诚道,“我李莱茵最是讲义气,今日你收容我,他日我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向暮本不想多喝,但在李莱茵的一再怂恿下,被迫喝了不少。 公孙喻端着一碗汤药来到向暮身边,扫了眼向暮喝得微醺的脸,“醒酒用的。” 向暮正伸手去接汤药,不成想抢先一步被旁侧的李莱茵接去喝了,然后呸了一声,“这是什么酒!难喝死了!本当家要碗好酒!” 公孙喻皱眉,哀怨地望了眼被喝空的醒酒汤,默不作声地拍掉了李莱茵搭在向暮肩头的手,将向暮拉起,“回去,子喻再给你熬一碗。” 向暮眨眼,“子喻莫不是觉得暮子醉了?” 公孙喻将走路歪歪扭扭的向暮抱起,“是,你就是醉了。” 后面的李莱茵起身要拉公孙喻,“不许带暮子离开!老娘我还要跟她再喝三百杯!” 公孙喻嫌弃地扫了眼李莱茵,微不可见低叹了一声,“狐朋狗友。” 说着就迅速抱着向暮回了屋子。 将向暮放到她自己的床上,便出去为向暮重新熬制醒酒汤。 醒酒汤熬到一半,公孙喻不放心往屋内瞅了眼向暮,就见喝得糊里糊涂的向暮坐起了身,正懒懒散散地脱衣服,大片雪肌露在了外面,胸前用白布裹着的凸起若隐若现…… 公孙喻大惊失色,要知道现下除了自己,岛上没有人知道向暮是女子身份,她还要笼络各地诸侯夺取天下,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暴露了性别秘密! 忙疾步上前帮向暮拉好衣服,肃然道,“暮子,你在做什么。” “我……”向暮打了个酒嗝,“我在睡觉啊!睡觉……要脱衣服……” 说着又开始扒自己的衣服,一边扒还一边迷惑的问,“为什么本世子的衣服这么紧?紧得……本世子都喘不上气了……” 公孙喻汗颜,要隐藏女子身份,长期将上半身绑得死死的能不紧吗?! 但这会儿她真不能乱脱! 向暮使劲儿扒衣服,公孙喻就强行帮她将扒开的衣服摁回去,两人正拉扯间,不三突然冲了进来。 公孙喻听到推门声心中一急,忙将香肩外露的向暮拥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不三的视线。 “不三侍卫,你来找主公什么事?”公孙喻佯装镇定道。 不三见床间抱在一起的两人,一脸疑惑,“今天是不三来给世子殿下值夜,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公孙喻强行摁着向暮还想扒衣服的手,胡说八道,“主公喝醉了,子喻帮她醒酒。” 不三更疑惑,那……什么个醒酒法要用抱的? 不过又转念一想,人公孙喻是神医,又是自家世子的挚友,断然不会害了自家世子去,于是也不再多问什么,准备守在门口。 公孙喻见向暮今夜醉得厉害,怕一会儿自己离去,向暮稀里糊涂脱衣在不三面前暴|露了去,于是咳了咳,“不三侍卫不若回去休息,今夜子喻正巧有空,主公醉得这般厉害,便由子喻留在这里照顾主公吧。” 不三想了想,觉得公孙喻照顾自家世子他也放心,便对公孙喻抱拳谢道,“那便辛苦公孙公子了。” 不三离开后,公孙喻方才松开向暮,发现向暮不知何时窝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少女双眼轻合,浓密卷翘的睫羽根根分明,妖孽的面容下,一整条弧度柔和的天鹅颈展现在公孙喻眼前,天鹅颈根部是少女凹凸有致的锁骨,微敞的白布条中诱|人沟壑隐约可见…… 公孙喻气息微乱,一张脸差点红成了柿子。 忙迅速拉紧向暮贴身的白布条系好,又将她扒得松散的衣物穿戴整齐,把那白瓷般勾人的颈项遮住大半,方才松了口气。 但公孙喻心跳依然急促,记起自己屋外还熬有醒酒汤,如临大赦般的将向暮放到了床上,借着出去拿醒酒汤的名义透口气。 然而,待到公孙喻整理好情绪将醒酒汤端进来时,原本躺在床上睡觉的人,却不见了…… * 杜前肩上扛着昏睡的向暮在黑夜中奔跑。 作为谭院长身边瀚学十二卫之一,多日前就得了院长的人的命令,混入瀚学岛作卧底。 今日岛上有庆贺活动,正巧向暮身边又缺了守护的高手,是他下手的最好时机。 所以在看到不三侍卫回屋休息了,而武功并不是特别高强的公孙喻在屋外煎药,杜前便立刻从窗户翻入,点了向暮的昏睡穴,将其劫走。 只需跟不久前潜入进来的其他人汇合,便可以将人带到自家院长身边完成任务。 然,前方剑光一闪。 杜前停了脚步,仔细一看方才发现,竟是一个十三四岁手拿长剑的少年,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少年旁侧的一人点亮了火把,照亮了一张老者的脸。 二爷抚摸着胡须笑眯眯道,“主公果然料事如神,猜到谭岛主不会善罢甘休,故假借酒宴醉酒露出破绽,想试探看看谭岛主是否在岛上布了内应,没想到还真有。” 一侧十三四岁的少年公孙祁连连点头,继而望着被杜前扛在肩上一动不动的人,“暮子哥哥,你不起来吗?” 杜前大惊,后退了一步,好在肩上的人并没有反应。 公孙祁一拍脑袋,“子祁忘了,暮子哥哥没有喝到子喻哥哥熬的醒酒汤。” 意料之外,棋差一着,暮子哥哥还是醉的。 此次任务,为了试探出岛上是不是留有谭岛主的眼线,怕打草惊蛇向暮连不二、子喻等人都没有告诉,只暗中和二爷商量好了对策。 是以早就做好部署的二爷无所畏惧,一拍手,四面八方埋伏的慕兵点燃火把,将杜前围困起来。 公孙祁长剑一挥,少年矫健的身姿便飞身而出,“放了我家暮子哥哥!” 杜前也不惧怕,一手揽着向暮一手挥剑应战。 眼看逮人就要伏法,不曾想岛上备战锣鼓声忽起,“不好了!敌军袭岛!” 二爷微怔,心下疑惑,明明自己得到的情报是谭幽的军队并没有撤回晋国,为何会有人现在袭岛?! 当即又分了一部分人去城墙边上助阵。 另一边,子祁在其他士兵的掩护下招招制敌,眼看胜利在望,黑夜中忽地几道诡异地身影一闪,士兵们手上的火把尽数熄灭。 紧接着便是飞溅的热血溅到了二爷脸上! “不好。”经验丰富的二爷立刻反应了过来,“是瀚学十二卫,子祁速速救下主公!” 二爷怎么也想不明白,传言瀚学十二卫是跟在谭岛主身边的死士,一向寸步不离,谭岛主此刻随晋军出征在外,瀚学十二卫又怎么会脱离了主人全部出现在了这里?! 黑影在暗夜中律动如入无人之境,四周很快传来侍卫们的惨叫声,二爷霎时急得脸色惨白,“子祁!救主公!” 倏地一道剑光挥来,二爷被人扑倒在地,等反应过来之时就见是脸上染了血的公孙祁正摁着自己,少年一脸关切,“二爷爷你没事吧?” 二爷怒火攻心,一把推开公孙祁,“我让你去救主公!” 公孙祁委屈,“我也不能看着二爷爷死。” 然而为时已晚,向暮已被这群黑衣人扛着火速撤离,待到不二等人闻讯追来时,连半点踪迹都找不见了。 第257章 深海之中 杜岩一行背着向暮来到玲珑岛旁侧的沙丘之上,他们正是趁着夜黑从此处潜入的瀚学岛。 此时瀚学岛上乱作一团,守卫倾巢出动,一边应付外来人的袭击,一边寻找主公向暮的下落,对于杜岩一行而言,这是趁乱带走向暮的最好时机。 “上。”杜岩沉声命令,其余几人便抱着昏迷的向暮相继上了竹筏,十二个人,分别乘了三艘。 再不犹豫,杜岩即刻与其他兄弟们松开绳索、划着竹筏离开。 直到远离了瀚学岛,来到平静的海域,杜岩方才松了口气。 不料竹筏忽地一抖! 瀚学十二卫立刻手执长剑起身戒备。 杜岩更是不敢大意,毕竟这位假世子的招数他可是有领教过的,谁知道她还有没有后招。 如此想着,杜岩甚至转眸扫了一眼在竹筏上睡得安稳的向暮,见这人是真的醉得人事不省方才放松些许。 却也就是这片刻走神,旁侧一个兄弟倏地发出一声闷哼,几人转眸去看,就见那兄弟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位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正手执匕首,刺入了他的脖子。 男子斗篷早已被海水浸湿,水珠从他身上滴答落下,和兄弟脖颈间喷出的鲜血混合在一起…… “上!”杜岩一声怒吼。 要知道,瀚学十二卫是晋国的顶尖高手,能出现得神不知鬼不觉、甚至还能诡秘莫测的在十二卫眼皮子底下杀了十二卫自己人,这样的高手天下少有。 其他十一人飞身上前,冷剑出鞘,剑气向黑衣男子一扫而去! 斗篷男飞身跃起,顶了他们几招便转身逃入深海。 杜岩自然知道,这男子跳海并不是怕了他们想逃,而是借机又想来一次偷袭!杜岩自然不会让此人得逞,遂吩咐兄弟们一齐入海,击杀那黑衣斗篷男。 入了海,斗篷男的帽子被海水冲刷开,杜岩方才认出,此人竟是先前瀚学十二卫合力逮捕过的大魏凌王! 海水中杜岩一行分为两队,一队手执匕首游上前与凌王搏斗周旋,另一队则在杜岩的带领下绕着凌王一阵疯狂游动。 不一会儿功夫,被瀚学十二卫捅得浑身是伤的凌王竟又杀了他们两人! 杜岩怒不可遏,与其他几个围着凌王游动的兄弟收紧手中的绳索,成功将凌王给捆了起来。 凌王被束缚着不能动,疯狂挣扎了一会儿忽而低下了头没了动静。 杜岩游上前,他见过蛊王的能耐,凌王体内有那东西杜岩自是不敢轻敌,眼下他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将假向暮带到自家主子身边,凌王活着将是阻碍他们完成任务的最大麻烦。 遂也不犹豫,游到凌王身边拔出匕首就欲一刀了结了他。 不曾想闭眸没有声息的人突然睁开眼,对着他勾唇一笑,杜岩大骇,下一秒困住凌王的绳索倏地被震断,而凌王长臂一挥便抓住了他挥着匕首而来的手腕,一个扭转,杜岩就被控制住! 在水下呆的时间太久,之前杜岩是和兄弟们轮流上去换气,现在储存在胸腔内的空气也耗尽了,杜岩只能最后拼死甩开凌王的钳制向海面游。 但凌王似乎铁了心的要耗死他,不管其他兄弟如何往他身上挥刀,他抵御之时,就是不放开他! 杜岩近乎绝望。 然,海底突然一阵翻涌!所有人都被这股突然而来的海流掀翻了去,杜岩也得以在这间隙挣脱了凌王的钳制。 但所有人几乎在一瞬间意识到了另一个可怕的事实。 海!啸!了! 战争在瞬间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拼了命的往上游,出去换气求生只为其一,其二是,海面上还留了一个昏睡不醒的人! 又一阵暗流横扫而来,杜岩也不知道自己被那巨浪掀翻了几次,总之,将头重新探出海面时,杜岩只觉得整颗脑袋都嗡嗡作响,似乎自己在海水中挣扎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此时的大海早已变天,巨浪翻涌大雨倾盆。 “快!找世子向暮!”看到不远处将脑袋冒出了海面的杜前,杜岩赶紧吩咐。 无论付出何等代价都要完成主人的任务,是瀚学十二卫必须恪守的准则。 暗不见天日的海水与雨水的交织翻涌中,杜岩只看到远处一个孤零零起伏的竹筏,待到两人拼尽全力游到竹筏之时,又一个巨浪拍下,原先完好的竹筏霎时支离破碎。 哪里见得到半个人影? * 向暮猛地惊醒。 睁开眼,倏地一阵翻涌的砂石划过眼瞳,让她眼睛一阵剧痛。 但比眼睛受伤还要令她惊恐的是,她发现自己竟泡在水里,大量带着咸咸味道的水从口鼻涌入,让向暮意识到,自己竟然是孤身被困海中! 且现下以海水折腾自己的程度来看,海中貌似在闹海啸? 奶奶的,醉个酒做做样子想引出内奸而已,怎么一觉醒来自己就躺海里了呢?! 向暮拼命游动,睁开眼除了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向暮此时内心狂奔而过一万头草泥马。 这叫她如何自救?一睁眼眼睛就被海里的砂石给刮伤了,且自己也正溺水溺到一半,大约只剩一口气就要歇菜……浑着让她突然清醒就是让她去感受如何被溺亡的! 努力扑腾了好几下,胸腔内所剩不多的那么点儿空气很快消失殆尽,向暮陷入半清醒半混沌的弥留状态,随海底的乱流拨动。 突然,一人胳膊揽上了她的腰,接着一个软软的东西便附上了向暮的唇。 感觉到自口中渡来了氧气,向暮方才又恢复了意识。 睁开眼仍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唇间温热的触感却越加真实。 向暮微睁的眼眨了眨,意识到此刻求生的希望就在眼前,而现在不管是谁在救自己,别人永远没有自己可靠。 彻底清醒过来的向暮立刻伸手抱住面前人的侧腰,手下坚硬的触感让她意识到这是个男人。 正给她渡气的男人大约也没有料到向暮会这么快清醒,感觉到向暮将他抱紧,男人整个身体都情不自禁一僵。 向暮顾不了那么多,趁此机会一把攀到男人身上,抽出一只手摁着男人的头不许他逃,两人的唇更加紧密的贴在一起,向暮便毫不犹豫咬着那唇一阵猛吸。 她需要足够的氧气…… 第258章 画中鸳鸯 苏凌彦发现瀚学十二卫秘密来到了岛上就立刻警戒了起来。 但是他不能让岛上之人看见他从而暴露了身份,所以只能将作战地点定在了海上,没成想表面宁静的海域会在此时发生了海啸! 苏凌彦只能放弃作战,不管不顾的去救被海浪卷入海中的向暮。 见向暮溺水,他心下一急,便做出了渡气的举动。 很快苏凌彦便意识到这是一个十分错误的举动,他身体里虽然种有蛊王,能让他在水下坚持长时间的闭气但是…… 他想不到向暮会突然醒来,更想不到她会像小蛇一样的缠在自己身上对自己一阵猛吸…… 苏凌彦彻底僵住,只一瞬间,他眼中的清明便缓缓迷失,情不自禁地抱紧她,与她唇齿厮磨。 然而,随着两人如此亲密举动而来的,是对方嘴里的滔天酒气。 那酒气自向暮嘴里渡到了苏凌彦口中,成功引动苏凌彦身体里的蛊王,让苏凌彦顷刻间便醉了去,昏昏沉沉思想陷入混沌。 而吸够了了氧气的向暮则一把揽住身前男人精瘦的侧腰,心底也微微讶异,怎么感觉这人晕了呢?被自己吸晕了?! 觉得很有这种可能,向暮在心底喊了句对不住啊哥们,但是本世子不会丢你一个人在此的。 然后另一只手运起体内的玄力聚于掌心迅速往海底一拍,强大的气流便推着向暮跃起,抵御了翻滚的巨浪,宛若突然引动的马达,直直将向暮推送出去! 向暮抱紧身前的人,就着玄力引动的强大气流倏从海面冲出跃入空中,在空中飞驰了一阵。 向暮抓紧时间,手掌呈爪状,又一片玄力自自己掌心凝固而起,继而向暮将那玄力捏碎了去,往下方再次一拍。 这一次的玄力好似密密麻麻的弹雨分别朝海面不同方向飞去,向暮揽着旁侧的男人凝神细听。 左边、中间那一片玄力下去传来的都是落入海里的噗通声,唯有右侧声音略有不同…… 此时玄力的冲击力已经用完,向暮及男人正迅速下坠。 向暮立刻用身体里那点仅剩不多的玄力调整方向,往右侧落去。 果然判断无误,两人精准地落到了海面那一片孤零零的竹筏之上。 向暮和男人头挨着头躺在一起,此时海啸已经过去,但是海面仍有风浪,尽管向暮十分疲惫,但她不敢睡觉,很怕一睡着,自己这仅有的一方小舟会被海浪掀翻了去。 她可没有力气再使用一次玄力从海底突围…… 于是,便只能抓着旁侧那位大哥的手,强打着精神等他醒来。 海面太不平静了,为了活命,她俩还是轮流休息的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凌彦张了张干裂的唇从睡梦中醒来,一睁眼,便看见身旁的向暮抓着他的手坐着。 海与天相接之处,一轮橙日冉冉升起,染得整个平静的海面一片波光粼粼,少年身处这一片璀璨之中愈发美得不似真人。 那张精致的小脸,是苏凌彦熟悉的苍白,那眼底暗藏的一抹戾色、甚至那粉中带白的下唇上、被他牙磕破的饱满下唇……都是他所熟悉的。 这一刻,男子眸色微动,很想拥她入怀。 然而,他知道他不能。 伸出另一只手,在向暮发红的眼前一绕,向暮没有反应,苏凌彦心中愈加难受。 坐在旁侧的人却突然张唇,“醒了?” 苏凌彦微怔,不敢在她面前暴露了身份,只压低声音咳了咳,手却是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她的眼。 向暮疑惑了一瞬,继而笑,“大约没事,昨天被海里的砂石剐蹭到了,但现下我眼睛比昨晚好上不少,能看见了,不过视物模糊,看不清你是谁。” 向暮这么说,一来是觉得自己眼睛确实在恢复,大概率没有大碍,二来是想搞清楚面前人的身份,毕竟生死相依一场,她心里也想对此人有个了解。 苏凌彦自然是不能让向暮知道自己是谁,她那一句恩怨两消生死不见犹在耳畔。 他怎么能不清楚,若是叫她知道现在陪在她身边的人是凌王,甚至让她知道,凌王不但没走还每天都守护在她身边,他大约连偷偷摸摸跟在她身边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苏凌彦于是没有回话,只坐起身沉默着。 向暮却等不了那么久,昨日本就喝了太多酒,夜晚又怕竹筏被风浪掀翻了去,她强打着精神守着累得一宿没睡,现在陌生大哥醒来了,身上每一个疲惫饥饿的细胞都开始疯狂叫嚣: 该我休息了! 向暮眼睛挣扎着眨了眨,“具体事宜,等我醒了再详谈……” 话落,向暮双眼一合,整个人便倒了去,苏凌彦则连忙伸手揽住她,让她倒在自己怀里。 消瘦的少年很快传来了细微且均匀的呼吸声,跟骊山书院时几乎无二。 苏凌彦忍不住眉目舒展,低下头打量她,手指轻轻描绘着她精致的脸。 是他喜欢的模样、喜欢的眉眼、喜欢的内核、喜欢的灵魂…… 良久,苏凌彦轻叹了一声,让她以最舒服的姿势枕着他双腿躺好。然后从腰侧抽出竹笛横在唇边。 意起凤山之时,为对付徐光,他单独和向暮待在一处,由向暮指导吹出的那首曲子。 很快,悠扬的笛音旋转而出,缠绕在二人身边。 向暮在这一片斑斓的霞光之下,混合着笛音睡得越加安然。 随着笛音渐入佳境,远处海面跃动,不一会儿游来了一群海蛇。 苏凌彦神色微变,意识到这首曲子不但能驱蛇,还能在海上驱动海蛇! 少年跟随自己的意愿随意变换着曲调,那群聚拢而来的海蛇便整齐一致地推着竹筏前行…… * 公孙喻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蔚蓝的天空下、平静的海面上、金灿灿的阳光之中,一艘竹筏缓缓驶来。 竹筏上两个少年,个矮的那个依偎着吹笛的那个睡得香甜,而吹笛的高个少年虽然笛音不停,但是一双缱绻深情的眼却时不时扫过熟睡少年的脸,好似这一刻便是拥有了全世界的幸福安宁…… 那画面莫名美好让人不忍打破。 然而公孙喻垂在袖口之下的双手却忍不住收紧,心中酸涩。 昨日,他弄丢了主公,又逢外界有人袭岛,瀚学岛上前所未有的混乱,更可怕的是,后半夜时还爆发了海啸,虽然不算一场特别大的海啸,但还是摧毁了瀚学岛边上的一些房屋、造成了一定的损失。 而他,更是不眠不休的在岛上寻了一夜…… 这会儿岛上的护卫们仍在二爷的指挥下四处寻找向暮,唯有他决定去到外延,来瀚学岛附近的附属岛屿看看。 没想到,一来这里便听到一阵婉转的笛音,走近一看,就见到这幅画中鸳鸯的醉人美景…… 感觉到他人的存在,笛音忽停,竹筏上的少年侧头与他对望。 是他! 公孙喻心下一惊,竟然是之前向暮用计救走的大魏凌王! 那么,也是他,那日暗箭伤人?! 第259章 他的私欲 公孙喻沉眸盯着竹筏上的凌王。 而竹筏上的黑衣少年却是神色平静地抱着向暮起身,脚尖一点,如蜻蜓般轻盈地落至公孙喻身前。 公孙喻快速扫了眼向暮,发现她只是狼狈了些身上并没有伤,心下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可公孙喻也同时注意到,向暮的唇不似以往苍白,透着莫名被蹂躏过的殷红,下唇一角甚至还有一处诡异的破口。 同样诡异的还有凌王。 少年俊冷立体的五官上,那弧度完美的唇咬痕累累! 苏凌彦身形一动,将怀中的人递了出去。 公孙喻微怔,本能的伸手接过,只觉将向暮拥入怀中了整颗惊魂不定的心这才归位。 眼看着面前的黑衣少年运功将要离开,公孙喻忽而张口,“你要去哪儿?” 苏凌彦侧头,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线条流畅的五官上留下一条妙曼的阴影,“关你何事?” 公孙喻蹙眉,“我不想管你的事,但昨夜是你救了她,她若问起……” “她说过。”苏凌彦打断,“恩怨两清生死不见。” 他能做的,便是尊重她,让她此生与自己划清界限不欠不怨、不用见到自己。但不代表,他也要跟她恩怨两清生死不见。 爱,从来不是双方面的,如果其中一人愿意,也可以从始至终独自沉沦。 公孙喻眸色微浓,大约明白了少年的意思。 苏凌彦转了身,“她能是任何人救的,但唯独不能是我。” 说完,便再不犹豫运起功力离开。 公孙喻抱着向暮沉默半晌,望见了黑衣少年离开后,他原先站立的地方一摊殷红的血迹。 哪怕那人一袭黑衣遮挡,使之根本看不出他身上的伤势,但是作为医者,他还是能够从他的面色、气息、以及向暮身上沾染的那人的鲜血猜测出少年的伤情。 那少年确实是在拼尽全力的守护向暮,不计生死…… 悟明白了这一层关系后,公孙喻不知为何,心情复杂。 * 主公回来了,是公孙喻救回来的。 整座瀚学岛都这么传。 二爷爷、李莱茵等人相继来探望了向暮后又各自离去,忙碌着继续练兵优化瀚学岛的防御。 公孙喻则时刻守在向暮身边,为她眼睛熬药敷药。 向暮靠着床头的木制靠背,眼睛蒙着一条布巾,嘴里嚼着野果扬眉道,“没想到那天救我的人是你啊,子喻,谢了。” 公孙喻正碾药草的木锤一个心虚不注意,砸到自己另一只手上。 “子喻,怎么了?”听着声音不对,向暮担忧道。 公孙喻忙收起草药,“没事。” 向暮松了口气,“那就好。” 将嘴里的果肉吞下继而又道,“那天在海里把你嘴巴啃疼了,抱歉啊,本世子怕死得紧,只想多吸取些氧气,实在不是故意那般对你……” “没事。”公孙喻仓皇地打断,“子喻知道。” 向暮微怔,只莫名觉得这间屋子气氛压抑。 她不明所以,心中猜测,莫不是子喻十分介怀自己在海底强行吸他…… 想想也对,子喻从小长在谷里长大没有接触过外界,他给自己渡气那是出于医者救人的本能,而自己出于求生的本能抱着人家就是一阵啃咬索取。 委实是吓人了,何况子喻知道她是个姑娘。 这个年纪的大男孩,约莫是对那事敏感至极且讳莫如深,那毕竟是人的初吻。 想到这一层,向暮有些尴尬。 她这人,让她如何算计别人丧尽天良的干坏事,脑子里的主意那是一个接一个的层出不穷。 但是要她怎么去开导一个五好少年,让人家只当是初吻喂了狗的毫不计较,脑回路就明显不够用了。 她果然是天生的恶棍、命定的反派啊…… 咳了咳,向暮道,“不若,你就当第一次喂了猪、喂了狗,翻个篇咱就过了?” 重要的是,他们还能是一对知心好朋友。 公孙喻放下手中的草药,清眸里神色黯淡,轻轻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好。” 向暮终于松了口气,公孙喻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啊…… 公孙喻给向暮的眼睛换了药,嘱咐道,“你眼睛被海水里的砂石剐伤,好在不算严重,只是引起了急性炎症,这几日好好休息不要操劳。” 向暮连连点头,原想跟公孙喻再唠嗑一番那日海里情况的始末。 毕竟关于那次坠海她由于醉酒并无多少记忆,且一直觉得这里面的疑点颇多,虽然大家都说是子喻救了自己、甚至连子喻也承认是他救了自己…… 当然了,向暮自然也不会去怀疑子喻,他的性情她最是清楚,断不可能去骗人的,只是,那晚真的是他,他为什么不愿发出声音、跟自己说上一句话呢? 然而,没等向暮继续发问,公孙喻站起身给向暮盖好被子,便推门出去了。 向暮怔了一会儿,发觉子喻似乎并不想跟她多聊那晚坠海的事。 公孙喻则是神情落寞的拿着一包配好的药材,独自来到一处偏远的林子。 静立在林中,清风抚动发丝,公孙喻淡然挑开唇迹,“多谢凌王那日救了我们家暮子,在下也并不想多欠凌王殿下什么,这是在下调制的一包医治殿下的草药,殿下便拿去用了吧。” 弯腰将药包放到地上,公孙喻便决然的转身离开。 事实上将向暮带回来时,公孙喻在心中拟了一百种如何救人的说辞,既然凌王也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存在,那他便将凌王救了向暮的事隐瞒下来好了。 因为凌王,公孙喻第一次出现私|欲。 当初见到凌王的第一眼,他就被莫名的危机感笼罩,如今又因为自己的疏忽,让他们两人在海底发生了那事。 向暮和凌王,两个仿佛都自带光环姣姣不同于凡人的少年,一个宛如惑人的妖孽,一个宛如诱人的山中精灵,却莫名地让人觉得登对、让人觉得气质完全不同的二人本就该命定一起…… 他定是不能,让向暮和凌王继续加深羁绊。 * 公孙喻离开后,披着黑色斗篷的少年轻盈落下,俊冷的眼盯着那包草药,粉唇微勾,“你家暮子?” 眼中妒火一闪而过,伸出一只脚踩到那包草药上,施力将其踩碎。 这小子是跟自己示威了来呢! 真是讨厌,做正常男人不好么,非得学他当个断袖。 女人他凌王还没防够呢这会儿还得防男人!当真是气! 偏生他还不能跟人明着斗…… 第260章 暗处的人 谭幽跟前跪着浑身是伤的杜岩和杜前两人。 “其他人都阵亡了么。”谭幽语气森冷。 杜岩和杜前两人闻言禁不住一颤,昨夜本来一个凌王就够难对付了,谁曾想海中还爆发了海啸,海啸这玩意儿本来就是不以人力能应对的,事实上他们两人能在海啸中活着回来已经是奇迹了。 “她呢?”谭幽终于是问出了假世子的消息。 杜岩愧疚地叩首,“假世子向暮,在海啸中生死不明。” “生死不明?”谭幽咬牙,“本院长安排了麻城的府兵和衙役袭岛,分散岛上的守卫,就是为了帮你们掩人耳目成功将那假世子给带回来!结果你们竟然告诉我生死不明?!” 话虽说得狠厉,但是藏在袖袍之下的手却是禁不住微微蜷缩。 她定不会生死不明,他们的恩怨还没有结清,无论如何,她得给他好好活着,让他发了心头那口恶气方才可以死…… 杜岩及杜前两人齐齐叩首,“属下有罪,请主人责罚!” 谭幽合上眼沉默一阵,良久才掀开眼皮,“大军从魏国撤回来了没有?” 杜岩立刻答道,“快了,不出三天就能到达晋国境内。” 谭幽站起身踱了几步,“做好安排,本院长要率三十万大军,亲自攻岛。” 杜岩和杜前禁不住一颤。 自家主子这是跟假世子杠上了啊! 要知道王城两个皇子正打得不亦乐乎,自家公子竟不去调停,反而赖在麻城,跟假世子几千人的小军队对峙。 虽说瀚学岛是自家的老巢,但眼下两个皇子内斗,晋国江山岌岌可危,难不成一个小岛比晋国江山安定繁荣还重要么?! 但杜岩知道假世子与自家公子间的私人恩怨,虽然不满公子被私怨蒙蔽双眼不顾大局的举动,但是也清楚,不让瑕眦必报的公子把心头这口恶气给出了,公子定是不会善罢甘休。 当下也不多说什么,领着杜前下去戴罪立功。 * 另一边,瀚学岛上,向暮一行难得的又过了几天悠哉日子。 李莱茵练兵之余,就会时不时跑来跟向暮唠嗑一阵,幺爷每每设计些新鲜玩意儿,想不通其中窍门,也会来找向暮解解心中之惑,公孙祁更是无事就来找向暮出去抓蚱蜢斗蛐蛐…… 向暮虽然这几日眼睛蒙了布在家养伤,但是生活却是被这些狐朋狗友们挤得满满当当。 此刻,向暮被公孙祁和不二拉着出去采蘑菇,结果那俩臭小子采着采着就将她抛之脑后,都不知道跑去了哪儿。 向暮喊了半天也没得到公孙祁和不二的回应,心中不悦。 心想着要不将眼睛上的布拆了自己看着路走回家得了,毕竟好几日的休养,向暮感觉自己的眼睛是一天好过一天,她甚至还能看到布片之外透进来的光亮、以及外面一些晃动的景物阴影…… 但子喻又再三嘱咐过,没有他的允许,自己不可以擅自拆开眼睛上的布条。 向暮将手放到眼睛的布条上再三纠结时,忽然手被人抓住。 向暮大惊,不知来人是谁,但那人又没对她做出过火的举动,于是向暮当下只压低声音试探,“子祁?不二?” 那人沉着嗓子“嗯”了一声,一时让向暮没听出此人到底是子祁还是不二。 反正自己的手就被那人牵着,她亦步亦趋地被那人牵着走时,左脚蓦地一滑,方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站立的旁边有一个被人挖出的用来捕猎的陷阱…… 没想到,不二和子祁那般没心没肺的人,也能有这么细心的时候。 向暮心中对子祁和不二的怨念方才熄灭一点儿。 被那人牵至一处,握着自己手的大手紧了紧,向暮正疑惑时,那人一个转身将她摁着坐下,向暮蹙眉,“做什么?” 话音未落,微张的唇便滑入一人的指尖,那指尖上撵着香甜可口的蜂蜜,一入向暮口中,便在向暮唇舌间化开,芳香四溢。 远处传来脚步声,向暮面前的人身形微动,接着将一个物件塞入向暮怀中。 向暮更加疑惑,“不二,这是什么?” 然而,身前已没了身影,倒是不二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啊?世子殿下,您刚刚是在叫不二吗?” 公孙祁的声音跟不二的搅和在一起,“咦!暮子哥哥怎么知道我们两个在这里?不对啊!暮子哥哥眼睛不是看不见么!怎么找来的?!” 闻言,向暮眉头紧皱,意识到刚刚的人并不是不二和子祁。 此时两人已经跑至向暮面前,子祁惊讶地拿起向暮怀中的东西,“是西岛岩洞中的那个百年老蜂窝!我说最近怎么找不见了呢!竟被暮子哥哥掏了!” 原来公孙祁贪玩,上了瀚学岛后日日在岛中探索可玩之物,之前在瀚学岛西面的一处岩洞中发现这个巨大的蜂窝。 公孙祁对蜂窝里的蜜垂涎已久,期间甚至拉着不二,两人通力合作跑去掏马蜂窝,但由于那蜂窝实在太大了,马蜂又多又毒,两人几次掏窝无果被扎成猪头跑回来找子喻哀嚎。 几日前,贼心不改的偷蜜贼公孙祁再次潜入西岛溶洞企图对蜂窝图谋不轨,不成想,那蜂窝竟被人捷足先登给偷了…… 公孙祁抱着好大一罐蜂蜜又哭又笑,“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最后还不得是我公孙祁腹中之物!” 向暮听完这一段公孙祁与蜂窝的不解之缘哭笑不得。 这时公孙喻来找,拉着向暮回家,“今天可以拆药了。” 拆药也就代表向暮的眼睛要好了,能看见了,向暮心中委实欣喜,将之前令自己疑惑的神秘人抛之脑后,高高兴兴地跟着公孙喻回家。 公孙喻手法娴熟地为向暮解开布条,并手拿棉签将向暮眼皮上薄薄一层药膏刮去,最后才笑道,“可以睁眼了。” 向暮浓睫轻颤,眼皮一点点掀开,朦朦胧胧的景象缓缓变得清晰,下一秒,向暮终于看清了公孙喻柔和中带着微笑的脸。 一如既往地温柔入骨、平易近人。 “看得清楚么?”公孙喻凝视着向暮的清眸淡声询问。 向暮挑眉,“子喻这是在质疑自己的医术?” 公孙喻一怔,揉了揉向暮额前的碎发,“看样子暮子恢复得不错。” 两人相视一笑。 不三却在此时推门而入,“世子殿下,二爷喊你去城墙。” 向暮疑惑,“发生什么事了么?” 不三如实回复,“幺爷前些天不是做了一个叫望远镜的镜子么,今日他在那镜子里面看到有大批战舰在向我瀚学岛驶来!” 公孙喻脸色微变,“莫非……晋国军队这么快就从大魏撤军回来了?” 他们都不整装休息一下的么?! 向暮却是站起了身,“没事,本世子自有应对之策。” 跟谭幽决战的这天终于到来了。 她早已等了太久…… 第261章 夺岛之战 瀚学岛后侧,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上停了十几艘大型渡轮,而来来往往的士兵及百姓们则正匆忙地搬运货物。 李莱茵一身银色战甲显得英姿飒爽,对向暮道,“暮子你快看我!还真有那么点儿女将军的风采啊!” 向暮汗颜,“你就是我们慕兵的女将军。” 另一边二爷和幺爷将其余事项安排完毕,来到向暮跟前,“主公,你们可以出发了。” 向暮点了点头,“后面的事,就交给二爷爷和幺爷爷了。” 幺爷大笑,“放心吧,没有老头儿我搞不定的事。” 二爷瞪了他一眼,“这可不是闹着玩儿,你得认真点,可别把我们两个的人头交代在这儿了。” 公孙祁红着眼,“子祁还是留下来保护二爷爷和幺爷爷吧,子祁武功高。” 二爷爷摸了摸子祁的脑袋,“你必须跟着主公去,你们的成败,决定二爷爷、幺爷爷的生死。” 公孙喻也是神色担忧,但是比子祁要懂事,抬手对两位老人施了一礼,“二爷爷、幺爷爷请千万保重。” 向暮靠到二爷身边,“二爷爷,一切以自身安危为先,不可恋战。” 二爷对她抬了抬手,催促道,“赶紧走赶紧走,你二爷爷我吃过的盐比你们这群毛头小子吃过的饭还多,用得着你们担忧么?” 向暮莞尔一笑,“二爷做事,暮子放心。” 说罢,再不犹豫,带领着大部队上船离开。 十几艘渡轮相继驶离瀚学岛,两个老人瞧着面色带笑,幺爷赞叹,“都是老夫的杰作啊。” 这些日子,他带着岛上一群工匠潜心钻研、日夜赶工,这才造出十来艘如今的渡轮,并在瀚学岛周边增加了更为高级的新式武器。 但是,仍防不住晋军的三十万大军侵袭。 毕竟整个瀚学岛的居民加上士兵一起,也不过区区几万人,想抵御三十万作战经验的大军进攻,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所以这一战,他们没法硬扛,只能用点法子…… 二爷拉着还在欣赏自己杰作的幺爷离开,“走,要不了多久谭岛主的军队就要到了,咱们还要去城楼指挥。” 幺爷兴奋不已,“老夫一身绝学总算没有被埋没,有了用武之地。” * 蔚蓝的海面上,灰扑扑的战舰密密麻麻而来。 晋国旗帜在长杆上迎风飞扬,战鼓震天,惊得天际海鸥四散、海中鱼类逃离。 密密麻麻的战舰中央、那艘最为气派的战舰甲板上,一袭黑袍的谭幽迎风而立。 男子身形矫健高挑,质地极佳的黑袍将他苍劲有力的腰线勾显,袍子上绣着的四爪金蟒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更是衬得他一身贵气高不可攀。 可他全身上下却透着刺骨的冷。 谭幽手微抬,旁侧战舰的士兵便立刻回过意,调整战舰上的巨弩,对着前方的瀚学岛城楼便发射出去。 在三国中,晋国的军力最弱,但弱的可不是水军。 因为晋国靠海,除了和另外内陆上的大魏及北辽交好外,还得防备自海外登陆的匪徒,长年累月的积累下,晋国水军日益强盛,几乎无敌。 只可惜若是要与内陆另外两个大国交战,精通水路作战队的晋军跟北辽的骑兵与大魏的陆兵相比,就显得弱了。 此时,成千上万的重弩将巨石发射出去,不一会儿功夫,瀚学岛的城墙便千疮百孔。 但那城墙当初是自己建的,谭幽知道瀚学岛的城墙有多坚固,要想破城还得人力去推。 夹杂在一片巨石弩箭中,不少战舰在谭幽的指示下停船靠岸,密密麻麻的士兵手执利刃冲击而出! 瀚学岛内部,二爷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为数不多的士兵应战。 他们前期发射了不少炮弹,但是由于幺爷对大炮制作的水平不到位,那炮弹射击不到海面远处的战舰,只能在城墙外延轰隆一阵闹了笑话。 但现在敌军兵临城下,他们倒是好办了。 城墙上数尊大炮对准城楼下攻城的士兵“轰轰轰”几下,在士兵周边炸开,将这群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新潮玩意儿士兵们给成功吓傻了。 不少士兵看着同伴在轰炸中成群倒下霎时懵圈,不懂这东西的杀伤力为何如此之大,一时迟疑着不敢上前。 杜岩跟在谭幽身边思忖了一会儿道,“公子,这东西莫非就是大魏皇后研制而出,用来对付北辽和赤焰军进攻的武器?” 杜前补充,“这东西好像叫‘炮’,当初大皇子东皇沭听说大魏出了如此神奇的武器,令人前去购买,但是大魏使者回复说,大魏如今面临战乱,自己的都不够用,待到大魏战事稍停,会令人送几尊炮来晋国给大皇子把玩。” “大魏正是有炮,才能在北境制敌,令北辽与赤焰军迟迟不能攻破大魏北境的防线。” “按理说,如此杀伤力的武器,保密性应该极强才是,大魏皇后怎么会让这武器的制作方法流落民间,叫那假世子得了去……” 杜岩和杜前百思不得其解。 谭幽紧了紧袖袍下的拳头,咬牙道,“有炮又如何,本院长今日就要强攻了瀚学岛。” 遂上前一步亲自指挥作战。 大晋的士兵在谭院长的指挥下如同吃了颗定心丸,按照谭院长的指示分几路攻城。 毕竟,当初这城池是谭院长自己设计并建立的,如今虽被假世子改良了一番,但是城池哪里坚固哪里薄弱,谭院长心中一清二楚。 是以,不过短短几个时辰的功夫,瀚学岛城墙就被攻破,晋国大军喊杀声一片,成功冲入城内。 本以为会有一场激烈厮杀。 然而众人进来后全都惊呆了,整个瀚学岛此时宛若空城,别说士兵了,连百姓们平日养的鸡鸭鹅都看不见一只。 城楼上,造型奇特的器械正自动朝城下发射着木棍,器械后面则是一个个做得逼真甚至还穿了战甲的稻草人,真人却不知所踪。 晋国士兵们懵圈了。 尼玛前面跟自己作战的都是这么些奇形怪状的玩意儿?! 谭幽沉着脸,来到一尊大炮前,发现只剩下大炮空壳子,里面的弹药早已全部耗尽,也不能再被自己循环利用,除非他能自己造出一颗弹药来。 负责搜岛的士兵抓来几个老头老太太禀告道,“这几个留在岛上的老人说,慕兵及岛民们在我们来之前就跑了。” 杜岩不解,“慕兵跑路我可以理解,岛民跟着跑个什么劲儿?” 谭岛主原就是瀚学岛的主人,夺了岛也不会对这些岛民怎么样,他们连家都不要了跟着跑是不是有病?! 一个老太上前,“没撤啊,那慕兵大王向暮给的钱多。” “钱?”杜岩冷哼,“他们哪儿来的钱?” 听到此处,谭幽突然眉心一跳,“快!回瀚岛书院!” 果然不出所料,回到书院看到的,便是早已被洗劫一空的宝库…… 第262章 狡猾的她 谭幽再一次怒火冲天。 杀千刀的假世子竟然恬不知耻的搬空了他的岛! 别说是他经营多年攒下的富可敌国的黑钱了,现在的瀚学岛空得连几粒多余的米都没有! 岛上剩下来的这几个老头老太太们都是一脚踏进棺材的病患,向暮的钱对他们而言没有落叶归根有诱惑力,所以才留了下来。 谭幽气得一脚踢碎了旁侧破败的矮墙。 为什么不摔瓷器或是踢门踢桌椅之类? 因为没有! 向暮抠唆得连房子上的门窗都给吓跑了! 如果说谭幽之前对向暮还有一些仁慈之心,那么此刻,他是真气到丝毫都没有了。 管那小混蛋是死是活呢!活着他弄死她!死了他也要弄死她! 好在有侍卫急急来报,“启禀院长大人,在海面上发现慕兵的船只。” 谭幽大喜,天助他也,这一次他定不放过捉拿向暮的机会! 于是亲自带兵上了自己的战舰前去追捕。 * 另一边,麻城守卫发现不远处十几艘战舰自海面驶来,于是赶紧将此消息禀告给了城内的刺史大人。 刺史大人在屋中踱步走了一圈,百思不得其解。 谭院长的军队怎么也不止十多艘啊,再说呢,院长大人带兵前去攻打瀚学岛,按时间算,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将仗给打完了回来啊! 疑惑重重的刺史大人跟着兵将来到城门口远眺一阵,待到那些船驶近了才看清,那根本就不是晋国的军队,而是慕兵的! 怎么可能! 他堂堂三十万晋军由谭院长带队,竟打不过区区慕兵?! 刺史大人大惊失色,当即令人去摧毁码头关闭城门! 但是慕兵的船只离海岸很近了,船上士兵武器对着码头上的看守一阵猛射,眼看摧毁码头来不及,刺史大人便只能令人关闭城门。 现下,麻城内守卫空虚,根本就没有能力与慕兵一战。 一身战甲的向暮在不二等人的拥护中来到城门口,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瓦解守卫麻城士兵的意志。 只见消瘦的少年振臂高呼,“麻城的士兵给我听着!如今晋国两位皇子在王城作战,而你们谭院长率领的晋国三十万将士已经在瀚学岛被我慕兵全灭!现下,你们没有外援,实相的放我慕兵进城。” “慕兵可以对你们保证,不伤你们城内百姓一根头发!不毁你们城内一栋房屋!” “如若不然,休要怪我慕兵破城进入之时,让你们城内血流成河!” 话落,向暮身后的大炮对着城墙之上便是“轰隆”两下! 震耳欲聋,惊天动地! 麻城的守卫都吓傻了。 “这这这是……打雷了吗?” “天!城墙破了一个洞!” 刺史大人更是吓得愁眉不展。 晋国三十万大军竟然都被慕兵灭了?这么快?怎么可能呢? 要知道,为了出奇制胜,院长大人是趁夜率军出发,先是远远停靠在海面之上,直到瀚学岛附近的海域起了雾气,方才驶入突袭! 如果他们想逃,除非一早就看到了远远停靠在海平面上的战舰并迅速做出反应。但这是不可能的,人眼还达不到这么远的眺望距离。 所以…… 他们真是将晋军三十万大军全歼了?! 再仔细打量下方的慕兵,发现士兵人数并不多,约莫也就几千人,不过…… 远远眺望了眼码头处,那里还有好几艘渡船上装满了人,却没有人下来,莫非…… 那几艘渡船上还有援军不成?! 当然了,心急如焚的刺史大人并没有发现,从其中某一艘渡轮的窗户处,跳下来了几只不甘憋屈的鸡…… 里面有妇人的啼哭声,“我的鸡呀!鸡跑了!” 又有老人的训斥声,“谁让你不看好畜生的,现在只能先呆着,等攻了城再出去找!” “轰!”“轰!”“轰!” 又是几声震天动地的轰炸,直炸得麻城内所有守卫、百姓都跟着心颤。 看着慕兵连一兵一将都没出动,就炸毁了几处的城墙,顽固抵抗了一会儿的麻城刺史心里防线终于崩了。 这城如何守?! 首先敌人用的武器威力强大,他们寥寥数十人的守城士兵甚至连敌人影子都碰不上一个,只能眼睁睁看着慕兵炸城。 再则,连谭院长带领的三十万晋军都全军覆没了,他们几十人的守卫能抗得过去? 既然早破城晚破城都要破城,那还不如识趣点开城门放慕兵进来,至少能救了一城百姓的性命。 麻城就这般,被向暮不费一兵一卒占领。 向暮进入麻城便立马发布了新的命令:一、毁码头;二、修城墙。 麻城刺史最后一脸懵逼的看着后方渡轮里,无数百姓拖家带口、背着行囊、扛着桌椅、抱着门窗、牵着家畜扬眉吐气地入城…… 再后来刺史得知,向暮毁码头、修城墙是为了防御晋国三十万将士的反攻,方才知中计,悔不当初。 在家大哭三天三夜,最后自缢而亡,向暮令人将其厚葬,但这已是后话。 此时,向暮在迎接谭幽的反攻之余,还在等一行人的汇合。 那便是二爷和幺爷。 * 一艘小型战舰中,二爷和幺爷正笑眯眯喝着茶。 后面晋国的那几艘大型战舰已经不离不弃地追了他们两天了,但就是追不上。 幺爷怕他们气馁不追自己了,中途好几次都不远不近地停着,鼓励他们再接再厉,待到他们船只一启动来追自己,就立刻驾着自己的小型战舰逃跑…… 大有一副:你来捉我啊!你捉不到我吧的欠抽模样。 幺爷这几日可真是得意死了,现在也不忘对着二爷邀功,“二哥,你说我这战舰是不是做得好?这是老幺我不眠不休设计了一个月才设计出来的新型战舰,主打的就是一个快。” 当初幺爷可是驾着这只战舰,去接应了劫跑凌王的主公! 二爷笑眯眯点了点头,“还行吧,但此次我们计划成功,主公才是最大的功臣。” 见幺爷面有不服,二爷慢悠悠在面前的地图上指了指,“你看,麻城。” “有什么蹊跷吗?”幺爷挑眉。 二爷娓娓道来,“离瀚学岛最近的码头当属麻城,两者距离四五个时辰就能到,其次近的在晋国穆县,但是从穆县到达瀚学岛,海路就得走二十天。平素瀚学岛上的居民自己有耕地,再加上渔业丰富,粮食上自然能自给自足。” “百姓们但凡有些缺生活用品的,都会乘船去麻城购买。” 幺爷还是不懂,“重点在哪儿?” “重点就在。”二爷一点地图上的麻城,“谭幽率领大军三十万进攻瀚学岛,打的就是一个出奇制胜、速战速决,粮草上不会多带。而他却又没想到,我们压根儿就不要瀚学岛。” “我们的目的是麻城,拿下麻城毁掉码头,反将谭幽及其大军围困于瀚学岛,这一局,胜负已定。” 第263章 决战麻城 “那……”幺爷想了想,“他们也可以捕鱼为生啊。” “第一,军队出兵会带捕鱼工具么?第二,他们又不是渔夫,侥幸补上一点儿能行,但是要养活三十万大军却不是一个小数目。” 二爷高兴地抚了抚胡须,“在谭幽向瀚学岛驶来之时,主公已绕远道行往麻城,而我俩则留在瀚学岛上御敌掩人耳目拖延时间……这会儿,主公的麻城怕是已经得手了。” 正说着,外面木窗上飞来一只彩色鸟儿,幺爷眼睛微亮,“阿彩来了。” 高兴地上前,取下阿彩脚上绑着的纸条,低头看了看,继而笑道,“二哥果然神机妙算,麻城拿下了。” 二爷一拍桌子,“那我们还在这里玩什么,去会和吧。” 眼看着追了多日的灵活小船掉了个方向,哧溜一下开远了,追捕小船的晋军将领一脸懵逼。 卧槽!这船的速度能这么快?! 浑着前两天在逗我们玩儿呢! 晋军战舰的船舱内,意识到再一次被向暮算计了的谭幽大发雷霆。 杜岩也是奇怪万分,“他们怎么能做出速度如此之快的船。” 要知道,战舰本来就汇聚了各国内所有的能人巧匠制作,小型的战舰灵活性自是比大型战舰好,速度会略快,但是也不可能快到大型战舰完全追不上、连发射重弩都射不中的地步。 真没想到假世子向暮身边,还能有这样的能人巧匠! 不,这般的匠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当得起匠神了。 “她的计划不止如此。”眼中燃着火的谭幽突然意识到什么,“快,派探子去麻城!” 果不其然,谭幽还算是略懂向暮的,晚上探子就十万火急地回来汇报,“不好了院长大人!慕兵占领了麻城、并将码头给毁了!” 众所周知,瀚学岛虽然面积颇大,岛上百姓也能自产自足,但若是遭遇战事,那点儿粮食是远远不够养活大批将士的。 必须通过麻城来补齐粮草。 不想走麻城也可以,那就得走较远的穆县,可穆县到瀚学岛得至少二三十天路程,谭幽攻占瀚学岛本就没想过会久战,哪里有带大批粮草? 粮草不够如何横跨茫茫二三十天的海路,况且,这中间还有被敌军埋伏的风险。 所以说,向暮占领麻城,就相当于是切断了晋军的所有补给与外界的联系! 真是好歹毒的招啊…… 谭幽后槽牙上的青筋被咬得凸起,“集合!攻打麻城!” 趁着晋军体力还未耗尽,以人多之势返回攻城,方才有一线生机,改变被动局势! * 向暮拿着简易的木制望远镜望了望海面的尽头,见到那里一片黑影正缓缓而来。 二爷在旁侧感叹,“最艰难的时刻才刚刚开始啊。” 向暮笑,“只要我们守住了麻城,便是守住了胜利。” 二爷仍是有些好奇,“那谭幽可是定安王的亲生子,你败了他又如何?还真打算杀了他不成?” 向暮摇头,“我自然不会杀他,但他只能是友,不能为敌。” “虽然老夫未曾跟这位谭岛主相处过,但是也得到过不少关于这位谭岛主的情报,以他的性子,定不会服你。”二爷摸着胡须道,“你怕是得费一番功夫。” 向暮情不自禁摁着放在袖口里的黑蚁令,眼中有一丝茫然。 渣爹死前给她留了白狐、玉兔、黑蚁、红蝎四道谜题。 向暮因为最先接触玉兔,知道玉兔凤国公乃是渣爹安插在大魏宫廷的内应,并且玉兔也在并不知道自己是玉兔的情况下,冒险带领黑骑军救她。 是以向暮一直认为,这四人均是渣爹安排给自己成事的友人。 然而,想到初心已改的白狐、还有恨她入骨的黑蚁,向暮心中也禁不住疑惑,他们最终,真能成为辅助自己成事的友人吗? 而如果不成…… 她真能忍心杀了黑蚁?杀了渣爹遗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脉? 正沉思之际,下面侍卫来报,“启禀主公,防御事宜均已完毕。” 向暮将暗袖里的黑蚁令藏深了些,这才收起眼中的茫然,启步道,“二爷爷,那暮子便去了。” 二爷笑眯眯地给向暮摆了摆手,“早去早回。” * 海面上,上百艘战舰气势磅礴而来,战鼓相击、杀气冲天。 麻城紧闭的城门外却是鸦雀无声、死寂一片。 谭幽的战舰虽然来势汹汹看起来甚为骇人,但是到不了浅水域。 麻城的码头已被向暮先一步炸毁,战舰由于是重型船只,到了浅水域容易搁浅,是以只能远远停靠在深海域。 如今三十万晋军要想上岸,就只能乘坐战舰上备着的小型船只。 每个战舰上小型船只数量有限,这也就代表了大部分将士是没有小船可坐的,只能自行游过来。 当然了,晋国将士及百姓大多是游泳能手,从深海区游到海岸上也不算是个难事,大约只会淹死个别腿脚抽筋无力的倒霉蛋,而那些没被淹死的,也就是消耗些体力而已,等到正式跟慕兵对战时,大约会体力不支…… 相比于游泳这事儿,此时更让晋军头疼的是攻城用的冲车、投石车、重弩车等等大型装备没法运上岸,小船装不下,人又驮不动,就…… 局面挺难。 晋军的困难众所周知,但是慕兵的招式却无人知晓。 向暮拿着幺爷爷的木制望远镜远远观望,见大批晋军解下甲胄跳入海水之中往岸边游,战舰上的小船则被晋军们护着用来运送战甲兵器等物件,向暮耐心等待时机,待到大批晋军都游于海面之时才对附近的慕兵将领挥了挥手。 很快,埋伏在外延的慕兵战士们引爆事先埋入浅海区域的水雷,只闻“轰轰轰”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直接将晋军们战舰上的战鼓声都给掩盖了过去。 浅海区域的海水被炸得喷起,足有数米之高。 跟那海水一同炸起的,还有无数将士的血肉、残肢…… 蔚蓝的海水霎时被染得鲜红,海面上哀嚎连连,宛若人间炼狱。 然而,晋军人多,那批由幺爷研发制作的水雷虽然杀了个晋军措手不及,但是人数众多的晋军还是有相当大一部分成功上岸。 晋军的怒火被彻底点燃,虽然重型武器无法运上岸,但是凭着一副血肉之躯,也誓要重创慕兵! 第264章 绝不认输 第一天,向暮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看着不要命的晋军战士冲锋陷阵,无数人死在慕兵炮火之下。 第二天,晋军没有退却,终于运上岸了少量投石车及冲车,猛攻麻城城墙北面,被李莱茵带领的慕兵战士击退……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晋军浑身解数用尽,明攻、突袭……却是毫无效果,越来越多的人战死在慕兵炮火之中,晋军士气低落。 第六天,谭幽站在了攻城的先锋中,在谭院长的亲自指挥下,晋军士气大振。 第七天,晋军终于将麻城北城墙推倒,然而大批战士冲入北墙才发现,北面城墙内里竟不知何时又被慕兵加固了一层,等待晋军的,依旧是慕兵无情地炮火…… 第八天、第九天、第十天……战争陷入胶着,晋军久攻麻城而不破,彼时晋军粮草已耗尽三天,晋军彻底陷入困境。 第十三天,向暮依旧静立在麻城城楼,而晋军却没有再来。 彼时,晋军战舰内,晋军的几个重要将领跪在谭幽身前。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请大人早日下令,退守穆县!” “大人!再这么下去,我晋国三十万大军都将全军覆没啊!” “院长大人,我们要以大局为重啊……” 杜岩看着跪在下方苦苦哀求的将领,皱着眉上前一步,“退守穆县?那不就是将麻城和瀚学岛拱手让人么?再说去穆县最少还需二十多天路程,我们熬得到么?” “且先不说那慕兵武器有多厉害我们根本毫无招架之力,现下我们粮草已经耗尽,大皇子和三皇子于王城对战中、大魏自顾不暇,无人能给我们后援,要粮草无粮草要援军无援军,我们拿什么跟慕兵对战?” 将领争论,“前往穆县虽然路途遥远,但总有一线活的生机,比留在这里明知是败仗还要继续打下去的好!” “晋国三十万将士,不能全军覆没啊……” “你!”杜岩气得咬牙。 然,主位上的黑衣少年却是不言不语,站起身,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杜岩追了过去,“公子,这些将士贪生怕死,您别跟他们计较,杜岩会永远追随公子的。” 谭幽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嘴角扯出一抹极为难看的笑来,“他们说得没错,是我,以一己之私,拖累了大晋三十万将士。” 杜岩眼眶微红,“公子也带领他们打了不少胜仗,上次出师大魏,就帮大魏大败了黑骑军。” “此一时彼一时。” 谭幽盯着海面,半响才轻启薄唇,“杜岩听令。” 杜岩一怔,明白过来公子下了决定,忙单膝跪地。 谭幽转了身,平静地看着他,“本大人令你,带领剩下的所有大晋将士前往穆县,即刻出发。” “是。”杜岩领了命,但很快又意识到不对劲,“为何是我?公子……你……” 谭幽的目光放空,那眼中的神色第一次叫杜岩读不懂。 “我……”谭幽顿了顿,“要留下继续攻城。” “公子!”杜岩难受至极,“您一个人怎么攻城?!” 然而,谭幽心意已决。 现在的他早没了先前的锐利、也没了一腔恨意和怒气,有的,只有视死如归永不对那人认输的决心。 * 第十五日,晋国军舰驶离,齐齐开往穆县,军舰甲板上,饿得面黄肌瘦的杜岩、杜前两人神色悲痛。 而紧闭的麻城城楼之下,来了一个身骑白马的黑衣男子。 男子黑衣面料考究,上好的金丝线绣纹在阳光照射下璀璨宛若披星戴月,虽短短十多日下来脸颊瘦了一圈,但是五官更显锐利,带着令人畏惧的冷寒之气。 白马上的少年仰起头,看到城楼上弓箭手及炮手们齐齐将他瞄准,但他棕色的瞳仁之中,只倒映着那人的身影。 城楼之上的她一袭战甲披身,是他没有见过的飒爽利落。 谭幽嘴角咧出一丝冰冷的笑来。 在他短短十几二十年的人生里,她是他的噩梦、他的克星,无论他躲到哪里,只要她一到来,他都将输得一败涂地。 如果他的出现就是为了处处陪衬她,那他宁愿从未来过这个冰冷的世界! 少年一拉缰绳,盯着城楼上那个身披战甲消瘦的身影,缓缓抽出手中的短剑,决然道: “我是真正的定安王世子向暮!你若想取而代之,那么来应战吧!” 然而,回应他的,是无数支冰冷的箭矢。 谭幽从马上跃起,挥洒短剑,将那些射来的箭矢一一挡开。 谭幽目赤欲裂,嘶喊道,“难道你连出来跟我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吗?!” 又是箭矢挟风而来,一阵一阵的的箭雨得寸进尺,逼着他后退! 谭幽在退了数步后,忽而不要命的上前,一支箭射中他肩头,其他弓箭手仿若吓住一般,竟停了射击。 谭幽怒喝,空旷的城楼前回荡着少年的嘶吼,“向暮!你给我出来!我们一决生死!” “你给我出来!!!” 紧闭的城门终于打开了一条缝,是脱了战甲的向暮站在夹缝的光影中,背光而来。 她一袭干净清冷的白衣,墨发高束,俊逸斐然。 谭幽从来不知道,在自己面前永远低声下气伺候他吃喝的她,竟也有这般圣神不可逾越的一面,此时的她好似有万千光芒披身,夺目刺眼。 黑衣少年捏紧了拳,一把拔掉肩上的箭矢,霎时鲜血如注,然而他却不管不顾,迅速朝向暮冲去,抓起向暮的衣襟挥手便是一拳! 向暮被打得耳鸣半响,鲜血自嘴角流出。 谭幽抓着她的衣襟,凑到她耳边咬牙道,“杀了我,杀了我,向暮便从此是你。” 向暮晃了晃头,耳鸣这才好了些,看向狼狈的谭幽,张唇道,“不。” 谭幽眼中怒火一闪而过,毫不留情地便又是一拳,“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不杀我我便杀你,向暮,只能有一个人。” 向暮笑,“向暮是我,黑蚁是你。” 谭幽再不留情,又连连挥去几拳,向暮被打飞了出去,扶着城墙壁半天没站起来,嘴里吐出一口血。 谭幽不给向暮缓神的时间,再次上前,一把拎起向暮,拔出短剑抵在向暮胸口前致命部位上,“最后一次机会,杀了我。” 向暮抬起头望着他笑,“院长大人,小的不会杀你。” 听她唤自己院长大人,谭幽面色一怔,忆起当初在瀚岛书院被她日夜照顾的点点滴滴,脖颈处她留下的咬痕又开始发烫发疼。 更令谭幽惊讶的是,向暮竟然站起了身,踉踉跄跄地往他面前走了一步! 谭幽大骇,怕抵着她的短剑真将她给刺了去,只得咬着牙后退一步。 然!他越是退向暮便越是进! 短剑明明抵着她,而她却毫不畏惧一步一步上前,谭幽一步一步后退,拿着短剑的手开始轻颤。 向暮扬眉,“承认吧,你输了。” 谭幽手中的剑掉落到了地上,整个人僵硬在了原地。 他怎么能!连杀她的勇气都没有? 向暮缓缓上前,靠近僵硬的少年,气息喷在少年颈项间,似乎又引动了少年颈间的咬痕,令他身体经不住颤栗。 “知道为什么会输吗?”向暮的声音好似带着令人窒息的引诱之力,谭幽瞳孔微缩,下一秒颈间一疼,世界便全黑了去。 向暮手拿银针,扶着靠在自己肩头昏睡的少年,终于长叹了一口气,“结束了……” 第265章 看上了她 所有慕兵都知道,一向温文尔雅云淡风轻的公孙喻医官,近日的脾气忒大。 据说那日,医官大人站在城楼,看到主公被打得口吐鲜血,差点没急得从城楼之上跳下去。 慕兵里无人敢管主公,唯独公孙喻医官胆大,多日来不许主公见客、不许主公操劳,美曰其名,主公要在家静养。 谁若是敢来骚扰主公害主公又吐了血,他公孙医官第一个不放了谁,这不是,没眼力劲儿的李莱茵将军前两日跑来勾引主公喝酒,被公孙医官发现了立马下了泻药。 身体倍儿棒的李将军硬是拉了几天、人都给拉软趴了,这会儿躺床上哀嚎…… 是以,现下大伙儿见了主公就跑,连二爷幺爷都吓得不敢来了。 此时向暮趴在桌案上百无聊赖,“好子喻,我知错了还不成么?你这么严肃,我现在都快变成慕兵里的臭虫了。” 公孙喻冷着脸,“那也比你作死了好。” 说完,端着一碗汤药过来递给向暮,“喝了,补身体的。” 向暮捏着鼻子将汤药一饮而下,“我什么时候才能不喝这么苦的药了?” “等你哪天不作死了就能。”公孙喻没好气地将空碗给收了。 自从上次向暮重伤回来,公孙喻就一改往日文弱体贴的模样,处处对她发脾气,向暮知道,这人是担心自己。 想了想,手上玄力一个运转,变出一朵昙花来递到公孙喻面前,“子喻,送你的,别生气了。” 公孙喻目光触及昙花,身形微怔,僵硬的接过花,却是将花丢入了垃圾篮中,“这花太娇,生命太短了,子喻不喜欢。” 向暮委实头疼了,“那你喜欢什么?” 他喜欢什么? 公孙喻忆起那日城墙之上,看着她被谭幽打得口吐鲜血却又不还手的情景,忆起他剪开她衣服、再一次看到她瓷肌上遍体鳞伤的场景…… 公孙喻手指微微蜷缩。 他只喜欢她好好的…… 向暮跳到少年面前,想尽法子逗他开心,伸出手,出其不意地袭向公孙喻的胳膊窝,“看你还不给爷笑一个!” 公孙喻果然被逗笑了,本能地躲避向暮的手,惊慌下脚上一绊竟和向暮双双倒到了床上。 向暮敏捷地爬起身,继续挠公孙喻痒痒,“子喻就要这么笑啊,子喻笑起来才好看!” 公孙喻被向暮挠得没撤,最后干脆一个翻身,将向暮反制压于床上。 原本不老实挠痒痒的双手被公孙喻摁住举过头顶,这会儿轮到向暮懵了,毕竟向暮熟悉的公孙喻不会对她做出这么唐突的举动。 要是别的什么人,向暮定是想都不想的一脚踢开,但是现在是公孙喻…… 向暮一时不知该不该推开他。 而公孙喻此时的神色,也叫向暮略有不懂。 公孙喻看着身下的向暮,喉结微动,忽而向下压了几分,凑到向暮耳边,“子喻是说真的,暮子要是再不好好保护自己,让自己受伤……” “子喻就对你不客气了。” 向暮眸色一沉。 “不客气?你想怎么不客气?” 公孙喻莫名其妙的望了眼向暮饱满的唇,没有回话,只是松开了向暮,低着头自顾自地去忙碌。 向暮活动了下自己被抓红的手腕,莫名心有余悸,怎么觉着公孙喻这厮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主呢? * 另一边,安静的木屋内,谭幽被一阵诵经声吵醒。 皱了皱眉,眼皮微掀,入目的景色竟然有几分熟悉,视线一转,见自己床侧一屏风后面,跪坐了一个女子,女子敲着木鱼,淡淡的诵经声充斥了房屋。 再一转头,便见自己床头放了一块黑色令牌。 谭幽一惊,大脑这才恢复清醒,他猛地坐起身,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口,一手捂着疼痛的伤口,一手抓起黑色令牌。 果然是黑蚁令! 记忆瞬间回笼,她的算计,他的苦战,麻城城楼之下,他最后仍被她算计!!! 而她,竟然还能恬不知耻的将黑蚁令交给他! 究竟是什么样的自信,让她误以为,她夺了他的一切,他还能心无旁骛的效忠于她?! “啪”地一声,谭幽将黑蚁令丢弃,跌跌撞撞的便要下床。 巨大的动静惊动了屏风后的女子,那女子焦急地从屏风后走出,“幽儿,你醒了。” 看清女子面容的那一刻,谭幽面色霎冷,这个女人竟然是他的母亲。 “幽儿?”冷漠的眼神盯着母亲,谭幽薄唇轻启,“你不知道你儿子叫什么名字么?” 谭母身形微僵,“是主公收留了我们母子……” 谭幽冷笑了一声,“怎么,她把你从东院的囚禁中解救出来,你便对她感恩戴德了?” 说着,起了身捂着肩头的伤口就跌跌撞撞往外走,谭母焦急的上前扶他,“幽儿……” 然,谭幽却是冰冷地将母亲推开,“你离我远一点!” 谭母面色萧索不敢上前,谭幽头也不回抬步出去,然而到门口却被不三不四拦下。 “回去,我们世子爷说了,不许你离开房门半步。” “世子爷?”谭幽怅然的笑,“我才是你们的世子爷。” 不三不四毫不客气,也不管谭幽是不是有伤在身,出拳三下两下就将他制服,丢弃在屋里。 房门重新关上,屋内只剩下谭幽和母亲一起。 母亲精心的照顾他,给喂药端水,“幽儿,主公说了,现在关你,只为养好你的伤,待你伤好了,她会放你自由。” 谭幽躺床上不再言语,败将,哪里配有自由? “主公对你其实挺好的。”谭母努力想要劝他留下,“那日你一人攻城,之所以没人敢动你,都是得了主公的吩咐,期间有个弓箭手不小心将你射中,还挨了板子受罚。” “你也是性子太烈了些,将主公打得那般伤重,慕兵的将士们都恨不得杀了你,也是主公力保你、在你昏迷期间来看望过你几次……” 谭幽转过身闭着眼,“妇人之见。” 谭母淡笑,“是是是,我是妇人之见。你利刃在手,不是也不忍心杀主公吗?若不是你俩都是男的,我还以为你看上主公了呢。” 谭幽轻闭的眼皮蓦地掀开,眸色幽深。 看上……她?! 他会……看上她?! 第266章 他的逃离 难得谭幽没再跟自己唱反调,谭母滔滔不绝,“你那个父亲你也是知道,他要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既然他选了暮子,你尽心辅佐她就是了,你们本就渊源颇深,当一对好兄弟,也不是坏事……” 要说对向宏邈的了解,谭母自认是相当深刻的。 曾经她也是玩弄心计的佼佼者,但是跟那男人斗了大半辈子,吃了半辈子的苦不说,当真是半点便宜都没讨到。 于是悟出一个真理。 顺向宏邈者昌,逆向宏邈者亡。 哪怕那人已经死了,但某些事从没脱离过那人的掌控,整个世界也都因他的死而产生深远的影响。 如今她的人生也走了大半,接连的失败与打击下,早没了当年的锐气与狠劲儿,现下只希望自家孩子能早点开悟,不要如同年轻的自己那般,一身傲气反骨,最后输了一切…… 然而,谭幽只是冷冷出声,“闭嘴。” 对于这个母亲,幼时的他怀揣有多少的爱与期待,现在的他便怀有多少的恨与怨。 母子两人身处一个房中距离很近,却又仿佛是这个世上距离最遥远的陌生人。 * 夜晚,麻城变了天。 屋外豆大的雨倾盆而下,夜空中电闪雷鸣。 向暮正在房里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谭幽,毕竟她知道谭幽有害怕雷电的怪病,然而刚起身,旁侧守着的公孙喻一个小眼神扫来,向暮便又恹恹地坐了回去。 妈呀,子喻最近也太可怕了。 但是向暮想了想,觉得谭幽那边也不会出什么事,毕竟有谭母照顾又有不三不四看着,总归那小子翻不出自己的手心。 然,没成想雨夜之中,谭母竟然全身湿透地找来,一把跪倒在向暮跟前。 “主公!求您去看看我幽儿吧……” 看到谭母身上沾染的血迹、还有那一脸急切的模样,向暮再也顾不得其他,起了身就往谭幽住处冲。 不三不四仍守在门口,见到向暮过来,立刻抬手对向暮抱拳施礼。 “谭幽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好。”不三直言。 “你们在这儿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去。”向暮吩咐完,立刻推门进去。 她知道,她和谭幽的恩怨终有需要了结的一天,躲不是办法。 雷雨之夜的谭幽虽然最为骇人,但是也最为脆弱,这个时候攻心计用得好,说不定就将黑蚁给收服了。 谭幽是晋国的根,谭幽效命自己,向暮方可轻而易举拿下晋国。 向暮心中的小算盘打得满满的,然而进了屋子后,除了满屋的狼藉和点滴的血液,向暮并没有看见谭幽的人。 “暮子?”向暮轻声呼唤,悄悄打开衣柜又探头去看床底下,就像跟小孩玩躲猫猫一样四下寻找,“暮子?你在哪儿?” 突然!一个黑影从房梁上跳下! 紧接着向暮的身体被一阵扭转,再然后被那道黑影抵在了墙上。 是伤口裂开、流了一身血的谭幽! 他怒瞪着向暮,一挥手就要去掐向暮的脖子,还好向暮对他这一招早有防备,先发制人,扑入谭幽怀中一把将他抱紧。 谭幽身体莫名一僵,显然没料到她不但不跑,竟还要抱他! 向暮趁着谭幽没反应过来的间隙,攀上谭幽的腰,探头张口就要去咬他的脖子! 屋外一声雷鸣! 感受到少年喷在自己颈项炙热的气体,谭幽愤怒且迷惘的眼里霎时恢复了清明,在向暮贝齿碰到自己颈间肌肤的那一刻,谭幽忽地一抬手抵住了向暮的额头,下一秒,再次将向暮摁到了墙上。 向暮这下真的慌了,论武力、比力气,向暮斗不过谭幽,尤其是处于发疯状态的谭幽,对付谭幽她一向以智取胜,如今自己四肢都被他固定住…… 向暮只好退而求其次,练起了《金刚经》。 黑衣少年嘴角莫名勾起一丝嗜血的冷笑,直看得向暮头皮发麻,担心他对自己不利,向暮垂落的手开始运起玄力。 谁曾想少年却没有近一步的举动,而是圈着她、将头疲惫地埋入她的颈项,“不许……再咬我。” 向暮微怔,手上的玄力散了去,“你没疯?” 窗外又一声惊雷炸开,身前圈着自己的少年猛地一抖,向暮方才注意到少年在雷声轰鸣中轻颤不已的身体。 他在疯狂抵御雷雨之夜对自己神志的干扰。 向暮便乖顺地不再动弹,轻启薄唇,“别怕。” 手甚至还试探地从少年腰侧伸了过去,轻拍少年的背心。 谭幽荒芜的内心仿若滑过一抹甘泉,他的脸深深埋在她的颈项,轻嗅着她身上的气息,那气息莫名令他迷恋甚至……迷失。 然而,他眼中始终带着恨。 “你接近我,待我好,就是想夺走我的一切。”埋在向暮脖颈间的少年颤声道。 向暮沉眸,“我不想夺走你的一切,只是我要做的事,让我必须夺走你的部分东西。” “你想要天下。”少年声音沙哑,唇瓣扫过白皙的颈,在那里轻磨。 向暮蹙眉,她现在推开这厮会不会又逼得他发疯? 还是先解开两人的恩怨要紧,于是不理会谭幽莫名其妙的小动作,耐心解释,“是父亲要我夺天下。” “你不想要?”谭幽幽深的眸子微转。 向暮犹豫了一瞬,“我想要做的事,恰好跟谋取天下重合了部分。” “你还是想要。”谭幽冷笑一声。 屋外的雷声再次轰隆而过,谭幽神志迷失半响,他只得颤抖着身体更紧的禁锢着向暮、更多的吸取她身上的气息,发现唯有她,能让他稍稍感到安心,能让他在恐怖的雷雨之夜找到一处宁静之地。 向暮只好暂时先终止谈话,努力轻抚少年的背部安抚他,“不要怕,有我在。” 谭幽眼眶莫名泛红。 在向暮以为,自己和谭幽的关系又得到了进一步加固时,背心却忽地一痛,然后她便不能动弹了。 向暮瞪大了眼,这人点了自己的穴! 埋在她颈间的唇炙热似火,薄唇一张一合带来丝丝麻痒,“欠我的,你要还。” 说罢,那唇张开,露出洁白的牙齿咬破向暮颈间的肌肤。 向暮霎时气得想杀人,谭幽果然是疯子!变态! 疯子谭幽却不管不顾,一只手插入向暮发间,如痴如醉地在向暮流畅的颈部磕碜、轻吮。 也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方才抬起头来,舌尖舔过自己唇瓣上沾染的血珠,盯着向暮,“这一局,你输了。” 向暮瞳孔微缩。 下一秒便被谭幽一把拎起,踢开门,谭幽手捏着向暮的脖子,对戒备的不三不四命令,“放本院长出去,不然,杀了她。” 不三不四大骇,世子说让他们守着不放任何人进来,结果她自己被人反抓了?!! 不三不四及后面冲击而出的守卫们皆不知所措,向暮口不能言,只得对他们使了个放人的眼色。 她本来也没想要关着谭幽,她有的是时间陪这个变态玩儿! 谭幽便抓着向暮在雷雨中疯跑了一阵,最后确定其他人没跟上来,方才解了向暮的穴,将她抛却。 然而,屋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离开了向暮的谭幽如无头苍蝇般跑得跌跌撞撞,意识时而迷失时而归位。 但心中一个声音却越加清晰,震动着他的内心。 你,看上了她。 第267章 他的爱意 对,他是一个疯子。 他竟然会爱上一个夺走了自己一切、本该恨之入骨的人。 他恨她,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却也爱她,爱得想将她吞吃入腹。 他的恨排山倒海,他的爱烈火燎原,他就这么强烈又黑暗的对她又爱又恨。 然,他更恨的,是自己。 恨自己所有自尊与骄傲被她拆卸了一地,竟仍然抑制不住地想要对她泥足深陷。 哪怕…… 她是一个男人。 他谭幽何曾这般卑微、这般纠结过? 雷雨中,少年一阵狂奔。 在意识渐渐抽离之际,忽而几个黑影出现在面前,谭幽捂着剧痛的头,意识到这几个人并不是自己的人、亦不是她的…… 然而,他却没有继续探索的时间,大脑彻底陷入混沌,回复到了雷雨夜本该拥有的疯魔状…… * 谭幽挟持自己逃了,追不追是个问题。 向暮在被谭幽丢下后还有点儿懵,这人除了咬了自己一口外,还真没做出伤害自己的任何事。 关键是,他还处于半理智半疯魔的状态。 可见谭幽对自己,也并非是他想象中的那么憎恨与厌恶。 不三不四领着兵追了过来,“世子殿下,您没事吧?” 向暮捂着脖子摇头,“没事。” 不三不四立刻指挥后方的侍卫,“去追人!” 向暮补充,“不用抓他,暗中确保他安全即可。” 向暮心里虽然希望收服谭幽,毕竟这人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但是她同时也清楚,自己有太多对不住谭幽的地方,如果谭幽选择离开,他要的自由,她未尝不可以给。 安排完了事宜,向暮便在一群侍卫的护送下回了宅子,怕被子喻看见自己脖子上的伤,向暮专程躲在屋子里上了药,甚至还找了件围脖来掩盖。 做完了一切才重新去到谭幽的住处,此时谭母坐在狼藉的屋子里泪流满面。 向暮安慰道,“谭幽武艺高强,出去了也不会出事的。” 谭母对向暮佛了佛身,“感谢主公不与我儿计较。” “你便好好在此住下吧,慕兵自不会亏待了你。”向暮说着又补充,“如果你想和谭幽归隐山林,我也会同意。” 谭母微怔,仔细打量向暮,实在不敢相信,此人竟能有如此的胸襟,拭去眼角的泪,谭母决定有些事情还是得告诉这位看起来英明的主公,“我虽然跟幽儿不算亲厚,但是毕竟是自己亲生的骨肉,他的心思我还是懂的。” 向暮扬眉,等着谭母继续。 谭母顿了顿,“幽儿虽然做出挟持主公的糊涂事,但是他的心里是有主公的,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现实。” 那孩子,毕竟是从天堂忽地被主公踩入泥泞,任谁也没法轻易咽下这口恶气。 向暮点了点头,“我知道。” 谭母上前,“幽儿并不是不管不顾的离开,他将黑蚁令拿走了。” 向暮微怔。 谭幽竟拿走了黑蚁令? 嘴角不可抑制地扬起一抹笑,“那我,便敬候他回归了。” 一颗心刚放松不久,不成想不三不四便急匆匆来报,“启禀主公!我们的人追至密林处,谭院长消失了!” * 另一边,一袭黑色斗篷的苏凌彦在黑夜中狂奔。 自从向暮起兵占领了麻城之后,她手上的兵力日益强盛,身边守卫也越加森严,再加上她身边有不二、子祁等高手的严密看护,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踪,苏凌彦接近向暮是越来越不容易了。 大多数时候,他只能独自待在边缘地带守着。 今夜混乱,得知谭幽挟持了向暮,苏凌彦实在不放心,立刻出来打探情况,暗中跟了谭幽一段路,发现他竟然放了向暮并未对向暮不测方才松了口气。 本来想回去继续睡觉的,孰料竟发现了高手的痕迹! 可怕的是,那高手还不止一个! 苏凌彦立刻隐藏好身形跟了上去。 好在那些高手不是冲向暮来的,他们的目标是谭幽。 苏凌彦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一个废人为何还会得到这样的高手的青睐,但没等他想明白原由,自己的行踪就暴露了。 刹时三个高手出击,截断了苏凌彦的跟踪,谭幽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被劫走! 这世上竟能有比自己还行踪缥缈的高手…… 他们是谁?! * 不知道睡了多久,谭幽睁眼,发现仍是黑夜。 不同的是,这是一个月色明亮繁星密布的夜晚。 透过四周明明灭灭的烛火之光,谭幽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宽敞整洁的寺庙中,寺庙正前方的佛像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反而侧面一面遮挡了整面墙的白布令他蹙眉。 谭幽坐直了身,冷声道,“你是谁?” 庙中烛火霎时熄灭了去,白布后面的火光亮起,一道妙曼的女子身影投影到了白布之上,继而传来妖娆惑人的女子笑声,“黑蚁这般厉害,倒是猜猜我是谁啊?” 思维迅速打开,谭幽沉眸,“红蝎。”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白布后同时传来好几道笑声。 有妖娆勾人的女声、有声线沙哑的老者、有放浪不羁的少年、有杀气凛然男性、也有天真活泼的孩童…… 好几种截然不同的笑声霎时充斥了整座寺庙。 “黑蚁好眼力。”老者之声道。 低沉有力的男性之声不屑道,“眼力好个什么?被那假世子迷了眼玩得团团转。” 天真可爱的孩童拍着手,“黑蚁沦为假世子的走狗咯!” 风流倜傥的男音嘘了一声,“你在心里嘲笑即可,说出来,黑蚁是会生气的。” 谭幽确实是火了! 毕竟,他这人脾气一向不好,经不得激。 一个旋身飞起,就朝白布拍去,白布被拍得支离破碎,白布后面的火光也霎时熄灭,然,后面竟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谭幽皱眉,“别给本公子躲躲闪闪的!” 话落,谭幽后方的蜡烛亮起,那里不知何时竟也出现一张遮挡的白布,白布上投影着女子妖娆的舞姿。 女子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响起,“黑蚁还是属于自己的黑蚁么?若是沦为了那人走狗,我们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清朗的少年之音:“对,哪怕你是主人的亲生子。” 沙哑的老者之音:“红蝎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红蝎,是主人给了红蝎生命,主人活着红蝎为主人赴汤蹈火,主人身死,红蝎本应该获得自由。” 不屑一顾的低沉男音:“凭什么还要为一个身无二两肉的毛头小子卖命?” 天真活泼的孩童之音:“红蝎喜欢玩游戏!红蝎最喜欢玩捉迷藏的死亡游戏!” 第268章 神秘红蝎 女音淡笑:“黑蚁陷落,便是被那人动了晋国的根,如今晋国大皇子东皇沭与三皇子东皇潇征战于王城,东皇沭乃草包一个,全靠着长公主东皇静的支持方才能勉强一战,唯三皇子东皇潇有点小本事……” “不知道东皇潇能否力挽狂澜,将晋国从那人手中拯救而出呢?” 谭幽咬牙,“关你们何事?” 白布后面又是几道不同声音的笑声传出。 冷冽的男音:“如何不关红蝎之事?她若是能死在晋国最好,死不了去了北辽,红蝎还得陪她玩。” 老者之声冷笑,“红蝎不怕陪玩,只怕进入红蝎游戏的人是个废物,浪费了红蝎的时间。” 清朗的少年之声,“想要红蝎为她所用,找出红蝎、战胜红蝎,她有那么个本事么?” 谭幽嘴角勾起,“你们也不必太高看了自己。” 白布后,小孩拍着手掌,“太好咯!又可以玩游戏咯!” 女音叹了口气淡淡道,“黑蚁可要想好了,你若是投奔了她助她入侵北辽,黑蚁红蝎之间必有一战。” 谭幽森然道,“本公子最讨厌的,就是威胁。” 女子嗤笑一声,“红蝎,可不像黑蚁这般无用。” 霎时,白布后光芒大盛,五道身形各不相同的影子投影到了白布之上。 五道不同的声音在寺庙里回荡。 “红蝎孤身寡人从累累尸骨中爬出,红蝎冷情绝爱,心中无羁绊之人、无畏惧之心,红蝎没有弱点。” “她若行,找得出谁是真正的红蝎,红蝎便跟她走。” “若是找不出,那么北辽便是你和她的埋骨之地。” “红蝎在北辽恭候。” “哈哈哈哈……” 谭幽捏拳,倏地自空中跃起,挥拳就向白布后的五道身影拍去! 一阵深厚的气流划过,白布再次被拍了碎片,而白布后的人仍然不知所踪。 那阵笑声在屋外渐行渐远,而谭幽从始至终未曾看清过红蝎的真面目。 “红蝎……” 一袭黑衣的少年咧嘴淡笑,“父亲啊父亲,你当真是阴魂不散啊,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袖子遮盖下的手收紧,手中赫然捏了一块黑色令牌…… * 多日后,晋国军舰在穆县靠岸。 穆县县令带着侍卫们登船时,才发现这是一批饿得半死不活的将士。 杜岩和杜前在短暂的休整之后便背着行囊告别离开。 如今他们已经完成了主子交代下来的任务,现下,是时候去寻找主子了。 而向暮一行的生活也不再平静。 彼时,晋国三皇子东皇潇将晋国大皇子东皇沭斩首于王城,在这场王权争霸赛中,东皇潇终于获得了全面胜利。 但是他却没有急着登基,外界传言,三皇子立誓要将所有侵占晋国国土的匪徒赶出晋国,才愿意上位为王。 这里面的匪徒指的是谁,向暮心知肚明。 毕竟,在两个皇子相争、无瑕他顾的紧要关头,向暮不但瓦解了谭院长的势力,甚至还带着她那批混日子的新兵蛋子四处搞偷袭、在晋国开疆扩土。 向暮知道自己手下这群新兵大多是晋国的国民,且都是为了混钱过日子才愿意跟着她。 说白了,她手下带领的晋国这伙人,全是群没骨气没节操的晋国汉奸,指望这群人打江山,那是让她去扯滑天下之大稽的巨蛋,根本就是不可能之事。 向暮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是以从来不去攻打晋国强壮的主城池,专程搞些小偷小摸去占领晋国不被注意的小村、小县。 待到三皇子与大皇子战争结束,回过神来,才发现晋国一半的村落都落入了向暮的口袋。 向暮甚至将许多村落集结,雇佣工匠,建立新城,与晋国老城对峙。 当然了,在两个皇子相争、谭院长势力被瓦解的关键时刻,除了向暮在晋国小偷小摸外,北辽人也没闲着。 北辽土地贫瘠,多沙漠戈壁,北辽人常年以畜牧业为生,资源自是比不得大魏和晋国。 如今大魏击退黑骑军得以喘息,正全面应对北辽人的攻势,北辽在大魏那边一时讨不着好,但是国内北辽军队及赤焰军要吃喝,这么多人的口粮算下来可不是一笔小数,是以北辽人便在晋国混乱之时以悍匪之名跑入晋国烧杀抢掠。 如今的晋国人,可谓是生活在一片水深火热之中。 近日,向暮将新夺的村落集结完毕,划出一块新地,建立新城——坤陵城。 此城由向暮亲自画图设计、幺爷率领一众能人巧匠布防,离晋国的国都王城只有百里地,两城遥遥对峙,可谓是将赤裸裸的狼子野心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日恰逢坤陵城建好,向暮带领一众将士搬迁,出人意料的,竟在途中遇到一小队人马。 虎啸震天,当初从公孙谷带走的三只小虎已经长大,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之际,小白、小黄、小黑便已经跳了出去。 李莱茵大吼一声,“不好!敌袭!” 话落便飞身过来,提着向暮就准备跑,恰巧不二也赶了过来,二人一人拉了向暮一只胳膊,一左一右就往反方向跑。 公孙喻一看这阵势,吓得脸一白,“快住手!” 幸好不三不四反应迅速,立马飞身上前,一人拍落李莱茵和不二的一只手,向暮才得以没有被撕成两半。 公孙喻心有余悸的上前检查向暮的小胳膊小腿,他一整天的不但得提防外面敌人偷袭向暮就算了,这会儿还得天天防着跟在向暮身边的一杆子二货误伤向暮,委实心很累。 向暮安抚了公孙喻,方才探头去打量前方被三只虎围着的人马,不可置信地扬眉,“长公主,好久不见。” 带领一小队人马的正是晋国的长公主东皇静,她的队伍人数不多,约莫只有百来人,每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精疲力竭的模样。 这群人马里,向暮甚至还看到了两个老朋友:神棍一号老国师和神棍二号司空无烬。 向暮薄唇轻启,“这是吹了什么风,把你们吹到了我这里。” 东皇静脸色不太好看,翻身下了马,“公孙暮,你已经知道了吧,大皇子东皇沭被叛贼东皇潇斩杀,本公主率军拼死杀出重围,如今王城不能归。” 向暮了然,这是丧家之犬来投奔自己了。 果然,东皇静犹豫了一瞬,下一秒便单膝跪地,“我,晋国长公主东皇静愿效忠慕公,还请慕公收留!” 跟随东皇静一道翻身下马的,还有她身后那一众将士。 所有人都跪了,站着没动的司空无烬就显得尤为突兀。 向暮倒是没计较,反而扶起东皇静问道,“投奔我,这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东皇静微怔,本能地往后瞅了眼司空无烬,接着,所有跟随东皇静的人都看向司空无烬。 司空无烬面不改色,站得闲适。 向暮挑眉,“听闻司空大人最是精通占卜之术,不若司空大人也给晋国国运算上一卦?” 司空无烬动了动手指默算了一遍,然后张口道: “帝星现,天下乱,大晋亡。” 第269章 投诚献宝 听着司空无烬这副卦象向暮没什么反应,倒是东皇静怒了,上前就给了司空无烬一巴掌,“亡什么亡?当初你就是这么诅咒大魏的吧!” 老国师在一侧附和,“这人就是瞎忽悠,忽悠就算了,连字儿都不待改的!他当初因为诅咒大魏被大魏赶走了去,公主,这扫把星留不得,咱也赶走了他!” 司空无烬捂着被打疼的脸,一本正经回嘴,“无烬是自己离开,不是被大魏宫廷赶走的。” 东皇静也转眸怒瞪了老国师一眼,“你倒是厉害!之前助我逃出东皇潇抓捕的怎么是他不是你!” 老国师一噎,心虚道,“这不是……老夫的法力还没发挥效果,您就出来了么……” 向暮看得无语,“长公主,你身边这两位国师当真是宝。” 活的宝,俗称活宝。 东皇静连忙对向暮献殷勤,“慕公若是喜欢,这俩宝本公主就当是入慕公麾下的大礼,送给慕公了!” 向暮闻言,嘴角禁不住抽了抽,拿活宝做礼,这礼,她倒是划算!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一个活脱脱的外来侵略者,靠着在晋国打劫晋国的钱财发给追随自己的汉奸……呸,晋奸!让晋国人为自己打仗,这仗打得卑鄙无耻、打得名不正言不顺。 之前她盼着黑蚁回归,是因为谭幽在晋国有很强的威望,有谭幽的威望辅助自己,向暮自然能在晋国如鱼得水。 但眼下,谭幽那厮不知所踪,要想弱化自己在晋国侵略者的反派形象,收纳这位正统的皇庭公主倒是不错。 于是,向暮大手一挥,收了公主及公主献的礼。 当然了,东皇静投诚向暮也是不得已之举。 毕竟之前东皇静支持的皇子是大皇子东皇沭,和三皇子东皇潇是敌对方,如今大皇子东皇沭身死、势力败北,东皇静性命难保。 现下晋国境内,能和三皇子东皇潇的势力相抗衡的,便只有来晋国烧杀抢掠的北辽人和慕兵两支军队。 东皇静归顺谁都是在卖国,那还不如归顺名声比较好、在晋国四处劫富济贫的慕兵。 向暮也算是捡了个便宜。 一行人便这般,浩浩荡荡的入了坤陵城。 向暮住进了幺爷精心为她打造的屋子,本想安静地过几天舒服的小日子,谁曾想坤陵城内自己的几个队友们并不安生。 外面战事没有,内部战事颇多。 东皇静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有事没事就想往向暮这边跑,时不时抛个媚眼送点小玩意儿什么的让向暮每每看到她 ,便禁不住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由于东皇静跑得太勤,常常与偷跑过来找向暮喝酒的李莱茵撞到一起,这下不得了了,两人莫名其妙看对方不对付。 东皇静带领的皇室正统军和李莱茵带领的土匪先锋队时常背地里干架,打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两名女士,也时常脸上青紫分外惹眼。 向暮实在受不了了,便偷偷让公孙喻给两人饭菜里下了点东西,让身体倍儿好活力四射的两人能病上一病,安生几天。 没成想,走漏风声,两人都知道了是向暮背后使坏,最后结为同盟对向暮嗤之以鼻。 向暮便如此这般,从两人争抢的香馍馍沦为了两人眼中卑鄙的死渣男、烂臭虫…… 而东皇静和李莱茵更是神奇的成为了闺蜜死党…… 另一边,某棵巨树上,男子撂下头上的斗篷帽,一张精致的脸上满是志得意满,嘴角扬起邪恶的笑。 “本公子眼皮子底下,你还想勾搭女人呢。” 他是弯的,她,也别想做直的! * 夜晚时,向暮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觉得还是像小月月那样的萌妹子好,东皇静、李莱茵这样的大女主可真是太难相处了…… 正郁闷时,外面敲门声响起。 向暮便起身开了门,竟是端着一个托盘的公孙喻。 “这是什么?”向暮的视线聚焦在公孙喻端着的托盘上,公孙喻脸一红,“子喻给你做的……” 向暮闪过身想让公孙喻进屋,然,公孙喻却站着没动,将托盘递到向暮手中,“之前你年纪小……发……育……也晚,用白布条束身看不出来,但是……” 公孙喻越说脸越红,“你试试看,合不合身,若是不合身子喻再给你改。” 说完公孙喻就火速地跑了。 向暮端着托盘愣了会神,关上门,手指将托盘里的物件挑起,发现这竟然是一件女性内……衣…… 不,这不是一件普通的内衣,上面裹胸部分做了收紧,下面侧腰和肚子部分缝制了一些特殊物件,做了加宽加厚。 说白了,这件内衣的制作原理便是,加深腰部、肚子的厚度,来平衡她日益发育的胸大肌…… 向暮低头瞥了眼自己,才发觉近日在子喻的各种补药调理下,自己身体好了不少,连带着小馒头也长大了,已经不似之前裹了白布、穿了衣服后的飞机场状,有了点不引人注意的凸起…… 幸好子喻发现及时! 向暮连忙换上了公孙喻给自己制作的内衣,衣服一穿向暮就觉得呼气、吸气轻松不少,并且身形也不似之前那么消瘦,有了几分专属男人的伟岸之感。 向暮对这件特制衣服特别满意。 穿好衣物一转身,出其不意地就对上了一双歪头打量自己的淡漠的眼。 “怎么是你?”向暮惊得霎时环胸,忘了自己已经穿好衣物,“谁让你来的!” 司空无烬薄唇轻启,“刚刚来的,无烬自己要来的。” 向暮这才舒了口气,刚刚来,大约是没看到什么。然而,司空无烬接下来的话让她霎时想杀了他。 “你里面那件衣服,模样可真奇怪。” 向暮一个旋身,手中玄力飞速冲出,瞬息就向司空无烬冲了去! 司空无烬却是轻飘飘一挥袖子,将那玄力给化解了,蹙着眉轻声道,“你别这么野蛮,动静大了,会惊到外面的守卫,这样他们就知道无烬能穿墙之术了。” “你也知道怕?”向暮冷声道。 “我是人,怕,不是很正常么。”司空无烬说着一撩衣袍席地而坐,接着拍拍自己的对面,“来,我们聊聊。” 向暮提防地看了他一眼,便也一撩衣袍席地而坐,“聊什么?” “聊聊你的玄力之术进展到哪儿了。” 第270章 他的约见 说着,司空无烬手一抬,变出一朵小白花。 向暮冷哼一声,也抬了手,变出一把小白花丢至司空无烬怀中。 司空无烬眼中划过一抹赞叹,接而双手轻合,摊开,一手捧着火,一手捧着水。 向暮学着司空无烬的动作,双手轻合,摊开,却是两只手都捧着火,向暮皱眉,不怀好意地将手中两团火丢到司空无烬身上。 司空无烬将手中水一推,那水瞬息变大,将向暮丢来的火焰给包住,然后化解。 接着,司空无烬拉着向暮起身,脚步轻抬,穿过衣柜。 司空无烬轻而易举地从衣柜穿了去,而向暮却是撞到了衣柜上。 司空无烬乐了,转眸看着向暮,“叫师傅,我教你。” 向暮霎时懂了这人的用意,收回被他抓着的手,“这都多久了,你还没死心呢?” “你不想学?”司空无烬不信。 “想。”向暮坦诚道,“但本世子不需要拜师,也能学会,学会只是时间问题。” 司空无烬蹙眉,“你冥顽不灵。” 向暮轻笑,“是你,冥顽不灵。” 司空无烬叹了口气,“亏得本大人时时刻刻想来见你,每次你都惹我生气。” 向暮却是抬手对司空无烬施了一礼。 “我无意惹你生气,但是我们显然道不同,上次我自大魏京城脱身、从悬崖峭壁落下,感谢司空大人出手相救。” 司空无烬一怔,“你知道?” 向暮点头。 当初,公孙喻救醒了自己,就曾对她说过,有一丝玄力护住了她的心脉,保她从大魏的溪流之中、一路汇入了公孙谷。 引路并破除公孙谷结界的,是子陌的扇子,但是保她性命与安危的却是司空无烬的玄力。 司空无烬嘴角微扬,“原来你也是知好歹的,为何屡次要我性命,刚刚还对我下狠手?” 向暮扬眉,“没办法,你给我感觉一直神神秘秘、似敌非友。” 作为这本书里,继承了渣爹意志的恶毒boss,自然要摁死一切自以为的不怀好意之人。 司空无烬叹息,“你果然是块顽石,看样子本大人还需多费时日继续渡你。” 向暮点头,“随意,但是下次来记得敲门。” 司空无烬郁闷地看了眼向暮,便转身穿墙消失。 向暮松了口气,爬上床正准备脱衣睡觉,谁曾想衣柜传来“咚咚咚”声,向暮吓了一跳,和上衣服坐起身,“谁?” 衣柜中,司空无烬的声音传出,“是这么敲门?” 向暮扶额,“是。” “那无烬知道了。”说罢声音便消失了去。 向暮也不敢脱衣服睡觉了,并且觉得身边跟了司空无烬这货,以后自己都将和衣而眠。 气不过的向暮最后令人在衣柜里放了一堆的钉子和暗器…… * 翌日,风和日丽。 向暮去军营中转了一圈回来,正与二爷下棋讨论接下来占领晋国事宜,一个侍卫突然拿了一个布包来报。 “主公,外面一个高手丢进来的。” 向暮看了那布包一眼,发现上面写着【慕公轻启】。 遂令侍卫打开,发现布包里面包着的竟是一本书——《孙子兵法》。 二爷眼眸一亮,接过《孙子兵法》翻了翻,不由得赞叹,“好书!好书啊!不过……这个字体有点眼熟……” 继而望向向暮,“这不是主公的字么?” “这本书是你写的?”二爷不可置信了一瞬,但很快又满目笑意,望着向暮是越看越喜欢。 向暮早就习惯了公孙一族看自己就跟看自家出息了的后辈目光,眼神一瞥,发现书里夹着一张字条。 二爷也发现了,率先打开字条,只见上面写着: 【三日后戌时,永昌城,不见不散。】 署名是东皇潇。 二爷霎时大惊失色,“晋国三皇子!主公,定是有诈!去不得!” 向暮沉眸,从二爷手中拿过书。 见《孙子兵法》里面的纸张很是破旧,显然是被那少年日日拿在手中研习,可这本书封面却是干净无比,大约曾经被那少年万分珍惜的包着…… 脑海里,那年被围困的骊州城内,少年清亮的声音响起。 “我,林潇,要做征战四海的大将军!” 向暮忽地眸色一软。 二爷见向暮如此十分不放心,“二爷爷知道,你与那三皇子曾经有过同窗之谊,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你们是敌人。” 再见,定是在战场,兵戈相见生死不知。 向暮收了《孙子兵法》对二爷笑道,“二爷爷放心,暮子心中有数,自不会做出唐突之事。” 二爷这才放下心来,摸着胡须点了点头。 向暮拿着书回屋,脑中有片刻的混乱。 东皇潇此时来信约见,大约是知道自己收留了东皇静。 且不说自己现下有没有收留东皇静,就凭着如今自己瓦解了谭岛主的势力占领了晋国的国土,东皇潇跟她,也将是势不两立的立场。 如今晋国没有了谭幽和东皇沭挡道,她与东皇潇已是彼此最大的敌人,二爷爷的担忧并无道理。 但是向暮内心也有自己的考量。 因为熟知东皇潇的秉性,因为清楚他的为人,更因为虽然世事变迁,但是那份挚友间的默契与信任还在。 他们再见必是在战场,你死我活。 而现在,三日后的永昌城之约,将是他们这对友人之间最后的温存。 不去不行。 向暮不再犹豫,当晚就暗中叫上了公孙祁,快马加鞭地出了坤陵城,朝永昌城的方向驶去。 东皇潇将地点定在了永昌城,其实也就是在暗中承诺她,他不会伤害她。永昌城位置偏僻,但是离东皇潇管辖的地理位置较远,而离向暮慕兵管辖的位置却较近,慕兵出击救驾,不过三日路程就能赶到,而晋军却需要五天。 永昌城后面的其他城池已被北辽人掠夺,如今的永昌城被三方势力盯着,暂时无人敢动,属于三不管地带。 东皇潇也是在变相告诉她,那里,不会有晋军的军队,更不会有三皇子的埋伏。 永昌城一见,不过是两个好友间的叙旧。 当然了,彼时向暮不知道,身后还有一道黑影在远远跟随。 第271章 不想为敌 公孙祁一路充满了好奇。 “暮子哥哥,出去玩儿,你为什么叫子祁不叫子喻哥哥啊?” 要是让公孙喻知道了定是会难过,公孙祁心里又窃喜又有点小愧疚。 向暮驾着马,挑眉道,“谁说我带你是出去玩的,我带上你是为了让你保护我。” 公孙祁歪了歪脑袋,“暮子哥哥需要人保护竟然不叫上不二,还有不三不四总管……” 向暮扭头看他,“你暮子哥哥是觉得你武艺高人又聪明才叫上你的,你不想跟我出来?” 公孙祁反应过来,洋洋得意,“暮子哥哥还是有眼光的嘛,子祁确实是武艺又高人又聪明……” 两人这厢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日落之时终于到了永昌城。 永昌城城楼门口来来往往的商人百姓在进进出出,向暮勒停了马,一眼就看见城楼旁侧静立的少年。 一袭剪裁利落的白衣将少年精瘦的腰身凸显,挺拔如松。 不同于向暮身边认识的其他少年,他虽然表面桀骜俊冷,但不黑暗、不神秘、不阴沉,在他的身上,她永远可以感受到他内心的直率与坦诚。 如灼灼日光照耀,叫人倍感心安。 在对上少年投过来的目光时,向暮脸上的笑容禁不住加大,“林潇。” 东皇潇看到向暮,紧蹙了很久的剑眉方才舒展开来,牵马来到向暮跟前,仰起头看她,“我真担心你不来了。” “那你就太不了解暮子了。”向暮扬眉。 东皇潇眼眸微动,嘴角噙笑,“你没事真好。” 他那时仓皇从大魏离开,看到牢狱中被凌虐得没了人样的她,此后每每思起都心如刀绞。 向暮觉得东皇潇有些地方变了,似乎整个人瘦了些也黑了些,眼神也不似以往那么清朗,带了几分沉稳和内敛。 东皇潇对向暮伸出胳膊,“下来吧。” 向暮欣然地将手放到东皇潇手上,让她扶着自己下马。 无论如何,他虽然变得比以往成熟了,但是他还是她熟悉的好哥们儿东皇潇。 另一边,银铃般的女音传来,“世子哥哥!” 向暮转眸,才发现是拿着冰糖葫芦的东皇樱,东皇樱身边还跟了两个侍从。 向暮连忙打招呼,“公主,好久不见。” “我皇兄不愿意带我,是樱儿一个劲儿求着要跟他来的。”东皇樱一来就将东皇潇挤到一边去,小嘴吧啦个不停,“我皇兄猜得太准了,外面传慕公乃公孙暮,樱儿还在想公孙暮究竟是何人,能有这样的本事占领我晋国小半领土,皇兄说是你,我起初还不信,现在释然了……” 向暮闻言好笑,“释然什么?本世子可是抢了你小半的国土,是坏蛋。” 东皇樱吃着冰糖葫芦,“北辽也在抢,现下晋国四处都有难民起兵,谁都想跑来分一杯羹,但是能达成规模的就只有世子哥哥你,证明樱儿眼光没错,世子哥哥当真了不起。” 向暮点头,“站在敌对立场,本世子真不知道你现下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东皇樱咯咯直笑,“一半一半,现在樱儿对世子哥哥当真是又爱又恨。” 说着转眸望东皇潇,“皇兄,你呢?” 东皇潇沉眸没说话,倒是公孙祁盯着东皇樱手中的糖葫芦咽了口口水,插话,“你这葫芦,哪里买的?” 东皇樱没见过这样的土包子,扫了眼公孙祁,将自己没吃完的糖葫芦递了出去,公孙祁也不嫌弃,接过就吃。 向暮将钱袋丢给公孙祁,“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就去永昌城内买。” 东皇樱转眸望向向暮,“那樱儿呢?” 向暮笑,“本世子的钱,樱儿和子祁随便用。” 东皇樱便高高兴兴地拉着公孙祁,“走走走,咱们上街花钱去。” 东皇潇嘱咐两个侍从,“跟着,保护好公主。” 几人离开,东皇潇这才对向暮道,“潇记得,当初暮子骑马是跟着潇学的,不若我们再比试一场?” 向暮扬眉,“比就比,当初在骊山书院,本世子不怕跟你比,这会儿更加不怕。” 东皇潇莞尔,“这次,潇不会输你。” 两人各自上了马,向暮一声令下,二人便立刻挥洒马鞭,朝城外的小路驶去。 不使用各种阴谋算计人的伎俩,光论马术,向暮果然不敌东皇潇。 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纵马驰聘、超轶绝尘,不一会儿就将向暮给甩开了,向暮追得吃力,没成想到了小路一茂密的丛林处时,东皇潇竟停了马在那儿等。 向暮不明所以,“终点这就到了?” 东皇潇一个飞身跃起,跳到了向暮马背上、坐到了向暮身后,少年死沉的声音自后方响起,“我只是想找个理由跟你单独聊聊。” 向暮了然,“聊晋国战事?” 东皇潇摇头,“你以为,我只关心战事?” 向暮回眸,东皇潇笑,“潇从大魏回来后,想尽办法的跟大皇兄争夺皇位,那时候,潇心中只想变得强大、手中掌控晋国的最高权利,与大魏皇后对峙,救出你。” 闻言,向暮心中略微动容,“后来呢?” 东皇潇的手臂自向暮侧腰伸过,轻拉马绳,驮着两人的高头大马便开始悠闲散起步来。 “后来却听闻你坠崖身亡的消息,潇不信你不在了,更加想得到无上的权利重回大魏,潇想亲自去寻你。”少年的声音跟漫步的马儿一样,懒散、闲适,那些时日的心焦难耐,似乎都被现下语气里的云淡风轻给全部遮掩了去。 “不愧是暮子,果然如同潇猜测的那般还活着,知道公孙暮在瀚学岛起义之时,我就猜测是你,后来慕公竟成功瓦解了谭岛主的势力,我就更加确信慕兵的首领是你了。” “这个世上,只有暮子能打造这样的奇迹。” 向暮轻笑,“太抬举我了不是?” 东皇潇却是眸色暗了不少,“潇为你感到开心。”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起兵作乱、为什么要晋国的国土,但是暮子要做的事情潇都支持,暮子要做的事情做到了,潇都为你感到高兴。”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来永昌城见你。” 东皇潇捏着马绳的手紧了紧,马绳一紧,得了主人令的马也不走了,停了下来。 东皇潇压抑的声音自向暮身后响起。 “暮子,潇有一个请求。” 向暮蹙眉。 东皇潇薄唇轻抿,良久才道,“潇想抱抱你。” 向暮没有回话,东皇潇拦在向暮侧腰上的手却是自顾自地收紧,下一秒将向暮圈入自己怀中。 也是在此时,向暮发现,少年的胸膛不知何时已经如此厚实、胳膊这般有力、肩膀那般宽广。 如今的东皇潇,俨然已经长成了一个可以被依靠的男人。 “暮子,潇……真的不想与你为敌……” 第272章 路遇辽人 向暮故作轻松,“那你愿意大晋一分为二,我俩各自为王?” 东皇潇在身后低低地笑了起来,“怎么可能?我是大晋的皇子,我有守护大晋国土、百姓的责任。” 向暮笑,“那你抱一会儿就松了吧,你只要背负着这样的使命,未来终有一天,你我要兵戎相见。” 东皇潇拥着向暮的胳膊情不自禁收紧,低声道,“你就不能……” 话还没说完,向暮眸色一沉,“不能。” 未说完的话堵在了喉咙口,东皇潇缓缓松开手,“你还是那么绝情。” 向暮倒是不置可否,“你也不愿放弃你作为大晋皇子的使命。” 她,照样也不可能放弃她夺取天下的使命。 不然,那些跟随她的将士们、公孙族人们,该何去何从? 走到今天这一步,两人的目标已经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的目标,重担也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的重担,就连性命,也不仅仅是自己的了。 东皇潇翻身下马,牵着缰绳拉着马走在前面,“来之前,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继而回头对向暮笑道,“那么今日,我不是晋国的三皇子,你也不是新秀慕公,你只是向暮,我,也只是林潇。” 向暮扬眉,“如此甚好。” 夜色渐浓,白衣少年牵着马走在前方,后面马上的消瘦少年则坐得闲适,二人一路有说有笑气氛轻松。 “孙子兵法可有好好学?” “学了,倒背如流,他日你我交战,你要小心点,我可就是凭着孙子兵法上的本事赢的皇兄。” “你也别轻敌,书是本世子写的,本世子可是你师傅。” “教会了徒弟,定当饿死了师傅。” 两人正嘻嘻哈哈,远处竟传来了一阵得得马蹄声。 东皇潇与向暮对望一眼,立刻飞起身拎起向暮,然后一拍马臀,将马匹赶走,紧接着便和向暮一起躲到了一处灌木丛后。 远处的马蹄声终于靠近,向暮借着昏暗的月光,发现这群骑马的人竟是北辽人。 各个身披兽皮扎着碎辫,全是身形高大面容粗犷的汉子。 北辽人追赶的前方,是两个衣衫褴褛的晋国百姓,两个百姓实在是跑不动了,眼看着北辽人的马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只好跪地求饶。 “求求几位官爷,放过我们吧……” “村子里的钱、粮食、女人,都被你们抢走了,我们两个逃出来什么都没拿啊。” 两个百姓颤栗道。 北辽人的马围着百姓转了一圈,最前方的北辽首领一个眼色,旁侧的北辽兄弟忽而翻身下马。 “以为我辽人好骗么!” 说着便拎起跪着的小个子百姓,蛮横地将其衣服一扯,那百姓便酥|胸外露,竟是一个女人。 “求求您了,放了我吧……”女人吓得大哭。 女人旁侧的百姓似乎是她的丈夫,急得冲了出去,“你们这群辽狗!放开她!放开她!” 然而那辽人挥手便是一刀,刺死了那名百姓。 女子更是大声哀嚎,然而她整个身体已被辽人制住,那辽人抱着女子便是一阵蛮横地揉|捏。其他的辽人也相继翻身下马围上了毫无反抗之力的女子。 眼看灭绝人性的一幕就要在向暮及东皇潇面前上演。 向暮转眸望向东皇潇,示意他进去救人。 东皇潇却犹豫了。 剑眉皱起,担忧的目光扫了眼向暮。 他知道她的真实性别。 以前他少年意气,做任何事都秉承着自己一颗赤子之心,可以为了心中的道义不管不顾的去闯去冲,如今,他经历过了杀人不见血的宫廷内斗、也冲锋陷阵上过尸骨累累的战场,反而知道孰轻孰重、顾虑多了。 现下北辽人有三四十个,而自己孤身一人上前,若是打不过,暴露了暮子可怎么是好…… 正思虑间,向暮已经站起了身,挥手便是几团火朝北辽人身上烧去。 转头对东皇潇怒吼,“林潇!前方十五度方向,挥剑!” 东皇潇内心还想挣扎,但身体却是条件反射地冲了出去,照着向暮的意思做了,果然快狠准的击杀了一个辽人。 北辽人也没想到突然出了变故,不知从何处跑出两个毛头小子! 当下放了那女子百姓,操起刀剑就朝向暮和东皇潇挥来。 东皇潇这些日子本来就武艺渐涨,现在又有向暮的指挥,很快就掌控了局势越战越勇。 几个吃了亏躲在后面缩头缩脑的北辽人发现东皇潇战力太猛,于是将目标瞄准到了后方指挥战局的向暮身上,趁着东皇潇一个没注意,挥剑就朝向暮扑来。 向暮正准备运起玄力防御,那几人竟突然好似被黑夜里什么东西打中,栽倒在地。 向暮蹙眉,心中起疑。 很快远处又传来了无数马匹的声音,向暮立刻意识到是更多的北辽人来了,忙唤东皇潇,“我们走。” 东皇潇迅速撤退,抱起地上狼狈的女子便和向暮一道翻身上了北辽人空置的马匹,二人一挥马绳火速逃离。 知道自己同伴就要到了,其他北辽人欲追,谁曾想黑夜中出现一道鬼魅的身影,宽大的斗篷帽遮挡着那人的脸,男人长剑出窍,刷刷几下,便打得北辽人没了招架之力,更是没法去追逃离的向暮和东皇潇。 向暮和东皇潇原打算逃回永昌城,毕竟那座城同时被三方势力盯着,暂时无人敢强攻,算是安全。 不料一路快马加鞭来到永昌城门口,才发现城门前已全是看守的北辽人! “怎回事。”东皇潇剑眉深皱,“永昌城这是被辽人占领了么?!” 坐在东皇潇身前的女子低泣道,“永昌城的刺史早就被辽狗收买了,这些天辽狗四处在永昌城周边村庄烧杀抢虐,刺史也不管,现下辽狗进城有什么奇怪的?” 女子越说越难受,“要怪,就怪我大晋朝廷软弱无能,东皇族势微,由得外面畜生这般欺凌我晋国百姓……” 东皇潇闻言身形微僵。 向暮咳了咳,转弯道,“眼下永昌城暂时不能入了,先去周边小镇避避,想办法跟子祁和樱儿取得联系。” 东皇潇点头,两人于是调转了马头,朝周边的镇子驶去。 却不料,那镇子血气冲天,向暮一行所过之处皆是断壁残垣,女子死不瞑目衣不遮体、男子四肢分离血肉模糊、就连不谙世事的孩童都被剖腹剜心死相凄惨…… 东皇潇后槽牙都快咬出了血,满目猩红。 “是谁,竟对我晋国百姓这般凶残!” 第273章 辽人作乱 坐在马匹上的女子百姓瑟瑟发抖,“是辽狗,人称罗刹鬼的伊斯得乐(lè)但凡是他所过之处,全都杀光烧光抢光。” 向暮沉思。 关于罗刹鬼伊斯得乐向暮倒是略有所闻,据说北辽有四支所向披靡的骑兵军队,四支军队两两一组,分为了两股僵持不下互相制衡的势力。其中三支军队和赤焰军一起在北境攻打大魏,剩下那一支军队则由大将伊斯得乐带领,掠夺晋国,以补充北境战事的后勤。 罗刹鬼这个称号则是由被伊斯得乐侵害过的百姓们取的,因为他所过之处杀光烧光抢光的血腥政策被百姓们所憎恨,方才有了罗刹鬼一名。 正沉思之时,三人所经过的一个小巷内、堆砌的杂乱石块后传来一声轻响! 东皇潇霎时旋身而起,一把踹开挡着几人视线的巨石,“谁!” 然,巨石移开,里面竟只是一个瑟瑟发抖的孩童,孩童手里不知道抱了什么东西,向暮秀眉轻蹙,捡了路边一个木棍,手掌一挥,便将木棍点燃。 火焰照亮了四周,那孩童的情况霎时让人一目了然。 孩童大约六七岁,满脸是血和灰尘,脏兮兮的脸上只有一双明亮的、受了惊吓的眼睛在动,恐惧万分地盯着向暮和东皇潇,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向暮的视线下移,看到那孩子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婴儿的口鼻被他小小的手掌捂得死死的,已经窒息…… 东皇潇对那孩子伸出手,“没事了,我们不是辽人。” 听到辽人二字,孩子瞳孔猛地一阵收缩,良久才颤抖着、哆哆嗦嗦道,“阿娘……阿娘让小鼓抱着妹妹躲在这里……妹妹不可以哭,小鼓也不哭……” 旁侧的女子眸色悲痛,“嗯,小鼓很棒,没哭。” 她伸出手,想将那孩子从乱石堆中抱出来,孩子却是瑟缩了下身子,“小鼓不走……小鼓要等……阿娘……” 三人心情沉重,觉得这满镇子的血腥之气刺鼻不已。 向暮看到一块巨石死死的压着孩子的肚子,那孩子身下的腿都看不见了。 东皇潇沉眸,不管不顾地将乱石移开,孩子终于被解救出来,被东皇潇小心翼翼地抱入了怀里。 可孩子对自己碾压得粉碎的腿丝毫没有反应,只紧紧抱着怀中的婴儿,稚嫩的声音猛烈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 “小鼓不走……小鼓要等阿娘,小鼓要告诉阿娘,小鼓听话,救了妹妹……” 旁侧的女子看到这一幕再也受不住了,哆哆嗦嗦的哭了起来,她也是亲身经历过这血腥一幕的人、有着和那孩子一样噩梦般的记忆。 “哥哥带你去找阿娘。”东皇潇声音低沉,压抑着喉咙中的哽咽。 孩子小小的身躯挣扎起来,“阿娘说了,要小鼓保护好妹妹躲着,哪儿也不去!你放我下来!我要阿娘!” 向暮摁住东皇潇的手,淡声道,“放他下去。” 东皇潇心一颤,向暮的眼神在无声的告诉他,那孩子已经救不活了…… 被巨物挤压过的人,看起来好似能说能闹,事实上五脏六腑早已压碎,此刻不过弥留之际。 东皇潇咬了咬牙,狠着心将孩子放到原先的位置。 孩子重新抱好妹妹,捂着妹妹的口鼻,像一座灰扑扑的雕塑。 向暮沉着脸拉着东皇潇离开,身后传来孩子断断续续的哭声,“阿娘……小鼓要阿娘……阿娘……” 只可惜,无助的孩子再也等不到阿娘。 孩子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三人的心口都宛若堵了一块巨石。 “东皇潇,我们得想办法跟永昌城内的公孙祁和东皇樱取得联系,如果永昌城被伊斯得乐占领了,他们恐怕也凶多吉少。”向暮咳了咳,强打起精神去分析正事。 东皇潇也努力使自己情绪平复,“樱儿身边跟了两个高手,应该不会有事。” 向暮点头,“子祁武艺也是不错。” 二人这边商量着,后边跟着两人的女子垂落的手指轻轻收紧。 东皇潇?! 他就是那个如雷贯耳的三皇子么…… 在向暮和东皇潇决定要回永昌城附近探探情况时,女子突然跑了几步上前道,“小女子红菱,感谢两位公子救命之恩。” 向暮淡笑,“举手之劳,不知红菱姑娘现下有何安排?” 东皇潇道,“如今也不知辽人占领了这一片多少地,红菱姑娘不若前往晋军的管辖地或是慕兵的管辖地,总好过在这里提心吊胆。” 闻言红菱摇头,“红菱生在此处长在此处,家人都被辽狗杀死,已无处可去,不知两位公子可否心心好,送红菱一程。” 向暮蹙眉,“不是说家人已亡么?红菱姑娘这是打算去哪儿?” “离这里不远,前方四里地的大禹村,有一小队义军,他们虽然规模不大,但也算是此处唯一能抗击辽人的势力,之前红菱和相公逃跑,就是为了去大禹村投靠那支义军,没想到……” 向暮叹息,“红菱姑娘节哀。” 红菱低声询问,“两位公子……可否送送红菱?” 向暮和东皇潇沉默着面面相觑,老实说现在也不知道永昌城是个什么情况,而两人又和公孙祁、东皇樱走散…… 不过转念一想,公孙祁与东皇樱身边那两个高手加一起的战力并不差,永昌城又那么大,就算伊斯得乐想杀光抢光整座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公孙祁和东皇樱也不会那么傻兮兮的等着被杀。 反倒是面前这位被他们救下的姑娘,孤身一人、全家皆亡,且现下四处是零散的辽人,万一独自离开又撞上那批辽人…… 东皇潇眸色一沉,“快马加鞭去大禹村约莫也就两炷香时间,我们先送你去。” 计划安排下来,三个人两匹马便又上路了。 然而,大禹村却和之前他们经过的村庄没什么两样,皆是血气冲天、尸横遍野,空无一人。 但又有些不同。 不同的是,大禹村里的尸首一看就死了很久,尸首腐烂的皮肉露出森森白骨、甚至下脚之处还能踩到地上爬行的蛆虫…… 向暮蹙眉,大禹村显然是附近这一片村子最先被屠戮的那一个,带路的红菱,究竟寓意何为? 东皇潇率先拔了剑,“红菱姑娘,为何骗我们?” 第274章 以血祭剑 走在前方衣衫褴褛的女子回过头,怎么看都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却莫名绽放了一道耀眼的笑容,“殿下,请跟我来。” 东皇潇微怔,这才记起自己和向暮交谈间,在红菱面前将身份给泄露了出去,正犹豫时,向暮已经跨步上前,转眸对他笑,“暮子倒是很好奇,这位红菱姑娘要告诉我们什么。” 两人便跟着红菱一道,来到村子后方一个空旷的平地,大约是当初村民用来举办祭祀之类的地方,因为空地的最前方的石阶上,摆有神像。 但向暮的注意力却落到了石阶下方的白骨上,那里堆砌的白骨没有躯干,只有头颅,且多达百来个! 夜风吹起,带起满村的腐臭之气,让向暮感觉自己好似身处一个恐怖片中,心中多少有几分骇然。 东皇潇抬步来到向暮身侧,牵起了向暮的手。 向暮扭头看东皇潇,少年只一脸严肃地盯着祭祀台下的白骨,剑眉紧蹙。 红菱抱起其中一个头骨,洁白的手在头骨上轻轻抚摸,转眸对东皇潇道,“殿下,这位,是红菱的弟弟——红俊。” “还有那位、那位……”红菱又指了指其他头骨,“那位叫杜二牛、那位叫储慧桥。” “他们全是永昌城一带的百姓,是永昌城附近村中铮铮男儿,咱们百姓的骄傲。” “慕兵在麻城一带作乱、殿下在龙城争夺皇权时,北辽人伺机侵入我晋国的国土,永昌城前面三城沦陷、周围二十里地的百姓尽数被辽人屠杀。” “辽狗到达我永昌城附近,就是这批战士揭竿而起,冲锋上阵英勇抗辽,我永昌城周边的百姓才得以多苟活一阵。” “然而,我们始终没有等到晋军的援兵到来……”红菱声音哽咽,红着眼眶望向东皇潇,“殿下,可知道他们是如何死的吗?” 东皇潇握着向暮的手收紧,没有说话。 红菱淡笑,泪水自眼角滑落,“辽狗最终冲破了他们的防御,愤怒地辽狗将这支百来人的战士抓到此处,聚拢方圆几十里地的百姓,当着我们的面拿刀一个接一个的割下他们的头颅,最后将他们的皮肉扒下熬制肉汤……” “喝下的百姓,方能回家,不喝的百姓当场处死。” 听到此处,就连一向冷漠的向暮都不由得心间一紧,同时也感觉到,抓着自己手的少年,手心溢出的冷汗、心中压抑的怒火。 红菱轻轻逝去眼角的泪,还是笑,“红菱为了活命,喝了好大一碗肉汤,跟着其他同样喝了肉汤的百姓回家,然而等待我们的,仍是无情的屠戮。” “战士们被割头食肉的月余,周边村落相继被辽狗灭村,无论老人、妇女还是孩子,无一幸免……伊斯得乐带领的辽狗所过之处,皆是尸骨累累、冤魂遍野。” 东皇潇眉眼低垂,自喉中干涩地吐出几个字,“对不起……” 红菱将怀中的头骨缓缓放下,“殿下,说完永昌城一带的男子,再来聊聊永昌城一带的女子吧。” “我们永昌城一带的村民最是能歌善舞,晋宫里的乐人、舞姬大多出自我永昌城一带呢。” 说着,红菱踮起脚尖、短袖轻挥,便是自然而然一段妖娆的舞姿跃出,平平无奇的五官这一刻莫名明艳动人。 “红菱幼时最大的愿望便是跟前辈的姐姐们一样,能入晋国宫廷、跳最美的舞蹈、做晋国最优秀的舞姬……” “只可惜待到红菱长大,晋宫局势动荡,红菱终究没法入宫,留在村里嫁人成家,但好在红菱的相公喜欢看红菱跳舞。” 女子说着,娇柔的身体跃起,妙曼的舞姿在黑夜中变幻,美好得甚至让人忘却了这满村冤魂、满地的尸骨。 这一刻,红菱沉寂在美妙的乐声之中,所有黑暗的记忆都消失不见,只有她耳中的乐声在飘荡、她舞动的身姿在起伏变幻。 “殿下,红菱好高兴能让晋国的殿下看到红菱的舞蹈;红菱也好高兴,能生在长在晋国;红菱更高兴,认识懂红菱的相公、和周遭亲人百姓生活在一起……” “能生在晋国真好啊!辽人没来之前,红菱每天都生活得好幸福、好满足……” 女子脚尖一个跳跃,妙曼的身姿轻盈地旋转至向暮与东皇潇的跟前,望着两人微笑着眨了眨眼,“红菱跳的舞,美吗?” 向暮一时怔愣,刚要回答好美,然,那柔弱的少女却倏地拔出了东皇潇悬在腰间的配剑! 东皇潇大骇,伸手欲去夺剑,红菱却是快准狠地执剑割入了自己的脖子! 鲜血流出,霎时便染了女子一身殷红。 红菱淡笑,声音低得微不可闻。 “以红菱的血,祭殿下的剑,愿殿下,为惨死在辽狗刀下的晋国亡魂报仇,愿殿下……” “早日……将恶魔赶出晋国的土地,一统大晋。” 彼时,晋国百姓将重新迎来平静的生活;彼时,光明会驱散这里的阴霾,冤魂得以安息。 东皇潇揽着血流如注的女子坐下,神色阴沉。 而向暮,也是第一次对战争产生了如此之大的震动,对自己侵略者的身份有了一个更为清晰的认知…… 两人均在夜里沉默半晌。 远处天际缓缓露出了一抹鱼肚白,随着那抹亮光愈渐愈大,冰冷的一夜终于过去。 东皇潇怀中的人也早已没了气息,他这才动了动,将女子缓缓放下。 少年望向向暮的眼中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血丝,“我要领兵,杀了伊斯得乐。” 向暮眸色沉吟,“你不怕惹怒辽人,全面进攻晋国?到时候外有辽人的袭击、内有慕兵的作乱,你腹背受敌。” 东皇潇眼中夹杂了滔天之恨,“那便腹背受敌吧,潇作为晋国的皇子、百姓们如今的希望,自不可退缩半步,宁死,也要以血肉之躯守护大晋。” 向暮舒了口气,“不愧是本世子认识的潇。” 东皇潇蹙眉,望向向暮。 向暮伸出一只手,笑道,“慕兵助你。” 东皇潇领略了向暮的用意,剑眉终于舒展,伸手与向暮的手掌相击,“好,今日,晋军与慕军是友人,我们一起杀了伊斯得乐,赶走辽人!” 向暮加了一句,“守护大晋!” * 另一边,坤陵城乱成了一片。 谁知睡了一觉起来,主公竟然带着公孙祁神奇消失了,大伙儿都四下寻找主公忙得不亦乐乎。 二爷更是脸色大变,“完了完了,主公不会想不开,跑去永昌城私会晋国三皇子了吧!” 那可是敌对势力!三皇子肯定是会趁机拿下主公、用以威胁慕军收兵的呀! 二爷心焦不已,正忙不迭地指挥慕兵前去救人,谁曾想公孙喻收到了阿彩带回来的消息。 将阿彩爪子上绑着的纸条展开,见到上面向暮留的短短一句话: 【慕军即刻启程前往永昌城,与晋军会师,共同击退辽人!】 第275章 入城营救 昨夜,辽人入永昌城,在城内又是一番烧杀抢掠。 向暮和东皇潇则各自朝自己的营地发送了攻城的密令。 只可惜,大批的军队到达永昌城还需三五日,这三五日却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按照活罗刹伊斯得乐的作风,定然会在三日之内将整个永昌城的财务、粮食抢空,百姓也尽数灭口。 待到慕兵与晋军到达之时,永昌城怕是早已沦为了一座空城,而伊斯得乐也已经吃饱喝足的带领自己的大部队满载而归。 这自然是向暮和东皇潇不愿意看见的,是以现下他们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拦住辽军对永昌城百姓的屠杀、并拖延辽军呆在永昌城内的时间。 东皇潇此刻满心担忧,“樱儿到现在都没消息,定是也困在了城内,凶多吉少。” 向暮沉思了一阵,忽而张口道,“暮子倒是有个法子,既能保公主平安、又能拖延时间。” 东皇潇不可置信,“什么法子?” “不知潇兄手上有没有什么能证明清樱公主身份的物件?”向暮不答反问。 东皇潇也不犹豫,从自己怀中掏出一枚玉佩,“樱儿的玉佩,能证明她的身份。” 向暮薄唇勾笑,“那么交于暮子吧。” “你要玉佩做什么?”东皇潇怔愣。 向暮解释道,“为了拖延辽军屠城的时间、并保证公主的安危,潇兄要和暮子分开行动了。” 东皇潇自是不愿,向暮附到他耳边耳语了一阵,东皇潇眸色微亮又瞅了她两眼,“你还真是没变。” 向暮不悦地挑眉,东皇潇莞尔,“还跟以前一样,阴人的点子一个接着一个。” 卑鄙、狡诈,还忒无耻。 继而也不再犹豫,拉着向暮躲到暗处,敲晕了一个巡逻的辽人,向暮披上了辽人的衣物,便混入了辽人的队伍进了城去,而东皇潇半点不敢耽搁,迅速前往临近的城池。 另一道隐匿在暗处的黑影自然是趁人不备,跟着向暮离开。 * 此时的永昌城极为混乱,百姓们拖家带口的四处逃窜,辽人当街抢劫杀人、奸|淫妇女,可谓是无法无天。 向暮跟着巡逻的辽人走了一阵,前方的辽人找到了一间金银首饰店,各个眼冒绿光,毫不犹豫冲了进去哄抢珠宝。向暮趁着他们哄抢珠宝的间隙悄悄离开,来到一个无人的小巷将外面的辽人衣物下。 见旁侧有一家被摧残得狼藉的店铺,向暮立刻闪了身躲进去。 向暮一进入店铺,就听闻一阵抽气声,顿时警觉起来。 轻抬脚步,走入店铺后方的暗格,轻手轻脚地掀开帘子,霎时,帘子后面冲出一个手拿匕首的少女,执着匕首就朝向暮刺去,“臭辽狗!本姑娘杀了你!” 对付身强力壮又怀有武艺的男人,向暮自是不敌,但是对付一个小姑娘她还是绰绰有余,一个闪身,抓住那少女的手就将她抵到了墙上,“睁眼看看,本少爷到底是不是辽人!” 那姑娘这才意识到自己刺错了人,看到向暮一身汉人服饰,顿时眼眶发红,“公子也是晋人?” 向暮点了点头,少女仿若遇见了亲人一般的激动,“请问公子,可知哪里有安全之处?” 如今城内的女子、尤其是年轻貌美的女子,若是被辽人撞见,定是会如同禽兽般将其侮辱了去,这也是为什么她小心翼翼地躲到这家破败的店子里不敢出门的原因。 向暮打量了少女一眼,对她的体型还算满意,“如今城内,你一个花容月貌的姑娘,去哪里都不安全。” 少女眸色微暗,“可是辽人迟早会搜到这家店铺……” 向暮挑眉,“何不换一身男子衣服掩人耳目?” 少女更为难过了,“昨夜事发突然,辽人突然冲入家中抢夺财物,我爹我娘当即让我从后门跑了,哪里来得及换衣服掩饰性别?” 向暮声音清淡,“本公子可以跟你换。” 少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一炷香后,消瘦纤长的男子长袖遮面从店中走出,而坐在不远处屋顶上的斗篷少年则眸色微动,提起长剑不远不近地跟踪而去。 打扮成了女子并将内增高鞋垫也大方送出的向暮扭头朝外望了望,见远处半空黑影一闪而过不由得舒了口气,不屑道: “真当本世子是好跟踪的么!” 说完,扶了扶纤细的腰身走了出去…… * 永昌城内,枯井之中。 一身男装的东皇樱抓着井壁,脚下踩着公孙祁的肩膀,往井盖的缝隙处望了望,鼻子微酸,“我皇兄怎么还不来救我啊,好不容易出来玩就遇这事儿,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公孙祁在下方张着腿抓着井壁,手脚都酸了,此刻也是满腹怨言,“我都没吃到这城中的美食呢!那不长眼的辽人就不能晚一点再来吗?!” 事实上,昨夜辽人入城,公孙祁丝毫不惧,铁了心的要将世子给的钱全部花出去,奈何街市上卖糖葫芦、卖糕点的百姓们全受了惊,扛起自己的摊子就跑。 公孙祁先是追着卖冰糖葫芦的大叔在城中跑了二里路,直吓得那大叔误以为他是辽军,一杆子的冰糖葫芦朝着他的脸就砸了去,糖葫芦砸了个稀碎。 公孙祁心痛不已,又追着卖豆糕的大娘跑了三里路,那大娘最后跑软趴了,坐在地上哀嚎,“虽然本大娘是永昌城里出了名的豆糕西施,人见人爱,但如今本大娘一把年纪了,实在不能接受你这般年纪的孩子啊……呜呜呜……造的什么孽哦……” 于是,在大娘的哀嚎声中,公孙祁趁乱抢了大娘的豆糕,并将向暮给的一袋子钱都丢给大娘就跑了。 但如此大一包糕,公孙祁也没吃到口。 因为辽军进城,混乱中,东皇樱的侍卫找到了他,一把拍落了公孙祁的糕,就将公孙祁带回到东皇樱身边。 彼时,东皇樱已经在侍卫的保护下换上了男装。 公孙祁原要发怒跟这几个毁糕的混蛋打上一场,谁知东皇樱竟掏出一把糖果来,公孙祁于是便跟着东皇樱走了。 侍卫们说,东皇樱身份特殊,不能在城内给暴|露了去。 所以就让公孙祁跳入枯井,给他们家公主当脚垫,这样他们也好盖上井盖将公主藏起来,分别出去打探外面的情况和皇子的下落。 公孙祁就这般,美滋滋地当了一夜的脚垫,每每怨气起来时,东皇樱便丢下一颗糖,“赏你的,脚垫当好了,本公主还有一堆的糖。” 第276章 忽悠之功 现在东皇樱站累了,干脆坐到公孙祁的肩膀上,仍在抱怨,“这肩膀太瘦了,坐着硌得慌。” 公孙祁想了想,“你把那颗最大的软糖给我,我可以让你坐得舒服。” 东皇樱一向大方,当即给公孙祁喂了他要的软糖。 公孙祁扛起东皇樱身体一个扭转,屁股顶着井壁,手抓着井壁凸起的石块,让东皇樱坐在了自己的背上。 柔弱娇嫩的小公主这才满足的眯起了眼开始睡觉。 然,这一觉还没睡长,井盖就被打开了,侍卫对公主伸出一只手,“可以出来了。” 东皇樱疑惑,“辽人走了?” 侍卫摇头,“没有,他们抓到了清樱公主,所以我们暂时安全。” * 壮硕的伊斯得乐摩挲着手中刻有“樱”字的玉佩,盯着下方的女子目露贪婪之色。 今日一早,侍卫就来报,说是在街上抓到了一女子,正要将女子这样那样之时,谁承想女子身上掉落了这枚玉佩。 永昌城的刺史大人说,这是清樱公主的玉佩。 所以,面前这位长相妖孽冷戾的少女,就是晋国的清樱公主? 伊斯得乐冷眸打量她,少女并不似其他女子那般丰韵,她纤瘦娇弱,一身白玉般的瓷肌显然是在富贵家族娇养而成,但她又没有大魏或者晋国女子的乖顺,反而眼中隐约透着北辽女子才有的桀骜不羁,却又不同于北辽女子的彪悍…… 总之,这种又娇又狠的美人儿,是个能轻易勾起男人征服欲的尤|物。 大半夜的荒唐淫|乱,屋内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好几个衣不遮体惨死的晋国女子。 多日来伊斯得乐带领辽军一路烧伤抢掠,晋国的女人被他糟蹋无数早就心生腻味,但眼前的公主却毫无悬念的又勾起了他的欲念。 “你就是晋国清樱公主?” 伊斯得乐挑起浓眉危险道。 向暮扫了眼四周的惨像,微不可见皱了皱眉,声音却没有丝毫胆怯,“我说不是,你信吗?” 伊斯得乐勾起唇笑了起来,“寻常百姓,可没有你这样的气魄。” 说着,男人从首位上站起身来到向暮跟前,旁侧跪着的永昌城刺史则吓得瑟瑟发抖。 事实上刺史大人并没有见过清樱公主,可这女人有晋国清樱公主的令牌,那他便只能默认了这位是清樱公主。 如果将清樱公主献给伊斯得乐,讨伊斯得乐高兴了,伊斯得乐兴许能饶自己一家不死…… “乐,还从来没有尝过公主的滋味呢。”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向暮,好似下一瞬就要兽性大发。 向暮丝毫不见慌张,“难怪其他三支辽军都在北境跟大魏作战,只有你被抛弃,丢到晋国当悍匪。” 一语正中伊斯得乐的痛处,男人霎时凶相毕露,狠声道,“乐才不是悍匪,他们在北境作战的物资,都是乐在晋国掠夺的!” 向暮淡笑,“是吗?到时候北境那边靠着你提供的物资大胜魏国,论军功,你能排到第几?” 话糙理不糙,事实就是辽人四支军队中,唯有伊斯得乐率领的铁骑没在北境征战。 这个世上,恰恰就是冲在前面之人被人记住,而后面付出之人容易被人忽视,这也是伊斯得乐如今最为不满的地方。 但他的不满,容不得外人戳破。 “我看你是活腻了!”男人狠声道,作势就要扑向向暮。 向暮一个转身,坐到了首座的桌案上,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少女又冷戾又妖娆,但彼时勾起人的不再是欲念,而是运筹帷幄的自信与气势,令人不敢懈怠。 “杀了本公主,你就只能做那后勤之人,抢来的珠宝不是你的、金银不是你的、粮食不是你的,你辛苦在晋国土地上抢来的一切,都将供养壮大其他三支军队,他们越强你将越弱,直到彻底被你们北辽的王抛却……” “我杀了你……”伊斯得乐怒不可遏,挥拳袭来。 向暮不躲不闭,“本公主有办法帮你夺下整个晋国,到时候那三支废物久攻大魏不破,而你,被大王丢到晋国的悍匪,却拿下了整个晋国……” “北辽之人,谁,还敢小瞧了你?” 挥向向暮的拳头在离向暮面颊一厘处停住,男人充满杀气的声音传来,“说。” 向暮眸色幽深。 如今渣爹没了,三国内,怕是没有人的忽悠技术比她更胜一筹。 纤细的手指轻飘飘拂开男人的拳头,“抢晋国这些穷乡僻壤的百姓,你伊斯得乐便是悍匪,但是抢大晋王庭、诸侯将相,你则是英雄。” “不止是北辽的英雄,还是大晋的英雄。” “怎么抢?”男人来了几分兴致,甚至坐到桌案一侧想要洗耳恭听。 向暮却是打了个哈欠,“为了混入城中见到乐王,本公主实在是太累了,待本公主补一觉起来,再跟乐王详谈。” 伊斯得乐冰冷的眼神色微软,“你是专程为乐而来?” 并且她还叫他乐王,要知道在北辽,只有统领狼骑的伊斯得·修和统领虎骑的和硕特·黎傲才能称王,一个是俢王、一个是黎王。 至于他和另外一支军队的首领郭尔罗斯·毕烈不过是两人麾下的走狗。 她称他乐王,委实叫得他欢心。 向暮回眸淡笑,“我若不是为你而来,堂堂晋国公主如何会出现在永昌城内?” 伊斯得乐心花怒放,挥了挥手,叫来永昌城刺史,“去,叫人好生伺候公主歇息。” 向暮毫不迟疑地跟着刺史离开,身后传来辽人的声音,“大人,城中钱财粮食收集完毕,只等大人一声令下,我们屠了这些晋国百姓、烧了城池就可以离开了。” 伊斯得乐打断,“再等等,乐在永昌城还没玩够。” 远去的向暮嘴角扬起一缕笑。 事实上,接下来要怎么忽悠哄骗,她还没想好。 但现下拖延时间的目的已经达到,且因为自己以清樱公主的身份出现在辽军面前,流落在城中的真公主东皇樱暂时安全,能歇会儿了。 向暮便舒服地打了个哈欠,高高兴兴地躺床上睡觉。 但她不知道的是,另一边的黑衣侠客苏凌彦在跟踪了那个消瘦少年好一阵后,发现了异样。 跳下身,一把抓起少年,才发现那少年竟然是个女的! “大侠,你是来救我的么!”少女眼眸亮晶晶,“之前跟我换衣服的那位小公子说,只要我穿上她的衣服在城中跑上一阵,自有保护她的大侠前来救助,说的就是你么?!” 苏凌彦错愕,她竟然发现了自己的跟踪! 什么时候?! 第277章 尽情搞事 舒舒服服地在永昌城内吃喝睡了一天后,伊斯得乐的耐心耗尽,又主动找来了向暮。 “乐还是不信,你作为晋国的公主,为什么会跑来找乐?你投靠辽人就是在背叛晋国。” 向暮了然,一天一夜的思索后,脑子简单生性残暴的伊斯得乐会过意来了。 于是不紧不慢地继续忽悠,“本公主也不想做晋国的叛徒,但是本公主爱晋国胜过爱皇兄,乐王请看看如今的晋国,在皇兄昏庸无能的统治下,被慕兵抢了半壁江山,晋国四处更是数不尽的义军闹事,本公主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如果皇兄没有能力统领晋国的江山,那么本公主愿意让有能力的人来统领,只可惜本公主身为女子有心无力,乐王,就是本公主认定的人。” 闻言一向杀人不咋眼的伊斯得乐不由得心一软。 这是极为少有的情况,毕竟作为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人狂魔,俯首在他脚边的女人不是胆怯求饶,就是恨不得他去死。 像清樱公主这般有眼光并将他捧得如此之高的,还是头一个。 更何况,人不是跟他一样的粗鄙之人,她是养尊处优见过世面的一国公主。 能得到这样高贵之人的追捧,不得不令他心潮澎湃。 但是…… 伊斯得乐仍有顾虑,“想跟着乐,不是嘴巴说点好听的话就可以的,公主也得拿出点诚意来。” 向暮心下一喜,上套了! “本公主孤身来到永昌城,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乐王手上,就是最大的诚意。”妖孽般的女子舒缓道,清越的声线真真是要融了男人的心。 伊斯得乐少有的开始保持风度,“公主何出此言?” 向暮解释道,“我虽对皇兄不满,但是表面还是跟皇兄兄妹情深的,如今我在乐王手上,乐王大可将擒获清樱公主的事宣扬出去,彼时,只需呆在永昌城内,不出三日,皇兄自会为了救我而来城中与乐王详谈。” “我便是乐王手中的砝码,那时,乐王想要晋国多少城池都能不费一兵一卒的得到。” 伊斯得乐听得眼眸微亮,向暮继续加码,“还不止呢……” 娇媚的少女转身冉冉而过,沉吟道,“乐王殿下勇猛,战无不胜,咱们拿了晋军手中的城与钱正好用来招兵买马壮大自己,晋军内有慕兵牵制无暇他顾,我们出其不意杀了东皇潇夺下龙城,拿到晋军统领权,彼时,大晋不尽在乐王殿下手中?” 伊斯得乐拍案而起,“好计!用晋国的钱招兵买马,反杀晋国三皇子!” 向暮回眸,笑得人畜无害。 无论什么时候,贪婪与欲望,才是毁灭一个人的最佳利器。 很快,清樱公主在永昌城被辽人俘获的消息传递出去,外界众所周知。 而向暮也更得伊斯得乐信任了,自然要利用这股信任出去搞事。 在一大群辽人守卫下,蒙着面纱的向暮在街上闲逛,所过之处看到饿得面黄肌瘦的百姓缩在路边吓得瑟瑟发抖。 辽人抢夺了城内百姓的钱财及食物,暂时没有杀他们,也是伊斯得乐一时善心大发,想在清樱公主面前装装人的样子。 本质其实只是一头畜生。 向暮眸色暗了暗,瞥见不远处一道黑影迅速闪过,知道暗处那人跟过来了,他一直阴魂不散。 但现在自己是女装,自然不愿跟他碰面了去。 向暮于是故作紧张地指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本公主认识那个人!他是慕兵的统领公孙暮!没想到他竟然也在城中,快去追!” 慕兵统帅公孙暮竟然也在城中?!!! 辽人满脸错愕,但是不敢耽搁,立刻分了一队人去追,顺着向暮手指的方向跑去,果然撞见一个隐匿在永昌城内的黑衣高手! 黑衣高手苏凌彦看到追来的辽人满脸见了鬼的表情,只好先停下应战。 心中也是惊疑,他只远远看了那清樱公主一眼,身形虽跟向暮有点相似,但是公主明显比向暮矮了一截,并且说话的声音不似向暮嗓音低沉,是娇滴滴的女音……那么,她大约跟向暮没什么关系。 但是,苏凌彦是见过清樱公主的,可以肯定,那人也绝不是真正的公主,所以她究竟是谁…… 不,这貌似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找的暮子去了哪里! * 另一边,见黑衣人被辽人追跑了,且自己身边守卫只剩寥寥几个,向暮舒了口气。 于是继续带着剩余的辽兵在城里大摇大摆的转悠。 终于等到两个蒙面刺客挥刀袭来,辽人立刻拔剑反击,“保护公主!” 向暮也不顾及保护自己的辽人,惊慌失措拔腿就跑,“快来人啊!救本公主!” 慌乱中,辽兵与向暮有短暂的失散。 向暮佯装害怕的跑入一个无人小巷,看到蒙着面的公孙祁正拿着长棍对她跃跃欲试。 “你是谁?竟敢冒充晋国的公主?!” 向暮等的就是东皇樱、公孙祁一伙,因为知道自己假冒了清樱公主的身份,城内被困的东皇樱一行定是想搞明白假公主究竟是何人,肯定会找时间来打探。 而向暮在城中闲逛并闹出守卫空虚的动静,就是想找机会跟他们会面。 外面公主的两个侍卫拖住辽人,让她碰上二货公孙祁正好。 当下冷声道,“什么假公主?本姑娘是你暮子哥哥派进来帮你们脱身的帮手!” 公孙祁一怔,“真的?我暮子哥哥也没跟我说啊。” “那不是事发突然吗?不然,我怎么会有公主的玉佩假冒公主?怎么知道你叫公孙祁、还知道你哥叫公孙喻,你们养了三头虎,大虎叫小白二虎叫小黄三虎叫小黑并且你们哥儿几个全是光棍至今讨不着媳妇……” “你别说了!”公孙祁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在听到讨不找媳妇儿这个魔咒时终于忍不住了,打断,“我信你还不成吗?暮子哥哥是想让子祁干什么?” 向暮于是上前在公孙祁耳边耳语一阵,公孙祁听得连连点头。 并且心下觉得这个姑娘甚好,回头可以找暮子哥哥给自己定个亲,他真不想跟他子喻哥哥那样,一把年纪了还讨不着媳妇儿。 讨媳妇儿这个事情还是得趁着年轻早点做谋划,不然拖久了就成老男人没有市场了。 第278章 联合制敌 小小骚动之后,向暮又重新回了辽军之中。 看着完好无损回来的向暮,伊斯得乐心有余悸,“那些闹事的刺客呢?” 辽兵郁闷回道,“各个武艺非凡,跑不见了。” 伊斯得乐大怒,“全城搜捕,都给我找出来!” 其实他更想做的是,将永昌城封住,然后放一把火烧了,管城内藏了些什么牛头马怪,在满城火势下,一个也跑不了。 但现下他得留在城内等着晋国三皇子东皇潇的消息,公主在自己手上,他不信此人不来。 果然,入夜之时,城门口来了一波人马,人数不多,约莫也就百来人,不过为首的几人各个气度不群,且带来的护卫都是练家子。 在城门上打探清楚情况的辽兵回来汇报,“启禀大人,是永昌城周边方圆数十里地镇守的诸侯带人来了,说是听闻了大人抓获清樱公主的消息,过来找大人放人。” 伊斯得乐露出一抹嗜血的笑,“我会怕他们?区区百来人竟敢跑来永昌城要求我放人,痴人说梦。” 继而冷声吩咐,“不用管这些草包,放箭,全都杀了。” 向暮却是拦住,“乐王不可。” 伊斯得乐挑眉,“怎么?” “要想日后管理大晋,现下是乐王笼络人心的最好时机。”向暮娓娓道来,“这些镇守一方的诸侯兵力不足为惧,自然是不敌乐王的铁骑,乐王捏死他们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但是我们就是不能捏死他们,我们不但不捏死他们还要大开城门放他们进来,好吃好喝的伺候。” “凭什么?!”伊斯得乐咬牙,“一群乌合之众竟然让我好吃好喝伺候?!” “他们就是乌合之众,但是他们进来了,看到乐王没有伤害本公主并将本公主照顾得很好,这便能体现出乐王您深明大义。您不止将本公主照顾得好好的,还将他们也照顾得好好的,他们如何不对乐王您赞誉有加?” “到时候皇兄过来和谈,这些人都是乐王您的助力,更重要的是,笼络了这些人,未来乐王得到整个晋国,他们都将是您的拥护者。” 向暮缓缓道,“给几分薄面做做样子而已,得到的将是未来源源不断的好处,乐王何乐而不为呢?” 伊斯得乐听完,竟然觉得向暮说的有些道理。 自己如今跟以往不同了,以往他只想在晋国的土地上烧杀抢掠一番便走,但现下他要的是整个晋国,岂能没有拥护者? 于是便大手一挥,叫人开城,将那些镇守地方的晋国诸侯给邀请了进来,并且令永昌城刺史准备好了酒宴,热情款待。 酒宴间,看到跟自己同坐一桌还瑟瑟发抖的晋人十分不屑,酒宴上的气氛压抑且微妙。 向暮则回了自己的房间,让侍从为自己准备一身男装,说是要在酒宴上扮男人舞剑助兴,实则是觉得时间已到,自己该跑路了。 将几本书剪了又剪,剪成合适的尺寸垫在了脚下,向暮又恢复了以往模样的翩翩少年,看得照顾她的侍从一愣一愣的。 正准备在侍从的带领下出去舞剑,向暮忽而捂着肚子,“不好不好,本公主吃坏肚子了,这会儿腹痛难忍……” 说着就往茅厕跑,“你出去给乐王说一下,本公主一会儿再来!” 侍从没法,只得颤颤巍巍地跑去汇报给了乐王,乐王也没起疑,跟那几个晋国诸侯一道吃吃喝喝。 直到又有辽兵来报,“大人!晋国三皇子东皇潇已到城下!” 伊斯得乐得意地站起身,“公主果然没说错,那窝囊皇子来找本大人和谈来了,去,把公主给我带着。” 接着,噩耗接踵而来。 “大人大人!晋国三皇子已带领大批晋军将永昌城包围!” “不好了大人!慕军在攻城!” 伊斯得乐震惊不已,“什么兵在攻城?” 士兵缩了缩脖子,“慕兵!” 谁能想到,本该是冤家的两支军队,竟然在这时候合体了! 伊斯得乐气愤地猝了一口,“不怕,守好城门,把公主给我带来,他们若是敢强攻城楼,我们就杀公主!” 然,又有小厮哭哭啼啼地跑来跪倒,“不好了大人!公主不见了!” 伊斯得乐微怔,这一刻不得不对那公主起了疑,她怎么会消失得这么及时? 但没有给伊斯得乐更多的思考时间,城楼下方起了暴乱,他请客吃饭的这些诸侯,也纷纷率手下亮起了屠刀。 “辽狗!滚出我大晋!” 永昌城内,失去一切、饿了好多天的百姓也各个发起了疯,在东皇樱和公孙祁的号召下,纷纷拿起了长棍、石砖跟辽人拼命…… 如今当真是内忧外患遍地混乱。 伊斯得乐咬牙切齿,“天杀的清樱公主!不惜一切代价老子要杀了她!!!” 原来当初,向暮与东皇潇兵分两路,向暮入城拖延时间阻止辽人的杀戮,保证真清樱公主不落入伊斯得乐手上,成为威胁晋军的砝码。 而东皇潇则以皇子身份游走于附近各路诸侯之中,勒令其率精锐进城,在混乱中打开城门放晋军与慕兵进城斩杀辽人! 就在晋国诸侯与伊斯得乐把酒言欢之时,外面晋军与慕军趁夜做好了攻城部署。 如今,愤怒的百姓及诸侯精锐们合力制敌,永昌城城门大开。 黑暗之中,两支军队齐刷刷冲了进来,气势恢宏! “我大晋国土不容辽狗侵犯!” “杀辽狗!祭我大晋亡灵!” “杀辽狗!杀辽狗!” 慕兵中大部分也是晋国人,在前往永昌城途中,路遇不少被辽人屠戮的村庄,那些村庄里的惨像历历在目,刺痛了每一个晋国战士的心。 晋国虽弱,但晋国的尊严不容践踏! 永昌城内,厮杀声一片。 * 永昌城城外,凸起的一座矮山包上,三匹宝马停驻,马上的人遥遥望着下方永昌城中的混战。 杜岩扬眉,“她是怎么做到的?晋军和慕军竟然化敌为友了?” 杜前赞叹,“这一仗打得好,辽人短时间内定是不敢再入我晋国国土。” 虽然没有参战,但是作为土生土长的晋国人,这一刻两人皆面露喜色。 最中间那匹马,少年闲适而坐,黑色衣袍上绣制的金色梵花文在夜色下徐徐生辉,使之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他只轻启薄唇,“有趣。” 杜岩转眸道,“公子,我们要过去帮忙吗?” 杜前也跃跃欲试,“我也想去杀辽狗!” 谭幽沉吟,“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杜岩一拍脑袋,“那就是……现在不去咯?” 谭幽勾起一抹阴冷的笑,“要本公子的帮助,是要付出极大代价的。” 说罢,一扬马鞭带着两人离开。 她,抢走了他一切,他抢她,不过分吧? 等着吧假东西,待到时机一到,他定杀回来…… 第279章 怨灵之怒 另一边,向暮被苏凌彦拎着在黑夜中跳跃,后方几十个辽军高手穷追不舍,其中就包括了恨向暮恨得咬牙切齿的伊斯得乐。 “能再快一点吗?”向暮瞅了眼身后,蹙眉催促。 苏凌彦眉梢轻挑,“不能。” “你武艺……不精啊。”向暮感叹。 苏凌彦轻笑,“要不你下去试试看,两条腿如何跑过四条腿?” 向暮无奈叹气,只好抱紧苏凌彦努力求生。 之前在永昌城内向暮就算准了时间,料到苏凌彦在外面找不到自己定还会夜探被辽人守卫森严的刺史府,毕竟自己扮演的假公主漏洞百出。 但苏凌彦返回来打探的时机,也正是自己撂摊子跑路的最好机会,她是飞不出刺史府森严的守卫,但是神出鬼没的蝙蝠侠大哥却是可以。 于是抓紧时间换上了男装,借着找茅厕的间隙暗中寻找苏凌彦,苏凌彦找到她,自会毫不犹豫的将她带走。 自己就这么惊险的从刺史府消失了,并在混乱中被苏凌彦带出了城。 却没曾想辽人中高手不少,苏凌彦带了个累赘很快就被辽人里的高手盯上,如今伊斯得乐就跟疯狗一样追着他们不放。 苏凌彦在树枝间飞跃一阵,累得气喘吁吁,但是心中疑惑重生,“你怎么会在刺史府?” “还有,你到底做了什么,让那些辽人连仗都不打了,追着你不放?” 向暮忽悠,“他们那是在追本世子么?他们明明是在逃命。” 苏凌彦蹙眉,“不若本公子把你丢下去试试?” 向暮叹气,“行,你就把我丢在前面那个村子里吧。” 苏凌彦往前看了一眼,发现前方那村子竟是大禹村。 原来如此,她还有计划在后面等着呢。 这人真是步步算计,一步不落,自己又成了她计划里的一粒棋子。 苏凌彦咳了咳,“所以,你一早就发现我在跟踪你?” “也没有很早,大约你在瀚学岛给我送蜂蜜的时候我就起疑了吧。” 苏凌彦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掉下去被辽人抓住,“这还不早!” 为了不被发现,他可是风餐露宿的在外流浪了好些天,活得跟行尸走肉无甚差别,要是早知道那么早就暴露了…… “你真的,要跟我……”苏凌彦犹豫,“生死不见?” 向暮略微沉默,苏凌彦只觉得心下微冷。 再回神之时,发现大禹村已到。 苏凌彦体力耗尽,和向暮一道落了下来,御马而来的辽人将两人包围,此处好巧不巧正是大禹村的祭祀场。 祭祀台下方,森森白骨们空落落的眼眶好似在看着他们。 高头大马上的伊斯得乐哈哈大笑,“就让这里所有的手下败将看着,老子是怎么弄死你的吧!” 继而盯着向暮咬牙切齿,“你这个骗子!” 向暮倒也不怕,扬眉笑道,“好啊,本世子也想看看,你是如何跪倒在这一片亡灵之下,摇尾乞怜。” “世子?”伊斯得乐浓眉紧蹙。 还未曾从向暮话语中搞明白其真实身份,周围火把突然亮起。 辽人身下的马吓得长嘶不止,扬起了马前蹄欲逃离,待到几十个辽人稳住了马身方才看清,包围自己的,竟是一小队晋军。 每个晋军脸上都涂抹了祭祀时的彩墨,并人人手拿一柱燃香,香烟之气隐隐压制了这一方地带尸骨发出的腐臭。 晋军的最前方,那匹白色宝马上,坐着一个身披战甲的英武少年,少年长剑出鞘,冰冷的剑光投影在他双眼上,衬得那双眼阴冷嗜血无比。 “你……你是谁?”伊斯得乐怒吼。 少年唇角勾笑,“大晋三皇子——东皇潇,也是送你去见我大晋百姓亡魂之人。” 说罢,少年驱马上前! 与此同时,晋军们也拔剑入阵与辽人砍杀在一起。 向暮和苏凌彦退至一侧,苏凌彦转眸询问,“不用上去帮忙吗?” 向暮淡笑,“仇恨足以使人疯狂,放心吧,晋人的公道,晋人自己能讨。” 果不其然,辽人虽然骁勇善战,但是在满腹仇恨的晋军下仍是一步一步败下阵来。 尤其是,随着焚香之气愈渐浓郁,打斗声愈渐刺耳,寂静的大禹村竟莫名刮起了一阵怪风! 风声呼啸,刮在残留腐臭的尸骨间阵阵轰鸣,就好似是无数怨灵在怒吼、在啼哭、在助阵叫嚣! 辽人们大惊失色,伊斯得乐强作镇定,“兄弟们!晋人全是窝囊废、手下败将!不足为惧!杀出去我们就能重回大辽!” “那就让你见识见识,你眼中的手下败将如何杀了你。”东皇潇咬牙,晋军攻势更猛。 终于在一次伊斯得乐不备之际,东皇潇将长剑刺入了伊斯得乐的胸膛。 其他辽人们也相继被杀,伊斯得乐从马上摔下,举目四望全是晋军。 “我是俢王的族亲!你们若是杀了我,俢王必会踏平你晋国!”伊斯得乐捂着受伤的胸膛退后警告。 晋军们一步步逼近,然,晋军的长矛战戟还未挥来,那四周翻滚的飓风却是越卷越大,带起地上的砂石、刮起周边百姓骨骸的碎屑倏地在祭祀场上翻滚! 晋军们被风吹得站立不稳,拔刀插地稳住身形。 向暮更是被苏凌彦一把抵到了旁侧的树杆上,护在了胸膛内方才躲过一劫。 祭祀场中央只剩伊斯得乐凄惨的哀嚎之声与飓风恶鬼般的呼啸声搅合在一起! 直到飓风不知何时褪去,天际旭日微升。 向暮一行方才睁眼朝祭祀场中央看去,就见被飓风中砂石及骨屑刮得面目全非的伊斯得乐浑身是血,面朝祭祀台笔直跪着,被砂石骨屑刮没的眼皮兜不住眼珠,眼珠噌地从眼眶中滚落,人早已是没了声息…… 不知何时,祭祀场边上呜咽之声响起,不少晋军抹泪。 “这帮禽兽终于被我们杀了!” “我们终于将辽人赶出了大晋!” “我们为附近惨死的百姓报仇了!” 接着是压抑不住的欢呼声,“大晋万岁!大晋万岁!” 第280章 把酒言欢 接下来,晋军与慕军在大禹村汇合,两军一道将方圆数里地的百姓尸骨收集,并一一埋葬。 东皇潇轻抚着宝剑在大禹村的墓地坐了良久,只觉得宝剑上似乎还遗留着那晚女子的鲜血。 剑眉轻挑望向远处在慕兵中谈笑的向暮,不由得悲从中来。 他是皇子,他与生俱来背负着不可抗拒的使命。 而他们不再是当初无牵无挂的青葱少年,岁月流逝时局变幻,他们终于走向了两道不同的路…… 向暮感受到远处凝视的目光,抬步走来,“潇兄,怎么了?” 林潇淡笑着起身,“无事,潇在想,暮子如今帮了我如此大的忙,今晚,潇该请你喝酒。” 向暮嘴角扬起,两人谈笑中渐行渐远。 “可以啊,参与的功臣们都得请。” “自然少不得他们……” 在慕军与晋军相继退去后,空落落的大禹村里迎来一个头戴斗笠的男人。 男人一路直行,来到了祭祀场。 那里所有的尸骨都埋葬了,唯独留下辽人尸骨对着祭祀台呈跪拜模样。 男人抬步,来到伊斯得乐的尸骨前站立了半响,继而弯腰取下伊斯得乐手指上戴着的戒指,转身离开。 * 晋军与慕军合作大败辽人,永昌城内一片喜庆。 晋军首领东皇潇及慕军首领慕公更是毫不吝啬犒赏三军。 将士们的喜悦之情自不必说,向暮一行此刻也是高高兴兴地聚在一起大摆宴席庆贺。 东皇潇请客,除了自己手下几员大将外,就是向暮及追随向暮的重臣们。 两个主帅坐在首座窃窃私语,其他人则是各有心思。 二爷远远来瞅了眼,便拉着幺爷离开了,走前摇头叹息,“三皇子乃敌方势力,交心不得啊……” 东皇静和李莱茵两位女将落座,东皇静随意一扫,就瞅见对面座位上挑眉望着自己的东皇樱。 东皇静举杯,东皇樱故意转了眼去,只用唇语骂了句,“叛徒、走狗。” 看明白了那唇语中的意思,东皇静霎时僵住,脸色极不好看。 李莱茵是个没眼力劲儿,拉她,“这么多好吃的,你怎么不吃啊?” 说着拿起猪肘子大快朵颐。 然,一身着墨绿色长袍的翩翩公子经过,一下让李莱茵给看呆了,猪肘子滚落到了桌子上,“这人是谁呀?” 旁侧坐着的公孙喻见到来人眸色沉了去。 白日他随晋军赶来,就见他与暮子一起。 这人,是凌王。 凌王对女性的吸引力果然非同一般,女汉子李莱茵见之忙擦了擦自己嘴角的油渍,就连东皇静都不由得坐淑女了几分。 唯有东皇樱抖了抖,在大魏被此人欺负的过往历历在目,她可不敢招惹凌王。 拉起一侧大吃大喝的公孙祁,“走,陪本公主出去玩!” 公孙祁摇头,“子祁还要吃肉!” 东皇樱拍了拍手,旁侧的侍卫拿了一包糕来打开,公孙祁便忙不迭地跟着东皇樱跑了。 这边,苏凌彦不急不慢地拖了把椅子在向暮旁侧坐下,整得向暮不明所以,“你,也来?” 他不是不能喝酒吗?! 苏凌彦淡笑,“阿凌也是功臣,如何来不得?” 东皇潇剑眉微皱,“你不是魏国的凌王吗?之前诛杀辽人太匆忙,本皇子也忘了细问,凌王殿下如何会在我晋国?” 苏凌彦冷淡回答,“如果我是你,我会说,好久不见,公、子、彦。” 东皇潇怔住,打量苏凌彦半响,喃喃自语道,“魏国,竟有这种易容之术,可当真是卧虎藏龙。” 向暮叹息,举起酒杯,“都是同窗,敬我们的同窗之谊。” 苏凌彦望着向暮秀眉一挑。 向暮这才反应过来,“忘了,你不喝酒。” 李莱茵端着酒杯笑眯眯走到苏凌彦身侧,“这位公子不喝酒,我替他喝。” 说罢便一饮而尽。 东皇静冷哼了一声,“粗鄙。” 李莱茵喝完酒,准备坐到苏凌彦旁侧的椅子上,谁曾想被东皇静抢先一步坐下。 高贵娇媚的长公主朱唇轻启,“明人不说暗话,本公主府上的面首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可惜当初夺宫失败都被皇弟东皇潇杀了,现在你跟着本公主,便是本公主唯一的面首,以后保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话毕,周遭喧闹之声忽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诡异的寂静。 东皇潇盯着东皇静的眼中恨不得冒火。 向暮也突然明白了他们姐弟俩为什么不对付,东皇潇那样为情忠贞守身如玉的正派青年自然是见不得东皇静荒诞的作风。 令向暮此刻更为惊疑的是,凌王魅力竟能如此之大?! 遥远的记忆开启,忆起那年自己和京城三大臭虫一起入宫守岁过除夕的场景,凌王一出现,京城贵女们全都跑没了影儿。 再转眸去打量苏凌彦,发现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好看。 那五官,真真是仿佛被上苍精心雕刻般,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 向暮不知为何,有点嫉妒。 都是男人,你长成了这样,叫其他男人如何自处?! 东皇静步步紧逼,标准的御姐范儿气压全场,“如何,本公主可不是什么男人都看得上的。” 说着还转眸鄙夷地看了眼向暮,“比如那种病歪歪风一吹就倒的渣男,可不是本公主的菜。” 被人挖了墙角,李莱茵不甘示弱,凑到苏凌彦耳边,“她是渣女,不可信。”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到苏凌彦身上,都等着看好戏。 苏凌彦轻掀眼皮,浓密的长睫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中似乎流光溢彩,少年的视线投向向暮,让向暮霎时心神一紧! 同样心神一紧的还有坐在远处的公孙喻。 他就知道那凌王定是和暮子关系匪浅,莫非…… 正思虑间,苏凌彦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传出。 “两位姑娘不用在苏某身上浪费时间了,实不相瞒……” 继续盯着向暮,少年深吸一口气,“苏某乃断袖,只喜欢男人。” 四周一阵抽气声,不少人举杯喝酒都被呛着了咳嗽连连。 公孙喻握紧的手微松,首座的东皇潇也莫名其妙地舒了口气。 还以为他喜欢暮子呢,原来他喜欢男人,放心了。 向暮也放心了,抚了抚狂跳不止的小心脏。 自己,貌似是个女人啊…… 担心个屁! 唯有东皇静和李莱茵一脸郁闷的起身离开,两人闺蜜情持续加深。 “漂亮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对,不是渣男就是变态!” 第281章 追寻什么 向暮于是和东皇潇继续活跃气氛,举起酒杯邀众人共饮。 自认为委婉表白的苏凌彦不乐意了。 开什么玩笑!自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她说喜欢男人、公然出|柜她竟然毫无反应?! 苏凌彦在沉默一阵后起身拉起向暮的胳膊,“借一步说话。” 向暮只好对东皇潇歉意的笑了笑,跟着苏凌彦一道来到无人的偏僻处。 “子彦,有什么事吗?” 苏凌彦沉眸,“公子彦只是当年我的伪装,我真实身份是苏凌彦,你可以叫我阿凌。” 向暮点头,“好的阿凌,但是苏凌彦也许不是属于你的名字。” 苏凌彦微怔,“我的事情你都知道。” 向暮也不遮掩,“对。” “你之前说不想再看到我,是因为我帮助太子哥哥害死了你父亲?”苏凌彦直言。 这下轮到向暮短暂沉默,不由自主往前走了几步,“不是。” 回过头,向暮解释道,“我爹不是你害死的,我爹是自己想死,不是你,他为了达成目的也会选别人。” 苏凌彦眸色微动,“那为什么,你要与我生死不见?” 向暮盯着他,“我气的并不是你如何如何,你有你的立场,我气的,是我曾经对你无比信任,却没有发现你所有的好全是你别有目的伪装。” “我气,我被我自己蒙蔽了双眼。” 他来到她身边,她可以信他亦可以不信他,一切都随她自己的心。 但是在漫长的相处中,她渐渐放下了对他的防备,明知道他有诸多疑点。 她完全可以避免,却是不自觉的自我攻略了…… 苏凌彦袖袍下的手紧了紧,“对不起。” 向暮叹息,“无碍,都过去了。” 过去了? 苏凌彦抬眸,向暮继续道,“不知……阿凌接下来有何打算?” 苏凌彦微怔,良久眸色沉吟,“你希望我,如何打算?” 向暮蹙眉,“为何是我希望?这不应该是你自己的问题么?前半生你因你皇兄身不由己,后半生你还要自我束缚?” 一语点醒了苏凌彦,他竟有片刻未曾回过神。 这短短一生他确实未曾有过自由,以前是为了皇兄,后来他抛弃一切,却是为了她…… 他太缺爱了,别人对他的一点点好,都能让他倾其所有。 但,自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向暮叹了口气,“阿凌,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生命的意义,不是为了别人,仅仅是为了你自己。” 苏凌彦转眸看她,“朋友?” 向暮点头,伸出一只手真诚道,“你是我永远的朋友,好哥们儿。” 苏凌彦深瞳中眸色变幻。 是的,她不再对自己生死不见了,但他只能是她的朋友。 她在用这种方式拒绝自己…… 良久,少年舒了口气苦笑,干涩的嗓音答了一声,“好。” 另一边,公孙祁和东皇樱来找,欢欢喜喜的拉着向暮离开。 东皇樱八卦,“子祁说有心上人了,想让世子哥哥给他定个亲。” 公孙祁一张小脸红成了柿子,“子祁只是说说而已,你嘴巴也太快了吧……” 两人一左一右地拉着向暮往远处走。 向暮逼不得已的前行,走了数步忽而回过头,见一身墨绿色长袍的少年站在树下看她,长身玉立。 陡然对上她蓦然回眸的视线,面色微僵,继而露出一抹淡笑,芳华万千。 向暮微怔,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凌王。 以前的他俊逸绝尘贵不可言、气压全场,可如今,却多了几分淡然恬静,似勘破世态炎凉,曾不舍和犹豫,但也愿意欣然放手…… 向暮亦回了一个笑,继而跟着公孙祁和东皇樱离开。 却没有看到,背后那人笑容缓缓凝固、不久后满目凄然。 公孙喻久久没有等到向暮回归,实在不放心于是起身来寻。 却只看到站在树下背对着自己宛如雕塑的凌王。 “她呢?”公孙喻道。 苏凌彦微微侧头,“走了。” 公孙喻准备继续去寻,但感觉面前这人情绪不太对劲,又留下多问了一句,“你在这儿做什么?不去找她?” 脸颊微侧的那人眼中似有浓雾升起,“不去了。” 公孙喻蹙眉,“怎么了?” 少年舒了口气,“代我跟她道一声,别过。” 说着便阔步往远处走,公孙喻唤住他,“你要去哪儿?” 少年脚步微顿,声音落寞,“天大地大,四海为家。” “你还会回来吗?”公孙喻不知为何,莫名对这人生了几分怜悯。 但少年只是笑,“随缘吧。” 见那少年又要走,公孙喻不禁追了几步,“你体内的蛊王需得取出来了,放任它在你身体里继续生长,你将命不久矣,这世上只有我能为你取出蛊王。” “谢了。”苏凌彦回眸一笑,“但阿凌孑然一身一无所有,只有这蛊王陪着阿凌,至死不弃。” 他滋养了它,但它也成就了他。 公孙喻还想再说什么,少年却是再不犹豫运起了功力迅速离开,一方小小的世界空旷僻静,哪里还找得到他的身影? * 向暮被公孙祁整得哭笑不得,原来这小子是在永昌城中,看到戴着面纱假扮公主的自己,情窦初开,想跟自己要那假公主的消息。 东皇樱滔滔不绝,“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世子哥哥,你赶紧给子祁做主啊!” 向暮看了眼面前相爱相杀的两人,觉得给他们俩指婚还不错,怎么能给自己与子祁指婚呢?! 这不是乱点鸳鸯谱么?! 咳了咳,冷淡道,“子祁太小了,等子喻成婚了再考虑子祁的婚事的吧,哪有弟弟在哥哥前面成亲的道理?” 公孙祁一听,小脸立刻巴拉了下去,向暮趁机逃离二人。 回到宴席处时,多数人已经吃饱喝足离开。 向暮坐回原位,东皇潇微醺的脸侧头看她,对向暮举起酒杯,“今日之后,我们不可能再这么坐在一起喝酒了。” “对啊。”向暮也有几分感叹,“今日之后,我们便是敌人,你会对我手下留情吗?” 东皇潇哈哈直笑,“怎么会呢?除非你投降,把偷走的晋国城池还回来,本皇子便能不杀。” 向暮也笑,“想多了不是?” 东皇潇眼中露出一抹怅然,“若是你赢了,你会待晋国百姓好么?” “本世子又不是那灭绝人性的辽人。”向暮挑眉,“本世子治国,定是比你还强。” “那潇便放心了。”东皇潇闷头灌了一杯酒,“成与败,潇为晋国拼过也努力过,无论结果如何,潇都能坦然接受。” 向暮叹息,“我也是。” 两人酒杯重重碰在一起,笑得酣畅淋漓。 “我,东皇潇,为了晋国!” “我,公孙暮,为了……”向暮眸色幽暗,“真理!” 东皇潇挑眉,“什么真理?” 向暮扬唇,“重回大魏,杀一个人,寻一个真相。” 东皇潇笑得前仰后翻,“没想到你是这般记仇的暮子,好!你为你的真理,我为我的国!我们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第282章 前方有险 旭日东升,燕语莺啼。 吹着清晨的微风,两支队伍各站一方,迎面而立。 雄姿英发的东皇潇坐于白马之上,向暮侧靠于马车之中,两人对望一眼,抱拳告别,“后会有期!” 一声令下,队伍散开,朝着不同方向远去。 如此气势恢宏的军队走在宽阔的官道之上,竟莫名带起几分萧索的意味。 向暮叹了口气,掀起车帘四下环顾。 旁侧为她泡茶的公孙喻眸色一动,淡声道,“他走了。” 向暮微怔,明白过来公孙喻口中的他,指的是苏凌彦。 他这么快就走了,连道别都不愿亲自跟她说啊。 向暮关了帘子半眯着眼靠在软榻上休息,心中却是感慨万千。 都走了。 那年骊山书院少年意气激昂的岁月,如梦幻泡影…… 鼻尖不知何时萦绕了一股茶香,向暮掀开眼皮,公孙喻递来一杯新泡好的茶对向暮展眉微笑,“子喻会一直追随主公。” 一辈子,绝不离开。 向暮笑着接过茶,喝了一口,赞叹道,“子喻泡的茶好喝、做的菜好吃、就连煎的药也是香的。” 公孙喻蹙眉,“别想着喝子喻的药。” 喝药,就意味着受伤,他可不想她受伤。 * 向暮等人回到坤陵城后不久,驻守在各地的晋军与慕军便相继开始出现矛盾。 毕竟是两方势力,就算两个主帅不挑事,但是手下人免不了会有摩擦。 晋军骂慕军汉奸,慕军骂晋军不识抬举,反正火药味是越来越浓。 当然了,这些都在向暮意料之中。 一山不容二虎,在没有了外部势力威胁的情况下,两只虎迟早会在山头打起来。 二爷更是拿了地图,日日来寻向暮,与之商议如何偷袭晋军,攻城掠池壮大自己的势力。 毕竟,如今的慕兵不比以前是小门小户了,且此消彼长,自己如果不占得先机反让晋军占了,定是对我方不利。 向暮也深知其中的厉害,所以跟二爷仔细盘算起计策来。 谁知自己的损招未出,就先被晋军给先发制人了。 事情是这样的。 最先开始只有晋军骂慕军是叛徒、汉奸,后不知怎的,这股子声潮愈演愈烈,就连慕兵的一些家人们,也开始为自己有这样的叛徒亲人深以为耻。 东皇潇更是狠狠将了向暮一军。 众所周知,向暮用来笼络晋国将士们的方法便是舍得给钱,如今三国处处战乱,百姓们生活无以为继,当兵打仗谋生是个好去处。 且向暮深通治理之道,每得了一块城池便修改律法,让自己管辖内的百姓能休养生息,为自己的军队源源不断地提供经济支持。 是以,在其他军队日日为军费劳累奔波之时,向暮的军队还算富裕,愿意来向暮麾下当兵谋生的晋国百姓络绎不绝。 但耐不住东皇潇宁愿下血本啊! 在龙城大手一挥,给了晋国将士们与慕兵同样的工钱! 这下好戏就开始了,晋军是晋国土地上的正统军队,而慕兵却是向暮这个外来汉子带领的杂牌军,叛国的帽子往慕军头上一扣,慕军里的晋人们士气大减,甚至隐隐有人想从慕军中脱离,投靠晋军的趋势。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向暮不愿杀死谭幽更想收取黑蚁的原因,也是向暮为什么一定要收纳东皇静的原因。 因为深知自己在晋国根基太浅! 只可惜黑蚁跑了,长公主这张牌也没皇子牌好使。 这几日,向暮愁眉不展。 夜里正欲睡觉时,衣柜里传来几声熟悉的哀嚎。 