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玄师之小篾匠》 第1章 挨揍的娃儿 每一个孩子都有一颗渴望出去外面玩儿的心,哪怕这个“外面”仅仅只是大门口。 这不,一个胖嘟嘟的娃儿,一两岁的样子,坐在一个竹制的小椅子上,许是刚哭过,小脸红红的,似有泪痕,带了几分委屈,滴溜溜圆的眼睛中却满是对大门外的渴望。可是门口有一个身形敦实的女人,在一个很大的木制大盆里洗着衣服,应该是小孩儿的衣物,还带着些泥土和草屑。女人手里活计不停,余光却一刻也不曾从小娃儿身上挪开,充满警告的意味,生生压制着那小娃儿躁动的心。 许是衣服很是不好洗,女人反复搓洗了好几次,就连大水缸里的水都明显见浅,从后山用打通了节的竹子引来的山泉水竟然也一时装不满。洗完拧水,女人给衣服抖平的动作明显带了几分怒气,就连用竹子搭的晾衣杆都拍打的直晃悠,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陈豆豆,你要是再敢玩泥巴,看老娘不打死你!” 女人端起大木盆,对着娃儿,吼了一句就走进了里屋,“砰”把木桶重重放在了地上。 那娃儿被吼得小小的身子缩了缩,但显然没害怕,反而小眼珠子滴溜溜转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日头西晒,女人走进灶台间开始做饭。一开始女人还会时不时朝小娃儿这里张望,见其安分坐着,也就自顾自干活了。 小娃儿见时机成熟,两条短短的小胖腿一蹬,就从椅子上滑了下来,一溜烟地跑到了大门口,修复起刚刚被他老娘用洗衣服的水冲垮的泥塑碉堡。不消片刻,手上、脸上、衣服上、裤子上已经全是泥水,可他却依旧玩儿得根本停不下来。 看来,今日份的挨揍,怕不是要加倍咯。 夜幕四合,天光渐暗,从不远处夕阳里走来一个男子,身形高大魁梧。 走到近前,他见门前被糟蹋得一塌糊涂的平地,再看那蹲在泥水里专注的小娃儿,无奈摇了摇头。 “陈豆豆,你上辈子是小猪吗?这么喜欢在泥水里打滚。” “爸爸!你回来了。”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唤他,小娃儿这才抬起头,随之惊喜地叫着,并张开短短的手臂,也不管全是泥水,就往男子身上扑。 男子抱起娃儿,往屋里走,瞥见院角还在滴水的小衣服,顿时一惊,看了看怀里的小泥猴。 “老公,你回来啦!洗把脸准备吃饭吧!” 男子还在考虑怎么办,女人的声音从灶台间传来。 “哦,好的,马上来了!” 一边说,一边抱着娃儿就往水缸边走。伸手探了一下水温,然后用葫芦瓢舀起一瓢水,拿了一块毛巾,帮自己儿子从头到脚抹了一遍,然后还把满是泥的小外衣脱下来,塞在了角落里,还从屋里拿了一件小褂子给他穿上。 “希望能混过去吧,不然你这顿打怕是跑不了了咯!” 似乎不太放心,男人又用脚把脏衣服往边上踢了踢,然后自己也抹了一把脸,抱起咯咯咯笑个不停的小娃儿往灶台间走去。 “这天气这么热,给豆豆换了一件薄衣服!” 一跨进门槛,男子见女人盯着娃儿的衣服,顿时一阵冷汗,赶忙解释。就连怀里的小娃儿也明显安分地往男人怀里钻了钻。 “别废话,陈豆豆是什么样子,我又不是不知道!吃饭吧。”女人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父子俩人相识一笑,坐下吃饭。陈豆豆也被放在了他的专属小椅子上。 饭菜简单朴素,却有营养——笋干黄豆炖猪肉、小鱼干、炒青菜。 “豆豆吃饭”。 女人端上两大一小三碗饭,然后递给陈豆豆一个小勺子。 “妈妈次饭,爸爸次饭。”陈豆豆奶声奶气。 两个大人微笑着看向陈豆豆,眼神里满是欣慰,却又似乎总带着带了几分忧愁。 饭后,女人负责洗碗收拾;男人则陪陈豆豆玩闹了一会儿,然后就把豆豆哄到床上去睡觉了。许是白天玩儿累了,陈豆豆听了一会儿故事,就睡着了。 等女人收拾完灶台间,两人坐在院子里,看着头上的星空。 “公公还是不肯退步吗?” 女人开口说。 “岳父也希望我们回去!” 男人答非所问地应了一句。目光顺着大门望去,目之所及,全是竹子,在月光下,随着夜风暗波汹涌。 第1章 紫红色斗笠 山峦叠嶂,群峰秀丽,云雾绵绵,入目却更显苍翠,。 山间平地有一孤坟,坟前一大群人嘈嘈切切乱语纷纷。 一男子,独立在侧,冷眼观山,抬目四眺,头上带着一顶紫红色斗笠,比常见的大了一倍有余,看似非藤编非草织,宛若红玉雕琢,浑然一体,在阳光下微微透光,配上一身洗的发白的对襟短衫儿,为这人平添了几分怪异。 这人仔细地查看了面前的几座山峰,又把斗笠前沿压低了几分,斜斜遮住上半张脸,转身轻咳两声。 “大家都别吵了,先生看完了,都过来听先生说话”。 嘈杂的人群中,有一个衣着精致,却肥胖如球的老者,离怪异男子相对近些,赶忙开口招呼众人。 众人听闻,赶紧止住了议论,急匆匆往怪异男子围了过来。 “先生,帮帮我们吧!” “先生求求你了!” “先生能不能......” ...... 众人一时又如炸开了锅,纷纷争先恐后地向斗笠男说话。 “我只是一个篾匠。” 说着,这人从后腰的竹筒刀鞘里抽出一把黑不溜秋的怪异柴刀。 一般柴刀刀尖回弯,与刃口形成垂直地刀钩,内侧开刃;根据用途,刀钩有大有小,如柴刀钩小,适合劈砍;镰刀钩长,适合勾割;可男子这刀,长约一尺半,却平头无钩,更像连同刀头被齐齐切掉一般;且看起来分量着实不轻。 此时,这刀被他拿着来削一根随手折来的细竹枝。 “青竹先生过谦。在下刘清泉,对您是久闻大名,此番特意将您从北边千里迢迢请来,还请您看在我等至诚之心,出手帮忙!” 刘清泉虽然看似粗鄙,但谈吐却甚是文雅得体,边说还边领着众人一齐弯腰行礼。 “还请青竹先生出手帮忙!” 众人齐声道。 “既知我名,应知我事,你们若是想让我帮你们寻龙定穴,那属实是爱莫能助,倒是你们谁家有要打竹席、编竹筐之类的活计,倒可以来照顾照顾我的生意,不然我此行目的已达成,也该回了。” 斗笠男淡淡言语,手里的动作却未停,甚至连头都没抬起。 “青竹先生说笑,我等怎敢坏了您的规矩,只是此事说来话长,还请青竹先生到舍下稍事休息,容我慢慢秉明。” 刘清泉赶忙上前解释。 斗笠男把削尖的竹枝叼在嘴里,然后收刀回筒,朝着一架马车走去。 “三房的小子,照顾好青竹先生,驾车稳着点儿。” 刘清泉赶忙跟身边一个风尘仆仆的精瘦少年叮嘱。 “大爷爷,你放心吧,我接青竹先生一路到这里,我见他并非矫揉之人。” 那年轻人说着,伶俐地跑到斗笠男身后。 斗笠男上车坐定,年轻人挥鞭催马,其他人也紧随其后。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众人的马车进了一个城镇,停在了一个院落前面。 门前早已有人等候,将一行人迎进前厅,刘清泉坐主位,斗笠男坐尊位,其余人各自落座,便有妇人端上了茶水和糕点。 “青竹先生,一路奔波,又直接前去观山,多有辛苦;还请先饮杯茶,吃点儿糕食,稍后晚餐我等再与先生痛饮一番。” 刘清泉招呼着斗笠男。 “刘公,别忙,来前只说有一宝地可观,却不知竟然是一处残穴,这内里有何旁事,还是早些说清为好。” 青竹摘下斗笠置于桌上,露出了真容。五官刚毅如刀劈斧刻,深邃立体,不着半分阴柔,冷峻之余,星眸炯炯,顾盼生威,只是不知为何满头华发,一时看不出年岁。 说话间嗓音平稳磁性,分不清是喜是悲。 “先生勿怪,我等非是有意欺瞒,实在是.......” 刘清泉惶恐的话音未落,就被门外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 “是我教他们这样说的,若非如此,如何能引青竹先生至此?” 只见前厅门口站一玄衣青年,剑眉星目入云鬓,唇红齿白赛朱玉,长发成髻,斜插木簪,出尘的气度,加上俊朗清秀的样貌,无不让人眼前一亮。 此时的他正一脸笑吟吟的看向青竹。 青竹自始至终都没看过这男子一眼。 刘清泉等正要迎上玄衣青年,却见那怪异的紫红色的斗笠已经飞出,呼啸间直奔那青年面门而去。 “砰。” 玄衣男子以左手小臂横甩,将斗笠直接原路撞回,碰撞之间竟有硬木相交之声。 青竹身形未动,随意抬手,虎口微张,接下斗笠,放回桌上,继续喝茶。 玄衣青年继续上前,走到青竹对面的座位坐下,随手拿了杯水就喝。 “柳先生,您来了。” 刘清泉等人终于有机会对玄衣青年拱手作揖。 玄衣青年没有理会,冲众人挥了挥手,全程都只是含笑看着青竹。 “柳如风你什么意思?” 青竹终于回身盯着玄衣青年——柳如风。 “这可是‘五马向槽’,堪比百穴榜前三十的存在,难道我们的青竹先生就一点都不好奇嘛?” 柳如风也突然老神在在,翘起二郎腿,笑眯眯地反问一句,看那样子倒有几分小孩子的炫耀之色,反而与他出尘的气质多有不符。 “哼。” 青竹轻哼一声,没再开口。 “刘公,青竹先生既已到此,你且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 见青竹不语,柳如风转向刘清泉说到。 “二位先生容秉。” 刘清泉感激地看了看柳如风,然后走到中间深鞠一躬,方才开口。 “祖上本是本地庄户,凭借勤勉略有薄产。偶然,经一过路的走山先生指点得了这‘五马向槽’的灵地。本是一桩美事,却不知后来是何原因,得了‘五马向槽’的先祖突然带人破了风水局,导致‘五马向槽’失了作用,还为后代遗留下了隐患。