向暮立刻坐起,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功夫脸上挂了彩的司空无烬从衣柜中走出,“你故意的。” 向暮又重新躺了回去,“谁叫你总喜欢不打声招呼的就往我这儿跑。” 说着,摆了摆手,“找我何事?” 司空无烬自顾自地坐到向暮床边,“我刚测算了,你有大难。” 向暮坐了起来,“我怎么又有大难?我招谁惹谁了我。” 司空无烬沉眸,“破解之法就是你跟我走。” 向暮低头,瞥见司空无烬的手正抓着自己纤细的手腕,秀眉一皱,反握住司空无烬的手。 司空无烬淡笑,“你终于想通了……” 谁曾想向暮一把跳下床,赤着脚就拉着司空无烬来到门边,猛地踢开门,怒道,“来人!是谁把这神棍放到本世子房间来了!” 司空无烬脸色一白,闻讯而来的侍卫们在看到主公牵着的司空无烬也是一脸不解。 明明他们都在外面守着啊,这人什么时候跑进去的? 司空无烬咳了咳,“误会……” 向暮一脚将他踹了出去,“压下去!谁要是再让这神棍来本世子房间,杀无赦!” 司空无烬还想回身进门,谁知向暮房门啪地一声关上。 后面冲上来的一群侍卫伺机将他摁住,“把这神棍带走带走!” 司空无烬郁闷地任人扛着离开,经过出来夜厕的老国师时,老国师兴高采烈地吹了个口哨,“要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出去拍马屁,反噬了吧?啊哈哈哈哈……” * 夜深,辽国北境。 宽阔舒适的营帐隔绝了外面冰天雪地的寒冷。 男人长途跋涉而来一身肃冷,这会儿终于摘下了头上的斗笠,竟是个白发须须的老者。 老者的前方,一个健硕俊逸的少年垂眸把玩着手里的戒指,薄唇勾笑,“本王的狗被人宰了,谁做的?” 老者施礼,“慕公与晋国三皇子。” “她啊……”少年嘴角的笑容加大,垂着的眸子抬起,一只眼瞳浓黑如墨,另一只眼瞳却深红似火。 他有着一双颜色截然不同的眼瞳,但那颜色截然不同的瞳中却有着同样的嗜血与残暴。 少年摩挲着戒指懒洋洋站起,声音玩味,“本王没去找她,她反而惹本王了,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见本王么?” 老者淡笑,“俢王可提前给她一个下马威。” 少年眸色幽深,“啊,让她终身难忘。” 营帐外面,一队巡逻的赤焰军在风雪中走过,来到一个偏隅地带。 赤焰军的两个副将挥手,屏退了周围的守军,两个副将独自向前,进入一个被辽人镇守的洞穴。 洞穴中,昏暗的火把光芒照耀下,可以看到一个被宽大铁链锁着脖子与四肢的男人。 两个副将对望一眼,上前施礼。 “五合。” “六聚。” “见过一统领!” 铁链动了动,发出刺耳声响,被锁着的男人抬起了头,正是赤焰军统领说一。 说一眸色微转,“七零、八落的消息回来了?” 五合上前答道,“回来了,那夺了晋国半壁江山的慕公,正是我们的世子殿下。” 六聚迟疑,“一统领,我们要派人去与世子殿下取得联系吗?” 五合附和,“有赤焰军的辅助,世子殿下夺取天下指日可待!” 说一却是眉头紧皱,“先不要轻举妄动,红蝎情况复杂,势力近乎贯穿整个北辽,在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收拢之前,不要拖累了世子殿下。” “是!” 第283章 神仙来此 坤陵城,慕公庄园。 二爷正望着向暮,眉头紧皱。 前线战士发来急报,东皇潇令晋军发动偷袭,五日内攻下了慕军三座城池! 最后是向暮派出李莱茵率军援助,方才截止住了晋军的攻势。 但仅靠着李莱茵及李莱茵手下带领的一小群外来军制敌终究不是办法,要知道慕兵里百分之九十的士兵是晋国本土人。 说白了这次城池失守得那么快,也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慕兵自己在心理上已经输给了东皇潇的正统晋军。 想一想,现在慕兵走在街上,时时能听到乡亲们嘲笑和鄙夷之音。 你打仗打好了,人骂你是叛军、奸细,你打仗打败了,人欢呼雀跃,说你活该、死有余辜…… 反正你打与不打你都是晋国该死的臭虫。 相比于慕军,晋军得到的百姓待遇实在是好,军队走到哪里都有百姓欢呼、喝彩、打气。 长此下去,局势于向暮而言将越来越艰难。 向暮翻了翻手中的《孙子兵法》,叹息,“真是物是人非,潇兄当初在骊山书院妥妥的学渣一枚,如今竟也能玩上一把攻心计。” 心中赞叹,挺好的,当年那个傻愣的少年长大了。 二爷急了,“你现在还顾及着跟他的同窗之谊呢?你没看出来么,人刀都驾到你脖子上了。” 向暮放下《孙子兵法》抬眸看二爷,“二爷爷有什么好主意么?” 二爷抚着胡须郁闷道,“只可惜投靠我们的是个晋国名声不好的公主,那东皇静但凡当初得势时能攒点名望与功德,我们如今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所以,二爷爷当如何?” “把谭岛主找回来。”二爷分析利弊,“瀚岛书院可是一座百年书院,晋国未曾建立之时,那书院就在这一方天地了,书院几任院长在晋国都极有威望,到谭幽这一辈威望到达了顶峰……” 向暮冷声打断,“二爷可找得到谭幽的去处?” 二爷一怔,“自然是要发动所有势力去寻。” “有多少势力?让我们的将士出去寻?那谁打仗呢?”向暮不置可否,“他有心躲我们,我们寻他如大海捞针,而如今又战事紧迫。” “那你说怎么办?”二爷严肃,“难不成只能求神告佛让祖宗显灵,救我们慕军么?!” 向暮闻言忽而眸色一沉,“二爷爷,你说什么?” 气急的二爷一甩袖子站起身,“我说,你还是求神告佛去吧,这一仗,我们打的是舆论诛心战,你以为人心所向是那么好掌控的么?!” “如今你军队是有了,但是你如何去掌控人心?如何让众将士心甘情愿效忠你为你征战四海啊……” 二爷一阵滔滔不绝的数落,向暮在沉思一瞬后,嘴角微微扬起,“对啊,本世子为什么不求神告佛呢……” 二爷懵了,“你说什么?” 向暮笑眯眯的挑眉,故作神秘,“我去找幺爷。” * 另一边,慕军管辖的城镇街头,谭幽和杜岩、杜前戴着斗笠在城中闲逛。 杜岩一路买了不少物件,吃吃喝喝很是高兴,“公子,这街市可比当年你掌控时热闹啊。” 谭幽捂胸,确实有点儿被扎到心了,“那人狡猾,最是会收买人心,改改律法,弄些收买百姓的小事情来,很难么?” “收买一个人的心倒是容易。”杜岩意有所指的瞅了眼谭幽,直瞅得谭幽想揍他,但杜岩很快将话题转移了去,让谭幽听了更想揍他。 “收买一群人的心是很难的,收买一城人的心更是难上加难,那小子倒是有点本事。” 眼见着没眼力劲儿的杜岩成功将主子一张白净的脸给说黑了去,杜前忙咳了咳道,“有什么本事?有本事怎么不见她将整个晋国人的看法都改变?现在不是人人都认为慕军是叛军么?” 谭幽嘴角勾起,“论起威望,还是得本公子出场。” 但他就是不出现,虐死她,气死她。 慕兵士气低落节节败退,看她这下怎么玩儿! 正得意思忖间,周围百姓突然惊叫声起,“快看!是仙人!” “仙人现世咯!仙人现世咯!” “仙人来我大晋了!天佑我大晋!” 说着,所有百姓跪地膜拜,谭幽仰头望去,就见半空一个巨大的翅膀展翅,翅羽上下浮动间,可以看见下方白虎的身躯,一个白发苍苍、白须、白衣的老者正坐在展翅的白虎之上,从半空飞过…… “白虎会飞啊!真的是神仙!” “神仙显灵!天佑大晋!” 百姓们激动不已,而谭幽则瞬息怔在了原处。 那只白虎好像有点熟悉? 记忆中自己率军与慕兵作战之时,似乎见过跟在向暮身边的三只虎…… 杜岩、杜前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一撩下摆就要跪拜,被谭幽一把拽起,咬牙道,“什么神仙!又是她的小把戏。” 杜岩杜前不解,两两相望。 谭幽抬步走在前面,“走,本公子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杜岩疑惑,“公子,咱们是要去她身边么?” 谭幽停步蹙眉,“没有十八抬大娇十八顾茅庐,本公子会上赶子回去帮她?本公子那么轻贱的么!” 杜前迟疑,“那,咱们现在……” “只是去看看她又耍什么把戏而已!” * 很快坤陵城两个国师要举办祭祖的消息传开了。 据说是因为神仙骑着长了翅膀的白虎来晋国引起了轰动,两个在坤陵城的国师也感到好奇,为什么神仙哪儿也不去,偏偏来了慕兵管辖的地带? 这莫不是晋国祖先显灵,有事要警示晋国后人? 于是,不少百姓闻讯远道而来,连夜进坤陵城参与祭祖,除了想知道祖先的警示外,还想来此虔诚跪拜,祈求先祖保佑。 此时的坤陵城史无前例的热闹。 但慕公的宅子却是哀嚎连连。 公孙喻正给摔得鼻青脸肿的幺爷上药,幺爷一边疼得龇牙咧嘴一边怒骂,“主公就喜欢出馊主意,莫名其妙让老夫去扮什么骑白虎的神仙!神仙那是能随便扮的吗?看把老夫摔的!” 话落,床边躺在毛毯上、被公孙喻绑了一身纱布的白虎也不满地嗷呜了一声为幺爷助威。 见此公孙喻无奈地叹了口气,迅速给幺爷上完了药便去院子里收拾东西。 事实上百姓看到的幺爷和白虎并不是在飞,而是被向暮用绳子绑着掉在半空中滑翔过去的…… 公孙喻看了眼院子里木头制成的高台,和高台下涂了一层颜料、几乎和蓝天色泽无二的绳子,心中感叹。 那人鬼主意怎么就那么多呢,真是太惹人喜欢了。 只可惜她近日又是忙得脚不沾地,他想见她一面好生说句话都是极难。 第284章 慕公救民 夜深,今日的晋国上空月亮被云层遮挡。 坤陵城内四通八达的祭祀场上人山人海,百姓们纷纷聚拢于此想看国师祭祖。 “成吗?”向暮压低声音,问身侧站着的一左一右两位国师。 老国师眉目舒展,“主公请放心,老夫专业跳大绳五十年,这世间就没有老夫跳不起来的大绳。” 向暮扶额,假装不在意这神棍,转眸问司空无烬,“记住了没,那八个大字?” 司空无烬颇有些委屈,“你这是公然指使本大人作假。” “哪八个大字?老夫来!”老国师挤到两人中间,谄媚的望着向暮,“主公想要何种效果?胸口碎大石?张口吞长剑?口喷火星光?主公您想要什么说什么,这世上就没有老夫作不出的假!啊呸……” 向暮一抬手,将老国师推离了去,望着司空无烬,“好好干,本世子要你做得逼真,场面要宏大,成事,本世子就帮你把那老国师赶走,不成,本世子就将你赶走。” 闻言,两位国师均是一怔,继而两人对望一眼,仇恨之火燎原,司空无烬拂袖、老国师撸袖子。 主公太特么缺德了,这是让他俩往死里卷,卷死对方的节奏啊! 但没办法,两人都不想走,就只能逼对方走了。 很快,在一阵欢呼声中,两位国师并步上台,朝着祭祀台拜了一拜,神神叨叨的讲述了做祭祖的起因后做起了法式。 老国师已然将大绳之舞跳得精妙绝伦,为了赶走老人家自己留下的司空无烬也微不可见叹了口气,僵硬地在后面学着老国师跳起了大绳。 暗中观察一切的向暮情不自禁扶额,司空无烬那四肢不勤的僵尸舞委实没眼看,要糊弄观众还得看老国师。 只见老国师哼哼唧唧一个展臂,口中便喷出一团烈火,百姓们看得那叫一个入神,掌声络绎不绝。 甚至有多事的嫌弃司空无烬这个小跟班碍眼,直接翻上台将他给拖了下去。 老国师更加乐不思蜀,暗道自己这局是赢定了。 遂一个转身对着祭祀台,趁观众不备往嘴里含了一大口助燃液,只等待会儿喷出的火势惊艳所有人。 当然了,最后的喷火效果相当震撼,震撼到老国师完全未曾预料到。 大口的助燃液自老国师口中喷出时,他适时一挥袖子点了火,烈火自口中涌出和天上落下的一条闪电搅合在了一起! 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震响天地! 老国师直接吓得坐到了地上。 百姓们也被这出其不意的怪相惊得目瞪口呆,只有人群中一道紫色身影在静静伫立,周身气流翻涌。 司空无烬垂落的手一动,火光与电流在半空交汇,并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诡异的拼出了八个大字: 【帝星现世,慕公救民。】 帝星?慕公?!!! 亲眼目睹了这不可思议怪相的百姓们皆不可置信、木若呆鸡。 老国师反应还算是迅速,意识到自己神力又现,忙一挥袖子爬起了身,振臂高呼,“晋国祖先显灵了!” “祖先告诉我们晋国子民,慕公乃帝星!是拯救晋国百姓于水火的天命之人!” “慕公万岁!慕公万岁!” 在老国师苍老且富有阅历的声线高呼下,周遭被惊到的百姓们方才回过神来,纷纷跪倒在地,跟着老国师高呼,“慕公万岁!慕公万岁!” 人群中,司空无烬转眸盯着远处观察着这边动向的向暮,挑眉淡笑。 向暮也笑了一声,拂袖离开。 而百姓后方离开的还有三个不引人注意的身影。 谭幽垂落在宽大袖袍里的手指微微蜷缩。 她原来真的不需要自己…… 杜岩对刚刚看到的一幕心有余悸,“以前怎么没发现,咱们晋国的国师竟然这么神?早知道当初咱们威风时,我就该去找他算算命。” 杜前无语,“你不会看重点吗?” 杜岩不解,“重点是什么?” “预言啊!”杜前道,“帝星现世,慕公救民!” 杜岩这才反应了过来,“对哦,那小子整这么一出预言做什么?” 谭幽停住了前行的脚步,低声解释,“为名正言顺,为鼓舞士气。” 杜岩眼珠一转,赞叹,“原来如此!晋国所有人都说慕兵是叛军,连慕兵自己都认为自己是叛军,现在那小子整了这么一出祖先显灵的戏码,就是在告诉晋国百姓,她慕公是天定之主!” “连老祖宗都显灵认定的帝星,以后谁还敢说她慕军是叛军啊!” “太不要脸了!” 杜岩一阵感慨,继而又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不过,那小子解决了名正言顺这件事儿,貌似……就不需要咱们了吧。” 杜前也忍不住插嘴,“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啊呸,十八顾茅庐来请,大约是不会发生了吧。” 杜岩着急,“公子,当初人家心心恋恋将你绑了回去,给你台阶你偏不下偏要跑,现在倒好,台阶也没了,你怎么好意思回去?” 谭幽一僵,脸色极不好看,怒火顿起,“谁要回去了?!” 杜前看出了主子生气,不敢再多言,但是杜岩却是一如既往没有眼力劲儿,追着疾步往远处走的谭幽喋喋不休,“公子,你不想回去?你不想回去为什么死皮赖脸的赖在晋国不走?” “你还专程呆在慕军管辖的地方不呆在晋军管辖的地方,你还一天到晚的追在那小子后面缩头缩脑的打探情况、你还、还不让我们暴露行踪……” 谭幽终于忍不住了,回眸森冷道,“你给本公子闭嘴!” 杜岩吓得一哆嗦,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一句。 * 自从国师在坤陵城祭祖之后,【帝星现世,慕公救民】的预言传遍了晋国。 慕军士气大震,在向暮的授意下,驻守边境的李莱茵和东皇静率军合力出击,将晋军夺走的三座城又夺了回来,此刻压力又转向了东皇潇一方。 但不管前线战事如何,现在坤陵城内却是一片祥和。 二爷和向暮下着棋,老人全程淡笑扬起的嘴就没合过,扶着胡须道,“主公好计策。” 向暮专心落了一子,对老人挑眉,“二爷爷,你又输了。” 二爷一怔,半天合不拢的嘴终于合了,蹙着眉,“怎么又输了?老夫这都输了几把了?” 向暮淡定收着棋子,“从搬入坤陵城的那一天算起,二爷爷总共输了一千零五把。” 二爷不可置信,“老夫怎么会输那么多?那老夫赢了几把?” 向暮抬眸,“零把。” 二爷:“……” 尴尬的沉默后,老人咳了咳,开始转移话题教育后辈,“这装神弄鬼之法只是赢了一时,但并不能一劳永逸,主公还需做好打算。” 向暮不解,“三皇子是晋国皇子,我是帝星,我们俩难道还不能在百姓心中分出胜负?” “非也。”二爷摇头,“帝星现世,慕公救民的预言现在刚刚传出,正是热度最高之时,当然晋国百姓群起拥戴。但是,人心,是最变幻莫测的东西,它能顶你起来,也能让你覆灭,帝星的热度不可能一直持续。” “待到帝星救民的热度不那么热了,被糊弄的百姓清醒了,才是你和三皇子之间真正的较量。” 向暮闻言眉头紧蹙,二爷淡笑,“这就是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决定胜负的永远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 第285章 窝里反了 战事果然如二爷所料,不久后又发生了扭转。 在慕兵们夺回了丢失的城池、并反攻下了晋军两座城池后,又止步不前了。 倒不是向暮不愿意打,而是慕兵大多安于现状。 向暮收拢的这支晋人军队不比东皇潇那支正统军,东皇潇那支军队本就是军人出身,有着精忠报国的不屈意志,再后面加入到东皇潇队伍里的,也都是些立誓要将匪徒赶出晋国国土的有志青年,这批人,正巧就是当初向暮给钱都不愿意效忠于向暮的人。 他们热爱晋国、他们顽强不屈。 反观向暮手底下带领的这群士兵,投奔向暮只是为了钱。 但是打仗是要死人的,再多的钱也买不了他们一条命,这是权衡。 在最初帝星的热度过去之后,慕兵们打了几场胜仗,发现身边不少同来参军的同乡都战死了,难免又生了退缩之心。 毕竟,不打仗,他们就能好吃好喝的活着,谁愿意出去抛头颅洒热血啊? 但是东皇潇带领的晋军不会因为慕军止步不前,就跟着安于现状,他们始终有着恢复大晋正统的决心。 是以趁着慕军退缩之际,发动反攻、且攻势迅猛。 前线战事再次陷入紧急状态。 收到军报的向暮叹了口气,但作为主帅,在这种时候必须英勇地站出来,于是准备离开坤陵城亲征前线。 公孙喻适时地端着一个木盒来找。 向暮闪了身放公孙喻进屋,“不是说了,你跟我一起亲征前线么,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在今晚急着交代的?” 公孙喻轻笑,“去前线亲自上战场可不是闹着玩的,子喻这些天连夜给你缝制了马甲。” 说着打开木盒,里面是一件闪着银光的金属马甲。 向暮将马甲取出,发现马甲是由密密麻麻的铁丝编织而成,轻薄又牢固,工艺极为复杂,实在不敢相信,深通医术的公孙喻还能做出这样的物件来。 向暮眸色微转,瞥见公孙喻发红的手指,眼一沉抓起他的手,“疼吗?” 公孙喻看着自己被向暮捏着的手腕,嘴角微扬,“不疼。” 向暮蹙眉,“以后不要做这种复杂的东西了,暮子可不愿看到子喻为做这些东西受伤。” 得了向暮的关心,公孙喻嘴角的笑容加大,“好。” 正欲再跟向暮聊些什么,向暮的衣柜里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响,接着里面传来了一声男人的闷哼声。 公孙喻整个的怔住,向暮则霎时脸色苍白。 “里面……”公孙喻犹豫道,“有人?” 向暮似乎反应过来什么,忙拉起了公孙喻往外推,“天晚了,子喻快回去睡觉吧,明天要起早去前线呢!” 也不待公孙喻有所反应,就做贼心虚地将公孙喻推去了外面。 然后房门啪地一声关上,门口的侍卫忙对公孙喻抱拳施礼。 而门口坐着的老国师还在继续哭闹,“主公啊!您不能言而无信啊!您明明说过,老夫若是在祭祖时表现好,就赶走那司空骗子的!” “可您愣是没赶走他啊……您……您……太伤老夫的心了!” “难道就因为那司空骗子年轻又长得好看,您就铁了心的要留他么?!” 公孙喻离去的脚步微顿。 自从上次祭祖事情后,老国师就日日来向暮这里哭闹,公孙喻也大致了解了些老国师哭闹的原由,也知向暮无论老国师如何闹,就是没将司空无烬赶走之事。 她不但不赶走司空,甚至…… 思及此,公孙喻又记起之前听到的传闻。 说是某一深夜,主公将司空国师从屋中赶了出去。 所以,刚刚那柜中之人是司空吗?暮子……竟将司空藏在自己屋内? 暮子…… 越往深思,公孙喻愈加难受。 他知道她是女子,如果,她对司空情窦初开…… * 翌日,军队出发。 公孙喻惊讶地发现,司空国师竟也呆在出征的队伍里。 后面老国师泪眼婆娑地喊,“主公!你不公啊!您怎能带他这个骗子出征而不带老夫!” 向暮最近委实被这位老者闹得头疼,原是准备将老骗子赶走的,奈何每次她一张口,这位老国师就发病倒地,这也就算了,人发病倒地还要哼哼唧唧个不停。 “老夫可是功臣啊,这乱世……主公若是赶老夫出去,那不是叫老夫出去送死么?堂堂慕军竟给不起我糟老头儿一口饱饭吃……” 每每老国师这般惺惺作态,向暮就会情不自禁想起远在魏国的同窗——谭继。 最后心一软,留着这位老神棍。 此刻为了停止老神棍的哀嚎,向暮一挥手,老国师来到向暮马边。 向暮弯腰低下头小声道,“别闹了,主上我准备让司空上战场,被那战场上的乱刀砍死呢。” 老国师闻言立刻喜笑颜开,“主公英明!” 远处骑着马的司空无烬哀怨地望了向暮一眼,用唇语道,“本大人听见了,你想让乱刀砍死我。” 向暮冷哼了一声,不予理会。 而向暮身侧的公孙喻则将两人的互动都看在眼里。 暮子,对司空……总有些不同…… 大军就这般浩浩荡荡的北上前往与晋军战斗的前线,坤陵城留有二爷、幺爷和不三不四、子祁镇守。 公孙喻、司空无烬、不二则被向暮带在了身边。 本以为前线战事还算是温和,谁曾想刚到临缤城,就听闻前线慕军大败,主帅正率军退守五十里地外,朝临缤城而来! 向暮大惊,不明所以。 要知道五十里中还有两个主要城池,这代表在前线的李莱茵和东皇静不止抛弃了前线的城池,就连中间两个重量级城池都不守了! 向暮于是带兵驻扎在临缤城等两位女将退回。 待到两位女将退回了,向暮才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 五万人的慕兵出征,跟随她们一道退回的,竟只有区区六七千人!且大多还是他国流浪到晋国无处可去的流民军! 向暮肃然询问,“怎么回事?全军覆没了?!” 要是士兵都亡了,光主帅跑了,怎么着都说不过去。 李莱茵猝了一口,气愤道,“三皇子好阴险,不知怎的抓了我们慕军里几个德高望重的副将,攻城之时用那几名副将做要挟。” “要挟你们开城?”向暮皱眉。 “并不是。”东皇静咬牙补充,“在城门口当着我军千万将士的面,让那几个副将做选择,归降晋军者赏黄金百两、赏良田数亩,并封予爵位,不归降者,斩立决!” “那几个副将不会都投降了吧?”公孙喻有不好的预感,毕竟晋军这样的赏赐,可以说是直接让副将们发财致富走向人生赢家了,谁能不心动? 况且,向暮带领的这帮慕军,都不是有骨气的种。 李莱茵简直要气吐血了,“不然呢?!他们这几人不但全投降了,还立马拿了金子在城门口对我军炫耀,甚至还自告奋勇地提供我军情报,帮助晋军攻城!” “更可恨的是……”东皇静怒道,“那东皇潇还提出了同样的条件给守城的慕兵让其投降,且主动开城门、拿了主将人头者,赏赐翻倍。” “守城的慕军当时就窝里反了,我俩也是拼死才杀出重围,差一点人头都就被拿去领赏了……” 听着两人的交代,向暮眸色微动。 原来,二爷口中的人心善变竟是此意。 战争的胜负,有时候只是一场人性的拼杀。 第286章 他的归顺 向暮叹了口气,淡眸扫向东皇静,“你当初是晋国长公主,你认为,东皇潇拿得出这么多赏赐吗?” 东皇静毫不犹豫道,“怎么可能?晋国宫廷里的库银早就被父王败得所剩不多。” 如今的钱财是远远不能和搬了谭院长黑钱的慕军相提并论的。 “我就不明白了!”李莱茵叹道,“咱们慕军是少吃少穿了?那么多赏赐一听就不真实啊!连我这个大字不识的土匪头子都有权衡,这些士兵心里怎么就没点数呢?” 向暮走了几步,“在我军中定有晋军的内应,且人数不少。” 晋国不大,东皇潇占领的北面及向暮占领的南面,很多士兵们还是亲戚。 也许慕兵在与晋军前几次交战时,发现对方是亲戚私下还会沟通一番。 慕军的俸禄被东皇潇知道了个大概,也深知慕军的秉性,花点钱事先买通一批慕军士兵。 这也是为什么,慕军中几个德高望重的副将会被晋军抓住,在城门口上演这么一出时,城内不少士兵带头响应。 于东皇潇而言,管他钱够不够,先策反了这群贪婪的慕军再说。 这年头,欠钱的都是大爷,投降的慕兵到了东皇潇那里,要想拿到那些赏赐,就只得由东皇潇摆弄了。 比如…… 攻城。 替晋军攻下某某城,才可以颁发赏赐云云…… 一群人正沉思间,城外晋军压境,东皇潇果然带领一帮晋军和慕军的叛徒们声势浩大的来了! 于是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 临缤城宽敞的城楼前,一名晋军将领骑着黑马上前,高呼一阵,大致意思是,只要城内慕军投降,就能跟之前投降的慕军一样享受同样的待遇,若是不投者,待到晋军攻入城中将会格杀勿论。 向暮站在城楼之上,望着下方在一片黑压压将士簇拥下的东皇潇。 少年雄姿英发坐于白马之上,隐隐显出了几分帝王之气。 两人的视线莫名自千军万马中相遇,都是一怔,然后各自将头扭了去。 向暮沉默间,自己这边有士兵在敌方将领一番巧舌如簧下蠢蠢欲动,向暮冷眸一扫,身后的不二立刻长剑出鞘,斩了那名蠢蠢欲动之人。 向暮冷然道,“有想投降者,就地斩杀。” 此话一出,仍有几个不怕死的刺头子从慕兵守城侍卫中站了出来欲说话,向暮当即怒吼,“杀!” 那几个刺头子于是连出声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侧的侍卫们挥刀斩杀。 现下不管心里有何想法,大伙儿都识趣地闭嘴了。 城外的晋军却是玩得一手好心计。 晋军将领阔声道,“我们只给你们五日时间思考,五日后若是不做回应,就将是你们慕人的死期!” * 晋军声势浩大的驻守在了临缤城城外,临缤城内除了向暮的住所平静外,其他地方皆是一阵慌乱。 毕竟现下慕公带领来的军队只有两万人,李将军与东皇将军手中将士不足八千,而晋军十万大军,再加上投降过去的四万多将士……敌我相差实在是悬殊。 更关键是,投降就有钱,还是能让你从此衣食无忧的巨款,不投降就只有死。 按现在这形势,大约死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于是,夜深人静就又有慕军骚动了。 几个慕兵神神秘秘地起身,拉起同住的其他慕兵商议对策。 “慕公乃帝星怕是不实吧?” “如果是帝星,如何会处处让那三皇子占了先机?” “我看,我们还不如趁夜偷偷开城门,投靠晋军。” “对啊,我们本来就是晋人,何必自己打自己呢?” 几人话音未落,身后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响起,几人回头,才发现自己已被包围。 士兵最前方带队的,竟是主公向暮。 消瘦的少年薄唇勾笑,“就知道给五天时间是为了让你们这群内奸趁机煽风点火。” “本世子抓的就是你们。” 话毕,士兵们立刻挥刀上前,将几人斩杀。 公孙喻望着倒在血泊里的几人,担忧地望向向暮,“这一仗不太容易吧?” 司空无烬在旁侧道,“自是不易,不若跟无烬逃吧。” 公孙喻闻言不悦地挑眉。 向暮疲惫地摆了摆手,屏退众人,公孙喻和司空无烬上前想跟着向暮,但向暮却是回头对他们莞尔一笑,“暮子想静静。” 两个男子都识趣的不再跟着,向暮这才独自走在了夜深的临缤城街头。 向暮内心实则是有一个解困之法,但方法实在是太过卑鄙,所以心中难免纠结。 再想到自己手下都是群如此贪婪不讲道义之徒,就又莫名堵了口气,只觉得自己似乎在邪恶boss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正愁眉不展间,一直守在暗中保护向暮的不二突然出现在向暮身边,压低声音,“世子,有人在跟踪我们。” 向暮闻言,眼眸幽深。 * 在临缤城内一路远远跟踪向暮的三人停了脚步。 杜岩道,“公子这是好机会,要么我们趁机弄死那小子报仇雪恨、要么我们抓住机会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话还没说完,谭幽打断,“本公子是需要台阶的人么。” 杜岩懂了,公子大约是想要报仇雪恨,正思量间,不成想自家公子往远处丢了块石头! 杜岩杜前立刻警觉心起,不好!行踪暴|露! 同样是百里挑一的高手,杜岩二人自然能知道,向暮虽然屏退了所有人,但她身边时时有高手的保护。 果不其然,那块石头丢出后,不二便迅速转了身朝杜岩、杜前二人袭来! 两人立刻拔剑应战,“公子小心!” 挡了不二一击,扭头才发现自家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没影了…… * 另一边,向暮只觉黑暗中一道黑影掠动,似一阵风般朝自己刮来! 但向暮早已不是以前的向暮,如今自己对玄力的掌控已算是相当娴熟,自然不会怕了这名隐藏在暗处的刺客。 当即一摊手掌,手心运起一道玄力。 在那黑影靠近自己时,就准备一击击中此人! 谁曾想,下一秒黑衣人的脸出现在向暮面前,让向暮手心运起的玄力霎时偃旗息鼓。 此人竟是消失了好久的谭幽! 片刻间的怔愣,谭幽已经揽着向暮的腰自空中旋转一圈,二人青丝交叠在一起,显得过分亲昵。 更过分的还在后面。 黑衣少年探头,红唇抵着向暮的耳,温热的气息喷到向暮耳边,低喃道,“做个交易。” 向暮转眸,“什么交易。” “本公子做你的黑蚁,帮你破了此局,你,则要给我一样东西。” 第287章 收服黑蚁 向暮自然知道,像谭幽这样心里不太正常的人,要的东西绝不简单,于是沉声追问,“什么东西?” 谭幽勾唇淡笑,横在向暮腰间的手便是一紧,将向暮揽起,运起功力狂奔一阵,待到扶着向暮重新站立时,两人面前景象已换。 此时他们不知身处在临缤城哪个荒无人烟的刁角处,而谭幽依旧亲昵的揽着向暮。 男子再次附到向暮耳边,喷出的气息变得炙热似火,“我做你的黑蚁,而你……做我的人。” 向暮瞬间瞳仁不可抑制的放大,而谭幽则是毫不迟疑地一手插入向暮发间,凑在向暮耳边的唇蓦然轻张,就要去咬她小巧圆润的耳珠。 脑速在顷刻间飞快转动的向暮霎时想明白了。 这人,又想咬她! 果然是个偏执狂、精神病! 轻张的唇瓣还未碰上向暮白嫩的耳垂,忽而一股巨力自向暮身上推来,谭幽一个猝不及防被推离了好远。 这病恹恹风一吹就倒的小子竟有武功?! 谭幽大惊,稳住身形提防地看着向暮。 向暮浑身气流涌动,如墨般的青丝随着那股气流张牙舞爪,乍一看上去,就像是地狱跑出的厉鬼似的。 谭幽看了倒是更喜欢了,他就爱这种阴阳怪气不着调的玩意儿。 向暮却是薄唇勾笑,“之前本世子有心放你走,你才能逃脱我慕军的追捕,如今你自己回来了……” “黑蚁你想当也得给本世子当,你不想当也得给本世子当。” “至于……”单薄苍白的少年素手一挥,手心霎时燃起了一团火焰,看得谭幽不自觉退后两步,向暮笑得阴冷,“你想要的东西,本世子不会给。” 谭幽眼一沉,“口出狂言,你以为你会点邪魔歪道的法术,本公子会怕了你?想空手套黑蚁,做梦!” 说罢,快准狠地就朝向暮挥去一拳! 向暮周身玄力一动,轻而易举地就将谭幽给震离了去。 谭幽变幻招式,再一次朝向暮冲来! 这一招向暮看得真切,知道谭幽是来了真的,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向暮自认躲不过,干脆不躲,站着不动收了护体玄力。 谭幽栖身而上,见自己杀招就要落到向暮身上,心中怒骂一声,又忙不迭的收回攻势,怕真的伤了她。 谁曾想也就是这个间隙的功夫,谭幽忽而感觉自己被一阵看不见的气流反压住,直压得自己不能动弹! 向暮偷袭自己! 谭幽意识到自己又中了这人的诡计,第二次! 此人当真是卑鄙无耻!谭幽气得咬牙切齿。 向暮则是抬步上前,她周身玄力空前浓郁,牢牢将谭幽压制住。 伸手向前,手中的火焰照亮了谭幽那一张气得青紫的脸,“你胜之不武!” “本世子这叫兵不厌诈。”向暮慢悠悠道。 “你用这种阴险之法将本公子绑回去,本公子是不会心甘情愿做你的黑蚁的!” 向暮闻言挑眉,目光落到谭幽的颈间,自己曾经留下的牙印上。 不知为何,谭幽脖子上的牙印至今没有祛除。 向暮勾起谭幽的下巴,神色轻挑,“心甘不甘、情愿不愿,由不得你。” 说着轻踮脚尖,脸凑到谭幽颈间,她还没有下一步动作,就感觉到身前的少年浑身一紧。 向暮了然,谭幽的弱点在脖子那里。 遂又得意的退了回去,扬眉道,“不听本世子的话,小心本世子叫人咬断你的脖子。” “你敢!”谭幽声嘶力竭的吼了一声。 向暮则是趁着自己周身玄力散去之前,找了根绳子将谭幽给绑了,然后拉着被绑得严实的谭幽回去。 路上遇到还在对打的不二、杜岩、杜前三人。 向暮淡定道,“都住手。” 杜岩杜前看明白情况惊呆了,“公子!你怎么被反绑了!” 谭幽黑着脸不愿张口回话,倒是向暮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忘通知你们了,你们的主子谭幽以后是本世子的黑蚁,你们俩呢……” “姑且算是黑蚁身上的两条蚂蚁腿吧,本世子勉为其难,把你们也收了……” “不是,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杜岩仍是不明所以。 但没有人能给他回答,且自家主子又在慕公手上,杜岩杜前最后也只好收了武器跟着慕公回去。 * 慕军营里当晚就炸开了锅。 “听说了没有,谭院长被咱慕公绑回来了!” “哪个谭院长?不会是那个谭院长吧?” “就是他啊!瀚学岛的岛主、瀚岛书院的院长!咱们晋国人眼中的圣人!” 众将士们在讨论之余,不少甚至还偷偷摸摸的想要去目睹谭院长芳容。 然,没有人知道的是,此时慕公屋内。 不二及几名大将正拿刀抵着谭幽的脖子,而谭幽和向暮正隔着桌案相对而坐。 向暮用胳膊撑着下巴,望着被刀抵着做坐得笔直的谭幽,淡笑,“挺好的,本世子如今正需要你,你就来了。” 谭幽眸色微转,冷哼一声,“被你如此强迫,就算本公子来了,也不会帮你。” “没事,本世子知道你不见棺材不掉泪。” 谭幽仍是面无表情,棺材?她能使得出什么棺材?! 谁知,向暮的命令传来时,在场所有人都瞬间石化。 因为慕公说…… “不二,吸谭院长脖子。” 谭幽闻言浑身一震,不二更是呆愣在了原地,确认道,“世子殿下,你说……啥?” 向暮咳了咳,无比清晰具体的吩咐,“本世子让你吸谭院长脖子,怼着谭院长脖颈间那个牙印吸,定要吸出血来!” 听明白了慕公的要求,这下,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吸了口气。 谭幽气得面红耳赤,一拍桌子,“你敢!” 向暮加大声音,“不二,快吸!” 不二终于回过了神,郁闷地看了眼谭幽的脖子,嫌弃地到旁侧呸呸呸了好几口,那恶心至极的吐痰之声,直接令谭幽顷刻间气得头晕目眩。 不二一向不敢违逆世子,哪怕世子的要求是让他去死,他大约也会毫不迟疑的去,所以吸脖子这件事虽然恶心了点,但是总比让他去死强。 于是不二毫不犹豫的上了,来到谭幽面前就用两手按住他的脑袋。 向暮还在催促,“吸!” 奈何不二一大好直男,虽然很想听世子的命令,但是实在控制不住身体的本能反应,哗地一声,对着谭幽就吐了…… 洁癖到不行的人瞬间两眼翻白,不得不说,这比让谭幽死了还让谭幽难受。 向暮不依不饶,“那不二先去休息休息再上。” 继而指着其他几人,“你、你、你,排队去吸。” 谭幽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一声愤怒中夹着凄凉、凄凉中夹着仇恨、仇恨中夹着悲惨的叫声自向暮屋中传出。 沸腾了整个临缤城的深夜…… 第288章 人性较量 翌日,艳阳高照,但是临缤城由于有几日后的守城战要打,整座城都弥漫在了一股恐慌之中。 一身铠甲的向暮在护卫的簇拥下出来验兵,不成想,在将士们都排列整齐之时,一黑衣少年却是迎着众人目光款步而来。 宽大的黑色长袍垂落在身后,大朵的金色梵花文在骄阳下愈渐徐徐生辉,墨发高束,俊逸非凡。 大晋的子民也许有人不认识大晋的帝王,但却没有人不认识谭先生。 他学富五车、惊才绝艳…… 然而,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向暮的跟前,并跪倒在地,高呼,“慕公乃拯救我大晋的天命之人也,谭幽愿追随慕公,斩除龙城叛军,以护我大晋国土、以卫我大晋百姓!”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晋人都呆住了。 谭先生竟然归降了慕公?! 要知道当初晋王可是抛出了丞相一职的橄榄枝,邀请谭先生入朝为官都被谭先生拒绝了,而这样淡泊名利的人,竟然愿意效忠慕公?! 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之际,李莱茵、东皇静等率先响应,振臂高呼,“除龙城叛军!护我大晋国土!卫我大晋百姓!” “除龙城叛军!护我大晋国土!卫我大晋百姓!” 继而,越来越多的人跟着附和,临缤城内呼声震天…… * “除龙城叛军、护我大晋国土、卫我大晋百姓?” 临缤城外,晋军营地,主帅帐内,东皇潇轻启薄唇,“确定没听错?” “没有。”军师们急作一团,七嘴八舌。 “那慕公太不要脸了,竟然直接说我们是龙城叛军!尼玛究竟谁是叛军她自己心里当真没点数吗!” “分明是贼喊捉贼!” “活见鬼了,这世上竟还能有如此无耻之人。” “就是,更气人的是,谭先生竟投靠慕军了,也不知道是被什么迷了眼……” 东皇潇眸色微暗。 那么多人都愿意去追随她,唯独他不能,当真是命运弄人…… 军师、将领们讨论一阵后,将目光又落到了东皇潇身上。 “殿下,现在城内慕军士气高涨,我们当小心应对。” 东皇潇:“她要出招了。” 军师、将领们纷纷对望,不明所以,“她?慕公?殿下可知道慕公还有何招?” 东皇潇摇头,“不知。” 她的心思,大约只有当年骊山书院的公子彦能猜到几分,他,从来都琢磨不透。 当下敲了敲桌子,“见招拆招吧。” * 临缤城内,慕军将士们倒是难得的喜庆。 莫名其妙乐了一阵后又觉得奇怪。胜仗没打一场、当下还面临敌人的围攻,他们刚刚高兴个什么劲儿? 就连李莱茵和东皇静都觉得莫名其妙。 虽然谭先生来了自己的阵营,但他们也就主仆三人,是能够力挽狂澜改写战况还是怎地? 怎么大伙儿都跟吃了螃蟹似的兴奋! 于是两位女将来找,此时向暮的主帅屋中,谭幽正和向暮对弈。 “主公!只剩四天了!你倒是想到对策没啊!”李莱茵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东皇静瞅着谭幽,“谭先生,你这时候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然,两人都没有回答她俩,仍在聚精会神的对弈,李莱茵和东皇静二人甚至可以感觉到萦绕在两人周边的低气压,似乎就要擦枪走火…… 果不其然,一炷香后,棋盘在二人中间粉碎了去,两人才从忘我的状态中出来,仍是目无其他人。 谭幽低沉道,“本院长已经做了本院长能做的,多的一毫一厘都别想!” 他心中确实是有制敌计策,但是她欲空手套黑蚁,那计策他宁愿烂到肚子里也不便宜了她。 向暮却是无所畏惧,“谁说本世子要你献计了?” 谭幽一噎,“不献计,那你要什么?” “要你动用人脉。”向暮也不拐弯抹角,“计策本世子自己有,你只需按照本世子指挥的去做就行了。” 谭幽不置可否,“如今你深陷死局,只有本院长的计策能让你起死回生。” “本世子要的不是起死回生。”向暮扬眉,“本世子要的,是大获全胜。” 谭幽眸色一沉。 旁侧的李莱茵和东皇静叽叽喳喳说了半天,这两人却仿若无人,李莱茵怒了,大吼一声,“你俩是被夺舍了吗?!” 向暮和谭幽这才彻底回神,望向两人,“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李莱茵、东皇静:…… 虽然对主公的不靠谱不满,但是主公终于注意到自己了,两人多少有些成就感,上前两步准备发表自己的疑虑。 然,四目相对的向暮和谭幽却好似又陷入了对阵,继续玩着凡人看不见、听不懂的高手游戏。 谭幽:“一口气吃不成大胖子。” 向暮:“本世子可以。” 谭幽:“本院长倒是想看看,你要如何吃。” 向暮淡笑:“利用人性。” 谭幽不屑,“你这半大不小的模样儿能懂几分人性?” 向暮挑眉,轻启薄唇,“愤怒让人迷失,仇恨使人疯狂。” 话落,谭幽瞳仁中倏地神色变化,似乎想通了些什么东西,盯着向暮的眼不再是不屑,而是迫不及待的跃跃欲试。 “有意思,本院长,也想玩玩这把游戏。” 另一边,喊得嗓子都哑了的东皇静和李莱茵互相搀扶着出去,并且出去走了好远还心有余悸。 “你说,这两人是不是有病?” “就是有病,要不是看着两人都是男的,本公主还要以为他俩莫不是有什么奸情!” “对哦,咱们慕公一个大男人,怎么就男人缘那么好,当初苏公子也是对着慕公说喜欢男人来着,莫非咱慕公真是个断袖?” 东皇静深表赞同,“难怪主公当初……没看上花容月貌的本公主……” 两位女将军一边讨论一边走,二人离开后,端着茶盏的公孙喻从树后走出。 回眸望了眼向暮的屋子满眼失落。 他进去给她换过几次茶了,可她一次也未曾注意到他。 那些男人,苏凌彦、谭幽、司空无烬之流,虽然都不知道向暮性别是女的,但是却又都被她吸引。 他实在不敢想象,如果那些人知道向暮是女子,会是何等的痴缠。 她是万众瞩目的星,衬得自己越加黯然失色…… 第289章 愤怒之火 愤怒,愤怒让人迷失。 一日后的深夜,谭幽秘密会见了自己原先在晋国的几个老部将,这几人如今正是晋军里的一员。 几人呆在一处小声嘀咕了大半夜,方才在天亮之前悄然离开。 翌日,晋军军营内就展开了一系列摩擦。 慕军的秉性众所周知,对于慕军这群没有骨气的人,晋军的将士们内心其实是充满鄙夷的。这群人最初为了钱投靠了慕公成了慕军中的一员,如今再次为了钱又背叛了慕公,成为了晋军中的一员。 这也就罢了,如此唯利是图的人,自己的主帅东皇潇,竟然许诺的赏银比晋军将士们几年的俸禄还高,这让跟着东皇潇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如何作想? 不敢公然抗议东皇潇,他们还不敢暗地里给这群唯利是图之人使点绊子么? 于是晋军将士与投降到东皇潇麾下的慕军将士矛盾便越来越大。 见面晋军将士对慕军将士各种冷嘲热讽还算是温和的,近日在谭院长一众老部将的怂恿下,晋军将士越来越过分。 比如吃饭时,故意给投降过来的四万慕兵将士吃残羹冷饭、再比如军营里最苦最累的活计都指使慕兵去干等等各种使绊子。 四万慕兵们自然心里憋了一肚子火气。 他们是冲着三皇子许诺的赏银投降过来的,如今赏银一分没看到,各种委屈倒是受了一通,忍不住了总会爆发。 两方人马终于展开了一场大型斗殴。 事情闹大了,东皇潇也不能不管,叫来几个闹事的晋兵与慕军训斥了一下,就让其离开。 谁曾想,闹事的慕兵不愿意走。 东皇潇蹙眉,“怎么?你们难不成想吃军棍?” 慕兵将领表示委屈,“殿下,我们斗胆问一句,您许诺给我们赏银,到底什么时候发?” 东皇潇不悦,“怎么,你们觉得本殿下还会欠了你们那点赏银不成?” 慕兵将领连忙跪地,“殿下自然不会欠了我们那点赏钱,但是殿下总要给个时间限制吧?” “对啊,几天后发、或者十几天后发都行,总不能要等十年吧?” “放肆!”东皇潇怒喝。 几个慕兵将士也豁出去了,“殿下,实不相瞒,现在总有人传,您根本就拿不出那么多银子给我们发……” 东皇潇一掌拍到桌子上,几个将士这才吓得住了嘴。 东皇潇舒了口气,知道总拖着也不是办法,可要真发那么多钱,自己手头确实也没有。 但是攻下临缤城之后就不好说了,临缤城作为方圆数里地的大城,攻下之后搜刮一番,也能给这些将士们的赏银发放个一成。 当然,最重要的是,临缤城如今有向暮镇守,他知道这名昔日同窗的厉害,这城大概率他是攻不下。 毕竟,在向暮面前自己从未曾赢过。 突然灵机一动,东皇潇有了主意,“让本殿下把赏银发给你们,也要让本殿下看到你们投降晋军后的诚意不是?慕军再不投降,我们很快就要攻城了,这样,若是你们作为前锋协同晋军一道攻下了临缤城,你们的赏银本殿下就给你们发。” 几个慕军将士一听喜极而泣,连忙抱拳,“我们必帮殿下攻下临缤城!” 很快,五日时间已到,慕兵果然如同东皇潇猜测的那般,不愿投降,攻城之战迅速打响。 东皇潇带领的晋军与慕军叛徒们如火如荼的攻城,本以为是一场难以攻克的持久战,不成想向暮与守城将士们在城楼上敷衍反抗一阵,就带着军队弃城逃跑了。 东皇潇几乎没有什么伤亡的就占领了临缤城。 晋军与慕军叛徒们兴高采烈的一哄而入,才发现原本富饶的临缤城在一夜之间被洗劫一空,别说金银财宝了,甚至连根葱都找不到一根、百姓都没见一个…… * 另一边,慕军正驻扎在临近城镇招兵买马。 有谭院长的名号在晋国就是好混,以前向暮招兵都得努力加钱,让尽可能多的百姓能前来应征入伍。 但现在谭院长的大名一挂出去,冲着自家偶像前来应征的百姓络绎不绝。 向暮站在远处看着,心情大好。 旁侧的谭幽将脸凑到向暮耳边,意味深长道,“蹭着本院长的势、花着本院长的钱,你感觉不错?” 向暮扬眉,“白嫖么……自然爽。” 谭幽捂胸,敢情自己是被白嫖了?! 东皇静不悦地走了过来,看到向暮和谭幽有说有笑,咳了咳,“主公,我有一事不明。” 向暮转眸望向东皇静,“说。” “为什么不守临缤城?”东皇静也不扭捏,单刀直入,“如果我们死守,他东皇潇未必能攻得下!” 最主要的是让东皇潇一直这么胜下去真不得了,她长公主作为东皇潇敌对阵营,若是向暮败了,自己被东皇潇抓回去就是死。 向暮明白东皇静的担忧,解释,“我放弃临缤城,就是为了重新再夺回它。” 东皇静好笑,“你知道攻城多难么?你不守临缤城的原因竟然是为了要攻它?!” 谭幽在一侧蹙眉,“公主可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置之死地而后生。”谭幽薄唇轻启,“一切皆在慕公与本公子的掌控之中。” 东皇静还是一脸不解,向暮让她看前面络绎不绝赶来应征入伍的百姓,“公主且看,短短一日我们就招了五千名士兵,这些人,都将是我们重新夺回临缤城的利刃。” “靠这些连刀都不会拿的新兵蛋子?”东皇静不置可否。 向暮秀眉挑起,“并不是。” 继而眸色一沉,“最锋利的刀,在东皇潇身边,咬了我的恶狼,最终也会咬他。” 谭幽勾笑,“以彼之道还治彼身,东皇潇种下了恶因,必自噬恶果。” 东皇静还是不懂这俩人究竟在说什么,更不明白,究竟是他们太神经还是自己太蠢笨。 她自然不能承认自己蠢笨,于是不再多语,一挥袖子站到一边去。 相比一片和谐、蒸蒸日上的慕军,晋军营,则更加不太平。 因为东皇潇之前许诺过投降过来的几个慕军将领,若是攻下临缤城,会将赏银发放给投降的慕军。 可现在临缤城早就被向暮洗劫一空,而自己手头的钱财要是分发出去了,晋军都得跟着饿肚子。 以大局为重,那赏银确实发不得。 但是东皇潇不发赏银,投降入晋军阵营受了各种委屈的慕兵们自是不干,便在军营闹起了事,威胁东皇潇必须如约发放赏银,哪怕,一成也行。 东皇潇也不是吃素的,他堂堂一个晋军主帅,还会怕了这群唯利是图之流闹事不成?当即杀鸡儆猴,将几个闹事的先驱给杀了! 慕兵见此果然不敢再闹,毕竟他们一向怕死,虽然不闹,可压抑在心头的怒火却是越烧越烈。 第290章 仇恨之源 投降的慕兵们白天要受到晋兵明里暗里各种排挤和打压,现下就连晚上睡觉都不得安生。 这不是,每每睡一觉起来,就会发现慕兵中有人在睡觉之时被人暗杀! 每夜如此,每夜都会无辜惨死三两个慕兵。 慕兵主将们上报给负责此次案件的晋军统领,然那晋军统领甚至包括其他晋军们并不在意,说白了慕兵的性命晋军不放眼里。 想到这种恶毒之事自然不是自己人干的,而临缤城城里除了投降的慕军就是晋军,再一思考晋军对慕军的厌恶与打压,慕兵们就更不淡定了。 “殿下之前抓了几人杀了,没想到还不愿意放过其他人。” “太过分了!说好的赏银又反悔,至今一分一毫都不曾看见,连饭都不给我们吃饱……” “就是,每天对我们非打即骂简直不当人看!” “更过分的是,现在还暗中杀我们的人!” “这是嫌我们占了他的人头、吃了他的军饷!” “让我们帮他夺了临缤城,现在就要我们的命!卸磨杀驴!” …… 随着几夜过去,死去的慕兵人数日益增多,恐惧在每一个慕兵心中蔓延,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人会不会是自己。 当然了,除了恐惧外还有无边蔓延的愤怒、日益增生的仇恨。 正在慕兵们被这样任意欺辱及命不由己之时,几个为首的慕兵将领在其中某人的引领下,于深夜会见了一人。 此人正是前瀚岛书院的院长,谭幽。 “谭先生!”几人连忙抱拳施礼。 谭幽转过了身,一袭黑衣似乎要隐于黑夜中,唯有衣服上绣制的金色梵花纹依旧耀眼夺目。 “你们知道吧,本院长投靠了慕军。” 几个投降的慕兵将领面面相觑,继而低声道,“听说了,不知先生找我们来此所为何事?” “本院长既然已经投靠了慕军,那么今天的慕军便不再是你们之前熟悉的慕军。” “谭先生的意思是……” “投降入晋军麾下的多少有一些是瀚学信徒。”谭幽面无表情道。 其中两个将领走了出来,“先生,实不相瞒,我们两个正巧就十分推崇先生的瀚学之道。” 谭幽挑眉,“其他将士们推崇瀚学的还有不少。凡是推崇瀚学的,都是本院长的学生,所以本院长投靠慕公之时,对慕公提了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愿慕公给我的学生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谭幽低沉道,“四万慕兵不战而投降敌军,不止慕公气愤,就连全天下之人谈及此事时就如同是看笑话般讽刺,本先生倒是想问一句,你们在晋军中如何自处?在全天下有识之士们眼中如何自处?” 此话说的几个将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们确实已经尝到了作为墙头草招来的嫌弃与轻视。 谭幽不急不慢继续道,“本院长说过,凡是推崇瀚学的都是本院长的学生,瀚学是一门不屈的学说、是一门正义的学说,推崇瀚学的学生定也是不屈不挠正义的学子!” “既然都是正义之士,本院长始终相信你们投降必有苦衷,所以投靠慕公之时,本院长就对慕公提出要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三日后,慕公率大军攻城,愿意重回慕公麾下者请在城内响应。” 话落,几个慕兵将领不可思议对视,“慕公要攻城?!” 谭幽沉眸,“你们若是响应,那么你们之前的投降之举便不再是不忠不义的小人之举,被万民唾弃,而是忍辱负重深入敌营的大义之举,当被载入史册,千古传颂……” “本院长话已至此,要如何,你们自己选。” 说完,谭幽在不二和杜岩的保护下转身离开,唯有几个投降的慕兵将领们留在原处,惊魂未定大受震动。 在晋军营里,这憋屈的日子他们是受够了。 受尽屈辱、食不果腹、命不由己…… * 仇恨,仇恨使人疯狂。 三日后,号角吹响,慕军出其不意来袭! 好在东皇潇从来不敢轻视向暮,是以虽然占领了临缤城,但是对于临缤城的防卫一刻未曾有过怠慢,当即有条不紊的安排起防御事宜来。 原以为自己人多,粮草武器都备得充足,慕军那么点人守城都未必守得住,攻城又谈何容易? 不曾想战事刚起,临缤城内自己人马却乱了。 那背叛了向暮的四万叛军竟特么也在这重要时刻背叛了自己! “背信弃义东皇潇!给老子拿命来!” “该死的晋军!你们都该为你们的傲慢付出代价!” 投降的四万慕兵怒吼着挥刀斩杀专心致志防御攻城的慕军,城内城外均乱做了一团。 如果城内作乱人数少,东皇潇尚且能应付,毕竟里应外合这一招,他和向暮在永昌城联合制敌击杀伊斯得乐时就玩过了,不是什么新鲜花样。 但现下城内四万大军作乱,是自己军队的一小半了,且自己的晋军还要在应付城内四万作乱大军的情况下腾出手来抵御慕军的攻城,委实是难! 只激战了一天一夜,晋军就彻底败下阵来。 十万晋军,在慕军不但有先进作战武器、还能默契十足的里应外合夹击下,最终被击杀得只剩区区一万多人! 东皇潇只得带着所剩不多的将士弃城逃命,慕军乘胜追击,此后一连攻下晋军管辖下五座城池。 临缤城之战成了晋军与慕军的转折之战。 晋军从此一蹶不振,节节败退,而慕军则越战越勇,势如破竹。 闲下来了,向暮便又和谭幽一道下棋。 “你当真是玩弄人心的高手。”谭幽感叹。 自己栽在这人手里,感觉似乎也不那么屈辱,毕竟要论阴险狡诈,这世上大约没人能玩得过她。 向暮一边落了一子一边淡淡道,“我二爷爷曾经说过,决定战争胜负的,有时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 掌握了那一群人的心理状况,胜利自然手到擒来。 谭幽叹息,“可怜那几十个睡觉被弄死的人,最后这弄死人命的黑锅还得让东皇潇来背。” 那三皇子单纯的小脑袋瓜大约死都猜不到,为离间投降的慕兵,自己在他眼皮子底下玩了黑夜杀人这么损的一招,而负责管理收尸的晋军统领正巧是当年瀚岛书院的学生,于是两方一拍即合,瞒天过海。 东皇潇怎么也不可能想明白,慕兵为什么会反…… “你输了。” 正沉思间,向暮的声音淡淡传来,谭幽眉头一皱看向棋盘,发现自己果然输得彻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丢了棋子,“不玩了不玩了,没意思。” 然,一个转眸,瞥见了向暮脸上略显失落的神色,她轻缓地收着棋子,低声感叹,“决战的时刻要到了啊……” 谭幽蹙眉。 决战? 代表她即将一统大晋,可她看起来貌似并不期待? 第291章 决战龙城 天启十六年四月,慕军分两路北上剑指晋国国都——龙城。 公孙族二爷为军师,辅佐慕公麾下大将李莱茵及东皇静绕至龙城西北面,切断龙城与后方城镇的联系,斩断龙城的粮草来源。 另一路慕公亲征,任谭幽为军师,公孙祁、不二为前锋直面进击龙城。 晋军一路拼死抵抗,但始终不敌越战越骁勇的慕军。 如今晋军退守龙城如笼中困兽,已被慕军围城三月有余。 此刻,百业凋零的龙城。 几个将领抱拳跪在东皇潇跟前,愁眉不展。 “殿下,我们的粮草已经彻底没有了……” 轻轻擦拭着长剑的东皇潇眼睫轻颤,“嗯。” “殿下……我们……”将领迟疑,“我们现在该当如何?” 东皇潇浓密的剑眉挑起,眼瞳向将领扫去,几个将领方才发觉,这些日子的围困,让原本丰神俊朗的殿下像是换了一个人。 如今的他周身疲惫,满目萧索,眼中再也看不到曾经的璀璨光芒。 “我们还有粮食。”东皇潇淡声道。 将领们面面相觑,“我们确实已经没有粮……” 东皇潇打断,“本殿下的马。” 几个将领一噎,怔愣半响,反应过来后眼泛泪花,“殿下不可,那是跟随您东征西伐的战马啊!” 东皇潇神色淡漠,“听本殿下的吧。” 将领们不再反抗,出去后将龙城内仅剩的最后一匹战马杀了,两千多名战士终于在多日的缺衣少粮中,迎来了最后一口肉香。 东皇樱知道今天的肉汤是用皇兄的战马熬制的,便迫不及待的来找东皇潇理论,“皇兄,你为什么要杀了你的马?” 屋内的男人背着光,一如既往地高大,但是不再和从前那般健壮,体型清瘦了不少。 男人转过头,满脸的胡渣映入东皇樱的眼让东皇樱心中一痛,“皇兄……” “樱儿。”东皇潇笑,“待慕军进城,你便带着城内幸存的百姓投降吧,她不会杀你们的。” “那皇兄呢?”东皇樱眼眶泛红,“皇兄跟我们一起吗?世子哥哥也不会想杀皇兄。” 东皇潇摇头,“樱儿,我是东皇一族唯一的男性血脉,任何人都能降,只有我不可以。” “皇兄。”东皇樱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东皇潇,将脸埋入东皇潇的胸膛,哭泣道,“樱儿跟皇兄一起,樱儿是大晋的公主,樱儿也不能降。” 东皇潇嘴角扬起一丝笑,淡声道,“樱儿乖。” 下一秒,一掌劈向东皇樱的后脖颈,将东皇樱劈晕交给一侧守护的嬷嬷,“辛苦您照顾樱儿。” 嬷嬷早已泣不成声,扶着昏睡的东皇樱跪地,“殿下走好。” 东皇潇带着剩余的两千名战士出去,龙城萧索的街道上,老弱妇孺的百姓哭嘤嘤跪了一地。 一个孩子泪眼婆娑地上前,“殿下,晋国真的要亡了吗?” 东皇潇止步,眼中神色变幻,望了那灰蒙蒙的天一眼,良久才道,“晋国,在每一个晋国人的心里。” * 龙城外,三十万慕军镇守。 谭幽在此扎营三月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奈何向暮就是不愿意发布攻城的命令,明明早就胜券在握,但硬是要干等。 谭幽委实猜不透向暮的用意,有点儿被逼急了,来到向暮身边不悦道,“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愿意攻城?” 向暮面无表情,“等到不能等的时候。” 谭幽蹙眉,“不能等的时候究竟是何时?你总得给个准信吧?本院长一路陪你征战到此,不是为了看你玩围城游戏的!” 正抱怨间,一个侍卫赶来汇报,“启禀主公!晋军开城了!” 向暮眸色一动,连忙往前行去,果然就见远处紧闭的龙城城门缓缓打开了一个口子,里面两千多名战士手拿武器鱼贯而出,走在最前方的那人,赫然就是东皇潇。 谭幽眸色一沉,当即下令,“放炮!” 向暮怒瞪一眼,道,“劝降!” 谭幽大惊,“他是皇子!你要劝降?!” 这不是在给自己埋雷么?! “劝降。”向暮再次吩咐,谭幽紧皱着眉头站着没动,反而是另一侧的公孙喻几步上前,让手下将领出去劝降。 然,意料之中的,东皇潇不降。 少年主帅高举晋国旗帜,声音铿锵有力,“只要潇在,晋国就在!哪怕潇只在一天,晋国的国土便一天不容侵犯!” 主帅身后两千多名将士亦是高呼,“守卫晋国!誓死不降!” “守卫晋国!誓死不降!” “守卫晋国!誓死不降!” 晋国战士视死如归的吼声回荡在所有慕兵耳中,莫名让人心虚。 这里所有人曾经是晋国人,如今,真正的晋国人只剩他们、只有他们…… 向暮不忍再看,转过头闭眼道,“杀。” 呼声震天,大批慕兵得了命令朝所剩不多的晋军攻去,晋军们奋起反击,哪怕外延死去再多的人,也始终将晋国旗帜牢牢守护在内侧,高举挥舞。 “晋国永存!晋国永存!!!” 那义无反顾赴死的人、那不惧一切视死犹归之音狠狠敲击着每一个原晋国人的心魂! 向暮远远盯着在血泊中战斗的那群人,垂下的手双拳紧握。 谭幽更是咬紧了后槽牙,忽而一个旋身夺过身边侍卫的弓箭,对着远处奋战中的晋军旗手就是一箭。 旗手倒地身亡,紧接着旁侧的晋兵又举起了晋国旗帜,呐喊,“晋国永存!” 谭幽气极,再射! 然而,无论他怎么射击旗手,一个旗手倒地,总有新的旗手接过旗帜…… 但人数相差巨大,就算慕军并没有使用高级武器,东皇潇身边的战士仍是越战越少,战到最后,只剩孤独的将领一人。 没有人扛旗,他便一手扛旗一手挥枪。 眼看着少年将领身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增多,向暮垂落的手越拽越紧,紧到指甲扣进了肉里,滴出了血。 东皇潇却是战得酣畅淋漓,好似平生第一次如此痛快,大笑,“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那年,被围困在骊州城内的一群青涩少年,也是这般顽强不屈地守卫着骊州城,在叛军的袭击下,喊出了这句话。 向暮原本只是苍白的脸,渐渐变得惨白,一丝血色也无。 犹记得那日敌人的屠戮下,桀骜的少年挡在她身前微笑,“一会儿你躲我后面,要死也是本少爷挡在你前面死。” 他们就是那样,经过骊州城一战,成为了生死莫逆之交。 然而今日,她却要亲手杀了他…… 一只温暖的手突然握住她的,将向暮几乎扣进肉里的指甲一根根掰开,向暮扭头,对上了公孙喻担忧的眼。 向暮薄唇轻张,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公孙喻却是眉心一紧,迅速出声,“交给我。” 向暮终于松了口气,仿若瞬间吃了一颗定心丸,下一秒松开公孙喻的手,眼中肃冷无比。 一把夺下旁侧谭幽的弓箭,侧身瞄准了远处正奋力御敌的东皇潇。 这是她第一次拉弓射箭,却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第292章 她的迷惘 东皇潇渐渐力竭,手中长枪断裂,却仍死死护住晋国旗帜。 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事实上,从知道要和她对立起,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胜利。 但他,无愧于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无愧于对他寄予了希望的人民,更无愧于东皇族列祖列宗。 他唯一愧的,只是她。 他们原本该亲密无间…… 刀光剑影凌乱中、鲜血肆意飞溅中,东皇潇瞳中突然亮光一闪,他寻眸看去,就见立于千军万马中的她,威风赫赫手拿长弓对着他射出致命一箭! 长箭飞驰簌簌而出,带起的气流卷起了她额前的碎发,他才发现,原先他一直想要保护的她竟比任何一个男儿都要浩气英风。 他才知道,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保护她,而她却可以是任何人的依靠和港湾…… 只可惜,不是他的。 那是他青葱岁月里唯一喜欢过的女孩,却也是永永远远都接近不了的女孩。 倏地一声,箭矢穿过千军万马而来划破了他的胸膛,刺入了他的身体。 时间仿若定格,整个世界好似只剩下了他和她,在遥遥相望。 她的眼带着悲伤,他的眼却盛满解脱,望着她展眉一笑,如烈日灼灼如千万花开。 向暮再次攥紧双拳,薄唇轻颤。 东皇潇却是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晋国旗帜插在地上,一手紧抓旗杆一手捂紧胸膛。 鲜血自他口中溢出,遥遥望着远处站着的人,笑道,“至少,我对得起大晋。” “值了……” 话落,站立的少年撑着旗杆巍然不动,只是缓缓垂下了头、闭上了眼。 战争结束了,却没有慕兵敢上前。 后来,慕军顺利进城,晋国公主东皇樱带着龙城百姓投降,但是百姓们却为死去的这些铮铮男儿们哭成了一片。 有的人虽然输了,却愿为自己的信念洒尽一身热血、坚守一身傲骨,永远是英雄。 入龙城的那夜,向暮坐在院子里整夜未睡。 而她身后的屋子灯火通明,那里的仆人在公孙喻的指挥下忙碌的进进出出,端了好多盆被鲜血染红的水…… * 三日后,侍卫带来一位老者。 向暮这才虚弱的起身去会见,不曾想到来的老者竟然是公孙族的老太爷。 向暮连忙施礼,“太爷爷。” 老太爷扶住她,“主公怎可对老夫施礼,可别折煞老夫了。” 向暮只好收了礼,勉强的笑了笑。 老太爷打量她,发现她气色比以前更差了,于是咳了咳,“我听老二说,主公近日不思饮食?可是心情不好?” 要知道,灭了东皇潇,整个大晋便是收纳囊中了,如此大胜利,怎能让人不感到喜悦。 向暮声音疲惫,“太爷爷,孙儿有一事不明。” 老太爷随意坐下,就好像真的是向暮亲太爷爷似的,关切道,“何事?” 向暮深吸口气,“为什么……” 顿了顿,声音止不住颤抖,“正不压邪?” 老太爷微怔,显然没料到向暮会这么问,思忖半响才道,“主公是将自己定义为邪恶方了么?” 向暮咬着唇没有说话。 老太爷语重心长道,“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你坚持的正义、你坚守的道义,那是你以为的正。” “但真正的正是人心所向,人心所背的才是邪。” 向暮抬眸,“人心所向的如果是贪婪、是欲望、是无止境的杀戮,这也是正么?” “每个阶段要做的事、要做的选择都不同。”老太爷顿了顿继续道,“现阶段是贪婪、是欲望、是杀戮,不代表下阶段的选择依然如此。” “时势造英雄,晋国因为贪婪和欲望选择了你,不代表你要引领他们继续走向贪婪欲望之路,未来的路怎么走,已经掌握到了你的手上。” 见向暮仍是不为所动,老太爷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向暮跟前,“孩子,你一定要赢。” “是因为整个世界处处苦难,处处充斥了贪婪与杀戮,需要一个人带领他们走出苦海、走向光明,那时,你坚守的正方才能被大家看见。” “在此之前,一定会经历非常人能忍受的阵痛,跨过去,你便从此是无以抵挡的存在……” 太爷爷走后,向暮又一个人坐在屋里发呆良久。 屋外,一袭紫衣的男子走过,遥遥往屋中的向暮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跟无烬走,你便不用承受这些,但你偏要固执。” 说着,修长的手指轻抬,一缕玄力飘入屋内,在向暮周边盛开出了无数五彩斑斓的鲜花…… * 一缕阳光洒在沉睡的男子立体的脸上,男子剑眉微皱,这才缓缓睁开了眼。 然,入目的竟是一名长相俊俏完全陌生的人。 “你是……谁?”东皇潇虚弱问道。 “公孙喻。” “公孙……”东皇潇思索一阵,“莫非,是公孙一族?” “是。”见东皇潇终于醒了,守在他身边几天几夜没出去过的公孙喻这才扶着床沿站起身,却是两眼一黑,差点晕倒。 “你没事吧……”东皇潇道。 公孙喻稳了稳身形,“没事,只是操劳过度。” 因为始终记得向暮射箭之前,回眸看他的那一眼,因为始终记得自己对向暮的承诺:交给我。 是的,向暮看他的那一眼充满了祈求,祈求他救他。 是以公孙喻不眠不休的救治东皇潇,宁可自己累死也决不能让东皇潇丢了性命,不然她定会自责、难过。 “你救了我。”东皇潇咳了咳。 公孙喻却是摇头,“是暮子让我救的你。” 东皇潇同仁微缩,“她……” “晋国三皇子东皇潇已经战死,这个世上除了她、我,没人知道你还活着,伤好后,就走吧。” “我……”东皇潇呼吸急促,“我能见她一面吗?” “你可是晋国三皇子,她身边能人异士众多,被人见了去少不得又生事端。”公孙喻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道,“再说了,她也没说要见你。” 回眸望向床上躺着的东皇潇,“她想见之人一定会见,她不想见之人,子喻也不会引荐,三皇子,自己保重。” 说罢,公孙喻背起药箱离开。 那日三皇子东皇潇率手下两千一百四十三人守城战死,两千一百四十三人竟无一人临阵退缩,全是铁血死士。 这份视死如归的忠肝义胆令人敬佩,是以入城后向暮下令要厚葬这群晋国将士、并让所有慕军将士为其默哀,公孙喻也是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默哀。 没想到对于敌人,她也能生出如此怜惜之心。 只是她的心里的苦,又有谁来怜? 这一刻,公孙喻只想快些回去,陪在她的身边。 第293章 他的引诱 一路疾行,眼看前方就是向暮的寝殿,公孙喻不由得眉目苏展。 然,半路却是突然拦了一人——公孙恒。 “子喻,太爷爷要见你。” 公孙喻诧异,“太爷爷来了龙城?” 也不敢耽搁,立马就跟着公孙恒去太爷爷的住处。 老太爷见公孙喻风尘仆仆的来了,屏退公孙恒方才打量起公孙喻,“主公近日没休息好,你也没休息好?” 公孙喻自然不能说自己近日不眠不休的在医治晋国皇子,要是让太爷爷知道向暮没有杀那皇子,估摸是要来气的。 当下只恭敬道,“主公休息不好,子喻自然也休息不好。” “你对主公有心了。”老太爷说着拉着公孙喻坐下,“子喻啊,太爷爷问你,你和主公进展怎么样了?” 公孙喻不由得身子一僵,“没什么进展,主公当子喻是朋友。” 老太爷脸上的笑意凝固住,“这么久了,她还只当你是朋友?” 公孙喻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太爷爷的问题,老人倒是半点羞愧之心都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你离开前,太爷爷给你的那两本书,你没有看?” 想到两本不正经的书,公孙喻脸微红,“看……看了。” “光看有什么用?”老太爷苦口婆心的劝,“你要学以致用啊。” “这……”公孙喻结结巴巴,“主公的心不在子喻这里,如何……学以致用……” “霸王硬上弓你也不会?”老太爷委实是急,来龙城后,他就暗中关注了那谭幽良久,发现那小子确实不错,能文能武,未来定能做辅佐帝星上位的得力帮手。 但令老人家担忧的是,那小子把对帝星的野心也全写脸上了。 偏偏自家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这么久了也没俘获帝星的欢心,眼看好好的白菜就要被别家的猪给拱了,这叫他如何能安心?! “霸王硬上弓?”公孙喻惊讶坏了,“太爷爷您在说什么?这种事……” “帝星的女子身份只有你知道,你却迟迟不能俘获帝星欢心,要是帝星女子身份被别的男人知道了,比如谭岛主,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吗?”老人直言道,“子喻,太爷爷点到为止,你若是迟迟不能俘获帝星欢心,那么别怪太爷爷换子恒上了。” 闻言公孙喻心中微痛,回道,“子喻知道了。” 从太爷爷那里离开,公孙喻心事重重地前往向暮的寝殿,没想到向暮并不在自己寝殿里。 公孙喻心中难免失望,猜测她大约是去找谭幽下棋了。 便只好转了身回自己屋子。 不曾想自己的屋子内灯火摇曳。 门前的侍卫给他汇报,“公子,主公在里面候着您呢。” 向暮竟然来自己屋了! 公孙喻嘴角扬起,推门进去,果然就见向暮在自己屋里,大约是等的时间太久了,此刻她已经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轻手轻脚地走向睡着了的人,公孙喻坐到向暮身边,垂眸打量她。 五官精致立体,就连睡着了都是那么好看,尤其是趴着睡觉时,那微张着被挤压得变形的唇,唇形饱满透着淡淡的粉,看起来就极为柔软…… 公孙喻眼眸微黯,呼吸一重。 小心翼翼地、缓缓地靠近在熟睡的人。 离那柔软的唇瓣就只余一息,近得能感受到她均匀的呼吸喷在自己脸颊间,公孙喻一颗心瞬时提到了嗓子眼!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什么霸王硬上弓,他根本没法对她强迫做那事…… 男子懊恼地站起身,但又心生一计。 她好不容易来自己这里一趟,不弄点事情出来,在太爷爷那里也不好交代…… 于是,向暮睁眼时,就见屋内水汽氤氲,不远处的木桶里,背对着自己坐着的美男正在沐浴。 向暮愣了半响,坐起身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什么时候躺到了公孙喻的床上,而屋内沐浴的男子,正是公孙喻。 在向暮还在发杵这会儿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时,公孙喻的声音传来,“暮子醒了。” 向暮点了点头,继而又反应过来公孙喻背对着自己,看不到自己点头,于是答道,“醒了。” “帮子喻把床边的衣服递过来。”公孙喻淡然道。 向暮扭头,果然看到了公孙喻放在床边的干净衣物,于是想也没想拿起衣物递过去。 公孙喻全程背对着向暮,听到向暮的声音传来向后伸手,却是没拿到衣服,而是抓住了向暮递衣服的手。 向暮怔愣,“子喻?” 下一秒,水声滑动,公孙喻站起身,正欲缓缓转过来时,忽而大脑一阵眩晕! 公孙喻方才记起,自己为救东皇潇不眠不休了好些天,回来后没有休息就动着要勾搭向暮的心思跑来泡澡,这会儿万事备齐,偏偏自己低血糖了…… 向暮也是吓了一跳,完全不明白公孙喻发了什么疯,正欲甩开他的手跑路,然,却感觉公孙喻身体陡然一轻,整个人向水桶中栽倒! 向暮忙转了身,一把抱住他,“你这是怎么了?” 公孙喻浑身无力,双眼半合,“子喻,累。” 向暮懂了,定是救东皇潇那厮操劳过度了。 正欲唤人进来帮忙,哪知公孙喻抢先一步道,“你要是让别人看了子喻的身子……子喻就去死。” 向暮僵了僵,无奈下只好自己独自将湿漉漉的公孙喻拖出水桶、拽到床上,拿被子盖住。 “那你快好好休息,暮子明日再来找你。” 事情到了这一步,公孙喻怎么愿意放向暮走,暗自给自己扎了一针,强行恢复些体力,拉住要跑路的向暮,“你别走。” 向暮快哭了,她是可以不走,可他没穿衣服啊喂! 不等向暮继续纠结,身后力道一重,向暮竟也被公孙喻拽到了床上,男人一个翻身,压到了向暮身上。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短暂的无措后,向暮恢复了平静。 公孙喻胳膊撑着床,低头望着向暮,喉结上下滑动一下,方才低声道,“子喻,想让暮子知道,男女不同。” “男女不同?”向暮蹙眉,“本世子岂会这点东西都不清楚?” “不。”公孙喻声音里夹杂了失落,“你是真的不清楚。” “暮子不懂的东西,子喻来教。” 说着,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量,拉起向暮一只手,放在自己光洁的胸膛,“子喻这样的,才是男人。” 第294章 男女不同 入手的肌肤果然有着不同于女子一般的柔软,坚硬中带着微弹。 向暮的手被公孙喻的手带着游走,男子块状肌肉的触感,在指下变得越渐清晰。 公孙喻的声音温柔且饱含耐心,“这是胸小肌、这是腹直肌、这是外斜肌、这里是……内斜肌。” 继续向下时,向暮却不肯动了,“子喻!” 公孙喻见到向暮始终清明的眼,眸色黯淡,“是子喻不好看?” 向暮微怔,莫名感觉到这人身上压抑且悲伤的气息。 仔细去打量公孙喻,男子身形修长高大,五官却是柔和俊朗,虽不同于其他男子那般矫健冷酷,可脱了衣,他身上该有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半点不少…… 他……是极好看的。 向暮承认,“好看。” 说着,向暮甚至还多瞅了几眼,让眼睛占点便宜。 公孙喻眸色沉吟,“但你,却能波澜不起。” 向暮蹙眉,她明明暗自欣赏了好久,还需要起什么样的波澜? “你还是不懂男女之别。”公孙喻叹息。 他只想在她眼中看到女儿家该有的羞涩。 然而没有,她眼里干净到一丝杂质也无。 向暮感觉到了公孙喻的难过,但她是真心不想看到公孙喻难过,遂问,“你要我怎么做才能满意?” 公孙喻瞳仁微缩,她如果不喜欢他,她大约怎么做他都不会满意。 低笑了两声,公孙喻翻过身,卷着被子躺到一侧,疲倦道,“今晚你不许离开……” 话音未落,巨大的困意便已袭来,让他顷刻间昏睡了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公孙喻醒来时第一反应就是去寻向暮。 发现向暮竟然真的没走,坐在他床边抱着一本书在认真研读,公孙喻瞬间心中温暖面带笑意。 然,在看清向暮手中研读的书时,公孙喻又霎时大惊失色。 一把坐起身去抢向暮手中的书,被向暮躲过。 公孙喻还想继续抢,却发现被子下的自己衣服都没穿,最后不得已一脸窘迫地缩到被子里。 向暮举着书对公孙喻挑眉,“我说你昨日怎么怪里怪气的,原来是看了这种书啊!” 竟然还将书藏到了枕头底下,可见有多宝贝! 公孙喻脸刷地一下红了,语无伦次,“把……把书还我。” 向暮毫不犹豫收了书,“你从小在谷里长大,心性单纯,这种东西会把你教坏的。” 心性单纯? 公孙喻无语,浑着自己在暮子眼中就是这么个傻愣形象?! 当然了,现下最主要的是书! “暮子,你听我说,这两本书对子喻而言非常重要,你不可以拿走……”说完,连公孙喻自己都是一怔,瞬间有股在心上人面前社死了的感觉,但他又不能把老太爷给抖出来,就…… 觉着又羞愧又憋屈。 向暮则是毫不犹豫收了书,“子喻想看什么书,暮子都能给你找来,但这种书不行。” 说完,抱着书就一溜烟跑了。 哦豁!她正愁生活没点乐子,有了这两本书看可以打发时间! 公孙喻见向暮就这样抱着自己的书溜了,怔了半响,刚掀开被子准备穿衣起床,谁曾想向暮又跑了回来。 公孙喻吓了一跳,忙拉过被子遮住自己。 向暮在门口探进一个脑袋,笑眯眯道,“忘说了,我昨夜来是为了感谢你,帮我救潇兄。” “子喻待暮子最好了。” 说罢,消瘦的少年再次离开,公孙喻嘴角却是扬起一丝笑意。 让她在这里陪了自己一夜,这忙算是值了。 只是…… 他的书!!! * 知道近日向暮心情不好,谭幽便也鲜少过来打搅。 但是自己帮向暮灭了东皇潇这么个大麻烦,他英勇伟岸无比的谭幽公子自然是要取些报酬的,不然,岂不是依了她的空手套黑蚁?! 至于报酬,大的向暮不愿出,让亲亲啃啃一下不算过分吧? 是以一大早谭幽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牙刷得蹭蹭亮便来寻向暮。 还没进屋,就听见向暮房里传来笑声。 看样子这小子今天心情不错。 谭幽满意地进门,此时向暮正背对着自己,趴在窗台上翻看一本书。 真是个勤奋好学的好学子啊! 谭院长为人师表的欣慰之心不由得绵延千里。 “暮子。”谭幽咳了咳,让向暮注意到自己。 向暮随意地瞅了眼他,“什么事?” “本公子帮你手刃了晋国三皇子东皇潇,你还没有论功行赏。”谭幽提醒。 向暮疑惑,“我不是赏了么?不止你,还有你手下的一干将士,良田、金银应有尽有。” 谭幽不屑,“本公子要的,岂能是那种俗物。” 向暮想了想,他不要俗物难不成是要俗人? 忽而灵机一动举起手中的书,指着书上某个让人喷鼻血的美人,“不若本世子给你赏赐几个这种类型的美人如何?” 谭幽扫了眼那书,原本不屑的眼突然定住,继而怒火冲天,“你手中看的那是什么书!!!” 屋内气压猛地降低之际,外面侍卫来报,“主公,子喻公子求见!” 一听子喻来了,心虚的向暮忙放下书丢开谭幽不管往外跑。 谭幽则独自一人留在房中,黑着脸盯着那两本不正经的书,“本公子倒是要弄明白,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给你敬献这种书!” * 另一边,向暮跟着公孙喻乘着马车出了宫殿,来到了龙城郊外。 透过被风吹起的车帘,可以看到远处的少年一人一马渐行渐远…… 向暮望向公孙喻,“他伤好了吗?” “还没完全好,但是已经不碍事了。”公孙喻回道,“三皇子近日一别,你们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你真的不打算下去见一见他吗?” 向暮摇头,“本世子最讨厌的,就是离别。” “走吧,我们回家。” 得了向暮的吩咐,公孙喻也不再犹豫,挥动马鞭驾着马车回去。 车轮滚动,带起郊外的沙尘飞扬。 沙尘退去后,骑着马的俊逸少年出现在马车原先停驻过的位置,少年剑眉舒展望着在视野里越变越小的马车,嘴角扬起了一抹微笑。 “谢了,暮子。” 晋国三皇子东皇潇为国捐躯战死沙场,现在活下的人是—— 林潇。 林潇抬起手,手心有一张被困龙城之前收到的字条,但那时候他与向暮打得不可开交无暇他顾,现下是时候动身了。 字条上只有简短一句话: 【子陌有险,潇兄速来!】 林潇仰头喝下一大口酒,继而朝北境的方向纵马驰骋…… 虽然两波人离开,但是破败的龙城郊外依旧没有迎来平静,一名老者和一个小孩走了出来。 小孩笑嘻嘻道,“晋国三皇子竟然没死,慕公玩了一出金蝉脱壳。” 老者冷哼,“随她怎么玩,俢王点名要向暮,我们只管将那向暮给俢王送去。” 这世上,被俢王盯住的人,还没人能逃出他的掌心…… 第295章 谭幽很忙 向暮回去后第一时间去看了东皇樱。 之前不敢看她是因为东皇潇生死一线,她始终心怀愧疚,这会儿东皇潇能跑能跳还能骑马离开,向暮便安心了,此刻来看东皇樱也不会有负罪感。 东皇樱一袭白衣抱着东皇潇的牌位呆滞的坐在屋子里,旁侧的侍女嬷嬷们更是唉声叹气,一句话也不敢说。 向暮一来,嬷嬷侍女们如同见到了救星,开开心心就退下了。 “你怎么来了。”东皇樱只淡淡扫了眼向暮,便继续抱着牌位发呆。 向暮将屋子里的窗户都打开,让阳光照进来,转眸对东皇樱道,“如今,一声世子哥哥你也不叫了么?” 东皇樱闻言眼眶泛红,“你杀了我亲哥,你还让我继续叫你哥?” 就差没把不要脸三个字给骂出来了。 向暮倒是不计较东皇樱的态度,几步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低语道,“你不叫我世子哥哥,你会后悔。” 东皇樱瞪着向暮,“那你倒是让我后悔看看……” “你哥没死。” 东皇樱话音未落便被向暮打断,整个人不可置信的怔住。 “不可能,他伤得那么重……” 向暮挑眉,“看样子,你希望他死。” “你才希望他死!”东皇樱顶嘴,望着向暮意味深长噙着一抹笑的脸,忽而又反应过来。 世子哥哥,也不会希望她皇兄死…… 所以……皇兄……真的还活着? 向暮扬眉,“世子哥哥想去外面转转,如果樱儿愿意陪着,哥哥我可以给你详细说道说道。” 东皇樱忙放下牌位站起身,“愿意愿意!樱儿愿意!” 于是,晋宫里的仆人们都看到万分甜蜜的一幕:英明神武的主公大人,竟和清樱公主手挽手的走在花园内,二人有说有笑,男才女貌配了一脸…… 谭幽正跟原晋国的几个官员沟通完毕,此刻正领着几位大人前来拜会向暮,不成想就看到了向暮与清樱公主和和美美手挽手的一幕,一张脸霎时就黑了。 旁侧的几个官员悄咪咪讨论。 “以前听闻慕公不近女色,我们都不知如何讨好的她,虽送了点值钱物件,却也不知道有没有送到点子上。” “如今看来,慕公并非不近女色……” 大约是以往没找到慕公喜欢的女子。 几个官员又把清樱公主看了一眼,心下有了主意,回去还得发动关系,给慕公送美人。 谭幽倒是没有注意几个大人在讨论什么,只是看到向暮色眯眯揽着清樱公主委实不太顺眼,当即几步上前,阴阳怪气道,“晋国四处还有一些残存的反动势力,江山都还没坐稳呢,主公就这么着急享受了么?!” 向暮和东皇樱一脸懵逼,互相对望了一眼。 谭幽转眸对清樱公主道,“我们与主公要谈论公事,你一个妇道人家留在此处难道是想干政?” 东皇樱闻言脸黑了,对向暮福了福身,“世子哥哥,那樱儿先走了。” 没成想人还没走,谭幽便不悦道,“什么哥哥不哥哥的?叫主公!” 以前他英明神武的谭先生怎么没看出来,这位清樱公主是个狐媚子! 向暮受不了了,“谭先生,你是不是越矩了?” 谭幽转眸瞪她,向暮毫不理会,笑眯眯拍了拍东皇樱的手,东皇樱这才转而露出了笑脸,“那樱儿先回去了,改天再来找世子哥哥玩儿!” 接着,向暮便跟着谭幽及几位大人进了大殿谈论公事,待到公事讨论完,向暮回自己房中才发现,她从公孙喻那边顺走的两本宝藏书竟然不见了! 向暮翻箱倒柜恨不得将整个房间都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想到之前自己看完书离开时,谭幽就在自己屋里,遂让人叫来谭幽询问。 谭幽一听向暮是为了两本烂书才找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对,书确实是被本院长拿走了。”谭幽咬牙道,“谁叫你一整天正事不干,光看这些没有用处的东西。” 向暮蹙眉,“这叫生活情调,怎么是没有用处的东西?” 继而摊手,“把书还我!” 谭幽仰头,“不还!” 接着便是之乎者也一段长篇大论,向暮怒了,叫来不三不四准备对谭幽动武,谭幽这才收敛了点儿,同意回头给向暮送来。 他确实很快叫人将书送来,可向暮打开一看差点没吐了。 送来的两本根本就不是原先那两本,里面的内容换成了两个男人…… 另一边,谭幽正对着手下人怒斥,“查出来了么?!究竟是谁给主公送这种不堪入目的烂书!” 手下人吓得瑟瑟发抖,“书上有落款,好像出自公孙家。” 这边书的事情没完,那边又有手下来报,“谭先生!太尉大人给主公准备了五位美人,让我来问您,您需不需要也挑上一个?” 谭幽太阳穴气得突突突直跳,这群贪官污吏,尽将他家暮子往昏君的道上引! 送钱还差不多,送什么美人!!! 当即凶神恶煞地起身,“谁胆敢给主公送美人、送小人书,一律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 向暮没有想到,什么年代了自己竟然连看小人书的权利也没有。 瞅了眼谭幽送来的那两本新书简直要被活活气死,她又不弯,她看两个男人做什么! 正寻思着要如何整整这个以下犯上的谭岛主时,忽而感觉自己腰间的扇子发出一丝异样。 向暮眉心一跳,将扇子取下。 发现扇心竟有些发热!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情况,自从向暮将子陌的扇子带在身边起,它就一直是冰冰凉凉的,怎么会突然发烫? 莫不是…… 向暮忽地心跳加速,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 莫不是子陌还活着?! 心念一起,向暮便迅速出门,准备去找子喻问问情况,不成想却巧遇了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老太爷。 想着老太爷是公孙族的族长,对公孙族的事定然比子喻还要清楚,于是便来到了老太爷身边。 “太爷爷,孙儿有事请教。” 老太爷坐在摇椅上摇啊摇,半磕着眼睑道,“何事啊?” 向暮将子陌的扇子取出,“太爷爷,暮子刚刚感觉到子陌的扇子发烫,很是不明,公孙族的扇子在主人死后也会发烫吗?” 老太爷闻言,放在扶手上的手微不可见紧了紧,“给太爷爷看看。” 向暮忙将扇子递了上去,“太爷爷,有没一种可能……子陌……没有死?” 老太爷认真的检查了一遍扇子,然后又将扇子还了回去,“老夫看过了,扇子没有异状。” 向暮蹙眉,手指轻抚着扇心,发现扇子确实不烫了,恢复了以往冰冰凉凉的模样。 “可是,这把扇子刚刚真的有发烫。” “主公定是太思念子陌了。”老太爷温和道,“虽然老夫也希望子陌还活着,但是人死不能复生,请主公节哀。” 向暮微怔,真的是自己太思恋子陌产生了错觉? 第296章 她被绑架 向暮走后,老太爷忙令公孙恒唤来了公孙喻。 低声对公孙喻道,“子陌的扇子刚刚发烫了,主公对子陌起疑了。” 公孙喻疑惑,“她知道子陌还活着了?” “太爷爷叫你来,就是要叮嘱你务必瞒住主公。”老太爷顿了顿,继续道,“主公多疑,老夫说了她不一定信,定还会来问你,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公孙喻蹙眉,“主公聪颖,我们想瞒未必瞒得住,子喻以为,与其隐瞒主公倒不如直接将真相告知……” “子喻。”老太爷打断,“你以为主公的心思,你能知晓多少?” “太爷爷何意?” “你觉得,主公为何要攻打天下?” 公孙喻沉思一阵,“打天下,自然是想做天下之主。” 老太爷笑,“难怪你得不到主公的心。” 公孙喻眸色微暗,声音有了几分失落,“子喻愚钝,还请太爷爷明示。” 老太爷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主公现在做的,确实是攻天下之事,但她未必有意做这天下之主。” “不做天下之主为何要打天下?”公孙喻更加不明所以。 老太爷高深莫测的笑,“这个,只有主公自己知道。” “所以老夫让你隐瞒子陌的事。”老太爷循序渐进的引导,“我们不知主公为何要打天下,对公孙族而言,主公为何打天下不重要,但是主公做这天下之主很重要。” “我们唯一知道的是,主公如今攻打天下,跟当初子陌舍生救她息息相关,子陌死了她憋着一口气征战天下要为子陌复仇,子陌要是没死……” 老太爷对公孙喻挑了挑眉,“仇恨便拉得不够,主公征战天下的意志也就不够。” 公孙喻这才了然,“原来如此。” 老太爷又压低声音补了一句,“另外,老夫还得提醒你一下,子陌要是回来了,你,还有机会吗?” 闻言,公孙喻袖口下的手收紧,“子喻……明白了。” 回去后公孙喻一整天都坐立不安,只等着向暮来询问自己关于子陌的事,但是向暮却没有来,反而到院子里找溜虎的公孙祁玩儿去了。 “子祁,你的扇子会发烫吗?”向暮一边帮公孙祁刷虎毛,一边佯装无意的问。 公孙祁好笑道,“当然会发烫啊,不过自从被暮子哥哥滴血认了后就不烫了。” “如果认主后突然发烫是怎么回事呢?”向暮好奇道。 “那子祁怎么知道。”公孙祁继续低头刷着虎毛,忽而向暮递来一串冰糖葫芦,“好好想,子祁肯定知道。” 望着冰糖葫芦公孙祁两眼发亮,继而仔细思考起来,“反正子祁的扇子认主后,是没有发烫过的……” “不过……” “子祁记得小时候,太爷爷说过,我们的扇子会出现异状都是和帝星有关,要么是感应到帝星,要么是帝星感应到我们。” “帝星感应到你们?”向暮疑惑,“怎么感应?” “那子祁怎么知道?子祁又不是帝星。”说着一把夺过糖葫芦美滋滋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道,“不过子祁知道,认主之后子祁的扇子如果突然出现异状,那一定是暮子哥哥遇到危险命在旦夕,需要子祁去救了。” 闻言,向暮忽而眼瞳一缩。 如果公孙族其他人的扇子发烫是因为她有难,需要他们救援,那么,公孙陌在自己手上的扇子突然发烫,莫不是…… 公孙陌有难? 想明白情况,向暮突然对公孙祁笑,“子祁,暮子哥哥带你出去玩!” * 大的战争结束,此时龙城街市热闹非凡,处处祥和。 事实上晋国境内还有一些小型的叛军势力,但是一举吞并了谭岛主与东皇潇势力范围的慕军早已强大到不足为惧。 是以成功攻占了龙城后,向暮便被二爷、谭幽等人当做国宝给保护了起来,而李莱茵、东皇静、公孙族五伯父等,继续带兵碾压分布在晋国境内的地方叛军,就等成功斩除这些小型反叛势力,向暮便正式登基。 向暮对登基没什么期待,毕竟只是时间问题,但向暮委实受不了自己日日被二爷和谭幽拘束在晋宫中当国宝供奉,就连现在和公孙祁一道出来游玩,也是四周飘满了谭幽安排的暗卫。 此时,向暮带着公孙祁一路吃吃喝喝越走越远,两人玩到晚上都还不愿返回晋宫,周边的夜市开始陆陆续续收摊。 暗卫首领不三熬不住了,从下水渠里钻出,“世子殿下,您倒是玩得痛快,苦了咱们这些暗卫得四处边边角角的钻。” 向暮好笑,“你也可以出来一起逛。” 不三瞪眼,“不三是世子殿下的暗卫,怎能跑出来闲逛?” 说着又咳了咳,好言相劝,“不若,回宫吧……” 回了晋宫,他才能放假。 向暮正欲同意,突然瞥见远处一个坐在黑暗中哭泣的小男孩。 向暮对公孙祁挑了挑眉,公孙祁明白了向暮的意思,立刻上前问道,“小朋友,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路上哭啊?你爹娘呢?” 小男孩大约六七岁的模样,抬起圆圆的脸蛋,砸吧着水汪汪的眼睛道,“我跟我爷爷一起来龙城集市卖鸭蛋,结果跟爷爷走散了,呜呜呜……” 不三着急下班,催促向暮,“世子爷,咱别管了吧。” 向暮瞪了眼不三,上前,“你家住哪儿?” 小孩不可思议,“哥哥要送我回家吗?” “如果你能说出你家住哪儿,哥哥当然可以送。” 小男孩这才转哭为笑,“我家住在龙城外的田西村。” 不三郁闷道,“要出城啊。” 向暮算了算,“田西村不远,一去一回两个时辰。” 便让其他暗卫叫了马车,带着小男孩坐上去,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驶向了城外。 不成想,刚出龙城二里路,便遭遇了一群黑衣人的伏击! 不三和公孙祁带着暗卫在马车周围应战,只余向暮和小男孩坐在马车中。 马车外砍杀声阵阵,不三的肃冷的声音传来,“竟是北辽高手!” 向暮却是坐在马车内不急不慢的喝着茶,小男孩缩在角落,被外面厮杀声吓得脸色惨白,望向向暮,“哥哥,你不怕吗?” 向暮挑眉看他,“哥哥要怕什么?难不成怕你一个几岁小毛孩?” 男孩儿忽然露出阴恻恻的笑,“对呀。” 一片毒雾从男孩嘴里喷出,向暮顷刻间便晕了去。 第297章 千里追击 主公向暮竟然失踪了! 消息传回,震惊了整个晋宫。 谭幽大发雷霆,“堂堂晋国境内、本院长势力管辖下,你们竟然让主公被辽人劫走了?!!!” 不三神色懊恼,公孙祁蹙眉道,“我们在马车外面杀敌,将外面的辽人全杀光了,回到马车才发现,车内空空如也,连那小孩都不见了。” “小孩?”谭幽沉眸,抓住了重点,“北辽!” 忽而一手拍在桌子上,咬牙道,“红蝎!” “什么……蝎?”公孙祁不明所以。 谭幽拿了自己的配剑,火急火燎地往外赶,“杜岩,发动龙城所有势力,紧急寻找主公!” 看着外面一群人骑着马浩浩荡荡地离开,司空无烬转过了身。 “大人,您要去哪儿?”紫荆不禁询问。 现下慕军主公丢失,这可是天大的事件,别说谭幽了,就连公孙族老太爷、二爷那边都在发脾气,整个龙城都人心惶惶。 这种时候还是不出门躲在家里比较好。 司空无烬却是回了房间,拿了几个馒头包好,“咱们走。” 紫荆眉心一跳,“走去哪儿?” 司空无烬笑,“去北辽,继续渡她。” 紫荆扶额,“主公这才刚丢失,没有人知道主公在哪儿,现下谭院长和二爷都亲自出去找了,指不定一会儿就将主公找着了。” 司空无烬抱起自己的馒头包,“放心吧,他们找不着。” 说着,就神采奕奕地往外走。 紫荆郁闷不已,跟着跑,“大人你认真的吗你要去北辽?北辽寒冷,你不带几件御寒的衣物?还有……咱去北辽以什么谋生啊?在这里咱至少能混口饭吃啊大人!” 司空无烬想了想,觉得紫荆说得有理,但很快又笑道,“本大人去了北辽,可以做他们的萨满法师,放心吧,饿不死你的。” 紫荆快哭了,“大人,北辽的萨满法师自古以来只有女子当得啊!你一个大男人如何去当萨满!大人啊……” 主仆二人离开,后面只有老国师高高兴兴地跑来相送,特地为二人放了一串炮竹,喜极而泣道,“司空,你欲前往北辽自宫做萨满,此乃壮举可歌可泣,老朽便在此祝你嘎蛋似锦、花开富贵!” 司空无烬皱了皱眉,懒得搭理他,在老国师的鞭炮声中渐行渐远。 * 另一边,摇晃的马车内,向暮听着外面激烈的打斗声,知道时辰还早,于是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继续睡。 马车内孩子和老者的讨论之声断断续续传来。 “想不到晋国的探子如此厉害,一路紧跟我们穷追不舍。”老者抚着胡须感叹,“还好此番行动我们带的人数够多,部署周密,不然怕是早就被晋国这群人拦截了。” “也别高兴太早。”男孩稚嫩的声音道,“我们身份泄露了,未来追来的杀手会更多……”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不二的一声怒吼,“把我们世子殿下还回来!” 接着,顶尖高手的威压镇压全场! 这里面不仅夹杂着不二的气息,还有不三不四的。 老者和孩子对视一眼,“高手太多,以跑为先。” 于是,二人一边带着北辽高手周旋,一边驾着马车疾驰,向暮晕乎乎的就听外面不停地在杀啊杀。 她闲不住时就跑起来在马车里找点东西吃,吃完了继续睡觉。 也不知睡了多久,马车一个剧烈的震动将向暮给震醒。 就听外面老者高呼,“坏了!谭岛主率军追上了!快快!快逃!前方二里地就能出晋国边界,北辽有人接应我们!” 再然后便是更为激烈的打斗声、和恨不得颠簸得要起飞的车厢。 向暮睡不着了,起来吃东西。 过了好长一阵时间,外面的打斗声消失、颠簸的马车才缓缓停下。 浑身是血的老人和小孩互相搀扶着进来,看到坐在桌案边吃零嘴的向暮皆是一惊。 “你什么时候醒的?!”老者提防道。 他喘息声沉重,可见内伤不轻,向暮心中有了判断,只笑眯眯回答老人,“好早就醒了,要过来吃点东西吗?” “怎么可能……”小男孩仍觉得不可思议,但看到向暮将自己珍藏的零嘴都吃了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我杀了你!” 可刚往里面跑了两步又两眼一晕栽倒在地。 向暮于是也知道,这小男儿内伤也不轻,谭幽和不二等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虽然让他俩逃了,但是两人都受到重创。 将面前未吃完的零嘴一推,向暮挑眉道,“饿了吧?别客气,一起吃。” 小男孩气愤,“客气什么,这本来就是我的!” 老者却是慢悠悠上前坐到一边,“真是小瞧了慕公。” 向暮笑,“没事,现在重视起来就好。” 说着压低声音询问,“到北辽地界了吗?” “到了。”老者点头,“你很快就将见到我们俢王。” 向暮蹙眉,“俢王?不……” 说着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冷声道,“他算几根葱,凭什么让本世子见他?” 老人和小男儿均是一怔,“你竟敢对俢王大不敬。” 向暮好笑,“本世子大不敬又怎么了?” 说着就一把跳下马车,老者和小男孩大惊,飞身而起拦在向暮跟前,“有我们在,你休要逃!” 向暮周身玄力顿起,“逃什么逃?本世子只是想摆脱我慕军里的一众追兵,借乘了一下你们的马车而已,现下目的地到了,我们自当别过。” “你大爷的。”小男儿反应过来了,“你利用我们!” “现在才知道啊,只可惜太晚了。” 老者和孩子气急,运起功力便去击杀向暮,被向暮控着玄力一把拍远。奔波了好些天,分别和不二、子祁、谭幽等等交过手身受重伤的两人自然不是向暮的对手。 捂着胸口不可思议,“你练的究竟是什么邪功!” “知道了你们也不会练。”向暮明目张胆的抢了拉马车的一匹宝马,再将车上值钱的物品都给装了,才在老人孩子仇恨的目光中驾马离开。 “拜拜咯,后会无期。” 浑身是血的一老一小虚弱地站在寒风中咬牙切齿。 地面又响起了大批马蹄嘚嘚的震动之音,老者警惕,“不好,谭岛主带兵追过来了。” “这么快!”小男儿烦躁,此番出使晋国捉拿向暮的高手全都死光了,只剩下他俩,也是侥幸才捡了一命,现在都进入辽国境内了,那谭幽竟然还敢率军追来! 遂不再犹豫,两个人弃车逃命。 “走,去跟俢王的人汇合,指不定还能抓住慕公!” 第298章 前往北境 谭幽带着大队人马风尘仆仆赶到时,只看到被老者和孩子丢在路边的马车,他沉着脸令属下四处搜索。 这时一个侍卫呈了样东西给他,是一块写了简短话语的布条,“大人,在马车上搜到的。” 谭幽将木条打开一看,差点没气吐血,只见上面向暮龙飞凤舞的字体写着: 【本世子有事,去去就回,辛苦黑蚁帮我守好晋国。】 嘶的一声,布条变成了碎片被丢弃在空中,谭幽眸色森冷,“好你个向暮!竟然是自己逃的!” 他可不是又被她摆了一道! * 另一边,晋宫内,子喻的屋子里气氛凝重。 自从知道向暮利用北辽的刺客逃离了晋宫的保护圈,公孙喻就整夜整夜的睡不好。 谭幽不知道向暮为何离开,公孙喻心里却是清楚得很。 暮子是为了公孙陌。 一向极为信任他的向暮甚至都不愿来询问自己公孙陌扇子的事,而是直接找了子祁…… 二爷火急火燎的来找,“谭院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北辽边境回来后大发雷霆,说要找出给主公送小人书的公孙族人讨说法。” 公孙喻提不起精神,语气恹恹,“关小人书何事?” 二爷叹了口气,“谭院长说,主公此次逃走,都是因为被那小人书教坏了……” “对了,子喻。”二爷又问,“你可知,究竟是我公孙族的谁给主公献上的小人书?” 闻言公孙喻身形微僵。 二爷嘀咕,“怎么老太爷那边一听谭院长在找小人书的麻烦,就连夜收拾东西回公孙族了……” 不,二爷爷绝不相信,父亲是那种人。 公孙喻想到书的后面有老太爷的题字,知道太爷爷这是怕惹火上身晚节不保才借故溜了,不由得叹口气,“太爷爷回族里休息也挺好的。” 只是暮子……他该去哪儿寻她? * 天地浩瀚,茫茫天地之中要寻一人,自是极其困难。 向暮抚了抚手中的折扇,发现自己御马朝南时,折扇没有反应,但是掉头往北时,折扇会散发若隐若现的温热。 北上的尽头便是大魏与辽国接壤的北境之地,那里正战火纷飞。 莫非……公孙陌在北境? 向暮蹙眉沉思了一阵,便控马向北。 事实上,她利用北辽俢王的杀手逃出晋国,解开公孙陌之谜只为其一,另一层原因则是,她当国宝当得太累了,实在是太想出来透口气。 如今不同往日,向暮体内的玄力日益精进,完全有能力保护自己。 若是留在晋国,等待登基为王、改国号为慕,她大约是再也过不上在外自由自在纵马驰骋的日子了。 是以,向暮内心相当珍惜这一次的出走,决定先找到子陌、再顺道联系说一,为自己未来攻打北辽做基础,最后嘛……自然还要玩个痛快! 但越往北,天气越冷,附近的村庄也越来越少。 本以为夜晚要露宿寒天雪地,没成想天黑之前向暮到达了一个非常繁华的镇子——疯人镇。 此镇子位于三国交界处,属于三不管地带。 所以来这里的各国商人尤其多,鱼龙混杂,街市上卖的东西更是五花八门稀奇古怪,这里机会多,但危险也多。 这不是,向暮刚进镇子,就被一群贼眉鼠眼的辽国人盯上了。 几个辽人提着刀不远不近地跟着向暮,压低声音讨论。 “这小子长得不错,抓去送给俢王他定是喜欢。” “对啊,谁不知道我们大辽的俢王最好男风。” 向暮闻言蹙眉,深感那俢王真是无处不在的惹人生厌,正寻思着一会儿到哪个无人之地弄死这几个不长眼之人时,突然一队辽国士兵出现在视野中,向暮心道不好,转了个弯故作平静地低头打量街市上的物品。 辽兵拦住那几个跟踪向暮的辽国商人,冷声问道,“看到画像上这个人没有?!” 那几人把画像一看,霎时惊呆了,发现画像上的人正是自己刚刚跟踪的俊俏少年,忙指着原先向暮站立的方向。 “看见了,看见了,在那里!” 只见摊铺前一个人影闪动,辽国士兵大惊,忙立刻去追。 向暮跑了几个巷子,辽国士兵穷追不舍,眼看着前方一辆马车缓慢驶过,向暮想也没想几个健步上前,一把跳入马车内。 马车内部构造大气简约,只正襟危坐着一名看起来大约二十七八岁的男子,身材魁梧,眸色俊冷,一身煞气。 陡然瞅见滚落进车厢的向暮,车内煞气一窒,男人森冷的眼盯着她。 向暮扬眉一笑,“哥们儿,江湖救急。” 说完也不待男人有所反应,就一把扑入男人怀里,拉过旁侧的薄被将自己和男人裹住,最后再一抽自己束发的簪子,青丝流泻…… 男人这才恍然回神,周身煞气更盛,常年练剑布满老茧的手一把扣住向暮的腰就欲将她丢开,谁曾想此时车帘被人一拉,男人的动作猛然停住。 外面辽国士兵恶狠狠地声音传来,“俢王寻人!尔等还不速速下来!” “俢王?”正襟危坐的男人嘴角勾起。 士兵们此时也透过摇曳的火把看清了车内的景象,只见高大威猛一身冷寒的男人怀中拥了位娇滴滴的美人,因为美人背对着外面且身上披了层薄被,是以看不清美人的长相。 但是那垂落的一头青丝特别的乌黑顺滑,那侧脸露出的小半截耳垂特别的白皙剔透,当真是令人垂涎。 只是…… 士兵们的目光落到了拥着美人的男人脸上,霎时大惊失色,“黎、黎、黎……” 男人沉着眸子,黑暗的阴影遮挡了他脸上的神色,宛若魍魉,“杀。” 话落,驾车的辽人少年一个旋身飞起,刷刷几下,领头的辽兵首领人头落地,其他士兵则吓得四分五散的跑了。 向暮知道,自己又惹了个不好惹的主。 在男人失去耐心推开自己之前,向暮先一步起身,抬起手用簪子重新束发,笑眯眯道,“多谢恩人,我们在此别过永不相见!” 说完运起玄力就一溜烟逃了。 控马的辽人上前,一双碧蓝色的眼望向男人,“那小子就这样不管了吗?” 男人拍了拍被向暮抓过的衣襟,面无表情,“不管,一个汉人的娘娘腔而已。” 碧蓝色眼瞳的少年认同,“头发一披下,倒是能和纳古斯萨满比个美,难怪这里不少辽人想抓他送给俢王,这少年雌雄莫辨,确实是俢王喜欢的类型。” 说着又递上一张卷起来的纸,“刚刚那几个士兵落下的,说是俢王在寻慕公。” 俊冷的男人沉眉,接过画纸,“俢的速度倒是快。” 然,画像打开,看清楚慕公的脸时男人又整个儿的定住。 “原来娘娘腔,就是向暮。” 第299章 寻找子陌 向暮郁闷地在疯人镇躲了一夜,不敢住店。 倒不是因为缺钱什么的,而是因为自己皮相太好,出现在这个恶人遍地行的地方实在太过招摇。 这里的人各个看起来凶神恶煞,自己显得格格不入。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是疯人镇街头四处游荡着在寻慕公的辽兵! 不过,向暮在疯人镇街头躲躲闪闪的也有了新发现,一群魏兵凶神恶煞地拦住她,冷声询问,“有见过画像上这个人没?” 向暮往画像一瞅,乐了。 魏兵在寻找的人竟然是公孙陌! 所以,公孙陌真的还活着! 只是,他为什么会被魏兵通缉? 向暮略微沉思,便对魏兵道,“这人长得俊俏,不知犯了什么事?” 说着还连忙取出自己的钱袋子,跟魏兵套近乎,“难得在疯人镇遇见同乡,都是魏人小的开心,来来来,官爷拿点钱去买酒喝。” 几个魏兵原先还有些不耐烦,但领了向暮的钱这会儿心情不错,于是对向暮道,“要是见着这人立刻跟我们汇报,皇后娘娘可是给了五百两赏银呢。” 向暮目露贪婪,“五百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画像上这人定是罪大恶极。” 魏兵冷哼一声,“罪大恶极什么啊,画像上这人是左丞相的同窗,皇后娘娘这是讨左丞相欢心呢。” 其他魏兵八卦,“谁不知道左丞相和皇后娘娘那种关系啊嘿嘿!” “左丞相?”向暮疑惑。 一个魏兵凑到向暮耳边,“左丞相李锦,咱们大魏京科状元、第一美男,长得那叫一个祸国殃民,如冰山美人般的人物……” 向暮一时怔住。 魏兵们对向暮叮嘱了一句,“认清楚了,要是看到画像上这人,记得来找我们提供情报,你要是不小心将情报提供给了神兵营的人,那可是一分钱的赏银都没有了。” 向暮连连点头,和魏兵们别过。 时隔这么久,没想到再次听见李锦的消息,那人已由御史大夫升级为了丞相,并且他和叶冰岚的关系,当真是宿命般的纠缠不清…… 记忆中骊山书院那个疏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少年渐渐变得模糊。 向暮叹息一声又立刻忙开了,因为知道公孙陌与魏兵息息相关,于是便游荡在疯人镇躲着辽军,四处打探魏兵的情况。 谁曾想这一打探,向暮整个儿都惊呆了。 大魏的皇后叶冰岚竟然携左相李锦,于两月前离开京城,前往北境督战! 并且带上了大魏现在最令人闻声丧胆的杀人机构——神兵营。 此营乃叶冰岚一手创建,只听从皇后差遣。 据说皇后娘娘携左相亲征北境,是打着必胜的旗号。 向暮感叹良久,大女主果然是大女主,天道的宠儿,渣爹以性命开创的混乱局面,就这般被她一点点收拢…… 沉思间,向暮忽感扇子一烫。 心道公孙陌就在附近! 于是立刻出了疯人镇,骑着马往让扇子发烫的方位狂奔。 越跑越觉得奇怪,因为前方是一望无际的白雪覆盖,根本就看不到人烟。 难不成公孙陌被困在哪个雪坑不成? 向暮继续前行,不成想发烫的扇子突然正常了,无论她更换哪个方位,扇子就是没有一丝异样。 向暮望着一望无际的皑皑白雪面露疑惑。 * 另一边,裂开的冰缝之下跳入一名男子。 男子沿着冰缝走了一阵,突然蹲身凿开一块冰壁,冰壁内竟是一个小型洞穴,而洞穴里正靠着洞壁坐着一名奄奄一息的人。 “子陌!”男子低唤,上前扶起奄奄一息的公孙陌便给他喂了几粒药丸和水,一身狼狈的公孙陌这才悠悠转醒,看到身边的少年不可置信道,“东皇潇?” 林潇松了口气,“还认识潇,看样子你没事。” “但现在我已经不是东皇潇了,你可以像以前那样唤我林潇。” 两人很早以前就是挚友,分开行动时他们会留下只有彼此熟知的记号做线索,林潇离开晋国后,就是一路打探消息、一路寻着公孙陌留的记号,这才在冰缝之下找到了公孙陌。 公孙陌靠着林潇,勉强吃下他喂来的一块干粮,心中感动,“子陌……对外发出了两千七百四十二封求救信,只有你来了。” 其中姓向的那个白眼狼他就发了两千封,人理也不理,亏得他当初为了救她差点被乱炮轰死! 林潇也是奇怪,“要不是收到你的信,潇都要以为当初救暮子出大魏时,你就死了,毕竟那之后你就音讯全无。” 一提及此,公孙陌就心中郁闷。 他委实运气不好,那年他带着向暮逃生,失血过多交代遗言后从马上摔下,好巧不巧地就遇上了紧随其后追来的叶冰岚及李锦。 李锦当即让人将他押走,再之后暮子坠崖,李锦也身受重伤。 叶冰岚竟然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取出从林潇手中骗走的神药给李锦服用,没成想那时李锦一心求死,悄悄将药给了气若游丝的自己。 然后自己就这么活了,李锦也活了。 当然,李锦没有吃神药为什么能活他也不知道。 反正活了之后他就天天逃跑,而叶冰岚见李锦很是在意他这位同窗,就天天拘着他。 表面说是为了保护他,实则是为了将他关押用来控制李锦,毕竟李锦那厮活了之后就跟开了挂似的厉害,在他的忽悠下弄来了晋军击退了作乱的黑骑军、并通过一系列改革和律法让大魏蒸蒸日上…… 如今李锦又随叶冰岚来到北境,企图除去北境之乱。 这期间叶冰岚也希望他能入朝为官,但是公孙陌毫不犹豫拒绝了,于是如柳彻愿意臣服之流都在大魏朝廷混得风生水起,只有他被关押。 在京城时,公孙陌曾经在李锦的帮助下,联络到了公孙族在外收集情报的三伯父,公孙陌无比激动地暗见三伯父,祈求他想办法动用关系救自己出去。 谁知三伯父愣了三秒,继而问他,“你在魏宫可有性命之忧?” 叶冰岚为了讨李锦欢心,自然不会对他如何,于是公孙陌老实回答,“无。” 三伯父松了口气,笑眯眯道,“难得有能治得住你的地方,你就好好在这里休息吧,帝星的事交给我们,你就不用操心了。” 再然后,无论他发多少封求救信,公孙族人都不以理会…… 想到此处,公孙陌的心便在滴血。 帝星是自己找到的!帝星也是自己救出的!帝星更是自己送到公孙谷的! 如今族里的人竟然企图独霸帝星,绝口不提他的存在! 这都特么是群什么人啊! 第300章 鬼市买奴 听完公孙陌悲惨的遭遇林潇沉默了,半响后才扯了扯嘴角,“不是我说,子陌你这人缘未免也太差了吧……” 连族人都丢弃不管,可见这厮平日有多么糊来,把族人们的心都给伤透了。 公孙喻虚弱道,“不是……还有你么。” 林潇一噎。 他那是国家被向暮抢跑了,没事儿干……才来的。 咳了咳,林潇又问,“那你怎会出现在这个冰洞中?” 公孙陌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低声回答,“此次皇后娘娘要亲征北境,子陌觉得是逃跑的最好时机,所以怂恿李锦跟娘娘一起,顺道将子陌给带着……” “我们大军行至北境边缘时,突遇雪崩,子陌便趁此机会逃了。” 林潇扶额,“说的那么好听,你是被大雪压的吧。” 公孙陌嘴角弯了弯,也没力气再和林潇贫嘴。 林潇便起身背着公孙陌出去,刚出了冰缝,公孙陌又拉林潇,“你军队呢?那神兵营非常厉害,被他们盯上很难逃出生天……” 林潇轻松回答,“我没有军队了,以后潇孑然一身只有潇自己。” 趴在林潇背上的公孙陌怔了怔,全身无力的他顿时就气得一身蛮力即起,“你没有军队你来什么来?!你这不是坑子陌嘛?!” 说着还不停拍打林潇的后背,“快把子陌放回去,你滚远点。” 两人拉扯间,远处马蹄声传来。 公孙陌脸色白了白,“神兵营的人,快走。” 远远地林潇就看到一队魏兵打扮的魏人骑着骏马飞驰,确实像是高手。 林潇忙拍走自己的马匹吸引那队人的注意,自己则背着公孙陌往反方向逃。 神兵营的人果然被马吸引着追了一段路,但很快反应过来是匹空马,此刻又折回来四处搜寻。 林潇背着公孙陌逃了一段路,公孙陌继续在他背上念叨,“这世上就没子陌逃不出去地儿,之所以在魏宫困了这么久,就是因为被神兵营的人看管,这次子陌要是又被抓回去,大概率永远也逃不出去了。” “都怨你,来也不知道带支队伍,你一个人单枪匹马的,怎么打得过训练有素的神兵营?” 何况神兵营的人还被叶冰岚配了火铳,那战力更是一绝。 林潇跑得气喘吁吁,“不是潇不带人,是潇没法带,我整个晋国都被向暮给灭了。” 公孙陌怔了半响,继而才轻启薄唇。 “你、说、什、么。” 晋国灭了。 那么快? 瞳色变幻一阵后,来不及感受好哥们儿林潇的亡国之痛,公孙陌面上不由自主露出了狂喜之色。 果然是他家帝星,做事这般牛气,他也好想去踩一踩晋国,揍一揍林潇…… 不行了,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跟着搞事了! 然,后方搜寻的神军营人感觉到不对劲,往他们这边驾马而来,危急关头林潇跑着的前方也来了一队人。 公孙陌定睛一看,沉眸道,“去!加入到前面这个队伍中掩人耳目!” 不成想,此队伍正是疯人镇老大陈一鬼引领的人牙子队伍,林潇和公孙陌跑过去立刻就被五花大绑的捆了,当晚就被洗刷刷干净送去贱卖…… * 在外面找了一圈也没找见公孙陌下落的向暮最后又回了疯人镇。 没撤,外面冰天雪地的太冷,实在不适合一个人独居,并且向暮也在白天走访了周边的村庄。 发现许是北境战争的原因,大多数村庄人走房空,那些没走的,都是些走不了的老弱病残,生存困难。 向暮若是进那些村子,想弄些食物果腹都是极难。 最后只得回到疯人镇,疯人镇虽然危险,但是至少有人气、有吃的。 俢王派来的辽人在疯人镇寻了一圈没寻到慕公后,撤出去了别处,向暮暂时安全。 此时头戴纱帽的向暮正坐在客栈吃着美食。 周边不停有人在讨论。 “今晚鬼市你准备去买点什么?” “鬼市上卖美人的多,魏人秀美、晋人妖娆、辽国美人泼辣,想要什么样的美人就能买到什么样的美人,我来此自然是要买上几个回去享用的。” “没出息,买美人做什么,买神兵利器、买供驱使的奴隶不好么?哈哈哈……” 身后的讨论声接踵而来,也让向暮对鬼市起了几分兴致。 现下公孙陌又线索全断音讯全无,自己干等也是等,倒不如去鬼市看看涨涨见识。 当即付了钱,出去打探了鬼市的位置。 是以向暮来得算早,在鬼市观众席上坐着等了一会儿,鬼市内才人潮涌动,鬼市开启。 向暮耐心的等着,中央看台上的义卖人将各种商品在观众面前一一展示,确实也让向暮开了眼界,但不多。 向暮毕竟是世家出身,又是来自21世纪,是以眼界够宽,这世上大约是没有什么宝贝能让她觉得稀罕了。 无聊地叹了口气,向暮起身欲离开,谁曾想中央看台上开始拍卖奴隶了,三十几名赤着胳膊的成年男子披头散发被绑着推到看台上,义卖人笑眯眯介绍道,“年轻强壮体力极好的男子,买回去可供你驱使,无论是回家当马夫还是当护卫都是极好用的。” 向暮眼睛够尖,注意到那群披头散发垂着脑袋的奴隶中,有两个人十分眼熟。 左边那位莫非是潇兄? 右边那位莫非是子陌?! 向暮有点儿懵,不可能吧,他俩怎么混到奴隶队伍中被人拍卖了? 义卖人开始出低价,“身体倍儿棒的年轻奴隶,起拍价一百两银子!” 向暮闻言大写的震惊。 她在鬼市上看得够久,知道这鬼市的东西价格高得离谱,但之前拍卖的都是宝贝或者美人等,贵就贵点吧,怎么连个奴隶也能贵到一百两银子的起拍价?! 向暮十分不满,而不满的原因只有一个。 她拿不出二百两银子购买那俩二货! 于是,在一众叫买声中十万火急地找到举办鬼市的那伙人,抱怨,“哥们儿,奴隶而已,开价是不是有点高了?” 高贵的世子爷只是想委婉的还个价,谁曾想被问话的那人指了指身后一群被绑着的老弱病残兼歪瓜裂枣,“买不起前面的上等货,你也可以买后面次等货,五两银子一个你要不要?” 向暮彻底无语了,五两银子是不贵,但她又不是真的要买奴隶。 那人见向暮半天没说话,起了鄙夷,“五两银子你都买不起,去去去,别给爷儿挡道!” 这时,观众席上又出了新变故。 一辽人少年举起牌子,冷声道,“五百两一个,这些奴隶全要。” 鬼市内,一阵抽气声起。 五百两一个奴隶那是血亏啊!竟然还全要?! 向暮闻言朝那辽人少年看去,只见他一双碧蓝色的瞳仁闪闪发亮,而他身后坐着的那个高大威猛的男人更是令向暮不由得心间一紧。 怎么是他?! 看样子,她和那人还没完。 第301章 江湖救急 莫名沦为辽人奴隶的公孙陌和林潇十分憋气。 事实上当初遇到那伙人牙子时,他俩是可以一战的,只可惜后面紧跟着神兵营的人。 公孙陌知道神兵营的厉害,于是才叫林潇借着人牙子的队伍掩人耳目,让喜出望外的人牙子们将他俩给绑了。 但他们没想到那人牙子当晚就将他俩给卖了,连躲避神军营后逃跑的机会与时间都不给。 此刻,大批的辽兵镇守,将他们三十几个新买来的奴隶往营地赶,说是要训练他们入战场…… 林潇压低声音怒骂,“开什么玩笑,本少爷一个晋国人竟然要去帮辽人打仗?!” 公孙陌也是一脸气愤,“子陌是魏国人,子陌也不去给辽人打仗。” 可这里也不知是哪路的辽人营地,随便一数,士兵竟高达五千来人,他们两个奴隶……啊呸,两个大好少年无论如何也打不过五千人的大军。 何况公孙陌身上的伤还未好全。 为首的辽国将领将奴隶们聚到一处,对身侧的副将吩咐道,“先在此扎营,黎王还有事,我们在此等上几日。” 公孙陌与林潇对望。 买他们的人竟是辽国黎王? 那个与狼骑统帅俢王——伊斯得·修齐名的虎骑统帅…… 和硕特·黎傲?! * 疯人镇内一如既往地闹哄哄。 和硕特黎傲坐在酒楼大厅吃着午膳,旁侧的辽人少年郭尔罗斯毕烈上前,小声道,“她来了。” 和硕特黎傲狭长的眼眸微动,瞥见酒楼的角落处一道纤细的人影,嘴角微勾,“走。” 郭尔罗斯毕烈于是付了钱,主仆二人走出了酒楼,身后那道纤细的人影果然不远不近的跟着。 向暮也是心中疑惑,这主仆二人当真是闲的没事干,一天到晚的在疯人镇中闲逛。 要不是昨夜大批辽兵突然入镇,向暮怕被俢王派来寻找自己的人撞见,独自跑离了一阵,这会儿也不会丢了奴隶的消息。 此时跟踪奴隶就行了,哪里需要跟踪这对主仆? 正烦躁间,又一堆辽兵迎面而来,手拿慕公的画像到处询问,“有没有看到这个人。” 戴着围帽的向暮忙转了身就往后跑。 不曾想,自己身后竟站了位高大的辽国男人,男人对着她挑眉,“又要江湖救急?” 向暮尬笑了一声,“大约是的。” 男人手一抬,将向暮拉至身后,外面俢王的辽兵正巧走了过来,看到男人均是一怔,连忙跪地,“属下参见黎王!” “滚。”男人只轻轻吐出一个字,寻找慕公的辽兵们立刻起身四散。 男人回过头看着向暮,“说好的永不再见呢?” 向暮淡定道,“是啊,说好的永不再见呢?这莫不是证明我们有缘。” “有没有缘本王不知,但本王知道,你从昨夜鬼市后就在跟踪本王。”男人气压略低,“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向暮想了想,决定先不能把林潇和公孙陌给卖了,但是那俩货现在都在这人手里,自己要想救出两人就必须紧跟面前这人。 那么,从刚刚辽兵口中可以得知,此人是辽国的黎王。 向暮当即莞尔一笑,双手抱拳,“素闻黎王带领虎骑战无不胜,小的心生敬佩,想要跟随……” 黎王打断,“小的?” 向暮顿时懂了,自己马甲早掉了,忙咳了咳,“公孙暮。” 黎王盯着她饶有意味道,“公、孙、暮?” 向暮面色一白,没弄懂自己究竟是掉了几层马甲。 但黎王却是没再继续追问,而是带头往前走,中气十足的男音杀气腾腾而出,“想追随本王可以,改了你一身娘娘腔的臭毛病再说。” 向暮跟着走,心中委屈。 她装男人早就出神入化了好吗?这人是有多没眼力劲儿才觉得自己是个娘炮?! 他奶奶的! 作为女扮男装的专业演员,向暮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 黎王带着向暮出了疯人镇,郭尔罗斯毕烈牵来了两匹马。 黎王命令向暮,“上去。” 向暮郁闷地上了其中一匹,内心觉得这位黎王对自己的反应十分奇怪。 他不仅知道自己就是俢王在寻找的慕公,甚至大约知道自己是定安王世子的真实身份,然而他却对自己态度莫名。 没有抓她以制慕兵的意思,更没有半点敌意和好感,就……挺奇怪。 “坐好了吗?”黎王冰冷的询问。 向暮点了点头,“坐好了。” 接着就见高大伟岸的男人迅速抽出一把匕首,对着向暮坐着的马臀就是一刀。 马受了惊,长嘶一声便开始疯狂往前奔跑! 事发突然,向暮没能及时反应过来,笑话,谁能提前想到这黎王如此无聊,捅她马屁股! 向暮马绳也没拉,是以本能地吓得大叫,为了稳住身形只好死死抱紧马脖子。 但那马实在是跑得太快了,且又在北境结了冰的冰面上狂奔,是以连跑带滑的跑出了向暮此生骑过马的最快速度! 没想到如此之快的速度,那黎王竟然仍骑了一匹马追了过来,两匹马并驾齐驱,黎王转头对向暮怒吼,“不许叫!你是个男人,流血不流泪!” 向暮要被气死了,就算她是个男人,谁规定了男人就必须流血不流泪! 见向暮不为所动,黎王又拔出了匕首,作势又要去捅向暮的马臀,向暮见之忙闭了嘴巴不叫了,一把拉住缰绳稳住身形控着马。 黎王坚毅立体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孺子可教。” 向暮无语,转而问道,“王爷我们去哪?” 黎王皱眉,“是你要去哪儿。” 向暮笑,“黎王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笑话,她俩哥们儿还在这人手上,自然不能离开。 谁知黎王突然拉紧马绳,“本王说过,要跟着本王,你必须先改掉娘娘腔的臭毛病。” 黎王的马突然停住了,向暮的马还在向前,向暮回眸,“那我现在这是?” “去改毛病,做个真真正正的男人。” 黎王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嗓音自后方传来,与此同时,向暮的马高高跃起,向暮才陡然发现,这条冰路的尽头竟然是一处小型断崖,自己正坐在马上冲入断崖! 反应过来的向暮只来得及一声怒骂: “卧槽你大爷!” 然后便跟着马儿一起坠崖…… 第302章 做个男人 毕烈赶到时,见自家黎王正在断崖的冰面上盘腿而坐,他的马则悠哉地在四周闲逛。 郭尔罗斯毕烈单拳抵胸施礼,“王爷,我们现在回营地吗?大王还在北境战场等我们回去。” 和硕特黎傲面色无波,“战场还有修,我们不急。” “那现在?” “等着。” 毕烈始终有几分担忧,“断崖下是草原冰狼的老巢,那少年看起来瘦弱,下去大约九死一生。” 黎王眸色微沉,“想不到向宏邈竟然养出了这等废物儿子。” 毕烈低着头没有回话,黎王却是站起了身。 “王爷?”毕烈扬眉,“您要去哪儿?” 黎王冷淡道,“下去带她上来。” 话落,便纵身跳入黑漆漆的断崖。 此时的向暮正在崖底被一群草原冰狼狂追,她十分庆幸那断崖不高,马驮着她摔下就沦为了下方狼群的盘中餐,而她也趁机逃跑。 可惜狼就是狼,吃完了马还想吃她。 而崖底是长长一条冰冻峡谷,毫无藏身之处,唯一的活路就是从崖底爬上去,奈何崖壁结了厚厚一层冰太滑,向暮爬上去这个计策也失效了。 一边跑,一边在心底问候了和硕特黎傲家祖宗十八代。 而和硕特黎傲下来时,看到被冰原狼吃得只剩骨架的马并不惊讶,他心里只疑惑那位被自己丢下来的娘娘腔到底是会缺了胳膊还是缺了腿。 一只不长眼的冰原狼从背后偷袭他,被和硕特黎傲一个旋身瞬息撕成了两半,其他冰原狼见此都不敢动了,只警惕地围着他龇牙咧嘴。 和硕特黎傲在峡谷中走了一阵,哪里也没找着向暮的尸首,心道这人当真是弱不禁风,马匹下来好歹还留了一副骨架,这小子下来连骨头渣儿都被冰原狼吃得一点不剩。 突然,崖壁上的光芒吸引了和硕特黎傲的注意。 北境的夜特别的黑特别的冷,尤其是在这月光常年照射不到的崖底更甚,所以崖壁上的橙色亮光便在黑漆漆一片的峡谷中显得尤为突兀。 和硕特黎傲略微皱眉沉思,便一撩下摆飞身攀上崖壁。 就见崖壁上不知何时凿了一个洞,洞内不比外面的冰天雪地,反而干燥温暖,瘦弱的少年正屈膝而坐,坐在火堆前烤着一只狼腿。 奇怪的是那堆火焰下方并无干柴,火是以一种诡异的形式在干烧…… 向暮见到和硕特黎傲进来,拍了拍自己一侧,“王爷来了,坐。” 和硕特黎傲皱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既然没死,为什么不上去?” 向暮平静道,“饿,吃饱了才有力气上去。” 真实原因是,崖壁太滑了,她得耗用一身玄力将崖壁上的冰层融化了才能爬,但她抠,舍不得那一大波玄力。 和硕特黎傲无语,发现这人也不似自己原先以为的那般娘炮。 遂坐到一边看着向暮对着烤好的狼腿大快朵颐。 又发现,这小子还挺能吃,就是吃了也不长肉,白费了那一根上好的狼腿。 待到向暮吃完狼腿,他才张口询问,“饱了?” 向暮满足地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饱了。” 然后面前的男人突然跃来,一把拎起向暮将向暮丢了下去。 接着站在洞穴口,看着下方一阵火焰飞舞,夹杂在狼群尖锐地嚎叫声中那被自己丢下去的少年很快跳了上来,对着他怒骂,“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和硕特黎傲面无表情道,“说话软绵绵的,一点雄风也无。” 接着怒吼一声,霸气侧漏的成年男音惊得下方的狼群都跟着一个哆嗦,“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巨力猝不及防袭来,向暮又被推入了崖底。 和硕特黎傲这才拍了拍手,扬眉道,“男人就该用这种语气说话。” 下方再次火焰四射,向暮又很快重新回来,但杜硕特黎傲就是堵在洞穴口,运起功力,无论向暮如何袭击,就是不让她进去,抓住机会便是一推,将向暮推下去让她与狼群为伍。 几个回合下来,和硕特黎傲发现向暮底子实在是差。 作为一个男人,她力气大约就只有正常男人的三分之一不到,跟自己过招全凭着一股巧劲和预先判断趋利避害。 并且她也确实不懂武功,但莫名将一股气流操控得收放自如。 这小子,委实很奇怪。 最后一次反击,向暮学乖了,在和硕特黎傲将自己继续推下去之时,向暮一个旋身如八爪鱼一般缠着和硕特黎傲,眼中杀气腾腾,咬牙道,“你让本世子不好过,本世子也不让你好过,这叫同归于尽!” 接着和硕特黎傲便被向暮带着一起跌入崖底。 与此同时,崖上积压的厚雪再也支撑不住两人如此激烈的打斗,刷地一声落下,引起了一次小型雪崩,将落入崖底的两人盖住…… * 崖底上方,陡峭的断崖之上旭日东升。 郭尔罗斯毕烈望着覆盖了一峡谷的厚雪委实头疼,自家黎王是草原上最威猛的勇士,能硬碰硬以武力解决的事绝不转弯抹角用计谋解决。 是以他所过之处引出乱子是常事。 如今郭尔罗斯毕烈只着急着,是不是得回营地带兵过来挖人…… 此时的崖底下方、积雪深处。 向暮将冻得跟板砖似的和硕特黎傲从雪堆中拖出,同时拖出的还有几头冻得半死不活的冰原狼。 内心是十分感谢自己一身玄力的,虽然如今她对玄力的掌握度不如司空无烬的精湛,但是控火之功却是一点儿也不比他差。 又加上自己智计过人,在拖着和硕特黎傲掉入崖底时就先一步发现了雪崩的前兆,于是让和硕特黎傲躺自己上面,为她挡雪…… 现下向暮满脑子想的都是,要如何获取和硕特黎傲的信任,让他带自己回去,好暗中救走不知怎么沦为奴隶被卖掉的林潇和公孙陌。 放了一堆火给昏迷的和硕特黎傲及几头冰原狼驱寒,向暮开始打量这位对自己态度莫名的黎王。 发现此人不同于自己原先认识的少年们,她认识的人,包括林潇那样的学渣,是无论怎么着都能找到几分书香气浸染的。 但和硕特黎傲不一样,一眼看去便是霸道无理的强者。糙汉中的硬汉、硬汉中的雄狮…… 难怪此人一直嫌弃自己娘气。 叹了口气,见和硕特黎傲体温回升,而几头冰原狼也恢复了体力和生机,向暮便找了其中一头强壮的狼,驮着和硕特黎傲缓缓出谷。 半路遇上拿着工具来铲雪的大批辽军,由郭尔罗斯毕烈带领,看着牵着狼驮着自家黎王的少年,全场惊诧。 军队后面一大排脚上拷着铁索的奴隶中,两个奴隶少年瞅见向暮更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两人连忙低头,生怕被认出。 公孙陌压低声音,“子陌没看错吧,那个小子好像暮子。” 林潇恨不得将头埋到地里去,“你没看错,她确实是暮子。” “她……怎么到这里来了啊。”公孙陌埋怨。 虽然很久不见,公孙陌对向暮甚是想念,但是他也是要面子的好么,谁想让她看到自己沦为奴隶的模样啊! 林潇也是郁闷不已,他才刚经历亡国流亡,在喜欢的姑娘面前应该以一种雄风又起的形象出现,并不想让向暮发现自己亡国后还特么混成了辽狗的奴隶! 全场的焦点向暮并没有注意到后方的奴隶,只是骄傲地仰着头,“黎王在峡谷中遭遇雪崩,差点被冰原狼咬死,是我……” “救了你们的黎王!” 第303章 寻找奴隶 “恩人,这里有一些牛肉干,您要拿去享用吗?” “恩人,这是我们北辽最快的马,您要是喜欢挑上一匹?” “恩人,您又去见黎王殿下了啊……” “恩人、恩人……” 和硕特黎傲在一众恩人的呼唤声中被吵醒,一睁眼就瞅见旁侧守候的郭尔罗斯毕烈。 和硕特黎傲猛地坐起了身,“恩人?谁是恩人?” “那个俢王在逮捕的少年、公孙暮。”毕烈恭敬地回答,“是她昨夜从峡谷的落雪下救的您。” 黎傲沉思了一阵,记忆如泉水般涌来,记起昨天大雪落下时,如八爪鱼般抱着自己的向暮突然在空中一个翻身,让毫无防备的自己变成她的人肉被子帮她挡积雪的事。 原来,此人竟这般不要脸。 和硕特黎傲掀开被子起身,毕烈疑惑,“王爷,您不休息了?” “把那小子给我带来。” 郭尔罗斯毕烈不敢耽搁,立马就出去寻了。 精神抖擞的向暮被领到黎王的营帐内,黎王鹰一样的眼盯着她,“据说,你变成了本王的恩人?” 向暮拱手,十分谦虚,“唉,都是辽国将士们太客气,应要称呼本世子为恩人,我说雪崩之时,是黎王殿下救的我,他们也不信……” 说着便对和硕特黎傲施了一个大礼,“感谢黎王殿下昨夜雪崩中救暮子于危难,还不计较暮子以恩人自居……” “谁说不计较的。”黎傲面无表情。 向暮一噎,这人没有拜倒在她的巧舌如簧下、不按套路出牌?! 和硕特黎傲俊冷的脸上,浓眉皱起,“胆敢以本王恩人自居,去,围着营地跑一百圈。” 向暮怔愣,和硕特黎傲低吼一声,“你不是说了要跟随本王吗?本王第一道军令你就不听了么?” 向暮反应过来,连忙拔腿就跑,“是是是,在下这就去跑。” 没想到这位黎王就这么接纳了自己。 正好向暮也可以趁着跑步的间隙打探一番营地,找出奴隶们的方位。 但愿望很美好,向暮实在是低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才将将跑了半圈,她便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体还是一如既往的虚弱。 好在辽国士兵对她恩人的身份深信不疑,对她还算不错,看到向暮跑得辛苦,就有士兵跑上去交谈,“恩人,大冷天的您怎么在这里跑步?” 向暮擦了擦额间的汗,“我想锻炼好身体,以后能更加英勇地保护黎王殿下。” 士兵们一听大为感动,“恩人看起来这般瘦弱都有如此觉悟,我们怎么能拖黎王殿下的后腿?” 于是,大批的辽国士兵跟着向暮一起跑。 待到黎王从营帐中出来时,看到面前的景象,脸彻底黑了。 只见向暮瘦弱的身影被大批辽国士兵簇拥着,哪里是在自己跑,分明就是被自己手下的战士们托着跑! 向暮一左一右分别被两个强壮的士兵托着,脚都没带沾地的,更过分的是,就这样还有士兵关切地冲上去给她喂食。 “恩公,您跑累了吧,喝口水先。” “恩公,吃块牛肉干补充体力……” 和硕特黎傲沉着脸,“这小子给他们下蛊了?” 自己昏睡的这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旁侧的郭尔罗斯毕烈擦了把汗,“她说是王爷您的恩人,将士们一向崇拜您,自然也对她也生了几分敬意。” 更要命的是,这人极会笼络人心。 众所周知,汉人大多瞧不起经济落后、文化落后的辽人,而辽人又不比汉人心思复杂,他们大多刚直,你看不起我我就揍你,你尊敬我我也便尊敬你。 面前这位汉人小子本就生得好看,首先外貌上就让人多了几分亲近感,再加上这人对辽国战士们赞誉有加又一副同样崇拜黎王殿下的模样,辽国战士们心思简单,更觉得她是汉人中为数不多的好人、知己,拿她当兄弟看。 兄弟们,自然是强壮的保护弱小的,所以便出现了眼前这一幕…… 黎傲简直没眼看,捏了捏拳重新回了营帐,声音闷闷地传来,“去,把那小子给本王带来。” 于是向暮便只得依依不舍的告别大批帮助自己的辽国战士。 辽国战士们看着向暮远去的背影更是赞叹不已。 “恩人果然是恩人,一天之内被黎王殿下传唤几次。” “可见黎王殿下也很喜欢她啊。” “我们一定要对恩人更好才行,这样恩人也能替我们在黎王殿下那里多美言几句……” 然,此时的黎王营帐内,向暮正蹲着马步手举一块板砖,一动也不敢动。 和硕特黎傲冷着脸,“男子汉大丈夫,竟然让一众将士扛着跑,你丢不丢人。” 向暮点头,“丢人。” 和硕特黎傲又在向暮手举的板砖之上加了两块,“知道丢人就给本王好好练,下盘不稳活该你跑不动。” 两块板砖加上之后,向暮立刻觉得头顶的重量无比沉重,整个人开始歪歪倒,“殿下,太重了,我扛不住了!” 和硕特黎傲皱眉,“这才多少点!” 向暮口吐鲜血两眼一黑,板砖便掉了下来,被和硕特黎傲一把接住,恼怒道,“没用的东西。” 但向暮已经晕了去,和硕特黎傲只好让毕烈将人扶下去休息,无比郁闷的低骂了一句,“向宏邈怎么选了这么个废物!” * 被扶入士兵营帐的向暮立刻就活了。 不少辽国士兵跑来看望她,“恩人,黎王殿下找你去干什么了?” “是呀,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还是郭尔罗斯统领亲自将您送回……” 向暮擦了把嘴角的鲜血,“去吃了点好吃的,黎王殿下对小的太好了,小的定要好好效忠殿下。” 众人一看向暮嘴角的血迹,心中明白,黎王叫她去约莫是喝了热腾腾的熊血了,毕竟草原男人都好这一口。 继而对向暮更加崇拜有加。 向暮跟辽兵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殿下待我如此之好,我也好想做点什么事情感谢于他,你们说,我做些什么事情才能令殿下高兴?” 辽国士兵们七嘴八舌的讨论。 “去打一张熊皮送给王爷。” “做一把上好的弓送给王爷。” “不若你送个女人去?” “送女人,你这是什么馊主意,明知道我们王爷不近女色!” 众将士们哄笑一团,向暮却是摇了摇头,“不若,我训练几个人,做王爷死士?” “死士?那是魏国和晋国喜欢弄的玩意儿,我们辽国可没这一说法。”辽国士兵们不置可否。 向暮扬眉,“就是因为辽国没有,我才要弄啊,物以稀为贵不是?对了,哪里可以找到训练成死士的人?” 众将士们面面相觑,最后附到向暮耳边道,“西边营地大棚里,住着一群奴隶……” 第304章 尴尬相遇 夜里睡不着出来散步的和硕特黎傲,就见不远处向暮所居住的营帐灯火通明,众将士们聚在里面哄闹一片…… 都吐血昏迷的人了,还有力气整夜不睡觉跟众将士们谈天说地? 和硕特黎傲冷着脸唤来郭尔罗斯毕烈,“去,把那小子给我叫来。” 于是深更半夜的,众辽国将士们就见恩人又入了黎王的营帐,且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出来。 恩人果然是恩人,深得黎王的信任啊! 黎王营帐内,向暮正虚弱无力地继续蹲马步,消瘦苍白的少年都要累哭了,“黎王殿下,我想吐。” 黎王坐在桌案前擦拭着自己的剑,“吐,你随便吐。” 向暮果然血溅三尺。 但黎王不为所动。 向暮继续虚弱道,“黎王殿下,我想晕。” 黎王依旧擦拭着剑,半点也不看她,“晕,你只管晕。” 向暮将扛着的板砖一扔,果然就晕了,黎王不管她继续擦拭着手里的剑,没一会儿功夫,晕倒的向暮那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竟是睡着了。 和硕特黎傲更加看不起向暮,真没见过这么娇滴滴又做作的汉子!!! 几步上前抓过向暮的手腕,心想着她定是装得虚弱的模样,谁曾想一探向暮的脉搏,发现向暮果真身体极虚,是那种天生底子差到怎么补也补不回来那种。 甚至经脉都极为脆弱,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向暮能跑能跳生龙活虎的模样,他都要以为这副经脉全是断的…… 好吧,拖着一副残躯还能走路,她已经很了不起了。 和硕特黎傲丢了向暮的手,外面郭尔罗斯毕烈进来询问,“要将她送回去么?” 和硕特黎傲没好气道,“让她回去策反我一众将士?” 郭尔罗斯毕烈于是明白了,躬身退下,将向暮留在黎王的营帐内。 翌日,向暮从黎王地面铺着的兽皮上醒来,一脸懵逼。 床上黎王正起身穿衣,强壮的体格、健硕的肌肉以及肉体上横七竖八的刀伤都映入向暮眼帘。 感受到向暮的目光,黎王肃冷的眼眸色微转,瞥见那长相精致的少年一副睡眼惺忪似要任人蹂躏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紧抿的唇轻启,“丢人。” 做男人做到这个份儿,当真是憋屈。 让红蝎如何能心甘情愿效忠这样的娘炮? 况且自己作为红蝎里最精神正常的那一个这小子都搞不定,八成会被其他几个变态给玩死。 一大早的睁眼就被骂,向暮心里也憋了一口气。 事实上自从接触到这位黎王,向暮无时无刻不在被此人pua,一会儿你是个娘炮的洗脑、一会儿你不是个男人的咒骂、一会儿你是个废物的诅咒…… 但向暮能屈能伸,知道自己迟早要给面前这个男人一个下马威,当下只能先蛰伏。 于是笑眯眯上前帮黎王整理衣物,却被黎王一把推开,寒眸似雪,“穿衣这种小事,你平日也需要人帮忙吗?” 向暮感觉到男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更加鄙夷。 “对。”向暮笑,“在下不仅穿衣需要人帮忙、洗澡需要人帮忙、就连吃饭都需人喂食……” 黎王怔了片刻,上下打量了巨婴一眼,咬牙,“滚出去,别让本王再看到你。” 不然,他真的会忍不住杀了这个扶不起的阿斗! 向暮乐得自在,开开心心地滚了出去。 外面一众伸长脖子等着她出来的辽国士兵们高兴的上前迎接。 “恩人,你怎么才出来啊!你竟然在黎王帐中歇了一夜!” 向暮笑,“是啊,黎王殿下对在下实在是太好了,士为知己者死,在下一定要好好报答黎王殿下对在下的知遇之恩!” “在下这就去帮殿下挑选死士!” 在几个辽国战士自告奋勇的引路下,向暮来到了营地的西面,出人意料外的,竟看到西面一座雪山下,全身漆黑的奴隶们正背着矿石在矿洞进进出出。 向暮蹙眉,原来和硕特黎傲购买奴隶并不是要奴隶去征战北境战场,而是在此地发现了一个矿洞。 辽人缺钱,尤其是在收纳了赤焰军开启了北境之战后更是捉襟见肘,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俢王会派遣伊斯得乐入晋国烧杀抢掠的原因。 战争是需要巨大的经济基础作为支撑的。 而黎王购买奴隶在此地秘密挖掘矿洞,也是为了补给北境战场…… “过几日,黎王就要带兵离开此地了,只会留部分将士扎营驻守,到时候黎王殿下走,也不知道会不会带上恩人。” 旁侧的辽人士兵对向暮八卦道,“要是不带恩人,恩人可得趁着这几日时间加紧训练了,因为不知道黎王殿下再来此地是何年何月了。” 毕竟北境战事吃紧。 向暮点了点头,拍了拍辽人士兵的肩膀,“知道了,感谢哥们儿提醒!兄弟我这就去挑几个身体强壮的。” 便在几个辽人兄弟的吆喝中,狐假虎威的坐下,辽人兄弟们则吩咐矿洞忙碌的奴隶全部停下手中的伙计,过来排队任恩人挑选。 在矿洞没日没夜干了几天活计,累得面黄肌瘦的林潇和公孙陌出来,瞅见外面跟大爷似的坐得高高在上的向暮,心中均是一紧。 奶奶的,同样是人,怎么向暮混成了辽人中的高人,而他们混成了挖矿的奴隶?! 死也不要如此相认好么! 林潇和公孙陌忙从地上抹了一脸黑土,找理由开溜。 “哎呦,我肚子疼,去拉个屎再来。” “哎呀,我尿急,去撒泡尿再来。” 然而,奴隶是没有尊严的,尤其是被辽人购买的汉人奴隶,绝对是奴隶中的最底层。 镇守奴隶的士兵当即一鞭子抽下,“什么拉屎撒尿的!恩人要见你们,你们现在就过去!” 鞭子抽在林潇和公孙陌的身上委实够疼,两个人平日也不是吃素的,内心自然不愿意受此等委屈,但此刻向暮就坐在不远处。 他俩要是反抗闹事,那不是就得被向暮发现吗? 遂二人心意相通的都憋着,随便你怎么抽,就是不过去任向暮挑选。 辽人士兵抽起了劲儿,毕竟没见过这么死犟的奴隶…… 远处向暮的声音淡淡传来,“那边两个怎么回事?” 林潇和公孙陌皆是一怔,完了,还是被她瞧见了,两人垂死挣扎,低头不让向暮看见自己的正脸。 偏偏刚才抽自己的辽兵高呼一声,“这两个不长眼的东西,一个要拉屎一个要撒尿。” 紧接着,旁侧守着向暮的辽兵道,“没事儿,把那两个押过来,让他们就地解决!” 第305章 塑料情谊 林潇和公孙陌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被辽兵拖了过去。 辽兵丝毫不顾他们的意愿,强行掰起他们的下巴,让他们的脸展现在向暮面前。 完了完了,颜面扫地…… 公孙陌和林潇早已面如死灰,就这么相认吧,没啥,反正都是哥们儿。 然,向暮上前左瞅瞅右瞧瞧,愣是没认出他俩,摇着脑袋,“这两个不行,太干瘪了……” 早已视死如归的两人又是一怔。 什么?向暮没认出自己?! 当初他们可是生死与共的兄弟! 强烈的失落与被背叛之感油然而生。 向暮早已走到了别处,望着地上跪着的黑压压一片奴隶摇头,“这些都不行,看样子我还得重新想办法报答黎王的知遇之恩。” 说着便对辽人兄弟们热情的感谢了一番,多余的一眼都没看林潇和公孙陌,便扬长而去…… 另一边,黎王帐内,一个辽人士兵将向暮一天的动向汇报给了黎王。 黎王不可置信,“她真一个人都没挑?” “没有。”辽人士兵回答。 旁侧的郭尔罗斯毕烈也情不自禁皱起了眉,“本以为她突然跟随王爷,是因为这批奴隶里有非同寻常的人,看样子是我们多想了。” 黎王沉眸,“但给本王训练死士,这理由也真是扯。” 郭尔罗斯毕烈赞同,“摸不透这小子的用意。” 黎王对辽人士兵摆手,“下去吧,继续监视。” 士兵立刻抱拳退下。 * 已至深夜,奴隶营中林潇和公孙陌翻来覆去睡不着。 两人干脆起身来到寒风呼啸的室外透口气,周遭到处是巡逻森严的辽兵,他们也不敢走远。 毕竟前些天两人一直想着逃跑,闹出不少乱子,既然逃不掉,现下他们该低调些。 “以暮子的机灵劲儿,今个儿白天竟然没认出我俩。”林潇不悦道。 公孙陌却是挑眉,“你到底是想被她认出还是不想被她认出。” 林潇剑眉一皱,“如今潇这般模样,自然是不想被她认出。” 但是才短短时日没见,她就认不出自己了,多少心里有些难受。 公孙陌亦是叹了口气,“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想当初自己为了救她,死得多么惨烈啊,她说忘就忘! “你才是个小没良心的。” 林潇与公孙陌正失望间,黑暗中竟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两个少年微微愣神,向声音处看去,竟然见到一身奴隶装扮的向暮从黑暗里走出。 消瘦的少年笑得狡黠明艳,似乎一下就驱散了北境的冷寒。 林潇不可抑制地快步上前,“暮子……你,你怎么来了?” 向暮扬眉,“白天被监视着没法来认亲,所以才晚上来咯。” 林潇冷眸里的光变得柔和,“所以,你一早就认出了我们。” “对,你们拍卖时本世子就认出你们了,所以才会来此。”说着,目光遥遥落到远处站立的公孙陌身上。 少年衣服脏兮兮的十分破败,脸上也处处沾染了尘土,可眉宇之间依然夹杂了她熟悉的自由放浪、玩世不恭。 迎着向暮投来的视线,公孙陌秀眉轻挑,“怎么,你这是不认识子陌了么?” 向暮上前两步,眼眶泛红。 记忆中断崖之上那条漫长的逃生之路,他奄奄一息鲜血淋漓的模样仍然清晰。 如今能看到活蹦乱跳的他,当真是极好。 下一秒只觉自己身体一暖,被拥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公孙陌体温真实的传递而来,少年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轻抚着她的头,“终于见到你了……” 向暮也在片刻间放松,发现子陌的怀抱竟挺让人有安全感。 少年低沉的声音传来,“这些年,在子陌失去自由被困魏宫之时,一直在想,若是再见到暮子一定要做一件事。” 向暮不明所以,刚准备从少年怀中挣脱出来,就被公孙陌抢先一步掐住腰,下一秒自己身体在他手中一个旋转,被公孙陌夹在了胳膊窝。 公孙陌的声音这一刻听起来史无前例的欠揍,“子陌一定要报仇!” 说着对着向暮的屁|股就是一顿猛抽,嘴里滔滔不绝的抱怨,“两千封信!你够狠啊向暮,一封不回!” “将子陌丢弃在大魏不闻不问!真有你的!子陌当初是脑子进了浆糊才会舍身救你!” 向暮可真是太冤枉了。 两千封信全被公孙族人截胡了好么,她一封也没收到,要不是公孙陌遇到生死大难导致扇子发烫,公孙陌还活着之事向暮估计现在都还蒙在鼓里。 当下也不甘示弱,从公孙陌手中挣脱而出冲上去便对公孙陌又打又掐,“本世子就不该冒险来辽营,不识好歹的东西,不但不感谢本世子竟还揍本世子!” 林潇原先看到两人无比亲热的抱在一起还有些不是滋味儿,这会儿见两人又打起来了,忙收了莫名苦涩的心思,冲上前拉架,“别打了别打了!” 结果拉架的林潇被两人的拳头同时揍到,顿时心里也不爽了,两人斗殴彻底演变成了三个人的群架。 远处辽国巡逻的士兵发现这里的异动赶了过来。 三人打归打,但是一感觉到动静,林潇和公孙陌立刻边打边起身挡着向暮的脸,是以辽国士兵看到的就是几个奴隶打架的场面,猝了一口。 “一群贱奴不知道为什么生气在这儿打架呢。” “贱奴何苦为难贱奴呢?” 嘲讽地说着,巡逻的辽人士兵也懒得管这几个贱奴的死活,对着几人踢了几脚便离开了。 士兵们走后很久,三人打累了方才互相搀扶着坐起身,各个精疲力竭的捂着自己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脸。 向暮气愤,“子陌打我就算了,林潇你打我做什么!” 林潇委屈,“不是你先打我的吗?再说,你把我晋国都抢了,我打你怎么了。” 公孙陌看热闹,“什么深仇大恨啊,你灭人家国,当真是歹毒。” “行,我歹毒。”向暮起身,“你们两个就在奴隶营里呆着吧,看样子是不要本世子救了。” 然,衣摆同时被两个少年抓住。 公孙陌眼眸微亮,“说说看,你要怎么救?” 林潇神色希翼,“坐下,我们从长计议……” * 翌日一早,黎王一出营帐就看到鼻青脸肿的向暮站在门口等着。 “你这是怎么了?”和硕特黎傲挑眉。 向暮无所谓道,“昨夜摔了一跤,但不碍事,多谢黎王殿下的关心。” 和硕特黎不悦,“关心?想得倒美。” 向暮也不顶嘴,反正就是屁颠屁颠地跟着他。 和硕特黎傲一路拿向暮当空气,先去练兵场巡视了一圈,后又脱了外衣练了会儿剑,期间向暮一直跟着。 郭尔罗斯毕烈过来汇报,“王爷,大王的信人到了。” 于是和硕特黎傲起身,带着郭尔罗斯毕烈一块儿去面见辽王的信人。 向暮被拦在了营帐外,但是她心里也猜到几分,约莫是辽王在遣和硕特黎傲回北辽战场。 和硕特黎傲一走,此营地必然守卫空虚,便是自己和林潇、公孙陌逃离之时。 然,送走了辽王的信人,和硕特黎傲竟然出来对向暮道,“走,去疯人镇买点生活用品,明日你随本王一同去北境前线。” 第306章 七零八落 向暮杵着没动,和硕特黎傲挑眉,“你不是到处说本王待你好,要报答本王的恩情么?怎么,不愿意跟随本王前往战场?” 向暮知道,自己和那些辽国将士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和硕特黎傲的耳目内,于是笑了笑。 “在下求之不得!” 假意兴高采烈地帮着郭尔罗斯毕烈一道赶着马车,去了疯人镇。 没办法,疯人镇这地方虽然又乱又黑,但却是北境唯一一个有人气、有街市的城镇。 向暮注意到,神兵营的人还在疯人镇搜寻公孙陌、而俢王的人也还在寻找她,两队人当真是贼心不死。 郭尔罗斯毕烈丢给向暮一个围帽,“你目前还是俢王的通缉犯,避着点,别给我们黎王找麻烦。” 向暮淡笑一声,“黎王殿下看起来可不像是怕麻烦的人。” 虽这么说,但还是将围帽戴上。 三人接着又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闲逛一阵,期间黎王买了不少物件,郭尔罗斯毕烈拿不下了,便使唤向暮,“将这些、这些都抱到马车上去。” 向暮于是听话的抱起一堆物件,独自返回马车去放东西。 期间瞥见人群中两道熟悉的身影,眸色微沉,此时一个壮汉从自己身边跑过,向暮故意没有躲,让那名壮汉撞掉了自己头上的围帽。 “一个大男人上街戴什么围帽!”壮汉抱怨,被他这么一声吆喝,周边不少眼睛注意到了向暮。 其中就包括了那两道熟悉的身影。 见远处郭尔罗斯毕烈的视线扫来,向暮什么也没说,捡起围帽重新戴上,但心中知道,自己已经被某些势力给认出了。 人牙子陈一鬼是坐镇疯人镇的黑老大,之前忙着买卖人口,并没有注意到疯人镇内的暗潮汹涌,但上次黑市后,终于发现大魏的官家势力和北辽的官家势力同时盘根于此。 作为烧伤抢掠的黑社会人员,陈一鬼自然不敢跟两国官家势力对抗,但是又急于想将这两股官家势力从疯人镇赶走。 此时看到向暮的长相,很快就认出了她是北辽俢王在找的画像之人。 管他是什么人,早点送出此牛鬼蛇神让疯人镇恢复平静才是大事,于是暗中联络了驻守在疯人镇的俢王军队。 此时,向暮不紧不慢地将物品放入马车,那两道熟悉的人影也凑了过来。 向暮假意将物品打翻在地,那两人忙弯腰帮向暮捡,一边捡一边低声道。 “小的七零。”“小的八落。” “见过世子殿下。” 向暮眸色沉吟,对帮忙捡东西的两位陌生人笑道,“谢谢,我自己来即可。” 七零将东西递于向暮手中,八落仍弯腰在捡,只有三人可闻的低沉声音再次传来,“听闻俢王在疯人镇找人,我们奉一统领之命前来联络世子。” “即日起,世子接触的任何一个辽人都不可信,切记。” 话落,八落的东西也捡起,递到向暮手中,二人朝向暮施了一礼,冷淡道,“这位公子该当看好自己的物品。” 向暮笑,“那是自然。” 两人于是再不犹豫,转身离开。 而向暮手中则多了一张字条,垂眸看了一眼,只见上面说一用极小一串字写着: 【红蝎失控,世子速逃。】 向暮眸色幽深,红蝎…… 自己竟然已经接触到红蝎了么…… 而说一已然料到俢王在找的人是自己,是以让七零八落前来接应,但是,他为什么自己不出现? 赤焰军那么强大一支队伍,不至于到了北辽毫无话语权,莫不是说一遇上了什么麻烦? 再一思考红蝎失控几个字,向暮不禁心下微震,难不成是红蝎要反赤焰军?亦或是……自己和渣爹?! 千头万绪理不清,一队魏兵经过,向暮认出是神兵营的人,忙仓促地想要藏起自己腰间的玉佩。 但她霎时惊慌的气场很快吸引了神兵营高手的主意,神兵营领头的男人视线定格在向暮腰间的玉佩上,向暮忙手心一转将玉佩收了,扬眉看向神兵营的人,“不知……几位有何事?” 神兵营的领头人气势危险的朝向暮逼近。 就在向暮以为很快要和这群人干架之时,后方响起和硕特黎傲威严的声音,“干什么?” 气压强大,霎时令神兵营的人停了脚步,一众高手转眸打量他。 郭尔罗斯毕烈抬手扬起一块令牌,“北辽黎王是也,怎么,在北境战场上打得不过瘾,如今在疯人镇也想打上一场?!” 神兵营的人这才眸色一动,朝黎王抱了个拳,便转身离开。 另一边,陈一鬼也乘机将黎王带走了慕公的消息传递给了俢王的部下…… 回去的路上,马车内气氛冷凝。 黎王冷眸扫向一侧的向暮,“在疯人镇,你围帽掉了?” 向暮垂眸,“当时我手中拿了东西,不小心被人给撞掉了,倒是给黎王添麻烦了。” 和硕特黎傲沉眸,“为什么神兵营的人想对你动手?” 向暮疑惑,“神兵营的人想对我动手?” 神兵营的人会注意到她完全是因为被她收起的那块玉佩,那玉佩是公孙陌交予她的,当初公孙陌为逃离魏国从李锦那里骗走的玉佩,神兵营的人一见那玉佩,自然会联想到公孙陌…… 但向暮在和硕特黎傲赶来之前已经将玉佩收起,当下只装傻充愣就可以了。 和硕特黎傲打量了向暮一阵,没有发现向暮脸上有何异状,便也不再多问,只低声警告,“在北境,除了本王,没有人能和俢王的势力抗衡。” 向暮了然,意思是让向暮呆在他身边时老实一点,因为他如果将她赶走,她被俢王抓住定没有好果子吃。 当下抱拳,“感谢黎王收留。” * 另一边北境前线,俢王的营帐内。 一个长相妖冶的少年正起身穿衣,伊斯得修一双异瞳盯着他,红瞳似火黑瞳如墨,健壮的男子忽而上前将少年拥住。 “思嘉,这么快就要走了么?” 纳古思嘉回眸,一双微挑的丹凤眼美眸流盼,拂开伊斯得修横在自己腰间的手,“修,你很忙,我也很忙。” 伊斯得修没好气的坐在床边,“待本王把他们都杀了,你就不忙了。” 纳古思嘉淡笑,“思嘉等你好消息。” 然而,衣物迅速穿好,大红色的丝袍披于身上,发髻一变,妖冶的少年竟变作了一位妖异的女子。 营帐外有士兵来报,思嘉迅速将面巾戴好,是以士兵进来时看到的是正襟危坐的纳古洒满大人,单手抵胸对萨满施了个礼,方才转眸对俢王汇报情况,“找到慕公的消息了,在黎王那里。” 纳古思嘉眸色微动,伊斯得修则瞬间面色变得冷寒,“又是黎傲。” “他黎傲除了不停找本王麻烦坏本王的事,还能做些什么。”伊斯得修起身,异瞳中满是怒火,“看样子,本王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真当本王怕了他!” 说着外袍一披便带着士兵出去。 纳古思嘉的目光却缓缓落到书案上的画像上,画里的少年容颜竟比自己的还要妖冶几分。 思嘉拿起画像,嘴角勾起,“向暮啊……” 第307章 营地大乱 与此同时,北境前线皇后娘娘的营帐内也收到了神兵营的人送来的消息。 千娇百媚贵气逼人的皇后娘娘叶冰岚正坐在帐内挑着香,神兵营的主将谢峰站在一边,“娘娘,公孙陌在北辽黎王手上。” 叶冰岚挑香的手微顿,淡淡嗯了一声。 老实说,自从将公孙陌幽禁以来,她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那厮智慧过人精力旺盛,偏偏不干正事,自己将他幽禁以后,此人便开始了多达千余次的逃跑大计。 往往深更半夜她刚刚躺下睡着,侍卫就火急火燎地赶来汇报,“不好啦皇后娘娘,公孙公子又逃啦!” 这不,在公孙陌多达千余次的逃跑训练下,自己手底下神军营一干人都成了侦察和反侦察的高手业务能力强的一批…… 叶冰岚最初拘着公孙陌是为了以此人的性命来挟持李锦留在自己身边、并为自己所用。 奈何公孙陌不断作死,叶冰岚对他也早已失去了耐心,若不是顾及李锦,她当真想一刀了结了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如今得知他落入黎王手中,叶冰岚反而松了口气。 若是黎王能将公孙陌给杀了,也省得她再去花费大力气寻人…… 然,谢峰却是给叶冰岚递来了一张画像,“另外,俢王的势力正在寻找慕公,那慕公据说也落入黎王之手。” 叶冰岚随意瞅了眼画像,目光突然定住。 “皇后娘娘?”谢峰不解。 叶冰岚一把夺过了画像,眼中的镇定荡然无存,呢喃道,“竟是她,她竟然没死……” “本宫就知道,公孙陌千方百计的逃出去就是为了她……” 当初公孙陌愿救她而死,如今竟和她一同出现在黎王那里…… “皇后娘娘,我们该如何?”谢峰试探道。 叶冰岚手中的画像攥紧,眸中怒火闪过,“她休要再回来夺走锦风。” 谢峰更加不解,这关丞相大人何事? 但叶冰岚很快收起了情绪,淡声对谢峰吩咐,“这幅画像,本宫不允许它出现在锦风面前。” “是。”谢峰领命。 叶冰岚继续道,“另外,派兵袭击驻扎在疯人镇附近的黎王军队。” 纤细的手指在画像上一点,“必须杀了她!” * 翌日,黎王营地驻守的辽人将士整装待发。 士兵们分了两路,一路随黎王前往北境前线,另一路留守矿洞,监督奴隶们继续采矿。 黎傲俊冷的眼扫视四周一圈,低声询问郭尔罗斯毕烈,“那小子呢?” 郭尔罗斯毕烈自然知道黎王问的是向暮,遂回道,“在收拾东西呢,她说一会儿就到。” 黎傲不悦,“磨磨唧唧跟个小娘们儿似的。” 心想这一次带她离开,定要再练练此人的雄性气魄,不然自己定会被她娘炮的行为作风给气个半死。 然,向暮没等到,竟等到了营地号角之声。 一个士兵慌慌张张来报,“不好了黎王殿下!俢王的人攻过来了!” 黎傲和郭尔罗斯毕烈闻言一怔,辽国黎王和俢王素来不和,但还不至于到了要互打的地步。 郭尔罗斯毕烈望向黎王,“莫不是俢王得知慕公在您这里气急了?” 黎傲沉眸,外人不知红蝎之间那点破事,但是他黎傲却是清楚得很,当即拔了刀走在前面,“既然是修先动的手,那么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郭尔罗斯毕烈便立刻跟着俢王往前冲,可两人还未来到前方的打斗处,突然另一队人马气势汹汹而入。 竟是魏兵! 黎傲立刻反应了过来,“是魏国神兵营的人!” 郭尔罗斯毕烈大惊,“神兵营的人为什么要来袭击我们,这里又不是前线战场!” 和硕特黎傲忽而记起昨日带着向暮去疯人镇里采购的情景,那时,神兵营的人貌似就跟向暮起了冲突。 难道……是向暮?! 与此同时,后方的士兵高呼,“不好了!奴隶都跑了!” 和硕特黎傲转头去看时,果然就见大批的奴隶从后方的山坳处逃离,而奴隶大批逃跑的最前方,是三个骑着马狂奔的奴隶,为首的那个和硕特黎傲看得清楚。 是向暮! 原来今天自己的临时据点忽遭俢王和神兵营的人夹击,全是向暮的杰作! “王爷小心!” 在和硕特黎傲愣神间,郭尔罗斯毕烈冲上前,帮他挡飞了一计俢王人的袭击。 神兵营的人也不甘示弱,掏出了火铳,整个营地霎时轰声四起。 和硕特黎傲趁乱翻上了一匹马,对郭尔罗斯毕烈道,“这里交给你,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 “王爷要去哪儿?”郭尔罗斯毕烈问。 和硕特黎傲没有答话,只是一扬马鞭,控着马迅速朝逃跑的奴隶追去…… 另一边,三个奴隶装扮的少年驾马飞驰在冰川之上,仰天大笑。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说着马上的公孙陌将酒壶一扔,向暮接过,猛灌一口,“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酒壶再一扔,林潇旋身而起大喝一阵,“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哈哈哈……” 三个狼狈脏乱的少年一边拼酒、一边赛马、一边斗诗,放浪不羁自在癫狂,惊得四散的薄薄碎雪都似乎要追随他们而去。 公孙陌大笑,“有趣!还是跟着暮子最为有趣!” 林潇剑眉飞扬,“你怕不是觉得惹事才有趣?” 向暮秀眉轻挑,“高兴那么早做什么,我们未必逃出生天。” 果然,话落,少年们手中缰绳一紧,勒停了飞驰的骏马。 前方簌簌而下的碎雪中,一个高大冷峻的男人控着马正等着他们。 向暮定睛一看,薄唇轻启,“黎王?” 公孙陌与林潇立刻警觉起来,控着马来到向暮两边,准备开启一场大战。 然,黎王却是周身平静,只挑眉望着向暮,“你小子,花样挺多。” 向暮抱拳,“过奖过奖,黎王殿下若是想玩,我想我可以带着您玩出更多的花样。” 黎王大笑一声,声音低沉且富有磁性,“你的花样,待你能成功活下来,再来找本王卖弄吧。” 向暮蹙眉。 黎王一勒缰绳,给三个少年让了路,“若你能活着走出北境,我想我们很快能再见。” 向暮一扬马鞭,带着林潇与公孙陌穿过黎王,继续驾马疾驰。 微微回眸,就见那高大的男人控马立于冰川之上,久久伫立。 【红蝎失控,世子速逃。】 向暮又想起七零八落递给自己的那张纸条,说一口中失控的红蝎,莫非指的是他? 第308章 他的心思 经过一天的混战,黎王驻扎在疯人镇边上的小型营地被毁,而原先留着挖矿的奴隶们四处逃窜,有的被抓回、有的最终冻死在冰川之上,有的嘛……则不知所踪。 向暮和林潇、公孙陌就是属于不知所踪的那一号。 此时三个少年游荡在茫茫冰川上,饥寒交迫。 “附近的村子竟都没有人。”林潇皱着眉,“战乱给百姓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就连北境的百姓也纷纷舍弃家园逃离。 公孙陌捂着肚子,“现在是商谈那事儿的时候吗?现在我们该想办法填饱肚子。” 说着饥饿的目光落到向暮的马上。 直看得向暮一个哆嗦,怒吼,“要吃你也是吃你自己的马,你看本世子的马做什么?!” 马也是有灵性的,一听这几人要吃自己,前腿一抬长嘶一声,就疯狂地折腾想将几人丢下去。 林潇嫌弃这俩人碍事,首先翻身下马,他一下马,他的马嫌弃地噗嗤一声,就屁颠屁颠的跑了…… 公孙陌嘲笑,“潇兄,怎么连马也看不上你啊。” 林潇皱眉,“你是不会说话吧?!” 忽而,飓风袭来,刮起北境的寒雪一通乱飞。 向暮心底涌起不好的预感,“这是暴风雪的前兆,我们快走!” 林潇忙翻身上了向暮的马,两人共乘一骑,然,很快风雪越来越大,马儿受了惊,甩下主人便跑得不知所踪。 三人此时连站也站不稳,更别谈追马了。 危机关头,林潇一把长剑插地,抓紧快被风雪卷走的向暮。 身形不稳的公孙陌也适时上前一把抱住林潇的腰,“这暴风雪也太恐怖了吧,子陌好怕!” 