自那位先祖以后我们各房都无一例外成了单传。岁月间,折损了两支,余下三支,而老汉儿我治家无道,导致膝下儿孙难安,大房二房的小辈尚未留后就损了,如今全族只留下去接青竹先生的三房小子刘永全一个小辈男丁。” 刘清泉许是年岁有些高了,说着说着就因激动而有些晕厥之象,被刘永全扶到一旁坐下。 或许见刘清泉如此,众人中有一中年男子起身。 “二位先生,我是二房刘长辉,我与内人二十余载,膝下唯有一子,前些年却贪玩溺水,就一直无后,皆是受这‘五马向槽’所累。可恨至极可恶,早先年我们也曾请来过其他先生,想要迁坟,可是大伯却以死相逼一直不肯。” 刘长辉一边说,还一边看向刘清泉。 刘清泉闻言眼眶泛红,刚欲开口解释,青竹就直接冷哼一声接过了话。 “迁坟?你以为是过家家吗?那五座山峦大小一致,排列均匀,呈三面环绕,独留一面呈低谷平地,且视野开阔。五座山峰山棱突起,直达平地正中,形如五匹骏马低头入食槽取食之形,得名‘五马向槽’,且前有向山如梯,后有靠背如椅,左右扶手并立,是得之可保后代封侯拜相的宝地,若非被人所破,真如那姓柳的所说,可入灵地榜前三十。如此灵地,这岂是你们想入就入,想迁就迁的?如若强行迁坟,怕是连你们都留不下一个。” 刘长辉闻言吓得脸色煞白,跌坐回椅子上不敢再言。 “先生明鉴,老汉儿也是实属无奈,祖上历代有言:坟不可迁,擅动必亡。自那之后虽也有多位名师前往一观,却皆是束手无策,此番幸得柳先生指点,寻得先生,还请先生能够体恤我等绵延血脉之心,出手救我刘氏一族!” 刘清泉老泪纵横,说着就要向地上跪去。 “我出不出手,与你跪与不跪无关。” 青竹一把扶起刘清泉,然后走到柳如风面前。 “你可知......” “柳某没有想这么多,途经此地听人说起有一宝地,便召先生前来一观,仅此而已。” 柳如风笑容不减,语气平淡地回答。 青竹闻言转身走向自己坐过的位置,拿起紫红色斗笠戴好,朝门口走去,口中念念有词。 “前尘因果问分明,是非黑白由我心,不清不楚观云雾,山势连绵藏真经。” 刘清泉等人赶忙上前,还想求情,柳如风却起身拦下众人,含笑点点头,然后跟着也走出了大门。 留下刘家族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第2章 你就是我最大的因果 “此间惊险你可知晓?” 竹柳二人来在河边,躺在一块大石头上的青竹率先开口。 “我就是一相面算命的,性命可不比您这观山一脉的高徒来得珍贵!” 柳如风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面对着河面,眼睛里没有焦点。 “灵地五等:一平二奇三珍四宝五传说。凡地一缕缥缈烟,奇地化做具象现,珍地口能吐真言,宝地得之可登天,传说之地不多见,当年九霄战苍天。常人得凡保顺遂,奇珍可有长富贵,宝地难觅定王侯,传说只闻祖龙飞。观那刘氏一族气运平平,得一奇地尚可,承载珍地之势都需借运,竟然妄图染指宝地,纯属狂妄之极,作茧自缚。而且到底是当初的人有意为之,还是那刘家先祖贪心所致,这内里缘由一无所知,就敢贸然插手,你是哪儿来的泼胆?” 青竹语气陡然凌厉。 “修行五境,对于你们观山一脉而言,分别是观山、望气、聚风、镇脉、化龙,对应宝地五个层次,每次修为破境都需得对应灵地的反哺,如今你一身修为尽丧,若无宝穴加持,如何破境重修?而且你深受暗伤地怨加身,若无宝地精粹加持,如何续命?又让我这罪魁祸首如何安宁?可宝穴难寻,历代风水名家踏千山走万水,方才寻得百余数,尽皆是有主之物,不可擅动,如今终于寻得残穴,气脉悠长犹在,底蕴深厚未失,如此良机我怎能错失?” 柳如风语气平淡,却神情坚定。 “你的心思,我懂,只是此番凶险异常。该处宝地所在,不只你我知晓,这么多年都无人敢动,真当是那些前辈都是酒囊饭袋吗?其中必是有他们不敢沾染的因果。” “因果?我本就是天厌地弃的人儿。双目失明,被人遗弃于荒原雪地,若非师尊心善收养,我早已命丧当场。八岁那年师尊仙去,独留孤苦,幸遇少年郎,予我活命情;助我葬师,护我修炼,传我法诀。更是凭借自己堪堪初入望气境的修为,便以珍地之气强行聚风替我灌顶,破开心眼,我方才可以听风辩物行如常人,而他自己却因越境而为,伤了根基,承了珍地反噬,被地怨入体,一夜白头,寿元大伤,每月受尽剖肝剜骨之痛,到如今若再不破境,就要时日无多了。先师墓前,我就曾立下誓言此生为他而活,万事可顺天,唯独他不可。若说因果,你,就是我最大的因果。” 柳如风越说越激动,无神的眼睛已是饱含泪水。 “哎~救你,教你,是希望你能有自己的生活和路,而不是为我而活。”青竹叹息。 “先生莫要多言,如风心意已决,此番必要助先生破境增寿。” 柳如风对青竹拱手作揖,然后潇洒转身离去。 