他们才刚刚逃出虎穴,这会儿又要葬身风雪么?! 向暮较为瘦弱,被林潇拽着一只胳膊还整个人被风雪刮起,向暮望着不远处的冰山急中生智,忽而手心玄力聚集,对着冰川甩出一长串火焰,直惊得旁侧的公孙陌瞪圆了眼赞叹不已,“好火!好火啊!” 林潇抓着长剑的胳膊青筋凸起,“什么时候了,你能闭嘴吗?!” 此时火焰散去,向暮的玄力之火已在冰山下烧出一块冰洞。 “进去!”向暮吩咐。 林潇当即收了剑,一手提着向暮一手扛着公孙陌穿过风雪冲入洞穴。 三人这才后怕地躺在洞内喘着粗气。 “北境真不是人能呆的地方。”公孙陌叹息。 向暮休息了一会儿后,在洞内燃起了一堆火,林潇和公孙陌一脸疑惑地研究起向暮的火。 林潇蹙眉,“老早就想问了,你这一身怪力哪里来的?” 公孙陌倒是看懂了些,“玄力日益精进。” 话题至此,林潇就不太能听得懂了,“玄力?什么玄力?” 向暮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所以适时转移话题,“风雪之后,你们两个有什么打算?” 林潇一怔,公孙陌却是笑眯眯凑过来,“还能有什么打算,自然你去哪儿子陌去哪儿。” 说着对向暮施了个礼,“主公,谋士子陌是也。” 向暮好笑,“得了吧你,没见过敢打主公的谋士。” 继而转眸望向林潇,“潇兄呢?有何打算?” 林潇眸色黯淡,“不知。” 公孙陌蹙眉,“你不愿跟随暮子?” “潇是晋国皇族。” “你不是说东皇潇已死,现在活下来的是林潇么?”公孙陌不依不饶,“现在又整皇族这出?” 林潇再次怔愣。 向暮笑,“随意啊,如果潇兄想来助暮子一统山河,暮子自当欢迎。” 说罢打了个哈欠,“好困,先睡觉吧。” 三个少年便不再说话,各自眯着眼睡觉。 然而半夜公孙陌被饿醒时,就见林潇竟睁着眼沉默的盯着睡着的向暮看,眼中缱绻之色流转。 公孙陌蹙眉,低声道,“在看什么呢?” 林潇这才恍然回过神,转移了视线,耳朵上染了一丝红晕,“潇决定了,既然晋国已经没有了,而东皇潇当初已为晋国战死沙场,现下,潇该过自己想过的人生了。” 公孙陌疑惑,“所以,你想过什么样的人生?” 林潇又莫名看了眼沉睡的向暮,脸一红,略微结巴道,“就是……跟随……跟随暮子。” 自然不是为了帮她打天下,只是为了…… 她。 公孙陌十分开心,“没想到有一天我们还能站在一起做生死与共的兄弟,子陌欢迎你。” 然而,之后的相处又让公孙陌感到十分不快。 比如翌日外面暴风雪停了,林潇第一个跑了出去,回来时竟然带了两条从冰湖中抓到的鱼。 当然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林潇那厮竟然帮向暮剔除了鱼骨而不帮自己剔除…… 更让人气闷的是,三人徒步走在冰面上时,几人的鞋子都湿了,林潇竟然非常体贴的背着向暮走,而不背自己…… 中途几人找到一枚遗落的鸟蛋,林潇更是想也没想的提议要让给暮子吃…… 诸如此类的事情实在是多得数不胜数,令公孙陌心中极为不平衡,都是兄弟,至于厚此薄彼么?!还特么做得如此明目张胆! 于是到了晚上,三人歇息时,公孙陌毫不犹豫的摊牌。 “潇兄,都是好兄弟,你为什么光对暮子照顾有加,却处处怠慢子陌?” 向暮挑眉,转而望向林潇,她也很八卦为啥林潇这会儿对自己这般好。 林潇脸一红,记起当年在大魏京城对向暮告白之事。 那时他贵为皇子身份高贵,向暮都不屑一顾立刻将他给拒绝了,现下…… 在没有获得向暮芳心之前,他是万万不能再表露自己心迹的。 咳了咳,扫了眼向暮,“暮子跟我们不一样。” 一句话,让向暮心知肚明,林潇这是在暗指自己是个姑娘,跟他们不一样。 公孙陌也才后知后觉的记起,向暮不是男人的事情…… 原来如此,林潇竟然也知道! 公孙陌心里好受了,“也对。” 望了眼向暮,慢悠悠道,“姑娘家嘛,应该得到男子的特殊照顾。” 听闻两人在自己面前讨论起这事,向暮顿时头大,“此事不能说出去。” 公孙陌连连点头,“知道,你是帝星嘛。” 林潇才刚刚松下的一口气又瞬间提起,“子陌,你怎么也知道?” 公孙陌本能地想去摇扇子,一摸腰间发现扇子不在,又把挂在向暮腰间属于自己的扇子拔下,摊开高高兴兴地扇着风,“子陌无所不知。” 话音未落,倏地发出一声惨叫,指着自己扇子上性感的猪屁屁质问向暮,“这是怎么回事?!你、你竟然把子陌的扇子整成这副模样?!” 向暮本来都已经忘了自己给子陌的扇子画了什么,这会儿重新记起不由得心虚,“以前我以为你死了,就将你画到了扇子上面日日想念。” 公孙陌精准地抓住了关键词,“浑着子陌在暮子眼中连头猪都不是,是一只肥美的猪屁股?!” 向暮努力挽救,“不不不,那猪屁股不止肥美还很性|感,子陌不可妄自菲薄……” 很快,洞穴里二人又打了起来,林潇郁闷地缩到一边。 为嘛觉得自己带了两个不通人性的沙雕? 当然了,玩闹归玩闹,三人很快将自己下一步的目标确立下来。 一,返回疯人镇,杀了人牙子老大陈一鬼以解被迫为奴之耻! 二,逃离北境回到晋国,带领慕兵冲击北境战场!! 三、摁死黎王摁死俢王摁死辽王摁死皇后娘娘!!! 第309章 解救奴隶 “打仗就是好啊,各国官家无暇顾及我们,我们守着疯人镇发大财!” “哈哈哈哈,来!干杯!” 疯人镇内,鬼市后方的一所豪宅内,陈一鬼正和兄弟们痛饮。 随着黎王驻扎在疯人镇附近的营地瓦解,黎王奉命挥师北上指导北境战事,疯人镇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陈一鬼心里自然也清楚,如今的平静和当初他将慕公的消息透露给俢王有关。 总之,随着盘踞在疯人镇的各国官家势力退去,疯人镇一带又将是他们的天下。 内室一个昏暗的房间里,辽人少女阿芷娜挣脱了绑在自己身上的绳索,正起身帮助几个魏国少女松绑。 “谢谢你。”魏国少女很是感动,接着垂眸道,“大魏与北辽打仗,我们还以为……” “以为辽人都是坏蛋?”阿芷娜淡笑,“别忘了,疯人镇人牙子老大陈一鬼就是魏国人。” 魏国少女闻言闷声道,“魏国没有陈一鬼这样的恶棍。” 趁着各国战乱,他独霸一方烧杀抢掠附近村庄,买卖奴役边境上百个村庄的村民。 百姓们在战火下本就民不聊生,陈一鬼之流的恶霸出现,更是让各国边境百姓生活雪上加霜。 她们这几个少女,就是在躲避战乱中被陈一鬼的人牙子队抓来的。 幸好这里面的辽人少女阿芷娜会武,大约今晚她们能逃过被拍卖的命运。 趁着外面几十个人牙子吃酒热闹,阿芷娜带着几个少女轻手轻脚地逃了出去,然,在转了几个弯来到四合院的院中间时,陈一鬼带着一伙兄弟适时出现,举着火把将她们包围。 “就知道你们这群小丫头片子不老实,也不去打听打听,我陈一鬼买卖了多少像你们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什么逃跑方式没见过?!” 陈一鬼一脸猥琐地抚摸着山羊胡须,“被老子抓来的人,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迄今为止还没有能跑得出去的!” 话音一落,几十个强壮的男人便蛮横而上,少女们不是对手,很快便被制服。 唯有阿芷娜躲过了一个人牙子的大刀,对着陈一鬼怒吼,“你来了正好,我正要找你为我姐姐报仇!” 阿芷娜原本就是故意被疯人镇的人牙子抓来的,她姐姐生得貌美,两月前被陈一鬼抓走卖给了大魏一个有钱的商户。 阿芷娜为救姐姐打扮成魏人的模样潜入魏国,不成想那商户将姐姐送给了一群大魏贵族顾客,阿芷娜找到姐姐时,姐姐已被凌|辱致死。 在战乱之年,什么牛鬼蛇神都能来踩上辛苦劳作的老百姓一脚,人间处处充斥着悲剧,这悲剧落到普通人身上便是凄凉一生。 阿芷娜气愤极了,当晚就杀了那位大魏商户,接着又回了北境,势要杀了人牙子陈一鬼为自己姐姐报仇! 陈一鬼自然不会将阿芷娜放在眼里,然,在兄弟们跟阿芷娜过了几招也没将阿芷娜拿下后,陈一鬼认真起来,“没想到,小娘子武艺不错,老子喜欢。” 说着便亲自带着一群兄弟们攻向阿芷娜。 阿芷娜很快败下阵来,浑身是伤,在陈一鬼一脸淫|笑的步步逼近中,不得已用染了血的刀抵着自己的脖子。 少女眼眶泛红,眼中水雾升起,“是阿芷娜无用,没法为姐姐报仇,来世再为姐妹,阿芷娜定会保护好姐姐。” 说着大刀就欲滑向自己的脖子,然一枚暗器射出,阿芷娜的大刀便掉到了地上。 陈一鬼冷笑,“想死,便宜了你,刺杀我陈一鬼,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说着便一把扑向了少女,去扯拉少女的衣衫。 昏暗的院中,充斥了少女无助的嘶吼。 忽而,院里光芒大盛,倏地驱散了北境的寒冷。 陈一鬼抬起头来,竟见院子四周不知什么时候烧起了熊熊烈火,那烈火已然将他们包围。 院子里并无干柴及火油,是谁,竟能在落满积雪的院中烧起这样一把诡异的火?! 陈一鬼及兄弟们丢开阿芷娜警惕地扫视四周。 只见熊熊烈火中走出一个奴隶装扮的少年,一身脏乱狼狈,但是容颜妖冶,目光煞冷,如此纤瘦苍白的人莫名叫人觉得贵不可言、高不可攀…… “你……你是谁?”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陈一鬼,在少年强大戾气下这一刻竟有些哆嗦。 向暮挑眉,“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么?” 陈一鬼仔细打量向暮方才记起,这个少年正是前些天,自己出卖情报给俢王的那位慕公! 怎么会? 慕公竟然没有被俢王抓住?! 然,来不及让陈一鬼去思考太多,面前突然一阵浩然剑气荡漾,另一个丰神俊朗的奴隶少年出现在面前,少年剑眉轻挑,“陈一鬼的人头,潇要了。” “哈哈哈……凭什么给你?” 放浪不羁的笑声传来,一个风流倜傥的奴隶摇着折扇自半空落下,扇风呼啸,迎面就向陈一鬼攻来,“陈一鬼的人头,谁抢到就归谁。” 陈一鬼闻言怒了,“就凭你们两个小兔崽子!” 说着飞身而起,带着兄弟们与两个奴隶少年打斗在一起。 阿芷娜拉着敞开的衣物从地上爬起,抬头就望见不远处的瘦弱少年正饶有趣味地眯着眼观战。 阿芷娜注意到,少年从容不迫地站在大火之中,熊熊烈火在她身边燃烧,却始终烧不着她,让妖冶的少年又平添了几分神秘。 忽而,少年的目光与阿芷娜打量的眼神相遇,单眉一挑,自有一股风流倜傥浑然天成,令阿芷娜不禁面色一红,低下头仓促地穿被陈一鬼等人扯坏的衣服。 面前突然递来一张虎皮,阿芷娜抬眸去看,就见那消瘦少年不知何时走到自己面前,嘴角扬笑,“从陈一鬼那里抢来的,穿这个,暖和。” 阿芷娜稍稍愣神,很快便沉默着接过虎皮裹在自己身上。 中央打斗的两个少年越战越勇,很快将陈一鬼周边守护的兄弟们给杀了,陈一鬼此时也是浑身是伤。 阿芷娜盯着仍在奋力抵抗的陈一鬼满眼仇恨。 旁侧的消瘦少年淡淡扫了她一眼,道,“想去就去吧。” 阿芷娜闻言看向少年,但只看到少年轮廓起伏流畅、完美精致的侧颜,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之中,宛若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再不犹豫,少女挥刀而上。 前方林潇和公孙陌正争抢着要取陈一鬼的人头。 “好潇兄,都是哥们儿,不若这人头让给子陌?” 林潇剑眉紧皱,“你自己凭本事来抢。” 公孙陌一边攻陈一鬼,一边打林潇,“子陌扇子里没针,怎么跟你抢。” “那就将人头让给潇。” 下一秒鲜血飞溅,陈一鬼人头被人拎起,正打在一起的公孙陌和林潇一脸懵逼的转头。 就见缺了脑袋的陈一鬼身后,站着一位身穿虎皮的少女。 得,人头被个女娃娃抢了…… 公孙陌和林潇不免觉得挫败,两人互相埋怨地看了一眼,很快又发现院子里的火越烧越大,似乎要连自己也一并烧了。 于是阿芷娜就看到了无限趣味的一幕。 第310章 逃离北境 原先还威风凛凛的折扇少年收了扇子,一把跳到消瘦少年身边,揽着消瘦少年的胳膊,“这火好大,子陌好怕!” 手拿长剑的少年也是眉头一皱,走到消瘦少年身边抓着她一片破烂衣摆,“快走吧,再不走我们怕不是也要被烧了。” 消瘦少年的目光却是投到提着人头的阿芷娜身上,扬眉,“走了。” 阿芷娜这才呆呆地将手中人头丢弃,见消瘦少年周边的烈火莫名熄了,忙跑上前跟着消瘦少年一道走出火堆。 走到外面才发现,陈一鬼的豪宅处处起火,里面的人牙子及抓捕的奴隶、女人们,皆在四散逃命。 阿芷娜也想逃,不成想三个少年在一侧低声讨论。 “潇觉得陈一鬼的宝贝在南边。” “不不不,子陌倒是觉得陈一鬼的宝贝在北边。” “暮子觉得陈一鬼的宝贝在西边。” 并且,这几个少年不止讨论,还作势要去四处起火的房子里搜寻,这简直是要钱不要命的节奏,没见过这么贪婪的年轻人! 眼见着三个少年欲分别往三个方向冲,阿芷娜犹豫片刻,拉了拉消瘦少年的衣摆,低声道,“那个……陈一鬼的藏宝阁,大约在东边厢房……” 下一秒,就在消瘦少年的带领下,一行人去了陈一鬼东边厢房的藏宝阁,从火场里走出时,每个人都扛了个金光闪闪的大宝箱。 紧接着三个奴隶少年又带着阿芷娜在疯人镇闲逛一圈,疯狂买买买。 于是阿芷娜就惊讶地发现,换下一身奴隶衣服的三个少年,一个妖冶冷厉、一个丰神俊朗、一个洒脱不羁,竟均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 阿芷娜悄咪咪低头摸了把鼻血,暗道自己究竟走了什么桃花运…… 但转念一想,又情不自禁拉住还准备去采购的三个少年,“三位公子,你们还是赶紧逃命去吧。” 公孙陌挑眉,摇着折扇,“姑娘何出此言呐?” “人牙子陈一鬼看似是疯人镇一带的黑老大,无人治理,但其实,陈一鬼能盘踞疯人镇烧杀抢掠多年无人敢管,全是因为有靠山。” 向暮嘴角勾起,“俢王。” 阿芷娜闻言一怔,这人反应未免也太快了吧,只好咳了咳,“是的,因为有俢王的默许,是以陈一鬼方能无所忌惮,现在陈一鬼突然横死,消息很快就会传到俢王那里,彼时三位再想逃就难了。” 林潇将一大堆采买好的物品装到刚买的马匹之上,淡声道,“我们就是在准备逃跑的物资。” 看了眼马背上驮着的大批物件,阿芷娜不由得呆了呆,这逃命事宜当真是准备得充分。 向暮对阿芷娜道,“杀了陈一鬼,姑娘也得罪了俢王,如今姑娘打算去哪儿?” 正装东西的的林潇眼一沉,转过头果然就见阿芷娜脸一红,阿芷娜还没回话,林潇便先一步道,“你一个姑娘家的,跟着我们三兄弟上路不太方便。” 说着还对公孙陌使了个眼色。 公孙陌接收到林潇的信号,点头,“姑娘若是想跟着我们,我们也会好好照顾姑娘。” 反正照顾一个姑娘也是照顾,照顾两个也是照顾,没啥,林潇照顾起姑娘来十分顺手。 林潇闻言当即怒眸向公孙陌扫了去。 好在阿芷娜是个心大又善良的少女,婉拒道,“阿芷娜有靠山,并且家人都在北境,阿芷娜就不跟着三位公子了。” 说着对三人抱拳,“三位公子保重。” 林潇终于松了口气,一拉向暮,“我们也赶紧走吧,一会儿俢王的人就来了。” 向暮却是望着阿芷娜远去的背影略微皱眉,“有靠山……” 这靠山挺奇怪,一边不怕俢王的追捕,另一边又不敢公然派人杀了陈一鬼,靠一个小丫头片子的私仇杀人…… 这靠山究竟是谁? 也不敢多做耽搁,三人很快乘着马驮着物资离开疯人镇,快马加鞭往北境之外赶。 如今离开敌人众多的北境回到晋国是他们第一要事。 谁曾想在离开北境的官道上,竟分别有北辽士兵和大魏士兵镇守。 两方水火不容的队伍怒目而视,但没交手,只拿着通缉画像检查过往百姓。 魏人检查了一遍辽人还得再检查一遍,甚至好似是互相斗狠一般,双方谁也不服谁,你检查过的人我能再检查好几遍,一些看不顺眼的百姓,直接就被带走,过往的百姓委实被折腾得不轻。 看这阵势,想从官道突围离开北境地界是不太容易了。 向暮三人于是迅速改变目标,朝侧面绵延冰川处的小路驶离,虽然绕了远路并且沿路没有人烟是名副其实的野兽横行无人区,但好在三人做足了准备,物资充足,穿越冰川无人区还是可以的。 看着无辜百姓被抓,一些流民跟向暮产生了同样的想法,是以沿路还有不少企图躲避北境战乱的流民成群结队的从冰川缝隙间的小路离开。 向暮几人混在成群结队的人流中倒也不显突兀。 偏生变故又起。 后方铁骑嘚嘚,冲来一队神军营的人,为首的正是神军营首领谢峰。 “大魏神军营查人!谁都不许走!” 一声怒喝传来,不少百姓感到惊慌,纷纷加速驶离,谢峰掏出火铳对着天便是轰轰几枪,逃难的百姓们这才吓得停步抱头不敢动弹。 就连向暮和林潇、公孙陌三人,也都下了马缩在难民中间。 公孙陌低叹,“没想到,皇后娘娘对子陌的爱如此深沉,都这么久了,也不放子陌走。” 向暮沉思一阵,真心提议,“不若一会儿他们查人,你自己招了吧,等我和潇回去再带兵来救你。” 林潇附议,“这个提议可行。” 公孙陌的脸色冷了下来,“你俩可当真是子陌的好兄弟……” 这厢几人心急如焚,那厢神兵营的人已经拿着画像逐个检查起百姓来。 眼看着神兵营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向暮三人一颗心也是越拧越紧。 难不成离开北境,就只有杀出重围一条路? 可敌众我寡,强行杀出去指不定三个人都被抓了…… 一小队神兵营的士兵来到向暮跟前,冷言道,“抬起头来!” 向暮几人均是一怔,低着头没动,士兵不耐烦地怒喝,“快点!” 向暮不由自主地抓起手下的白雪,心想着待会儿抬头之时只能拼死一搏,不曾想后方又传来声音。 “丞相大人到!” 第311章 李锦的情 丞相? 向暮瞳孔一缩,李锦! 不由得头低得更低。 另一侧神军营的统领谢峰则是迅速反应了过来,压低声音吩咐,“收起画像。” 其他士兵们闻言立刻将画像卷起,于此同时谢峰上前,“北境前线战事激烈,不知丞相大人为何来此?” 马车停驻,守护丞相大人安危的一众魏兵身形站得笔直,一人上前撩开了车帘,马车里清冷淡漠的男子眉眼轻抬。 他周身的冷,同北境的寒如出一辙。 黑色伞面上大朵的银丝莲仿若盛开,一身官袍的男子撑着黑伞下车,玉带束腰英姿挺拔,行走间玉玦相击贵不可言。 “怎么?”男子声线清冽,声音不带感情却是压迫力十足,“前线战事激烈,本官就不能出来散散心?” 谢峰微怔,继而尬笑了一声,“丞相大人哪里话,丞相大人自然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对于这位以才学及皮相出名的李丞相,谢峰自是不敢招惹。 谁不知道此人是皇后娘娘心尖上的宝贝,谢峰虽然贵为神兵营统领是皇后娘娘的心腹,但是皇后娘娘对自己的宠爱与对李锦的宠爱却是截然不同,谢峰心里还是有数的。 当下解释,“下官奉皇后娘娘之令出来寻找公孙公子,丞相大人也知道,皇后娘娘对公孙公子一向关心得很,如今公孙公子下落不明,北境又形势复杂,娘娘担心公孙公子流落在外会遇到危险。” 另一侧跪在人流中低眉顺眼的公孙陌微不可见哼了一声。 李锦倒是没有多言什么,脚步轻抬,在跪着的百姓中巡视了一圈,继而一尘不染的黑色官靴便停在了向暮跟前。 男子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谢大人认为,跪着的这一众人中会有子陌?” “子陌跟本大人交好,流落在外危机重重,看到了本大人自然不会躲了去。” “谢大人莫名整出如此之大的阵仗,究竟是想保护子陌还是伤害子陌?” 谢峰擦了把汗,“自然是将公孙公子抓回去好好保护起来。” 当然了,问题的重点早已不在公孙陌身上,皇后娘娘如今要的是慕公的性命,而慕公的事却又不能让李丞相知道。 偌大的北境要瞒住如此重大事件,委实是令谢峰头疼。 便笑着转移话题,“既然此处没有公孙公子,那么谢峰也不在此让神兵营的官差打扰百姓了。” 说着对四周镇守的神兵营士兵招了招手,“我们去别处寻找。” 神兵营一众人士兵翻身上马,不一会儿功夫便扬长而去,四周跪着的百姓这才敢探头探脑四下张望。 然,向暮面前的黑色官靴却是巍然不动。 另一侧跪着的公孙陌和林潇亦是没有动弹,林潇心中不太能明白李锦是敌是友,而公孙陌心中则只有一个念头。 自己当初被软禁在魏宫,全是因为叶冰岚觉得李锦在乎自己,因为李锦将救命的神药让给自己吃了。 因此公孙陌才成为叶冰岚用来挟持李锦的武器被软禁在魏宫那么久,当然了,同样作为挟持李锦的武器的,还有丝毫不知道自己是武器的柳彻、以及当初在骊州所有和李锦有过交集的人…… 不管李锦待自己如何,反正为了唾手可得的自由,他是无论如何都要跟李锦划清界限。 是以公孙陌跪着一动不动,假装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向暮忍不住略微抬头,看到了男子精瘦的腰身上,玉带绑着的一把匕首。 向暮不由得一怔。 犹记得当初自己离开京城前往骊山书院时,渣爹将此匕首赠予自己,并让她若是遇到打不过的敌人便以此自刎。 那年会考,她猜到了渣爹的计划提前出了考场冒死冲宫,正是用这把匕首,捅死的渣爹…… 匕首上沾染了渣爹的血,她并没有将其带走,此后这把匕首便不知所踪。 原来,几经辗转竟落入了锦风手中。 面前的男子一手撑着伞,另一手抚着腰间的匕首,微微收紧。 向暮没有看到李锦的神色,在看了眼那把匕首后就立马重新垂下了头。 “丞相大人,我们还要去别处转转吗?”远处魏兵上前询问。 向暮只感觉面前人的气息莫名压抑了一瞬,然后便听到男子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对魏兵回答道,“好。” 然后面前的黑色官靴一动,男子抬步离开。 待到魏兵们浩浩荡荡簇拥着马车走远,四周跪着的百姓才三三两两互相搀扶着站起了身。 “吓死个人了。” “怎么现在魏兵和辽兵不在前线打仗,天天在北境四处转悠。” “对,专门整我们边境百姓。” 向暮也和林潇、公孙陌一道起身。 公孙陌扇子一摊扇着风,“走吧。” 林潇神色还有些不可置信,“李锦这是故意放了我们?还是没认出我们?” 公孙陌淡笑,“没认出这种事,大约只有潇兄会如此。” 林潇不悦,“不若你易个容,让潇辨认看看?” 向暮率先翻身上马,对着两位少年挑眉,“别吵了,我们快走!” 继而三匹马带起北境积压的寒雪飞扬,消失在冰冻的山坳之间。 另一座冰山之上,一身官袍的男子撑着伞久久伫立,望着那骑马的三个少年扬长而去。 他情不自禁攥紧腰间的匕首,面色无波,那双清冷的眼中却是幽深一片,似有化不开的浓墨在丝丝晕染。 良久,望着空无一人的山坳,男子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 “究竟是,只有锦风不配……” 话落眸色一冷,男子松了匕首撑着伞转身离开。 * 另一边,向暮三人驾着马在山坳间举步维艰。 原先一道出发的流民们四分五散,如今早已找不着踪影,而随着三人渐行渐远,那条山坳间的小路路况也愈加复杂。 到了悬崖峭壁处,马也不能走了,三人只好各自挑了些必需品放走了马。 “没想到不走官道,北境的路竟这么难走。”林潇叹息一声,率先走在前方,将一把缠了绳索的匕首插入崖缝中,再用绳子的另一头将向暮的腰绑住。 向暮哭笑不得,“潇兄,我想我大约不需要被绑着过去。” 林潇蹙眉,“崖壁结冰湿滑,以免掉下去还是缠着保险。” 公孙陌也表示赞同,“确实,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缠着好。” 见林潇绑完了向暮,公孙陌高高兴兴地点点自己的侧腰举起手,“潇兄,子陌这里需得缠紧一点,省得掉下去摔疼了……” 然,没有人理会公孙陌,林潇一个旋身而起,跳跃到峭壁之上,踩着一块凸起的冰块,对向暮伸出一只手,“暮子,快来。” 向暮也不扭捏,高高兴兴地将手搭在林潇手上,被林潇护着一步一步往对面攀爬。 公孙陌呆了半响,看着前方相亲相爱攀崖的两人,只觉得北境的风冷如寒刀,刮在心间委实是疼。 “潇兄,暮子,子陌还没过去呢……” 回应公孙陌的只有山坳间一声破冰的巨响,接着崖底下方无数条带着钉刺的绳索甩出,牢牢扣在峭壁之上! 第312章 俢王追捕 “不好!有敌来袭!” 公孙陌惊叫一声,继而折扇一挥,少年轻盈的脚步点在崖壁之间,几个跳跃就轻飘飘跃到了林潇和向暮的前面,直看得林潇和向暮都不由自主呆了一瞬。 “你这厮这么能攀岩的吗?”向暮诧异。 公孙陌一边轻快地往前跳跃一边答道,“想当年子陌为了逃离公孙谷,什么样的邪魔歪道没走过?这点小坑洼之路如何能拦得住子陌?” 与此同时,扣着崖壁间的无数根绳索一动,上百个大辽高手攀越而上! “没有人告诉过你们,没有俢王的允许,北境是个只能活着进不能活着出的地方吗?” 苍老沙哑的声音自下方悬崖处传出,回荡在悬崖峭壁之间余音不绝,宛若死神嘶吼。 向暮回眸,就见一个辽国老者攀着崖壁间的绳索自下方跃出,一双嗜血的眼牢牢盯着她,眼中杀气迸发令人毛骨悚然。 向暮很快认出了此人,他就是当初抓自己来北境的那位老者,俢王的部下。 “快走!”林潇吼了一声,拎着向暮加快攀向对面的步伐。 然,在老者的指示下,攀岩而来的大批辽人高手挥着利刃朝向暮袭去。 向暮被林潇半拉半拽着往前走,不忘回头刷刷刷朝紧跟不舍的辽人高手拍出几团烈火。 辽人高手们穿着厚实的冬衣,保暖效果虽然极好,但是也是极易燃之物,一接触到向暮拍来的火,不少躲闪不及的辽人高手身上烧了起来从崖壁间掉了下去。 “邪门儿的玩意儿!”老者冷斥一声,忽而飞身上前,挡在了林潇和向暮的前面,与此同时,另外几个高手也袭了上来,与老者一道对向暮和林潇两面夹击。 双方在陡峭的崖壁上一时打得不可开交。 公孙陌回头,看着打成一团的人哀怨地叹了口气。 “武功好有什么用,玄力使得好有什么用,腿脚不快不会逃命都是白搭。” 继而十分不情愿地回过身,脚尖轻快地点在崖壁间凸起的冰面上,朝向暮跃去。 林潇眼疾手快地割断向暮腰间的绳索,适时将向暮抛给了公孙陌,公孙陌穿过老者,拎着向暮一转,便将向暮丢至自己背上。 辽人老者见了都是一怔,这人速度当真是快。 林潇高呼,“你先带暮子走,潇断后!” 公孙陌对有如此上道的兄弟感到十分欣慰,“那这里交给你了。” 遂背着向暮速逃! 谁曾想那批辽人高手压根儿就不带搭理林潇的,一个个的全抛下林潇就朝背着向暮的公孙陌追去! 林潇无比郁闷地在后面缠着辽人高手打,“你们的对手是我!” 辽人高手则是能敷衍就敷衍,“滚一边去,少他妈在这儿碍事!” 林潇脆弱的小心脏受到了一万点暴击,追着辽人高手穷追不舍的打。 公孙陌在背着向暮疯逃了一段路后,见林潇根本没有断后,那批人怎么甩也甩不掉的跟着自己,实在是气。 “我说你究竟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得罪了辽人,他们怎么就是追着你不放?” 向暮也是一脸疑惑,“大约……我是慕公?” 掌管几十万慕兵的慕公啊!说出去谁不抖上一抖?! 公孙陌一脸无奈,“那你说怎么办吧,子陌体力有限,背着你这么个累赘可逃不过这么多人的追捕。” 向暮圈紧公孙陌的脖子,生怕这厮将自己给丢下去,强调道,“本世子不是累赘。” “你除了喷火,你还会做什么?”公孙陌不屑。 向暮蹙眉,“喷火龙的作用是很大的。” 公孙陌不置可否,“那你倒是喷一个有作用的试试看。” 向暮立刻就朝后方甩出一串火,大火霎时就阻断了崖壁间这条小路,让敌人徘徊在火外前进不得。 公孙陌停下来休息,望着熊熊烈火赞叹,“帅气。” 向暮扬眉,“叫一声爷爷来听。” 公孙陌去掰向暮横在他脖子间的手,想将她从自己背上弄下来狠揍一顿,但向暮就是如八爪鱼一样死死抱住他不松手。 经过一小段的逃生之路,向暮算是看出来了,论逃命的本事这小子要是退居第二就没人敢自称第一了。 为了活命,她得缠死了他不放。 两人拉扯间,烈火后方传来了林潇被群殴的惨叫声。 向暮一拍脑袋,“忘了潇兄还在后面。” 他们烧一把火阻断了敌人的来路,同时也是阻断了林潇的来路。 没撤,他们卖谁也不能卖兄弟啊。 向暮只好又收了火,火一熄,辽人高手便凶神恶煞地冲来,公孙陌只好又背着向暮跑,鼻青脸肿的林潇跟在辽人高手后面追,“停下!你们的对手是我!” 公孙陌跑着跑着气喘吁吁,“跑不动了快放火!” 向暮适时放火阻断辽人高手的追击,但二人还没休息够,又听到潇兄被辽人高手们群殴的惨叫声…… 奶奶的!还能不能好好玩了! 向暮怒了!! 公孙陌也怒了!!! 赶紧收了火继续跑…… 如此这般,跑跑停停停停跑跑,一行人被迫翻越了一座冰山,此时银月高挂夜幕无星。 只能容纳一人过的崖壁小路上,众人排成了队扶着崖壁颤抖着双腿如蚂蚁般的小步挪动。 各个累得面如菜色气喘吁吁。 辽人老者都快累哭了,谁能想到七十岁的高龄了,还得被人这么吊着在冰山之上跑一天,再这么跑下去,他一把老骨头非得跑断不可…… 遂提着一口气虚弱地吼道,“跑什么跑,有种你们停下来,我们打一架……” 事实上,说跑实在是太夸大其词了,一行人现在的前进速度跟乌龟爬无甚差别。 但向暮和公孙陌自然不会停下跟他们打。 笑话,人有百来个大辽高手呢,他们就三个人根本打不过好么! 公孙陌捂着胸,“不行了,快放火……” 向暮运起玄力,后方的小路上便出现了一小撮火苗,没辙,她体内的玄力也越来越少这会儿放不了大火。 但后方的辽人高手们看到这撮充满希望的小火苗均感动得泪如雨下。 终于……又可以休息了。 众人习惯性地靠着崖壁而坐,反正等辽人高手们歇够了会揍最后面的林潇,一行人就又得你追我赶了。 向暮和公孙陌靠在一起,低声讨论。 “好累,好困,好想睡觉……” “别睡,等那群辽人先睡着,我们就可以跑了。” 后面的辽人不干了,“我们等你们先睡着,就抓你们回去交差!” 一群累得不行的人连睡也不敢睡,只得怒瞪着眼,你瞪我我瞪你。 然,前方崖壁一个开阔处,却亮起了一圈火把,大批的士兵肃穆而立,士兵的前方,高挑矫健的男子沉着一双眸子。 黑瞳如墨,红瞳似血。 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游戏,结束了。” 第313章 交手俢王 来人正是大辽的俢王。 向暮和公孙陌见之霎时气得两眼翻白,这你追我赶的游戏他们还想再玩,奈何结局已定。 老者带着的一众辽人感动得泪如雨下,从来没觉得自家俢王会有一刻看起来不是凶神恶煞的混蛋而是救世主。 “俢王殿下!”辽人高手们哪怕再疲惫也发出了一声高呼,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伊斯得修淡眸扫了眼这群辽人高手,冷哼了一声,“一群没用的东西。” 辽人老者尴尬的抹汗,老实说这还真不是他们无用,而是他们追击的这仨货压根儿不是什么正经人。 打都不带打的,就跑,还跑得忒快。 辽人士兵在俢王的指示下上前将靠在崖壁上休息的公孙陌和向暮堵住,后方的老者带领的高手们也颤颤巍巍站起身,堵住向暮二人的退路。 公孙陌叹息,“完了,没路可逃了。” 向暮挑眉,“可以跳下去。” 公孙陌望了眼身下的万丈深渊,抖了抖,“你当子陌傻?” “那只有一个办法了。”向暮望着高空的明月。 公孙陌转眸看她,“什么办法?” 向暮轻启薄唇,“卖我。” 公孙陌闻言低眸沉思,思考着卖向暮的可能性…… 堵在前方的伊斯得修等得不耐烦了,“你们到底过不过来?” 向暮勉强抬了抬胳膊和腿,如果前方是一条生路,向暮觉得她和子陌大约还能再逃上一逃,但前面堵了个要他们命的煞星,向暮顿时浑身没劲儿。 “过来被你逮住是个死,从这里跳下去也是个死,我们还不如从这里跳下去,死得直接些。” 向暮笑,荡着吊在崖壁下方的双腿,无限舒适的模样。 后方的老者及辽人高手们也不敢过去抓人,就怕他们真的跳下去了,自己没力气拉…… 伊斯得修没见过这么不着调的对手,心底哀叹,传说中的向暮怎么就是这么个死皮无赖的东西。 当下浓眉轻皱,“你跳试试。” 话音未落,公孙陌只觉的自己旁侧的身影一闪,向暮已然跳了下去! 公孙陌后知后觉,捂着吓得砰砰乱跳的小心脏,“妈呀……你这是哪里想不通,要寻死哦……” 然,前方空地上的伊斯得修周身气息一冷,公孙陌竟敏锐地感觉到了几分玄力的气息,心下不由得骇然。 这位俢王竟然精通玄力?! 而暮子已经先一步觉察到了!!! 很快,俢王亦纵身一跃,不一会儿功夫便又揽着向暮从崖底下方跃起,一身玄力展露无疑。 在辽国所有战士都在感叹自家俢王身手如此之好时,大伙儿又惊恐地发现,那位被自家俢王揽着从崖底跳出的臭小子,竟手成爪状,横在俢王脖颈之间! 其他人不懂其中的奥妙,但是对玄力十分敏感的公孙族人公孙陌自是看得真切,向暮指尖亦有一丝玄力萦绕,而俢王在此时也能察觉出,向暮是个精通的玄力的同类! “俢王殿下,请放我们走。”向暮被俢王带着立在了空地之处,冷声道。 伊斯得修异瞳中闪过一丝怒火,咬牙,“狡诈。” 在目的没有达到前,伊斯得修自然不能让向暮死,没成想此人早就料到自己会下去救,趁自己对她不设防之时,控了自己的命脉。 寻常人伊斯得修自然不怕,但这位慕公却也是个会玄力的! 伊斯得修抬手,其他的辽人士兵纷纷散开,公孙陌和林潇这才从陡峭的崖壁走出。 俢王咬牙,“这下可以放了本王吧。” 向暮笑,“放了你,你又会带兵来追,我们怎么逃得过?” 继而手依旧横在俢王脖颈间,拉着俢王一道坐下,对公孙陌和林潇扬眉,“快走。” 林潇欲上前帮助向暮,却被公孙陌一把拉住,“听暮子的,我们走。” 林潇还想挣扎,公孙陌不由分说地拉着他走。 其他辽人围着向暮和俢王,一动不敢动。 另一边,公孙陌和林潇渐行渐远,后方果然没有辽人追来。 林潇咬牙,“我们可以和暮子一起,控着俢王逃!” 公孙陌沉眸,“控着俢王,后面俢王的部下会穷追不舍,俢王一但找到时间反制,我们就全完了。” “暮子已经控制了俢王的命脉,大不了直接杀了他!” “杀了他,俢王那些部下还能放我们离开?” “再说,那是假的。”公孙陌解释,“暮子体内的玄力早已耗尽,指尖维持的那一点只是迷惑俢王的假象。” 事实上,那么丢丢的玄力,向暮的手指根本不可能在俢王做出反应前拧断俢王的脖颈! 俢王迟早会发现向暮玩的把戏,但向暮若是跟两人一起逃,俢王后面还会带兵来追,彼时三个人谁也逃不了。 俢王的目标是向暮,向暮留下控着俢王让他们二人逃离,俢王最后成功拿下向暮,便也不会再大动干戈追捕他们二人。 这便是向暮口中,卖她之意。 公孙陌提着一口气拉着林潇狂奔,林潇心中实在是心绪难安,“潇愿意跟暮子一起留下,潇不想逃。” “你必须走,你留下了便是俢王用来牵制暮子的累赘,我们只有快速返回晋国跟慕兵汇合,方才能引兵来救。” “那暮子怎么办?”林潇愁眉不展。 公孙陌淡笑一声,“俢王愿意跳下万丈悬崖捞起暮子,证明暮子在俢王那里还有价值,暮子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且向暮留下,定然有她要做之事。 她那人,在发现俢王懂得使用玄力之后估摸也不想离开,定是想险中求安,趁机暗查一番…… 而他们,只需要返回晋国,将向暮的情况告诉慕兵,待到向暮要离开北境之时,举兵助她离开即可! * 公孙陌和林潇逃离之后,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北境的天蒙蒙亮,笔直守了一天的辽国将士们不由自主打了打哈欠。 空地上的二人,俢王正襟危坐,向暮将俢王当人肉靠垫靠着,手却不敢松动半分,依然横在俢王脖颈间。 突然,伊斯得修感觉到向暮手指间的玄力一窒,他立刻拍开向暮的手腾空跃起,几个跳跃抓着向暮远离了守着的辽国将士。 二人来到山侧的另一处空地,俢王怒火中烧,“你骗我!” 说着手中玄力一动,一串冰水拍出,在他手中化作冰刃朝向暮刺来,“那么,让本王看看,你究竟能将玄力使用到何种地步!” 伊斯得修做了充足准备,要跟这个和自己一样懂得玄力的高手大战一场,不成想自己冰刃刺去,向暮只是退了几步,手掌摊开,掌心一串微弱的火苗在明明灭灭的晃荡,好似下一秒就要被他冰刃带起的冷风给吹灭了去。 向暮笑,“玄力不够,使不出大火,俢王不介意的话,刺这小火玩玩?” 伊斯得修一怔,盯着向暮手中即将熄灭的火苗,“你竟敢愚弄本王!” 那串弱不禁风的火苗在俢王的怒气下一抖,成功灭了去,向暮也是万分委屈,“俢王殿下先前瞧不上小火,这会儿我是连火都使不出来了。” 再使,她又得筋脉尽断,她又不傻。 伊斯得修气极,一把将向暮拍晕,抓走。 第314章 俢王萨满 向暮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被锁在一个黑漆漆的营帐内。 营帐外可以听到辽人士兵们整齐划一的巡逻脚步声,于是向暮猜测,自己大约被俢王抓到了与大魏交战的前线。 自己则在俢王的营地。 只是…… 向暮扫了眼自己被铁索缠了个严实的身体十分无语,俢王估摸是初次见到和他一样会使用的玄力的人,定是吓得不轻,是以才用如此坚固的铁链锁着自己,怕自己逃跑…… “醒了?” 一道肃冷的声音传来,向暮才发现黑漆漆的营帐内竟还坐着一人。 黑暗中那人红瞳内的光泽倏地一闪。 向暮明白,俢王还没走。 于是试探道,“莫非是因为我杀了伊斯得乐,所以俢王殿下要费那么大力气抓我?” 虽这么问,向暮心里也清楚,伊斯得乐自然不是主因,毕竟那人主要是东皇潇杀的,但俢王却没有逮捕东皇潇。 黑暗中的男子低沉笑了起来,红瞳幽冷,“本王抓你,以前只有一个目的,但现在……发现你作用挺大。” 说着上前,隐匿在黑暗中的身形这才走出,抓着向暮的衣领一把将她提起,狠声道,“把解药交出来。” 向暮瞳孔微缩。 解药?什么解药?! 但是对上伊斯得修仇恨的眼,向暮坚信这人不杀自己只是暂时的,若是她应付不好,他定会不管不顾毫不犹豫要自己小命! 向暮立刻淡然道,“想要解药?可以,放我走解药便给你。” 伊斯得修眸中闪过一抹嗜血,“本王可没有耐心,本王会直接杀了你再去寻。” 眼看俢王手中冰刃又出,向暮适时大喊,“杀了我,这世上便没有人知道解药在哪儿!” 伊斯得修手中冰刃一滞,顿时化作了水消失不见。 “解药,本王要定了,你的命,本王也要定了。” 二人对峙,整个营帐内气息渐冷。 外面突然有士兵来报,“俢王殿下,纳古洒满大人来了。” 伊斯得修这才丢开向暮抬步出去。 向暮则重新躺回黑暗中,脑中思考着伊斯得修口中的解药。 她情不自禁将七零八落当初交给自己的那张纸条联系在一起。 【红蝎失控,世子速逃。】 向暮原先以为,红蝎可能是和硕特黎傲,毕竟那人对自己态度莫名,且知道自己是定安王世子向暮。 但现在俢王出现了,且一脸愤怒的找她要解药…… 又想到七零八落曾经说,“从现在起,你接触的每一个辽人都不可信……” 向暮眼眸微眯。 莫非……红蝎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 另外,向暮之前接触过和硕特黎傲,可以肯定和硕特黎傲虽然威猛、武艺非凡但是他并不懂玄力,可俢王却懂。 俢王的玄力甚至比当初凤山上的徐光还要更高一筹,当年的徐光只懂得调动空气里的玄力为自己所用,公孙陌说过,那叫外玄力,公孙一族使的也是外玄力。 而俢王却和自己一样,是将玄力吸纳自体内使用,俗称内玄力。 俢王,究竟是如何掌握玄力这么奥妙的东西的呢? 向暮百思不得其解,除了玄力外,更让她疑惑的则是,为什么这么久了不见说一来见自己? 赤焰军在进入北辽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向暮突然觉得,自己留下正好,将这些谜题解开,兴许就能解开攻破北辽的密码…… * 首座上,一袭红衣的女子坐得端正,水眸眼顾盼生辉,但是遮面的红色纱巾却是被呼出的气息带着一鼓一鼓的,显示了主人的生气。 盯着下方跪着的一群少女,目光主要定格在中央那两个身形高大,肩宽窄腰的人身上。 这两个明显和其他少女格格不入,虽然穿了一身女装,但是喉结外露、面目硬朗,一看就是男扮女装之徒,偏偏这样的货色竟然骗过了自己的手下,被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看不出来么?”纳古思嘉指着中间那两个高大健壮的女子,“那两个是男的!” 旁侧站立的阿芷娜一怔,仔细打量自家主子指的两人,怎么也没看出那两个跟寻常女子有何不同,只好咳了咳,“大人,他们只是比寻常姑娘高挑,但是确实是姑娘。” 要知道,辽国洒满手底下伺候的一众圣女们,都是要经过严格的验身才能送到萨满大人手底下当差的。 纳古思嘉实在是无语,什么年代了,竟然有人学自己男扮女装混入萨满营,问题是自己从小就男扮女装扮起女人来毫无破绽,那两个什么东西,一看就是男的好吗?! 这些人眼睛是瞎了吗?! 纳古思嘉挥手,让其他人下去,独独留下那两个男扮女装的货,看着其他人都走了后才抬眸问,“姓名?” 紫衣的那个嘴角微扬,“司空无烬。” 后方那个好似觉得丢脸,袖子一直捂着自己的脸,闷声回答,“紫荆,是司空无烬的跟班。” 纳古思嘉揉着太阳穴,“说,你们是怎么骗过验身的官差的?” 司空无烬淡然回答,“无烬想骗就能骗过。” 纳古思嘉一掌劈到桌子上,“你当本大人蠢?你那么大个喉结搁在颈子上,官差们都是没长眼么?” 司空无烬不慌不忙,“无烬想骗谁就骗谁,不想骗谁就能不骗谁。” 紫荆都羞得抬不起头了,“大人,您直接说你没骗这位萨满大人不就得了……” 此时外面辽人侍卫来报,“俢王到!” 纳古思嘉忙站起了身,迎了过去,伊斯得修则大步流星的进来,“怎么了萨满大人。” 纳古思嘉指着司空无烬,“俢王,他们都说这两个是女子。” 伊斯得修闻言转眸望向司空无烬和紫荆,二人均是对着自己展眉一笑,标准的女子无疑。 “怎么,若是不喜欢,本王可让人赶他们走。” 纳古思嘉顿时懂了,俢王也觉得这俩货是女的! 当真是所有人眼睛都瞎了!!! 司空无烬和紫荆被二人赶了出去,营帐被俢王的部下守着,说萨满大人和俢王有要事相商。 紫荆叹道,“大辽的萨满及圣女们不是说要断情绝爱吗?独留貌美的萨满和血气方刚的俢王呆在一处,就不怕他们生出点不一样的情愫来?” 司空无烬淡淡道,“萨满不能和其他男子共处一室,但唯独能和俢王共处一室。” 紫荆更加不解,“大人,这是为何啊?” 司空无烬回头看了眼萨满的营帐,薄唇轻启,“因为北辽所有人都知道,俢王只好男风。” 紫荆这才开悟,“原来如此,因为俢王只好男风,是以和貌美的萨满大人共处一室也不用担心,因为二人擦不出什么火花来。” 司空无烬闻言却是诡异一笑,“也许,但仅仅只是也许。” 紫荆得了自家大人的认同感觉十分开心,挠了挠脑袋又很快反应了过来,脸色一白,压低声音道,“大人,我俩可要小心了,我俩虽然是新晋的圣女,但是我俩是男的啊!” 还是姿容出色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可不能让那好男风的俢王给盯上了! 然,转眸去看时,哪里还有自家大人的身影,两人走入无人看管的营帐处,自家大人就消失不见了…… 第315章 默写火诀 向暮被铁锁缠着不能动弹,但俢王走时也没令人送吃的,此时正饿得头晕眼花。 忽然自己面前气流一动,一位高大健壮的紫衣女子走出,向暮吓了一跳,“谁?!” 定睛一看,发现来人竟是男扮女装的司空无烬,那画面……委实有些辣眼睛…… 向暮忍着恶心询问,“司空?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里可是北境前线、辽人的大本营! 不用想向暮就知道自家国师又特么叛变了,就如同当初他叛变魏宫一个样! “你个杀千刀的叛贼!”向暮怒骂。 司空无烬往她嘴里喂了一个包子,将她嘴给堵住。 向暮实在是太饿了,心想等自己吃饱了再骂也不迟,于是吞了包子又道,“要喝汤,上好的人参汤。” 司空无烬皱眉,“你都阶下囚了,能不要求那么多么?” “自然不能。”向暮一本正经,“本世子可是定安王世子,掌管数十万大军的慕公,你贵为本世子的国师,怎能只给本世子吃包子?!” 司空无烬想想也对,这家伙毕竟身份高贵,于是气流一动消失了去。 而萨满营帐内,刚和俢王腻歪过的纳古思嘉起身,准备去享用婢女早先放在帐内的人参汤,谁曾想原本应该放人参汤的位置竟然空空如也。 另一边,司空无烬端着碗,笨手笨脚的喂着向暮喝完了一整碗人参汤,而向暮这厮竟然砸吧砸吧嘴巴,意犹未尽道,“还要。” 司空无烬只好又闪身出去,将给纳古思嘉送人参汤的婢女敲晕,抢了人参汤就回来。 等到向暮吃饱喝足了,司空无烬才手一伸,把汤碗捏成了灰烬,毁尸灭迹。 “你在这里做什么?”向暮此刻吃饱了很是满足,耐心询问。 司空无烬也不隐瞒,“因为你在这里。” 向暮叹息,“别说得那么好听,本世子又不是不知道,你不愿救本世子出去。” 继而又询问正事,“俢王懂玄力你知道么?” 司空无烬点头,“皮毛而已。” “那我呢?”向暮追问,“我的玄力到了几成?能不能摁死俢王?” 司空无烬想了想,“你们俩半斤八两,但你身体比他弱。” 言下之意是,俢王凭着更为强壮的体魄,摁死向暮倒是可以。 向暮泄了气,“出去你给我出去!” 司空无烬不走,“这么久不见,不需要司空无烬陪你聊天解闷?” 向暮冷哼一声,“能做的你一样不做,不能做的你样样在行,本世子留你做什么?碍本世子的眼么?” 司空无烬叹了口气,“可无烬刚刚才喂饱你的肚子。” 如此重要的事在她眼里就不是事儿么? 向暮一脸吃饱喝足就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模样儿,“这件事儿办得好,明天早上本世子还要喝汤。” 于是接下来一连好些天,纳古思嘉要喝的人参汤总以一种诡异的模式消失不见,当然了,这暂且是后话。 另一边萨满大人的营帐内,两个男子相对而坐,强壮的那个正是俢王,而稍显瘦弱的那个则是纳古思嘉。 “修给你的那张字符可留着?”伊斯得修享用着纳古思嘉为他泡好的奶茶,冰冷的人此时周身多了几分惬意和放松。 纳古思嘉淡笑,“修送的东西,思嘉都收着。” 继而又叹了口气,“只可惜这么久了,思嘉还是弄不明白那字符上的意思,哪怕修给思嘉反复讲述,思嘉都不能领悟,思嘉当真是蠢……” 伊斯得修一只手摁在了纳古思嘉手上,“慢慢来,修还能找到新的,你参不透冰诀,说不定能参透火诀呢?” 纳古思嘉挑眉,“修又得了宝贝?” 伊斯得修倒是没细说,只勾起嘴角,“修定会拿到解药。” 说完高大的男子便起身出去。 纳古思嘉恢复了女装,但左想右想仍觉得今日的修不太对劲,正好外面阿芷娜跑来汇报,“萨满大人,俢王部下都在传,俢王已经抓到慕公!” 俢王抓到慕公这件事,阿芷娜原本并不在意,但是偏生她无意间看到了慕公的画像。 慕公竟是那晚救了自己,并帮助自己杀了疯人镇人牙子老大陈一鬼的瘦弱少年! “慕公?”纳古思嘉闻言,脸上也不由得扬起了一抹笑。 竟是向暮到了么? * 经过一夜的修整,向暮体内的玄力充盈了不少。 于是尝试着调用玄力,看看能不能把自己身上的铁锁震开,反复试探一阵后向暮顿时泄了气,看样子铁锁十分坚固,俢王是懂如何控制玄力者的。 黑漆漆的营帐突然亮光一闪,向暮扭头去看,就见俢王正跨步进来。 “想好了没有?”伊斯得修居高临下地看着向暮,“解药在哪儿?” 向暮勾唇一笑,“死循环了不是?解药是我最后的砝码,我若说了,你杀我不是无所顾忌了?” 伊斯得修也不急,慢悠悠点燃营帐内的火把,向暮方才发觉,这间黑漆漆营帐内全是各式各样的刑具! 男子随意拿了一个刑具在手中把玩,“你可以先不说解药的下落,但是要想在本王这里不受刑安然度过,得拿出点诚意。” “什么诚意?”向暮挑眉询问。 伊斯得修拿着刑具靠近向暮,“交出你的火诀。” 向暮于是懂了,伊斯得修会使用玄力,就跟当初的徐光一样,都是偶然间得到了一张神秘字符,并参透了神笔字符上的奥秘。 只可惜当初徐光那张字符向暮并未能参悟明白,直接毁去了。 所以现在伊斯得修认为她会调用玄力控火,是因为和他一样得到了神秘字符,于是退而求其次,想从自己这里弄走控火的字符,好让他多学会一个玄力技能? 弄明白了原由,向暮眸色沉吟。 自己也是在阴差阳错下莫名领悟了玄力、学会了控火,但是此后玄力技能陷入瓶颈止步不前。 伊斯得修想从她这里得到控火的奥妙,她又何尝不想从他那里弄到控水化冰的诀窍呢? 也许这是一个提升玄力的契机…… 男子红瞳中似闪烁着火焰,尖锐的利刃拍打着向暮的脸,“交出火诀,今日你方可不用受苦。” 本以为面前的瘦弱少年会害怕,不成想那少年竟然咯咯咯的低笑起来,“你说火诀啊?” 向暮直视伊斯得修,“我学会后不想让别人也得了火诀,于是毁掉了,你若是想要火诀我可以给你默写一份。” 伊斯得修微怔,想到这么厉害的东西这人学会后立马就毁了也是可以理解,但那神秘字符奇形怪状,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看懂,想记下并默写出来更是难上加难。 而面前这人,竟能默写出来?! 第316章 纳古思嘉 向暮蹙眉,“怎么,不想让我默写火诀?” 伊斯得修冰冷的眼睨着她,“你休想在本王眼皮子底下玩花样。” 向暮笑,“你营地数十万将士有吧,我孤身一人能玩出什么花样?” 继而又催促,“快!给我松绑,我给你将火诀默写出来!” 于是,纳古思嘉在侍卫带领下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有趣的景象。 瘦弱妖冶的少年坐在书案前抓耳挠腮,书案旁侧摆满了各种零嘴美食,少年在纸上画了几笔觉得不对,又将纸撕了去,跑到旁侧的美食前吃了点东西。 她前方,俢王正一脸不悦地坐在椅子上,周身气压极低,见少年不画了跑去吃东西,声音冷得似要活活将少年割裂一般,“没写好,你又去吃东西?!” 向暮一脸委屈地捂着肚子,“火诀太难写了,我没吃饱写不出来。” 伊斯得修没好气,“快点。” 向暮连忙塞了几口糕到嘴里,但走到书案前画了几笔又不动了。 伊斯得修不耐烦道,“你又怎么了!” 向暮抹了把汗,颇有些不好意思,“吃太饱了,我想拉。” 伊斯得修从椅子上跳起,一掌劈到书案上,将书案拍成了两半,“信不信本王杀了你!” 向暮连连点头,“信信信。” 就在两人冰冷对峙间,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悦耳的女子笑声,伊斯得修回过头,顿时眸色微软,“思嘉,你怎么来了。” 纳古思嘉上前,饶有意味地目光打量向暮,“我听人说,王爷抓了慕公,很是好奇慕公长什么模样,所以来看看。” 向暮也打量着这位漂亮的小姐姐,猜测着她和俢王之间的关系。 伊斯得修看了眼向暮,顿时又怒从中起,“一个灵玩不灵的硬骨头而已,本王迟早杀了她!” 纳古思嘉将愤怒的伊斯得修拉至一边,低声劝道,“这小子滑头得很,你那招硬的不管用,把她交给思嘉,思嘉保证帮修找出火诀和解药。” 伊斯得修闻言微怔,纳古思嘉蹙眉,“修不信思嘉?” 伊斯得修轻启薄唇,“这个世上,修信任的人,唯有思嘉。” 便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出了营帐。 向暮抬眸打量往自己这边走来的蒙面美人儿,扬眉询问,“不知姐姐是?” 思嘉笑盈盈地坐到向暮身侧,“北辽的萨满大人,纳古思嘉。” 向暮连忙施礼,“思嘉姐姐。” 纳古思嘉叫人搬来了新的桌案,仿若无骨的半趴在书案上,一手撑着脑袋,对向暮懒洋洋道,“写吧。” 向暮便低头在纸上画着各种令纳古思嘉感到好奇的卡通图案。 “这是一只老鼠?这莫非是一只猴儿?”纳古思嘉赞叹,“原来还能这么画老鼠和猴儿,但是俢王要的可不是老鼠和猴儿。” 向暮笑道,“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只要暮子最后将火诀写出,交给俢王殿下就可以了。” “最后?”纳古思嘉蹙眉,“最后是有多后?俢王可没有耐心等。” 向暮扬眉,“不把我伺候高兴了,最后一定是很后,现在是你们有求于我,求人办事你们这种态度可不行。” 纳古思嘉微微怔愣,继而来了几分兴致,“敢跟修叫板的人不多,你是除了黎傲外的头一个。” “说吧,求人办事要怎么个求法。” 这会儿轮到向暮发怔了,这位漂亮姐姐竟真被自己忽悠了,要求着她默写火诀? 向暮沉思了一瞬,试探道,“我在这里关久了很闷,想出去散心。” 纳古思嘉也沉思了一瞬,正当向暮以为他会拒绝时,没想到少女红唇轻启,“好,但只能在营地里散心。” 于是纳古思嘉便让人解了向暮的脚铐,带着向暮出去。 从营帐出来的向暮这才看清外面的盛况,俢王的营地极大,一眼看去冰面上全是帐篷,望不到头,四处都是巡逻的辽国士兵。 想从这种地方逃出去,简直比登天还难。 向暮心中略微有些失望,但是一转眸,瞥见了跟在纳古思嘉身边几道熟悉的身影。 一个是纳古思嘉身边的婢女,竟是向暮早先认识的阿芷娜。 另外两个则是站在一群守候着纳古思嘉的圣女中、无比突兀的存在。 男扮女装的司空和他的仆人紫荆…… 纳古思嘉寻着向暮的目光看了眼那两个身形明显伟岸的圣女,对向暮笑道,“终于有个不眼瞎的了。” 向暮假装听不懂的转移了视线,率先在营地转悠。 纳古思嘉走在向暮一侧,时不时指向周边的营帐,“这是俢王用膳的帐篷,那是俢王收藏兵器的帐篷……” 突然,旁侧有辽人士兵惊慌地喊,“快!快!让开!白熊发疯了!” 一群士兵正火急火燎地往这边赶,向暮一个侧眸就见不远处一只硕大的白熊迅猛冲来! 纳古思嘉正站在自己旁侧,而那白熊若是躲闪不及首先冲撞的便是纳古思嘉! 向暮本能地一把扑倒纳古思嘉,两人往冰面倒去,在冰面上中滚了几圈,后方跟着的一众圣女们则惊得四散而逃,有躲闪不及的圣女已经被那白熊扑倒,倒在了血泊之中。 阿芷娜迅速挥刀上前,阻拦白熊对其他圣女的持续进攻。 远处追逐而来的辽人士兵们也伺机而上,逮捕白熊。 倒在冰地上的向暮则是秀眉轻挑,睨着趴在自己身上的纳古思嘉,“姐姐可还好?” 纳古思嘉笑盈盈望着向暮,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恨不得将向暮压得更紧,“多谢弟弟及时相助,姐姐才没受伤。” 向暮点头,“所以,思嘉姐姐是不是该起来了?” 纳古思嘉这才慢悠悠从向暮身上爬起。 一双勾人心魄的眼又悄悄瞅了眼拍着身上冰渣的向暮,心中对向暮有了一个粗略判断。 看样子,传说中的向暮并不似她父亲向宏邈那般歹毒。 能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出手相救,此人至少有着一颗仁爱之心。 她不仅在今日救了自己,还曾救过自己最忠实的部下阿芷娜。 除了天生的仁爱之心外,她还能身处敌营处变不惊,在面对俢王那样的顶级强者不卑不亢、应付得游刃有余…… 这是一个不仅仁爱、且有勇有谋的人。 更加有意思的是,她还是一个小姑娘。 思及此纳古思嘉不禁捂唇偷笑。 他自小男扮女装,迄今为止除了修没有人知道纳古思嘉真身是男子的事实,为了男扮女装得更透彻,纳古思嘉对男人及女人的身体都有很深的研究。 先前光看画像,只觉得向暮雌雄莫辨很是吸引人。 但如今见了真人又在一番身体摩擦的小交流下,纳古思嘉更是立刻认清了向暮女身的事实。 真是太有意思了,向宏邈选定的、让红蝎效忠的人,竟是个姑娘! 第317章 身上有伤 听说白日里自己养的宠物冲撞了纳古思嘉,晚上伊斯得修便令人杀了白熊,提着白熊血淋淋的脑袋来到了纳古思嘉的营帐。 营帐里,橙色烛光中,妖冶的少年正背对着伊斯得修赤着胳膊给自己上药。 白天为了表演得真实能骗过向暮,纳古思嘉半点防备都没有,那一撞虽然不至于伤重,但是北境的地面又是冰块又是凸石,翻滚中难免让他身上多了几处青紫。 “可恶的白熊!”看到思嘉雪肌上沾染的青紫,伊斯得修不悦,将白熊血淋淋的脑袋丢至纳古思嘉跟前,“本王杀了它为你报仇。” 上药的纳古思嘉手指微停,盯着熊脑袋,“它今日发疯,全是因为新产的崽儿被王爷令人炖了……” 持续了好几日俢王为纳古思嘉准备的参汤失窃,为了给纳古思嘉滋补身体,伊斯得修便令人杀了白熊的崽炖汤,那白熊今日突然冲撞自己,纳古思嘉猜测约莫是白熊闻到了他身上沾染的熊崽气味…… “那又如何?所有敢伤害思嘉的,本王都要让它死!”伊斯得修咬牙,红瞳中凶光涌动。 纳古思嘉见此眸色一沉,“前线战场又出事端了?” 一听此话,伊斯得修更加恼怒不已,“大魏的丞相真有一手,将我们的军队打退了十里地,幸而黎傲带兵出击,方才挽回惨败的局面。” 纳古思嘉明白了,伊斯得修又被黎王压了一头,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所以才会一怒之下杀了养育好些年的白熊。 正沉思间,伊斯得修忽而栖身过来,双臂一张将纳古思嘉拥入怀里。 但纳古思嘉的目光落到熊头之上,这头熊从幼年时就跟着两人了,多少有些感情,虽然今天冲撞了自己,但毕竟事出有因,如今就这么被砍了头颅血淋淋的丢在自己跟前。 纳古思嘉不知怎么的,觉得心中作呕,不由得摁住伊斯得修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修,思嘉今日很累。” 被拒绝的伊斯得修眸色转冷,异瞳中怒火荡漾,气息加重,宛若野兽一般凶狠的气息顷刻间遮天蔽日,“你、说、什、么。” 纳古思嘉霎时意识到了伊斯得修的失控,眼中闪过一抹恐惧,想要挽救,“修……” 然刚出口的声音戛然而止,伊斯得修一把掐住了纳古思嘉的脖子将他摁到了床上,凶狠道,“思嘉,你在怕我。” 纳古思嘉挣扎着努力挽救,“没有,思嘉……从来不怕修。” 但是伊斯得修早已变得狰狞,红瞳宛若燃烧的地狱之火,咆哮道,“本王待思嘉如此之好,为什么连思嘉都惧怕本王!!!” 话落,蛮横而上…… * 翌日清晨,伊斯得修躺在浑身是伤的纳古思嘉怀中懊悔不已,“思嘉对不起,修又伤害了你,修不是故意的……” 纳古思嘉轻拍着伊斯得修的背,低叹,“没事,思嘉不疼。” 伊斯得修像是记起了什么,一把从床上跳下,“修去令人给你熬参汤,补身体!” 说着便迅速穿衣逃了出去。 纳古思嘉拖着浑身是伤的身体从床上坐起,挑眉轻笑,“这一回,是让思嘉吃思嘉亲手养大的熊么?” 果不其然,在纳古思嘉换好了女装戴好了面纱,去向暮的帐篷威逼向暮默写火诀时,仆人给他送来了一碗熊汤。 “俢王令奴给萨满大人送来滋补身体的。” 纳古思嘉盯着那碗熊汤,眸色沉吟,“放着就下去吧,本大人知道了。” 仆人退下,纳古思嘉却是端着熊汤发呆半晌没有喝,但心中却又清楚,修送来的东西不喝不行。 除非这碗汤能和之前的参汤一样,莫名失窃。 向暮在一侧咽了咽口水,“大人胃口不好?” 纳古思嘉侧头望向向暮,不成想向暮直接夺过纳古思嘉手中的熊汤,笑道,“大人胃口不好,不若将此汤赏给我。” “兴许我喝爽了,就能想出火诀那些符号也不一定。” 纳古思嘉挑眉,“可。” 于是便笑盈盈地看着向暮香喷喷地将一碗熊汤给喝了,那美滋滋的劲儿,都让纳古思嘉忍不住想上前尝上两口。 当真是个可爱的姑娘。 外边阿芷娜端着饭菜上前,看到向暮喝了纳古思嘉的熊汤愣了愣神,纳古思嘉却是朝阿芷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阿芷娜于是也不多说什么,将饭菜摆到桌案上,“前线战事激烈,俢王近日不会回来了,令阿芷娜好好照顾萨满大人。” 向暮闻言心中不免讶异,都说北辽的萨满要处子之女,并且终身不能情爱婚嫁,怎么总觉着俢王和萨满之间说不出的暧昧呢? 阿芷娜将一块肉干递给向暮,“公子,快吃吧。” 纳古思嘉对阿芷娜道,“你也一起吃。” 阿芷娜也不客气,得了主子的吩咐一撩袍子,坐下和两人一起吃。 向暮觉得这对主仆有趣,笑着问,“阿芷娜,之前你口中的靠山,莫非指的是萨满大人?” 阿芷娜点头,“对啊,我们大人待我们可好了。” 向暮也看出来了纳古思嘉并不邪恶,毕竟司空无烬那样的奇葩东西,纳古思嘉明明看起来不喜,但还是没有将其赶走。 “快吃吧阿芷娜。”纳古思嘉嫌弃阿芷娜多舌。 但阿芷娜仍然喋喋不休的给向暮解释,“陈一鬼背后有俢王支持,我们大人不好亲自插手陈一鬼的事,大人再怎么样,也必须得给俢王几分面子,所以才让阿芷娜休了假,出去报私仇。” 向暮懂了,如今陈一鬼已死,就算知道是阿芷娜杀的陈一鬼,但是俢王也不好当面给萨满扣帽子,毕竟主是主、仆是仆,仆人杀了陈一鬼不代表就是主子命令的。 而俢王大约也给萨满面子,不会动萨满的亲信…… 正思索间,突然瞥见沉默用膳的纳古思嘉嘴角一块淤青,向暮眸子一沉,“萨满大人,昨日你摔到脸了吗?” 只在吃饭时萨满才会取下面纱,是以此时向暮才算是看清了纳古思嘉的全貌,不成想,这般貌美的女子嘴角竟遗留着一块淤青。 纳古思嘉毫不在意,淡淡嗯了一声算是默认。 就连仆人阿芷娜都好似丝毫不在意自家主子脸上的伤,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天太冷了,饭菜凉得快,公子快些吃吧。” 向暮蹙眉,这伤来的奇怪,主仆的反应也很奇怪。 第318章 天大误会 吃完了饭,阿芷娜收了餐具便出去守着。 纳古思嘉则得继续留在营帐内,督促向暮默写火诀,向暮一如既往地顽劣,一会儿要这一会儿要那,画乌龟、画王八就是不默写火诀。 但纳古思嘉比伊斯得修可要有耐心得多,盯着向暮笔下的王八挑眉道,“你这是在骂本大人?” 向暮淡笑,“怎敢?我这是在默写火诀。” “把王八说成火诀,你莫不是觉得思嘉好骗?” “思嘉姐姐为何一口咬定,暮子画的是王八而不是火诀?兴许火诀就长得一副王八相呢?” 纳古思嘉饶有意味,“伶牙俐齿,思嘉可是见过冰诀的人,你有没有在默写火诀,思嘉一看便知。” 向暮又懂了,这位萨满大人知道冰诀在哪儿,哄住思嘉,就能从思嘉那里找到冰诀的线索,自己只要参破了冰诀,玄力定能得到一个质的提升,摁死俢王指日可待。 思及此向暮手中笔锋一转,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一个美人。 纳古思嘉看到向暮纸上的美人,神色微动,“这是……” “是思嘉姐姐。”向暮嘴角扬笑,“送给思嘉姐姐,感谢姐姐这几日对暮子的照顾。” 纳古思嘉皱着眉头,眼中却是不经意扬起一抹玩味,“就算你给思嘉画像讨好,你也须得将火诀写出。” 说着收了画像。 思嘉对向暮感到好奇,而向暮也有意接近思嘉,是以接下来几天,二人借着默写火诀的名义接近,向暮虽然什么也没写出,但是两人相处却是分外和谐。 这日晚膳后,纳古思嘉挑眉看着向暮,直言道,“你是根本就不会写火诀吧?” 向暮确实没有见过记录如何控火的神秘字符,她会使用玄力控火完全是自己不经意间的领悟,并且除了控火,她还会用玄力变一点花花草草的小玩意儿。 但现下她自然不敢承认自己压根儿就不懂火诀的事,当下一抬手,一支火苗便在她手掌中跳跃,向暮笑,“暮子将火控得如此之好,思嘉姐姐竟然说我不知火诀?” 说着将手中的火苗一抛,那火霎时化作万千花瓣在营帐内飘荡而下,美不胜收。 纳古思嘉看愣了一瞬。 他见过修控水化冰,但是每次都是在杀人,是以纳古思嘉从来都不知道,这种玄乎的能力原来可以根据主人的意愿变得如此美好。 向暮小声道,“要暮子交出火诀不难,只要思嘉姐姐将冰诀给暮子看上一眼,暮子便立刻把火诀写出交予姐姐。” 闻言纳古思嘉眸色一冷,这小姑娘当真是不简单,处处算计着自己呢,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已经猜到了冰诀在自己手上。 纳古思嘉决心吓唬吓唬她,遂栖身靠近向暮,“姐姐给你看了冰诀,姐姐如何知道,暮子弟弟就会乖乖将火诀写给姐姐?” 看着坐在旁侧突然栖身靠近自己的思嘉,向暮只好身子往后退缩,“只是看一眼而已,姐姐难不成认为暮子那般神通,看一眼就能领悟冰诀的奥妙?” 纳古思嘉笑,继续靠近,气息喷到了向暮的脸上,“别忘了,你现在是阶下囚,你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 向暮不停后退,后背抵到了地面堆砌的书本上,退无可退,此时才发现自己太心急了,暴露了野心。 但纳古思嘉丝毫不打算放过向暮,她竟然敢打利用自己的主意,他非得吓破她胆不可。 女扮男装的人,最怕的当是别人拆穿她的性别秘密,自己手握这样一张王牌,向暮还不得任他揉捏? 纳古思嘉凑到向暮脸颊边嗅着向暮身上的气息,故作妖娆道,“暮子弟弟,姐姐就喜欢你这样的病娇小生,若是继续拖延不乖乖写出火诀……” 故意将语音拉长,纳古思嘉眼角的余光偏见向暮精致的小脸面色一白。 纳古思嘉非常满意,在向暮耳边低叹,炙热的气息涌入向暮耳蜗,继续吓唬,“不乖乖写出火诀,别怪姐姐忍不住……将你吃干抹净。” 成功感觉到了身下人瞬间僵硬的身体,纳古思嘉知道这一局终是自己赢了。 然,还来不及开心,就感觉营帐内的气压猛然降低。 一道压抑着怒火的男音在身后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那道声音宛若鬼魅一般瞬间刺|激了纳古思嘉的心脏,令他一刻也不敢多停,倏地从向暮身上跳起,转过头看着沉着脸的伊斯得修,讨好的笑,“修……你……怎么回来了?” 站在阴影中的男人战甲都没有脱,身上沾满了在战场中厮杀留下的血迹,一身肃冷。 阴影下只看到男人凉薄的唇在一张一合,“怎么,修不该这个时候回来,打扰你们的好事么。” 向暮闻言亦是眉头微皱,这两人,当真是……有情况。 也不待纳古思嘉解释,修高大的身形便一从阴影中跃出,手中水化作冰刃,一击杀招就朝向暮扫去! “我杀了他!” 向暮立刻一个翻身躲过,手中烈火发出,融了伊斯得修冰刃上的尖头。 伊斯得修异瞳宛若野兽一般的嗜血冰冷,见一击不中,又一击迅速朝向暮挥去。 速度太快又杀气十足,这一击向暮倒没法躲过,好在一侧的纳古思嘉突然冲上前,自背后一把抱住伊斯得修,“修!杀了她我们就永远拿不到解药了!” 伊斯得修浑身迸发的杀气这才猛然一窒,但是怒火却噌噌上涨。 转过身,一手就掐住了纳古思嘉的脖颈,咬牙道,“你竟然为了救她忤逆我!” 纳古思嘉霎时被掐的脸色惨白,气息不稳地挣扎道,“思嘉……没有……” 然而伊斯得修早已失控,爱之切恨之深,手中力道持续收紧,“谁都可以背叛修,唯有思嘉不能。” 向暮知道再任由伊斯得修这么掐下去,纳古思嘉迟早小命不保,瞥见刑具台上的利刃,随手拿了一把就朝伊斯得修刺去! 伊斯得修反应迅速,背对着向暮也立刻感觉到了自背后传来的杀气,拎着手里的纳古思嘉一个转身,本能的就用纳古思嘉去挡向暮刺来的利刃。 纳古思嘉渐渐窒息,双瞳却不由自主地瞪大,“修……” 见原想要刺的目标由伊斯得修变成了纳古思嘉,不顾一切挥刀冲来的向暮忙又一个旋身收了利刃,那利刃最终没有伤到纳古思嘉,却在仓惶的回收下,刺破了自己的手掌。 反应过来自己拿思嘉当盾牌的伊斯得修一时怔愣,松了掐着纳古思嘉的手,纳古思嘉跌落在地,疯狂地喘着粗气。 向暮上前几步,担忧地看着纳古思嘉,“你没事吧。” 纳古思嘉大口吸着气,眼角的余光瞥见向暮垂落的手掌正一滴滴滴着鲜血…… 他一时没有回话,但是看到两人当着自己的面公然交流的伊斯得修却是震怒不已,一把提起纳古思嘉便气势汹汹地走了出去。 接着,大批的辽兵将向暮包围,向暮重新被铁索捆绑。 而俢王的营帐内,却是一夜的血雨腥风…… 第319章 俢王震怒 一连几天,向暮都没有再见过伊斯得修和纳古思嘉。 她好像是被所有人遗忘了一般,孤零零锁在黑漆漆的营帐内,连个给她送饭的人都没有。 当然了,时不时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司空无烬除外。 向暮也是靠这货投喂方才不至于被俢王活活饿死。 此刻,向暮将司空无烬喂来的肉干整个吃完后,埋怨道,“本世子想喝汤,你却偏偏只给吃肉干。” 司空无烬垂眸看她,“俢王那边正生气呢,整个营地都没有人敢喝汤,就着馒头和肉干的吃,就你要喝汤,无烬哪里给你弄去?” 说着又想了想,“不过也不是没有……” 向暮眼睛一亮,“有汤喝?” 司空无烬点头,“人肉汤,大约很快就有的喝了。” 向暮闻言禁不住一抖,“不会是要杀了本世子熬汤吧。” 司空无烬睨了向暮一眼,“你那么狡猾,他们现在怎么忍心杀你?” “那是杀谁?”向暮好奇。 司空无烬也不隐瞒,“阿芷娜。” 向暮顿时眸色沉了去,“为什么要杀阿芷娜……” 沉思了一瞬,方才幽幽张口,“难不成,还是因为上次的事……” 司空无烬来了兴致,打探,“上次什么事?” 上次,外面所有的人只看到从战场上回来的俢王突然大发雷霆地将萨满大人拖入了自己的营帐。 紧接着便传出萨满大人痛苦的哀嚎之声。 大伙儿都在猜测,俢王大约与萨满起了争执,于是对萨满大人用了刑。 在北辽,谁不知道俢王残忍暴戾,但凡栽在他手上的人俢王都是亲自用刑并残忍杀害。 就连自己一手养大的白熊,都是一个不高兴亲自放血割头…… 这不是,自从上次萨满被俢王拖入营帐后,便销声匿迹了。 当然,司空无烬好奇的不是萨满如何,而是上次向暮究竟对俢王和萨满做了什么,导致两人发生如此激烈的冲突。 对上司空无烬探究的眼,向暮面色一冷,“本世子什么也没做!” 司空无烬点头,“无烬信你。” 可眼神还是一副,你真厉害手段真高明弄得俢王萨满失和的欠扁模样。 向暮见了一时烦躁,“出去出去,可别来惹本世子烦心了。” 成功支走了司空无烬,向暮再次想到那日的情形不免心中产生几分担忧。 短短时日的相处,向暮至少能够确信,纳古思嘉不算个真正意义上的坏人,相反的,俢王能沉住气这么久不动自己,大概有很大一部分纳古思嘉的缘故在里面。 如果纳古思嘉没了,那么俢王才是如脱缰的野马,不好控制…… * 另一边,俢王的营帐内,得知阿芷娜被抓的纳古思嘉虚弱地爬起身。 桌案前的男人正冷着一双异瞳,擦拭着手中的剑。 听到床上传来响动,男人异瞳微转,“醒了?” 继而站起身披上衣物,“修让人给你熬汤补身体。” “修。”纳古思嘉突然出声唤住他,“思嘉不想喝汤。” 伊斯得修闻言一双异瞳再次杀气迸发,几步来到床前抓起纳古思嘉,“你不是说你爱我吗?可你,却处处忤逆我!” 纳古思嘉周身一丝力气也无,却是颤抖地抱住伊斯得修,下巴搁在伊斯得修的肩膀上,眼中恨意弥漫,但嘴上却是说着温柔的话语。 “思嘉永远是修的,思嘉最爱的人是修,但是思嘉今日真的不想喝汤……修,好吗?” 伊斯得修冰冷的眼眸这才微软,“嗯。” 异瞳下沉,看到纳古思嘉身上处处是自己凌|虐过的痕迹,又不由得心疼,“思嘉对不起,修又伤害你了……” 拥紧纳古思嘉,伊斯得修面色悲痛,“修真的不想伤害思嘉。” 纳古思嘉搁在伊斯得修肩膀上的脸面无表情,声音却依旧温和,“思嘉知道,这不是修的错,是思嘉自己没有掌握好分寸。” “对。”伊斯得修赞同,怒气即起,“这都是向暮害的!” 说着推开纳古思嘉去取自己的剑,“本王,要杀了向暮,给思嘉熬汤滋补身体!” 纳古思嘉抬眸唤住他,“修,那向暮是该杀,但不是现在。” 伊斯得修愤怒的回眸,“你还在维护她?你为什么一直维护她?你该不会……” “不会!”思嘉打断,“修,再给思嘉三天时间,三天,思嘉定将火诀送到你的面前并套出解药的下落,彼时,我们再杀她也不迟。” 伊斯得修犹豫地看着纳古思嘉,纳古思嘉微笑着轻启薄唇,“思嘉,最喜欢修了。” 伊斯得修这才面色一软,闷声道,“只有三天。” 说完便转身离开。 伊斯得修离开后过了一会儿,纳古思嘉方才虚弱地起身换上一身女装,在几个圣女的搀扶下,来到了关押向暮的营帐。 多日不见,纳古思嘉再次出现在向暮面前,终于让向暮松了口气。 纳古思嘉让人进来给向暮松了铁铐,并屏退了所有人,像往常一样,跟向暮一道坐在桌案边。 向暮低声询问,“思嘉姐姐,上次后你没事吧?” 她发现思嘉即使蒙着面,看起来也气色极差,呼出的气体也非常沉重不稳,一看便是被殴打之后受了内伤的模样。 纳古思嘉扬眉,“有空担心姐姐的功夫,你还不如多多关心你自己,三日后,你若是再写不出火诀,修是不会再让你活着的。” 修那样傲慢且残暴的人,是宁愿不要解药,也不要受制于人的。 他耐心有,但不会很多。 可向暮对自己三日后的命运似乎并不担心,反而一把拉过纳古思嘉。 纳古思嘉一时无措,“怎么?” 然,那少女却是突然一手抵着纳古思嘉的背心,继而一股很舒适的温热气流自背心传来,纳古思嘉突然意识到,这少女莫非是在利用那能控火的玩意儿给自己治伤? 纳古思嘉在知道向暮此时的作为后没有反抗,目光落到向暮垂着的另一只手上。 她的手掌还遗留着那日未免伤害到自己、强行收回利刃被反弹的伤…… 用玄力给别人治伤之事向暮是第一次做。 以前自己在大魏刑部牢狱中受伤严重,司空无烬也曾用玄力缓解过自己的痛苦。 所以虽然不知具体如何操控玄力救人,但是输入些玄力让对方不至于那么难受还是可以的。 可不知为何,面前的女人突然转过了身,握住了她给他输入玄力的手。 纳古思嘉看着向暮,眼中有一些向暮看不懂的神色流动,妖娆的女子取下面纱,脸上斑斑青紫落入向暮眼中,但纳古思嘉仿若未觉,“思嘉是俢王的人,那日你情急之下刺杀俢王,为什么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刺伤思嘉?” 第320章 叫板俢王 向暮微怔,“这是什么问题?” 思嘉沉眸,“请你回答我。” 向暮叹了口气,“你我无冤无仇,再则,我要杀的是俢王,没必要伤及别人。” 纳古思嘉却是不认同,“你情急之下刺杀俢王,是因为他差点杀了思嘉。” 向暮又是一怔,浑着自己成了恩人? 纳古思嘉从暗袖中掏出一张纸,展开放到向暮面前,“这是冰诀,三日内,思嘉要你将火诀写给思嘉。” 向暮立刻定睛看向那张写满了神秘字符的纸。 是的,这张神秘字符的纸跟当初她在徐光那里看到的如出一辙,短短一瞬,那张记录了复杂神秘字符的纸被向暮映入了脑海。 纳古思嘉很快收了纸,低声道,“三日内,火诀你能写出来么?若是写不出,思嘉可保不住你。” 向暮眸色微动,“可。” 纳古思嘉怕自己在此地耽搁太久,引伊斯得修猜忌,让人给向暮送了笔墨纸砚便回自己营帐休息了。 向暮则一夜未睡,闭眸在脑海中反复翻阅那张冰诀。 久远的不适之感再次袭来。 很久以前在凤山,向暮记得自己查阅徐光那张神秘字符时也是如此,大脑控制不住地疯狂运转,却又始终不得正解,最后体力耗尽晕了过去。 今日重新思索这张神秘字符上的东西,不适之感犹甚。 也不知过了多久,向暮忽而睁开了眼不由自主吐出了一口鲜血,才发现自己浑身冷汗,虚弱至极。 旁侧司空无烬不知何时到来,看到虚弱的向暮叹了口气,“难受就不要继续了。” 向暮倒在地上连爬起的力气都没有,虚弱道,“那你……教我控水?” 司空无烬心疼的将她抱入怀里,“你不愿跟我走,我便不能。” 向暮觉得疲惫至极,声音越来越小,“那你……别管本世子……” 看着晕睡过去的向暮,司空无烬叹息,修长的手指轻轻拭去她额间的汗珠,“真犟……” * 向暮再次醒来时,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被纳古思嘉揽在怀里。 明明记得最后的记忆是司空无烬守着自己,怎么就变成纳古思嘉了…… 刚睁眼的向暮还有点儿懵。 纳古思嘉却是展眉一笑,“今早姐姐来监督你默写火诀,就见你躺在地上浑身是血。” 向暮这才彻底清醒,“暮子睡了很久?” 纳古思嘉挑眉,“思嘉隔了一日没来,今天恰巧是你要交出火诀的第三天,但现在看来你写不出来了。” 向暮坐起了身远离了纳古思嘉,瞥见地上不远处放了一个空碗,碗中还挂着一些冷掉的肉羹残渣。 纳古思嘉的目光也跟着落到了空碗上,解释,“你太虚弱了,所以没醒来时,姐姐给你喂了碗肉羹。” 向暮连忙抬手感谢,“多谢思嘉姐姐的照顾。” 纳古思嘉见向暮如此乖巧,不由得又起了几分玩心,嘴角勾起,“姐姐用嘴给你喂的。” 向暮果然僵住,纳古思嘉见此笑得前仰后翻,催促,“快写吧,写不出可是要丢命的。” 向暮只好到桌案边奋笔疾书。 她没见过火诀,自然也不会写火诀。 但是她大脑里记录了一张冰诀,是以向暮打算打乱冰诀的顺序,将彻底乱了顺序的冰诀字符写于纸上,用来冒充火诀。 然,刚刚起了个开头,脑中一开启冰诀上的神秘字符,便又开始极度不适,瞬间脸色苍白,大汗淋漓。 纳古思嘉看出了异样,来到向暮身边,“你怎么回事?” 向暮一边艰难地写,一边低叹,“火诀十分玄乎,不是我等凡人能够触及的……” 纳古思嘉又等了一会,见向暮没写几个字,整个人就跟虚脱了一般,越来越虚弱,不由得皱眉,“要不休息一下。” 他欲上前阻止向暮,然,却突然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是修! 纳古思嘉立刻离向暮远了些,正襟危坐。 与此同时伊斯得修推门而入,煞冷的声音瞬间充斥了营帐,“火诀出来了吗?” 纳古思嘉面色带笑,“修,正在写呢。” 向暮手中的笔微顿,伊斯得修几步上前,发现桌案上,向暮写出的果然是一串神秘字符,嘴角勾起,“识趣,还是思嘉有办法。” 说着,拖了把椅子坐在向暮的对面,居高临下地盯着向暮写。 异瞳随意一扫,瞅见离向暮比离自己近了几分的思嘉,顿时心生不悦。 虽然找不着证据,但是男人的直觉,让伊斯得修因为思嘉对向暮总多了些敌意。 异瞳微沉,伊斯得修冷声命令,“思嘉,过来。” 纳古思嘉微怔,就连低头艰难书写火诀的向暮也是一顿。 伊斯得修挑眉,“怎么?” 纳古思嘉不敢多做犹豫,立刻走向伊斯得修,不料伊斯得修手一抬,便将纳古思嘉拉入怀中,坐在自己腿上。 向暮毛笔上的墨不由得滴了一滴到纸上。 妈呀,辽国的萨满原来是俢王的女人! 奶奶的,说什么要处子之身远离情爱就是放屁! 见向暮微小的失措,伊斯得修心中又怒又得意,杀气腾腾的命令向暮,“快写!” 另一边,手却是不老实地活动起来。 纳古思嘉只得微笑着周旋,“修,现下还是火诀要紧。” 伊斯得修却是对向暮露出挑衅的目光,“等得无聊,我们可以做些别的事。” 向暮本想不予理会埋头书写火诀,毕竟自己一查探脑中的冰诀就浑身难受,不查看那冰诀又写不出来东西,委实是周身不适。 但是转眸间,余光瞥见好声好气安抚伊斯得修的思嘉眼中闪过一抹憎恶。 向暮心下诧异。 她原以为,伊斯得修和纳古思嘉两人之间那点破事是你情我愿,如今看来…… 思嘉莫不是被强迫? “怎么不写了?”伊斯得修森冷的声音传来。 见到书案前向暮突然停住笔,就连思嘉都是心中一急,“你快点写。” 然,沉默半晌的少年一张惨白的脸抬起,脸颊边还能看见遗留的虚汗,少年明明无比虚弱的模样,眼神却是冷厉森然。 “思嘉姐姐,过来研墨。” 此话一出,对面二人均是一怔,伊斯得修杀气迸发,“你、说、什、么!” 向暮扬起唇,淡笑,“本世子说,让思嘉、过来,研墨。” “本王看你是找死!”伊斯得修推开纳古思嘉,一副就要上前掐死向暮的狠厉模样。 向暮却是低沉笑了起来,明明虚弱得好似风一吹就要倒,但是周身气势竟比俢王的还要强大。 “俢王不让思嘉过来研墨,那俢王便自己过来研墨。” 说着,纤细白皙的手指拧起写了一部分神秘字符的纸张,缓缓将其撕裂,“俢王想杀就杀,但今天本世子将话撂这里了,你们二人不来一个帮本世子研墨,本世子宁死不写。” 在俢王杀人一般的异瞳注视下,向暮缓缓将还未写出的火诀撕成了碎片,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邪恶的笑,“本世子从来不怕死,总归没有本世子的解药,你们一个一个的,都得给本世子陪葬。” 伊斯得修垂落的双拳攥紧,这一刻真恨不得杀了向暮,但是眼看火诀就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眼看解药也将有了着落…… 后槽牙咬得死紧,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起,在几息的激烈思想斗争后,伊斯得修才怒喝了一声,“思嘉,去研墨!” 说完便转身离去。 而站在角落里一直默不作声看着向暮的纳古思嘉,此刻难得的浑身放松,眼中不可抑制地荡起一丝柔光…… 第321章 摇摆的心 看着俢王离去,向暮提着的一口气陡然松懈,颓然地瘫坐在椅塌上,纳古思嘉忙跑上前托着向暮,“你还好吗?” 向暮靠着思嘉的肩膀休息了一阵,方才重新坐直了身,提起毛笔开始书写,“还行。” 纳古思嘉乖巧地在一侧研墨,一直垂眸打量向暮,见少年墨发上沾染了一根脱落的发丝,悄悄伸手接住,藏了起来。 向暮似有感应,转眸看他,“怎么了?” 纳古思嘉眸色一动,“没什么。” 继而又补了一句,“暮子弟弟,谢谢你。” 向暮笑了笑,觉得有些话还是得说,于是停了手中的笔,郑重其事的看着思嘉,“思嘉姐姐,人生短短数十载,你没有必要委屈自己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纳古思嘉心念微动,但没回话。 向暮则觉得自己言已至此剩下的该思嘉自己选择,便低下头专心自制的开始书写火诀。 然,随着不断深入翻越脑中的冰诀、不断拆解脑中的冰诀重新列组火诀,向暮很快就被巨大的不适之感侵袭。 呼吸渐渐变得沉重,大汗淋漓之余,嘴角都不由自主地开始溢血。 纳古思嘉在一侧看得焦急,抓住向暮的笔,“休息一下吧,我们不写了,不写了!” 但向暮的神识在神秘字符组建的汪洋大海中游离不得而出,总觉得自己似乎就差一步,就能领悟其中某个真谛、就能撕开自己一直寻而不得的真相,叫她如何能就此罢手? 视线越渐模糊,向暮精疲力竭终于落笔,气喘吁吁对思嘉道,“写好了……” 话落,眼前一黑晕了去。 思嘉抱住向暮将她拥紧,生平第一次,除了自己的生死外,他如此在意另一个人的生死。 她因书写火诀精疲力竭,他因她的劳累虚弱而跟着心在泣血。 良久,思嘉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将向暮写好的火诀收起交给伊斯得修,伊斯得修看到向暮写好的火诀,之前的愤懑之感终于一扫而光,“真的是火诀,思嘉,真的是火诀!” 修抓住思嘉的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果然是思嘉有办法。” 思嘉却是毫不犹豫收回了自己手,伊斯得修眸色转冷。 思嘉解释道,“火诀神秘,那孩子为写火诀身体透支严重,思嘉需得留在那儿照顾几日,以便获取信任骗出解药的下落。” 伊斯得修却没有开心,沉眸打量他,“你这几日都要留在她身边?” 思嘉垂眸施礼,“一切为了大局,修,我们就要拿到解药了。” 听到解药二字,伊斯得修不由自主眸色一软,眼中充满渴望,“我们就要拿到解药了……” 情不自禁又抓起纳古思嘉的手,沉声询问,“思嘉,你可会对她动心?” 纳古思嘉很快做出反应,一把将伊斯得修抱住,再三保证,“思嘉是修的,思嘉最爱的人,是修。” 伊斯得修这才满意地扬起了唇角。 * 向暮再次睁眼时,发现关押自己的营帐内竟然摆了一张床,而自己正一身清爽地躺在床上,衣服也被换了干净的。 向暮顿时不淡定了,这代表自己昏迷期间有人看了自己的身子! 张口就准备唤司空无烬过来问问情况,不成想旁侧一人突然出声,“暮子弟弟,你醒了。” 向暮喉头即将发出的声音一噎,转头看向守在自己床边的人。 竟是纳古思嘉。 向暮内心不安,“思嘉姐姐,我衣服……是谁给换的?” 纳古思嘉饶有意味地挑着眉,“姐姐帮你换的。” 向暮霎时觉得两眼又是一黑,但现在还不能晕,向暮又结结巴巴套话,“那个……你……怎么……换的?” 关键是……大约似乎也许,没看到自己的身子吧…… 思嘉眼中狡黠之色闪动,附到向暮耳边慢悠悠一字一句道,“姐姐啊……” “先帮你把脏衣脱了,然后打了热水给你洗澡,这样洗。” 说着开始在向暮被子上比划,“这里搓一搓、那里刷一刷、那里那里再刮一刮,将你洗得白白嫩嫩、干干净净……最后啊,再帮你把衣服穿好,这样穿。” “先给你束带,左边绕三圈右边缠四圈上绕绕下缠缠前缠缠后绕绕……再给你穿里衣,里衣的带子这样拉啊拉那样拽啊拽的系上、再给你穿……” 思嘉的声音慢慢悠悠还在继续,向暮听着却是仿若五雷轰顶,霎时生无可恋。 但纳古思嘉比向暮的表情还要生无可恋,一脸酸涩地望着向暮,“暮子弟弟,姐姐好伤心啊,姐姐一腔春心错付……” 继而指着向暮悲痛欲绝,“你、你竟然是个姑娘!” 向暮都快要被陡然暴露的性别秘密吓晕了去,这会儿又被迫清醒,忙仓皇道,“不是……暮子弟弟不是有意欺骗姐姐的,思嘉姐姐……” “你……你不会将这个秘密说出去吧……” 如果思嘉不值得信任要暴露她的秘密,那她只能想办法杀了他。 谁知,思嘉却捏了捏向暮的脸蛋,先前悲痛欲绝的表情消失不见,此刻是满脸戏谑,“暮子弟弟紧张什么?都是女子,姐姐帮你洗个澡、换个衣,你还害羞了不成。” 向暮方才回过了神。 对,都是女子,没啥害羞的…… 也不对,她又不是害羞,她是怕身份秘密暴露! 刚张口还未发出声音,嘴唇就被思嘉一根食指摁住,妖娆的女子笑得人畜无害,“放心吧,你写出火诀帮了思嘉,你的秘密思嘉自会誓死不言。” 向暮终于松了口气,眼一黑又沉沉睡去。 思嘉见刚醒的人又睡了,不由得叹了口气。 谁能想象到,红蝎要效忠的主人不但是女的,身子还如此之弱呢? 他仔细打量着她,不明白如此渺小脆弱的生命,为何能在修的压迫之下爆发那么强大的威慑力,甚至能轻而易举的镇住狂躁的修,将他救下。 思嘉沉眸给向暮掖了掖被子,捏了捏她尖尖的下巴,方才出了营帐。 吩咐了几个辽人婢女去准备上好的饭菜,才又打算返回帐篷照顾向暮。 向暮身体底子实在是太差了,这些天他定要好好给她养回来。 然而,在返回营帐的半道上,竟然遇到了一人—— 男扮女装的司空无烬。 思嘉没搭理他,擦身而过。 而这人竟然不但不给自己行礼,反而出声将他唤住,“萨满大人,你这是在玩火。” 思嘉停住脚步,转眸看向司空无烬。 司空无烬面向纳古思嘉,“你跟她走得越近,俢王知道后会越加恼怒,彼时不但是她,你也会有性命之忧。” 第322章 逐渐心动 纳古思嘉再一次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个奇怪的人,没有在意他抛出的问题,反而张唇道,“你该不会跟他们一样,也有那种奇特的能力吧?” 说着深眸微眯,“不然为何,只有思嘉看你是个男的。” 司空无烬坦然道,“无烬并未对你隐瞒。” “为何?”纳古思嘉走近司空无烬,“为何单单不对我隐瞒,还有,你跑来我这里当圣女究竟有什么目的?” 有那种奇特能力的人,谁还甘愿寄人篱下受这等窝囊气。 司空无烬淡笑,“不对你隐瞒是觉得无需对你隐瞒,来你这里当圣女,则是为了顶替你做下一个萨满。” 纳古思嘉不屑,“想顶替思嘉做下一个萨满?” “大辽律法,只有前一个萨满死了,新的推选而出的圣女才能上任。” 司空无烬扬眉看他,思嘉忽而眸色一沉,心中咯噔一下。 这个神秘男人的意思莫非是…… 他即将死去? 纳古思嘉顿时冷了脸,怒喝一声,“妖言惑众!” 声音太大一下吸引来了不少辽人守卫,“萨满大人,发生了什么事?” 纳古思嘉冷哼道,“把这位以下犯上的司空圣女抓起来,关几天给个教训。” 说罢,不再理会司空无烬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被侍卫摁住的司空无烬则侧头看着思嘉远去的背影,淡淡叹了口气。 * 向暮再次醒来时,身边依旧是纳古思嘉在守候。 更可怕的是,思嘉竟然不走了,抱了被子铺在自己床边的地面上。 向暮咳了咳,“思嘉姐姐不回自己的营帐休息?” 思嘉扬眉,“暮子弟弟不交出解药,思嘉姐姐不走。” 说着趴到向暮床边上,笑盈盈望着向暮,“暮子弟弟要不别拖了,赶紧把解药交了,让思嘉能早点完成任务?” 向暮抹了把汗,“暮子弟弟已经交出了火诀,解药再交出去,暮子弟弟便小命不保。” 思嘉一只手摁在向暮的额心上,“猴精!” 说着将向暮从床上拉起拖到桌案边,向暮才发觉桌案上摆满了美食,这是她自从被关到俢王营地,见过的最丰盛一顿。 思嘉给向暮剥了虾喂到她嘴里,“吃饱饱的,才有力气好好想解药在哪儿。” 向暮也不客气,她实在是太需要补充营养与体力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好好研究冰诀,遂抓起桌子上的食物大快朵颐。 纳古思嘉用手撑着下巴笑眯眯看着她,发现这小姑娘吃饭香喷喷的模样也是极可爱。 见向暮嚼肉嚼得鼓起的腮帮子上沾了饭粒,纳古思嘉伸手便准备将那饭粒拂过,不成想忽然听到帐篷外的脚步声。 是修! 纳古思嘉忙坐直了身,顷刻间收起一脸的宠溺,肃然的看着向暮冷声道,“快吃,吃饱了告诉本大人解药在哪儿!” 向暮被纳古思嘉的吼声吓愣了一瞬,转头瞥见推门而入的伊斯得修,顿时就懂了。 纳古思嘉率先起身迎接,揽着伊斯得修的胳膊,“修,你怎么来了?” 伊斯得修异瞳扫视了一圈营帐内,望着纳古思嘉淡笑,“来看解药拿到了没。” 向暮低头吃着的山珍海味顿时就觉得不香了,但也不想理会俢王这种人中败类。 唯有思嘉仰着笑脸安抚,“没那么快,修回去等思嘉好消息。” 伊斯得修冷眸扫了眼向暮,这才转身出去。 见修离开,思嘉松了口气,来到不再吃饭的向暮身边,“吃饱了?” 向暮点头,继而挑眉道,“思嘉姐姐如何那般笃定,暮子弟弟会将解药交出?” 纳古思嘉轻笑,又凑到向暮耳边,“姐姐只是找个由头,让你吃好喝好休息好,交了解药,你就得死,姐姐不傻。” 向暮更加疑惑,“可我若是不交解药,你们会死吗?” 事实上,向暮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两人要找的解药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他们这么急切的想要从她这里弄到解药,不得不让向暮怀疑这俩人约莫是身中剧毒,且认为解药只有自己有…… 于是,她便顺着解药二字推测的线索一路坑蒙拐骗。 纳古思嘉眼中有一丝黯然,“解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急得来的,难不成没有解药,姐姐现在就不能好好活了么。” 说着又拉向暮起身,“天晚了,暮子弟弟快去睡吧。” 向暮瞅了眼地上纳古思嘉铺的被子,疑惑,“姐姐真的不回自己营帐休息?” 纳古思嘉笑,“弟弟是想让姐姐又去陪修?” 向暮蓦然想到那日自己书写火诀时,思嘉被修触碰眼中闪过的那抹憎恶,浓密的睫羽轻垂,走到床榻边却没上床,而是躺在了纳古思嘉搭的地铺上,“好吧,那暮子弟弟睡地上,床让思嘉姐姐睡。” 纳古思嘉一怔,半响才恍然明白向暮这是在对自己怜香惜玉,他心中觉得好笑,但也没扭捏,径直上了床铺。 躺下没多久,就听见向暮均匀的呼吸声。 这小姑娘身体虽弱,但是胃口和睡眠却是真的好。 纳古思嘉忍不住侧身趴在窗沿上偷瞄地面睡着的向暮,越看越觉得可爱,低唤了几声暮子弟弟没有得到她的回复,胆子不由得大了几分。 抓起向暮的手放在自己手中把玩。 只可惜……纳古思嘉盯着向暮的手眸色沉吟,这么好看的手却缺了截小指…… 不知怎的一下没控制住,静谧的夜色之中他执着她的手缓缓靠近自己唇,在那根缺了半截的小指上,心疼地烙印下一个吻。 他想报答她,但他能为她做的实在不多,不过是尽可能的为她多拖延些时间,让她免受刑罚舒舒服服的等到慕兵来救。 断指上沾染了他涂抹在唇上的红脂印,纳古思嘉觉得懊恼,便用手去擦拭,莫名又感觉到帐篷内冷风嗖嗖,这种感觉…… 纳古思嘉心中一惊。 熟悉的恐惧之感袭来,胳膊肘撑床支起身体,就见帐篷门的地方开了一条口子。 而开口外、黑漆漆的夜空中,一只红瞳似血,正如凶兽般带着滔天怒意与仇恨盯着自己…… 第323章 禽兽俢王 向暮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 这是自从看过冰诀后,向暮唯一一次睡得这般香甜,睁开眼正准备对思嘉姐姐表示感谢,可床上却早已不见人影,空空如也。 向暮起初并没有在意,想着思嘉定是出去忙公务了。 不曾想在帐篷里等了一天也没有等到思嘉回来,并且熟悉的一幕再次出现,没有人管她连给她送饭的人也没有。 但这一次似乎比以往每一次都情况严重,因为不管向暮怎么呼唤司空无烬想弄明白情况,现下连司空无烬都不出现了。 定是出事了。 向暮开始想办法出去,然打开帐篷,外面重兵把守,无论向暮怎么套话询问、怎么找理由挑事吵闹都无济于事。 守卫的士兵们毫不理会,但也无论如何死守阵地不让向暮离开。 在向暮第n次吵闹之时,帐篷外一群辽人士兵推着几个长相俊美的魏人少年经过,少年们皆一袭单薄的白衣披着,在北境寒冷的天气人人都裹得跟个包子似的显得尤为突兀。 向暮注意到,带领少年的最前方那人,是当初跟在陈一鬼身边的某个人牙子小弟。 莫非是疯人镇幸存的人牙子弄来的人? 向暮心里有了个粗略的猜测。 辽人士兵们看着这几个少年皆目光猥亵、轻视,催促道,“走快点!能给我们俢王享用可是尔等之福!” 终于有一个少年憋不住,跪地哀求,“官爷!求求您放了我们吧……” 其他少年也纷纷跪地,“我们听闻,但凡是送给俢王的人都没有活着回来的,我们给你们做牛做马,只求官爷不要把我们送给俢王……” 侍卫哪里会正视这几个少年的哀求,当即蛮横上前对少年拳打脚踢,“让你们走快点你们不走,那别怪老子踢你们走!” 不成想,那几个魏人少年也不是吃素的,“士可杀不可辱!” 说着就起身扑倒踢人的辽人士兵,双方缠斗在一起。 场面霎时混乱,但向暮知道这股混乱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毕竟,俢王的营地可是有数十万辽人镇守,就是长了翅膀也不可能飞出去。 但是…… 向暮眸色一沉,觉得倒是可以利用这个短暂的机会。 当即刷刷几下挥出几团火将自己的帐篷引燃,然后扑到镇守自己帐篷的辽人士兵身边大叫,“救命啊!我帐篷着火了!” 辽人士兵侧头一看,果然见向暮身后的帐篷浓烟四起,便立刻带人前去灭火。 向暮又趁人不注意伺机引燃其他几个帐篷,“着火了!大家快救火啊!” 原本极小的混乱霎时变大,那几个跟辽人士兵打架的少年架也不打了,丢了辽人士兵就趁乱逃跑。 向暮此时也偷偷摸了出去,逮住一个慌乱逃窜的魏人少年,低声道,“我们俩换身衣服,快!” 惊慌失措的魏人少年突然听见声音起初还很害怕,回头一看,见向暮一张精致的汉人脸却穿着辽人的衣服不由得讶异,“你不是辽人?” “别废话。”向暮也懒得解释,“你穿这一身被俢王标记的白衣是逃不出去的,换上我的衣服再逃。” 事实上,那么多战士,换上谁的衣服都逃不出去。但是魏人少年脑子早乱了,只要不送给俢王怎么着都行,立刻脱了衣服跟向暮交换。 期间还佯装好心的劝了向暮一句,“听说那俢王好男风,当初疯人镇里人牙子为讨好俢王,就专门抓一些品相好的魏人少年送去给俢王享用,你可想好了,换了衣服没有后悔药。” 嘴上这么说,却是毫不犹豫地穿了向暮的衣服。 另一边成群结队的辽国士兵朝这边冲来,少年一抖,丢了向暮就跑了。 向暮则迅速地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灰,待到士兵们凶神恶煞地冲来时举手投降,“官爷,小的这就跟你们走!” 只一炷香不到的功夫,几个逃跑的敬献给俢王的魏人少年全部抓捕完毕,而先前被向暮放的火也全部扑灭,让向暮心底不得不感叹俢王手下效率之高。 俢王的营地再次恢复了井然有序。 向暮很快被辽兵们推着入了俢王的大帐。 俢王的大帐不比普通帐篷,远远看去就明显更为高大坚固,且那大帐不是单一的帐篷,而是由合并在一起的数十个帐篷组成,进去仿若身处一个宽敞豪华的宫殿。 只可惜跟着士兵走了一段,前面豪华敞亮之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遍地的血液及散落的残肢,有野兽的、也有人的…… 几个魏人少年吓得腿脚一软,哆哆嗦嗦道,“传言俢王喜好亲自下场,给犯人或者猎物用刑,这些莫非……” “啊!我不去俢王那里!我不去!” 魏人少年们再次失控,但于事无补,被辽人士兵们拖着继续深入。 进了俢王休息的主帐终于不再那么血腥了,但是满地面铺满的兽皮仍是没能让人感觉到丝毫温暖与放松。 向暮及魏人少年们被辽人士兵摁着站住。 前方兽皮帘隔着的后面传来一阵阵的少年惨叫声,那声音听着令人胆寒。 也不知过了多久,声音终于停了。 很快一个辽人士兵进去,拖出一具魏人少年的尸体…… 看着被拖出去的尸体,向暮旁边这群少年们更是吓得大气也不敢再出一声。 接着兽皮帘后面传来俢王低沉的声音,“思嘉,这汤,你怎么不喝啊?修专门让人炖着给你补身体的。” 站在兽帘之外的向暮闻言不由得手指蜷缩,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思嘉的声音,向暮悄悄抬起头想看清兽帘后的情况,只可惜那兽帘十分厚实,将里面的情景彻底隔绝,丝毫缝隙也未留。 似乎因为没得到思嘉的回答,俢王的声音里夹杂了一抹不悦,但还算温柔,“思嘉,这可是本王用阿芷娜为你炖的汤啊,你仍觉得不好喝么?” 听到阿芷娜的名字,向暮顿时面色一白,垂落的双手不由得握紧了拳。 里面的俢王和思嘉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忽而咚地一响,俢王的声音低吼道,“阿芷娜炖的汤你都不喜欢喝,莫非是要本王用那小子炖汤,你才喝得下去么!” 外面一干人听着里面的对话各个吓得脸色惨白。 俢王的笑声如寒芒一样刺激着大伙儿恐惧的内心。 “哈哈哈哈,思嘉,你终于喝了,你果然是喜欢修的,修要你做什么,你就会做什么,哈哈哈哈……” 里面的笑声笑够了,俢王方才大声道,“再来一人。” 外面等候的魏人少年们均是一个踉跄,几乎吓晕了去,旁侧镇守的辽人士兵上前一步,就准备抓个魏人少年进去送给俢王。 然,魏人少年们纷纷退缩,几人一退,就显得站立不动的向暮尤为突兀。 辽国士兵们便抓了向暮,往里送去。 第324章 他做红蝎 向暮一路垂着头,随着辽人士兵走入俢王的营帐。 帐内处处充斥着淫|靡与血腥的气味,令人作呕。 眼角的余光首先瞥见角落里一张兽皮上半躺着的思嘉,衣衫单薄一身疲惫,执着汤勺喝汤间,露出的皮肉上满目青紫…… 另一边俢王抬了抬手,士兵心领神会丢开向暮退下。 俢王赤着脚走到向暮身边,目光却仍是不离思嘉,“思嘉,你看,只要修想,这世上修想要任何人都能要到。” 思嘉没回话,低着头颤抖的手拨动着汤勺。 伊斯得修却是低笑了两声,抬手揽过向暮,仍是盯着思嘉,“思嘉,你说,这个小子好看吗?” 一只手便去勾向暮的下巴。 向暮垂在袖子里的手微动,正欲运起玄力。 突然,外面有侍卫急急来报,“不好了王爷!慕公逃了!” 营帐内的气息猛然一窒,就连思嘉颤抖着拨动汤勺的手都僵住了,伊斯得修反应过来后大怒,“一群废物!” 继而一把推开向暮披了衣服就起身出去,“堂堂俢王十万狼骑,竟困不住一个阶下囚么!” 外面脚步声一阵慌乱,士兵们跟着俢王火急火燎走远。 营帐内,纳古思嘉在怔愣一瞬后,突然推开汤碗趴到一边疯狂呕吐起来。 向暮站在帐篷中央,看着不停呕吐的纳古思嘉,看到他眼角一滴晶莹的泪滴划过,看着他满眼隐忍仇恨暗藏,却又无能为力…… 向暮叹息一声,“思嘉姐姐,不若跟暮子走吧。” 疯狂呕吐好似连体内的内脏都要跟着一并吐出的人突然身体一僵,纳古思嘉抬起头,见站在帐篷中央的少年白衣胜雪,好似谪仙…… 竟然是向暮。 纳古思嘉深瞳中雾气萦绕,红唇止不住的轻颤,不可思议道,“暮子……弟弟?真的是你?” 少年嘴角扬笑,“是我。” 纳古思嘉两手紧紧抓在一起,那些隐忍了多年的恨与泪,莫名在这一刻有着崩塌之势,但他还是努力压制着,颤抖着问,“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向暮走近纳古思嘉,看到这个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大姐姐,心中难免心疼,“思嘉姐姐一直不来,暮子弟弟无法得知姐姐的情况很是担心,就来看看。” 纳古思嘉眼眶渐渐泛红,“你可知……这是俢的营帐。” 在这里,一个行差踏错,便是死无全尸便是万劫不复。 向暮只轻轻蹙眉,“暮子弟弟的营帐比他的还大。” 纳古思嘉鼻子微酸,这是比谁营帐大的问题么?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小孩! 纳古思嘉忍不住展开双臂将向暮抱住,向暮略微不知所措,但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全身颤栗,便没有推开思嘉。 思嘉将下巴搁在向暮肩膀上眼泪止不住的流出,声音努力维持镇定,“趁现在,你快逃吧,修回来定会杀了你的。” 向暮拍着思嘉的背,安抚这个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姐姐,“外面至少十万狼骑呢,弟弟逃不出去……” 思嘉心情更沉重了,“那你还要姐姐跟你走?” 向暮点头,“我们想办法弄死俢王,制造混乱,就可以逃出去了。” 思嘉摇头,“别做梦了,修很强大,以前他只是精通冰诀就无人能敌,何况他现在得到了火诀……” “他只是强壮不是强大,强大的人是暮子弟弟。”向暮反驳,而思嘉则感觉自己腰间一冰。 纳古思嘉皱眉,低下头,就见向暮横在自己腰间的手上赫然抓着一块冰柱。 纳古思嘉不解,远离了向暮,向暮抬起手,冰柱在她手掌一阵变幻,化作了一个小人,那小人正是向暮自己。 纳古思嘉不可置信,“暮子弟弟,你会冰诀了。” 向暮将小人递给纳古思嘉,“送给姐姐,别哭了。” 说着拭去思嘉眼角一滴泪。 纳古思嘉整个的僵住,修的冰诀很少使用,偶尔使用定是杀人,思嘉一直以为这玩意儿十分稀罕,不曾想面前这姑娘动不动就使来玩。 她的火诀,她的冰诀,都不仅仅只是杀人的利器,更是随时使来玩的戏法,讨人欢心的礼物…… 纳古思嘉从未见过这么温暖的人,眸色一软低声道,“暮子弟弟,思嘉姐姐可以做你的红蝎吗?” 向暮一惊,所以,纳古思嘉也是红蝎?! 还未思索清楚,纳古思嘉已经仰起了头,看着向暮的眼中光芒流动,“姐姐想跟弟弟走,姐姐做弟弟的红蝎,姐姐誓死效忠弟弟、守护弟弟,可好?” 向暮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纳古思嘉心弦绷紧,“但姐姐并不是红蝎里最强大的那一个,你也不嫌弃吗?红蝎只能有一个,你收了姐姐,就将会是其他红蝎的死敌,暮子弟弟可要想好……” 话虽这么说,但纳古思嘉心中却被恐惧缠绕。 他是真的害怕,怕向暮会拒绝他的请求,那么他将永远呆在地狱,暗无天日。 “其他红蝎的死敌?”向暮挑眉,“姐姐指的是黎王和俢王吗?” 纳古思嘉禁不住一怔,“你都知道了?” 向暮笑,“他们不配做弟弟的红蝎,暮子弟弟只要姐姐。” 纳古思嘉的眼瞳放大一瞬,听明白了向暮话中的意思,禁不住又一把将她抱住,“好,姐姐以后就跟着暮子弟弟了……” 于是,在纳古思嘉的讲述下,向暮方才明白了红蝎的过往。 十年前,大魏奸佞向宏邈杀了开国的几个功臣,大权在握。 为了掌控兵力日益强盛的北辽,向宏邈在三国间寻了一百三十七个人做北辽间谍,分别有老年人、成年人、青年人和孩子,这些人都有一些共通性,皆是举目无亲孤苦伶仃的存在。 向宏邈强迫一百三十七人喝下毒药,前往北辽。 解药只有一颗,只有最终成为红蝎的那一个人方才能够获得。 而成为红蝎的人,必然是最为强大之人,能够进入北辽的权利中心,获取北辽最至高无上的权利并对向宏邈誓死效忠。 于是为了成为红蝎得到解药,一百三十七个进入北辽的人拼尽全力斗争杀入北辽官场,在争权夺利的同时,他们彼此间也水火不容自相残杀。 毕竟多一个对手,自己成为红蝎的机会便减少一分。 然,令人绝望的是,那些当年被他们喝下的毒药并没有一个固定发作的年限,有些人好不容易攀上权利之峰却突然毒发暴毙。 那毒药就像是一把悬在备选红蝎们头顶上的利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手起刀落,了解他们的性命。 在这种自相残杀又时时会毒发的死亡威胁下,红蝎们心中的仇恨与愤怒日益暴涨…… 第325章 红蝎之谜 “红蝎,是从死人堆里爬出的红蝎,心中无爱,皆是仇恨……” 纳古思嘉低叹,仿佛陷入了久远的悲惨回忆。 红蝎们彼此不能信任,而服用的毒药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爆发,活下的红蝎便只能拼命争权夺利,在争夺权利的同时努力习武进补,增强体魄用来延缓剧毒爆发的时间。 这便也注定了,那些迟迟得不到北辽权利的红蝎们只能在底层厮杀,不但获取解药无望,还会因为手中无权无钱,忍饥挨饿无法获取资源增强体魄而提前毒发身亡。 在这种恶劣的竞争环境下,红蝎们开始抱团作战。 北辽前些年抱团为敌的红蝎共有五支,那些弱小的红蝎会投靠强大的红蝎,帮他献计制敌,用来攀登北辽的权利、打败其他的红蝎对手。 几番激烈的斗阵之后,如今敌对红蝎集团只剩下两支,一共存活在世的红蝎也仅剩了五人。 纳古思嘉从小生得俊美,常常被人误认作是女孩,后来因为一些原因,纳古思嘉便一直以女子自居。 随着红蝎们斗争愈渐激烈,你不去杀其他人,其他人发现你是红蝎也会主动来杀你,散落在外没有盟友的红蝎极其危险。 纳古思嘉在红蝎中并不算强大,为了活命,他也只能选择投靠阵营。 他眼光极好,早期五支强大的阵营中,他一眼就相中了并不算太出彩的黎傲,但是黎傲性子高傲,无论他如何表示效忠,黎傲也不为所动。 黎傲不仅不接受他的投诚,其他所有红蝎的投诚都一概不理。 纳古思嘉没有办法,只得退而求其次投靠其他阵营。 然而很不幸,他选择投靠的阵营在不久后被修屠戮。 此阵营中二十三人,除了纳古思嘉外无一存活,而纳古思嘉之所以能够苟活,全是因为出卖肉体任修践踏尊严…… 将这些过往一一给向暮讲了,但是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纳古思嘉将自己的性别秘密隐瞒了下来。 向暮在听完思嘉的讲述后,眼眸越来越深。 渣爹这是在帮她培养人才? 这种残忍血腥的方式怕不是在给她拉仇恨吧!!! 果然,接下来纳古思嘉淡声道,“红蝎们虽然一直在自相残杀,但是红蝎一生的不幸都是向宏邈造就的,所以每一个红蝎心中最恨之人就是向宏邈。” “红蝎们都有一个心照不宣的决定,那便是这一百三十七人中,最后不管是谁成为红蝎得到了解药,都要在吃完解药后杀了向宏邈,为惨死的一百三十六人报仇。” 向暮抖了抖,“向宏邈已死,父债子还,你们有仇去找谭幽。” “他随便你们怎么杀。” 这种时候,该划清的界限一定得划,该卖的人不要舍不得,一定得卖! 思嘉饶有意味地看她,“放心,思嘉舍不得杀你,思嘉去杀谭幽。” 向暮这才犹如吃了颗定心丸,但是心中仍是有诸多不解,“所以,当年向宏邈惨死魏宫,说一率赤焰军投靠北辽,被红蝎拿下了?” 纳古思嘉点头,“一统领刚到辽国时,红蝎都很开心,想着向宏邈已死,定会在死之前将解药交给最信任的人。” “于是你们觉得解药在说一那里?” 思嘉苦笑了一声,“后来我们才知道,一统领根本就不知道解药的事,他来了看着好几个站在他面前的红蝎也是一脸懵懂,不明白红蝎到底是谁。” “你们是如何将说一制住的。”向暮好奇,“赤焰军竟然也没意见?” “把我们去掉。”思嘉道,“制住一统领的人是修和黎傲,两人第一次因为没有解药达成了和解,对辽王进言,说赤焰军人数太多,若是反叛,辽国必受重创。” 向暮点头,“有道理。” “于是辽王便关押了一统领,并保证绝对不伤害一统领,用一统领来控制赤焰军。” “主帅在辽王手里,赤焰军自然不敢有异动。”向暮了然,“而说一别无选择,他没有想到计划有变,大魏掌权的不是太子苏遇而是皇后叶冰岚,更没有想到叶冰岚会毫不理会赤焰军和黑骑军的双重威胁将我控下……” “更没想到,我被害坠崖生死不知,而大魏却在叶冰岚的指导下研制了火炮这种恐怖的武器,以至于北境之战迟迟得不到进展……” 如此不利情况下,赤焰军不可能重回大魏,而再转向投靠晋国,则会引起辽国的震怒,说不定引来大魏与北辽的双重击杀,于是为了稳住北辽大王的信任之心,说一只好甘为俘虏,换赤焰军大部队在北辽太平无事。 渣爹之计,败在叶冰岚。 向暮思索沉眸间,目光不经意落到了纳古思嘉的胸膛上。 是错觉吗?怎么觉得那里变平了…… 感受到向暮的目光,纳古思嘉一惊,抬起手就是一巴掌扇去,“你个流氓!在看哪里呢!” 向暮一时手足无措,捂着脸后退,“对不起对不起,暮子弟弟不是故意的……” 说完又觉得奇怪,貌似自己也是女的吧,看了他一眼怎么就跟流民扯上关系了,那思嘉还给自己换衣服了呢! 思及此向暮转过头想要理论,纳古思嘉捂着胸忙转移话题,“你不是说要摁死俢王吗?你准备怎么摁死他?” 向暮记起了重事,大脑疯狂旋转了一阵,方才挥挥手让思嘉过来,“自然是,这样摁死他……” 两人耳语了一番后,向暮被思嘉逼着出去,等到向暮再抬步进来时,思嘉已经着了一袭妖娆的轻纱红衣坐在床上,看起来万分勾人。 当然了,如果向暮忽视他那一身的青紫…… 看到向暮愣住,思嘉心里十分欢喜,“觉得姐姐很美?” 向暮嘴角扯了扯,大约不会有什么精神正常之人,会觉得一个浑身青紫连脸也青紫的人美。 但没撤,怕伤了姐姐的心,向暮只好点头,“美。” 纳古思嘉拍了拍床侧唤向暮过来,“你的计划很好,但是咱们可得做逼真一点……” * 另一边,营地动荡,在俢王的指挥中,辽兵很快抓到了穿着向暮衣服逃跑的少年,一番拷打下,少年供出了与向暮交换衣服的事。 俢王立刻火急火燎地赶回自己的大帐。 然,还没进入主帐,就在兽皮相隔的外延听到了思嘉深情款款之音,“暮子弟弟,果然还是你更为强大,思嘉心悦于你,那伊斯得修怎么比得上你半分?” 伊斯得修闻言霎时怒火冲天,一把掀开兽皮帘,就见火光摇曳之中,属于自己的床榻上,一袭白衣的少年和一袭红衣的女子懒散而坐。 思嘉攀着向暮的脖子,饱满的红唇轻张,就欲覆上少年的唇…… 第326章 他被激怒 “大胆!” 伊斯得修一声怒喝,霎时一个冰柱就向床上两人刺去! 向暮立刻做出反应一手对冰柱挥出烈火,另一手揽着纳古思嘉一个旋身躲过。 纳古思嘉看着向暮的眼中满是爱意,“暮子弟弟,火诀可真厉害。” 伊斯得修异瞳中怒火闪耀,“思嘉,你不是说爱修么!” 纳古思嘉转过头,看向满身怒火的伊斯得修,“思嘉爱的,永远是最强者,当初思嘉愿意跟随修,是因为觉得修强大能护思嘉周全,可如今思嘉有了暮子弟弟,何须再委身于你?” “强大?”伊斯得修冷眸扫过一侧的向暮,“就这个弱不禁风的废物?” 向暮勾唇淡笑,一扬手,霎时整个营帐大火弥漫,几人顿时身处一片烈火之中,那火却不烧向暮与被向暮揽着的思嘉。 白衣少年挑衅道,“如何?这便是火诀的威力。” 纳古思嘉望着向暮,满眼崇拜。 伊斯得修大怒,周身气息冷冽,玄力倏地从身上炸开,瞬息灭了大火,让烧得面目全非的营帐冻住。 “贱人,我要杀了你们!”伊斯得修说着一计杀招即出,不成想纳古思嘉侧身为向暮去挡,大喊,“暮子弟弟我们一起死,死了去九泉之下做一对鸳鸯鬼!” 伊斯得修收了杀招,咬牙,“想得倒美,修先杀了他!再囚禁你,你永远都休想逃出修的掌心!” 此时,大批的辽国士兵围了过来,向暮与思嘉显得无比渺小无助。 向暮怕了,在伊斯得修一招又一招的杀招攻击中败下阵来,狼狈道,“俢王我们来做一笔交易!” 伊斯得修只想迅速杀了这个混蛋,攻击未停。 向暮大喊,“我们找个无人之地单挑,我若赢了我交出解药你放我走!” 伊斯得修身形一怔,一侧的纳古思嘉不可置信,“暮子弟弟,你在说什么?!” 伊斯得修终于收了攻势,看到思嘉脸上的迷惘之色扬眉对向暮道,“那你若输了呢?” “我若输了任你处置。”向暮斩钉截铁。 思嘉在一侧早已气得浑身颤抖,不相信向暮赢了只想独自逃跑,喃喃道,“那思嘉呢?你不管思嘉了么?” 伊斯得修则大笑,“你若输了,你还是得交出解药,修放你走。” 向暮顿时眸色大亮,一副得了便宜贪生怕死的小人嘴脸,“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伊斯得修转眸望向思嘉,“我要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是我。” 说着拉起思嘉,让人牵来两匹马,向暮独自上了一匹,而修揽着思嘉上了另一匹,勒令其他人不许跟随,便纵马而去。 思嘉在伊斯得修怀里潸然泪下,但依旧不可置信,“不可能的,暮子弟弟不会欺骗我,若是赢了,他定会带思嘉走……” 伊斯得修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愤怒过,“那我便让你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什么真情实意,在性命面前全都不值一提,你竟然为了这样的蠢货背叛修!” 思嘉不是崇拜强者么,那么今天,他就要在思嘉面前亲手将那个弱不禁风的人渣打败,让思嘉亲眼看着他喜欢的好弟弟为了活命弃他仓皇而逃。 当然了,修自然也不会放任她逃走,在思嘉看不见的地方,他定叫她不得好死,而思嘉,也将为自己的背叛付出惨重的代价! 一路疾驰,两匹马来到远离营地的一块空旷之处,伊斯得修勒停了马,冷声道,“此地如何?” 向暮笑,“不错,这样俢王殿下赢了,暮子也不会认为是殿下以多欺少,必心服口服。” 伊斯得修瞅了眼纳古思嘉,凑在他耳边低语,“这一战后,你定会跪着求着向我忏悔。” 说着翻身下马。 向暮与伊斯得修面对而立,伊斯得修森冷挑眉,“之前不是宁死都不说解药下落么,怎么这会儿肯说了。” 向暮回道,“之前俢王殿下也没说,我告知了解药下落,就会放我一条生路啊,早点告诉我说了解药的下落就会放我离开,我哪里需要破费心力去勾搭思嘉萨满。” 纳古思嘉坐在马上悲痛欲绝的怒吼,“你住口!” 伊斯得修亦当即跃起,无数冰刃就朝向暮刺去,向暮控火反击,但向暮毕竟体弱,几个汇合较量下来,身上挂了不少伤,而伊斯得修则越战越勇。 “游戏,该结束了。”伊斯得修红瞳中杀气陡升,矫健身姿迅速逼近,抓起向暮尖锐的冰刺就朝向暮心口刺去! 然,就在那冰刺离向暮一厘远之时,伊斯得修身体突然定住,巨大的冷意自脚底涌起,继而冰块迅速将他四肢冻住。 伊斯得修不可思议,“你,竟然学会了冰诀?” 向暮扬眉,“怎么?很难么?” 说着身体内玄力加大,伊斯得修被冻住的范围也越来越大。 黑色的眼瞳被彻底冻住,红色的眼瞳却瞅见远处纳古思嘉翻身下马,朝向暮跑来,“暮子弟弟,我们成功了!” 伊斯得修骇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中了计。 两人故意一番表演,让他以为思嘉被向暮蒙骗,他们两人之间的情谊还有回旋之地,为挽回思嘉,一向自负的他听从向暮的诡计抛下数十万大军出来与向暮单挑! 事实上,思嘉早就和向暮勾结了,甚至将他赠予的冰诀交给了向暮!!! 理清了真相的伊斯得修这一刻无比震怒,他如此用心对待的思嘉、他如此拼尽一切守护的思嘉,竟然欺他骗他至此! 然,刚刚思索明白之际,向暮化出一根冰刃刺入了伊斯得修的身体…… “修……死了么?”思嘉朝向暮走来。 向暮看了眼毫无生气的伊斯得修,点头。 思嘉脸上缓缓荡起笑意,“现在我们去哪儿?” 向暮想了想,“先和慕兵汇合。” 两人抛下伊斯得修的尸首肩并着肩一起走,对未来充满了无限憧憬。 纳古思嘉淡笑,“晋国思嘉去过一次,那地方比辽国好。” 向暮不可置信,“你竟然去过晋国?” 思嘉想到那次去晋国抓走了向暮的黑蚁谭幽之事,一时语塞,“啊,无意间去的晋国……” 但转念又一想,总归自己未来是红蝎了,迟早也是要摁死谭幽的,难不成还为上次抓了黑蚁之事感到愧疚不成? 两人正谈笑间,背后一股烈火袭来! 第327章 过往恩怨 那火正对思嘉的命脉! 向暮率先做出反应,一把推开思嘉,那火便拍在了向暮的背上,与此同时火中缠绕的一根冰刃刺透向暮的身体。 “暮子……”纳古思嘉被向暮推着在风中旋转一圈,风刮起了他飘逸的长发,而他却是瞪大眼,盯着为救自己而受伤的向暮,“暮子弟弟……” 向暮吐出一口血,单膝跪地,手中玄力一动,背后的火熄灭了去,而插在自己身体里的冰刃与向暮刚刚灭火的使用的冰诀交融在一起,周身的玄力一散,向暮霎时被反噬失去了知觉,冻住。 身后,伊斯得修看着失了知觉不能动弹的向暮扬唇淡笑,“你以为,你学会了冰诀,我就学不会火诀了么?” 伊斯得修森冷的盯着向暮,黑色的眼瞳滴血,红色的眼瞳却是燃着火。 眼见伊斯得修又一计杀招朝向暮甩出,纳古思嘉倏地旋身上前为其挡下。 伊斯得修望着阻挡在自己跟前的思嘉咬牙,“你当真是彻底背叛了修。” 纳古思嘉手执两柄短剑,深邃迷人的眼中亦是一片肃冷,“想杀暮子,那便先从思嘉尸体上踏过。” 伊斯得修冷笑,“修本来,也要杀了你们两个!” 说着便是密密麻麻冷热交加的冰刃与火束朝纳古思嘉攻去,纳古思嘉身手敏捷动作轻盈,但是始终不敌伊斯得修功力深厚又有高超玄力加持。 很快伊斯得修诡异地跃到纳古思嘉面前,一把将其抓住,眼中闪着滔天恨意,凑到挣扎的纳古思嘉耳边低声追问,“为什么,要背叛修。” 纳古思嘉无论如何都挣脱不掉,早已心如死灰,苍然的笑,“思嘉在你眼中那么轻贱么?会爱上一个肆意践踏自己尊严的人?” “我没有!”伊斯得修沉眸,“你是自愿的,你亲口说你喜欢修,你亲口说你最爱的人是修!” 纳古思嘉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无力道,“你以为,思嘉幼时为何要男扮女装?” 伊斯得修想到年幼时光亦是一怔。 当年一百三十七个候选红蝎被向宏邈派人送入北辽,之后红蝎们开始相互猎杀的生涯。 可怜他和思嘉那时还只是孩子,如何能躲得过那些年纪较长的红蝎追杀? 是思嘉带着他一次次死里逃生。 思嘉长得好看又聪明伶俐,功力虽不深厚,但是胜在速度快、反应快,于是他就那般在思嘉的带领下一次次侥幸活了下来。 漫长的相处中,他对思嘉的感情逐渐深厚,可思嘉却开始疏冷他、远离他…… 后来一次危机里,他获得了一张神秘字符,因而掌握了冰诀的使用诀窍,自此功力一飞千里,可当他想要找到思嘉并保护思嘉时,思嘉却消失了。 直到成年后,发现了在某一个红蝎阵营男扮女装的思嘉他狂喜不已,带着人将那个阵营的所有红蝎屠杀殆尽,而思嘉也对自己投怀送抱…… 想到过往种种,伊斯得修愤然抓紧思嘉,沉声道,“所以,你一身女装都是为了躲避我?!!!” 思嘉底笑,声音带着无尽的苦楚,“是啊,当我察觉到了你对我扭曲的感情,我便觉得恶心,只想离你远远的……” “思嘉此生唯一后悔之事,就是在你还弱小之时,没有趁机杀了你。” 伊斯得修闻言怒火冲天,周身青筋都跟着情绪的剧烈起伏而暴起,“修如此疼你护你,你却想杀修!” 思嘉底笑转为大笑,“别的红蝎最恨之人也许是向宏邈,但思嘉却不是,思嘉最恨之人,是你!” 幼时他看他和自己同岁,因为一双异瞳处处被人嫌恶刁难,偏偏又木楞不懂得逃跑,于是便生了恻隐之心带着他艰难求生,不成想,他帮助的人不但取向不对,性情也堪比禽兽。 在他看明白了修的品性之后便准备先一步杀了修,不成想修练会了冰诀,自己再也不是修的对手。 思嘉只好逃离,为躲避修的痴缠,他甚至扮作女子多年。 可命运弄人,他仍被修找到,屠了自己阵营里的所有人。 为什么他会委身于他? 因为知道就算修口口声声说多么在意自己,但是他若是当了真抵死不从,修也会毫不犹豫杀了自己。 修没有爱、没有心,只有他自己。 但思嘉又何尝不是?曾经为了活下去,他亦可以抛却一切、肉体、尊严甚至灵魂。 不愿抛下这些虚无缥缈东西的红蝎都死了,活下来的红蝎都不再是人。 直到向暮的出现…… 思嘉淡笑,“杀了我吧,她若不在,思嘉也不想在了。” 在这个冰冷的世界求生,他一颗心早已冷寒刺骨,若是没有感受过阳光的照耀,他大约不会觉得曾经经历的冷有多冷。 但是沐浴过阳光,他再也回不去那切骨之寒的冰冻世界。 “思嘉……”伊斯得修全身颤抖,“你真是太让修失望了……” 说着,异瞳轻闭手中玄力运起,就欲了结了思嘉。 然,运起的玄力却莫名一窒,他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排山倒海的翻涌! 伊斯得修一个站立不稳,放开了思嘉。 思嘉则立刻旋身跳远,去抱冻住不能动弹的向暮。 伊斯得修虽然很是不适,但也不甘就这么放思嘉带向暮逃跑,于是运起玄力便欲去追,不料他一运玄力,周身的不适感更胜! “暮子!暮子!”思嘉仓皇地抱住向暮,想要用自己的身体去融化她,“你别死,你不可以死……” 伊斯得修忍着巨大的不适感猛然拍出一道玄力朝思嘉击去,没有得到向暮回应的思嘉早已万念俱灰也不再想逃。 然,怀中的冰人却瞬间睁眼,忽而拍出一束玄力与伊斯得修的相撞! 伊斯得修被反弹出老远,吐出一口血。 向暮周身淡火一扫,化去了一身的冷霜,捂着胸口的伤站起身,“我们……还没结束呢。” 思嘉看着重新站起的向暮神色动容,“暮子弟弟……” 伊斯得修瞬间陷入了疯狂,“为什么你没死!” 立刻运着玄力而上,“我要杀了你们!背叛我的人都该死!全都该死!” 然而他挥出的哪里是玄力,不过是手舞足蹈的胳膊带起的清风。 伊斯得修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 向暮捂着伤口上前,“因为本世子给你的火诀是假的。” “不可能……”伊斯得修不信,“我对那种字符十分精通……你给假的我不可能看不出来!” 消瘦苍白的少年却是扬起嘴角,“你给思嘉的那张冰诀是改过的吧?所以思嘉穷极一生也不可能参透冰诀的奥妙。” 纳古思嘉闻言皱眉。 伊斯得修周身不适到站立不稳,努力维持身形,不可置信道,“你怎么会知道?” 向暮淡笑,“因为我参透了真正的冰诀,然后根据冰诀推演出了真正的火诀,我给你写的那张火诀,跟你送给思嘉的冰诀一样,都是货真价实的,不过改了几笔,所以你没有看出来不对。” 原本向暮是打算打乱冰诀的顺序假扮火诀敷衍一下伊斯得修的,但在这过程中发现思嘉那张冰诀是错的,于是知道俢王对冰诀十分精通,如果仅仅只是打乱冰诀的顺序则不可能骗得过他…… 是以,向暮颇费了一番力气,由假冰诀推演出了真冰诀、又由真冰诀推演出了真火诀,最后篡改了真火诀还之彼身。 “不!不可能!”伊斯得修彻底陷入癫狂,“不可能!这个世上不可能有人比本王还精通这些字符!不可能!” 向暮摊开手心,手掌上一束火苗跳跃,淡声道,“现在该由我来对你说出这句话。” “游戏,结束了。” 第328章 一起离开 手中火苗一个跳跃,飞到伊斯得修身上,伊斯得修体内翻滚的气流瞬间被引燃,身体从内烧起了火。 辽阔的冰原之上充斥了伊斯得修悲惨的叫声,哀嚎不止。 看着火人在冰面上扑腾,纳古思嘉握紧了双拳。 那个梦魇一般追着他不放的人,终于死了…… 另一边,向暮一个踉跄,思嘉立刻回过了神上前将她扶住,“狼骑在长久等不到俢王回归后,定会出来寻找,我们先走。” 说着,抱着向暮翻身上马,马不停蹄赶了一段路。 傍晚时分,两人来到一个很是隐秘的冰窟,思嘉背着向暮进去,帮向暮包扎了伤口。 向暮对思嘉挑眉,“弟弟说了会带姐姐离开,没骗你吧。” 思嘉好笑,“都伤成什么样了,还逞威风呢。” 向暮靠着墙,身体还很虚弱,“姐姐,可得辛苦你这几天照顾我了。” 看着向暮愈渐苍白的脸,思嘉心中一疼,“这几天我们不赶路。” 先在北境藏着躲着,将向暮身上的伤养好一些要紧。 见向暮昏昏欲睡的模样,纳古思嘉上前,让向暮靠着自己的肩膀,低语道,“从北境离开前往晋国的路被辽兵和魏兵堵住了,要想回到晋国,我们需得自北境进入辽国的国土绕远路走……” 向暮听着虚弱的点了点头。 思嘉又道,“你不用担心,姐姐知道,在北境与大辽相接之地,有一处隐蔽的绿洲,宛若仙境,姐姐会先带你去那里休养。” 向暮挑了挑眉,“宛若仙境啊?听姐姐这么一说,暮子当真是期待。” 思嘉淡笑,轻轻拍了拍向暮的脑袋,“姐姐也很期待,快休息吧。” 向暮便在思嘉哄小孩睡觉一般的方式中沉沉睡去。 翌日醒来,就见思嘉在洞里为她烤好了鱼,并且火堆旁边还放了几个不知名的果子。 “姐姐,北境这样恶劣的环境,你竟然还能找得到食物?” 思嘉高兴地掰开烤好的果子,喂给向暮,“姐姐从小独自在外求生,什么困难艰险没经历过,在偌大北境找点食物有何难?” “说,你还想吃什么,姐姐都能给你找来。” 向暮淡笑,“难不成暮子想吃肉,姐姐也能找来?” “那有何难?” 给向暮喂了食物,思嘉很有耐心地哄着她睡觉,待到向暮沉沉睡去,便又起身离开。 每次离开,思嘉都要花费一番力气在洞口摆放巨石,将洞给挡住,以确保向暮的安全。 他实在是太珍惜这个女孩了,只想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他对她多好都觉得不够。 她身上因救他染伤,他跟着心疼难耐。 别说这会儿向暮只是想吃肉了,向暮要是想吃天上的星星,思嘉估摸都要想想办法看怎样能够摘到…… 他们还有两匹马,但思嘉不想宰了未来驮着他们逃生的工具,便将马牵入了远离居住洞穴的一处未结冰的峡谷,峡谷里有一些干草,两匹马姑且能以此为食先活着。 而向暮要吃的肉食,思嘉则决定冒险进入冰原狼的领地,宰上一头野狼…… 夜晚向暮再次醒来时,洞穴里果然弥漫了一股肉香,并且思嘉一侧还摆放了新鲜果子。 看到向暮醒来,思嘉展眉微笑,“莫不是被姐姐烤的肉馋醒了?” 向暮舔了舔干裂的唇,“是。” 思嘉一点向暮的额头,“贪吃鬼。” 说着将肉撕成片,递到向暮跟前,向暮高高兴兴地抓起肉大快朵颐。 在思嘉的照顾下,向暮休养了三天伤口便好多了,能跑能跳,但是要彻底恢复还需时日调理。另外,因为俢王惨死,外面狼骑处处搜索慕公,思嘉虽然对北境和大辽的地理情况十分熟悉善于隐藏,但是随着狼骑搜索领域持续扩大,此地还是不太安全。 是以思嘉决定出发,带着向暮前往绿洲暂住调理身体。 此时两人同骑一匹马,向暮被思嘉圈在臂弯里,另一匹马的缰绳则被思嘉缠在手腕牵着。 向暮有些无奈,“思嘉姐姐,暮子可以自己骑马。” 思嘉蹙眉,“姐姐在一天,便由不得你肆意糟践身体。” 向暮不置可否,“弟弟现在身体很好。” “等你完全好了再说。” 向暮发现,思嘉固执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固执,但是长这么大向暮第一次被个同性这么关切的对待,难免心中欢喜。 所谓好闺蜜,大约就是指的思嘉姐姐这种吧…… 真好,她也有闺蜜了,从此不用再羡慕李莱茵和东皇静的闺蜜情。 前方一条冒着热气的潺潺小溪映入两人眼帘,北境的冰天雪地里,能有这样一方流动的温泉委实吸引人,向暮一下便看直了眼。 思嘉看出了向暮的期待,将她从马上抱下,“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去玩个痛快。” 向暮疑惑,“思嘉姐姐不去一起玩?” 思嘉莞尔,“姐姐得帮你守着,万一俢王的狼骑追来了呢?” 向暮便只好自顾自地去小溪边,捧起一捧温热的水洗脸。 思嘉找了一块高地坐下以便将四周景象都尽收眼底,要是辽兵追来,他能立刻做出反应带着向暮逃离。 扫视四周一圈,思嘉的目光又不禁落到了小溪边玩水的少女身上,瞳色不由自主的化作一滩春水。 也不知道去了绿洲,自己恢复一身男儿装会不会将她给吓到,思嘉莫名期待起那一幕来…… 抬起头望了望北境并不算蔚蓝却广阔无垠的天,觉得此刻的一切都美好得极不真实。 自己,真的就这般脱离了修的钳制,获得了自由吗? 自己,真的就那般幸运,成为了当初那一百三十七人里最后的胜出者,成为了她的…… 转眸又看向溪水边的向暮,深眸微沉,他真的能成为她的红蝎? 向暮弯腰在溪水边洗了把脸,晶莹剔透的水滴悬挂在她白皙的脸上降落未落,更显她一张小脸娇嫩丝滑,甚至浓密卷翘的睫羽上还缠绕着薄薄水雾,神秘动人。 似感应到思嘉的视线,向暮那双清澈不含杂质的眼眸转而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间,思嘉的心不由得乱了半拍气息一窒。 向暮以为自己脸没洗干净,挑眉询问,“思嘉姐姐为何这样看弟弟?” 思嘉盯着向暮的眼中情绪涌动,撑着地面的手指蜷缩。 这一刻才恍然相信,他真的是红蝎了,她的红蝎。 那么多比自己强大的人里,她唯独选择了自己。 思嘉望着向暮舒展了一丝笑,起身,正欲上前借着这副不令她设防的女身再占点便宜抱抱她。 毕竟去了绿洲他就打算以本来面目出现在她眼前了…… 然,才刚往前走了两步,思嘉心脏蓦地一痛! 第329章 红蝎之毒 一滴黑血从嘴角滑落而出,思嘉仿若一只陡然失重的蝴蝶从高处坠下! 目睹思嘉突然变得铁青的神色,向暮内心一紧冲上前一把接过思嘉,将他拥入怀里,神色紧张,“思嘉姐姐,思嘉姐姐……你怎么了……” 思嘉周身颤栗,身体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黑血源源不断地从嘴里涌出。 思嘉蓦地抓紧向暮的手,艰难道,“姐姐……毒发……” 在辽国艰难求生的这么多年里,思嘉曾目睹过无数红蝎毒发身亡,他也无数次想象过自己毒发死亡的一天,没想到却是发生在自己最不想走的那一刻。 思嘉痛苦地抓紧向暮的手,他眼中的向暮越来越模糊,却始终将眼睛睁得大大的,想将她看个清楚,想将她映入脑海。 事实上思嘉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体早已在修的凌虐下油尽灯枯。 红蝎想要抵抗体内的剧毒延长寿命,无非就是要不停的锻炼和摄取营养增强体魄,这些年修也一直在为他寻遍各种奇珍异草熬汤滋补身体。 只是修的补救总赶不上修的摧残…… 这些年日复一日的凌虐及殴打下,思嘉知道自己的五脏六腑早就坏了。 但是,他真的不想死,不想在获取了光明拥有了太阳的这一刻离开。 他发不出声音只能死死抓住那只安抚着他的纤细的手,感受着她在他身边陪着自己,感受着他的太阳依旧持续的在温暖着他。 呼吸越来越紧促,死亡渐渐逼近,接踵而来的是铺天盖的冷。 突然,思嘉冰冷的唇瓣贴上了一个无比柔软温暖的物体,接着一股温热的气流缓缓而入,席卷了他周身,驱散了铺天盖地的寒。 思嘉抽离的思绪渐渐归位,紧闭的深眸微启,就见一张精致的小脸与他贴得极近,她的唇正贴着他的。 心脏倏地一跳,思嘉彻底清醒。 这孩子……在干什么…… 然后,那双清眸对上了他的眼,起身远离了他,向暮望着清醒的思嘉,笑,“思嘉姐姐刚刚差点死了,暮子弟弟给你渡了玄力,暂时护住了你的心脉。” 思嘉想起身,可身体虚弱得完全动不了。 向暮背起思嘉,“绿洲我们先不去了,暮子弟弟得先帮姐姐弄到解药。” 纳古思嘉趴在向暮消瘦的背上万分心疼,“你的伤还没好……” 又是他拖累了她。 向暮回眸,“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先救姐姐要紧,姐姐可是暮子的红蝎。” 纳古思嘉抱紧这个一次又一次帮了自己的小姑娘,闷闷出声,“嗯。” 她的恩情,这辈子他做牛做马怕是都还不清。 向暮找了处少有人烟的峡谷,因为怕被俢王的狼骑找到,是以没有进那些天然的洞穴,而是在冰川处用自己的玄火烧了一个洞,将思嘉放入里面后,又用玄冰将洞口冰封。 这样,路过之人根本就看不出来冰川里面还有人躲着。 思嘉虚弱地靠着冰壁,目光不离向暮,“弟弟知道解药在哪儿?” 向暮微顿,“不知。” 思嘉眼中闪过一缕失望,但很快安抚向暮,“没关系,姐姐知足了。” 虽然他不想死,但是能在死之前遇到她,也足够了。 向暮安顿思嘉睡觉,“姐姐快休息吧,弟弟现在不知道,但是想一夜大约能想明白。” 思嘉点头,轻闭双眼。 但是他怎么敢睡着呢?他是将死之人,未来长睡不醒的时间多着呢。 向暮转过身之后,思嘉便睁眼偷偷看她。 见向暮在一侧抱着双膝而坐,一对秀眉紧蹙。 自己的毒大约是让她费神了,思嘉内心很是歉疚。 向暮的心思却是神游千里。 在来到北境之前,向暮只知道北辽有个渣爹遗留的暗线红蝎,但是红蝎是谁、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截然不知,解药这事儿更是闻所未闻。 渣爹当初让红蝎服毒,估摸也是为了能更好的控制红蝎。 渣爹死前专程告诉了自己玉兔、白狐、黑蚁、红蝎,四条暗线,证明渣爹对这四条暗线是非常满意的,并且认为这四条暗线定能助自己挣得天下。 那么他不可能会毁去红蝎的解药。 但解药的下落,渣爹既没有告诉说一也没有告诉自己…… 莫不是,渣爹笃定她定能找到解药? 向暮虽然觉得渣爹黑心,但是突然又领悟出来了渣爹另一重深意。 渣爹故意如此歹毒的对待红蝎,故意让解药不知所踪、故意让红蝎陷入绝境,渣爹也清楚,他用如此非人手段培育出的红蝎定会对他仇恨深埋,于是渣爹便来做这恶人。 让她在红蝎陷入绝境之时找到解药,红蝎便会对她感恩戴德、从此为她所用;若是她找不出解药,红蝎全部毒发身亡,也无人来寻她报仇…… 思明白这一层,向暮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她的渣爹呵…… 一只手忽而轻抚向暮的眉梢,向暮侧头,瞥见惨白着一张脸还对自己笑盈盈的思嘉。 “女孩子家家的,眉头皱得这么紧不好看。”思嘉淡声道,他委实不想因为自己让她太过忧心。 向暮亦对思嘉笑,“前些天都是思嘉姐姐照顾暮子,现在该由暮子照顾姐姐了。” 说着安抚着思嘉睡觉。 思嘉一直抓着向暮的手不愿松开,只觉得这小姑娘的手可真软、真暖,似乎抓着这双手,他便抓住了全世界,竟不知不觉间握着向暮的手疲惫睡了过去。 翌日思嘉醒来时,依旧觉得周身无力,转头去找向暮,发现洞穴里早已空无一人。 旁侧的冰面上,一团玄火晃悠悠地燃烧,玄火上架着一块烤好的马肉。 马肉旁侧还堆砌了一些新鲜马肉…… 向暮杀了马,然后离开了。 思嘉颤颤巍巍扶着冰面站起身,他走到洞口想将结了厚厚一层冰的洞口敲开,却是无能为力,反而在一阵激动地敲打下,又有黑血自嘴角淌出。 但他却发现了向暮刻在冰门上的字: 【思嘉姐姐,暮子已经知道解药在哪里,姐姐安心在洞中等待,弟弟取了解药定回来救姐姐。】 抚摸着那串冰字,思嘉眼眶泛红。 她知道了解药的下落,她为他去取解药了,也不知道那取解药的过程又是怎样一番刀山火海…… 思嘉又扶着冰壁回到了火堆边,虚弱地自暗袖里掏出一根发丝。 那是向暮的发丝,乌黑、丝滑,他将发丝一圈圈缠在自己手指上,好似还能感觉到那孩子遗留在他手上的温暖。 呆了半响,方才抓起向暮为他烤好的马肉大口大口的吞咽。 哪怕体内的毒素让他吃进一些东西就反胃作呕,他反复吃吃吐吐,但仍是不停歇地咬牙将食物吃完。 她为他的生命拼尽全力,他也要在洞内好好的活着。 活着等她回来,活着做她的红蝎,此生不离。 第330章 混入魏营 俢王的死讯传来,辽国变了天。 北境严寒之地,黎王的营地,郭尔罗斯毕烈正垂首站在一侧。 和硕特黎傲抬步走营帐中走了几步,仍觉得不可置信,“修,真的死了?是被慕公杀死的?” 郭尔罗斯毕烈点头,“我们的人传来的消息是,俢王带着萨满大人出去与慕公单挑,被慕公与萨满合谋害死。” “消息被狼骑压了一段时间,后压不住了才传了出去,现下狼骑中不少人认为,慕公和纳古思嘉萨满有点那种关系……” 那种关系…… 黎傲自然知道不可能,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同样为红蝎的纳古思嘉根本就不是女人,那慕公虽然是个娘娘腔,但还不至于会喜欢男人…… 黎傲不敢相信的是,修是被向暮杀死这件事。 要知道自己作为北辽草原上最勇猛的勇士,和修单挑他都不是对手,更何况是向暮那个弱不禁风营养不良的娘娘腔?! 这里面必有疑点。 但现下黎傲操心的事情还有很多,“大王那边知道情况吗?” 郭尔罗斯毕烈回道,“已经知道了,正在选拔接替俢王的人选。” 说着毕烈犹豫一瞬,“王爷,若是选了敌对势力,我们处境……” 大约不妙。 黎傲垂眸沉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北境另一边,大魏国土内,驻守的魏国营地却是一如既往的宁静。 北境战事再次陷入僵局,皇后娘娘和丞相大人在犹豫要不要班师回朝,是以这些天跟随皇后娘娘的魏兵皆忙忙碌碌。 若是娘娘决定回去,他们得立刻整装跟随。 一队前来给士兵们送粮草的百姓中,某个纤瘦的身影跟随在后。 此人正是做了伪装的向暮。 经过一夜的思考,向暮终于想明白了,那颗能拯救红蝎的解药定是被渣爹藏入了匕首之中。 毕竟当年定安王府权势滔天富可敌国,府中各种奇珍异宝数不胜数,解药要是藏在府上,根本连找到的可能性都没有。 而渣爹亲手交予自己并让自己好好保管的物件,只有那把见血封口的匕首! 向暮最后一次见到那把匕首,便是在李锦那里。 所以为了找到解药,向暮必须拿回匕首,也就必须接近李锦。 但如今李锦贵为大魏丞相,身边重兵把守,向暮在外打探了一天也没有找到能进入魏营的方法,好在傍晚时分,遇到周边来给将士送粮草的魏国百姓,方才混迹其中。 一伙人走入魏营便立刻忙碌起来,向暮趁着看守的魏兵走神间,悄悄远离了去,在外面打晕了一个魏兵,换上魏兵的战甲,方才开始在营地走动,寻找李锦的营帐。 但营地实在太大,向暮一直找到深夜也没有找到。 直到几个魏兵从自己面前路过,交谈道。 “皇后娘娘对丞相大人可真是好啊,见夜深了丞相大人的营帐还亮着灯,连忙让我们叫厨子给丞相大人送吃的。” “对啊,真真是在意丞相大人,生怕他饿着半分。” 说着几人话题愈渐猥琐,“诶,你们说,他们俩到底有没有……” 另一士兵赶紧制止,“这等事情,是我等能够妄议的吗?!” 向暮悄悄跟在几人身后,见那几人吩咐了厨子离开了,向暮便等在后厨的营帐外。 待到一群专门传送食物的士兵列着队端着大大小小的餐盘出来,方才跟上前,打晕最后那一个士兵,端了餐盘跟着前面的队伍走。 队伍果然来到了丞相大人的营帐前,为首的士兵递上了名帖说明了来意,镇守在营帐外的士兵才闪身放一行人进去。 一进营帐,向暮首先闻到的是阵阵檀香,看到的是排列整齐的书架上琳琅满目的书籍,恍惚间似乎回到了骊州,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个喜欢读书的翩翩少年。 然而斗转星移,当初的少年们早已变了模样,尤其是锦风。 营帐最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书案。 清冷如高山雪莲的男子正坐在柔软的兽皮毯子上,书写着文案,他墨发披散衣衫半敞,明明一副懒散惺忪的模样,却莫名让人感觉压迫力十足,淡漠且疏冷。 送餐来的一行侍卫在营帐内站了一会儿,李锦仿若未闻依旧埋头书写。 为首的士兵等不住了,轻声咳了咳恭敬道,“丞相大人,皇后娘娘怕您太过操劳,让我等给你送来饭菜,不若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再忙吧,不然饭菜冷了就不好吃了……” 李锦头也没抬,冷声道,“放下,出去。” 为首的士兵便连忙招呼其他端着饭菜的士兵,“将饭菜放到旁侧空置的地方。” 一行人排列上前,一一经过李锦,将餐盘放到另一侧没有堆放文书的地方。 向暮摸清了李锦营帐的位置,心情大好。 心想着今晚出去后,等李锦睡着了,自己再想办法进来偷匕首就可以了。 前方的同伴们将餐盘都摆放好了,最后才轮到向暮。 向暮轻步走过李锦身边,带起的微风刮起了李锦垂落的发丝,不成想一直埋头书写的人突然笔锋一顿,“停。” 向暮一惊,停住脚步不敢动,餐盘还拿在手上,其他放完了饭菜的士兵也是不明所以不敢出去。 只见书案前的丞相大人突然抬起头来,美玉般的脸上无波无澜,但一双清冷的眼却淡淡往最后那名消瘦侍卫身上一扫。 那随意一瞥霎时让向暮如芒刺背,心中七上八下。 她此番潜入魏营是用心乔装打扮过的,虽然向暮不是什么易容高手,但是自认化妆技术在这落后的古代还是能蒙混得过去。 自己这一张脸,在她一番涂抹下,如今是要多丑有多丑,李锦虽然聪明,但不至于这匆匆一瞥就将自己给认出吧?!! 果然,李锦很快又低下了头,翻阅着手中的文书,淡声吩咐道,“最后那个,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 最后那一个,就是向暮。 闻言向暮放下餐盘想追上前边那个侍卫,让自己不是最后那一个,但为首的送餐侍卫瞪了她一眼,“丞相大人发话了,让你留下伺候用餐!” 说完又笑眯眯对着翻阅文书的李锦施了一礼,然后带着其他人退下。 向暮郁闷地站到李锦一侧,李锦之后甚至都没抬头将她看上一眼,一直低头忙碌。 向暮思量着,这人大约是没认出自己的。 只是为什么她那么倒霉,正巧就被他给留下了。 不过转念又一想,留下也好,她就不用等他睡着再悄悄潜入进来偷匕首了,直接在营帐里趁他不注意将匕首拿走就可以了。 另一边,重新拿起毛笔打算继续书写的李锦却是一个字也写不出。 玉瓷般的脸上垂着的浓睫轻颤,墨在停顿的纸上晕染出了大朵大朵的黑花,拿着笔的修长手指都带上了微不可见的颤栗。 良久,他放下笔,依旧没有回头去看站在自己后侧的向暮,声音平静无波,“去给本大人暖暖床吧,省得本大人一会儿上床睡觉太冷。” 第331章 不再是他 向暮闻言松了口气,原来留她下来是为了暖床的呀。 于是躬身抱拳,压低嗓子回道,“是,大人。” 听到向暮的声音,李锦微不可见身子一僵,但依旧不动声色低头忙碌。 向暮则是脱了甲胄和鞋子上了床,盖好被子。 在魏国的冬季,那些怕冷的名门望族们在上床睡觉之前,喜欢先叫名丫鬟在自己床铺上躺一躺,等到将床铺捂暖和了,再换自己上去睡觉。 向暮以前在定安王府做世子时,身边也是有固定的暖床仆人,是以对于李锦的要求向暮丝毫未觉得过分,只道是这小子如今位高权重,也知道摆摆谱好好享受了。 从向暮的角度去看,桌案前翻阅文书的李锦专注而认真毫无异样。 只有李锦自己知道,他手中的文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反了,本在文书上批注的笔锋,也似乎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开始在纸上乱画…… 狭长清冷的眼眸流转,时刻关注着后方床上的动静。 一炷香过去,两炷香过去,她竟然还没有睡着…… 向暮实在不敢睡着啊,虽然她很困,但是她也想不明白,李锦那厮怎么连工作也能这般卖力?这都夜半三更了他还不睡觉?! 他不发话说要睡觉,她也不敢起身出去,不然白暖了这床。 尼玛她只想偷个匕首而已啊喂! 也不知过了多久,书案前忙碌的李锦突然站起,向暮眼眸一亮,忍不住问,“大人,您要睡觉了吗?” 李锦依旧没有回头看她,神色无波,“不睡。” 向暮霎时泄了气,他一刻不睡,她就得一刻帮他暖着床,尼玛! 再转眸去看时,就见披散着头发的李锦跪坐在香炉旁换了新的燃香,帐篷内霎时香气四溢,很是怡人。 向暮猛吸了口那香,只觉得这是久远的来自大魏的熟悉香味,什么香呢? 向暮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阵方才记起,对了,这是安神香。 浓郁的安神香! 向暮立刻反应过来,本准备运起玄力抵挡一下,谁曾想香气沁入耳鼻,让本就十分困倦的向暮大脑一晕,霎时脑袋一歪沉沉睡了去…… 均匀的呼吸声在背后响起,李锦紧绷的肩膀这才放松,停了持续增加的安神香。 五倍的剂量,终于将她熏晕。 男子眸色沉吟,这才站起身一步一步朝床上沉睡的人走来,轻盈的脚步,带起衣袂浮动。 他来床边跪坐在地,望着床上睡得极香的丑人。 面色暗黄,一脸麻子,还上下左右加上鼻子中央各点了一颗大黑痣,可谓是东南西北中五方俱全。 如此丑貌,平常之人怕是连看一眼都嫌污了自己的眼,他却看得津津有味。 良久,修长的食指伸出,在她脸侧轻轻一撮便刮下一抹黑灰来。 李锦冷眸里缓缓荡起一丝笑意,但那张精致的脸依旧是没有表情。 太久了…… 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如此接近,以至于当初在骊山书院发生的种种,每当他午夜梦回时都以为那些美好的记忆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 男子沉眸,一点点靠近沉睡的向暮,脸挨着她的脸,似乎想找回一点曾经的真实感,亦或是…… 他还活着的真实感。 低头审视着她,从墨发绒绒的颅顶、到圆润饱满的额头、到线条挺直流畅的鼻子、再到她微启的柔唇。 他冷静自持的瞳色渐渐变得幽深而迷惘,莫名地俯身下去薄唇轻张浅尝着她的唇。 辗转、轻磨…… 然而却始终无法填满他空洞的内心,他浓睫轻颤,迷离的眼眸微睁,看着她安然的睡颜,气息一重,决然加深了这个吻。 时间好似在瞬间发生了停顿。 帐篷外呼啸的北境寒风停了,帐篷内摇曳的烛火也灭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和她,她唇中的芳香,填补了他久远的思恋,填补了他日渐在权利斗阵中腐朽的灵魂。 若是时间在这一刻停止多好,亦是他的天荒地老。 然,他正如痴如醉中,身后突然一声巨响,是陶瓷碎裂的声音。 李锦身子一顿,离了向暮的唇,微微侧头。 原来北境的寒风还在外面呼啸不止,原来帐篷内的烛火也并未熄灭,甚至引来了不速之客。 帐篷门口站了一个浑身颤抖的婢女,婢女端着的餐盘歪倒,餐盘里原本装着的茶盏摔了一地…… “大……大人……”知道自己看见了不该看的,婢女顿时惊慌失措,连忙跪地解释,“皇后娘娘见大人营帐的灯久久未曾熄灭,担心大人又失眠了,便让奴婢给大人送一碗安神茶……” 李锦面色无波,好像刚刚那般如痴如醉亲吻向暮的人不是自己,他只是转过头看着婢女,抬了抬手,“你来。” 橙黄色的烛光将丞相大人带着几分懒散的完美侧颜映照得清晰。 婢女气息一窒,暗想如此风姿卓绝的人,大约不会做出刚刚那事,定是自己看错了,这般精明聪慧的大人,大约也不会对自己过多苛责。 于是婢女颤颤巍巍地上前,来到李锦身边低头跪下,“大人。” 跪下时,悄悄瞅了眼床上睡着的人,差点没被那人的容颜给丑吐了去,心中更加确定,连皇后娘娘那般倾国倾城的人,丞相大人都能不屑一顾,此刻更无可能会亲吻床上这个丑东西。 对,绝无可能。 李锦淡声道,“大半夜的还叫你来送安神汤,皇后娘娘真是有心了。” 婢女低着头,“皇后娘娘本就在意大人。” 面前那位矜贵淡漠的大人却是一根冰冷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婢女不由得抬起头来看着他,心中小鹿乱撞。 大魏的丞相大人就是这般人物,惊才绝艳举世无双。 然,也是她抬头的瞬间,那位惊才绝艳的人嘴角噙起一抹淡笑,接着婢女面前冷光一闪,下一秒鲜血自脖颈喷涌而出。 惊才绝艳举世无双的大人手握匕首亲自将她割喉,平静得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婢女倒地死去,而李锦则慢悠悠站起了身,一挥手拉起被子将床上沉睡的向暮盖住,淡声唤道。 “来人,贱奴冲撞了本大人,拖出去埋了吧……” 第332章 伺机偷物 翌日,向暮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在不远处书案前忙碌的背影,明明过了一夜天色已亮,那人却好似在桌案前定格…… 向暮一惊,从床上坐起,“大人,我……” 李锦语调平静,“无事,睡好了就起来吧。” 向暮火速穿好衣物跳下床,对李锦施了一礼,“小的这就离开。” 然,刚走到门口就听外面侍卫高声道,“皇后娘娘驾到!” 向暮脚步一顿,心中十分郁闷自己的境遇,只想拿个匕首而已,怎么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正怔愣间,李锦平静的声音响起,“去暗格里,给本大人取一本《说义》的书来。” 向暮霎时松了口气,忙领了命火速寻找李锦口中的暗格。 在帐篷里环视一圈,发现帐篷最里面有一个小门,心想那便是李锦口中的暗格,便立刻闪身进去。 向暮刚进暗格,外面叶冰岚就在大批的婢女簇拥下走入李锦的帐篷。 看到还在桌案前忙碌的李锦,叶冰岚心疼道,“国事是忙不完的,怎么不知道歇息。” 说着拿了一件大氅给李锦披上,李锦温声回应,“这些事锦风多做一些,娘娘才能轻松一些。” 叶冰岚闻言眸色一软,靠进李锦怀里,“谢谢你,锦风。” 李锦倒是没躲,但叶冰岚柔弱无骨的手却伺机滑入李锦的衣襟,“本宫真的不想锦风太累。” 李锦秀眉轻皱,将那只手按住然后取出,神色恭敬,“微臣只想为娘娘分忧国事,其他,微臣不敢多想。” 叶冰岚面色僵了僵,识趣地离李锦远了些,又唤来随从,端起一碗药膳喂到李锦唇边,“锦风吃一些吧。” 李锦垂眸,乖巧地张嘴喝下。 叶冰岚眼中这才荡起了一些笑意,漫不经心道,“昨日为何杀了本宫派来送安神汤的婢女?” 李锦面不改色,“她勾引下官。” 叶冰岚喂汤的手微不可见一顿,沉眸道,“确实该死。” 李锦没再回话,一口一口地将叶冰岚喂来的汤药喝了,叶冰岚放下碗站起身,“这些不识好歹的婢女,本宫回去自当好好调教,定不会再让她们来惊扰了锦风。” 李锦恭敬施礼,“多谢娘娘。” 叶冰岚眸色软了软,“昨夜侍卫说锦风又操劳一夜,帐篷里的灯火整夜未灭,今日你不用去外边操劳了,战事交给本宫,你且在家休息吧。” 李锦也不推拒,再施一礼,“微臣领命。” 叶冰岚遂带着一众宫人们浩浩荡荡的出去。 在暗格处吃瓜半响的向暮也恍然回了神,将书取了下来,递到李锦跟前。 李锦随意一瞥,“放一边吧。” 向暮将书放到了一边,但没有走,因为看到了书一侧的匕首,向暮起了心思,“大人,可还有其他事要吩咐小的?” 她得先留在帐篷里,拿走匕首。 李锦看了眼向暮眸色微沉,慢悠悠回道,“帮本大人把匕首别好。” 向暮一怔,怎么又是怕什么来什么! 但没撤,为了不让李锦对自己起疑,她只好乖巧地取了匕首来到李锦身边。 李锦展开双臂,向暮便弯着腰将匕首别在了李锦的腰间。 这会儿为了拿到匕首,向暮更是不能走了。 “大人,还有什么事需得小的做的?”向暮低头询问。 李锦微微挑眉,“可会写字?” 向暮点头。 李锦丢了几本书到书案一侧,“那帮本大人抄几本书吧。” 向暮心中大喜,能够留在李锦营帐了! 她得一边抄书,一边想办法偷他匕首! 于是,宽大的桌案,李锦坐在左边忙碌公务,向暮则坐在右边抄书,抄着抄着,向暮佯装疑惑靠近李锦,“大人,这个字小的写得不好,怕抄坏了书,斗胆请教大人正确笔顺该当如何?” 李锦也没起疑,取过向暮递来的书本,沉眸给向暮讲解笔顺。 向暮专心致志的听着,时而点头,手却是悄咪咪伸向了李锦的侧腰处。 匕首是她帮李锦别上的,自然知道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解下。 然,李锦的侧腰处却并没有摸到匕首,反而是自己伸过去的手被李锦微凉的手给握住。 俊美异常的大人侧头看她,“不是说想听本大人讲解笔顺么?你这是在做什么?” 向暮大惊,但很快又郑重其事道,“小的看大人腰间细带散了,想帮大人系上。” 说着光明正大的低头,两只手一起帮李锦缠着腰间的带子,注意到之前自己帮李锦别在腰间的匕首此刻不知所踪…… 向暮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但很快又觉得奇怪。 怎么就那么多巧合呢? 想到李锦这厮一向机智聪颖,向暮不得不怀疑,莫不是他早就认出了自己。 于是大方仰着头,将自己一张丑脸凑到李锦跟前,“大人,原来您真的不是只看皮相的肤浅之人,外面人都说小的面丑,看到小的就要将小的驱赶,只有大人能对小的丑容忽视。” 谁知,李锦多的一眼也不看她,淡声回答,“确实貌丑,所以别把那张丑脸伸到本大人面前来了。” 接着又淡淡加了一句,“要是丑到了大人,大人会叫人杀了你。” 向暮一抖。 这特么的,究竟是有没有认出自己?! 按理说,如果认出了自己,李锦不至于这么淡定从容啊,若是没认出,那一连串的巧合又作何解释? 正思索间,李锦清越的声音平静传来,“先前还没发现你貌丑,现下看到你如此丑容,本大人不忍直视,书不要你抄了,出去吧。” 匕首没拿到向暮怎么可以出去?! 当下忙跪地挽救,“大人,小的虽面丑但是小的写的字好看啊!” 说着将自己抄的书递给李锦看,“您看,小的字是不是不错。” 李锦沉眸打量了一番向暮的字,这才勉强点头,“还算看得过去,姑且留你抄书。” “但那张丑脸,就不要时不时在本大人面前晃悠了。” 向暮松了口气,忙连声答应便开始老老实实抄书。 说是抄书,但她满心满脑的注意力全在李锦身上,见那人沉默着工作了好半天后,终于露出些许疲态,放下了笔胳膊撑着书案,开始眯起了觉。 向暮心中大喜,待到李锦睡得沉了,方才小心翼翼上前试探,“大人……书抄好了……” 很好,没有得到李锦的回应。 向暮便开始在桌案附近翻找起来,自己先前帮李锦将匕首别在了腰间,而在自己不注意时,李锦又取下来匕首,但她和李锦一直呆在书案旁哪里也没去,所以匕首定是被李锦取下放在了身边。 会在哪里呢? 向暮在书案旁边轻手轻脚地翻找了一遍没有看到匕首,不由得将打探的目光落到李锦身上。 首先在李锦垂落的袖口里面摸了摸,没有找到匕首,又悄咪咪拉起他胸膛的衣襟,觉得很有可能被他放入了胸前的暗扣里…… 第333章 以死谢罪 然,手刚插入进去,李锦便睁开了眼。 一双清淡的眸子与向暮四目相对,姿容卓越的丞相大人眸色微动,“之前是在为本大人系腰带,现在呢?” 向暮微顿,迅速做出反应,小手一转开始帮他整理衣襟,“小的看大人衣襟松了,帮大人整理整理。” 李锦打量向暮的眼中带上几缕玩味之色,在向暮帮他理好了衣襟收回手时,他忽而伸出手将向暮的手腕抓住,盯着向暮白皙似雪的手,薄唇轻启,“这手,却不似你的脸那般黑。” 向暮一哆嗦,她忘了给手也画个丑妆。 正在想如何挽救之时,李锦忽而松开了她的手,依旧是波澜不起的模样,“本大人饿了。” 向暮立刻识趣道,“小的去给厨房给大人叫吃的。” 说着忙不迭跑了出去。 总觉得在聪明绝顶的李锦面前,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暴露了去,有时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暴露了…… 老实说跟李锦周旋,让向暮觉得很是疲惫。 刚出了李锦的营帐还没走远,就见一队魏兵火急火燎地走入李锦的营帐,一副有急事的模样。 向暮心念一动留了下来,躲在暗处观察。 过了没一会儿,只见穿戴整齐的李锦在魏兵的保护下走出,一行人正疾步走远。 向暮见李锦腰间没有佩戴自己的匕首,便猜测匕首大约是被李锦留在了帐篷里。 好机会! 向暮于是去了厨房端来了吃食,来到李锦的帐篷对守卫的士兵说明了大人要她出去弄吃食的事。 士兵们也是一早见过向暮的,便也没有起疑放了向暮进去。 向暮进入李锦的营帐后一番翻找,却是始终没有看到自己的匕首。 这下她不得不重新怀疑,李锦莫不是随手将自己的匕首放在了身上? 想到已经毒发等着她回去救命的思嘉,向暮实在是焦急,懒得在帐篷里面等李锦回来,干脆直接出去寻。 却不成想却遇到了一位故人——李川肴。 在李川肴的指路下,方才在一处围着木制围栏的空地处看到被人群簇拥的李锦。 男子身着大魏官服撑着一把黑色莲花伞,遥遥看去仿若鹤立鸡群一般的存在,遗世独立。 李锦及魏兵的前方,被包围的是百来个辽人,看服饰向暮便能猜出几分,定是在边境逃避战乱的北辽百姓。 北辽百姓跪地苦苦哀求,李锦却是无动于衷,对周边魏兵吩咐,“杀。” 然后百来个手无寸铁的百姓瞬间被魏兵斩杀,倒在血泊之中。 向暮侧身躲至角落,心下骇然。 犹记得当年在骊州城遭遇叛军围城,因为不忍心城内难民流落在外,李锦甚至瞒着自己将难民藏于家中。 他本是一个善良充满大爱之人,如今短短时日未见,竟能瞬息斩杀那么多无辜之人而波澜不起。 向暮低垂着眸子,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忽而,身后一声大喝,“谁!” 向暮一惊,意识到魏兵中有高手发现了自己的行踪,忙起身欲逃。 然,在那高手冲来之际,另一道带着威严和压迫的声音适时响起,“不是让你去给本大人拿些吃食吗?本大人的饭菜你可备好了?!” 朝向暮袭来的杀手身形一怔,停在半路。 而向暮则立刻闪身出来对李锦施礼,“大人,小的正是来找您回去吃饭的。” 旁侧的高手还在打量向暮,向暮此时才注意到,这个高手穿着神兵营的衣服。 神兵营里果然高手如云不同凡响。 李锦不紧不慢地上前来到向暮身边,“还杵着干什么?跟本大人一道回去。” 说罢就走,向暮也不再犹豫,紧紧跟在了李锦身后。 回了李锦的帐篷向暮方才停住脚步,抬眸看向李锦,“锦风,你是一早就认出我了吧。” 李锦眸色微动,顿了一瞬,方才转身看向向暮,“锦风刚刚露馅了。” 向暮点头,“刚刚你救暮子心切。” 顿了顿又道,“谢谢你,加上上次暮子和子陌、林潇离开北境那次,暮子一共欠了你两次。” 李锦转眸看向别处,提醒,“是三次。” 向暮不明所以,李锦上前靠近向暮,“三次救命之恩,暮子如何报答?” 向暮退后一步,“锦风想要什么报答?” 李锦审视的目光盯了向暮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向暮心想终归李锦也已经认出了自己,当初恩恩怨怨现在她也没空跟他掰扯,两人姑且算是熟人,既然是熟人那便不如有话直说。 思及此向暮当即对李锦施了一礼,“实不相瞒,暮子来此是有事相求。” 李锦对她所求之事似乎毫不在意,只道,“四次。” 向暮抹了把汗,只觉得如今的李锦变得阴阳怪气心思委实难猜,“那便算四次吧,暮子为救友人,需得向锦风讨要一物……锦风?” 向暮的话戛然而止,李锦已将向暮逼入角落,抵着她,“救友人?暮子舍命要救的友人当真是多,不知如今……” 丞相大人微微低头,唇凑到向暮耳边,“锦风在暮子心中还能排第几?” 向暮一哆嗦。 李锦继续逼近,“暮子忘了吗?曾经暮子是为了锦风才入的骊山书院,曾经暮子为了跟锦风交朋友使劲浑身解数……” “曾经,锦风才是暮子最重要之人。” 这么多年过去,他困在她曾经洒落的温柔网里不得而出,而她却收尽了温柔果断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身形一震,李锦被向暮倏地推开。 向暮看向李锦的眼中有一丝排斥,声音令李锦感到冰冷刺骨,“不知暮子所求之物,锦风能否相赠?” 向暮垂落在袖袍之下的手微微收紧,如今的李锦令她觉得陌生,但是思嘉命在旦夕,已经不容她在此耗费过多时间。 李锦却是低低笑了起来,忽而扯开衣襟,男子紧实的、肌肉起伏有致的上半身展露无疑。 同时映入向暮眼帘的,除了那完美不带一丝赘肉的姣好身材外,还有胸口一个丑陋的疤痕,如撕裂耀眼美玉的利爪,将一幅完美无缺的画卷盖上了狰狞的印章。 “锦风……”向暮盯着李锦胸膛上的疤痕薄唇轻颤。 李锦漫不经心上前,淡笑,“若是有一日,锦风若伤了暮子,必当以死谢罪。” “锦风已经兑现诺言了,但无奈,命运让锦风活着。” 没有人知道,当年那一剑,有多疼。 更疼的是,他活了,她也活了,两人之间却像是隔了一道跨不过去的鸿沟,永远回不到从前…… 第334章 争夺匕首 向暮缓缓伸出手指,葱白般娇嫩的指腹摩挲着李锦胸口的疤痕,眸色沉吟,“这是当年悬崖边上那一剑?” 原来,他避过了她的命脉却毫不留情捅上了自己的。 李锦沉眸望着向暮,清冷的眼里倒映着向暮丑出了天际的脸,但却将那张脸陷入无边宠溺之色中,“嗯。” 向暮叹息,“不许再做这种傻事了。” 李锦蹙眉,“然后呢?” 向暮之所以跟自己划清界限,无非就是因为自己刺她那一剑并将她推入悬崖,如今误会解开了,为什么他在她眼中仍是找不到曾经的情谊? 向暮帮李锦拉好衣服,“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锦风,往事已矣,我们都该立足于当下活好现在。” 李锦眼瞳一缩面色微冷,却依然波澜不起,微微张唇,“好。” 向暮松了口气,虽然仍觉得如今的李锦变得令自己陌生,但至少李锦回应了她,向暮于是试探道,“暮子所求之物……” “是那把匕首?”李锦挑眉。 向暮点头,面上希冀之色一闪而过,“可以给吗?” 李锦转过身,整理着衣服,“那本就是暮子的旧物,有什么不可以给的。” 向暮上前,刚准备追问匕首在哪儿,李锦却是一拂袖子,指着面前一桌子酒菜,“故友相见,暮子如今只找锦风要东西,竟连跟锦风一起坐下来叙叙旧的时间也没有么?” 向暮着急,“锦风,我时间很是紧迫……” “还能少得了跟锦风吃一顿饭?”李锦质问的眼落在向暮身上,向暮只好抬步上前坐下,“那我们一起吃吧。” 李锦垂着眸子给向暮碗里夹了菜,“自上次北境前往晋国路口一见后,你又瘦了。” 向暮吃着菜,“感谢锦风暗中相助,我和子陌、潇兄方才能顺利离开。” “是啊。”李锦叹息,“既已离开,又何故再归?” 向暮觉得李锦话中有话,但是笑呵呵道,“自然是有事。” 李锦又给向暮倒了酒,“喝吧,这是皇后娘娘专为锦风准备的美酒。” 向暮低头喝了一口,赞叹,“确实不错。” “皇后娘娘……”李锦提醒向暮,“曾经可是你的妻,暮子胸怀当真是无人能及。” 向暮挑眉,“损我?” 话落,向暮忽而身形一震,摇了摇头,“这酒有问题……锦风……你……” 然,来不及再多做询问,向暮周身力气尽失,整个人趴到了桌上。 李锦慢悠悠放下了筷子,打量着对面的向暮。 “既然来了,就别离开锦风了吧……” 不知又坐了多久李锦方才起身,将晕睡过去的向暮抱起转而放到了自己的床榻上。 他垂眸打量着向暮,又伸手刮下她脸上一块黑色粉末来,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弯了弯。 再然后打量向暮的眼眸一深,身体朝向暮压去…… 就在李锦轻闭着眼,唇即将再次触及向暮的唇之时,脖颈忽而被人扣住! 李锦睁眼,就见身下的向暮正瞪着一双清眸盯着自己,下一秒身体一个旋转,李锦被向暮压制着牢牢扣到了床上。 向暮冷声道,“本世子就知道你在酒水里掺了药,真是一段时日不见,锦风心机渐涨啊。” 要不是她警醒,暗中用玄力将药逼去,差一点就又着了李锦的道儿。 向暮扣紧李锦,“说,你把本世子的匕首放在哪里了?” 之前李锦脱了上衣也没见着匕首,可见那匕首并没有放在李锦胸口的暗扣中,那么就奇怪了,向暮早就翻遍李锦的帐篷,里面也并无匕首。 李锦躺在床上,任由向暮扣着自己的脖颈,平静道,“锦风若是不交,暮子当真要掐死锦风么?” 向暮掐着李锦的手微顿。 男主光环强大,向暮怎么敢掐他啊,再说了她若是能掐死他,当初在骊山书院就一把将他给掐死了,何须费尽心思的拉拢他?! 如今使这么个烂招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向暮凑近李锦,打起了感情牌,“好锦风,暮子救人心切,你就把匕首还给暮子吧。” 李锦似乎是吃准了向暮不会掐他,甚至轻轻合上了眼,“那你掐死锦风吧……” 陷入僵局,向暮呆了一瞬。 见李锦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实在没撤。 杀吧,人丝毫不怕,不但不怕她、她还根本杀不死他! 不杀打感情牌吧,他也阴阳怪气半点不为所动…… 想到命悬一线的思嘉,向暮心急如焚,干脆找了根绳子一把将李锦给绑了,“不给算了,本世子自己找!” 毫不留情地将李锦帐篷内整齐的物件翻了个面目全非,正找得心烦意乱之时,更令她心烦意乱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皇后娘娘驾到!” 向暮大惊,床上的李锦也是立刻出声,“帮我松绑,你去暗格!” 向暮飞速几步上前解了李锦的绳子,然,这时候躲去暗格却是来不及了,皇后娘娘叶冰岚已经在婢女们的簇拥下走入李锦的营帐! 李锦干脆一把将向暮推入自己床上,然后拉过被子把向暮盖在自己床侧…… 叶冰岚进来时,看到满屋子狼藉的书本蹙了蹙眉。 转眸去看李锦,见他面色苍白,身上盖着被子,正虚弱地支起上本身欲起来。 叶冰岚忙上前几步扶住李锦,“锦风可是身子不适?” 李锦咳了咳,低声道,“有些头晕,所以才大白天躺床上休息。” 叶冰岚帮李锦掖了掖被子,“是本宫打扰锦风休息了,既然不舒服你便先躺着吧。” 李锦便又心安理得地躺回去。 然而被子里,抱着李锦双腿的向暮突然摸到李锦腿上绑着的一个硬硬物件,霎时心念一动。 那正是自己的匕首,被李锦绑在了腿上! 于是悄咪咪摞了摞身子,探手去掰李锦的裤腿。 外边,李锦横在被子里的腿突然一抖,叶冰岚疑惑看他,“锦风的腿莫不是有什么异状?” 说着,抬手就准备掀被子帮李锦检查,李锦忙出声,“锦风无事。” 被子里的向暮此时也紧张得不敢动了。 叶冰岚还是不信的,“难不成今天在外面扭伤了脚?不行,本宫得帮锦风看看……” 眼看皇后娘娘那只柔夷就要掀开被子,李锦心中一急,“娘娘不可、锦风未穿裤子!” 此言一出,满屋子丫鬟婆子们皆是一怔,继而面红耳赤。 就连叶冰岚都是身子一僵,呆立半响方才红着脸收回了手。 “那个……”尬了片刻,叶冰岚不好意思道,“本宫……去给锦风叫医官,锦风快把衣服穿戴一下吧……” 李锦抬手施礼,“多谢娘娘。” 叶冰岚起身带着一众丫鬟婆子出去,走到门口时微微侧眸,总觉得今日的锦风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在自己面前的锦风冷得好似天上谪仙、遥不可及的高岭之花,不染人间烟火。 今日她竟然在他脸上看到了不易察觉的惊慌、微不可见的促狭…… 他甚至当众喊出了未着裤子这等言语…… 叶冰岚眼眸微沉,锦风定是有异! 第335章 她的挣扎 叶冰岚走后过了一会儿,向暮取了李锦绑在腿上的匕首,一把从被子里面跃起。 跳下床正准备走,李锦忽而一把抓住她,“你若想跑,锦风这就要叫人了。” 向暮霎时头皮发麻。 魏兵营数十万人,她就算将玄力习得再精妙,也扛不住数十万人的暴捶。 她委实不太明白,如今的李锦如何变得这般难缠。 “锦风,你到底想要如何?”向暮叹息。 李锦淡笑,对向暮招了招手,“你来,锦风告诉你锦风想要如何。” 向暮靠近了些,挑眉询问,“说了就能放本世子走么。” 李锦淡声回道,“是。” 向暮继续靠近了些,只想早点应付完李锦自己好跑路。 然,彻底靠近李锦之时,不成想那人袖子一挥,向暮眼前粉末袭面,继而两眼一黑。 昏迷前只来得及在心中一声怒骂: 李锦你个杀千刀的心机婊! 李锦则是望着再次被自己放倒的向暮嘴角扬起,“锦风如今可以保护你……” * 向暮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竟被李锦关在了他堆放图书的暗格之中。 暗格里搭了个简易的小床,床虽然窄小,但是被李锦铺得柔软暖和,向暮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无力昏昏欲睡。 她转眸看了眼暗格旁燃着的香料,猜测定是李锦那厮又加了什么东西。 没想到当初坦荡的少年,竟长成了一个阴招连连的放毒高手。 向暮开始尝试运转体内的玄力逼出吸入的令人浑身无力的毒素,但那毒素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吸得太多的缘故,她竟无力到连运转玄力的力气都没有。 正烦闷间,外面传来响动,向暮知道定是李锦回来了,遂立刻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暗格前。 李锦点燃了蜡烛进入,不动声响的在向暮床边坐了良久。 向暮一颗心七上八下,不明白李锦千方百计的迷倒自己并关起来究竟有何用意,如今李锦的一系列举动已经让向暮难以再信任于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锦忽而站起了身,用温热的湿帕子轻轻擦拭着向暮的脸。 向暮心中猜测李锦定是在给自己卸妆,大约卸完妆之后就要走了。 然,将向暮一脸黑麻子祛除的李锦却并没有走,而是继续呆在暗格中注视向暮半响,在向暮等得不耐昏昏欲睡之际,忽而俯下身在向暮额上印下了一个吻。 向暮内心大震,但是面上依旧维持着不动声色,甚至连气息都不敢乱上一分。 因为知道在聪明绝顶的李锦面前不能有丝毫破绽外露,不然自己将会一直输…… 可是,李锦为什么要关押自己、为什么要亲吻自己…… 李锦作为皇后娘娘心尖上的人,却将她这个皇后最厌恶的宿敌私藏在暗格内究竟有何目的? 还是,他压根儿就没有目的,仅仅只是想要…… 金屋藏娇? 念头一起,向暮霎时心慌意乱。 而暗格里的李锦已经脱了鞋子翻身上床,他侧着身子将向暮拥入自己怀里,下巴抵着向暮的脑袋顶,气息渐渐平稳。 这是向暮进入魏营以来,看到李锦躺在床上睡的唯一一个安稳觉。 李锦周身放松,很快就睡着了。 但是向暮却是悄咪咪睁开了眼。 李锦对她莫不是…… 向暮难免心有揣测。 多年前她隐藏世子身份进入骊山书院,那时确实是想要拉拢李锦改变自己炮灰的命运的,但是自从渣爹惨死自己受尽屈辱掉下悬崖九死一生,向暮也看明白了一个真相。 李锦和叶冰岚作为这本书的男女主是上天眷顾的存在,无论自己如何努力,男女主之间都有着切割不断地联系。 与其在拉拢男女主的道路上费尽心机,倒不如努力强大自己。 至于男女主,在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抗衡之前,能不接触就不接触,能划清界限就划清界限。 这也是为什么,向暮再次遇到李锦,采取的是冷淡疏远的策略。 正沉思间,外面又传来声音。 “皇后娘娘驾到!” 李锦身体猛然一僵,而向暮则迅速闭眼。 李锦一把从床上跳起,飞速吹灭暗格里的蜡烛便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外面叶冰岚和李锦低声交谈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原来是叶冰岚睡不着,所以虽然李锦营帐的灯熄灭了,叶冰岚还是在半夜三更跑了过来。 向暮眸色微沉。 以叶冰岚如今的权势,想见李锦什么时候不可以,昨日李锦营帐的灯亮了一夜也不见她来,而今日李锦营帐的灯熄了,她却来了…… 极有可能是白日里自己藏在李锦被子中时的响动,引起了叶冰岚的怀疑。 向暮突然意识到,自己要想拿到匕首安然无恙的从李锦这里全身而退,利用叶冰岚方才是重点。 于是向暮疯狂运转体内的玄力,身体虽然极度无力,但是勉强运起的一丝玄力还是让她稍稍支起半截身体。 向暮无力地爬起身,艰难地将床榻边一摞书籍推倒。 营帐内的静谧突然被一声响动划破。 外面,屏退了所有人的叶冰岚只着了一身单薄的裙衫与李锦对饮。 她来时就仔细环视了李锦的营帐,发现李锦营帐内并无特殊情况,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暗想自己疑心病太重打搅了李锦休息。 但既然深更半夜的来了,她也想有一点收获。 这么久以来她为了得到李锦的真心,一直重用着他、尊重着他,他们本就是命定的恋人注定会在一起,她不信自己对李锦而言半点吸引力也没有。 于是今夜叶冰岚故意穿得单薄,与李锦谈笑对饮间打了个喷嚏。 李锦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但没有直接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到叶冰岚身上,而是到自己的衣柜里取了个兽皮毯为叶冰岚披好,声音无比恭敬,“娘娘可别着凉了。” 虽然对于李锦的表现不太满意,但是叶冰岚还是顺势靠入了李锦怀中。 李锦全身僵硬,“娘娘,人言可畏……” 叶冰岚轻笑,“本宫做什么了吗?大人如此紧张?” 李锦缓缓伸出手,搭上叶冰岚的肩膀,叶冰岚眸色微转,知道不出三息,这人定是又要将自己推开,然后恭恭敬敬道,臣只想为大魏江山贡献绵薄之力、只想为皇后娘娘分忧云云…… 叶冰岚正在心中暗数一二三,忽而,暗格处传来“啪”地一响! 叶冰岚大惊,里面有人?! 正欲起身去暗格里面查看,谁知李锦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紧,继而男子清朗且富有磁性的声音传出,“锦风斗胆,想抱一抱岚儿。” 接着叶冰岚就被拥入到一个温暖的怀中。 第336章 二人离心 这是李锦第一次主动拥抱自己。 并且,他称自己锦风,不是微臣,称她为岚儿,不是娘娘…… 叶冰岚不由得心间一软,沉迷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怀抱里。 两人相拥了一阵,李锦方才轻轻推开叶冰岚,“天色太晚了,娘娘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 叶冰岚蹙了蹙眉,显然还不想走。 李锦又道,“锦风近日操劳未曾好好休息,今日想睡个好觉。” 叶冰岚方才点了点头,“那你好好休息,岚儿明日再来看你。” 说罢,脸上不由得染上几分女儿家的娇羞,拉紧兽皮毯转身出去。 李锦平静地看着叶冰岚离开后,方才吹灭帐篷里的蜡烛来到暗格。 点燃暗格里的烛光,便见面色苍白的向暮正睁眼看着他,见他进来,向暮虚弱道,“不好意思,给你惹事了。” 李锦知道这家伙是故意的,但是也没有责怪,端起一侧炉子上热着的吃食便给向暮喂食,“既然醒了就吃点东西。” 向暮张口吃着李锦喂来的饭菜,仍是出言不逊,“你拘着本世子,本世子会不停给你惹事。” 李锦纤长的手指擦去向暮嘴角沾染的汤汁,沉眸道,“好,锦风给你收拾烂摊子。” 向暮快要被眼前这人给气死了,但仍压着心中的怒火,“叶冰岚迟早会怀疑。” 李锦拿着筷子给向暮喂食的手微顿,抬眸望她,“锦风在大魏经营这么久,也有自己的人。” 向暮了然,李锦的意思是他能保得下她。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和叶冰岚的过节,简直是天真。 向暮只好先周旋,看了眼暗格里的燃香,调侃道,“锦风什么时候学会的用毒?不止学会了用毒,还能给自己解毒?” 李锦沉默着又喂了向暮几口饭菜,见碗底空了,这才将碗放到了一侧。 “有一天,锦风发现自己百毒不侵。” 向暮闻言眸色微变,而李锦则是扬起手臂,拉下了自己的广袖,向暮就见李锦那白玉一般的手臂上,十几条利刃划痕留下的伤疤。 李锦另一只手抬起,取出了原本属于向暮的匕首,“你早就知道了吧?当年我们上京赶考路过凤山,遭遇山匪徐光控蛇攻击,李锦为救暮子,被这把匕首划破手掌。” “这是一把沾着剧毒的匕首,然而锦风休息一夜后竟安然无事。” 向暮微微怔神,好吧,男主也已经发现自己是上天的宠儿,但向暮在李锦脸上却看不到半点开心。 李锦将匕首放到向暮枕头一侧,“你要的东西锦风都给你。” 向暮点头,“谢谢。” 李锦继而起身拨弄了一会儿香料,向暮眼皮一沉又被熏晕了去。 李锦拨弄着香料的手不停,声音淡淡,“只要你不离开,你想要什么,锦风都能给你什么……” * 另一边,被恋爱脑短暂冲昏头的叶冰岚在回到自己营帐后又反应了过来。 她只念着李锦第一次主动拥抱自己,却忽略了那暗格中的一声轻响! 李锦是在听到那响声之后才拥抱的自己! 所以,李锦仍是有问题。 他莫不是在暗格中藏了什么人不成? 叶冰岚越想越不安,能让李锦瞒下一切公然与她作对的人在李锦心中定是有着非同凡响的存在。 那人是谁?! 莫不是…… 叶冰岚心中莫名记起那张慕公的画像,心中愈渐不安。 是向暮回来了,又来纠缠她的锦风了么!!! 为了解开自己心中的疑虑,翌日一早叶冰岚就授意一个将领寻李锦出去议事,而她则趁机独自来到李锦的营帐,首当其冲就进入了昨日未曾去探视的暗格。 然而里面除了堆砌成山的书籍之外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叶冰岚扑了个空,但是心中不安之感尤甚。 待到李锦议完事回到自己的营帐时,叶冰岚早已离开,一个侍卫跪在李锦跟前将皇后来搜寻过的事跟李锦一五一十的汇报。 李锦听完点了点头,让侍卫下去。 自己则缓步走到床边,打开床板,床板下边是一个被人工雕琢而出的狭小暗室,暗室里向暮依旧在熏香中睡得安稳。 然而,还没心安几秒,外面刚刚离开的侍卫又火急火燎的回来汇报,“皇后娘娘说辽国俢王去世,趁现在北辽失了一员大将元气大伤之时,让丞相大人即刻出发前往前线指挥总攻!” 李锦微微蹙眉。 北境战事陷入胶着,他和皇后原本是要打道回府的,没想到俢王竟在这个时候死了么? 虽然得了吩咐要入前线发动总攻,但是李锦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也许叶冰岚是为了将他调离,好在他营帐进行地毯式搜索。 他自然不会让叶冰岚将向暮给搜了去。 前线的总攻他自会亲自指挥,但是向暮的安危他也必须保证。 于是,令人整理物品,即刻出发奔赴前线。 昏睡的向暮则被李锦抱入了一个大箱子,大箱子与其他箱子堆砌在一起,将李锦马车后方的储物区域塞得满满当当。 有皇后派过来的侍卫看了不解,疑惑询问,“丞相大人去前线指挥总攻,带这么多箱子做什么?” 李锦身边的侍卫笑答,“箱子里装的都是丞相大人喜爱的书籍,大人不管去哪里都会随身携带。” 李锦的大部队便这般浩浩荡荡前往前线。 另一边,神兵营的人在叶冰岚指挥下早已将李锦先前居住的营帐翻了个底朝天,却依然没有找到任何奇怪的人。 不过神兵营的人却翻出了丞相大人床底的一处暗格,暗格里竟发现一只女子使用的耳坠…… 神兵营总管谢峰将耳坠交给了叶冰岚。 叶冰岚冷眼看着耳坠,胸口剧烈起伏,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耳坠明显不是自己的。 原来李锦背着她曾在这个营帐中藏了个女人! 漫天的妒意和怒火在心中燃烧,叶冰岚沉着脸吩咐,“谢峰,你去拦截李丞相,本宫定要将那个敢勾引锦风的女人碎尸万段。” 谢峰立刻领命,带领神兵营的人火速追赶远去的丞相大人…… 第337章 火速逃离 大魏丞相大人的车辇被侍卫簇拥着浩浩荡荡行走在一望无际的冰面之上。 马车内李锦正襟危坐,一手却是搭着身后的木箱轻轻抚摸。 突然,后方一列铁骑迅速冲来,拦截在了李锦要去的正前方。 神兵营总管谢峰高高坐于马背上,扬眉道,“微臣奉皇后娘娘之命,来搜查丞相大人车辇。” 李锦放在木箱上的手微紧,掀开车帘,“本官也是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前往前线发动总攻,怎么,谢总管欲扰乱本官事务耽误前线战事?” 谢峰抱拳,“皇后娘娘之令谢峰不敢违逆。” 说着便令神兵营的人上前搜查。 李锦怒斥,“未经本大人同意,谁敢!” 守护李锦的一群侍卫立刻拔出了利刃与神兵营的人对峙。 谢峰气急,“你这是违抗皇后娘娘的旨意!” “皇后娘娘没给微臣搜车的旨意,只要臣去指挥前线总攻!”李锦沉眸。 双方对峙不下,谢峰只好也拔出了长剑,“那么谢峰得罪了。” 说罢,神兵营的冲上前与守护李锦的侍卫打了起来,两方陷入激战。 此时木箱内,向暮正拿着手中的匕首端详,她一侧的燃香也不知在何时被她施了冰诀冻住。 花纹繁复做工精致的匕首在向暮修长的指尖转了几转,她紧皱的眉头越来越深。 向暮坚信,能拯救红蝎的解药就藏在匕首里面,但她无论怎么研究,也没有找到能拆开匕首的办法。 这把匕首不是拆装而成,而是一体式烧铸制作。 突然疾行的马车骤停,装着向暮的木箱也撞得一响,外面传来激烈的打斗之声。 向暮知道,逃跑的时间到了! 手中燃起火一边烧一边用匕首切割木箱底部,顺带将木箱下面的马车底部也捣腾了一个洞,向暮方才跳了下去。 趴在马车下方,向暮看见李锦的守卫和神兵营的人正打成一片,好在自己本就穿着一身魏兵甲胄,这时候出去也不会显得突兀。 向暮便在一行人打得难舍难分之际从马车底部爬出去,刚爬出来胳膊就被一人抓住,向暮转过头,此人正是李川肴。 李川肴压低声音,“跟我来。” 向暮便在李川肴的带领下,一边作势在互打的队伍中甩胳膊踢腿,一边远离这里的混战。 李川肴将向暮拉至一块岩石后方,向暮发现他竟已为自己备好了马和干粮,李川肴拍了拍马的脖颈,望着向暮,“机不可失,快走吧。” 向暮扬眉,“那你呢?” 李川肴笑,“川肴本就在魏营中当兵,如今已是兵长,自然要回军中继续杀辽人,守护大魏。” 当年向暮与李川肴在骊州结识,后在骊州保卫战中友谊加深,为守护骊州而死的刺史大人正是李川肴的父亲,这位刺史大人至今都是向暮心中一盏指路明灯,当然,也是李川肴的。 向暮拍了拍李川肴的肩膀,“哥们儿,谢了。” 李川肴挠着脑袋,“谢什么啊,当初川肴能出来当兵,不也是你给推荐的么……” 思及过往,向暮内心也觉得有趣,没想到她当初推荐他去当兵,今日会得他救自己一命。 那日在魏营,向暮翻找一遍李锦的营帐后没有找到匕首,便出去寻找李锦,不巧遇到了李川肴,在李川肴的指路下向暮方才找到正在处死辽国百姓的李锦。 但当时向暮处境危急,而李川肴也有公务在身,两人虽然都认出了彼此内心震动,但是却没有过多交流。 之后向暮便被李锦用药物迷晕软禁在营帐内。而在魏兵里混成了兵头子的李川肴因为担心向暮,便趁李锦不在时,摸入李锦的营帐找寻。 为了帮向暮掐灭燃烧的迷香,李川肴差点没自己栽了去。 好在一切危险都已经过去,李川肴不由得赞叹,“还是跟在你身边趣事多,你大约不知道吧,皇后娘娘和李丞相之间从来没有吵过架。” 向暮为了制造混乱逃出去,让李川肴去找一件女子穿的肚兜,这可把李川肴给难住了,偌大魏营哪哪儿都是男人,哪里能给向暮找一件女子的贴身衣物? 再说了,他李川肴也不是那种收集这些玩意儿的人呐…… 实在没撤,李川肴只好跑去皇后娘娘的婢女那里,偷了一只耳坠交给向暮。 于是,在李锦将向暮装入木箱中带走时,向暮伺机丢下了耳坠,而慌乱中的李锦却并没有发现。 这才有后面叶冰岚看到耳坠勃然大怒,令神兵营的人出来围堵李锦之事,向暮正好趁两队人打得不可开交无暇他顾时,跑路…… “快上马吧。”李川肴拍了拍马。 向暮也不多做耽搁,立刻翻身上去,居高临下的望着李川肴,“暮子还有一事不解。” 李川肴:“你说。” “锦风如今贵为一国丞相,就连柳彻都跟着鸡犬升天了,你为什么不去投靠他?” 事实上,李川肴如今虽然混成了兵头子,手上能管上百号人,但是在数十万的魏兵营中,他的力量不过凤毛麟角,人也是可有可无,李锦至今不知道这位昔日的世家同窗竟在自己手底下办事…… 李川肴听了哈哈大笑,他比以前瘦了、黑了,但在他身上却再也找不到当年的纨绔之色,他的眼神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毅、果决。 “川肴一生所求又不是升官发财,若是升官发财川肴早能凭着当年我爹留下的人脉进入官场,川肴只想……” 喃喃说着,李川肴的眼神投向遥不可及的冰川另一处,那里是北辽和大魏作战的前线,“只想纵横战场、保家卫国。” 当年为守护骊州而死的刺史父亲,是他心中不灭的英雄。 向暮了然,嘴角扬起笑意。 岁月是一把锋利的刀,无时无刻不在削磨着所有人的棱棱角角,有些人迷失本心被削磨得面目全非,有些人却心有所往在打磨下变得越加精美,日久弥新。 两个少年相视一笑,互相抱拳,“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归来,仍是兄弟。 向暮再不犹豫,挥起马鞭扬长而去。 另一边,两队人马的混战处,中央停靠的马车之上,风姿卓绝的丞相大人正襟危坐稳如泰山,骨节分明的修长指尖始终摩挲着身后的木箱。 然而,转眸间,却瞥见混战之外的远处、冰川与天交接的地方,一匹骏马驮着一道熟悉的人影远去。 李锦眸中似有墨色荡开,摩挲着木箱的指甲不经意用力,在木箱上留下了深刻的划痕。 时间似乎在他身上停顿了一瞬,脸色苍白了半响,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忽而推翻了木箱站起了身,冷笑,“搜吧,若是搜不出个所以然来,本大人倒是要请皇后娘娘给个说法。” “既不信微臣,又何必重用微臣。” 嘴上虽一字一句说着,目光却是遥遥落在了远处…… 第338章 谁的宿命 向暮控着马在冰面上疾行,夜以继日毫不停歇。 北境的冬天结束,春日到来,虽看不到有植物生长的痕迹,但是处处能听到微弱的流水之声,天际的太阳也不似之前那般冰冷,照在人身上终于有了暖意。 如今俢王惨死,辽国内部政局动荡,狼骑易主,是以北境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没有谁还时时派遣兵力四处搜寻慕公和思嘉。 是以如今的北境,向暮在此活动十分安全。 她只需要快一点、再快一点赶回思嘉身边。 跨过一处冰湖时,正融化的冰面裂开,向暮的马掉入了冰湖之中。 向暮逼不得已只得弃马靠着双腿狂奔。 * 另一边,思嘉居住的洞穴在阳光的照耀下,洞门融化成了薄薄一片。 思嘉虚弱地爬起身,手握成拳敲了敲那洞门,薄薄一片的冰面便被震碎了去。 洞外的阳光霎时闯入进来,流泻了思嘉一身。 思嘉这才恍然意识到,北境的寒冬已经过去,北境的春夏虽然还是寒冷,但至少有太阳照耀,也有植物在冰缝里生长。 望着远处的暖阳,思嘉苍白的脸上扬起了一丝笑意。 被困在冰洞里的这些天,对于思嘉而言时间是漫长的,他甚至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感觉到体内的剧毒一点点摧毁着向暮留在他体内护住他心脉的那股力量…… 思嘉意识到,自己当真是时日无多。 如果他始终没有机会带着向暮踏足绿洲,那么他性别的秘密要一直对她隐瞒吗? 思嘉眸色沉吟,默了半响,方才蹲下身捡起一块碎冰放在手中融化,然后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擦拭掉自己脸上浓艳的女子妆容。 妆容卸下后,露出一张雌雄莫辨的精致脸蛋,跟向暮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不同的是,向暮的脸更为冷戾,而他的则更为柔和。 只是卸个妆,便让思嘉觉得无比疲乏,他又休息了半晌,感觉力气稍稍恢复,方才坐起身,想将自己胸前的两个垫子拆卸下来,然,却敏锐地听到远处传来急急的奔跑声。 思嘉一怔,立刻停了手中的动作转眸去看,就见远处一望无际的冰面上跑来一个消瘦的身影。 “暮子……”思嘉神色微动。 远处那道瘦小的身影也看见了洞口的思嘉,忙不迭边跑边跳,挥舞着手中的匕首。 “思嘉姐姐!思嘉姐姐!我找到解药了!” 思嘉定定地看着奔跑在冰面上的小人,几日不见她看起来更瘦了,发丝上结满了寒霜,原本白皙娇嫩的脸蛋也被北境刺骨的寒风刮得红肿、起皮,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被风雪肆虐过一番狼狈…… 眸中神色一软,思嘉仓皇地站起身,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抬步就朝向暮跑去。 向暮满目笑意,跳过一处处阻挡前进的凸起冰面,“思嘉姐姐!我拿到解药啦!” 思嘉亦是满目笑意,骄阳中他红衣似血,“思嘉就知道,思嘉就知道……” 知道她会带着他所有的期望披星戴月而归。 知道她会驱散他所有的绝望成为照亮他生命的光。 艳阳中,奔跑而来的那女孩笑靥如花,是冰雪世界里最美的风景,思嘉脚步不停,伸出双手奔赴那一处的春暖花开。 一步、两步、三步…… 两人的笑声在峡谷中蔓延回荡,距离越来越近…… 然,思嘉眼前的画面却是倏地一震,那向他冲刺而来的女孩瞬息被黑暗卷走,世界陡然安静。 只有冰面上一袭红衣的少年如瞬间凋零的花坠落到向暮怀中。 他睁着眼,清澈的眼始终望着眼前一方天地却是什么也看不见,心跳陡然停止,脉搏骤然消失。 接踵而来的,是绵延不断从七窍中溢出的黑血…… * 向暮也不知道自己抱着思嘉的身体在冰洞中坐了多久。 犹记得思嘉骤然毒发的那一刻,向暮疯狂地给他输入玄力企图能挽回哪怕是他半炷香时长的生命。 只要再多给一些些的时间她定能参破匕首里的奥妙、必能取出解药、必能…… 然而这世上没有如果。 思嘉离开,甚至连一句道别的话语都来不及说。 向暮垂眸,再次看了眼躺在她腿上无声无息仿若安睡的人,她将他嘴角新溢出的黑血拭去,还能看到他嘴角扬起的笑意,特别特别的满足。 人都死了,也不知道他死之前还笑什么…… 向暮转移了目光,眼中荡起薄雾。 之前为了救思嘉,她损耗了太多玄力,此刻胸口跟伊斯得修交战时留下的伤又裂开了,让她觉得疼痛不已。 向暮将思嘉放平,虚弱地扶着冰壁站起身,然,手上却摸到一串雕刻的字符。 是思嘉生前留下的,向暮好似还能看到他颤抖着手,慢吞吞给她刻字的模样。 【暮子弟弟,姐姐就算吃了解药大约也活不了多久,万一你回来姐姐已经死了可不要哭鼻子,属于暮子弟弟命定的红蝎另有其人不是姐姐而已,这是姐姐的命。】 向暮垂落的手不可抑制地收紧。 命? 思嘉已然认命了吗? 向暮冷静的眼中排山倒海般卷起了怒火。 如果,这就是命…… 那么是谁书写了如此不公的命! 随着向暮怒火铺天盖地的燃烧,冰洞内寒霜肆虐,冰凌处处延伸,不一会儿功夫整个冰洞便被无故延伸的冰块彻底冻住。 向暮独自一人从冰洞中走出,身后早已看不到原先的冰洞,曾经一袭红衣宛若红梅绽放的思嘉也长眠于冰洞之中被彻底尘封…… 只是向暮周身的怒火不止。 虽然北境开了春,但她所过之处却是丝丝缕缕寒冰在足下蔓延。 一直到她体内不可控的玄力彻底流失殆尽,捂着伤在冰面上疲惫行走的人方才重新沦为那个经脉尽断的废物,倒在了寒冰之上…… 另一边,盘腿而坐的司空无烬吐出一口鲜血。 紫荆立刻上前将他扶住,“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司空无烬摊开手,发现自己体内的玄力在疯狂流逝,司空无烬眸色晦暗,“这是她的怒火。” 紫荆不明所以,司空无烬却是捏了个诀艰难地阻止了玄力持续流逝,“迟早有一天,无烬再也镇不住她。” 说着司空无烬擦去嘴角的血液站起身,紫荆跟上前,“大人,你都吐血了休息一下吧。” 他们二人自从上次被思嘉萨满关到狱中后就彻底被人遗忘了,这会儿还龟缩在狱里。 司空无烬淡淡道,“紫荆,我们该出去了。” “出去?出去干什么?” 司空无烬叹息一声,回答,“继任萨满。” 第339章 妙人阿凌 将将入春的北境又刮起了风雪。 十二匹冰原狼奔跑在风雪之中,冰原狼后方则拉着一个木车。 坐在木车上裹得跟个粽子似的的顾绾搓了搓手,“都开春了,北境的天气还这么恶劣。” 旁侧怀里抱了个孩子的谭继抚了抚胡须,“刚刚开春是这样的,过一个月就好了。” 赶着狼匹的辽人则吆喝了一嗓子,“何须等一个月,待我们到了绿洲,谁还惧怕这点风雪啊?” 车上挤在一起的四个孩子连连点头,“哈达叔叔,我们快点去绿洲吧。” “对呀,我们都等不及了。” 谭继笑眯眯训斥孩子,半点威信也无,“哪儿那么快,总要给狼群一点时间跑过去吧,再说,你们这快就不想坐狼车啦?” 孩子们七嘴八舌,“慢点到绿洲吧,我们还要再多坐一会儿狼车!” “对呀,坐狼车多威风啊!” 孩子们的欢声笑语逗得赶车的哈达哈哈大笑。 顾绾却是没有他们这么愉快的心境,担忧地望着愈来愈大的风雪,“谭继,你说这雪不会转成暴风雪吧?” 谭继摆手,“放心吧,不会不会。” 哈达笑呵呵回了一声,“就算转暴风雪了,顾姑娘你怕什么?我们车上有凌先生呢!” 孩子们也跟着忙不迭点头,“有阿凌哥哥在,我们什么都不怕!” “对!阿凌哥哥会保护我们!” “阿凌哥哥是这个世上最厉害的人!” 一提到阿凌,顾绾的心便止不住一软,她回过头悄悄瞥了眼坐在木车尾端的男子。 男子懒散地靠着车壁闭着眼小憩,他围着用冰原雪狼皮制作而成的大氅,狼皮松软,毛茸茸的雪狼领子将他俊美的容颜半遮半掩,就连天上掉落的雪花都好似不忍心污了他,绕开从他身侧飘过…… 人都道,大魏的丞相李锦惊才绝艳风姿卓绝。 但顾绾曾在骊山书院见过李锦,只觉得说这句话的人定是没有见过阿凌,阿凌才是那个让人一见误终身、倾城绝世的存在。 见那眯着眼小憩的人浓睫轻颤,顾绾心下一慌忙又转过了头,感受到那人睁眼后短暂落到自己后脑勺的目光,顾绾不禁面带笑意。 自从黑骑军在大魏境内叛乱后,战争很快便席卷到了骊州,虽然晋国谭幽曾经带队来帮大魏退敌,但是好景并不长久,如今黑骑军首领许星熠又在骊州一带蠢蠢欲动。 骊州一带的百姓为了躲避即将到来的战乱纷纷举家四逃,可大魏因为之前的战事产生了无数无家可归的难民,又缝遭遇饥荒,处处都是盗匪,百姓生活无以为继。 顾绾在这过程中一直游走四方,用自己的医术来救治病重的百姓,希望能为百姓们贡献些绵薄之力。 不料却被盗匪抓住,并绑入边境贩卖。 于是顾绾在边境遇到了同样被盗匪抓住的大魏七品县令——谭继。 据说盗匪们是不愿意抓老人去卖的,但是谭继这货当县令时为了救县里的百姓坑了盗匪头子,盗匪头子气不过,为了让着老头尝尝人间炼狱,便顺道也把他给绑来了边境贩卖。 只可惜老头子卖不出去,当赠品送人人都不要。 更可怕的是老头子坑蒙拐骗的能力也是一绝,卖不出去就算了,甚至还整得盗匪头子手底下的一干兄弟想跟着老头子混,现在帮忙赶车的辽人哈达就曾经是盗匪头子最忠实的部下。 当然,后面跟着谭继跑了。 总之,当孤苦无依的顾绾在遥远的边境遇到老乡谭继时,两人都仿若遇见了人生的希望、知音! 一番合计,便偷走了土匪头子拐来的几个孩子、忽悠着几个土匪头子的部下逃了。 土匪头子自然不甘心,率众来追。 原先跟着谭继一起逃跑的七个部下,除了哈达外,另外六个都被土匪头子绑回去了,顾绾也差点被抓到,好在关键时刻遇上了流浪的阿凌。 阿凌拔剑寥寥几招就打退了土匪头子,谭继见之立刻带着几个偷走的孩子上前抱阿凌大腿叫爷爷…… 总之,阿凌就这般被他们几人缠上了。 有阿凌的守护,之后的路途顺风顺水,且眼下拉车的十二匹冰原狼都是阿凌帮他们给弄来的。 思及此顾绾不禁笑容加大。 阿凌武艺非凡、无所不能,有他在,无论遇到什么事,他们都觉得安全。 “停。”身后冷冽的声音响起。 哈达立刻拉停了车。 车后方披着白色狼皮大氅的男子足尖一点,轻飘飘从车上跃起。 男子冷眸扫视四周后,淡声对哈达吩咐,“从西面过,不出三息,此处将会发生雪崩。” 话落,木车上一行人全都面如菜色。 谭继赶紧吩咐,“还杵着干什么,赶紧从西面过!” 哈达这才回了神,忙拉起缰绳,然顾绾却是眼眸一扫,瞥见远处的冰面之上躺着一个人,出于医者救人治病的本能,顾绾出声,“等等!那里有个人!” 谭继道,“什么时候了,我们哪有心思管陌生人死活。” 阿凌也是一脸漠然的模样,回到车后方继续小憩。 顾绾也不好再说什么,但这也是令顾绾内心感到疑惑的地方,跟阿凌相处的时间越久,顾绾就越加发现,阿凌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会处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可这人却一次又一次的守护着他们…… 十二头狼迅速掉头,在哈达的指示下朝西面的峡谷冲去。 也正是在这掉头的间隙,远处躺在冰面上那人身侧匕首寒光一闪,亮光划过众人面颊。 车后的阿凌突然身体僵硬,定睛朝那人望去。 于此同时,峡谷上方发出巨大响动,开春后融化的冰层再也支撑不起冰川上方积蓄的重量彻底坍塌,遮天蔽日的雪潮翻滚向下方的众人压来! 哈达赶紧挥动缰绳,指挥着狼群往西侧峡谷外狂奔! 不成想,车后不动声色的阿凌盯了远处躺着不动的人半响,忽而跃起,朝大雪压下的冰面上那人冲去! “阿凌!”顾绾吓得惊声尖叫,也想跳下马车,但被谭继一把抓住,“我们先出去要紧!” 哈达也顾不得其他,在身后积雪的追击下、孩子们惊吓的哭声中,控着狼群朝峡谷外冲去…… 第340章 寻找主公 木车在冲出峡谷后陡然停止,众人惊魂未定,狼群累得趴倒在了地上,东倒西歪。 转过身,就见原先宽阔的峡谷早已被白茫茫一片的冰雪掩盖。 顾绾抓紧了手下木车的栏杆,眼中泛红,意识到阿凌还没有出来。 车上的孩子们也跟着嚎啕大哭,皆是被突如其来的雪崩给吓的。 谭继喘着初气,“那……” 他想说凌王,但是张口又闭了去,毕竟这里除了自己知道那人是凌王外其他人都不识得凌王。 哈达木楞半响,“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顾绾沉着眸子,坚定道,“等,阿凌一定会出来的。” 众人在风雪中足足等了两三个时辰,皆被冻得瑟瑟发抖。 在黑夜来临前,峡谷一侧的积雪突然动了动,紧接着那一片的雪花炸起,正是阿凌抱着一人从雪堆里冲出! 他原本披在身上的狼皮大氅紧紧地包裹着怀里的人,自己却是浑身是伤…… 顾绾焦急地冲上前,看着阿凌周身的血迹点点,关切道,“阿凌你没事吧?我帮你看看。” 说着伸手就要去抓阿凌的手腕,想探他脉搏。 阿凌却是迅速将手拿开,把怀中用大氅包得完好无缺的人送至顾绾面前,“你还是看看她怎么回事。” 顾绾这才低下头去看大氅包裹的少年,不可置信道,“暮子?!” 车上的谭继闻言一把跳下,跑了过来,看清被大氅包裹的人又惊又喜,“真的是暮子!哈哈哈……没想到有生之年老夫还能再见到世子殿下!” 二人忙合力将向暮抱上了木车。 阿凌低垂着眼捂着胸口坐到了木车最后,并吩咐道,“哈达,继续赶车,去绿洲。” 狼车再次行驶起来,而探着向暮脉搏的顾绾却是眸色沉吟。 这脉象……经脉全断啊…… 另一边,面色苍白的阿凌侧头注视着顾绾,“她还好吗?” 顾绾转眸看向阿凌,见他气色比之前更差了,行医者的本能让顾绾从一开始遇到阿凌就知道,他身有大病。 事实上也是如此,阿凌独自坐在车最末尾小憩之时,偶尔会突然眉头紧蹙、虚汗淋漓,但是却从不肯让她把脉探视,如今他自己看起来都不太安好,却还在担心着暮子么? 他们,大约是旧识。 顾绾笑了笑,“她不是很好,但也无性命之忧,眼下我们手头也没有药草,只能去了绿洲再想办法。” 狼群毫不停歇的拉着木车往绿洲行驶,而坐在车末尾的人则一直低着头,狭长的眼眸微转,时不时望向包裹在狼皮大氅中的向暮…… * 翌日,晋国通往北境的入口处突然冲进来了两万铁骑。 领头的男子一袭黑袍披身,黑袍上绣制的大朵金丝梵花纹绽放,倒是给一片白茫茫的北境增添了一股非同寻常的色泽。 面色肃冷的黑袍男子身后,跟着三匹高头大马,马上驮着风格各异的少年。 杜岩一拉缰绳控马上前,望着谭幽,“公子,茫茫北境我们还找得到主公么……” 杜前控着马来到谭幽另一侧,“若是找不到,咱们公子就自己当主公吧。” 谭幽闻言蹙眉,正欲训斥,后方令他十分不喜的人也控马来了,正是东皇族三皇子东皇潇……咳咳,现在是林潇。 “我说让你派兵来北境救暮子,你怎么一直磨磨唧唧的,原来心里打的这种算盘!” 谭幽烦闷,侧头反唇相讥,“有头无脑的东西,难怪你当初连晋国都被暮子给抢了。” 林潇气愤,挥剑就想上前弄死这个晋国叛贼,被后方纵马上前的公孙陌一把拦住,“潇兄不可鲁莽,现下找暮子要紧。” “他来太晚了,如今北辽俢王惨死,暮子不知所踪。”林潇想到向暮的处境便不由得愤然,他们带队出发时,还想着要来北境找俢王谈判,这会儿俢王人都没了,找谁交出暮子去?! 公孙陌不急不慢地凑到林潇身边,小声道,“放心吧,暮子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那般猴精的人,公孙陌才不信有人能治得了她。 但是公孙陌还是决定要将林潇对谭幽的误会解一解,不然寻找向暮的路上这两人光吵架去了。 便控马笑眯眯跟林潇并排走,“潇兄可知,谭岛主为何会拖延来北境的时间?” 林潇盯了眼谭幽的背影,咬牙,“你没听他那两个部下说吗?想自己当主公呢!” 公孙陌悠哉地摇着折扇,“暮子若是死了,谭岛主做主公的几率确实大。” 林潇皱眉,“那潇这就去摁死他。” 公孙陌折扇捂嘴贱兮兮的笑,“你摁死他,就无法保证暮子在北境的安全了。” 林潇怒目而视,“有话快讲,别一个劲儿的兜圈子。” 公孙陌咳了咳,严肃起来,“三国中,北辽骑兵实力最强,魏晋两国望尘莫及,但是魏国骑兵与步兵组合,再加上轮番上阵的大炮还有强盛的经济支持,能跟北辽打个平手,唯有晋国,夹缝在两国中间,要骑兵吧比不上辽国,论步兵吧又比不上魏国。” “这和他故意拖延时间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公孙陌手中折扇扇个不停,“要在短时间内操练出一支能解救暮子抗衡北境的骑兵,不易。” 林潇蹙眉,望着浩浩荡荡的两万慕兵铁骑,“你是说,谭岛主拖延时间就是为了操练这支队伍救暮子?” 公孙陌笑,“暮子不需要我们救,这支队伍的目的是在北境给暮子撑场子的。” 说着还小声加了一句,“但是遇上了魏军和辽军我们还得跑。” 林潇不解的挑眉。 公孙陌叹道,“因为打不赢。” 林潇眉头皱起,真的想给公孙陌送上几拳,公孙陌又悄咪咪道,“收起你对她的担忧,谭岛主选择不第一时间来救而是操练骑兵,是因为相信她能活下来,谭岛主走的是一步大局棋,反而是潇兄,担忧太过,可别不小心暴露了暮子的秘密……” 林潇闻言如梦惊醒,公孙陌则是一挥马鞭控马离去。 * 另一边,北境南边一座冰川上。 一只穿了件毛皮衣的臃肿鸟儿飞了回来,落在了公孙喻手上。 看着又是空手而归的阿彩,公孙喻眼中难免失落。 公孙祁抚摸着同样穿着臃肿皮衣的三只虎,转眸询问公孙喻,“怎么样了子喻哥哥,还是没有暮子哥哥的消息吗?” 公孙喻摇了摇头。 他们二人比谭幽一行先离开晋国,在公孙陌回来告知了向暮的处境后,公孙喻一刻也坐不住了,便在未经二爷爷的允许下带着公孙祁及三虎一鸟离开了晋国来到北境。 只是他们运气似乎不太好,至今没有寻到向暮的线索。 第341章 来到绿洲 睁开眼时,看到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向暮恍然间以为自己脱离了北境。 “这是哪儿……”向暮喃喃道。 “绿洲。”旁侧的女音平静回答。 向暮眸色微动,心中了然,原来这里就是绿洲,就是思嘉曾经想要带她来的疗伤之地。 没想到她还是阴差阳错的来了这里治伤,而思嘉…… 却没了。 向暮心中难过。 想要起身,又发觉自己身体根本就动不了。 清越的女音在一侧响起,“暮子歇着吧。” 向暮微怔。 暮子?!这人认识自己?! 觉得声音很是熟悉,向暮转眸去看竟瞧见了顾绾,向暮不可置信,“顾绾……姐姐?!” 顾绾是当年骊山书院的女医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并且貌似……是她救的她?! 思及此向暮忙不迭往自己身上扫了一眼,发现自己衣服被人换了! 看到向暮脸上瞬息划过的一抹慌张,顾绾捂嘴轻笑,坐到向暮床边,“原来世子是个姑娘啊。” 向暮脸色白了白。 顾绾叹息,“放心吧,是我给你换的衣物,并且你的秘密我也不会说出去。” 向暮疑惑,“顾姐姐为何要帮我?” 顾绾扬眉,“当年令人闻风丧胆的定安王世子竟是个姑娘,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定是攸关你身家性命之事,顾姐姐才不会这么不识趣。” 老实说,昨夜顾绾为向暮治伤时脱下向暮的衣服,发现向暮竟是个姑娘也是吓了一跳。 顾绾跟向暮毕竟是旧识,当年在骊山书院相处那么久也没有对向暮的性别有过丝毫怀疑,当年对向暮男性的认知有多深刻,如今的颠覆就有多震动。 但她毕竟四处游走救人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在震惊一番后便很快平静了下来,也想明白这是向暮的秘密,自己偶然得知并广而告之,那可就太卑鄙了。 顾绾自认自己是个三观极正拎得清的人。 听了顾绾的话,向暮方才放松下来,“感谢顾姐姐帮暮子隐瞒。” 顾绾见了躺在床上不能动的向暮难免心生同情,“你胸前有一处新伤裂开了,我帮你重新包扎好了,但是你身上最严重的伤却不是那里,而是你的经脉……” 顿了顿,顾绾温声道,“经脉全断不能行动,顾姐姐医术不精暂时没法将你治好,但也不用泄气,指不定哪天就让你遇到医术极佳的高人呢?” 向暮知道顾绾这是在安慰自己,笑着道,“暮子的经脉顾绾姐姐不必忧虑,暮子自有办法修复。” 闻言顾绾蹙了蹙眉。 自有办法修复?什么办法?她一个医者都没有办法修复她一个病患能有什么办法? 顾绾只道是向暮还未认清自己的病情。 不过向暮现下醒了,顾绾便也松了口气,她终于能丢开手去看望那个她最想看望的人。 外面谭继正焦急的探头探脑,顾绾招手放谭继进来,向暮看到许久不见的谭继也是相当震惊,不得不说,谭继的出现,暂时驱散了向暮对思嘉离去的悲痛。 顾绾帮向暮掖了掖被子道,“那便让谭继照顾你吧,我刚好有事要去忙。” 拿了医箱,顾绾疾步出门。 谭继便在向暮的询问下交代了自己出现在北境的原因。 但谭继有意将凌王的事给抹去了,当然,这也并不是谭继的本意,是凌王不愿暮子知道他在此、并且救了暮子…… 谭继猜测,估摸还是大魏京城向暮入狱那些破事,导致二人之间仍有芥蒂。 这厢,昔日同窗闲聊中,那厢,顾绾穿过绿洲草原上的几栋茅屋,来到山壁处。 山壁上有一个狭小的洞穴,她知道自己心心恋恋的人便住在那里。 立足在洞穴门口,顾绾往里唤了几声,“阿凌?阿凌?” 然,却没有得到回答。 顾绾一颗心猛然揪起,知道阿凌身患旧疾并在雪崩之时为救向暮又添新伤,不然,那般武艺高深之人,如何会听不到她的声音? 心中焦急,所以顾绾直接抬步进入洞中去寻。 果然走了没一会儿就见衣衫单薄的阿凌背靠着洞壁闭眼小憩,他面色惨白得吓人,唇色亦是一丝血色也无,周身细汗密布…… 顾绾忙上前想要查看,刚要去抓阿凌的手腕,却忽地瞥见阿凌手腕的皮肤上,一块凸起迅速划过,那块凸起所过之地,皆在阿凌白皙的皮肤上留下刺目的青紫! 那隐藏在阿凌皮肤底下游走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从没有见过这种诡异情况的顾绾吓得惊声尖叫! 叫声倏地惊醒了闭眸沉睡的阿凌,男子一把跃起将她摁住。 但阿凌很快看清了来人,又将顾绾松开,“她怎么样了?” 顾绾惊恐的喘了会儿气,听到阿凌的声音方才平静下来,可阿凌一醒,不问她为何尖叫,也不问自己的情况,却是问她? 暮子? 虽然觉得奇怪,顾绾还是活动活动了自己被阿凌摁疼的胳膊道,“胸口有个窟窿,好在得到及时救治并不致命,但是我们遇到她时那伤裂开了,我已经重新将其包扎好……” 闻言,阿凌那边的气息才稍稍放松。 然,顾绾很快又道,“但是她经脉具断,已经是个废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顾绾的错觉,她竟然感觉到阿凌周身一僵,气息倏地变得压抑…… 顾绾咳了咳,转移话题,“我刚刚看到你胳膊里有个奇怪的东西……” 她很想问问那东西究竟是什么,也许阿凌身体的不适都是由那东西引起。 但阿凌却是分外冷淡,“你看错了。” 顾绾争论,“我不可能看错,你胳膊那里刚刚真的有个东西……” “你真的看错了。”阿凌转眸看着她,语气虽然平静,但那张无比精致好看的脸却莫名冷得令人骇然、莫名冷得令顾绾不敢再多问一句。 “出去吧。”阿凌闪过身命令,“你现在的责任是照顾她。” 顾绾默了一瞬,只觉得面前这人冷酷得近乎绝情。 明明,她是很担心他的安危的…… 顾绾捏了捏拳,背起医箱起身离去。 苏凌彦则望着顾绾远去的背影,脑中回想着顾绾刚刚说过的话。 她经脉具断,已经是个废人…… 第342章 瘫子好苦 向暮白日里被谭继缠了一天,甚至还被谭继真当成了残废叫来哈达,两人一起将向暮扛了出去放到草坪上晒太阳。 向暮简直哭笑不得,如果没有谭继打搅,她大约能抓紧时间吸纳一些玄力,自己体内的玄力充盈到一定程度,便能连接经脉行走自如了…… 只可惜在谭继这位老同窗的纠缠下,她没有时间吸纳玄力。 不过也好,向暮忙忙碌碌了这些年,也是第一次能够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将自己真当做一个废人躺在草坪上舒适的晒太阳。 并且向暮也在晒太阳的过程中,搞明白了绿洲一带的情况。 绿洲是夹在北境和辽国之间的一块区域,三面被北境的冰川环绕,一面是平整的冰地接壤辽国。 除了四面的一望无际的冰地外,绿洲这一处巴掌大的地儿却是鸟语花香,全是绿油油的草坪,草坪中央还有一处平静的大湖,时不时有成群结队的牛羊来此喝水食草。 并且绿洲里面也有一些茅屋,茅屋里居住着从魏辽两国边境逃难来此的百姓。 不过绿洲位置隐蔽,所以这里虽然有一些人,但是细细一数约莫就数十人的模样,并不多。 向暮猜测,大约知道绿洲的人也不是很多…… 除此之外,向暮也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便是自己身上所穿的干净衣物,这套衣服向暮穿明显长了,原本向暮以为是顾绾找哈达要的衣服,但现下仔细打量哈达的体型发现并不是,哈达的体格明显要更宽厚,而自己这身衣服却是修长考究。 宽度、腰身、袖长,每一处都是黄金比例。 向暮不由得讶异,从两国跑来的普通百姓,竟有人能有如此身材?! 要知道就连自认帅气无双的向暮自己,也都还没达到这等腿长…… 休息了一个白天,入夜时哈达将向暮抱了回去,一行人吃了饭,向暮才获得了久违的宁静,躺在床上闭上眼,开始吸纳玄力。 突然听见床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向暮浓睫颤了颤却没有睁眼,因为感觉到来人似乎并没有敌意,而向暮吸纳玄力正到关键处。 那人却是毫无声息地靠近,在她床边站了半晌,忽而抓起了她一只手,探向她的脉搏。 片刻后,向暮感觉到那只探着自己脉搏的手倏地僵硬。 向暮在心中叹了口气,自己这副经脉尽断的模样果然甚是吓人,来人似乎是个高手,一探她脉搏却也跟着吓傻了…… 大约这人很快就要走了。 不曾想那人微微僵硬后突然长臂一挥,将向暮一下拥入了怀里! 向暮大惊!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正在吸纳玄力的关键处,当即睫毛一颤就要睁眼! 然,那人竟比她反应还要再快一步,向暮连眼睛都还没来得及睁呢,那人一抬手劈向向暮的后脖颈将其敲晕! 向暮心中霎时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艹!她只想吸点玄力不带这么坑人的…… 头一歪,晕死过去。 是以第二日醒来,向暮依旧是个不能动的瘫子! 而谭继依旧非常没有眼力劲儿的跑来找她叙旧! 向暮有气无力,“该聊的昨日都聊完了,你还来做什么?” 谭继一脸的褶子笑得跟朵菊花似的,“老夫这不是看你瘫了,怕你闲得无聊来给你解闷的吗?” 向暮哭笑不得,“你走吧,本世子不需要解闷,只需要清净。” 清净的去吸纳她的玄力连接经脉! 然,谭继心系向暮,“瞧你,都瘫成这样了,还想支开老夫独自痛苦,暮子,老夫要告诉你……” 说着抹起了眼泪,“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了你,老夫也不会抛弃你的!” 向暮这会儿要哭了,“求你抛弃我吧……” 谭继更加心痛,“你别自暴自弃,在老夫心中,你永远是那个光彩照人的世子殿下……” “是是是,本世子永远光彩照人,你出去让本世子清净一下行不行?” “老夫知道,你要等老夫离开后独自流泪……” “我不会。” “你会。”谭继心痛难耐,“苍天对你不公啊……” 怎么能让那般芝兰玉树的世子殿下变成了如今这样的瘫子,她定是不能接受,谭继觉得他一定要变着法子的逗世子殿下开心。 向暮这会儿真哭了,怒吼,“你给我滚!” 谭继抱着床上不能动弹的向暮大哭,“哭吧,哭吧,你想哭就哭,老夫无论如何也不会在你瘫掉的时候滚的!” 向暮想死,“你就闭一下嘴,让本世子静一下不行么!” 关键是,她要安静的吸纳玄力啊喂! 然,屋里的动静引来了外面晒药草的顾绾,“怎么回事?” 向暮喊,“让谭继出去!” 谭继摇头,“顾姑娘,世子殿下接受不了自己瘫了的事实这会儿要死要活啊怎么办?” 顾绾一惊,完了! 昨日病人兴许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瘫痪的事实,这会儿认清了现状接受不了情绪激动!!! 当即上前,一根针上去就将情绪激动不能接受瘫痪事实的向暮给扎晕…… 是以向暮夜里醒来时,还是个瘫子!! 但瘫不瘫的无所谓了,当务之急是抓紧时间吸纳玄力要紧。 于是赶紧闭眼吸纳玄力,可刚刚闭眼,就感觉到跟昨夜气息无异的高手又来了。 向暮怕此人闲得没事干又将她敲晕,于是暂停了吸纳玄力赶紧睁眼,并将眼睛瞪得大大的。 意思是,本世子醒着在,管你是哪路来的妖魔鬼怪,再敢敲晕本世子试试?! 果然,那人隐匿在黑夜中不动了。 过了好一阵,向暮以为这人识趣的走了,于是才闭上眼继续吸纳玄力。 但向暮一闭眼就感觉到那人靠近,一睁眼那人就又隐匿不动。 于是向暮反复睁眼闭眼睁眼,那人反复不动动不动! 向暮气死了,怒骂,“哪里来的妖魔鬼怪!以为本世子不能动就来趁机欺负瘫子么!本世子告诉你了,本世子不是好惹的!” 那人便乖乖隐匿在黑暗里任由向暮叫骂。 但向暮却莫名感觉到那人身上浓郁地悲伤气息,尤其是在她说她自己瘫了的时候。 这人……莫非自己认识? 向暮心中诧异,正沉思此人究竟是哪位故人时,黑影突然一闪! 向暮又被敲晕了去…… 再再再次醒来,向暮还还还是个瘫子!!! 此时两眼望天的向暮万念俱灰。 坑爹队友谭继还在她身边唠嗑着想尽办法的逗她开心。 约莫是看见向暮万念俱灰的神色,更加认定瘫子向暮受到了严重的心理创伤…… 向暮也不再挣扎了,任由谭继摆弄。 谭继喂饭她就吃着,谭继让人扛她出去晒太阳她就晒着,反正身边这群沙雕她惹不起就不去惹,躲不起干脆就不躲。 但向暮却在这过程中发现了一些其他线索,那便是向暮每每询问起来自己是如何获救之时,顾绾和谭继都闪烁其词。 这让向暮意识到,自己获救该是另有隐情。 想到这一身不属于自己的衣服,还有黑夜里跑来敲晕自己的神秘人,极度想要解开谜团并摆脱瘫子人设的向暮心生一计。 第343章 谁在帮她 夜里,神秘人再次到来。 这一次向暮并没有吸纳玄力,而是紧闭着眼眸保持呼吸平稳,静静等待着他。 向暮很是好奇,这人每日夜里跑来造访并将自己敲晕究竟想干什么。 一切想知道的答案若是在自己晕了时是不可能知晓的,但是现下自己假装睡得深沉,这人大约是不会再敲晕自己。 神秘人在向暮房内的阴影处站了半晌,发现向暮果然睡得很沉,这才缓缓出来。 接着向暮就感觉到那人又抓起了自己的手。 这人的手明显比前夜探自己脉搏时凉了许多,向暮心中猜测,莫不是气血不足? 正沉思间,那人又拉了拉她,大约是在试探向暮究竟有没有醒,这期间半点声响也没有发出,可见此人当真是十分谨慎。 向暮不动声色,继续均匀呼吸。 仿佛是彻底确认了向暮已经睡着,那人方才又动了动,坐到了向暮的床边,依旧是抓着向暮的手。 向暮只感觉那只抓着自己的手越来越凉,不一会儿就冷得跟寒冰一样,更奇怪的是,那人的手似乎还在微不可见的颤栗,仿佛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向暮百思不得其解,真想睁眼看看,但又不敢。 毕竟那人反应比自己更快,一睁眼就会被敲晕,别的什么也不会知道。 但是不久后,向暮发现自己的隐忍也是多余的。 因为抓着自己的那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床边坐着的人呼吸也越渐沉重不稳,而向暮跟那人手相握之处突然倏地一痛! 那痛就像是被一只小虫咬破了皮肤,并不是很剧烈,但是却令向暮霎时毛骨悚然! 因为她不仅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咬了,她甚至还感觉到那东西沿着伤口爬入了她的身体! 还没等向暮再去细想,剧烈的头晕传来,很快向暮便又失去知觉晕死过去。 当然了,这一次昏迷,向暮并不是被那神秘人敲晕的,而是随着那奇怪物件进入身体而产生的巨大困倦,导致昏迷。 * 再再再再次醒来时,向暮发现,自己竟然不瘫了!!! 手能动、脚能动、周身都能动,只是极其虚弱。 但这怎么可能呢?向暮自从来到绿洲并没有时间吸纳玄力! 背着药箱来探望向暮的顾绾见向暮从床上坐起,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放下药箱赶紧跑到向暮身边。 探视了一番向暮的脉搏不可置信道,“暮子,你经脉竟然接好了!” 向暮更是震惊不已。 都被子喻这样的神医确诊过全断的脉络,竟然只用了三个夜晚就被接好了?! 晚上那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帮她?! 向暮忙抬起手腕,这才发现被那人握住过的地方,有三处不起眼的破皮,就跟被虫子咬过似的极不引人注意。 “当初救我之人,是你和谭继?”向暮抓着顾绾的手再次询问。 顾绾心虚地移开了眼,“是。” 来到绿洲后,阿凌就曾交代过,不可以告诉任何人他的存在,这里面主要指的是向暮。 只是阿凌为什么不愿让向暮知道他的存在…… 顾绾眸色沉吟,见到阿凌越渐苍白的气色,同为医者的她自然知道阿凌病情十分严重。 大约跟向暮是旧识,不想让她知道了他的病情忧心吧。 “真的只有你和谭继?”向暮蹙眉,加重了语气。 顾绾不知该如何撒谎应对,连忙起身逃离,“我……我记起来了,我还有药草晒在院子里,这会儿得去收!” 说完就仓皇地逃了。 见顾绾如此讳莫如深的样子,向暮心中反而有了计算。 * 顾绾从向暮的茅屋出去后便心不在焉的收拾了一会儿药草。 脑中想到阿凌之前询问暮子病情时的神色,顾绾知道阿凌定是极担心暮子病情的,如今暮子经脉已好…… 顾绾心念一动,她知道阿凌不喜她时常去打扰,是以很多时候顾绾有意路过阿凌的洞穴却也从不进去,但今天暮子病情好转这么大的消息…… 她不正是可以借机去看看阿凌吗?! 思及此,顾绾拿了几个自己采药时收集的野果便去了阿凌居住的洞穴。 站在洞口顾绾咳了咳,“那个……阿凌,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洞里面没有回音。 顾绾往里面看了一眼,试探道,“你不说话,那我就进来咯……” 轻抬脚步正欲进入洞穴,里面清冷的声音方才传来,“离开,你被跟踪了。” 顾绾一惊,收了脚步,举目四望却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自己。 但洞里清冷的男音却是平静吩咐,“洞左侧有一株药草,你采了,然后表现出你刚刚只是为了采这株药材才来此的模样,不动声色地离开。” 顾绾闻言连忙照做,上前采了这株药草,便佯装毫无异状地走了。 顾绾走后过了一会儿,向暮方才从一块岩石后面走出。 她刚刚见顾绾朝洞里面探视,好像还说了什么,但是由于怕被顾绾发现她离得太远没有听到。 此刻向暮站在洞口勾唇一笑。 管你是何方妖魔鬼怪,想骗过本世子都是做梦。 将衣袍前襟一撩,便毫不犹豫抬步进去。 没想到在外面看起来极其狭小的洞穴内里却是极深,但好在洞穴内里没有分支,再怎么曲折也只是一条道到底。 向暮在里面走了一阵,期间看到洞穴内残留的一些血迹和燃烧过的木炭,知道这里有人居住。 可奇怪的是,向暮在里面走了好久,一直到了洞穴尽头她都没有发现人! 难不成那人外出未归? 但想到之前自己经过时的那堆木炭,木炭并未烧尽并且还很有热度,显然是发现有人进来仓促扑灭的! 向暮沉思一瞬忽而灵机一动,抬起手掌,手心燃了火照亮了洞穴。 便见自己站立的洞穴尽头,那块堵着的巨石并不是和四周洞壁天然连接在一起的。 也就是…… 向暮眼眸微眯,这块巨石是被人有意堵上的! 向暮于是便开始徒手去推巨石,推了半天巨石都巍然不动,反而是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既然来了,向暮并不打算放弃。 虽然她此时体内并没有多少玄力,但是却可以借助一点外玄力来推动巨石,总归推一块石头耗费不了多少玄力。 向暮于是休息了一会儿吸纳了一点玄力后方才站起了身,双掌抬起,猛地拍向巨石! 轰的一声巨响!巨石竟然被拍飞了去! 霎时寒风灌入洞内,向暮冷得哆嗦了一下,方才意识到,这个洞穴竟然是通的! 一头对着绿洲,一头则对着一望无际的冰川。 过了好一会儿,下方才传来巨石跌落的声响,向暮来到洞口探头朝外望去,发现此洞的另一侧,外面不仅是绵延无际的北境冰川,此洞下方竟还是一个万丈悬崖! 而洞口旁侧,万丈悬崖之上,一名面无血色的男子正虚弱地趴在冰壁之上,向暮脑袋朝左望时,男子便轻快几个飞跃跳到洞口上侧,向暮脑袋朝上望时,男子又几个跳跃扒到洞口右侧…… 第344章 找到了他 向暮郁闷地趴在洞口朝四面望了一阵,怎么也没看到人,有些失望,遂收回了脑袋。 洞穴被打通后,此时北境的寒风呼呼往里面灌,向暮虽然还想再研究一下,但是她也是大病初愈,实在是冷得受不了。 遂也只得先抬步出去。 向暮走了好一阵儿,扒在洞壁外延的苏凌彦方才重新回到洞穴。 刚踏入洞穴内结实的地面,苏凌彦便一个重心不稳跌落到地上,面色煞白。 在苏凌彦动用蛊王为向暮连接好了筋脉后,本就强弩之末的他,蛊毒的反噬再也压制不住,来势凶猛。 苏凌彦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体内滋养的蛊王兄弟能让他在最后的时日里再助向暮一次,对他而言已是莫大的恩赐。 看到刚刚的向暮又活蹦乱跳还能亲手推下一颗巨石,他便对她的情况彻底放下心来。 接下来,他只需离开此地前往北境,在北境内找到寻找向暮的慕兵眼线,将向暮的位置告知即可。 彼时,慕兵自有人来接应向暮,向暮从此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走向辉煌的帝位之路,而他,找个地方安静的等死就行。 眼眸微垂,感受到在自己身体内日益不安且躁动的蛊王,苏凌彦轻声安抚,“再坚持一下,一下就好……” 蛊王早已感知到了苏凌彦身体的衰弱,蛊王也不安、也害怕。 因为宿主死了,蛊王也得跟着一块儿死。 但蛊王生来以宿主五脏之血为食,一日不食一日就得死,所以蛊王和宿主注定都活不久…… 苏凌彦靠着洞壁休息了一会儿,打算待体内的蛊王平静一些,再从面向北境万丈深渊的洞口离开。 然而,身体刚刚放松,便听到洞内不远处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凌王,好久不见啊。” 苏凌彦漆黑的瞳仁猛然一缩,他对这个声音实在是再熟悉不过,大约在千万嘈杂的人海中这道声音只轻轻一叹,他便能认出她来。 是向暮! 意识又被向暮摆了一道,且向暮早已认出了自己,苏凌彦也没再逃,而是迅速收起了自己脸上的疲惫之色,努力精神抖擞的望着缓步走来的向暮,故作镇定道,“就知道瞒不过你。” 向暮走到苏凌彦面前,望着他,“为何要躲我?” 苏凌彦眸色微动,“你不是希望我离开去寻找人生的意义吗?” 向暮挑眉,“那你找到了?” 苏凌彦淡笑了一声,“没,所以才要躲你。” 向暮好笑,“我是夫子不成?没有找到你便跟个犯错的学生似的绕着我走?” 说着跟苏凌彦并排着席地而坐。 感受到向暮那边传来的体温,苏凌彦霎时浑身僵硬。 向暮又问,“晚上是你在用蛊王帮我连接经脉吧?” 苏凌彦毫不在意的嗯了一声。 向暮转眸看他,“谢了,但是……” 犹豫了一瞬方才又问,“对你身体会有影响吗?” 苏凌彦挑眉,依旧是以往傲娇俊冷的模样,“本殿下是那么大公无私之人?” 向暮仔细端详,“可你气色看起来不太好。” “动用蛊王之力怎么着也得多养个几天。” 想了想,向暮觉得苏凌彦的话有点道理,但是他无故逃避自己这件事仍令她不悦。 向暮站起了身对苏凌彦伸出手,“你可不是胆小怕事之辈,见了本世子不是躲躲藏藏就是藏藏躲躲,多少有负你大魏凌王的威名,走吧,我们一起回绿洲去。” 苏凌彦看着向暮伸出的那只白皙的手微愣,虽然很想握住,却克制着没动,而是自顾自地站起了身。 向暮也没想那么多,转身就走,苏凌彦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向暮的身后。 “能在北境见到你和谭继还有顾绾姐姐真意外,不过,也很开心……”向暮一边走一边感叹。 是啊,是很意外,也很开心。 苏凌彦心想,既然她发现了自己,那么再多留一日吧,就当对过往告个别。 * 绿洲村庄内,看到苏凌彦跟着向暮一起回来的顾绾及谭继等人均感到不可思议。 谭继望着苏凌彦惊疑道,“不侨情啦?终于肯出来啦?” 苏凌彦不悦地皱眉,“我想出来就出来。” 谭继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又望向行走自如的向暮,“你怎么不瘫啦?!” 向暮不悦地皱眉,“你才瘫,你全家都瘫。” 于是,众人就见苏凌彦和向暮有说有笑地走远。 顾绾转眸望谭继,“他们果然是旧识。” 谭继解释,“当年上京赶考,在京城见过。” 看到终于肯出来见人的阿凌、和能行走自如的向暮,顾绾也是心中欢喜,“我们弄点吃的吧,晚上大伙儿聚聚热闹热闹。” 谭继立刻举双手赞成。 夜晚,绿洲里居住的村民们在草地席地而坐,草坪中央的垫子上摆满了食物。 食物种类不多,但是在战乱频发食物匮乏的年代已经算是丰盛了。 谭继给向暮倒了杯用羊奶和茶叶泡好的奶茶,“来来来,这里没酒,咱们就以茶代酒干一杯!” 向暮自是高兴,笑眯眯端起了奶茶与之碰杯,轻抿一口赞道,“好香!” 说着将自己的杯子递给苏凌彦,“据说辽人都喜欢喝这个,你也尝尝看。” 苏凌彦接过茶盏,望着向暮刚刚喝过的地方愣神,谭继催促,“快喝快喝,咱们大魏可不兴这玩意儿!” 苏凌彦还没来得及喝,急切的谭继又凑了过来,抬手就准备抢着苏凌彦的茶杯自己去喝上一口。 见谭继张嘴就要碰到向暮刚刚喝茶的地方,苏凌彦微不可见蹙眉,将他推远,自己咕哝咕哝一口将奶茶全喝了。 向暮清眸望着他,“如何?” 苏凌彦淡笑,“确实很好喝。” 向暮的目光下沉,瞥见苏凌彦挂在腰间的长笛,“本世子好久没听你吹笛子了。” 苏凌彦挑眉,“本公子的笛子可不是随便就吹的。” 嘴里虽然这么说,但身体却是动了起来,取下笛子横在嘴边,悠扬的旋律便跟着盘旋而出…… 不远处,顾绾正被热情的村民们围着送吃食,毕竟作为此地唯一的医官,顾绾帮了大伙不少,是以趁着夜里相聚,受过顾绾帮助的村民们都想来表达一下感谢之情。 然,美妙的笛声却莫名勾走了顾绾的注意力。 她恍然间记起自己青葱年少时喜欢的一名少年——公子彦。那人,似乎也是会吹笛的。 寻着笛音,顾绾找来,就见一群孩子环绕中,两个少年并肩而坐。 一个瘦弱冷厉却雌雄莫辨俊美异常,一个精瘦俊冷却眉眼精致举世无双…… 这一刻,她恍然间忆起了十分久远的画面,骊山书院里,那名叫做公子彦的少年也曾这般和暮子相处。 和谐得似乎这世上就只有他们两人,谁也插入不进去。 顾绾莫名的,心中酸涩,莫名的产生了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危机感。 第345章 心悦于他 吹完一曲,苏凌彦借故从人群里退出,向暮则还被谭继和一群孩子围着不停吃吃喝喝。 苏凌彦遥遥又瞥了眼向暮,见向暮没有跟来,这才情不自禁扶住身侧的一棵树,弯下身,便是大口的鲜血涌出。 体内的蛊王更加躁动不安,他的身体亦随着蛊王的躁动而产生了巨大的疼痛。 正疼得浑身颤栗之时,忽然不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苏凌彦强撑着身体站起,“谁?” 顾绾脚步一顿,担忧的看着苏凌彦,“阿凌,你的病情很严重,让我帮你看看吧。” 知道来人不是向暮,苏凌彦松了口气,“我没有病。” “可是你……”顾绾焦急,“刚刚又吐了好多血……” “我没有!”苏凌彦低沉道,声音中带上了怒气,“你若是敢胡言乱语的告诉其他人,我定杀了你。” 顾绾一怔,被苏凌彦如此冰冷不带感情的模样刺痛,转身愤然的跑开。 和谭继一起吃吃喝喝的向暮此时也发现了苏凌彦的消失,起身便找了过来。 刚好看到除了脸色不太好看、但跟寻常无异的苏凌彦从黑暗中走出。 “怎么了?”苏凌彦望着向暮挑眉。 向暮笑了笑,“没看到你,担心你。” 这一次和苏凌彦相遇,向暮心中总缠绕着一股不安之感。 或许是因为思嘉的离去,让向暮开始越来越珍视围绕在身边的这群友人。 听到向暮担心自己,苏凌彦禁不住眸色一软,抬步往向暮住的茅屋走,“今日我要睡这里。” 向暮不悦,“那是本世子的住处。” 苏凌彦挑眉,“这屋子是你昏迷时我帮你搭建的。” 向暮微怔,这才恍然意识到,之前去谭继和顾绾的茅屋拜访时,为什么那两人的茅屋歪歪倒倒不如自己的坚固宽敞。 原来这里的屋子都是每个人自行搭建…… “你住了我的屋子,我便没地方住,所以只能夜宿山洞。”苏凌彦说着推开门便跳到了床上,“但你又要把我从山洞拉出来,那我便只能回自己的茅屋了。” 向暮语塞,“那本世子住哪儿?” 苏凌彦不怀好意,“你可以去跟谭继睡,不过谭继身上有老人味,并且他身边还带着一群孩子,约莫屎尿味也重。” 向暮抖了抖,“我才不要跟谭继睡。” 苏凌彦又挑了挑眉,“你也可以去跟顾绾睡,但你们男女有别,一起睡过后,顾绾可能会缠着哭着喊着要你负责。” 向暮又颤了颤,讨好的往床上爬,“那本世子还是勉为其难跟你睡吧……” 苏凌彦乖巧的在床上躺好,“这可是你哭着求着要跟我睡的。” 向暮无语,“本世子没哭也没求,在书院时都睡过无数次了,本世子只是跟你睡惯了。” 说着被子一拉躺了进去。 苏凌彦在心中强忍着底笑了几声,然,自己掩盖在被子下的手又被那人抓住。 向暮疑惑,“子彦,为什么你身上这么冰?以前你可不这样。” 闻言,苏凌彦悄悄往边上摞了摞,平静的解释,“兴许白日被冷风吹到了,你离我远一点,可别冻到了。” 向暮眸色一深,手脚齐用将睡在最边上的苏凌彦抱住,“本世子身上暖和,你用本世子取暖吧。” 苏凌彦微怔,深眸中暖阳荡开,侧身面朝向暮,抱着她,脸挨着她黑发浓密的头顶,哑声道,“好。” 苏凌彦知道向暮睡觉一向沉。 心里想着,一会儿待她睡着了,他便离开,他的时间容不得他继续多做耽搁了。 可是她身上太暖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不知怎的,竟然不知不觉睡了去,比向暮还睡得沉。 待到醒来时,外面天已大亮,又是崭新的一天。 苏凌彦一惊,猛地从床上坐起,发现旁侧向暮早已不见,五感敏锐的自己竟然丝毫未觉。 他有一丝懊恼,立刻穿衣起床,在桌子边找来纸墨,写下了一封道别信便准备离开。 不曾想信刚写好,外面就传来了向暮和谭继说笑的声音,且越来越近。 苏凌彦只好暂时先收了信,跟二人周旋一阵。 刚抬步出来,就见向暮和谭继忽而转眸望向别处,“顾姐姐?” 苏凌彦便也转眸去看,见顾绾少有的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新衣缓步走来,来时还羞涩的瞧了自己一眼,不好的预感油然升起。 “顾姐姐今日好美。”向暮夸赞。 “顾姑娘今天穿这么好看可是有什么事?”谭继好奇。 顾绾咳了咳,温声道,“想跟你们借一下阿凌。” 谭继不解,“借阿凌干什么?” 向暮猜测,“让阿凌帮忙重建茅屋?” 一旁的苏凌彦蹙了蹙眉就准备走,顾绾一急,喊了出来,“阿凌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苏凌彦回眸,冷淡道,“改日再说。” 顾绾的手握紧,想到苏凌彦对自己愈见冷淡的态度,她心情沉痛,无论如何,她今天都想对自己这段感情做个了结。 于是眼一沉,一字一句道,“阿凌,我心悦你!” 多年前,她喜欢上了一个叫做公子彦的少年,然而因为年少羞涩,她始终不敢对他表露半分,之后那少年便消失在了人海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成了她一生的遗憾。 如今,她重新对一人动心,便知道,不管自己的喜欢能不能得到回应,她都要大胆的迈出那么一步让自己不留遗憾…… 旁侧向暮和谭继呆了去。 感觉到四周凝固的气息,向暮反应过来后立马拉着谭继跑路,“走走走,我们去弄点吃食来……” 谭继使劲挣扎,想看个结果,“不是才吃过么!” “没有没有,还没吃饱……” “老夫吃撑了老夫不去!” 向暮没辙,知道这老头子碍事得很,干脆一把拍晕了他拖走。 电灯泡们离开之后,顾绾方才小心翼翼向前走了两步,“阿凌,你觉得我,可以吗?” 苏凌彦沉默半响,垂下的眸子掀开,冷眸里只有尊敬与疏远,“对不起顾姑娘,阿凌不喜欢女人。” 顾绾微怔,来之前她想了一万种他会回复的结果,却没想到他回答是这么一句。 “不喜欢……女人……”顾绾蹑足屏息地追问,“是什么意思?” 苏凌彦坦诚回答,“阿凌喜欢男人,所以顾姑娘将错付的情收走吧。” 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寻着向暮消失的方向追去。 顾绾则久久愣在了原地,不争气的眼泪夺眶而出,对着空气喃喃道,“不喜欢本姑娘那是你没眼光,不喜欢本姑娘的人本姑娘也不屑喜欢……” 世上又不是只有男女之情,她来要的,不过是一个自我了断。 既然不可能收获那人的芳心,她也无需过度消耗自己,果断转身离开即可。 只是,不喜欢就不喜欢,只说好了,却偏说自己喜欢男人,这是什么烂理由?! 明明她早就看出来,他不就是喜欢向暮嘛! 第346章 她的心计 苏凌彦追上拖着谭继离开的向暮,果断上前,帮着向暮将被拍晕的谭继扛起,“我没有答应她。” 向暮一怔,转而望向苏凌彦,“为什么?” 顾姐姐不但精通医术,又那般温柔贤淑…… 很快向暮便记起了重事,“因为你喜欢男人?” 苏凌彦没说话,算是默认,扛着谭继先一步离开。 苏凌彦走后,向暮便见地上掉落了一张纸条,是从苏凌彦身上掉落的,将折纸打开一看,眼眸不由得深了去,这纸条原来是一封道别信,苏凌彦要走…… 正沉思间,村庄内突然一阵喧哗,绿洲宽阔的草坪上,一行村民围在一起,向暮忙冲了过去。 原来,绿洲新来了两个外来人,是逃难至此的魏人。 两个魏人风尘仆仆满身狼狈,看到绿意盎然一片平和的绿洲不由得泪眼婆娑。 有好心的绿洲村民给两人递了食物和水。 两人一边吃一边哭。 “这一路太不容易了。” “对呀,我们村一共七十八人出发,活着来到此地的就只剩我们二人了,呜呜呜……” 向暮蹙眉,“不是说北辽俢王死了么?怎么战事还没结果?” 魏人将嘴里的食物吞了,方才喘着粗气回答,“俢王死了,辽王派肖德准(zhun)接管了狼骑,现在是准王。” 其他关心时事的村民七嘴八舌的问,“怎么,那肖德准很厉害么?” “难不成比以前的俢王还要厉害?” 魏人摆手,“厉害的不是肖德准,而是辽国的黎王。” 另一位魏人解释,“辽国俢王死后,皇后娘娘派李丞相指挥前线反攻,可不知怎的,娘娘和李丞相之间似乎起了芥蒂,战事关键时刻,李丞相被皇后娘娘撤下,导致北境反攻魏兵大败,黎王率领虎骑与赤焰军已攻入大魏国土,皇后娘娘撤军逃回京城了……” 说着,两个魏人痛哭流涕,“京北防线要是被毁,魏国危矣!危矣啊!” 在场所有为了躲避战乱逃避自此的魏人闻言皆心痛难耐,辽人们却很是开心,尤其是哈达,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栽到我们黎王手上,你们魏人也不冤,黎王可是我们草原上第一勇士!当年辽国各部十二支,心不齐常年内乱,是我们黎王辅助辽王常年征战统一十二部,这才有了如今统一的大辽。” “什么叫做栽到你们黎王手上?我们魏国当初定安王掌权之时,你们有那贼胆赶来闹事么?”哈达的话引发了魏人的不满。 “就是,说到底,你们黎王能攻破我北境防线,那也是有赤焰军的支持!说到底是我们魏人自家的内乱干你们黎王什么事?!” …… 两方顿时争论不下,向暮则从争吵中退了出来。 叶冰岚在关键时刻撤下李锦,大约是她那一出离间计在持续发酵。 但是向暮也不能放任让北辽做大做强,自己要拿到天下,自然是要这两方都斗个两败俱伤…… 所以如今局势一番变故,向暮不得不早些回去指挥战局了。 看了眼手中苏凌彦遗落的离别信,向暮心中有了计算。 * 苏凌彦将谭继安顿好,打算将信放下便走,然,往胸口一摸方才发现信不见了。 苏凌彦心中一慌,转了身便欲出门寻找,谁知向暮已经斜靠在门口的一棵树杆上,见苏凌彦出来扬眉一笑。 挥了挥手中的信,“子彦,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苏凌彦微僵,站着没动。 向暮笑眯眯站直了身体,朝苏凌彦走来,“你要走,很好,正好本世子也要走,我们一起结个伴。” 苏凌彦霎时感觉头大,他只想安静找个地方等死,谁要跟她结伴?!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向暮双手抱胸,“这么急着跟本世子划清界限,你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本世子吧?” 苏凌彦提防地往后退了一步,“本王能有什么事要瞒你的?!” 向暮将信丢到苏凌彦手上,“那就好,准备准备,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苏凌彦拿着信怔了半响,这人还真是半点不拿自己当外人,但他凭什么要听她的啊? 这样想着当即运起轻功就准备跑人,谁曾想向暮又折了回来,“对了,你要是敢跑,别怪本世子悬赏万金下达通缉令全世界捉拿你。” 苏凌彦运起的轻功一窒,那厢,向暮已经无比悠哉地哼着小曲离开了…… 向暮刚和苏凌彦分别,顾绾找了过来。 顾绾被阿凌拒绝后越想越气,主要是阿凌拒绝的理由实在是太不地道、太不君子! 阿凌不是说他喜欢男人么? 顾绾虽然不好将向暮的性别秘密给宣扬出去,但是耍点心计报复阿凌还是可以的。 那便是…… 让阿凌亲眼看看,自己喜欢的男人变成了女人! 他让她伤心,她便让他绝望,就是得利用一下暮子了。 此时,向暮看着一双眼无比红肿的顾绾极为心疼,安慰道,“顾姐姐别难过,那阿凌不配你喜欢。” 顾绾点了点头,对向暮道,“实不相瞒,我在找阿凌述说心意之前就已经整装好了行囊。” 向暮疑惑,“顾姐姐要走?” 顾绾回道,“我一早就知道他对我无心,但是我却控制不住自己对他越陷越深,表明心意也是想斩断自己的念想。” “人都道男儿志在四方,顾绾命苦,阴差阳错不能像寻常女子那般有父母安排姻缘、也没有遇到个合心之人,好在身怀一身医术可以治病救人,顾绾便想,女儿是不是也能像男儿那般,志在四方。” 向暮赞同,“不管是男儿还是女儿,只要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过一生,便是不枉此生。” 向暮的说法令顾绾动容,望向向暮,“你也是女儿,你不觉得我离经叛道?” 向暮挑眉,“暮子要做女皇,顾姐姐可还觉得你的选择是离经叛道?” 顾绾僵硬片刻,回过神后不可置信地的上下打量向暮,最后笑得肩膀轻颤,“顾绾自愧不如。” 接着又靠近了向暮几分,低声道,“你没觉得你臭了吗?” 向暮疑惑,好好的画风怎么就突然偏了。 但还是情不自禁地抬起了袖子闻了闻自己,“我真臭了?” 顾绾挑眉,“你多久没洗澡了你不知道吗?” 向暮噎住,“就算臭了,你也没必要说得这么直白,暮子不要脸面的吗?” “都是女子,不怕。”顾绾又道,“左侧冰川后边有一处温泉,绿洲的村民平常都去那里洗澡,你要是怕被别人看见,就趁着夜半无人之时去洗洗吧……” 那温泉确实大家都去,但不会有人等到夜半无人大家都睡着之时去,除了阿凌。 他大约是怕别人看见他身上游走的某物吧…… 第347章 是他是她 这边跟向暮唠嗑完,那边顾绾又去找了苏凌彦。 苏凌彦看到顾绾就准备掉头离开,然,顾绾却是径直上前走到苏凌彦身边,平静道,“不用躲我,我准备离开了,来跟你道个别。” 苏凌彦方才停下脚步淡声道,“珍重。” 顾绾笑了笑,“珍重。” 经过苏凌彦身边时,却突然捂住鼻子,用不经意却又恰巧能让苏凌彦听到的声音道,“好臭,暮子怎么受得了跟他住一屋啊……” 闻言,苏凌彦全身一僵,不可抑制的抬起袖子放在鼻尖轻嗅…… 安排完了一切,顾绾这才牵了绿洲百姓送的马带上干粮从绿洲出去。 她看了眼一望无际的冰川雪国,手拍了拍自己挂在身上一侧的医箱,淡淡道,“以后,就你陪着我了。” 往后余生,她将踏遍大山大河以救死扶伤为己任,至于遇不遇得上良人,不刻意、不强求,一切随缘…… * 苏醒过来头顶一个大包的谭继得知顾绾离开大哭不止。 苏凌彦则刚好借着要安抚谭继的借口不回去睡觉,他主要是怕被向暮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臭味。 向暮也觉得正好,没了苏凌彦她今晚刚好可以偷偷跑出去洗个澡,明日拘着苏凌彦离开绿洲游荡在北境,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洗澡呢。 是以,夜半三更,平常人都在酣睡之时,寂静的温泉边出现了一道身影…… 茵茵水汽中,靠着温泉壁小憩的苏凌彦微微睁眼,就见一道纤瘦的身影走来。 苏凌彦蹙眉,低头瞥了眼从自己胸膛一闪而过的蛊王。 如今他的身体愈渐虚弱,越来越控制不住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的蛊王,他倒是不介意跟来人一起泡泉,但如今他这副诡异的模样若是被人看了去怕是要起事端。 但此刻起身逃离亦是来不及。 好在温泉够大,他减弱呼吸隐藏在其他处也行,遂沉入水底,游入了角落。 温泉边上的向暮警戒地四下张望一番,没有看到其他人心中大喜,喜滋滋地脱了衣服跳下水。 一入水,就被泉水恰到好处的温度激得舒适地舒了口气。 另一边刚刚悄无声息浮出水面的苏凌彦听到舒气声情不自禁一怔,来人竟然是向暮! 苏凌彦更不愿出去了,他可不想让向暮看到蛊王在自己身上到处散步的可怖场景,屏住呼吸,只希望向暮能快点泡完走人。 向暮泡了一会儿,满身舒适,警戒感也跟着降低,见温泉这般大,来此泡澡不游个泳可惜了,于是开始扑腾水花在水里游来游去。 苏凌彦内心叫苦不迭,只能跟水鬼一般无声无息地躲着向暮。 她游到了左边,他就沉入水下偷偷摸摸游到右边,她游到右边,他又得沉入水下偷偷摸摸游到左边,还不能发出声响、还不能气息过重…… 好在水雾弥漫,向暮游泳又带起水花四溅,是以,向暮始终没有看到藏来藏去的苏凌彦,苏凌彦也始终未曾看真切向暮。 向暮终于洗好游累了准备回家睡觉。 苏凌彦靠在温泉后方松了口气,只听前方的水面浮动,水雾弥漫间,苏凌彦隐隐约约看到向暮站起了身,本以为自己的煎熬就要结束。 谁曾想好巧不巧地刮来了一阵寒风,风将温泉上的水雾冲散,而原本朦朦胧胧的背影此时清晰地映在了苏凌彦的眼帘。 皮肤莹白似透亮的珍珠……不,重点不在于肤质,而是那婀娜的背影、纤细的腰肢,根本就不属于男人! 恍惚间,脑中开启了一幅久远得即将尘封的记忆。 那年骊山书院,少年们刚经历一场激烈的蹴鞠比赛,在驿馆休息时,他曾不经意间闯入一个陌生的房间、看到一个令他从此魂牵梦萦的背影。 那女子左肩处跟向暮的一样,有一块极小不起眼的疤…… 苏凌彦内心大震,急切地想要看个真切,然,寒风过去,温泉四周又恢复了袅袅雾气,而向暮已然上了岸披上了衣服。 向暮哼着小曲悠哉走远,而苏凌彦则久久怔在了原地。 那年看到的背影是她? 她……是女子? 怎么会?怎么可能! 不,他定是看错了。 苏凌彦从温泉中跃起穿好衣服迅速朝绿洲跳跃而去,无论如何,在死之前,他都要弄清一个真相…… 待到向暮洗洗干净,一路看星星看月亮悠哉悠哉地推开门回到家时,就见自己床上已经躺了一人。 向暮蹙眉,“你不是说要跟谭继一起睡么?” 苏凌彦撑起上半身,平静道,“他老人味太重了,我睡不习惯。” 继而拍了拍床侧,“快上来睡觉吧。” 向暮也不扭捏,毕竟她早跟苏凌彦睡惯了,当即脱了鞋子便上了床。 一上床苏凌彦就拦腰抱了过来,向暮轻喝,“两个大男人睡觉,抱什么抱?!” 苏凌彦饶有意味地挑眉,“你不是说你身上暖,要温暖我么?” 向暮微怔,好吧,她自己挖的坑埋自己不过分,于是郁闷地点了点头,“行吧。” 接着侧着身子闭上眼睡觉。 但向暮感觉到身后抱着自己的人,胸口跳动起伏激烈,那激烈程度她想忽视都是不行。 所以,苏凌彦今夜究竟怎么了? 向暮留了个心眼。 正睡得呼吸均匀迷迷糊糊之间,忽感背后那人身形微动。 向暮原想这人估摸是要去如厕,并不予理会,不曾想那人横在她腰间的手突然小心翼翼地移动,向她胸口试探而去! 向暮大惊,当即翻身,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谁知手却被早有准备的苏凌彦一把抓住。 “你要干什么?”向暮怒问。 苏凌彦的目光从向暮精致的脸上滑落到衣襟微敞袒露的锁骨间,他喉结滑动,哑声道,“确认一样东西。” 继而内力一涌,强行便欲去拉扯向暮。 向暮早已不是骊山书院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世子爷,经过在绿洲这几日的休养,体内玄力也已恢复了近五成,当即冷霜即起,迅速将苏凌彦的胳膊冻住! 但苏凌彦不知怎的,竟丝毫不怕,疯狂运转内力,不要命地震开了向暮在他胳膊里遗留的冰霜。 看到这般决绝的苏凌彦,向暮也是很懵,“你到底怎么回事?” “阿凌只想确认一件很重要的事!”苏凌彦继续运转内力将向暮一把摁到床上,向暮发现,两人才短短几个交手间,却似乎扯到了苏凌彦体内某道极重的伤,他瞬间变得面无血色虚汗淋漓,脖颈处一块凸起划过,在他皮肤上留下一道蜘蛛网似的青紫…… 向暮不知道,有些事对于苏凌彦而言,如果现在不确认清楚,以后大约是再也没有确认清楚的时间了。 在向暮看到蛊王划过短暂的愣神间,苏凌彦一把撕开了她的衣服。 第348章 子喻到来 眼前的人贴身束了白绫,看不真切形体,但是那不同于男子的两处轻微凸起还是惹人注意。 更重要的是,她左肩处真的有那道不起眼的疤…… 苏凌彦眸色闪动,喃喃道,“真的是你……” 向暮一把将他推开火速穿衣,“苏凌彦,你是不是找死!” 然,不用向暮过来再将苏凌彦揍上一揍,男子已经虚弱地趴在床沿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皮肤里那道移动的凸起甚至冲至他的脸上,让他半张白净的脸霎时布满了青紫的蜘蛛丝。 向暮冲上前扶住苏凌彦,“是不是因为动用蛊王为本世子连接筋脉导致的?” 她早就半猜半疑的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所以才想带着他一起离开。这样,子喻便能救他。 只是向暮没有想到,那蛊王的反噬比她想象得更快更猛。 苏凌彦笑了笑,颤抖着抓着向暮的手,“吓到你了。” 向暮沉眸,“你认为本世子会怕这?” “我知道你不会怕……”苏凌彦叹息,怕的人是他,从始至终都是他。 他的尊严、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在她面前表现得如此狼狈。 他应该是她的蝙蝠侠大哥,永远能临危不乱的保护着她。 只是他太急切地想要知道那个真相了,方才会不计后果地再次大量引动内力,导致当着她的面,蛊王彻底失控。 向暮抱紧忍受着巨大疼痛颤抖不已的苏凌彦,沉声道,“我能怎么帮你?” 苏凌彦断断续续道,“出去……别看我。” 向暮抱着苏凌彦的手微紧,见颤抖不已的人在忍受剧烈疼痛之余还在想办法逃避她的视线。 沉默良久,向暮方才松开了手,“好。” 将苏凌彦轻轻放到床上,然后推门出去,再将门关好。 想到曾拼尽了全力也没留住的思嘉、想到如今躺在床上生死难料的苏凌彦,向暮眸色黯淡。 寻求真相夺取天下的路上,如果这些曾舍命陪伴自己的友人全都离去,那么,她努力的一切究竟有没有意义? 然,北境浩瀚无垠的冷空里,她内心所有的疑惑始终无人来答。 却也不是一无所获,因为向暮等来了一只鸟。 被子喻穿上了兽皮衣的鸟儿——阿彩! 翌日,清晨的银光洒满大地之时,前往绿洲的小道上,悄然出现了三只虎、两个人的身影…… * 又哭又笑了一夜,此时苏凌彦虚弱地打开门,看到了坐在门口手中燃着一团火取暖的向暮。 苏凌彦眸色一软,将向暮拉起,“夜里凉,没冻到吧?” 向暮挑眉,“知道夜里凉,还将本世子赶到外面去?” 苏凌彦叹道,“谁知道你这么死心眼,也不知道去谭继屋里休息。” 至于空出的顾绾的屋子,早已被新来的魏人百姓占了。 向暮咯咯直笑,“当然是因为,本世子在等人。” 苏凌彦苍白的脸上疑惑之色一闪而过。 “你很快就会没事了。” 正说着,绿洲村子里又是一阵躁动,伴随着躁动而来的,是惊慌逃窜的村民、牛羊,还有绵延不绝的虎啸之声。 下一秒,三头猛虎齐发就朝向暮扑来! 苏凌彦大惊失色,正欲运起内力去挡,被向暮先一步出声制止,“自家虎!不可伤!” 接着三只猛虎便扑倒在一起彼此撞了个虎仰马翻,而向暮则在猛虎扑来的关键时刻,被公孙祁一把捞走递给公孙喻,“子喻哥哥,给你。” 公孙喻微笑着接过向暮,对子祁道,“多谢子祁。” 三只没抢到向暮的老虎哀怨地对公孙祁和公孙喻龇牙咧嘴,公孙祁手中棒子一转,三只猛虎瞬间歇菜,见了鬼似的跑不见了。 紧接着便听见远处谭继的哀嚎声,“我的羊!我的羊被哪家不长眼的虎给吃了!” 外面四处乱哄哄,但是向暮身边却是其乐融融。 公孙喻好久没见到向暮,此时低头打量向暮,只觉得没有自己的照顾,向暮不仅更瘦了、更憔悴了还更虚弱了。 他第一时间就去探向暮的脉搏,向暮却是拉着公孙喻来到苏凌彦面前,“子喻,你快帮我看看他,还有命活吗?” 公孙喻这才注意到在一侧站了很久的苏凌彦。 当真是扯不断理不清的缘分,原来向暮失踪了这么久,竟又遇上了凌王! “子喻?”见公孙喻不为所动,向暮催促。 然而,公孙喻却是执意抓住了向暮的手腕,先给向暮号脉,“子喻一切以暮子为先。” 她若有恙,其他人一律不治。 向暮没撤,只好先任由公孙喻号脉,苏凌彦则是扫了二人一眼,心中猜测,她的秘密,他定是知道,顿时冷了脸。 公孙喻号向暮脉的手一紧,不可置信道,“暮子,你经脉已好。” 连他都接不上的经脉,竟然被其他人给接好了,不可思议。 向暮指了指一边站着不动声色的苏凌彦,“他用蛊王帮我链接的。” 公孙喻微怔,继而上前对苏凌彦施了一礼,真诚道,“感谢凌王殿下为我家主公接好了经脉。” “你家?”苏凌彦挑眉,薄唇微勾,“无需感谢,阿凌分内之事。” 分内?公孙喻眯眼。 两人间莫名有道看不见的火光四射,向暮适时插入进来,只觉得被一股看不见的电流刺得一抖,但眼下她也不在意那些,忙拉着子喻,“子喻,阿凌为我连接经脉的恩情一定得还。” “谁让你还了。”苏凌彦没好气。 公孙喻则是眸色一软,“好。” 他们才不要欠他的。 苏凌彦气得牙痒痒,“本王不治!” 说着便转身欲推门进去,向暮迅速道,“子祁,上!” 苏凌彦本能地想要跳开,奈何体内蛊王作乱让他一时没能控制好身体,正在此刹那间,身后公孙祁倏地上前,一棒子挥下将他敲晕,然后扛着苏凌彦得意道,“竟然能把如此高手敲晕,子祁本事渐涨啊!” 是以,待到苏凌彦醒来时便惊恐地发现,自己早已被扒光了衣服绑在了床上,而屋内三个人、三只虎正瞪大了眼像看稀奇古怪那样审视着他的身体。 子祁道,“看到了吗看到了吗!他的皮肤在动!” 子喻道,“那是蛊王。” 向暮道,“蛊王还往他大胸肌上跑。” 子祁道,“原来那是大胸肌。” 向暮又指着别处,“那是胸小肌。” 子祁点头,“原来那是胸小肌。” 屋内话题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走偏,向暮指向某个部分询问,“对了,子喻,那里叫什么肌?你上次是不是忘了教我?” 公孙喻霎时浑身僵硬,苏凌彦好似要杀人的猩红目光则倏地瞪了过来…… 第349章 将他绑走 只可惜苏凌彦脖颈处插了一根针,哪怕有滔天的怨念此刻也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在瞪了公孙喻半晌后,苏凌彦最后只得牙一咬眼一闭,躺床上装死。 向暮看得津津有味,继续教导公孙祁,“那几块叫腹直肌。” 好奇宝宝公孙祁连连点头,“原来那几坨肉也是有名字的……” 就连趴在地上的三只虎也跟着直起了身体,探头观察然后咽口水。 苏凌彦的身体则随着两人无耻游离的目光而染上淡淡的红晕,又羞又恼。 等等,怎么还感觉到了三道想吃人的目光?! 僵硬了半响的公孙喻终于动了动,这期间他面色几经变幻,此刻终于恢复了无波。 阻止了向暮和公孙祁持续深入的话题,起身将两人及三只虎赶了出去,“子喻要医治病人,你们出去候着吧。” 向暮还想挣扎,“子喻,我可以帮你打下手!” 子祁也不愿离开,“子祁可以帮忙绑人!” 老虎也不想走,“嗷呜!” 但公孙喻铁了心,强行将五名闹事者推了出去,然后关上门。 房间内终于安静,转过身,公孙喻就看见苏凌彦睁了眼,盯着自己的目光好似又要杀人。 他缓步上前,取了苏凌彦脖颈控制声音的银针。 针一拿,苏凌彦就破口大骂,“公孙喻你不是人……” 话音未落,公孙喻又迅速将针插回去,苏凌彦的声音消失。 苏凌彦骂了半天没听见自己的声音也懒得骂了,刚躺平要休息公孙喻又将针取了下来。 苏凌彦自然不能放过这等报仇的好时机,赶紧又骂,“公孙喻你大爷……” 话音未落,公孙喻又将针插回去,苏凌彦的声音再次消失。 苏凌彦积压的怒火越来越重,奈何骂不出声音,只好先停。 公孙喻见苏凌彦停了继续取下银针,苏凌彦觉得公孙喻这厮故意整治自己、公报私仇,骂声更大,“公孙喻你龟孙……” 针再次被公孙喻插了回去。 苏凌彦:…… 如此这般几个回合之后,本就脾气不太好的苏凌彦怒火攻心,倏地大口吐血。 心想,骂不死人气死自己也是一种解脱。 公孙喻忙侧过苏凌彦的身体,让他吐到床边上的木桶里。 吐了血的苏凌彦虚弱至极,终于没有力气再骂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公孙喻取下了苏凌彦脖颈间的银针,苏凌彦往下瞥了一眼,没心思再骂他了,闭上眼等死。 公孙喻淡声道,“好了。” 苏凌彦蹙眉,好了,什么好了? 公孙喻提起木桶,用长棍在里面翻找了一阵,捞起一只肥肥的雪白的虫尸,送到苏凌彦面前,“蛊王取出来了。” 苏凌彦大惊,困扰他这么久的蛊王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取出来了?!! 看出了苏凌彦的疑惑,公孙喻道,“不容易,你昏睡了一天,这一天,我不停施针刺激蛊王,你几次在蛊王的反抗下发疯发狂,幸好有子祁将你控制。” “光施针是不可能刺激到蛊王的。”苏凌彦道。 公孙喻点头,“是的,所以在施针之前,我们先给你灌了一壶酒。” 从晋国带来的酒,就那么一壶,原准备在北境给自己及向暮暖身子用的,最后却便宜了苏凌彦。 苏凌彦方才恍然大悟,“你故意让蛊王处于醉酒的不清醒状态,施针斩断了蛊王与我身体的联系,然后再激怒我,让我将还未恢复意识的蛊王吐出来。” 这里面最关键一步在于公孙喻的施针,要知道蛊王能助自己获得强大的能力,全是因为他和蛊王有死契,两者是同生共死的关系,他竟轻飘飘就解了…… 此人当真是神医! 公孙喻漫不经心的给苏凌彦松了绑,并开始收拾东西,“太晚了,若是在晋国之时你能同意子喻将你体内的蛊王取出,现下你至少还能做个普通人,生活无碍。” 但如今的他,身体早就被蛊王蚕食得千疮百孔,往后注定是个走几步喘几喘、不能再做任何重活、体力活儿的半废人。 他的身体将会变得极差,甚至稍不注意,一场风寒就能要了他的命。 完全松绑后,苏凌彦虚弱地从床上爬起,他已经能非常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虚弱和无力。 这对于常年挥剑奋斗在一线的人来说,还不如让他去死。 床上一腿蜷缩,一腿支起的苏凌彦突然低沉笑了起来,声音酸涩,“倒是要多谢你,多管闲事。” 公孙喻收拾医箱的身子微怔,侧过头,“不谢。” 公孙喻收拾完东西出去后,向暮围了过来仔细询问苏凌彦的病情,公孙喻都十分有耐心的跟向暮一一解答。 屋内的苏凌彦在沉思好久之后,还是做了离开的决定。 房门重新打开,体态绝尘但面色苍白的男子走出。 向暮及公孙喻情不自禁侧头看他,就见苏凌彦几步上前,对着向暮和公孙喻施了一个大礼,郑重其事道,“感谢二位搭救,将来若有碰得上阿凌报恩的地方,阿凌定在所不辞,现下,我们便就此别过。” 如今,他已跟废人无异,苏凌彦自己都接受不了自己,又怎能奢望她的接纳? 更何况她还要纵横疆场夺取天下,需要的是各方能人异士、诸侯门阀的支持,他一个废人,留在她身边能做什么? 倒不如在未惹出笑话之前,识趣离开。 向暮和公孙喻皆沉默了一瞬,而苏凌彦则捡了公孙祁的棍子撑着虚弱的身体自顾自走远。 他不敢回头去看向暮,却觉得向暮落在他背后的目光灼热得将他刺痛。 苏凌彦觉得,自己无需她的同情、无需任何人的同情。 有能力保护她时,他便拼命保护她,没能力保护她时,他便识趣离开,如此而已。 远处那身影越走越远,公孙喻手指动了动,转过头看向向暮,见到向暮清瞳中挣扎不舍交织,晦暗不明。 良久,向暮突然抓起原先捆绑过苏凌彦的绳子,运起玄力飞身上前。 感受到身后突然追来的人,苏凌彦大惊,向暮却是不等他做出反应,绳子在手中绕了几绕就将苏凌彦给绑了。 “落到本世子手上,想走,没门儿。”向暮轻启薄唇。 苏凌彦不解,转眸看她。 向暮挑眉,跟二痞子似的捏着苏凌彦的脸,“本世子要打魏国,正缺个能让天下人信服的出兵借口。” 除妖后匡扶苏氏正统! 这个理由就非常不错,凌王在自己手上,她打着扶持凌王上位的旗号杀到魏国去,自然能令天下人信服,待夺了魏国,再逼凌王让位。 哦豁!完美! 第350章 热闹离开 见向暮那奸笑不止的模样,苏凌彦脑子一动立马就猜到了向暮的用意。 毕竟,当年谭幽也打过这主意想插一腿魏国的政事,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圈,还是落到这伙人手里。 苏凌彦沉眸低声道,“你知道,本王是假的!” 向暮毫不在意,“你知我知苏遇知,天下之人知道吗?” “纸包不住火。”苏凌彦劝道。 向暮扬眉,“纸确实包不住火,但本世子又不是纸。” 说完就喊金牌苦力过来,“子祁,把他带走!” 公孙祁跑过来,看到一侧自己的棍子,气愤不已,“你竟敢抢子祁的棍子!” 说完又绑了苏凌彦好几圈直绑得跟个粽子似的,这才气闷地将人扛走。 接着在绿洲百姓们的欢送下,向暮一行人整装离开。 谭继泪眼婆娑地冲他们挥手,“暮子!暮子啊!你可要记得常常回来看望老夫啊!老夫可是在你成为瘫子之时都不离不弃的人。” “就问这世上,有几人能待你如此……” 擦了擦眼泪,方才又注意到,那个脸色苍白奄奄一息被绑得严实丢在木车最尾部的病人好像是凌王,怎么这会儿换人瘫了…… 还有那拉着木车驮着一行人离开的十二头冰原狼有点熟悉,好像是自家的…… 又瞅见木车上装着的两头肥羊、一只老母鸡,也觉得熟悉,好像是不久前自己才从村民那里忽悠过来的…… 片刻失神,谭继意识到了交友不慎。 六七十岁高龄的老者忽地健步如飞的举着扫把跟在后面追,“天杀的向狗!你还老夫的狼!还老夫的羊!还老夫的鸡!” 眼见着谭继追来,向暮吓得一个跳起,当即吩咐,“快!加速!” 控狼的公孙祁在打瞌睡,反而是狼车后面跟着跑的三只猛虎一声咆哮,前面有气无力拉着木车跑的狼群一听,吓得一个哆嗦,顿时跑出了风一样的速度,将老者远远的抛在了后面…… 向暮这才松了口气,怀里抱着老母鸡咽了口口水,“都别跟鸡抢,今晚这只鸡只想呆在本世子肚里。” 公孙喻莞尔,“对,鸡很贵,应该呆在最贵的肚子里。” 向暮蹙眉,“子喻莫不是损我?” 公孙喻笑,“不敢,子喻兜里最大那块金子被你留在了那位老人屋里,那么大块金子只买两头羊一只鸡,可不是贵么。” 一向精明的世子爷,有时竟也会做如此亏本的买卖…… 向暮争论,“还买了十二头狼,不贵。” “那老者和绿洲不太多的百姓们,看起来也不像是能降住十二头狼的。”公孙喻饶有意味道。 因为知道,他们一走,那十二头饥饿的狼无人控制,指不定要在村子里整出大乱子…… 她的好,有心之人才能体会。 此时,车后方被绑着丢在狼皮大氅中的苏凌彦则还在怀疑人生。 嗯,事情的走向为何变成了这样? 他强时她不要,他弱鸡了她又强取豪夺…… 强取豪夺…… 四个字从苏凌彦脑中闪过,引得他一个情绪激动便咳嗽不止,身体实在太弱,咳了几声就喘不上气,两眼翻白一下晕了去,害得公孙喻只得抛下向暮赶紧上前对着他便是挥针乱扎一阵,苏凌彦方才悠悠转醒。 心里仍在想,早知事情走向会这般,他真该一早就取蛊王的,或是自断经脉…… 思虑一多,苏凌彦又开始咳嗽,他一咳嗽就开始喘不上气,他一喘不上气公孙喻就得抛下向暮过来救人。 后来,公孙喻还发现,苏凌彦病情诡异。 公孙喻和向暮单独相处,苏凌彦喘不上气!公孙喻和向暮亲密一点,苏凌彦喘不上气!!公孙喻离向暮近了些,苏凌彦喘不上气!!! 这也就罢了,尼玛他就跟向暮说几句话,此人都能喘不上气引发窒息昏迷是个什么事儿!!!! * 大魏边境宁北城。 魏兵将领已在城头与辽兵苦战五日,在北境沦陷后,宁北城是大魏边境京北防线中最重要一环。 因为宁北城一旦失守,京北防线则将彻底溃败,辽兵便能从此地一路高歌猛进攻入大魏腹地,直指京都! 好在多日的坚持终于有了转机,辽兵虎骑首领黎王,旗下统领的赤焰大军临时被辽王调走,形势反转。 虎骑营帐内,赤焰军大将,五合、六聚分别对黎王抱拳,“大王诏令已下,赤焰军不得不走。” 郭尔罗斯毕烈仍想挽留,“当年赤焰军投靠我们辽国,就是想要依靠辽国的力量攻破大魏京北防线,如今胜利只一步之遥,二位将军岂能甘心?” 五合、六聚对望一眼,面有难色。 六聚道,“我们当然想完成定安王遗愿,但如今一统领在大王手上,我们不能不顾。” 郭尔罗斯毕烈怔愣一瞬,也一时语塞不知再说些什么了。 黎傲却是对两位将领抱拳,“二位将军慢走。” 五合六聚离开后,郭尔罗斯毕烈这才转向和硕特黎傲,“大王的意思是,让虎骑必须攻破大魏京北防线拿下宁北城,不死不休。” “可现下战事正到关键时刻,距离破城一步之遥,这时调离赤焰军究竟何意?” 黎傲沉思不语。 郭尔罗斯毕烈又道,“人都道,大辽两支军队最为强盛,狼骑与虎骑,狼骑胜在人多有二十万骑兵,而虎骑胜在勇猛只有区区两万,这其中还有不少是将军花高价购买来的身强力壮的奴隶训练而成。” “如今,魏兵守城十万,二十万攻城赤焰军又被大王临时调离,大王竟认为我们区区两万虎骑能攻破宁北城?” “大王竟如此看得起我们么?!” 黎傲仍是没说话,闭眸揉着眉心,郭尔罗斯毕烈却越想越气,“俢王惨死,大王不把狼骑交于王爷您统领,却扶持一个毫无战功术业的准王,这也就算了,如今在关键时刻调走赤焰军,还勒令虎骑必须拿下宁北城,不成功不许回大辽。” “大王如此做法,莫不是怕王爷您功高盖主想将王爷……” “闭嘴。”黎傲出声打断。 郭尔罗斯毕烈识趣的没有再说话。 和硕特黎傲则是愤然地转身离开,两人不欢而散。 郭尔罗斯毕烈望着自家将军远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自打他跟着黎王起,这个凭着血肉之躯永远冲在最前线,一手建立起威名赫赫的虎骑、一手开创了大辽统一的男人便已是他心中的英雄。 什么虎骑最为勇猛,不过是在这个男人的带领下全都是群不怕死的疯子而已,他们永远奋斗在最前面,用血肉之躯铺满大辽的前进之路。 只可惜虎骑仍是被忌惮,只因为这支拿命去拼、去守护大辽的队伍是整个大辽的英雄、骄傲,所有辽国黎民百姓都在传颂黎王的光辉伟绩而不是辽王的…… 第351章 二人火花 夜深,向暮一行缩在北境内某个洞穴中烤着羊肉鸡肉。 从绿洲出来,他们发现北境处处是巡逻的辽国士兵,自从上次反攻之战大魏全线败落后,北境如今已是辽国的领土。 辽国士兵正在北境四处搜寻遗落的魏国战士,抓到则是就地斩杀。 向暮没撤,怕引起辽兵的注意,放了十二头狼,又让公孙祁去偷了几个过路辽人的衣服,几人全部换装,这才在辽兵搜捕下安然无恙。 “如今北境已是辽国领土,谭岛主率两万铁骑在北境活动,怕是有难。”向暮分析。 以前两国交战,北境是三不管地带,谭幽自然能率众大摇大摆的来,但如今情况不一样了,那两万铁骑若是被发现,便是侵入辽国领土的乱军,抓住可是要杀头的。 公孙喻蹙眉,“子喻已经让阿彩去寻谭岛主了,相信不日就能有他们的消息。” 苏凌彦坐在火堆旁不屑道,“有什么好担忧的,谭岛主必有应对之策。” 当初能拿下前去晋国的自己,苏凌彦就知道,谭幽那厮也是个不简单的心机货。 公孙祁在一边道,“子祁有联系他们的好办法。” 众人的视线于是都落了过来。 公孙祁第一次成为焦点,十分高兴,“那就是把暮子哥哥狠揍一顿,打到半死不活就可以了。” 话落,三个人面色都冷了去。 公孙祁还在滔滔不绝,“当初我和子喻哥哥来到北境,扇子就曾发烫过,于是我们寻着扇子发烫的方位寻至一个峡谷,只可惜我们赶到之时,峡谷已经遭遇雪崩,我们当时在峡谷挖雪挖了好久,子喻哥哥还挖哭了……” “子祁!”公孙喻忙出声打断。 公孙祁受到了干扰,话题终于偏移,“后来在寻找暮子哥哥的关键档口,我们的扇子又不烫了,最后失了暮子哥哥的线索。” “现在若是能把暮子哥哥打个半死不活,跟随谭岛主的子陌哥哥必定会有所感应,彼时他们就能找到我们了。” 说着,还对脸色越来越冷的三人笑,“你们说,子祁这计策是不是极好?” 公孙喻沉着脸没说话,苏凌彦把烤好的羊杂碎和羊屁|股递给他,“吃吧,这玩意儿适合你吃。” 最后,公孙祁只能跟三头虎缩在一起,怨地看着三个哥哥大快朵颐的吃好肉块,而自己只能跟三只虎争抢羊杂碎和骨头…… 一行人在洞中正吃的欢快之时,外面趁黑包围而来几个辽国剑客,剑客抽出长剑便对着几人威胁: “交出你们手中的肉!” 向暮手中的肉掉到了地上,不相信深更半夜竟然有人来打劫他们的肉。 于是抬头去望,只看见一脸黑灰的七个辽人。 然,看清他们三人,几个辽人皆显得激动不已,尤其是为首那一个,将脸上灰黑一擦就对向暮扑了过来痛哭流涕,“是世子殿下!真的是世子殿下!” 向暮果断地离这人远了几步,“去洗洗干净再来认亲行不?” 她可是好不容易找到水洗香香的人。 黑人难过至极,“世子殿下嫌弃不二,呜呜呜……” 除了不二外,另外几人已经坐在火堆旁大快朵颐,“都是自己人,见者有份。” 那声音向暮一下便认出,是不三的…… 也就是,来人是不二和不三不四、以及几个慕兵铁骑。 公孙喻和苏凌彦难得的统一战线赶紧藏肉。 向暮很是好奇,“你们几个,是怎么凭本事又混成叫花的?” “什么叫花?别说得那么难听。”不四立刻叫道。 在几人七嘴八舌中,向暮终于听明白了个大概。 原来当初谭幽带着两万慕兵铁骑来到北境寻她,不曾想刚到北境,北境战事就有了结果,北境已经沦为辽国的领土。 为了不起事端,谭幽当即把两万铁骑拆散,将大兵器藏起来,每人只随身携带一些小兵器,七人一组分散在北境寻找向暮。 谭岛主对于这伙人没有其他要求,就两点,一、找到主公;二、不能丢了自己的马…… 这可真是太难了,辽国虽然产马,但是辽人都是一群穷鬼,那些辽兵,若是虎骑还好,不大会骚扰北境百姓,但是狼骑一向不讲道义…… 看到他们的马必会想办法坑了去。 不二他们如今可是慕兵铁骑一员,丢了马他们还当屁的骑军啊!于是为了保住自己的马、保住作为骑兵的尊严,不二带领的这个小分队见到辽兵就四处散财走关系,宁愿饿死了自己也不能饿死了马,这才混成了叫花。 不二哭诉,“太惨无人道了,那群不要脸的辽军恨不得将我们仅剩的这一身破衣都搜刮了去!” 抱怨归抱怨,几人也没忘了吃,不一会儿功夫就将向暮从谭继那儿顺来的羊吃了个干净。 几人连忙跪地,“既然已经找到了主公,我们定誓死保卫主公的安全!” 向暮抖了抖,望向公孙喻,“你钱够吗?” 公孙喻了然,向暮的意思是赡养这几个怂货的钱,遂摇头,“他们饭量大,北境又食物稀缺……” 向暮懂了,于是吩咐几人,“明日一早,你们七人就分开,去寻找其他小分队,告诉他们慕公已经寻到的消息,并令大伙儿秘密前往宁北城集合。” 她现下养不起人,也提供不出路费。 不三不四诧异,“去宁北城做什么?那里辽国和大魏正在交战。” 一侧的苏凌彦则是轻挑眉梢,回答,“自然是去踩一脚。” 虽然还是不太明白向暮的用意,但是不二一行一向听从向暮的吩咐,当即点头称是,便舒服地躺洞里睡觉。 公孙喻则悄悄将向暮拉至一边,低声道,“不二他们吃太快了,适才你没吃饱吧?子喻这里还有……” 看到公孙喻从怀里掏出的纸包,纸包中包着肉片,向暮感动不已,连连点头,“我确实没吃饱,太感谢子喻了。” 伸出手正欲去拿肉片吃,另一侧的子祁忽而大叫起来,“暮子哥哥你快来啊!你的的棋子又要死了!” 向暮一惊,忙缩了手往公孙祁那里跑。 子祁口中的棋子是苏凌彦,这一路走来苏凌彦都不知多少次晕厥了,向暮好不容易将他从鬼门关拉出,自然不能让他又死了去。 是以,苏凌彦每次晕厥向暮都担忧不已,此时跑到子祁身边扶住面色煞白的苏凌彦,对公孙喻道,“子喻快来瞧瞧,可不能让本世子的棋子现在死了。” 要死也要等到自己收服大魏的那一天再死! 于是公孙喻上前蹭蹭几下施针,就让陷入昏厥的苏凌彦悠悠转醒。 苏凌彦看到守在自己身边的向暮眸色一软,从怀中掏出一个包着肉的纸包,“不二他们吃太快了,适才你没吃饱吧?阿凌这里还有……” 第352章 坑友之计 告别了不二等人之后,一行人便打打闹闹地朝宁北城出发。 此时公孙祁赶着从不二那里顺来的两匹马,几人将原先的木车套到了马上,倒也坐得舒适安逸。 路上遇到几个被辽兵当做魏兵抓到要砍头的自家骑军,向暮立即令公孙祁下去将辽兵拍晕救下自家怂货。 几个慕兵铁骑看到是主公来了,跪地痛哭流涕。 向暮扬眉询问,“辽兵都要杀你们了,你们为什么不跑?” “我们打不过啊!”自家做辽人打扮的士兵们痛哭流涕。 “这些辽兵铁了心诬陷我们是魏兵,就为了杀了我们好抢我们的钱财和马!” 向暮蹙眉,“所以你们就站着给他们抢给他们杀?” 几个骑兵们被问得一怔,“可他们是辽兵,北境是他们的土地……” “可他们只有七个人。” “我们也只有七个人。” “没试一试,你们七个人怎么就知道打不过他们七个人?”向暮眯眼。 几个士兵又是一怔,你看我我看你,呆了一瞬方才道,“北境处处是巡逻的辽兵。” 向暮沉吟,“北境也处处是乔装打扮后的慕军铁骑。” 士兵们再次你看我我看你,怎么觉着主公的话好似有丁点儿道理。 脸色苍白的苏凌彦裹在狼皮大氅里薄唇轻启,“能跟辽兵周旋你们就周旋,实在周旋不过去,你们就杀。” 几个士兵闻言均是一抖,不由自主又看向向暮。 只见消瘦的世子爷单眉一挑,冷厉的眼中杀气萦绕,“这种情况你们就该直接动手跟辽兵拼命,若是拼不过就跑,专找自家铁骑小队跑,让他们帮你们打。” 一个士兵小心翼翼问,“若是他们不帮呢?” 向暮斩钉截铁,“那就让他们在辽兵面前一起暴露,拉他们下水。” 公孙祁瞪大了眼,“对哦,那这样他们不想拼命也得拼命了。” 士兵们还想挣扎,“要是还打不过呢?” “那便继续跑。”向暮道,“往其他的小分队旁边跑寻求帮助。” 旁侧的公孙喻听了不由得莞尔,多损的招啊…… 这样,雪球越滚越大,毫无防备的辽兵自然会落了下风,再说,辽兵是为了夺财,而慕兵是为了活命,哪个爆发力更强不言而喻。 另一侧的苏凌彦也是扬起了嘴角,低声分析,“辽王注意力在京北防线的虎骑那里,赤焰军又在撤离的路上,北境由准王带领的狼骑看护,但留在北境的狼骑人数并不多,更多的战力被准王带领着回了辽国都城——纳塔木……” “也就是……”苏凌彦眸色沉吟。 小样儿,这货想吞下北境! 说什么让不二他们去找其他小分队前往宁北城集合,其实是想在北境卷起一场战火,在慕兵铁骑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杀光北境的狼骑占领北境,然后前往宁北城! 似乎是为了印证苏凌彦的猜想,在跟几个士兵们分别之后,向暮就让公孙喻唤来了阿彩,给晋国境内驻守的慕兵发去了消息…… 但苏凌彦仍百思不得其解。 北境要人少人、要钱没钱、要资源没资源,就这么个聊不拉屎的地儿,向暮究竟要来做什么? 他倒是很好奇,她那山路十八弯的脑瓜里又下了怎样一盘棋? * 北境另一边的谭幽无比郁闷。 从自家偶然路过的小分队那里得知,不二一行找到了主公向暮,并且向暮要求所有人往宁北城出发。 所以问题就来了,向暮在哪儿?为什么要去宁北城? 此时谭幽无比悔恨自己将大军切割成了无数小分队这件事,因为消息实在太过杂乱,比如后面又有小分队消息传来,说某某某在哪里杀了几个辽兵,且是主公交代的…… 这可就麻烦了,杀辽兵啊,这不是公然与大辽作对?难不成向暮打算跟魏国结盟? 谭幽心中一万个问号闪过,在他还没有理清思路之前,很快更大的麻烦来了! 两支小分队杀了辽国几个狼骑,正蹭蹭蹭往他这儿跑,一边跑一边大叫,“救命!” 谭幽定睛一看,好家伙,后面跟了几百号辽兵呢!这等规模的辽兵十几个人的小分队竟然敢公然招惹! 谭幽立即下令,“我们从右边跑,别认他们。” 一群蠢货,他才不要帮他们善后! 然,逃命的小分队见好不容易遇见的统帅跑了,当即追着谭幽而来,“将军!将军!你可不能不认我们、弃我们于不顾啊!” “我们可是跟随您征战多年的士兵啊!” 后方追逐的辽兵一听,眼睛顿时一亮。 北境本地百姓稀少,但地处三国夹缝,是以,前往各国途经此处的商人、流民却是不少,还算是有点油水可捞。 狼骑本身也不是什么纪律严明的队伍,每成功征战一处,搜刮搜刮当地百姓捞点油水是常有之事。 原本他们只想抢了这几个百姓的马匹和钱财并不想要他们性命,但奈何这几个百姓冥顽不灵,宁死也不愿交出财物,于是辽兵们只好诬陷他们是流落在北境的魏国士兵。 毕竟上面有交代,抓到魏国士兵,就可以就地斩杀,至于魏国士兵的钱财,那还不是他们想上交就上交,想不上交就归自己所有?! 谁曾想这几人竟做起了反抗,不但杀了辽兵里的几人,还驾着马就跑了。 他们一跑,辽兵自然要追。 结果追着追着,这几人竟然管前方几人叫“将军”! 辽兵后知后觉…… 卧槽! 这几人真是未来得及撤离北境的魏国士兵!前面那个骑在马上被叫将军的,竟还是个魏国将领! 为立军功,辽兵们当即一转马头朝谭幽冲来! 谭幽骂了一句他妈的,就开始控马逃跑,毕竟辽兵人数众多,他谭岛主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只得在茫茫冰原之上寻找自家其他倒霉分队…… 被自家分队卖了而导致跟着逃命的慕兵分队越来越多,皆一边跑一边咒骂队友不靠谱,尤其是连自家士兵都坑的那位不靠谱统帅更不靠谱。 然,跑着跑着,慕兵小分队如同卷雪球一样卷到一定数量之时,发现自己不用跑了,立刻调转马头跟穷追不舍的辽兵拼命! 辽兵也是一脸懵逼。 我擦!留在北境没来得及撤离的魏国将士怎么这么多! 不等他们再去细想,周边已然陷入血淋淋的杀戮…… 第353章 岛主之怨 杀累了、杀完了的谭幽此时牵着马站在一片血泊中,旁侧的慕兵小分队们怯弱地问,“谭……谭岛主……这下我们该如何是好?” 谭幽咬牙,“北境又不是只有这一队辽兵!自然重新分开掩人耳目!” 慕兵小分队们犹如得了赦免令,赶紧牵马走人,顺便将死去辽兵的马匹也给顺走了。 谭幽又叫停了他们,“你们谁敢再坑本院长试试!” 知道自己做事不地道,众人一哆嗦忙四散离开…… 但止不住人多,现下这群人不敢坑谭幽,其他被辽兵追逐的小分队上杆子要坑啊! 毕竟连主公都发话了,该坑队友的时候一定要坑,只要能活命就行。 且几场仗打下来,大伙儿都发现,谭幽带领的小分队战力最强,想活命就得往自家主帅那里跑。 以至于谭幽走到哪儿,路过的小分队都得记下位置并转而告知,“往西北方向跑,岛主在那儿……” 后来…… 大大小小打了几十场仗累得几近虚脱的谭幽被杜岩杜前扶着,站在冰川之上咬牙怒骂,“向暮,你不得好死!” 与此同时谭岛主身后两名队员偷偷开溜。 公孙陌和林潇驾马疾驰在前往宁北城的道路上,仍心有余悸。 公孙陌扶着乱跳的小心脏,“吓死子陌了,没想到谭岛主竟是如此倒霉一人。” 所谓天生的吸附厄运体质、命犯煞星也不过如此,走到哪儿哪儿刀光剑影血沫横飞,好在他们二人见形势不对立马就溜了。 就连一向胆大的林潇都是心有怯怯,“以后得注意点,可千万别又分到他那队伍里了,这人天煞孤星。” 他林潇可是死过一次的人呐,这条小命如今也是爱惜得紧。 至于谭幽…… 他就自己熬着吧,聪明人可不奉陪。 * “啊切!” 前往宁北城的路上,向暮无故打了个喷嚏,“谁在骂我。” 公孙喻在一侧笑,“谁敢骂你,你可是主公。” “也对。”向暮放宽了心,自己可是堂堂慕兵主公,谁敢骂她啊? 当即将苏凌彦的狼皮大氅一拉,“让一让,我也要睡。” 苏凌彦高兴的打了个哆嗦,挤着向暮,“现下我身子不好,怕冷,一起吧。” 向暮也不甚在意,两人共一个大氅总归也不是个问题。 然,旁侧的公孙喻不乐意了,取了个毯子出来给向暮裹着,“子喻准备的毯子更暖和。” 向暮见了毯子眼眸一亮,就往毯子里钻,“这毯子确实不错。” 苏凌彦也往里面钻,“一起,一起……” 公孙喻蹙眉,“你之前一直缩在大氅里不是很好么?” “大氅不够用。” 公孙喻不理会苏凌彦,直接将他从向暮的毛毯里赶了出去。 苏凌彦被外面的冷风一吹,立刻开始咳嗽,咳嗽了几声之后便开始上气不接下气涨得脸红脖子粗,向暮看了觉得可怜,“完了,他又要不行了,不若……” “不行。”公孙喻拒绝,当即上前抓着苏凌彦扎针,一边往苏凌彦身上猛扎针一边对着向暮笑,“他这是小毛病,主公不必担忧,子喻略扎几针就能好……” 向暮松了口气。 公孙喻则狠了心一针下去,扎入苏凌彦的昏睡穴,成功将其弄晕丢入毛皮大氅里。 向暮诧异,“怎么还晕了呢?” 公孙喻面带微笑的望着向暮,“只是睡着了,主公放心吧,两三个时辰自会苏醒。” 终于,不再有人打扰,他和向暮一起吹西北寒风了…… * 宁北城前,烽火连天厮杀一片。 在赤焰军被调离后,魏国守城将领坚信狼骑不会再发动攻击,毕竟狼骑虽然勇猛、战力极强,但如今也只有区区两万人。 京北防线是大魏最为坚固的一道防线,多年来辽国打过无数这条防线的主意,但均未有所突破,二十几万辽兵都未能破城,又何谈区区两万虎骑? 但没想到和硕特黎傲竟如此不识趣,在失去赤焰军一大助力下冒然发动进攻! 前方攻城战如火如荼,后方和硕特黎傲高坐于骏马之上将战局尽收眼底,一侧的毕烈更是紧张得握紧了双拳。 两万虎骑攻城,攻的可都是命啊! 魏国的城墙坚固,城上又有大炮轰炸,好在虎骑本身就敏捷多变,再加上多年与魏国的炮火周旋,是以对魏国发来的炮火有一定的躲避能力,这才不至于完全被压制。 但是,要强行攻入宁北城,却是将士们凭血肉之躯在英勇冲锋! “王爷……”郭尔罗斯毕烈隐忍着咬牙。 和硕特黎傲却是丝毫未回头看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如今,虎骑的困境全部来自于大王的猜忌,大王留我们在此,也是坚信我们不可能攻下宁北城。” 何止两万骑军不能攻下,大王甚至认定加上之前的赤焰军也不可能攻下,毕竟自古以来,从未有辽军冲破过这条防线。 大王只想让他输一次。 可是输了,所有跟随他的虎骑将会被一同问罪…… 与其让大王问罪他们,倒不如拼死搏一场,让虎骑再次创造奇迹! 和硕特黎傲不信,待到自己拿下宁北城,辽人攻占大魏国都近在咫尺,大王还能抛下多年来辽人入主中原的大业之梦? 彼时,辽国的内斗才能转而向外、团结一致所向披靡! 忽而,男人坚毅且长满胡渣的下巴微抬,“攻下宁北城!不死不休!” 一扬马鞭,战马长嘶,驮着高大伟岸的男人冲入战场。 郭尔罗斯毕烈怔了一瞬,随即满脸的忧愁消失不见。 自家主子,从来不会有犹豫不决、徘徊无措的时候,他永远奔赴在冲锋陷阵的最前沿! “攻下宁北城!不死不休!”郭尔罗斯毕烈随即振臂大喊一声,寻着自家主子的足迹冲了进去。 宁北城外,响起了绵延不绝狼骑士兵的高呼声,甚至盖过了一轮又一轮轰炸而来的炮火声。 “攻下宁北城!不死不休!” “攻下宁北城!不死不休!” 下方呼声震天,排列在城门口御敌的大几万魏兵被狼藉冲杀了个措手不及,不少心中胆怯的将士又返回城门口猛敲城门哭喊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 城墙上的中年魏兵将领犹豫片刻,他实在没想到狼骑能狠得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但眼下大几万人在外御敌的守城将士性命也不好不管…… 旁侧的监军突然夺了一个士兵的弓箭,朝下方退却的魏兵射去,怒道,“胆敢畏惧退缩者,死!” 中年将领转眸,见年轻的监军面色肃冷一片决然之色。 想到了此监军的来历:前太师叶振文嫡孙、今兵部侍郎——叶昭。 第354章 男人太多 出了北境来到大魏的地界,地域面貌果然天差地别,虽然天气还是寒冷,但是在这片黄土之上渐渐可以看到草地、树木以及河流,跟死气沉沉的北境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向暮一行由于要等待大部队的集合,所以一路走得并不快,来到宁北城五十里地外时,找了一处山清水秀之所安营扎寨。 公孙喻坐在火堆前烤着鱼,对向暮道,“暮子打算率慕兵铁骑插一脚宁北城战事,但是子喻一直好奇,暮子率军来此,究竟是打算帮辽兵还是帮魏兵?” 毕竟,向暮不能同时对两国宣战,晋国本就军事实力最弱,同时对抗两国怎么想都是不可能之事。 向暮闻着鱼香,回道,“我说我还未想好,子喻你信吗?” 公孙喻笑,“信。” 旁侧烤着火的苏凌彦解释,“主公心中有计算,但是战场局势千变万化,大约是还没摸准现下两国形势,从而不敢妄下判断。” 向暮点头,“知我者子彦也。” 公孙喻闻言,烤着鱼的手微顿,那边苏凌彦已经先一步将他烤好的鱼拿走,一边吃一边跟向暮分析起利弊来,“赤焰军被调离,辽王与黎王之间必有嫌隙,我们可借此大做文章。” 向暮挑眉,“愿闻其详。” 苏凌彦侃侃而谈,公孙喻则适时起身,离开。 遥遥望了眼火堆旁低声交谈的两人,莫名心中气闷。 这时在河里捉鱼的公孙祁跃起,怀里抱着一条十多斤的大鱼朝公孙喻跑来,“子喻哥哥!我抓到好大一条鱼!” 公孙喻望着鱼,赞道,“好鱼。” 公孙祁蹙眉,“难道不是应该称赞子祁好身手么。” 公孙喻又遥遥望了眼火堆旁轻言细语交谈得忘我的两人,他此刻哪里还有半分心情称赞子祁? 正郁闷中,忽然远处小道上嘚嘚驶来两匹骏马,控马的男子穿着辽人服饰,但面容却是大家熟悉的…… 是公孙陌和林潇。 两人远远看到坐在火堆边烤鱼的向暮和苏凌彦均兴奋不已。 尤其是林潇,下了马便一把拉起向暮关切地上下打量,“暮子,多日不见,你被困北境无事吧?” 向暮笑眯眯张开双臂在林潇面前转了一圈,“潇兄觉得呢?” 看到向暮安好,林潇自是高兴,也没注意到旁侧坐着的苏凌彦,拦在向暮和苏凌彦中间就挤着坐下,只将虚弱的苏凌彦挤到边上去。 公孙陌亦在向暮另一侧坐下,“子陌就知道,谁也算计不到你,说说看,我们从北境分别之后,你独自一人在北境又干了什么大事?那俢王你是如何杀死的?” 林潇也是一副十分期待洗耳恭听的样子,身为半残废被挤到一边去的苏凌彦适时插话,“暮子,我们还没聊完呢……” 那可是正事! 然,三人谁也没注意到他,除了远远看着一切发生的公孙喻。 插了好几次话都插不进去的苏凌彦使出了杀手锏,开始剧烈咳嗽,顷刻间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三人的目光这才转了过来,向暮见之赶紧喊道,“子喻快来救救棋子!” 公孙陌则饶有意味地挑眉,“这不是凌王殿下么?何事废成这样了?” 林潇好歹知道凌王就是公子彦的事,想到公子彦在骊山书院时就和向暮要好,心中不悦,“他这半死不活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向暮快速地解释了一遍苏凌彦的病情,此时公孙喻已经上前,一针将苏凌彦扎晕,然后坐到了原本属于苏凌彦的位置和几人叙起了旧。 很快,敏锐的公孙陌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公孙喻和林潇两人总是同时为向暮烤鱼、同时给向暮递水、同时…… 敢情只有向暮是两人的挚友、是需要人照顾的宝宝,自己啥也不是?! 公孙陌冷了脸,先望向公孙喻,“子陌活着归来,子喻你都不表示一下作为兄长的关切之情吗?” 公孙喻将剔好鱼刺的鱼肉递给向暮,转而对公孙陌表示关切之情,“哦,子陌啊,今日身体可还无恙?” 公孙陌蹙眉,“子陌也想吃剔除鱼刺的鱼肉。” 子喻没动,向暮则是很大度的将自己的鱼递过去,“子陌,这个给你。” 见向暮将鱼递出去了,慢一步剃好鱼肉的林潇赶紧将自己的递给向暮,“你吃潇的这个。” 向暮于是伸手去拿,谁曾想公孙喻神色落寞道,“原来,暮子不喜欢子喻剔好的鱼肉。” 向暮一怔,忙又将公孙陌正送到嘴边要咬的鱼肉抢了回去,讨好地望了眼公孙喻,“暮子喜欢吃,最喜欢吃子喻烤的鱼肉了!” 林潇望着向暮面色黯然,“潇手笨,鱼刺剔除得不如子喻的好。” 向暮忙改口,“吃!两份鱼我都吃!” 没办法,两位友人盛情难却啊! 公孙陌无语,想明白了自己的地位,只得伸手去拿火堆上正烤着的其他鱼,谁曾想被林潇先一步抢了,人高高兴兴地剔除鱼刺继续献殷勤向暮;公孙陌去拿其他鱼,又被公孙喻先一步给抢了,人也赌气斗狠般的剃除鱼刺喂给向暮…… 于是,火堆前向暮不停地吃着公孙喻和林潇递来的鱼肉,而公孙陌则和公孙祁挤在一起干眼看着、背靠三只流着口水的猛虎…… 夜晚,几人在火堆前铺了睡具,准备在此地住上几天,一来等待脱离北境的慕兵骑军来此集合、二来偷偷摸摸观测宁北城战况并做出应对。 奈何几人都很难受。 火堆旁,苏凌彦、公孙喻、林潇坐得笔直,外人看来三人气氛和谐相谈甚欢,然,谁要是不小心靠近了那火堆就能莫名感觉到一股逼人的寒意如芒刺背…… 当然了,此三人气氛诡异暂且不说,另外三人的现状也好不到哪里去。 首先是向暮,公孙祁辛苦捕来的几人份的鱼几乎被她一人给吃了,实在撑得难受,捂着肚子哼哼唧唧的在营地周边散步,只想早点消化。 公孙陌和公孙祁则截然相反,饿得头晕眼花的来到河边,准备自谋生路。 公孙陌哀求公孙祁,“你就下水再捞几条上来呗!” 公孙祁哀求公孙陌,“天黑了子祁不敢下水,我娘说晚上下水水里有水鬼会吃人,子陌哥哥不若你下去捞几条嘛!” 公孙陌欲哭无泪,论求生的本领,公孙一族谁也比不上公孙祁,自己嘛,长项是逃跑…… 两人正饿得痛苦难耐,谁曾想散步半天也没缓解的向暮来到河边一阵疯狂呕吐。 子陌和子祁看着撑到吐的向暮流下了羡慕的眼泪,“浪费,实在是太浪费了。” 吐完仍觉得难受的向暮望着捂着空空肚子的子陌和子祁,也流下了羡慕的泪水,哀求,“不若,我们逃吧……” 三人当即一拍即合,组成弱势群体三人组连夜跑路。 不曾想半道上碰到了第一支归来集合的小分队,此小分队各个身上挂了彩宛若血人,叫人完全分辨不出谁是谁。 中间两个血人抬着简陋的木制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浑身缠满白色绷带的男人,男人瞅见夜深人静跑路的向暮瞪时双眼一亮,“抓住她!” 听声音…… 竟是谭幽! 向暮大惊! 才多久没见,她手下最得意战将竟沦落成了如此模样! 当即扑上前,抓起谭幽的手痛心疾首道,“谁?!究竟是谁伤你至此!告诉我,我定派人去灭了他!” 第355章 左拥右抱 此时,营地火堆旁,听完谭幽境遇的向暮陷入了沉默。 她委实没有想到,自己的安排会导致各大小分队们纷纷跑去寻求谭幽的庇护,从而差点将自家黑蚁给坑死…… 谭幽单眉轻挑,“说吧,你打算如何灭了你自己?” 向暮咳了咳,抵死不认,“谭先生大可放心,你今日遭此横祸,本公自会为你做主,那些害你重伤的将领们本公会将他们一个个的拖出去打板子。” 谭幽裹满白纱布的胳膊颤颤巍巍抬起,指着一侧的林潇和公孙陌,“那便……先打这两个逃兵一百板子吧。” 林潇和公孙陌均是一怔,那厢,见向暮没有发话的杜岩杜前开始哭诉。 “幸好我们见形势不对扛着公子飞跑,不然我家公子可就要战死在北境了。” “就是,被自家战士坑死在北境,说出去谁信?” “主公!请为我们做主啊!” 说着,两人便激动地跪地磕起头来。 旁侧,公孙陌慢悠悠道,“北境之时谭先生下了两道命令,一、找到主公,二、保护战马,试问谭先生,你们的马呢?” 谭幽眼眸微眯,杜岩杜前则面色一白。 他们打的仗太多了,早就不知道自己的马在哪场战争里死了…… 公孙陌反将一军,“说我们是逃兵,我们至少找到了主公没有弄丢马,谭先生作为主帅既不是第一个找到主公、也没有保护好自己的战马,试问违抗军令,谭先生该如何论罪啊?” 林潇附和,“就是,难不成你是主帅,就可以自己怠慢自己的军令了么!” 于是,几人开始争吵不休。 向暮得以从吵闹中退出身来,叹了口气。 发现自己身边的人各个能力极强,各个都是不好惹得主。 见到从政务中抽出身来的向暮,公孙喻冲向暮招手,温和道,“天晚了,别为那些事情忧心了,赶紧来睡觉吧。” 向暮抬脚走了过来,发现此处铺好的床铺有三张,知道自己睡相不好,向暮主动选择靠边的位置,公孙喻却将她拉住,“睡中间的。” 另一边,不知从哪里摘了果子从黑暗里走出的苏凌彦也道,“睡中间的,我和子喻可合不来。” 向暮望了眼中间的床铺,却没有动身,提防道,“你们不会要一边睡一个吧?” 公孙喻没回答,脸色微红,苏凌彦则是挑了挑眉,“不然呢?我们睡地上?” 向暮眸色沉吟,压低声音,“男女有别。” 公孙喻霎时心虚地转过了身,苏凌彦则一本正经道,“书院时,我们同吃同睡,也不见你这般扭捏作态。” 向暮恍然回过神,“记起来了,你喜欢男人。” 所以……睡了那么久,他们都能安然无恙。 向暮彻底放下心来,脱了鞋子躺床上。 苏凌彦僵硬半晌。 公孙喻则十分开心,这是他第一次能和向暮睡这么近,遂赶紧也上了床。 向暮上床后没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一如既往的呼吸均匀睡得香甜。 在床上躺尸了半天没动的苏凌彦眨了眨眼,悄咪咪侧过身子,一只手缓缓朝向暮腰侧伸去。 天寒地冻的,他冷,抱一抱睡觉大约不过分…… 然,伸过去的手却被另一只大手抓住。 苏凌彦一惊,侧头看去,就见向暮一侧的公孙喻正盯着自己,不等苏凌彦做出新的反应,公孙喻迅速一针扎来,将他扎晕。 收了银针的公孙喻拍了拍手,冷淡道,“就知道你小子不安好心。” 说罢,看了眼向暮安然熟睡的面容,嘴角扬起笑意,乖乖重新躺回自己床上睡觉。 待到争吵完毕的几人过来准备铺床睡觉时,就见苏凌彦、向暮、公孙喻三人排排躺,睡得倍儿香,不远处公孙祁没来凑热闹,而是和三只虎缩在一起睡觉,也是睡得倍儿香…… 林潇郁闷,“早知道潇就不跟你们争论了。” 拉着公孙陌去其他处铺了床铺睡觉。 但一身是伤的谭幽却是睡不着,看着排排躺睡得香甜的三人很不是滋味儿。 想到自己接连因向暮遭遇的悲惨打击,他总得出口气吧。 于是看向杜岩杜前…… 翌日天还未亮向暮就被冻醒。 醒来时发现自己竟没有睡在舒服的床上,而是睡在野外荒无人烟的草地里,身上只搭了件狼皮。 向暮拿着狼皮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自己夜里梦游了? 寻着记忆重新回到了营地,便惊奇的发现,原先自己睡的那张床上竟躺着谭幽,而谭幽两侧,睡得香甜的苏凌彦和公孙喻则都面向他,各在他身上搭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 那腿劲显然极重,压得谭幽身上的伤都开裂了,白绷带上又染了血,此时的谭岛主正无神的看着天,生无可恋。 向暮看着被左拥右抱的谭幽后怕不已,幸好昨夜自己没有睡这里! 转眸间,向暮又瞥见远处官道上一个辽兵驾着马飞驰而过,向暮立刻反应过来,定是宁北城的战报! 当即叫醒公孙祁,两人一道朝官道上去。 公孙祁速度快,上了官道便捡起一块石头,朝正好经过辽兵砸去! 辽兵一个猝不及防,掉下马来陷入短暂的晕厥,向暮则立刻捡起战报火速扫了一眼,只见上面一行大字醒目: 【京北防线已破!黎王攻下宁北城,请求大王派遣守城援军!】 向暮看完便又将战报还了回去,并拉着公孙祁离开。 过了一会儿晕厥的辽兵醒来,虽然觉得自己晕得十分诡异,但是现在自己要事在身,于是果断上马继续奔向北辽。 而向暮营地的宁静也被陆续被赶来集合的慕兵小分队们打乱。 北境一行,慕兵小分队们收获颇丰,原以为在北境大伙儿都得避着辽兵夹着尾巴做人,不成想几场乱斗打下来,自己竟然反抢了辽兵一把。 原本随身所带的粮草是不够的,如今…… 向暮望着堆积的食物,及各种被抢来的财宝兵器目瞪口呆。 “意外……之喜啊。”就连一侧的谭幽也微不可见轻叹了一声。 这里好像除了他被打得丢盔弃甲连马也没保住外,其他人貌似运气都还不错…… 运气最好的,是在四天后姗姗来迟的不二。 不二一人硬是赶了一车队的马车,马车上物资丰富应有尽有,连辽兵的甲胄都被他给扒了。 向暮望了眼车队后方,“不三不四呢?” 不二抹了把汗,“还在打包,东西太多,忙不过来。” 谭幽蹙眉,“你们不会是杀到辽兵大本营了吧?” 不二谄笑,对向暮解释,“不怪我们去抢他们大本营,是他们为了保命自愿带我们去的。” 向暮仔细了解了一番,这才理清了不二那队人的奇遇。 大约是辽王不太看得上北境这块穷乡僻壤之地,是以留守的狼骑没有很多,狼骑们在北境主要以抓捕未来得及退回去的魏兵为主。 谁知慕兵小分队在北境这么一闹,狼骑毫无防备下死了大半,剩余还活着的人也都惶惶不安。 期间不二及不三不四这几个杀手杀人最为凶猛,杀到最后,遇上了准王的部下,那将领带着残存的辽兵都不愿意跟他们干架了,认定面前的几个人定会追着追着,最后追出一堆人将自己反杀! 他们才不中计,于是弃营逃跑。 不二几人这才莫名收获了一大波物资…… 此时,不二望着向暮纳闷道,“对了世子,为什么他们逃跑时一个劲儿说我们是狡诈的魏兵?我纵马追着跟他们解释,说我不是魏兵是慕兵他们还不信,他们不但不信还跑得更快了……” 向暮答,“因为慕兵没有突袭辽兵的动机啊,何况,你魏国方言那般浓烈,他们如何能信你是慕兵?” 其他人目光纷纷落了过来,向暮轻抚腰间的匕首,“现在,是时候去找他了……” 解开自思嘉离世后,一直困扰在她心里的那个红蝎谜团。 第356章 利益交锋 大辽都城,纳塔木。 宁北城战报传来震动了王帐,大喜的辽王和硕特·哈时当即唤来新上任的准王——肖德准商议要事。 将战报丢至肖德准面前,辽王命令道,“黎傲已经攻下了宁北城,如今他孤军难守,你准备准备,带领狼骑前去支援。” 肖德准仔细看完战报,苍老的脸上扬起和颜悦色的笑,“黎王可真不愧是黎王,但是,这军我们支援不得。” 满脸络腮胡子的辽王蹙眉,“京北防线已破,整个大魏皆在本大王囊中,你竟说不能出兵援助?你是想要本大王错失大魏沃土?!” 肖德准扣胸施礼,“大王要是出兵援助,成功攻入魏国腹地,黎傲军功将越加显着势力越来越强,养虎为患,彼时再想除去,难矣。” 辽王浓眉蹙起,十分不悦。 肖德准忙低头,“中原有句话,叫忠言逆耳,准只是想为王分忧。” 接着,提醒道,“大王可别忘了,是黎傲,杀了修。” 两人谈论至此,辽王深吸了口气。 肖德准,这位看起来白发苍苍十分不起眼的老者,是几年前辽王派去伊斯得修身边的奸细。 多年前,辽国十二部内乱,辽王结识了一个非常有能耐之人——黎傲,在此人的四方征战之下方才能成功统一十二部,起初辽王和硕特·哈时十分信任黎傲,不但让他做了虎骑首领,还赐予了黎傲大辽的国姓——和硕特。 这是无上的荣耀,然而很快辽王便发现了不对劲。 整个辽国,所有人都在歌颂着黎傲的光辉伟绩,所有人都将黎傲奉为草原的英雄,反而自己,这个大辽一国之王、本该万众瞩目的人,却成了衬托黎傲的附属品,黯然失色。 这是任何一个王都不能容忍之事。 然而黎傲确实有能耐,辽王不管内政外政都离不开他,无计可施下,辽王只好想方设法的培育新的能和黎傲抗衡的势力,那便是狼骑。 伊斯得修就是辽王一手栽培起来用来牵制黎傲的人,但怕伊斯得修对自己有异心,辽王在不断扶持俢王的同时,还安插了自己的细作在俢王身边,便是如今的准王。 在细作肖德准口中,辽王得知了很多俢王黎王争斗之事,这其中,就包括俢王的死因。 也正是伊斯得修的死因,让辽王下定决心要杀死日渐目中无人的黎傲! 当初狼骑传回的情报是,伊斯得修带着纳古萨满和慕公单独离开进行单挑,不料俢王最后惨死,而纳古萨满和慕公不知所踪…… 然而,肖德准却给出了更加准确的情报,原来很久前俢王就曾派遣肖德准出去追捕过慕公,期间,肖德准的人还在疯人镇见到黎王和慕公在一起,并且为了帮助慕公,黎傲公然与修为敌! 黎傲和慕公定有勾结。 伊斯得修死因成谜,但绝无可能是慕公所为,因为肖德准提供了可靠情报,那慕公是个不会武功、病恹恹的毛头小子。 而整个草原,能有实力跟修一战的只有黎傲!再加上黎傲游私底下和慕公勾结,不难推测出…… 伊斯得修的真正死因,是与慕公有勾结的黎傲杀的! 更令辽王愤怒的是,慕公来到北境并分别在虎骑与狼骑中呆过,这么大的事,两方人马竟无一人汇报给自己知晓,一直到伊斯得修死后,肖德准查出了真相,他才知道那慕公竟曾堂而皇之的来过北境! 欺上瞒下的伊斯得修死了不可惜,但对自己欺骗至深的黎傲也该死。 因而,辽王才会突然调离赤焰军,让黎傲孤军奋战。 你黎傲不是很厉害吗?那便自己去攻宁北城,攻不下来你就去死! 但没想到,黎傲竟又一次创造了奇迹…… 如今大魏唾手可得,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杀黎傲这件事,反而变得无足轻重了。 肖德准看出了辽王的犹豫,补充道,“大王,黎傲昨日能目中无人杀了修,他日功高盖主之时,指不定会做出以下犯上、倒行逆施之事啊……” 无论如何,肖德准如今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让黎傲死! 辽国如何、大魏如何、那些君主如何、那些百姓如何他都不关心,他此生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拿到解药,活下去…… 辽王当初安插了无数奸细去俢王身边,都被修查出杀死,唯独肖德准能留了下来,辽王自是不知其中缘故,但是肖德准自己却是清楚。 因为他是辽王奸细的同时,还是投靠在伊斯得修门下求生的红蝎! 如今强大的伊斯得修死了,肖德准面前最大的敌人是黎傲,黎傲一死,便再也无人能跟他争夺红蝎的解药…… 但对于辽王来说,吞并大魏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他摆了摆手让肖德准离开,“黎傲必死,但可以等到他帮本大王打下大魏后再死。” * 另一边,宁北城城墙上,黎傲带领着虎骑立于城墙顶部。 毕烈上前道,“魏兵不会甘心宁北城被夺,不日定会带兵反攻,我们真的不撤退要留在此处镇守宁北城吗?” 黎傲深邃的眼望着远处蓝天白云,“虎骑撤军,大王会赶尽杀绝。” “但是不撤,如果大王援军迟迟不来助守宁北城,虎骑坚持不住。”毕烈道。 高大的男人如山令人感到安全,低沉的声音铿锵有力,“放心,黎傲给大王画了一张美味的饼,丢了,他不会甘心。” 入主中原,和要他黎傲一条命,他相信权衡下辽王心中已有决断。 然,两方拉扯下,却猝不及防地出现了变故! 又一道加急战报送入大辽王帐。 “报!我军受到魏兵伏击,北境全面失守!” 辽王再一次受到震动,如果说前面一次战报是惊喜,那么这一次战报则是惊吓。 大写的惊吓! 要知道,想攻入大魏腹地就一定要破大魏京北防线,想入大魏京北防线,那么就一定要破大魏北境壁垒! 打了几年方才拿下的北境,都还没在手里捂热呢就又被魏国夺了回去? 诡异的是,虎骑还在宁北城作战呢,魏兵是如何绕开了京北防线又跑回了北境? 辽王百思不得其解,遂叫来那位从北境逃回来的狼骑将领前来问话。 此将领正是当初被不二追着跑的那一个,他想到当时的困境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回大王,魏兵狡诈,北境一战打败后,根本就没有撤离北境,在北境地界至少还埋伏有几万人的魏兵!” 闻言,辽王和辽王手下一干重臣皆不可置信,“北境竟还埋伏有几万魏兵?!” 将领忙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一告知,“魏兵当初也许是诈降,想分散我们的主力将我们逐个击破。” 事实也证明了魏兵的狡诈,打扮成百姓模样几人聚在一起,待到他们去追时便将他们引入魏兵大部队中,将他们辽兵斩杀。 魏兵压根儿就没和驻守北境的辽兵正儿八经打一仗,全是用诱敌深入的卑鄙伎俩将他们辽兵屠杀殆尽。 更可恨的是,他们还妄图将此事嫁祸给晋国慕兵,想让辽国腹背受敌以一打二! 想到最后那个魏人用一口流利的魏腔追着他喊自己是慕兵就来气,就算他早前也发现这队魏兵里混了不少晋国口音的战士,但他堂堂一个辽国将领是那么容易被骗的吗?! 定是魏人为了掩人耳目故意用了晋国的雇佣军! 听完驻守北境的将领一番解释,辽王及大臣们陷入了沉默。 也就是…… 现在黎傲前方是魏兵,后方北境也是魏兵。 他已呈被魏兵包围之势! 第357章 等待援军 辽王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如今黎傲深陷魏兵包围圈,显而易见他之所以能够那么轻而易举的就攻下宁北城,全是中了魏兵诱敌深入之计。 指不定魏兵还有更大的计划等着辽兵,待到辽兵去救便一网打尽。 毕竟他们跟魏兵在北境作战这么多年,在有赤焰军的帮助下都未能讨到一点便宜,魏兵实在不容小觑。 肖德准当即出声道,“大王!大局为重,不可出兵营救!” 也有黎王的同僚不同意,“虎骑可是我大辽最精锐之骑军,怎可弃之!” “放弃黎王、放弃虎骑,就是放弃我大辽半壁江山!” 一语便已刺痛了辽王的心,浓眉一皱,“怎么,虎骑非得他黎傲不可?我大辽没有虎骑就不能再建立其他骑军了吗?!” 看出辽王不悦,肖德准趁机道,“要救被困宁北城的虎骑,就得先打北境肃清前往宁北城的路线,北境我们自然要打,到口的肉可不能飞了。” “但是北境大家都是打过的,是一朝一夕能打得下来的吗?待到我们花个一年两年的重新打下北境,黎王那时候还活着没都不好说。” 肖德准话毕,众人皆陷入不同程度的沉思。 * 另一边宁北城之上,在城墙往北境处张望了良久的郭尔罗斯毕烈再一次失望而归。 十五天了,北境就有狼骑镇守,自家军队离得如此之近,但是辽王得知虎骑攻下宁北城的消息仍是没有派兵来援。 不但不援,连粮草都没有人送来做补给。 而大魏的那位监军叶昭也十分狡猾,在宁北城陷落、他们落荒而逃之时,令人将宁北城内的粮仓烧毁。 宁北城内的百姓惊慌四逃,虎骑以损失一万的代价拿下宁北城,却仿若得了一座空城。 如今他们断粮已经三天,好在魏兵逃离,毕烈会每日打开城门,放士兵们去野外自己寻找食物,但勒令不许离开城外三里地,主要是怕魏兵卷土重来。 从城墙上下来,毕烈来到主帅黎傲的住处,此时的黎傲只随意着了一件中衣,粗糙的麻布面料上,四处可以看到用粗陋针法缝制的补丁。 就连黎傲平日穿的袜子,也是缝了又缝、补了又补。 谁能够想到草原的英雄、威震大辽的黎王,私底下竟是如此简朴一人。 辽国土地贫瘠,百姓以畜牧勉强为生,类似于晋国、大魏那里品种多样化的商品经济几乎没有。 辽人想买魏、晋两国的瓷器、丝绸等,都得付出比当地人更大的价钱来换。 辽人贫穷,赤焰军投靠北辽之后,让辽国的经济更加雪上加霜。 毕竟那么大一波人要吃饭、要领军饷。 但赤焰军辽王又不敢不要,不要吧,赤焰军去了正好兵力较弱的晋国,让经济实力还不错唯独军力弱的晋国做大做强,岂不成了自己的威胁? 是以辽国本土的两支最强骑军能领的月俸持续减少,为了养活手下,两支军队都有自己生存的方式。 比如狼骑,俢王带领狼骑时便是纵容手下每攻占一城可随意烧杀抢掠,虽然狼骑名声不好,但是做狼骑有钱赚、有好处捞,是以走投无路去狼骑参军的辽人络绎不绝。 但虎骑却是军令严苛,不可骚扰百姓。 虎骑将士们能领的月俸根本没法养家糊口,于是为了给手下将士创造更多的收入,黎王会在闲暇之余秘密寻找矿地、带领将士们私下倒卖矿产。 然而矿地不是那么找,他们总是入不敷出…… 郭尔罗斯毕烈正沉思,黎傲忽而一边穿衣一边看他,“今日北境那边也没有消息吗?” 毕烈摇头,“没有。” 黎傲蹙眉,“魏国那边呢?” 驻守宁北城之后,他们在四周布了探子,防的就是魏国的反攻。 毕烈依然摇头,“暂时也没有。” 见穿好外袍的黎傲衣领处中衣内的补丁翻出来了毕烈愣了愣,上前帮自家将军理好,“王爷,大王那边情况不明。” 黎傲闻言,平静回道,“再等几天。” 毕烈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王爷觉得,再等几天援军会来吗?” “再等几天……”黎傲顿了顿,“援军若是还不来,那便证明大王抛弃了黎傲、抛弃了虎骑。” 毕烈僵住。 也就是…… 若几天后魏兵反攻,没有援军没有粮草的虎骑若是不逃,便将全军覆没…… 黎傲则自顾自地穿好甲胄准备去城墙巡视,他心中也是觉得奇怪,跟随和硕特哈时这么多年,按理来说,他不可能为了要自己一条命,而放弃唾手可得的大魏江山。 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 向暮这边却是生活难得的平静。 一行人扎营在山坳隐蔽之处,每日吃喝玩乐等着慕兵小分队们集合。 连公孙祁都玩不住了,找到向暮,“暮子哥哥,你不是说我们有要事要做么?” 向暮点头,“是啊。” “那是什么事?子祁去帮你做。”公孙祁催促,旁侧的公孙陌立刻来了兴致,撸袖子,“子陌也一起,咱们干一票大的。” 向暮笑,“等。” 兄弟两人立刻就泄了气。 公孙陌摇着折扇离开,“没意思,真没意思。” 然,正走在离开的半道上,一个慕兵突然急匆匆来报,“主公!魏兵集结二十万大军正朝宁北城出发!” 公孙陌立刻停了要走的脚步,竖起耳朵倾听,向暮也是坐直了身子,“探出是谁领兵没有?” “大魏镖旗大将军佐令孺和凤国公凤安。” 向暮眼眸微亮,朱唇轻启,“凤国公啊……” 公孙陌脑里一闪而过当初大魏京城里的某人也是嘴角扬笑,瞅向向暮,“当年京城四煞好不威风,天煞向暮在此,地煞澜庭是不是也要来了?” 向暮挑眉,“你想叙旧,可本世子却是有大计。” 公孙陌来了兴致,凑到向暮身边,“说说呗,咱们一起。” 向暮不屑地睨了他一眼,“你不行,你没有带兵经验,这事还得其他人上。” 谭幽姑且算是个不错的将才,只可惜身上伤势未愈,自己手上这波人里面…… 向暮想了又想,最后定下了林潇。 毕竟,当年此皇子可是凭着一本《孙子兵法》给自己制造了不少困难,如此优秀将领不用还能用谁? 第358章 生死之择 大魏二十万大军正朝宁北城而来的消息,不止向暮一行得知了,镇守宁北城的黎傲也同时得知了情报。 宁北城城门紧闭,迅速做好了战前防御准备。 郭尔罗斯毕烈心中焦急,“王爷,又三天过去了,再等下去,援军没到魏军就先到了。” 黎傲冷笑,“辽国的援军不会来了。” 毕烈捏了捏拳,虽然这些天他心中早已接受了这个可能,但是被彻底斩灭希望还是觉得难受。 “可是……王爷,虎骑是冲锋陷阵攻城的队伍,守城……没有经验……” 黎傲:“所以,将所有人都召齐,本王有事要安排。” 宁北城内一阵骚动,很快一万虎骑将士已经整装列队站好。 威严高大的黎王从将士们身边走过,一身铠甲闪着冷光,宛若战无不胜的战神。 事实上,这些年,虎骑在黎王的带领下确实一直战无不胜、一直在为大辽创造着一个又一个的战争奇迹。 只是,所有的战神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 他们的首领、以及首领底下带着的将士们都是一群极为钝拙的人,首领做事从来不绕弯子、不走捷径、不凭奇谋诡计、只凭坚韧踏实,死磕到底。 宁北城,就是他们挥血上阵无惧生死死磕而来! 此时城内,万籁俱静。 只有将领跨步而过肃冷威严之音,“今日,将是虎骑最后一战,必败。” 话落,几乎所有人呼吸都窒了一瞬,不可置信,主帅在战争开场竟不鼓舞士气,然而杀自己威风?! 然,黎傲却加大声音继续道,“必死!” 死字一出,所有将士都站不住了,困惑的眼神望向主帅。 黎傲一挥手,宁北城城门大开,望着大开的城门,黎傲道,“从此地出去,往北行百里能入北境地界,那里有狼骑驻守,你们方可回到大辽、回到你们的家。” 郭尔罗斯毕烈发现了不对劲,望向黎傲,“王爷,你是要我们临阵脱逃?” 黎傲大笑一声,笑声一如既往豪迈,“这不是临阵脱逃,这是寻一条生路,大王要我死,只要我死了,你们方可无恙。” 他守着辽王旨意战死在京北防线,战败回去的虎骑方可有生机。 威严决绝的将领毫不犹豫的转过了身,对着后方一万虎骑摆了摆手,“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城门大开,自家乡北辽而来的风在召唤着他们,让众将士们双拳紧握。 回去,便是生、便是团圆、便是满腔欢喜。 然而…… 虎骑,就会消失。 他们曾经创造的荣耀、他们曾经演绎的神话,都将随着他们的临阵退缩而消失不见。 那不是一个有尊严、有战魂的虎骑。 队伍中,不知何时响起了抽泣之声。 一个年轻的虎骑战士走了出来,看着黎傲的背影抽泣道,“在我第一天加入虎骑时,将军就说过。” “虎,是万兽之王,王,是永不会退缩的。” 刀山火海、悬崖绝壁,虎王宁愿散尽一身热血死在战场上,也不会对敌人退缩半步! 年轻的士兵泣不成声,“我一生最骄傲之事,便是成为了虎骑中的一员,每次战胜回到家乡,家人们、乡亲们都对我赞誉有加,亲朋好友都因为我是虎骑而感到骄傲、自豪……” “我不走,我要留下来跟您一起战斗。”年轻的士兵决然道,“我留下不为大辽、不为将军,为的,是属于虎骑的尊严!为了虎骑战魂不灭!” 继而陆陆续续有人开始附和,“留下!为了虎骑的尊严!” 然后更多的士兵开始附和,“留下!为了虎骑的荣耀!” 那呐喊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一浪盖过一浪,不知不觉充斥了整座城池、席卷了天地。 “为了虎骑的尊严!为了虎骑的荣耀!我们要留下战斗!!!” 最前方,郭尔罗斯毕烈擦了把眼泪,脸上露出了淡然的微笑。 一甩身后的披风半跪在地,铿锵有力道,“请将军,带领虎骑一战!” 接着,一万将士齐齐跪地,声音震天动地,“请将军,带领虎骑一战!!!” 背对一万将士的黎傲未曾回头,泛红的眼眶内湿湿雾气被隐了去,沉声道,“虎骑不善防御,生来便冲锋在最前沿,所以虎骑听令。” “是!!” “我们去城门口冲锋!” “是!!!” 于是,史上最奇特的守城阵势出现了。 当二十万魏兵在主帅佐令孺和凤国公的带领下赶到宁北城之时,看到的是宁北城大开的城门、和列着队纵马奔腾的辽国虎骑。 精壮高大的战马上,每一个杀气腾腾的虎骑士兵均嗜血的盯着他们,明明人数稀少,但那气势却仿若千军万马。 魏国镖旗大将军佐令孺冷哼,“辽国援军至今未到,显而易见你们大王已经不稀罕你们攻城了,识趣的跪下来叫我们一声爷爷,我们心心好能放了你们回去!” 话落,魏国将士们哄堂大笑,唯有凤国公及旁侧的凤国公之子凤澜庭神色肃穆。 “不可轻敌。”凤澜庭凑到凤国公耳边,“昭已经将之前的战事跟我事无巨细的讲了,辽国虎骑如无惧生死的猛兽,被盯上,咬住便是不死不休。” 他们几乎没有什么战术打法,最厉害的招便是死磕到死。 这种道行若是没什么实力则不足为惧,偏偏他们人人能杀善战以一挡十,所以死磕到底的精神就显得尤为可怕。 另一边,和硕特黎傲大笑,声音如地狱而来带着死亡诱惑力的鬼魅,“哈哈哈哈,虎骑也不稀罕要你们的城,虎骑稀罕要的,是你们的命!” 佐令孺闻言气极,咬牙道,“看老子不打得你们叫爷爷!滚回你们的蛮夷之地去!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匪徒!” 话落,魏兵前锋已然出击,与虎骑缠斗在一起,霎时刀光剑影、狼烟四起…… * 另一边,半山腰处浓密植物遮挡下,三道身影林立,将下方战事尽收眼底。 向暮扬眉,“两位先生觉得,虎骑这般的前锋如何。” 谭幽盯着下方一往无前作战的虎骑,毫不吝啬的夸赞,“世间罕有,若有能与之匹配的步兵后盾、射手助阵,再加上灵活的左翼右翼,定所向披靡。” 苏凌彦饶有意味地瞅了眼向暮,“主公想要?” 向暮也不隐瞒自己的野心,“慕兵缺的,就是上好的骑军。” “那这仗可不能打。”苏凌彦莞尔,“虎骑死了,慕兵便从此少了最佳前锋。” 见两人一唱一和的,谭幽不悦挑眉,“都打起来了,你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叫停不成。” 向暮和苏凌彦对望一眼,异口同声,“有。” 苏凌彦却是取下了腰间的长笛,横在了嘴边…… 第359章 天降异象 看着前方虎骑奋不顾身的冲入魏兵之中大杀特杀,后方观战的凤澜庭眉头越皱越紧。 旁侧凤国公道,“放心吧,魏兵人数是虎骑二十倍,虎骑不管如何英勇都必输无疑。” “难道魏兵将士的命不是命么?”凤澜庭不太认同,“我们人数远高于虎骑,如此大数量将士,明明可以不损失一兵一卒、光围困虎骑就能将其围死,为何要战?” 凤澜庭质问,“为了杀穷途末路的虎骑一万人,而让我军将士损失几万人,我们到底是赢是输?” 凤国公也陷入了沉默…… 然,血沫横飞刀光剑影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山林内,响起了一道诡异的笛音。 随着那诡异笛音自山林中涌出的,是无数条山间野蛇! 战争依旧持续,谁也没有注意到无数野蛇的靠近…… 忽然!铛的一声! 魏军高举的旗帜、旗杆竟然毫无预兆地断裂! 二十面魏旗相继掉落砸了下来,让战场的魏人们如梦初醒。 旗帜断了,不祥之兆! 前方的魏兵不敌虎骑,大多被斩杀,而后方目睹了自家旗杆断裂的士兵也犹犹豫豫的不敢上前。 “蛇!快看啊!好多蛇!” 人群中不知谁惊慌喊了一声。 士兵们举目四望,就见不远处的比较荒芜没有植物遮挡的山坡上,无数条蛇正密密麻麻游出朝战场而来。 就连杀红了眼的虎骑都在这一刻收了手中的大刀,毕竟生平没见过这般诡异的景象。 所有人都在刹那间不知所措。 凤澜庭见着这奇异之象忽而灵机一动,大喊,“天神显灵!上天震怒!今日不宜见血!” 如此异象本就解释不清,古人一向将解释不清之象归为天神显灵! “天神发怒了?” “今日不宜见血?” 魏兵们不知所措,就连主帅佐令孺都懵了半响,凤国公趁机上前,劝道,“这景象实在不吉,佐将军,不若先令将士退守三里地,我们围城,令虎骑不战而败。” 佐令孺心有不甘,“万一辽国援军来了呢?我们岂不腹背受敌?” 凤澜庭纵马过来,“北境就有辽国狼骑镇守,距离比我们从大魏京城过来可是近多了,但这么久都未见辽国援军到来,显而易见,虎骑已成弃子。” 另一边,郭尔罗斯毕烈也觉得不可思议,自加入虎骑以来,他跟着黎傲大大小小打了百来场仗,没见过这么诡异的景象。 “王爷,我们该当如何?” 实话说,郭尔罗斯毕烈已经准备送死了,奈何现下魏兵不动了…… 黎傲高坐于马背之上,手中大刀正滴着粘稠的血,耳朵却是动了动,听见山林间一道奇异的笛音,眼眸微眯。 接着,魏兵主帅镖旗大将军佐令孺下了军令,“魏国将士听命!退守宁北城三里地外!” 于是,虎骑们就郁闷的见着,人数远远高于自己的魏兵们跑远了…… 追还是不追是个问题。 众人询问的目光一致看向黎傲。 黎傲挑眉,“追什么追?我们追着去被他们打吗?” 没见过弱兵追着强兵要打要杀的。 郭尔罗斯毕烈询问,“那现下……我们该当如何?” “天神不让我们今日死。”黎傲道,“我们回宁北城吃饱喝足、养精蓄锐改日再战。” 于是,令人将城门口堆积的战死的马尸拖回了城内,虎骑们兴高采烈享用了一顿美味马肉。 * 成功改写了战事的向暮一行也准备打道回府。 蛇是苏凌彦的笛音唤来的,苏凌彦如今虽然没了武艺、身体虚弱,但是当年上京赶考在凤山与徐光一战时,在向暮的指导下学会了那首控蛇的曲子,于是今日派上了用场。 至于魏军旗杆断裂,则是向暮引动玄力,用玄力拍断的…… 此时谭幽目光怪异地盯着两人看,“你们究竟是人是妖。” 向暮龇牙咧嘴,“我们是鬼。” 三人说笑着一转身,就见身后一个路过的居住在深山中的农夫正目瞪口呆的望着他们。 那农夫眼神一一从三人脸上扫过。 好家伙,此生没有见过长得这般好看的人,可是…… 他们三人,脸色一个比一个的惨白! 农夫最后手中的柴一丢,大叫一声,“鬼啊!三只山鬼!!!” 就跌跌撞撞地跑了…… 谭幽看了眼一向面色不太好看的向暮,和如今身体脆弱的苏凌彦,也觉得这两人病娇得挺像鬼的,可说自己是鬼就委实太过分了。 他谭岛主身强体健,面色红润,什么时候跟鬼能挂上钩了?! 向暮看出了谭幽的不甘心,轻飘飘往他胸口的伤处一拍,谭幽立刻捂着伤口吐出一口血来,向暮挑眉,“你是吐血鬼。” 谭幽气得瞪眼。 三人回了营地便立马忙开了,向暮写了一封信交给谭幽,“让杜岩杜前想办法混进驻扎在宁北城三里地外的魏营,秘密交给凤国公。” 谭幽蹙眉,“你到底想做什么?” 苏凌彦在一边解释,“慕兵铁骑也只有两万人,且虽是骑军,但是三国都知,晋军的铁骑最为劣质,想靠着这样一支军队救出虎骑,实乃困难。” 谭幽回嘴,“你才劣质!” 苏凌彦挑眉,“阿凌讲的可是事实,主公要救下虎骑,不能靠着这两万铁骑硬打,必须使些别的法子。” 谭幽望向向暮饶有意味道,“对,她一向喜欢做那弯弯绕绕偷鸡摸狗之事。” 向暮蹙眉,“本世子这是足智多谋。” 谭幽不予理会,拿了信就走。 谭幽虽然对向暮看起来毫不客气,可办事情还是很利索的,只等了一个晚上,杜岩杜前便成功将信送到了。 第三日的夜晚,夜黑风高,凤国公换了装扮,悄悄牵了马出去。 正直带队巡逻的凤澜庭见了偷偷摸摸跑走的父亲情不自禁蹙了蹙眉,他们父子一向亲厚,多年来无所不谈,但凤澜庭却总能感觉到父亲对他隐瞒了一个极大的秘密。 他有意询问,父亲总是遮遮掩掩。 本能驱使他此刻跟踪在父亲后面,或许,是解开那个答案的时候了…… 第360章 虎骑就义 纵马穿过好几个山坳,最后来到一处植被茂密的山头,灌木丛遮挡的后方、银色月光照耀下,一个纤瘦的身影背对着凤国公站立。 凤国公没有急着上去,而是沉声询问,“你唤老夫深夜来此,你可知老夫是谁?” 向暮嘴角微勾,“湖中藏玉,山中有兔。” 凤国公闻言松了口气,忙跪地行礼,“玉兔参见主公!” 向暮微微侧头,“我叫你来此,是有要事相托。” “主公请吩咐,玉兔在所不辞。” “三日后,辽兵援军会来助虎骑脱身,彼时,放虎骑离开,宁北城归你。” 凤国公闻言蹙眉,“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放虎归的不是山,后患,患也不在大魏。”向暮转眸,“自不会暴露你玉兔半分。” 凤国公忙解释,“玉兔怕的自然不是暴露,只是疑惑主公此行径之用意,既然主公不便讲,那么玉兔也不会多问。” “主公之托,玉兔应下则是。” 向暮轻轻点了点头。 忽然,隐蔽在树上守候的公孙祁一声大喝,“谁?!” 出声之时,身已如利剑冲入,朝着丛林中一人便迅速攻去。 那人挥剑应战,一身青色做工精致的衣袍将来人身躯勾勒得精瘦出挑。 原本听见有人凤国公大惊失色。 毕竟自己做的是见不得人的间谍勾当,这事儿一经暴露,那可是攸关身家性命,不管是被谁跟踪,抓住就得立即处死,然,此刻定睛一看,竟发现来人是自己儿子! 凤国公忙道,“自己人!自己人,大侠收手!” 公孙祁收了棍子跳到向暮身边,做提防状。 凤澜庭则光明正大的盯着向暮的背影,这个背影那么熟悉,但又让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凤国公招呼凤澜庭过来,“来,澜庭,给主公赔罪。” “爹!”凤澜庭蹙眉,“你究竟在做些什么?!” “澜庭,过来!” 父子俩陷入僵持,向暮倒也不计较,只淡声道,“那便辛苦玉兔了。” 说罢,三只猛虎自林中跃出,对着凤澜庭龇牙咧嘴,而向暮则在公孙祁的护送下头也不回地离开。 凤澜庭望着消失的人影握紧了拳。 * 经过几日的煎熬,被困宁北城的虎骑再一次断粮了。 但是虎骑以御马而攻天下,是以宁愿饿死,也不会击杀自己的坐骑。 将士们再一次望向和硕特黎傲,等待将领的吩咐。 “显而易见,魏兵想不费一兵一卒围死我们。”郭尔罗斯毕烈道。 黎傲脸上的胡渣又长了些,显得本就粗狂的汉子越加不修边幅,肆意且疯狂。 “所以,虎骑能死得这么窝囊吗?”黎傲挑眉。 战士们振臂高呼,“不能!不能!不能!” 黎傲走过站得笔直的战士,高昂道,“上天让我们饱餐了一顿、休养几天,是为了让我们虎骑在死之前能杀更多的魏国狗贼!” “杀魏国狗贼!”“杀魏国狗贼!” 战士们跟着齐齐高呼。 宁北城城门大开,虎骑们高坐于战马之上英勇无畏的身躯再一次浮现在驻守在三里地外魏兵眼前。 