青竹起身无言,挽起右手的袖子,小臂上赫然有一只紫红色的护臂。 细细观之,竟也是由极细的篾丝编织而成,浑然一体,甚至随着他手部的动作任意变形,极其柔软贴服。 左手屈指在护臂表面轻叩几下,护臂应声脱落。 左手一抄,抓住护臂,一用劲力甩向柳如风。 柳如风未有回头,只是左手手臂曲转成了违背常理的角度,弯曲在身后接下护臂。 抬手就按在抬起的右臂之上,顿时贴紧。 右臂轻震,似有破风之声。 双臂高举,左手也露出一只紫红色护臂,俨然一对,双手交碰,似有金石。 柳如风什么也没说,身形渐远。 青竹又躺回石头上喃喃道,“此行危险重重,也不知道一对儿千丝护臂是否能护他周全。” 轻轻叹息,又将紫红色的斗笠盖在头上。 思绪渐远,青竹又想起了那个秋夜。 白苍苍的月光给群山笼上了一层银纱,秋叶森森,说不出的凉意。 一个少年戴着一个硕大的紫红色斗笠,后腰束一竹筒,走在山径上,只有夜枭的呜鸣相随。 “啊~”一声孩提的尖叫声响彻夜空。 斗笠少年微微一怔,便提膝跃步,寻声而去。 穿过几个丛林,就见一只九尺有余的熊罴。 这畜生肌肉虬结,如生铁铸就,黝黑的皮毛在月光下宛若身披黑金战甲。 此时人立而起,前肢高举,携劈山之势朝着地上一孩童砸去。 说是迟那时快,斗笠少年双手后探,从后腰摸出抽出两柄小刀,朝着熊罴腋下甩射而去。 双刀一般无二,三寸有余,近似半圆,一端略窄,一端略宽,无柄无穗,直边开刃,寒光乍现,划破夜空。 随着“噗噗”两声闷响,熊罴轰然倒地,没了声息。 “你叫什么名字?”斗笠少年已走到孩童面前。 地上那孩童衣衫凌乱,满是泥垢,左手小臂血肉模糊,似被什么极为粗糙的物体剐蹭撕扯。 此时正抱头蜷缩,瑟瑟发抖,手臂上的血水正滴滴掉落,一时之间竟然没听到问话。 “你叫什么名字?”斗笠少年又重复了一遍。 地上的孩童终于松开架在头顶的双手,止住啜泣,一脸惊疑。小脸微圆,污泥满脸却不失秀气,唯独本该灵动的眼睛却空洞无有神彩。 “野兽呢?我死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还在自己身上拍了拍,碰到伤口,又是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叫什么名字?”斗笠少年再问一遍。 “奥~奥~是你救了我吗?我叫柳如风。”糯糯的娃娃音。 “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斗笠少年再度发问。 “我师父生病了,我就想出来给师父买药,然后就迷路了,还碰到了野兽,要不是大哥哥救我,我就要被吃掉了。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柳如风似乎是心定了不少,越说越顺。 “青竹。”斗笠少年,扔下两个字,走向熊罴。 手从它腋下的伤口伸进,整条手臂没入其中,似乎是伸到了胸腔里,寻摸了一会儿,掏出刚刚甩出的两柄小刀。 没理会衣袖上沾染的血污,先将小刀都在熊皮上仔细擦干净,收回腰间。 “大哥哥,你还在吗?” 许是青竹动作没有发出声音,柳如风又感到了害怕,怯生生地问道。 “我在”,青竹转身,就看到了站起身来摸索前行的柳如风。 “你的眼睛?”青竹有些惊讶。 “嗯,看不见的,从小就是这样。大哥哥我告诉你哦,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好好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可师父说这是一件可难可难的事情了。” 柳如风的语气很平静,却带了一丝凄凉,许是受了惊吓,迫切想与人说话,又或许是很少有人愿意听他说话。 “你看不见还出来买药?你家里人呢?”青竹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我是个孤儿,就我跟我师父两个人住在山腰的小屋子里,附近也没有邻居和朋友,所以只能.......”柳如风越说越伤心,马上又要开始哭。 “不许哭。”青竹一声喝断哭意,然后撤下左手衣袖,帮柳如风包扎手臂。 他自己的手臂隐隐露出一抹紫红色。 “大哥哥,你能送我回家吗?我出来这么久,师父一定在担心我了,加上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哎呀~” 柳如风不敢哭,可是想到家里的师父,动作稍大,就碰到了伤口,又是一声叫痛。 青竹没有说话,径直走进一边的树林。 片刻过后,正当柳如风以为青竹走了,他又孤立无援了的时候,一根细细的棍子递到了他的手中。 这棍子,切面光滑,去了枝丫,就连棱角也是细细削过的。 “抓好棍子。”青竹拿着棍子的另一端。 青竹在前,柳如风在后,就这么一前一后,在月光下拉出细细的两个影子,影子中间有一条细线连着。 那年,一个十二岁,一个八岁。 第3章 相门甲首柳天元 夜露深重,在树枝草叶上结出点点晶莹。 “啊嚏~”柳如风单薄的身子,在秋风里瑟瑟发抖,但依旧努力地跟上前面的脚步。 “啊~”又是一声惊呼,柳如风像是绊到了什么物体,往前扑倒,却落在了一个不宽却很温暖后背,然后就被背了起来。 “大哥哥?” “闭嘴。” 青竹酷酷一句,然后就快步在山岭间穿梭起来,脚步稳健,动作轻柔。 一来二去,已经快绷到极限的柳如风终于忍不住昏睡了过去。 “柳如风,到了,是这里吗?”青竹晃了晃背上的孩子。 “到了吗?”柳如风艰难地睁开眼睛,虚弱地说道。 “整座山就这一个小茅草屋。”青竹回答。 “谢谢大哥哥,你先等我一下。师父,我回来了!”柳如风开心地从背上下来,摸索着就往屋里走去。 青竹转身就想离开,但看着黑黢黢的茅草屋顶上,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眉头一蹙,紧接着跟了上去。 “师父,你怎么啦?你醒醒呀!别丢下我......” 青竹刚到门前,柳如风的哭喊声就从屋里传来。 推门而入,只见屋内装饰极简,一张竹床边有个皮包骨头的白发老者摔倒在地上,看那姿势应是从床上扑倒下来。 此时,柳如风正趴在老者身上嚎啕大哭,就连青竹走到他身前都没反应。 “他走了。”青竹开口。 “不会的,师父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大哥哥,你帮我救救我师父,求求你了” 柳如风声泪俱下,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般跪倒在青竹面前,拼命磕头,“砰砰砰”,只是几下就磕得额头血肉模糊。 “没用了,尊师已然仙去,恕我爱莫能助,节哀!再陪你师父说说话吧。” 青竹语气冷淡,转身想往屋外走,把这里给师徒二人。 走出屋外的青竹长出一口气,许是还看不惯这生离死别。 “怪哉,人死灯灭,烟消云散,可为何这房子周遭的死气不散反聚,难道?不好!” 喃喃自语的青竹突然转身冲入房内,便听得,“师父等我,徒儿来陪你了!” 悲凉之音落下,便见柳如风抬头朝一面墙壁撞去,灰白无神的眼里皆是死寂,全无生机。 说时迟,那时快,青竹拽下斗笠甩向柳如风。正好卡在柳如风额头和墙壁之间,受其弹性所致,柳如风没受什么伤,却一个后仰跌倒在地。 趁此间隙,青竹滑步上前,左手成爪,捏住柳如风后脖颈,一把便控制住了柳如风的再度起身撞墙的动作。 “就那么想死?”青竹声音冷淡。 柳如风也没有回答,反而就那么坐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青竹捡回斗笠,环手而立,静静地倚在门框上。 柳如风今日奔波了许久,受了惊吓,还失了这么多血,加上突遭变故,精神受创,哭着哭着,竟然就那么昏死了过去。 青竹见状摇了摇头,走了过去…… 天光放亮,朝露弥漫。 “师父~”柳如风从床上惊坐起来,急急忙忙想下床,可一个不稳,就从床上跌落了下来。 “醒了?来吃吧。” 青竹走进屋子,递给柳如风一个油饼。 柳如风没有接饼,也没有说话,仅仅只是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看哭声欲起。 “不许哭!” 青竹这两天真的要被柳如风哭烦了。 “你师父昨天之所以跌落在床前,就是因为他直到最后一刻也想去找你,你师父心中最后担心的就是你,可你现在这幅德行,对得起你师父,对得起他给你取的名字吗?如风如缈自在逍遥,就是你这幅样子?” 青竹越说越不耐烦。 “你既然敢一个人摸索着为你师父下山买药,为什么就不敢一个人带着你师父的期望活下去呢?”说着青竹扔出一个竹简甩在柳如风身上。 “师父的期望?”柳如风带着哭腔打开竹简,开始摸索。 “风儿,见字如晤,当你看到这份竹简时,那说明师父是真的撑不下去了。师父走了,原谅师父答应陪着你长大的约定,要失约了,师父也真的好想看着我的风儿长大,陪你去踏遍这世间的大好河山,陪你感受这天地间的星辰日月。风儿,你一直不肯学师父教你的那些东西,师父不怪你,其实师父知道你是觉得那些东西害得师父病痛缠身,所以抗拒,傻孩子,师父谁都不怪,只怪自己学艺不精,未能化解尘世的诸多灾祸。不过你不学也好,看透越多越多烦恼,平凡混沌,或许更适合我的风儿。但如果万一你有朝一日想学了,那你记得师父带你种在屋后的柏树吗?树前七寸,乾元宝札。