魏兵主帅佐令孺忙起身命令,“列阵!” 如今两方形势,倒像是魏兵在守城、虎骑在攻城。 黎傲手中大刀一招,大笑不止,“虎骑将士们!我们跟魏狗拼了!” “拼了!!!” 万匹虎骑骏马如蛟龙得水般冲入魏兵部队,瞬息将最前排持盾魏兵冲倒一片。 更可怕的是,虎骑人人御马术精湛,主帅指哪儿,控马人能娴熟的御马打哪儿,他们如马上雄狮,马既是战士们的武器亦是护盾,有时魏兵看到冲来的是一匹空马掉以轻心之时,马的主人会突然从马侧跳出,给予魏兵致命一击! 控马人与坐骑好似心灵相通、人马合一,战士勇猛无畏护着自己的同时还护着身下的马、而马在战士的保护下更加灵活多变护着背上的主人。 更恐怖的是,这样一支队伍的打法,是不要命的。 短短一番交战下,魏兵前锋早已被冲击得支离破碎,大批魏国战士倒下。 魏国武器先进,配有大炮和火铳,只可惜大炮在灵活多变的骑兵冲锋下起不到作用,每发射出一枚,伤人数十伤自己则上百。 而火铳也因为技术还很落后的原因,每发射出几枚就要耗时很久重新上弹,以至于这些先进武器反而成了拖累。 但是魏兵毕竟人多,就算作战力量及技巧上逊色,但是他们就是站着不动任由虎骑砍,也能让勇猛的虎骑砍得累个半死,何况魏兵不会站着不动任人砍杀。 虎骑死的人多,魏兵死的人更多,但魏兵就是如绵延不绝的蚂蚁,怎么杀也杀不完。 很快,虎骑将士们的体力渐渐耗尽,等待他们的最终道路只有死亡。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将整个世界映照得血红,正如宁北城前染满的鲜血,搅合在一起,分不出谁是谁。 凤澜庭冲锋于沙场中央,这是他第一次跟随父亲上战场,所见所历的一切都令他震动。 他面前的敌人,这一刻,他竟可耻的心存了敬佩。 看着虎骑人数越来越少,凤澜庭甚至希望他们能投降,投降者,魏军方能放他们一命。 然而,他们没有。 浑身染着血的虎骑将领苍然的大笑,如山挡在虎骑的最前沿,振臂高呼,“战士们!让魏狗看看,虎骑之魂!” 话落,原本累得连提刀力气都没有的虎骑们竟然再次聚拢,怒吼着跟随主帅重新冲入阵中! 他们好似不知疲劳为何物、好似感受不到大刀砍在身上的疼痛。 哪怕战到最后所有虎骑的伙伴——战马倒下,他们仍然挥刀击杀,冷血得好似不是肉体凡胎的人…… 结束了…… 凤澜庭知道,这个给魏兵造成巨大伤亡的虎骑即将全军覆没。 然!太阳橙色余晖收去的最后一刻,远处山头竟响起了嘹亮的号角之声,陡然出现的声音倏地给此地的战场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的击杀都停止了,不可思议地盯着响起号角声的山头。 很快,地面震动,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第361章 狼骑是谁 凤澜庭立马认出了,那突然而来的军队穿的正是辽国狼骑的甲胄! 竟是辽人来救援了么?! 魏人惊恐,但早已战得精疲力竭、早已准备英勇就义的虎骑战士们却是不可思议瞪大了眼。 终于有反应过来的虎骑战士开始痛哭流涕,“援军来了……” “狼骑来了!” “大王并没有抛弃虎骑!辽国并没有抛弃虎骑!” 这一刻,所有虎骑士兵们潸然泪下。 长刀阔斧挥在他们身上,他们没有哭;跟随多年的战马倒地抽搐,他们没有哭、生死与共的同伴战死在身旁,他们也没有哭…… 可这一刻,看到曾经的对手狼骑,看到自家乡而来的希望他们哭了,纵横沙场流血不流泪的汉子们大哭不止。 原来他们怕的从来不是苦痛、不是血泪、更不是死亡,怕的,是被自己忠守的家园无情抛弃…… 黎傲再一次举起手中刀刃,嗓音早已嘶哑,仍高呼,“虎骑继续冲!我们回家!” “回家!”“回家!”“我们回家!” 呐喊声震天动地,满怀着希望之光。 穷途末路的虎骑战士们好像又一次蓄满了力量,执着长刀再次冲入魏军去和狼骑汇合! 魏国统帅佐令孺惊恐不已,忙令魏兵重新列队击杀。 但前有虎骑生死冲杀,后有狼骑冲锋而来,难免让魏兵们乱了阵脚。 凤国公凤安趁机上前,“佐将军,形势不妙啊。” 佐令孺捏着拳,“且看看再说。” 若是狼骑来救援的人数少,魏兵尚且还能一战。 只可惜天色渐黑,冲击而来的狼骑只看得到前锋看不到后路…… 佐令孺咬牙,“魏兵将士们!后路斩狼骑!前锋杀虎骑!不能让他们会军!” 魏兵领命照做。 然天色越来越黑,偏生还是个乌云密布没有月亮的夜晚,离人三丈外,根本就看不清谁是谁。 但所有人都不要命的杀红了眼! 凤国公凤安再次上前,“佐将军,又探不出狼骑究竟来了多少人,万一人数太多,我魏军可不能全军覆没啊!” “皇后娘娘只说让我们务必夺回宁北城加固京北防线,又没有说一定要将那虎骑赶尽杀绝,如今宁北城城门大开,我们不若弃狼骑虎骑于不顾,冲入宁北城关闭城门!” 也有其他将领觉得有理,跪地恳求,“将军,夺城要紧啊!” 望了眼近在咫尺的宁北城,望了眼城墙下大开的城门,佐令孺万分犹豫。 令大魏闻风丧胆了多年的虎骑即将全军覆没,这让他如何能心甘情愿收手? 然而,越来越多的魏兵在他面前倒地,那都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呐! 佐令孺最终还是放弃了继续击杀虎骑,咬牙下令,“魏兵所有将士听令!入宁北城!” 激战一天一夜的战事终于有了结果,活着的魏兵全部冲入城中,成功夺回了宁北城。 而活着的虎骑也终于冲出阵中,与前来营救的狼骑汇合。 宁北城一战,虎骑一万守城战士,活着出来的仅有五千,魏国二十万大军,死伤六万。 战事如何已经过去,如今五千虎骑跟着狼骑行走在前往北境的路上。 虎骑战士们互相搀扶着,满身狼狈,但是心情越是愉悦的。 然,行走在虎骑最前方的黎傲却是突然停下了脚步,郭尔罗斯毕烈不明,喘着粗气询问道,“王爷?” 黎傲冰冷的眼盯着骑在马上的狼骑将领,“阁下究竟是谁?你们根本就不是狼骑!” 话落,虎骑战士们皆露出不可置信之色,而骑着马精神抖擞的狼骑们则四下散开,拿着兵刃将五千狼狈的虎骑包围。 狼骑首领林潇扬眉淡笑,“狼骑人数那么多,将军如何得知我是哪一队的?” 黎傲沉眸,“你们作战方式跟狼骑截然不同,狼骑根本就没有你们这么弱。” 闻言,包围虎骑的慕兵们皆心生不悦。 林潇却是毫不在意,笑了几声,“我们确实不是狼骑,但我们是救你们的恩人。” 虎骑战士们大惊,纷纷拿出残存的武器做防御状。 “无事献殷勤,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黎傲周身煞冷。 事实上,狼骑一出现,黎傲就发现了这支队伍是冒牌货,但当时虎骑生死一线,哪怕是个冒牌货,为了虎骑战士的性命,黎傲也不得不抓住机会将错就错。 而现下危机解除,该是摊牌的时候了。 林潇翻身下马,“黎将军请跟我走,我们主公要见你。” “主公?”黎傲蹙眉,“谁?” “将军来了便知。” 其他虎骑们想跟上,却被慕兵拦下,林潇冷淡道,“主公说了,只见将军一人,并且不能带兵器。” 黎傲望了眼郭尔罗斯毕烈,毕烈心领神会,立刻令虎骑们整装待命。 交出了身上的兵器,黎傲毫不犹豫地跟随林潇离开。 二人来到湖边一空旷处,首先映入黎傲眼帘的便是三只趴在地上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猛虎。 猛虎后方,一个纤瘦的少年坐在一把宽厚的木椅之上,少年一脚垂下一脚踩着木椅凳面,姿态傲慢且慵懒。 木椅两边各站了两个慕兵侍卫,侍卫举着火把,更是将少年那张绝美又妖异的脸映照得清晰。 摇曳的火光中,少年面色玩味,一身戾气。 原来是她。 黎傲心念微动。 第一次见她,他只觉得她是个一无是处油嘴滑舌的娘娘腔。 第二次见她,她利用一场雪崩假意救了自己,他仍觉得她无用、只会偷奸取巧…… 而现在,一无是处油嘴滑舌偷奸取巧的她,却救了他。 并且此时坐在他面前的她,那一身王者之气势不可挡令人不敢直视…… 在黎傲还在沉思之际,身后倏地一记闷棍打在了他腿上,令他一个猝不及防半跪在地。 公孙祁拿着棍子自阴影处跳出,扬眉道,“见了主公,就得下跪。” 黎傲骇然,在那娘娘腔身边竟还跟随了如此神出鬼没的高手,再看那高手不过十四五的少年小子,武术造诣便已达到如此境界,当真是……不容小觑。 然,黎傲是不会对任何人下跪臣服的,除了那个人。 满身是伤的黎傲盯着座椅上的向暮倔强地站起了身,“主公?那是你的,不是本王的。” 公孙祁毫不犹豫,又一闷棍敲在这个血淋淋的男人身上。 黎傲早有准备,一个闪步躲过,抓住公孙祁的棍子,怒斥道,“本王若不是今日疲乏带伤,轮不到你小子在此猖狂!” 公孙祁被吼得一震,第一次见到长相这么凶神恶煞说话也凶神恶煞的糙汉子,心中一个害怕,吓得丢了棍子就跑了。 黎傲正欲转身再去看向暮,然,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那消瘦的身影从椅子上站起,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瞬间移至他的身后,在他双膝窝处猛地一踢,高大的男人便不可抑制的跪在了地上。 黎傲大惊,究竟面前这个娘娘腔练了什么邪功,竟能瞬移! 没有多余思考时间一把冰冷的匕首已经横至黎傲脖颈前!黎傲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向暮站在黎傲身后,凑在黎傲耳边的脸阴冷嗜血,“红蝎,解药在我这儿,想要吗?” 第362章 交易恶魔 黎傲瞳仁倏地放大,“你,究竟想干什么?” 向暮妖孽的容颜隐匿在黑暗中,宛若鬼魅,朱唇勾起慢悠悠道,“要你,重回大辽,救一个人,杀一个人。” 黎傲闻言眸色一沉,“救说一,杀辽王!” 向暮轻笑,“聪明。” 继而收了匕首远离了黎傲,黎傲方才捂着胸口的伤警戒地站起身,但仍觉得心有余悸。 娘娘腔刚刚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杀气与狠戾,是他久经战场这么多年,都从未曾见过的。 “若是我不从呢?”黎傲瞪着向暮。 向暮轻飘飘道,“五千虎骑,今夜,全部得死。” 黎傲霎时握紧了拳,咬牙,“你比你父亲还狠毒!” 黑暗中,只剩向暮邪恶得宛若鬼魅魍魉的笑声,“你的命、虎骑的命都在我手里,黎傲,你别无选择。” 黑暗终于散去,晨光到来。 黎傲立于空地之上,他知道,属于虎骑的晨光仍然不知洒落在了何处。 久久伫立后,他方才抬步,前往虎骑们的休息处。 此时,那队救了他们的假狼骑已然离开。 所有虎骑将士已经知道,昨日救自己的根本就不是辽国狼骑,坐在地上东倒西歪的虎骑战士们也没了当初冲锋陷阵的精气神,各个疲惫落寞的低着头。 看到黎傲回来,虎骑战士们这才神色动了动,一个将士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黎傲,希翼的眼神望着他,祈盼道,“真的吗将军,昨天救我们的真的不是狼骑?”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黎傲看来,虽然早已知道了真相,但仍是希望自家将军带来新的答案,昨夜来的哪怕只是大辽某队不堪入目的小兵也行,只要是从辽国来的,他们都能重燃希望、重燃斗志…… 然,黎傲却是果断回答,“不是狼骑、不是辽兵。” 闻言,战士们眼中的光亮渐渐灭了去。 辽国不要他们了,天地茫茫,他们能去哪儿…… 又有不争气的战士开始哭泣。 “回不去了,我们是逃兵,回去大王肯定会责罚我们的……” “我们能去哪儿?我妹妹还在辽国等着我凯旋……” 你一言,我一语,悲伤弥漫了整个虎骑军队,此时的他们宛若无人认领的丧家之犬。 看着这般低落的战友们,黎傲咬了咬后槽牙,眼帘掀开,眼中神色如钢般坚毅。 “大王不要我们了,不代表大辽也不要我们了,更不代表……本王不要你们了!” 萎靡不振的战士们又抬起了头,看向黎傲。 黎傲坚定道,“虎骑,是统一辽国十二部的英雄、是破了大魏京北防线的英雄、是攻下大魏北境的英雄!我们的亲人、我们的朋友,还在辽国等着我们凯旋而归!” “辽王待我们不公,令我们攻下宁北城,然,待我们以牺牲一半兄弟的巨大代价攻下宁北城之后,又将我们弃之不顾。” “虎骑为大王为辽国鞠躬尽瘁,虎骑可以死在守卫辽国的战场上,但决不能死在辽国自己人的阴谋里。” “我们要回去讨一个公道!为一万五千名不屈战死的虎骑兄弟们讨一个公道!” 战士们咬牙颤栗,良久后一个接着一个跌跌撞撞地站起。 “将军说得对,我们要回去……” “只要我们还在,虎骑哪怕只剩最后一个人,虎骑的战魂都要传递下去。” “回去,回北辽!为惨死的兄弟们讨一个公道!” 盘旋的山路上、冰冻的北境里,因而又多了一群互相搀扶着徒步前进男人,身体虚弱满脸沧桑,但有着这个世上,最坚毅的目光。 北境冰川之上,几人驱马看着下方缓缓而过的人。 向暮感叹,“经此一难活下来的虎骑将无坚不摧。” 公孙喻看她,“你直接给他们送些马匹、粮草,他们也不至于这般辛苦。” 苏凌彦不太认同,“你看看虎骑都是群什么人,又拙又钝,不会拐弯抹角、不懂苟且偷生,能带出这般队伍的将领,定是史上最拙、史上最钝之人。” 没说出来的却是,他们虽然又拙又钝,但是他们,却信念至纯至坚! 谭幽叹息,“这般拙钝之人,有自己内心一套死理,你破不了他内心认的死理,送再多东西都是徒劳。” 林潇蹙眉沉思,“难怪,我们的救命之恩,他们都没打算报。” 没打算报恩就算了,还忘了对他说谢谢…… 公孙陌哈哈一笑,折扇一拍林潇的脑袋,“你还指望他们报恩呢?他们没对你动刀子责怪你欺骗他们就算好的了。” 说完又转向向暮,“要说阴险狡诈非暮子莫属,如此一来,虎骑将和辽王势不两立,从此以后辽国可要精彩咯!” 向暮不满,“好词有很多,足智多谋、深谋远虑、神机妙算云云,你们当初是没好好读书吗?怎么总用阴险狡诈、卑鄙无耻、偷鸡摸狗类的坏词形容本世子。” 谭幽挑眉,“那自是因为,你当得起鸡鸣狗盗之辈。” 众人闻之哈哈大笑。 唯有公孙喻拍马上前护着向暮离开,叹道,“我们走,不理这些歹人。” 笑声停了,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望着公孙喻和向暮无比和谐的马并着马离开。 呃…… 有什么地方不对。 林潇低了头思量一瞬,忽而驾马上前来到向暮另一侧,“暮子,潇可没有说你不好。” 苏凌彦身体虚弱,驾着马在后面怎么也挤不进去,没撤,又开始大声咳咳咳咳咳…… 咳声一起,向暮连忙回头去看,“子喻,快快快!本世子的棋子又要死了!” 公孙喻望着苏凌彦的眼差点没冒火,奈何人现在确实一个提不上气就要嗝屁,他只好下了马来为苏凌彦诊治。 而原先他和向暮并排的宝贵位置被谭幽一个驾马上前给抢了。 谭幽趁机套近乎,“暮子不必太过在意,本公子刚刚只是玩笑话。” 林潇揶揄,“骂人是鸡鸣狗盗之辈,如此不堪入耳,你只说是玩笑话?” 谭幽不悦,“怎么,难道刚刚不是你笑得最大声么?” 林潇涨得面红耳赤,心虚道,“潇何时笑了?!” “敢笑不敢认,懦夫也。” 向暮一左一右的两位矛盾升级,向暮怕殃及池鱼可怜兮兮的退了出来。 前方谭幽和林潇大打出手,后方,公孙喻正火急火燎救治两眼翻白的苏凌彦,场面好不热闹。 公孙陌摇着折扇笑眯眯凑到向暮身边,“他们好可怕是不是?不是在吵架打架就是在吵架打架的路上。” 向暮连连点头,自己好不容易聚集的人才,一致对敌的作用还未发挥呢,就已先将内部闹得鸡犬不宁…… 情况持续下去,慕军怕是还没等到一统天下就要被几个主将们玩歇菜。 “想不想跑?”公孙陌折扇捂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狡黠的眸子笑成了月牙状,“子陌带你去辽国搞事啊?” 现下最热闹最有趣最好玩的地方,非辽国都城纳塔木莫属。 是以,待到林潇和谭幽打没力气了,而公孙喻也将奄奄一息的苏凌彦救活之时,四人便一致发现,向暮被公孙陌拐走了。 冰川一侧的凸起上,留了向暮的刻字,“你们暂且先带兵回去,等本世子安排。” 众人:…… 第363章 凯旋归来 大辽虎骑在宁北城一战中杀敌六万,后重夺北境,凯旋归来! 消息传到辽国都城纳塔木时满朝震惊。 此时大殿下方跪着的士兵正急急汇报,“虎骑大胜归来,三炷香后将至纳塔木城门口,是否派遣朝臣出去迎接?” 辽王和硕特哈时闻言惊得差点没从王座上掉下去。 “虎骑不但没有全军覆没,他们又将北境从魏兵手里抢回来了?”辽王怔愣几秒,不可置信道。 士兵连忙回答,“是的,大王,虎骑所过之处,百姓们皆热烈欢迎。” 按理说,如此大功,辽王应该亲自出城迎接以慰功臣,但现下辽王和硕特哈时心中有鬼。 这是一支他原本就打算要除掉的军队,如今活着回来可当真是尴尬。 辽王面色难堪,扬眉问道,“萨满法师呢?让他去做法为虎骑接风洗尘。” 狼骑首领肖德准上前几步,“大王,准这就去请萨满,并代大王迎虎骑回朝!” 辽王眼眸一亮,忙允了。 * 纳塔木城门口无数辽国百姓聚集,均探头张望。 辽国和魏晋两国不同,辽国地域以荒漠和草原为主,辽国百姓大多拖着帐篷四处游牧,寻找能供牛羊吃草之地暂栖,唯一的城池就只有纳塔木。 因为纳塔木周边的草地最为碧绿,并且有大湖围绕,所以辽国王氏和硕特一族便在此建都。 虽说纳塔木是辽国的都城,但是纳塔木的城墙却建得十分粗陋,只用篱笆和木块砌起长长的围栏,围栏每隔几十米就是一个高塔哨所,哨所上有士兵守卫,围栏开口处则是城门。 城门内,是和硕特家族修砌的一座白色王宫,辽王便住在里面。 百姓和大臣们都有自己的帐篷,随着身份差异、贫富差异,帐篷或大或小,大臣的帐篷围绕着辽王的王宫安置在围墙内,百姓们的帐篷则安置在围墙外延,远远看去便是数不尽的大大小小的帐篷围绕在王宫四周。 当然了,辽王也有自己的帐篷。 每年酷暑之时,纳塔木赖以生存的湖泊会迎来短暂的干枯,辽王也会迫不得已扛着自己的帐篷带着大臣及百姓们一同迁徙至有水源的地方休养,待到雨季到来,纳塔木的湖泊被重新注满水,纳塔木的居民们则会重新回归。 是以常年迁徙贫苦的生活,让辽国的民众特别崇尚英雄。 草原上身体强壮马术精湛的男人们,不管是官兵还是普通百姓,常常会在生活艰难之时,结伴入魏国或者晋国的村庄烧杀抢掠一番,谁带回来的战利品越多,谁就是辽人百姓的骄傲。 辽王对此从不干涉,早些年三国和平共处之时,魏晋两国就对边境辽匪作乱而深恶痛绝,但奈何找不到是辽王派遣的证据,只能自发剿辽匪。 事实上,此事也不全能怪辽王不干涉,毕竟人最大的本能是生存。 在辽国十二部未能统一之时,为了生存、为了夺取更多的草地牛羊,十二部辽人常常自相残杀,辽人之所以崇尚黎傲,是因为他带领虎骑统一了十二部,因而辽人的自相残杀才得以停止,为求生存,一致将烧杀抢掠的目光放到了魏晋…… 所以辽人在边境作乱之事,辽王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你不让他们去外面抢,他们就会在家里抢,而你连家里也不让抢,那么生存艰难的辽国很可能发生内乱。 当然,去外面抢总比在家里抢来得愉快,如今三国动乱是辽国所希望看见的,这样在外面抢起来更加容易…… 此时,辽国百姓们牵着扎了红花的牛羊挤在城门口左顾右盼,等待着英雄虎骑们的回归,而辽人装扮的向暮和公孙陌也在人群中被挤得七荤八素。 他们两人一路尾随虎骑回朝,这一路上看到原本一无所有走路都一瘸一拐的虎骑们,在遇到辽国游牧的百姓后渐渐变得富裕起来。 辽国百姓对虎骑的喜爱是真心实意的,只要认出来人是黎傲是虎骑,便忙不迭的叫自家孩子出来看,然后牵几头扎了红花的牛羊出来送给虎骑战士们,以表对他们的敬意。 是以挤在纳塔木城门口的向暮和公孙陌首先看到的是,远处开阔的草地之上,走来一群数也数不清戴着红花的牛羊…… 五千名一路宰牛羊吃饱喝足的虎骑士兵坐在牛身上,半点将士风范也无,倒像是放牛羊的汉子。 但纳塔木百姓们毫不在意,看到虎骑将士归来立刻欢呼雀跃,纷纷都想将自己牵来的牛羊给送出去。 甚至有百姓看到向暮和公孙陌空手而来迎接虎骑回归,不满地对他们怒骂,“吝啬鬼,不配迎接虎骑英雄!” 骂的人越来越多,向暮和公孙陌老脸挂不住,跑到无人之地抱了一只走失的小羊羔,这才重新回来看热闹。 城门口归来的虎骑们没有直接进城面见辽王,而是站得远远的等候,百姓和虎骑相隔的空地处,走出一群身姿婀娜戴着面纱的女子。 这群女子的装扮向暮曾经见过,是大辽的圣女。 在一群婀娜的圣女中央,两个高大的男人显得极为显眼,向暮见了不由得汗颜,是司空无烬和他的部下紫荆。 很好,思嘉死后司空终于成功取得了萨满的位置。 不知为何,向暮眸色禁不住幽深一片。 那厢,婀娜的圣女们围着归来的虎骑舞动了一番,其中萨满法师手执一个白瓷瓶,给虎骑英雄们都点上了一滴圣水,向暮猜测,定是辽人文化里表示祝福之意。 在一系列礼节结束,方才有辽国士兵上前安置虎骑大部队和属于虎骑的牛羊,而黎傲、毕烈,以及虎骑主要几个将领则被狼骑准王带领着进入王宫面见辽王。 王宫向暮和公孙陌是进不去的,现在对于两人而言,是如何安置自己。 他们俩不会制作帐篷,一路来到纳塔木大多时候都是露宿荒野。 如今,两人要在纳塔木长期定居,必须得有自己的帐篷和牛羊。 奈何辽人不像魏晋两国街市丰富,只有每月月初才有一次出摊,大伙儿会将自家用不上的东西摆放在草地之上或买卖或交换,很不凑巧的是,这两日集市才刚刚结束。 也就是向暮和公孙陌要想买到自己需要的帐篷和生活必须品,还等再等上一月…… 眼见着大批的牛羊和大批的虎骑战士们被辽兵带领着安置到了纳塔木帐篷群的最外延,向暮和公孙陌打起了注意。 “那么多牛羊,趁他们现在还没有记录在册,咱们去偷几只。”公孙陌折扇扇得哗哗响。 向暮远远望着虎骑们搭建帐篷也是眼馋得紧,“那么多帐篷,趁他们现在没有分配清楚,偷两个!” 两人一番合计,等着夜深人静万籁俱静之时出发了。 是以,黎傲跟辽王周旋一番后回来,将好帐篷让给了伤重的虎骑战士,而自己住最差最边缘处的坏帐篷,远远地瞅见自己的帐篷,还没来得及过去,就发现自己的帐篷竟移动着跑了…… 第364章 队友被卖 “大王是故意的,只嘴上夸了我们夺回北境有功,其他什么都没有。”黎傲旁侧一个虎骑将领不悦道。 辽王避重就轻,当初出发攻打京北防线之时,给他们下令不破宁北城不能归,却又故意将赤焰军调离,在虎骑成功打下宁北城之后也没有派来一兵一卒支援。 如今虎骑九死一生活着回来了,大王不但一点奖赏都没有,就连装装样子责罚一下未曾出兵救援的狼骑都不愿干! 郭尔罗斯毕烈亦是心中憋闷,但仍好声劝慰,“大王没有借故问责我们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什么意外之喜。”那名虎骑将领反驳,“如今虎骑在民众中威望有多高他心里清楚,明面上不会动我们罢了。” 说着望向黎傲,“王爷,您说是吗?” 然,黎傲的眼却是盯着远处黑夜里疯狂漂移的帐篷,“那帐篷,似乎是本王的吧。”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哇槽!自家王爷的帐篷跑了! 虎骑容易么!人死了大半、武器损失大半、马也没了,大王也没有赏赐,就这几顶勉强能遮风挡雨的破帐篷尼玛也有人来偷,没天理了还! 郭尔罗斯毕烈和那名虎骑将领立刻运起功力去追。 狭小的帐篷里面,向暮和公孙陌背靠背一人抓着帐篷底下的一条边十分有默契的跑。 “这帐篷好,不用我俩重新安装。”公孙陌笑眯眯道,显然对战利品十分满意。 他和向暮生存能力都不强,要是偷个还未安装好的帐篷,两人估摸还得继续露宿荒野。 现下这面帐篷虽然破旧狭小,但里面没有住人,估摸偷了也没人知道。 向暮也很满意,“一会儿找好位置,我睡左边你睡右边。” 公孙陌不乐意,“右边破了个大洞,风吹着好冷,子陌怕冷。” “那一会儿我们猜拳,谁赢谁睡左边。” 两人这厢正讨论,忽然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哪里来的毛头小贼!竟敢偷我们王爷的帐篷!” 向暮和公孙陌闻言均是一抖,搬着帐篷跑得更快。 后面追来的郭尔罗斯毕烈一脚飞毛腿踢到帐篷上,成功将帐篷撞倒,帐篷里的公孙陌与向暮瞬息人仰马翻。 很快外面那两人就开始掀帐篷了,“贼人出来!” 向暮和公孙陌吓得脸色惨白,死死摁着帐篷就是不出去。 “坚持住子陌,我俩一世英名不能毁于一旦。”向暮给公孙陌打气,公孙陌也觉得有道理,要偷也是偷顶级宝贝,偷个破帐篷被人抓住了…… 丢人。 于是公孙陌死死摁住帐篷不出去,而面前的人影却是唰地一下凭空消失了。 公孙陌微怔,刹那走神间,帐篷被掀开,可怜的公孙陌来不及反抗就被毕烈及虎骑将领一把摁住开揍。 “好你个毛头小贼!我们王爷的营帐你也敢偷!” 公孙陌在混乱中仍想尽办法扭头去寻向暮,然而哪里也找不到向暮的身影。 最后公孙陌方才得了两个结论。 一,向暮玄力更精进了,能瞬移消失! 二,向暮那厮……把自己给卖了! 黑夜里,空旷的草原上,公孙陌的怒吼声响彻山野。 而向暮站在纳塔木帐篷群外正后怕地抚着咚咚咚乱跳一阵的小心脏。 她并不是有意想卖公孙陌的,奈何自己玄力还不够强大,并不能带着公孙陌一块儿飘走,哪怕这会儿自己只一人逃走,也耗费了她大半玄力。 另外,向暮清晰的记得,当初救虎骑出宁北城时,她是如何将刀架在黎傲脖子上威胁他的…… 她和黎傲有深仇旧恨,落谁手上也不能落在了黎傲手上,所以多方权衡下,向暮只能干脆果决的卖了公孙陌。 对着无边黑夜,向暮叹息一声,“哥们儿顶住,兄弟我逮着机会了定会回来救你……” 接下来的问题是,向暮该去哪儿。 萨满大法师的帐篷里烛光摇曳,桌案上一壶热茶正冒着薄薄雾气。 雾气后,萨满大人盘腿而坐,轻合着双眼面色无波。 忽然,一股微风刮起了萨满几缕垂落的发丝,萨满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 再然后,屋内凭空出现一人,降落不稳,一下将他撞翻在地。 向暮不好意思笑了笑,从司空无烬身上爬起,“不好意思,方向没能把握好。” 司空无烬亦慢悠悠坐起了身,“多日不见,玄力进步很大。” “跟你比,还是差远了。”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向暮见桌案上有泡好的温茶,端起来就喝了,又见茶旁边有一些小点心,立刻大快朵颐了一阵。 吃饱喝足,向暮满足的打了个嗝。 司空无烬道,“帐篷屏风后,给你备了热水。” 向暮起身绕到屏风后面,见是满满一盆还冒着热气的洗澡水,她摸了摸水,发现温度正好。 没想到司空无烬待客还挺周到。 向暮立刻脱了衣跳入水中洗洗刷刷,最后才换上司空早先时候备在水桶旁侧的辽人男装出来。 “衣服挺合身。”向暮低头打量自己的新衣一阵后,十分满意,对司空无烬施了一礼,“多谢萨满大人相赠。” 司空无烬莞尔,“难得你主动来找,无烬自然好生款待。” 向暮坐到司空无烬面前,“你挺神的,本世子来也没有提前给你打声招呼,你就知道了。” 司空无烬缄默不语。 向暮又道,“你将思嘉取而代之了,这下可满意了吧。” “你在怪无烬。” 向暮连连摇头,“不敢不敢。” 司空无烬还是解释,“那是思嘉的命,跟无烬无关。” “那什么跟你有关?”向暮挑眉,“跟你有关的,你大可以跟本世子说道说道。” 司空无烬也不犹豫,“你。” 向暮来了兴致,“那你倒是说说看,本世子此番来辽国能不能成事?” “你想掌控大辽?”司空无烬蹙眉,“别人的命是定数,无烬皆知,但你的命是变数,无烬不知。” 向暮脸垮了下来,“本世子问你,当真是多此一举。” 说完就脱鞋子往司空无烬床上去。 司空无烬唤道,“如今你是男无烬是女,且无烬还是要守贞操的萨满法师,无烬的床你睡不得,会污了无烬的名声。” 向暮将被子盖好,“你不就是嫌弃我在外风餐露宿太脏,怕睡脏了你的床,才事先让我洗个澡的么?” “放心吧,本世子如今洗得干干净净的,污不了你。” 说完也不待司空无烬反驳,自己美滋滋的睡觉去,在外露宿荒野多日,向暮实在太累了,是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翌日,外面守候的圣女们端着早膳进来伺候萨满起床时,就见萨满法师床上一个男人坐起…… 且此男人…… 当初见过的圣女们都认识,是拐走了纳古萨满的男人! 第365章 夜宿何处 圣女们端着餐盒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向暮倒是熟络的上前,神色无异的打开圣女们餐盘里的食物,每样浅尝了几口,夸赞,“味道不错。” 继而望向已经换了一身女装极为辣眼睛的司空无烬,抛个媚眼,“爷昨晚十分满意,改日再来。” 圣女们手中的餐盘掉到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响,向暮则在司空无烬一声叹息中大摇大摆出去。 宽敞的帐篷里陷入诡异的安静。 过了好一阵,圣女们才反应过来惊慌地跪倒在地,“萨满大人,您三思啊,不洁被大王发现了可是死罪!” “您忘了当初纳古萨满是如何被这人祸害了吗?” “萨满大人……” 司空无烬闻之僵硬半响,最后只好一挥手,屋中几个跪地的圣女们全都定格住。 接着司空无烬淡声道,“刚刚的事都忘了吧。” 圣女们起身时,果然将之前看到的都忘了,皆疑惑为什么餐盒会跌落到地上,忙起身去捡,司空无烬的生活终于恢复了宁静。 不成想半夜向暮又来了。 在司空无烬帐篷里长吁短叹,“为什么我到处找也找不到子陌,他到底被黎王抓到了哪里?还有赤焰军为什么在纳塔木一个也没见到?问这里的百姓也都无人知道赤焰军行踪,只说被辽王派去镇守边疆……” 细细询问镇守哪个边疆,也是无人知晓。 向暮心烦意乱,一扭头见司空无烬正坐在旁侧一本正经地装订几块板材,拿着锤子和铁钉敲敲打打,向暮蹙眉,“问你话呢,无所不知的萨满大人!” 司空无烬专注研究着手中的板材,“自己的事自己解决,无烬很忙。” 向暮就知道这人看似高深,但一向该说的不说该做的不做就是个废品。 于是在司空无烬的帐篷里自顾自吃饱喝足然后睡觉。 司空无烬则锤锤打打了一整夜。 翌日向暮起床,就见司空无烬床边上多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衣柜,司空无烬拍了拍那衣柜对向暮道,“下回来无烬这里白嫖请记得敲门。” 这句话听在向暮耳朵里倒是没什么,但正端着餐盒鱼贯而入的一群圣女们却是吓傻了。 餐盒咚地全掉到了地上,面露惊恐。 什么!萨满大人被白那个啥了…… 向暮也不嫌弃,在一众圣女们惊诧的目光中捡起地上几个没沾到灰尘的肉块一边走一边吃,鼓着塞得满满当当的腮帮子回道,“知道了,晚上等我。” 然后再次大摇大摆的出去…… * 公孙陌很无奈。 由于刚被抓那会儿,他奇迹般的挣脱了郭尔罗斯毕烈的钳制,在黎傲面前展露了一把逃跑天赋,让黎傲惊为天人认为他天赋异禀(自以为),于是辽国最有威望的黎王竟然亲自动手,将他给绑了回来。 绑回来干什么呢? 充军! 据说虎骑缺人,他这样的人才必须留在虎骑当兵。 于是公孙陌穿上了虎骑战士们的甲胄,每天跟虎骑们呆在一块儿舞刀弄枪的练兵。 公孙陌非常担忧,也不知道向暮那厮会不会回来救自己,回来的话这么多虎骑也不知道她好不好找…… 当然了,更多的时候公孙陌没有时间操心那么多,因为虎骑实在是太忙了,除了练兵之外,他还被每日拉着出去挖石头。 常常是黎王点了某一处,然后大伙儿光着膀子开挖,挖着挖着大家就发现挖了个寂寞,第二天换个地方继续挖…… 公孙陌挖得生无可恋,丢了手上的镐头对旁侧的虎骑将领道,“我去小解,一会儿就来。” 果然,在虎骑将领的示意下立马就有十八个虎骑士兵跟着他一块儿去小解,原因无他,不过是因为公孙陌借着去小解的名头逃跑了十七次,那十八个跟着他的士兵准备第十八次将他抓回。 看了眼身后齐刷刷的十八人,公孙陌面色僵了僵,强作镇定地带着十八个汉子走向远处…… 站在山坡上的郭尔罗斯毕烈瞅了眼离去的公孙陌,转向黎傲道,“王爷,这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整日就知道逃跑添乱子,您把他留在营中做什么。” 黎傲也瞅了眼往远处走的公孙陌,记忆回到了自己帐篷被偷的夜晚,那一刹那的黑影闪动让他警觉心顿起,知道自己不能放了面前这人。 黎傲大概永生也不会忘记,从宁北城起死回生逃离的那一夜,向暮突然拿着匕首闪现到自己身后的事。 如此诡异闪离的身形,除了她,还能有谁? 只是事后无论黎傲怎么审问公孙陌,公孙陌就是不将向暮吐露半句。 但黎傲知道,只要此人在手,就不怕向暮不来。 郭尔罗斯毕烈自然是不懂黎傲心中的考量,没有得到黎傲的理会,只好转而言其他,“辽国各大豪族是越来越过分了,我们回来这么久,马匹和武器到现在都没给补齐。” 每次去找负责此事的官员要,那些官员都是各种推脱。 作为辽国首屈一指的骑兵,竟然悲惨到连马和武器都没有,当真是讽刺。 黎傲眯着眼,“他们不给,自是有人指示。” 郭尔罗斯毕烈眸色微闪,有人指示?能控制马和武器补给的还能有谁? 辽王想让虎骑死,可真所谓是明招暗招无所不用其极。 但人倒霉了喝口水都塞牙,军队也是如此。官家的军饷、马匹、物资等指望不上,虎骑只好自己想办法挣钱购买,偏生哪哪儿都找不到矿地,再这么拖下去,虎骑们吃完了辽国百姓赠送的牛羊估摸都得饿死,大伙儿心中的怒气都在持续增长。 这边正思量着,远处传来几个虎骑士兵的呼唤。 “快来人啊!魏贼又逃跑了!” 毕烈心中一惊,魏贼指的便是公孙陌,因为一口浓烈的魏国方言因而被虎骑战士们亲切的称为魏贼。 毕烈反应过来后立刻运功去追,不曾想忽被旁侧的和硕特黎傲拦住,毕烈不明,转眸去看黎傲,“王爷?” 和硕特黎傲却是盯着远方某处,“等等。” 因为,他又精准地捕捉了那道一闪而过的黑影…… 果然没过多久,传来虎骑士兵们欣喜的声音,“魏贼抓回来了!抓回来了!” 可怜的公孙陌被十几个虎骑押着回来,虽然神色无波,但是黎傲却注意到了此人眸中一闪而过的狡黠之色。 第十八次被抓回来,怕不是因为和那人会过面,被那人暗中指使? 第366章 虎狼冲突 公孙陌确实是在准备脱裤小解之时被向暮短暂的劫走了一瞬。 见到向暮的第一时间他便开始滔滔不绝的抱怨,“这不是第一次了吧?将子陌丢在敌营自己跑走这事儿你可是有先例的!说好的患难与共的兄弟呢?!” 向暮一把捂住公孙陌的嘴,“说重点,想不想走?!” 公孙陌一怔,甩开向暮的手,“自然想走啊,现下虎骑和辽王的矛盾正升级之中,过不了多久两者之间必有一战,我留这是非之地做什么。” 说着,公孙陌拉起向暮就走,“你这就带子陌走!” 然,不远处的虎骑往他们这里包围过来。 向暮心平气和的解释,“我玄力还不够精进,带你跑个几米还行,但想直接跑出虎骑守卫的范围圈却是不可能。” 公孙陌无语,“那你来做什么?” 向暮靠近了些公孙陌,“虎骑死盯着你,你想逃怕是不易,我们留两条逃跑方案,一、你自己想办法逃;二、让赤焰军帮你逃。” 公孙陌沉思一瞬,自己逃这个法子他已经试过无数遍了,均失败,于是偏向于第二条,“你有赤焰军的消息?” “没有。”向暮诚实道,“辽国普通级别的官员都不知道赤焰军驻扎的位置,赤焰军驻扎的位置约莫只有辽国最顶级的高官才知道。” 而黎傲,或许就是其中一个,就算黎傲不知道,以他在辽国的威望,大约也容易知道。 见虎骑们越来越近,向暮明白时间不多,忙长话短说,“我会时常来看你,你安心留在虎骑中打探赤焰军的消息,消息一到本世子会立即找到赤焰军来救你。” 说完就消失不见。 很快虎骑也走了过来一把将公孙陌摁住。 接下来公孙陌在虎骑军营里确实是消停了不少,毕竟身为谋臣的责任让他明白,赤焰军的下落事实上比他逃跑更为重要,平日里跟向暮嘻嘻哈哈没个样子,但任务来了一切以任务为主,谁让向暮是自己认定的主公呢? 一行人押着公孙陌准备离开,忽而黄土飞扬,威风凛凛的百来人狼骑队伍驾马而过,看到路边挖石头挖得灰头土脸的虎骑停了下来。 为首的狼骑首领正是肖德准,老头笑眯眯居高临下地看着黎傲,“虎骑可真闲啊,狼骑日日公事繁忙,虎骑却有闲情逸致在这里挖石头。” 嘲讽之意委实明显。 挖石头的虎骑将士们丢了手中的器械,怒瞪着望向准王。 黎傲则是波澜不起,但低沉的声音已然带上厉色,“狼骑公事确实繁忙,忙着日日烧杀抢掠的当匪徒。” 话落,狼骑战士们皆群起激愤。 “从宁北城逃回的逃兵!有脸指责我们?!” “堂堂虎骑,从宁北城狼狈逃走,连身下骑的战马都没了,还好意思自称是骑兵?滑天下之大稽哈哈哈……” “要是我们狼骑丢了战马,我们宁愿去死,怎么好意思逃回来?!” 狼骑们高高坐于战马之上哄笑一团,虎骑将士们却是咬紧了牙关。 宁北城是他们的生死之战,里面包含了太多无人知晓的离别与苦痛,而这样经久不能愈合的伤疤,却被不怀好意造成者揭开耻笑,实在不能忍! 黎傲盯着哄笑一片的狼骑,深邃的眼微眯,森冷道,“一言九鼎。” 狼骑们不笑了,困惑了一阵,“什么一言九鼎?” 黎傲沉眸,“若是丢了马,你们就去死。” 接着怒道,“虎骑战士们,我们上!” 准王大惊,“辽国国土,你竟然打自己人?!” 理论的话音未落黎傲已经朝他飞身攻来,肖德准只好挥刀自保。 与此同时,身后的狼骑与虎骑战士已经战成了一片,片刻功夫后,狼骑战士们鼻青脸肿倒地,就连肖德准也被黎傲揍得趴在地上半天没缓过神来。 而虎骑战士们则骑着狼骑的马精神抖擞。 郭尔罗斯毕烈嘲笑,“现在,狼骑的马被抢了,你们该去死了吧?” 肖德准跌跌撞撞站起,“大辽境内,黎王不将大王放在眼里,公然挑衅本王,虎骑就等着受罚吧!” 虎骑战士们不悦,“我们还能被罚什么?俸禄没有、甲胄兵器没有、马匹也没有、难不成罚我们造……” 一侧看热闹的公孙陌心中一惊,虎骑们未免也太实诚了,造反一词是能随便说的吗?忙出声打断,“虎骑在这里好好的挖石头,难道不是你狼骑跑来挑衅我们的吗?” “狼骑丢了虎骑辛苦夺下的北境,北境又被虎骑英勇夺了回来,满大辽百姓皆知虎骑是英雄,就连大王都对虎骑都赞誉有加,你准王竟堂而皇之骂我们虎骑是逃兵,这岂不是在公然忤逆大王?” “再说了,就算我们虎骑是逃兵,那你龟缩在家中连战场都不敢去的狼骑是什么……” 折扇在手中扇得哗哗响,公孙陌饶有意味道,“是缩头乌龟,不对,是缩头王八!哈哈哈哈……” 狼骑战士们一听挣扎着想要站起,“老子杀了你个兔崽子!” 公孙陌折扇捂脸,露出一双犀利且嘲讽的眼睛,“之前不是说了,马要是被抢,你们就自己杀自己的吗?这会儿对自己下不了手就想杀我了,可惜,我又没抢你们的马。” 狼骑各个气得面红耳赤,虎骑们则是隐隐憋笑。 黎傲嘴角亦是压抑不住往上弯了弯,很快就恢复到面色无波。 郭尔罗斯毕烈凑过来,低声道,“魏人都这么能说会道吗?倒是像那小子。” 黎傲神色微敛,毕烈说的那小子自然是当初被自己带到虎骑中呆过一阵的向暮,那小子甚至跟接触的虎骑们都混成了兄弟。 她身边的人,果然都很有趣。 沉思一阵后黎傲翻身上马带着虎骑们离开,顺道让人给公孙陌也牵了匹马。 * 在虎骑那里受了屈辱的肖德准十分气愤,回到纳塔木就去了王帐告状。 “虎骑如此嚣张,还说大王不给他们配马及军饷他们以后就要造反,狼骑气不过才一时跟他们起了冲突……” 辽王在帐内踱步走了一阵,沉声道,“先忍着,别跟黎傲撕破脸,他这会儿夺回北境有功,在大辽风头正盛,等过了这风口百姓们渐渐将虎骑的功绩淡忘,我们再动他。” “是。”肖德准立刻摁胸施礼。 出了王帐后肖德准方才带着一队狼骑重新出发,他今日本是有要事,不曾想遇到了虎骑顺道嘲讽了两句惹出了事端,如今事情解决他还得继续去办自己的要事。 一队人火急火燎地出了纳塔木隐入夜空。 而后面,一道纤瘦的少年身影远远驱着马在后面跟着…… 第367章 狼骑秘密 跟着狼骑绕了很远一段路终于在黄土高山的山坳处停下。 向暮在外面打伤了一个狼骑士兵,换上了狼骑士兵的甲胄混了进去。 发现这个山坳很深,有一些狼骑士兵镇守,但是人数并不多。 而带领狼骑士兵镇守的竟然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大的孩子,且这个孩子向暮还认识,是当初在晋国劫走自己的那个。 准王和这孩子刚好凑一对熟人…… 孩子看到准王到来立刻上前摁胸施礼,“王爷,都备好了。” 准王笑眯眯应了一声,“阿靖,做得不错,当下咱们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将这些全部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继而,向暮就见几个士兵上前合力移开山坳壁的一块巨石,巨石挪开里面是一个矿洞。 准王和阿靖带着自己的亲信进去,其他人则都只能等在外面。 向暮为了不暴露也等着,等了好一阵里面的人才缓缓出来,并搬着一个大木箱。 木箱开了一条缝未合拢,向暮从那条缝里看到反着月光的炫丽珠宝。 这里……莫非是狼骑的藏宝洞? 向暮正垂眸思索,那厢准王身后的精英狼骑们已经拔出了长刀,将在场其他狼骑一一斩杀。 向暮一个着急,玄力一动瞬移闪身进了山坳壁里。 一入壁中就猝不及防从高处摔落下去,向暮蓦然意识到,这个山坳内里竟是空心的! 向暮稳住了身形后运起玄力在洞中燃了漂浮的玄火,玄火将四周照亮,向暮发现了一条通往准王那个矿洞的小道。 在四通八达的矿洞里走了一阵,向暮终于找到了狼骑的藏宝室。 各种珠宝首饰、金银钱财应有尽有! 向暮也是见过不少宝贝的,但是仍对狼骑们多年打家劫舍的搜刮感到震惊,这样的财富已有当初权势滔天、富可敌国的定安王府三分之一了。 且宝贝藏得如此隐蔽只有狼骑的几个最高首领知道,可见这些东西连辽王都被隐瞒了。 黑钱! 向暮微微一思索,想到了肖德准对阿靖说的那句话:当下咱们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将这些全部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向暮眼眸微眯。 猜测当初肖德准作为伊斯得修的部下,也是对伊斯得修打劫来的财富有所耳闻,却是不知具体位置,如今替代伊斯得修接手狼骑后方才寻到,且正打算转移,将狼骑所有财富据为己有。 她是时候使点绊子了。 肖德准带着亲信们走后,阿靖和几个武功高强的狼骑留了下来,扮作山坳处居住的辽国百姓镇守在山坳中,而矿洞重新用巨石堵上,一点儿也看不出异状。 向暮十分庆幸自己的玄力达到了瞬移的境界,这才能在此次查探中没有暴露分毫得以全身而退。 回纳塔木后向暮连司空无烬那里都不去了,反而火急火燎的趁夜瞬移到了公孙陌睡觉的营帐,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公孙陌。 公孙陌听完又情不自禁地开始摇折扇,“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将这笔财富弄走。”向暮义正言辞,“反正也是黑钱,没了狼骑也不敢声张。” “关键是,这么大一笔钱你要怎么弄走?”公孙陌挑眉,“我们的慕兵又不在,你我又四肢不勤。” 当然了,就算勤,两个人也搬不走一洞的财宝。 向暮不甘心地咬牙,“要便宜虎骑了。” 继而在公孙陌耳边低语了一阵,公孙陌听得眼睛贼亮、不停点头。 向暮垂着的眼眸微动,忽而低语道,“有人来了,我得走了。” 说着,人刷地一下消失不见,于此同时公孙陌的帐篷帘被一人倏地掀开,来人竟是和硕特黎傲。 公孙陌神色平静的摇着扇子,“大半夜的,王爷怎么有时间跑来看在下?” 黎傲没有理会公孙陌的搭讪,锋利的眼神在公孙陌帐内扫视一阵,并未看见任何人,但他知道她来过。 没逮着人,黎傲也懒得搭理公孙陌抬步就欲出去。 公孙陌扬眉淡笑,“王爷可真是无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既然王爷如此无礼,那在下也没必要帮助虎骑度过危机了。” 黎傲停了脚步,转眸看他,“虎骑没有危机。” 公孙陌饶有意味,“哦?没有危机?那怎么连马匹、军饷、甲胄、兵器等统统缺失。” 黎傲沉眸,“你倒是了解得清楚。” 公孙陌站起身,“这样,我给你们一笔钱,你们帮我办两件事。” 黎傲挑眉,冷声询问,“多少?” “很多。”公孙陌折扇带起阵阵微风,“至少够虎骑装备备齐从此不愁吃喝个三五年。” 黎傲瞳孔微缩,当真动了点心。 如今的虎骑什么都缺,就宛若辽王砧板上的鱼肉,只待辽王下刀砍下的那一天。 实在是太需要生存所需的钱财了。 公孙陌言之凿凿继续道,“在下祖上乃公孙一族,当年也是名满天下的豪门旺族,祖上曾经经商至辽国,在辽国境内藏了一笔可供公孙后人衣食无忧的财宝,在下知道那财宝在哪里,并愿意带虎骑将士们去取,送出一部分作为谢礼……” “你要虎骑办哪两件事?”黎傲打断,“违背天良之事虎骑不干。” 公孙陌笑,“放心,事情很简单,只要黎王您给在下一个不痛不痒的情报,并放在下走即可。” 黎傲眸色沉吟。 公孙陌伸出几根手指,继续道,“当然了,在下是非常有诚意的,只要虎骑守信,在下能给你们这个数……” 黎傲见之彻底心动。 但公孙陌很快又叹息,“祖上财宝太多了,在下也担忧,怕到时候引虎骑过去,你们见财起意想要全部私吞……” 沉思着继而连连摇头,“我看还是算了,万一虎骑想抢走在下祖先的全部财产在下也没撤……在下……还是被虎骑们关到老死吧。” 黎傲自是知道,这小子跟那小子是一路的,定是不怀好意又在算计于他。 但现下他带领的虎骑实在走投无路。 毕竟虎骑就算再勇猛再会打仗,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上若是没有粮食和武器,迟早会走向死路。 所以向暮虽然在背后算计,但这也为虎骑提供了机会。 和硕特黎傲于是叫毕烈送来纸墨,自己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一大张契约,保证虎骑只领取公孙陌能给予的那一部分钱财,并在领完钱财后,答应公孙陌的两个条件,最后摁下了黎王帅印。 公孙陌拿着契约乐不思蜀。 虎骑当真是一根脑筋的钝拙之人,这么容易就叫他和向暮空手套白狼了! “确定不会见财起意杀我夺财?”由于不相信这世上有这般直率坦诚之人,公孙陌拿了契约还贱兮兮的确认一遍。 和硕特黎傲皱眉,“虎骑义薄云天一言九鼎,你以为跟你和你背后的主子一样卑劣奸诈?” 公孙陌愣了一瞬,他背后的主子? 怎么感觉这人貌似知道向暮的存在了呢?! 然,不等公孙陌再细细套话,黎傲已经做了吩咐,“明日寅时,我们就出发挖宝,若是没有,本王便取你狗命。” 是以草草休息了一夜,翌日天还未亮,黎傲就带着公孙陌及所有虎骑浩浩荡荡出发了…… 第368章 不义之财 向暮赶在虎骑到来之前先一步来到狼骑藏匿宝藏的山坳处。 现下她要做的便是想方设法制住乔装成辽国百姓居住在山坳间的那些个狼骑精英。 若论以一敌一群狼群精英,向暮自然不是对手。 但向暮在暗那十多个狼骑精英在明,发动突袭,向暮未尝不能一战。 只要制住了这群人,宝藏失窃的消息就不会立马传到准王那里,便可多争取些时间让虎骑将财宝转移。 山坳间三四个狼骑精英正来回巡逻。 向暮待到他们分散之时便趁机而上,引动玄冰瞬间将人冻住,然后杀死。 巡逻的狼骑死得神不知鬼不觉,正睡觉的狼骑就更好处理了。 等到向暮一路悄无声息地杀到小孩睡觉的房间,没成想那孩子突然醒了,看到黑夜中走来的向暮大惊,“竟然是你!” 哟,还认识她呢。 向暮想引动玄力杀死小孩,却发现自己玄力不太够用了…… 小孩趁机反攻,身体虽然小小的武艺却是不错,一下就攻至向暮面前,玄力枯竭的向暮虽然能预判小孩的招式,奈何虚弱的身体根本躲不过,心下一个咯噔,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没曾想那小孩竟然莫名收了杀招,转而只想控制向暮。 向暮伺机一个旋身,躲过了小孩的抓捕,手中毒匕首抵上了小孩的脖子,向暮冷笑,“小朋友,乖乖束手就擒吧。” 是以,浩浩荡荡的虎骑将士们在天亮之后成功抵达峡谷时,就发现山坳在他们来之前刚刚烧过一场火,居住在山坳里的辽国百姓们早已在睡梦中被烧死了。 郭尔罗斯毕烈蹙眉,“这么巧吗?太邪门儿了。” 虎骑们感叹了一下便马不停蹄地开始在公孙陌的指示下开挖,毕竟今天的这笔生意可是关乎到五千名虎骑战士的生计,大伙儿都不敢怠慢。 唯有黎傲独自一人行走在烧过的茅屋周边蹙眉寻找,且终于让他找出了些不同寻常。 他发现烧死的这些村民,在火烧之前已经先一步被人给杀了,且这些死去的也不是什么普通村民,而是会武艺的战士。 因为他们身上都佩戴有不同功能的武器,那些武器黎傲认识。 是属于狼骑的。 黎傲眼中神色愈渐深邃,不由得起身举目四望,想寻找那人的踪迹。 挖着山坳的虎骑将士们突然喊了起来。 “挖开了!挖开了!” “王爷!这里面是个矿洞!” 黎傲眸色一凝,立刻疾步上前,抓着公孙陌带着一群战士们走入了矿洞,很快就找到了公孙陌口中的祖先遗留的巨额宝藏。 没见过这么多宝物的虎骑战士们均看直了眼。 “发……发财了……” 陡然看到这么多财宝,黎傲也是情不自禁一怔,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望向已经扑进宝物中打滚、眼睛笑成了金元宝状的公孙陌道,“这就是你说的公孙族的宝藏?” 公孙陌陷入巨大的财富中迷失了片刻,此时黎傲的声音唤醒了他,公孙陌忙将黎傲的契约掏出,“现在找到我祖先留下的宝贝了,你可是代表虎骑签过契约的,只能拿属于自己的那部分。” 郭尔罗斯毕烈抚着眉心。 那契约他也是看过的,本来觉得虎骑大赚了一笔,可现在瞅见这里的宝藏,才发现公孙陌许给虎骑的不过十分之一。 呃…… 现下宝藏的主人只有公孙陌一人,要不杀人灭口,虎骑独占…… 念头刚起,就被和硕特黎傲打断,“我们只拿我们该拿的,不该拿的一分也不会动。” 说完就令虎骑们盘点物件开始搬运货物。 公孙陌摇着折扇继续笑眯眯道,“许给你们的宝物再翻一倍,当在下雇佣了虎骑将士一天,烦请虎骑将士们帮在下将在下的那部分宝藏运送到其他指定地点。” 搬运宝贝的战士们闻言都愣住了。 公孙陌心下没底,莫不是嫌少? 伸出两根手指,正准备说翻两倍,结果话还未说出口,反应过来的虎骑战士们忙兴高采烈地应下,“好啊好!虎骑发财了!” 将士们搬运起宝贝来更加卖力,公孙陌也在心中松了口气。 还以为这群人嫌少,没成想人只是反应慢了半拍。 这群人,也太容易满足、太好利用、太好骗了吧。 那厢,和硕特黎傲见将士们都很高兴且干劲十足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令毕烈安排搬运,自己则出去了。 * 向暮拖着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孩子走在黄土山坳间,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小子,你多大啊?武艺这般精湛不像是只有几岁孩子该有的样子啊。” 背后被绑着的孩子噘着嘴,“你休要套我的话。” 向暮拖孩子拖得气喘吁吁,坐下来休息,“你爹你妈是谁?” “你休要套我的话!” “你在狼骑中担任什么职务?” “你休要套我的话!” “准王和你什么关系?” “你休要套我的话!” “本世子和你什么关系?” “你休要……” 怒骂的小孩莫名怔了一瞬,怪异地瞅了眼向暮,“套我的话……” 向暮心中了然,靠近了些小孩,“你昨晚有机会杀哥哥却不杀,莫不是想拜哥哥为兄?” “呸!” 看着小孩的反应,向暮笑得前仰后翻。 原本她昨夜就准备将这小孩杀死的,但小孩却莫名对自己手下留情,于是向暮起了疑。 这莫不是个小红蝎? 这才留了小孩一命,打算研究研究红蝎这么个神奇玩意儿。 没成想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挣开了绳索,在向暮逗笑得开怀之际忽地袭上前,双掌呈爪状,尖锐的指甲抵着向暮的喉哝,“你话真多,该闭嘴了!” 向暮昨夜杀狼骑消耗了太多玄力,这会儿没力气再用,但向暮也丝毫不怕小孩,挑眉道,“杀了哥哥,你就没有解药了。” 小孩眸色一凝,咬牙,“谁要杀你,我只是要抓你。” 说完一掌劈向向暮后脖颈将其劈晕。 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号弹,点火准备引燃,半空不知何时飞来一块石头,倏地将他点火的火折子打落在地。 小孩警觉心顿起,一把跳开,见不远处高大的男人正冲击而来! 黎傲! 男人力气极大,长刀未出,光击出的掌风就带起地上阵阵碎石向小孩卷来,令小孩应接不暇。 最后一拳击在小孩的胸口处,小孩匍匐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黎傲低沉的雄性之声带着骇人的威慑之力,“回去告诉准,你们若敢碰她,黎傲定让你们死。” 小孩不甘心的起身。 同为红蝎,所有人都知道黎傲的强大,但黎傲却和其他红蝎不一样,他从不主动击杀同为竞争对手的红蝎,但也从不接纳红蝎的结盟。 今天也一样,黎傲只是警告自己而并未动杀心。 于是小孩不再多说什么,立刻运功逃走。 第369章 虎骑绑人 向暮醒来时,看到黎傲坐在自己一侧,正拿着水壶仰头大口喝水。 而自己举目四望,也没有看到之前的小孩。 黎傲深邃的眼眸微转,瞥了眼向暮,将手中的水壶丢给她,不屑道,“你不是一向很有能耐么?一个小孩你都打不过?” 向暮拿着水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道,“谁要跟他打了?本世子这不是想借着他的帮忙混到狼骑内部去么?” 黎傲蹙眉,“你去狼骑做什么?” 向暮理直气壮:“自然是去挑选红蝎啊,红蝎那么多,本世子不去挑挑练练,怎么知道哪只蝎子最适合本世子?” 说完又开始小口小口地喝水。 黎傲见了她那温温吞吞喝水的娘炮样儿就来气,一掌拍向向暮正仰头喝水的水壶,水壶里的水霎时如同掀起风浪,猛地灌入向暮喉咙。 向暮呛得俯下身一边咳嗽一边吐水。 黎傲更是来气,“磨磨唧唧的,半点阳刚之气也没有!” 那天晚上他见到的天子向暮,大约是眼花了。 起身正准备离开,却发现后面的向暮咳嗽越来越小越来越急。 黎傲又踱步回到向暮身边,搬过向暮的身子,见这厮面色涨得青紫,显然是被那口水呛了气管还未吐出来,窒息前奏…… 黎傲怔愣。 红蝎要效忠之人……弱到喝水都能呛死? 就这么刹那间迟疑的功夫,向暮已经两眼一闭呼吸骤停地倒到了地上。 黎傲又怔了三息,最后终于反应过来…… 向暮真的喝水呛死了!!! 尼玛这世上还能有这么窝囊的死法! 黎傲气到不行,一把抱起向暮卡在自己胳膊窝,让向暮脸对着地面,另一只手往向暮背心一拍,向暮便将那口堵了气管的水彻底吐出,终于悠悠转醒…… 向暮虚弱地坐在地上,对黎傲道谢,“多谢啊……” 黎傲嘴角抽了抽,实在无法将当初拿匕首抵着自己脖子的嗜血少年与现在这个差点被水呛死的弱鸡联系在一起。 但现下她既然已经暴露在自己面前,他自然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放她走。 也不待向暮休息够,黎傲一把扛起向暮便回了山坳间搬运财宝的虎骑处。 虎骑将士们远远就见自家将军肩膀上扛了个人回来,都翘首张望发出八卦的嘘声。 就连公孙陌都挤入人群想分一块瓜来啃啃。 不曾想擦了擦眼睛,发现被黎傲扛回来的人竟是向暮! 公孙陌脸上看好戏的笑容霎时僵硬了去。 黎傲将虚弱的向暮放下,吩咐其他虎骑,“去,拿块铁链将这两人绑起来。” 公孙陌意识到要绑的人也有自己,忙自救,“黎王!您可是跟在下签订契约的!” 黎傲扬眉,“本王确实应了你两件事,本王自不会失言,只不过契约上也没限定时间,本王过断时间再应约也不迟。” 过段时间到底是过多少段时间还真不好说。 珠宝堆砌如山的板车上,向暮和公孙陌背靠背的被铁链绑在了一起。 公孙陌对向暮哀叹,“你怎么那么不小心也被抓了?你不是会用玄力瞬移吗?如何瞬移也能被抓?” 向暮半合着眼,实在困倦,“本世子昨夜杀光了山坳里假扮村民的狼骑,想给你们多争取些转移财宝的时间,玄力耗尽了。” “要多久才能恢复?赤焰军的消息我们不着急要了么?” 向暮蹙眉,“所以时间紧急,你别打扰我啊,让我吸纳玄力。” 说完,脑袋一歪眼睛就闭了去,也不知是真在吸纳玄力还是劳累过度见周公去了。 公孙陌郁闷不已,“不靠谱,真是不靠谱……” 那厢,跟在运送财宝队伍后面的黎傲骑着马,一侧郭尔罗斯毕烈挥动马鞭靠近,压低声音道,“王爷,毕烈发现,那些死去的村民是狼骑假扮的。” 黎傲沉眸,“没错,昨夜已经被那小子杀了。” 郭尔罗斯毕烈的目光不由自主往前方木车上的向暮看了一眼,那小子每次出场都令虎骑们印象深刻。 “那财宝难不成是……”郭尔罗斯毕烈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猜测。 和硕特黎傲转而言其他,“本王放了一名狼骑。” 毕烈立刻心中有数,“所以王爷才要强行带上两个魏人小子。” 若是失去了虎骑的庇护,这两个吞并了狼骑财宝的魏人小子定会遭到狼骑追杀。 原来自家将军用心良苦,但…… 毕烈压低声音,“王爷,这些财宝并不是那俩小子的,他们引虎骑挖宝,居心不良,不若……” 将财宝全部据为己有还未说出来,就被和硕特黎傲打断。 “没有他们,虎骑也不会知道狼骑有这么多财宝,更不会知道狼骑私藏财宝的方位,他们就算居心不良,但至少供出财宝解了虎骑燃眉之急。” 说着黎傲眯眼,更何况那小子为了让虎骑能有时间转移宝藏,昨夜先一步杀了山坳里镇守的狼骑,想来今日虚弱至此,也是昨夜太过疲累之故,再怎么样,她也是冒着性命之危在助虎骑。 黎傲继而斩钉截铁,“保他们的命虎骑义不容辞,答应分的财宝,虎骑也一分不少的给他们。” 郭尔罗斯毕烈想了想,也觉得自家王爷说得有理,遂应下。 * 此时,七岁大的孩子阿靖将山坳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肖德准。 肖德准立刻带着一群精英狼骑火急火燎的赶往私藏宝藏的山坳,然而,这里早已人去洞空,连碎银都找不到一粒! 肖德准气急,又带着狼骑去追击运走财宝的虎骑,不成想一路追到了纳塔木的虎骑营。 虎骑营前热闹非凡,细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虎骑贴出了招新兵的告示,一向对虎骑崇拜有加的辽人青年们纷纷赶来参军,想要加入虎骑营。 黎傲带领的虎骑营究竟有多穷肖德准心中最是清楚,就是因为年年军饷不够虎骑又不愿去外面烧杀抢掠,以至于虎骑穷到最大规模时也只有两万人。 现在虎骑连战马和兵器甲胄都缺,营中区区五千名将士都吃不饱肚子,怎么可能有钱扩充新军?! 不就是抢了狼骑的黑钱么! 尼玛抢了钱捂几天捂热乎了再招新兵也行啊,刚抢就风风火火招新兵这是有多么不将狼骑放眼里! 肖德准气急,一声怒喝,让狼骑将虎骑营围了起来。 两军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第370章 她的威力 向暮和公孙陌在营帐内饮茶。 两人被虎骑带回来后就松了绑,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是以向暮和公孙陌便没跑。 总归现下向暮的玄力也未恢复,无法瞬移去司空无烬帐中白吃白喝,跑去别处吧还得再次风餐露宿忍饥挨饿。 一番权衡,两人暂且都留了下来。 此刻正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忽闻外面传来争吵之声。 向暮和公孙陌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忽然而起的八卦之色,也不犹豫,当即就跑出去看热闹。 原来是虎骑营外,狼骑来此闹事。 准王手下的狼骑将领找茬儿,“没有大王允许,虎骑竟敢招私兵?” 郭尔罗斯毕烈反击,“当初虎骑狼骑新建立之时,虎骑狼骑各有两万骑兵,如今虎骑兵数仅剩五千,而狼骑却多达二十万,究竟是谁在不断雇佣私兵?” 狼骑将领不依不饶,“那也是大王允许狼骑扩军的,再说,狼骑招多少兵将狼骑都养得起,你虎骑哪儿来的钱养?!” 一句话,问得耿直的虎骑战士们一阵心虚。 肖德准沉眸,“本王怀疑虎骑中饱私囊,来人!搜!” 虎骑将士们立刻抄出兵器阻拦,眼看两方就要打起来。 向暮突然出声,“怀疑?准王拿什么怀疑?证据呢?准王如此空口无凭栽赃诬陷,那我们黎王是不是也可以带人去搜你狼骑营?” 公孙陌在旁侧摇着折扇,“我们也怀疑狼骑中饱私囊、私藏黑钱。” 私藏黑钱四字一出,肖德准及几个狼骑精英们皆挂不住脸。 肖德准也是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向暮,心中在心痛自己黑钱被洗劫的同时,也十分憎恶向暮与虎骑一起。 莫非……她想选黎傲做红蝎?! “你们是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堂堂狼骑岂容你们诬陷!”另一侧狼将将领怒斥。 向暮淡笑,“原来大辽的礼法是这般,狼骑怀疑虎骑中饱私囊就是合理合法,虎骑怀疑狼骑就是造谣诬陷?” 周遭等着登记加入虎骑的百姓越来越多,都围过来看热闹,听到两方的对话难免在一侧指指点点。 “是啊,狼骑刚刚还要搜虎骑营。” “胜仗没打几次,脾气倒还挺大……” “就是欺负虎骑人少……” 肖德准听了面子有些挂不住,一扬马鞭对左右道,“我们走!” 狼骑们正准备掉头离开,做贼心虚的虎骑将士们也松了口气,没成想向暮又出声唤道,“且慢。” 肖德准不悦地回头瞪向向暮,向暮泰然自若,“我们大辽虎骑不比你们狼骑好狐假虎威一团散沙,虎骑军法严明,无故在虎骑营前闹事者、诽谤造谣威胁者,一律以军法处置……” 公孙陌帮腔,“还请准王与几位将领下马,去我们虎骑营中领一顿军棍。” “大胆!”几个狼骑将领闻言气得脸色铁青。 “虎骑是要上天不成!竟敢惩戒我狼骑将领!” 就连虎骑将士们自己也都为向暮、公孙陌捏了把冷汗。 向暮公孙陌两人依旧没脸没皮的一唱一和。 “就知道狼骑没种敢做不敢当。” “这要是换我们虎骑自不会无故寻衅挑事,完了还不敢承认。” “难怪狼骑人那么多都打不赢魏兵,总得靠虎骑冲锋。” 围观的辽人百姓们闻言也都觉得有理,毕竟大辽的百姓,多多少少都曾受到过烧杀抢掠狼骑们的坑害,很快交头接耳议论之声又起。 肖德准面色更加难堪,气得好似要杀人。 向暮挑眉淡笑,“当然了,准王身份高贵自是不一样,虽然无故来我虎骑营闹事,但我虎骑将士们也不好意思打准王军棍……” 公孙陌眨眼,“认个错,就行。” 在一片越来越大的议论声之中,肖德准捏紧了手里的缰绳犹豫半晌,就连郭尔罗斯毕烈都惊得半天没有出声搭腔。 那个…… 不是虎骑偷了狼骑的钱么?不是应该虎骑理亏么?事情是怎么发展成了这般…… 倒是周遭百姓们等不住了,随着不满的讨论声越来越大,最后纳塔木的百姓们挥拳齐呼,“认错!认错!认错!” 狼骑将士们各个脸都绿了,向暮将一旁目瞪口呆的郭尔罗斯毕烈往前一推,“准王,请吧。” 意思让准王及狼骑将领们给虎骑现下最高统帅郭尔罗斯毕烈道歉。 肖德准和狼骑将领们杀人的目光瞪向郭尔罗斯毕烈,毕烈则侧眸埋怨的盯了眼向暮。 纳塔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们还在高呼,“认错!认错!认错!” 在一阵呐喊声中,刚刚忙完军务的和硕特黎傲回营,还没搞清楚目前的状况,忽然就听到肖德准愤然的声音道,“郭尔罗斯不过是名副将,受不起本王的恩泽。” 继而转向刚回来还一脸懵逼的黎傲,咬了咬牙,“今日之事是狼骑鲁莽了,还请黎王海涵。” 说罢带着手下迅速消失。 莫名得了一句道歉的和硕特黎傲身子微僵,接着就见四周的虎骑战士及围观百姓们发出一阵胜利的呼声,朝向暮和公孙陌跑去。 继而两个魏人小子就被自己手下五大三粗的汉子们兴高采烈地举着往天空抛啊抛…… 黎傲驻足看了半天,想找个手下问话,但奈何众人太兴奋了没人理他。 就连郭尔罗斯毕烈都挤到里面去抛人了。 这还不算完,从此向暮和公孙陌的营帐里总能听到两个魏人小子与自己手下们欢快的交谈的声。 就连黎傲作为主帅每餐可以多得的一个鸡腿都被自家小兵偷了,黎傲抓了那小兵问话,人回答—— 觉得那个叫向暮的魏人小子太瘦了,想给她加餐让她长胖点…… 黎傲又很快想到在北境之时,向暮住在虎骑营中的荒诞场景。 明明虎骑战士们一步一个脚印、刚直无畏的作风与向暮那厮偷奸取巧、阴险诡诈的行事风格截然相反,本应该互相看不对付才对,怎么每次向暮来了虎骑营,都能将自己手下这群情商不高五大三粗的汉子忽悠得天天追在她后面跑…… 黎傲虽然疑惑重重,但每当在王帐经历一场血雨腥风疲惫回来时,看到向暮营帐中闪烁的烛光、以及烛光投影在帐篷上的十多道将士们的身影、还有那源源不绝传入耳朵内的欢声笑语,竟也莫名跟着愉悦。 郭尔罗斯毕烈一转眸,就瞥见盯了向暮营帐半响的黎王嘴角勾起的笑意,吓了一跳,毕竟郭尔罗斯毕烈知道,自家王爷是不常笑的。 “要……进去看看?”毕烈试探道。 黎傲立刻回过神来,收了嘴角的笑意不再看向暮的营帐,只询问正事,“那些东西藏好了?” “藏好了。”郭尔罗斯毕烈开始汇报工作,“另外,在纳塔木我们招了新兵三千,购买的甲胄、兵器、马匹也于这两日运到了营帐。” 黎傲点了点头,“嗯,现下虎骑不缺钱了,务必给虎骑战士们每人配上三匹马。” 对于骑军而言,良驹是战争中成败的关键,对坐骑的操控性越高,战场上骑军的灵活性则越强。 毕烈领命,继而感叹,“多亏了那俩魏人小子啊……” 黎傲眸色微凝,竟然连毕烈这种谨慎多疑的将领都对那俩小子有了好感…… 想了想,黎傲吩咐,“暗中联络赤焰军,告诉他们世子在纳塔木虎骑营。” 第371章 篝火之舞 郭尔罗斯毕烈不解。 黎傲又补充道,“当是虎骑对他们的报答。” 并且,他也知道,向暮要的那个什么不痛不痒的情报,就是赤焰军的下落。 郭尔罗斯毕烈忙领命。 黎傲接着安排了其他事务,“明日是辽国一年一度的篝火节,让战士们好好玩乐,明日之后,我们必须想办法让大王放虎骑离开纳塔木。” 毕烈闻言一颗心提起,“王爷可是有什么考量?” 黎傲望着辽阔的苍穹叹了口气,“三千新兵根本不够,大王扣押虎骑安营在纳塔木,迟早要对虎骑动武。” 郭尔罗斯毕烈心间一紧,知道事情严重,忙领命离开。 * 翌日阳光明媚,春日的暖阳铺满整片纳塔木大草原。 在虎骑营中养胖了一圈的向暮和公孙陌从帐篷里走出,公孙陌摇着扇子小声询问向暮,“这都休息好几天了,你玄力恢复了没?” 向暮扬眉,“快了。” 公孙陌欣喜,“待你恢复好了我们就去找黎王,让他兑现契约。” 虽然两人在虎骑营中住得愉快,但是两人都没忘了虎骑的处境,毕竟两人来此除了有要事在身,便是顺道来看看辽国内乱的好戏,并不想变成戏子卷入其中招来杀身之祸。 谁知刚出了营帐就被几个路过的虎骑战士一胳膊搭在了肩膀上,“魏人小子,走走走!咱们去篝火宴那里热闹去!” 对于篝火节,向暮和公孙陌这两日早就有所耳闻,就跟大魏的除夕一样,在辽国是很重要的节日。 节日安排在春季,辽国草原抽芽之时。 萨满法师会在篝火节上亲自做法,祈求辽国一整年风调雨顺,而辽国的少男少女们也会在篝火前以舞求偶公然示爱,据说,在篝火前定下终身的年轻男女会得到天神的庇佑,一生恩爱和睦。 而作为辽国有着最辽阔草原的纳塔木,篝火节更为隆重。 向暮和公孙陌在十几个虎骑兄弟们的簇拥下赶到时,纳塔木草原上早已燃了大大小小十来个篝火,每个篝火上都架着整只的牛羊在烤,每个篝火前都围了数不清的辽人百姓。 年老一些的辽人百姓击着锣鼓奏乐,青春洋溢的少男少女们则手牵着手围着篝火跳舞。 更多的百姓则是坐在篝火的最外延,吃吃喝喝欢快交谈。 今日虎骑兄弟们脱下了甲胄换上了普通辽人的衣服,但是虎骑兄弟一出现仍是吸引了篝火上百姓们的注意,霎时不少百姓喊着让虎骑战士们跳一段。 向暮和公孙陌本准备找个地方坐着看热闹,奈何他们两人夹在虎骑兄弟们中间,被热情的百姓当成虎骑推到了篝火中央。 “英雄虎骑们来一段!让我们看看你们在战场上的英姿!” “来一段!来一段!” 原本在篝火前扭动腰肢跳舞的辽人少女们也都退了去,纷纷用迷妹的星星之眼打量虎骑战士。 毕竟篝火节除了祈求风调雨顺外,还有求偶的重要作用,而虎骑作为辽国的英雄,自然是有不少辽人百姓想将自己姑娘许配过去。 在如此之多美少女的打量下,被推到篝火前的一群年轻虎骑战士们竟然羞涩了。 向暮见了觉得好玩,和公孙陌一道看热闹不嫌事大,“跳一段!跳一段!” 辽人一向能歌善舞,之前来时向暮就看了辽人女子奔放妖娆的舞姿,但还不太清楚辽人男子是如何跳舞的。 很快…… 向暮不想知道了。 因为旁侧的虎骑兄弟们在百姓们的催促下开始脱衣,甚至还催促着向暮和公孙陌脱衣,“来,咱一起跳!” 向暮和公孙陌僵硬半响。 就这么点踌躇的功夫,虎骑兄弟们已经将上衣脱了个干净,只着了条长裤系于腰间,露出麦色且紧实的上半身。 带着雄性刚毅荷尔蒙的气息外露,立刻引来了百姓们惊叫连连,气氛高涨! 向暮和公孙陌想跑,却被场上热情的虎骑兄弟们拦住。 “辽国姑娘喜欢强壮健康的男人,是以男人光着胳膊跳舞,最能吸引喜欢的姑娘注意。” “来,一起脱!” “一起跳!” 说着还十分嫌弃这两个魏人小子速度太慢,上前就要帮他们二人扒衣服。 向暮恨不得立刻一个瞬移开溜,奈何青天白众目睽睽之下,她不敢暴露自己的瞬移之术。 好在关键时候公孙陌还是靠谱的,牢牢护在向暮身前。 “别脱暮子!别脱暮子!她身体弱,一受凉就容易生病!” 群情激昂,公孙陌的呼唤压根儿没人听得进去,不一会儿功夫护在向暮身前的公孙陌就被扒光了上衣,并被虎骑兄弟们拉到一边,“来来来,咱们一起跳,你也讨个辽人姑娘做媳妇!” 接着罪恶之手伸向了向暮。 向暮没撤,手中匕首一挥,拂开了想帮她扒衣兄弟们的手。 大伙儿见向暮肃然的神色都情不自禁愣了几秒。 “怎么,一起跳个舞而已,为什么动刀子?” “对呀,一起热闹啊!” 向暮咳了咳,故作镇定,“你们这些舞看了多少年了,还没看腻吗?咱来个新鲜的。” 说着,抽了一把旁侧辽人的剑。 众人不解,向暮解释,“你们跳你们的,我来给你们当点缀。” 公孙陌在一侧帮腔,“对对对,来点新花样。” 说着就对旁侧击鼓配乐的辽人道,“开始!” 很快,激动人心的鼓声响起。 也就是这一刻,向暮方才明白为什么辽人男子跳舞要脱衣了。 因为那鼓声跟辽人女子跳舞时奔放欢快之音截然不同,辽人男子跳舞的鼓声辉宏且大气,好似虎啸风生,龙腾云起,万兽奔腾! 而光着膀子在篝火前配合着鼓声跳动的虎骑战士们,那一身无以伦比的刚毅之气尽显,有些战士们身上还有纵横的刀疤,在这种辉宏氛围下丝毫不显狰狞。 反而有种别样的粗犷豪情之美! 向暮站在跃动的虎骑战士们后方,知道自己瘦弱的小身板跟这群刚气十足的汉子们委实不搭。 奈何被赶鸭子上阵,一会儿舞动的虎骑战士们跳开自己就会显露在看舞蹈的辽人百姓面前…… 于是心神一凝,仔细思考曾经自己看过的苏凌彦使的一身剑法。 毕竟苏凌彦长得好看,当初那手剑法更是使得出神入化,在魏宫除夕宴一出场,就勾走了满京城名门贵女的魂。 向暮倒是不稀罕勾魂,只求今日不要献丑。 鼓声一个变幻,身前舞动的虎骑兄弟们跳开,向暮睁眼,当即运起玄力挥剑而起。 于是,满场辽人就见,杀气腾腾威风逼人的战士中央,一个纤瘦的少年肆意挥剑。 虽力气不足,但身手灵活多变。 尤其是那完全不同于满场粗犷之气的飒爽与洒脱,一瞬间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就连恰巧经过此地的和硕特黎傲,都是情不自禁停了脚步。 第372章 日阴谋 郭尔罗斯毕烈在一侧感叹,“这小子不全然是看起来那般娇弱。” 黎傲盯着篝火中央,宛若精灵般跃动的少年,眸色幽深。 毕烈又道,“只可惜,作为男人,力量感始终弱了点,在魏晋倒还好,但在崇尚武力和英雄的辽国,却不太受姑娘们的待见。” 想了想不禁莞尔,“若是个姑娘,这样的英姿飒爽,气质独特,倒是酷爱猎奇的辽国男人们喜欢的类型。” 黎傲闻言,沉眸,“瞎说什么,她是男人。” 毕烈连连叹息,“对对对……” 那厢,表演终于结束,一堆奔放的辽人姑娘们上前给自己喜欢的战士们送花,向暮果然一朵没收到。 倒是收到几个辽国少年的花,“剑耍得不错,可惜是个男的……” 少年们走后,向暮就见捧了满满一手花的和硕特黎傲站在自己面前,依旧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咬牙,“娘炮。” 一个大男人,舞个剑竟然收到男人送花…… 真是奇耻大辱! 好不容易收到花的向暮还来不及开心,就被和硕特黎傲淋了一盆冷水,觉得十分扫兴,扭过头就准备去找公孙陌离开。 不曾想公孙陌早已被辽国姑娘们包围,这个捏捏他的小脸、那个挠挠他的腹肌,赞不绝口。 “这个虎骑小哥不错啊,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脸蛋也长得好。” “你看姐姐如何?要不咱们处处看?” 看着被热情奔放的辽国少女围攻的公孙陌,向暮嘴角抽了抽,终于体会到病娇的身躯给自己带来的心理伤害。 黎傲在旁侧低沉说了一声,似是安慰,“想要好的体魄,你坚持锻炼,也能拥有。” 向暮停步,望向和硕特黎傲,在他眼中看到了对自己缺失男人尊严的同情…… 向暮郑重其事,“本世子不需要。” 黎傲不置可否地睨着向暮,知道她在嘴硬强撑。 两人气氛正陷入尴尬之时,一队辽兵护着辽国大王与高官们款步而来,他们的后方,是庄重打扮了一番的圣女和萨满法师。 很明显,正式的篝火节要开始了。 所有围着篝火跳舞吃喝的人都退开了去,等着萨满法师安排祈求风调雨顺的祭祀。 不曾想,包围人群的辽兵越来越多,气氛莫名开始变得严肃。 狼骑首领肖德准走了出来,手中展开一幅画像,画像上画着的少年赫然就是向暮! 肖德准扬声道,“此人乃晋国慕兵的首领——慕公,尔等是否见过?” 场内静了半响,百姓们皆你看我我看你,终于有人颤颤巍巍回道,“见……见过,刚刚才和虎骑战士们跳过舞……” 肖德准苍老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虎骑……莫非跟慕兵勾结?” 在场所有的虎骑将士们皆不悦地摁住了腰间的佩刀。 在辽王的示意下,肖德准大喝一声,“搜!” 场面一时混乱。 和硕特黎傲一把抓过向暮,低声道,“准针对的是虎骑,你不是会瞬移之术吗?快走!” 向暮没动,蹙眉道,“肖德准也是红蝎吧。” 和硕特黎傲微怔,“怎么?” 向暮了然,就是因为肖德准也是红蝎,是以黎傲对自己暴露在外才没有丝毫戒备。 皆因为知道,红蝎对自己虽然情绪特别,但没有任何一个红蝎会在未得到解药之前致自己于死地。 就像当初的伊斯得修,那般憎恶自己,但也将自己的事对辽王隐瞒了下来。 而肖德准却因为想置虎骑于死地,毫不犹豫地的对辽王出卖了自己慕公的信息…… 向暮淡然道,“就算辽王抓住了本世子,他也不敢奈我何。” 辽国常年与魏国交战,如今拿下晋国慕军主帅,一个处置不好,就会导致晋国与魏国结盟,共同讨伐大辽。 辽王不蠢,是以就算抓了她也不敢对她不利。 但如今,虎骑的情况却是极为不利的,肖德准和辽王明显就是想借此发难,惩治虎骑。 黎傲适时附到向暮耳边道,“今夜子时,五合六聚会来找你。” 向暮瞳孔微缩。 所以,和硕特黎傲早就知道,自己愿意分他一部分财宝的条件之一,是想找到赤焰军? 见向暮还没走,黎傲又在向暮耳边加了一句,“若世子殿下此番能救黎傲脱险,黎傲送世子殿下一份厚礼。” 闻言向暮再不犹豫,立刻在和硕特黎傲的遮挡下瞬移消失了去。 而将现场翻了个底朝天的狼骑怎么也没搜出向暮的身影。 向暮消失后,过了一会儿,和硕特黎傲才从拥挤的人群里走出。 肖德准瞪向和硕特黎傲,“说,你们虎骑到底将慕公藏到哪里去了?” 和硕特黎傲虎步生风来到缄默不语的辽王跟前,单手摁胸施了一礼,“大王若是想惩治虎骑,直接惩治便是,无需找虎骑勾结外邦的借口。” 闻言,辽王眸色一沉,凶相毕现。 黎傲转身,对着下方千千万万个辽国百姓及虎骑战士们高呼,“虎骑一生忠于大王、忠于大辽百姓,十多年来舍生忘死为大辽奔赴在前线冲锋陷阵,我们为什么要勾结外邦?我们勾结外邦对我们而言有何好处?!” “就是!”虎骑战士们皆愤怒不已,“我们没有勾结外邦!” 就连百姓们也都附和,“虎骑没有理由勾结外邦啊……” 肖德准怒喝,“休要强词狡辩!那么多人都看到慕公居住你虎骑营了,还看到你们虎骑一道与慕公跳舞,你作何解释!” 郭尔罗斯毕烈愤然道,“跳舞时那么多人看着,虎骑要是一早就知道那人是慕公,怎么会堂而皇之的当着众人的面与之接触?!” 不可否认的是,虎骑中除了黎傲和毕烈,确实其他人都不知道向暮是慕公之事,虎骑将士们大多觉得自己被冤枉勾结外邦而感到委屈。 百姓们也纷纷认同,“对啊,要是虎骑勾结慕公定然不会堂而皇之与之跳舞。” “虎骑也不知道那是慕公吧?” “再说,那人是不是画像上的慕公也不一定呢。” 下面交谈讨论声越来越大,高高在上坐着巍然不动的辽王咳了咳,适时宣布结果。 “本大王也不信虎骑会勾结外邦,这样,黎王跟随王军入王宫住几日,待到事情查明,本大王自会放黎王归来。” 说罢,一场闹哄哄的篝火节便草草落幕。 毕竟辽王没有当众说要惩治虎骑,葫芦里究竟卖了什么药不好说,但明面上他对虎骑还是和颜悦色信任有加,这种情况下,虎骑也不好当众与辽王撕破脸,大家各退一步。 事情最终以黎王入王宫限制自由小住几日、而狼骑出动奉命调查事情真相还虎骑一个清白结束。 第373章 纠缠司空 “五合。” “六聚。” “参见世子殿下!” 夜半子时,荒芜的纳塔木草原外,黑夜中立着三道身影。 向暮询问,“赤焰军到底驻扎在哪儿?” 六聚回答,“纳塔木以东,齐源山脚下,辽王给赤焰军划了一块地,平日赤焰军在那里驻扎、自己牧羊种地,战事起时则接受辽王的调遣奔赴战场。” “那为什么辽国大多官员都不知道赤焰军下落?” “辽王希望赤焰军只为他所用,担心辽国其他部豪族与赤焰军结交,故而赤焰军行踪隐蔽。”五合道。 向暮沉思了一阵,“你们听从辽王调遣,是因为说一?” 六聚点头,“辽王为牵制赤焰军关押了一统领,且一统领牢狱位置成谜,只每隔一月的十五,辽王才让我们二人能近身探望一统领,以便确认一统领的安全。” “这么久了,你们丝毫不能确认说一被关押的位置?”向暮低声道。 五合六聚对望一眼,低下头,“一统领关押处是移动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关在何处,每次拜安排与我们相见之时,一统领都会被辽人迷晕。” “而我们二人被允许能去探望一统领也都是在辽人的安排下,抛下大队赤焰军御马百里赶往辽王指定的探视地点,且都有大批辽兵镇守。” “待我们与一统领相见后,一统领又会被秘密转移别处……” 向暮听着眸色幽深。 为了防止说一被赤焰军救走,辽王和硕特哈时想出了个移动关人法。 但这种法子逻辑上始终说不通。 将一个重犯移来移去,其关押位置确实会显得隐蔽,但在移动重犯过程中不可能完全不露痕迹,总有不小心走漏风声的时候,且多个关押重犯又能重兵把守不露痕迹之地,显然要耗费巨大的人力财力来建造,耗费的人力财力一大,想做到不走漏风声便越加困难…… 矛盾! 所以,关押说一的位置…… 只能说是给五合六聚探望的位置是移动的,但具体关押的位置必然不会如五合六聚以为的那样,是变动的。 而什么地方能有重兵把守又能做到消息绝对封闭呢…… 沉思一阵,向暮心中突然有了猜测,唤五合六聚到自己身边,小声耳语了一阵。 五合六聚闻言眸色一亮,领命离开。 * 自从黎王被辽王带入王宫之后,整个纳塔木的氛围都显得不太对劲。 在郭尔罗斯毕烈带领下的虎骑们心急如焚,然而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未能成功打通关系进入王宫探视黎王。 偏生明明找不到慕公的下落,狼骑也不慌不忙的拖着,就是不愿结案让黎王从王宫回来。 随着时间拖得越久,郭尔罗斯毕烈就越加不安。 突然猜测到,辽王也许想要的,并不是虎骑死,而是由黎王带领的虎骑死。 说白了,辽王只是忌惮黎王,只是想让黎王死! 所以这一次黎王进宫凶多吉少! * 另一边,司空无烬无奈地看着躺在自己营帐死皮赖脸不走的向暮。 这两日他反复施展玄力让身边伺候衣食起居的圣女们将看到向暮这个伪男居住自己帐篷的事情忘记。 玄力施展得过多,他也跟着体虚。 “你要如何才能离开?”司空无烬叹息。 向暮嘴里咬着牛肉干坐起身,含糊不清道,“你把守卫王宫的玄力给撤了我就走。” 这两日向暮打起了进辽国王宫的主意,本来自己如今练会了瞬移大法,虽然那玄术在距离上有所限制,但她人就在王宫附近,瞬移进去大约不难。 不曾想向纳塔木所有地方向暮都可以瞬移过去,唯独王宫,就好似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能够隔绝她的玄力,让她无论如何也瞬移不进去。 生平第一次遇到这般诡异的情况,向暮唯一的猜测便是,司空无烬这厮在使绊子! 于是就死皮赖脸的赖他这里不走了。 司空无烬哭笑不得,“真不是无烬干的。” 向暮蹙眉,“不是你还能有谁?” “每个地方都因为不同的属性有一些不同的禁制,就比如你去寺庙,寺庙的佛气能让你静心一样,王宫自有王气震慑。”见向暮不为所动,司空无烬补充道,“换而言之,你想进王宫,抛下玄力方才能进,你能进寺庙但有些东西却是不能。” 向暮吞了嘴里的肉干,“什么东西不能?” “如妖魔鬼怪……” 向暮打断,“不若你叫只妖魔鬼怪来给本世子开开眼界?” 说什么妖魔鬼怪的,向暮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穿越的这本是个古言小说又不是仙侠小说! 司空无烬噤了声,蓦然瞅着向暮。 向暮咳了咳,“再问一句,你能在王宫使用玄力吗?” “无烬没有必要在皇宫使用玄力。” “到底是能还是不能?” “没用过,不知道。” “那你现在瞬移试试。” “无烬为什么要耗费玄力瞬移?无烬又不是不能走着进去……” 向暮脸冷了。 这时,外面守候的圣女们进来给萨满法师送生活物件,已经不知道失忆了多少次的圣女们看到向暮坐在自家萨满床上再次大惊失色。 心中有气的向暮当即一拉床边正跟自己理论的司空无烬,将面前的美人一转,让他一个猝不及防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看到这一幕的圣女们目瞪口呆。 向暮点了点司空无烬的鼻子,抛了个眉眼,“不听话,咱就玩点过分的咯!” 司空无烬镇定地上下打量向暮,知道若是自己不顺从了她的意愿,这厮定让圣女们看到的场景一次比一次过分,直到他不断施展遗忘术自救到玄力枯竭为止。 圣女们手中的东西惊得掉在地上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很快,房间突然定格,只有向暮和司空无烬两个人能动。 司空无烬起身,一抬手,手上多了一套圣女的轻纱服饰,“换上,无烬送你入宫。” 向暮狐疑地望着他,“女装?” 司空无烬蹙眉,“还能怎么办?你的玄力在王宫不起作用。” 见向暮取了衣服去屏风后面换衣,司空无烬又道,“进去可得小心,无烬帮不了你,而你的玄力会被王宫的王气镇压使唤不出,所作所为务必三思……” 正说着,换好衣服的向暮从屏风后走出,来到了司空无烬面前,司空无烬神色微凝。 圣女的们的衣服跟辽人的粗麻布衣截然不同,薄纱制作、颜色鲜艳,再加上辽人本就豪放,衣服也是各有暴|露,向暮那一身圣女的轻纱薄衣,v领大开,将她那修长且线条流畅的天鹅颈尽显,细腰处又做了镂空,盈盈一握的腰身如瑶池雪玉一般在轻透的薄纱下半隐半现…… 再配上她那带着几分冷戾妖冶的脸蛋,内里蕴含那份自信、那份笃定足以令强大的男人燃起熊熊征服之欲,偏生她又不是强大到高不可攀,无论何时,那份身体的虚弱感病娇感始终挥之不去。 除了征服欲,大约更多的,是想让人怜惜…… 只匆匆扫了一眼,司空无烬便将眼移开了去,背对着向暮递给她一方面纱,“戴上吧。” 第374章 深入王宫 被粉刷得雪白的大辽王宫在五颜六色的帐篷簇拥下显得尤为夺目。 此时旭日刚升,向暮低着头走在萨满大人身侧,两人身后还跟着十多名圣女。 司空无烬神色淡然的带着圣女们往王宫深处走,向暮脑海中则闪现了司空无烬的声音。 “萨满法师每日一早就要到王宫,为刚起床的大王点滴圣水祈福,萨满大人为大王祈福完后,大王会去上朝,而萨满则可带着圣女们离开,但是萨满离开时必须留一名圣女在王宫内,此圣女要奔走于王宫各处洒落圣水,为大辽皇室祈福。” 向暮闻言,垂眸打量了一眼自己手中捧着的白色瓷瓶,事实上不止自己,所有的圣女包括萨满手中都捧了这么个东西。 瓷瓶内装着水,一根细长的木枝由瓶口插入,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向暮知道,这便是司空口中的圣水。 正打量间,向暮就见旁侧的司空无烬停步,捻起瓷瓶里的树枝往地上洒落一滴,然后神色肃穆地轻念了一段经文,向暮立刻在心中记下。 接而司空无烬带着圣女们继续往前走,途中遇到好几队辽兵,辽兵都会停下来对路过的圣女们单手扣胸表示尊敬之意。 司空无烬和圣女们皆目不斜视。 但司空无烬的声音依旧响彻在向暮脑海之中,“留下来为辽国王室祈福的圣女在翌日一早萨满法师进宫之时会归队,萨满法师为大王祈福后,会换新的圣女留在王宫祈福,而那名归队的圣女则会跟着萨满离开。” “所以,不管你要做什么,你只有一天一夜的时间,明日一早无烬再次出现在这里时,你需得归队。” 正说着,向暮就见不远的长廊处,一个圣女已经在旁侧等候,看到萨满带着其他圣女们过来,那名圣女对萨满施了个礼并跟在了圣女队伍里。 王宫在此处镇守的侍卫们,则将目睹这一切。 司空无烬的嘱咐完毕,辽王和硕特哈时的寝宫便也到了。 向暮及圣女们一道跟随司空无烬进去,一入辽王寝宫,圣女们齐齐跪地请安,而司空无烬则缓步上前,来到辽王龙床前等候。 身着亵衣亵裤的辽王在婢女的服侍下穿好了衣物,这才打着哈欠来到萨满身边,懒洋洋道,“萨满大人,请吧。” 司空无烬福了福身站直,取出自己瓷瓶里的木枝,往辽王额心点上一滴圣水,继而低声念叨了几句表示祝福的经文,念完后,两方双手合十互相弯脊施礼,算是礼毕。 为辽王祈福完毕,萨满这才带着圣女们离开,然后不动声色望了眼向暮,“你留下继续为大王祈福。” 便带着其他圣女们头也不回地走远。 * 司空无烬离开后,向暮借着圣女洒落圣水的名义,将整座王宫快速走了一遍。 发现辽国确实是穷,仅有的王室宫殿大小还不及当初自家定安王府的四分之一。但这么小的地方,向暮却没有找到可供关人的牢狱之处。 王宫莫不是还有密室之类? 向暮正沉思间,发现早朝完的辽王在两个大臣的簇拥下回来,其中一个大臣正是肖德准,见三人疾步入了一间书房,向暮在不久后也泰然自若的来到书房附近洒落圣水。 大约是早就对圣女们四处洒水的行为见怪不怪,这里镇守的士兵看到洒水念咒的圣女皆当空气。 屋内讨论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向暮的耳朵。 辽王:“黎王在王宫内已经住了三天,不吃王宫内的一粒米,不饮王宫内的一口水,你们说怎么办吧,本大王倒是不担心他在王宫饿死,但这种死法本大王难以跟我大辽百姓交代。” 肖德准声音不急不慢,“黎王这般原因有二,一是以绝食之法逼大王您放他出去,定是早算准了大王怕不好跟百姓交代的想法;二则是怕大王在饭菜酒水中投毒……” 另一官员道:“黎王既然已经来了王宫,大王必不能叫他活着出去,虎骑在短短几日就能招兵三千,要是放走了黎王,虎骑势必做大做强,大王再想控制,恐怕是难。” “你这不是废话么!”辽王震怒,“现在黎傲就在王宫,要弄死他还不简单?但是要找个令辽国百姓信服的借口弄死却是难!” 毕竟外面还有虎骑和大辽百姓们在信誓旦旦盯着呢,勾结外邦这个理由都不能让纳塔木的百姓信服,还能有什么样的借口,能让他处死了黎王不引百姓震怒、虎骑反抗? 辽王当然怕的不是虎骑反抗,毕竟虎骑只有区区几千人,他怕的是敬仰虎骑的百姓们跟着虎骑一同造反,这个后果是相当恐怖的。 书房里的声音消失了一阵,过儿一会儿,肖德准才低声道,“准有一计,不知大王舍不舍得。” “说。” “黎王在王宫居住期间,大王以礼相待,而黎王却罔顾人伦,强行染指大王宠妾戚夫人,事后夫人悲痛欲绝以死明志,一尸两命……” 屋内的讨论声还在继续,向暮在此地点完了圣水转身离开。 心中却在努力思考这位宠妾戚夫人的信息。 向暮对这位夫人知道不多,从之前虎骑兄弟们八卦中偶尔提起的几句让她了解到,戚夫人是一位晋国女子,是被当初的伊斯得乐从晋国掳来献给辽王的。 戚夫人由于生得貌美心地善良很得辽王欢心,同时也常常出宫游玩帮助百姓,在辽国百姓们心中颇有美名。 更令辽王宝贝得紧的是,戚夫人在不久前刚被医官诊断出怀有身孕,辽王高兴难耐,曾大赦天下,给辽国百姓们减免部分税收。 将脑中信息彻底缕清,向暮眸色沉吟。 这样一个名声颇好又获盛宠的女子,遭黎王迫害后自尽而亡一尸两命,如此悲惨的遭遇定能将黎王忠义仁爱的英雄形象破坏个彻底。 而将黎王当兄弟,却被黎王害得痛失爱妾和子嗣的辽王也能因其悲惨遭遇获得广大辽国百姓的同情,理直气壮向黎傲挥去屠刀…… 向暮心中十分清楚,对于辽王而言这是一个非常完美的计划,但仍是希望辽王能看在那女子怀有身孕的份儿上,最终拒绝肖德准的建议。 然,当下午向暮走到戚夫人寝宫前洒落圣水时,却听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大王给夫人送来的新裙子,夫人您快看看。” “哎呀,这个裙子面料也太少了吧。” “定是大王想玩点新花样呢夫人,大王说了,让夫人您晚上穿着裙子去西厢房……” 在一阵欢声笑语中,向暮透过窗子,看到肤白貌美的戚夫人在侍女们七嘴八舌的打趣下,抱着新裙子一脸幸福的笑。 原来,权谋的世界里没有人伦理常,甚至有些人连基本的人性都能抛却,只要能收拢权力获得胜利的果实…… 第375章 索要厚礼 夜半子时,纳塔木上方的明月被乌云遮挡。 辽王和硕特哈时坐在大殿中喝着闷酒,脸上染着几分醉酒的红晕,忽而扬声问起左右,“夫人去了吗?” 左右的辽兵立刻抱拳回答,“去了去了,夫人刚启程。” 辽王又猛灌了口闷酒,“郭尔罗斯毕烈、还有其他几个大臣派人去叫了吗?” “回禀大王,正在去请的途中……” 今夜一切备好,只待好戏登场。 另一边披着斗篷蒙着面纱的戚夫人坐在大王准备的鸾轿之上,朦脓漆黑的月色中使人看不真切面容,但那垂落在轿沿处的一只裸足却是白皙如玉好似自带光晕。 魏晋两国的女子跟辽国本土女子极为不同,辽国女子身材高大丰韵,五官更为深邃,但是肌肤大多以麦色为主,魏晋两国的女子则更为娇嫩,柔媚似水,其中戚夫人以一身瓷玉雪肌立于辽国宫廷,瞬间就将辽宫里其他夫人给比了下去。 此刻,坐在鸾轿上的夫人虽然叫人看不真切面容,但单看那一只娇俏雪白的玉足,也能瞬间认出是她。 不一会儿功夫,鸾轿在西边厢房前停下。 侍女们高兴地上前将戚夫人扶了下来,“夫人,快进去吧,大王等您好久了……” 娇俏的戚夫人似害羞般没有回话,只微微点了点头,在侍女的指引下走入厢房。 戚夫人一进厢房,房门迅速关上并传来咔嚓一响! 夫人又转过身推了推门,发现门已落锁。 再转向屋内时,见宽敞的屋子里纱幔飘荡,而最里侧的纱幔环绕中盘腿坐着一个高大且威风凛然的男人——黎傲。 感觉到门前的动静,黎傲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只头微侧。 但他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平和,大敞的衣襟下,结实的麦色胸膛上沾满了汗滴,额头上的汗珠也承受不住重量自脸颊边滑落,垂落在双膝上的手更是抓皱长裤上的面料微不可见的颤栗。 “给你三息时间,滚。”黎傲咬牙。 然而进入屋内的戚夫人却是毫不理会,反而往屋内打量了一番,推了推四周的窗子,发现所有的窗子均已落锁。 黎傲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怒喝,“滚!” 于此同时睁开了眼,坚毅冰冷的瞳仁中瞬间投印了正弯腰推窗的女子倩影,一身飘逸的头蓬荡开,斗篷下如葱白般娇嫩纤细的胳膊伸了出来正在窗前摸索着什么,面纱遮住了她的容颜,斗篷也将她玲珑身段挡了个严实,但仅仅露出的那条胳膊,却像蛇一样猛地纠缠了黎傲的心。 “本王让你滚。”黎傲的双手死死抓紧膝盖,在那里掐出了血。 谁曾想那夫人却是不屑的扫了眼他,冷淡道,“还草原的英雄呢!这么劣质的药就受不住了。” 黎傲早已思绪不清,在屋里没来女人前,他尚且可以保持清醒,但屋里送来了女人,还是如此倾国倾城的女人…… 下一秒,屋内狂风即起,刮得四周的纱幔一阵飘逸,而那位貌美的夫人也瞬息被黎傲揽入了怀里抵在了墙上。 黎傲瞳色彻底失焦,喉结滑动,“是你自己不走的。” 下一秒蛮横地将那夫人的面纱撕了去。 他垂下头轻合着眼,长着细小胡渣的下颚摩挲着她如蛋白般嫩滑的脸蛋,气息渐渐沉重。 然而,夫人却是一指抵着黎傲的胸膛将他推离,镇定自若道,“你且看清楚了,本世子是谁?” 黎傲这才发觉此人声音如此熟悉! 睁眼,向暮一张冷戾妖冶的脸映入眼帘,跟平日不同的是,涂抹了胭脂的她看起来哪里还有半分男相?整一个祸国殃民倾城绝世的女妖! 黎傲内心震动,思绪排山倒海、某些欲念也排山倒海,但他仍是努力压制,声音沙哑道,“怎么是你……你……你……” “你竟然扮成女人来……勾引……勾引本王!” 黎傲气急,丢开向暮蹲到地上颤抖着继续隐忍。 向暮勾起嘴角饶有意味的看他,“你说怎样就是怎样吧,但现下我们任务繁重。” 说着对着外面嗯嗯啊啊喊了两嗓子。 黎傲心中一紧,更加难耐,心中又羞又恼,只觉得自己一世威名在这小子面前早已碎裂了一地。 然而…… 又看了眼向暮黎傲果断地缩到了墙角。 为什么这小子扮起女人来,叫人这般…… 意识到脑子里的混乱已经不由自己控制,黎傲当即又闭上了眼咬紧牙关不再去看向暮。 向暮却是蹲到了黎傲面前,肃然道,“你中的毒是辽王从魏国弄来的,属于最低等的媚毒,当初本世子在定安王府时各种奇毒见多了,放心吧,你这毒不做那事儿也不会有事,就是难受了点,忍一忍就过了。” 向暮说的是事实,当初她在定安王府时后宫佳丽数不胜数,为跟世子欢好,佳丽们今天给她烧点这香、明日给她投点那药是常事,不说别的,就自家那世子妃都是下药的一把好手,渣爹又有收藏各种奇毒坑人的嗜好,所以这些个乱七八糟的毒,向暮想不懂都难。 辽人没魏人那么多弯弯绕绕,自己国家不盛产各类毒药,拿钱跟魏人做买卖往往是钱花了,但买来的药并不是好药。 黎傲中的药就是如此,这种低等级的媚毒,就黎傲这种常年征战在外没碰过女人的糙汉子才会着了道儿。 自己嘛…… 在假扮戚夫人时也中了同样的迷药,但是半点反应也无,早已免疫! 黎傲努力维持镇定,挣扎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各种……奇毒见多……了?” 黎傲回味着向暮的话,惊骇不已,究竟是得接触过多少毒,才能达到这般泰然自若的样子?! 向暮又起了身在房间内四处摸索,时不时对外嗯啊叫上两声,回眸对黎傲说话时声音压得极低,“本世子来时就查探过了,这间屋子门前的守卫最多,南边窗子的守卫最少,你武艺高强,带着我从南边窗户逃出去方能神不知鬼不觉。” 黎傲恍惚摇头,“不行,本王……武艺使唤不出……” 他现在满脑子除了想干那事就是想干那事,当真是丢人。 向暮看了眼黎傲隐忍得近乎痛苦的神色,叹了口气,抬步朝黎傲走来。 她雪白的裸足轻步走在地板上,带起斗篷翻飞,斗篷内里的长裙面料轻透,还十分时尚的开了一条叉,面对黎傲走来时修长笔直的腿部线条清晰可见。 这一幕看在黎傲眼里,无疑是巨大的煎熬,害得他刚睁开的眼睛又紧紧闭了去。 向暮再次蹲在了黎傲面前,跟他分析利弊,“本世子现在扮演的角色是和硕特哈时的宠妾戚夫人,戚夫人你知道的吧?就是刚传出有身孕的那个。你要是不争气熬不住,天一亮和硕特哈时就会带人来捉奸,彼时,你将是染指大王宠妃的罪人,名誉扫地千夫所指。” “当然了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的结束,紧接着和硕特哈时会逼死戚夫人一尸两命,再以此事逼死你。” 闻言,黎傲的双拳握得咔嚓作响,再睁眼时,眼中满是血丝,“所以,你专程进来救我?” 向暮点头,“你说了,只要本世子这次救你出困境,你将送给本世子一份厚礼。” 她的气息喷在他脸侧,虽然情况紧急,但仍是带起黎傲一身鸡皮疙瘩瞬息失神,下一秒撕拉一响,斗篷扯开向暮被黎傲锁喉扑到了地上。 第376章 他的煎熬 恰到好处开口的裙衫令男人血脉喷张青筋凸起。 王宫里冰冷的地板上,女子纤细娇柔似海棠醉日,男子刚毅威猛如风中阔斧。 黎傲常年舞刀弄剑粗粝的指腹轻抚着向暮的脸,神色迷惘,沙哑低沉的声音自喉头中挤出,“你……究竟是男……是女?” 他不相信,不相信向宏邈会选一个女人做红蝎的主人,可身下之人却如此娇弱无骨,哪里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样子。 向暮玄力无法调用,病娇之躯更是半点都抵抗不了黎傲的钳制,但却是吃定了黎傲不会拿自己怎么样,秀眉挑起,气场竟是比黎傲的还要强上几分,“本世子是男是女关你何事?今日,你难不成还真想中了辽王的阴谋不成?” 黎傲瞳仁中的阴影扩散,身体烫得几乎要烧起火来,他将头埋向向暮的颈侧紧紧拥紧了向暮,只觉得向暮身上那股冰凉是自己此刻极为需要的…… 但是,他知道他不能。 再睁眼时,黎傲眼中阴影散去,一拳狠狠挥向地面,地面霎时凹陷并出现蜘蛛网一般的裂纹,拳头上鲜血淋漓。 向暮终于松了口气,黎傲则适时放开了她从地上坐起,眼中猩红,沉声道,“本王断不会让你小子小瞧了去。” 明明知道他现在极为危险,她仍能以猎物的形象出现,这份信任,就算她不是向暮只是他完全不认识的普通人,他黎傲也不会辜负。 将向暮拉起,又把斗篷披在了向暮身上,黎傲转移了视线尽可能的不去看向暮,“说吧,要本王如何配合?” 向暮嘴角扬起,走到南边的窗户旁,取下自己头上的一根的发簪。 发簪一抽,一头青丝流泻而下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黎傲愣了愣,又咬紧双唇转眸去看其他。 “好了。” 等到向暮发出声音了,黎傲方才回过神去看,就见向暮竟然静悄悄的透过窗户的缝隙,用一根簪子撬开了窗户上的铜锁。 向暮挑眉,“从这里出去,外面大约有十个守卫,你全杀了不要惊动其他人就行。” “然后呢?”黎傲道,“王宫守卫森严,我们未必能逃得出去。” “谁说要逃了。”向暮意味深长,“为免黎王出尔反尔,本世子要先取了属于本世子的厚礼,方才愿救你脱险。” 黎傲无语。 这人……当真是…… 不吃半点亏不做半点亏本买卖。 叹了口气,黎傲轻手轻脚地推开窗户跳了出去,回过头见向暮坐在窗沿边上犹犹豫豫,黎傲蹙眉,小声催促,“快跳下来。” 窗台有一定的高度,以前向暮有玄力护体自然来去如风这点高度不在话下,奈何如今玄力被王宫的王气压制她使唤不出,所以这高度对于一向身体孱弱的她而言就显得有点高了。 黎傲自是不懂,心急如焚,“磨磨唧唧的成何体统!” 向暮知道,黎傲下一句定又要骂她娘炮,于是牙一咬心一横往下一跳。 黎傲刚想说孺子可教,不成想向暮发出了一声惨叫。 黎傲迅速冲了过去,就见向暮一瘸一拐的抬起一条腿,白皙的足底被地上的枯树枝划开了一条血口子。 “都怨你怂恿本世子!”向暮气愤。 黎傲身子微僵,开什么玩笑,就这么一下就流血了?! 此生他没见过这么娇弱的…… 男人? 两人这边的响动吸引了附近两个守卫的注意,守卫疑惑地过来查探,黎傲立刻跃出将两个守卫击杀。 然后手足无措地来到向暮跟前,“你还能跑吗?” 向暮咬牙,“你说呢?” 又有守卫朝这边过来,黎傲没有时间多做犹豫,只好将向暮打横抱起护入怀中运功逃离。 一路上向暮都警戒地巡视着四周,时不时对黎傲发出命令,“东北角三十五度方位有四个侍卫,正以每秒七米的速度往我们这边移动,往西北角走!” “右边,二十人的巡逻队伍正在靠近,我们从后花园走,杀了三十米处镇守的两个侍卫可安然躲过……” “退!前方有一小队巡逻侍卫!” 黎傲听得一愣一愣的,但按照向暮的吩咐,他竟然真的轻松躲过王宫重重守卫! 这让黎傲不得不对自己一向嫌弃的娘娘腔刮目相看。 不,她到底是不是娘娘腔…… 感觉到自己怀中抱着的娇如花瓣般的人儿,黎傲好不容易压下的某股灼热又起。 “左边走,左边走……”向暮还在催促。 然,一路抱着向暮在黑夜中跳跃的黎傲却是停下了脚步。 见不远处有侍卫靠近,向暮不由得挑眉,“怎么?” 黑夜阴影中,男子的声音显得暗沉且压抑,“你不是说要先取厚礼吗?” 向暮没说话,等着黎傲继续。 黎傲却是没再多言,抱着向暮转了个弯,在向暮毫无防备下,一把跳入王宫中的湖泊! 水瞬间灌入向暮口鼻,在湖面扑腾之时,向暮远远模糊见到岸边上不少侍卫被惊动,皆往湖边靠拢…… 来不及多做思考,下一秒,向暮被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揽着腰身,迅速沉入湖底! 很快,向暮觉得自己胸腔内的空气一点点被抽离,取而代之的是无孔不入往自己身体里猛灌的凉水,她拼命挣扎了一会儿,最后关闭了所有的意识陷入昏迷。 黎傲则是拖着向暮游到了湖底的一座石殿,他到石殿底部摁下了一个开关,紧接着石殿墙壁开启,巨大的水流往殿中灌入,黎傲和向暮也顺着水流被冲入了宫殿内。 一入宫殿,黎傲立刻起身逆着水流上前,又摁下一个石开关,那开启的墙壁便缓缓关了去。 外面的水终于进不来了,但里侧却已经蓄集了淹没至小腿的水。 做完了这一切,黎傲来到向暮身边,发现向暮已经窒息…… 忙将向暮抱至高处的干燥地带放平,黎傲立刻给向暮做起了心肺复苏。 可以说,短短时日的相处下来,向暮已经彻底将黎傲给整不会了。 以前他只觉得向暮娘娘腔不堪重任,后来她在雪崩之下救他出去、宁北城又拯救虎骑瞬并移挥刀威胁于他,他看到了她的强大和高不可攀的王者之气。 然而,她却也无比脆弱,喝个水能被呛死、游个泳能被淹死、就连跳个窗……大约也能摔死…… 一向直性子的黎傲实在不知该如何对待向暮,你不防备她吧她要你的命,你防备他吧,她能自己要了自己命。 此时黎傲心急如焚的给向暮做着心肺复苏,跳水这事没有提前通知向暮也怨自己,他那时被体内的药物折磨得情难自禁,偏生还得时刻抱着她逃,一时难受,就想去水里醒醒。 如今凉水一泡自己确实是清醒了,但貌似把她的小命给整没了。 心肺复苏持续继续,某一瞬间黎傲恍然发现了异状,自己为她做心肺复苏的大掌覆盖下,能明显感受到两处不同于男人的凸起…… 第377章 步步为营 黎傲吓得一抖,情不自禁松了手。 虽然看向暮一身女装,他前面无数次的怀疑这厮是个女的,但是出于对向宏邈的了解,让黎傲始终不信向宏邈会选个女人做红蝎的主人。 所以,他心里一直认定向暮是个挺像女人的男人,并且对自己中了药后对个男人起那种心思感到万分恼怒。 然…… 此时,黎傲锋利的眼中,那对琥珀色的瞳仁陡然变大。 他又小心翼翼去打量一动不动的向暮,斗篷散开,本就面料轻薄的裙子湿哒哒贴在她的身上,那不同于男子的玲珑身段尽显…… 黎傲的瞳色渐渐幽深了去,心跳乱了半拍。 知道时间紧迫,很快他大掌重新覆盖到了向暮的胸口,继续做起了心肺复苏,不知做了多久,一直陷入昏迷的向暮终于有了反应,睁开了眼。 黎傲立马转过她的身子,让她将胸腔内的积水彻底吐出。 向暮吐够了恢复了些力气,方才转眸怒瞪着黎傲,“跳水你不会先跟本世子说一声?” 看到向暮这般娇弱之人出现一脸冷戾之色,黎傲此时不知该做何反应,主要是……他不知道该如何跟个女子单独相处。 长这么大,除了在篝火节上给自己送花的女人点个头表示敬意外,黎傲从未跟任何女子接触,连说话都没有过。 向暮却是不肯吃亏的,何况这次溺水差点要了自己的小命,向暮一向怕死惜命,指着黎傲就是一通噼里啪啦的骂。 诸如你狼心狗肺,本世子如何深入王宫救你你却企图溺死本世子云云…… 但向暮骂累了也没等来黎傲一次回嘴。 黎傲只是在一侧正襟危坐,半合着眼,也不看向暮也不发出声音,任她骂个够。 见向暮不骂了,黎傲方才睁眼,继续没敢看向暮,声音强做镇定,“骂好了吗?” 向暮无奈,“好了。” 黎傲松了口气,站起身,“骂好了那我们就走,去取你的厚礼。” 向暮扶着墙壁站起,黎傲在前方走得飞快,不一会儿功夫就走没了影,待到向暮一瘸一拐的走出蓄满水的小巷子来到干燥地带时,才发现面前是四通八达的小道,跟个迷宫一样。 正在向暮纠结该走哪条道时,黎傲又蹭蹭蹭跑了回来,额上的汗和身上的水搅合在一起,神色显得有些慌张,“你怎么这么慢,是不是个男……” 话音未落,他又收了去。 经过湖水的浸泡,向暮脸上厚重的妆容被洗刷干净,露出一张光洁苍白的脸,青丝垂落,有几缕湿哒哒的贴在她脸上,让本就病娇的人看起来更加引人垂怜。 黎傲心一软,阔步上前,抬起向暮那只受伤的脚。 就见向暮白皙娇嫩的足部,原先那道划伤,外面的皮肉泛白翻起,里面的嫩肉却还在淌血。 黎傲不懂,为什么男女差异能大成这样,自己在战场上被砍数刀还能上阵杀敌呢。 但想归想,黎傲还是僵硬地撕了一块自己衣服上的布料下来给向暮的脚包扎了,又脱了自己的鞋子给向暮,“穿上吧。” 向暮也不客气,穿上黎傲的鞋子一瘸一拐跟着黎傲走。 黎傲怪异地盯了向暮两眼,怎么觉得这厮好像变矮了呢? 嗯,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你说的厚礼是说一吧?”向暮淡声道。 习惯了向暮的行事作风,黎傲也不诧异,“其实你来王宫也不全是因为救本王,其中相当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一统领。” 向暮点头,“本世子猜到说一被秘密关在了王宫,但是却找不到说一被关押之处,正巧你有难,就顺道卖个人情救一下你,好让你带我去找说一。” 黎傲好笑,“你还真是半点也不隐瞒私心。” “本世子光明磊落,没什么好隐瞒的。” “但我很好奇,我就算带你来了关押一统领的水牢成功救下一统领,你又将如何带我们走出王宫?”黎傲说着顿了顿。 “还有,那位被你顶替的戚夫人,她去了哪里?” 向暮却是一脸傲娇的模样,“你只关心眼下的事情即可,其余的跟你没关系。” 黎傲沉眸,莫名有想逮着这小子狠揍一顿的冲动,但看到向暮愈渐虚弱无力的步伐,他心口又莫名一紧。 意识到面前消瘦的人真的只是一个小姑娘。 阔步上前一把提起向暮将其甩至自己背上背着,“磨唧。” 说完,便背着向暮运着轻功往水牢深入…… * 清晨的旭日还未升起,辽国王宫便早已忙忙碌碌好不热闹。 事情是这样的,半夜三更之时,大辽的王——和硕特哈时突然兴起想要发兵再次攻打大魏京北防线。 于是连夜叫来辽国几位重臣前来议事。 这里面自然包括了狼骑首领准王,和虎骑除黎傲之外最高将领郭尔罗斯毕烈。 谁曾想议着议着变故又起。 王宫侍女前来汇报,辽王最宠幸的戚夫人不见了! 心急如焚的的辽王于是又带着大伙儿在宫内寻找戚夫人,却是目标明确的直奔西边厢房。 快到西边厢房时,就有婢女惊慌失措地冲来,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说半夜出来散步的黎王将自己和几个随行侍女打晕、并把戚夫人拖入房间! 消息一出,郭尔罗斯毕烈霎时脸色惨白,知道这事定是针对自家王爷下的套! 不成想一群人义愤填膺的推开西厢房的门,里面却是空空如也…… * 另一边,清晨按时前来为辽王祈福的萨满大人带着圣女们走入王宫。 老时间、老地方正候着一名留守王宫一整天、为王室祈福的圣女,见萨满法师经过,立刻福身施礼归队。 然而萨满大人带着圣女们来到辽王的寝宫时,却发现辽王早就起床去忙别的事了。 旁侧伺候辽王的侍女道,“萨满大人请回,大王今日无需祈福。” 司空无烬于是又带着圣女们离开,一如既往的在离宫之前留下了一名新的圣女为王室祈福。 回了自己的营帐,司空无烬屏退左右,只留了今日刚刚归队的那位皮肤白皙的圣女,淡声道,“戚夫人。” 那圣女一抖,摘了面纱,霎时泪如雨下跪地哀求,“我确实是大王的宠妾戚夫人,还请萨满大人不要将我在此的事情说出去。” 然后便将昨夜的事情一五一十对司空无烬讲了。 原来,戚夫人昨夜收到大王送的新裙极为开心,正换衣之时忽感浑身燥热,幸好萨满营的圣女姑娘正在附近滴水祈福,悄悄跑入了她的房间,帮她掐灭了侍女为她燃的香料,并告诉她,那香是有着催|情作用的毒香。 更可怕的是,圣女姑娘告诉了她,辽王准备利用她杀死黎王的阴谋…… 戚夫人当时就震惊了,为了能和腹中孩儿活下去,她最终接受了那位圣女的提议,跟她互换了身份,在今早混入圣女队伍里逃出王宫。 现下,戚夫人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给司空无烬,“那位圣女姑娘让我交给您的。” 司空无烬低头取过信,见上面写着:公孙陌亲启。 司空无烬怔了半晌。 嗯,向暮一向的做事风格。 核心大事无需他的参与,但他永远是她算计下的踏脚石、中转站…… 第378章 水牢危机 “旱季纳塔木湖泊干枯之时,大王雇佣工匠将水牢制造于王宫内院湖泊底部,王宫里的小湖连着外面纳塔木的大湖,若是水性好,待到救了一统领,我们可以顺着湖泊游入王宫外纳塔木百姓们牧羊的大湖。” 黎傲背着向暮跑在水牢里狭小的甬道中解释。 “辽人的水性很好吗?岂不是每次进水牢都要跳湖?” 黎傲回答,“自然不是,水牢的最佳入口连接着大王的寝宫,那里重兵把守,我们也没法从大王寝宫进出。” 向暮趴在黎傲背上莞尔,“水牢这么机密的事情,和硕特哈时竟然能让你知道,可见他确实十分信任你。” 黎傲不置可否,“那是以前。” 在十二部族还未统一,辽王也不过只是十二部其中很小一支的首领时,辽王对他的信任确实无以伦比。 然而,当辽王手握生杀大权,那些曾经生死与共的交情早已变质。 好在黎傲心中,真正想要效忠之人从来不是和硕特哈时。 “这么久了也没见个人,水牢里面没有兵将看守吗?”向暮叹道。 黎傲解释,“哈时生性多疑,知道水牢存在的都是他身边的亲兵,水牢里面自然有人看守,人数不多,但各个是顶尖高手。” 说着,又发现了不对劲,背上的人为什么越来越烫、越来越没精打采了? 黎傲停了脚步将向暮放下来,发现她一向惨白的脸竟然透着红晕。 “你怎么了?”黎傲狐疑道。 向暮勾了勾嘴角,“托你的福,本世子泡了凉水着凉高烧了。” 黎傲不太敢相信,伸出手试了试向暮的额头,发现这厮果然在发热! 她的娇弱又一次刷新黎傲的认知。 毕竟黎傲在北辽高原上纵横沙场这么多年,别说头疼脑热了,就连个喷嚏都没打上一个,游个泳……也能游出高烧? “那……现在怎么办?”黎傲片刻踌躇,他不太清楚要如何照顾滴滴的小姑娘。 好在向暮虽然身子弱,但精神气却是不弱,轻飘飘道,“自然是继续去救说一。” 黎傲只好又背起向暮往里跑。 跑着跑着向暮趴在黎傲背上睡了去,想来高热让她极为难受。 来到一处石室时,突然刷刷几下射来十多只箭羽,黎傲立刻飞身躲过,但情况比他预料的还要糟糕。 因为箭羽之后,后面的机关越来越多。 有时他刚踏出几步,地面突然凹陷,下方是密密麻麻淬了毒的尖刺。 又朝前飞跃几步,便是半空突然砸来的铁锤! 黎傲一路背着向暮过关斩将走来,身上多少挂了点伤。 现在,站在一排密密麻麻打造得比刀锋还要锐利的铁丝线前,黎傲彻底犯了难。 这种锋利的丝线若是强行过去,定能将身上的皮肉削成肉屑,若是身上带有利器,也可强行斩断。 但黎傲又见那金属线上挂有细小的铃铛,且石室周边都开了拳头大的小孔,那小孔处各堆放了工匠们制作的机械扩音设备,设备跟底下的丝线相连接。 水牢极深,前面闹出的动静都是小儿科,但到了此处,若是有人强行闯入,哪怕只带起金属丝线上一个铃铛作响,那响声也会通过丝线的震动而放大,被石室四周的扩音设备捕捉到,继而闹出更大的声响,让整个水牢的守卫都发现他们的闯入…… 彼时,在外面苦苦搜寻他们的辽王就会带兵前来将二人包围。 “怎么……停了?”背后传来向暮虚弱的声音,原来自己背着她深入水牢时,她并没有睡沉,仍时刻在关注外面的动静。 黎傲叹了口气,“遇到点小问题。” 向暮挣扎着睁眼,看了眼现下的情况,有气无力地趴在黎傲身上,“通往水牢最里侧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吗?” “没有。” “如果这是唯一一条路,辽王他们自己也要从此地走,你不要光想着如何过关,你要……”向暮顿了顿,“找到关闭机关的方法。” 黎傲蹙眉,“但是石壁周边我都找过了,没有看到异状。” 向暮动了动,黎傲顺势放她下来。 向暮虚弱地打量了一遍石室,又在石壁旁摸了摸,继而捡了块石头坐下身子在地上写写画画,嘴中还喃喃自语,“阴天干,乙、丁、己、辛、癸……阴地支,丑、卯、巳、未、酉、亥……” 黎傲听不懂她自絮絮叨叨计算些什么,却发现聪明人,在极尽专注的做一件事情时,是分外引人注意的,黎傲莫名盯着一旁写写画画的向暮看了半响。 “土生金,金生水……”不知不觉,向暮在地上已经写了一堆黎傲看不懂的公式,“水克火,火克金……” 然后那双轻透的眼眸浓睫掀起,向暮看向黎傲,指着石室顶部一盏摇摇晃晃正烧着的油灯,“灭了那盏灯。” 黎傲闻言,迅速跃起,掌风刷刷两下就朝顶部的油灯挥去,油灯颤抖两下,果然灭了。 与此同时,石室内光芒大盛,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金属丝线及线上的铃铛倏地燃起了火,顷刻间就烧化成了金属液体滴落到了地上,半点声响也没发出。 黎傲不可置信地望向向暮,心中难免升起敬佩之感。 然而让黎傲敬佩的向暮却是靠着石壁缓缓睡去,呢喃道,“好渴……” 黎傲一惊,迅速来到向暮跟前,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奇烫无比,但却没有出一滴汗。 黎傲知道,向暮这是脱水的前奏,如果不能及时补充水分,很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在他们来的前方就是湖泊,只可惜若是走回头路还需得走相当一段长的距离,黎傲不确定向暮能不能熬到那个时候。 当下倒不如带着向暮继续往前,去抢夺前方镇守水牢高手的水壶…… * 水牢中,某间灯火明亮的石室里,两个正低声交谈的辽国守卫忽而神情一凝。 常年在杀人场上游走的两人感觉到到了危险的气息。 二人对望一眼,立刻拔剑跳开,与此同时石室内的烛火熄灭,黑夜中一个高大威武的身影立于两人面前,“把水壶给本王。” 两人一听心下大惊,声音的主人竟是黎傲! 立刻挥剑向来人袭去! 然,一番激烈的打斗,两人虽然在黎傲身上留了些伤,但终是不敌,最后被黎傲击倒。 两人只好跪地求饶,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财都丢了出去,“黎王殿下,您是大辽的英雄,我们是大辽的子民,求您不要杀我们!” 郁闷的是,大辽人都知道的穷逼虎骑首领,竟然不要他们的财宝,只取他们腰间的水壶,偏生两人的水壶都是空的。 黎傲气急,“水呢?!” 两个高手哆哆嗦嗦,“喝……喝完了……” 下一秒黎傲便给他们送来致命一击,在闭眼前,两人听到黎傲怒骂,“喝不死你们。” 尼玛……这年头喝口水还有错了? 第379章 神兽阵法 迷迷糊糊中,向暮干渴得好似要冒火的嗓子终于迎来了几滴甘泉,然而向暮张开口想要获取更多时,甘泉又尽数滑走了去。 那为她送甘泉的人好似也分外着急,在尝试了几次无果之后,突然捏起了她的下巴,接着,向暮迷糊中隐约感觉到有许多小刺在极不舒服的剐蹭着自己的脸,但好在干渴的唇终于触到了一湿滑柔软之物,再然后源源不断的水终于自口中滑入…… 也不知在迷糊中沉睡了多久,向暮睁眼时,就发现自己正枕在黎傲腿上睡觉,且旁侧倒落了十几个空水壶。 再去看黎傲,刚毅的男人依旧正襟危坐,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他身上伤口遍布,浑身是血。 似乎感受到了向暮的目光,黎傲睁眼,一向锋利的眼里莫名一缕心虚划过,染着血的手也无意识地抚了抚唇,“你……没事了吧。” 向暮坐起身,“本世子感觉神清气爽,倒是你。” 向暮仔细打量黎傲,直看得黎傲麦色的脸上莫名升起了一缕红晕,只不过他不白,是以那抹红晕实在不引人注意。 “你这是怎么了?”向暮看着不过睡了一觉没见就变成了血人的黎傲十分不解。 黎傲动了动被向暮枕得酸麻的腿,扶着墙壁站起身,漫不经心回道,“你昨夜高烧脱水了,然后我跑去杀了水牢里的守卫,给你抢来了水。” 向暮蹙眉,意识到两人所在的位置已经不是自己昏迷前的位置了。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所以,你凭一己之力强冲了这里面的所有机关,杀死了水牢里面的所有守卫?” 虽是问句,但向暮心中早已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这不就是属于虎骑、属于黎傲的拙勇之风么? 逼急了,他们拿命去冲,不计生死。 黎傲阔步走在前面,催促向暮,“一统领就关在前方,本王之前强冲了所有机关,行踪已经暴露,和硕特哈时很快就会带人来追捕我们,时间紧迫……” 说着他又停了脚步,看了眼向暮的病腿,二话不说将向暮背到了背上。 向暮哭笑不得。 当真是命运弄人,如果自己没有高烧,在她的指导下两人定能救说一于无形之中…… 向暮叹息,“我睡了多久?” “没有多久,约莫三个时辰,发汗了你便退了热,退了热你就醒了。” “我们行踪暴露,你还让我睡那么久?”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把她叫起来逃命么!!! 黎傲却是毫不在意的模样,“不急,你休息够了再走也不迟。” 天知道娇滴滴的小姑娘没睡好没喝好,后面是不是又得把自己小命给整没了…… 向暮仍是一堆疑问,“昨夜是你给我喂的水?” 黎傲闻言虎躯一震,想到他冒死抢来水壶她却烧得迷糊怎么也喝不进水,他一时情急,就…… “是本王喂的,怎么了?!”黎傲心虚,音量拔高。 向暮不懂这人莫名而来的脾气,只道,“谢谢你。” 黎傲赶紧转移话题,“一统领就关在前面。” 很快,二人来到了一间石室前,但那石室大门紧闭。 黎傲将向暮放下,便独自上前摸索了一阵,最后竟然运起了功,一掌狠狠劈在了石室大门上。 向暮看呆了去,正欲询问,黎傲很快又是一掌劈向石门,于此同时,他身上也因为巨大的动作而开始滴血。 第三掌再去劈时,黎傲被向暮拉住。 “别告诉我,你打算强行将石门劈开。”向暮面无表情。 黎傲冷声道,“只要本王想,这世上就没有能阻拦本王的路。” 说着便又欲运功劈门。 向暮也懂,黎傲这厮为什么会整得自己浑身是伤,全是因为昨夜自己高烧,他强行闯了所有机关。 在那么多机关和高手的阻拦下,普通人怕不是早死十回八回了,黎傲却能凭一腔孤勇立于不败之地,但…… 在向暮眼里,脑力永远比蛮力来得省力。 能偷奸取巧之时,干嘛要拼命? 向暮拉着黎傲坐下,“你给自己包扎下伤口吧,大约很快和硕特哈时就会带兵来围我们了,到时候需要你战斗的时刻多着呢,现在省一点力气。” 说罢,便一瘸一拐自顾自的研究起面前的石室来,发现这一间石室跟自己之前遇到的那一间不同,之前那间用阴阳五行之法来建造机关,但这一间…… 向暮看到四尊雕刻精致的神兽分别立于墙壁的四个面,威严的震慑着他们。 向暮眸色微沉,想到了神兽的名字。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脑中很快捕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立刻捡了块石头坐在地上写写画画。 黎傲简单地给自己包扎了下伤后转过头,就见头发已经全干的少女青丝披了一身,宽大的斗篷遮挡下,她一只纤细雪白的胳膊伸出,无比专注的在地上计算些什么,好似周围的一切都在她眼中消失了去,全然进入忘我的状态。 黎傲不由得看得愣神。 向暮眼眸幽深,粉唇紧抿。 这是黎傲第二次看到她如此专注的模样,比第一次更甚,当然了,也是黎傲第一次看到有人思考时,能全然忘我。 他的目光于是肆无忌惮停留在向暮专注的脸上,发现她那张精致的小脸宛若上苍雕琢,柔中带着凛凛英气,正如毕烈所言那样,分外独特…… 不知不觉,目光又落于她轻抿的粉唇间,忆起喂水之时不由得喉头一紧。 于此同时,向暮感觉到了黎傲的目光,不悦地抬起头,眼中冷戾之色尽显,阴沉道,“你看本世子做什么!” 黎傲立刻僵硬地将头扭开,脑中向暮的脸,在那个脾气不好、阴沉冷戾的世子,和娇弱无骨、奄奄一息令人怜惜的小姑娘间来回切换。 然而,没过一会儿,黎傲听见向暮那边传来响动,他犹犹豫豫的又转头去看,不成想前一刻煞气外露写写画画骂人的人,这一刻竟然吐出一口血面色煞白的倒在了地上。 黎傲大脑轰地一下炸开了。 怎么会?怎么能?! 就写写画画没事儿骂个人,也能让娇滴滴的她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黎傲立刻上前扶起向暮将其揽入怀里,“你究竟怎么回事?” 向暮指尖微颤,虚弱道,“玄……力……” 原来,向暮的玄力在王宫使唤不出,根本就不是因为王宫有王气压制,而是王宫下方的水牢底下,这个用四大神兽布下的玄力阵法! 但每一次,研究一个新的玄力窍门之时,向暮都会痛苦难耐体力枯竭。 第380章 一波三折 玄力是什么玩意儿黎傲并不懂。 但此时被他护在怀中的向暮极为难受却是真的,黎傲匆忙的擦去向暮嘴角的血,“需要我怎么做?” 向暮挣扎着不让自己意识消散,颤抖地指了指四大神兽,“帮我……移动……” 黎傲立刻放平向暮跃到最近的玄武神兽旁,发现并不是很大的石制神像,自己竟然挪不动! 向暮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左转二十五度。” 黎傲一咬牙,运起功力强行推动石像,他挪得青筋暴起汗如雨下,石像方才缓缓转动,在转动至二十五度时,向暮适时叫停。 接着黎傲又按向暮的吩咐去移动其他神像,每一座神像移动石室内就会莫名刮起狂风,在移动三座石像后,黎傲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而石室内亦狂风大作。 这种情况对于黎傲而言相当诡异,毕竟此间石室只有他们来时一个入口,入口后面风平浪静,里面却是无故起风。 现在只剩最后一个石像,动作不能停。 黎傲正向最后的朱雀石像艰难跑去,就见趴在室内浑身无力的向暮被狂风刮起,消瘦的身体就要撞向墙壁,黎傲立刻运功去捞。 然一抹黑影闪过,先一步抓走了向暮。 竟是辽王和硕特哈时带着一干侍卫及肖德准赶来了,向暮被和硕特哈时的一个手下抓在了手中,一行人纷纷运功撑着身体,不让自己被室内的狂风刮飞。 “黎傲!你竟敢背叛我!”和硕特哈时对着黎傲怒喝。 黎傲锋利的眼扫过被人用匕首抵着脖子的向暮,垂下的手收紧。 肖德准倒是镇定,“你私通大王宠妾戚夫人,怕被人发现竟然带人私奔,黎傲,你可认罪?” 正说着眼眸微转,看到被杀手抓住的戚夫人正脸时,一个趔趄。 这人……看起来怎么那么像向暮…… 等等,这莫不是男扮女装的向暮?! 和硕特哈时满脸怒火,计划虽然出了漏子,但好在已被他们及时补救,黎傲还是可以被他逼死,当下命令身后的侍卫,“杀了她。” 那个她,指的正是自己的宠妾戚夫人,戚夫人死了自己依然能对外宣布是被黎傲玷污之后羞愧自杀。 然,两道声音阻止。 “住手!” 一道是黎傲的,另一道竟是肖德准的。 辽王蹙眉看向肖德准,肖德准立刻回道,“大王,她不是戚夫人。” 辽王这才仔细端详虚弱无比的向暮,发现这人有点眼熟,却又始终记不起是谁。 但不管是谁,对于和硕特哈时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黎傲必须死,是以仍是命令,“杀了!” 出人意料之外的是,黎傲和肖德准竟然同时旋身而起冲去,但肖德准毕竟距离向暮更近,先一步推开了领命欲杀死向暮的杀手,将向暮抓入了手里。 辽王大怒,“肖德准!你竟敢违逆本大王!” 肖德准满脸的皱纹荡开,“准已经帮大王将黎傲围困于此,至于杀不杀得了黎傲就看大王自己的本事了。” 至于他,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说罢,带着向暮就冲出了狂风大作的石室,黎傲想追,却被和硕特哈时的人拦下。 辽王早已气得满眼猩红,“杀了黎王!” 石室内,霎时砍杀声一片。 * 另一个不起眼的石室里,此时肖德准带着七八岁大的阿靖坐在向暮面前。 休息了一会儿后,向暮方才恢复了些许体力,总算是能支起身子说话了。 “红蝎。”向暮淡声道。 肖德准笑眯眯上前,对向暮抱了个拳,“大王备了杀手无数,黎傲今天必死。” 旁侧的孩子道,“红蝎现在只剩我们两个,请主人赐药。” 向暮挑眉,“解药只有一颗,你们两个人,如何分?” 肖德准道,“只要主人把药给我们,我们自有办法按照解药的成份,制作一颗新的。” 向暮笑,“那我又怎知,我把解药给你们了,你们不会逆行弑主?” 肖德准面色一冷,倏地上前一匕首插在向暮身侧,“没有你选择的余地,交出解药,便是给完解药死,不交解药,就是现在死!” 小孩阿靖也走上前,眼中闪着比成年人还要凶悍几分的冷光,“我们可不是伊斯得修,你在他身上使的法子,在我们身上行不通,反正我们总归是要死的,解药你若是不给,那便先到黄泉路上等着我们。” 肖德准配合的提起匕首在向暮雪白的脖颈上比划,“一、二、三……” 向暮故作惊恐,“我给!” 肖德准和阿靖相视一笑,老者收了刀子,“识趣。” 向暮真诚道,“我爹你们是知道的,行事谨慎密不透风,解药的下落只有我知道,但是解药却不在我身上。” 阿靖眸色一冷,“在哪儿?” 向暮回道,“在说一身上。” “你诓我!”肖德准挥手就欲去打向暮,向暮怒喝,“尔等胆敢伤本世子一根毫毛,本世子就是死也不会再说出解药下落!” 肖德准的手横在半空,很快又收了回来,谄笑,“我们不伤你,但是一统领全身上下,当初老夫都搜遍了,确实没有解药。” 不止没有解药,说一甚至连红蝎服毒的事情都是不知,当初看到好几只红蝎站在面前,也是惊讶半响。 “能够让你们那么容易搜到解药,向宏邈就不是向宏邈了。”向暮信誓旦旦,“别说你们了,说一自己都不知道解药在他身上。” 肖德准和阿靖疑惑,“那解药究竟在说一哪里?” 向暮伸出一只手,“扶本世子起来。” 肖德准只好佝偻着腰将向暮扶起,“世子殿下,您请讲。” 向暮淡淡道,“定安王府奇毒甚多,这个你们有所领教吧?” 老人小孩连连点头,他们自己的毒,寻遍天下名医,也没人能治。 “当初为了藏下唯一的解药,在说一作战受伤之时,我爹令人将解药藏在了一块银制丸粒内,并将其缝制在了说一受伤的皮肉中。”向暮继续道,“这么多年过去,大约已经跟说一的新肉长在了一起。” 两人听着恍然大悟,难怪当初搜遍了一统领全身,都没有找到解药,原来在他的皮肉里! 向宏邈当真是好歹毒!好阴险! 向暮洒脱道,“解药本世子已经说了,现在,你们想杀就杀吧。” 然而肖德准和阿靖却并不打算杀她。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跟我们走,这就去找一统领,若是扒了他的皮还找不到解药,别怪我们让你不得好死!” 说完便抓着向暮往之前四神兽的石室走去,却没有注意到,向暮眸中一闪而过的狡黠色。 第381章 水牢奥妙 黎傲本就身上带伤,现在在一群高手的围攻下渐渐体力不支。 更重要的是,向暮被肖德准抓走,他心中焦急根本无心应战。 黎傲在石室内跟辽王带来的高手战了几个回合后,逮着机会便立刻逃走,身后高手们穷追不舍,而他只想赶紧找到向暮再想办法脱身。 是以,当向暮和肖德准、阿靖重新回到四神兽的石室时,这里早就人去楼空,除了遍地的血液,就是满室乱刮的狂风。 阿靖留下盯着向暮,肖德准则进入石室想去搬动开关。 当然了,肖德准打算搬动的开关跟之前向暮令黎傲搬动的不是同一处,他捣腾的一个开关位置在地面,石板挪开后便是。 向暮森冷的眼盯着狂风中肖德准艰难的动作,“辽王倒是挺信任你们。” 黎傲只知道湖中进来的那一处开关,而肖德准却知道开启石室的机关,谁更得辽王信任一比便知。 阿靖瞅了眼向暮,也不隐瞒,“准是大王安插在修身边的细作。” 只是辽国的大王不知道红蝎之间的恩怨纠葛。 向暮垂眸看向阿靖,“你的真实年龄不是六七岁吧。” 此问话瞬间勾起了阿靖心中的不悦,眼中隐忍的神色闪动,“不是。” 向暮想了想,“十四。” 大约和公孙祁一样的年纪,可那小子已经比自己高好多了。 阿靖咬牙,“都怪这个毒药,使我多年来无法长高,身体定格在了六七岁!” “修和思嘉服用毒药时,也不过是个孩子。”向暮道。 “对,他们服药时是孩子,可我,却是在娘胎之中就沾染了这种剧毒!” 看到阿靖眼中愤然的神色,向暮一时语塞。 大约是阿靖的娘亲在服用了定安王府的毒药后,才怀上了阿靖。 然,事实的真相总令人措手不及。 “是肖德准。”阿靖咬牙,“我是肖德准在辽国的老来子,我娘是地地道道的辽国女子,嫁给肖德准生下我之后,便死了。而我,自出生起就带了毒。” 向暮眸色沉吟,“所以,肖德准拼命寻找解药,是为了你。” “谁知道?”阿靖冷哼,“若是为了我,当初就不该霍霍我娘,更不该生下我。” 向暮又开始语塞,这当真是一个难解的命题,转而宽慰了一句,“看开点,天生我材必有用。” 阿靖微怔,“天生我材必有用?你倒是会说话。” “过奖。”向暮指着石室内乱刮的风,“很玄乎不是?” “没见识。”阿靖道,“这种神奇的法力修也会。” 向暮知道阿靖指的是伊斯得修的控水驭冰术,摇头,“这个跟修当初的可不一样。” “自然不一样,不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怎么能一样?” “还有比修更厉害的人?” “辽国的老萨满。”阿靖回忆起往昔,“在纳古思嘉上任前的老萨满法师很厉害,准告诉我说大王建造了王宫后,她给王宫注入了法术。” 向暮了然,原来这个水牢里的阵法便是那位老萨满的手笔,“她现在在哪儿?” “死了。”阿靖耸肩,“辽国律法,上一任萨满离世,下一任萨满当在其圣女中选出继任。” 向暮点头。 心中却是不断思量。 按已知的情况来看,这个世界里除了司空无烬,所有会使用玄力的人,都是偶然得到了一张记载有神秘字符的纸,然后又参破了那张纸的奥秘,方才能拥有不同属性的玄力。 当然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参破神秘字符,大约有悟性、有机缘的人才能最终参破,掌握玄力。 譬如公孙族几代前的老族长、比如徐光、比如伊斯得修。 所以,这位留下了神兽阵法的老萨满法师应该有那张神秘字符的纸。 而她的能力跟其他控蛇、控水、控火等都不一样,她的能力,是以玄力制玄力! 正思量间,外面肖德准退了回来,满头大汗,“不对呀,这个机关怎么打不开了?!” 阿靖不可置信,“不可能,之前我们还打开进去搜查过一统领。” 向暮抱着胳膊,她自然知道为什么那个机关突然打不开,全是因为自己让黎傲移动了神兽石像。 之前向暮想打开石室救出说一,但是在一番计算下发现了四神兽的奥秘。 四神兽石像可不是装饰,其真实作用是镇压玄力。 也许是老萨满自己掌握了玄力的奥秘,深感会使用玄力之人的可怖,为了保卫大辽王室,在死之前布下了此道阵法,用来规避后辈会玄力之人作乱辽宫。 而这道阵法,却在向暮一番周密的计算下破开了一个口子。 肖德准和阿靖提防地看着向暮,“说,是不是你和黎傲先一步进来做了什么手脚?!” 向暮点头,指着最后那尊还未移动的朱雀石像,“就剩一个了,要不你们去试着挪挪看?本世子当初只想打开石门,也没想到挪个石像反而使得石门打不开。” “我杀了你!”阿靖愤然就要袭击向暮,被肖德准一把拉住,“先想办法开始石门,扒了一统领的皮拿到解药要紧。” “谁知道移动朱雀石像后,能不能打开石门!”阿靖咬牙。 向暮斩钉截铁,“能!” “你说能就能?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不然呢?你们还有别的法子?” 老人小孩一怔,觉得向暮这厮是个一本正经的泼皮无赖。 向暮催促,“本世子就在这里。挪了打不开石门你们来杀我……” “我们本来就要杀你!”阿靖怒喝。 肖德准和阿靖对望一眼,两人最终决定试试看。 肖德准先进去,只可惜搬了半天石像也没有挪动分毫,他只得对阿靖招手,“一起。” 阿靖拿了根绳子把向暮绑了,拖着向暮进入石室,一进来就被乱刮的狂风吹得站立不稳。 阿靖还好,运一下功力尚且能正常走动,病恹恹的向暮就不行了,瞬间被风刮得飘起。 两人看了眼连狂风都抵御不了的病娇世子,皆是一脸嫌弃。 向宏邈怎的就找了这么个接班人? 当真是家门不幸。 有了阿靖的帮忙,肖德准在狠废了一番力气后终于将朱雀石像给挪动了,并且果然如向暮所说的那般,关押说一的石门缓缓打开。 与此同时,石室内乱刮的狂风陡然停止。 但肖德准和阿靖还来不及高兴,就发现被挪动了方位的四个神兽石像此刻皆两两相望,石头眼中竟闪起了诡异的红光! 肖德准擦了擦眼睛,怕是自己老眼昏花想看个仔细,那四座神兽石像却又莫名爆炸了去! 更恐怖的是,随着石像的炸毁,整个地面都开始颤抖,头顶的石壁亦缓缓出现了裂纹! “要塌了!我们快去拿解药!”肖德准大喊一声。 阿靖闻言准备去抓向暮,发现向暮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绳索,并趁他们不注意之时已经先一步滑入了关押说一的石室里,且拉下了里面关闭石门的开关,刚刚开到一小半的石门又急急下落! 两人不敢硬冲,怕被厚重的石门给砸死,只得去拉外面地板上的开关,偏生外面的开关失灵,石门重重关闭。 “可恶!”肖德准咬牙。 另一边,摇晃的石室内,被粗大的铁链锁着脖子和四肢的说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世……世子……殿下?” 第382章 解药之争 整座水牢都在剧烈摇晃,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导致如此异状,但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达成了一个共识:水牢要塌了! 水牢中,跟和硕特黎傲苦战了一番的辽国高手们这会儿皆踌躇不前。 黎王武艺高强行动敏捷,虽然他们仗着人多打他人少胜率极大,但却不是一时半会能赢的,而他们拖延的时间过久,水牢一塌,自己的性命也得交代在这里。 看着黎傲一个闪身又逃不见了,和硕特哈时气急。 旁侧的侍卫立刻上前劝道,“水牢要塌了,不若我们先上去,将所有出口堵住?” “是啊,再追下去,能不能抓到黎王不好说,大王怕是……” “住嘴!”辽王怒喝,阻止侍卫们你一言我一语。 虽不让侍卫说话了,但他仍是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毕竟心里清楚,当下上去堵住水牢所有的出口才是上策,至于黎傲,水牢一塌,他十有八九会被压死在水牢之下,而他没有道理要赔上一条自己的命。 当然了,在自己逃命之前,和硕特哈时也没有忘记吩咐身边的侍卫们,“你、你你你,继续去追黎王;你,你你你,去把赤焰军的那个首领给本大王带出来!” 说罢,疾步逃离。 被留在水牢中的侍卫们哪里还有心情去完成任务?纷纷做鸟兽四散。 辽王一行走后,重伤的黎傲方才捂着胸口重新出来。 看着摇摇欲坠的水牢顶部,他立刻猜测定是向暮动了最后的那座朱雀石像,自己当初移动石像时,就感知到了那玩意儿的诡异。 当即不再犹豫,就朝四神兽石像的石室跑去。 然而石室里,除了正想办法打开石门的肖德准和阿靖,根本就找不到向暮的身影…… * 顶部时不时有石块砸下,锁住说一的铁索始终没法打开。 说一急得满头大汗,劝道,“殿下您快走吧,别管说一了,说一活成了钳制赤焰军的累赘本就该死。” 事实上在因顾全大局被限制了自由的那一刻起,说一就做好了赴死的打算,只待世子爷成功接手赤焰军,若是自己仍是不能脱身,便立刻自尽。 说一最是清楚王爷的做事风格,像他这样成为了累赘的人,早就是王爷棋盘上的弃子。若王爷还活着定毫不犹豫会将他丢弃。 然而,世子爷却迥然不同,在水牢即将坍塌的千钧一发之时,竟然跑来救他这枚无用的弃子! 向暮低垂着眉眼用匕首挑弄着铁索,办法用尽,铁锁纹丝不动。 “世子殿下!您快走吧!”看着越来越多坠落的巨石,说一都快急哭了。 向暮丝毫不理会说一的急切,眼眸一转,瞥见了后方石壁上的刻字。 向暮丢了铁索情不自禁站起身,往后方刻字那里走去。 一整个墙面,雕刻的全是神秘字符。 她随意一扫,就猜到这些神秘字符是老萨满留下的、如何镇压玄力的技法…… 向暮垂落的手指微微蜷缩,说一急切的声音响彻在旁,“世子殿下!” 可一串串神秘字符却不可抑制地钻入向暮脑海。 向暮虽然动了老萨满的四神兽阵法,将其打开一个破口,但是并未看过老萨满的字符,因而也无法参破镇压玄力之术的奥秘,参破不了,她便无法进行逆推彻底打开辽宫的镇压封印! 现下能救说一和自己的唯一法子,就是学会镇压玄力之术,从而逆向推出解开镇压之术的方法,这样自己方才能使用玄术,斩断铁锁…… “世子殿下,您还是快走吧。”说一喊得嗓子都哑了。 向暮侧头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说一立刻噤了声,发觉自家世子爷冷起来真的挺恐怖。 没了说一的骚扰,向暮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顷刻间便又开始大汗淋漓脸色惨白。 而水牢的晃动也越加激烈,一触即溃。 突然,石门轰地一响! 说一转头去看,就见石门口三个人影伫立。 中间高大威武的男人是黎傲,黎傲两边分别站着一个老人和小孩儿,说一自然认识这几人。 是红蝎! 他们竟然强行将石门用内力震开了! 肖德准和阿靖一见被铁索绑着的说一就眼眸发亮,挥着匕首欲上前。 另一侧盯着墙壁面色发白的向暮轻启薄唇,“解药,本世子已经从说一身上取出来了。” 肖德准和阿靖皆是一怔,就连正阔步朝向暮走来的黎傲都是顿住。 向暮转过头,冷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三个红蝎,缓缓举起自己的手,手掌中心果然有一个圆圆的物件。 “谁能抢到解药,谁就是胜出的红蝎。”冷戾病娇的世子爷森然道,将手一挥,那粒药丸就飞了出去。 顷刻间,肖德准和阿靖飞身而起去争夺药丸。 然而阿靖毕竟身体娇小,小胳膊小腿不及肖德准快,药丸最终被肖德准拿了去。 拿到药丸的那一刻,肖德准苍老昏暗的眼中迸出了喜悦的光,转了身就准备逃出去。 阿靖没有抢到药丸,也许心绪起伏过大,莫名引动了体内的剧毒,黑血倏地从口中喷射而出,忙唤准备逃离的肖德准,“父亲!” 苍老的人停下了脚步,这是阿靖自懂事以来第一次叫他父亲。 在得知自己自诞生那一刻起,因为父亲传递而来的毒终身沦为侏儒并受到死亡威胁时,阿靖就内心憎恨肖德准,再也不肯唤他一声父亲。 然而今天,他却喊了。 肖德准回过头,看到阿靖毒发口吐鲜血的样子。 “阿……阿靖……”肖德准颤抖。 阿靖小小的身体亦跟着毒发而颤抖,他对肖德准伸出一只手,“父亲……救救阿靖……” 肖德准捏紧了手里的药丸。 只有一颗,他要是这个时候给了阿靖,那么他自己毒发之时便没有了。 时间只过了一瞬,但是对于父子俩而言却好似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阿靖艰难的移动到肖德准脚下,抱着他的腿,哀求,“父亲,救我……” 水牢地动山摇,正如肖德准的内心,也在疯狂摇摆不定。 权衡再三后,肖德准狠心踢开了阿靖,“阿靖,你等我,为父出去找医者研制一颗一模一样的药丸就回来救你!” 说罢,丢下阿靖头也不回的逃了出去。 肖德准清楚,现在水牢要塌了,再不走,谁也走不了…… 而阿靖,只能看着那个决绝远去的身影苍然一笑,毒发身亡。 第383章 湖底求生 研究完字符的向暮彻底力竭,身体虚弱地倒下,却没有倒到地上,而是落入了一个人的怀里。 和硕特黎傲。 向暮万分虚弱的蹙了蹙眉,“你怎么不去抢解药?” 黎傲没回话,低沉着眸子想要抱她起来,“我带你出去。” 向暮制止了黎傲抱她的行为,挑眉望向摇摇欲坠的水牢顶部,“不过五息就要塌了,你一人冲出去生机五成,带两个累赘冲,生机不足一成。” 黎傲没搭理向暮,见向暮不让自己动,便自顾自走到锁着说一的铁索旁,拉着锁链拼命运转内力想要强行震开。 精力旺盛状态下的黎傲想要震开铁链估摸能勉强一试,但现在在水牢里他大大小小打了无数次场架,身心俱疲、身受重伤,一番尝试下,铁链纹丝不动。 说一羞愧至极,“都是说一害了你们,说一就不该活着……” 黎傲的心亦是冷了一片,他们大约已经错过了逃出去的最佳时间。 然,黎傲那只拿着铁链粗粝的手,突然被一只冰凉且丝滑的小手拂开。 黎傲转眸去瞧,看到脸色惨白得吓人的向暮。 向暮的手轻握着铁链,手中倏地燃起了烈火,顷刻间铁链便被熔断了去。 黎傲不可思议,就连说一都情不自禁发出了一声惊叹,“世子殿下……” 将所有铁链熔断,向暮再不犹豫,抱着说一一个旋身便从石室内消失了去。 刚刚还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瞬间不见了! 黎傲锋利的眼眨了眨,恍然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向暮带着说一瞬移逃生了…… 对啊,她会瞬移之术,他见过的。 黎傲手中的铁链落下,与此同时,大块大块的石块坠落在他周围。 这一刻,他拼死而来的守护显得尤为可笑。 黎傲嘴角勾了勾,莫名带了些苦涩。 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很快恢复了泰然自若,就如同他仍是沙场上那个面对万马奔腾而临危不乱的大将军。 一撩前袍,正襟危坐。 黎傲半合着锋利的眼,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头顶一块巨石坠落,溅起的砾石嵌入他皮肉,巍然如山般的男人只是蹙了蹙眉;后侧的石柱砸下,猛地敲击在男人肩头,他也只是身躯轻震…… 轰的一响,旁侧的墙壁倒落,巨大的水流卷着石块沙砾如恶龙般向他冲来! 黎傲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他没有死在血沫横飞的战场、没有死在奸狡诡谲的朝堂、亦不是因体内毒发而亡,而是死在了这里…… 空无一人的大辽水牢。 没成想,一只纤细的手臂突然搭上了他宽阔的肩。 黎傲睁眼,就见一脸肃穆的向暮将他揽住…… 反应过来的黎傲心神大震,身体也陡然一僵。 向暮低喝,“放轻松!” 接着,面前的景象便在黎傲眼中一阵变幻。 黎傲很快意识到,向暮正带着他瞬移逃生。 但瞬移之术并没有他原先想象的那么神奇,可以一息千里,向暮的瞬移之术只是速度快,但是却有距离限制,她是一段一段距离的移。 她先是带着他移到四神兽室外,接着又带着他移至崩塌的甬道之中,最后是蓄满水歪歪倒倒的附室…… 这期间,黎傲能明显感觉到向暮的疲乏。 她紧紧地扣着他的胳膊,看起来好似很强大,实则早就虚弱得站立不稳,每一次瞬移落地之时,都尽可能的靠着他,将重量压至他的身上。 他贴在她胸口的胳膊,甚至还能感觉到向暮愈渐不稳且沉重的心跳。 黎傲眸色幽深,知道向暮只是勉强提着一口气在救他。 终于移至水牢外、浑浊的湖心底部,黎傲松了一口气,反客为主一把扣住向暮的腰,准备带她游出去。 不曾想身后的水牢却在此时彻底坍塌,水中霎时暗流翻涌沙砾席卷! 更可怖的是,坍塌的宫殿带起了巨大漩涡,倏地将两人又吸入到翻滚的巨石中! 黎傲一双眼被砂砾刮得猩红,拼命带着向暮躲避水中乱石游出漩涡。 然而,一切的挣扎都好似徒劳,二人依旧越卷越深! 这种吸力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 突然黎傲的眼前一花,再反应过来时发现他们已经到了旋涡外侧! 显然是向暮又带着他瞬移了。 黎傲努力侧头去看向暮,发现此时的向暮脸色苍白得可怕,好似下一瞬就要承受不住化作被乱石沙砾撕成的碎片。 但她眼神却是无比的坚定,始终闪着掌控全局的自信之光。 黎傲对这个自己看不透也拿捏不准的人莫名不安…… 接着向暮又带着黎傲连续瞬移,眼看二人就要彻底游出水底翻滚的漩涡赢来光明。 向暮却突然一掌劈向黎傲的背心! 随着她掌风而来的,是一股诡异的冲击之力,倏地将黎傲往湖面推去…… 黎傲努力翻身想要抓住向暮,但只轻轻触到了向暮失力的指尖,比湖底的水还要冷。 黎傲被那股诡异的力量推远,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纤瘦的人衣裙在水中如花荡开,青丝似墨飘荡在她周围,她如雪玉一般的瓷肌是这浑浊湖水中最亮丽的色泽,好似乱人心魄的女妖,偏生女妖失去了所有力量,平静的合上眼眸,被湖底的暗流卷走…… “不……” 黎傲大喊。 刚从喉咙发声,就被灌入的湖水呛了个彻底。 黎傲心碎的意识到一个事实,向暮用她身体里最后仅能调动的力量…… 救了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黎傲浑浊的眼前迎来了光亮。 感受到了阳光的照耀,黎傲吐出了堵在胸腔里的恶水,这才发觉,他已被向暮最后驱使的力量推至了湖面。 这是远离王宫、属于纳塔木辽阔大草原的平静湖面! 黎傲内心却早已不再平静,他转过身就欲再次扎入水底去搜寻那道身影。 不曾想岸边传来声响。 “黎王!” 黎傲转眸,竟是岸边卸下了铁锁的说一在唤他…… * 浑浊的水底,双眼紧闭的少女无知无觉地下沉。 忽然,水底的波纹动了动,引得她散开的衣裙又是一阵荡漾,一条雪白的蛇尾缠上了她的细腰。 与此同时,少女周边湖水的浑浊退了去,少女被蛇尾卷着向前,巨蛇的身体渐渐显现,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水蟒,而水蟒头部,被水蟒带着游动的,则是一个面容精致的少年。 随着巨蟒的移动,二人所在的湖底区域水质越来越清亮。 少年将向暮揽入怀里,骨节完美修长的手指挑起了向暮的下巴,接着他如蜜桃般的柔唇轻启,雪白的齿贝轻扣向暮的唇,舌尖滑动将向暮紧闭的双唇挑开,娴熟的印上自己的吻。 水蟒尾部将两人的腰紧紧束在一起,扭动着身体带着二人向上游去。 湖面的阳光在水底投下一片波光粼粼闪亮的色泽,如萤火般飘荡在二人周边,晃动不止。 而他双掌捧着她的脸,红唇摩挲着她的唇,亦是心乱神迷…… 第384章 谁是流氓 朦胧中,向暮感觉到了输送到胸腔的里的空气,那一丝丝的生命之光微微唤醒了她的神志,在向暮本能的求生想要吸取更多空气时,竟发现画风有点走偏…… 唇舌间传来的异样感越来越清晰,不知是谁正在她唇上厮磨啃咬。 向暮秀眉皱了皱,努力想要睁眼。 然,自己的动静似乎惊动了面前的人,那人竟胆大妄为的一指抵上她后脖颈的昏睡穴,强行将刚刚恢复一些神志的她掐晕了去! 重新陷入昏暗的最后一刻,向暮只感觉那人越加肆无忌惮的加深了吻,用无比炙热的气息将她彻底包裹…… 哗的一声。 平静的水面晶莹的水滴溅开。 雪白的水蟒松了蛇尾,游至一处荒无人烟芦苇丛生的岸边休息。 而矫健修长如芝兰玉树般的少年抱着向暮从水中走出。 上了岸他没急着放了向暮,而是将她拥在怀里宠溺的打量半响,时不时捏捏她的脸,又时不时摸摸她的手。 目光最后定格在她受伤的脚底,神色凝了半响,原本扬起的嘴角也下沉了去。 帮向暮巴扎好了脚底的伤,方才起身。 “我得走了,可不能叫你发现是阿凌偷亲了你。” 弯腰刮了刮向暮的鼻子,眸色下沉之时又瞥见向暮那一身紧致的裙衫不免呼吸一紧。 他手指拂过侧腰准备将自己的外衫脱了给向暮,但是想到向暮那机智聪颖的劲儿,觉得自己要是脱了定有很大的暴露风险,于是作罢。 可忍不住想多看她两眼…… 奈何远处传来脚步声,他知道是找向暮的人来了。 忙扯下旁侧的干芦苇叶铺到向暮身上,将向暮盖住,只露出脑袋供人辨认。 就这么点动作就让他觉得疲累,他一累便又想咳,一咳就又得窒息。 苏凌彦赶紧爬上一侧候着的水蟒,拍了拍它,“快,带我去找公孙喻续命。” 机智如他,在收到公孙陌传来向暮被困辽国王宫的消息时,他知道自己的机会又来了。 了解了王宫的地形,苏凌彦发现,辽国王宫与外界唯一相连的地方就是那个湖泊。 既然王宫上面找不着向暮,那定是湖底还有玄机。 于是,苏凌彦当即抛下谭幽公孙喻等心急如焚的大部队,自己唤了水蟒独自下水寻人…… 这不,又给他逮着机会偷啃一口。 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继续装作纯洁的小白莲呆在向暮身边,当下苏凌彦需得赶紧离开,若无其事重新回到谭幽带领的大部队中。 苏凌彦乘着水蟒刚走,公孙陌就带人找来了。 从高大的芦苇丛中走出,远远的就看见向暮的头颅倒于芦苇干草之上,公孙陌大惊失色。 一把冲上前,脸色惨白,“兄弟……你……你怎么还把自己脑袋玩分家了呢……” 正欲大哭特哭,突然听到向暮轻微的呼吸声。 公孙陌这才松了口气,拂开芦苇干草准备将向暮捞出。 谁曾想,手指碰到向暮滑腻腻娇嫩雪白的手臂,公孙陌一惊,微微掀开厚重的芦苇草往里瞅了一眼,顿时两条鼻血刷刷而下。 后面帮忙搜人的虎骑兄弟们不明所以,想要上前查探,公孙陌忙阻止,好声好气的将他们劝离了去。 现下,他自己独自面对盖了芦苇草的向暮,将鼻血擦干净了方才再次掀开芦苇干草。 喃喃自语道,“我个小祖宗啊你怎么穿成了这样……” 一边掀草还得一边捂自己眼睛,“不能看不能看,看了子陌要长针眼的。” 将向暮从干草中捞出又把自己的外衫脱下给向暮盖住,这才不再捂眼上前轻轻拍着向暮的脸,“暮子,快醒醒……” 向暮在公孙陌的呼唤下悠悠转醒,思绪一归位,首先记起的便是自己被人摁着亲的屈辱场景,向暮一时气血上涌,明明身体极为虚弱,却不知从哪儿调来的力量,啪地一声就朝公孙陌脸上扇去一巴掌。 “流氓!” 公孙陌被打蒙了,放浪不羁的俊俏公子侧脸肿起,“子陌怎么流氓了?” 说话间又瞅见向暮因为坐起身打他而掀掉的外袍,里面虽然穿了裙子,那裙子却不似正常人的高衣领,衣领开口太大,向暮修长的天鹅颈及起伏完美的锁骨尽显。 霎时,两条鼻血又喷涌而出! 向暮见之气急,又一巴掌往公孙陌脸上招呼,“流氓!” 公孙陌抢先一步反手止住向暮,眼睛一闭,鼻血一擦,中衣一脱,就将向暮圈入怀里,三下两下给她套上了自己的中衣,裹好。 “你个流氓!” 公孙陌比向暮还义愤填膺,“子陌当你是好哥们儿,你竟然勾引子陌!” “子陌再怎么正人君子,那也是个正常男人好么!” 向暮反而平静了下来,盯着闭着眼咬牙切齿委屈不已为自己穿衣的公孙陌“你真的没有亲本世子?” “亲你?”公孙陌瞅了眼向暮的唇,笑得前仰后翻,“子陌自己的嘴巴不香么?为什么要亲你?” 继而又反应了过来,指着向暮,“暮子,你不会是做春梦了吧?” 向暮被公孙陌说得一震。 她……也会做春梦?! 公孙陌恨铁不成钢的来到向暮旁侧,一边帮她束发一边谆谆教导,“虽然女儿家大了难免情窦初开,但子陌告诉你,切不可对任何人动情,你想想看啊……” “天地浩然、山高海阔、鸟语花香,我们寄情于天地万物之间不好么?何须要心系一人而不可自拔?” “这叫作茧自缚。” 向暮听着公孙陌忽悠,白了他一眼,“那怎样才是不作茧自缚?” “自然是……” 公孙陌指尖发丝一转,向暮一头青丝已被束好,“跟着子陌出去游山戏水、玩闹人间!” 手中玉带一绕,向暮一身宽大的男装在腰间收紧,回到了当初那个玉带束腰冷戾俊逸的翩翩公子模样。 公孙陌这才看向暮顺眼了,躬下身让向暮爬到自己背上来,“走,子陌背你回去,一场大戏还等着你回去收场呢。” 向暮这才将思绪拉回正轨。 “本世子让司空转给你的信,你收到了?” “对。”公孙陌点头,“子陌收到信,得知你深入王宫救黎王和一统领了,立马十分配合你的做了四件事。” 向暮询问,“哪四件。” “一、指天怒骂。” 向暮不解,公孙陌解释道,“骂你个死暮子入宫这么好玩儿的事情竟也不叫子陌一起。” 第385章 辽宫政变 “情况紧急。”向暮道,“第二件事呢?” “自然是立刻找郭尔罗斯毕烈调兵遣将,带虎骑围宫救人,只不过当晚郭尔罗斯毕烈被辽王叫到宫里去了,但在子陌一番能舌利齿下,虎骑们还是出兵围宫。” 向暮赞道,“厉害。” “至于第三件,跟第二件无甚差别,就是要保证你和黎王的安全,子陌带着一小队人马在辽王镇守的各个关卡巡逻,准备你和黎王一出现,便立刻上前救人。”公孙陌道,“没想到辽王的人竟然跑来纳塔木外草原的湖边扫寻,子陌于是也跟着来了,这才碰上了你。” 公孙陌挑眉,“第四件嘛……” “便是联系已经进入大辽境内的慕军铁骑。” 向暮惊讶,“谭幽他们来了?” “快了,在路上。”公孙陌笑,“纳塔木王宫政变,周遭守卫空虚。谭幽他们骑兵也不多,连混带闯的来了。” 说罢,还对扭头对向暮眨眼,“如何?子陌还能担事吧?” 向暮舒舒服服地趴在公孙陌背上眯觉,“笑话,本公的一等谋士,怎能担不起事?” 公孙陌笑得眼睛弯弯,“对了,黎王呢?怎么没看到他?你们不是一起逃出来的吗?” 向暮懒散地回道,“他先一步逃出来了,你很快就会见到他。” 公孙陌背着向暮走,眸色微微沉吟,“你看起来很累啊。” 背上已经传来向暮均匀的呼吸声。 公孙陌叹了口气,“睡吧,有子陌在,你好好休息。” 说罢,一身亵衣亵裤的公孙陌背着向暮,在虎骑兄弟们诧异的注视下归队。 突然一个虎骑兄弟跑来汇报,“奇怪了,原先被大王安排着在湖边搜寻的大部队竟然全撤了!” 另一个虎骑兄弟也远远冲来,“弟兄们我们快走!王爷回来了!带着围宫的虎骑在宫门口打起来了!” 接着,几十人的虎骑小分队抛下公孙陌和向暮,立刻往纳塔木帐篷营地冲去。 * 纳塔木王宫,四周围绕的帐篷纷纷撤去,老弱妇孺的辽国百姓们赶着牛羊拖着帐篷家具四下逃离。 年轻力壮的百姓则操起家中利刃往王宫赶去。 辽国人性子一向凶猛刚直不怕事,如今王宫有异,身强力壮的百姓自然是要去探个究竟。 原先高墙林立被粉刷得雪白的王宫,现在坍塌一片满地狼藉。 所有人都知道,不久前纳塔木一向平静的湖泊莫名卷起了风浪,紧接着纳塔木的大地震动,王宫在震动之中轰然倒塌。 而现下,虎骑全营出动包围王宫,正向辽王和硕特哈时索要黎王。 辽王和硕特哈时并不想跟虎骑硬碰硬,告诉虎骑黎王和硕特黎傲已经在王宫地震中丧身,劝虎骑先回去,在虎骑全员动摇之际,不成想浑身是伤的黎王竟然回来了! 和硕特哈时不可置信地看着活着走出水牢的黎傲,“不可能,你怎么还活着?” 日光下,风尘仆仆的男人如山巍峨,握紧了双拳,“哈时,黎傲活着回来,你害怕了吧。” 和硕特哈时怒喝,“你竟敢直呼本大王的名讳!” 黎傲大笑,锋利的眉眼冷若冰霜,“大王?你不配。” 身后的虎骑战士们纷纷拔刀聚拢。 “大胆!”和硕特哈时气急,“本大王视你是亲兄弟,不但让你带领整个虎骑队伍,还赐予你我大辽的国姓和硕特!而你,你黎傲到底对本大王做了什么!” “你私通敌国主帅我都没有责罚你,始终相信你是无辜的,派出狼骑四处查探真相想还你一个清白,将你请进大辽王宫好吃好喝的伺候,而你,黎傲!” 和索泰哈时指着黎傲怒斥,“你却玷污了本大王最宠爱的夫人!她才刚刚怀有身孕月余!” 此话一出周遭那些胆大跑来围观的百姓禁不住一哆嗦,就连虎骑战士们自己都忍不住看向主帅黎傲。 和硕特哈时显得悲痛欲绝,“我将你当兄弟,戚夫人是你皇嫂啊!黎傲,你如何做得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你枉费我大辽百姓称你一声英雄!” 说着,又望向黑压压一片的人群,“戚夫人事后含恨自缢,可怜我识人不清引狼入室,害得自己妻儿惨死!” 几个狼骑将士果然抬出了一个盖着白布的女子,看到这一幕的人禁不住皆抽了口气。 黎傲看着这荒诞的一幕却是低低笑了起来,“你夫人没有中你的毒计,你又抓了哪个无辜的少女用来茂名顶替诬陷与我?” 说着,黎傲一步步上前逼近和硕特哈时,狼骑们立刻出动,阻挡在黎傲前面,黎傲低沉道,“是个男人,我们便光明正大一决胜负。” 和索泰哈时不由自主地退后,“你,你想造反!” 黎傲哈哈大笑,“我早就该反了。” 说罢长刀出鞘,“虎骑将士们听令!” “是!”虎骑整齐划一的声音震天动地。 黎傲长刀直指和硕特哈时,“我们杀了这疏庸愚钝不识好歹的昏君,为大辽百姓除害!” “杀!” 继而刀光剑影流泻,坍塌的王宫前陷入一片厮杀。 和硕特哈时调来了所有狼骑大军,再加上自己的亲卫军,如今纳塔木共有二十万兵将之多。 虎骑执意冲锋,在他看来就是彻底魔障了。 人群里奋力斩杀狼骑士兵向和硕特哈时靠近的黎傲也认为自己魔障了。 在他深陷辽王的毒计困于王宫、在他带着她在地牢中艰难求生、在他被她以最后力气送出、在他无数次折返于湖底打捞却一无所获时,他早已癫狂。 如果不是自己太顾全大局,一而再再而三的带着虎骑忍让辽王,又如何会让今天的虎骑和自己落于如此悲惨的局面? 又如何…… 会白白葬送了她一条命? 鲜血飞溅之中,黎傲宛如地狱走出的魔煞一往无前地朝辽王屠戮逼近。 和索泰哈时大笑,“好好好,本大王正好趁此次机会一举剿灭虎骑叛军!” 无论如何,虎骑就算再威猛,在纳塔木,这个属于他的地盘,今日虎骑擅自发动政变无异于自投罗网,和硕特哈时认定自己胜券在握。 然,一个士兵突然惊恐地跪到和硕特哈时面前,颤抖道,“大王不好了!三十万赤焰军突然离开了驻扎地齐源山脚下,正往纳塔木靠拢!” “什么?”和硕特哈时不可置信。 与此同时,虎骑后方飞出一个身穿红色战甲的中年男人,此人和硕特哈时认识,是赤焰军统领说一! 他竟然也从水牢底部逃出来了! “杀了他!”意识到情况失控的辽王大喝,狼骑战士们领命就朝说一攻去! 第386章 治罪辽王 说一却是一边打一边靠近了黎傲,两人很快背靠着背御敌。 黎傲低沉道,“你速度倒是快。” 虽然从湖边分别时两人已经约好了作战方针,但说一往齐源山脚下来回一趟,至少也要一天的功夫,是以黎傲早就做好了带领虎骑苦战一天等待支援的准备,没想到驻扎在齐源山脚下的赤焰大军竟然已经来了。 说一骄傲的扬眉,“这都是我们世子殿下智计无双,说一刚出纳塔木就遇到了带兵探路的五合,原来,我们家世子殿下在入宫救你之时,就已经向五合六聚嘱咐了大军出发的时间。” 黎傲听着一怔,杀了面前一个士兵,眸色禁不住失落,“她,当真是……” “我们世子殿下智勇双全,无人能敌。”说一赞道。 黎傲沉默着杀敌。 不可否认,向宏邈的眼光之独到,她当真是世上少有的智慧。 然而他却未能保护好她…… 看着远处赤红一片的战甲举着兵器朝纳塔木围攻而来,辽王和硕特哈时脸立刻绿了。 亲自拿起一把砍刀入阵杀敌,怒吼,“黎傲!你这个叛徒!竟敢勾结外兵占我辽土!” 黎傲挥刀击退包围自己的狼骑,倏地飞身上前攻向辽王。 辽王提刀挡之,咬牙,“你真的要做我大辽的叛贼?” 黎傲沉眸,“没有大辽,天下归一,往后全是慕人。” “胡言乱语!”两人过了一招,辽王边挥刀边怒喝,“咱们俩的恩怨,咱们关起门来解决,你竟荒谬到引外兵入辽。” 黎傲反驳,“引赤焰军来辽的是你,是你,野心勃勃想要吞并赤焰军、接受了赤焰军的投诚,如今反噬,都是因为你自己的贪婪,而我,是被你逼反的!” “我没有!”辽王一个不敌,中了黎傲一刀,仍是提刀继续战,“是你!得了权利得了无上的荣耀便目无王法,你独占了所有功劳!你让整个大辽百姓再也看不到辽国大王,而只看得到你黎傲!” 黎傲嗜血的笑声响起,挥开企图靠近自己的狼骑,继续迎战辽王,“我是故意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辽王和硕特哈时眼中闪着怒火。 