风儿你个性外柔内刚,唯独太重感情,师父最后再叮嘱一句,江湖路远,万事留心。一别无见,风儿珍重。天元绝笔” 柳如风早已是泪流满面,却还是一遍一遍小心翼翼地摸着竹简上的刻字。 过了许久,柳如风擦了擦眼泪,脱下外套把竹简卷起来仔细包好,站起身来。 “吃吧!”青竹又把吃的递过去。 柳如风没有再拒绝,伸手接过,就这么站着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跟我来”,待柳如风吃了一阵儿,青竹拽起他就走出了门。 走到屋后头空地上的一个小土包前面。 “我把你师傅葬在了他藏书的地方旁边。” “师父!”柳如风扑跪在地上,低着头没有再哭。 “给你。” 青竹递给柳如风一大块木板和一柄半圆形的小刀。 柳如风接过木板,却没有接刀。 在板儿上摸索了一会儿,伸出食指,在嘴里一咬,指尖流出了鲜血,在木板上写起字来,一笔一划,极为仔细。 不多时,木板上赫然两排血字:先师柳天元之墓 不孝弟子如风。 柳如风跪着向土包摸索而去。 青竹见状,一把把他提溜上前,然后拿过木板,看准位置,一提一插,再反手一拍,木板瞬间入土半尺,稳稳立于墓前。 “谢谢。”柳如风再度往前,摸了摸木板,似乎是想确认竖得端不端正。 “乾门神算柳天元,相字门的这代甲首,当世命理师中的翘楚,号称一言断生死,万金不可求,一身玄术更是经天纬地,却不曾想最后病死山岭,可惜了。”青竹言道。 “他只是我的师父,一个慈祥的老者。”柳如风终于开口。 “那你如今是何打算?”青竹问。 “家师此生宏愿伟大,我穷尽一生也难望其项背,只求乾元一脉不绝,以证吾师之道不孤。”乳音未断,却声声如铮,振聋发聩。 “此道艰难,望你莫要后悔此刻的选择。”青竹说完转身走向墓旁的柏树。 “少年有志不可弃,盼君此生常三思。”说罢递给了柳如风一把小铲子,把他带到柏树下。 “你自己挖出来吧。”说罢转身而去。留下柳如风一人。 转眼天黑,满身泥垢的柳如风扛着一麻袋的竹简,出现在门口,没有进去。 “吃饭吧,这是你的家”,青竹没抬头,依旧低头吃着桌上了简单的餐食,就仿佛其中有着无穷的吸引力,抓住他的注意力。 柳如风摸了个合适的位置将麻袋放下,然后又摸到桌前坐下,刚想说话。 “我对相面算命没兴趣。”青竹冷冷冷一句,递过一副碗筷,碗里夹了不少的吃食。 “对了,你知道你几岁吗?” “嗯,八岁。” “哦。” 然后,二人都没有再说话,安静地吃着饭。 第4章 听风望气决·白蟒衔月 山间岁月如花开,草木枯荣整四载。清风漫溢过山岗,又见秋叶泛新黄。 草庐前多了一座竹亭,亭中一少年盘膝而坐,五心朝天,吐纳之间似有虎豹雷音相随。其腹部鼓起落下的幅度极为夸张,频率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突然缩至极境,维持了片刻,又骤然涨开。 一圈气劲波纹随之荡漾开来,衣衫自动,草木俯首,就连檐下茅草都随之飘落些许。 “恭喜青竹哥哥破境望气!” 随着一声道贺声传来,又一清秀少年郎从草庐中走了出来,立在门前。 “前阵子下山采买,受了一户人家委托,恰寻得卷帘奇地,我点穴入定,借脉而归,感觉契机到来,运功数日,直到刚刚方才破境。如风,修炼之事自有缘法奇妙,切记不可操之过急!” 青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一身筋骨脆响连连,却不忘告诫年纪稍小的少年柳如风。 “知道了,青竹哥哥!”柳如风也是乖乖受教。 “记下就好。我去做饭,这几日你光吃肉干和枯饼,应该也是腻了。” 青竹走向厨房,于门口驻足,又回头看了看柳如风,眉宇间不自觉带上了一丝忧虑,想说什么,却长长舒一口气,走进了屋子。 不消片刻,一锅稀饭,几碟小菜就摆在了桌上。 青竹浅饮了几口就没再动筷,反而看着吃得正香的柳如风。 “青竹哥哥,你怎么不吃呀?” “我破境期间滴水未进,一时不敢吃多,你吃吧。” “好吧,青竹哥哥每次都吃得好少,一定很是清瘦,我若能看到青竹哥哥样貌那该多好。” 柳如风的无心之语,却字字归了青竹的心,他眉间忧虑更浓。 四年相处下来,青竹早已发现柳如风的眼疾并非天生,反而是毒,而且柳如风的身世怕是也并不简单。 因为他所中乃是一种极其罕见且珍贵的毒,若是柳如风不修玄术,也就只是盲眼之症,但若修了玄术,毒素受体内玄气影响,日益增长,不出五载就会爆体身亡。 或许这也是早先天元先生任由柳如风做一个平凡人的原因之一,可是之前青竹修为不够,没有觉察,误打误撞之下,倒是好心办了坏事,反而害了柳如风。 怀着这份愧意,青竹一直在找寻解决之法,可全部都凶险异常,最妥善的办法唯有废去修为,做一寻常人。 “如风,这几年你乾元宝札也学了个大概,我且问你,若是我带你下山寻一良户,许你做一驻家先生,凭你本事,糊口无忧,从此衣食有靠,可好?” “青竹哥哥,莫要为我为难,全凭你做即可主,到时候我自寻一河塘即可。” 柳如风语气坚定,自顾自吃着。 青竹摇了摇头,没再过多规劝,犹豫再三,取出了一个竹简。 “此乃听风望气诀,是我偶得法门,无增功升境之效,练到深处却可凭之于清风流转之中听出世间万物的形状,从此气流涌动皆是眼。” “真的吗?青竹哥哥,又辛苦你为了我耗费心力。” “自是不假,但此番你若是未能在三个月内将这法决入门,你我这缘分也就尽了。” 说罢,青竹便起身去了,只留下一脸错愕的柳如风。 “放心吧,我一定会做到的。”说着就开始抚摸起手里的竹简。 三个月弹指一瞬,门前落黄将尽,空留残枝勾勒。木叶之间依依惜别,道不清是离愁,还是去意难留。 竹亭中寒风呼啸,一大一小两个少年郎,相对盘坐,衣衫单薄。 青竹双掌横推,掌心朝外,手腕翻转间,周遭落叶纷纷落入掌心,虎口轻抿,双手拈花。翻腕轻甩,气劲四散,五十余张落叶直奔柳如风而去。 只见柳如风耳廓微动,食指翘起,双手穿花,或勾,或点,或拨,或弹,树叶上的气劲尽皆化解,无一漏网,拈入手中。 “如风,这听风望气决,你已算是入门了,只待更深境界便可达到听风辩物之境。” “全依仗青竹哥哥三个月的悉心指点,如风方才有所得。” “今日你且早些休息,养足精神,待到明日我再送你一场造化。” “多谢青竹哥哥,你对我真的太好了。” “去睡吧。” 柳如风闻言,顺从地回了房间,独留青竹在亭中饮茶。 青竹目光投向屋后远山,眉头紧蹙,不知思量几何。 第二日清晨。 柳如风还盘坐在床上做早功,青竹便在园中呼唤。 “如风,随我而来。” 柳如风自是不会多问。 二人走到屋后,柳天元的墓前。 “跪下吧,今日这场造化,如其说是我赠与你的,倒不如说是你师父所留。” 青竹开口就叫柳如风跪下。 柳如风虽心中惊愕,却噗通跪倒,许是念及先师,眼含热泪。 “初临此地,我就曾想过,天元先生虽非山字门中,但选择此地结庐而居,定是有其用意,换句话说此地定是不平凡,可是奈何我当时身在观山境界,多次观测山势都没有发现特异之处,直到前些日我破境望气,这才发现此处竟是一处珍地。” “灵地五等的三等珍地?”柳如风也是很为惊讶。 “那青竹哥哥不是聚风有望了吗?”柳如风紧接着又是惊喜大叫。 “此地山势从草庐屋后骤然陡立,如擎天之柱;山脚之处有一山涧,蜿蜒盘转,但两者之间相隔甚远,粗看好似全无联系,这也是当初我未能悟透的原因之一。” 青竹答非所问。 “那如何会是珍地呢?”柳如风有些疑惑。 “做事莫看表面。我们先做些准备工作。” 青竹递过一把铲子,“如风,在百尺之内寻出最阴凉的之处,挖成墓穴,切记,宽四尺,长一丈二,深三尺三寸六分,呈纵列望山之向。今天,我们还得劳烦一下尊师,给他挪挪位置了。” “迁坟?”柳如风有些惊讶,又有些不忍。 “对,迁坟,此处珍地气脉隐晦,若无外者激发,恐难以功成?尊师玄修通天,第四境的修为和那慈悲心肠也是承载了诸多的气运。这珍地本是尊师所得,之前我境界浅薄,未能点中穴址,落了个暴殄天物,此番拨乱反正也算得上是物归原主;再说尊师若知于你有助,定然也会含笑。” 迁坟这点,之前也是几次让青竹欲言又止,不过好在柳如风也不是分不清好赖的人,只是略微迟疑。 “嗯,如风明白。” 柳如风摸到墓前又是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也起身去准备了。 青竹则给坟头搭出凉席,还在墓前摆下香烛供果,手掐指诀,念念有词,约莫半晌,才停下,而后上前拔下墓碑,将坟头的土挖开。 直至日暮西垂,二人才将将完成准备。 柳如风虽目不能视,但却完美做到了青竹的要求,宽四尺,长一丈,深三尺三寸六分的坑穴,立面光洁,地面平整,诸多线角棱角分明。 二人回屋吃罢了饭,稍憩。 待月上树梢,二人再度回到屋后。 青竹拉起柳如风的手,从其左右掌心各取了出一滴鲜血,滴在天元先生的棺上,随着青竹手里掐动指诀,那血滴闪烁几下隐入棺内。 柳如风随之感觉到了自己与棺木之间有了一丝联系,于是疑惑地看向青竹。 “你与尊师非是血亲,他的墓地所激发的风水气运难以与你产生联系,我刚刚是用手段以血为引,让你们师徒之间多了一丝牵连,从此你就如他的后辈子戚,承其蒙荫。” “如风,等会儿待我唤你,你便在墓前静坐,同时运转乾元宝札和听风望气决,切不可旁生杂念,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理会。” 青竹再度叮嘱一番。 柳如风也知道事情要紧,不敢多言,走到自己挖好的坑穴之前跪俯下来。 