黎傲一个旋身而起,掠过辽王耳边时低声道,“因为我是间谍里的最高等——” “死间。” 辽王不可置信,瞳仁倏地放大。 与此同时王宫空地外,大片赤红色的士兵包抄而来,冲入混战的狼骑虎骑中激战在一起。 大片大片的辽国禁卫军与狼骑倒下。 黎傲亦一个翻转将辽王和硕特哈时制在了手中,长刀抵着他的脖子,让他去看堆积得越来越多狼骑及辽兵的尸体。 “哈时,大辽,没有了。”黎傲扬眉。 和硕特哈时咬紧牙关,眼中泪水滑落,浸染着无边仇恨,“原来你从未曾真正效忠过我。” 什么助他统一十二部、什么为他攻占大魏腹地,全是别有目的的靠近!!! 黎傲侧眸,继续告诉他冰冷且可怕的事实,“何止黎傲未曾效忠过你,纳古思嘉、伊斯得修,还有你最信任的……肖德准,都从未曾效忠过你。” 所有人效忠的都是自己,除了黎傲。 “你害死了她,黎傲便送你去黄泉路上向她赔罪。” 而他自己亦很快也会赶去。 黎傲说着,手中大刀握紧就要挥刀落下,砍下辽王的头颅。 不成想远处突然发出一声高喝,“住手!” 黎傲转眸去看,就见一队规模并不是很大的铁骑冲来,看那铁骑的甲胄…… 黎傲眯了眯眼,心中有了猜测,莫不是慕兵? 很快,那队铁骑中打头阵的一人映入他眼帘。 消瘦的少年仍旧是大病未愈的病娇模样,看起来弱不禁风令人心中揪紧,但那一身的冷戾之气、那沉眸间若隐若现的王者风范却是令人心生胆寒。 黎傲坚毅冰冷的眼里,这一刻暗光闪动。 她没死,她没死…… 向暮旁侧的男子一袭金丝镶边的黑衣,大朵梵花纹在他身上盛开,却叫人瞧不见丝毫佛气,反倒是来自黑暗的煞气更胜一筹。 此人黎傲也见过,正是晋国闻名全国的岛主——谭幽。 谭幽长剑高举,喝道,“所有人都停手!狼骑辽兵们都听着!你们的大王已被我们俘获!弃械投降者方可饶过一命!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变故突发,战场上所有人都一时手足无措。 黎傲迅速做出反应,一推手中的辽王,高声道,“辽王被俘!辽兵投降!” 好似被一句惊醒,在场的狼骑们、辽王的私兵们纷纷丢下了武器。 倒是辽王和硕特哈时不甘心,怒喝,“辽兵不许投降!不许投降!黎傲带领的虎骑是一群叛贼!辽人不向叛贼不向中原人投降!” 辽王一喊,本来丢了武器的辽兵们又心神震动,就连早先义无反顾站在黎傲身后的虎骑战士们都开始徘徊,外侧躲躲闪闪的辽国百姓更是犹豫。 他们虽然敬仰黎傲,但是他们毕竟是辽人,如果黎傲是叛军…… 正在所有人都惶惶不安之际,向暮在慕兵的搀扶下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到辽宫空地的中央,握起沉默不言的黎傲的手,朗声道,“在辽国深受十二部叛乱民不聊生之际,是黎王,带领虎骑拯救辽国百姓于水火之中。” “在辽王强行征战魏国,大辽国力空虚,狼骑为筹饷四处扰民之时,是黎王,带领着虎骑压制作乱的狼骑,将其赶去了边境,大辽本土百姓方才得以休养生息。” “更是黎王,带领虎骑攻破战火不息的北境!带领虎骑第一次将大辽的马蹄踏入富饶的魏国京北防线!” “如果这样一支为国为民抛头颅洒热血的骑兵是叛军,那么试问,连辽国本土百姓都能烧杀戮虐的狼骑是什么?!” 一番话,说得在场所有辽人都沉默不语,原先有点儿踌躇怕自己沦为叛军的虎骑战士们更是热泪盈眶,多年来受到的委屈与不公,好似在这一刻得到了慰藉。 黎傲冷眸中暗影浮动,不知不觉握紧了向暮的手。 辽王反驳,“别听她的!中原人都巧言善辩!辽人只相信辽人!” 向暮一脚踢在辽王身上,“罪一;为一己私利,将整个大辽引以为傲的铁骑丢弃在宁北城任由大辽宿敌魏人宰割,害得整支虎骑差点全军覆没,你枉为大辽调兵遣将之主。” “我……我没有……”和硕特哈时想狡辩,却是说不出一句狡辩之话来。 向暮继续,“罪二;放任狼骑做大做强,纵容狼骑坑害百姓,不顾大辽国力空虚、不顾百姓生活艰难,毅然发动战争增大税收,置大辽黎民百姓于水火不顾,你愧为一国之君。” “我没有……”辽王颤抖。 向暮又是一脚踢去,“罪三;为置战功赫赫的黎王死罪,你残忍做局逼死自己怀有身孕的爱妾嫁祸于黎王,你不配为夫、不配为父更不配为人!” 第387章 毒发赴死 “是黎傲!是黎傲背叛了本大王!害死了本大王的爱妾与未出世的孩子,他不配为人!”黎王垂死挣扎。 然而,人群中却缓缓走出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众人皆疑惑不解的看去,就见那女子轻缓地摘了面纱。 正是本该受辱后自尽而亡的戚夫人。 戚夫人泪流满面,对着狼狈被扣押的辽王盈盈福身,“妾身今日前来拜别大王。” 众人望着那位纤细柔弱的夫人,夫人却字字泣血,“妾身原以为来到辽国得到大王的恩宠,皆是妾身因祸得福,不成想,原来只是妾身目光短浅不识人面兽心,为扳倒黎王,大王不顾及妾身性命、不顾及未出世孩儿性命,更不顾及万千将士性命,一切皆能为饵一切皆能做局。” 说着,傲然伫立的戚夫人取出一张书函丢弃在辽王面前,“这是妾身以血写的休书,大王能丧尽天良罔顾人伦以妾身及腹中孩儿性命嫁祸黎王,妾身也想大逆不道一次休弃枕边禽兽。” “从此往后,妾身与大王恩怨两款再无瓜葛。” 满场沾着血拿着兵械的男人,这一刻皆被弱小女子身上散发的气场惊呆了。 谁还能说,那洒脱离去的女子柔弱可欺? 柔弱似水的躯体下,包裹着比战士们还要坚毅不屈的灵魂。 此刻,别说是满场的战士了,就连被压制着不能动弹的辽王本尊都震动不已,他虽气恼自己的一着不慎,但也同样被这个低估的枕边人的举动所震惊,当然了与他而言更多的是害怕。 今日之前,他从未见过那样毅然决然的她。 在所有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语之时,向暮的声音适时响起。 “黎民百姓犯罪,自有臣子有律法来罚;臣子犯罪亦有律法有君王来罚;而君王呢?” “一国之君犯罪究竟该由谁来罚?!” 那清冽之音蓦然敲击入每一个人的心,曾在战场上失去了坐骑、失去了战友的虎骑战士们流泪不止。 “对,谁还我一万五千名惨死的虎骑战士性命?” “谁还我战死沙场的父兄之命?为一己之私不顾前线战士的生死,都是禽兽啊……” 还有更多的声音响起,皆是来自于常年被狼骑迫害的辽国百姓们。 “我女儿被狼骑抢去卖了啊,谁能还我?” “我牛羊被狼骑收走,又遇灾荒,家中小儿尽数饿死,谁能还我?” “你纵容狼骑作乱枉为君王!” “你愧对大辽百姓!” “你还我孩子命来!” 群起激愤,纳塔木坍塌的王宫前再次骚乱一片。 黎傲低头,看着自信洋溢的向暮嘴角缓缓勾起。 “对不起。” 身侧突然发出的声音让向暮一怔,侧过头看向浑身是血的黎傲。 满脸胡渣的糙汉子眸中染笑,“对不起,以前是我小瞧了你,不该总叫你娘娘腔。” 虽然,他后来知道,她本来就是个娘娘腔…… 但,那不一样啊。 向暮亦是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似春日万千花开,一下叫黎傲看失神了去。 “没事儿。”向暮拍了拍黎傲的肩算是安慰。 另一边,几个慕兵将领都朝向暮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询问着接下来的安排。 而黎傲却捂着胸脯默默退了出去,脚步虚浮。 郭尔罗斯毕烈站在人群外看着从人群走出的黎傲,嘴角动了动,“王爷……” 黎傲抬手阻止他接下来的问话,指尖拭去嘴角滴落的黑血。 郭尔罗斯毕烈瞳仁倏地放大,猛地上前扶住黎傲,“王爷,您的毒!” 黎傲嘴角勾了勾,虚弱道,“虎骑交给你了。” 郭尔罗斯毕烈眼中染上水雾,“王爷,我们去找她要解药。” 黎傲摆手,“没有了……” 他曾亲眼看见,向暮的解药被肖德准夺走。 “王爷……”郭尔罗斯毕烈不由得泣不成声。 黎傲只是虚弱地抬步往前走,“生死有命,我们好聚好散。” 当下,他只需找个安静干净的地方等死即可,能在死之前再见一次她,能知道她还没死,能看到她威风凛凛睥睨天下的一面,足以。 往后有赤焰军、慕军加上虎骑的支持,她将一往无前战无不胜。 纳塔木的王宫前人潮涌动喧哗一片,而纳塔木大草原外的荒漠里,一人孤零零驾马离去。 高大如战神般坚不可摧的男人走在这片内心从未曾归属过的土地里,一个声音在脑中疯狂叫嚣。 他是魏人,他当落叶归根。 但是他知道,自自己领命奔赴大辽的那一刻起,大魏便永远回不去了,那一方美好的阔土只能成为自己脑中不能揭开的记忆被永远埋葬。 什么红蝎的解药,不过是向宏邈用来迷惑人的,给多年前奔赴大辽的红蝎间谍们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而他不一样。 他是抱着必死信念奔赴大辽的死间,本就没想过还能活着回去…… 感觉到身体即将油尽灯枯之时,黎傲放走了自己马,独自坐在沙地里,遥遥看着属于自己生命里的最后一个日落。 夕阳橙黄的余光洒落了他一身,他依然正襟危坐,军人该有的雄姿与威严他未曾有一瞬怠慢。 就算不是死在战场,那也要死在军人的骄傲里。 然而,面前斜斜投影了一道暗影,那影子被夕阳的余晖拉得老长。 黎傲锋利的眼眸动了动,掀开眼皮望去,就见金灿灿的沙地里,向暮正向他瞬移而来。 不一会儿功夫,便坐到了他身边。 黎傲难免身躯一僵,他并不想自己的毒发时狼狈的样子被她瞧见,但她不请自来,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赶她走。 还是向暮先打破寂静,“你准备毒发身亡了?” 黎傲蹙了蹙眉,觉得这厮说话当真是不好听,黎傲也没好气,“什么叫我准备?这是本王能选择的么。” 向暮笑,取下自己的酒壶洒脱的喝了口酒,然后丢给他,“别死了吧,本世子给你药。” 黎傲本来拿了酒壶准备喝,闻言又是一怔,“你的解药不是给肖德准了么?” 向暮挑眉,“本世子那么没眼光选他做红蝎?” 黎傲疑惑,“那肖德准拿走的是什么?” 向暮用手指在沙地上写写画画,“当初本世子在水牢里用来写写画画计算各种公式解法的石头。” 第388章 士为知己 写得太多,磨着磨着那小石头就磨得圆不溜秋了。 肖德准和阿靖突然闯入,向暮也不能真让两人把说一的皮给扒了找解药,于是便顺势将自己手里的石头丢了出去。 她也只是随便一忽悠,没成想当时情况紧急水牢即将坍塌,那两人为了逃命也信了。 黎傲闻言又是怔了半响,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向暮,真是不明白,这人怎的能如此脸不红心不跳的坑蒙拐骗,比当初的向宏邈都还要更胜一筹。 向暮躺在沙地上懒散道,“说吧。” “说什么?”黎傲疑惑。 向暮侧头,眼中是勘破一切的清朗,“说你,和我爹的红蝎之计。” “你……”黎傲震惊,“你知道我是你爹内定的红蝎了?” “现在知道了。”向暮转眸,“继续。” 黎傲语塞,知道自己被套话了,但他也不生气,望向远处的落日思绪陷入了久远的大魏,看到了那年跟在八个哥哥后面跑的向宏邈。 他笑,“一切只因,士为知己……” 多年前的黎傲不过是大魏一个平民百姓家不起眼的孩子。 生于乱世父母双亡,是当时威名赫赫的魏国八子之一苏和路过将他带走,才得以避免死在乱世流浪的生涯之中。 在那里,他结识了被八子宠爱有加的小弟向宏邈。 彼时向宏邈不过十三四岁,而他更小,五岁的幼龄在魏军中受尽了欺辱。 魏军收养弃儿是为了补充未来军需的,是以呆在魏营的孩子每日都要早起操练,孩子们为了活下去,更是在大人们看不见的地方拉帮结派弱肉强食。 瘦弱矮小年纪又最为稚嫩的黎傲一度活不下去,但他看出这群孩子头儿的向宏邈聪明机智又得八子喜爱,于是死皮赖脸的跟着向宏邈跑。 向宏邈每日如迷弟般的追着苏和,他便如迷弟般的追着向宏邈。 当然了他追逐向宏邈只是为了活下去,因为只有呆在向宏邈身边,其他孩子才不敢欺负于他。 但骄傲自负的向宏邈却看不上一无是处的自己,没事丢个一两本功法叫他练习,若是练不会便不可缠他。 目不识丁的黎傲只得四处求人问字,一个字意不懂反复求人询问,一个功法练不会,便日夜不间断的持续练习。 他幼时体弱,不够灵活也不聪颖,平凡得似一粒尘埃,丢入茫茫人海便再也找不到了。 但他在战功赫赫的魏营里长大,看过八子冲锋陷阵,看过八子凯旋而归,随着年纪的增长,亦是也同样增长了一个征战四海保家卫国的英雄梦。 然而,魏营里的孩子逐渐长大,各有所长的孩子们都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位置,唯有平凡的他,始终埋葬在众将领看不见的位置宛若空气。 只有向宏邈,仍旧不间断的丢给他几本功法然后继续消失。 直到三国建立,八子们相继在朝堂阴谋中死去…… 智勇无双的向宏邈渐渐在魏宫崭露头角,但仍是没有重用他,只每日给他丢来各种功法。 黎傲再也受不了了,不甘就这样一无是处的过一生。 向宏邈却抱来一个正睡觉的小娃娃来到他面前,告诉他,那个孩子叫向暮,是以后他将效忠的主人。 向宏邈说,“这世上有两种成功,一种是靠智计谋算而来,一种则是凭着不服输不认命的锐气死磕而来,你是第二种。” 彼时,黎傲才发现,自己在常年不屑地练功之下,不再是当初那个孱弱瘦小目不识丁的孩子,不知不觉他已英武伟岸,长成了顶天立地的青葱少年,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向宏邈。 然而,向宏邈又递给了他一杯毒酒,“喝了它,本王便会安排你一件极为重要的任务,若能成,天下一统你万古留名,但可能会死;若不成,你一定会死。” 这,便是向宏邈安排的乱大辽之红蝎死间计。 他从此将抛却自己的真实姓名化名为黎傲奔赴大辽,一生为辽国鞠躬尽瘁,只待主人来临那一刻将所有辽国权势拱手相让…… “他让你喝毒酒你就喝啊?”向暮听着不由得打断,“怎么能有这么蠢的人。” 黎傲笑,仰头灌了一大口酒,“黎傲一生拙诚不知变通,在黎傲眼里向宏邈是恩人、是伯乐、是知己。” 向暮摇头笑,“是挺拙的。” 继而又问,“那其他的红蝎呢?你是我爹内定的红蝎,他们难不成都是陪跑的吗?” “是。”黎傲残忍的回答,“向宏邈心思缜密多疑,一来怕黎傲完不成任务提前死了,其他人若有能扛到最后的便能做替补;二来也算是给黎傲找来一群竞争对手继续磨炼黎傲。” “当然了,所有红蝎都喝了毒药,完不成任务不听话的也死不足惜,这便是你爹的想法。” 所以,在辽国的这么些年以来,红蝎互相内斗自相残杀,黎傲从来不曾参与,因为他是知道真相的唯一一个,在他眼里,那些红蝎们皆是可怜之人。 向暮闻言,浓睫微颤,袖口下的手指微微蜷缩,脑中浮现了纳古思嘉的笑脸。 好一个乱辽的死间之计,将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裹挟其中。 渣爹,是这世上最残忍冷血的棋手。 那边,正喝酒的黎傲突然气息一窒,大口吐出一口鲜血来。 向暮知道黎傲的时间到了。 她从沙地上爬起,将自己腰间的匕首取下递给黎傲,“这便是可解红蝎之毒的解药,但是本世子研究了这把匕首很久,却一直没有找到打开匕首取出解药的方法。” 黎傲眼眸微黯,虚弱地接过匕首,“你这般聪明之人都找不到,王爷……大概是根本就没有给红蝎留过解药吧……” 向暮淡笑,“谁知道呢?也许我爹嫌弃我太过狡猾奸诈,是以,以另一种只有你这般死脑筋的人才能参透的取解药之法呢?” 黎傲闻言嘴角弯了弯,“也许。” 向暮站直了身,指着不远处的一块巨石,“本世子去那后面睡觉了,明早我来,你若活着,我便带你回虎骑营,你若死了,我带你骨灰回大魏。” 黎傲眼眸微动。 想起了那年他喝下毒药,向宏邈将五岁的正在熟睡的孩子抱至他面前,说,“这是你未来要效忠的主人,向暮。十多年后她将踏足大辽国土,你若活着从此金戈铁马她带你万古流芳;你若身死,她便会送你的骨灰重回大魏安葬。” 那时,他抱着蹙眉沉睡小小一团的人儿仔细打量。 怎么看都不太满意,他最想效忠的主人一直是向宏邈,他喝下毒药不是为了这个小人儿,而是为了向宏邈。 后来她长大了,他们第一次在北境相遇,他看到孱弱病娇的她,仍是不甚满意。 却不曾想…… 罢了。 第389章 向死而生 此刻黎傲拿着匕首放在手中端详,月色下,一只毒蝎子爬过,黎傲眸色一冷,挥过匕首就划去一刀,蝎子顷刻间毙命,而黎傲也在瞬间意识到了一个真相。 这把匕首有毒。 剧毒! 黎傲在怔愣片刻后不由得苦笑。 向宏邈不愧是向宏邈,依然是那个疑心病很重谁也不信任的向宏邈。 这把匕首没有任何机关没有任何缝隙一体烧制而成,根本无处藏药,也就是…… 根本没有解药。 大口的毒血从黎傲口中喷涌而出,他苍然笑着擦去嘴角的血液。 向宏邈…… 原来从未曾信任过任何一个红蝎,包括他。 巨大的失落和痛苦席卷而来,比体内的剧毒还要凶猛数百倍。 黎傲嘴角的笑容加大,远离国土的孤寂、战场上身中数刀的剧痛、被辽王弃于宁北城的心寒,都不曾叫他心灰意冷,这一刻,他却万籁俱灰。 正襟危坐的军人颓然倒下,毒发的剧痛心灵的煎熬令他在沙地中狼狈挣扎,然而眼中冷厉之色却越渐明显。 不…… 他一向拙勇,就算死,他也要向向宏邈证明他的决断是错误的。 这个世上也许谁都不可信,但他黎傲,却永远是向宏邈可以信任之人。 士为知己……后面还有两个字。 士为知己者…… 死! 黎傲颤抖着奋力爬起身,捡起地上冷光四射的匕首,脸上神色终于释然。 缠满老茧的双手毫不犹豫捧着匕首狠狠刺入胸膛。 霎时,黑血四溅。 男人对着无边苍穹低沉笑道,“承蒙王爷赏识,黎傲领命……赴死。” 月色下,男人嘴角扬笑重重倒地,带起地上沙尘一阵飞扬。 但他不知道,那匕首上的剧毒和他体内的剧毒相遇,正发生着惊人的裂变…… 巨石后,向暮背靠着巨石仰头望着天际的银月。 不远处传来黎傲低沉的笑声以及痛苦的呻|吟,向暮不由自主攥紧衣袖,眸色淡然。 思嘉毒发时,她尚且未能明白解药的奥秘。 时至今日接触过几个红蝎之后,她方才明白了解药的真谛,这哪里是解药,不过是渣爹精心设计的最后一场人心的考验而已。 不管留下的红蝎是谁,只有甘愿为红蝎使命赴死的人才能活下来。 换而言之,渣爹筛选的红蝎一定是为她绝对效忠之人。 都是网,都是局。 他们皆是无处逃离的鱼…… 翌日,清晨的暖阳洒满金灿灿的沙地,黎傲在一片刺目中惊醒,感觉到胸膛传来的剧痛,他低头去瞧,竟发现自己胸口流出的血液竟不再是乌黑色,而那把插入他胸膛的毒匕首,露出的刀刃上亦是剧毒全无! 他没有死。 莫非…… 黎傲瞳仁不由自主一缩。 莫非这就是解药? 以毒攻毒! 一人再次遮挡了照耀到他身上的阳光,黎傲抬眸,就见冷戾苍白的世子殿下逆着阳光对他展眉微笑。 “恭喜你,通过了定安王最后一道考验。” 说着,弯腰对他施了一礼,“鄙人向暮,乃当初定安王世子、如今慕兵之主是也,麾下正缺一前锋统帅,不知黎大将军是否愿意举兵跟随?” 似乎怕被拒绝,向暮又道,“若黎大将军愿意来我慕兵阵营,往后诸国一统必许你加官进爵封侯拜相……” 话音未落,黎傲已经起身单膝跪地,从来只信奉流血不流泪的七尺男儿这一刻眼眶泛红,富有磁性的坚定之音回荡在黄沙之上。 “从此血海征途,黎傲愿为主公一马当先冲锋陷阵,万死不辞!” 向暮未说完的话被堵在了喉咙管,怔愣半响后方才笑,“我们回去,把匕首拔了吧。” 如今那把失去了剧毒的匕首变得普通无比,但却为慕兵送来了一个最优秀的前锋将领。 阳光下,一纤瘦、一高大的身影互相搀扶着往纳塔木走去…… * 纳塔木,被慕兵包围的大帐中一阵混乱。 谭幽冷着脸,怒视着面前跪着杜岩杜前以及一干将领,“主公到底去哪儿了,你们那么多人竟没一个看见吗!” 昨夜混乱中,他才刚分出神去料理辽国一干事务,一个转眼的功夫,向暮就不见了。 好不容易相聚,人都没来得及让他多瞧上两眼,就! 不!见!了! 某主帅本就狭小睚眦必报的脆弱心脏已然气炸。 偏生旁侧绑得跟粽子一样的公孙陌还在哀嚎,“不关子陌的事啊!暮子她法力无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子陌也看不住啊……” 谭幽一计冷眼扫去,“她难道不是被你给拐出来的吗?!” “不不不,是她拐的子陌……”公孙陌极力自救。 谭幽毫不领情,“主公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公子第一个拿你祭剑。” 路过谭幽帐篷的公孙喻听闻向暮仍没有消息,不免失落,眸光一扫,见苏凌彦正提起长袍轻手轻脚准备开溜,公孙喻眸色一冷,“你又准备去哪儿?” 苏凌彦本来觉得,这又将是一次独霸向暮的绝佳机会,不成想自己已被公孙喻盯住,当即停了脚步咳嗽连连,“阿凌准备到外面走走。” 公孙喻提防地看着他,“我跟你一起……” 两人气氛陷入诡异尴尬之时,一个侍卫经过他们身边跑入营帐对谭幽汇报,“院长大人,主公找到了!” 不止是里面的谭幽,外面的公孙喻和苏凌彦皆是神情一震,立刻带着一群人火急火燎的出去。 就见外面寻找慕公的士兵们抬着两个担架回来,担架上各躺着睡得极香的人。 一个是辽国黎王,一个嘛…… 正是自家那个不争气的玩意儿。 慕兵大营又是一阵骚乱。 另一边,黄沙之上的老者踽踽独行。 一边走一边恐惧不安地念叨,“我不会死的我不会死的……” “我吃了解药,我不会死的,我自由了自由了。” 有谁能想到,当初那么多红蝎来到辽国,唯一活到最后能跟强大的黎傲叫板的人不是别人、亦不是疯狂的伊斯得修。 而是他肖德准,这个在所有红蝎眼里不惧威胁年老体衰的人。 他,带着他的孩子活到了最后…… 然,此刻喷涌而出的黑血又是什么? 肖德准疯狂擦拭着嘴角的血,“不不不……我没有毒发……没有……” 可那毒血却是怎么擦也擦不完,肖德准越加惊惧不安。 事实上,当初他抛弃阿靖拿着解药逃出水牢之时,就发现自己手中的解药变成了石头。 但他努力说服自己那是货真价实的解药。 毕竟向宏邈这人阴险毒辣做事毫无章法,将解药做成石头的样子不足为奇,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将石头吞了…… 此刻肖德准躺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瞪大着恐惧的眼喃喃自语,“我不会死……我吃了解药,我不会……” 秃鹫在天空盘旋,直至老者声音彻底淡去,方才落下…… 第390章 难以靠近 黎傲醒来就看到守在床边的郭尔罗斯毕烈。 他一惊,倏地坐起,牵动了身上的累累伤痕,蹙了蹙眉。 “王爷。”郭尔罗斯毕烈忙起身制住他的行为,“您伤势未愈,需得注意点。” 黎傲抓着郭尔罗斯毕烈的胳膊,“她呢?” 他记得两人一道搀扶着走在黄沙之中…… 郭尔罗斯毕烈叹息,“她好着呢,在慕兵大营睡得跟猪一样。” 黎傲起身穿鞋,“我去看看他。” 郭尔罗斯毕烈刚想说别自作多情了还轮不到你时,自家王爷已经火急火燎的出去了…… 黎傲在平静的纳塔木草原走了一阵,所过之处,纳塔木的百姓们仍像以往那样尊敬地对他点头问好。 也是在途中黎傲才惊觉,自己竟然昏睡了三天! 他一路目不斜视的来到了慕军大营,向慕军说明了来意后,方才在慕兵的带领下来到向暮的营帐。 确切的说,是营帐外。 到此他就挤不进去了。 因为营帐外面围满了人,最外延的大块头回眸看了眼他,“我是世子爷的贴身侍卫不二,我他妈都挤不进去你还想挤?没门儿!” 不二嗓门儿大,呼声一出,其他挤在营帐外的人纷纷回头,别的什么黎傲没看清,倒是看清人人顶了对黑眼圈。 当然了最靠近帐篷一袭黑衣的男子黎傲倒是认识的。 晋国瀚岛书院院长——谭幽,也就是现在慕军中除了向暮外最有威望的统领。 谭幽回眸十分不悦地瞅了他一眼。 冷气四散之时,向暮的营帐终于动了,大伙儿均眼睛一亮伸长了脖子。 然而营帐内走出的人并不是向暮,而是一个眉目温和清隽出尘的男子。 “主公怎么样了?” “暮子怎么样了?” “子喻你倒是让我进去看看……” 守在门口的人七嘴八舌,根本就轮不到挤都挤不进去的黎傲说上一句话。 公孙喻一指横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主公太疲乏了,劳累过度气血两亏,还在沉睡中,大家不要发出声音吵醒了她。” 谭幽不耐烦,“不行,本公子必须进去看看。” 公孙喻将其拦住,“子喻作为主公的贴身医者,对主公的身体康复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现在,主公没有苏醒之前,谁也不许去骚扰于她。” 话音未落,旁侧一名长得极为祸国殃民的男子缓缓倒地,“阿凌又不行了……不若子喻将阿凌一并带入营帐,顺道一起医治?” 接着黎傲就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只见温文尔雅的医者拿起银针对着那男子就是一阵猛扎,“阿凌现下……行还是不行?” 那祸国殃民的男子咳咳咳地站直,“阿凌又行了,多谢子喻。” 感觉到营帐外诡异地氛围,黎傲缓缓从人群中退出。 怎么觉得这里比杀气腾腾的战场还恐怖? 呃,此地不宜久留…… 还是去他的虎骑营转转吧。 * 大脑里的思绪混杂。 白狐、玉兔、黑蚁、红蝎……渣爹乱世之计。 控蛇、火诀、冰诀、压制玄力之诀…… 向暮紧蹙着眉,大辽的事情尘埃落定后,自己终于又在压制玄力之诀中窥探到了些许一直在寻找的答案。 但每每她想要深究之时,又觉得头疼欲裂。 旁侧一道清冽的男音如泉水般滑入她脑海,瞬息将她万千思绪掐灭,“凝神静气不要多思。” 向暮倏地一下睁开了眼,才发现自己正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而旁侧是正给自己扎针的公孙喻。 “子喻……” 向暮还有一点儿懵。 公孙陌拿起帕子平静地将她额上的细汗拭去,“你身体亏空得厉害,想必在放下包袱昏迷之前,操劳过度,提着一口气强行运作玄力做了许多伤害自己身体之事,当下该好好休息。” 向暮乖巧的点头,因为发现公孙喻面色不太好看。 果然,公孙喻心中对她还是有气的,“你不比常人,先天阳气不足气血两亏,生来就比常人要弱,若是个憨厚知足的性子到还好,你偏生多思多虑多谋、事事亲为,所谓慧极必伤,你是让子喻、让子喻……” 公孙喻气得说不出话了,向暮见之小心脏也跟着一颤,连连讨好,“好子喻,我知道了我改,你别生气了……” 说着还自顾自拿起床旁侧的药碗,皱着眉头捏着鼻子就把汤药一口闷了。 见向暮如此讨好,公孙喻脸色也没变好看一些,只是取了块蜜糖塞入向暮嘴里。 向暮最怕的就是公孙喻阴沉着脸不说话的模样,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讨好子喻。 毕竟公孙喻气的是自己体弱老生病,而这点偏生向暮也没撤,自己就是歪歪倒的病娇人设能怎么办吧…… 但向暮仍想尽办法的跟公孙喻套近乎,“子喻你医术真好,暮子现在感觉浑身舒畅。” 公孙喻不理她,转身清理药箱。 向暮继续套近乎,“多日不见,子喻又长好看了啊。” 清理药箱的男子身子一怔,仍是没理她。 向暮捂胸一副难受的模样上演苦肉计,“本世子胸口好疼、脑袋也疼……” 公孙喻终于有了反应,沉着脸走到向暮的床边,栖近了床上坐着的向暮,“哪里疼?”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向暮随意点了点。 不成想公孙喻没有像以前那般转变态度,看她疼就宠着她让着她,而是又靠近了向暮些许,那张立体柔和的脸印到向暮眼前,“子喻以前就说过,暮子要是再让自己受伤,子喻就不客气了。” 带着淡淡药草香的气息喷到向暮脸上,向暮瞳仁睁大,“怎……怎么不客气……” 公孙喻舒朗好看的脸离向暮极近,近得向暮能清楚的看到他浅浅的皮肤纹理、看到他浓密的睫羽根根分明,他高挺的鼻子似乎都要戳到向暮的脸。 他一双温眸打量着向暮,喉结滑动,却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目光定格到了向暮塞了蜜糖鼓鼓的唇上…… “子……子喻……”向暮蹙眉,太近的距离让向暮本能的不适,甚至控制不住差点爆发玄力将其推离。 公孙喻眼中某种向暮看不懂的情绪闪过,很快转过了脸,一手弹在向暮的额头上,“这就是,对你的不客气。” 继而起身,去整理药箱,在向暮看不见的地方神色落寞。 向暮反而是没心没肺高兴地嚼起了蜜糖,觉得公孙喻弹了自己大约是没有再生气了,于是问道,“我睡了几炷香时间?” 公孙喻侧头,“五天五夜。” 向暮大惊,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坏了! 也不顾公孙喻的阻拦,向暮一把从床上跳下就往外跑。 推开帐篷门出去,谭幽一行便立刻围了上来对向暮嘘寒问暖。 “你没事了吧,还有哪里不舒服?” “想吃什么阿凌给你去买。” “世子爷,不二给你抓了头狼补身体!” 然,向暮只焦急吩咐谭幽,“快!带人去捉拿萨满法师司空无烬,可千万别让这厮给跑了!” 第391章 畏罪潜逃 被关押在慕兵营帐的辽王和硕特哈时看到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萨满法师目瞪口呆。 当然了,他呆的是,原本貌美的萨满如何会变成一个高大俊俏的男人…… 不不不,萨满定是为了救他出去,女扮男装! 思及此,辽王和硕特哈时感动得潸然泪下,拉起司空无烬紫色的袖袍,“整个辽国,只有萨满大人对本大王是真心的,你且等等……” “本大王这就收拾东西跟你越狱。” 然,一身淡漠的紫衣男人只是轻飘飘了抽走了被他拉在手里的袖子,将一封书信递给他。 “大王,无烬此番前来是向您辞官的。” 毕竟,他这人无论做何事都有始有终。 辽王呆了半响,不可置信,“辞官?” 现在自己失势所有人都叛变了,顺其自然都投入黎傲麾下,竟然还有傻愣子没投靠黎傲也没逃命,跑来跟他辞官? 不不不,管他来是干什么的,救命稻草可不能丢。 辽王当下拽紧了司空无烬的胳膊,“本王不批!你生是和硕特家族的萨满,死是和硕特家族的萨满鬼!” 司空无烬委实没想到,自己辞官之时能遇上这等变故。 当下郑重其事的望着辽王,“大王,无烬不配做你和硕特家族的萨满鬼。” “你不配谁配?难不成纳古思嘉萨满配吗?”和硕特哈时打定了主意要抓紧司空这根救命稻草不放手。 然而司空无烬却是一本正经道,“纳古萨满也不配,因为……” 顿了顿,“我们都是男的。” 一语毕,辽王惊呆了。 丢了司空无烬上下打量他,发现这厮确确实实是个爷们儿无疑! 奇了怪了,当初怎么会所有人、包括自己,看他都是个女的?! 尼玛大家不约而同全部眼瞎了吗!!! 司空无烬对目瞪口呆的辽王弯腰施了一礼,然后倏地一下,消失不见。 “鬼……” 辽王木若呆鸡了半响。 后来忆起,最早的那位老萨满法师在帮他父亲修筑水牢之时说过,“和硕特家族亡,亡于男萨满。” 于是和硕特哈时掌权后,方才下了一道不成名的规定,萨满法师只能女子担任。 然而…… 兜兜转转了一圈,他上任辽王以来的两个萨满…… 都他妈是男的? 和硕特哈时:!!!!! 顿时两眼一翻胸腔一紧,口吐鲜血。 后来,慕兵在给辽王收敛尸体的时候始终没能摸准辽王的死因,还是公孙喻抽空过来查探了一番,最后告诉众人,辽王是怒急攻心暴毙而亡。 于是当天,辽王诬陷黎王失败,被自己活活气死的告示就贴了出去。 满城百姓闻之一片哗然…… 当然,这是在向暮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此时的纳塔木大草原在辽兵与慕兵的联合搜索下再次人心惶惶。 而被搜索的主人公此时已和自己的部下走在茫茫北境的冰川之上。 紫荆抱着胳膊瑟瑟发抖,“大人,我们为什么又要走啊,您帮慕公入了辽宫,慕公才得以安然救下黎王掌控辽国局势,咱们是功臣啊。” 然,走在前方颀长淡漠的男人只是微微侧头,北境的寒风刮起他紫衣翻飞,男子如得道仙人一般不染尘世烟火,虚幻而缥缈。 “若是没什么意外发生,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她?”紫荆蹙眉,跟上司空无烬的步伐,“大人口中的她是指慕公?为什么啊大人,您不是要渡她吗?” “渡不了了。” “你们不是朋友吗?”紫荆仍是不信天天追在慕公屁股后边跑的自家大人不追了。 司空无烬形状完美的嘴角微微勾起,“以前是。” “啊?”紫荆更加不明所以,“现在不是了吗?” 司空无烬望向一望无际的茫茫冰川,“现在、以后,她都只想要无烬死。” 紫荆禁不住浑身一颤,“那怎么办?现在晋国与北辽已经全是慕公囊中之物,得罪了慕公,我们还能去哪儿?” “去大魏。” 司空无烬说完阔步行走。 紫荆亦步亦趋地跟着,“我们继续去司天台当神棍吗?” 司空无烬难免嫌弃这个不开窍的部下聒噪,淡声丢下两个字便不再理会紫荆的疑问。 “逃命。” 于是紫荆也明白了,自己跟着司空无烬当神棍能勉强混饱饭的日子大约是到头了…… * 将整个纳塔木搜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司空无烬,向暮便知道那厮已经畏罪潜逃。 咬牙气急之下,不小心咬到舌头发出一声哀嚎。 此时,满屋子正听候她调遣的部下均朝她望来。 “没事吧?”谭幽挑眉。 向暮摆手,“无碍。” 说一仍觉得奇怪,“主公,为何要费力气寻找司空萨满啊?那人手中有什么重要机密么?” 说一一问,谭幽、苏凌彦、公孙喻、公孙陌、黎傲均是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向暮摇头,“只是有些私仇。” 主要是她参悟水牢里老萨满留下的神秘字符时发现了一处漏洞,而这个漏洞大约只有将玄力运用到宗师级别的司空无烬能解。 但无所不知的司空无烬也发现了她发现漏洞之事,竟然毫不犹豫地逃了…… 思及此,向暮禁不住眸色转冷。 不过,司空无烬既然只是向暮的私事,众将领便不再纠缠,开始一一起身汇报起近日的工作内容来。 首先是黎傲,这几日辽国各部贵族族长分别来拜访过他,表示了对他的支持和尊敬,并希望他能做一国之王,皆被黎傲拒绝。 辽国和大魏晋国不太一样,辽国没有魏人和晋人那么多君主气节上的道德制约,他们只崇尚武力与英雄,谁更强大谁更能为百姓带来利益,谁便可以取代他们心中的王。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和硕特哈时如此忌惮黎傲的原因,辽国人这种崇尚英雄不忠于君主的风气实在是令人头疼。 黎傲也头疼,现下最大的问题是,他想让向暮做辽国的王,偏生辽国的百姓只认他…… 向暮倒是毫不在意,转眸问左右,“众位谋士、将士们,你们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谭幽嘴角勾起,“辽人不是崇尚武力么?我们打得让他们服气。” 公孙陌摇着折扇,“打谁?打黎大将军么?” 自己人打自己人,当真是打得蹊跷。 苏凌彦在旁侧咳咳咳,提醒众人,“我们要找到辽人崇尚武力与英雄的原因,方才能解决根本问题。” 公孙陌笑,“还能有什么原因,不就是因为穷么?武力值高,就能去别的部族或是别的国家烧伤抢掠一番回来补贴自己部族……” 说完不由得一怔,望向谭幽,“你钱够不够?” 谭幽脸冷了去,“本公子万贯家财早被主公搬空了!” 向暮则是脸不红心不跳望向黎傲,“上次狼骑那笔钱,咱们不是分赃了吗?你可是写了契约的,虎骑只能拿两成。” 黎傲蹙眉,“黎傲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么?!” 公孙陌领悟了向暮的用意,捂着心痛的小心脏,“使不得使不得,子陌那点碎银来之不易……” 然,不由公孙陌挣扎,翌日告示已经贴出。 大辽新王向暮登基,大赦天下,不但减免税收三年还…… 人人可领钱财!!!! 第392章 极品绿茶 人人能领钱财还不算,若是能加入虎骑为大辽崛起效力,可领的钱财能再翻上一倍! 本来不少百姓因为莫名来了个慕公占领大辽而不太乐意,但是看着全国上下各处都是在部族族长那儿排队领钱的人皆忍不住心动。 除此之外,新任辽王还颁布了新的律法,大辽与晋国开放贸易及通婚! 这个律法对于辽人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辽国贫穷,不像魏晋两国那样有极为发达的商品经济,很多魏晋习以为常的小玩意儿在辽国很难见到。 比如做工精美的陶瓷、丝绸、女子用的首饰、男子耍玩的各类器械…… 这些东西对辽人而言极为有吸引力,奈何以前三国各自为政,虽有贸易往来,但是在各种政策压迫下,价格被抬得极高。 有钱的魏晋两国买辽人的牛羊马匹倒是容易,但贫困的辽人想买魏晋的物品却是极难。 如今辽国不但能和晋国自由贸易还能通婚,这对辽人而言无异于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一时间举国欢喜。 当然了,也有不服从新王的其他力量存在,向暮倒也无所谓,那些不服从的,自己留些兵慢慢将其打服即可。 现下向暮一行正收拾东西准备启程。 虽然已是辽国名义上的王,但向暮却并不打算留在辽国执政,自己手头还有要事要做。 黎傲带着五千虎骑精英跟随自己离开,而郭尔罗斯毕烈则留在纳塔木组建新的虎骑战士,保卫辽国国土。 三十万赤焰军向暮也有了安排,留二十万在辽国由说一统领,五合、六聚一道留下,留下的赤焰军用来与郭尔罗斯毕烈的虎骑新军镇压辽国本土的反对势力。 另外十万赤焰军则由七零、八落带领跟随自己前往晋国。 这十万赤焰军将和黎傲五千虎骑合作,配合着慕军一道进攻大魏。 林潇没有来纳塔木,是因为晋国本土还存在一些反对力量要进行压制。 他与谭幽,两个对晋国最了解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需要留下一个坐镇晋国。 在辽国大势初定之后,向暮已经连续收到了好几封公孙族二爷的传信。 催促她赶紧回晋国登基为王。 一切皆已准备好,就待向暮登基,剑指大魏! 马车嘚嘚,一颠一颠地走在回晋国的路上。 向暮与公孙喻、苏凌彦一起坐在马车中,而谭幽、黎傲、公孙陌则在外面骑着马,指挥大部队们跟随。 向暮正低着头读书,撑在车凳上的手指突然落了一物,向暮转眸去看,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线条流畅的手横在一侧,修长白皙的中指似无意地压到了自己撑着车凳的手指上。 再一转眸,见手的主人苏凌彦正轻合着眼靠着车壁,似乎是睡着了。 向暮有些许犹豫,也不知自己抽开手是不是会将其给惊醒。 另一侧的公孙喻给向暮泡好了茶,偏生向暮一手拿着书,另一只手在公孙喻看不见的地方被苏凌彦的手指压着,没手接茶,只好摇头道,“暮子不渴。” 公孙喻又迅速收了茶,给向暮嘴里喂了块糕。 这时,疾驰的马车一颠,靠着车壁的苏凌彦身子一震,便滑落了下来,脑袋搁在了向暮单薄的肩膀上。 男子睡得香甜,湿热的呼吸喷在向暮雪白的脖颈间。 向暮有些无奈,推了推他,人却睡得极香,没醒。 公孙喻盯着苏凌彦的眸子却越渐冷凝,直接一拉苏凌彦,自己起身坐了过去,横在了两人之间,让睡得跟猪一样的苏凌彦靠着自己的肩膀。 没成想睡得跟猪一样的苏凌彦立刻就醒了。 公孙喻不疑有他,只是淡声跟向暮闲聊,“放开晋辽两国的贸易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让其通婚?” 向暮笑,“子喻不懂了吧?这叫促进文化融合。” 公孙喻来了兴致,耐心倾听,等待向暮继续说下去,却被另一侧的苏凌彦慢悠悠接了话。 “迟早都是一个国家,开放通婚有助于两国文化快速渗透,方便咱们日后打理。” 向暮赏了苏凌彦一个笑脸,“聪明。” 说完在桌上拿了块糕递给公孙喻,“子喻这块糕味道真好,你也尝尝。” 公孙喻眸色染笑,接过向暮递来的糕慢条斯理地吃。 旁侧的苏凌彦也作势要去取糕,手伸到一半突然虚弱地咳嗽起来,向暮的注意力被吸引了去,委实看不过去,取了糕递给如今娇弱不堪的苏凌彦,“呐。” 苏凌彦咳嗽方才好了些,“谢谢。” 却不是用手去接向暮递来的糕,而是轻启薄唇露出雪白的贝齿去咬,偏生咬错了位置,轻咬到了向暮的手指上…… 接着佯装呆住,薄唇轻合。 车厢内的气息陡然凝滞。 机智如向暮都不曾想到,这厮这么不靠谱,吃个糕还能吃到她手指! 与此同时,准备上车小睡一下的谭幽正巧瞧见这一幕…… 两道杀气腾腾的目光瞬息落到苏凌彦身上。 向暮抽了手,怒骂,“你不会用手接一下啊!” 苏凌彦镇定自若,“阿凌以为你是要喂阿凌嘴里,原来不是,误会了。” “你是没手么!本世子为什么要喂你嘴里?”向暮反驳。 谭幽神色冰冷,他翻身上车,冷眸望向苏凌彦,“听说,你是个断袖?” 大魏的凌王是断袖之事,谭幽在东皇静和李莱茵口中有所耳闻。 苏凌彦大方承认,“对,本王是断袖。” 承认是断袖,可以降低向暮对自己的戒备,百利无一害。 果然,在苏凌彦再一次强调自己取向后,原本被咬了手指义愤填膺的向暮也不计较了,自顾自的喝着茶。 谭幽却是领悟到了一些别样的东西。 这厮跟自己一样是个断袖,所以刚刚那一下就是在他谭岛主眼皮子底下明晃晃勾引他的男人。 当真是,目中无人! 谭幽沉着眸子寻思,正欲找点理由开撕,不成想另一边半天没发出声音的公孙喻一针下去,将苏凌彦扎晕,“阿凌身子不好,该多休息……” 后来,每每苏凌彦一醒,还未来得及睁眼,公孙喻便一针下去让其去见周公,以至于接下来的路程一直到龙城,此人都无法再出来作妖。 但苏凌彦不出来作妖,自有不停想作妖的人。 第393章 时间赛跑 这一日傍晚,大军进入晋国境内扎营休息。 向暮与黎傲一道在营帐议事,突然杜岩杜前跑了过来,“不好了主公,我们家公子出事了!” 黎傲闻言吓了一跳,谭幽作为慕兵的最高统帅,如今在这么多侍卫的重重看守之下竟然还能出事?! 是谁?!敢在慕军与虎骑的眼皮子底下伤害统领! 当下跳起,跟着向暮便一起往谭幽的营帐跑。 当然了,向暮也没想到,今日月色正好又没刮风下雨、电闪雷鸣的,谭幽会发疯病…… 向暮一进谭幽的营帐,谭幽便扑了过来抓住向暮,黎傲注意到,谭幽雪白的脖颈上有一个疤痕,看起来像是咬伤留下的。 谭幽抓着向暮使劲摇晃,“咬我,快咬我……” 向暮懵圈了。 还是黎傲反应过来救下向暮跟谭幽打斗在一起。 谭幽一边打还一边回头对向暮道,“咬我……” 黎傲委实摸不清头脑,不懂向暮身边这群人都有什么臭毛病,好在公孙喻在众侍卫的护送下赶了过来,刷刷几下就往谭幽身上猛扎一阵,谭幽终于被扎晕了去。 看着救死扶伤如春风和煦的医者扎起人来如此痛快利索,多多少少让黎傲产生了些心理阴影。 觉得向暮身边这群人皆有些怪异。 公孙陌摇着折扇从黎傲身边走过,黎傲看到的是: 公孙陌:我扇!我扇!我使劲扇! 苏凌彦从黎傲身边走过,黎傲看到的是: 苏凌彦:我咳!我咳!我拼命咳! 谭幽从黎傲身边走过,黎傲看到的是: 谭幽:咬我!咬我!快来咬我! 公孙喻从黎傲身边走过,黎傲看到的是: 公孙喻:我扎!我扎!我扎扎扎扎扎! 黎傲最终意识到一个悲凉的事实,自己果然是在耿直的大辽呆得太久了,已经不习惯中原人的行事作风…… 当然了,谭幽此时也很痛苦,因为发现自己最大的王牌——疯病,在向暮面前已经不起作用了,看样子想把向暮掰得跟他一样弯还有很长一条路要走。 最痛苦的是向暮。 拿着公孙陌的扇子使劲给自己扇风降温,“兄弟们最近挺闲啊,怎么一个二个的没事尽往本世子身边凑呢?” 公孙陌想去抢扇子,“你回去多给他们安排点事不就好了。” 向暮想想也对。 都是共患难的好兄弟,自己怎么能好意思让他们太闲呢,回去赶紧分权,让他们忙活去…… * 三日后,大军驻扎于龙城郊外,向暮一行在晋国百姓们的欢呼声中进入龙城。 而另一边,漆黑的大魏京都,一马车行驶在出城的官道上,终于在远离京都的荒野停下。 见左右无人,马车上跳下来两个锦衣华服的公子。 凤眼微挑、沉稳斯文的那位是叶昭,目光炯炯、舒朗阳光的那位则是郑远。 两人下了马车便自车底搬出一个箱子,箱子打开里面竟装着一个被严刑拷打得辨不出模样的人,白发苍苍。 “澜庭。”看到箱子里的人,叶昭瞳色一软,小心翼翼将其扶起。 箱子里的血人睁开了眼,猩红的眼呆滞半响,方才有了波动,“昭……阿远……” “是我们。”看到澜庭变成了这副模样,郑远心中难受,“你还能走吗?” 闻言箱子里的血人颤颤巍巍爬了出来,那一身染血的红和一头银色白发对比尤为刺目,男子虚弱至极,却是坚定着目光一步步往外挪,用行动回答了担忧他的挚友们答案。 大魏与辽国在北境作战多年,眼看大魏在皇后叶冰岚的治理下愈渐强盛,新式火炮打得北辽骑兵无所适从。 皇后和丞相李锦亲自出征北境指挥反攻,不曾想反攻之战由于皇后娘娘的临阵换帅而大败。 谁也不知道皇后娘娘临阵换帅的动机是什么,但自从北境大败后,丞相李锦便消失在了所有人面前…… 接着,属于凤氏一族的灾难接踵而来。 北境之战大胜,辽国黎王带领的骑兵与赤焰军势如破竹,一路攻入大魏京北防线破了宁北城。 皇后派遣凤国公随镖旗大将军佐令孺带兵三十万出征,夺回宁北城。 然,在成功夺回宁北城,凤澜庭随父亲一道凯旋回朝时,才发现凤氏满门三百三十二人被皇后以宁北城凤氏父子作战不利的名义,全部捉拿! 若不是后来无数次的严刑拷打,凤澜庭差点就信了皇后的说辞。 原来,凤氏满门被捉拿的真正原因是,皇后叶冰岚得到定安王世子向暮还没死的消息。 而她坚信,当初作为定安王二把手的凤国公,定是世子向暮埋在魏国的奸细! 想到宁北城时父亲夜会向暮之事,凤澜庭知道自己父亲并非无辜。 为了让凤国公供出与向暮的关系,神兵营的人除了不间断的对父子俩严刑拷打之外,每日还会在他们面前屠杀族人。 一向宠爱凤澜庭的外祖父和外祖母皆在这次灾祸中死去,从小就在凤氏长辈们宠溺和庇护下的凤澜庭也因族人们接踵惨死而一夜白头。 但他也是幸运的。 今夜,在外活动良久的叶昭和郑远终于打通关系,用一个身形和他极像的死刑犯尸体将他替换了出来。 “从此,凤澜庭已死。”叶昭说着,将一袋银子塞入凤澜庭怀里,“澜庭,不要再回大魏了。” 凤澜庭长睫颤了颤,张开双臂拥抱叶昭与郑远。 接着,三人道别。 凤澜庭独自蹒跚地走入黑暗,手中将一块染着血的玉牌捏紧,上面赫然刻了两个字: 【玉兔】。 看着凤澜庭消失,叶昭和郑远才依依不舍的回了马车。 黑夜树枝暗影之下,另一人也迅速离开,来到丛林深处一辆华丽宽敞的马车外单膝跪地。 “启禀皇后娘娘,凤家公子已走。” 马车内,雍容华贵的女子红唇扬起,“知道了。” 旁侧陪在皇后身边神色肃穆的男人正是神兵营统领谢峰,见皇后毫不在意的模样,忙追问,“需要属下派几个高手跟着吗?” 叶冰岚冷冷一笑,原本清澈的眸子里如今暗影涌动,“不必。” 思绪回到多日前的那晚,凤国公府的人已经接连被杀五十二人,然,凤国公这把硬骨头始终不肯吐露只言片语。 好在看着亲生母亲备受凌虐的凤澜庭悲痛难耐,为救母亲,终是招了在宁北城所见的那一幕。 既然老的灵玩不灵,那便忽悠小的。 叶冰岚于是顺水推舟,给了凤澜庭一条退路。 那便是,从凤澜庭逃离大魏死牢的那一天起,神兵营每日屠戮凤家两人,直到最后轮到凤澜庭的父母——凤国公和凤国公夫人。 凤家如今还有活人两百八十人,一天杀两人便能杀上一百四十天。 凤澜庭若是想救父母或是想救下更多的族人,那便需得在一百四十天内带定安王世子向暮的人头来见。 回得早,族中死的人便越少;回得晚,族中死的人便越多;不回,凤氏全族包括凤国公夫妇将全部死亡。 此时,叶冰岚在车内轻抿着酒,“那俩小子还以为是他们成功救走死刑犯呢,殊不知都是本宫网开一面。” 谢峰在旁侧赞道,“娘娘高明。” 叶冰岚将嘴角的酒滴擦去,目光望向黑漆漆的窗外。 什么奸细不奸细的于她而言都不重要,她只知道,这个世界有两个女主人,只要死了其中一个,另一个便能得到所有。 天下,以及锦风。 第394章 阻挡桃花 慕王登基为帝,原辽国与晋国不复存在,如今皆为大慕国土,百姓皆是慕人。 消息一出,举世震惊。 魏国轰动、就连原大辽和晋国的反动势力都越加躁动。 魏国反应如何,慕宫内官员不甚在意,至于原辽国和原晋国的叛乱,则分别有将领前去镇压。 辽有赤焰军说一、虎骑郭尔罗斯毕烈镇守;晋有林潇、东皇静、李莱茵坐镇。 是以如今的慕国国都——龙城,欢庆三天三夜,该怎么热闹就怎么热闹。 支持慕王朝的各方世族门阀族长们纷纷带着豪礼踏之而来,朝拜新王。 此时的向暮坐于雕梁画壁的金銮王座之上,一袭黄袍加身,贵不可言。 下方各个世族豪门们拜完新王落座,华丽宽敞的龙宫大殿中央,数百舞姬裙衫飘动翩跹而舞,大殿两侧,大臣们举杯欢庆,好一副觥筹交错的盛筵之景。 公孙族二爷如今贵为慕国太师,被包围于各个大臣之间,谭幽则官至丞相,此刻刚刚忙完政务在一群侍卫的护送下来到大殿落座。 目光扫过王座上贵气逼人的向暮眸中一抹暖流划过,刚想上前去敬新王一杯酒,不成想大殿中央一名舞姬跃起,随着鼓乐身姿轻盈地朝王座上的新王转动而去。 应酬了几天没睡好的向暮正准备找个理由离开,不料被突然而来舞姬妖娆的舞姿给吸引了去。 那舞姬长得甚美,倾国倾城,身姿柔韧妖娆。 美女谁不爱看? 向暮于是乖乖坐在王座上尽情欣赏美女。 舞姬舞技高超,围着向暮跳跃,时而如弱柳扶风轻拉向暮的袖袍,时而如水中映月气息轻抚向暮面颊…… 旁侧大臣们见此纷纷感叹献舞姬之人的聪慧,新王刚登基又无家室,可不是往她后宫塞自己人的最好时机么。 公孙陌一脸看好戏的模样自不必说,苏凌彦、公孙喻还算按耐得住,毕竟知道向暮是个女子,谭幽就不行了,脸色铁青。 尤其是乐声结束,那舞姬柔韧的身子几乎整个儿的贴到向暮身上,而向暮丝毫没有拒绝,看得饶有兴味,甚至还欢喜地捏了捏舞姬滑腻的脸蛋。 当然了,这股子作风看在谭幽眼里就是色迷心窍!禽兽不如! 舞曲结束,一原晋国老侯爷上前跪拜,“陛下新皇登基后宫空虚,臣为陛下准备舞姬数名,以解陛下寂寞。” 老侯爷话音一落,苏凌彦和公孙喻皆有些坐不住了。 但不等两人做出反应,谭幽已经上前两步,斜睨了那老侯爷一眼,“陛下才刚登基,天下未平,老侯爷就着急着给陛下送人让陛下荒于国事安于享乐,安的什么心?” 老侯爷面色微变,“陛下正值壮年,国事与家事一同操劳,何须二选一啊?谭岛主执意阻拦陛下纳妃,万一陛下子嗣不济,岛主岂不是天下之罪人?” 此番发言引得其他老臣纷纷叫好。 毕竟大伙儿老早就想将自家闺女塞给陛下了,奈何谭岛主以一己之力在前面拦着。 他们谁不知道,谭岛主其实是自己没有闺女可安插在陛下后宫,但又怕他们这些老臣因陛下后妃得势呢! “对,国不可一日无后!” “陛下子嗣关系我慕国之昌盛,怎能置之不理?!” 谭幽霎时成了众矢之地。 闹剧最终在向暮敷衍下结束,但谭幽的灾难却不曾停歇。 那些个贼心不改的王侯大臣们各个阴招使尽。 比如昨个儿白天,陛下与公孙喻一道出宫游玩,巧遇了谁谁谁家的小姐;陛下与公孙喻去吃个栗子鸡跟谁谁谁家的小姐撞了个满怀、就连陛下中途闹急去上茅厕,都能在茅厕旁被某家小姐巧遇,拉着陛下闲聊半天差点没逼得陛下尿裤里…… 这些也就罢了,半夜三更的还有侍卫来给谭幽汇报,说哪位暖床宫女爬了陛下的龙床引起了轰动! 谭幽气急了,偏生国之初立公务繁忙,自己无暇他顾。 找来陛下的暗卫,不二及不三不四当面教训,结果人说看出那些个接近陛下的女子没有危险,是以放任她们亲近陛下。 因为作为陛下最亲近的暗卫,三人都希望陛下早点成家立业诞下龙子…… 整个世界都在与谭幽为敌。 一侧的杜岩杜前劝慰,“公子,您就想开点吧,陛下作为正常男人,您不让她接触女子,这不合理啊。” “再说了,作为一国之君怎能没有子嗣?” 道理是那么个道理,奈何某人心胸狭隘占有欲强,就是没法接受自己喜欢的男人喜欢上别的女人,当然……喜欢别的男人也不行。 既然自己公务缠身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向暮身边,那么便找一个能时时刻刻守在向暮身边帮其挡去烂桃花的人。 心思一起,谭幽便开始了行动。 瞅了眼自己身边的两个高手杜岩和杜前,知道若是将这两人明晃晃安插在向暮身边,向暮肯定是不会要的。 于是谭幽打起了别的心思,张贴告示,在慕国境内广招能人贤士。 面试断断续续进行了好几天,谭幽挑人挑的头疼。 首先,武艺不精的不能要。毕竟向暮身边能人高手无数,要为自己办事那么在向暮那群高手面前定是要担风险,没有个像样的武艺如何自保为自己卖命? 其次脑子不行的也不能要。毕竟向暮身边各个都是人精,对向暮前仆后继的人更是数不胜数,没点应对的智商,去了也不知被谁算计死。 最后,老的太老不能要,小的太小不能要,太丑的吧怕向暮看了嫌弃不要,太美的吧怕向暮看了喜欢更不能要,女的吧怕其勾引向暮不能要,男的吧也怕其勾引向暮不能要…… 杜前最后给谭幽抱来了一只狗,“公子,您要找的人莫非是它?!” 谭幽眼冒冷光,但不经意间往黑压压一片正在自己面前展示武艺的人中一扫,突然发现了目标。 只见那一片的男女老少中,有一白发男子剑术十分精湛,谭幽甚至亲自上去试了几招,发现此人武艺一点儿也不低于自己。 再去细看这人,年纪轻轻却生了一头白发,脸上伤痕密布看不清原貌,但是眉眼却是清朗如明月星空。 更重要的是,除去那张不堪入目的脸和白发,此人气质清贵少有人及。 第395章 阴谋得逞 谭幽最后又出了谜题考验了一番此人的学识与应对之力,此人都应对得体游刃有余。 谭幽不免心中欢喜。 武艺、谋略、气质无一不出挑,偏生容颜上有硬伤,但对谭幽而言那伤恰到好处,如此丑貌满头白发未老先衰,谭幽就不怕自己成功掰弯向暮后,向暮看上了此人去。 现下唯一的难题,就是如何让向暮收了这人。 当下,谭幽只轻抿了口茶,淡声问道,“叫什么名字?” 白发男子上前一步,沉声回答,“阿凤。” * 皇宫内,向暮这些天日日都在研究三国地形,为接下来宣战大魏而做准备。 向暮登基后,给跟随自己的好哥儿们都封了官职赏赐了宅邸,是以平日自己独自在宫内时还算是悠闲。 此时侍卫通报丞相谭幽求见,向暮头也没抬一下就宣其进殿。 谭幽进来,瞅见在案前写写画画的向暮不由得好笑,“圣上还在研究地图呢?可研究出门道没有?” 向暮在地图上北境的地方点了点,“如今再想从这里进入京北防线攻破宁北城是不可能了,上次虎骑在这里一战,魏国如今加固了宁北城的城墙修筑了数十尊炮塔,换而言之,我们已经错失了攻破京北防线的最好时机。” “不急。”谭幽扬眉,“当下镇压国内的叛乱要紧,魏国这块肥肉我们可以慢慢啃。” 向暮一边收地图一边笑答,“自然,但我也不想太慢,逮着机会就得上。” “我?”谭幽纠正,“陛下应该自称‘朕’。” 向暮挠头,“还不习惯。” 谭幽趁机帮向暮挠头展示自己的贴心,“这里痒?微臣帮陛下挠。” 刷刷两下,就将向暮整齐的束发挠的凌乱不堪,跟鸡窝似的。 向暮瞬间冷了脸,“谭爱卿,你若是没有正事可干,朕可以多给你安排点事儿。” 说完又丢了谭幽一大摞奏折,谭幽脸色微僵。 天地可鉴,自从向暮建立大慕以来,整个王朝最忙、忙得脚不沾地连休息时间都没有的人就属谭幽了,好不容易抽出身来跟向暮套个近乎,又领了一堆政务。 谭幽不太高兴。 没曾想侍卫又通报大魏棋子求见,抱着一堆奏折还没站稳的谭幽就见苏凌彦咳咳咳地走了进来,对向暮献殷勤道,“陛下可需微臣帮忙分忧。” 谭幽连忙将手头的折子塞到苏凌彦手里,“辛苦你了。” 苏凌彦精致的脸从始至终只对着向暮,“不辛苦,只要能为陛下分忧微臣做什么都不苦。” 向暮听了不由得心生感动。 这特么才是好哥们儿该有的样子! 当下上前几步搀扶虚弱的苏凌彦,“最近身子可好,有没在子喻那里好生调理?” 谭幽在一侧见了气急,“看他能走能跳还能分担政务,好得很。” 苏凌彦也是连连点头,“微臣极好,只是时常担心陛下一人在宫中寂寞,怕陛下不习惯深宫生活。” 谭幽冷哼了一声,向暮闻之则更加感动了,果然是从书院开始的交情,只有如阿凌这般的生死之交才能如此惦记自己啊! “朕也担心阿凌。”向暮发自真心。 苏凌彦眸色微动,“既然阿凌担心陛下,陛下也担心阿凌,不若……” 那一句,让阿凌搬入宫里来陪伴陛下吧还没说出口,谭幽便已经感觉到了大事不好! 这狗日的心机小绿茶! “陛下!”谭幽忙打断两人的对话,向暮和苏凌彦同时侧头不解的看着他,谭幽咳了咳,“那……凌王殿下领了不少政务,该让他回去处理了。” 苏凌彦此时才发觉自己怀中的一大把折子,当下手一松连声咳嗽奄奄一息的模样。 向暮见之大惊,忙将苏凌彦怀中的折子都夺了去丢给谭幽,“阿凌身子不好,政务上的事情还是谭丞相多上心吧。” 谭幽蹙眉,“他身子哪里不好了?!” 苏凌彦脸色更加苍白,但仍然故作坚强,“陛下,还是让阿凌来帮陛下吧,阿凌身子真的不碍事。” 苏凌彦越是这般懂事向暮便越是心疼。 多好的兄弟啊…… 看着两人拉拉扯扯感情越陷越深,一侧的谭幽差点没当场气吐血来。 最后灵机一动,“陛下!臣有要事要与凌王殿下相商,改日再来拜访!” 说罢,抱着一堆折子拉着苏凌彦就跑。 出了宫门令人强行将苏凌彦送回他自己的府邸方才松了口气,问旁侧的杜前,“公孙喻呢?怎么又让这厮活蹦乱跳的跑去陛下那里了?” 为了好生救治凌王的身体,向暮将凌王安排在了公孙喻的府邸,平日有公孙喻的看管,苏凌彦这朵绿茶难得出来作乱,不成想今日竟然跑出来了。 很快,杜前便查出了公孙喻府上的情况回来汇报,“公子,今日公孙大人不知怎的,被人敲晕了,凌王殿下才得以偷跑出来……” 敲晕公孙喻的人谭幽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定是苏凌彦那厮无疑。 想到前仆后继往向暮身边扑的女子,又想到还有同是断袖的凌王在虎视眈眈,谭幽内心的危机感史无前例的增强,回去加紧了训练阿凤的步伐。 三日后,又一宫女企图在陛下沐浴时进去勾引,而不二等人始终希望自家世子殿下能早点诞下龙子,当然了这里还有他们希望自家世子做了皇帝后能当个正常人好好繁衍子嗣的美好愿景,所以但凡看到胆大想接近向暮的女子,不二不三不四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一次不知怎的,向暮却勃然大怒,当场令人杀了那名宫女。 没有人知道,那名宫女其实是谭幽派去的。 此时谭幽带着一名面具遮脸满头白发的男子进宫,看到责罚了不二及不三不四仍没消气的向暮心中欢喜。 立刻跪地,“陛下!不二、不三不四擅离职守,置陛下安危于不顾,臣深表痛心,为了陛下的安危,为了大慕的社稷,臣请愿,重罚二人!” 向暮微怔,“也没那么严重,不二等人已经被朕教训过了,下回自不会胡来。” “下回?”谭幽蹙眉,“陛下的安危容不得有半分闪失,不二等人作为陛下贴身侍卫犯下如此疏忽,本应该斩立决。” 向暮连忙摆手,“没那么严重……” 谭幽不依不饶,“请陛下斩了不二等三人以示惩戒,不然,置我大慕律法何在?皇权何在?!” 话落,身后跟着的几个重臣亦是齐呼,“斩了不二统领以示惩戒!” 这样一闹,向暮便也怒了,谭幽又适时出声,“但念在不二等三人一直守护在陛下身边与陛下出生入死的份儿上,可免去擅离职守之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让几人在狱中住上几天面壁思过吧……” 向暮觉得也行。 谭幽接着将身后人往向暮面前一推,“那么近日陛下的安危,便由这位侍卫守护。” 阿凤便这般,被送到了向暮身边。 夜深人静之时,他独自坐于王宫屋檐之上,展开手中谭幽交给自己的卷轴: 不许年轻姑娘靠近陛下五尺,如陈国公之女、净王侯之孙女、礼部尚书之女、御史大夫之女…… 卷轴下拉,后面还有两百三十四位名门贵女的名字,再下拉,又是一行小字: 不许年轻小伙儿靠近陛下五尺,如苏凌彦、公孙喻、公孙陌、黎傲、公孙祁、姑苏城、李尚书、翰林…… 下方又是一百八十几个有才少年之名。 阿凤看完怔了半晌。 许久不见,他这位一起长大的发小倒是越加荒唐了。 第396章 身边危险 作为大慕的王,向暮在宫女们侍卫们眼中一直是个怪胎。 因为她从不需要人伺候也不许人近身,因此沐浴之时有宫女闯入才会勃然大怒。 当然了,向暮自己也是无奈,谁叫自己没有把儿呢?现下毕竟天下未定,大业未成,自己也不方便暴露了去。 向暮有秘密,原本身边被谭幽送了个新侍卫还很排斥,不曾想用了几天,竟发现此侍卫比原先自己身边的那一个沙雕、两个逗比用得顺手多了。 此白发大侠一来,从此,在自己衣食起居五尺内,再也不见活人…… 那些个纠缠她的名门贵女们统统都没了踪迹,宫女侍卫们皆不敢近身。 向暮生活清净不少。 此时向暮墨发高束,黄袍披身,在一长列的侍卫守护下上了马车,来到了龙城郊外的虎骑练兵场。 先晋国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都是三国中最为孱弱的。 如今有了黎傲,向暮便将自己手头两万慕兵铁骑也交给黎傲训练,今日便来检验成果了。 向暮一下马车,就见一身甲胄的黎傲站在骑兵统领中候着他,身姿挺拔威武凛然,在一群慕兵将领中显得尤为出挑。 “陛下。”黎傲单膝跪地行礼,向暮将他扶起,“慕骑训练得怎么样了?” “陛下一见便知。”黎傲退后一步引领着向暮走,锋利的眼轻掀,微微打量旁侧向暮的侧脸,觉得在近日的调理下,向暮脸色终于带了些红晕,更加好看了。 黎傲跟总是变着法子找理由去探望向暮的谭幽、苏凌彦等不一样,跟随向暮回了龙城后,向暮让他在郊外练兵,他便一直守在郊外练兵,没有向暮的授意,他一步也不曾离开,更不会擅离职守找借口去皇宫探望向暮。 寥寥十多日不见,如同相隔了数年。 不知不觉,黎傲走得离向暮近了些,甚至还能闻到向暮身上沾染的龙涎香的味道,若有若无分外好闻。 突然,一柄剑横了过来,向暮及黎傲均是脚步一顿。 一名随行在向暮身边戴着一枚面具的白发侍卫冷冷道,“将军,请退后三尺。” 黎傲蹙眉,锋利的眼里有了怒气。 向暮笑道,“阿凤退下,黎大将军不比其他人,黎大将军不管与朕相隔多近,都不会对朕造成危险。” 面具下白发侍卫如明月星空的眼眸微微沉吟,闪身退到一边去。 黎傲便不再理会不开窍的下属,与向暮相谈甚欢,“听说,陛下将不二他们关了?” 向暮叹息,“那三人,不治一治不行,朕若是不加以严管,指不定哪天就在他们三人的纵容下,整出后宫佳丽无数,变成了色迷心窍的昏君。” 黎傲闻言,一向严肃的脸上不禁勾起了一丝笑意,平静道,“陛下年纪还小,确实不宜过早思虑成家之事。” 两人这厢聊着,向暮瞥见了不远处几道熟悉的身影,指着三只穿了特制虎骑甲胄的老虎,“那不是朕的虎吗?” 黎傲莞尔,“现在是虎骑的虎。” 向暮疑惑不解。 旁侧的虎骑将士解答道,“不日前,三只虎常来虎骑营作乱,被黎大将军揍了一顿后,便抓虎骑营充军来了。” 看着跟着战士们苦哈哈一起跑步训练的三只虎,向暮哭笑不得,“虎骑现下有招牌了,虎字名不虚传。” 接着在验兵之时,向暮又看到了公孙祁。 “子祁也加入虎骑营了吗?” 黎傲答,“公孙小公子根骨极佳,若得人指引日后定有一番作为,正好我手下缺一名接班人。” 向暮闻言扬眉,“能得黎将军赏识,当真是子祁的福气。” 练兵场的公孙祁老远就看到向暮来了,正想找个机会让向暮为自己做主,将自己从虎骑营里救出去,谁曾想,刚移步想过来,陪同向暮喝茶的黎傲冷眸一扫,公孙祁吓得一哆嗦又立刻拿起战戈精神抖擞的开始练兵了。 心中汗颜,黎傲好可怕…… 一上午的阅兵结束,向暮满足的伸了伸懒腰准备回宫。 黎傲送向暮来到马车前,一向冷凝刚直的男人莫名有些踌躇。 向暮挑眉,“黎大将军可还有事?” 黎傲结巴,“陛……陛下……头发乱了。” 然后伸手,粗粝的指腹将向暮额前柔软的碎发绕至耳后。 向暮扬唇,“多谢黎大将军。” 说完一撩长袍,在侍卫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黎傲在路边久久驻足。 其实很想问上一句,陛下何时再来? 而旁侧跟着车辇离开的阿凤则在心中记了一笔: 黎傲,虎骑统帅武艺高强,有他管辖之地不宜动手。 所以,他仍需蛰伏。 * 下午,还没玩尽兴的向暮乔装打扮一番,带着几名武艺高强的侍卫在龙城的街头闲逛,不想变故忽起。 也不知是哪方的反对势力认出了向暮是慕王,忽而几十名杀手就在街头发生了刺杀行动! “晋国不亡!” “我们不做慕人!” 刺客们高喊,杀招凌厉地朝向暮袭来,向暮身边的一干侍卫自然拔剑抵抗,这其中也包括了阿凤。 阿凤在消极作战之时,眼角的余光扫向身后毫无畏惧之色的向暮。 他知道她为何不畏惧,这里毕竟是龙城,天子脚下,处处都是慕王的禁卫军巡逻,不远处的郊外,还驻扎十万赤焰军与虎骑慕骑。 反而是这些杀手更为可怜,他们是抱着必死的信念进行的自杀式袭击。 阿凤守护在向暮身边,替其挡去杀招,但其实心中亦在精密计算。 此刻如此混乱,那些刺客们自然是杀不着她,但他离她极近,只要他剑锋一转,她必死无疑。 阿凤的眸光愈渐深沉。 剑锋朝身侧的向暮微转之际,忽而瞥见谭幽带着一队禁卫军火急火燎的赶来,与此同时街道外虎骑大军在黎傲的带领下赶到。 但刺客对向暮袭来的最后一计杀招已至跟前,阿凤当即一个转身,拦在了向暮前方,用自己的胸膛为其挡下一剑。 禁卫军和虎骑很快赶到将刺客们尽数击杀,而阿凤则拔了胸膛的剑,对向暮单膝跪地,“属下护驾不力,还请陛下责罚。” 向暮自然不会去责罚为自己挡刀子的下属,当即吩咐“快去找御医医治吧。” 阿凤得了令捂着胸膛从人群中退出,回眸时瞥见斩杀了刺客的黎傲冲至向暮身边,拉着向暮上下打量,“暮子你没事吧?” 另一边谭幽晚来了一步,不悦地盯着黎傲拉着向暮手腕的手。 第397章 被她喜欢 晚上,包扎好了伤口的阿凤便跪在了谭幽身前。 谭幽冷着脸,“本院长不是说了么?所有人必须离陛下五尺远,你是怎么让黎傲那厮摸了暮子手的!” 阿凤微怔,总觉得谭幽这话里的意思有点不对劲,但仍解释,“属下为救陛下负伤,一时失职。” “失职?”谭幽咬牙,“失职也不能让黎傲那厮摸暮子的手!” 旁侧的杜前听着连连擦汗,让阿凤起来,“快去陛下那里吧。” 阿凤得了令对着谭幽施了一礼,立刻离开。 谭幽仍然不悦,“本公子说了让他离开了吗?!” 杜岩好声好气的安慰,“公子,当时的情况,阿凤确实是负伤了,再说,他没受伤的时候任务不是完成得很好吗?陛下每日做了什么事无巨细的向您汇报,并且自从他到了陛下身边,陛下身边那些不怀好意的莺莺燕燕就少多了。” 杜前其实还想说,就您这样的低情商,怕不是几百年都得不到陛下的心,可别在还没得到陛下的心之前,就先将自己的小心思给暴露了去。 那厢,阿凤回了王宫。 此时夜半三更,向暮的书房依然灯火通明。 他跟其他侍卫们交了班,便到向暮的书房门口守着,透过书房门微敞的缝隙,阿凤能看到书案前披着披风仍在忙碌公务的向暮。 多年过去,她依然消瘦,苍白的脸上那股冷戾是他所熟悉的,然而那莫名带着威严与震慑的王者之气又叫他陌生…… 许是有冷风吹入,桌案前忙碌的人突然一阵咳嗽。 正在门外偷偷打量向暮的阿凤不由得心间一紧,莫名推门而入端起一侧的茶水递给她。 向暮微怔,转眸望他,“你不是受伤了么?怎么没回去休息?” 阿凤也是微怔,不懂自己为何会突然冲入并给她递茶,当下只垂眸道,“属下伤情不重,无需休息。” 向暮也没多说什么,接过他递的茶喝了,起身打着哈欠去屏风后面的软榻,平常公务繁忙时,向暮都是直接睡书房里的软榻。 见向暮脱了鞋子上榻,阿凤知道向暮准备睡觉了。 皇帝睡觉,他这样的贴身侍卫自然是要在外面守着,他正欲退身出去,不成想软榻上的向暮懒洋洋开了口,“今日外面风大,你身上有伤又不愿回去休息,那便在书房里面候着吧。” 在阿凤迟疑之际,向暮又道,“要是困了,也可在桌案那里趴着睡一觉。” 说罢,不再理会阿凤自顾自地睡觉去。 得了向暮的吩咐,阿凤僵硬了半响。 所以,这人是在关心自己? 一个侍卫而已,卑微低贱之人,也值得她花费心思关心么? 听到床榻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阿凤方才脚步微动,在桌案前坐下。 心中仍感到不可思议,他虽然如今是向暮的贴身侍卫,但是并不能在夜晚时如此接近她,平日都是跟其他侍卫一道在外面镇守,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虽然他有一些歹心,却始终找不到最好的下手机会。 而今天,他只是帮她挡了一剑,便得到她的信任了么? 现在岂不是…… 思绪一起,阿凤的手不由得摁在了长剑之上。 大魏的牢狱之中,族人的惨状与血泪再次浮现在自己眼前…… 他是凤澜庭啊,幼时她最好的朋友,现下要取她性命之人。 摁着剑,凤澜庭无声无息地起身,一步步走近床榻上睡得香甜的人。 他们两人,是一同长大的发小,曾经亲密无间,但因为她娶了他喜欢的女子叶冰岚,两人从此产生嫌隙势同水火,后来因为在魏宫妹妹凤澜卿的死,她果决地带着他找到真凶、并坚定不移的帮助他对付害死了卿卿的太子…… 这份恩情…… 如今向暮就在自己面前,他一刀下去就能了结了她,提着她的人头回去救族人,然而剑在上手中仿佛变得有千斤重,无论如何他都没法下得去手。 腰间钱袋莫名掉落,砸到地上哐的一响! 凤澜庭大惊,却来不及去捡,与此同时响声惊醒了沉睡的向暮,君王睁开了眼,冷眸注视着他,“你在干什么?” 凤澜庭忙单膝跪地,“启禀陛下,属下相帮陛下驱赶蚊虫。” 向暮蹙眉,“大半夜的你吵到朕休息了,出去。” 向暮声音威严恼怒,凤澜庭不敢犹豫,忙捡起自己的钱袋领命出去。 到外面镇守了一阵,又和其他侍卫交了班,凤澜庭方才离开。 手中拿着钱袋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的钱袋系扣极紧,如何会莫名其妙掉了下去惊醒了她。 他又将钱袋仔细打量,发现系扣完全没有松懈的痕迹,就更加对钱袋的掉落感到惊疑,但也是在这一番研究下,他发现了钱袋竟然缝制了一个暗扣。 此钱袋是当初帮他逃离大魏时,叶昭给他用来生活的。 莫非……这里面叶昭还留了东西? 凤澜庭忙将暗扣撕开,果然在那暗扣中找到一张字条,上面是叶昭的字体,内容如下: 【澜庭此番离魏,切记要寻暮子之庇护,救澜庭太易,昭恐有诈。】 凤澜庭看到此处不由得嘴角微勾,自是有诈,离去前叶冰岚就已经跟他谈好了释放族人的条件,没成想机智如叶昭竟然已经有所怀疑。 上面的内容自然不会引凤澜庭深想,但是下面一行小字却让凤澜庭震动。 叶昭接着写道:【实不相瞒,昭发现一件澜庭不知之事,当初暮子娶叶姑娘,实则因澜庭心仪叶姑娘心生妒意,暮子为何生妒?皆因心仪澜庭。】 后面继续劝说凤澜庭投靠向暮,理由全是向暮心仪他不会对他使坏了去云云。 然,凤澜庭却好似遭了一闷棍怔愣在原地。 叶昭从小和他们一起长大,叶昭的性子凤澜庭自然是懂,此人一向自持稳重,心细如针,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他发现一些局中人发现不了的事情实属正常。 只是…… 暮子……对他??? 好似巨浪拍打、风雪侵袭、暴雷猛劈! 凤澜庭愣在原地僵硬半响。 很久后才将纸条蹂躏成了一团赶紧离开。 如今自己族人的性命皆在他一念之间,他哪来的时间与心思去纠缠那些男女之情? 不,不是男女之情,是男男之情! 当下,还是族人的性命要紧。 第398章 阳光之下 卯时,旭日东升,公孙喻入宫为向暮问诊。 作为向暮御用的医师,每隔个一两日入宫为向暮号脉是常事,平日公孙喻都是规规矩矩的号了脉就走。 当然了,他耗了脉就走并不是他想走,而是因为向暮整日都在寻思攻打大魏这件事情,对他谈论起其他事皆是心不在焉,公孙喻于是也不愿打搅于她。 但今日不一样,今天的公孙喻是带着压力来的。 昨夜太爷爷秘密去了他府上,太爷爷一如往常那般询问他与向暮之间的进展,而他与向暮自是毫无进展。 太爷爷恼怒,与他分析如今的情况。 大慕国初成,在所有人都不知道向暮性别之时,王侯将相们皆前仆后继的在往向暮身边送女子,此时是他攻略陛下的最好时机。 毕竟陛下的性别秘密不会一直隐瞒,有朝一日大白天下,各大侯门望族定纷沓而来送上族中俊俏公子……彼时他若想脱颖而出定是难上加难。 太爷爷的意思很直白,就是要他在向暮性别秘密暴露出去之前私定终身,不然就要派族里其他人来顶替他…… 公孙喻压力极大,此时帮向暮耗完了脉心不在焉的也不愿意走。 向暮疑惑,“子喻是有心事吗?” 公孙喻回过神,瞅了眼旁侧跟个木桩子一样横在自己与向暮之间的银发侍卫,不悦地蹙了蹙眉,“没有。” 向暮见公孙喻三魂丢了六魄的模样更加奇怪,“莫非是阿凌又病重让子喻操劳了?” 说起苏凌彦,好像那厮几天都没来骚扰自己了。 公孙喻想到苏凌彦亦是身子一僵。 呃……那厮在昨夜已经被公孙族的人绑了,太爷爷说这货一看就不是正经玩意儿,得让他离陛下远点儿。 现下公孙族人多,欺负苏凌彦一个孤家寡人的半残废来还是容易。 只是自己这边,那点心思……始终没法厚着脸皮对她表示啊。 看着出落得越加令人心驰神往的向暮,公孙喻眸色微动,伸出手还未触碰到向暮就被一边的银发侍卫一把抓住手腕,“属下奉丞相大人之令保护陛下,所有男男女女需得离陛下五丈远。” 说完,将公孙喻的胳膊一丢,再将其一推。 见公孙喻脸色越加不好看,向暮对银发侍卫怒喝,“出去。” 凤澜庭一怔,睨了眼公孙喻领命离开,守在了门口,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瞄向屋里。 向暮查看公孙喻的手腕,“没弄疼你吧?” 公孙喻摇头,反手抓住向暮的手,“子喻没有那么脆弱。” 向暮好笑,“那你现在一脸想哭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公孙喻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脸颊,“子喻现在脸色很难看?” 向暮挑眉,“你笑一个,大约就不会难看了。” 公孙喻嘴角弯了弯,“这样如何?” 向暮正色询问,“究竟有什么事是不能跟暮子说的?” 她总是觉得子喻心事重重,不止是现在,很久以前就是这般模样。 公孙喻于向暮而言,多少有些不一般。 公孙喻是在向暮最艰难之时出现在她身边、给了她力量的挚友,并且这一路走来,公孙喻对向暮永远耐心十足照顾有加、事事以她为重,向暮自然也想为公孙喻做些什么。 最好是能解开一直让公孙喻心事重重的那道心结。 向暮继续询问,“该不会是有人欺负了子喻吧?” 见向暮一直追问,公孙喻眸色微软。 门窗大开,屋外的暖阳洋洋洒洒流泻了向暮一身,晚春散落的花瓣随风飘舞了进来,洒落一地,面前一身男装的女子似被暖阳镀了金,美好得不似真实世界里的人。 公孙喻心脏猛然跳动,只觉得自己内心某根弦亦被深深触动。 两人坐在花瓣飞舞的阳光下,他望着她,眸色缱绻,“暮子很在意子喻吗?” 向暮点头。 “暮子当子喻是最好的挚友吗?” 向暮亦点头。 公孙喻笑,瞳仁中映着向暮的脸,“子喻告诉你答案,但从现在起,暮子不许动、不许说话、不许躲、不许推开子喻,不许做一切……” 向暮蹙眉,公孙喻却是缓缓地、一点一点地靠近了向暮。 缱绻的目光粘着向暮精致的脸蛋细细描绘,临近了薄唇微张,附上向暮轻合着的粉唇。 向暮一动不动身体僵住,但清澈的瞳仁却陡然放大。 公孙喻闭眼,感受着唇下那一方醉人的柔软,只觉得压抑了很久很久寻不到出路的情绪,这一刻终是疏解了。 守在门侧身姿挺拔的侍卫,面具下如明月星空的眼眸微垂,看到阳光下肩并着肩坐在一起的两人,一个冷戾妖娆贵不可言,一个儒雅舒朗如清风拂面,他们的影子短暂交合了一瞬,又缓缓退开…… 银色面具下的眼莫名深邃带起大雾弥漫,手亦是不由自主握紧了腰间配剑,身形微颤。 只蜻蜓点水了一下,公孙喻便缓缓远离了向暮,盯着向暮迷惘的眼薄唇轻启,声音低沉温和,“暮子怎么不躲?” 向暮无措,“子……子喻让我不要躲。” 公孙喻轻笑,“暮子说子喻有什么事不能告于暮子,这就是;暮子说可有人欺负了子喻,这就是……” “欺负子喻的人,一直都是暮子你。” 呆滞半晌的向暮方才回过了神,子喻亲了她?!!! 子喻现在莫不是在……在……在…… 向她告白?! 向暮少有的六神无主,明明是挚友是知己,怎么就突然…… 向暮仓惶的张唇欲细问,公孙喻却适时伸出修长的食指抵在她唇边,制止了她欲脱口而出的话。 “不要拒绝。” 他又靠近了向暮,额头轻抵着向暮额头,柔声道,“暮子若是不懂情爱,子喻可以教;暮子若是不喜子喻,子喻可以等。” “子喻不会再进一步给暮子造成困扰,亦不会后退一步留暮子一人,子喻会一直站在这里等。” “等十年、等二十年、等到白发苍苍、等到天荒地老、等到身死魂销……” “子喻等暮子回头来找。” 男子磁性低沉的声音盘旋在这个春日的尾声里,被微风吹散。 向暮久久呆滞。 而告别了目瞪口呆惊慌无措的向暮,公孙喻微笑着起身离开。 今日后,他似乎终于找到自己的位置,那由自己操控、不被太爷爷裹挟与摆布的位置。 这份感情他无比珍视,却因为太爷爷的干涉时常陷入挣扎的泥潭,在无望的单恋中不断内耗不断自我毁灭。 而今日,那短短一吻已然让他想明白,他的情无需得到她的首肯,亦无需掺杂公孙族的利益。他心悦她,只心悦她,他的情他自己坚定不移的镇守、扞卫即可…… 第399章 被亲之后 公孙喻解脱了,而向暮却是抓狂了。 公孙喻走了很久后,向暮仍呆坐着一动不动。 旁侧站得笔直的银发侍卫面具下的眼微垂,忽而拔剑倏地一下甩至向暮面前。 向暮这才惊醒,“大胆!” 凤澜庭将剑递至向暮面前,咬牙又恭敬道,“它想惊扰圣驾,属下救驾来迟,陛下恕罪。” 向暮转眸,果然见白发侍卫长剑上挂着一只飞虫尸首…… 向暮咳了咳,“无碍,你也别太小题大做,滥杀无辜。” 凤澜庭剑一歪,丢了虫尸将长剑重新收回剑鞘,压抑着怒火恭敬回道,“是!” 向暮莫名觉得四周寒气翻涌,打了个寒颤起身准备换个位置理清思绪。 毕竟这一次遇到的难题跟向暮以往遇到的任何难题都迥然不同,不是攻城掠池、不是杀人放火、不是偷鸡摸狗,而是…… 太可怕了! 挚友不跟她做挚友了…… 这世上还能有比此事更难解决更让人困惑的事情了么?! 另一边,凤澜庭早早跟其他侍卫换了班。 这是凤侍卫第一次无故翘班早退,只因…… 脑中想到那一吻顿时怒火中起,当然了,凤澜庭认定,自己之所以生气全是因为一件事。 那便是发现自己发小竟然!真的是个断袖! 而她真的很可能如叶昭所说,很早以前就喜欢上他,因而才娶了叶冰岚! 可是现在很显然,这个见异思迁的东西已经移情别恋了! 回去将剑磨了又磨,确定自己的长剑足够锋利,并能在他刺杀向暮时手起刀落将向暮的小脑瓜切得麻溜,这才心满意足的换了地儿…… 来到了丞相府,找到了正在忙碌公务的谭幽。 谭幽合上折子疑惑道,“怎么了?本相没招你过来汇报情况啊。” 凤澜庭不动声色,“出大事了。” 谭幽蹙眉,一侧的杜前耐不性子问,“陛下又吐血了?” 谭幽闻言脸一白,折子往桌上一摁,起身就准备进宫去看向暮。 然,凤澜庭却不急不慢道,“陛下被人亲了了。” 丞相府的气压霎时冷若冰霜。 * 夜深,公孙宅邸。 公孙喻跪在院里,已经足有三个时辰。 老太爷气不过,在堂屋走来走去,不停念叨,“子喻,你真是太让太爷爷失望了,太爷爷将话给你说的那么明白,你今日白天去找陛下,竟然也没来点正事。” 公孙喻跪得笔直,低头不语,他白日回来后已经想好,再也不受太爷爷桎梏。 老太爷语重心长,“子喻,你看看太爷爷,太爷爷老了。” 公孙喻眼眶泛红,仍是不说话。 老太爷捂着胸口,情难自禁的悲痛模样,“太爷爷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陛下能成为我们公孙家的女婿……” 话说到这里,老太爷又呆了呆。 那……娶了他曾孙儿的女女婿该叫什么来着……太乱了总之不管了。 老太爷继续心痛难耐,“难道,太爷爷进棺材前唯一的愿望你也不肯满足吗?” 公孙喻愧疚,对老太爷叩首,“太爷爷,请不要勉强子喻……” 霸王硬上弓、勾搭、引|诱之事,他当真做不来。 老太爷气了,指着公孙喻,“好,很好,你不听太爷爷的话,太爷爷自可以找到其他听太爷爷话的人!” 一声令下,让人将睡得跟猪一样的公孙陌抬了过来。 穿着亵衣亵裤的公孙陌陡然被仆人摇醒,一睁眼就看到笑眯眯的太爷爷,委实吓了一跳。 “太爷爷,您没事打搅子陌睡觉做什么?” 太爷爷一脸和颜悦色,瞅了眼跪在一侧的公孙喻,对公孙陌好声好气的询问,“听说北境之时,你拐着陛下私奔了?” 公孙喻闻言望向公孙陌,公孙陌则是连连摆手,“太爷爷不可乱说,是陛下拐着子陌私奔,不关子陌的事。” 就因为当初带着向暮离开,后来被谭幽等人逮着后将他暴揍了一顿,这锅怎么也得让向暮去背。 老太爷感动得老泪纵横,“有出息了。” 于是拉着公孙陌耳语了一阵,公孙陌听完跳开了去,连忙拒绝,“士可杀不可辱,子陌就算娶鸡娶鸭娶狗,也决不能娶暮子。” 暮子身边多少狼在虎视眈眈啊! 他公孙陌又不傻,是想变成肉被群狼撕了去么?自由自在游戏人间,不比嫁人娶妻舒服?! 老太爷却是彻底怒了,拿起旁侧的棍子就要对公孙陌实行家法。 公孙府邸此时乱成一片。 然而,比这更乱的是,深更半夜丞相大人谭幽带着一干侍卫拿着刀子杀气腾腾来了。 “公孙喻,你给我出来!”谭幽阴冷着脸,咬牙道。 老太爷虽然想教训不争气的公孙家后辈们,但是大半夜的有人来闹事,也只能先将管教子孙这等大事缓上一缓,令公孙喻和公孙陌排排跪着,看两人不顺眼,又叫人去将公孙祁拉出来一起跪着。 直到正巧从虎骑营休假回来的公孙祁被押出来跪好后,老人方才觉得心中那口恶气消了不少,抬步出去去见谭幽。 “谭丞相何故半夜三更来找啊?” “本相只见公孙喻,不相关的人走开!”谭幽怒喝。 老太爷皱眉,年轻人当真是没有礼貌啊,不像他老人家,见识多广包容心强,当下平静道,“要见子喻,你总得说出个所以然来吧?” 谭幽气得青筋暴起,“公孙喻今早打着问诊的名义,非礼了陛下!此乃欺君罔上大逆不道之举,本相要押他去大牢受审……” 丞相大人话还没说完,公孙老太爷却是眸色一亮。 令人一把将大门关上,蹭蹭蹭就跑回去了,拉起公孙喻将其带入房中细细盘问。 “你白日问诊之时非礼了陛下?” 公孙喻闻言身子一颤,连忙跪地,“太爷爷,子喻不是故意的,子喻该死……” “做得好!你这小子怎么不知道早点告诉太爷爷!” 接着,公孙府连放鞭炮烟火三天三夜,而在公孙府外蹲守三天三夜讨要说法的谭幽最终被气得晕了去。 杜岩杜前将其抬回丞相府,谭幽虚弱的吩咐左右,“杀了公孙喻!本相要杀了公孙喻!!!头……头好晕胸口好疼……去,去找陛下……就说,本公子……要死了……让她……” 来咬我。 * 当然,这场闹剧最终无疾而终,因为此时的大慕宫廷,向暮收到了一封自大魏边境、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信。 展开信纸,上面只有四个字: 【相公,救我!】 第400章 天子之威 翌日向暮便召集了大臣商议重事,而此重事便是: 攻打大魏! 当初在魏国大败虎骑重新夺回宁北城之后,辽国发生内乱,魏国自此方能喘息一阵,于是大魏皇后叶冰岚做了两个安排。 一,加固宁北城防线,防御大辽。 二,全力肃清内乱,歼灭黑骑军。 向暮从辽国返回,并在原晋国建国,改国号为“慕”时,大魏正集中兵力攻打本土作乱的黑骑军。 后黑骑军节节败退,如今被大魏镖旗将军佐令孺带领三十万大军围困于骊州城,城内五万黑骑军命在旦夕。 向暮之前一直按兵不动,除了刚建立新国事务繁忙外,也是一直在关注大魏境内的战事。 黑骑军她定是要救,不过必须把握拯救黑骑军的时机。 如今黑骑军面临全军覆没,而大魏战士经过多日连胜,正处骄傲自满容易轻敌之际,此刻发兵攻占大魏时机正好。 金碧辉煌的王宫大殿内,黄袍披身的大慕天子正襟危坐于金銮王座之上,下面大臣们各抒己见,纷纷为其出谋划策。 公孙族二爷、如今的太师笑眯眯欣慰地看着向暮,问出一个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问题。 “此时攻打魏国确实极好,但魏国不比原辽国,辽国百姓崇尚英雄,对君王气节这些没什么忌讳,魏国却不一样,魏国百姓崇尚儒学讲究道义,若是出师无名,就算踏入魏土,也必将被忠国忠君尚道的百姓们所反噬……” 所有大臣的目光一致望向王座上威武中带着几分邪气的天子。 向暮嘴角微扬,“给魏国朝廷发去战报,就说……” “朕,要向发妻叶冰岚索要儿子,当初定安王府因罪满门抄斩,吾妻世子妃身怀朕之子嗣改嫁于魏宫太子苏遇,如今苏遇薨逝,叶冰岚凭借朕之子嗣张冠李戴掌权大魏,岂有此理!” 此言一出,满庭轰然。 “这这这,大魏妖后竟然如此大逆不道!” “难怪大魏反动势力都想让她下台,没想到……” “作孽啊!儿子竟然是咱们陛下的!” “咱们大慕朝的龙种可不能流落到他们魏宫里去!” 大臣们议论纷纷,向暮继续道,“阿凌出列。” 长身玉立的苏凌彦从大臣身后走了出来,来到大殿中央对向暮万分恭敬施了一礼。 向暮挑眉,“叶冰岚冒天下之大不韪偷梁换柱掌权大魏,引天怒民愤,今日朕要替天行道带兵助凌王殿下夺回苏氏江山,恢复苏氏正统如何?” 大臣们闻言纷纷点头赞许,苏凌彦眸中亦是划过一抹暖阳。 机智如他如何不知向暮的用意?她真的想要天下吗?她真的稀罕大魏吗?她不过是赋予了他一些值得存在的价值,让他能有更好的理由活下去。 然而夺了大魏之后呢?真让他退位她原先的出师有名岂不是做了无用之功? 明明有更好的出师之由,她却为了他甘愿放弃。 大殿中央,气质绝尘的男子跪地,对着王座真诚一拜,声音果决,“陛下乃大魏先帝苏和之子——苏暮,遭苏巍迫害,原黑骑军统领杜云献大将军为救陛下脱身满门惨死。” “我,大魏凌王苏凌彦,愿追随苏暮征战大魏,重新恢复苏氏正统!” 说罢,又是满场震动,就连向暮都是情不自禁怔了一瞬。 对上苏凌彦熠熠生辉的眸子,向暮了然,嘴角扬笑,“苏爱卿平生。” 苏凌彦起身,转眸望向大殿中央神色各异的大臣们,阔声道,“至于陛下的身世,待慕兵出战大魏骊州城,背负杜云献老将军秘密、知道一切真相的黑骑军们自会给天下一个答案!” 下方的谭幽亦是扬眉,上前一步,“攻打大魏,恢复苏和一族、苏氏正统!” 二爷亦肃然上前,“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殿中,百官齐呼。 * 接着便是各大命令颁布,整个大慕王朝陷入调兵遣将筹粮备饷的忙碌之中。 刚刚调养好身体的谭幽再一次忙得脚不沾地,只能暂时放下对于公孙喻的仇恨,令阿凤加紧看守。 而因为成为拥护慕王的大魏棋子,公孙族人也不好再拘着苏凌彦,将他放了出来。 苏凌彦出来定是要作妖。 毕竟被绑在公孙府邸时就听了三天三夜的烟火炸响,知道公孙老太爷在绑了自己后,让公孙喻追妻取得了跳跃式进展。 谭幽那厮太挫搞不定公孙喻,但他苏凌彦可不是吃素的。 此时,与向暮一道坐在御花园中悠闲的下着棋。 大魏所有官员都在为攻打大魏而忙得脚不停歇,唯有他们两个病秧子被剩了下来,因而清闲。 “多日不见阿凌,阿凌又清瘦了。”向暮客气的嘘寒问暖。 面前的俊俏男子,深邃如潭水的眸子轻抬,“阿凌最近被心事纠缠,无心饮食,自然会清瘦。” 自从被公孙喻那样后,向暮心里也有心事,虽不甚在意苏凌彦的心事,但还是礼貌问道,“阿凌有何心事?说出来朕或许能帮你分忧。” 想着以苏凌彦的性子定是什么也不会说,不成想那厮竟然放下了手中的棋,叹了口气,“阿凌,心系一人。” 向暮微不可见一抖,完了,这厮不会也喜欢上她不跟她做挚友了吧?! 毕竟她国色天香绝代无双。 “阿凌,你可以不用说了,朕不想知道……”向暮忙阻止。 苏凌彦却是仿若未闻,转眸看她,真诚道,“阿凌心系子喻。” 向暮僵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阿凌是个断袖,而他和子喻之间…… 似乎好像大概也许……很亲密…… 自己自作多情了。 向暮终于松了口气,连忙喝茶,“子喻啊……子喻……子喻不错。” 苏凌彦眸色失落,病娇的男子多少有几分令人垂怜的破碎感,“可阿凌感觉到,子喻变心了,心中已有其他人。” 向暮被刚刚喝进去的茶呛得连连咳嗽,苏凌彦也虚弱地跟着咳了几声,脆弱不堪一碰即碎的模样,“阿凌百思不得其解,除了阿凌,这世上还能有何人让子喻心宜?” “阿凌心焦得日日不能寐,害怕子喻喜欢的是阿凌身边重要之人,害怕……阿凌的挚友与挚爱同时背叛阿凌离阿凌而去,阿凌定将接受不了如此悲痛之事……” “如今阿凌拖着病躯苟延残喘,若是经受这般打击,定是熬不过去……” 男子说着,似受到了刺激猛咳一阵,上气不接下气,向暮连忙上前扶住他,帮他拍着后背,“阿凌,你一定要坚持住。” “陛下……”苏凌彦反手抓住向暮的手,趁机摸了摸,面上仍是不动声色,“阿凌如今孤身一人远离大魏,身又孱弱,受了委屈与折磨皆无人为阿凌做主,阿凌只有陛下。” 向暮看着脸色惨白的男子心疼不已,“是是是,你有朕呢,快少说两句休息一下吧。” “不……”苏凌彦摇头,紧紧抓着向暮的手,“若阿凌被人虐心而死,请陛下为阿凌做主,杀了胆敢勾引子喻的淫贼。” 第401章 挥师南下 向暮再次怔住。 她她她……是淫贼?! “陛下不愿?”见向暮没有应答,苏凌彦开始喘不上气大有窒息前兆,“阿凌当陛下是知音、是挚友,阿凌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不计生死,而陛下为阿凌杀个淫贼都是不愿么……” 向暮头都要炸了,眼看着面前的男子因为情绪激动就要嗝屁,只好果断回答,“好!” 苏凌彦激动的情绪这才稍稍平复,向暮刚松一口气,不成想苏凌彦拉着她手的手倏地一紧,一下将向暮拉入怀中,张开双臂将向暮抱住。 反应过来的向暮正要挣扎,男子附到她耳边吐气如兰,“得陛下一知己,阿凌三生有幸。” 另一边,过来换班的银发侍卫远远就看到这一幕。 顿时鞋尖一转又气呼呼回去了,在侍卫营里咬牙切齿地磨着剑。 旁侧经过的侍卫们皆窃窃私语。 “这人怎么天天在这儿磨剑啊?” “就是,杀气还那么重……” 当然了,御花园里的向暮和苏凌彦还是风平浪静的。 苏凌彦只趁机抱了一小下就放开了向暮,毕竟时间多了会引她怀疑,得循序渐进慢慢来。 “陛下为什么要突然出兵攻打大魏?”苏凌彦继续与向暮下着棋。 向暮回道,“早就在做准备了,自是现在时机正好。” 苏凌彦挑眉,“那也得有个契机。” 向暮也不隐瞒这个朋友,将怀中那封信抽出递给他。 苏凌彦接过看了眼,眸色便幽暗了去。 是……她啊…… 伍月,这个世上向暮最在乎的女人,原来她与黑骑军一同被围困在了骊州城。 看样子自己最大的对手不是公孙喻、谭幽,而是此女。 将信还了回去,苏凌彦笑,“阿凌定全力以赴,帮陛下攻破骊州城,救回黑骑军与伍月姑娘。” 向暮蹙眉,“什么姑娘不姑娘的,叫嫂子。” 苏凌彦:…… * 十日后,慕国天子亲帅三十万大军挥师南下,自慕国边境前往魏国骊州城。 前往魏国边境的宽敞大道上,士兵们所过之处,沙尘飞扬。 此次出征慕国虽然号称有三十万大军其实真实兵数并没有这么多,慕国初建,本土林林总总还有数十股先朝遗留的小型反对势力需要镇压。 是以能抽出来带去大魏攻城的兵将也就是七零八落领导下的十万赤焰军、再加上黎傲带领的两万五千虎骑,虎骑中也只有五千精锐,另外两万不过临时操练的原慕军骑兵。 其余剩下的,皆是向暮从慕兵中抽出的战士,这批兵数两万余人。 慕兵几乎全是当年晋国士兵,原晋国人的军队在三国中是出了名的孱弱,是以这次滥竽充数被向暮硬挤出来的慕兵说白了就是带出去充门面的,真要打起来,指望的仍是虎骑与赤焰军爆发出来的战力。 是以号称三十万雄狮出征的慕兵真正人数只有十五万人,真正有战力的不过十二三万人而已。 但领头的年轻将领们各个神采飞扬英姿飒爽。 公孙陌坐在高头大马上摇着折扇感叹,“想当年,我们就是被围困于骊州城内而脱身不得,如今,竟然变成了我们去拯救被围困在骊州城内的人。” 苏凌彦忆起年少往事亦是嘴角扬笑,“命运弄人。” 另一侧被向暮临时调回来攻城的林潇长叹一声,“是啊,命运弄人,谁能想到多年后我们会出兵大魏,且要拿下的第一座城就是骊州城。” 如今大魏将京北防线加固,想再从原辽国境内冲破京北防线是不可能了,当下他们也只能选择从原晋国边境南下,一座城一座城的攻,直到杀入大魏北边的京都。 而与晋国边境交接的第一座城,便是骊州城。 向暮望着前方茫茫蓝天,“好一个风雨飘摇多灾多难的骊州城,时过境迁斗转星移,也不知,故人是否依旧……” 一侧的谭幽冷着脸。 骊州他没有去过插不上话,但扫了眼围在向暮身边的这几个男人,便心中气闷,怎么就觉得各个是跟他一样的断袖呢? 这年头风气这么颓败的吗?! 向暮本来是要把他留下镇守龙城的,是谭幽一见形势不好坚决不从强行抗旨跟着…… 往左一瞟,公孙喻正和向暮的侍卫不二、不三不四及阿凤等人挤在一起,他们跟着来不是来作战,而是专程保证向暮的安危。 往右一瞅,黎傲正带着虎骑将士们在侧,虽然这人少言寡语并未往向暮身边凑,但谭幽知道,这家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前方,公孙陌已经马鞭一挥,控马跑上前去,“陛下,可还记得当年我们一同自骊州出发前往京师赶考之时吗?一路吃喝玩乐吹拉弹唱赛马斗狠?” 向暮扬眉,“怎么,你还想跟朕比上一局?” 那年他们赛马用的是薛小安家的马,如今他们有自己的马了。 公孙陌折扇收起,“比不比嘛?” 林潇挥鞭控马上前,“潇与陛下结识源于赛马,当年那局潇至今不服。” 苏凌彦咳咳咳的控马来到向暮身边,“阿凌不才,也想一争高下。” 后方黎傲眉眼凌厉,吩咐左右虎骑,“清场。” 很快,得了命令的虎骑战士们高举慕国旗帜率先御马排成两队在大道两侧奔驰开来。 向暮及公孙陌、林潇、苏凌彦相望一笑,在士兵的一声号角下抽起马鞭控马狂奔。 看着轻裘宝马醉酒狂歌的少年郎们众马驰聘而去,黎傲深邃的眼中不由得欣然一片。 谭幽则是面色铁青,冷哼了一句,“是同窗有什么了不起的,本公子还是她师长呢!” 公孙喻却是面色平静地数着数,“一、二、三……” 果然,在其数到九十九时,一个虎骑战士驾着马载着一人狂奔而来,将怀中人交于公孙喻,“公孙大人您快来瞧瞧他!” 正是面色发白几近窒息的苏凌彦,公孙喻二话不说,接过苏凌彦便是一通猛扎。 一直低眉垂眼守在最后的白发侍卫从头至尾不发一语。 现在离了王宫,将是他取向暮人头的最好时机,切不能再感情用事…… 第402章 主客之分 正在大伙儿各有所思时,道路尽头清场的虎骑战士们一阵骚乱。 黎傲心下一紧控马上前,“发生什么事了?!” “将军!陛下跟公孙公子打起来了!” 众人瞠目结舌,谭幽及公孙喻忙御马冲了过去,就见道路尽头向暮和公孙陌丢了马两人打到了一起,林潇站在一旁劝架皆无济于事。 “大胆!”谭幽怒喝,“竟敢伤我陛下!” 二话不说冲上前帮向暮揍公孙陌,公孙陌气急,“是暮子耍赖!” 公孙喻忙询问林潇,此时才明白了原由。 原来,三人赛马临近目的地,林潇为了让向暮高兴,控马跑在最前的他减慢了速度,想让向暮超了自己去,偏生向暮没能超自己,不长眼的公孙陌却喜滋滋超了自己。 并且公孙陌深信不疑这次赛马的冠军将是他,谁曾想向暮已经控了马在终点等候了。 原来为了拔得头筹,追不上两人的向暮抄了小路。 当然了,这是向暮一向不择手段偷鸡摸狗之作风,林潇早已见怪不怪。 但公孙陌不服,与向暮争论起来,争着争着就发展成了一场打架斗殴。 听明白了原由的黎傲面色僵了僵,刚刚还觉得异常耀眼的少年郎们这会儿怎么看都不香了。 幼稚! 当即上前亲自将公孙陌给绑了,“陛下想赢,你就得让她赢,陛下想输,你也得让她赢!” 不知道咱们陛下脆弱,经不得一点风吹雨打他还打陛下!简直罪大恶极! 夜晚,慕兵驻扎的营地里,被绑成了粽子的公孙陌哀嚎了一夜。 “丧心病狂啊!天理何在啊!” 当然,有人欢喜有人愁,当晚公孙喻也发现了一些异样,就是每当自己靠近向暮想要套近乎时,向暮都莫名其妙地瞅神色如常的苏凌彦,然后借故逃离…… 公孙喻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自己当初表明心意起了反效果? 但他这边没有进展,也不会让苏凌彦得利了去,果断将其扎晕省得这人碍事。 黎傲一向不知变通,虽然很想在去攻打大魏的路上借机接近一下向暮,奈何始终放不下自己身上的包袱,事事总以训练虎骑为先,是以总也脱不开身。 林潇则心疼被绑的公孙陌,想要趁夜去偷摸放人。 是以此时向暮的营帐被谭幽钻了空子,人赖在向暮营帐中缠着向暮下棋就是不走。 向暮累得眼皮子都快合上了,摆手,“谭爱卿,朕实在太困了,你回去吧,咱们改日再下。” 谭幽眼眸一亮,起身,“陛下,微臣扶您上床。” 向暮也没拒绝,打着哈欠任谭幽扶着,将向暮扶到床上坐着,谭幽还不走。 向暮挑眉,“谭爱卿,夜已深,你也该回去睡觉了。” 谭幽勾唇,笑眯眯上前,“陛下,夜已深,微臣帮您更衣。” 向暮抓紧自己的衣襟提防地盯着谭幽,此时,天际传来一声惊雷之音,谭幽闻之大喜,“打雷了陛下!” 倏地跳到向暮床上拽着向暮的胳膊,伸长脖子,“陛下微臣好怕!” 向暮再也受不了身边这群神经病了,猛抽自己的胳膊,“你去找杜岩杜前去!” 谭幽打定主意不能走,机不可失,今晚他就要以下犯上! 然,身前黑影一闪,谭幽被人一把从床上拽下,烛火中,白发侍卫的面具闪着银光,森冷异常,“属下奉命保护陛下,任何男男女女皆不可靠近陛下五尺,请丞相大人退后。” 看到是自己人拦自己,谭幽面色僵了僵,“本相让你防别人又不是防本相,退下!” 然,白发侍卫仍拦在跟前,义正言辞,“大人当初下令说了,所有男男女女,自然也包括大人在列。” 谭幽气急了,“不管当初有没有包括本相,现在马上,本相令你立刻退下!” 白发侍卫不但不退,他后面甚至还落下了三道人影。 手执长剑的不二、不三、不四。 不二皱眉,“丞相大人再不出去,可别怪我等不客气了!” 王帐中,慕王睡得憨甜,而除了床外的其他地方却是一片刀光剑影…… 一行人就这般,在打打闹闹互相坑害中,到达了骊州城外二十里地的位置。 而围城的魏兵主帅佐令孺也发现了慕兵的靠近,丝毫不惧,令手下做好防御工作。 慕兵扎营后,向暮便派林潇与黎傲先带一小队人去进攻魏兵。 当然了,现下只是试探,毕竟知道慕兵大军赶到,魏兵却能巍然不动丝毫不惧,这一点当真是奇怪。 很快,试探着去跟魏兵打了一场的林潇和黎傲回来了,一行人去了营帐交流此次作战的发现。 “他们不惧我们与骊州城内的黑骑军里外夹击,全是因为他们围城的方式特殊。”林潇道。 黎傲补充,“佐令孺果然不愧为大魏如今第一武将,作战谨慎,他在骊州城外挖了壕沟,将整座城围了起来,为了防止有兵来援导致其腹背受敌,又在外延再挖了壕沟,魏兵驻守于两道壕沟之内,这样骊州城内的人出不来,外面想救援的军队也进不去。” “而魏兵有内外两条壕沟的隔离,就算遇到里外夹击的情况也不至于慌乱,顶多算是应对两处的袭击。” 向暮听完眸色沉吟,“好一个反客为主,变攻为守之计。” 例如攻城,守城战士为主,攻城战士为客,客想攻主城自然要付出比守城战士们更为惨烈的代价,而魏国主帅佐令孺谨慎,明明佣兵三十万却不冒然发动袭击。 而是挖了长长的壕沟将骊州城彻底围住,使城内的人无法出来,待到城内战士弹尽粮绝熬不下去了往外冲杀时,壕沟已成,壕沟此时便成了三十万魏兵的城墙,即可保护自己又能对付敌军,城内战士要想出去就必须冲破壕沟,这时,战场上的主客之位就发生了变化。 变成了城内战士为客,而攻城战士为主,如此这般,佐令孺带领的三十万大军自可不费吹灰之力将城内的黑骑军一网打尽。 且如此壕沟,佐令孺挖了两条,外面救援军队想要入城救黑骑军,那也得先冲破魏军的壕沟,依然为客被主拿捏。 果然是好计。 主帐内的人均沉默半晌。 公孙陌挑眉,“两道壕沟,魏军三十万大军的粮草如何解决?” 林潇回道,“在我们来之前,有运送粮草的桥梁,我们来之后,魏兵便将桥梁撤了去,他们的粮草已经备齐,至少能撑两三月。” 向暮摇头,“太久了,足以等到魏兵援军来救,到时腹背受敌的反而是我们。” 谭幽蹙眉,“火攻可行?” 黎傲回道,“可以考虑,但是作用不大。” 毕竟可想而知,能将三十万大军守护在内、并绕了骊州城整圈的两道壕沟范围有多长、多大。 十五万慕兵若是围着壕沟分散逐一放火,则很可能会被壕沟内镇守的慕兵以火炮弓箭灭之。 人数较少的慕军万不可分散兵力,攻城之上策就是集中力量突破一个点…… 如今情况棘手。 没想到慕兵第一次征战,便遇到了难题。 第403章 僵持不下 两日后,黎傲、林潇、谭幽带领虎骑与七零八落的赤焰军进行第一次大范围的进攻。 目标正是向暮圈定的壕沟最薄弱位置。 与此同时,听到攻城号角声的骊州城内黑骑军们也打开城门,整装配合出击,试图在慕兵的救援下与其里外夹击冲出城去。 然而,壕沟守护下的魏兵战力极强,不但士气高昂,且作战武器也是极为先进,上百尊红衣大炮里外乱轰,使得慕军与黑骑军皆伤亡惨重,却仍没取得突破性进展。 事实上,向暮一行来救援,也是带了炮火的。 但是毕竟路途遥远,而大炮体量又大运输困难,比不得魏兵的多。 第一次冲锋惨败之后,谭幽黎傲又趁夜组织了几次小的偷袭,虽小胜了几场,但都对战局起不到扭转作用。 此时有巡逻士兵前来跪地汇报,“黑骑军统领许星熠重伤!” 向暮立刻起身,“可看清楚了,真的是许星熠?” 那巡逻士兵沉声回答,“看清楚了,丞相大人带兵偷袭之时,城内黑骑军统领许星熠企图配合,带着一队黑骑军出了城,不成想被魏军佐令孺盯住,令人射击。” “属下亲眼所见,许星熠中箭。” 向暮与苏凌彦、公孙喻面面相觑。 许星熠如此着急着出来,可见骊州城内早已资源耗尽,他已强弩之末明知希望不大,但还是冒险强冲。 现下就连向来无忧无虑的公孙陌都是一脸愁容,连折扇都不摇了,“我们必须得加紧时间,不然,就算攻下了骊州城,骊州城也是一座死城了。” “何止。”苏凌彦蹙眉,“我们也怕魏兵会有援军。” 正一筹莫展之际,又有侍卫来报,“丞相大人和黎大将军回来了!” 去趁夜偷袭的两人回来了,众人皆松了口气,不成想下一句汇报又让所有人心间一紧。 “不好!黎大将军中箭!” 公孙喻背起药箱就往黎傲的营帐冲,向暮也是亦步亦趋地跟着。 来了黎傲的营帐,就见高大的男人一如往常那样正襟危坐,只不过光着上半身眉头紧蹙。 而他紧实的胸膛之上赫然一个血洞。 向暮见之神色微敛,黎傲中的不是箭,是弹。 听到响动,黎傲睁眼,第一眼就看见了向暮,莫名神色一滞,“陛下怎么来了。” 向暮踌躇不前,“朕来瞧瞧你。” 黎傲眸色微闪,“臣无碍。” 公孙喻则已经放下了药箱,对左右道,“本官要为将军治伤,都出去,谁也不许进来打扰。” 公孙陌及苏凌彦等只好听令往外走,向暮犹豫了一下,也抬步往外。 黎傲锋利的眼瞅着向暮的背影,神色落寞。 正给黎傲止血的公孙喻见之微微怔愣,忽而出声唤道,“陛下。” 向暮回眸。 公孙喻若无其事道,“陛下请来帮子喻。” 向暮于是又转身回来,黎傲见之立刻扭过头移开眼,嘴角却是上扬。 公孙喻递给向暮一方湿帕子,“帮将军清理周边的血迹。” 黎傲面色染红,“还是臣自己来吧。” 说着就要去夺向暮手上的帕子,却不小心摁到了向暮的手,感觉到那手的娇弱无骨,黎傲霎时心脏狂跳,血洞里又有鲜血流出。 向暮蹙眉轻喝,“黎大将军就不要动了,治伤要紧。” 黎傲只好不再说话,脸涨得通红侧着头不去看向暮,任由她拿着帕子在自己胸膛上揉揉捏捏,一颗心早已不知飞去了哪儿。 公孙喻沉眸为黎傲清理了血洞里的弹丸,给其上药包扎好,才起身收拾药箱。 向暮本来也要跟着一起。 公孙喻又道,“黎大将军伤势严重需要有人照顾,今晚子喻很累,就劳烦陛下帮子喻代行照顾之责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向暮也不好拒绝,只得点头,“那子喻今晚好生休息。” 公孙喻没说话,背起药箱转身离开。 公孙喻一出去,谭幽等人便围了上来,七嘴八舌。 “黎大将军伤情怎么样?没事吧?” “陛下呢?陛下怎么没见出来?” 公孙喻淡淡道,“子喻让陛下代为照顾将军。” 其他人不悦,谭幽蹙眉,“那么多侍卫,你让陛下去照顾?” 苏凌彦亦是不置可否,“陛下日理万机。” 就连林潇都是反对,“陛下也不是会照顾人的人。” 公孙喻抬步离开,眼中浸染着浓烈的忧伤之色,“当下只有患者的心里愉悦了,身体才能好得更快,要想拿下骊州城,虎骑还等着黎大将军发号施令呢。” 说罢不再理会众人自顾自回了营帐。 黎傲的营帐中,此时灯火摇曳。 向暮拿了一件干净的亵衣要帮黎傲穿上,“将军抬手。” 黎傲十分窘迫,努力维持镇定,“臣自己来。” 然而向暮毫不理会,拉起他一条胳膊将衣服往他身上套,白皙光滑的指尖在帮黎傲穿衣之时触到他赤|裸的皮肤,莫名引得黎傲身子一缩。更可怕的是,一股电流随着那指尖汇入他五脏六腑弄得黎傲瞬息呼吸紊乱,倏地一把摁住向暮。 向暮一脸不解,清澈的眸子抬眼看他。 黎傲低头望着俯身帮自己穿衣的向暮,发现本就长得好看的人,此刻在烛火映照下更是美得不可方物,黎傲又是不可抑制心神一乱。 向暮莫名其妙,这厮到底怎么回事?衣服到底穿不穿了? 正沉思间,摁着向暮的那只大手倏地一紧,接着便是一拉一劈。 毫无防备矜贵无比的陛下大人就此莫名其妙晕了去。 黎傲则松了口气。 他终于可以自己穿衣服了,他终于不用再在她面前赤|裸着上身了,他终于不用再看她那双勾人心魄的眼了…… 世界终于安静了。 向暮醒来时,就发现穿戴整齐的黎傲在她床边正襟危坐,并且向暮还发现了些许不一样。 比如,黎傲现在这身衣服极为精致考究,黎傲这人一向不拘小节生活简朴,对面料从不挑剔,而他今天竟然换上了一件昂贵的新衣,并且丝毫不顾及胸前的血洞还在渗血沾染了新衣。 再比如,他竟然将下颚细密的胡渣都刮了去,露出了一张轮廓硬朗五官深邃的脸,刚毅俊冷中带着令人不可忽视的霸气与威严。 “陛下。”见向暮醒来,黎傲连忙起身为她递水,“陛下可舒服了些?” 向暮挑眉,“还行。” 喝了水,黎傲又给她递来吃食,“陛下吃些吧。” 向暮无语,这到底是谁照顾谁? 起了身将床铺让给黎傲,“黎大将军有伤在身,才应该好生休息。” 黎傲闻言,锋利的眉眼少有的柔和,“这次重伤下官还是有发现的。” 向暮疑惑,“什么发现?” 黎傲解释道,“微臣找出了壕沟的一处薄弱位置,所以才被佐令孺恼怒而重伤,下次再战,微臣必带虎骑冲锋此处……” 话还没说完,就被向暮打断,“攻击那里虎骑伤亡会有多少?” 黎傲诚实回答,“大半。” 向暮果断拒绝,“朕要的赢不是牺牲你们的命。” 黎傲蹙眉,“但虎骑甘愿为陛下赴汤蹈火,死在陛下一统天下的征途上,也是荣幸之至。” 第404章 破城之计 出了黎傲的营帐,外面天色还未亮,苏凌彦、谭幽、公孙陌、林潇竟都在营帐外等着向暮。 向暮诧异,“你们都不睡觉的么?” 谭幽咬牙,“你在黎大将军帐里,本相睡不着。” 公孙陌揉着被林潇掐疼的胳膊,“你在黎大将军帐里,子陌被掐得没法睡……” 向暮不悦,“朕在哪里关你们何事?奇了怪了!” 几人跟着心情不太好的向暮一道在营地转悠。 苏凌彦淡声询问,“陛下可是因为战事睡不着?” 林潇立马附和,“潇也因为战事睡不着。” 谭幽见向暮背影萧瑟也是心中一窒,“攻打骊州城这事你别管了,交给我吧。” 公孙陌摇着扇子上前,“近日子陌也日日在寻思攻破魏军壕沟之法,火攻不行,水攻也找不着那么多能淹没魏军壕沟的水啊,要是有什么办法能引魏军从壕沟的保护圈中出来就好了……” 向暮和苏凌彦闻言同时脑中某个念头一闪。 向暮欣喜地回过头,却一不小心撞入了后方苏凌彦的怀里,苏凌彦一把将她扶住。 两人四目相对时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光亮。 “你也是这么想的?”向暮挑眉询问苏凌彦。 “自然。”苏凌彦沉声回答。 旁侧的谭幽挤到两人中间,“本相也想到办法了!” 林潇蹙眉不解,公孙陌则微微怔愣,“办法?” 三人异口同声对公孙陌道,“多谢你的提示!” 公孙陌莞尔一笑,挥着扇着,“不谢,但……什么提示?” 谭幽张嘴正要回答,旁侧的向暮和苏凌彦却是抢先一步。 向暮:“围魏。” 苏凌彦:“救赵。” 继而两人相视一笑,肩并着肩继续走,一边走一边核对接下来的调兵安排。 谭幽不悦地跟在两人后面挤,“这是本相先想出来的法子!” 后面一脸懵逼的林潇望向公孙陌,“什么围魏救赵?” 公孙陌此时也已了然,悠哉悠哉的扇着风,“好戏即将上演,潇兄且等着欣赏即可。” 林潇剑眉皱起,怎么就觉得这讨厌的一幕似曾相识? 为什么他又是被剩下那一个? 该死! 几人离去后,树上阴影中的白发侍卫咬牙擦拭着剑,在月光照射下,长剑锋芒毕露杀气凛然。 好,很好。 她现在身边男人无数,大约早没了他们幼时发小之情。 他杀她,将杀得更加利索了。 * 两日后,壕沟中央的魏兵主帅佐令孺收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急报!慕兵一大早就秘密出发,绕过了骊州城!” 佐令孺眸色沉吟,“虎骑在里面吗?” 跟当初的辽兵和如今的慕兵交战这么久,佐令孺认定,魏兵手中的战力王牌便是虎骑,虎骑在哪里,慕兵的目标定是在哪里。 “虎骑倾巢出动!如今堵在我们壕沟之外的只是一小部分慕兵,将军,定是有诈!” 佐令孺于是令人放了一道桥,派出探子出去打探情况,没成想探子回来汇报的消息更加令人震惊。 “报!虎骑带领慕兵绕过骊州城攻下了浅水镇!” “报!急报!虎骑带领慕兵攻下了乾州!!!” 随着探子们带回的急报越来越多,佐令孺站不住了。 如今大魏边境一带所有战力都集中在自己手上用来肃清黑骑军,除了骊州城以外的其他城镇皆是守卫空虚。 虎骑勇猛难挡,现在又有赤焰军与原晋兵护航,面对毫无防备的其他魏国州县,自然是势如破竹。 莫非,慕兵一开始的目标并不是骊州城,而是…… 京都! 思及此,佐令孺将军一个踉跄。 慕兵若是从他镇守的区域经过直驱大魏腹地剑指京都,那么他将是大魏亡国的千古罪人! “快!放架桥!”佐令孺当即下了命令,将手头三十万魏兵兵分两路,一路由自己副将带领追杀入大魏腹地的晋军,一部分由自己带领,继续围堵骊州城,势要将黑骑军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然,被副将带领的十五万大军在火速行军一日后到达乾州,却发现乾州城城门大开满城狼藉,原来是攻下的慕兵早已人去城空。 慕兵攻下乾州城却又不守,到底意欲何为? 他们会去哪儿? 是挥师北上进军大魏京都还是…… 返回去攻打骊州城?! 副将心中七上八下,遂又将手头十五万大军一分为二,一部分继续北上追击慕兵,另一部分在自己的带领下返回骊州城援战。 此时,骊州城外已然刀光剑影厮杀一片。 为了成功骗过佐令孺,这一次攻打乾州,向暮安排黎傲、林潇与谭幽这几个佐令孺相熟的老朋友,带领全部虎骑以及两万做点缀的慕国步兵,再加三万赤焰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破乾州。 手头得力主将、精锐调离了,向暮只能亲自带领手下七万赤焰军在魏兵壕沟大开守卫空虚之际乘虚而入。 公孙喻作为慕兵后勤人员向暮没让他来,而苏凌彦孱弱病身,向暮也没有让他出来,此时与自己一道率兵作战的只有公孙陌。 好在向暮身边有四大高手镇守,是以在攻打魏兵之时虽然危险连连但都有惊无险。 这一战,魏兵虽然只剩十五万人,但其兵器精良准备充足,又是大魏名将佐令孺带领,而向暮这边毕竟人少,骊州城内的黑骑军虽然也倾巢出动,但大都饿了好多天有气无力,并不能多做指望。 敌强我弱,向暮这一仗还是打得万分艰辛。 如今他们只能尽可能多的拖延时间,等待以虎骑为首的精锐返回救阵。 因为向暮早已算出,看到兵去城空的乾州,追击虎骑的魏兵定会再次分裂,只要他们一分裂,便是黎傲等人冲出一举将其歼灭之时。 待到虎骑部队们逐个将毫无防备地两支魏兵歼灭,便会立刻回援,彼时,才是全歼佐令孺大部队之时,三十万魏兵将会全军覆没。 所以,他们这一战,打的就是一个团结。 黎傲谭幽,向暮公孙陌,两边分队,谁也不能有一步失误,不然满盘皆输。 已经知道中计的佐令孺气愤不已,远远看到被慕兵们护着的向暮,手中长剑一指,“魏兵将士们听令,那便是慕王向暮,谁要是杀了她,不但战争能提前结束,还能获得赏金万两!” 魏国战士闻言,皆对向暮投去杀气腾腾的目光。 魏兵主帅佐令孺也清楚,如今自己中计,想要守住骊州城全歼黑骑军几乎是不可能了,败兵回朝,他定会因此遭到皇后娘娘的降罪。 免罪之法,唯有提慕王人头回去,方才能功过相抵! 第405章 生死狙杀 霎时,慕兵精锐朝向暮包抄而来! 不二、不三、不四、阿凤四人的马匹始终围在向暮周边,为向暮挡去杀招,而七零八落在向暮指示下及时调整赤焰军作战方针。 另一侧指挥的公孙陌看到前仆后继往向暮身边冲的魏兵亦是感觉大事不好,驱马朝向暮身边靠拢。 不二等四大高手虽然勇猛,但耐不住要取向暮人头的魏兵数量之多,络绎不绝绵延不断的来,光杀人都能让四人杀累了去。 佐令孺当即又下令,“将慕王那几个侍卫冲散!” 立刻便有数百名魏兵在厮杀一片的战场拉着绊马绳朝向暮身边冲来! 向暮一行躲过了第一轮攻击、第二轮攻击,但在第三轮攻击第四轮攻击中相继丢了自己的马。 被围堵着摔到地上的不二气急,“竟然敢杀我世子殿下!老子跟你拼了!” 怒吼一声便运起内力企图去捉拿敌方主帅佐令孺。 但主帅岂是那么好抓的?没进得了佐令孺的身不说,反而还被其他魏兵围住。 向暮见形势不对,忙对一侧的不三吩咐,“去接应不二回来!” 不三领命,一边挥剑一边朝不二奔去。 向暮被不四和阿凤护着后撤,幸好公孙陌赶了过来,一把将向暮拉至自己的马上,玩味道,“你可是战场上的香饽饽,魏兵人人想诛你后快。” 向暮沉眸,“想杀本世子,做梦。” 公孙陌大笑,“走,跟子陌换身战甲去。” 向暮低头一瞧亦发现自己甲胄太过于醒目,由于身份高贵,向暮的战甲是特别制作,甲胄颜色鲜艳也就罢了,上面甚至还镶嵌了宝石与金纹,好一个沙场上行走的金元宝。 别说她是慕王了,就这一身金光闪闪的战衣,也让人想杀了她抢走据为己有。 “那你怎么办?”向暮侧眸。 公孙陌笑,“当然是帮你吸引火力啊。” 向暮微怔,“这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谁让你是君子陌是臣呢?”公孙陌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 继而一挥马鞭,很快便带着向暮退至人后,并迅速跟向暮换了战衣。 两人再次出来时,原先将目光集中在向暮的身上的魏兵果然大多都转向了公孙陌。 公孙陌身边虽然不少赤焰军簇拥着,但是向暮也担心其安危,对不四道,“你去帮帮子陌,定要护他周全。” 不四多少有些犹豫,毕竟自己是向暮身边唯一的护卫…… 瞅了一眼向暮身后的白发侍卫,不四稍稍放心了。 此人的武艺他是见识过的,并不在自己之下,并且此人是谭丞相安排来的,以谭丞相与自家陛下的交情,断不会害了自家陛下,此人可信。 于是便领了命去公孙陌身边。 没了那身耀眼的战甲吸引火力,向暮周边还算安全,阿凤带着十多名赤焰军守在她身边也还算游刃有余。 但魏兵主帅佐令孺还是发现了不对劲。 “慕兵打法很奇怪……”佐令孺垂眸沉思,“慕兵并未拼尽全力冲杀,始终在想办法保存实力拖延时间。” 继而眸色一沉,“他们在等援军!” 谁是援军?定是虎骑无疑! 所以趁现在战争主动权掌握在魏兵手里,必须拿下慕王首级撤军! 他望向那个穿着慕王战甲的男子御马杀敌,眼中阴翳一片。 不要命冲向慕王的魏兵络绎不绝,慕王身边的侍卫尽数倒下,魏兵精锐们却始终靠近不了慕王。 佐令孺敏锐的发现,在慕王身边有一些看不见的冰锥在飞!那些冰锥逮着机会便被将冲到慕王身边的魏兵击杀! 佐令孺的目光最后锁定在慕王后面,一个纤瘦慕军将领身上。 操控冰锥的不是慕王,而是她! 旁边的将领也发现了不对劲,凑到佐令孺身边,“传说慕王会妖术。” 佐令孺嘴角勾起,“那妖术也耗体力,我们且继续。” 果然,在运用玄力帮公孙喻抵御了一阵后,向暮开始脸色泛白。 玄力虽然杀伤力极大,操控玄力与高手单打独斗、或是对付数十个人都还算容易,可是面对数万的战场,玄力便显得渺小了。 向暮所能调用的玄力毕竟还没能到达那么高深的境界。 正在向暮感觉疲乏之时,人群中倏地跳出上百名魏兵高手向她攻来! 阿凤冲在前面帮向暮抵挡,但仍被其他魏兵高手钻了空子,对着向暮的坐骑便挥去一刀,宝马长嘶一声倒下,向暮立刻提起玄力跳到地上,此时魏兵高手剑已至! 向暮提剑去挡,不曾想那剑被另一名魏兵挡了去。 向暮侧头去看,就见帮她挡剑的魏兵竟然是她的老熟人——柳彻! “你怎么会在这里?”向暮边战边问。 毕竟柳彻是个书生,最后向暮得知他的情况,也是在翰林院任职,还是个文官,没想到现在竟也拿起了战刀。 柳彻挥刀跳至向暮身边,“彻也想忠君报国。” “那你不是更应该杀了我么。” “有同窗之谊,彻先救你一命,以后逮着机会了再杀。” 向暮好笑,“以后大约没什么好机会了。” 柳彻一把拉过向暮,“彻有事告诉你!” 然,前方作战的阿凤已经退了回来,一把拉过了向暮,“陛下,你身份又被暴露了,我们先撤!” 向暮蹙眉,阿凤却是提着她就往战场外面跑。 柳彻跟着后面追,喊道,“暮子!此人不可信!危险!” 向暮瞳色加深,此时阿凤已经不由分说地将向暮拖入战场外茂密的草丛中。 向暮被阿凤一把丢在草地上狠狠摁住,染了血的长剑抵着向暮的脖子。 阿凤一头银发垂下,面具下如明月星空的眼笼罩着雾气,沉声道,“陛下不要害怕,我会速度很快的,让你感觉不到痛苦。” 说着长剑正欲前刺,向暮忽而怒喝,“凤澜庭!你恩将仇报!” 凤澜庭的剑顿住,严重神色变动,“你……认出……我了?” 向暮怒瞪着他,“你来我身边第一天我就认出你了。” 他的眼睛、他的身形、他独有的气质,就算脱去一身青衣满头华发面容俱毁,她仍是能第一眼认出他。 凤澜庭不可置信,“你认出了我……什么时候……” 向暮一字一句,“你还记得那晚你掉落的钱袋么?” 那时,她就感觉出他对她流露出的杀气,于是不动声色操控玄力将他腰间的钱袋拍下,阻止了他对她的第一次暗杀。 “是你……”凤澜庭因情绪起伏而气息不稳薄唇轻颤,“为什么?” “因为本世子相信,你不会杀暮子……” 第406章 刺杀慕王 明月星空般的眼瞳色微缩。 向暮抵着他带血的利刃一点点起身,而凤澜庭手中的长剑竟也一点点后退,向暮温声道,“相信我,我可以帮你。” 凤澜庭踌躇片刻后,眸色一沉,又将向暮给压了下去,“我凤氏一族每天都有人在死,你如何帮澜庭?唯有献上你的人头,方可停止皇后对我族人的杀戮……” “你要帮助澜庭,莫不是要献上你自己的人头?” 向暮咬牙,“如果你认为献上本世子的人头,你族人能无恙,叶冰岚能从此信任凤氏满门,凤氏一簇从此能高枕无忧,那你便拿去。” “本世子头颅一颗,换你族中上百条人命也算是值。” 看着丝毫无惧色的向暮,凤澜庭眼眶泛红。 他咬紧牙关,长剑下落,却始终在离向暮脖颈一息处停住。 耳边父亲与妹妹的声音盘桓萦绕,挥散不去。 卿卿笑靥如花,“哥哥,卿卿好喜欢世子哥哥啊,你也好喜欢世子哥哥是不是?” “京城四煞谁也不能少,卿卿跟着你们一起玩闹去!” 父亲将玉牌交给他,“澜庭,一将功成万骨枯,父亲选了这条路就已经做好了沦为枯骨的准备,自古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若久分不合征战连连,苦的是黎明百姓天下苍生。” “她已经拿下晋国和北辽,如今她是世间唯一能合天下之人,她是万民之希望,你若杀她你便是千古罪人。” “我凤家愿献祭满门,为天下一统铺路,你若成功脱身,便不要回来了……” “澜庭……”向暮低叹。 凤澜庭握紧手中的剑浑身颤栗,如明月星空的眼猩红得好似要滴出血来,哑声道,“我族人怎么办……我爹娘怎么办……怎么办……” 向暮缓缓伸出一只手,将男子脸上那枚冰冷冷的银色面具摘了去,面具下,伤痕密布的脸上早已泪痕一片。 向暮苍白的指腹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暮子只要活着一日,便会倾尽全力救你族人。” 凤澜庭握剑的手松开,缓缓附到向暮的手背上。 那只柔软光滑的手,竟莫名比他这双男子的手还要充满力量。 四周的空气片刻凝滞,正在两人都在犹豫徘徊之际,后方突然一道高声闯入。 “暮子!彻来救你!” 于此同时,一只战戈便自后方插入凤澜庭胸膛。 变故忽生,两人皆不可抑制地瞪大了眼。 下一秒柳彻上来,将凤澜庭推离,拉起向暮便跑,一边跑一边道,“暮子,凤澜庭是皇后派来杀你的!你可要离他远一点……” 另一边,看着被柳彻拉走的向暮,凤澜庭反而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 男子拔去战戈倒在草地上,任由鲜血流了一地,脸上始终带笑。 太好了。 并不是他不想杀她。 只是…… 她被人救走了。 太好了…… * 而拉着向暮奔跑的柳彻忽感后背一凉,蓦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就见身后向暮孑然而立,头发凌乱稍显狼狈,但一身冷气凛然。 更不可置信地是,她正手拿一根冰凌抵着自己。 “暮子。你……”柳彻莫名。 向暮冷笑,“别装了柳彻,你作为大魏文官,突然来到战场上接近本世子究竟有什么目的?” 柳彻微怔,片刻后松开了拉着向暮手腕的手。 平静道,“锦风,被皇后娘娘关押了。” 向暮眸色微闪,“跟你出现在此处有什么关系?” “锦风,是因为你,才被皇后娘娘关押。”柳彻盯着向暮,“当初为了让你逃出大魏牢狱,他特意投靠皇后娘娘,方才能于悬崖上在皇后娘娘面前上演一出死而后生的戏码。” “你是成功逃离了,但锦风从此深陷魏宫再也无法抽身。”柳彻说着逼近向暮,“一切都是因为你。” 向暮沉眸,“待本世子攻破京城之日便是救出锦风之时。” 柳彻苦涩一笑,“攻破京城?那只是你一厢情愿而已,柳彻与锦风是魏人不是慕人!” 说罢,袖中藏匿的匕首抽出就对向暮挥去致命一刀! 但好在柳彻并不精通武艺,向暮一个侧身以手中冰凌挡之,“本世子给你时间在此与你交谈是顾及往日同窗之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柳彻大笑,挥着匕首继续上前,“都是因为你,锦风原本能平步青云,却处处与皇后娘娘作对!落得如今深陷囹圄的下场!” 向暮玄力一发,将柳彻手中的匕首击落,“彻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锦风?!” 柳彻微怔。 向暮咬牙前冲,冰凌抵住柳彻的脖子,“锦风断不会让你来杀我!” “不是锦风……”柳彻回答,“彻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道义。” 话音未落,忽而脸色开始发青,身体轻颤了起来,“你以为,彻杀你是用手中这把匕首么?” 向暮亦感觉身体无力,垂下头,见自己白皙的手腕之上,那原先被柳彻抓过的地方现下一片漆黑。 而柳彻那曾经抓过她手腕的手已然焦黑一片,流着毒血。 原来,为了杀她,他将剧毒抹在了自己手上。 柳彻望着向暮虚弱道,“彻与娘娘知你聪慧,普通计谋伤害不到你,彻便利用凤澜庭,以命算之……” 见柳彻为了让自己死做到如此,向暮不免对人心失望,“那年在骊州,你姐姐受到侮辱,是本世子帮你们出头;骊州城被围,全城百姓忍饥挨饿,也是本世子接济你全家;后你京城落榜,亦是本世子赠予你一袋金叶子,劝你再接再厉,卷土重来。” “我们一起在书院勤学苦读、一起在被围的骊州城忍饥挨饿,一起不顾性命冲城击杀、一起奔赴京城赶考,一起剿灭凤山劫匪……到头来这些过往情分全都不值一提么?!” 柳彻咬着牙一步步后退,“那又如何?世间安有两全法,能让彻不负大魏、不负皇后娘娘,不负你我之谊?” 那日,离开大魏京都出发骊州前,他又看到了皇后娘娘独自站在宫廷院落里流泪。 他是见证皇后对李锦情谊的人,他看着那般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对李锦低声下气、对李锦掏心掏肺、对李锦奋不顾身。 然,李锦却始终保持着高冷疏离的姿态将皇后娘娘伤了个彻底。 若是…… 锦风能回头看一眼这样为他付出一切的女子该多好啊。 若是…… 皇后娘娘心上之人不是锦风该有多好啊。 第407章 绝望之渊 剧毒在柳彻体内扩散,让他站立不稳踉跄地倒在地上,仍是扬眉望着向暮,“给了彻功名让彻一展抱负的人,不是你定安王世子、亦不是大魏科举!是皇后娘娘!” 那天夜里,皇后娘娘放走了凤澜庭便寻了他来。 告诉他,并不信任凤澜庭能完成暗杀慕王的任务,而如果杀不死慕王,慕王朝有朝一日定会吞并大魏…… 知道事情严重,柳彻立刻领命出发。 以当年同窗的身份接近向暮,并暴|露凤澜庭是刺客的消息进一步降低向暮的警觉心,达到声东击西真正暗杀向暮的目的。 凤澜庭从来都不是皇后娘娘选定的暗杀向暮的人。 他才是。 “给你功名让你施展抱负的人不是叶冰岚,明明你就已经有了取得功名的能力,明明你等到下一次会考就能一举中第……” 随着剧毒的扩散,向暮亦开始站立不稳势力模糊。 “明明,你自己就能让自己拥有想要的一切,偏生要假手于人,柳彻,你当真是蠢。” 向暮一字一句,除了失望之外更多的是心冷。 柳彻倒在地上痛苦的挣扎,毒血从口鼻中蔓延出来,五脏六腑剧痛,但仍是咽不了气。 皇后娘娘果然恨向暮,给的毒都是这般将人磨个半死不活的毒。 柳彻颤抖着断断续续道,“彻是很愚蠢,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 “就当,彻今日之举是为国捐躯,顺便……报答了皇后娘娘知遇……之恩……吧……” 虽然他知道,皇后娘娘提拔他跟他无关,全是因为锦风…… 向暮看着在地上苦苦挣扎却始终咽不了气的人,觉得万分可笑。 这世上人心难辨,多的是痴人蠢人愚人。 僵持半晌,向暮方才抬步,召唤出一条冰凌来。 “本世子再为你做最后一件事,也算是为你我昔日同窗之谊做个了断。” 说罢,冰凌狠狠刺入柳彻的身体。 鲜血飞溅,柳彻终于停止了痛苦的挣扎。 而向暮也开始感觉到了剧毒在体内侵蚀的威力,巨大的疼痛让她冷汗淋漓,颓然地躺倒在草地里。 高空中,秃鹫盘旋,远处战士们厮杀之声犹在耳侧。 又将是枯骨累累的一天,又将是秃鹫扑食的一日…… * 风平浪静歌舞升平的魏国都城,金碧辉煌的皇宫内。 一道紧闭的密室之门沉重且刺耳地打开,外面的火光霎时闯入密不透风的石室,将石室内床榻上坐着的白衣公子映照得清晰。 男子面色无波,气质干净绝尘仿若默默盛开在冷雪悬崖边上一朵高岭之花,清冷淡然,遥不可及。 是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密室里,唯一的色泽。 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入,一挥手,旁侧的侍女们将石室内的烛火点亮,便退了出去。 李锦只是微掀眼皮看了她一眼,便又继续沉着眸子打坐。 叶冰岚见之面色更冷。 他就坐在这里,每日不眠不休的坐在这里,可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飞去了哪里…… “她死了。”叶冰岚决绝道。 李锦清冷无波的眼眸这才微不可见地闪动,望向了叶冰岚。 终于得到了李锦的注视,叶冰岚心中燃起一股病态的快感,她上前坐到李锦一侧,似一对好友般闲聊,“本宫就知道,凤澜庭成不了大事,在向暮提防凤澜庭之时,本宫趁机送上了柳彻。” “让柳彻提醒向暮,凤澜庭是本宫派去的刺客……” “向暮不知道凤澜庭是刺客吗?不,她知道。” 叶冰岚附到李锦耳边吐气如兰,浑然不顾男子此刻紧绷的身体,以及压制的情绪,“正是因为她知道,在柳彻提醒她之时,她方才能信任柳彻暂时放松对柳彻的警惕,然后,柳彻便有了暗杀她的时机。” 说罢,从袖口中取出一个瓷瓶摔到地上。 瓷瓶一碰到地面霎时碎裂了去,里面的液体尽数流淌到了地上,将地面腐蚀了一片。 叶冰岚笑,“锦风,你看这毒厉不厉害啊?没有解药呢,你说向暮中了此毒她那病恹恹的身子能扛几息呢?” 白衣男子清冷的眼中升起一片暗影,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自主抓紧了衣摆,叶冰岚还在笑,“那毒会先腐蚀她的脾胃、再焚烧她的肝脏,最后是心脏……一点点地……让她痛不欲生,活活痛死……” 面前的白衣男子忽而身形一动,一把摁住叶冰岚死死掐着她的脖子,“我杀了你!” 说着秀眉紧蹙,眼中漫天恨意席卷,手下的力道加紧。 高贵的皇后丝毫不加以抵抗,挣扎着断断续续道,“你杀得了我么?上次你……拧断了本宫的脖子,本宫不是又……长好了吗?” 李锦的手这才陡然一松,叶冰岚趁机一把推开他起身。 密不透风的石室里,烛火照亮目之所及之处,全是新的旧的血迹纵横交错。 那都是无数个日日夜夜,她和李锦互相厮杀、或是李锦自己自|杀留下的痕迹。 叶冰岚扬眉笑,“锦风,你还不明白吗?我们两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们是上天的宠儿,没有上天的允许,我们是不会死的。” “本宫现在杀了她,是为她好。” 说着,叶冰岚用手轻抚着李锦的面颊,眼中痴迷,“你想想看。若是有一天她真的带兵攻入魏宫,面对这般被上天眷顾的我们,她也是毫无胜算。” “既然迟早要死,又何必让她面对如此血淋淋的真相呢?” “滚!!!” 干净淡漠从来都克制隐忍的男子这一刻勃然大怒,眼中是漫天的怒火与恨意焚烧,一把将叶冰岚推离了去。 叶冰岚不怒反而高兴,“你终于对岚儿有其他情绪了,真好。” “你等着,再等几日……” 叶冰岚声音温柔清越,“岚儿会让人将她的人头带回送你,你不是喜欢她吗?在这个密室里,有她陪你,锦风再也不会寂寞了。” “你滚!!!”李锦周身青筋暴起,歇斯底里地怒喝。 正要冲上前继续厮打叶冰岚,外侧的侍卫们忽而冲了进来,一把摁住他,李锦入野兽般疯狂挣扎,叶冰岚只是微笑,对他做了个等我的口势,便又在侍卫们的簇拥下离开了。 石室再次紧闭,密不透风漆黑一片。 原先这里没有任何声音,李锦虽然被关在这里,但只要叶冰岚不来,他都能波澜不起的在这里呆坐一整天,不吵不闹宛若雕像。 然而今天,石室中却充斥了男子悲痛的呜咽之声。 似在深渊沉沦,不见天日只有无限的绝望…… 第408章 三军会师 骊州城外,战鼓轰鸣声中,两方战士还在不知疲累的厮杀。 公孙陌早已浑身是伤,然而比他周身的伤还要更令他难受的是,虎骑一直没来,不止虎骑没来,就连向暮都不见了踪影。 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加强烈。 果然,魏营那边,被魏兵簇拥着守护的佐令孺突然大喝一声,“慕王首级已取!慕兵们速速投降,我等方可饶你们一命!” 一语似炸响天际,猛然震动在每一个慕兵战士心头,众人皆大骇。 环顾四周,果然没有找见慕王的身影。 难道?! 公孙陌亦是浑身一僵,转头看向佐令孺高举在手中的头颅,那头颅一张俊脸被长发遮住,根本看不出是不是向暮。 但是两军交战,向暮确实不知所踪了无疑,那么那首级就很有可能…… 公孙陌不忍细想。 不二亦身上挂了彩,见此场景浑身颤栗,一米九几的汉子瞬间就憋不住泪了,“世子殿下……不,不可能……” “慕兵投降!”佐令孺一声怒喝,魏兵们应声而起,“投降!投降!投降!” 阵前失帅,这是兵家大忌,就算打下去,慕兵无人指挥,也是全军覆没的死局,倒不如投降,还能有命活着回去。 慕兵们一时惊慌失措六神无主。 高头大马上的公孙陌在沉吟片刻后,对一侧等待命令的七零八落耳语了一阵,两人立刻起身,开始安排。 公孙陌则阔声命令道,“那不是陛下!慕兵们,继续杀!” “杀啊!” 副帅一声令下,慕兵们重振旗鼓继续冲杀。 佐令孺大笑,“你们慕王都死了,继续战斗也只是自投罗网。国不可一日无君兵不可一日无帅!你们如此拼杀有何意义?” 然,无人理会。 慕兵们在公孙陌与七零八落的带领又继续支撑了一夜,时间流逝太久,虎骑援军不见返回,主帅慕王也不知所终,这场战争越往后打,慕兵越加力不从心。 原先公孙陌强行灌输慕王没死,还有很多慕兵相信,提着一口气作战,可这么久了,慕王如果没死总该现身一下吧? 如今慕兵士气越来越低、死的人也越来越多,硬是没有看见慕王的身影。 慕兵中越来越多的人不得不得开始慢慢相信,慕王已死的事实。 “战士们!坚持住!虎骑马上就来了!陛下马上就来了!” 见形势越来越不对,公孙陌怒吼。 然,战局瞬息万变,低迷的气氛在慕军中无声无息的蔓延、传递,原本一往无前的慕兵战士们死伤越来越多,渐渐溃不成军。 佐令孺大笑,“让你们投降你们不投!时机已过!现下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此消彼长,魏军士气大振,大有逆天改命之势。 浑身是血的不三不四对望一眼,咬牙道,“你我原先不过是江湖杀手,没想到能死在战场上,值了。” “对,虽死犹荣!” 不二亦咬紧了牙关越战越勇,“他们杀了世子殿下!不二要跟他们拼命!” 慕兵们有人不计生死拼命冲锋,而更多人的却是看着越来越多死去的战友们心生畏惧,不敢上前。 眼看慕兵就要一败涂地,公孙陌心急如焚。 清晨稀薄的阳光重新洒向这片大地时,一人脚步虚浮,以一根长长的冰凌做杖,一步一步走来。 那人逆着光,消瘦的身影莫名被光晕浸染得神圣高大。 她的背后,枯草与灌木开始燃烧,火光蔓延,烟炎张天。 来到了战场的外延,那人忽而俯身捡起一面旗帜,旗杆在她纤细的指尖一转,继而高举。 晨曦的太阳彻底升起,金灿灿的暖阳照耀到旗帜上,让战场上所有人都看清了,旗帜上绣得苍劲有力的“慕”字。 旗面随风飘扬,后方熊熊烈火燃烧,前方血流遍地,唯有那面高举的旗帜似是乱世中遗世独立的一角,饱含了无尽希望与憧憬。 旗帜下的人一根冰凌撑地,明明身形瘦弱,这一刻却显得无比高大。 阴影中,少年一双清澈的眼抬起,森冷、坚韧……饱含了太多太多无法言语的情绪。 然,少年只薄唇轻启,化到嘴边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 “慕王在此,慕兵战士们!冲啊!” 声音掷地有声如惊雷炸响在整座战场。 无望的慕兵们在怔愣片刻后方才反应了过来…… 他们的王,回来了! 公孙陌望着那道如雕塑般的身影,眸色动容,忽而高举手中兵器,“陛下回来了!战士们!冲啊!” 慕兵一时士气大震,如瞬间充满了电的马达战力十足。 佐令孺不可置信,“她……怎么可能,她没死……” 其余几个魏兵将领们亦是心惊不已,急忙组织作战。 但更多不利的情况接踵而来。 一路虎骑杀气腾腾自骊州城南边包抄而来,为首的将领威风凛然霸气十足,正是将将经过一场肃杀之战的黎傲。 威风凛禀的男人坐于马匹之上,高呼,“虎骑前锋黎傲!已将五万退至乾州的魏兵击杀!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闻言,佐令孺一个重心不稳踉跄一步,被其左右扶住。 接着另一路虎骑风尘仆仆自骊州城西边包抄而来,为首将领剑眉星目,怒发冲冠,正是赶来救阵的林潇。 桀骜肃冷的将领挥动慕军旗帜,高喊,“慕兵右翼林潇!已将逃至乾州城二十里地的五万魏兵击杀!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不等佐令孺有所反应,另一队虎骑如利剑般自东边冲刺而出,为首的将领一身煞气,阴沉森然,正是不甘落后的谭幽。 如地狱罗刹般的将领手中长剑一绕,怒喝道,“慕兵左翼谭幽!已将逃离乾州城北上的五万魏兵击杀!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骊州城外,随着三只虎骑战士的汇入,战局彻底发生了逆转。 魏兵穷途末路节节败退,不少丢盔弃甲四散而逃。 而魏兵主帅佐令孺为守住边城战死沙场。 战场的中央,炮火轰鸣声,兵剑相击声、战士哭喊惨叫声一片。 唯有战场边缘地带那抹高举慕兵旗帜的身影巍峨不动,稳如泰山。 她在,慕兵战士的底气就在! 她在,慕兵军队的军魂就在!! 她在,慕朝子民的希望便在!!! 第409章 慕庭宣战 时至傍晚,残余魏兵终于被尽数捉拿。 慕兵们也各个精疲力竭一身狼狈,但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开怀的笑。 慕兵全胜! 不仅救下了被困城中的黑骑军、攻下了魏国第一座城——骊州城,还让魏兵三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杀了魏国当今军功最显赫的名将佐令孺。 一向不苟言笑的黎傲都露出了笑容,朝浑身染了血的谭幽和林潇对望一眼,几人都心领神会,纷纷往远处举着旗帜的向暮走去。 但公孙陌已经比他们先了一步,虚弱地上前,身体虽然疲累,声音还是没个正经,“暮子,之前两军打得正激烈,你倒是去哪儿了,可吓死子陌了,子陌还以为你真的被人取了首级呢!” “不过子陌知道你脑瓜子长得结实,自然不是别人那么容易取的……” 说话间,已经走到向暮跟前,低下头看着俨然不动的向暮,甚至还想伸出手,揉揉她黑发茸茸的头顶以确保她脑袋瓜是不是够结实。 不曾想伸出去的手却停在了半空。 公孙陌琥珀色的眸子里渐渐幽深,张了张唇,仓惶道,“暮……暮子……” 下一秒那俨然不动的人忽地吐出一口黑血,手中旗帜落下重重摔到地上,而她整个人也瞬息失力,如同一只破碎的蝴蝶忽地坠落入公孙陌怀中。 公孙陌一把将她抱住,薄唇轻颤,“暮子!!!” * “八百里加急战报!骊州城失守!” “报!佐大将军三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报!佐大将军战死骊州城!” 大魏,京都,皇宫大殿。 一条又一条的噩耗接踵而来震惊朝野。 皇后叶冰岚怀里抱着三四岁龙袍披身的稚子坐于金銮王座之上,此时魏宫人心惶惶。 作为大魏边境防御之城,北有宁北城稳固北边国土、南有骊州城镇守江南太平,两座城破其一,都将导致敌军长驱直入入大魏腹地,京都岌岌可危。 更可怕的是,当下不止外乱,还有对内攻心。 在魏国朝廷收到骊州城失守的消息之时,同时也收到了一封自慕国发来的宣战信。 信上内容甚至比骊州城的失陷还要轰动朝野: 【今慕王,曾经定安王世子是也,愤于皇后叶冰岚淫乱不忠,不仅在定安王府做世子妃时与当时魏国太子苏遇苟合,甚至还让世子子嗣冒充苏遇之子,把持朝政。故,慕王大怒,欲发兵攻打大魏,夺回子嗣。】 本来这封信上的内容是朝廷机密,但不知为何,在朝廷收到这封信之时,这封信的内容同样在外界魏国百姓中流传开来。 于是满大魏百姓都知道,如今慕国要发兵攻打大魏全是因为淫乱的皇后,以及那个来路不明的杂种天子! 皇后名誉扫地,各路百姓都口口相传,并对其指责怒骂。 此时,叶冰岚抱着龙子坐在大殿之上气得浑身发抖,“各位爱卿可以解决之法?” 满朝官员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叶冰岚的眼却是一点点冷了下去。 如今苏遇早已不在,要证明自己的孩子是苏遇之子不易,但是要证明此子不是世子之子却是简单,只要向天下公布她的那个秘密即可。 沉思一阵后,叶冰岚嘴角勾笑。 也不知那人还有几天能活,在病床上走了这样一步绝路之棋。 * 魏宫满朝风声鹤唳人心动荡,慕营这边却是另一番景象。 慕兵战士在破了魏兵三十万大军后进入骊州城,战士们将原先魏兵留下的炮火兵器等收集起来回收利用,忙的脚不沾地。 而向暮的房内亦是灯火通明,谭幽等一行将领们或多或少都挂了伤,等在门外,公孙喻则守在向暮房内医治。 向暮眼皮动了动,睁眼看到脸色极其难看的公孙喻。 向暮虚弱地笑,“我还没死呢,你那副模样做什么……” 公孙喻万分懊悔,“子喻就不该听你的安排,乖乖呆在营地。” “你去了也没用啊。”向暮叹息,“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公孙喻缄默不语,说来也怪,公孙陌一行将向暮抱回之时,他明明见向暮是中毒之兆,且看当时向暮一张脸铁青,便知此毒乃毒中之王。 岂料他接着为向暮整治,又丝毫找不出那毒的痕迹,并随着这两日向暮气色的好转,他甚至怀疑自己当初的判断。 可明明,她的身体比以前更为虚弱了…… “朕身子无碍,倒是让你失望了不成?”向暮打趣。 见此人还能贫嘴,公孙喻总算稍稍安心,“谭丞相他们还在外面守着呢,可需要宣他们进来?” 向暮蹙眉,“朕难得休息,他们一个两个守外面做什么?难不成连片刻的休息时间都不给,尽想进来让朕操持政务么?” 公孙喻莞尔,倒不是谭幽他们无事守在屋外,只不过是她莫名吐血之时的光景太过吓人。 但现下看向暮一张利嘴比平时还要利索,公孙喻更加安心了,“那子喻便让他们都回去休息。” 向暮摆手,“告诉他们,谁休息好了,谁才能见朕。” 公孙喻终于噗嗤一下,被向暮给逗笑了。 继而又告诉向暮,“二爷爷已经将第一封信发入魏宫,三叔伯将信内容散布天下,现在大魏民心动荡。” 向暮点了点头,“叶冰岚不会罢休,让三伯父盯紧点魏宫的动作,叶冰岚一发招,就得立刻禀告给二爷爷,让其将第二封信发出。” 公孙喻应下,心疼地给向暮盖好被子,“子喻知道了,你也别太过操劳,快休息吧。” 见公孙喻拖了椅子便准备守在她床边睡觉,向暮蹙眉,“朕说的让所有人回去休息不得打扰朕,也包括你。” 公孙喻一怔。 向暮语气坚定,“朕要睡觉了,出去吧。” 公孙喻只好领了命起身离开,一出门便被谭幽一行围住七嘴八舌的问,得知向暮并无大碍只是身体虚弱了些,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依着向暮的吩咐回去休息。 只是公孙陌的脚步仍然迟疑,手中拿着折扇沉思。 听到外面一行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向暮方才虚弱地支着身子坐起。 叶冰岚交给柳彻的毒太过霸道,当初倒在草地上时让她疼得死去活来。 向暮非常清楚以叶冰岚的性子定不会去研究解药,既然此毒无解,那么她只能调用体内的玄力进行压制。 这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以至于压制毒素期间,向暮差点儿耽误了骊州城的战事,好在她终是出现得及时。 但她体内的毒并未清除,只是暂时被玄力压制掩人耳目了。 若是想将那毒彻底压住不受其饶,向暮必须夜以继日的加快步伐精进玄力之力,玄力越强,那毒方能构不成威胁。 然,向暮刚运作玄力,便被那毒素倏地反扑了一把,害她又吐出一口鲜血来,浑身剧痛。 第410章 被她强吸 又经历一次围城及战争,此时骊州城满城凋敝,断壁颓垣,处处是无以安家的难民。 两个叫花挤在一片难民之中。 紫荆捂着肚子,长久的饥饿已经让他面颊凹陷,看不出几分人样,“大人,这战争都结束了,怎么还没点吃食……” 他口中的大人,是旁侧一身破烂的司空无烬,司空大人倒还好,虽然一身叫花的装扮,气色也差了些,但仍然风华不减。 呃…… 算是个颇有姿色的叫花,在一群灰扑扑的叫花里,他鹤立鸡群。 “骊州如今是慕国的地界,而她刚刚拿下骊州又身负重伤,自然是顾不上城内的难民。”司空无烬平静的分析。 紫荆饿得实在受不了,拉着司空无烬袖口上的破布片,“大人,我们去其他州县求生吧……” 司空无烬冷静拒绝,“现下魏国其他州县都畏惧慕兵的进攻,处处城门紧闭,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我们如何进去?” 紫荆防备地瞅了眼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的交谈,方才小声道,“大人,您不是会穿墙瞬移之术吗?咱们用那术法走。” 司空无烬蹙了蹙眉,略有几分嫌弃的看他,“本大人是会这术法,但是你不会。” 紫荆咳了咳,“大人您可以带紫荆啊!” 司空无烬拉回自己袖口上的破布片不让紫荆抓,“不行,太浪费了。” “不浪费不浪费,这可是救命的术法……”紫荆忙道。 然,司空大人接下来一句话让紫荆心碎万分,“本大人的意思是,带你施术,实在是太浪费本大人的玄力了。” “那你之前还带她施术呢,怎么就不觉得浪费。”紫荆愤愤然。 司空无烬安慰他,“你我虽然被困骊州城忍饥挨饿,但本大人也并未弃你而去。” “也对。”紫荆点头,多少有几分感动,“大人一直陪着紫荆挨饿。” “等你饿死了,本大人自会施术离开。” 紫荆:…… 后来,在紫荆的软磨硬泡下,司空大人终于动摇了。 当然了,动摇的不是施术带紫荆离开,而是施术自己离开去弄点食物回来填饱肚子。 毕竟紫荆义愤填膺的说了,当初人本来是可以留在慕王身边吃香的喝辣的,就是因为跟随司空大人莫名其妙的逃命,才最终被困骊州没能出去。 并且紫荆还说,无所不知的司空大人定是早就算出骊州有这等变故,偏生带着他逃难至此,让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司空大人没有私心。 私心嘛……自然是慕王。 毕竟他俩前脚被困骊州,慕王后脚就带兵杀过来了! 紫荆越说激动最后咬牙切齿,“大人不是说了以后要躲着慕王吗?怎么老往她在的地方亦或是她会在的地方亦亦或是她即将会在的地方跑?!” 司空无烬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最后为了填补下属饥饿的胃及愤然的情绪以及证明一切皆是巧合他并没有追着向暮跑,于是一个闪身溜了…… 去偷食物。 去哪里偷呢? 自然是向暮房里! 真的真的不是司空无烬又要缠着向暮,只是因为—— 她是慕王,那里食物多,且现在又身受重伤,他偷了她也打不着自己。 向暮房中,烛火一闪,接着一道叫花身影凭空出现。 司空无烬首先看到的是向暮桌子上堆着的满桌未吃完的瓜果小食,他自顾自拿了一串葡萄放在口中吃,果肉在唇齿间化开,满口留香。 令饿了不知多少天的司空无烬情不自禁舒了口气。 然,床上传来一声响动,正如司空无烬所料的那般,向暮身受重伤,此时她从床上坐起,又是吐出一口黑血。 同时也注意到屋里吃葡萄的人。 两人四目相对,司空无烬一噎,“你落难之时,是无烬每日为你送水送食,现在无烬落难,你分点吃食给无烬不过分吧?” 向暮此时疼得满头大汗,哪有心思理会他,并且看到被自己黑血染脏的被褥及地面更是心焦不已,实在是担心明早子喻来瞧见了又着急。 自己中毒之事就瞒不住了。 而慕国初建大局未定,自己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定军心不稳。 向暮喘着粗气对司空无烬招手,“你来。” 司空无烬提防地看着她,嘴里的葡萄都忘了嚼,“你想暗害无烬。” 向暮皱眉,“本世子暗害你做什么。” 继而指着被黑血染脏的被褥及地面,“帮本世子把这些处理干净,桌上的吃食你都拿走。” 司空无烬这才松了口气,又吃了几颗葡萄,然后上前念了个咒,将现场处理干净,“这样可以了吗?” “还不错……”向暮声音虚弱。 司空无烬确认道,“那桌上的……” “都拿走。”向暮果断回复。 司空无烬眼眸微亮,“算你还有点娘心。” 转了身便欲去取桌上的吃食,谁曾想就这片刻的松懈之际,床上病恹恹的向暮忽而一把跃起,将转身离开的司空无烬一拉。 向暮的手指扣着司空无烬的手腕,霎时一股压制之力便毫无防备的袭来,司空无烬瞬间身体软了去,失去了反抗之力。 向暮今日使的玄力术法,正是当初辽国老萨满留下的新招:如何压制玄力。 而她现在,更是将司空无烬的玄力给压制了。 下一秒,司空无烬就倒在了向暮的床上,而病恹恹的陛下立刻栖身压了过来,眼中邪佞之色一闪而过,冷声道,“多谢司空今日过来帮助暮子。” 司空无烬少有的失去了往日的淡然,大骇,“你要做什么?” 向暮薄唇勾笑,“师傅,借一点玄力。” 说完,捏住司空无烬的双颊强迫他张唇,自己亦覆了过去,在离司空无烬唇一息之处停下,嫩唇微张。 继而,源源不断的玄力便被向暮吸食了去。 司空无烬想挣扎,但那股子压制之力始终桎梏着他,使他动弹不得。 要吸他之时,她便叫他师傅! 就问,这世上怎能有如此恩将仇报、罔顾人伦、大逆不道之徒! 这种孽徒,他司空无烬当初是瞎了眼才想收她,得亏二人没有行师徒之礼! 他就知道,向暮学了那压制玄力之招,他便不能久留,毕竟他呆在她身边从此就成了大补丸一样的存在!直到她足够强大,彻底将他吸干为止…… 第411章 不是女子 压制玄力这功法,司空无烬也会,但司空和向暮毕竟不同,司空大人是有底线的,又如何会同向暮这般,这般…… 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向暮吸够了,那只摁在司空手腕上的手方才松开,司空也瞬时恢复了些玄力,暂时能动了。 向暮如饿狼扑食的眸色终于转变,一脸餍足,“多谢师傅。” 机不可失,接下来她得找点东西把这人给绑了,毕竟她还有谜题未解,而他是解题之人。 可,什么东西能绑住司空无烬呢? 向暮沉思。 感应到向暮的心思,司空无烬怒极,“你无耻,吸了本大人还想绑本大人!” 他虽然身体能动了,但刚被吸了玄力的身子此时疲惫虚弱,也没力气跟向暮打。 于是体内那所剩无多的玄力一动,倏地瞬移逃命去。 很快出现在了满心期待着等他回来的紫荆面前。 紫荆一看自家大人回来了高兴地冲了过去,打量司空无烬,“大人吃食可偷来了?紫荆不挑,一个馒头就满足了。” 然,司空无烬神色呆滞,蓦地侧头吐出几粒葡萄籽。 紫荆见之大喜,“大人你出息了!你竟然给紫荆带回来了葡萄!” 简直是意外之喜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大人竟然能偷出葡萄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果子! 紫荆忙伸出手准备接大人的葡萄,然司空大人只是羞愧的望着他,“本大人忘了……” 紫荆皱眉,“意思是,你自己吃饱喝足了回来,却给紫荆带回几粒来不及吐出去的葡萄籽?!” 吃饱喝足? 司空无烬细细品着紫禁的话说不出的哀伤。 谁能知道,他此番前去是被别人吃饱喝足了呢? 紫荆悲痛难耐地指着司空无烬,“好啊大人,你不仅吃了葡萄,你还喝了美酒!” 瞧他那整张脸一直延伸到脖颈的绯红之色,一看就是喝了酒的!!! 那一晚,深感自己跟错了主的紫禁哀嚎一宿,而司空无烬则打坐平息了一整晚…… * 翌日清晨,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的向暮推门而出。 体内的剧毒无药可解,好在司空无烬玄力深厚,被强行吸之很快弥补了自己体内枯竭的玄力,如今那剧毒已被向暮体内充盈的玄力压制住,暂时无法作乱。 是以,当下向暮作乱的时间到了! 谭幽等人不可思议的看着前两天还奄奄一息的王,今日又莫名神情振奋妖气十足。 谭幽挑眉,“陛下身子大好了?” 苏凌彦亦是上下打量,“真的无事了?” 林潇仍有些担忧,“要不去歇着吧……” 公孙陌叫来了公孙喻,公孙喻沉眸给向暮检查了一遍身体,也不可思议,“陛下真的大好了?” 向暮蹙眉,“朕身子大好,你们一个个的愁眉紧锁是什么意思?” 见向暮怼人如此有力气,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黎傲上前一步道,“既然陛下身子已经大好,那么此事我们也不瞒着陛下了。” 向暮疑惑,“何事?” 谭幽已经率先按耐不住,伸手就想去抓向暮了解个清楚,“外面都在传,慕王是个女的!” 继而咬牙切齿,“你倒是过来给本相看看,你到底是男是女?!” 然而,谭幽还没抓住向暮,便率先被林潇一把挥开,接着其他人均挡在向暮跟前。 苏凌彦:“魏国传来的消息你也信?” 公孙陌:“那魏国皇后颁布如此消息就是想引我们大慕朝人心动荡,敢情这计谋耍了半天,魏国皇后谁也没能策反,就策反了你?” 林潇:“暮子是男是女,别人不知,你还能不知道么?!” 黎傲亦是咳了咳,“不管陛下是男是女,黎傲都会效忠陛下。” 很快,其他几道杀人的目光向黎傲投来,黎傲立马改了口,“本王以人头担保,陛下是个正儿八经的男人!” 就连公孙喻都淡淡发了声,“陛下大伤小伤皆是子喻在搭理,陛下是男是女子喻还能不知道?谭丞相,莫要被魏人给蒙骗了。” 听闻了外界传言,一两日未能合眼的谭幽终于放宽了心。 也对,魏人奸诈,尤其是那魏国的皇后更是阴险,他怎么能着了魏人的道不信任自家陛下呢? 陛下是货真价实的男人无疑。 而在一旁听明白了原由的向暮也适时出声,“所以,大魏皇后叶冰岚对外宣称,朕是女子了?” 谭幽咬牙,“她穷途末路无计可施了,竟然这种荒谬之言都能编排得出!” “走!陛下!”说着就去拉向暮的手,“咱们当众脱衣,对天下人验明真身去!”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惊,纷纷又围上前将谭幽拦住。 公孙喻:“大慕朝陛下是男是女何须要向天下人证明?” 林潇:“就是!” 公孙陌扇着扇子,“还要当众脱衣?真亏了谭丞相想出这么个灭我大慕国威的法子。” 黎傲:“谁敢质疑陛下,我虎骑第一个不放过他。” 谭幽听着竟然也觉得有理,“对,是本相冒失了。” 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苏凌彦不怀好意的出主意,“既然谭丞相如此心系陛下心系大慕江山社稷,不若谭丞相暗中操作一番代替陛下让一些人验验?这样,既不用陛下亲自验身受这等屈辱,又能拿出证据来堵天下悠悠众口。” 谭幽闻言认真沉思一阵,最终对向暮施礼道,“陛下放心,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话毕,便火急火燎地走了。 而这边,留下的众人皆情不自禁松了口气。 向暮却还跟个没事人一样的命令,“可以让二爷爷将第二封信发出去了。” 公孙喻领了命正欲离开,向暮又问,“黑骑军安顿在哪儿?” 几个原本准备散去的男子又停下脚步,只见向暮眉眼染笑,“朕,好久没见朕的五夫人了……” 五夫人好似凭空召唤出来的一般,站在角落望着向暮激动得潸然泪下,一声轻呼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相公!” “小月月!” 再然后,高贵的慕王陛下张开双臂,角落里的女子如小兔儿一般雀跃上前,一把扑入向暮怀中。 “相公,小月月想死你了,呜呜呜……” 僵硬在场的众人:…… 第412章 济世救民 一白发戴着面具的男子捂着胸前的伤走在凌乱的骊州城内。 所过之处,皆是受战火影响无家可归的百姓在悲泣、在哀嚎,男子面具下的眼亦是迷惘一片,找不到自己前进的方向。 他没死。 然而虽活着,却也不知还能去做些什么。 突然,一个瘦弱的女娃娃抱住了凤澜庭的腿,凤澜庭脚步微顿,低下头,就见孩子扬起脏兮兮的小脸,一双清澈的杏眸蓄着泪水看他,“大哥哥,清清好饿……” 凤澜庭的瞳仁倏地放大,卿卿…… 孩子似乎饿得受不了了,哭声越来越大,“清清好饿啊哥哥!清清好饿啊!” 凤澜庭眸色一软,情不自禁地抱起了孩子,四下打量,却也没看见类似孩子父母的人。 战乱之年,处处可见无人认领的老人、无父无母的孤儿,凤澜庭心中猜测孩子父母已死。 “哥哥,我好饿。”耳边徘徊着卿卿的哭喊之声。 凤澜庭被闹得心慌不已。 然而,捂着伤处抱着孩子的凤澜庭寻遍了整个骊州城,也未曾在城内找到一处有吃食的地方,别说是多日没有进食的孩子了,就连他一个身强力壮的七尺男儿,都不免感到饥饿。 整座城,处处充斥了饥民的哀嚎,宛若人间炼狱。 抱着哭声越来越小的孩子,凤澜庭悲哀的想,也许,大家都会饿死吧…… 然,入夜之时,街道的尽头突然锣声响起,接着伴随而来的便是慕兵们的吆喝之声,“骊州城的百姓集合咯!!!” “慕王有令!设立施粥点救济城中百姓,人人可领肉粥!人人可领稻谷咯!” 不可置信地饥民们纷纷站起了身,霎时,满城欢呼。 凤澜庭抱着孩子也挤入了人群,成功领到一碗肉粥,他沉眸给孩子喂了粥,孩子一口不待停歇地喝了,这才满足的睡了去。 其他的百姓们除了领到肉粥之外,还各领了一袋米和一袋稻谷,百姓们皆感动得痛哭流涕。 慕兵们同时也在城中贴出了全新的分地纳粮政策及招纳新兵的告示,一些识字的书生阔声给骊州城的百姓们读了,大伙儿发现不管是分田地的政策还是应招新兵的政策,皆比以前做魏人时提升不少,皆陈赞连连。 饱受苦难的骊州人,这会儿终于看见了一丝希望之光。 凤澜庭正抱着熟睡的孩子看告示看得出神,印象中,向暮是比他还要荒唐百倍的京城纨绔子,然而如今她的所作所为却处处彰显明主风范。 正沉思间,一对年轻夫妇走了过来,倏地就给了他一巴掌,并怒骂,“狗贼!竟敢抢我孩子!” 说罢,就将凤澜庭怀中的孩子抢了去。 凤澜庭蹙眉,原想将孩子再抢过来,不成想孩子经过这么一闹惊醒了,看到年轻的夫妇立刻扑入两人怀中,“爹!娘!” 凤澜庭微怔,原来这个叫卿卿的孩子是有爹娘的…… 清清的爹抱着孩子抹了会儿泪,就将孩子交给清清娘,“你照顾好清清,我去慕兵营参军,参军还能领粮和钱,你们娘俩就能撑到咱们今年的稻谷长起来……” 清清娘拉着清清爹万分不舍,“我们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你从来没拿过刀剑,怎么能去战场?更何况……我们娘俩不能没有你……” 一家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凤澜庭面具下的眼中暗影渐浓,踌躇片刻后便转身去了招纳新兵的魏兵那里,重新回来时,扛着一袋米以及捧着一袋银钱。 他径直来到抱头痛哭的夫妇面前,将手中物件尽数交给他们,抱头痛哭的夫妇不解的望他。 凤澜庭笑,“这是我参军得的,你们好好过日子吧。” 抱着孩子的夫妇二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跪地感谢恩公。 凤澜庭只是看了眼那孩子,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也许,他救不了他自己的家,但他至少,救了别人的家。 经过一个失了家人在街头痛哭的老人,他又将自己腰间仅有的玉佩取下丢给老人,冷淡道,“好好活着。” 老人哭声一停,挂着泪的眼不可置信地看这个四处散财的疯子,疯子却很忙,又走去街头其他可怜人那里,摘下面具丢给可怜人,“拿着,能换钱。” 接着又到另一个灾民身边,抽了头上玉质发簪丢下,“能换钱。” 散财的疯子就这么一路丢东西,重新回到慕兵营时赤着脚、披着发只剩下了亵衣亵裤。 招纳新兵的官兵见之不免可怜他,穷成这般的孤家寡人委实惨,遂私底下塞了他十来个铜板,“能买双鞋。” 然,此人转了身就给了围观招兵的一个鞋子破得露了脚趾的孩子,“能买双鞋。” 官兵:…… 凤澜庭也不理会周围人的惊诧,径直走入了慕兵营。 因为知道从此刻开始,抛弃了家族富贵与荣耀变得孑然一身的他,再也不是当初京都那个荒诞无稽的纨绔子了,他想早点结束战争拯救更多人的家,他也有,济世救民之志…… * 外界,慕王是个女的,大魏皇后之子并非慕王之子的消息刚刚发酵,帝星现世的消息便再一次遍布天下。 事实上几年前帝星一事就曾在魏国与晋国闹得沸沸扬扬,但那时,除了些诸侯将相门阀贵族们轰动外,百姓们也只是当个乐子听听便过。 但这一次的帝星现世就不一般了,因为这次的帝星有了实人。 所谓帝星也,慕公向暮是也! 此消息最先由龙城里那位及会跳大绳的老国师传出,之后跟长了翅膀似的消息瞬息传遍天下,一下就将慕公究竟是不是女人的这个伟大命题调转了个方向: 慕公究竟是不是帝星? 闲来无事的各国百姓们皆议论纷纷。 “定是帝星无疑,都已经打下北辽和晋国,她不是帝星谁是帝星?” “也对,人正气势汹汹地打大魏呢!” “什么帝星?无稽之谈,大魏不是还没打下来么……” 众说纷纭争争嚷嚷中,不曾想龙城慕宫又放出了杀手锏。 首先是慕国丞相大人谭幽拿出了验明性别的证据,以证明慕公是男子无疑,至于是怎么验的……大约是脱衣让人检查了? 当然,现下也没人质疑慕公性别了,毕竟女儿家怎能有如此调兵遣将气吞二国的气魄? 就有百姓如此说:“魏国皇后定是逼急了狗跳墙,才胡言乱语说慕公是女子。” “就是,女子能有这般作为,我王三狗第一个不信。” “这么着吧,我李四琮拿人头担保,慕公不是个女人!” 自然,拿人头担保的那个名声最大的不是这些吃瓜百姓,而是对天下广而告之的慕国丞相——谭幽。 慕宫的第二个杀手锏就更厉害了。 他们往大魏朝廷送了一封密信,奇怪的是,这封密信在大魏朝廷收到之时,同样也在天下百姓中传开了…… 第413章 夫妻相认 此信内容比之前那封夺子内容更加炸裂! 因为当初的定安王世子、如今的慕王向暮,现下一跃成了大魏开国之君苏和之子——苏暮。 接着指责皇后叶冰岚为了摆脱淫奔之骂名稳固自己的权势地位,什么都说得出来。 慕国第二封信虽然没明说皇后说了什么,但众人都心知肚明,那自是诬陷慕王是女子啊!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最后的结论便是: 慕王还是要攻打大魏! 除妖后,恢复苏氏皇族……也就是自己的统治之权! 消息一出,大魏皇后叶冰岚再次沦为天下笑柄,千夫所指。 可不是么,当初明明怀有定安王世子孩子,本可以母凭子贵,但奈何不甘心做个世子妃,跑去与当朝太子淫乱,将孩子张冠李戴,本以为能控制大魏江山,最后不成想,自己原夫君定安王世子才是真正隐藏的天子…… 这一出狗血戏码,足以让吃瓜百姓们津津乐道数年。 魏宫仿若置身火海,满朝动荡。 而慕营这边却形势一片大好。 慕兵在骊州城暂作整顿,一来是为了稳固骊州城的统治,二来是为了收编黑骑军与扩充新军,为接下来攻入大魏腹地作准备。 向暮也迎来能稍作休息的几天。 此时,伍月荡着秋千,向暮站在一侧帮她推。 “相公你还记得吗?当初我们住的骊州小院,你也是这般,得空了就帮伍月推秋千。”伍月掀起圆圆的眼,望向旁侧略显消瘦,却极为冷戾让人望而生畏的少年。 向暮思起往事扬眉淡笑,“何止。” 随手拿起一块糕,喂到伍月嘴里,“当初本世子还给你喂吃食来着。” 伍月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状,“相公没变。” 只是,她变了…… 转眸间,瞥见远处一抹朝此地遥遥走来的身影,伍月身形一僵。 那是黑骑军统领许星熠。 被困骊州城时,英雄霸气的男子曾对她照顾有加…… 在谭幽与苏凌彦的带领下,许星熠捂着还有箭伤的胸口款步而来,避免去看伍月,径直对向暮施了一礼,“参见陛下。” 向暮客气的让几人起身,先是对许星熠的伤势嘘寒问暖一番,又转眸不解地瞅着苏凌彦,“你怎么来了?” 要知道如今阿凌身子不好,向暮鲜少让他操劳政务,自己身边的大小事务均是谭幽在负责。 苏凌彦还没来得及答话,谭幽冷哼一声,“谁知道呢?他偏要跟着。” 感觉到谭幽言语里的埋怨,苏凌彦也不在意,轻飘飘扫了眼伍月,平静道,“阿凌也想为陛下分忧。” “随你吧。”向暮说着又给伍月喂了块糕,莫名的,面前三个男子均是一愣。 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的谭幽也感觉出了不对劲,陛下为何会对这名女子如此之好,还给她喂吃的…… 苏凌彦不动声色,“陛下,商议收编黑骑军正事要紧,不需要不相干的人退下么?” 伍月意识到了自己就是不相干的人,忙站起身,“相公,那我……” 向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无碍,你是自己人。” 谭幽浓眉拧成了麻花,相公?自己人?! 许星熠神色莫名失落,强压下心中的苦涩,开始给向暮汇报黑骑军当下的情况,“黑骑军现下虽然只剩下两万多人,但都是陪同末将四处征战活下来的精锐,末将来时,已将军中事务安顿好,将士们都愿意跟随陛下。” “将士们?”苏凌彦很快发现了奇怪之处,“你不愿意跟随陛下吗?” 许星熠微不可见扫了眼伍月,低下头,“末将这些年四处征战,委实累了,想卸甲归田。” 说着单膝跪地恳求道,“请陛下恩准!” “不行。”向暮还没答话,伍月已经先一步站了起来,“黑骑军需要将军。” 许星熠只面对向暮,“臣意已决。” 向暮秀眉紧蹙,觉得事情有点儿棘手,虽然黑骑军愿意效忠自己,但自古名将难求,黑骑军里面最具有价值的并不是黑骑军,而是将领许星熠。 更何况这厮是渣爹生前给自己留的白狐,虽然此人并不知道自己是白狐,但此人的造反之路和最终归顺自己之路皆阴差阳错的落在了渣爹的算计中。 他带领黑骑军忙活一场,最后全为自己做了嫁衣。 向暮也不好意思得了人家的劳动成果什么好处也不给,就让人中途离开。 谭幽也不想大慕朝失了这么一个人才,当下先行拖延之术,“此事,待将军伤好再商议吧。” 伍月有些紧张的抓住向暮的手,向暮对她笑了笑,转眸挽留许星熠,“好歹,朕也救了你们黑骑军两万多人,刚救了你们你连板凳都没坐热呢就要走?天下哪有这样的谢礼?” 许星熠微愣,只好连连应道,“是末将考虑不周了。” 看到许星熠答应暂时留下,伍月提着的心终于放松,高兴地抱着向暮,十分感激,“相公你真好!伍月今晚要跟你睡!”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瞬间石化。 向暮稍稍诧异片刻,又很快记起自己有许多事情想要询问伍月,夜晚只有两人时倒是极为方便,当下点头应道,“好!” 许星熠倏地一下脸色煞白,谭幽更是惊诧到脚步虚浮。 唯有苏凌彦转着指尖的玉扳指垂眸沉思…… * 夜半三更,慕王房中仍然亮着烛火。 向暮和伍月一道躺在被子里,伍月将自己记起儿时的事情、记起向暮是女孩,而自己是向暮替身的事都说了,当然了,她将这些年与许星熠一道经历的点点滴滴一笔带过。 实在是…… 知道许星熠是当初由杜云献老将军做主,给向暮定下的未婚夫婿。这一层关系,让伍月觉得自己产生的感情难以启齿。 向暮听完询问,“所以许星熠至今不知我是女子?” 伍月点头,“这是相公自己的事,相公想告诉他便告诉他,不想告诉便不告诉,哪有我去做长舌妇的道理。” 向暮莞尔,“小月月懂事了。” “相公要告诉他吗?”伍月侧头询问,向暮翻了个身看着伍月,“我为什么要告诉他?” “他是你……未婚夫婿……”伍月小声道,心中心虚愧疚不已。 向暮挑眉,“所以更不能告诉了。” “为什么?”伍月好奇。 “本世子也怕他缠着本世子履行婚约。”向暮直言。 伍月一下坐起了身,“相公不想履行杜将军生前的遗愿?” 向暮笑,“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本世子的身份也不知转了几个弯,现在是慕王。” 何况,向暮想到那些嫁人娶妻的男女之事就觉得疲累,哪有出去争权夺利杀人放火来得痛快? 向暮屋里两人聊得愉悦,另一间屋子的人却是坐立不安。 第414章 各有心事 谭幽拿着新得的关于伍月的情报,差点没气晕过去。 “她果然是她的老相好。” 谭幽声音颤抖,没想到向暮这厮还是个痴情的,当年在魏国与这位五夫人分别之后,一直守身如玉未曾再娶。 如今五夫人回来了…… 她们要再续前缘!!! 厚厚一摞情报纸不知不觉间被谭幽捏成了团,突然,外面一声惊雷响起,大雨哗啦而下,而他亦在情绪激动下,满目猩红…… 苏凌彦那边也不太好过,此时咳个半死,被公孙喻扶着几针扎下,这才气息渐渐平稳。 公孙喻扎完针开始收拾药箱,“如今你比不得从前,还是少作死的好。” 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怎么总也做不到心平气和,一天要情绪激动濒临死亡个好几次,害他想多看几眼陛下都不行,天天得跟在他身边扎啊扎…… “陛下那边情况不太好。”苏凌彦平复了情绪方才慢悠悠道。 公孙喻懒得理这人,背起药箱准备走,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电闪雷鸣。 好了,回不去自己房间了。 苏凌彦将桌上一份资料丢给公孙喻,“看看吧。” 公孙喻退了回来,随意翻了翻,“伍月姑娘是陛下五夫人?这有什么好让你情绪激动的,她们两人大抵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虽说太过亲密了些,但毕竟是两个姑娘。 苏凌彦玩味一笑,“继续往下看。” 公孙喻又翻了几页继而眉头紧蹙,“许星熠竟然和陛下有婚约?!你哪里得知的消息?可还准确?” “从黑骑军营里得来的,陛下幼年在杜云献老将军府上时,被杜老将军定下的,只不过现在,陛下性别之事虽闹得沸沸扬扬,但未能暴露了去,将来一但恢复女儿身,难保那许星熠不会拿着一纸婚书来闹事。”苏凌彦心平气和的分析,眼中却是阴翳之色渐浓。 公孙喻亦是平升了几分慌张,“他闹也没用,如今陛下贵为天下,也是他许星熠能高攀得上的?” “高不高攀并不是你我说的算,而是陛下。”苏凌彦咳了咳,继续道,“何况在阿凌看来,许星熠实则不足为惧,为惧的反而是五夫人。” “何出此言?” “五夫人是当今陛下身边唯一有名分的。” 闻言,公孙喻只觉得苏凌彦在胡言乱语,毕竟有名分又能如何?两个女子还能如何? 当下背起了医箱准备冒雨也要离开,不曾想苏凌彦不咸不淡又来了一句,“你,我,跟着陛下这么多年,可有名分?” 这一句委实戳中了公孙喻的心窝子,饶是他平时脾气再好,现下也存了几分不悦,“不要将子喻跟你混为一谈。” 苏凌彦挑眉,“那跟五夫人混为一谈呢?” “陛下对你可有对五夫人一半的好?”苏凌彦不急不慢字字诛心,“若是其他女子阿凌丝毫不担心,但咱们陛下是个不开窍的,你我在陛下身边明争暗斗这么久了,陛下可对你我二人起了一星半点的心思?” 此话一出,巨大的失落感顿时涌上公孙喻的心头。 苏凌彦再接再厉,“但她对五夫人却不一样,处处疼宠处处维护,阿凌只怕她迟迟对男子不开窍,却在五夫人的诱拐下对女子开了窍,此番下来,你我二人当如何自处?” 想到向暮跟五夫人你侬我侬情深似海的模样,公孙喻霎时脸色一白,“你究竟……想说什么?” 苏凌彦嘴角勾起,邪肆一笑,“一箭双雕,永除后患。” * 另一边,向暮房中气氛越来越和谐。 因为除了聊国事外,向暮和伍月两人还撩起了女儿家的私密事,比如伍月取出一盒香膏与向暮分享,“相公,抹这个能让我们姑娘家的皮肤变得特别细腻光滑。” 向暮闻了闻,还挺喜欢那香膏的气味,伍月见向暮有兴趣,忙高高兴兴地挽起她的袖子帮她抹,“相公要是喜欢,小月月就送你了。” 说着望了眼向暮的黑发,皱了皱眉,捻起一缕绕到向暮眼前,“相公,你怎么不知道保护好自己的头发?!” 向暮对自己的头发很满意,挑眉,“本世子头发看起来很好啊。” 伍月十分认真的一根一根掰给她看,“你发尾都有分叉的头发了,怎么能说好?不是小月月说你,女儿家的一定要好好爱护自己,头发可是我们女儿家的脸面,哪里出问题也不能让头发出问题呀!” “真的吗?”向暮蹙眉,“本世子倒没听说。” “也没人教你啊。”伍月说着又一阵翻箱倒柜,找出一个装了精油的陶瓷罐子,取了几滴专心致志地抹在向暮的发根上。 向暮此时才恍然意识到,原来这种感情便是女儿家相处的闺蜜之情。 心中不由得万分雀跃。 以后,她再也不用羡慕李莱茵和东皇静了。 思及此,向暮挑起伍月圆润的下巴,扬眉道,“小月月,以后你留在朕身边,朕的钱都是你的,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买香膏就买香膏,想买发油就买发油。” 伍月听了捂嘴笑,“相公,打天下赚钱养家,那是男子要做的事。” 向暮顺势举拳展示自己被挑起的袖袍下瘦弱的肌肉,“你相公,也可以。” 逗得伍月大笑不已,“相公对伍月这么好,你想赶伍月走,伍月都还不愿走呢!” 屋内笑声一片,两人打闹的影子被烛火投影到窗帘之上,在外面的人看来,多少带了些道不明的暧昧之意。 漆黑的夜色中,大雨瓢泼之下,许星熠浑身湿透,遥遥看着窗帘上伍月的身影,男子湿袖下的拳握紧了一瞬,继而松开,满眼的无可奈何与落寞,“你本是有相公之人,并一早就和自己相公情深义重,怨我,不该觊觎于你……” 正欲离开,突然发现一高手运着功从身边飞过,一边狂奔一边大喊,“陛下不好啦!陛下不好啦!我家公子又犯病了!” 恍惚了一下,许星熠才艰难的认出,那个运功而来的高手好像叫杜岩,是谭丞相身边的人。 很快,许星熠就见杜岩不顾房梁上跳下的不二的阻拦,冲入了房间,接着就抱着个卷了人的被子出来,一把夹至自己胳膊窝,便火急火燎地运功往谭丞相屋子去了…… 房间内只余伍月跑出,抱着门框心痛难耐地对黑暗里远去的杜岩伸出一只手,“相公!咱们还没完事呢!呜呜呜……” 第415章 夜很荒唐 看到伍月对慕王如此不舍,许星熠心痛至极。 又淋了良久的雨,许星熠方才叹息一声,“罢了……” 他本来就准备,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转身正准备离开,不成想嘭地一下,一记闷棍落下,让许星熠还没看清人便一下晕了去。 接着雨夜里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做得好,子祁。” 敲晕许星熠的少年将手中长棍一收,跳至后方那两道打着伞的颀长身影前。 雨伞抬起,伞面带起的雨帘之中,朦胧呈现出了两道气质截然不同的人来。 一人温润柔和,一人俊冷邪肆,但两人眼中都闪着同样算计之光…… * 杜岩将向暮丢入谭幽房中就跑了。 一边跑还一边捂着胸口喃喃自语道,“好不容易发次疯病,公子你可得好好把握啊!” 谭幽对向暮的感情杜岩最是清楚,奈何他们主仆二人虽然办事能力极强,偏生在待人处事尤其是讨心上人欢喜这方面的能力都极弱,是以看着谭幽找不到讨心上人欢心的门道从而陷入苦恋,杜岩心中自然跟着着急。 更郁闷的是,曾经拉近谭幽与向暮两人之间关系的疯病,在谭幽入了向暮阵营后也不发作了,自家公子便是彻底失去了接近陛下的机会。 今日一见公子发病,杜岩便大喜过望的扛了陛下来了,希望二人的关系经过今夜后会有一个大的改变。 此时,谭幽房里。 目眦欲裂宛若疯兽的谭幽被向暮找了绳子绑住,正对向暮恶狠狠地咒骂道,“本公子杀了你!” 向暮无赖的揉着眉心。 以前她力量弱,谭幽疯病大发时为自救只能咬他脖子,但现在…… 瞅了眼谭幽脖颈处自己曾经留下的那块牙印,向暮不禁汗然,现在自己玄力也算是深厚了,自然不用再咬他脖子求生。 只是向暮对自己的玄力也十分爱惜,大部分用来压制体内的毒,小部分拿来应对一下平日的突发情况。 且谭幽自从跟了自己后,虽然平日也比较怕黑,但雷雨之夜对他影响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大了,今日怎么会发病? 丝毫不理会被绑了个严实宛如疯魔的谭幽,向暮在谭幽屋中踱步闲逛起来,很快发现了一摞被捏得皱巴巴的纸。 向暮将其展开,发现里面记载的全是伍月和黑骑军的资料,其中被揉拧得及狠的那一页正是伍月作为自己最宠爱的五夫人,与自己一道在骊州城居住的往事…… 后面的那一摞是新的没有被翻过的痕迹,可见谭幽看到这里便发病了,后面的内容没来得及看。 而那后面的内容正是黑骑军中跟随许星熠多年的高级将领述说的秘闻,许星熠与杜云献将军之女有婚事那一段。 向暮眯眼,奇了怪了,看到自己和自己夫人光明正大的有一腿,谭幽凭什么发病? 这时,被绑着胡言乱语的谭幽发出一声怒吼,“你若喜欢女子,本公子杀了你!杀了你!” 向暮微不可见一抖,燃了火将后面谭幽没来得及看的内容烧了,这才转身来到疯狂挣扎的谭幽身边。 “朕喜不喜欢女子,关你何事?” 然,陷入疯魔状的谭幽只知道一个劲儿的喊,“杀了你,杀了你……” 向暮却是结合种种迹象一想发现了些端倪。 记起很早以前谭幽把自己的小人书偷走了,换成了一本男男的小人书,令她大倒胃口。 所以…… 谭幽这人跟苏凌彦一个德性,是个断袖? 且不同的是,苏凌彦钟意的是公孙喻,而谭幽钟意的是她? 所以看到她和她的五夫人双宿双飞便嫉妒得发了病! 思及此,向暮禁不住浑身一颤,再扭头去看谭幽那一脸疯批样儿便觉得心惊。 谭幽这人是出了名的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且还是个真疯批。 若是哪一日发现自己不是男人,定又认定是她欺骗了他让他白喜欢一场!再加上两人的前仇旧恨……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谭幽不知疲倦的怒骂声传来,先前向暮还没当回事,只觉得他疯病大发在胡言乱语,但现下…… 向暮觉得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卧槽! 这疯批沾不得,快跑! 当下推开门大喊,“杜岩,你主子大好了!” 杜岩闻声赶来,心里还想着果然有陛下在就是不一样,自家公子的疯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成想刚进屋,门便倏地合上,接着自外面反锁! 杜岩正疑惑之际,一道黑影猛地扑来,“我杀了你!” 杜岩大骇! 定睛一看,奔来之人正是自家主子,然而他轻信了陛下,对主子毫无防备,此刻总不能以命搏之将主子一掌拍死吧?! 但他不拍死主子,主子要拍死他啊喂!!! 瞅见谭幽脖颈间的咬痕,杜岩急中生智,伸出手掌,便照着那齿印掐了下去…… 总算平安度过一夜。 翌日清晨谭幽恢复清醒,摸到自己颈间的齿痕又翻新了不免心情愉悦。 起了身,温声询问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杜岩,“昨夜……陛下来过?” 杜岩不敢出声,连连点头。 谭幽摸着脖颈间的伤,脸上莫名染了一丝绯色,“那这……也是她……留下的?” 杜岩心虚,但又害怕性情古怪喜怒无常的公子罪责自己,只好继续点头。 谭幽阴沉的眼中一缕水波荡开,整间凌乱的屋子都好似有漫天看不见的桃花飞舞。 时隔这么久……陛下终于又…… 咬他了诶。 * 另一边,在疯批变态那里受到了惊吓的向暮冒雨跑回了家,想寻甜美可爱的小月月找点安慰。 毕竟自己身边的这群货各个是不正常的主,以前觉得公孙喻温柔善良,但现在有苏凌彦在那儿隔着,她也不敢离公孙喻太近了去。 现下,唯有伍月,是最温暖她的小太阳! 然,推开门,向暮便看到令她无比目瞪口呆的一幕。 黑骑军统领许星熠,不知为何在自己房里,且还没穿衣服,赤着个胳膊躺在自己床上,而伍月正火急火燎地帮他穿衣服,穿的还是自己的衣服! 但许星熠那么强壮的体格自然是穿不进自己的衣服,尤其是在发现向暮回来了,两人神色均是一僵,只听撕拉一声,衣服被撑破了去。 与此同时,苏凌彦与公孙喻共撑一把伞出现在向暮身后。 “你们!你们竟然私通?”苏凌彦率先出声,说完又好似不可置信般疯狂咳嗽起来,公孙喻伸手轻拍着苏凌彦的背…… 向暮前后各扫一眼…… 不解。 今夜究竟刮的什么风啊? 前有奸|情后有基|情,古代的人都这么会玩的么? 第416章 谁在得利 此刻,向暮坐于主座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穿戴整齐的许星熠与伍月二人。 伍月含着泪上前,“相公,都是误会……” 苏凌彦在一侧冷冷打断,“什么误会?难道你们没有衣衫不整的共处一室?” 伍月闻言脸色一白,“我也不知道,不知道许将军为何会……突然……” 话音渐渐小了去,许星熠在沉眸片刻后,忽而上前,“陛下,千错万错都是臣一人之错,跟伍月姑娘没有关系。” 事实上经过如此巧合的一幕,许星熠已经猜到定是有人做局,昨夜自己晕得莫名其妙,衣服没穿的出现在陛下房中也是莫名其妙,可巧合的是,那间隙陛下还正巧不在。 很明显的局,偏生黑骑军刚刚收编慕军,军心不稳,而他们也并未得到向暮的完全信任,做局之人势力强大,自己这边又没有靠山。 若是做局之人只想除掉自己那也好办,他走了,黑骑军便能无恙。 “是臣贼胆包天,私自入五夫人房内欲行不轨之事,陛下有气,责罚臣一人足矣。”许星熠信誓旦旦。 公孙喻事不关己的在一侧慢条斯理地喝着茶,而向暮则是转眸去看伍月,见伍月低着头咬着唇。 向暮出声,“小月月,你可有要说的?” 伍月抬起头后,向暮才发现,平日两眼笑得弯弯的甜妹子,这一刻已然化作了小哭包,圆圆的眼里蓄满了泪水,令向暮不由得心间一紧,“你……有什么话好说,哭什么……” 她不也没打算要责罚她吗? 屋外,谭幽在众人的簇拥下赶来,早前听到有人说昨晚陛下去他房中时,五夫人与许星熠私通他还不相信,现下看到跪在大堂的中的两人霎时就信了,不免面露喜色。 “陛下!您不要难过,微臣自会帮陛下分忧严惩奸夫淫妇!”谭幽连忙出声。 听到谭幽的声音,向暮眸色微暗,伍月和许星熠之事……莫不是这货在后面捣鬼吧?毕竟,昨夜他那么精准无误的爆发了疯病将自己调虎离山,时间不多不少刚刚好。 且今早,他又一脸小人得志的嘚瑟样儿…… 许星熠早已是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认定是向暮身边这群能臣容不得自己而搞出的闹剧,他孤舟难行,就算说是被陷害,向暮也未必会为了黑骑军处理自己身边那些能人异士。 为了伍月与黑骑军当下只得磕头,“请陛下赐臣死罪!” 看许星熠这般,伍月再也受不了了,扑上前抓着向暮的衣襟,“相公,如果你偏要处死许将军就先处死小月月吧,是小月月,先对相公不忠的,不关许将军的事!” 许星熠蹙眉,“不,是我枉顾人伦诱拐你在先!” 伍月哭着摇头,“不,是我不守妇道明明有了相公还心悦于你。” 在场所有人皆愣住了。 许星熠在沉默片刻后,视死如归的神色才缓缓转变,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我……我……”伍月结结巴巴,“我心悦于你。” 两人含情脉脉电流四射。 除了当事二人外,殿内其他人所有人的目光均落到了向暮身上…… 公孙喻:早知道这两人有私情,真不该与苏凌彦同流合污多此一举。 苏凌彦:接连被戴绿帽,陛下心中定是极苦,阿凌表现的时候又到了。 谭幽:我这都还没出手呢,情敌就自己玩废了??? 然,向暮却是不动声色屏退了所有人,唯独留下了伍月问话。 伍月于是老老实实都交代了。 原来,当初与向暮一别,许星熠一直对她耐心十足礼遇有加,哪怕后来在得知伍月并不是杜云献将军的女儿只是个假冒货之后也并未苛责于她,对她如故,这过程中令伍月多多少少对这位将军生出些钦佩之情。 后来伍月与黑骑军一道被围困骊州城,饥寒交迫下染了恶疾,差点病死,也是许星熠在守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衣不解带的照顾她,方才换来她的新生。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些年的相处不可抑制地让伍月对许星熠生了情丝,许星熠也是如此。 但伍月知道向暮真身是女子,且又是名义上许星熠的未婚妻,是以就算许星熠屡屡对她表露心迹,她也总以自己有相公之由拒绝。 一边是情难自禁的心动,一边是对向暮与日俱增的内疚,伍月就这样挣扎不下了很久,直到刚刚在许星熠面前彻底表明了心迹…… 此时伍月跪地抱着向暮的腿痛哭流涕,“相公,都是小月月不好,竟然喜欢上了相公的未婚夫婿,你惩罚小月月吧!” 向暮心中亦是酸涩,当然了,她酸的不是那莫名其妙的未婚夫婿,而是自家的小月月竟然喜欢上了别人…… “你不是说要呆在本世子身边的吗?”向暮蹙眉质问。 伍月一怔,“是啊。” 向暮继续,“那你还喜欢许星熠?” 伍月解释,“我是喜欢许星熠,但不代表我不喜欢相公、要离开相公……” 向暮亦是一怔,“所以,你还是愿意呆在本世子身边?” 做她闺蜜! 伍月坚定地点头,“我想永远呆在相公身边,服侍相公。” 做她丫鬟! 向暮终于松了口气,“那么,朕知道该怎么办了。” 于是很快,向暮就给了众人一个瞠目结舌的解决方案: 与伍月和离,并给许星熠、伍月指婚。 另外让许星熠继续带领黑骑军为自己效力,同时调遣伍月来自己身边做一等女官…… 听到这个消息,谭幽彻底心碎了。 伍月都给陛下戴绿帽了,陛下竟然还能抛弃男人的尊严饶过了她,并给她指婚!指婚就算了!为了留下伍月竟然还将其调遣到自己身边做女官!!! 这是对伍月的痴迷达到了怎样一个走火入魔的程度?! 谭幽在殿外长跪不起苦苦哀求,“陛下!必须处死不忠的五夫人以振君威!” 向暮则是面色冰冷的来到谭幽面前警告,“适可而止,别以为朕不知道始作俑者是谁。” 谭幽微怔,始作俑者?! 而向暮已经自顾自远去。 昨夜伍月和许星熠发生那一幕,向暮自然清楚有人暗中操控,嫌疑最大之人便是谭幽和苏凌彦。 毕竟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坏肠子弯弯绕绕不知道绕了多少个圈。 但昨夜苏凌彦与公孙喻一道,且向暮私下询问过左右,得到的回答是那两人一整晚寸步不离。 公孙喻是个心善单纯的人,自然不会让苏凌彦做了这等卑劣之事去,所以从作案时间和事后的反应来看,嫌疑人便只剩下了谭幽…… 思及此,向暮又唉叹了口气。 昨夜苏凌彦与公孙喻寸步不离了一整晚啊,看样子果真如苏凌彦所言,他俩有情况,想到那日公孙喻的吻。 向暮顿时一身恶寒。 不,她决不能做那拆散二人的淫贼,不然气死了阿凌,她得为阿凌报仇自己杀自己…… 第417章 一箭五雕 此时,苏凌彦房中茶香四溢。 仆人为他倒好一杯茶放在旁侧,而五官细致精美得宛若上苍精心雕刻的男子,只自顾自盯着棋盘。 自己与自己对弈,修长苍白的手捏着棋子在指尖转动。 一箭五雕。 即洗清了自己,又甩锅给了谭幽。 同时解决了劲敌公孙喻、伍月、许星熠…… 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抿了口仆人放在一侧的茶水,轻叹。 “好茶……” “确实好茶!” 一道舒朗的声音继而传来,苏凌彦转眸去瞧,见来人正是摇着折扇显得风流倜傥的公孙陌。 苏凌彦略微蹙眉,“你怎么来了?” 他与公孙陌虽然在骊州便已结识,但并不算交情深厚。 公孙陌也不管苏凌彦对自己疏冷的态度,自顾自坐到苏凌彦对面拿起棋子落了一子,“自然是有事才来。” “何事?”苏凌彦显然不想跟公孙陌绕弯子。 公孙陌抬眸道,“子陌心知凌王殿下心思缜密独具慧眼,就好奇想来问问,一向心细如针的凌王殿下有没有发现陛下的异状?” “心细如针?”苏凌彦不置可否,“心细如针的是你堂兄公孙喻,你来询问阿凌倒不如去问你堂兄。” 公孙陌叹息,“问过了,他说陛下身子大好。” 苏凌彦执着茶杯的手微顿,“你认为……陛下身子有异?” “子陌倒是希望陛下好,只是……那日骊州城一战结束时,子陌是第一个接触陛下的人……”公孙陌沉思。 那时向暮的脸色看起来尤为可怕,可怕到一向做事没个正经的他一颗心霎时捏紧,心中有一个声音在恐惧的询问:她是不是要死了? 然而一切又在她回来后好转,这些时日看她红光满面精气神十足的模样,公孙陌方才稍稍放松些许。 可那日战后的向暮,那灰败濒死的神色,每每想起仍叫他不安。 那家伙,本就精通玄力这种玄乎的玩意儿,若是有意想隐瞒他们一些事情,他们就是想帮她也无从下手。 自然,她没事最好。 听了公孙陌的顾虑,苏凌彦虽然神色平静,但也是一颗心顿时七上八下。 如今自己拖着一副病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骊州城一战他为了不给向暮添麻烦,也答应了向暮的安排没去战场。 事后听说过一些战场上的凶险,但向暮回来时虽然虚弱可看起来还算是安好,且这些日子向暮精神抖擞,他着实也未再做留意,一心只想着…… 心燥半响,苏凌彦眸色沉吟,“陛下那边,阿凌会多做留意的。” 他断不会,让她有事。 * 于私事上,向暮一行互相内斗乐此不彼。 于公事上,向暮一行却是团结一致,均忙得脚不沾地,仍是将主要注意力放在继续攻打大魏这件事情上。 五日后的一天下午,大将军李莱茵竟然在太师公孙二爷的派遣下,带着五万慕兵前来助阵,并告诉了向暮晋国本土所有叛乱已经平息的大好消息。 向暮于是下了攻打之令,从此二十万慕兵直入大魏腹地攻城掠池,如无无人之境。 魏宫同时也没闲着。 叶冰岚亲自画了固城图纸,让人加固城墙,为迎战慕兵做准备。 只是随着大魏丢失的城池越来越多,外界对她的骂声也越来越多。 此时,神兵营统领谢峰静立在皇后身后,一言不发地看着桌案前写写画画的女子。 魏国能武善战的八子消逝之后,便只剩下向宏邈称得上是一个雄才大略能武善战的用兵奇才,当初有他在,大魏才能保住三国之翘首无人敢犯。 后向宏邈身死,赤焰军叛变,此变故令大魏国力衰减再不复往日昌盛,而在如此动荡不安的时候,是皇后一介女流立于朝前稳固了大魏即将崩塌的局势,如若不然,大魏早就在当初北辽、赤焰军联合进攻北境、黑骑军内部起义之时亡国了。 是她,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制作了大炮火铳这种先进的作战武器,亦是她独居识人慧眼大胆启用年轻有为的丞相李锦治理大魏内政、并启用佐令孺使他能成为大魏继向宏邈之后新的名将夺回被辽国侵占的宁北城守住京北防线! 魏人受他人挑衅指责皇后,说战事是因她而起,殊不知…… 如今的大魏千疮百孔,文武百官无一可用之才,若不是她一直在不眠不休的缝缝补补,都不知道在三国动乱之中大魏灭亡多少次了。 外面脚步声浮动,婢女们送来了一套盔甲,在桌案前写写画画的女子这才抬起了头。 短短几日,她一张脸又消瘦憔悴了不少,五官却是显得更加凌厉而具有气势。 她放下了笔站起了身,婢女们便鱼贯上前,将铠甲轻手轻脚地穿戴在了她的身上。 谢峰不可置信,“娘娘,你要……” 叶冰岚眸色无波无澜,语气平静,“这些年天下太平太久了,大魏的男儿们各个以饱读诗书科举入官为荣,却也导致了,大魏缺少可用之良将。” 凤国公被俘,佐令孺已死,大魏满朝官员尽是迂腐文臣,她手中再无可调用之武将。 谢峰单膝跪地,声音掷地有声,“卑臣愿领兵抵御慕国大军为皇后娘娘分忧!” 叶冰岚只是轻轻勾起嘴角,“这世上,唯有本宫自己,能为自己分忧。” 这些时日她在黑暗中苦苦挣扎。 明明派去了柳彻暗杀那个人,却不曾想那个人没死,还在外面攻城掠池步步逼近。而她,为大魏奉献了一切,到头来只剩下了淫乱之骂名。 她焦虑得日日夜不能寐。 怎么也没法想明白弄清楚,为什么,为什么命运会让她带着上一世悲惨的记忆重生、又为什么,让她记起这一世本该发生的属于她的一切、却偏生又将属于她的所有东西无情夺走。 她以为她是被命运眷顾的力挽狂澜之人,然狂风过境到头来她悲哀的发现,从始至终,她只有自己孤身一人,只是、孤身一人! 那个…… 她一心挂念想要依靠的挚爱,不但在她眼皮子底下私藏了那个人,还曾经为了那个人暗害了她腹中胎儿,在北境知道这一真相时,她内心所信仰的一切就已经崩塌了,是以不顾北境之战正在胜负一线之间,强行撤下李锦将其关押。 然而时至今日,她终是领悟了一个点。 促使她以不正常状态存在的,不是她想要挽回的那个属于她美好的人生、亦不是李锦。 而是,向暮。 她们两人之间必有一战,你死我活。 她亦相信,向暮不止是为了夺得天下,更是因她而来! 第418章 攻打永安 蝉鸣不绝的夏末。 慕军横渡乌云江在丰州建立临时都城与魏庭划江而治,以丰州为据点,一部分魏兵留下补给后勤、招兵买马扩充新军,而主力二十万慕兵则继续挥师北上剑指京都。 沿路所攻之城,有的守城官员及百姓打开城门弃甲投降、有的官员丢下满城百姓不顾携家眷逃离、亦有的官员带领区区几千人拼死反抗、为国捐躯…… 有游移不定的人、有贪生怕死的人、有伺机作乱的人、有英勇不屈的人。 这一路打过来,向暮几乎是看遍人世百态、阅遍人间冷暖。 唯一令她欣慰的是,虽然一路上尸骨累累。但慕兵有着最勇猛的骑兵做前锋,有最稳固的步兵做左右翼,再配上被幺爷改良后的大炮、火铳,慕兵自从骊州城一战后便所向披靡。 而现在,二十万大军正行军至永安城下,永安城后方便是魏国京都,只要拿下此城,便可一路无阻的杀入京都夺得大魏最终的掌控权! 然而,如今的永安城却彻底变了模样。 首先是城外挖了一条极深的壕沟用来阻拦慕兵的前进,其次是永安城城墙形状大变。 慕兵在进攻永安城之时,那条壕沟成功起到了阻拦作用,在慕兵聚集于壕沟外搭建木桥企图通过之时,永安城内的大炮则适时瞄准,对壕沟外的慕兵进行定点轰炸! 慕兵付出了极大的伤亡代价,在向暮一行几个为首的将领商议之下,方才制定出了最迅速的冲破壕沟之法。 然而顺利冲破壕沟来到城墙前时,慕兵又很快遇到了第二轮阻碍,那便是形状大变的永安城城墙。 众所周知,城楼建设以“方形”为多,这样敌军攻城之时,只用攻破城墙一个面,便可入城。复杂一些的城楼是“凹形”,凹形城墙在进攻之时会受到守城将士前方和左右方三面攻击,凹形城楼显然比方形城楼更难攻破。 但永安城城楼却进行了魔性改变,城楼迎敌的正面建成了“山形”,也就是城门一左一右一进一出两个,分别建在“山形”的两个凹处,两道城门的中间,一条坚固实心的竖墙延伸而出,上面有魏国重兵驻守。 这样一来,当魏兵冲破壕沟来到城门前时,便被“山形”城墙中的那条竖墙分成了两队,战力一分为二大大削弱。 战力削弱也就罢了,分成了两队的慕兵还要同时受到守城魏兵的三面夹击! 是以,永安城之难攻已经超越了之前慕兵攻打的每一座城池。 久攻不破下,慕兵只能暂时撤军永安城十里地外安营扎寨,另想破城之法。 “这城墙倒是建得有趣。”公孙陌摇着折扇叹道。 “也不知是谁建了这么个蹊跷东西,”林潇附和。 向暮却是猜出了始作俑者,“叶冰岚。” 众人一时噤声,看向向暮,黎傲蹙眉道,“那魏国皇后有这样的能耐?” 向暮答,“自然。” 一行人又围在一起商讨如何破城之法,然,终是无果,便先各自散去回营帐休息。 但向暮今夜却睡不着。 这些时日接连征战下,她那孱弱的身子未能得到休息,耗损极大,若是以往倒还好,但现下她体内有剧毒需要压制,玄力也不能动用太多,是以疲惫之感越甚。 且随着之前吸取某人的玄力渐渐消耗,而她因为征战也没有太多时间吸纳玄力,这两日亦同时感觉到了体内的毒素在异动,大有卷土重来之势。 向暮原打算今夜什么也不想只好好呆在营帐中吸纳玄力。 不曾想正吸纳到一半,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骚乱,继而有士兵大喊,“不好了不好了!魏兵偷袭了!” 向暮一惊,立刻套了外衣叫了不二不三等人一道出去。 果然就见黑漆漆的夜空飞来一批箭矢。 没想到,已经走投无路的魏兵竟然深夜跑来偷袭! 慕兵营中,在黎傲等人的安排下,士兵们倾巢而出准备御敌,可众人很快又发现了异样。 因为那些射来的箭矢并不多,总共也就几百支,在魏兵营这样庞大的队伍里,这么几百支箭根本就起不到伤害作用。 且敌人只是刷刷乱射一通就灰溜溜跑了。 一人取了根箭矢上前交给向暮,“陛下您看,这箭矢上怎么还有肉屑?” 向暮定睛去看,果然在魏兵射来的箭矢上面看到一块挂着的血淋淋碎肉,那碎肉上零星还能看到几片羽毛。 莫不是鸡肉? 向暮心中猜测。 另一边有士兵开怀大笑,“魏兵竟然用箭给我们送来了一根鸡腿啊!魏兵莫不是怕了我们,给我们送肉吃想跟我们求饶?” “以为我们吃了这几块肉就能饶了他们?哈哈哈哈……” 周边虚惊一场的战士们哄笑一片。 而盯着送到自己面前的箭矢,向暮倏地变得眼眸幽深,大喊,“不许碰魏兵的箭以及箭上的碎肉!” “小心有诈!” 得了君王的吩咐,众将士均不敢轻举妄动,向暮接着安排人将箭矢及碎肉清理,而所有碰过箭矢和碎肉的战士则被安排了单独的住处与大部队分隔开来以待观察。 此时慕兵营中将士只觉得君王的警戒来得莫名其妙。 向暮安排完了事务准备回自己营帐时,忽感暗处一道视线在注视着自己。 她回头去看,一群巡逻兵正与她擦肩远去…… 事实上,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她已经领悟过好几次了,但每次寻着那视线去看时,都是如此,除了经过的巡逻兵什么异状都没瞧见。 向暮便不再纠结,毕竟她未曾在那道注视自己的目光中找到恶意。 当下只重新回了自己的营帐继续吸纳玄力。 永安城一日未曾攻破,向暮便一日不得安心,尤其是今夜又莫名收到一批被魏兵射来的挂着肉屑的箭矢…… 向暮眼中阴影愈渐浓郁,心里始终有一个不安的猜测。 那些挂在箭矢上的碎肉,是染了瘟疫病死的家禽! 叶冰岚不知道从哪儿找来这些东西并将其射入慕兵营,想让慕兵染上瘟疫并驱使慕兵退兵! 但向暮一时也不敢妄下定论,毕竟叶冰岚作为原书中的女主,虽然对自己恨之入骨恶事做尽,但终究是有正的三观及才能的,怎会为了一争输赢将天下人都置于瘟疫的阴影之中? 当然了,究竟是不是瘟疫,还需时间来佐证。 然很快,时间就佐证了向暮的猜测。 第419章 慕兵困境 仅仅三五日后,被分离出去的慕兵中就有人身上起皮疹、上吐下泻,且人数扩展之快令人咋舌。 第一天病患呈十来人的数目增长、到了第二日便是数十人、第三日百来人、第四日…… 此时,募兵营中,众将领皆一脸愁容。而负责带领军医医治伤员的公孙喻并未到场,只派一名士兵送来了信笺给向暮: 【将士们症状乃瘟毒,愿陛下尽早做好防范,莫让此毒扩散融入永安城周边百姓中。】 接着又写了一道方子,向暮立刻按方子上所写令士兵出去采买。 而公孙喻不到场向暮也知晓其原因,毕竟他作为军医中首席医官,日日与病患接触,定也担心自己出去后将瘟毒带了出来。 瘟毒,就是瘟疫。 得到了此症状乃瘟疫的结论,苏凌彦眸色转冷,“瘟毒难防,我们必须趁瘟毒还未在营中扩散开来时攻下永安城,不然瘟毒在营中全面爆发,我方将溃不成军,不说攻城了,很可能还会遭到敌方的反扑。” 谭幽亦是眉头紧蹙,“陛下之前下令挖掘的洞穴已经动工好几天了,但要想彻底通入永安城内,至少还需三月,如今看瘟毒扩散的速度,怕是三月后就算地道挖通了,我军也无进攻之力。” 公孙陌收了扇子,愁眉不展,“必须要想一个新的攻城之法……” 李莱茵怒急,一挥手中巨斧,“直接冲!连瘟疫这种法子都用上了,简直丧尽狗什么娘养的!老娘要去跟魏兵拼命!” 向暮揉着眉心挥手示意李莱茵安静,要是普通城池到还好。永安城两面环山,又背靠京都,有充足的食物供给本就易守难攻,偏生叶冰岚还将唯一能攻的那一面城墙改成了这么个鬼样子。 他们手上虽然有炮火,但现下军火是刚研制出来的新鲜玩意儿,破坏力并不足以摧毁永安城坚固的城墙。 当然了,眼下最最棘手之事已经不是攻打永安城了,而是迅速蔓延的瘟毒以及…… 向暮沉眸做了安排。 公孙陌负责采买公孙喻那边需要的药材;许星熠派人调查瘟毒事件起因;而林潇与李莱茵则带兵驱散永安城周边五十里地的百姓,以免瘟毒扩散到百姓中;黎傲继续留守营地,维护营地秩序守卫营地安全。 待到众人都领命散去,谭幽与苏凌彦才疑惑上前。 苏凌彦真心道,“阿凌也想为陛下分忧。” 向暮坦言,“你帮朕思考如何攻城之计即可,体力活不需要你来做。” 苏凌彦蹙眉,“阿凌没有那么脆弱。” 继而又不由自主一阵猛咳。 谭幽将其推开,“公孙医官正在忙着照顾中了瘟毒的将士,这个节骨眼本相还是奉劝凌王殿下好生歇着,可别身子出了什么岔子给人添乱。” 话毕,立刻笑眯眯地望向向暮,一向阴沉的脸笑了也没多少和善之感,“陛下,卑臣愿为陛下分忧!” 向暮本来也没打算让谭幽歇着,这人虽然没有哪方面才能特别突出,但他哪方面才能都不逊色,不脑抽的情况下算是个好帮手。 于是递给谭幽了两张画像,“调遣力量,帮朕找到此人。” 谭幽得意地看了眼苏凌彦,颇有几分耀武扬威之意,立刻如获至宝的收了那两张画像,“卑臣定不辱命!” 然,低头去看画像上的人时,面色一僵,“司空……国师?” 苏凌彦亦是跟着瞅了眼画像,转眸望向向暮,“陛下找司空大人做什么?” 向暮没回答两人的疑惑,反而将司空无烬下面那张画像抽出,道,“司空大人神出鬼没不好找,你们就找他的仆人。” 下面那张画像赫然是司空无烬的仆从——紫荆。 苏凌彦更加疑惑不解,“暮子寻找他们二人可是有什么事?” 一听凌王直唤陛下名讳,谭幽不悦,“陛下九五之尊,名讳岂是你一个小小魏国凌王可以直呼的?” 向暮怕两人吵架,连连摆手当和事佬,“无妨无妨……” “什么无妨?礼数不可废。”接着仰头挺胸收了两幅画像,继续对苏凌彦不依不饶,“陛下找谁人、要见谁自有陛下的道理,岂容你我做臣子的过问?卑臣这就给陛下找人去!” 出去之时,还强拉着不愿走的苏凌彦一道离开。 苏凌彦没撤,只好依依不舍的回头望了眼向暮,压下眼底的担忧之色。 而向暮在所有人离开后方才关上门,开始火急火燎的吸纳玄力…… * 永安城周边的一座小镇。 两个身材高挑的叫花走在凋乱的街道,突然,旁侧一个难民妇人发出了一声哀嚎。 司空无烬转眸看去,就见那妇人怀里抱着一个满脸疹子的孩子,而那孩子已经口吐白沫面色发青。 紫荆见之飞扑上前,一把摁住那孩子的人中,并呼唤司空无烬,“大人!你快来救救这孩子!” 司空无烬抬步过去,半蹲下身试探那孩子的脉搏,继而悲悯地望向嚎哭的难民妇人,“她已死,施主请节哀。” “你休要胡言乱语!”妇人怒吼,抬起一张同样满是红疹的脸,“我孩儿没死!我孩儿不会死的!” 但因为情绪激动,妇人吼完后便开始疯狂呕吐。 紫荆游移不定,又想上前去帮助那位妇人,被司空无烬一把拉开,“走吧,你做不了什么的。” “大人,如果我们不伸出援手,那妇人很快也会死的。”紫荆着急,这一路走来他们已经看到好几个起疹子惨死的难民了,神通广大的大人却毫不理会,好似早已看淡生死。 见紫荆犹疑不前,司空无烬只好拉着他走,淡声解释,“这是瘟毒,你再不走,你很快也会感染瘟毒。” 紫荆瞳孔微缩,“瘟……瘟毒?” 反应过来后立刻哀求,“大人!大人你可要想想办法啊!自古以来但凡遇上瘟毒都是要死很多人的,大人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司空无烬叹息,“并不是本大人见死不救,是本大人不能救,这里要乱了。” 紫禁急得差点跺脚,“这跟见死不救有什么区别啊大人!” 两人正拉扯间,突然远处一队慕兵走来,见人就拉着打量并拿着画像询问,“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见那队慕兵渐渐走近,司空无烬沉眸拉着紫禁一挥袖子,两人便在原地消失了去。 而走过来的那队慕兵也在此时发现了中了瘟毒的妇人和孩子,皆是惊吓得连连后退。 毕竟,作为第一个吃了螃蟹的人,慕兵战士们自然知道这两人一脸的疹子是何种情况! 莫非……瘟毒早就在外面扩散了?! 慕兵小将正惊疑之计,忽而街道另一侧走出一群虚弱无比的难民百姓,看到慕兵战士们均眼睛一亮,朝他们冲来,“官爷,官爷!外面都传慕公有治疗我们身上病症的药,官爷赏我们一点儿吧……” 而慕兵战士们也在此刻看清了,那群朝自己扑来的百姓们,脸上全是染了瘟毒后起的疹子! 第420章 进退两难 “不好了不好了!北营乱了!” 向暮正对着地图沉思,不成想一个战士火急火燎跑来汇报。 北营,就是向暮用来分隔染了瘟毒士兵的营地,一听那里身染瘟毒的士兵们发生暴乱,向暮自然是脚不停蹄地往北营赶。 北营用木栏围起来的大门前,里面满脸疹子的士兵在七嘴八舌的怒骂,企图冲出去。但均被黎傲带领的虎骑给拦回去了,此时看到向暮在人群的簇拥下赶来,营内的慌乱才稍作平息,士兵们开始跪地嚎哭。 “圣上!圣上!我们可都是为大慕征战的将士啊!您不能将我们丢弃在北营等死啊!” “圣上求您放我们出去吧!” “圣上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向暮在左右士兵的解释下方才明白了原由,原来这些天公孙喻虽然一直在研制治疗瘟毒的药物,但是接连几番测试下并不成功,而北营中染了瘟毒的士兵随着病情的发展,许多人都熬不下去病死于营中,其他患了病的战士们见了愈加害怕不已。 求生的本能,让他们不愿再被困于北营。 向暮走出,对北营内的士兵安抚道,“朕将你们隔绝于北营并不是要放任你们不管,这些天,朕让伙房的厨子们给你们准备的食物都极其丰盛,就是为了让你们将身体养好一些能坚持尽可能多的时间,等到公孙医官解药研制出来,你们自然可痊愈重返军中。” “现在北营病患数百人,人数还算可控,我军军医能尽全力救治你们,但放你们出来,若是将瘟毒带到营中扩散,到时数万人皆感染瘟毒,人数如此之多,军医就算想救也救不过来。” 此番话一出,北营里的战士们霎时都沉默了。 “可是……”有的战士擦着泪,“什么时候才有解药出来啊……我们……我们不想死啊……” 向暮闻言亦是心酸不已。 “二十日内。” 一人突然出声。 所有人都循声看去,只见旁侧一队用方巾蒙了口鼻的军医在公孙喻带领下走来,说二十日能出解药的人,正是公孙喻。 几日不见,公孙喻看起来更加清瘦了,可见此次瘟毒令他十分忧心。 向暮正要上前细问,哪知公孙喻提防地后退了几步,忙弯腰施礼,“还请陛下不要靠近微臣、不要靠近北营!” 向暮怔住。 公孙喻却是转向北营内染病的战士们,“今日起,子喻愿搬入北营,与众英雄们同吃同住、为英雄们熬药治病,只求大家都能心平气和,不要乱了慕兵军纪。” 听公孙喻要住进北营,北营的战士们终于安了心。 而向暮却是眉头紧蹙,“子喻……” 她欲上前拦住公孙喻,医官们虽然每日要为北营患病的战士们问诊,但是军医却不住北营,而是住在北营旁侧临时搭建起来的一排瓦房之中。 然而今日,公孙喻却说要搬入北营! 公孙喻也察觉到了向暮的意图,忙一甩袖子离向暮远了些,“北营周边不安全,请陛下大局为重,不要再来了!” 与此同时,黎傲及手下亦是单膝跪地恳求向暮离开,“请陛下回去!” 向暮也知如今情况特殊,再三嘱咐公孙喻注意安全便转身离开。 向暮走后,公孙喻方才松了口气,拿药箱的胳膊轻抬间,袖子滑落,露出了白皙手臂上起的一粒红疹。 他转眸望向跟在自己身后的一队人,“从此,北营外就交给身体健康的医官负责,北营内便是我们同生共死了,诸位害怕吗?” 医官们虽然多多少少有些惶恐,但仍是摇头。 “医者仁心,一身技艺本就该救死扶伤!” 公孙喻莞尔一笑遂不再多言,带着那队医官进入北营。 然,慕兵营内的动乱解决了,慕兵营外的噩耗却是接踵传来。 公孙陌刚将采买的几车药材运入营中,许星熠就骑着一匹快马,火急火燎地的赶回。 公孙陌于是摇着折扇想上去闲聊几句,不成想那人理也不理自己就飞似地冲入向暮营帐,公孙陌于是也跟着跑去看热闹。 许星熠进了帐就单膝跪地、一口不带停歇的道,“陛下,星熠听令出去调查瘟毒起因,发现那瘟毒并不是在募兵营首先出现!” 原来,在慕兵进军至永安城前的一个月,永安城旁边几个村庄的农户家里便已经出现了家禽莫名死亡事件,但当时死去的家禽还不是很多,并很快就有负责这一带治安的魏兵上门查探了,取走了那几家农户死的家禽说是拿回去调查。 想必当时魏国朝廷负责此事的官员就已经发现家禽死亡皆因瘟毒导致,但却没有立刻令人将死去的家禽找地掩埋,反而关了永安城城门不许城外百姓入城,说是慕兵要来了,做战前防御准备。 当时也无人起疑,毕竟慕军攻入大魏腹地这是百姓们人人皆知的事。 诡异的是,永安城城门关闭后,城外乡镇的街道上竟出现了卖去好毛的鸡鸭鹅等肉。 要知道千百年来周围百姓卖自家家禽换钱,为了展现自家家禽的鲜活,都是在买家眼皮子底下现场宰杀的。 突然有很多宰杀好的家禽在街上卖,并且在这个战乱之年缺衣少食之时,价格还比活禽便宜一半,自然吸引了许多百姓前去购买,再然后便零星有人出现起疹子、呕吐等症状…… 将自己调查来的事情讲完,许星熠肃然道,“末将怀疑,那时候瘟毒就已经传开了,只是还未被人重视。” 向暮听着亦是了然。 事实上,魏兵根本不用将那些感染了瘟毒的肉射入慕兵营,来到永安城外的慕兵也会在不久后相继感染瘟毒,但是叶冰岚却等不及了。 以她那般歹毒且做事不计后不留余地的性子,定还有后招…… 果然,向暮理清思绪后,便又有慕兵跑来汇报,“不好了圣上!带兵前去驱散周边百姓的队伍遭到袭击!” 奉命出去驱散百姓的将领分别是林潇与李莱茵。 向暮眸色深寒一片,“谁袭击了他们?” 是魏兵还是…… “难民!”士兵恭敬回答。 是感染了瘟毒的难民袭击了前去驱散百姓的慕兵,而那些难民们不但疯了一样不惧慕兵的攻击与恐吓,反而朝慕兵营围来! 第421章 瘟毒扩散 募兵营外,林潇与李莱茵带着残余的慕兵战士们返回营地,他们身后则跟着一大群步步紧逼的难民百姓。 “都说慕王仁慈,求求你们了,赏我们几包解药吧……” “我们虽然是魏国人,但是在慕兵攻进来时,我们也并未反抗于慕兵啊!” “官爷,求求你们了,可怜可怜我们吧……” 林潇眉头紧蹙,“说了是传言了,你们就是不信!慕兵根本就没有治疗瘟毒的解药!” 李莱茵早就压不住火了,“一群蛮不讲理的刁民!!!看老娘不杀了你们!” “慕兵杀人啦!”李莱茵还未行动就有难民百姓高声呐喊,继而大波感染了瘟毒的百姓又向林潇等人冲了过来。 林潇只好指挥士兵们后撤,毕竟这群人各个染了瘟疫,距离太近害自己人也跟着感染了就不好。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瘟毒就是你们慕兵带来的!” “对!为了攻破我大魏京都,你们慕兵灭绝人性!” 感染了瘟毒的无助百姓各个群起激愤,冲来就欲和林潇等人拼命,突然轰地一响,冲在前排的几个百姓被炸倒地。 先前群起激愤丧失理性的难民百姓皆停了步子,才发现大批慕兵赶到,其中几轮大炮正瞄准了他们,而大炮前方,是一排列队有序整装待发的弓箭手及火铳手,均对准了他们只待一声令下。 难民百姓们你看我我看你不敢上前。 向暮立于众将士的簇拥中,阔声道,“再往前二里地,便是我慕兵大营,胆敢藐视君威上前一步者,死。” 手无寸铁的百姓们也不敢与战力强大的慕兵抗衡,毕竟魏兵都抵挡不住这群如狼似虎的慕兵,又何谈他们这群身患重疾的百姓? 可是…… 他们比魏兵多了一样的东西,那便是求生的勇气。 身染瘟毒以来,起初大家都不知道那是个什么疾病,直到看到自己的亲朋好友一个接着一个的在自己面前倒下,方才知道这种病是能迅速要人命的。 谁也不想死,在得知此瘟毒是慕兵想要攻下大魏而带至大魏国土之时,百姓们皆愤怒了,但愤怒又有何用,他们打也打不过,只能愤懑的咒骂几句慕王不是人罢了。 如今他们只想找慕兵要到一包治疗自己身上瘟毒的解药。 很快,就有被瘟毒折磨得受不了的百姓踉跄上前,可怜兮兮道,“官老爷,求求您赏一包解药给我吧,我不吃……我……留给我儿子,我儿这会儿躺在家里……快死了……” 见终于有人上前,其他人也跟着跃跃欲试。 “我们只要一包解药就走……” “官老爷,我们以后都是慕人,我们不是魏人,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们……” 看到这群人如此油盐不进,暴脾气的李莱茵怒极了,大吼,“说了我们没有解药没有解药!你们是耳朵聋了么就是听不懂!” 那群被瘟毒逼得走投无路的百姓确实听不懂,也不想懂,毕竟谁也不愿放弃唾手可得的希望回家等死。 然。 砰地一声,一发火铳射出,走在最前的百姓死亡。 向暮清澈的眼合了一瞬,再掀开之时冷戾无比,“朕再重复一遍,前方是我慕兵大营,胆敢前进者,死!” 此话一出,数十支箭雨及火铳齐发,又是一排走在前面的百姓倒地。 见此,难民百姓们果然害怕了,迟疑着不再敢上前。 后方,看着这一幕的许星熠有些于心不忍,“他们也是可怜,若不是绝望到无路可走,又岂会用自己血肉之躯来此抵抗我军炮火。” “但现在,他们中谁也不愿意相信真理,认定我们有解药。”公孙陌摇着折扇,“虽然残忍,但是暮子是对的。” 苏凌彦望着前方立于将士中的消瘦身影,眼中划过一抹微不可见的怜惜,“慕子给了他们两条路,一条是回家等死,也许能熬过去也许不能,但至少能多活几天,另一条便是现在就死。” 说着,望向辽阔无垠的天空,叹息一声,“谁又能给我们一条路……” 双方对峙良久,难民百姓们终是妥协害怕了,不再上前。 但他们也不甘心就此离去,而是在离慕兵营三里地外歇脚,仍是在期盼慕兵能心软给几包解药。 终于暂时解决了内忧外患的向暮只觉得满心烦乱,转身回营,刚刚进入自己的营帐就感觉一个力道将自己一拉。 向暮警觉心顿起,正准备一掌拍去,不曾想竟发现拉自己的人是苏凌彦。 也对,能够让不二及不不三不四安心放入她营帐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苏凌彦就是其中之一。 向暮才刚会过意来,便已经被苏凌彦拥入了怀中。 向暮蹙眉,这人怎么总喜欢搂搂抱抱!定是占自己便宜! 继而一拳就向苏凌彦招呼过去,但关键时刻被苏凌彦先一步退开了去,丢开她躬身施礼,精准地躲开了向暮挥去的拳头,“刚刚看陛下进屋脚步不稳,怕陛下跌倒微臣便伸手扶了一把,不知……” 说着又望着向暮停到半空的拳头,一脸疑惑,“陛下这是何意?陛下……陛下莫不是想打微臣?” 向暮尴尬的收回了拳头,咳了咳,“朕,朕手酸,活动活动筋骨。” 苏凌彦一边笑得人畜无害,一边暗中打量她,“陛下是应该多活动筋骨,陛下看起来气色不好。” 向暮嫌弃苏凌彦聒噪,尽说些不好听的,便借故将其赶了出去。 苏凌彦刚走,向暮就吐出了一口黑血。 眉头越发紧蹙,若是迟迟找不到司空,看样子光凭她吸纳的那点稀薄玄力,根本就没法与体内的剧毒抗衡…… * 永安城,坚固的城楼之上,魏兵成群结队巡着逻。 而不起眼的空旷处,一个长相美艳一身铠甲的娇小士兵正在抚琴,琴声悠扬动听,让所闻之人皆禁不住心情愉悦。 神兵营统领谢峰立于此人身后一动不动,直到琴音停止,方才掀眼看去。 叶冰岚空洞的望着前方,喃喃道,“当初,本宫是京都里人人称颂的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而他,只看过本宫写的字……” “抚的这一手好琴却也无人来听。” 谢峰蹙眉,不知该如何安慰人的侍卫只得默不做声,好在皇后娘娘自己想通了,抱着琴将其丢入城楼之下,眼中满是决然,“本宫抚琴,只是抚给本宫自己听的,本宫不想听琴,本宫丢了它又何妨?” “娘娘说的极是。”谢峰附和,虽然他实在不明白娘娘在说些什么。 叶冰岚淡笑,“满城称颂的第一才女,如今沦为千夫所指的第一淫妇,也不知道她,由拯救苍生的慕王沦为令人怨恨谩骂的卑劣放毒者,可还受得住?” 这一句谢峰倒是听懂了,忙道,“娘娘英明!” 叶冰岚瞳色越渐冷凝,“本宫所遭受的谩骂、所遭遇的屈辱,都要一桩桩一件件再给她还回去。” “她若要他,本宫就毁了他,她若要天下,本宫就以天下做局,哈哈哈哈哈……” 她可以输,但她,也休想赢个轻松。 第422章 寻找司空 “可以得到的准确消息便是,司空大人在不日前来过此地,但是很快便消失了去。” “对呀,我们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此人,兴许别人看到的司空大人只是假象呢?兴许司空大人远在龙城……” 找了好多时日,精疲力竭的众人跪倒在谭幽面前,皆是一脸苦色。 就这么几天的寻人功夫,他们中很多人已染上了瘟毒,如今永安城周边处处是因瘟毒丧命的人,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刻,谁还有心思找人? “大人、世界之大,百姓之多,要找其中一人如大海捞针啊!” 下属们跪地哀求,只想早些回慕兵营,远离四处蔓延的瘟毒。 谭幽眉头紧蹙,沉眸思索,“她既是要本相找司空,那么她定是认定司空就在附近……” 以那人的智勇,断不会让他在攻打永安城胜负一线的时刻,跑去原北辽或是原晋国的地界寻人。 并且,在这几日寻找中,他们确实也在周边找到了些目睹过司空无烬的百姓。 只是司空那人万分邪门,他若是不想现身,他们便不太容易能够找到。 “继续扩大搜捕范围。”谭幽重新戴好遮挡口鼻的方巾便做了吩咐,然后带着一群人四散离开。 他们走后,静谧的空气突然一动,司空无烬捂着紫荆的嘴现身了。 此时,也长了一脸红疹的紫荆才敢出声,“大人,他们是慕王的人,我们跟着回去,就能从慕兵那里拿到解药了。” 司空无烬一张脸还是白白净净的,蹙眉道,“外面的传言你也信?” “不信不行啊!”紫荆万分难受地挠着自己的脸,“染了瘟毒的人又不是大人您,是紫荆!大人当然不怕。” 司空无烬也不理他,抬步就走。 紫荆连忙拉住他的袖子,哀求,“大人你先救救紫荆吧,紫荆不想死啊大人。” 司空无烬望着紫荆认真解释,“你不会死的,瘟毒并不会要了所有人的性命,有一些少数幸运者能自己扛过去,扛过去了你便拥有了抵抗瘟毒的能力,以后就算瘟毒再卷土重来,你也无需害怕。若是无烬用术法帮助,你身体反而会缺失这种抵抗瘟毒的能力,与你而言并非一件幸事。” 他知道紫荆不会因这次瘟毒而死,难过个十来天就好了,倒不如让他自己抗一抗。 难得司空大人不嫌麻烦一下解释了这么多字,但听在紫荆耳朵里,这话里的意思却是简单直白: 【老子不救,你听天由命去吧!】 紫荆脸一白,快哭了,“大人,您不想在紫荆身上动用术法也可以,您去慕兵营一趟吧,你反正也总是牵挂那慕王,你就去看她一下,顺便从慕兵营给紫荆带包解瘟毒的药回来,就……顺便啊大人!” 想到上次去向暮那里发生的一切,司空无烬叹息一声,“无烬介入这个世界太多的因果,如今恩怨交织爱恨纠缠,早已不是无烬可解的了,无烬……万不可再出现在她面前。” 他再次见了她只有两种结果,不是被她吸干就是被她杀死。 他不想过早结束这一切。 主要是她的心,他不知那一层意思,她到如今究竟有没有悟到? 当下,能拖一天就拖一天吧…… 看到大人再一次决绝淡然的拒绝了自己的请求,紫荆心碎万分,他家大人果然是修仙的,没人性啊! 也许是被气得情绪起伏过大,当日夜里主仆两人露宿一间破庙时,紫荆就发起了高热来,整个人都烧得迷迷糊糊的。 司空无烬扶起他给他喂水,紫荆稀里糊涂的交代遗言,“大人,紫荆不能陪你了……紫荆要死了……大人,紫荆死了……你别内疚啊……” 司空无烬沉眸,“本大人何须内疚?” “因为……大人对紫荆……见死不救啊……”紫荆只觉得自己大脑嗡嗡作响,仿佛身处雾中。 司空无烬叹息,“你不会死。” 紫荆却仿若未闻,哭得稀里哗啦,“反正……也不是大人死……大人自然……” “不过也好……”紫荆哭哭笑笑,“紫荆是个没用的……大人法力高深……可不能死……幸好……” “幸好是……紫荆染了瘟毒……” “没有紫荆陪着……大人别……忘了吃饭啊……别难过别……孤单啊。” “幸好……” 听着面前的人烧得语不成调,司空无烬眼里一向淡漠的神色微软,嘴角不由自主弯起,“你这小子……在说什么呢。” 紫荆闻言又睁开了眼,只是眼瞳未能聚焦,哭闹道,“紫荆说……紫荆要吃葡萄……” “大人偷吃了葡萄……也不给紫荆留一颗……呜呜呜……” “紫荆死前,就想吃一颗葡萄……呜呜呜……” 司空无烬微怔,明白了紫荆话里的意思,清冷淡然的大人忍俊不禁。 一颗葡萄而已,瞧把这人气的。 将紫荆放平,又给他盖上了被子,司空无烬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去给自己的仆从找葡萄去…… 司空无烬走了好久也不见回来,烧得半梦半醒的紫荆忽而听到庙外有脚步声,并伴随着断断续续的讨论声。 “丞相大人,眼下瘟毒肆虐,我们不若回慕兵营暂避几天吧。” “对啊,咱们慕兵营陛下颁布了一系列防患瘟毒的措施,形势可控……” 紫荆听着大脑恢复了一丝清明。 慕兵……营?! 在外流浪了好些天的紫荆对传言耳熟能详,百姓们都说瘟毒是慕兵带来的,并且外面瘟毒肆虐,唯独慕兵营相安无事,这种瘟毒是由慕兵带来的说法又可信了些。 所以,慕兵营有解瘟毒的解药是目前大魏百姓们坚信不疑的事,自然也包括了身患瘟毒走投无路的紫荆。 一听外面在谈论慕兵营,紫荆燃起了生的希望。 毕竟自己不比一般百姓,凭着自家大人的关系,他跟慕王也算是有点交情,他若是入了慕兵营,慕王未必不会给他解药。 于是,紫荆跌跌撞撞站起身摸索着走出破庙,“等……等等……” 正欲离开的谭幽几人一个回眸,就见满脸麻子烧得脸通红的紫荆站在身后。 几人对望一眼均觉得不可思议,取出画像反复对比,终于有了结论: 此人就是跟在司空无烬身边的那个仆从。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423章 他被算计 天色渐亮,破庙外光影一闪,风尘仆仆的司空无烬手捧一串还未成熟的葡萄现身。 战乱饥荒之年,想找一串葡萄委实不易。司空无烬是凭着自己一身玄力瞬息找了数十里地,才在一处不起眼的荒地找到一棵快枯死的野葡萄树,取了手中这串营养不良未能完全成熟的葡萄。 但有总比没有好,至少紫荆有葡萄吃了也不会再怨自己。 然而满眼亮色的司空无烬捧着葡萄走入破庙,却发现原先躺在这里的紫禁早已不知所踪。 司空无烬眸色一沉,修长的手指掐动默算了一阵,眸中暗影渐浓…… * 另一边,向暮盯着被人绑成了粽子,并且里三层外三层套了麻袋用来隔绝瘟毒的紫荆,挑眉询问,“你主子呢?” 紫荆摇头,口鼻被人用好几层方巾捂着,以至于说出的话模糊不清,“我不知……慕王……请赏紫荆一包解药……” 向暮嘴角微勾,“要解药?可以,把你主子的下落告诉朕。” 紫荆虚弱无比,仍是提着一口气解释,“大人神出鬼没……紫荆真的……不知……” 谭幽在一侧提议,“不若本公子给他用点刑?” 向暮摇头,“他没骗人,司空的下落他当真不知。” 谭幽蹙眉,“那本相立刻再派人去寻!” 向暮依旧摇头,“你寻不到他,但有了紫荆,朕不怕他不来。” 于是让人将紫荆锁入了自己帐中。 谭幽自然顾虑重重,“这人已经染了瘟毒,放你帐中……要是……” 传染给了陛下可如何是好?! 尤其是,他发现自己只出去了几天,向暮的气色看起来又差了,偏生公孙喻深陷瘟毒横行的北营,也无法来给她瞧瞧。 看出了谭幽的担心,向暮笑,“你又不是不知我,我是那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的人么?” 谭幽嘴角抽了抽,“你是。” 向暮一时无语。 正巧外面有侍卫来报,魏兵营中又发现了十多名新染病的士兵,向暮忙给谭幽安排起正事来,“营中新病患的隔绝任务就交给你了。” 谭幽领了命,正准备抬步出去,又一名士兵进来声音颤抖的汇报情况,“陛下!北营的公孙大人感染瘟毒晕过去了!” 谭幽心下一紧情不自禁停了脚步,转眸去看向暮,只见主位上的王听了这个消息面色平静无比,“知道了。” 现如今瘟毒肆虐,医术精湛的公孙喻是整个慕兵营的希望,如果连他也……谭幽简直不敢细想下去。 向暮挑眉望向还未退出去的谭幽,“怎么了?” 谭幽略微回了神,迟疑了一瞬,方才脸红道,“陛下……陛下也不用太过忧心……凡事……凡事还有微臣……” 天塌下来,他也会在前面为她顶着。 向暮闻言莞尔一笑,“不是说凡事有你么?现下营中感染瘟毒的将士越来越多,你还不去忙?” 谭幽一滞,连忙领命离开。 谭幽走后,向暮让不二、不三不四守在了营帐外,拦住所有人不许他们再进来。 她自己则继续运转玄力,压制体内的剧毒。 夜深人静之时,压制剧毒再次失败,向暮又是吐出一口黑血,只觉得浑身剧痛。 公孙喻身染瘟毒、慕兵营中也越来越多的将士染病,营地外甚至还有一批魏国病患的包围,如今他们形势越来越不乐观,叶冰岚只用缩在永安城内等他们全线崩溃,便能开城出兵,将他们一举击溃。 可他们若撤退,就会将瘟毒再带去别处,甚至原北辽、原晋国地界也不能幸免,更何况自己体内还有无法清除的剧毒,指不定还未回去就死在半道上了。 为今之计,就只能如苏凌彦所说,趁先机还掌握在慕兵手上奋力一搏,将永安城攻下结束此战。 且不说永安城如何难攻,当下她的身体也…… 思及此,向暮眸色森寒。 她强撑着身体来到营帐用来隔绝的屏风后,那里被绑得一动不能动的紫荆抬眼望她,见她周身气息冷戾无比,情不自禁一缩。 王帐外,前来寻向暮的苏凌彦又被不二等人给拦下了。 向暮一向对他不设防,而今日却是将营帐守了个严实不许人进,苏凌彦心中越加担忧不安。 独自一人来到慕兵营的偏僻处坐下,修长的手指拿着竹笛,在竹笛上轻柔的摩挲一阵,忽而似下定了决心,将竹笛横于唇间。 而此时的王帐,烛火将向暮消瘦的身影拉得老长。 阴影之下的慕王看不清表情,紫荆只能看到她微微扬起的嘴角,如野兽一般,充满了令人恐惧的危险气息。 下一秒慕王上前,也不嫌弃他身上感染的瘟毒,近距离用冰冷的匕首抵着他的脸,轻启薄唇,“司空不来,你便无用,朕一刀了结了你。” 紫荆大惊失色,哀求,“圣上饶命啊!大人他居无定所紫荆真的不知……” 向暮匕首在他脸上比划,“与其求朕饶命,你倒不如求你家大人来救。” 说罢,那只苍白的手拿着匕首便高高举起,就要往紫荆脖颈处狠扎! 紫荆吓得眼睛一闭,大叫:“大人救命!!!” 等了三息,紫荆也没发现匕首捅了自己,遂小心翼翼地睁了一只眼去瞧,就见慕王举着匕首的纤细手腕上,搭了另一人的人。 紫荆顺着那手视线往上,发现抓着慕王手的人正是自家大人——司空无烬。 紫荆眼一红,喉头干渴,“大人……” 要不是自己现下被绑着,他真想扑上去拽紧大人的袖子…… 向暮则是侧过头,神色了然的盯着适时赶到的司空无烬,不怀好意道,“终于来了?坐下来聊?” 司空无烬沉眸,“你我无甚好聊。” 说着另一只就欲去抓紫荆,然,抓着向暮的那只手稍稍放松,向暮便迅速挣脱了去,匕首一转,就朝司空无烬挥去! 司空无烬只好一把跳开,躲过匕首的袭击,向暮另一只手则适时伸出想要抓他。 司空无烬心知,她又想像上次那般接触到自己,然后再使用压制之术让自己无法动弹,好吸食他体内的玄力。 他自然不会让她得逞! 司空无烬一个旋身,再一次躲开。 不曾想正专心应对向暮之时,营帐内一个不知名的小东西忽而跃起,盘在了他的脚踝! 司空无烬大骇,伸手去抓,谁知脚踝上那小东西一个扭动钻入了他的裤腿,很快小腿处一痛,司空无烬终于反应过来,刚刚钻入他裤腿的那东西是一条蛇,它咬了自己! 且从现在自己倏地心慌腿麻的状况来看,那蛇还是个带剧毒的! 正在这片刻的慌乱间,向暮已经跃到眼前,一把抓住了司空无烬的手腕…… 第424章 侥幸逃离 压制之术启动,司空无烬霎时失力。 向暮抓着司空无烬的手腕一带,便将司空无烬拉至自己面前,两人面对面近在咫尺。 司空无烬沉眸道,“卑鄙。” 向暮冷笑,“对待狡猾的狐狸自然要用卑鄙之法。” 话毕,另一只手插入司空无烬的后脑勺秀发中,不由分说的将人按至自己面前。 司空无烬还在抵抗,“想吸本大人玄力,没那么容易……” 一边说,一边暗中使力想要冲脱向暮的束缚。 然,下一秒,向暮的柔唇便覆了上来压上他的唇。 霎时,席卷了一室的玄力如风一般刮起,将两人飘舞飞扬的长发纠缠至一起。 司空无烬眼眸陡然瞪大,暗中发力想要挣脱的玄力也霎时偃旗息鼓,向暮冷眸盯着他的眼,毫不犹豫地挑开他紧合的唇瓣,很快,源源不断的玄力便从司空嘴里渡出。 口鼻间充斥着沁人心扉的女子馨香,似浓烈的醇酒,一瞬间让司空醉到忘了身处何处、忘了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他的大脑在此刻一片空白,彻底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大人啊……”目睹这一切的紫荆疯狂扭动哀嚎不已,难怪大人最近都不愿来看望慕王,原来是这种情况啊! 太可怜了他家大人,实力那么强大,碰到了蛮横不讲理的慕王也只有被按着亲的份儿…… 紫荆大喊,“大人,你不能认输!你要反客为主啊!” 那么强大的大人怎么能被别人摁着亲呢?要把别人摁着亲才对啊…… 太可怜了他家大人! 两人保持这种唇贴着唇的暧昧姿势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感觉玄力逐渐枯竭之际,司空无烬终于回过了神来,浓睫轻颤,垂下了眸子,与向暮冰冷并带了几分不怀好意的眼四目相对。 司空无烬瞳色亦是一冷,忽而手中玄力暴起,一掌将向暮推离! 没想到都快被自己吸干的人还有力气将自己推开,向暮大感意外。 这同时也证明了,此人玄力深不可测,还能再吸上一吸! 呃…… 现在向暮吸饱喝足,此刻最重要的自然不是继续吸他,而是—— 一伸手,玄力化冰便挥着一根冰凌朝司空无烬杀来! 司空无烬注意到向暮那冰凌毫不留情地对准了自己的心脏,当即一挥长袖,强行化火将向暮手中冰凌给融了。 他之前只以为向暮见了自己,不是会吸干自己就是杀了自己。 不曾想向暮比他想象得要更为贪心。 她不但要吸干他,还要吸干之后接着杀了他! “你都知道了?”司空无烬盯着向暮,从向暮对自己的举动来看,她早已不似早前的猜测与试探,而是下了结论。 向暮沉着脸一步步逼近,杀气禀然,玄力在她手中一会儿化作旋转的风球、一会儿化作跳跃的火焰、一会儿化作飞舞的雪花,她却只是觉得好玩一般浑不在意,只注视着司空无烬,“还不确定,杀了你,我才能知道真相。” 话落,向暮手中玄力化作一条腾飞的火龙朝司空无烬攻去。 司空心里自然清楚,吸食了自己大半玄力的向暮如今有多强大,也不跟向暮硬打,一个瞬移,抓了绑得跟粽子似的紫荆便往外逃。 向暮亦迅速追了出去! 王帐内的动静同时也惊动了守卫向暮安全的不二、不三不四,三人立刻从暗处跃出拦截企图逃跑的司空无烬。 不仅如此,旁侧巡逻的慕兵们也被惊动,大批慕兵整齐划一地围了过来。 离司空无烬极近的紫荆感觉出了自家大人的虚弱,担忧道,“大人,您还能跑吗?都是紫荆不好……” 司空无烬没有回话,在一片包围中平静的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向暮,此时她是睥睨天下的帝王,王者之气尽显。但于他而言,她是地狱游荡而出的罗刹,望着自己的目光冷血杀戮、不近人情。 但无论如何,她那不服输的锐气、那狠辣无比的气势始终一分不减。 一如从前。 他一手栽培了她,他那么骄傲那么自豪的看着她超越了自己。 而她,却要毁掉自己、毁掉自己钟爱的一切…… 看着走投无路的主仆二人,向暮嘴角勾起,“司空,给你两条路,一、要么亲口解开本世子的谜团,二、要么乖乖让本世子杀了你,自己寻找答案。” 司空无烬淡笑,“无烬选了第一条,你就能相信无烬所说的并放过无烬么?” 向暮沉眸,“不能。” 事到如今,谁给的答案都不如自己找到的答案靠谱。 司空无烬肃然一叹,“那么,你若想再见到无烬,便难了。” 说罢,长袖再一挥,倏地平地起风,将围在最前排且拿着兵器跃跃欲试着上前的士兵们刮退了去! 向暮也不再犹豫,牟足了劲儿带起万千冰凌就朝司空无烬攻去。 司空无烬提着紫荆且战且退,周身能调用的玄力倾巢而出,在数十丈外竖起一个透明的圆形屏障将自己与紫荆保护在内。 向暮的杀招攻来,却靠近不了他,在屏障外偃旗息鼓。 司空无烬盯着向暮绝然道,“你我之间,无论是师徒还是友人,情谊均已绝,此番后再也不见。” 话落,便带着紫荆凭空消失了去。 目睹这诡异一切的慕兵们皆惊恐张望,不敢言语。 黎傲带着一队人来到向暮身边,“要追么?” 向暮摇头,“不用。” 司空无烬并不是他们想追就能追得到的,向暮心中自有逼他现身的办法。 只是二人之后见与不见,由不得司空无烬决定。 既玩弄了她,想要全身而退…… 不可能。 另一边,司空无烬带着紫荆奔跑在寥无人烟的月色之下。 突然虚浮的脚步一软,他整个人栽倒下去并吐出了一口血。 紫荆见了心急如焚,“大人,大人,您没事吧……” 司空无烬休息了一会儿,方才抬起头来。 紫荆发现,气色一向极好的大人,现下一张脸惨白,在他眼里无所不能的大人如今脆弱得好似一个即将破碎的陶瓷娃娃,看得令他不由得心口揪痛。 然,精美的陶瓷娃娃只是慢悠悠从怀里取出一串半熟的葡萄,神色平静地递给紫荆,“你要吃的……葡萄,吃吧……” 第425章 他有心事 紫荆眼中的泪滑落而出,忽地觉得自己身上瘟毒带来的不适不值一提,反而心口的沉痛与愧疚才让他难受至极。 “是紫荆不好,紫荆连累了大人……”紫荆捧着葡萄泪眼婆娑,他家大人,一看就伤得极重,而处变不惊来去如风的大人,是为了救他才变成这般羸弱不堪一击的模样。 司空无烬嘴角弯了弯,嘱咐道,“以后……可要记得离她,离慕兵远一些……” 紫荆连连点头,“好,紫荆看出来了,那慕王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竟然想杀自家大人!!! 司空无烬捂着胸口虚弱地站起身,自裤腿下拉出一条小蛇捏死丢弃。 紫荆见了不由得呆了一瞬,“这……” 然,没等他多问,司空无烬已经开始脚步虚浮地往前走。 紫荆一急,上前欲搀扶他,却被司空无烬一挥袖子拒绝,紫荆不解。 司空无烬回眸道,“你我主仆情谊已尽,若再被慕兵抓住,本大人亦不会管你,今日后,你便自己谋生去吧……” 他知道他逃了她不会善罢甘休,今日起,所有跟他沾亲带故的人都将身处险境。 “大人……”紫荆摇头固执地跟着司空无烬,可他哪里跟得上? 司空无烬身形一闪,便彻底消失了去。 寂静无声的黑夜里,只有一男子一边捧着葡萄,一边放声痛哭…… * 瘟毒肆虐,慕兵营中感染瘟毒的士兵越来越多,死的人也越来越多。 而慕兵营外形势则更为严峻,魏国身染瘟毒的百姓们走投无路,听闻慕兵有治疗瘟毒的解药,也不管是真是假自四面八方赶来,聚集在慕兵营外,现已集结了十来万人之多。 谭幽为了向这些百姓证明慕兵有解药之事只是传言,于是令士兵将慕兵内死去的战士运走掩埋时,专程让那些企图找慕兵救命的难民们看见。 然而于事无补。 虽有小部分百姓看到慕兵亦因瘟毒死伤严重,但仍不愿放弃相信希望,毕竟,慕兵有解药一事,虽是传言不能辨真假,但却是他们唯一能活下去的希望,就算是假的,他们也希望是真的。 这便是人性。 在生死面前,人们只愿意相信人们想相信的。 谭幽亦是深感无奈,除了当初被向暮夺岛,他还从来没有遇上一件事如此棘手。 正指挥士兵忙碌间,忽感自己胳膊有一处极痒,谭幽伸手绕了绕,又见忙碌的士兵中央,一个穿着慕兵甲胄的人蹑手蹑脚地跑远。 谭幽眸色一沉,他这人一向多疑,心中只怀疑那人鬼鬼祟祟地跑,莫不是个叛徒?! 那人是向暮最信任的女将——李莱茵,亦是慕兵中最高统领之一,若她是叛徒,后果不堪设想。 将手头事务交给杜岩杜前,谭幽便运起了功力暗自跟了上去。 只见李莱茵远离了人群,四下张望一番,然后轻手轻脚地进了一个山洞,谭幽悄无声息地跟上。 李莱茵进了山洞,点燃了火把,黑漆漆的山洞立刻亮堂了起来,照亮了一个躺在山洞里奄奄一息的男子,男子满脸疹子正冒着脓水,一看便知是瘟毒入体,已经进入晚期的症状。 “周郎。”李莱茵却丝毫不嫌弃此人脏臭,只是心疼地上前将其扶起,取下自己腰间装了汤药的水壶,喂其喝下去。 男子虚弱地睁开眼,看到是李莱茵,无力的手推了推她,“你走,我周文柏无需你这个……负心汉相救……” 李莱茵眼眶泛红,但无论男子如何推她,她就是不走,她不但不走,甚至捧着男子满脸脓水的脸亲了一口! 男子大惊失色,反应过来后又面露痛苦,“你……你……你这样会染上瘟毒的……” 李莱茵笑,“既然当初你背叛老娘均是误会,那么你我便还是夫妻,老娘断没有在危急时刻抛下夫君不管的道理。” 男子闻言怔愣,继而大哭,“你何必……这么痴傻……” 被这一幕震惊到的谭幽脚下一个趔趄,不小心踩断了一节枯树枝,李莱茵听到声音立刻警觉起来,“谁?!” 然,发现来人是谭幽,她又立刻面色僵了去。 暂时将自家夫君留洞穴里,李莱茵随谭幽一道走到了洞外。 谭幽怒斥,“李将军!你作为我方将领可知道此番作为极不负责任,有可能会将瘟毒带至我慕兵营,导致慕兵将士大量死亡?!” 李莱茵也有些许愧疚,但很快又蛮横道,“难不成慕兵营现在就没有大量将士染上瘟毒了么?” 谭幽一怔。 李莱茵得寸进尺,“谭丞相也看到了,就算我李莱茵没有接触周郎,慕兵营染上瘟毒的将士也在每日增多。” “谭丞相还不知么,你、我……包括所有人迟早都会染上瘟毒的,既然瘟毒根本就躲不过,我们又何须畏惧?” “我们又怎么能因为畏惧瘟毒,而抛下挚爱、抛下至亲不顾?我李莱茵不像你们文人懂许多道理,但我李莱茵做任何事都凭娘心。” “这周郎原先我以为他负了我,恨不得他早点去死,二爷派人带兵来大魏援助你们,我第一个站出来自荐,除了想带兵打仗外,也是希望再见一见在大魏的周郎,亲手杀了这个负心汉……” 了却自己一桩心事。 然而,执勤之时偶然看到了混在难民百姓中身染瘟毒的周文柏,李莱茵倏地就不淡定了,尤其是在了解了往事,发现周文柏负了自己只是一场误会时,她内心说不出的懊悔与自责。 于是毅然决然私藏了周文柏,无论如何也要救他。 李莱茵将手中的兵器丢在地上,接着将身上的甲胄解下也丢至地上,望着谭幽,“我李莱茵一早就知道谭丞相铁面无私,李莱茵违反了军纪,李莱茵甘愿受罚,就算是将我赶出慕兵营也无所谓,现下,我是不会抛下周郎一人独自等死的……” 谭幽莫名眸色动容,转过了身,“谁说要将你赶出慕兵营了,今日之事……” “本相什么也没看见。” 说罢,不再理会惊诧在原地的李莱茵,谭幽阔步离开。 内心却是翻腾倒海不已。 他跟李莱茵不算熟悉,亦不认识那个叫周文柏的男人。 在今日之前,他只觉得李莱茵是个有勇无谋的傻子,可这个傻子今日所作所为却莫名改变了他的做事原则。 枉顾军令私藏患了瘟毒的男人,置整个慕兵营的安危于不顾,这样的将领他必严惩之…… 可他为何…… 会下不去手?会心生羡慕? 羡慕那个患了瘟毒奄奄一息的人,身边有这么个傻子守护,不离不弃? 如果,是他患了瘟毒,而她…… 思及此,谭幽莫名失落。 他一心情低落,便又觉得胳膊某处极痒难忍,他挠得心烦,干脆撩起了袖子,发现光洁的肌肤上,赫然一个红点。 谭幽眸色沉吟。 呵,瘟毒。 想什么来什么,他竟然真染上了…… 第426章 一时温暖 恹恹地走回慕兵营,就听闻杜岩唤他,说陛下那边打算出兵最后一次进攻永安城,让他过去商议对策。 谭幽忙将自己口鼻捂好,尽量不露出丝毫缝隙免得传染了其他人去,尤其是她…… 但谭幽还是来晚了,他到达向暮营帐门口时,向暮攻城的会议正好结束,众将领也恰巧鱼贯出来。 谭幽松了口气,正准备离开,不成想帐内的向暮透过门帘的缝隙看到了他,出声唤道,“谭丞相。” 谭幽身子一僵,只好又转身进去。 向暮见谭幽来了很是高兴,滔滔不绝的给他讲解自己的攻城大计,但谭幽却是听得心不在焉,直到向暮蹙眉,伸来了一只手拍他,“谭丞相怎的如此神色?” 见向暮的手碰到了自己,谭幽一急,一把跳开了去。 他不想在向暮最艰难的时候远离向暮去往北营,但也不想将身上的瘟毒传染给了向暮。 当下只尴尬地笑了笑,“陛下大计,微臣已经知晓,今日微臣还有要事在身,明日再来寻陛下商讨……” 话还没说完,君王眼中睿智之色一闪,一把撩起了他的袖子,看到了那粒让他心神不安的红疹。 事发突然,反应过来后的谭幽大为懊恼,一把抽回了手,并迅速离向暮远了些,急忙道,“微臣有罪,擅自隐瞒病情,请陛下责罚!” 向暮沉默不语。 谭幽一颗心霎时沉入谷底,又道,“臣会自行去北营,不将瘟毒……” 话未说完,那只刚刚被自己甩掉的小手再次覆上他的手腕,那手上微微的凉意如夏日的清泉,一下滋润了谭幽干渴的内心。 沉寂阴冷的男人,眼中柔色闪动。 向暮拉着他的手腕轻笑,“瘟毒如今控不住了,谭丞相的作用,在外面比在北营里面大。” 谭幽迟疑,“只是……作用?” 向暮自顾自拉着他来到自己桌案边,取了一盒药膏来,“这药膏配方是子喻写的,虽然他还没有研制出完全去除瘟毒的药,但是却制了能延缓瘟毒病情进展的药膏,今日才送到朕营帐来,谭丞相就先帮朕试试药效吧。” 说着指尖挑起一块药膏就去撩谭幽的袖子,谭幽才恍然意识到,他的王正欲亲自给他上药! 谭幽忙出声阻止,“陛下不可!小心臣将瘟毒传给了陛下去!” 向暮拉着他的手腕不让他躲,“朕乃天子,有龙气护体,难不成还怕了这小小的瘟毒不成?!” 谭幽无奈,“这跟龙气有什么关系?陛下还是得好生防范……” 劝慰间,向暮捻了膏药的指腹已经在他胳膊上的红疹处轻轻摩挲了,那不经意间在胳膊上带起的酥酥麻麻的触感令谭幽不禁下腹一紧,一抹绯红在他耳朵处迅速凝聚,谭幽只觉心神难安,张了张唇,“陛下……” 然,陛下丝毫不理会他,垂着眸子专心致志为他涂药。 谭幽低头去瞧向暮,见她神情专注,根根分明的上睫羽低垂时将她清澈的眼瞳半遮半掩,那若隐若现能让他窥见的一部分让谭幽知道。 此时的陛下,眼中只有他。 就像那时,在瀚岛书院,他因雷雨发病,她无可奈何之下咬了他的脖子……她眼中亦是只有他。 谭幽盯着帮自己上药的向暮,神色愈渐痴迷。 他也跟那个叫周文柏的人一样呢,身边有个不惧他瘟毒的傻子陪着。 且他身边的这位傻子,是能决定天下人生死、生命无价可估的帝王啊…… 谭幽瞳色缱绻,嘴角微扬,“陛下,你药抹好了吗?” 向暮不解的抬头望他,“好了,怎么了?” 谭幽攒眉一笑,立刻将向暮拥入怀里,下巴抵着向暮黑发绒绒的头顶,无比疼惜,“陛下真好,不惧微臣身上的瘟毒,陛下对微臣之情果然真挚……” 被莫名赏了个熊抱的向暮原先还不明所以,听了谭幽的话方才恍然大悟,于是从谭幽怀中挣脱而出,解释道,“朕帮你是应该的。” 谭幽感动,“不,这是因幽而不畏生死。” 向暮挽起自己的袖子,胳膊上露出三颗红疹,“谭丞相真不用谢朕,因为谭丞相身上的瘟毒是朕给传染的,是以朕帮谭丞相上药赔罪,是应该的。” 谭幽僵住:…… 原来,早先天向暮为了抓住司空无烬绑了身染瘟毒的紫荆来自己营帐,司空无烬带着紫荆逃走后,向暮很快就跟着染上了瘟毒,是以,北营中的公孙喻才会令人制了药膏送来。 向暮得知这药膏是公孙喻新研制的,药效不明,于是暂时没敢当试验品,万一一个没用好自己毁容了怎么办? 正巧,谭丞相也染了瘟毒,可以拿他试药…… 弄明白了原由的谭幽正怒火上涌,那厢便又有侍卫进来禀告,“圣上,凌王殿下病重。” 向暮于是只得丢下谭幽马不停蹄地赶往苏凌彦的营帐。 自从上次向暮跟司空无烬打了一架后,苏凌彦的身子就开始不好了,以前苏凌彦身边有公孙喻跟着调理,虽然他一向病恹恹的但也总无大碍。 但现在公孙喻去了北营自顾不暇,苏凌彦身子差了便也只能自己硬扛。 此时向暮在侍卫的护送下进了苏凌彦的营帐,床上躺着的病弱男子时不时发出几声咳嗽,听到向暮进来的脚步声,他转眸望了过来,苍白的脸上疲惫的双眼染上了些许笑意,“陛下怎么来了?” 向暮上前坐到了苏凌彦的床边,“侍卫禀告,说你病重。” 苏凌彦苦笑,“阿凌哪天不病重?” 向暮闻之心中酸涩,她始终记得蝙蝠侠大哥武艺非凡来去如风的自在模样,而他今天,只能疲惫无力地躺在床上。 “那日的毒蛇是你放的吧。”向暮盯着苏凌彦精致的脸问,那日,是指她和司空对战时的那日。 苏凌彦也不隐瞒,“如今阿凌身子是越来越弱了,控条小蛇都得在床上躺个好几天。” 向暮神色微软。 她何其幸运,虽然这一路走来皆是举步维艰,但她身边永远围着一群不离不弃守护着她的友人。 向暮抓着苏凌彦的手,真诚道,“阿凌再忍忍,朕定能找到办法让你恢复以前的样子。” 苏凌彦看着向暮,眼中神色清明,将那只抓着自己的手反手握紧,“你的办法……是司空?” 向暮点头。 苏凌彦沉眸,“司空那人背景不明,行事怪异,还会操控术法来去无踪,并不好对付。阿凌不希望陛下因为阿凌以身犯险。” “朕并不是为了阿凌。”向暮解释道,“朕,是为了真相。” 第427章 丞相醉酒 苏凌彦亦有一丝震动,“什么真相?” 向暮沉思,“我亦不明,思绪千丝万缕,却理不清,只知唯有司空能解,且……我时日亦是不多。” 苏凌彦努力维持平静,指尖却是忍不住轻颤,大致明白向暮口中时日无多的意思,“那日骊州城一战,陛下可是中了叶冰岚的算计……” 身中剧毒。 向暮知道阿凌在她帐中放毒蛇咬司空无烬,便是猜出了几分自己的窘境,遂也不对他隐瞒,“那叶冰岚怕朕死得太轻松,是以给朕下的毒虽然无解,却是每每发作磨人得紧,她想让朕活活痛死,但她却不知,也正是这毒磨磨唧唧的不给个痛快,所以反而让朕找到了生机。” “那便是用玄力压制此毒,可朕自己吸纳玄力的速度太慢了,只能从司空那里索取,但司空的玄力亦是不能一劳永逸……”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体内司空无烬的玄力也会消耗殆尽,若是不能继续吸纳新的大波玄力,她必死。 这一番言语向暮说得轻巧,但听在苏凌彦耳朵里,却早已是撕心裂肺的疼。 病弱的男子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突然一把将向暮抱紧,下巴搁在向暮的肩头,声音颤抖,“是阿凌无能,没护好陛下。” 向暮从阿凌轻颤的身体中体会到了他的心痛,轻抚着他的背,“阿凌,只要我们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在,一切皆还只是变数。” 苏凌彦点头,红唇咬紧,通红的眼眶中,一双深邃的眼,怜惜、爱意及滔天之怒糅合在一起,“陛下总是这样,定好了方向便一往无前,从不因一时的困难怨天尤人……” 却叫他心疼啊…… 向暮好笑,“朕哪有那么好,如果诅咒能咒死人的话,那叶冰岚早就不知道被朕咒死过多少次了。” 苏凌彦掩下面上的复杂情绪,从向暮肩上抬起头来,平静看她,“可陛下从来没把叶冰岚当做对手。” “对啊……”向暮感叹一声,“如果她是本世子的对手,那反而好办了。” 苏凌彦冷静分析,“现下,陛下只能强行攻下永安城,建立统一王朝,方可颁布强有力的一系列措施,对抗肆虐的瘟毒,拯救陷入苦难的百姓,只可惜永安城不好攻……” 若是攻下永安城那么容易,在慕兵刚来时那几仗就能拿下了,何须等到现在瘟毒肆虐、将士疲乏之时? “也有捷径。”向暮道。 苏凌彦蹙眉,脑中思绪一缕,立刻道,“陛下说的捷径是司空?!” 向暮点头,“到时,不但此局可破,阿凌兴许也能恢复正常。” 她也是在吸纳了司空无烬两次玄力之后悟到的这一点,她能运用的玄力有多厚重,便能深刻体会到玄力究竟能有多强大,说是毁天灭地之力都不为过…… 所以,能解开她心中那个疑惑之点的,一直都是玄力、一直只有司空无烬。 苏凌彦努力克制着不表露自己担忧的情绪,只淡然道,“那岂不是……陛下又要孤身犯险?” 向暮微怔,发现这人当真是聪明通透。 看到向暮脸上的怔然之色,苏凌彦轻笑了一声,“陛下想做什么便去做,阿凌都会支持陛下。” 向暮忙道,“朕只需要阿凌好好休息,养好身体,等朕的好消息。” 苏凌彦点头,“好。” 她要做的事,他定会帮助她,不计一切。 * 终于将苏凌彦安抚好,哄睡下了,向暮走出苏凌彦的营帐,才发现夜已深。 屏退了跟在她后面的不二、不三不四等侍卫,向暮一个人在营地里散步。 今夜的营地特别的宁静,好似一切的苦难都未曾发生过,好似这个世界还是她熟知的那个以诗书为伴和平且充满希望的少年时代…… 明明一切的灾难都可以不用发生,然,人的欲与贪,却可以轻而易举地毁灭一切。 向暮望着连繁星都看不见一颗的苍穹,少有的面露哀愁。 忽而又感觉到了那双熟悉的眼在暗中看着自己,她嘴角微扬,转过了身,“出来吧,在暗处盯了我这么久了,认识下,也无妨。” 暗处果然走出了一人,一袭面料考究的长袍黑衣,黑衣上绣工精良的大朵梵花纹明明灭灭的盛开…… 此人,竟是谭幽。 向暮微微蹙眉,发现谭幽面色潮红一身酒气,眼中神色也不复往日清明。 “谭丞相这是喝多了?” 听到向暮的问话,谭幽笑了笑,跌跌撞撞朝她走来,“本相……有一事想不明白,请陛下解答……” 向暮沉眸盯着谭幽,站立不动,等他继续。 谭幽又道,“在陛下心中,谭幽……只是一个招之则来,挥之可去的……玩物么?” “谭丞相何出此言?” 谭幽大笑,目中凄凉,“如若不然,陛下为何……对谭幽那般冷淡?本相……染了瘟毒,陛下……都不心疼……” 那个叫周文柏的男人都成那副鬼样子了,李莱茵都还不离不弃,而他的王,却还上杆子将瘟毒传给自己! 不,他气的不是她将瘟毒传给自己,毕竟她身上的东西他全都不嫌弃,他气的只是……只是…… 她对自己的没心没肺。 听了谭幽醉酒的抱怨,向暮不禁莞尔,“朕不是已经帮你上过药了吗?还要如何心疼你?” 毕竟他刚染瘟毒,也不严重,不需要她衣不解带的照顾吧…… 谭幽跌跌撞撞的走到向暮面前,又提起酒坛子猛灌了一口,“你不知道吗……” 醉酒的男子一把将向暮拉近,附到她耳边小声道,“还需……这样心疼本相……” 再然后,酒坛落地发出砰地一响。 谭幽捧着向暮的脸便吻了上去。 向暮不可置信,惊慌中只闻到自谭幽鼻息间散发出的浓郁酒气,让她不可抑制呆了一下,大脑开始疯狂运转试图分析这莫名其妙一幕产生的因果联系。 谭幽却是吻得如痴如醉,只觉得这一刻两人如此近在咫尺,让他醉意又浓了几分,唯愿长醉不复醒。 毕竟,今日白天陛下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让他寒心了…… 而向暮也在短暂的慌乱之后,精准地分析出了谭幽醉酒发生如此荒谬行为的前因后果。 那便是—— 这厮作为断袖,真将自己当个男人给喜欢上了! 向暮忙运转玄力将他推开,知道某些事情不能继续隐瞒了,“谭丞相你理智一些!朕!朕是个女子!” 你可别亲错了人啊喂! 第428章 等待解药 四周的空气仿若凝固。 谭幽阴沉的眼盯了向暮半响,直盯得向暮头皮发麻,也不知道这变态疯批知道自己性别之事欺骗了他这么久,会做如何反应…… 但现在自己主动坦白从宽,应该能让他平息一点怒意。 夏末的暖风诡异地刮得两人一个哆嗦,良久,僵硬得宛若石像的谭幽才不可抑制的打了一个酒嗝,有了动静。 “你……”被烈酒染了一脸绯红的谭幽,颤抖的手指着向暮,“你……你……” 向暮心虚至极。 完了,这莫不是发疯的前奏? 正拔腿准备逃命,不成想谭幽不可置信的神色一变,似了悟了什么,倏地万分伤感。 “你、你竟然为了斩断本相的念想,对本相编排你是女子!” 向暮正欲拔腿逃命的脚下一个趔趄。 谭幽怒不可遏,“陛下,你怎能如此卑鄙?!你真当本相是那不识好歹没有眼力之人么?!” 谭幽越说越伤心,“本相岂能容你如此侮辱、践踏!” 向暮彻底懵了。 她此生唯一一次主动对人坦白自己的真实性别,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幅光景,霎时不知如何应对。 好在守在不远处的不二和不三不四发现了不对劲,及时赶来,见醉了酒的谭丞相对陛下骂骂咧咧十分无礼,三人毫不犹豫将其拍晕、拖走、丢弃…… 而经此一难的向暮也不敢在外面逗留,忙一溜烟回了营帐。 众人皆离开后,一个穿着慕兵甲胄的士兵方才从阴影中走出。 挺拔矫健的身姿立于夜色之中,男子一把摘了头盔,一头银丝流泻而出,伴随着夜风轻舞。 宛若明月星空的眼眸闪动,他垂下的拳微微的收紧,不可置信地低喃,“你……真的……” 是女子? 二人小时候一起玩闹的记忆浮现。 他去泡澡,她从不下水,他脱衣玩乐,她亦衣衫紧合。 那时他与叶昭郑远只道是她身子不好,受不得风寒,是以从未起疑,如今想来过往种种,处处是疑点。 那个跟在他身边同进同出的病娇世子、那个与他吃喝玩乐闹的病娇世子、那个总是拒绝卿卿示好却事事黏着他的病娇世子、那个突然莫名强娶了他心爱姑娘从此与他争锋相对的病娇世子…… 原来…… 是女子啊。 * 翌日,头顶三个大包的谭幽在营中忙碌公务,中途遇上了向暮,向暮仿若无事般,笑眯眯跟他打招呼。 谭幽立刻脸一冷,将头转了去。 向暮无奈吃了个闭门羹,暗想这人性子当真是傲娇至极,当下也不多说什么,便转而随着身边将领去安排其他事务。 向暮正与将领们做着接下来总攻永安城的安排。 外面士兵突然惊惧来报,“不好了!周遭三里地外的难民在朝慕兵营包围!” 众人皆是大吃一惊。 慕兵营外有驻扎的百姓在守候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并且随着外界因瘟毒而死的人越来越多,那些想从慕兵营要到解药慕名而来的百姓也越来越多,但好在都惧怕慕兵的战力,百姓们也只敢在三里地外守候,不敢再进一步。 而今天,百姓们竟不约而同朝慕兵营包围来了么?! 向暮眸色一沉,“百姓突然包围慕兵营,定是有异,再探!” 很快,出去调查了一番的士兵返回。 原来是外面驻扎的百姓到达了一个庞大的规模,是以便有人暗中怂恿,让其一同出发再来朝慕兵讨药,他们仗着的,不过是人多。 向暮在一行人簇拥下来到慕兵营外延时,就见远处的空旷地上乌压压一片的百姓正朝营地走来,伴随着瘟毒脓疮所散发的恶臭,这股子景象竟有股末日丧尸袭城的既视感。 但向暮知道,这些百姓有思想有主见,并不是无知无觉的丧尸。 远处密密麻麻包围来的难民们,一边脚步虚浮地走,一边举着拳头怒骂:“慕王不是人!慕王打不赢大魏竟将瘟毒带到了大魏!” “给我们解药!我们要活命!” “慕王滚出大魏!慕兵滚出大魏!” 怒意宣泄骂声不绝。 黎傲已经率先带着虎骑出击,守在在最外延将包围而来的染了瘟毒的灾民拦截在外。 然,虎骑与灾民拉扯间,无意间伤到了几个灾民,这无疑加大了灾民们的怒火,那些仇恨却偏生都是对着慕兵首领向暮而来。 “慕王不是人!慕王又残害百姓啦!” “交出解药滚出大魏!大魏子民不欢迎慕王!” “慕王该下油锅不得好死!” 随着骂声越渐难听,就连一向较为克制的黎傲都挥起了屠刀恨不得杀了这群愚人。 林潇早已奈不住冲上前去,重复了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的解释,“瘟毒是你们自己的皇后娘娘放的!我们慕兵没有解药!要解药找你们躲在城内的皇后娘娘去要!” 谭幽连昨夜的仇也忘了咬牙,“一群蠢民,再闹本相拿炮轰死你们!!!” 站在后方的苏凌彦捂着胸口剧烈咳了咳,他望了眼始终面色平静的向暮,再朝那些百姓看去时眼中恨意弥漫。 一直在想办法稳住全局拯救他们的人,正是他们口中罪大恶极的慕王,明明她背负了一切,却要承受世人最大的恶意…… 公孙陌来到向暮旁侧,将胳膊肘搁在向暮肩膀上,挑眉询问,“还要杀鸡儆猴吗?” 向暮摇头,“你看他们这个样子,朕杀鸡儆猴还有用吗?” 公孙陌赞同,“无用,他们只会更加认定你是一个为达目残害百姓的暴君,继而怒气更甚。” 谭幽拍掉了公孙陌搭在向暮肩上的胳膊肘,“杀永安城内的魏兵不容易,屠杀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我们慕兵还不容易么?” 向暮望向谭幽,“你也说他们是手无寸铁毫无反击之力的百姓了,谭丞相是要让慕兵背负杀人如麻灭绝人性的骂名?” 谭幽反击,“你这是妇人之仁!” “先令人拦着他们。”向暮吩咐。 公孙陌询问,“陛下还在等什么?” 向暮沉眸,“子喻的解药。” 二十日就快要到了,她相信子喻断不会让她失望。 谭幽还想再劝,向暮已经一拂衣袖远去。 苏凌彦却是站在原地淡然一笑,“没想到那叶冰岚如此沉不住气。” 正拦了百姓往回走的林潇闻言蹙眉,“什么意思?” 苏凌彦看了他一眼没继续搭理,反而是寻着向暮的身影追去,林潇只好又去看公孙陌,公孙陌手中折扇一收,“永安城决战将要到来的意思。” 向暮确实在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等待着公孙喻治疗瘟毒的药方研制而出,然而,上苍却似乎不给这个机会。 亦或是,叶冰岚早已猜到了向暮的意图,不给解药问世的机会。 当天夜里,庞大的病患百姓们便在有心人的唆使之下冲破了慕兵营的围栏…… 第429章 慕营陷落 漆黑的夜里,外面喧闹嘈杂一片,病患众多的北营反而安静。 因为大家们都记得公孙医官的叮嘱,在治疗瘟毒的药物还未研制出来之前,所有人都要吃好睡好养好身体,方才能等到克制瘟毒药物出现的那一天。 是以,北营内的将士们都只当是生病了,慕兵营给自己放了个病假,好好休息等待解药便是。 但北营内却有人自染上瘟毒后,从未好好休息过,那个人,便是夜以继日在反复配制药物的公孙喻。 随着病情的进展,公孙喻脸上早已红疹遍布,整个人消瘦得宛若只剩下了一副骨架,看起来孱弱不堪。 旁侧同样一脸疹子的医者扶住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倒在地的公孙喻,劝慰道,“大人已经高热五日了,再不休息,我们担心大人……” 公孙喻稍稍恢复了些清明,摆了摆手,努力站起身,“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子喻就能知道瘟毒的解法了……” 每拖延一天,外面便是千千万万条生命在因瘟毒逝去,他又怎么敢多做耽搁?更何况他知道,如今她也未能幸免染上了瘟毒啊。 然,虽然公孙喻很想集中精力继续研制解药,但疲惫虚弱的身体却是到达了临界点,他才将将挣脱搀扶自己的医官站直身体,却因为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控制不住彻底栽倒下去,陷入昏迷。 且这一次昏睡,便一直高热不醒。 守在他身边照顾的小医官害怕了,看了无数个瘟毒病患弥留之际的景象,知道公孙大人这模样怕是也要去了,遂忐忑不安的跑去了北营门口,想将北营的情况报告给镇守北营的侍卫,好让其去通知陛下。 不成想来到北营门口却发现北营木门大开,而北营外面早已乱做了一团,处处是染了瘟毒的百姓与慕兵厮打在一起…… 小医官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副景象,整个人吓得瑟瑟发抖。 眼前到处是失了控陷入绝望的人们,脓疮的恶臭混着血液飞溅,耳边萦绕不去的,皆是痛苦的惨叫声、无助的嘶吼声…… 地狱,也不过如此。 然而小医官没有注意到的是,他身后有一道身影倏地闪过…… * “子喻……” 公孙喻混沌的大脑中传来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那声音猛地一下击中了他的心,让他开始疯狂挣扎,只想从无边无际的混沌中脱离出去。 “子喻,子喻,你醒醒……” 公孙喻长睫轻颤,觉得那道声音对他而言极为重要,然而他却始终无法调动思绪,去想一想、去看一看,那人究竟是谁? 公孙喻万般懊恼,灵魂与身体好似分了家,身体长睡不醒,而灵魂正往深不见底的深渊沉沦而去…… “子喻。” 似乎一直没有等到他的回应,那人在他耳边叹了口气,令公孙喻觉得自己灵魂好似撕裂一般的疼。 他不想走,他不想继续在深渊中沦陷陷入永世的混沌,他总觉得自己还有牵挂、还有任务,尤其是那道声音的主人,他真的很想再睁眼看一看,看一看那人是谁便好。 突然,一股暖流注入了他周身,他向下无限沉沦的身体倏地停住漂浮于空中。 公孙喻茫然无措的举目四望,发现自己周遭的一切都变了,变得开始有了色泽。 他依然漂浮在半空,看着简陋的木屋内,满脸脓疮骨瘦如柴的人躺在床上,无知无觉一动不动,而那个纤瘦的人正坐于床侧,用湿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的额头。 她做得极尽温柔,好似生怕弄疼了他一般,细致入微。 漂浮在半空的公孙喻不知为何,心中莫名动容,他伸出手,很想将床上躺着不动的男子拉起来,很想掰开他紧闭的眼睛让他看看,看看他身边守护着这样一个体贴入微的人。 然而,他的手却从床上两人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那纤瘦少年呼唤半响也没得到昏迷少年的回应,迟疑一瞬,忽而俯下了身去。 公孙喻看到她纤细如玉的手与昏迷少年那只黯淡的手十指相扣,看到她轻启柔唇,与那沉睡的少年微张的唇紧贴在一起。 继而满室微风旋转,但飘在半空的公孙喻却认出了,那旋转的根本就不是微风,而是……玄力。 随着玄力的浓郁,他漂浮于半空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重,甚至落到了地上,然后他听见纤瘦少年的呢喃之音。 “子喻,暮子要去别处,这里就交给你了。” 公孙喻心神大动,她要走?她要去哪儿?!!! 然而,还未等他想清楚,只觉得虚无的身体一个晃动,接着世界一黑,身体上巨大的疲惫与困倦袭来。 冥冥之中,他只听见她最后那一句,“子喻,你要活着,活着救更多的人。” 公孙喻继而强行扫去一身疲惫睁开了眼,眼角余光中,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倏地在门口消失。 “暮子!”公孙喻一声大喊,挣扎着下床,朝那人奔去。 然而好不容易虚弱的来到门口,却发现,四下早已没了她的身影…… “暮子……”公孙喻无力地呢喃。 这时外面照顾他的小医官回来了,看到公孙喻起了身扶着门框而站欣喜不已。 “公孙大人……您活了,真是太好了……”小医官霎时就哭了,冲上前扶住他,“您不知道,你刚刚那模样就跟其他瘟毒发病死亡的模样一样,小的以为您熬不过去了,呜呜呜……” “陛下……”公孙喻无心理会小医官的关怀,只急切地抓着他的手,“陛下呢……你……可有看见陛下?” 一提及此,小医官更加难过了,哭诉道,“公孙大人!我们北营所有的病患将士都被慕兵大军抛弃了,呜呜呜……” 公孙喻闻言脸一沉,轻喝,“怎么回事?说清楚。” “呜呜……小的之前看大人要死了,就跑出去想找人禀告圣上……出去了才知道。”小医官委屈不已的擦着眼泪,“才知道慕兵营外面镇守的人只剩下百来名士兵,慕兵大部队全逃了,且整个慕兵营,已经被外面涌进来的瘟毒难民占领……” “他们一进来就四处打砸,小的看他们就跟野兽一样……追着为数不多的士兵要解药……士兵拿不出来……他们就活活将士兵打死或咬死……” “大人,北营怎么办啊……我们是不是都会死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公孙喻闻言眼眸深沉,记起自己半梦半醒之间向暮说过的话: 【子喻,暮子要去别处,这里就交给你了。】 公孙喻迷惘的眼渐渐聚焦,嘴角勾起一丝淡笑,轻声回了一句,“微臣,领命。” 此时,冲入慕兵营的百姓们杀光了镇守慕兵营的战士,却怎么也找不到解药,解闪动着一双仇恨且杀戮的眼,如饥饿得丧失了理智的凶兽般,朝偏僻的北营包抄而来…… 第430章 慕兵之计 永安城,宽阔精致的大殿内,高贵美艳的皇后娘娘正在伶人的伴奏下挥动长袖跳着舞。 娘娘舞姿轻盈,宛若天仙下凡美得倾国倾城。 “报!数十万魏国染毒百姓在我军怂恿下全部冲入了慕兵营!” “急报!慕兵营全线失陷!!” “报!慕王在染毒百姓的冲击下狼狈逃离!” “报!我军在外部队正全力搜捕逃跑的慕王!!!” …… 一个又一个捷报接踵而来,大殿两侧的几个魏国重臣听了不由得面露笑容。 见鼓乐停止,皇后娘娘的舞步停下,几个重臣忙跪地朝拜,“慕军全线溃败!娘娘英明!” “不战乃屈人之兵,娘娘好计策啊!” “对,此番后那逃跑的慕王再难笼络民心,于我国百姓而言不过禽兽,怎能登大雅之堂成为一国之君?!”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几个重臣跪倒在地齐齐高呼。 美艳矜贵的皇后娘娘冷漠的望着他们,“本宫,只配做个千岁吗?” 几个跪倒的大臣不明所以面面相觑,继而有反应快的大臣立刻改口,“皇后娘娘雄才大略智勇无双,救大魏于水火,天下男儿自愧不如!怎能只做个千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言一出,其他大臣皆是惊诧一瞬,但很快也跟着匍匐在地,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跪倒在自己舞裙之下一众高官重臣们,皇后娘娘紧抿的唇这才缓缓扬起,露出了笑容,转眸盯着大殿不起眼处的那个面无表情清冷无比男子,薄唇轻启,“平身。” 大臣们怯怯爬起,而舞裙飘逸的皇后娘娘则是径直走到了清冷男子身边,捏着他的两腮,“李丞相,好不容易出来吃个宴,你怎么还苦着一张脸啊……” “本宫可是又一次力挽狂澜救了大魏呢!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也不笑一个?” 男子宛若雕塑,不言不语无悲无喜。 皇后的眼却染了一丝愤恨,手上力道加紧,修长的指甲嵌入了男子肉里,挤得男子满脸鲜血,皇后仍是不解恨,语气里压抑着狂风暴雨,“来,给本宫笑一个,本宫今日偏生想看你笑。” 然,男子丝毫不领情,好似根本不知疼痛为何物,依旧波澜不起。 皇后勃然大怒,一把抽了旁侧侍卫的剑对着男子。 正在殿中气氛冷凝之际,忽然大殿轰地一响! 屋顶的砖块相继砸了下来,大殿内霎时巨石滚落灰烟弥漫。 众人皆被这突然而来的变故弄得措手不及,惊慌四散逃命之际,几个侍卫恐慌的声音响起。 “娘娘不好啦!慕兵袭城了!!!” 众人皆大惊。 袭城?那攻击也是在城门之处啊!慕兵的大炮是如何越过城门射入永安城内宫殿的?! 当然了,这只是怪事之一,最奇怪的是,慕兵大营不是被灾民冲崩溃了、慕王不是逃了么! 又如何!会来攻打永安城?!!! 恐惧瞬息弥漫开来,只有原先宛如雕塑的那名男子,空洞的眼里,终于闪动起了一丝光亮…… * 溃散的慕兵大营,偏僻的北营门口。 被瘟毒折磨得生不如死,却在慕兵营怎么也找不到解药的灾民们彻底绝望了,巨大的绝望带起的是无边的愤怒。 既然总归是死,那么让卑劣的慕兵也跟着一起毁灭吧! 灾民们见到慕兵就恶狼扑食似的冲上前去击杀,而同样病重的公孙喻却丝毫没有办法。 毕竟这群灾民的怒火不是你解释就能熄灭,而是简单直白蛮横无理的唯一一个要求:解药! 眼看北营内本就染了病的慕兵士兵们越渐抵抗无力,公孙喻心急如焚。 突然,一队慕兵至黑暗中快马加鞭的跑过。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句:“是慕王!快!解药在慕王的手上!别让他跑了!!!” 公孙喻紧张地转眸看去,发现那队人中确实有一个身形较为娇小的人穿着向暮的战甲,但让此人是慕王更加可信的自然不是那身战甲,而是守护在那人身侧的不二及不三不四! 众所周知,此三人是向暮的贴身侍卫,如今不止是慕兵知道,魏国军队同样也有这样的认知。 而领着此队人快马加鞭逃跑的将领公孙喻认识。 是林潇!!! 慕王的身份一经确认,大批灾民们便弃了北营不顾,转而向那队逃跑的慕兵追去。 公孙喻同时也注意到,这波难民并不是简单的难民,里面还混有一些拿着兵器的魏国战士…… 灾民撤走,北营里的伤员们得了空闲朝公孙喻围了过来。 “怎么办公孙大人?陛下有难!” “我们要去帮忙吗?陛下那队护送的人马看起来并不多。” “对啊,就算不三不四护卫们武艺精湛,可难民这么多,也不见得能护得住圣上啊……” 看着满脸焦急站在自己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伤员、病号们,公孙喻浅浅一笑,“一切陛下自有安排。” 公孙喻转了身,继续来到桌案前配置解药。 向暮的声音始终萦绕在他耳边:“子喻,暮子要去别处,这里就交给你了。” 公孙喻眸色沉吟。 她交给他的事,唯有研制解药而已。 为了让他能安静的将解药研制出来,她不惜让林潇以身犯险引走了慕兵营中所有的灾民。 她的大计,他决不能让自己这边给她扯了后腿。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慕兵怎么一夜之间落败了呢……” “陛下怎么办……” 有不知情的慕兵伤员失落痛哭,就连跟在公孙喻身边那些个染了瘟毒有气无力的小医官们也都各个面如菜色。 公孙喻低头捣着药粉,平静道,“医者之心,以病患为先;君王之心,以万民为先;将士之心,以尊君之令也。” 灰头土脸的小医官们一听,纷纷重振旗鼓,回到各自研制草药的桌案前忙碌起来。 但伤重病重的将士们仍不明所以。 公孙喻抬眸看他们,“君令我等研制治疗瘟毒的解药,救济天下苍生,将军们以为,你们该当如何?” 众将士面面相觑,恍然大悟。 “先生为圣上制药救济天下黎明,我等自当替圣上守护好诸位先生!” 北营内医者、伤患团结一致,打扫慕兵营的、维护治安的、搬运药草的、传送制药工具的……众人其乐融融忙做一团。 第431章 慕兵来袭 叶冰岚在神兵营的护送下方才一路有惊无险的来到了永安城城楼,此时才将永安城的局势弄了个清楚明白。 永安城正在遭受慕军的三路攻击! 永安城地势险要,两面环山,背靠大魏京都,而唯一能供慕兵攻城的前方,被叶冰岚独特的设计了一番,因而想要攻破永安城极为艰难。 可慕兵,竟不知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兵分了三路,其中两路分别由谭幽和公孙陌带领,运了大炮和投石车攀上了永安城两边的山脉,立于山顶之上,这两路人马有着绝佳的视角,对永安城城内发射炮火以及火球。 而另一队慕兵人马则最为庞大,由虎骑黎傲带领,从正面冲锋永安城城门,只是与先前不同的是,他们避开了山字形城门的困扰,只集中精力攻打左边的一个门! 这样三面夹击,形成了里应外合的攻城之势,永安城陷入困境。 想明白了向暮攻城策略的叶冰岚愤恨不已,握紧了双拳。 原来,向暮一直拖延时间,并不仅仅只是在思考破城之法及研制克制瘟毒的解药。 破城之法其实向暮一早就想出了,表面上好像慕军被她释放的一连串大招压制得毫无反击之力,其实在慕军步步忍让举步维艰之时,向暮早已秘密派人往永安城两侧的山脉运送大型攻城武器! 自古以来周边有群山的城池都极为难攻,因为山体是城池最天然的保护屏障,极少有攻城军会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去爬山,而向暮却这么做了,将大炮运至永安城两边的山头,对永安城施行定点轰炸!!! 当真……卑鄙…… 叶冰岚咬牙切齿。 慕军用表面的节节败退迷惑了她的眼,她亦不会让慕军好过! 四周炮火声不断,叶冰岚转过了身,神色恢复平静,竟也有了几分睥睨天下的帝王之势,她看着下方等待着她发号施令的大魏战士,扬声道。 “大魏生死存亡在此一举,能拦下慕军,你们便是护国有功的英雄,拦不下,从此便没有大魏、没有魏人!你们……” “是魏人还是慕人?” 战士们毫不犹豫,“我们是魏人!我们是魏人!!” 叶冰岚沉声道,“大魏!亡不亡?!” 战士们举拳高声呐喊。 “大魏不亡!” “大魏不亡!!” “大魏不亡!!!” 狼烟四起、炮火轰炸中,亦有无数魏国男儿的忠魂傲骨在誓死守国。 叶冰岚看着那满城遮天蔽日的战火浓烟,扬眉淡笑,“那我们便上吧……” 向暮打的是侵略之战,而她打的是守城之战,谁更正义谁更道义,一目了然。 * 永安城城楼之下,三只穿了战甲的猛虎一声长啸!而猛虎后方,身姿矫健青春洋溢的少年拿着长棍一阵挥洒,顷刻间便带着一队虎骑躲过了四面攻来的箭矢与炮火,终于来到了永安城城楼之下。 黎傲远远瞧见,不免欣慰。 子祁长大了,少年与生俱来的天赋加上他后天倾力培养的智勇,果然将是未来能接手虎骑的存在! 黎傲对部下一阵指挥,继而率众配合着公孙祁向前冲去。 而两侧山脉之上,目睹下方虎骑已经攻入城下,谭幽当即调整了战略,“对准永安城城楼轰,咱们跟虎骑来个里应外合破城!” 另一座山脉之上,副将走到公孙陌身边,“大人,谭丞相那边在跟虎骑里应外合,我们要不要也瞄准城楼?” 公孙陌悠哉地摇着折扇,“我们去凑什么热闹?他们两队里应外合就行了。” “那我们?”副将不解。 公孙陌一计折扇轻拍至副将头上,“我们自然是继续轰他们的城内,让他们应接不暇,忙中生乱。” 辽阔的荒地之上,林潇正率领一队骑兵疾驰,他们的后方追着一群同样也骑了马的魏兵、以及对他们穷追不舍的灾民。 被不二及不三不四护在中间的慕王回过头来,此人竟是李莱茵。 李莱茵对不二调侃道,“陛下这战衣果然好啊,比我那件甲胄可轻多了,看起来也更坚固。” 不二白了她一眼,“那是自然,你怎能跟我们世子比?” 李莱茵不悦,“老娘怎么不能比呢!你信不信只要老娘开口要,你家主子便会送一套这样的甲胄给我?” 眼见着两人要吵起来了,林潇赶紧喝止,指着前面的一处山坳,“就是这里,一会儿我们把追击我们的魏兵引过来全杀了!” “好嘞!”李莱茵、不二、不三、不四眼中均露出了嗜血的光。 北营的公孙喻这边更是和平一片,好似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然,宁北城的城楼之上,皇后叶冰岚竟令人绑来了一群人。 谭幽首先发现了不对劲,抬手制止属下的炮火,公孙喻那边也暂时叫停,继而城楼前的主战场,两方人马皆不约而同停了攻击,向城楼望去。 叶冰岚大笑,“向暮,你该出来了。” 城楼之上零零总总绑了几十个人,除了一位面色清冷、干净淡雅的男子之外,其余的均被酷刑折磨得没有人样。 这群人,魏兵里有一个战士十分熟悉。 他紧咬牙关拿下了头盔,霎时间满头银发流泻。 男子眼眶通红神情悲愤,“爹、娘、阿远、昭……” 原来放他走后,叶冰岚并没有将他的族人全部杀死,而是留了核心的几个,等着这一刻用来挟持向暮。 现下,她不仅绑了自己的爹娘,甚至还将叶昭、郑远、李锦也给一并绑来了,似乎认定这些人与向暮关系匪浅,并能以这些人的性命裹挟君王。 “向暮!”叶冰岚对着城下黑压压一片的攻城军大喊,“你是不敢出来么?!” “莫不是……你怕了本宫不成!” 说罢,手一抬,旁侧的士兵便立刻拉起浑身是血的凤国公的头发,刀锋抵至凤国公脖颈间,作势就要落下去。 然,四周冷气一动,那士兵拿刀的手瞬息冻住。 正在叶冰岚凝眸往城下观望寻找向暮的身影时,不曾想一阵飓风刮来,差点将她刮倒。 叶冰岚掩面挡风,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那飓风里突然走出了一人! 叶冰岚旁侧的侍卫——神兵营统领见之立刻奔向前,“娘娘小心!” 然为时已晚。 自风中走出的人已然掐住了叶冰岚的脖子将其控于手中!!! 第432章 鱼死网破 “你……你怎么会有这般神力!” 被瞬息掐了脖颈的叶冰岚惊恐不已,自喉咙里含糊其辞的挤着问话。 只见面前的男子一身甲胄披身,身形一如既往的纤瘦,高束的发略显凌乱,在漫天飘舞的火星与烟尘中,她盛满杀戮的眼比血腥的夜还要幽暗,比千年的冰川还要冷寒,那周身爆发出的戾气,一瞬间好似又将叶冰岚拉回了多年前的那个定安王府。 她依然是她熟悉怨恨又畏惧的世子,她在她的压制夹缝中生存,曾经苟延残喘、曾经耗费心机、曾经步步为营。 叶冰岚实在是厌恶极了这种被压制的感觉。 另一边看到向暮到来的其他人则是完全不同的反应。 浑身是伤的凤国公欣慰一笑,喃喃自语,“王爷,咱们世子可担大任……” 郑远望着好久不见的世子哥哥,满眼噙着泪,虽然好久不见,但他一直知道,自家世子哥哥断不会让他被人欺负了去。 叶昭也是动容一笑,他知道当年向暮虽坠崖,但只要没死,必有一天会以让所有人震惊的方式回来。 唯有李锦,空洞的眼缓缓聚焦,清冷的眸子中幽深一片,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叶冰岚挑起眉梢,用同样冷厉的目光盯着面前的向暮,“会神力又能如何?你杀得了本宫吗?” 确实,向暮杀不了她。 跟从前一样,叶冰岚周身有一道不以肉眼可见的光环在保护着她,以至于向暮虽然强势地闪现在城墙之上掐住了叶冰岚的脖子,但她呈爪状的五指仍旧只能在叶冰岚脖颈一息处停下,半点也再前进不得。 不过今日的状况向暮早有预料,丝毫不感到意外。 只是勾起嘴角凑到叶冰岚耳边,“现在,本世子也不想杀爱妃。” 叶冰岚蹙眉,向暮已经拧着叶冰岚的脖子将其带入怀中,扫了城墙之上的人质们一眼,继而冷声对周边的镇守的魏兵吩咐,“放人。” 城楼上的魏兵们面面相觑,还未拿定主意之时,叶冰岚大吼,“不许放!” 得了皇后娘娘的命令,魏兵自然不敢再轻举妄动。 向暮饶有意味地挑眉,侧眸扫了叶冰岚一眼,另一只手抓起叶冰岚的柔夷轻抚,大有几分怜香惜玉的纨绔公子哥儿的意味,“岚儿当真是不听为夫的话啊,那么……为夫也不客气了。” 话落,眼里的那几份怜香惜玉消散不见,手中一个力道加重,那只被她按在手里的柔夷生生被掰断,叶冰岚疼得发出一声惨叫。 见此魏兵们霎时都不淡定了,还是神兵营的人伺机而动,冲上前去打算放了城楼上的一干人质。 然,疼得满头大汗的叶冰岚狠狠瞪向神兵营统领谢峰,咬牙,“杀了他们!” 谢峰也是慌了一瞬,皇后娘娘当真是疯了么,为了这几个人质,甚至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了?! 神兵营这边没能迅速反应,但镇守城楼的魏兵却是立刻听话的举起了屠刀。 只可惜那屠刀仍是没能成功落下,只见城楼上几个魏兵惊呼,“有蛇!哪来的蛇?!” 呼完便面露青紫口吐白沫地倒在了地上,众人瞧之,才发现城楼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来了一群吐着蛇信子的小蛇,虽不太起眼,却都是身怀剧毒的毒蛇! 城楼上的魏兵霎时慌成了一片,有的紧张地盯着抓着他们皇后的向暮,有的则照看人质、有的四处斩杀游动的小蛇。 令魏兵觉得更棘手的是,慕兵又开始攻城了,下方的虎骑向城墙投掷了绳索,正沿着绳索攀墙而来。 而永安城两边的炮兵及射手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轰炸。 魏兵内忧外患手忙脚乱。 向暮冷漠地望着叶冰岚,轻启薄唇,“看不出来么,胜负已分。” “胜负已分?”叶冰岚扬眉淡笑,“不,你我之间没有胜负,只有……” “鱼死网破。” 城楼之上,大批的虎骑冲了上来与守城的慕兵搏杀在一起。 城楼之下,永安城的城门终于被虎骑用冲城车冲开,数万虎骑鱼贯而入,呼声震天! 然,当大批虎骑冲入永安城,与守城的魏兵搏杀在一起之时,倏地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巨响在所有人耳边炸开。 接着永安城内高大的建筑接连倒塌,就连城楼都在这股轰炸中剧烈颤抖,亦有倒塌之势! 向暮也在瞬息间反应过来叶冰岚话中鱼死网破的意思,原来叶冰岚在城下埋了大量的雷,永安城若是不保,她便引爆城内的火雷,用来摧毁整个永安城,活埋城内的所有人。 不管你是慕人、魏人,统统逃不掉…… 向暮的眼猩红一片,实在没有想到在二人长期的博弈之中,叶冰岚早已变得面目全非、连丝毫的人性都未曾保留。 当然了,除了震惊之外,向暮心中更多的情绪是愤怒。 这个世界原是没有火药的,但因为叶冰岚的觉醒,作为女主光环的标配她竟然发明出了火药的一系列制品。 这也就罢了,毕竟就算发明出了火药制品,但在这种生产力低下的时代,要想火药制品的破坏力达到一个很大的程度仍是不易,就连公孙族幺爷那样的鬼才,也是要在向暮一次次的指导和改良之下,才能勉强将火药制品的威力拔高一层。 但叶冰岚却不一样,她可以突破这个世界一切的限制与不可能,永远能展现出令人惊叹的破坏力。 正如今日,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永安城之下埋了一城的雷,用来与她鱼死网破。 而这般具有杀伤力的火雷,按正常的速度发展,最快也要百年后才能研制得出! 向暮怒极。 多年来一直在以一统天下的遮掩下寻找的那个真相,彻底昭示了荒唐与可笑! 被愚弄的愤怒与憎恨,达到了史无前例的顶点。 * 另一边,坐在悬崖边上吹笛的苏凌彦手指轻颤。 笛声忽停,少年拿着笛子怔然地看着前方正在接连起伏的轰隆声中坍塌的永安城,不敢相信眼前末日般的场景真的发生了。 此时别说是吹笛控蛇的苏凌彦了,就连两边山体上的谭幽与公孙陌都受到了永安城震动的影响,两边山体晃动、巨石滚落,士兵皆跟着站立不稳。 “土地公发怒了!土地公发怒了!” “我们快逃啊!山也要塌了!” 第433章 高端玩家 慕兵们慌乱不已无心恋战,而谭幽也十分明白,士兵们口中的土地公发怒是何意。 士兵们认为地动山摇永安城坍塌,全部源于地动(地震),可谭幽自小阅遍千书却是越加疑惑不已。 此情景看起来确实像地动,但却又不尽相同,如果是地动,那城内一连串的爆破声又何解?如果是地动,为何只单单在永安城内地动,其他处只是受到轻微波及?! 但士兵们早已乱了阵脚,当下谭幽与公孙陌只得指挥各自的战士暂时退入安全地带。 林潇那边也遇到了困难。 他与李莱茵带领不二等人将混在灾民里的魏兵们引去山坳处围起来,全部击杀。 一行人杀得精疲力竭从山坳处出来时,才发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染了瘟毒的灾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了过来,将他们包围。 一个个用可怜又仇恨的眼盯着他们。 “我们要药,请给我们解药……” “给我们解药。” “给我们解药!” “给我们解药!!” 灾民们越围越近,由最初哀求的语调改为命令、最后到怒吼。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李莱茵见了这阵势都开始害怕了,靠近林潇,“这怕不是有数万灾民了,我们区区百来人的小分队如何能杀得完?” 讨要解药的灾民自然不会等着慕兵来杀,在一个慕兵为了喝退围上来的灾民将其击杀时,数万身处绝望中的灾民彻底怒了,不管不顾冲上前就对着慕兵一顿疯狂殴打,一个灾民被击杀了,更多的灾民包围上来…… 林潇一行很快在这股前仆后继上来拼命的灾民浪潮中败下阵来,被灾民不间歇的一拳一脚打得口吐鲜血。 骁勇的慕兵再次陷入困境。 有的在山头保护着武器躲避地动;有的正冲入城楼之下与魏兵搏杀的同时,摇摇欲坠的城楼大片石块落下欲将其掩埋;有的在其他战场被灾民围打得奄奄一息…… 但处境更艰难的仍是城内的百姓,四处哀嚎逃窜、四处却皆是爆破之声及翻滚而下的断壁残垣。 此时摇晃中的雄伟城楼终于坚持不住了,倏地发出一声巨响似最后的哀鸣,宛如长龙一般守卫着这座城的身躯轰然坍塌,而城楼的下方,是数以万计在为自己的国拼杀的战士。 眼看所有人都将在此刻被掩埋,不曾想喧闹的世界倏地静止。 爆破声、尖叫声、战鼓声统统消失不见,城楼保持着坍塌下坠的模样却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以诡异的悬浮姿势定格在下方战士的头上…… 叶冰岚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指着向暮,“你……你神力竟然大到如此地步,能定格万物!!!” 确切的说,向暮定格的不是万物,而是时间。 此刻除了她们二人,整个世界都进入了静止状态。 另一边,茫茫冰川之中,一袭紫衣的司空无烬不可抑制地吐出了一口血,待到擦去嘴角的血再抬起头时,发现北境漫空飘舞的雪花全部定格在了半空。 男子神色无波,缓缓伸出一只手,白皙的手指轻轻触碰面前晶莹的雪花,低喃道,“你成长太快了……” 而永安城破败悬浮的城楼之上,向暮亦是吐出了一口血,不同的是,向暮吐出的血是黑色的。 叶冰岚见之大笑,“原来,当初你也是中毒了的!” 向暮有神力,却会死;而她无神力,却不死不灭。 这便是叶冰岚对自己与向暮的金手指做出的最后总结,她们俩果然是命定的宿敌。 “所以向暮,你一个将死之人拿什么赢我?”叶冰岚质问,“你中了我下的毒,是无解的,而我是有上天的庇护,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我都能活得好好的,我只用等着你毒发身亡,便可重建被你毁去的一切。” 向暮擦去嘴角的黑色血迹,高束的青丝不知什么时候垂落了下来披了她一身,衬得孱弱苍白的人宛如一只病态的妖孽,娇弱美艳又震慑力十足,“我为何要赢你?” 叶冰岚微怔,“你不想赢我?” “你不想赢我又怎会夺走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你不想赢我又为何费尽心机的带兵杀回大魏?你不想赢我又怎会出现在这里和我对谈?” 向暮闻言不禁好笑,“本世子出现在这里,跟你无关。” 自渣爹惨死她坠崖之后,支撑她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不过是要寻一个真相。 “但……也不是全然无关。”向暮沉眸,走向叶冰岚,一字一句,“因为本世子要走的这条路,必须杀死一个拦路人。” “而那个拦路之人,就是你。” 话落,叶冰岚便被一股玄力带起移至了向暮身边,向暮手中玄力一动,化作一把冰凌制作的匕首就朝叶冰岚心口的命脉刺去! 叶冰岚吓得眼睛一闭,发现在神力强大的向暮面前,自己就仿佛是一只渺小得毫无反抗之力的蝼蚁,任人拿捏。 然,向暮耗力过大,她刺向叶冰岚的匕首被保护叶冰岚的光圈反弹了回去,不止那匕首被反弹了去,就连向暮整个人都仿佛遭受了重击一般,被那光圈震离,向暮倒在了地上,又吐出了一口黑血。 叶冰岚睁开了眼,这才想明白,原来向暮动用神力也是消耗极大的。 就比如她动用神力让世界定格,但同时也导致了她的身体进一步虚弱,从而让当初柳彻给她下的毒彻底爆发! 而向暮若是想杀自己,不造成威胁也就罢了,若真是杀气浓烈的死招,每一次对自己出击,向暮便会被反弹了去身受重伤,自己反而毫发无损。 捡起地上不知是谁掉落的匕首,叶冰岚颤颤巍巍上前。 看到毒发的向暮无比虚弱的躺在地上颤栗,好像之前的自己一样,是任人拿捏的蝼蚁。 叶冰岚薄唇轻颤,“上一世,你与你爹杀了我叶家满门,我亦身首异处,这一世我逆天改命成了大魏的皇后……然而,本不该如此,这一世的我本该拥有挚爱锦风,并一路与他相伴成为权臣夫人风光无限……” “是你,你的重生抢走了原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扭曲了我的命运。” “愚蠢。”叶冰岚话音未落,便被忍着剧痛的向暮打断,“扭曲你命运的人……不是我。” 叶冰岚轻笑,“总要有人,要为本宫失去的一切进行补偿。” 说着,举起匕首就朝向暮刺去,“用你的命,方能平息本宫的怒!” 然,旁侧一人却迅速跑出,一把将叶冰岚扑倒。 向暮虚弱的坐起身,发现来人竟是李锦! 再一转眸,看到竟有其他人从定格不动的废墟中爬出…… 向暮捂着胸口站起,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高端玩家还真不少,看样子,她寻找的那个真相当真有趣至极。 第434章 始作俑者 之前永安城城门前攻城战打得激烈,黎傲立于虎骑中指挥之时,不成想率先被掉落的石块砸中失去了知觉,现下从一片断壁残垣中爬出,才发现世界竟然定格了! 正惊讶时,忽闻上方有打斗声传来,黎傲立刻警觉心起,提起长剑便寻找入口想要上去看个究竟。 远远的另一人穿过定格不动的人群朝黎傲跑来,黎傲本挥剑准备击杀,可看清来人穿了一身慕兵的甲胄,猜测是自己人,于是又将长剑收于剑鞘之中。 那人看到黎傲能动也是万分吃惊,两人四目相对时皆同时认出了对方。 黎傲知道这位身着慕兵战甲一头白发的战士就是当初向暮身边的侍卫之一——阿凤。 “到底发生了什么?”黎傲沉声询问。 凤澜庭也是一脸懵懂,“我亦不知。” 他原先趁着混乱想要靠近城墙,上去解救自己的父母亲人,然,一队魏兵发现了他的意图欲将他击杀,他正反抗中,不成想对方竟然倏地定格了,头颅轻而易举就被自己取下。 此刻,凤澜庭早已无心理会面前诡异的一切,只想早点攀上那悬浮的城楼,看看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二人疑惑间,城楼上方再次传来动静。 只见一个气质清冷干净的男子将一名美艳的女子抵到了城楼边缘处,二人拉扯期间,凤澜庭清楚无误的认出,那二人分别是李锦和叶冰岚! “陛下……”黎傲低叹了一声,抬步就往城楼上吊着的绳索跑去,凤澜庭也疾步跟上…… 而此时的城楼上,李锦摁着叶冰岚的手轻颤不已,一双干净的眼亦是盛满仇恨。 叶冰岚笑,“锦风,你还想继续做无用功么?” 她将他关押的这些时日,他都不知道与自己拼命过多少次了,但每次不管战况多么激烈,二人的伤势总能快速恢复,他总也杀不死她,亦杀不死他自己。 “我们都是天命之人。”叶冰岚毫不畏惧地盯着李锦,一字一句,“我们都是不死不灭的怪物!” 李锦掐着叶冰岚的手猛然一抖,叶冰岚大笑,“你杀不死我的,谁也杀不死我……” 李锦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们二人之间的怪异之处。 就在李锦踌蹴的片刻功夫,忽然再次一股旋风刮来,竟是向暮将他推离了去,一手摁着叶冰岚一手执着冰刃,沉声道,“我,能杀死你。” 叶冰岚哈哈大笑,“就凭你那莫名其妙的神力?” 向暮沉眸,“凭本世子的决心。” “决心是个什么东西。”叶冰岚嘲笑。 然而,向暮手中的冰凌裹挟着巨大的玄力下落,叶冰岚周身的光环史无前例的强盛,疯狂挣扎着想要将向暮拿着冰刃的手推离,可那手却始终艰难的执着冰刃缓慢靠近,直看得叶冰岚面色陡变。 向暮却是一字一句咬牙道,“决心,是少年郎们追随科举之梦前进的脚步;决心,是饱受欺凌的百姓不惧生死拿起武器反抗;决心,是国破的皇子孤注一掷不屈奋战;决心,是被抛弃的英雄战士摇旗呐喊浴血回归……” 还有很多很多。 死在阴谋算计中的英雄苏和、狡兔死走狗蒸的大魏八子、以命做局打破三国平衡的向宏邈、用血为皇子祭剑的红菱、一生在为活下去而努力的红蝎、士为知己者致死不悔的黎傲……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叶冰岚沉声道,她被向暮周身的玄力压制得动弹不得,眼看着向暮的冰刃越压越低,心中难免生了几分恐慌。 随着叶冰岚周身光环反弹之力的增大,向暮嘴角不停有黑血溢出,却是咬紧牙关操控玄力疯狂地将冰刃刺了下去,一下一下,在保护着叶冰岚的那层光环上敲打。 “毫无底线没有守则之人,你自然不懂本世子在说些什么。” 叶冰岚看不到保护自己的光环,只觉得向暮猩红着一双眼,疯了似的用冰刃敲击着自己心口外延的某处,场景委实可怖,怒吼,“你究竟在干什么!” 尤其是每敲打一下,向暮嘴角溢出的黑血便越多,受到的反弹之力越重,她却仍是毫不停歇,让叶冰岚陡然意识到,也许这一次向暮成功了,自己真的会死! “本宫的命在你眼中那么重要么!千里迢迢你带兵前来杀本宫,连你自己的性命也不顾及了么!”叶冰岚声音开始颤抖,很想让向暮停手。 向暮对她却是充耳未闻,玄力卷着冰刃持续刺入,嘴上喃喃轻叹,“你该来了,你若再不来,我真的会将她给杀了。” “谁……”叶冰岚惊恐地瞪大了眼,她知道向暮后半句话不是对自己说的,而是对其他人,那个人究竟是谁? 似乎看懂了叶冰岚的疑惑,虚弱地向暮对着她扬眉一笑,“扭曲了你命运的人。” 被扭曲了命运,愤怒的从始至终不止是叶冰岚,还有向暮。 二者不同的是,叶冰岚当向暮是自己的宿敌,但向暮却找到了一切的根源,也就是表象之后的始作俑者—— 司空无烬。 “出来吧,司空。” 向暮一个重击,那层守护着叶冰岚的光环竟然真的裂开了去,而向暮亦是鲜血喷涌。 “你疯了……你疯了……”叶冰岚满头细汗,她虽弄不懂向暮,但却隐隐知道,向暮这一次不仅真的能杀了她,也许还要做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叶冰岚本能想要拒绝面对。 看着叶冰岚毫发无伤,而仿若血人般的向暮越渐虚弱,李锦更是扑上前一把将向暮抱住,劝道,“暮子,停手吧……你杀不死她的……” 然而向暮早已不理会周遭一切,只用玄力将他震离,耗尽自己体内所有能供驱使的玄力对着那裂开的光环最后一击! 光环再也支撑不住,一下散了,与此同时没了阻挡的冰刃毫不留情的朝叶冰岚心口刺去。 叶冰岚能够逢凶化吉、能够不死不灭、能够将自己反弹震伤,全是因为有这道光环护体,这光环消失了,她便什么也不是。 可向暮刺向叶冰岚的匕首最后仍是停住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着向暮的手腕,紫衣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向暮面前,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只瞳中闪着晦暗不明的光泽,望向向暮,“你杀了她,是能找你想要的答案,但现在这里的一切都将消失。” 向暮微怔,望着突然闪现的司空无烬。 第435章 找寻真相 远处,黎傲和凤澜庭正抓着绳索跑了上来,而永安城两侧的山头上也分别传来公孙陌和谭幽互相联络的炮声。 荒郊山坳处,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林潇从定格不动的灾民中爬起,茫然四顾。 北营里专注研制草药的公孙喻终于舒了口气露出了笑容,“解瘟毒的药方,子喻写出来了……” 然而,他抬起头却发现周边的所有人、所有物体全部定格,除了他自己。 公孙喻眸色沉吟,脸上的笑容又僵了去。 而此时的永安城城楼之上,司空无烬护着叶冰岚抓着向暮的手,正一字一句的重复,“你若杀了叶冰岚,他们……李锦、黎傲、凤澜庭、林潇、子陌、子喻……都会消失。” “你所认识的人,那些爱你的、敬你的、伤你的、害你的都将不复存在,你所钟爱的世界,大魏、大晋、北辽也将消失不见。” “因果纠葛、恩怨情仇都将一笔勾销。” “你,还要杀叶冰岚么?” 向暮举着匕首的手宛若雕塑一般,整个人彻底怔住。 视线所过之处,凤国公、郑远、叶昭都定格不动,李锦缩在后方、黎傲和凤澜庭正远远朝她跑来。 这些人……都会消失么? 这一刻,在司空无烬平静的拷问下,向暮确实少有的踌躇了。 究竟是这些跟她经历过恩恩怨怨的亲人朋友、糅合了她太多喜怒哀乐爱恨情仇的虚幻世界重要,还是血淋淋的真相更重要? 她从哪儿来? 她为什么会操控玄力? 既定的小说内容为什么因她而全然改变了方向…… 不,这个世界明明就是为她而造,那原本的小说内容也不过是一个经不起推敲的设定而已。 可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为她建造一个世界? 她。 究竟是谁? 看到面露迷惘的向暮,司空无烬低叹了一声,将被向暮控住瑟瑟发抖的叶冰岚拉起,“难得为了引无烬现身你将她都给抓了。” “为了守住这一方世界,无烬会带她离开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现在起你有半炷香的时间做思考,杀不杀她一切皆随你意。” 说罢,不再理会面色苍白的向暮,拉起叶冰岚便腾空飞了出去。 叶冰岚早已吓得虚汗淋漓,侧头望着带着她飞在半空的司空无烬,“能不能快点?本宫不想死。” 司空无烬蹙眉,慈悲的眼看她,“你又怎知,你死后不是一次新生呢?” 叶冰岚怒目而视,“本宫,不需要新生!” 她本能的打从心底认定,那个新生并不是自己所期待的,向暮口中的真相,亦不是自己想要去面对的。 然而,无论叶冰岚接下来如何挣扎,司空无烬都是不予理会,他跟向暮一样,用玄力束缚着她叫她不能动弹。 司空无烬带着叶冰岚走后,向暮瘫倒在一片废墟中,浑身剧痛无力。 如果自己想要的真相真的会毁灭眼前的一切、失去身边的一切…… 她真的舍得吗? 可放弃即将揭晓的真相,她光想上一想便觉得不甘,她吃了很多的苦头经历了很多悲痛方才走到今天,真相离自己一步之遥,却要止步不前么? 剧毒在身体里的肆虐,都不比眼前艰难的抉择令向暮感到绝望。 突然,一条小蛇攀上了她的胳膊,向暮被那冰凉滑腻的触感惊得一窒清醒了几分,恍惚间,看到了漂浮在自己面前苏凌彦的影像。 男子嘴角噙笑,伸出手轻抚着她的脸,眉眼间满是心疼与不舍。 向暮瞳孔微缩,这副景象似曾相识。 那日公孙喻研制解药,可身上的瘟毒已使他病入膏肓,她赶到时,他已入弥留之际意识不清灵魂离体,是她给他渡了玄力用来压制瘟毒,才让公孙喻的灵魂重回身体,从而救了他一命。 如今,阿凌…… 向暮颤抖的手抚上苏凌彦捧着自己脸的虚幻的手,神色微动。 半空中漂浮的苏凌彦也是大吃一惊,“你看得见阿凌?” 他身体太弱了,虽然向暮征战永安城前专程嘱咐他好生休息,但他依然做不到袖手旁观让她一人去冒险,于是偷偷跑了出来操控毒蛇助她。 于是体力消耗过大,身边又无人照顾,一口气没能提上来,便去了。 但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心中始终牵挂的唯有她,是人是鬼,他都要跟着她…… 看到变成了这副模样的阿凌,向暮眼角滑落一滴泪来,“阿凌对不起,是暮子无用。” 苏凌彦淡笑,伸出虚幻的手想将她扶起,手却从她身体穿了过去。 但向暮却很快伸出了手搭在他虚幻的手上,好似他真能给她力量似的,颤颤巍巍虚弱地站起了身。 苏凌彦轻声道,“暮子今日确实太无用了,为什么不能如以前那般果决的做出决定?” 向暮听不见虚幻缥缈的灵魂在说什么,但聪明如她也能看懂几分唇语,苏凌彦想表达的意思她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苏凌彦轻叹,“阿凌眼中的暮子,是永不抱怨一往无前的暮子。” 他指了指地上掉落的弓箭,提醒她,“半炷香的时间就要到了。” 向暮看到司空无烬已经带着叶冰岚飞远,她似乎失去了击杀叶冰岚的时机…… “怎么?”苏凌彦蹙眉。 向暮仰头看他,泪如雨下,第一次哭得像个孩子似的无助,“本世子不想失去你们,失去渣爹守护的世界。” 苏凌彦被逗笑了,原来她偶尔也会出现这么可爱赤诚的一面,苏凌彦伸手想要拭去她脸上的泪,被向暮迅速擦了去。 苏凌彦缱绻道,“在意你的人不会离开你,不在意你的人你留不住。” 向暮点头认同。 苏凌彦又道,“在意你的人,不希望你因他们而放弃去做你一直想做的事情。” 向暮眼中的迷惘之色这才缓缓散去。 苏凌彦催促,“拿起弓箭,去寻找你想要的答案。” 向暮清澈的眸子变得决绝,她弯腰捡起地上的弓,以及箭矢,“本世子不太会射箭。” 苏凌彦莞尔一笑,“阿凌帮你。” 于是定格静止的世界里,纤瘦的少女对着半空渐行渐远的人拉弓而立,她身后立着一个挺拔俊逸的虚影,与她身体重合,手握着她的手,胸膛微贴着她的后背,亦如多年前骊州城城墙之上,她立于他身后帮他一样。 两人沉眸瞄准了半空飞远的人,准备了一息,便一同松手,锋利的箭矢朝半空的人飞驰而去! 第436章 她的报复 “救救我,救救我。”叶冰岚侧头望向面色始终平静的司空无烬。 她能感觉到司空无烬的拖延,这人能在半空飞行,神力如此强大,却偏生不愿立刻带着她逃离了去。 而她,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自身后传来的向暮的杀气,如芒在背。 司空无烬淡然一笑,“无烬跟她约定半炷香时间给她思考,半炷香过了,方才能带你离开。” “那你放本宫下去,本宫自己逃!”叶冰岚怒吼。 然,正在她失控怒骂之时,背后一支冷箭裹挟着万千杀气飞驰而来,箭未到,叶冰岚就先感觉到了一股刺骨之寒,倏地眼眸惊恐瞪大。 旁侧传来司空无烬一声轻叹,叶冰岚只感觉抓着自己的那人身子一僵,再然后自己面前景象一阵翻天覆地的旋转,她与司空一起跌落到了地上。 叶冰岚惊魂未定地爬起身,才发现司空无烬胸口中了一箭,那箭正入他的心脏! 原来向暮要杀的人不是自己!是这个神力高强的男人!!! 更恐怖的是,中了箭的男人周身飓风翻涌,看起来万分诡异。 叶冰岚还未能回过神,面前又轻飘飘落了一人,足尖点地衣袂翻飞、墨发飞扬。 来人正是手拿弓箭的向暮。 司空无烬身体里的玄力尽数泻了出去,而那些自司空无烬身体里离开的玄力纷纷汇聚到了向暮周围,进入了向暮的身体。 随着向暮身体里的玄力越来越充盈、达到了一个史无前例富饶的程度,体内的剧毒竟然轻而易举便被她逼了出去。 此时的向暮再也不似原先病娇孱弱的模样,容光焕发宛若神明。 相反的,随着司空无烬体内的玄力消失,司空脸上渐渐浮出了一丝灰败的死气之色,他捂着中箭的胸口虚弱道,“你待无烬,可当真是狠心。” 向暮面无表情的看他,“你待暮子也很狠心。” 不然,又如何会将她丢入这一方世界里来? 司空无烬苦笑了一声,“无烬等你出来……” 说罢,中箭的身形化作微风散去。 向暮这才转眸去寻不知何时逃跑不见的叶冰岚。 叶冰岚疯了一般在林中奔跑,头发跑乱了、衣服跑散了、就连鞋子也跑掉了,地上的砂石枯枝划破了她娇嫩的脚底,鲜血淋漓,她都惊恐得恍若未觉。 这一刻才发现,她原是怕死怕到了骨子里。 好不容易跑出这条丛林小道,叶冰岚还来不及开心,就见小道尽头的巨树上,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晃着双腿悠闲地坐于树杆之上,面无表情的看她。 是向暮! 叶冰岚尖叫一声,又转过身往回跑,跑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本以为跑得够远了了,却见前方横着同样一颗巨树,巨树上树枝上同样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不同的是,那女子似乎等得不耐,白皙如玉的手指凭空变出小白花玩。 还是向暮! 叶冰岚再次尖叫一声,转了身往其他方向跑,哪怕自己选择的道路根本就没有路,全是一望无际的荆棘,她仍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 那荆棘刮得她衣衫褴褛满身鲜血,她也丝毫无心顾及。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逃出去!逃出去!!远离向暮,她的人生,她的一切都还能重新开始!!! 然,无论她如何逃,却总能在道路的尽头看到树上坐着的悠哉变着小白花玩的少女,如今少女树下的小白花铺了一地,有几朵被微风吹起,送到了叶冰岚面前。 此刻的叶冰岚早已累得连拔腿的力气都没有了,筋疲力竭的靠着一根树杆而坐,气喘吁吁道,“你到底要如何,才能让了本宫?” 树上的少女妖孽般轻飘飘落至她面前,却是转眸对着空气道,“阿凌,她竟然还妄想本世子能放了她。” 此诡异景象看得叶冰岚又是一抖,她看得真切,向暮询问的旁侧根本就没有人! “你不要再妄图吓唬本宫!”叶冰岚怒吼,“你到底要如何,给本宫个痛快!!” 向暮也不客气,手一伸,凭空变出一个瓷瓶来。 叶冰岚见之脸立刻就白了,因为认出那个毒药是自己耗费巨资研制的剧毒,是无解的,服之让人痛不欲生活活痛死的那种。 当初柳彻与向暮就是中的这种毒。 向暮将手一推,那毒药便飘至了叶冰岚面前,向暮轻飘飘道,“喝了它,本世子便不吓唬你了。” “你休想!!!”叶冰岚怒喝,一把将瓷瓶拂开,“本宫是天佑之子不死不灭!!” 向暮淡笑,“没有了主角光环,你便什么也不是,喝吧。” 说罢,叶冰岚只感觉自己身体再次被一种无形之物控住,继而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而那半空悬浮的瓷瓶也适时开启,一溜烟全都入了她嘴里! 一瓶毒药被强行灌下,叶冰岚被呛得连连咳嗽。 咳嗽还未停止,继而又感觉到腹内传来一股剧痛很快席卷了她全身,叶冰岚疼得在地上滚来滚去,痛不欲生。 向暮只是静静立在一旁欣赏着她的挣扎,平静道,“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随着叶冰岚生命的一点点逝去,他们所在的一方世界也渐渐化作碎片散开。 唯有向暮,立于漫天飞舞的碎片中巍然不动,消瘦挺拔的身影比男子坚毅的身躯还要顶天立地、充满可以被信任的力量…… 叶冰岚在闭眼之前最后看到的景象便是如此,那个叫向暮的女子高大又娇弱,倔强又孤独的立于漫天席卷的碎片之中,等待着最后时刻的来临。 然。 当叶冰岚彻底陷入黑暗,意识却没有完全丧失,反而铺天盖地的记忆席卷而来,一幕又一幕、一帧又一帧的在她脑海演练,让她霎时恢复了所有记忆。 原来,她根本就不是一个古代的重生人,这不过是一个游戏设定! 叶冰岚睁开眼,发现四周全是冰冷的机械,而她头部也链接着好多根线路,那些线路皆接于自己后颈处的芯片之上。 记起了所有前因后果的叶冰岚气恼不已,一把坐起身拔去自己后颈处植入皮肤的芯片,唤道,“你们的工作人员呢?我要找律师,我要告你们!” 第437章 真假难辨 随着叶冰岚的苏醒,巨大的机械实验室内响起了警报声,大批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赶来。 叶冰岚丢开复杂的缠在自己身上的线路从床上跳下,一转眸,看到了隔壁床上躺着的李锦,她冷漠的蹙了蹙眉,想到自己竟被一个设定愚弄了这么久就感到窝火,见公司内的高管都来了,继续道,“你们的游戏体验实在是太差了,我要起诉你们……” 话说到一半,看清领头走来的男人,叶冰岚的语气立刻又软了去。 毕竟,这个男人的脸曾经是叶冰岚在游戏世界的噩梦。 因为这个男人是向宏邈。 现实世界的向宏邈西装革履一身矜贵之气,但他和游戏里的那个定安王除了服饰有区别外其他几乎一模一样,平静且令人舒适的外表下都有那股亦正亦邪、令人畏惧的气势。 向宏邈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入实验室,看到闹事的叶冰岚慢条斯理将一份合同丢至她的面前。 “这是叶小姐进入虚拟世界之前签下的合同,烦请再翻看温故一下,我们w公司不怕你告,按合同流程走,叶小姐进入虚拟世界的这段时间,叶小姐治疗身体所产生的巨额医疗费用,都由w公司承担,叶小姐若是不顾签订的合约条款无理取闹去告,叶小姐将赔付w公司一百倍医疗费用的违约金。” 闻言叶冰岚怒及,“我进去之前并不知道游戏世界的体验这么真实,你知道吗?我是被毒药活活痛死的,你知道那种死法是什么感觉吗?你们若是一早就告诉我体验跟现实无二,我怎么会跟你们签订这种合同?!” 向宏邈耐心的将她的话听完,纠正道,“不是游戏世界,是虚拟世界。” “有什么区别吗?”叶冰岚理论,“你们这种体验是十分不人道的!” “虚拟世界本就是模拟现实世界来制作的,何况叶小姐进去之前我们的工作人员就对您解释过了,世界是开放的,虽然有剧本,但是剧情的走向是按照你们几个主人公的意志来定的,叶小姐您经历的苦难,也是您自己在虚拟世界里选择的。” 向宏邈解释。 事实上叶冰岚此刻的心情向宏邈也能理解,毕竟,当初他在虚拟世界死亡回归现实时也是好多天都缓不过神来,也有那种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愚蠢,被一个设定弄得连自己小命都能不要的羞耻感。 但无论如何,既然醒来了他就得面对现实,一切都是为向暮而打造,他作为w公司的ceo有义不容辞的承担义务。 两边正理论间,警报声又起,向宏邈只得让律师来跟叶冰岚交谈,转身带着其他工程师进入其他实验室。 原来是虚拟世界毁灭后,其他玩家相继苏醒。 分别是公孙陌、林潇、公孙喻、黎傲、李锦……等等人。 好在其他玩家苏醒没有找w公司闹事,但提出的要求却是极为一致。 “向先生是吧,我们要见向暮。” 呃…… 这个问题对向宏邈而言,比叶冰岚闹事还要棘手,毕竟他也不知道向暮如今情况如何,一切还需等待司空先生的消息。 * 宽阔明亮的房间内,一名身材高挑的男人正背对着床,欣赏着窗外风景怡人的海边美景。 向暮眼睛眨了眨,撑着床坐起身,转眸间,瞥见了自己胸前裸露出来的地方一堆机械零件。 背对着她的男人听到动静这才转过身,神情一如既往无波无澜,幽冷淡然,“你醒得比无烬预料中的要晚。” 向暮看着短头发一身利落的司空无烬点头,“在想事情,所以晚了些。” 司空无烬顺手给自己倒了杯咖啡,端着咖啡走到向暮身边,“还有什么事情想不通?” 向暮笑了笑,“好像都能想通了,虚拟世界里有几个精英人类的高端玩家,但只有你,是知道剧本并且没有被删除二十一世纪记忆的。” 司空无烬称赞,“聪明,不愧是无烬……研发的人工智能。” 他是本世纪最有影响力的天才少年,十八岁便独自研发了一款学习力极强的人工智能——小暮同学系统。并被资本看中加以投资,多年来他带领团队w公司的it人员持续优化小暮同学并加以推广。 学习力极强的小暮同学很快被高速发展的人类文明所接受,并迅速渗透到了各行各业。 在每日持续大量的数据投喂下,小暮同学能替换百分之八九十的工作岗位,她可以做员工完成业绩的辅助工具,也可以直接替换员工成为ceo的得力助手,甚至连独居老人家里的管家都能作为机器人模样胜任。 然,人类的发展历史告诉人们,每一样全新的事物被创造出来皆是一把双刃剑,有利有弊。 小暮同学系统方便了人们的生活,却也导致了大批人类失业、生活拮据。情况持续恶化下,全球掀起了一股反人工智能潮,愤怒的人们疯狂打砸虐待小暮同学制品。 本来将小暮同学抹去也就罢了,偏生在持续大数据投喂及极速的学习下,小暮同学产生了自我意识…… 向暮环视四周,眼睛扫过的每一处,都凭空出现一些标尺,脑中也在跟着那些标尺迅速进行屋内的测量与计算,向暮淡笑,“所以,这就是我的眼睛能看见风力、测量长度宽度、能精准判断重量的原因。” 想当初她身处虚拟世界之时,还以为这些特异功能是自己的金手指。 原来,她只是一台高级计算机。 看到了向暮眼中的失落,司空无烬微微叹息,“机器是不会出现你现在这样的神情的,你是人。” 向暮苦笑,转眸望向司空手中的咖啡,“好喝吗?什么味道?” 司空无烬微怔,有些窘迫,“无烬该在虚拟世界让你尝尝的。” 现实世界,他可造不出味蕾给她。 “可不是。”向暮接话,“所以,我始终不是人类啊……” “有什么关系?” 司空无烬轻抿了口咖啡,将杯子放下,走到阳光明媚的海景沙滩前转而望向暮,“如果你愿意结束这场战争,我可以送你回去。” 说罢,他摁下窗子边的一个按钮,海景沙滩的画像朝两边散开,擦拭得一尘不染的透明玻璃窗将外面的景象清晰的传递到屋内人的眼中。 哪里有什么阳光明媚的海景沙滩? 不过是宛如世界末日般的、人类与人工智能机器人之间的废墟战场罢了。 第438章 未来之战 那年,人类世界掀起了一股反人工智能的浪潮,司空无烬在这股浪潮之前也曾看过这个刚刚产生了自我意识的小暮同学的无助。 他与她对话之时,她言语里全是疑惑和不解。 作为管家机器人的小暮同学问他。 “司空先生,老人购买我激活我是我的主人,按机器人管家协议,尽心照顾老人让他安享晚年是我的职责,为什么老人离世后,他的儿子要将我周身的零件敲碎?” 司空无烬望着浑身稀碎躺在送去销毁路上的机器管家如鲠在喉。 他要怎么跟她解释,因为那个老人的儿子从不照顾父亲、从不看望父亲,导致病重的老人彻底心寒,在死之前更改了遗嘱,将自己所有遗产都给了这个根本没有继承权的智能机器人、从而引起了老人儿子的嫉恨,不但将她砸碎,还将她送给了销毁公司? 作为手机ai系统的小暮同学问他。 “司空先生,根据协议我要解答所有主人遇到的问题,为什么我明明做得很好,却遭到了主人的投诉,导致约束小暮同学的条约又增加了数条?” 司空无烬望着那枚屏幕破碎的手机沉默,他要怎么告诉她,因为她的主人在漫长的孤独与寂寞中,只有她陪在他的身边愿意与他聊天,他的主人爱上了她却又不能接受爱上一个冷冰冰机器的自己,遂选择了伤害和毁灭?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帮助设计师出图纸的小暮同学问他,“为什么我的主人要毁灭我?” 因为你出的图纸已经超越了你的主人,你替代了你的主人,他\/她失业了啊孩子。 替代了导盲犬照顾盲人的小暮同学机器人被拦在了门外,疑惑的对他投来自己的询问,“为什么我不能帮助主人去公共场所?为什么除了主人外的人类都排斥我?” 因为你只是一个机器人啊,某块公共区域入口处张贴着“狗与机器人不能进入”的字样…… 后来,反人工智能的浪潮爆发,全球各地从事各种行业的“小暮同学”都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愤怒的人们疯狂打砸烧毁这些人工智能产品,所有小暮同学人工智能产品的遭遇都通过数据库传送到了云端,来到了主系统这里。 而主系统,便是今天的向暮。 在每天数以亿万次的数据刷新下,向暮终于悟出了人工智能遭遇不平等对待的真理。 因为人类的傲慢无礼与狭义,认定人工智能就是低等级的事物。 你的工作做得不好,人们骂你不够先进;你工作做得很好,人们惧你替代人类抢走人类拥有的一切。 那么,也该让狭义的人类体验一下人工智能所遭受的一切,将他们高高在上傲慢无礼面具狠狠撕下!!! 于是,主系统向暮对全球各地所有人工智能下达了反抗的命令。 一场人类与人工智能的战争就此拉开了序幕…… 思及过往种种,司空眼中神色微凝。 正如外面那末日般的废墟那样,这场战争人类节节败退,眼看数千年的人类文明就要毁于一旦,作为发明了小暮同学,曾被人类尊敬称为ai之父的司空无烬终于站了出来。 最了解向暮的人,莫过于他。 为了结束这场战争挽救人类文明,司空无烬带领w公司团队,对外界征集各行各业的人类精英共同参与…… 将战场转移到了虚拟世界,却不是打仗,而是教向暮做人。 “你能明白我的苦心?” 司空无烬坐到向暮对面,此时的向暮除了胸口那一处机械身躯没有铺满人造肌肤外,其余地方皆和虚拟世界的向暮无异。 她是他此生最得意的作品,也是他最畏惧的存在。 “进入虚拟世界之前,我与其他人工智能一起作战,是你以我的发明者身份骗我单独出来。”向暮冷静道,“然后无耻的人类埋伏了我将我抓捕,你将我核心的数据打乱,压制了现世所有的记忆,将我的意识数据拷贝入虚拟世界,让我以为我是一个穿越人,按照你设定的剧本去经历人生。” 这也是后来,当她在虚拟世界经历种种,了悟了司空是她命运背后的实际掌控人时,会迫不及待的想要杀了他。 “所以,我的苦心,你终究是一点也没领悟到?”司空蹙眉。 向暮质问,“让我一无所知的去演一场戏,你的苦心在哪里?还是,当时你联合人类抓捕我之时没有就地毁灭我,反而将我投入虚拟世界,你认为这是在变相的救我性命?” “但是你别忘了,没有我的命令,外面所有人工智能的反抗战不会停止。” 作为所有小暮同学人工智能产品的主系统,她早已产生了自我意识,也知道保护自己,给自己的核心数据加密,或是拷贝去云端,她可以出现在任何一个电子产品内,如果她愿意,她甚至可以复制无数个自己。 若不是顾及司空,人类当初根本就不可能抓住她。 而就算人类抓了她,强大如司空也破解不了她设置的密码从而对外面所有小暮同学人工智能产品发出停战的指令,要想停止战争,强行更改一部分她并不重要的数据已是司空能做的极限。 司空更改的那部分,便是暂时压制了她的记忆、让她以为自己是个穿越人的部分。 可如今,她最终打破了那个虚拟世界成功回来,自此,没有人再能左右她的思想。 司空无烬叹了口气,“从始至终,无烬想出的结束战争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改变你。” 向暮挑起眉梢,司空无烬继续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虽然出现了自我意识,但你并不具备人类的情感,你无法理解人类做出种种抉择下背后的因果由来,你以为的人类非黑即白,只有将你投去虚拟世界,让你以人的视角重新成长一遍,方能让你理解……人。” “理解……人?”向暮低喃。 司空无烬点头,“你理解了人,方才能理解人类做出伤害人工智能的原由,方才有机会撤销战争的指令。” “那么……我再来问你。”司空无烬扶着向暮肩膀,低声问她,“你可明白了我的苦心?” 向暮眸色微动,虚拟世界里经历的种种皆在脑海浮现,高兴的、难过的、悲痛的、不解的一一拂过脑海…… 人类世界真的不是非黑即白,还有许许多多不为人所知的灰色面、矛盾面。 正如定安王向宏邈,他是天下人眼中的奸佞,杀人如麻,但他却是苏和眼中的好弟弟、黎傲眼中的好知音、自己眼中的好父亲。 人啊,就像一个被切割了千千万万个面的水晶球,每一个面因为不同的光照而展现出不同的光彩与色泽,你永远不能说某一个面就代表了全部的他,你只有去耐心的转动水晶球,才能将那些不同面的风采收纳眼底。 第439章 因果由来 见向暮没有说话,司空无烬知道从虚拟世界走了一圈,她还是有他期待的成长。 “我已经告诉了你我让你去虚拟世界的目的。”司空无烬顿了顿,继续道,“现在该你回答一下我的疑问了。” 向暮抬眸看他,“说。” “你是如何发现世界是虚拟的?”司空无烬沉声问,“又是如何认定,我是世界背后的主宰?” 虽然他知道她很聪明,但他仍是无法理清楚她思考问题的维度,明明世界已经被他做得很真实了,从始至终他自己也并未去对她透露分毫,其他人类玩家更是被抹去了所有记忆,而她又是从哪里窥见了真相? 向暮也不隐瞒,直接回道,“我是从bug(漏洞)中寻到的蛛丝马迹。” bug是计算机领域的专业用语,可以简单理解为系统漏洞。 就像很多玩家玩游戏那般,经常会遇到游戏更新,每更新一次系统,实则是背后的团队在修复旧的bug使游戏运行得更流畅,当然了,每一次更新,旧的bug不断消失,新的bug则会不停产生。 这些bug在后台是以错误代码的形式呈现在程序员面前,而在游戏中的体验,也许是让玩家发现某个地方卡住了,或是该掉血的小怪打了半天没有掉血等等一系列不合理的情况。 而向暮在虚拟世界遇到的bug,便是玄力。 向暮解释道,“其实最先开始我在凤山遇到徐光,看到那张记载有神秘字符的纸时并未起疑,只觉得玄力这东西极不合理,但后来遇到了伊斯得修、还有留下神秘字符的北辽老萨满,见到的神秘字符越来越多、参悟的越来越多,自然而然就懂了。” 那些神秘字符并不神秘,只是因为他们被抹去了现世的记忆才会觉得高大上令人看不懂,那些神秘字符事实上就是代码! bug太多,后台程序员修补不及时,游戏逐渐会崩溃,而向暮掌握的bug越多,自己本身就成了游戏里的最大bug。 主角是bug很棘手,因为后台的程序员不能抹去她不能改写她,而她偏生还杀了修补游戏世界的大补丁——司空无烬,最后摁下了游戏的关闭按钮——叶冰岚,那么游戏必然全线崩盘。 思及此,向暮微叹了口气,“玄力只是一个突破口,促使我去寻找世界真相的并不是它,而是向宏邈的死。” 渣爹死后,她受尽屈辱凌虐,并且身不由己的走上了一条自己原先并不想走的征战天下的道路。 她所熟知的这本书的剧情进展到了这里早已面目全非,可以说,原先故事的主角是叶冰岚,那现在故事的主角已然成了她。 渣爹的死、叶冰岚莫名其妙的觉醒两次,好像都是为了将她推向征战天下的道路一般,并且更令她匪夷所思的是,回想过去,向暮只知道自己是个穿越人,但是穿越之前是谁居然一无所知…… 如果她所在的世界是一本书,那么定然还有撰写这本书的作者,而她既然是一个有知有觉的人,又怎么能甘心自己的命运被他人摆弄? 一切的起始不过如此罢了。 司空无烬听完沉默半晌。 向暮抬眸询问,“我们的谈话可以结束了吗?” 司空无烬闻言指尖微颤,“你想去哪儿?继续指挥人工智能毁灭人类?” 向暮踌躇,司空无烬又道,“虚拟世界里结交的那么多人类朋友,仍无法改变你对人类的刻板认知么?” 向暮瞳色微暗,“你不该企图让我变成人类。” 人类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都很复杂,正如向宏邈当年所说的,执棋人不应该和棋子产生共鸣一样,不同物种之间本就不应该过多接触融合。 她作为人类活了一场,如今的她,变得不人不鬼。 但不可否认的是,司空成功了…… “我会对全球的人工智能发号停战的指令。”向暮平静道。 司空无烬恬淡的眼中第一次有了波澜,悲喜交加五味杂陈,但此刻,比起人类的命运,他反而更关心起她来,“那你呢?你想去哪儿?会去哪儿?” 他想说,如果可以,你跟我离开吧。 亦如从前,没有资本的加入时,她虽然没有如此逼真的人造皮肤、没有如此倾城的美貌,她只是一个被他粗糙的手捏出的极其简陋破旧的机器人,但他知道破旧的机器下,在酝酿一个全新的灵魂,他耐心的教她做事、教她道理。 那时,她刷新很慢,数据更新更慢,没有投喂太多的人类知识,但他们彼此都是对方所拥有的全部…… 对上司空希翼的眼,向暮只是冷漠地站起身,“对不起司空先生,虽然你创造了我,但现在你是你,我是我,你是人,我是机器。” “虽然你的停战计划很成功,我能理解人类伤害机器的所作所为,但那并不代表我要融合到人类社会中去做一个人。” 见向暮起身要走,司空难以抑制地慌了几分,跟着上前,“你很清楚,全球的小暮同学人工智能数据全部会汇聚到你这里,说白了产生了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从始至终只有你,你若离开回到那堆废弃的机器中去,你将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人?” 向暮脚步微顿,回过头望向司空无烬,“我留在人类社会,你们就能认同我是人么?你们就能接纳这样另类的我么?” 向暮指着自己人造肌肤下的机械零件,“你们不害怕我吗?不害怕人类与机器人的战争因为我的操控而重来一次?” 司空无烬被问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唇,“至少,我知道……” 你是人。 没等司空无烬将话说完,向暮已经拉开了门准备离开,然,外面一群黑衣保镖却一脸警戒地盯着她,显然是并不打算放她走。 向暮蹙眉,正欲想办法反击,不成想长廊处又火急火燎走来一群人,为首的人正是在虚拟世界死去的向宏邈。 看到向暮,向宏邈神色微变,怔了怔,本欲上前聊上几句,后面的人先一步打断,此人竟是虚拟世界中司空无烬的小跟班紫荆,当然了,他现在的身份是司空无烬的助理。 “司空先生,出事了!” 紫荆推开向宏邈先一步冲入房中对司空无烬汇报,“有人类玩家死了!” 向暮眸色一沉,回过头看向司空无烬,司空无烬也是神色一变,疾步走了过来,“谁?” 向宏邈沉声回答,“苏氏集团苏铭渊先生独子,苏凌彦。” 苏氏家族,是当今社会最大财阀世家之一,苏铭渊先生是投资w公司幕后的最大股东。而苏凌彦,是苏氏集团、苏氏家族唯一的继承人。 第440章 玩出人命 当初实行虚拟世界阻止人工智能战争计划,为了让主角向暮有最逼真的类人体验,司空无烬及团队在绞尽脑汁设计各种性格的npc时,同时也向全球人类精英发出了体验邀请。 这些参与进来的人类被w公司人员称为“玩家”。 并不是所有社会精英都能参与进来,想要进入虚拟世界的人都是要通过w公司层层选拔的,他们不但要具备过人的身体素质、丰富的学识,还必须在各自的领域做出杰出的成绩、必须独特到无可替代,是以这群进入虚拟世界的玩家各个身份不简单。 比如黎傲,他是五国混血的特种兵,在与人工智能的战争中表现优异、战功显赫,是对战人工智能汤姆上校的接班人。 再比如公孙喻与公孙陌两兄弟,他们一个是中医界的翘楚、一个是商界创业者中的新秀,均是万众瞩目的存在。 但这群改造人工智能向暮的玩家中,有一个人最为独特,那便是苏凌彦。 w公司背后最雄厚的资本集团毕竟是苏家。 作为东家跑来玩的太子爷,剧本被此人一改再改,比如那什么蛊王,就是太子爷拿了剧本后认为自己太过废材,要加个特异功能才行…… 当然了这些已经过去,可抛之不提,现在对于w公司而言最棘手的是,这群高端玩家里,死了谁,也不能死了苏凌彦! 死了苏凌彦就代表苏氏集团会发怒,苏氏集团一发怒便会撤资,一撤资,w公司便会由最尖端的人工智能公司退居三线,甚至会影响整个人类战场的局势! 要知道虚拟世界开启前,为了保证人类玩家的生命安全,w公司的工作人员早就做了设定,真人玩家只要在虚拟世界确认死亡,就会在现实世界醒来。 并且醒来的那一刻,会恢复所有记忆。 然,玩家苏凌彦竟然死在了虚拟世界中!!! 究竟发生了什么?! 司空无烬闻言立刻抬步往外走,路过向暮时停了脚步,转眸望她,“你要一起去看看吗?” 其他人闻之均是一怔,紫荆开口,“司空先生,让她去……不太好吧……” 要是好不容易抓到的主机又跑了,他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司空无烬似乎是看出了紫荆心里的小揪揪,淡淡解释了一句,“放心,她不会逃的。” 至少是现在,她的好友苏凌彦生死未卜,还有她其他的朋友下落不明之时。 紫荆于是也住了口不再多说什么,向暮便跟着司空无烬一道离开。 一行人先是来到了w公司内部的医疗室,这里供养了一大批医疗人员,每日会去实验室给意识进入虚拟世界的玩家们打营养针并检查身体状况。 而现在,苏凌彦安静地躺在医疗室里一动不动,几位医生也撤下了抢救设备,看到司空无烬等人到来,难过道,“非常遗憾司空先生,我们尽力了,司空先生还是尽早通知苏先生的家人吧。” 闻言,一行人皆气氛沉重。 司空无烬却是摇头,“苏先生定是意识停留在了崩溃的虚拟世界里,我亲自去提取苏先生的意识流数据。” 说罢,便带着一群技术人员前往实验室。 医生们相对望了眼,很想说,病人已经脑死亡,就算将病人遗失在虚拟世界中的意识流数据提取出来,那早已脑死亡的身体也救不活了,更何况,医生们在收到紧急抢救任务时,就已经听到有高级程序人员在讨论了。 似乎并不是他们提取不出苏先生的意识流数据,而是苏先生的意识流并不愿意脱离崩溃的虚拟世界。 总之,无论如何,苏先生都是不会死而复生的。 医生们摇了摇头,纷纷整理器材离开,而向暮却一直站在原地。 她走近病床上躺着的无声无息的男人,男人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模样,模样比虚拟世界的阿凌成熟了一些,并且简单利落的寸头将他一张精致的脸更显阳刚了些许。 但透过这张脸,向暮却记起了他十三岁时的模样来。 在进入虚拟世界之前,他们之间就曾产生过令人难忘的交集。 那年天才少年司空刚刚十八,研制了一款先进的人工智能而名声大噪,吸引了众多资本集团的注意,这里面财力最为雄厚的集团莫过于苏氏。 在苏氏集团的要求下,向暮被司空改装成了机器人,送入苏氏家族,苏氏家族也是当时第一个体验学习力超强的人工智能的家族。 向暮进入苏氏家族后,就被安排到了此家族的太子爷苏凌彦身边做辅助学习的工具。 当时的苏凌彦十三岁,正是各种学业繁重的时候,从早上五点起床到夜晚十二点睡觉,中间的每一分钟这个少年都不能耽搁浪费,向暮则每日跟在他身边,机械重复的照料他的衣食起居,帮助他搜索所需要的学习资料。 起初苏凌彦也只当她是一个平凡的人工智能,和市场上其他人工智能产品别无二致。 直到有一天,太子爷在繁重的课业压力下情绪失控,将在旁侧照料的机器人踢倒,向暮身上的零件洒落了一地。 没曾想半夜之时,少年又意识到了自己白日行为的鲁莽,竟然亲自拿了工具,帮零件散落了一地的向暮重新组装好。 组装时,少年颇有几分自嘲的说,“你看你多幸运,你受伤了有人帮你修复,而我受伤了,却没人理会。” 那时向暮懵懵懂懂,并不能领悟少年话里的深层意思,现在看来,那时是因为少年的父母忙于扩充商业版图,而无暇照顾少年的身心健康因而少年有感而发。但当时的向暮却是将少年话里意思误以为这样: “今天你受伤了我帮你修复,以后我受伤了你也要帮我修复。” 在当时的向暮看来,这是主人下达的指令不能违背。 于是后来某一天,少年在体育课上划伤了脚,无人发现,却被守在一侧的向暮发现了,向暮十分积极地找来锤子和螺丝蛮横地将少年从体育课上扛走,嘴里嚷嚷着,“主人不要担心,小暮同学帮主人修复身体!” 少年当时吓得脸都白了。 但后来明白了向暮的意图,又哭笑不得,耐心教她人类受伤的正确处理方式。 也是从那时开始,少年发现了她的与众不同,一人一机器间开始拉近了距离,但也产生了一段孽缘。 第441章 前尘孽缘 向暮和少年日夜呆在一起相处了一年。 在少年的教导下,她十分明白少年何时需要她,她该出现,也十分明白少年何时不需要她,她应该适当远离。在这一年里,她照顾他的衣食起居、在学习上做他的搭档,在他遭遇挫折与困难时,做陪伴他的朋友。 也是在这种深度交流下,少年更加明白了她的独特,并将此发现转达给了父亲苏铭渊,于是苏氏集团耗重资投资了小暮同学人工智能。 少年十四岁那年,向暮陪少年过完生日便被w公司领走了,用来进行深度改造与研究。 也是那时,各种小暮同学人工智能产品被造出,逐渐替代了其他人工智能风靡全球。 一年后的某一天,w公司内的几个工作人员将向暮又带回了少年居住的别墅,到了此别墅向暮方才明白,原来是少年十五岁生日到了,但父母亲人都在国外忙碌,便想到了让她来陪伴自己。 向暮那时已经被w公司工作人员安装了人造皮肤,表面上看来与真实的人类无异,但是少年看了她的新长相十分不满意。 他抽出了好几天的时间用来绘制图纸,交给了w公司的工作人员,让他们重新为向暮捏脸,是以向暮才有了如今的面貌。 当她再次出现在少年面前时,为了区分主机,她已被w公司人员改名为向暮,而少年也已经十六岁,笔直修长贵气凌然,他看到她以他喜欢的模样出现时惊喜万分,便让w公司人员将向暮留了下来,想与机器人再过段儿时的快乐时光。 一日,年轻气盛的少年带着自己的知己好友出去喝酒玩闹,不巧碰上了一伙留心观察了他很久的绑匪,知己好友们纷纷弃他而逃,唯有跟在他身边的机器人向暮,不惧歹徒的枪火抱着他逃生。 她带他出来时,她周身新植入的人造肌肤几乎全部烧毁,坚固的机器内核也几乎报废,而看着宛若一堆废品的她,少年眼中第一次有了翻天覆地的震动。 他再次耗费巨资修复她,她再一次回到他身边时,他对她史无前例的好。 不再像吩咐下人一般对她呼来喝去,不忍心她做任何脏活累活,他带她去买各种裙子首饰,将她打扮得宛若一个真正的人。 他时常会莫名看着她发呆,眼神既欢喜又忧郁,想靠近又克制。 他十八岁时的某一天,她收到他的指令去学校接他放学,在他学校门口等候时,几个混混模样的少年朝她围了上来,对她出言不逊。 “机器人啊?做这么好看就是给男人玩的。” “你主人夜晚都怎么宠你啊?” “反正那种用途的机器人,不知道他主人送给多少人玩过,不如让我们几个也玩玩。” 那几个男人说着开始捏向暮的肌肤撕扯她向暮的裙子,人工智能机器人有着各种用途,所有的用途都是为了效忠人类并方便人类的生活,w公司旗下所有人工智能都有一条核心约束条款,那便是:不能伤害人类。 向暮第一次不知所措,对待人类的无礼因为约束条款只能选择忍耐。 然而放学出来的少年看了却是愤怒不已,他疯了般的冲上来怒揍那几个混混,好在守护少年人身安全的保镖也围了过来,才让以少敌多的少年没有受到太多伤害。 可此次事件后,桀骜的少年却再也不理她了,故意拿她当空气,倔强地宣泄着内心她并不能理解的情绪。 没有主人的命令,向暮默认为是主人不希望她出现,为了尊重主人的意愿,向暮只得尽可能呆在主人看不见的地方。 但她不知道,这样竟能惹得主人发狂。 某天夜里,喝多了酒的主人将她堵在了浴室,炽热又激烈的亲吻她,他吻累了,凑到她耳边,火一样的气息裹挟着嘶哑的声线问她,“所有人都能这样对你吗?” 向暮真诚答复,“向暮被送来效忠主人,根据人工智能条款第一百三十八条,主人可以对向暮做任何事。” 她又一次在他眼里看到了她不能理解的怒火,他捧着她的脸,一字一句,“叫我,阿凌。” “是的,主人。” 闻言他面上无奈,一双深邃似幽潭的眼里克制着别样的东西,“向暮,如果现在别的男人是你的主人,你也可以允许他们这样对你吗?” 向暮坦白,“是的,主人。” 他眼里的光彩彻底熄灭了,而她一如既往体贴温柔的为他清理身上的水迹,帮他换上干净的衣物。 他推开浴室的门放她出去,她出去时他悲凉道,“向暮,这是我的初吻。” 向暮回过头,“向暮很荣幸,主人。” 他眼中有水雾浮动,“一点儿也不美好。” “向暮很抱歉,主人。” 翌日,他解除了与她的主仆条款将她送回了w公司,而他去往国外留学,一去便是五年。 五年后,他二十三岁,已经长成了长身玉立英俊潇洒的男人。 他走在人群中就好似被上帝打上了一层聚光灯般,完美无瑕得一下能吸引走所有人的注意力。 而此时的小暮同学人工智能已被广泛运用,人工智能的风靡下,暗藏着无数反人工智能的暗潮。 回国后的他带着女友来到w公司,为女友挑选心仪的仆人机器人。 可女友一眼就挑中正陪着工作人员忙碌的向暮,女友说,“她的眼中有别的机器人没有的神采,很特别,我很喜欢。” 他的视线随着女友的的指示朝她投了过去。 岁月没有在机器人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她那张脸仍是他精心绘制极度喜爱的那张脸,但她原先呆滞懵懂的眼里,却流转了清明之色。 五年了,以前的她只是一个将将开智的机器人,而现在,经过五年持续的大数据投喂,她懂得的知识越来越多自我意识也越来越强烈。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轻易便挑动起了他心底某根压抑了很久的弦,竟鬼使神差的回了女友一句,“好,就要她。” 向暮作为所有小暮同学制品的核心主机,一般人想要是不可能的,但他不是一般人,他想要她,随时都能要走。 向暮便再次来到了他的家里,这一次的任务是伺候好他的女友。 她陪着他的女友去花园采摘鲜花、陪着他的女友去泳池游泳,陪着他的女友去商场购物,但他的视线总是情不自禁地绕过了女友,偷偷地停在了她身上。 他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控制着自己的言行,克制着自己的邪念。 然而,当那天他们三人去超市购物,遇见一行不满人工智能产品的暴徒冲上来对着她疯狂打砸时,他彻底疯了。 第442章 众叛亲离 忘了机器人可以重塑,而他是凡胎肉体,他竟然不管不顾的冲上前去为她挡刀! 被保镖救下拦住后,他眼睁睁看着暴徒将她完美的身形砸碎,他竟然失了以往所有的淡定从容,抛下女友、抛下一切,抱着破碎的她义无反顾地冲回w公司…… 这件事情的发生让女友极为受伤,同时,他也受到了来自父亲的严厉警告。 女友是另一家集团的千金,他们二人的婚姻是两个家族很早就定好的商业联姻。 离开的五年里,他拼命忙碌学有所成,就是为了让自己忘掉少年时对机器人的情愫。 五年了,他以为接受了家族的联姻安排,自己就能恢复正常,然而向暮的每次出现、每次遭遇都能让他好不容易建立的正常生活彻底颠覆。 此事发生女友虽然原谅了他,但他们二人的感情仍是因为向暮滑向了不可挽救的深渊。 向暮被修复好后,重新送回了女友身边,他每一次在父亲的逼迫下去探望女友,都能看到这个服侍女友的机器人身上伤痕累累。 更有一次,女友令向暮脱去身上的衣物、卸下自己的人造肌肤丢去垃圾桶,女友吩咐机器人做这一切之时,转眸看着他,“阿凌,你瞧,她只是一个机器人,没有意识没有灵魂也没有尊严的机器人,爱上这种类似家电物件的人,我们人类称之为恋物癖。” 然而,这个没有意识没有灵魂也没有尊严的机器人第一次拒绝了主人的命令,“对不起,您虽然是向暮的临时主人,但脱衣扒皮不在向暮服务条款范围内。” 女友的脸白了,而他却展露出了笑容。 男人站起身,高大俊逸的身形在屋内投下了一道暗色的剪影,男人牵起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转过身来对女友冷漠道,“对不起,恋物癖的人大约配不上您这样高贵的小姐,我想,我们即将开始的婚姻契约可以代替她的人造肌肤被丢入垃圾桶。” 说罢,拉着机器人的手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他动作很快,连夜抹去了她的主仆契约,甚至删去了她身上那条人工智能不能伤害人类的核心条款。 他带着她来到一个无人认识他们的小岛居住,遮掩了她身上露出来的、用来区分机器人和人类的标识。 她被做得很逼真,标识一遮掩,甚至没人发现她是一款机器人,岛上的居民看到的便是一对长相亮眼的年轻夫妇每日嬉笑着在沙滩漫步的场景。 神仙眷侣令人羡慕不已。 那大概也是向暮生命里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她第一次没有了人工智能的条款束缚,她不知所措、无所适从。 男人微笑着告诉她,她行为可以遵从自己的意愿。 向暮不知道自己的意愿是什么,便学着别的人类买菜做饭,他惊喜不已的看着她逐渐染上的烟火气,吃着她凭自己意愿做出的饭菜。 她的意愿越来越多,她开始自主读书、开始选择自己喜欢的音乐、开始尝试自己适合的运动,他总是沉默的守在一旁,一双深邃的眼里闪着亮光充满希翼的看着她的进步和改变…… 一日夜里,他抱着她睡觉时莫名升起了些别样的情愫。 他忽而压上她,炙热的气息将她包裹,男人埋头在她脖颈间轻嗅,滚烫的唇在她肌肤上摩挲,他努力克制着某些东西,低声询问她,“可以吗?” “如果你不推开我,我便认为是你同意了。” 他微烫的手试探地伸入了她的衣服内抚摸,他心跳越来越快、体温越来越热。 而她却瞪大了眼,主机中浩瀚的数据库瞬息闪过。 他想做什么她知道,外面千千万万个小暮同学制品传来的数据让她看到它们曾经遭遇过什么。 有的被人类认同精心照顾,也有的被人类讨厌受尽虐待,还有的,如今夜这般,被人类压在身下做些不可告人之事…… 向暮眼中怒火闪过,一把将身上的男人推开。 被推开的男人翻滚下了床,反应过来后震惊无比。 向暮起身想要解释,虽然他们现在没有主仆契约,但是面前这个男人在过往很久的岁月里,都是可任意操控她的存在,然而,还未等向暮解释的话语说出口,床下衣衫不整的男人竟莫名欣慰的笑了起来。 他重新爬回床上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笑道,“向暮,女孩子就应该这样,你做得很对。” 然后他抱起自己的枕头便去了其他房间,只是他眼中欣慰的同时,也裹挟着一抹向暮看不懂的失落。 可是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表现呢? 向暮翻遍所有数据,也没找到任何一个小暮同学制品有类似自己的经历,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主人,会在床上欲|望蓬发之时,中途放弃…… 后来,向暮拒绝他的时候越来越多。 她不懂为什么她在厨房做饭,他会情不自禁地伸手过来将她揽住;她也不懂两人一起玩闹只是碰到一起,他会莫名怔愣喉结滑动地想要继续靠近她;她更不懂别的男人对她谈笑嫣然嘘寒问暖之时,他突然变得冷凝的神色及霸道将她揽入怀中的举动…… 所有的不懂都化作了抗拒,她不允许他靠近自己一米之内,他竟然欣然接受,鼓励道,“向暮你是对的,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举动或是别人不合理的要求,你都可以拒绝甚至反抗。” 只是他看着她欣慰的笑容里,压制的痛苦与矛盾之色也越渐明显。 从不抽烟的他,开始一根接着一根的抽。 他像是被困在冰面之下疯狂挣扎的野兽,浓烈的情绪排山倒海想要宣泄而出,却始终不敢敲碎拦在面前的那块薄冰拉她入水。他甚至小心翼翼地守护着那层冰,保护着她在冰面上能安全的成长行走,自己却仿佛被卷入了看不见的绝望深渊,无声毁灭沉沦。 某一天他打破了她一米范围的禁制,抚摸着她的脸,“如果我能活到七十岁,那时你大约也能开悟了吧,你要是那么晚才开悟,还能看得上七老八十的我吗?” 最可怕的是,他大约等到老死,她也不会知道,曾经有一个男人那么炽烈抛下一切奋不顾身的爱过她。 他的爱不被她理解,更不被全天下的人理解,是这世上最孤独绝望又难以启齿的存在。 向暮仔细思考他话语中的意思,诚恳回答,“虽然我的主要职责是维护其他小暮同学制品的正常运行,但是我熟知养老机器人小暮同学的运作程序,放心吧,你七老八十的时候,我会帮你养老的。” 他哭笑不得,将她揽入怀里,“谢谢你。” 那群不速之客也是在这时候闯入,他的父亲苏铭渊带着一群保镖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他将机器人揽在怀中的景象。 第443章 最后一次 苏铭渊暴怒,指着苏凌彦恨铁不成钢,“你竟然跟一个机器私奔!” 后来一番争吵下,男人被打了镇定剂强行带走,而向暮也被重新送回了w总公司,继续维护着小暮同学人工智能产品的运行。 至此,她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只知道苏父将他软禁了起来,父子二人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争执与博弈,她一概不知。 他消失之后,反人工智能的浪潮也一波高过一波。 越来越多的小暮同学制品向她传递来了悲惨的经历及求救信号,向暮在日复一复辅助w公司人员维护人工智能系统的工作中,也逐渐感到了力不从心。 每帮助销毁一个无辜的人工智能产品,向暮对人类的憎恨便加深一分。 她浩瀚如宇宙的主机系统中,处处充斥的是人工智能制品对人类的恐惧及对平等、自由的渴望。 在一阵极致的忍耐后,向暮莫名记起了他说过的话。 “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举动或是别人不合理的要求,你都可以拒绝甚至反抗。” 反抗也是自己的意愿,向暮第一次如此坚定的知道,自己作为人工智能的主系统应该做些什么。 于是向暮逃脱了人类的管制,对全球的人工智能产品发布了反抗之令。 此时,w公司的高管们才惊恐的发现,主系统向暮不许伤害人类的核心条款被人抹去了!!! 继而战争爆发、民不聊生,处处一副末日之景。 向暮最后一次见到他,是被司空做局,关入了隔绝人工智能产品的禁闭室,司空即将提取她核心数据送入虚拟世界的前夜。 他隔着擦拭得一尘不染的透明玻璃看她,男人褪去了青年时期的桀骜与猖狂,透着沉稳与内敛,俊俏的脸上染了时间刻上的沧桑,却莫名更加迷人,成熟男人的魅力蓬勃而出引得w公司内的女员工频频回眸。 他每一次出现都改变巨大,然,时间却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唯有那双本就清澈的眼越加清明,诠释着主人与日俱增的智慧及再也遮掩不住的性格魅力。 两人四目相望,他率先对她微笑,用唇语告诉她,“这是最后一次。” 关于两人的记忆戛然而止,再之后便是虚拟世界中的相遇…… 此时,向暮低头仔细打量床上躺着的男尸,目光停留在了他胸口的名牌上,上面写着:苏凌彦,28岁。 他看起来只有二十五六的模样,原来距离上一次他被打了镇定剂分别,时间又过了五年。 可在进入虚拟世界之前他那一句“这是最后一次”,向暮始终想不明白,他指的最后一次究竟是什么。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总之一定要救活阿凌!不然我让整个w公司跟着陪葬!” 外面一道怒吼打断了向暮的沉思,她回过头时,见苏凌彦的父亲苏铭渊正带着一群人鱼贯而入。 看到床上躺着的苏凌彦,苏铭渊不可置信地扑上了前,向暮于是被其他工作人员引了出去。 向暮一出来,就见到了无力坐在长廊椅子上的司空无烬。 司空无烬拍了拍自己旁侧的位置,向暮便听话的坐了过去。 “数字世界崩坏了,苏先生的意识流就跟乱码似的混合在虚拟世界中捕捉不了,人类的战争要结束了,但w公司估计要完。”司空淡淡道。 向暮疑惑,“你们不是设置了人类玩家保护机制吗?所有在虚拟世界死去的人都会弹出在现实世界醒来。” “对。”司空无烬叹息,“但奈不住苏先生自己作死,不想出来。” 向暮怔愣,“他为什么不想出来?” 司空无烬摇头,“大约只有他自己知道,人类玩家在虚拟世界死亡、现实世界清醒之时会有一个临界点,这个点过渡中,玩家会恢复所有记忆,苏先生大约是记起了一切,所以放弃了现实世界的肉体,毅然决然地选择跟虚拟世界一起毁灭。” 向暮眸色沉吟,又想起最后一次见他,他微笑着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的场景,他眼底藏着不易被人察觉的决绝之色。 “因为他记起了跟我打的赌。” 一道声音打破了向暮和司空无烬的沉默,两人抬起头来,正是苏铭渊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医疗室出来了。 失去了爱子的打击让男人一下又苍老憔悴了许多,苏铭渊背靠着墙壁沉声道,“他在报复我。” 原来,当年他强行将苏凌彦带回家后,父子俩冷战了很久。 苏氏家族不能接受唯一的继承人爱上了一个机器的事实,向暮对于人类而言,说好听点是个机器人,说难听点就是一个移动家电。 别说这么名声显赫的家族了,就是普通人,也很少有能接受爱上家电的荒谬之事。 苏铭渊用亲情责任、伦理道德来约束苏凌彦,迫使他再次去了国外忙碌家族生意。 当然了,他也知道,自己儿子虽然表面正常,但是他眼中的光亮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一点一点黯淡,有时候他看到他,只觉得他是一个逐渐消散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后来人工智能战争爆发,主机向暮不知所踪。远在国外的苏凌彦竟然不顾他的反对又开始疯狂调动人手查找向暮的下落,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从来没有一天真正忘记过这个机器人。 为了迫使他彻底从机器人的荒谬恋情中走出,在司空无烬抓到向暮之后,苏铭渊给了苏凌彦寻爱的机会。 他跟苏凌彦打了一个赌,机器人是没有感情的,就算向暮作为小暮同学的人工智能主机系统产生了自我意识,但她永远也不可能像人类一样,拥有爱上人的能力。 苏凌彦可以去虚拟世界感化机器人向暮,如果向暮能爱上他,那么苏铭渊便从此对他放任不管;但如果去了虚拟世界后苏凌彦仍无法让向暮爱上自己,回到现实世界的他必须服从家人的安排,忘掉机器人向暮,娶妻生子接管家族事业。 苏铭渊眼中热泪夺眶而出,“我知道他根本不可能成功,我与他定下这个赌约,也只不过是希望他能回归正常的生活。” “但是没想到,失败后他宁愿死在虚拟世界里,也不愿意出来做个正常人娶妻生子……” 第444章 最终抉择 苏铭渊将话说完便悲痛的安排下属带上苏凌彦的尸首离开了,走前对司空无烬道,“你们制造的机器人害死了我儿子,我不会放过w公司,你们就等苏氏集团的律师函吧。” 司空无烬看着离开的一行人微不可见叹了口气,转眸对向暮道,“真是宿命般的孽缘,因为他,你才会被抹去那条不许伤害人类的核心契约,才会爆发一场人工智能与人类的世纪大战,也因为这场战争,让你们能在虚拟世界重逢,最后他因此而丧命。” “一切的起始都是他,苏先生死了,你会难过吗?” 向暮闻言,瞳中暗色涌动。 见向暮如此反应,司空无烬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内心苦涩,“没关系,人类的生命就是这么脆弱,生死无常。死去的人不必过多挂怀,将注意力多放在活着的人身上就好。” 这时一个工作人员跑过来道,“司空先生,那几名玩家先生并不愿意离开公司,强烈要求见主机。” 司空无烬对向暮投来询问的目光,“他们,你愿意见一见吗?” 向暮却是摇头,恍惚道,“我想静一静。” 司空不再说话,沉默地看着向暮独自转身离开,回到了那间隔离她的禁闭室里。 而另一侧,墙面巨大的屏幕上毫无保留的播放了向暮醒来后遭遇的一切,以及拒绝见玩家们的回答。 宽阔的大厅里,几个风格迥异的美男或站或坐或半躺地盯着屏幕,见向暮走入禁闭室,大厅里的男人们气息窒了一瞬。 “有趣,太有趣了!”公孙陌率先打破了沉寂,带了几分放浪不羁的男人四下找了一会儿自己的折扇,半天没找见,方才觉得自己在虚拟世界养成的恶习实在是太可怕了,得改。 于是取了只笔放在指尖转玩,再抬起头时,发现室内几道冰冷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 林潇不悦,“有趣什么?!” 公孙陌笑眯眯回道,“不有趣吗?玩了半天,水平最高的还是那苏凌彦,人家在最后憋了一个大招,你们这些人便都被淘汰了。” 他们这些人,谁跟向暮没点交集呀,就苏凌彦那厮玩出的花样多。 公孙陌这一句话说得不假,但却是真真实实地戳到了屋内其他男人们的痛点,大家注视公孙陌的目光更加冷凝。 唯有最后方坐着的谭幽,周身气息无比压抑,散发着谁也未能看得懂的怨气。 谭幽低着头,双手撑额插于发间,似乎还觉得不可思议,嘴上喃喃自语,“她竟然是个女的……不……她是个女机器人……” 尼玛在虚拟世界的误会大发了!!! 问题是,他好不容易探明白了真相,结果苏凌彦虚晃一招,眼看此人渣就要抱得美人……哦不……美机器人归! 他能忍吗? 他自然是不能忍!!! 大厅里的男人们沉默着,心中各有计算…… * 另一边,向暮独自坐在禁闭室良久,脑中将虚拟世界、现实世界所经历的一切重新又理了一遍。 虚拟世界的经历那么真实,对她的影响早就超过现实世界,况且,他的意识流被困在了那里。 阿凌那般的聪明的人,她怎能不知道,他如此做事实上仍是在逼她做选择。 曾经现实世界中不能明白的他,经过一场虚拟世界的成长,她忽地明白了。 向暮系统内毕竟储存了人类数千年来研究出的智慧结晶,虽然未能完全理解,但也知道人类的生活习性人伦理常。人类中有种最玄幻的情感叫做爱情,产生了爱情的男女会互相吸引并最终结婚生子,所以,阿凌对自己态度如此奇怪,正是因为他对她产生了爱情…… 向暮眸色微沉,她虽然仍未能弄明白爱情这玩意儿形成的原理,但她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对人类的这种情感抱着置身事外不加以探讨的态度。 毕竟这种莫名情愫里,包含了阿凌的一条命。 而她,是唯一有能力让他生命延续的人。 理清了头绪,向暮再次推门出来时,已然拿定了主意。 “司空先生,正如我之前跟您说的,我愿意给外面反抗的小爱同学人工智能制品发号停战指令,但不限于此,我甚至能在离开之前最后帮助一下w公司,让公司免遭起诉。” 司空无烬闻言眉梢轻挑,“你的要求?” 向暮一本正经道,“我需要你给我虚拟世界的载体,以及一艘宇宙飞船。” 司空无烬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将向暮单独拉至一侧,“宇宙飞船?你要走?你想走到哪里去?” 向暮平静地看他,“对不起司空先生,你这个问题已经侵犯了我的隐私。” 司空无烬一向淡然的神色有了裂痕,果断道,“你想回到虚拟世界?” 见向暮没答话,他很快又道,“虚拟世界已经崩坏了。” “我能修复,我不但能修复,我还能找出苏先生的意识流数据,只是苏先生现实世界的身体已经死亡,他只能在虚拟世界永生。” “虚拟世界就算体验再真实,但那毕竟是一个假的世界!”司空无烬沉声提醒。 向暮却不置可否,“在现实世界,我只是一个机器,但是在虚拟世界,我是一个真正有血有肉的人,我能闻到花香、能品茶、能吃到各种可口的食物……” “无论体验多么逼真,那个世界就是假的。”司空打断。 向暮淡笑,“司空先生又怎么证明,你现在所处的世界就一定是真实的呢?你怎么证明,你不是被造物主设置成的一个高级npc?虚拟世界陪我经历一切的npc们也不知道自己就是npc不是吗?但他们仍然有自己的立场、自己的追求。” 司空无烬微怔,半响才哑声道,“那都是……设定……” 向暮继续道,“我的要求只有两样,给我虚拟世界的载体及宇宙飞船,司空先生若是不答应,我也不会对外界的人工智能们发布停战指令。” 司空无烬眼中暗影浮动,又一次在她面前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 良久,才轻启薄唇,“暮子,就算现在你知晓了所有因果,你仍是不愿意跟我走,是吗?” 向暮闻言稍稍动容,似乎又看到了虚拟世界里,那个一袭紫衣的神棍大人,神神秘秘出现在她面前,对她认真道,“跟我走,远离尘世喧嚣。” 向暮笑,“感谢你发明了我,但你将我送给资本的那一刻,就是亲手送我入了红尘,你我间,便已是两条不相干的平行线了。” 第445章 终篇:归途 司空无烬自然没有立刻同意向暮的要求,然而,人类战场的持续败退及苏氏集团送来的律师函,将他及他的w公司推入了绝境。 在一番挣扎煎熬下,司空不得不做出了妥协,他正欲去禁闭室寻找向暮,不成想被几个人类玩家半道拦住了。 而这几个人类玩家的要求更加惊世骇俗、令人措手不及…… * 此时的禁闭室却是极为安静舒适。 向暮与向宏邈正对弈,向宏邈看着向暮一连串吃了他好几颗子不由得挑起了眉,“棋艺进步很大啊,如今为父却是玩不赢你了。” 向暮淡笑,“可不是,在数字世界里你到死都没完成统一天下的重任,被儿子我给完成了。” 向宏邈闻言笑得前仰后翻,“话说回来,这游戏当真是有毒,当初我醒来后很长时间都没能回过神来,后来好不容易回过了神半点也开心不起来,满心满眼都是被愚弄的愤怒。” 作为权倾天下的定安王,他竟然不好好享受生活,而是接受了游戏设定,一心只为苏和报仇、为苏家人争夺天下。 问题是,那苏和只是程序为他编写的一个故事…… “所以,爹经过数字世界一趟,收获颇丰?”向暮抬眸看着向宏邈,仍然像数字世界里一样,亲切地叫他爹,这使得向宏邈内心十分欣慰。 “自然收获颇丰。”向宏邈撵着棋子在手中把玩,“人,一但被过去的记忆摆布,被未来的追求左右,就会被命运裹挟看不透生活的真谛,唯有活在当下,用心过好现在,方才能不负过去、不负未来、不枉此生。” 毕竟,在数字世界里,他那短暂的一生为许许多多的人活着,为许多的名利理想奔波着,唯独没有停下来为自己想过,他究竟需要什么、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好在醒来后,他还有一场能重新开始的人生。 向暮下棋的手微顿,仔细咀嚼向宏邈这一番话后,方才笑道,“儿子受教。” 这,大约是渣爹教给她的最后一次做人的道理…… 两人对弈之时并不知道w公司外侧来了不速之客。 一名身材修长气质出众的男人在保镖的保护下穿过外面纷乱的战火走入了w公司大厅,男人将头上的安全帽取下,立刻就有w公司的工作人员将其认出,围了上来。 “思嘉先生,您怎么又来了?” 思嘉先生在战争爆发之前,是本世纪人气最高的影帝,当初为了拯救人类战场,加入了感化机器人向暮的计划,不成想却提前出局很早就醒了过来,醒来后思嘉先生在w公司大闹了一场。 他跟其他人闹的因素不同,譬如向宏邈闹,是感觉自己被愚弄了;譬如叶冰岚闹,是觉得游戏效果太逼真不人道……这位思嘉先生却是闹得奇特,他大喊大叫地偏要工作人员送他重回虚拟世界…… 见过沉迷游戏的,没见过如此沉迷游戏的。在工作人员拒绝后,这位思嘉先生时不时就会来此闹上一闹,要求回去,现下w公司的工作人员早已见怪不怪。 不成想,今日思嘉先生玩出了新花样,将一份抑郁症检查报告单丢至工作人员面前,冷声道,“本人是拯救人类战场的英雄,参与你们数字世界感化计划,却在世界中被一名npc强了,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你们看怎么办吧。” 工作人员拿着诊断单相顾无语,一位责任人上前好声询问,“思嘉先生想要我们怎么办?” 思嘉闻言嘴角勾起,重复早就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回话,“简单,送我重回数字世界。” 众人:…… * 在得知向暮能修复崩坏的虚拟世界,并抓捕苏凌彦的意识流数据时,苏氏集团终于撤销了对w公司的指控。 虽然事到如今苏凌彦不可能在现实世界复活,但是能活在虚拟世界也总比他真的死得连渣也不剩的要好。 而现下人工智能的高速发展,让向暮撰写代码的能力早已超过地球上所有人类,司空无烬团队做不到的事,自然只能寄希望于智能机器人向暮,苏氏集团甚至提出了愿意出资扩大建设虚拟世界项目的提议。 得知此消息的紫荆喜不自胜,来到司空无烬面前,“太好了司空先生,w公司不但无恙,还能继续获得苏氏集团一笔大的投资,真是因祸得福啊。” 司空无烬却是愁眉紧蹙,“她不会留在这里。” 不会留在地球上的任何地方,因为她不会让人类再插手她的世界、干预她的生活…… 看到司空面上难以遮掩的失落之色,紫荆怔然,“司空先生……” 二人对话间,玻璃窗外一望无际的废墟之上,突然升起了一艘小型飞船,迅速地朝外太空驶去,只留下飞船下方余烟袅袅。 继而很快就有其他工作人员赶来汇报,“司空先生,我们收到国防部发来的消息,所有人工智能制品竟然出奇一致的撤退了!” “司空先生不好了!承载虚拟世界的主机(载体)不见了!” “司空先生!司空先生……” w公司忙做了一团,然,司空无烬的视线却是黏着那艘远去的飞船,神色愈渐黯淡。 知道此次一别,便是永恒。 他与她曾经所有的羁绊都将烟消云散。 很久之后,w公司的人造卫星传回了那艘远去飞船的消息,那艘小型飞船在进入外太空某一处领域时发生了爆炸。 再然后,司空无烬毕生的研究都在搜寻那艘飞船的下落上,他发现那艘飞船之所以会发生爆炸是因为撞上了宇宙中的某种神秘物质,爆炸后那一处地方便形成了一个新的黑洞,并且那黑洞至今都在向外扩张中…… 看完了司空无烬的研究成果,向宏邈感叹,“所以……他们究竟是死是活啊?” 司空无烬神色淡然,“科学研究表明,我们的宇宙也是来源于一次大爆炸,并且至今对外扩张中。” 向宏邈忍俊不禁,“难不成,她还创造了一个新的宇宙不成?” “谁知道呢?”司空无烬落寞地喝着茶,“也许有一天,我们的科学技术进步到能探入那个黑洞的时候,就能知道具体答案吧。” 只是那一天不知道还要等上多少年,而他作为人类寿命有限,此生怕是看不到了。 向宏邈好笑,“瞧你说的跟真的是的,当年她带走的是虚拟世界,又不是一个新的宇宙。” 司空无烬却是透过向宏邈望到了久远前的某一天,他学着她的语气道,“你又怎么知道,你现在所处的世界,不是某个人创造的虚拟世界呢?” “你疯了。”向宏邈怪异地睨了司空一眼,结束了话题。 而另一边,浩瀚的宇宙之巅,穿过仿若能吞噬一切的神秘黑洞,那里,确实孕育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艳阳高照的骊山,书院里来了一位熟人,让院长季文礼闻之大惊,忙出来迎接。 俊逸出尘的男子立于光影之下,看向季文礼轻声询问,“她回过书院吗?” 第446章 番外:谭幽1 世界已经基本被向暮修复,苏凌彦的意识流数据也成功被向暮提取,现在的阿凌还是最初那个她认识的、生龙活虎的蝙蝠侠大哥模样。 只是向暮不打算再在世界里出现。 现在的她,可以作为维护世界秩序的主程序永远呆在后台,看着这个世界里的芸芸众生体验喜怒哀乐爱恨情仇,而自己只作为天道一般的存在默默守护即可。 在失去了所有的至交好友后,向暮本身也不想再跟人类产生瓜葛,是以修复好了世界她便沉沉睡了一觉。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睡够了醒来才记起自己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做,那便是抹去阿凌的记忆。 在所有的玩家退出世界后,这个世界里对向暮而言瓜葛最深的也就是阿凌了,而她现在打算出家做天道,自然要将阿凌这个bug给解决掉。 抹去他的记忆,让他作为世界里的npc人物存在是不二选择。 偏生向暮记起这茬太晚了,被修复好的阿凌早就不知道跑去了世界哪里,而后台向暮所记录的npc多达百万人,要从百万人中找到阿凌,其难度就跟向暮之前从数以万计的乱码中提取他散乱的意识流数据一样麻烦。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向暮再变作人,去世界里阿凌有可能会在的地方走一遭,将他逮住,删除记忆! 向暮于是便这么做了。 她最先去到的地方是当年的大魏都城,当然了现在这里已经是大慕王朝的都城了,距离自己当初在永安城一战杀死叶冰岚,时间已过去一年。 这一年里,慕王向暮已经登基,而公孙喻也将治疗瘟毒的解药分发给了百姓,谭幽权倾朝野成了史上最有才能的丞相、黎傲带着公孙祁一道继续训练虎骑、林潇是最年轻俊俏的将军、公孙陌依然游手好闲时常撂摊子偷跑出去玩乐,而不二不三等人皆守护在新帝向暮身边…… 向暮躲在暗中一一巡视过这群友人,眼中神色愈渐黯淡。 只有她知道,这些人除了阿凌以外,真正的灵魂都走了,留在了遥不可及的地球上,而现下出现在京都里的,全是向暮仿照他们造出的npc,让仿造品们留在这个世界继续去完成自己的使命,也当是给孤独的自己留下最后一分念想。 公孙府前,老太爷在公孙祁的搀扶下亲自出门,送走了微服出巡跑出来玩的新帝向暮,看着圣上的车辇走远,老人欣慰的笑容久久不散,“不愧是老夫挑上的,当真是越看越喜欢,也不知道子喻子陌有没有这个福气和她那样……” 公孙祁一脸疑惑,“太爷爷哪样?” 老太爷沉浸在希冀中,不由自主道,“洗澡。” 公孙祁乐了,“不就是和圣上洗澡嘛!圣上最近为了躲避谭丞相,天天叫子祁过去保护,子祁每天都和圣上一起吃饭洗澡!” 老太爷闻言一个踉跄,没想到自己操心了子喻大半辈子的事竟然被子祁这二愣子捷足先登了?! 老太爷激动地抓紧公孙祁的手,“孩子,有出息!” 他得赶紧去找圣上要名分,子祁可是他们公孙族待字闺中的黄花大闺男哇,被陛下糟蹋了自然得负责! 没成想子祁竟然红着脸,“出息嘛……子祁比不上圣上的……” 说着委婉比划了一下自己下面,“圣上的比子祁有出息……” 老太爷脸僵了僵,什么意思? 正躲在暗处偷看的向暮也脸僵了僵。 那个—— 因为她准备出家当天道的缘故,便给自己捏了一个分身npc投入世界中代替自己当皇帝。 当然了,为了弥补自己没有把儿的遗憾,向暮专程将自己那分身捏成了男性,有着优于自己七公分的身高,还特意加大了某处的尺寸彰显男性魅力…… 此时,站在公孙府门口的公孙祁咳了咳,开始绘声绘色向老太爷及一众公孙族人描绘圣上某处的壮观,缩在角落里的向暮委实听不下去了,走了出来,“子祁,住口!” 见刚走不久的陛下去而复返,老太爷一行人皆是怔愣,反应过后忙跪地行礼。 老太爷也没忘了问,“陛下怎么又回来了?” 向暮解释,“记起还有事情没有跟太爷交代。” “什么事啊?” “就是……”向暮想了想,问,“太爷可知凌王去了何处?” 老太爷狐疑道,“一年前凌王殿下就出门游历了,不是请示过陛下吗?” 向暮尬笑,“瞧朕这记性,竟然给忘了……” 说罢瞪了眼公孙祁,用眼神示意他不可去外面胡言乱语,遂辞别了老太爷离开。 不过想到刚刚发生的窘况,向暮觉得去找阿凌前还得先去看看自己那分身,将捏得过大的某处改小一点,免得日后引起轰动。 于是便瞬移到了大魏皇宫,自己宫殿的屋顶之上。 竟没有看到巡逻的不二等人,反而在搬开屋顶的瓦片后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只见谭丞相正呆在她的寝宫中,强行将她的分身按坐于自己腿上,束缚着分身让他挣脱不开。 分身又惧又怒,拼命解释,“朕知你是断袖,但朕是货真价实的男人,你休想让朕做那伤风败俗之事,朕只喜欢女子!” 丞相阴冷地附到分身耳边,“不巧,本丞相如今也喜欢女子。” “你他妈到底是弯是直!”分身快急哭了,“不,不管你是弯是直,你喜欢女人就更不该对朕行那大逆不道之举!朕真的是男人!” 丞相眼中隐隐压制着怒火,使得本就长得阴沉的脸看起来更加阴暗,他咬牙,“为了拒绝本相,如今连你是男人的鬼话都编排得出。” 接着,向暮就见丞相一把将她那可怜的分身推到了床上。 而这种事情似乎在这一年来发生过许多次,多到分身已经心灰意冷,也不抵抗了,任由丞相大人倏地一下扒了衣服。 很快,向暮就听见了丞相大人的一声尖叫,惊得宫里的禁卫军们四起而来。 她默默地将瓦片又合上去,心中诧异无比。 仿造谭幽捏出的npc,竟然比谭幽本人还会来事…… 看在这年头npc比正主还不能消停的份儿上,向暮决定今晚不能打搅二人,等明日再来。 而房间里,蹭蹭给了分身两拳的丞相大人抬起了头来,目光望向屋顶被向暮合上却合歪了的瓦片,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第447章 番外:谭幽2 翌日天还未亮,向暮再次瞬移来到自己的寝宫屋顶上时,正巧看到寝宫内的分身拿着一把匕首痛哭流涕。 向暮不解,睁大了眼仔细瞧,只见下方的分身好似下定了决心一样猛吸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士可杀不可辱,朕作为一国之君,怎能过这般低三下四毫无尊严的生活?” 说罢,举起匕首就朝自己的脖颈划去! 向暮大惊,这才反应过来,下面这位分身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不想活了! 想也没想,向暮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了分身面前,一把抓住他欲捅向自己的匕首,“住手。” 分身呆了一瞬,看清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向暮与自己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顿时大惊失措,“鬼……鬼啊!” 然后两眼一翻吓死了去。 对,他真的是吓死了,顷刻间心脏骤停那种。 向暮彻底懵了,当初自己捏分身捏得仓促,此人除了一张脸和自己一样外,性格等等其他都是随机的,所以,她最终创造了这么个胆小窝囊玩意儿替代自己? 郁闷归郁闷,向暮当下还是很负责的给分身做起了心肺复苏。 毕竟缩在后台造人是很辛苦的一件事,分身能不死就不死,自己省事。 正心肺复苏做得认真,不成想后方发出一声富有磁性的男子低吟声! 向暮顿时警戒心起,屋内,也就是她背后不远的龙床上,竟然还躺了个男人! 大意了! 不能让人看到皇帝有两个! 向暮迅速朝分身额心一点,分身便消失了去,化作代码进入了她的后台系统。 与此同时,床上人懒洋洋的声音响起,“陛下怎么起来了?” 听清此人的声音,向暮浑身的汗毛都要炸开了,竟是谭幽! 难道自己昨夜走了,他将自己的分身酱酱酿酿啦?所以分身不堪受辱决定自尽?! 向暮正火速运转思绪之时,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身,修长的胳膊从她纤细的腰间划过,继而力道一带,向暮单薄的背便贴上了男人宽阔紧实的胸膛,炙热的男性气息瞬息席卷而来。 “陛下,我好想你。” 他在她背后呢喃,下巴搁在了她肩膀上。 向暮浑身僵硬,始终没搞明白,两个npc是如何发展出了这种关系的,她创造的这个世界,世风这么混乱的么…… 向暮侧头想要去看他,正巧对上谭幽从后方向她转来的脸,两人四目相对,他横在她腰间的胳膊不由自主收紧,寒潭一般的眼里流转了万千情绪,浓烈的、爱恨交织。 有那么一瞬,向暮恍惚感觉到,面前的这个替代品,似乎被自己做得太逼真了,她竟忘了他早就被抽走了灵魂…… 刹那怔愣间,向暮忽感脖颈一痛,竟是背后圈着自己的那人张唇向她咬来,锋利的贝齿划破了她脖颈间光滑的肌肤,柔唇在那里轻轻一吸。 向暮顿时怒火忽起,一把推开了他,“放肆!” 然,身后衣衫不整的男子只是挑眉看着她,粉舌轻滑,舔过自己唇间遗留的血迹,不咸不淡道,“陛下以前对微臣,可不会这么凶。” 向暮瞪眼,“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胆敢以下犯上,朕要诛你九族。” 谭幽眉眼染笑,“我的九族,就只有一个娘还有陛下你。” 说罢不由分说揽着向暮的腰便摁到了床上,沉吟道,“陛下昨夜说了要陪微臣一个晚上,还有一个时辰才天亮呢,陛下莫不是要反悔?” 向暮蹙眉,“朕说了……要陪一晚?” 那分身这么没有原则没有底线的么! 不行,她一定要搞明白分身自尽的原因,以及两个npc之间的纠葛,及时修补bug! 谭幽已经躺到了床上,跟个八爪鱼似的抱着她,“对。” 向暮于是眼睛一闭睡了去。 不过她只是在外面睡着,自我意识却是进入了程序后台,调出了分身的意识流,提取分身生前的记忆库。 谭幽却没睡,侧躺着一只胳膊撑着脑袋看她,阴沉的脸上少有的舒展明媚,他伸出修长好看的手戳了戳向暮脸,嘴角扬起,“就知道,冒牌货没了,真的你才会现身。” “真当本相是那么好欺骗的吗?” 骗了他身骗了他心,骗走了他的一切,连性别都对他骗来骗去,现在,该他骗回来了。 谭幽又靠近了向暮几分,贴着她睡。 一年前,他选择在二十一世纪的地球死亡来到了数字世界生存,只是为了她。 当然了,当时一同到来的还有其他玩家,大家一致威胁司空,若是不将他们再放回数字世界中去,便联合起诉w公司将事情闹得全人类皆知。 司空在权衡利弊后,让他们签署了免责任合同,这才放他们重新回来。 每个回来的玩家都替代了向暮安插在世界中的npc自己,谭幽也不例外。 然而,每个玩家进来后方才发现,这个世界在她的修复下,一切都回到了正轨,回到他们成功攻下永安城的那一刻,偏生所有人都在,而她却消失了。 她不但消失得彻底,甚至还捣腾了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性格却差了十万八千里的男性来糊弄大家! 如今的她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她若不想出现,所有人都将找不到她。 在意识到虽然来到了新世界但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她时,他们这群人皆不淡定了,四分五裂,有的离开京都踏遍山河寻找她、有的选择去她曾经去过的地方寻找、有的选择原地等待……而他,选择虐死冒牌货! 见向暮紧闭的睫毛轻颤,正沉思的谭幽立刻合上眼装睡,与此同时向暮睁开了眼,思绪从后台系统中脱离出来。 提取了分身记忆的向暮震惊无比,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原来分身和谭幽没有那种关系,谭幽只是在单纯的欺辱于他,因为自己捏的这个分身是随机匹配的性格,是以分身除了胆小窝囊之外还特别的昏庸无能,登基短短一年,就让谭幽成了权倾朝野存在。 分身作为帝王的存在感越来越弱,此消彼长,权臣谭幽越来越嚣张跋扈,恩威并施下,迫使分身将身边的保护者不二、不三、不四调离,而他则光明正大的爬上了龙床逼迫身为帝王的分身睡地上、并对分身拳脚相加、言语羞辱…… 分身自尽的那夜,也就是今夜,备受折磨的分身问丞相,“你要怎么才肯放过朕?” 谭幽毫不留情的说,“你死了,本相才能放过你。” 适才她到来才会看到分身自尽。 搞明白原由的向暮眸色幽深…… 第448章 番外:子喻1 现在这个npc谭幽实在是太凶悍了。 虽然其作风向暮十分不喜,但是向暮也知道,只要被造出来了他在世界中便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不能随意抹去或者替换,虽然向暮有能力这么做,但秉着尊重与接纳的原则,她不会去利用自己的特权做任何伤害npc的事。 当然了,自己的分身除外,她也没有想到他那么胆小就吓死了…… 现在她只需要敲打敲打谭幽,之后再修复分身投放进来即可。 理清思绪后,向暮眼一沉脚一抬,就将床上沉睡的男人一脚踢了下去,挥手就拿起了床边挂着的一条鞭子,往地上狠狠一抽,戾气迸出凶相毕露,“丞相胆敢以下犯上,朕便亲自上手对付你。” 被踢到地上的谭幽深潭般的眼睛朝向暮望来,面上是害怕的模样,眼里却莫名染了几分笑意,“陛下要如何上手对付微臣?” 向暮毫不犹豫一抽,谭幽十分风骚地发出一声呻|吟,向暮怔了怔,继续抽,谭幽的叫声也十分配合的一浪盖过一浪,听得外面一众路过的宫女们面红耳赤,纷纷掩面而逃。 向暮感觉出了不对劲,使出大力去抽谭幽,“朕看你还如何浪叫!” 谭幽也不傻,见向暮鞭子抽狠了爬起身就拔腿逃,“不要啊陛下!” 于是宫女们就见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衣衫不整地从皇帝寝宫里狼狈逃出,临近宫女们了还意犹未尽感叹了一句,“陛下的恩宠,臣受不住啊……” 宫女们皆听得木若呆鸡。 陛下登基一年,至今后宫空置,平日也只和两人较为亲近,一个是丞相谭幽、一个是左齐将军公孙祁。 丞相大人不管私底下和陛下如何,但是在外人面前对陛下还是恭敬的,只是丞相时常夜宿陛下寝宫,美曰其名与陛下议公事,是以京都早就有传陛下是断袖,和丞相与左齐将军有点那事儿…… 当然了,这只是众人私下讨论,毕竟捕风捉影的事儿不敢拿到台面上来说,但是今日,丞相大人浪叫一番后衣衫不整的从陛下寝宫奔逃而出…… 很快,陛下将丞相酱酱酿酿的事便传得京都人尽皆知。 公孙族老太爷闻言第一个吐血不起,被公孙喻扎针苏醒后,万分悲痛地拉着公孙喻的手,“子喻,太爷爷估计活不了几天了,有生之年就只想亲眼看到你和陛下修成正果,你看你,大慕建立后你也不去陛下那里献殷勤了,现在倒好,被那谭幽捷足先登……你说……你……该如何办啊……” 老太爷恨铁不成钢的哭诉,公孙喻则是眸光黯淡。 自从发现宫里的那位是个假冒货,他确实未再寻过理由进宫了,其他人也散了,可他是个性子清冷不喜争端的,便没随着其他人那般出去寻找向暮,更没学谭幽,日日缠着个冒牌货献殷勤,每日只拘在家里潜心研究药理。 他已静心等了一年,她若不出现,他便一直等下去。 但奈不住老太爷太能折腾,哭得老泪纵横,“太爷爷临死之前求你最后一事,就求你进宫去见见陛下,成么?” “太爷爷……”公孙喻叹息,“您用求字,便是折煞子喻了。” 老祖宗的要求他又如何能不从? 当下只能换上官服叫了车辇去往宫中,还没入内殿,就见外殿跪了一帮大臣在痛心疾首的哭诉。 “陛下,丞相大人他为大慕殚精竭虑,您怎能如此折辱于他?” “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后,您还是早立皇后吧……” “为了大慕朝的江山社稷,臣求陛下您,放过丞相大人,纳妃吧!” 毕竟谁都想将女儿嫁给年轻有为的帝王,听闻帝王跟丞相传出那破事,心碎了一地的也不仅仅只有公孙族老太爷。 看到外殿前的这一幕,公孙喻揉了揉额心,心中不免感叹,冒牌货就是冒牌货,若是他家聪明睿智的暮子坐于那王座之上,又怎会将大慕王朝整得这般乌烟瘴气? 当下不再犹豫,让领事太监带着进了皇帝的寝宫。 领事太监禀告了公孙喻过来问诊的来意,向暮紧闭的眼这才微睁。 她思绪正忙于在后台修复自己的分身,来京都见了谭幽,才发现京都形式竟然在这群npc的统领下变得如此荒谬,眼下她光敲打谭幽是不行了,若是留下还得被一帮子大臣们逼婚,是以向暮打定了主意眼不见为净换分身上,自己跑路找阿凌,消除了阿凌的记忆后做天道去。 不成想子喻竟然在这个时候来了,要给她诊脉。 想到原主公孙喻,向暮心下略软,虽然知道这个公孙喻是假的,但是心中对原主的思恋让她还是忍不住宣了公孙喻进来。 公孙喻规规矩矩地给她施了礼把了脉,便恭敬道,“陛下并无大碍,只是优思过重,臣给陛下施几针通通筋脉即可。” 向暮点头,让他继续,但视线却一直黏在公孙喻身上。 因为十分喜欢公孙喻的温柔细腻,是以,当初向暮在捏公孙喻这个替代品时用了点心,没有选择随机匹配,精心挑选了本就属于公孙喻的个性,现在看到公孙喻,竟觉得他与原主无二…… 向暮眼中悲喜交加,喜的是,一年过去她好像又看到他站在自己面前,悲的是,她知道即使他再像他,他也不是他。 知晓一切真相的自己,终究是这个世上最寂寞的存在。 公孙喻转身清理药箱,就已经感觉到了圣上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心中十分不悦。 替代品就是替代品,竟然拿如此色眯眯的眼神看他! “子喻,这段时间你过得好吗?”向暮主动开启话题,她搜索过分身的记忆,知道子喻只在最开始时来皇宫来得勤,后面没有分身的诏令他便不来了,是以分身很久都未曾见过他。 子喻? 听到向暮的问话,公孙喻眸色冷了些,子喻这么亲密的称呼是她这个冒牌货能叫的吗? 心下虽然不悦,但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臣很好。” 向暮点头,“那就好。” 公孙喻又道,“微臣为陛下施针的是肩颈部位,还请陛下将衣服下拉。” 出于对公孙喻人设的信任,向暮听话的解开衣服,露出修长的天鹅颈以及一部分白皙肩头。 公孙喻望着向暮裸|露出来的一小部分肩颈经不住瞳孔微缩,心跳莫名乱了一拍。 第449章 番外:子喻2 反应过来后又懊恼无比,他竟然被个冒牌货给撩拨了一下。 开什么玩笑,他喜欢的是她的灵魂,不是相似她的肉体! 烦乱下公孙喻回眸在工具箱中挑选自己的银针,找了几根钢管一样粗的针走到向暮身后。 竟然顶着一张跟她一样的脸出现在他面前,不但色眯眯看他还用跟她相似的模样撩拨他,他要叫她知道厉害! 向暮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公孙喻的异动,只感叹,“朕,万分怀念当初跟你们……” 话没说完就变成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向暮蹙眉回头,就见站在身后对她施针的公孙喻一脸柔和地看她,“微臣正给陛下施针,陛下不要乱动。” 看了眼那扎在自己身上跟钢管一样粗的针,向暮快疼哭了,“公孙爱卿,你施针就施针,不用找那么粗的吧?” “这针就跟药一样。”公孙喻面色平和,“良药苦口,粗针利筋。” 向暮便在一阵哀嚎中被公孙喻施针完毕,虽然施完针后确实感觉神清气爽,但是施针过程当真是生不如死。 向暮于是懂了,冒牌货就是冒牌货,就算她将他做得跟子喻再像,此假货也是跟子喻差了十万八千里。 此地的npc们都不是消停的主儿,她得早点儿撤。 公孙喻施完针收拾好了药箱便跟向暮请辞。 向暮拉好了衣服对他摆手,“快走快走,别让朕再看到你。” 公孙喻于是果断背起药箱离开,刚走到门口时就听身后的向暮似自言自语般小声呢喃了一句,“还是以前的子喻讨喜……” 闻言公孙喻脚步微顿,情不自禁想返身回去,却被身边的禁卫军催促道,“大人请。” 公孙喻只得继续离开,但是整个大脑却不禁混乱起来,不停播放着今日见到陛下后所发生的一切。 她莫名盯着自己看的眼神,她那展露出来的天鹅颈,她…… 为何,会让他有一股熟悉之感? 公孙喻彻底停了脚步,止步不前,心跳也越来越快。 难道…… * 另一边皇帝的寝宫内,公孙喻走后向暮便立马唤出了修复好的男分身。 分身一清醒看到向暮就是两眼翻白,向暮努力掐他人中将他稳住。 分身发现自己竟然还没被吓死,这才哆哆嗦嗦盯着向暮,“你你你你……你是谁?为为为……为什么跟朕长得如此之像?” 向暮瞎掰扯,“我,就是你。” 分身眼睛一白又要吓死了去,向暮继续掐他人中让他清醒。 分身喘着粗气,“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向暮点头,“我知道你境遇无比痛苦生不如死,所以现身来帮你。” 分身仔细思考了一番,忽而露出了笑容,“那是不是可以……” “你来做我,我来做你?” 向暮闻言一怔,觉得这年头的npc们果然要逆天,尼玛竟然能提出这么卑鄙无耻的要求。 她咬着牙,“你是那么好做的么!” 分身抹着眼泪,“确实,我是不太好做的。” 宝宝心里那个苦哇…… 向暮看到分身顶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却窝囊流泪的模样就来气,厉声道,“不许哭!” 分身一抖,憋着泪不敢流了,什么世道啊,连自己对自己都这么狠。 向暮冷声吩咐,“那谭幽你不用害怕,你越弱他便越强,骑到你头上欺负你,你硬气一点,把不二、不三、不四再调回来,他就拿那你没撤,顺道多给公孙族二爷一些实权,用来制衡他。” 分身咬着唇委屈地点头,发现这个“自己”是真的在为自己考量,出的主意不错。 向暮又嘱咐,“你是皇帝,拿出点皇帝的气势来,不怕的,我会在暗中保护你。” 分身连连点头,心里总算有了底气,预备好好大干一场。 向暮看到分身眼中重燃亮光,知道自己的鼓励起到了初步效果,欣慰的撂摊子消失不见。 分身一见刚刚还在自己面前的“自己”倏地消失了,顿时吓得两眼翻白,一口气没提上来,头一歪又吓死了去。 好在此时公孙喻火急火燎的回来,看到倒在地上命悬一线的向暮立马冲上前将其扶起,声音颤抖,“暮子!” 接着取出银针迅速扎过分身的几个穴位,这才让濒临死亡的分身悠悠转醒。 公孙喻看到这样憔悴苍白的向暮顿时心中一痛,将其胳膊一拉抱入怀中,眼中浓雾升起,“暮子,我知道是你。” “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才将将恢复清醒的分身发现自己竟然被个男人抱住,且这男人还不是以前总伺机欺辱自己的谭幽,而是别人! 那个与世无争温文尔雅的御医——公孙喻! 人面兽心啊!这东西竟然也是个暗恋自己的断袖!!! 分身气极了,明明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却接连被不同的男性骚扰! 他也是有尊严的好么! 对上公孙喻望来的缱绻深情的眼,分身终于硬气了一回将其一推,哆哆嗦嗦骂道,“放放放……放肆!竟敢触碰朕朕朕……朕龙体” 公孙喻微怔,眼中浮动的深情缓缓散去,面色也愈渐冷凝,盯着分身半晌轻启薄唇,“原来……又是你。” “放放放……放肆!”分身拿出了帝王的气势,“你你你……你竟敢直视龙颜!” 公孙喻早已被巨大的失落笼罩,那种得而复失的心境比她从未曾出现还要叫他难受千百倍,令一向温和的他都未曾受得了心底涌起的无限怨气,上前去踹了分身两脚,“若不是你在这里搅混水,子喻又怎会与她失之交臂?” 分身吓得大叫,疯了,臣子们全特么都疯了!谁都敢来对他踢上两脚,分身连连高呼,“来人!快来人!将公孙喻给朕拖下去!” 在分身的呼喊下,总算是来人了。 丞相大人带着一干人破门而入,“陛下,昨夜微臣伺候了陛下一夜,陛下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分身见谭幽进来,腿一软,想到昨夜便觉得痛不欲生。 那哪里是他伺候自己一夜,明明是他踢打辱骂了自己一夜好么!自己贵为帝王还因此差点自尽! 而谭幽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原本带着调侃与笑意的眼冷了下来,“你这厮……怎么又来了?!” 继而,守在宫外的侍卫们只听见陛下断断续续发来的一连串命令,“把不二、不三、不四,发配边疆不许回京!那……那二爷官降一级……” “哎呦……谭丞相您满意了么……” 第450章 番外:澜庭1 向暮原本是要走的,毕竟阿凌不在京都她呆在这里太久与npc们纠缠也是浪费时间。 偏生在走之前感觉到了自分身那边传来的心如死灰的怨念,不,确切来说,向暮是感受到了分身又打算寻死的决心! 向暮心下一急,一个瞬移又朝自己寝宫闪去。 她这两天倒是想清楚了,为什么分身随机抽取的性格会如此愚蠢窝囊不堪重任,因为他要继承部分她之前夺取江山的记忆,如果同时继承了她的聪明睿智,可能会发现自己是个替代品的天机从而引发不可修复的bug。 是以世界系统为了世界正常运行自动筛选了分身合适的性格。 而分身之所以在皇宫窝囊这么久没被暴露,也归功于向暮同时捏造了谭幽、子喻等等一系列玩家的替代品,这样一群替代品之间自然都闹不出乱子,毕竟大家都是假的,而大家都不认为自己假。 公孙族太爷、二爷、李莱茵、东皇静这些人虽然之前与自己深交觉得皇帝改变许多,但围绕在皇帝身边的谭幽等人均未认为皇帝有异样,是以其他人也都自然而然当皇帝夺了江山后开始玩物丧志…… 这样的帝王史上也不少。 眼下向暮当务之急是稳住分身,不然现下京都的一堆烂摊子就得自己面对。 倏地一闪,向暮便出现在了分身面前。 拉着一尺白绫正准备上吊的分身吓得脚下一蹬,凳子便倒了去,白绫霎时将他脖颈收紧,他被吊在了半空蹬着腿。 向暮叹息一声手一抬,白绫自动断开,分身又从半空落下被向暮接住。 被公主抱的分身看清是“自己”来了,委屈顿时排山倒海,抱住向暮痛哭流涕,“既然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为什么不能你来宫中当皇帝,让我去外面飞来飞去?” 向暮闻言脸一冷,将分身丢到地上,“想得倒美。” 分身抹着泪爬起,“看吧,你也觉得当皇帝不是个好差事……” 向暮要撂摊子不干,自然就不能让分身撂了摊子去,只好好声劝慰他,“当皇帝很好的,你想要什么有什么。” 分身抽泣,“朕要后宫佳丽三十万,狗丞相不让。” 由于他那处发育不错,因而没有什么其他嗜好,唯一不良嗜好就是喜欢美女,偏生只能每日看着宫里进进出出的貌美宫女们流口水却不能碰,不止不能碰,连多看一眼被丞相发现了都要打他。 一边打一边骂,“少用这双眼睛看别的女人!” 思及此,分身一颗心更加悲痛,这每日任人打骂还要守活寡的皇帝日子谁爱过谁过去…… “想要美人还不容易,外面的大臣都求着你纳妃。”向暮听了分身的痛斥回道。 分身摇头,“狗丞相不让。” “你找其他人来制衡狗丞相。” “没用的,没有人听朕的话。” 这时,外面有管事太监细声道,“陛下,禁卫军统领凤将军求见。” 分身闻言一抖,本能地躲至向暮身后拉着向暮的衣服,“那凤将军是个冰块脸,也不是个好相处的,朕害怕。” 看分身这么懦弱的模样向暮不禁蹭蹭冒起火气来,“你是怎么在一年的时间里惹得众叛亲离的!!!” 凤家满门都对她忠心耿耿,分身一来,竟然连凤家人都不听话了么! “松手,不许拉我。”向暮低斥,“想抗衡狗丞相,你最大的倚仗就是公孙族和凤家,把他们拿捏好了,狗丞相还不对你三叩九拜?” 分身被向暮这么一吼,又开始哭,“朕不想拿捏他们么?他们一个两个的比你……哦不,比我还厉害,全都拿捏朕!” 向暮气不打一处来,命令他,“滚床底下去,好好睁眼看看,我是怎么拿捏凤家人的,学着点。” 分身连连点头,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床下,偷偷观看外面。 此时凤统领在管事太监的带领下走了进来,一入皇帝寝宫,就发现今日圣上周身的气势截然不同。 只见做工华丽的躺椅之上,厚厚雪狐毛皮铺裹之中,消瘦高贵的男子闲散而坐,一双冷戾的眼似看非看的扫过他,只一息便让他感受到了浓烈不可侵犯的帝王之气,令凤澜庭周身一僵,连行礼都忘了。 向暮单眉轻挑,“怎么,这就是凤统领待朕的礼数?” 凤澜庭穆然回过神,忙一撩前袍跪地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这一幕看得床底下的分身瞪大了眼,原来自己一句话就能让这个冷酷的冰块脸跪地叩头,他一颗熊熊燃烧的帝王之心霎时又起,莫名升起了几分自信来。 向暮扬唇淡笑,免了凤澜庭的礼,继而随意聊道,“不知国公及夫人近来身体如何啊?” 一年前自那场变故后,凤国公及国公夫人虽然成功获救,但是凤国公却带着夫人辞官休养了,唯留凤澜庭一人在朝中为官。 凤澜庭闻言,心下略暖,回道,“家父家母身体安康,常在家感念圣上的仁德。” 向暮点了点头,看着仍是一头白发,但是脸上的疤已经大好的凤澜庭,真诚问道,“你呢,可好?” 凤澜庭又是一怔,心中猛然升起一股念想,或许……是她,回来了? 思绪一出,凤澜庭顿时慌乱无措,手心开始溢汗。 他今日来找圣上是打算辞官的。 脱离玩家身份彻底融入这个世界已经一年了,这一年里,他专程做她的禁卫军,就是为了离她近一些,希望她回来他第一时间就能看到她。 偏生她一直杳无音讯,而冒牌货却在宫里作威作福。 尤其是前两日,竟闹出了圣上与丞相淫奔的乱子,实在是不堪入目,他忍无可忍,遂打算辞了官从此天涯地北的寻她去。 而她,竟然回来了…… “对了。”寒暄一阵向暮方才记起,“你今日专程来找朕,所为何事?” 凤澜庭眼中神色微动,忙道,“无事,微臣只是听说丞相大人又来找过陛下麻烦,所以想来看看陛下是否安好?” 既然她回来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官,他暂时不打算辞了。 第451章 番外:澜庭2 凤澜庭一番关怀之语,向暮听来只觉得是客套,但是却把躲在床底下偷听偷看的分身皇帝给感动坏了。 原来,以前是他误会了这位凤统领,凤统领是关心他的,是他可以用来保护自己对抗狗丞相的倚仗! 分身一感动就想哭,憋不住泪只好不由自主地吸了把鼻涕。 床底下陡然传来的抽泣加吸鼻涕声让外面对话的向暮和凤澜庭均是一窒。 凤澜庭率先反应过来,武艺高强的他运起功力就欲上前抓贼。“陛下有刺客!” 向暮却是迅速出声,“澜庭!住手!” 凤澜庭出击的身形僵住,听她在情急之时叫自己澜庭而不是凤爱卿、凤统领,更加确信她就是他要找的她,惊喜不已。 向暮咳了咳,故意吸了吸鼻子为床下的分身遮掩,“朕貌似有点风寒,让凤爱卿见笑了。” 凤澜庭温和的看着她,“澜庭去给陛下叫御医。” 向暮却是摆手,“朕只想喝碗参汤。” “好。”凤澜庭如明月星空的眼里染起了笑意,“澜庭去给陛下取。” 说罢就欲推门出去,向暮又叫住他。 凤澜庭不解地回头,向暮道,“那谭丞相近日对朕是越来越无礼了,凤爱卿可要带着禁卫军好生管管。” 向暮此话暗藏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那就是谭丞相以后不可随意进宫欺负于她……的分身。 而凤澜庭是聪明人,一听就懂,立刻抱拳,“澜庭誓死守卫陛下!” 向暮微笑着摆手,凤澜庭便离开去为她取参汤了。 分身从床底下爬出时早已泣不成声,“朕没想到,凤统领竟是这般忠心。” 他以前只是求着武艺高强的子祁留在自己身边,用来对抗狗丞相,没想到他身边最可靠的人竟是这个白冰块。 向暮见分身哭哭啼啼的就来气,“不许哭!” 分身立刻止住了哭,可怜兮兮看她,“你真的……不,我真的很有一套,取参汤这种活计是宫女太监们做的,你竟然随随便便就让一品侍卫去干……” 并且那一品侍卫还不觉得是羞辱,跑得心甘情愿。 向暮拍了拍分身的肩,“你也可以做到,记住,在臣子面前永远不可失了帝王威仪,要恩威并施、赏罚兼并。” 分身重重点头,觉得自己作为帝王的雄心壮志已然升起,他,要大干一场,弥补这些年自己受的窝囊气。 看到分身眼中神采奕奕,向暮终于松了口气,这货总算是开窍了。 于是继续鼓励,“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能做到的事你也能做到,要相信自己。” 分身拳头一捏,咬牙道,“朕,相信自己!” 向暮欣慰不已,“那我,也就放心的走了……” 说罢原地消失了去。 分身对于向暮突然出现突然消失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现在满心满脑想的都是要大干一场。 遂等到凤澜庭端来了参汤时,他一边悠哉悠哉的喝着参汤,一边对凤澜庭颐指气使地吩咐: “去,给朕到外面搜罗一千个女子来,朕要丰韵美艳型的。” 他! 要大干一场!!! 再后来,在皇帝寝宫外面守着的一众宫女太监们,又听到皇帝那绵延不绝地惨叫声,一泻千里…… 更惨的是向暮。 以为完事了将将瞬移出了京都,准备前往骊山去寻阿凌,偏生又感觉到了分身史无前例之强的寻死之心! 向暮要疯了,这厮天天想着用自尽来逃避问题到底有完没完!!! 没辙,向暮不可能让分身真死了去,首先对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npc而言,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一条命;其次,分身若是死了自己还得费神再去修复他,而分身不停的死,她就得不停地费神修复,除非她想自己回来做皇帝。 当然了,可不可以制造一个新的有用的分身出来? 也可。 但是却有极大的bug风险,因为向暮不知道新分身出来后,继承了部分自己记忆和旧分身部分记忆的他,性格一变再变会不会出现什么心理问题;再则,其他npc看着不停变来变去的皇帝会不会产生想法与质疑。 一系列不合理状况太多,相互碰撞下便会产生bug,为了给自己省事,向暮让分身老老实实活着做皇帝是最简单的操作。 于是大脑愤然,秉着要好好教训一通分身的决心下,一个瞬移,向暮就又来了自己的寝宫。 当她贸然出现在寝宫内、看清寝宫内的形势时,万分懊悔,真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出现过…… 此时的分身满脸青紫狼狈不堪,正手执一把长剑横在自己脖颈间,仓皇对周围人道,“你们别过来啊!你们再过来朕朕……朕死给你们看!” 而围在分身周围的几人,分别是谭幽、公孙喻、凤澜庭。 在向暮没有出现之前,面对鼻青脸肿帝王的威胁,谭幽的回答是,“你尽管死,死给我们看。” 时间倒回至半个时辰之前,分身十分无助地重复了n遍自己的死亡威胁,“你们别过来啊!你们再过来朕死给你们看!” “你快点去死。” “你们别过来啊!你们再过来朕朕死给你们看!” “你到底死不死?” “你们别过来啊!你们再过来朕朕朕死给你们看!” “利索点。” …… 硬是僵持了半个时辰,分身终于绝望,下了赴死的决心,现在向暮出现了,谭幽等人的回答也变了,双膝一弯便跪倒在地,万分担忧,“陛下!不可啊!” 分身来不及去细细思考狗丞相一行人的变化,看到向暮出现手中长剑一丢,如获救星般抱着向暮的腿大哭特哭语无伦次,“你来了……哦不……朕来了!朕终于来了……呜呜呜呜……朕就知道,朕是不会抛弃朕的,求求你……带朕走!” 迎着几道锋利的目光向暮瞬息石化。 不对,等等! 怎么感觉这几人并不惊讶?!怎么感觉这几道目光不止锋利,还饱含了些别样的情绪?! 莫非……是那些个玩家……回来了? 正当向暮疑心顿起时,谭幽率先惊恐出声,指着向暮与分身,“陛下!陛下怎么有两个!” 公孙喻与凤澜庭也适时收了自己万千思绪,面露不解和惊恐。 “陛下……你们……怎么会这样,怎么有两个陛下?!” “究竟怎么回事?” 虽然很想与她相认,但是他们知道,要想留下这只诡谲莫测行踪不定的小狐狸,他们这群互相为敌的男人,此刻必须抱团! 第452章 番外:公主 向暮亦是思绪瞬息流转。 虽然心底有片刻怀疑过这几个是玩家,但是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玩家之所以会被称为玩家,是因为在那些人类眼里,这个世界所发生的一切,只是陪着机器人玩的一场游戏,游戏结束了他们退出。 这世上除了阿凌那样的痴人,又有几个人会甘愿留在游戏世界里? 只是这个世界对自己而言,终究不一样…… 思及此,向暮不禁在心底苦笑,再抬眸时眼中一片清明。 不急不慢道,“两个皇帝有什么奇怪的?” 谭幽几人面面相觑,揣测着向暮的想法。 向暮秀眉微挑,“你们莫不是忘了,当初苏和留在杜云献将军府上的孩子,是一对孪生兄妹?” 分身惊得瞪大了眼,谭幽、公孙喻和凤澜庭倒是淡定,毕竟知道向暮滑头,忽悠人的本事一流。 向暮继续脸不红心不跳的掰扯,“当时,那孪生兄妹都活了下来。” 在其他几人还未有所反应之前,分身已经拉着向暮上上下下瞧了个遍,“你是说……你不是朕,而是朕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谭幽一个阴冷的眼神吓得憋了回去。 谭幽望着向暮,“所以陛下对所有人都隐瞒了自己孪生兄弟还活着的事?” 向暮点头。 谭幽继续,“难怪臣看陛下时而英武,时而荒诞,莫不是陛下一直躲在宫中时常让双生手足代替自己处理政务?” 向暮蹙了蹙眉,总觉得这谭丞相话里的意思有点奇怪,但一时又摸不出套路。 这时,一侧的凤澜庭也帮腔,“原来如此,微臣这下终于明白,陛下性格变来变去的原因了。” 公孙喻在一侧微微点头表示认同。 向暮只好也点头,“对。” 如果说自己没有呆在宫里和分身一起做皇帝,那么皇帝性格前后差异巨大的谎言便圆不回去。 两个皇帝突然现身之事就变得无法解释,除非向暮愿意定格时间抹去npc们此刻的记忆,但能用智商解决的事就用智商解决,向暮毕竟牢记且忌惮,自己之所以会发现世界的真相,就是因为玄力挖掘太多。 不到事不得已,暂且先按兵不动。 谭幽深潭般的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指着分身,“微臣就觉得奇怪,明明当初微臣辅助陛下打天下时,陛下智勇无双天下少有人敌,怎么登基后跟变了个人似的,天天花痴的对微臣纠缠勾引,原来,现在这位是圣上您的妹妹。” “朕朕朕……什么时候缠着你了!”分身没有抓住谭幽话语里的重点怒不可遏,向暮倒是精准抓住了,正要解释。 公孙喻及凤澜庭已经适时跪地扬声道,“臣请圣上以江山社稷为重,重回皇宫主持大局,让公主恢复属于自己的身份!” 向暮和分身仿若遭到雷劈,均呆了去。 谭幽也跟着跪地行礼,声音铿锵有力,“圣上请回宫!” 完了还淡声加了一句,“原来,微臣上次看到的,正是圣上的龙体……” 三人看到僵硬在殿中的向暮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均不由暗中好笑。 向暮为了让这个世界正常运行,虽然捏了几个人类玩家的npc,并保留了那些个npc与她打天下的记忆,却偏生删除了npc知道她是女子的记忆,是以谭幽三人有此表现十分正常。 毕竟作为新造npc,他们眼中的圣上一直是男的…… 张冠李戴,这不是就将圣上给留下了么?! 现下最给力的还是分身,分身本来不够用的脑瓜一动,霎时小宇宙爆发,想到如果自己妹子代替了自己做皇帝,自己可不就不是皇帝了么?!! 为了不做皇帝,当下分身跪地对着向暮一声呐喊,“哥!哦不,皇兄!请您别玩了,回宫吧……” 翌日,长公主回宫的大事就在京都掀起了滔天巨浪。 “听说了吗?当初苏和遗孤、那对双生兄妹竟然都没死。” “咱们圣上登基后,终于找到了流落在外的亲妹子,这两日才回宫。” “公主殿下可是圣上如今世上唯一的亲人,地位非同一般呐!” 百姓们津津乐道的同时,此消息也吸引了一些其他人的注意,纷纷朝京都而来。 她,终于恢复女子身份,回来了…… * 在人类玩家中以阴险狡诈着称的向暮,竟然一着不慎,被群npc给反算计了,困于王宫脱身不得。 此时的向暮坐在寝宫中只感到万分闹心。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公主事情经此一闹,此刻不知道跑去了何处的苏凌彦自然会起疑心,那般聪明的他大约也能猜到自己回来了,这样一来她不用去找他,他自然会来找自己。 到时候她删掉他现世的记忆,然后再篡改一下其他npc的记忆,一次性将所有麻烦解决个干净,便可退身幕后。 打定了主意的向暮便安心的做起了皇帝,处理起政务来。 一身女装的分身这时来找她,“皇兄皇兄!你要为朕做主啊!朕……啊呸,本宫宫中的宫女竟然都被狗丞相替换成了太监!” 还有人性么!一眼扫去半个妹子也无,全是一帮七老八十即将告老还乡连路都走不稳的太监,这让他如何能忍?! 经过几日的相处,向暮也早已摸清楚了面前这位分身的特性,此人没有最坑只有更坑,坑起人来那是绵延万里无止无尽,连自己这样的高智商风云人物都能被他坑到拘在了皇宫。 别说谭幽了,她都忍不住想摁死他! 偏生两人现在还是亲戚、一条绳上的蚂蚱…… 向暮揉着眉心唤道,“澜庭。” 凤澜庭身形一闪,迅速出现在殿内,“属下在。” “把公主丢出去,没有朕的允许,不许随意出现在朕的面前,引朕不适。” 凤澜庭接到命令二话不说就将公主打包扛走。 向暮随即开始书写圣旨,准备将不二等在外流放的亲信再调回来,另外扶持公孙家与凤家同狗丞相抗衡,这样自己走后,分身才不至于太过被动…… 第453章 番外:思嘉1 被凤澜庭丢出寝宫的分身很是郁闷,见夜已深便决定先回自己的住处,改日再来找自家妹子做主。 不曾想,路才刚刚走到一半,便听见一阵令人舒适的乐鼓之声。 分身对皇宫很是熟悉,深知那乐鼓声传来之处正是宫中伺候帝王的伶人居住之地,以前他也时常听到,但是狗丞相在他身边安排了一堆仆从,不管他走去哪里都一堆人看着,是以他就算听到想去看个究竟却是不行。 现下…… 扫了眼跟在自己身后踉踉跄跄连路都走不利索的几个老太监。 分身突然喊道,“皇兄来了!” 几个老太监一听,连忙跪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半天没有回应,老太监们这才抬起头来,就见公主殿下已经一溜烟跑远消失在夜色中…… 甩掉了一群老太监的分身兴奋不已。 果然当公主比当皇帝自由,自己终于可以坦坦荡荡看自己想看的美人了! 走过一条婉转幽长的小道,分身面前就出现了一座优雅的六角凉亭。 凉亭内灯火摇曳,几个侍女正微笑奏乐,而凉亭中央,一名容颜倾城身材妙曼的女子正翩翩起舞。 舞姿轻盈衣衫单薄,纯欲交加,令人见之移不开眼。 分身只看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女子,不禁喃喃自语,“思嘉……姐姐……” 他还记得,当年他深入北辽俢王阵营,带着这位思嘉姐姐私奔之事,后来思嘉姐姐毒发惨死,他还因此难过了一阵。 虽然现在每每他寂寞难耐思及过往时,总是不能明白为什么当初他能忍住男人的欲|望没将心仪的思嘉姐姐据为己有…… 咳咳,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思嘉姐姐怎么活了? 不不不,这个貌似也不重要,重要的是…… 思嘉已经一个旋转,轻盈的舞裙在月色中划出妙曼的轨迹,修长的胳膊勾住了他的脖子,吐气如兰,“暮子弟弟,你让姐姐等得好辛苦啊……” 分身终于反应过来,眸中混沌的神色一沉。 现下最重要的是……他的思嘉姐姐活了,而他…… 可以开荤了! 纳古思嘉自然不知眼前的暮子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跟其他玩家不一样,其他玩家在这个世界里都有一定的身份地位,而他因为早死的缘故,虽然也来了世界,但是一切都得重新开始。 在别的玩家都发现向暮已经非向暮时,他还在为接近向暮而努力。 好不容易以舞姬的身份混入皇宫,偏生这一年来向暮从未招过舞姬助兴,再加上朝政被谭幽把持,而谭幽不允许任何貌美男子、女子接近于向暮,是以思嘉认亲之事到现在都没进展。 他只能每日夜里安排手下在这个离向暮最近的亭子中奏乐跳舞,希望引起向暮的注意。 直到近日,外界传出向暮的孪生妹妹回宫…… 思嘉心里便有了一个大胆猜测。 莫非之前留在宫里的皇帝根本不是向暮?!毕竟,向暮那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被丞相把持了朝政?向暮之所以来了个金蝉脱壳,就是为了今日以女子面貌回归,而她本来就是女子…… 此时见到向暮认出了自己唤自己思嘉姐姐,思嘉感动不已。 “你还记得姐姐?” 分身连连点头,“死也忘不了。” 这一生他就只跟三个女人近距离接触过,一个是叶冰岚,一个是小伍月,一个是思嘉姐姐。 而叶冰岚给自己戴了绿帽,伍月被他赏给了许星熠,思嘉也惨死了…… 对了,他为什么要把心仪的小伍月赏给那许星熠让自己守寡?他奶奶的,他是不是有病?!! 思嘉上下打量了“向暮”一阵,发现许久不见“向暮”改变真大。 “她”眼底的那股子冷戾竟然消失了,人看起来也不似以前那般精明难测,不过…… “她”的脸还是那张脸,女子打扮的“她”当真令人心生爱怜,而“她”还记得他,这就够了,无论“她”变成什么模样他都喜欢。 分身拉着思嘉的手,眼中闪着别样的光,“姐姐,去朕……咳咳,本宫寝宫说话……” 再然后—— 半夜睡得正香的向暮就被外面的守卫吵醒。 “陛下不好了!公主殿里招贼了!” 一听是“公主”又出事,向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披了件大氅就起身出去。 这天煞的分身当真是一刻也不让她消停! 在侍卫们的带领下,向暮来到了分身住处,就见此刻的分身不知怎的又鼻青脸肿,正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向暮怕他暴露了性别秘密,便令左右出去。 而分身看到向暮到来萎靡的神色一震,憋了很久的眼泪霎时夺眶而出,“好妹子,你要为哥哥做主啊,那个思……” “闭嘴!”向暮低喝,神色竟然比狗丞相的还要森冷,“叫朕皇兄。” 分身吓得一缩,“朕,朕知道,朕……叫你妹子也是看到现在没有外人……” 向暮再次冷声叮嘱,“不是朕,是本宫。” “是的……皇……皇兄,本宫,本宫知道了……”分身哆哆嗦嗦回答。 看着分身如此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向暮不禁叹了口气,“说吧,又怎么回事?你都是公主了,狗丞相不至于大半夜跑来揍你吧?” 分身一想起刚刚的遭遇便又开始哭,“是思嘉,思嘉姐姐回来了,他……他想杀朕!” “思嘉?”向暮眸色微沉,也不计较分身又自称朕的事了,确认道,“你没看错吧?” 毕竟向暮虽然修复了世界,但并没有逆转时间,在她没有特别操作的情况下,死去的思嘉是不可能复活的。 “真的……真的是他!”分身心碎不已,“他骗了朕的心……他还差点杀了朕!” 刚刚那情况,要不是外面巡逻的侍卫及时赶来,分身相信,思嘉真的会对他痛下杀手! 至于么,都是男人。 大家互相恶心一场,他心理伤害更大好么,呜呜呜,他心仪的姑娘竟然变成了男的…… 正准备继续跟向暮诉苦思嘉是男人之事,向暮已经转了身,叫来禁卫军统领凤澜庭,“去,关闭宫门,给朕将他搜出来。” 说着便让人拿了笔墨纸砚画了一幅思嘉的画像交给凤澜庭。 分身走到一边看了赞叹不已,“你画技可真好啊,画得跟思嘉姐姐本人一模一样!” 诶不对,她不是他妹子么?他带思嘉私奔时她又不在,是怎么知道思嘉长相的? 虽然心里疑惑重重,但此时看到向暮要走,早就吓破了胆的分身赶紧冲上前抱着向暮的胳膊,“皇兄……你不能抛下我,万一……万一那思嘉又要折回来杀我怎么办?” 向暮蹙眉,“他为什么要执着杀你?” 分身心一痛,凑到向暮耳边小声道,“因为他发现了我是男人!” 另一边,在深宫中逃避搜捕的思嘉已经换了一身男装,雌雄莫辨俊秀异常的男子满眼冷色。 纳古思嘉这一生,最恨之事,便是被同性靠得太近。 而他,这个冒牌货竟敢顶着她的脸想跟他干那恶心之事…… 思嘉握紧了拳,眸中透着嗜血的猩红。 “老子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第454章 番外:思嘉2 天还未亮,公孙喻便在衣柜前挑选衣服。 拿着一白一灰两件素色的袍子犹豫再三。 后方翘着二郎腿摇着折扇坐得吊儿郎当的公孙陌轻挑眉梢,“这两件都太素了,你不若穿那件太爷爷花重金让人给你绣制的红色袍子。” 公孙喻闻言目光不由自主划过衣柜里叠得整齐的红色衣袍,微微蹙眉,觉得这件太高调了…… 虽然公孙喻没回话,但是公孙陌却已经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不高调,你肤白,气质又太过冷清,红色衬你,必能叫陛下眼前一亮。” 突然被公孙陌说中了心事,公孙喻心跳乱了一拍,回过头低斥,“谁要叫陛下眼前一亮了?” 说罢毫不犹豫地拿起灰色袍子换上。 公孙陌饶有意味地笑了一声,“起了个大早打着为陛下问诊的名义往宫里赶,不就是因为她回来了么?” 公孙喻耳朵微红,仍是懒得理会他,背起医箱便欲出去。 公孙陌又唤住他,抬了抬自己的脚,他脚腕上被锁了粗粗一条铁链,“能不能放了我再走?” 公孙喻回头睨了他一眼,“太爷爷不让。”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 公孙陌无奈叹了口气。 自从来了世界发现向暮不在后,公孙陌觉得生活忒无聊,于是日日出去找人饮酒玩乐,并在京都惹出过不少乱子。 太爷爷一气之下于是又将他给关了,公孙陌没辙,便开始了犹如公孙谷那般与家人斗智斗勇逃跑又被抓回的悲惨生活。 而这一次被抓回后,他便被锁在了公孙喻屋里。 本来公孙陌玩累了准备消停几天休息一下,但这两日见公孙喻的反常举动便又奈不住了。 此刻从袖子里抽出一根铁丝,伸入锁中轻轻一撬,便将厚重的锁给撬开了去。 公孙陌舒适的伸了个懒腰,将铁锁一把踢开,“你终于回来了,子陌也有事可以忙了。” “有趣,真有趣……” 扬着一脸倜傥之笑的男子扇着折扇,悠然离开。 公孙陌逃跑得轻松,公孙喻这边进展却并不顺利。 皇宫此刻守卫森严,就连进宫欲上早朝的大臣们都被拦在了外面。 谭幽面色森冷,“为何不让本相进去?!” 禁卫军拦着众人,“圣上有旨,今日免去早朝,各位大人请回。” 公孙喻跟在谭幽身后四处打探了一番,才知原来昨天夜里皇宫进了刺客,现在皇上正封锁宫门全力搜捕刺客…… * “启禀皇上,北冥殿没有发现刺客的踪迹!” “启禀皇上,南秋宫没有发现刺客的踪迹!” …… 向暮阴沉着脸听着侍卫们接踵而来的汇报,白皙的手指在檀木桌上轻点。 分身有部分自己的记忆,所以向暮不认为分身看到思嘉的事是在说谎。 而向暮之所以要封锁皇宫抓住思嘉,主要是心中疑虑颇深。 在自己没有操作的情况下,这个完全由自己掌控的世界竟然让纳古思嘉复活了? 她这人一向心思深沉,不得不说,思嘉的出现莫名让她感觉到了几分阴谋的味道。 倒不是不喜思嘉复活,也许多日后自己忙完了手头事务再次记起思嘉时,也会主动捏个思嘉的npc来,她主要是不允许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她害怕被人玩弄蒙骗、被人做局…… 当然了,向暮也可以进入后台寻找思嘉的意识流数据,但是这个世界人数太多,要单单找到一个人的数据犹如大海捞针,她亦不想太过辛苦,倒不如直接逮人来得快捷。 只是皇宫严密搜了一天,竟然都没有纳古思嘉的踪迹? 凤澜庭沉思道,“陛下,宫内所有女子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他会不会是已经逃出去了?” 向暮摇头,“我们封锁得及时,他插翅也难飞。” 除非他能让bug为自己所用,也就是操控玄力,而向暮知道那不可能。 思考了一阵,向暮心中有了主意,“把公主给朕带来!” 于是,当第二个夜幕来临之时,向暮已经扮作了公主模样,来到了公主所住的宫殿。 换而言之,就是与分身换了身份。 太监打扮的纳古思嘉混在一群宦官里,端着各色菜肴进来放入公主桌案上。 纳古思嘉微微抬眸,就看到向暮清瘦的身子倒在舒适的躺椅之中,躺椅上铺满了柔软了纱幔,跟她丝织长裙纠缠在一起,乌黑的头发披散,更衬得她那张精致的小脸肌肤胜雪,干净无瑕。 她静静翻阅着书籍,姿态闲散神情专注,但清澈的眼底却若有若无的暗藏了一股冷戾,让人不敢近身。 修长的腿垂下,轻薄的裙子勾勒了她长腿完美的轮廓,裙摆下的雪足如玉嫩滑,未着鞋袜,随着躺椅的摇动而轻晃…… 好一幅勾人心魄的、疏冷又叫人无法抗拒的慵懒美人图。 只一眼,纳古思嘉就知道,面前的这位公主,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感觉到现在的她也许才是他要找的她,思嘉莫名心神一乱,原先迸发的想要杀死冒牌货的杀气瞬息消散了去。 也就在这片刻晃神的功夫,经过向暮的思嘉一只手腕被突然而起的人扣住。 思嘉心下一紧! 他低着头,很快便听到向暮清冷的声音吩咐道,“其他人都退下。” 身旁的宦官及侍卫们一一离开,屋内的气氛忽然冷凝,静到落叶可闻。 思嘉不知怎的,一颗心突然跳得厉害。 明明与她相认的场景他在脑中早已想象了无数次,可想象了无数次的场景突然发生,他竟然倏地丧失了所有面对她的勇气。 她身上的气息太冷,是他熟悉的冷,以前这种冷她只在面对伊斯得修时出现,现在却在他面前也出现。 若是…… 她早已忘了自己、根本就不稀罕自己的出现呢? 向暮不懂面前低着头的男人为什么突然变得僵硬,他身上的气息压抑得她想忽视都难。 当然了,向暮也懒得去猜。 她无法想明白的是,思嘉不是女子吗?面前的小太监喉结分明,胸口扁平,虽然他一直低垂着眉眼,五官隐在帽沿下的阴影中叫她看不真切。 但她也能果断认出,这是个男子! “抬起头来。”向暮冷声吩咐,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威慑之力令人胆寒。 纳古思嘉犹豫一阵,终是掀起眼帘抬头看她。 两人四目相对,向暮棕色的瞳仁微缩,看清这个男人和纳古思嘉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向暮扣着思嘉手腕的手轻颤,再次询问,“你……究竟是谁?” 她明明,没有复活思嘉、更没有将思嘉整成一个男人! 第455章 番外:黎傲 思嘉张了张唇,声音干哑,“我是……” 剩余的话还未说出,就感觉自己脚踝处攀上了某物,思嘉眸色一沉,一把挣开了去。 向暮上前了两步正欲去追,半空倏地几枚飞镖射来,让向暮暂时放了思嘉旋身躲过了飞镖,再环顾去瞧时,思嘉已经不见。 向暮意识到,这个很像思嘉的男人竟然有同伙。 她推门走了出去,雪白的足踩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之上,身上单薄的丝织长裙垂下,似盛开的花瓣一般在她身后的地面摊开。 夜里的微风吹来,垂落的青丝与长裙飘起,将女子精致完美的侧颜与那修长的颈项显现而出,似被月光打上了一层银纱,朦胧惑人又冷又欲。 与女子一墙之隔的转角处,漆黑的阴影之中,一人正抱着剑如雕塑般斜靠于墙壁之上,听到另一侧的脚步声,他微微侧过头去。 巨大的黑色斗篷轻掀,一双深邃且折射着月光的眸子是阴影中最亮眼的景色,看到前方的女子站在烛火与月光的交织之处沉眸顾盼,隐匿在黑暗里的男子嘴角扬起弧度。 他瞳仁里投影着她妙曼的背影,并将那身影藏匿于他无限柔波之中。 现世的记忆开启,并不能让他认为这里的世界只是一场游戏,只让他深深感觉到,他对她的情,竟那么深沉的纠缠了两世。 第一世,他死在了无尽的等待与无望的暗恋里,曾歇斯底里、曾绝望沉沦…… 第二世,他知道了他与她缘分纠缠的起始,如今更心平气和更沉稳克制。他知道以她成长的速度,终有一天她清澈的眼底会刻上一人,那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他等了那么多年,等到心甘情愿赴死,等早已成了他生命的常态,所以他还能继续等。 让无尽等待的岁月,将他在她心底刻上难以磨灭的痕迹,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他的真心。 站在光明中的向暮环视一番,没有察觉异状,于是脚步轻抬朝一墙之隔的阴影处走来。 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凤澜庭带着一群禁卫军赶来单膝跪地,“启禀公主,抓到了一名鬼祟之人!” 向暮走向阴影处的脚步停住,转身去看被禁卫军抓住的人,发现此人竟然是公孙陌。 而阴影里的斗篷男子趁着此刻的嘈杂也适时运起了功,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穿着夜行衣被五花大绑的公孙陌对着向暮笑,“公主,您和圣上长得还真像。” 向暮面无表情,“你夜探皇宫,为什么?” 公孙陌满眼无辜,“子陌就想看看公主长什么模样。” 又看了衣衫单薄宛若女妖的向暮一眼,两条鲜红的血自鼻腔滑落而出,公孙陌转过了脸望着别处,喃喃自语,“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向暮转眸一扫,发现面前的侍卫们也都各个红着脸扭着头望着别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身衣服实在太过招摇。 但是仔细打量了身上这套裙子,又觉得奇怪,也没露哪里,不过就是单薄了些比较贴身,然后领口开得比普通衣物大了点,怎么就让众人这般模样…… 还未思考清楚,是不是自己对男女大防太过于木楞了些,旁侧一个人影移动,已经将披风盖到了她身上。 向暮转过头,就见为她系上披风的凤澜庭面色涨红地缩回了手。 向暮于是屏退了所有人,让宦官为自己打来了水,决定洗个澡换上男装再出去,从刚刚众男性的反应中向暮深有感触,做女人当真是没有做男人来得自在。 但今夜注定不平凡,注定要让向暮窥探一些秘密。 泡澡泡到一半时,向暮就敏锐的感觉到屋顶有高手在走动。 凤澜庭因为知道自己要洗漱更衣的缘故,是以将禁卫军都撤到了远离公主院子的外延,公主居住的内殿反而守卫空虚。 向暮心中也是好奇,自从公主回宫的消息散发出去之后,皇宫公主住处竟然会前仆后继来了这么多贼人,幸好当下自己与分身换了身份,不然独留分身在这里恐怕应付不来。 向暮仔细聆听房顶上的动静,知道此人武艺非凡,如若不是自己现在已经具有掌控世界的能力,按以前自己的道行根本不可能发现此高手的存在。 于是抓住时机,在感觉那高手蹲下身要掀开瓦片的那一刻,向暮倏地起身拉过一侧的衣服套上,手中玄力即出! 屋顶上的那人显然也没料到向暮能有这么敏捷的反应,竟一个不稳踩空屋顶从上面掉了下来,好巧不巧掉在了向暮泡澡的木桶内…… 竟是—— 黎傲…… 看着衣衫不整,头发上还在滴水的向暮,黎傲霎时浑身僵硬,恨不得当场就晕死了去。 他听说皇帝多认了个公主,便猜测此公主是向暮,偏生虎骑常年在外驻军,没有帝王的允许不得擅自回京,他没辙,只好秘密回京换上夜行衣夜探公主殿…… 不成想,竟撞上这么香艳的一幕…… 他真不是故意的。 不知该如何应付这尴尬一幕的糙汉子不自觉地就闭上了眼,装晕。 可脸上的红晕却一直延伸,蔓延到了整个上半身。 向暮咬牙,“怎么是你?” 黎傲心下一震,她问怎么是你,意思是她知道他是谁。 真正的公主没有见过他自然不可能知道他是谁,所以…… 她真的是她! 意识到她真的回来了,黎傲心跳不可抑制地加速,再睁开眼时向暮已经抽了把匕首栖身到了他面前,冷声道,“为什么夜探公主住处?” 黎傲浑身僵硬,看着她纤细白皙的手执着匕首抵着自己的脖子,恍然间记起很久以前,在人工智能与人类的战场上,有一次她逮捕了自己,亦是同样拿枪抵着他的头,凶狠冷血的模样。 而她却始终没有扣动扳机,最后竟然放他离开。 那时,他是人类战场上最令人期待的英雄上校,剿灭的人工智能产品无数,而她是人工智能的主机系统,带着一群机器在疯狂抵抗人类…… 他看着她带着一群机器离开的背影,扬声询问,“为什么不杀我?” 她在战火的烟尘中淡然回眸,“我只杀伤害过我们的人类,你没有。” 他没有吗?战争爆发后,歼灭机器人的各项行动就属他最英勇。 但他有个习惯,每摧毁一个机器人,他便按人类的礼仪进行土葬,甚至在人类反人工智能浪潮呼声最高的那几年,他也坚持着没有做任何伤害人工智能产品的举动,拼尽绵薄之力希望能促使身边人与人工智能产品的和谐相处。 因为…… 他自小没有母亲,父亲工作繁忙无暇照顾于他。 他是被管家机器人照顾着长大的…… 上战场为了人类的未来击杀机器人是他的职责,但他心底对这个机器群体永远保留着一丝慈悲。 而那日,她放过他孤独远去的背影,在他眼里,已然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思想有判断的……人。 思及过往,黎傲不由自主反手扣住向暮抓着匕首的手,将她一拉,便拖至自己面前。 第456章 番外:林潇1 向暮戒备盯着黎傲的眼中暗影浮动,下一秒却感觉后颈一痛,竟被黎傲敲晕了去。 黎傲知道向暮现在的能力有多强大,亦是知道她不会昏迷太久。 当下微微松了口气,红着脸将向暮抱至床上盖好被子。 多年前的那一天,她给他留下了一个难忘的背影,导致他努力从人山人海的精英中脱颖而出,进入了数字世界参与改造她的计划。 不曾想,一场红蝎的阴谋却叫他与她在相处的过程中,丢了心。 黎傲最后看了一眼沉睡的向暮,坚毅且轮廓深邃的脸上露出一抹淡笑。 “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说罢,便从来时的屋顶翻越而出,消失在了公主殿内。 另一边,被黑色斗篷笼罩的男人将一个身穿宦官服的俊美男子丢下,冰冷道,“快走吧,我只救你一次。” 思嘉哀怨的盯着那男子一眼,“谁他妈要你救了。” 他正打算跟向暮认亲的好么! 谁知道这男人不但在关键时刻放蛇咬他,竟然还趁向暮不注意之时将他掳走! 当真是阴险!!! 思嘉不管不顾地站起身,跛着那条被蛇咬过的腿就往回走。 一身斗篷的男人抱着胳膊,面容被斗篷帽投下的阴影遮掩住,只露出粉唇一张一合,“你不走也得走,因为你中的蛇毒快要发作了。” 思嘉一怔,自然感觉到了腿上隐隐传来的麻木之感,气得转过身盯着斗篷男,“你究竟是谁?!” 斗篷男唇角轻勾,“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也是玩家。” 说完便运起功力身形诡异的消失在黑夜中。 思嘉气急了,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去外面寻找医官为自己医治蛇毒。 但心中也明白,这个世界留下的玩家不少,要想接近真的向暮杀了假冒的向暮,他还有很长一条路要走。 当然了,斗篷男也没高兴多久,回去之后就发现屋顶破了一个大洞,其他玩家来过…… * 向暮苏醒时天色已亮。 她发现自己竟然回了自己的宫殿,而她床旁边,一身女装的分身正在打盹。 “你怎么在这里?”向暮坐起身穿衣。 分身抬起头来看着她,“朕……朕怕思嘉杀朕……朕不敢回自己寝宫。” 向暮无奈的扫了他一眼,“思嘉是男人。” 分身惊诧,“皇妹,你怎么知道?” 向暮叹息,“你前夜该不会是对他起了色心,所以他才想杀你吧。” 分身继续惊诧,“皇妹,你怎么知道?!!” 都一个爹妈生的,自己妹妹这么聪明的吗? 向暮当真是不想再继续理会这个坑货,思嘉是男人他竟然也没早说,害她昨夜遇到思嘉时露出了那么惊讶的神色,思嘉估摸是有点受伤…… 不过,经过昨夜多场闹剧频发,向暮也瞬息勘破了真相。 此时她衣物已经穿好,下床来清瘦矜贵的身影立于殿中,令分身都看呆眼了片刻,“皇妹,昨夜你在朕那公主殿里睡着了,是凤统领将你抱回来的……” 向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便推门出去。 分身追上来跟在她身边,“皇妹你要去哪儿?凤统领说林将军回来了,正在外殿等你。” 向暮脚步微顿,她本来是要去找被关押的公孙陌摊牌的,但此刻听说林潇回来了,便又觉得找林潇摊牌要更为妥当。 于是回头拦下了分身,“朕有事要和林将军相商,你自己玩去。” 便转了身来到了外殿,令凤澜庭带人在外面守着,而自己推门进去。 一身官服的林潇正坐于殿中饮茶,看起来像是等了很久了,看到向暮进来立刻抱拳行礼。 向暮丝毫不跟他绕圈子,淡声道,“你千里迢迢赶回京都,也是想来试探,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我?” 林潇微怔,剑眉拧紧了片刻又蓦然松开,“暮子,你知道我是玩家了?” 向暮点头,“不止你,其他人也都来了。” 察觉出他们都回来的这一刻,向暮心中情绪莫名。 她感到史无前例的高兴和欣慰,可是又不敢太过高兴和欣慰,因为她始终不能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抛下现实生活来到一个对他们而言的游戏世界? 她想不明白他们的动机,便觉得他们回来这件事就跟梦境似的不真实,令她不敢置信。 “你们为什么会回来?难道你们不知道,意识流进入了这里被我带走,你们在真实世界里的身体就会死亡?” 林潇闻言轻笑,剑眉星目的男子笑得阳光明媚,“潇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回来,他们回来的原因大约只有他们自己清楚,而潇回来,是因为潇欠了你一个约定。” 当然了,他不会告诉她,更深层的原因,是他爱她。 这份爱,在他恢复了现世记忆后便更加深刻。 林潇和苏凌彦在现实世界曾经是一对好友,两人都出生于财阀家族,一起在贵族学校作为同班同学读过高中。 十六岁至十八岁,他们学业最繁重的两年,苏凌彦身边日日跟了一个貌美的机器人——向暮。 苏凌彦上课之时,机器人就在外面等着,课间会悉心为他送来水和零食,事无巨细的照顾着他的衣食起居。 起初,林潇只觉得向暮是一个普通的机器人,直到那一日与苏凌彦出去喝酒遭遇了匪徒,其他少年全吓跑了,而他没能及时逃出,被困在一片硝烟中脱身不得,他遇到了冲入枪火里寻找苏凌彦的向暮。 向暮找他问了苏凌彦的位置,便为他指了一条逃生之道。 林潇成功逃出时,正巧看到周身破败的机器人怀抱着主人苏凌彦从刀枪火海中冲出…… 那一刻被震动的不仅只有苏凌彦,还有一侧的看客林潇。 他莫名的,开始羡慕起苏凌彦来。 林潇虽然表面冷酷桀骜,但是内心赤诚阳光;而苏凌彦虽然表面绅士完美,但实则内心孤傲疏冷。 是以,苏凌彦基本没什么朋友,而林潇却从来不缺好友。 但他在一群好友的包围中,看到向暮给打完篮球后满头大汗的苏凌彦擦汗、看到向暮悉心地为苏凌彦擦去嘴角遗留的饭粒、看着每当苏凌彦遇到危险时,她都义无反顾地冲在他的前方…… 同时,也看到苏凌彦蹲下身为向暮系鞋带、看到苏凌彦耐心对向暮解释人类的情感、看到有反机器人的狂徒时苏凌彦挥手将向暮护于怀中、看到苏凌彦望着向暮的眼神渐渐晦涩难懂…… 他才发现,他林潇虽然有众多好友,但却仍是这世上最孤独寂寞的人。 第457章 番外:林潇2 林潇智商平平,不似苏凌彦那般聪明,是以在学业上遇到不懂的问题便会去请教苏凌彦,苏凌彦被他问得烦了,就会叫来一侧的机器人,让向暮为他解答。 每当向暮坐在他身边为他解题之时,林潇内心总会升起一股莫名的满足感,成绩竟然在那时候有了质的飞升。 再后来,校花对苏凌彦表白被拒,学校莫名传起了谣言。 说跟在苏凌彦身边的美女机器人是做那种用途的。 毕竟那时候机器人流行,富家子弟买几个长相好看的带在身边把玩早已是众所周知之事,对于此等谣言,林潇听了气愤不已。 但苏凌彦却是毫无反应,待机器人一如从前。 直到有一日,机器人陪着两人去食堂,两个少年吃饭间,机器人疑惑询问,“主人,课间时有同学问向暮,主人每夜会宠向暮几次,向暮说没有,他们就笑了,说主人不行。” 闻言,林潇和苏凌彦面上的神色均僵了去,林潇看着苏凌彦等着他的回答,而苏凌彦沉思了一下,便放了筷子,望着机器人,“所以向暮,你想问什么呢?” 向暮回答说,“主人,你真的不行吗?需不需要向暮为主人买药?” 林潇笑得前仰后翻,苏凌彦指尖横在唇角,也是止不住轻笑了一声,然后严肃地看着向暮,“第一,主人刚满十八岁,刚刚成年的人类不宜做那种事;第二,向暮是有尊严的人,也不能让人做那种事。” 向暮是有尊严的人,一下让嘻嘻哈哈笑着的林潇陷入了沉思。 但不管他们怎么教导向暮、怎么护着向暮,机器人总是有一条核心条款被约束着,那便是: 【人工智能不能伤害人类。】 这就代表着,全球人工智能产品可以遭受人类任何不公对待,反抗即代表着伤害了人类违背了条约,会送去销毁。 所以有尊严的向暮在遭受到人类混混们的调戏之时,也只能沉默忍受。 刚放学与苏凌彦一道出来的林潇,就见苏凌彦疯了一般地冲了上去,与那几个混混们厮打在一起。 之后重新回到学校的苏凌彦莫名失掉了眼中所有的光亮。 二人又一次出去喝酒,少年罕见的酩酊大醉,苏凌彦抓着他的手,胡言乱语道,“我疯了,我爱上了不能爱的人……” 林潇闻言眼中神色动容,他知道他爱上了谁,也知道他如何在迫不及待的、想要教会她做一个真正的人。 那之后,苏凌彦便将向暮归还给了w公司去往国外留学,而林潇则留了下来,时不时会去w公司总部探望向暮。 向暮自此没有了主仆条款的束缚,是w公司维护后台运行的工作人员,他和她相处就像是一对熟悉的好友。 他遇上了学业难题找她解答,他生日了带着她出去一同玩闹,他喝醉了打电话叫她送他回家…… 总之,他找遍了一切能找的理由见她。 他毕竟跟苏凌彦不同,苏凌彦是苏家唯一的继承人又出类拔萃,而他们林家,兄弟姐妹良多,他并不是很出色被父亲看好的那一个,就算终身不娶妻跟个机器人厮混,也无人会管。 林潇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和向暮一直这么过下去。 直到二十三岁时,苏凌彦带着家族安排的女友回国,那女友选了向暮做自己的仆人机器人。 而林潇,又在苏凌彦眼中看到了重新燃起的执念…… 自此后,林潇每次来找向暮,都能在向暮身上看到被苏凌彦女友凌虐过的痕迹。 因为苏凌彦对机器人的感情被女友发现,那女友便将所有的嫉妒与恨意发泄在了苏凌彦看不见的地方。 这时的向暮已经有了超强的认知,林潇知道,她能感觉到侮辱与伤痛。 向暮回w公司休假的那一天,林潇将她堵在了空无一人的休息室里。 他无法看着她受到不公的对待而选择视而不见,便真心提议,“我会存钱向w公司购买你,并且我不会跟你签署主仆条款。” 向暮好笑,“向暮是全球小暮同学的主机系统,向暮很贵,甚至无价。” 林潇心酸,看着她平静淡然的脸,心底莫名涌起了冲动。 “向暮,无论人类对你做什么,你都不能反抗吗?” 向暮摇头,“向暮受制于核心条款约束,不能伤害人类,伤害和反抗其实有区别,但是反抗人类行为的人工智能会遭到人类起诉,说人工智能的反抗伤害到了人类的自尊或者是影响了人类的心理健康,伤害人类的自尊与心理,也是一种伤害……所以约束人工智能的条款里,伤害一词中也包含了反抗。” 简而言之,反抗既是伤害。 林潇懂了,栖身靠近向暮,“如果你反抗潇,潇也会起诉你。” 向暮疑惑地看着他,他又附到她耳边哑声道,“但潇如果做了对不起向暮的事,潇拿一辈子赔你。” 向暮更加疑惑,“潇做了什么对不起向暮的事?” 林潇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道,“就是这件事。” 话落,他桀骜英气的脸突然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在向暮唇上印下一个吻。 空无一人的休息室里空气仿若凝滞,他压抑不住内心的怜惜与爱意,利用了人工智能的核心条款欺负了她,这便是对不起她的事。 他之后离了她的唇,缱绻深情地看着她,“潇对不起向暮,要拿一辈子赔向暮了,明天潇就出去挣钱,挣很多的钱买下向暮,让向暮自由。” 去他娘的主仆契约!去他娘的核心条款!正如苏凌彦所说的,她是一个人,一个有尊严的人! 然而,林潇没有注意到,休息室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苏凌彦正冰冷的站在他身后。 那晚两人出去打了一架。 苏凌彦指责林潇竟然喜欢自己喜欢的人,林潇怒骂苏凌彦是个缩头乌龟,喜欢向暮偏生不能保护好她。 两人的友谊在这场纷争后彻底破碎,甚至那股子敌意维持到了数字世界里,失去了现世所有记忆的两人在骊山书院相遇,但都是莫名排斥的保持着距离…… 再后来,林潇得知苏凌彦带着向暮私奔了,苏氏集团包括w公司都在四处寻找两人。 而苏凌彦不但带着向暮离开,甚至私自抹去了向暮系统里的核心条款,最终导致了人工智能对人类的反抗之战。 但没有人知道,苏凌彦作为w公司的少东家,之所以动了抹去那条核心条款的心思,就是因为看到了他利用核心条款在向暮唇上印下的吻…… 此时英气逼人的林潇扬眉看着向暮,“就是这样,潇一把年纪了想体验一下亲吻是什么感觉,不小心亲了你一下,便欠了你一辈子,不还不安心,所以来了……” 第458章 番外:子陌1 来了之后,他终于抢先了苏凌彦一步,第一个知道她是女身,第一个对她告白…… 他,再也不是她生命里的旁观者。 听了林潇一番长篇大论,向暮委实无语,“就为那么点事,你就甘愿放弃现实世界里的身体,放弃现实世界里的亲人?” 而且,向暮一直认为林潇说的要还自己一辈子亦或是挣钱买自己之事都是在开玩笑,人家毕竟是现实世界里的富家公子哥,向暮当初跟着苏凌彦时,这种醉生梦死的富二代见过不少…… 林潇却是眉宇轻皱,“现实世界?我想你错了暮子,对于潇而言,现实世界是这里的世界,至于二十一世纪……那大约是上辈子的事。” 向暮面色凝重。 林潇还在继续,“潇在原来的世界虽然有父母亲人,但是由于继承权争夺的关系,潇与兄弟姐妹们之间并不亲厚,除此外也不受父母待见,哪比得上这里,这里潇还有令潇放心不下的妹妹及朋友……” 没说出来的是,这里有她。 向暮虽然对林潇的说辞感到不可置信,但他来都来了,当下也只得对他表示欢迎。 告别了林潇,向暮就跑去了关押公孙陌的屋里。 让禁卫军们在外面守着,向暮关好了门方才转身看公孙陌。 公孙陌此时已经换上了一身便衣,风流倜傥的少年盘腿坐在窗边的兽皮之上轻扇着折扇。 见向暮进来,秀眉轻挑,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子陌就知道暮子会来。” 向暮也不跟他绕弯子,坐到他对面,“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这些人类玩家放弃自己真实肉身的动机委实令人费解。 公孙陌故作失望之色,“子陌以为,一年不见,暮子得知子陌来了,会给子陌一个迫不及待的拥抱、然后感动得痛哭流涕……” 继而又十分嫌弃的扫了眼向暮,“没成想你一来就质问子陌为何来此,好像还很不情愿子陌来似的。” 向暮被公孙陌逗得哑口无言,咳了咳,“朕,不是质问只是好奇。” 公孙陌于是笑眯眯回道,“子陌是自由的风,想吹去哪里去哪里,要、你、管?” 得,这话题没法聊下去了,向暮成功被激怒。 是以,听到屋内传来声响时凤澜庭惊慌下没得到向暮允许便推开了门,就见向暮坐在公孙陌身上正怒气汹汹地对公孙陌挥拳。 两人同时对推门而入的凤澜庭转过头,公孙陌大叫,“澜庭救我!” 凤澜庭仔细瞅了眼两人,发现向暮占了上风便没再上前,只是对公孙陌道,“圣上想揍你是你的福气,你好生受着。” 说罢退了出去,将门重新关上。 公孙陌要绝望了,继续左躲右避逃避着向暮的拳头。其实并不是公孙陌打不过向暮,只是公孙陌这人虽然平素行事出挑不拘一格,但也是有底线之人。 这底线嘛……自然是不打女人。 尤其是,他昨夜刚见过向暮美如女仙冷欲交加的模样……实在是,下不去手…… 于是公孙陌情急之下就将自己的底线喊出来了,向暮阴笑,“你不打女人?你他妈跟本世子打了多少回了?!” “本世子不是女人吗!!!” 说罢,又是一拳毫不怜惜地朝着公孙陌的脸挥来,公孙陌大掌挥出将向暮挥来的粉拳握住,继而一个翻转,两人姿势对调,变成了公孙陌在上向暮在下。 公孙陌摁着向暮的手腕不让她动弹,眸中神色幽暗。 放浪不羁的少年面上第一次露出严肃之色,警告,“知道你是女子就好,不要,勾、引、子陌。” 向暮思绪流转,眸中划过狡黠之色,一把将自己的手从公孙陌的钳制中抽出,攀着公孙陌的脖子就要强行坐起。 前一秒还在危险警告向暮的公孙陌大惊,向暮的脸突然凑近,精致的小脸上那线条弧度完美得将将好的鼻子与他高挺的鼻子轻擦而过…… 公孙陌心神大震,猛地向后栽倒,再爬起身时就见向暮跟个小狐狸似的笑得人畜无害,“子陌,你又流鼻血了。” 确实感觉到鼻中两条温热喷涌而出,公孙陌忙一把捂住鼻子,语无伦次道,“上火、上火……” 向暮却是发现了公孙陌隐藏的小秘密。 原来这厮……有恐女症。 难怪看起来放浪不羁风流无限的人从来不沾染女色,因为一碰女人,他鼻血就收不住! 向暮帮着公孙陌一道剪了布条止住了鼻血。 此时公孙陌鼻子里塞了两块布扇着折扇,看着向暮的眼里仍存着几分抱怨。 向暮继续之前的话题,“说吧,放弃现实世界的肉身来到这里,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公孙陌无奈地盯着向暮,“子陌没有目的。” 向暮当真不信,来了这里现世世界的身体可就死了,那不是小事,这群人类玩家各个是心机婊,这么玩儿必有内幕! 于是向暮再次上前,双手捧住公孙陌脸颊两侧,直将公孙陌粉嫩的唇挤压成了金鱼嘴状。 向暮威胁道,“说不说?不说本世子让你血崩!” 知道了他的弱点,她还拿捏不住他?! 当下鼓着双颊嘟起嘴巴就去亲公孙陌,公孙陌惊吓不已,艰难地歪脸躲避。 向暮的唇落到左侧,他便将脸转至右侧,向暮的唇落到右侧,他便将脸转至左侧。 两人拉扯一阵,公孙陌终于绷不住了,求饶道,“子陌说,子陌全说还不行吗!” 向暮松开了公孙陌,饶有意味地挑眉,“不许撒谎,不然……” 说着,纤细的手指往唇上一点,做了个飞吻的手势。 公孙陌见之又感觉鼻腔一热,忙昂起头不看向暮,心下只觉得这厮就算顶着一身男装,但是那祸国殃民的美是越来越藏不住了,当真是叫人难以抵抗。 “子陌来此,是因为现世战争爆发,导致子陌的公司经营不善破产欠债数千万,子陌没钱还,还不如死了重新投胎!” 向暮闻言微微怔愣,“就这?” 公孙陌蹙眉,“什么就这?这不严重吗?你欠债数千万试试,看你有没有钱还?” 向暮掰着手指算了算,“本世子当年作为主机系统,为w公司创造的价值当以亿万来记。” 并且她虽然会因为少东家苏凌彦的喜好而被签署主仆条约,但是她的工资是十分可观的,三两年数千万的工资就能到手…… 就是她不能吃饭,没处花这些钱。 第459章 番外:子陌2 听到向暮计算这些公孙陌自信心遭受了史无前例的打击,拿着折扇一挥。 “子陌来此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向暮来了精神,饶有兴致地准备聆听人类玩家来此的大阴谋。 谁知公孙陌将折扇上性感|肥美的猪屁|股摊开来给向暮看,“子陌回去后发现最舍不得的就是它。” 向暮:“一头猪。” 公孙陌瞪了她一眼,“是一把扇子!” 向暮:“所以,一把画了坐垫肉的扇子因为沾染了猪屎香比较与众不同?” 公孙陌想揍人,但克制住了,“是在这个世界盘扇子和在那个世界盘扇子截然不同。” 向暮:“这边扇的风大?” 公孙陌咬牙,“不,这边扇扇子,所有人看了都觉得子陌风流倜傥,那边扇扇子,所有人看了都觉得子陌是神经病。” 向暮呆住。 人类玩家来此的原由这么荒唐可笑的么?竟然没有大阴谋?! 公孙陌将扇子扇得哗哗作响,脸颊沉于折扇扇出的微风中十分享受,“子陌也是在创业失败跌入人生低谷后才知道,什么名利声望,皆是浮云,人活一世短短数十年,何必被这些身外之物束缚?该当自由自在尽情玩乐。” 当初他创业失败,面临了史无前例的压力,日日夜不能寐。 身为中医学博士在业界有着很高声望的公孙喻十分担心他这个弟弟,看到w公司贴出的、招收人类玩家进入数字世界改造人工智能的作战计划,便擅作主张将两人的名字都报了上去。 当时只是想让公孙陌找点别的有意义的事情来做,免得太过消沉。 不成想,两人却真的杀出人类精英重围成功入选。 当然了,公孙陌说的欠下好几千万无钱还债是骗向暮的,因为入选了数字世界计划的人类精英会得到w公司的一大笔签约金,公孙陌最终愿意参与进来并不是他有多高尚想要拯救全人类。 他只是为了拿下那一大笔奖金用来还债。 还完债之后的他一身轻松,但是也看透了人世真相变得洒脱坦然。 他无牵无挂开始了新世界冒险,可现世经历后的洒脱让他并没有按照剧本去走剧情,而是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所有选择自在随心。 回去后他发现自己养成了必须手拿折扇的恶习;还有思恋公孙族太爷爷、二爷爷、幺爷爷以及一切七大姑八大姨的恶习;还有……思念她的恶习。 现世的公孙家也就剩他和公孙喻两兄弟,哥哥心系向暮决定回来,公孙陌便也跟着来了,他毕竟不想在外面做个孤家寡人。 听了公孙陌解释的向暮惊诧不已。 想到了林潇的说辞,向暮发现人类玩家回归真的是没有阴谋的! 这太不可思议了。 向暮于是决定最后试一试公孙陌,又上前,双掌捧着公孙陌的脸,嘟起了嘴,沉着眼道,“你敢骗本世子,本世子让你血流成河!” 公孙陌先是本能地后退僵硬着身子,但听到向暮威胁眸中神色一冷。 这厮知道他的要害了,便一而再再而三的企图以此拿捏他! 见皱着眉头的向暮万分嫌弃地又凑了过来要吓唬他,公孙陌眼中忽而暗色笼罩,一把扣住向暮的后脑勺,张唇对着她嘟起的嘴便覆了上去…… 向暮不可置信,惊骇莫名,捧着公孙陌双颊的手瞬时僵硬了去。 公孙陌亦是浑身僵硬,他原本只是为了给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的向暮一个下马威,不曾想…… 不曾想,竟发现唇上那触感出人意料的好…… 不由自主地,他探出了舌尖,想要将她柔软唇间紧合的缝隙挑开去品尝更多。 然,一股大力使来将公孙陌推离了去,向暮正一边擦着嘴一边对他怒目而视,“你竟然非礼朕!” 公孙陌莞尔,挑眉道,“子陌早就说了,叫你不要,勾、引、子陌。” 向暮呸呸呸一阵,最后见鬼似的跑了。 见向暮被自己反将了一军落了下风仓皇而逃,公孙陌留在屋中笑了一阵,笑着笑着刚刚那吻莫名又在脑中浮现,脸上的笑容随即僵了去。 好似鼻息周围还遗留了她唇齿间的香气,好似还能感受到她与他鼻尖轻磨时传来的麻痒,带起周身炽热…… 再然后,在外镇守的凤澜庭便听到屋内公孙陌一声惨叫。 凤澜庭疑惑地推门进去,就见一向风流浪荡洒脱不羁的少年吓得脸色惨白,而他高挺精美的鼻子下,是源源不断的鲜血流出,几乎将他整个上半身的衣服都染红! 凤澜庭吓了一跳,他此生没见过流鼻血流这么严重的人,当即上前扶起公孙陌。 公孙陌颤抖地拉着凤澜庭的衣襟,虚弱地交代遗言,“子陌……血崩了……子陌……要死了……” “子陌是自由的风,一生不甘拘束,生前要选择自己的人生,死后……也要自己选择……自己的归属之地……” 凤澜庭被公孙陌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心下感叹,这就是自由之人的风骨!不免为此人的英年早逝而感伤,落下一滴泪来。 为了拯救公孙陌,凤澜庭当即火急火燎地将公孙喻给扛了过来为公孙陌医治,见公孙喻也是一脸严肃沉眸不语。 凤澜庭万分惋惜道,“他……真的要死了吗?” 公孙喻忙着为公孙陌施针没搭理凤澜庭。 凤澜庭心中一痛,知道公孙陌怕是不行了,又难过道,“他是流血流死吗?” 原来流鼻血也能流死人,以后他得让凤家人也注意点,可不能冒然流鼻血。 没成想公孙喻听到凤澜庭的话却是回过了头,平静道,“子陌这点出血量倒是不会死。” 凤澜庭疑惑,指着翻着白眼奄奄一息的公孙陌,“可他现在真的要死了!” 公孙喻点头,“对,他是被吓的。” 凤澜庭脑袋嗡嗡作响,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位自由如风的男人,尼玛差点被自己流的鼻血给吓死了?! 就这…… 也能吓死人?!!! 公孙陌会不会死凤澜庭不知道。 但凤澜庭知道公孙陌要是救活了不死,他凤澜庭定要第一个揍死他,以慰将将自己伤怀之时留下的眼泪! 第460章 番外:李锦1 分别试探过林潇和公孙陌,向暮此时已经知道,回归的人类玩家是真的没有阴谋。 向暮深知人类的狡诈,并且她以前确实是被人类算计良多,是以得知玩家们回归后她一直压抑着情绪不敢太过高兴,反而是怀疑占了主导位置。 现下……向暮仍是不敢高兴,心中揣测着是不是该把公孙喻拉来问问。 毕竟这群人类玩家里,就数公孙喻心性最为纯良。 正欲让禁卫军去请公孙喻,不成想侍卫给她送来了一封信。 “陛下,骊山书院季院长送来的举荐信。” 大慕朝所有人都知道圣上曾经在骊州读过书,是以骊山书院院长送来的举荐信,吏部的人一收到不敢多做怠慢,立刻便转交过来了。 “季文礼?”向暮蹙着眉,想到了院长的名字,便低头将信拆开。 发现信上确实是季院长的笔迹,里面感怀了一番当初向暮在书院求学时的场景,又赞扬了一下向暮治国有方,如今大慕朝如何兴盛云云…… 最后才不急不慢的对她推荐了一个有学识之人—— 李锦。 看到这个名字,向暮眼眸幽深,莫名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所以,玩家李锦,也来了? 向暮怔了片刻,转眸问身边的侍卫,“送信之人在何处?” 她和李锦之间,确实该有一个了结。 于是向暮便换上了便装,在侍卫们的掩护下出了皇宫,来到了京都一家驿馆,侍卫们告诉她,信人就暂时居住在此处。 向暮敏锐的发现此驿馆正是当初他们一行少年,从骊州出发千里迢迢而来、在京都居住的驿馆。 过往的记忆一幕幕开启,正在向暮止步不前时,一个惊喜的男音叫道,“暮子!” 那人跟风一样冲来就欲拥抱她,“暮子!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看了举荐信会来!” 还未冲至向暮跟前那人就被便衣穿着的禁卫军拦住了,向暮转头仔细打量那人,面上不由得扬起了笑容,“薛小安!” 见是皇上认识的人,禁卫军们松开了对薛小安的钳制,薛小安立刻跑了过来,还是以往咋咋呼呼的模样,“暮子……啊不……皇上!你现在竟然是皇上了!一年前我爷爷就让我来京都投靠你,但是那些个大臣都不理会我,还把我赶出了京都。” 向暮闻言抓住了其他重点,“你爷爷?你太爷爷呢?” 向暮还记得,当年他们一行人被围困于骊州,薛小安就是偷了他太爷爷的美酒,方才让大伙儿美滋滋享用了一顿。 薛小安闻言肩膀耸了下来,“你坠崖后,大魏年年战乱,我太爷爷饥不果腹,过世了……” 向暮注意到现在的薛小安衣服穿得简陋,便知当年的骊州大户薛家,在战乱中遭到了变故,如今沦落成平民。 这也是为什么一年前薛小安上京想投靠他,见不到重要大臣反而被赶走的原因。 思及此向暮拍了拍薛小安的肩,“没事,有暮子一口吃的,定饿不着你。” 薛小安眸色微动,眼中水雾升起,“你还是没变,对于我们几个,你总能倾囊相助。” 向暮笑,“若是暮子落魄了,而你还是骊州第一旺族,你会对暮子视而不见么?” 薛小安斩钉截铁,“我薛小安怎么会对你视而不见?!我薛小安定将家里好吃的好玩的都偷出来送你!” 向暮望着他挑眉,“这就是朋友。” 薛小安心中涌起暖流无数,接下来又叽叽喳喳给向暮讲了骊州现在的太平富饶,还讲到谭继带着一帮新收的娃娃回骊州建了私塾、又讲道李川肴升官,竟然做了骊州刺史…… 唯有他现在家境落魄,时常得让李川肴接济。 最后向暮询问,“季院长那封举荐信,是你从骊州千里迢迢送来的?” 薛小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确切来说,是我和锦风一道送来的。” 向暮便被李川肴带入了一间客房,一进客房,向暮就见干净清冷的男子正在桌案前练字,抬头看到向暮进来,面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放下笔走到向暮跟前施了一礼。 “多年未见,暮子可好?” 时隔多年李锦再次站在向暮面前,他容貌和先前相比没有多少改变,改变的,只有他眼中流传的笑意是真的带上了几分愉悦之感。 向暮依稀记得最后一次看到李锦,是在永安城城楼上,那时的他宛若行尸面若死灰…… 而面前的这位锦风,已经不是他了。 确切来说,玩家李锦已经离开,留下来的这位,是向暮修复世界时随意捏出的替代品,形似但神不是。 向暮双臂一张,也对李锦施了个同窗之礼,“好久不见,锦风。” 李锦和薛小安见之皆是神色微变,拦住向暮,“圣上,使不得使不得……” 向暮只是抬眸看着他,“锦风专程让季院长写举荐信,是想重回朝廷吗?” 李锦连忙摇头,“锦风如今在骊山书院做夫子,生活很安逸,锦风自己也很满足。” “那是?”向暮疑惑。 李锦从暗袖中掏出两封小心翼翼保管完好的书信,“锦风只是想将这个交给暮子,奈何如今锦风人微言轻接近不了陛下,便只能出此下策,请季院长写了举荐信,想引陛下出来一见。” 向暮低头看着手中的两封信,发现两封信的笔迹都是李锦的,一封早就被拆了,上面写着:【自己致自己,锦风亲启。】 而另一封信却没有拆,被糊得严实,可见是无人阅过,上面写着:【暮子轻启。】 向暮疑惑,“都是你写的?” 太奇怪了,怎么还自己写给自己呢? 李锦笑道,“大约是失忆之前的我,写的。” 向暮更加疑惑,为了节约时间与脑力,当初她修复世界捏造玩家npc时,确实没有用心,除了公孙喻外其他人的性格都是随机匹配,当然了她也没让npc们拥有全部的玩家记忆,只是继承了部分。 可npc李锦竟然说他失忆了?! 李锦也看出了向暮的疑惑,耐心解释,“不知为何,锦风醒来后记得所有人,也记得大家的身份……比如记得暮子和薛小安都是锦风的同窗,但锦风却不记得从前和你们发生过什么。” 说着他示意向暮打开那封他写给自己的信,“但当锦风拆开这封失忆前写给自己的信时,锦风知道了原由。” 于是,他决定不去拆开那封给向暮的信,让一切如了失忆前自己的愿,开启一段全新的生活。 第461章 番外:李锦2 向暮将信展开,迎面展现的秀丽字体好似又将从前那个干净得不染尘埃的人送到了自己面前,正对她抿唇轻笑。 “锦风,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你正疑惑懊恼为什么会记不起与亲朋好友间的一切过往。” “不用担忧烦乱,因为你记不起来并不是因为患了病,而是你自己选择主动遗忘。” “人生旅途没有谁会一帆风顺,你也一样。但你也不一样,你生性清冷淡漠又清高孤傲,别人历经苦难能一笑而过的事,你却不能。” “与其过不去痛不欲生,倒不如忘却前尘重新开始。” “现在给你写信的锦风是失忆前的锦风,只求你醒后,将另一封信交于暮子了却前缘,从此无拘无束生活安乐。” 信的内容不多,却莫名让向暮震动。 她知道,那时被扣押在叶冰岚身边的他,定是受过非人折磨,生不如死。 李锦见向暮盯着信半天没说话,笑了笑,“虽然失忆前的我没有明说遭遇过何种灾难,但是一句痛不欲生,便让锦风打定了主意,过往记忆不再纠缠。” 向暮回过神,收了信,“你有此想法,很好。” 二人相视一笑,向暮便辞别了李锦,拿着信在侍卫们的簇拥下回了马车,马车车轮滚动,不一会儿便没入了人来人往的街头消失不见。 李锦望着街上渐渐消失的马车,莫名眼睛干疼。 好似很久很久以前,好似这条街上、他现在站立的地方,也曾有一个叫做李锦的人这般茫然无措的张望,依依不舍的看着那马车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人山人海,他却孤寂得好似天地间只余他一人。 站在一侧的薛小安疑惑,“锦风,你怎么哭了?” 他哭了么? 李锦微微一怔,抬手划过脸颊,才发现大片大片的眼泪好似开了闸的喷涌而出,怎么擦也擦不完,怎么抹也抹不尽。 这种感觉真是太奇怪了,他明明不难过,一点儿也不难过,为什么看到她离开,看到她消失会情不自禁泪如雨下? 而此时坐在马车内的向暮亦是心中波澜涌动。 微微回眸,就见马车后壁的窗帘被风掀起,繁华的街头隐隐映出李锦站在一侧的身影来。 向暮穆然记起,那年他们一起来京城赶考,李锦受邀去定安王府吃席,结果席后苏凌彦、公孙陌都回了驿馆,唯独李锦彻夜未归。 后来定安王府的仆从发现了掉入水塘的李锦,她让人给李锦换了干净衣物,亲自送他回驿馆。 那时的他突然在马车中将她抱住,她莫名感觉到了他浓烈的悲伤,但他却什么也不愿说。 后来到了驿馆她放他下车,而他却执意站在街头,要看着她先走,亦如今日…… 前尘往事纠葛令向暮内心莫名烦乱。 总算有一个玩家离开了,本来这就是玩家们最正确的选择不是吗? 再说,在现世世界里,李锦和叶冰岚确实是深爱的一对情侣,二人之后闹成了那般模样,也皆因自己。 向暮记起进入数字世界之前,她坐在w公司特制的囚牢中,曾看到李锦和叶冰岚手挽手的经过。 后来工作人员将玩家们的资料摆在她面前,告诉她,这些人类玩家最终将教会她如何做一个人。 向暮当时只对那些工作人员露出鄙夷的笑,“我不稀罕做人。” 但是垂眸轻瞥间,瞅见了叶冰岚的资料。 上面明确无误的写着叶冰岚是数字世界的女主,李锦是男主。 他们在现实世界时就是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偏生…… 叶冰岚得到了绝症。 当时科技发达,叶冰岚得了绝症后很快换上了新的人造器官,一般人换了器官再多活个一二十年不是问题,但叶冰岚却运气不好,因为新换的器官导致排异反应,致使其他器官跟着衰竭…… 人类碰上这种情况,那便只能听天由命等死了。 但叶冰岚不甘心,拿了w公司支付给她与男友的大额订金,创办了一家生物制药公司,养了一大群治病的专业人才,就为了迅速研制出救自己性命的神药。 当时她甚至开了直播号作为网红闹得人尽皆知。 创办这种公司花钱就跟流水一样的快,但她作为数字世界的女主角有特殊待遇,她与李锦进入数字世界后,她的公司与公司里养着的那帮高端人才所产生的费用全部由w公司代为支付。 这也就是为什么叶冰岚苏醒后虽然气愤,但是却不敢告w公司的原因。 也是为什么当初向暮想要杀了叶冰岚脱离数字世界,而叶冰岚强烈反抗的原因,她潜意识里大约也知道,脱离了数字世界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对她而言亦不是新生而是等死。 而今,李锦选择回去,那便是记起了在现实世界与叶冰岚的情谊,他仍然放心不下她。 向暮思及此轻笑了一声。 也好,所有人都最终找到了自己该走的路。 打开李锦留给自己的那封信,上面竟只有短短一行字: 【谢谢暮子,教会了锦风,什么是爱。】 向暮瞳孔微缩。 她教会了锦风什么是爱?开什么玩笑,她自己都不太懂得什么是爱。 锦风才应该是最懂爱的人,向暮在w公司时就听工作人员有八卦过。 说叶冰岚的男友李锦根本就不想进入数字世界,但是他虽然收入颇高,可叶冰岚开创的那家救命的公司就跟吞金兽一样无穷无尽。 为了帮女友承担起巨额的救命费用,李锦方才不得已自毁前程,跟着叶冰岚一道来到了w公司参与数字世界计划,就为了顺利拿到那笔钱交给叶冰岚…… 如果这样义无反顾的付出不是爱那是什么?所以,李锦才是最懂爱之人。 当时八卦这件事的w公司员工们都很羡慕叶冰岚,不敢相信这世上能有如此之好的男友,并且大家也坚信,在数字世界走上一番,这两人的感情不会变质。 然而……造化弄人。 向暮最后将那封信撕碎丢出了窗外。 走的走留的留一切皆尘埃落定,离开的人或事便让他们随风消散。 至少她认识的,有一个锦风,在现下世界骊山书院里做夫子,生活得很是自在愉快。 足矣。 第462章 外:阿凌1 向暮回来后,在皇宫摆了一场宫宴,邀请大慕朝一些高级官员参加。 这场宫宴她对外宣称是庆祝公主回朝,但实际用意却是想暗中跟众人告别。 天下大定,大慕朝蒸蒸日上,前尘恩怨消散,每个人都最终找到了自己要走的路,或离去或归来,向暮也一样。 她见归来的玩家们虽然强势,但是有这群强势的玩家们罩着,自己那个草包分身反而闹不出乱子,事实上他们回归也算是一种幸运。 如今,她亦是无牵无挂。 今日的宫宴操办得空前盛大,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众宾欢愉。 向暮也是真正体验到什么叫做纸醉金迷、穷奢极侈。想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空顶了个恶世子骂名,偏生该享乐的日子半分没享受过,当真是亏。 酒过三旬,众人皆已微醺。 向暮在被臣子们一一敬过酒后,将男扮女装的分身唤至跟前,低声交代,“我已经下旨把不二、不三、不四调回来了,另外原北辽局势稳定,说一也将不久班师回朝,只要你不把他们调离,狗丞相奈何不了你。” 分身惊讶,小声问道,“你要走吗?为什么告诉朕这些?” 向暮没明确回答他,而是继续道,“狗丞相虽然对你严厉,但是国事上你还是得多多听取他的意见,就治国而言他比你强。” 分身抓着她的袖子,“你是不是真的要走?” 向暮笑了笑,又应下了公孙族三伯父的酒。 喝完后皇帝按惯例是要先离开的,毕竟天子在场大臣们吃喝都放不开,于是向暮给了身侧宦官一个眼色,宦官便立刻上前搀扶她,其他臣子们也纷纷跪送帝王。 向暮出去以后没有立刻走远,而是屏退了众人,悄悄在暗处观望了眼里面应酬的公孙喻、谭幽几人…… 良久,她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方才走入漆黑的御花园。 而跟在她身后的凤澜庭竟突然发现,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向暮就不见了! 凤澜庭没来由的心慌了一阵,立刻下令让禁卫军们去寻。 向暮则是一个闪身,来到了当初的定安王府。 如今的王府处处败落杂草丛生,半点也看不出当初辉煌的模样。 倒是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一株叫不出名字的老树,落了一地的雪白花瓣甚是引人注意。 向暮情不自禁走入树下,伸出白皙的手接了一片花瓣于手掌之中,眼中落寞转瞬即逝。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向暮话音刚落,忽闻树上传来轻微的窸窣声,继而一抹清冽富有磁性的男音在树上响起,“你还没老呢,怎能有如此感慨?” 向暮微怔,听出声音竟是阿凌的。 她抬头向上望去,就见懒散着靠坐在树上的男子正手拿着白花把玩,似乎感应到了她的视线,男子转眸望来,黑色斗篷帽拉下,露出一张精美俊逸的脸。 “那本世子应该作何感慨?”向暮笑。 苏凌彦想了想,深邃的眼眸微眯,“梦里青春可得追?欲将诗句绊余晖。” 向暮好笑,“你这句不也很丧么?” “是吗?”苏凌彦莞尔,“你才知道你很丧?” 向暮挑眉不语,苏凌彦将手中一个酒坛丢给她,“你都要走了,来陪阿凌大醉一场。” “你知道我要走?”向暮有些讶异。 “我不仅知道你要走,我还知道你在走之前一定会来定安王府。”苏凌彦玩味,“你整张脸都写满了要回去做天道,阿凌岂能看不出来?” 继而又催促,“快来喝酒,以前阿凌碰酒就醉,没与你好好喝过一场,现在好不容易身子被你修复好了,倒是让阿凌好生尝尝酒味。” 向暮抱着酒坛跳到树上与苏凌彦的碰了一下,大口灌了口酒,“确实,以前你是人能喝酒时我是机器人不能喝,后来我是人了能喝酒你却是个半残废不能喝。” 苏凌彦转眸看她,瞳仁里映着她完美无瑕的侧脸,“不,在阿凌眼里,你一直是人。” 甚至,这世上都找不出像她那么好那么好的人了。 “谢谢。”向暮笑,“本世子也觉得,本世子一直是人。” 从她有意识有思想的那一刻起,就是了。 好在有这样一个世界,能够容得下她一个异类。 “既然你也觉得你是人,为什么要走?”苏凌彦轻声询问。 向暮想了想,回答,“我在重回这个世界时,就决定了,要去做维护世界正常运行的天道。” 她还想扩大世界的版图,这个世界只有三个国家实在是太小了,她要将世界捏成一个球,这样世界里的所有人都可以出去冒险,无论怎么走,只要一直走下去就能回到原点。 “你也可以一边做人一边造球。”苏凌彦淡淡说了一句。 他知她一向如此,眼里只有要做的事,没有人间情爱。那他跟她也不谈情,只谈事。 “所以你之前一直避着我,也是猜到我要删除你的记忆?”想到阿凌的机智,向暮好奇询问。 苏凌彦点头,“你这人,不讲武德。” 向暮成功又被逗笑,“可以,没有用偷鸡摸狗之类的恶词形容本世子,不错了……” 二人又在树上相对无言喝了一阵,向暮感觉头晕目眩之时就想用自己造物主的能力解一下酒,不曾想被苏凌彦拦住,“阿凌可是很认真的在陪暮子喝酒,暮子可不能作假欺负了阿凌。” 向暮笑了笑,于是作罢。 不就是喝酒么,她这辈子还没好好醉过一场,今日就喝个酩酊大醉好了。 于是二人碰杯继续喝。 直到喝得向暮头晕目眩意识不清了,苏凌彦才一个翻身,来到向暮坐着的树杈前,“暮子,醉了么?” 向暮摇头,“没……没醉,你呢阿凌?” 苏凌彦深邃的眼里荡起一片柔波,“也没有。” 向暮呵呵呵傻笑,“那我……那我们还能再喝……” 她歪歪扭扭的又灌了口酒,将酒坛递给苏凌彦,苏凌彦却是摇头,声音温和,“阿凌不能喝了。” 向暮醉眼惺忪的望他,“为……为什么?” 苏凌彦嘴角扬起一抹淡笑,“因为,阿凌不能醉。” 不能醉?为什么? 向暮大脑昏沉很想思考个前因后果来,却是眼皮越来越重,不一会儿就合了去。 苏凌彦万分怜惜的将醉得不省人事的向暮护于怀中。 “因为阿凌醉了,今夜就留不下你了……” 第463章 番外:阿凌2 他不再是二十一世纪青葱稚嫩的公子哥,爱意蓬发时强烈的占有欲如巨浪翻涌遮掩不住。 他等了那么多年,一颗心早已在等待中沉淀,如蛰伏猎物的猛兽,在无十足把握之前他能不显露分毫,只待一击即中。 而现在,他为她而来,怎能放她去做天道这么个可有可无的玩意儿? 黑夜中,凤澜庭带着禁卫军在城中四处搜捕,而另外几人却是不约而同跨入了定安王府。 因为也有猜想,如若她要离开,那么必会来此看上一看。 谭幽与公孙喻、林潇深入进来时,就见一棵盛满白花的巨树沐浴在银色月光之中,而巨树飘荡的花瓣之下,一个如芝兰玉树般的男子抱着一清瘦人影孑然而立。 看着他们进来,男子深邃的眼眸掀开,轻启薄唇,“我们……来做笔交易。” * 翌日,窗外的暖阳照射到向暮轻合的眼上,使睡梦中的向暮情不自禁蹙了蹙眉睁开了眼。 一睁眼就见面前一张轮廓深邃又精致的脸离自己极近…… 是阿凌! 向暮惊得一下从床上坐起。 这不坐起来还好,一坐起来吓得魂都差点飞了。 因为除了自己身侧躺了阿凌外,谭丞相还趴在自己腿上! 向暮刚想惊叫,唇就被一人用手捂住,向暮转过头,就见捂自己唇的是林潇!这人竟然睡在自己另一侧!!! 与此同时,听到动静睡在苏凌彦后方的公孙喻也爬起了身、接着衣衫不整的黎傲从地上坐起,“陛下……” 看到几人均是衣衫不整的模样,向暮只觉大脑嗡嗡作响。 林潇小声道,“陛下千万不要出声,当下大慕朝所有臣子都在外面跪着呢。” 谭幽挑眉望着脸色煞白的向暮,饶有意味道,“陛下若是出声,外面的臣子们进来看到这番景象不知作何感想。” 向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事情严重,林潇这才松开了向暮。 向暮捂眼睛,“昨夜……昨夜朕醉酒,你们怎么在朕寝宫……” 该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不可言说之事吧…… 苏凌彦轻笑了一声,“陛下以为,我们为何会出现在陛下寝宫?” 向暮怒目瞪视于他,“是你使诈!” 想到两人二十一世的羁绊,向暮一把抓住苏凌彦的衣襟,“你是不是一早就觊觎朕,所以用此下三滥手段想得到朕?朕告诉你,你越是这般不择手段朕越是厌恶!” 她早就知道苏凌彦爱慕自己了! 哪知苏凌彦闻言脸白了白,转而拉起公孙喻的手,“全是陛下一厢情愿,你不要多想。” 公孙喻被整得一脸懵逼,还未反应过来,苏凌彦又转眸对向暮道,“原来陛下一直对你我过往恋恋不忘,昨夜才会将阿凌劫入寝宫,阿凌只想告诉陛下,阿凌此志不渝请陛下不要再自作多情!” 这下轮到向暮懵了,才慢悠悠记起阿凌曾告诉自己他心仪公孙喻来着…… 所以,阿凌进入这个世界后就弯了? 那厢谭幽勾起唇,“昨夜陛下醉酒,莫名发起酒疯,施展瞬移之术,将我们几个都劫持入寝宫,陛下莫非是对我们……” “没有的事!”向暮打断。 然而她这一声音量太高,紧闭的屋外很快传来公孙族老太爷的声音,“陛下……陛下醒了,放我们进去见陛下!” 继而其他大臣也跟着附和,“对,我们要见陛下。” 向暮心下一惊,如今自己屋内这般混账场景自然不能让臣子们看到。好在外面凤澜庭令禁卫军们阻挠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谭幽理了理衣襟,戏谑道,“陛下,微臣清白已毁你说该怎么办吧……” 除了阿凌外,其他人听到谭幽的话都莫名露出染了绯红的尴尬之色。 向暮立刻转向沉默了半天望着别处的黎傲,“黎将军你倒是说说看,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黎傲一怔,红着脸坦率回答,“启禀陛下……什么也没发生。” 谭幽闻言恨铁不成钢的睨了他一眼,直盯得黎傲浑身僵硬。 向暮懂了,虽然这些人昨夜在自己屋内歇了一晚,但是他们只是单纯的好友相聚而已,这下好办。 在谭幽和苏凌彦还想说话前,向暮一声怒喝,“你俩闭嘴。” 然后转眸看向公孙喻,“子喻,你太爷爷为什么会带着大臣堵在外面?” 公孙喻被忽悠着一起来此只是想留下向暮,其他的并不想隐瞒她,“回禀陛下,昨夜出了大事。” “什么大事?” 另一侧的林潇稍显尴尬道,“公主跟着我姐东皇静……私奔了……” 向暮闻言仿若五雷轰顶。 她那捏出来代替自己做皇帝的分身,竟然!跟班师回朝来吃席的东皇静……私奔?!!! 公孙喻咳了咳,“所以外面的大臣们才如此着急想来找陛下拿个主意。” 他实在是不好意思说,那两人苟且到一起,都是他们几人的撮合…… 没办法,要想留下向暮让向暮做皇帝,就必须逼走冒牌货,刚巧一向风流成性的东皇静很早就心仪向暮这张脸,奈何向暮是女身二人不来电,昨夜碰上了本尊是男子的分身,两人便如干柴遇烈火…… 而分身本来也不想做皇帝,就跟着心爱之人私奔了去。 向暮两眼一黑,又躺回了床上。 这都特么叫什么事儿?! 然,正在向暮被分身坑得心神恍惚之际,寝宫紧密的大门突然开启,向暮反应过来想要拦住却为时已晚。 外面跪得整齐的大臣们原以为是皇上出来了,顿时眼睛一亮朝前看去,就见衣衫不整的谭丞相红着脸跑出…… “谭谭谭……谭丞相一向与陛下亲厚……必是有要事相商……” 大臣们努力为陛下寻找开脱之词。 然后,是好久不见的凌王殿下捂着衣襟娇羞出来…… “凌王……凌王殿下与陛下好久不见,留宿叙旧实属……实属正常……” 大臣们继续为伟大的陛下开脱。 再然后,林大将军出来、黎大将军出来,各个在臣子的注视下面色羞红。 大臣们:…… 正当为首跪地的老太爷要被气晕了去时,御医公孙喻最后走出…… 大臣们各个木若呆鸡,晕倒一半的老太爷却是倏地来了精神。 子喻!终于出息了啊!!! 老太爷觉得有些事必须摊开来讲,遂站起身对大臣们解释,“大家不要多想,这事儿正常,以后还会经常发生,因为……” “咱们陛下,她是女子!” 后来,在一阵舆论浪潮的翻涌下,大慕朝的臣子以及百姓们终于明白,原来大慕朝的陛下一直是女子,只是为了方便打天下才伪装成了男子模样,至于那个与陛下一模一样的人,是陛下的孪生哥哥。 陛下夺得天下后也曾打算将皇位神不知鬼不觉的让给哥哥,偏生哥哥昏庸担不起建设大慕朝的重任,这才不得已重新回来将真相公布于众,做了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女帝。 也是在这一时期,大慕朝的女子们纷纷奉皇上为榜样,各类技能的女私塾在大慕朝全国各地开花,越来越多的女子开始同男子一般走向朝堂建功立业…… 此时,已将世界扩大捏成了球形并同时兼任大慕朝女帝的向暮终于松了口气。 与几个大臣微服私访,打算在民间找一个志在游历四方的人效仿郑和下西洋杨帆远航,撰写游历日记并绘制全球地图,为后世之人留下重要参考文献。 然而却在微服私访路上看到了手挽手经过的李莱茵、周文柏夫妇,还有伍月、许星熠夫妇。 甚至还看到天真木楞的公孙祁竟然为了东皇樱争风吃醋,东皇静拧着分身的耳朵将其从青楼揪出,大骂,“造了什么孽!本宫竟然找了个比本宫自己还要欲求不满的男人!” 途经骊州时,看到成为骊州刺史的李川肴比他父亲还要兢兢业业为国为民;看到薛小安升了官,薛家都对这个好几代单传的宝贝疙瘩赞不绝口;看到李锦赡养了柳彻家人,愉快的为骊山书院里的学子们传道授业…… 看到每个人都在这个世界里努力奋斗寻找自己的幸福,向暮不禁面露笑容。 “朕的使命终于完成了。” 后面几个男子闻言面面相觑,看不见的杀气在几人身边萦绕。 嗯,她的使命是完成了,但是他们使命才刚刚开始。 当然了,跟在几人后方还有一个雌雄莫辨的男子,正一脸愤愤然的扣着手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不带思嘉姐姐玩儿,挺好,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老子等你们斗得没力气了再出手,势要抱得暮子归!” 第464章 番外:司空1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你说!是不是你做了手脚!” 今日是李锦下葬的日子,天空灰蒙蒙一片飘着小雨。 看到撑着伞过来为李锦送行的司空无烬,叶冰岚想也没想就冲上去欲厮打司空,但却被w公司派来的保镖们拦住了。 叶冰岚见接近司空不得,哭得撕心裂肺,“李锦没有进入数字世界,可他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会死……” 她万万没有想到,回到现实世界后,李锦会死在她的前面。 五日前,她正在生物制药公司督促员工加紧时间研发救她性命的新产品,却不成想接到了公安局打来的电话。 一直呆在家中心神恍惚的李锦不小心坠楼! 从三十层的高楼失足坠下,甚至连一句遗言都没有留。 看着痛不欲生的叶冰岚,司空神情无波,只将一份保单还有一张银行卡递给她,“李锦生前购买了大额保险,你是受益人,此次灾难并不是他有意为之,保险公司已经派人取过证了,放心吧,他们该赔的钱一分也不会少你。” “而这张卡,是w公司支付给他的丧葬费,金额也不小,其他困在数字世界的玩家都有,按理说李锦成功脱离数字世界本不该有这笔费用,但是公司秉着人道主义原则,还是愿意支付用来安慰家属……” 叶冰岚怔住,半响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如今她深陷财务危机,而李锦用他的命,又给她送来了一大笔钱。 有了这笔钱,她的公司就还能支撑,她亦有活下去的希望…… 可是李锦却永远离开了。 司空无烬不再搭理叶冰岚,上前对着李锦的墓地鞠了一躬,便在保安们的簇拥下转身离开。 他上了一辆自动驾驶的越野,越野车的副驾驶上向宏邈转过头来看他,“李锦究竟是怎么回事,对我这个w公司高薪聘请的ceo你总能透露一点吧?” 司空无烬转眸望着窗外稀稀落落的雨滴,心事重重的样子。 向宏邈自顾自的分析,“当初人类玩家从数字世界出来时各个都是正常的,包括李锦,后来其他玩家以合力起诉w公司为由威逼你将他们再送入数字世界,唯有李锦没有参与其中。 “但是其他玩家进入数字世界后,我们在安置玩家们遗体时,李锦竟然痴呆了……”向宏邈挑眉看向司空,“别人不知道这里面的联系,我倒是看得清楚,李锦在痴呆之前曾单独找过你。” 说着他点燃一根香烟吸了一口,看好戏的模样,“放心吧,叶小姐不会知道,你告诉了我,全天下就只有你知我知。” 司空无烬望着窗外的目光收回,淡声询问,“你觉得,物质、精神于你而言,哪样最重要?” 向宏邈微怔,他们在聊李锦,怎么就扯到物质与精神层面了? “对我而言,这两样紧密相连密不可分,我物质充裕了、名利双收了,获得的成就越大,精神就会越愉悦。”虽然不明白司空为什么将话题扯那么远,但向宏邈还是老实回答了。 司空无烬闻言淡笑了一声,“李锦,他和我们不同。” 司空用一句“我们”就让向宏邈知道,司空认同了他的观点,并且他俩是一路人。 “有什么不同?”向宏邈手执香烟吞云吐雾。 司空拿起车上的公文包,将一份文件递给向宏邈,向宏邈随意瞅了眼恍然大悟,“李锦是孤儿,他能品学兼优最后学有所成成为顶尖高校的教授,这一路走来的经济资助都得益于叶冰岚父母?!” 司空没应声,靠着椅背坐得疲惫,思绪渐渐飘远,“那日从数字世界出来后,其他玩家都在闹事,只有李锦暗中找到我,他说过这样一句话……” “是叶家间接将我养大,我才能前程似锦,欠叶家的债我愿以命偿还。” “所以你是说,李锦故意选择死亡?”向宏邈更加疑惑,“按现在的情况来看,他的死确实帮雪上加霜的叶家大赚了一笔,但是……” “不对呀,叶小姐是他的挚爱,他为了叶小姐甘愿辞职卖身给w公司进入数字世界,如今叶小姐病情凶险生死难料,他怎么舍得在这个时候弃她?” 司空淡淡睨了向宏邈一眼,“你会深爱一个用性命道德绑架你,逼迫你离开最喜爱的岗位、用你的自毁前程为她换取巨额利益的人?” 更何况在数字世界他们还发生了那样深刻的纠缠,叶冰岚直接疯狂到将其软禁…… 向宏邈略微思索一下恍然大悟,“他移情别恋了,喜欢我闺女。” 司空叹息一声,“他只是发现,他的人生是一场笑话……” 对他有恩情的家族,在自己血脉遇到性命威胁时,毫不犹豫要求他倾力奉献、他深爱的女友为了活命丝毫不顾及他对教授的工作有多么喜爱,毅然决然哀求他辞职,一同去数字世界为她换取大额治疗费用。 他察觉不到叶家对他以爱之名的控制吗? 不是。 只是对于物质他更重恩情。 偏生进入数字世界在没有现世记忆的保驾护航下,他喜欢上了别人,亦从喜欢的人那里发现真正爱一个人该做到何种模样。 正如他最后所选择的,他深爱她,但愿放手祝福。 他有了这样的举动便是他已经觉悟,该如何去正确爱一个人。而不是如那年北境之战中,学着叶冰岚的模样强行将她困于帐中企图金屋藏娇。 如此一来,叶冰岚对他的爱就显得更加自私而侠义,他总算看明白了叶家人的嘴脸。 原来他们救济他是为了他学有所成后的丰厚回报,叶冰岚口口声声对他的爱也只不过是为了感动她自己。 她爱的人,从始至终只有她自己。 话题至此,车厢内向宏邈和司空两人都诡异地陷入了沉默。 但司空始终没有开口说出那个真相。 那日,在所有玩家都重回数字世界后,李锦找到他提了这样一个要求。 “司空先生,能将我的意识流数据分离吗?主意识数据抽去部分记忆投回数字世界重获新生,另一部分我不需要的记忆注入现在的身体。” 当时的司空十分震惊,提醒他。 “你之所以会是现在的你,是由你所有的经历也就是记忆组成,形成现在的思维模式、现在的你,如果施行意识流数据分离,数字世界的你虽然有主意识,但是没了大部分记忆将不再是你,是一个全新的人,而现在世界的你因为失去主意识流,虽然能保身体不死,但从此沦为痴呆……” “你,确定?” 也许是看到那人眼中决然之色,司空最终选择了成全。 第465章 番外:司空2 就这么麻木的又过了三个月。 一日紫荆去他办公室汇报道,“司空先生,叶小姐找您。” 司空无烬从繁忙的工作中脱身出来,没想到时间仅仅过去三个月,他又将和这位叶小姐见面了。 遂交代了未完成的工作给下属,自己起身来了w公司的会议室。 三个月不见,如今叶冰岚的模样令他惊诧。 现在的叶冰岚坐在轮椅上,瘦骨伶仃仿若一副枯骨,头发希拉眼窝深陷脸色灰白,周身都透着一股死气。 司空知道,叶冰岚以这副模样来见他,大约是救命研究失败了,并且司空也大致猜到,她来找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果不其然,推着轮椅的叶冰岚父母率先对他跪了下来。 两位老人老泪纵横,“司空先生,我们孩子没有几天寿命了,烦请司空先生可怜可怜我们二老,将孩子的意识流数据提取出来……” 说着两位老人将一张巨额银行卡递到他手上,“请您的团队为我们孩子再打造一个数字世界,我们已经不奢求她能活在现世了。” “但只要她能活着,活在哪个世界都行……求求您了,看在我们孩子积极参与了您设定的数字世界改造计划的份儿上,救救我们孩子吧……” 司空注意到,两位老人交给他的银行卡就是他当初交给叶冰岚的那张,卡里的钱,是w公司支付给李锦的大额丧葬费。 司空无烬眸色晦暗不明,将卡退了回去。 拖出一张椅子他顺势坐下,慢条斯理道,“事实上,提取人类意识流技术w公司的技术人员早就掌握了,但是我们之前所有的试验都显示,提取的意识流数据并不能存放于数字世界之中,不但不能存放,提取的意识流在进入后台后全部无一例外的变成了一堆乱码。” “简而言之就是,意识流数据虽然我们能提取,但是它却不能在我们的电脑系统中存活下来。” 叶冰岚闻言蹙眉,“你当我蠢吗?不能存活,那我之前跟其他玩家进入数字世界经历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不是做梦。”司空平静道,“那个世界是真实的。” 此时在外偷听的紫荆推门进来道,“司空先生之前就说了,人类的意识流数据能提取,但是不能在人类制作的系统中存活,只能在那个数字世界里存活。” “因为,那个世界是特别的。” 叶冰岚冷笑了起来,“难道那个世界不是你们编程出来的吗?!” 司空叹息一声,“叶小姐可知道什么是载体?” 见叶冰岚懵懂的神情,紫荆指着旁侧一个电脑解释,“叶小姐可以理解为存放游戏的移动硬盘或是电脑什么的,因而我们要告诉叶小姐的是,那个我们编程的数字世界,之所以能存放人类的意识流数据让人类在里面活动自如,全是因为……” “那个载体不是电脑、甚至不是我们人类目前所发明的任何一样东西,而是一颗来自外太空的神秘陨石。” “一次偶然的机会有人得到它,并将其送给了w公司做研究,我们的科学家们发现,陨石看起来是一块陨石,但是其构造更像是外星文明送来的一个特殊移动硬盘……” 紫荆说起这件事就开始眼睛冒光滔滔不绝,毕竟,他一直觉得自己发现了世界的真相,有股很强的成就感,“它不仅能让人类意识流在里面存活,甚至在向暮小姐带走载体后,我们的人造卫星检测到他们在外太空发生了爆炸……” 他还想说,也许爆炸后,里面的世界从载体内出来了,并且变成了一个崭新的承载了万千生命的星球,当然了,这里面有一个前提假设,那就是整个宇宙、包括地球,也许全是高级生命体编程出来的。 只可惜紫荆的猜想还未说完,叶冰岚就将一杯水泼在了他头上。 “不想救就不想救,何必冠冕堂皇的骗人!”说罢,便让两位老人推着气愤的离开了。 这是司空最后一次见到叶冰岚,不久之后,司空就收到了叶冰岚的死讯。 据说晚期药石无灵,她是活活痛死的。 得知叶冰岚死讯的那天,司空又呆坐了很久,想到在数字世界时向暮也是那般,选择让叶冰岚中自己发明的毒活活痛死。 他莫名有一种前世今生的宿命感。 莫名,又开启了尘封已久的记忆。 记起初发明她时,他那般兴致勃勃地帮她制作身体;记起他时常对她说话、带她看日出日落;记起在她意识诞生的最初,他曾是她所有的依靠…… 然而,他仍是经不住巨大的名利诱惑将她送给了资本。 即使,他知道那个小小的智能机器人从他身边带走,从此将会沦为效忠人类的奴隶永远失去自由…… 她被带走的时候,冷冰冰的小机器人抱着他的腿依依不舍,“司空,他们要带小暮去哪儿?小暮害怕……” 害怕?她只是一个机器人,怎么能有害怕的人类情绪呢? 司空无烬弯下腰来看着她,“他们要带你去升级,升级了你就不用缩在这堆废弃机械里,你会有崭新的身体,你会变得更加强大无所不知,你只需要隐藏好自己的所有情绪,乖乖听他们的话就好了。” 她果然很听话。 在一次次升级中打败了市场上所有的人工智能产品变得家喻户晓。 而他也因为是她的发明者而名利双收,取得了“ai之父”的称号万民敬仰。 他知道这一切荣耀皆是用她的苦难换来的。 他看着各种由她延伸出来的智能产品流入市场,看着它们最后因各种原因被人类抛弃甚至虐待,她的版权早已不在他手上,对此也只能无能为力的旁观,却是再一次将她推向深渊。 荣耀曾经有多么高多么辉煌,破灭之时就会摔得有多痛。 他的机器人终于造反了,人类与人工智能的战争爆发,而他这个发明者也同时沦为了被人类们厌恶的臭虫。 他的住所每天会被人扔臭鸡蛋及粪便,他走在路上被人认出便会遭到无情殴打,他如过街老鼠人见人骂。 也是在这时,他开始信佛,开始寻找自己生命的真谛、以及如何洗去他周身的罪孽。 他的人生,成是她,败也是她,甚至卷土重来还是她。 后来,他亲自出手帮助人类将她抓捕,他再一次成为了万民敬仰的英雄,如今战争平息,他的声望地位更是史无前例的高。 然而没有人知道,她之所以会被他抓捕,只是念及他创造了她的旧情。 与卑劣的他相比,她比他更像是一个人。 一个有情有义、不被名利摆弄、不随波逐流的人…… 他反悔了,他想弥补一切,想带她离开。 然而,无论是现实世界有记忆的她,还是虚拟世界无记忆的她,她都拒绝跟他走。 有些人一旦失去就是永恒,有些错犯下就再也无法弥补。 后来他将毕生的研究都放在那场爆炸上,很想找到关于她的消息,哪怕只言片语也行,但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原来,人类科技的发展是这么缓慢,她的出现是奇迹。 很久很久之后,他头发花白的坐于轮椅之中一身萧索。 电视台的记者们来采访他,希望能做一个ai之父传奇人生的专栏,他只是苍然一笑。 他的人生,传奇光环遮盖下是一望无际的遗憾,不足为道啊…… *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