青竹将柳天元的棺椁放到新挖好的土穴边。从手上摘下黑色的镯子,稍一摆弄,镯子瞬时散开,化作一根三丈有余的竹丝,在月光下迎风摆动。 竹丝极细,但韧性极佳,随手一抖,箍于棺身,配合几个竹钉,竟能将棺椁悬起于穴上。做完这一切,他负手而立,站于墓旁。 慢慢地月亮高过后山之尖,洁白的月光透过山顶,投射到了山涧,恰似银丝钓锦鲤,却不知钓出来也有可能是一头吞天异兽。 俄而风起,带着森森寒意。 山涧之上出现了一层雾气,如白练乘风,顺着山势逆旋而上,又似白蟒翻身,蛇吻怒张,形如吞月,一股无形气势骤然发散,当空泛起涟漪。 青竹星眸圆睁,目蕴精光,静静地看着这天地间的变化,右手也抓上了身后的怪刀。 “如风,准备!” 随着白色雾气绕上山巅,白蟒终于成型,鳞片尽出,宛若实质。 巨蟒缠山,山峦欲摧,蛇尾横空,搅动风云。 山雾凝结,白蟒七寸之处,竟然凝出一滴滴露水在鳞甲间游走浸润蟒身。 可偏偏这时,青竹一道令决指出,那凝露就好似受了什么外力影响纷纷渗出,并且滴落。 所落之处正是柳如风白日挖出的地穴所在,此时地穴泛起阵阵金光,。 白蟒见自己的精华被掠夺,暴怒翻身。 柳如风也是终于感受到了珍地的威能,在强大的气势冲击中拼命稳住身形,但仍还是如江面孤舟,摇摆不定。 “如风!” 见时机已到,青竹一声暴喝,甩出斗笠,凌空跃起。 “观山观灵山,观水观真水,山水藏真灵,隐世求修行。山河听令,开!” 随着青竹一声敕令,紫色斗笠高悬半空,投射出紫红色的光芒照耀白蟒周身。 白蟒受了惊吓,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开始往山下滑退。 “想跑!” 青竹左手食指划破眉心,屈指弹出,一滴鲜血迎风而长,化作红色巨网笼罩蟒身。 “灵血织禁网,迎风罩地龙,定!” 又是一声敕令响起,怪刀前劈,挥出耀眼光芒,砍在白蟒身上。 白蟒如遭电击,周身电芒激射,战栗不止,一时动弹不得。 青竹收刀回鞘,左手开始掐动指诀,右手摄来墓碑,在月光下犹如银甲战神手持巨剑,向着白蟒飞刺而去,直指七寸。 “砰!” 墓碑比之白蟒虽小,但却声势浩荡,金光迸射,化作巨钉,贯穿白蟒,将其钉在当场,墓碑也正好立于新挖的墓穴前。 霎时间,巨蟒挣扎更甚,突破红芒,指天咆哮,身躯翻滚,地动山摇,山石滚滚而下,草木如遭践踏,尘土飞扬,狼藉一片。 半空之中的青竹更是如遭重击,一声闷哼,跌落在地,手捂胸口,嘴角鲜血溢出。 “别动,做好你自己的事。” 青竹喝止住闻声而起的柳如风,自己艰难稳住身形。 “山有名,水有姓,无名无姓无真灵,而今赐汝真名姓:白蟒衔月听敕令!聚风注灵!” 口念赐名咒,手掐定山诀,走到穴边,抽走竹丝,棺椁落下,金光一闪,一个金色龙卷出现在穴上,呼啸间快速内敛。 柳天元棺木入土,一股强势的气运之力升腾而起,投向白蟒。 只见那白蟒眨眼间气势更甚,不断上涨。 过了片刻,白蟒反而不再挣扎,地动山摇逐渐平息,唯独傲立山巅的蟒头调转,一双竖眸死死盯着青竹,饱含怨恨。 “区区望气小儿,也敢强行赐名珍地!那你就承受我的怒火反噬吧!” 低沉苍凉的声音响彻夜空,青竹闻言心下一惊,这珍地得了天元先生的气运加持,竟然已经可以口吐人言,那岂不就是说其威势几乎比肩第四等的宝地了。 他还顾不上细想,一丝黑气也随之没入其身体,使得他的气息愈加虚弱。 青竹却没有理会,而是走到柳如风身侧,盘膝坐下,念动指诀。 白蟒渐渐淡化,在空中化作点点光点,一分为三,分别没入竹柳二人体内,以及面前的新坟中。 青竹强压自己的伤势,反而去引动柳如风体内的那一道光芒在其周身游走,将郁结和未通的经脉冲开。 经脉几近撕裂的痛苦让柳如风疼痛难忍,可他也依旧咬牙坚持,不让身体晃动。 “噗”,柳如风突然一口黑血喷出,但表情却如释重负,气息平复,眉头松弛,慢慢陷入深层的修炼。 青竹见状也是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即感到全身气血翻涌,全身剧痛阵阵,痉挛不止。他赶忙盘膝坐下,调息运气。 白蟒散尽,山威内敛,周遭重归平静,虫鸟又开始了鸣叫,或许只有乱石倒树,以及眼前这静坐的二人,方才可以证明片刻之前的神奇与惊险。 第5章 篾匠的刀 朝阳的光辉拂过山岗,洒下璀璨的金黄。 柳如风还坐在墓前,随着温暖的阳光落在身上,渐渐有了苏醒的征兆。 先是指尖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而后眼睛缓缓睁开,原本无神的眼眸竟多了几分神采与灵动,眼角还有乌黑的两道泪痕。 耳廓微动,柳如风脑中竟然映射出周遭的事物样貌和形状,虽是只有立体的轮廓,无有色彩但甚是清晰,连小草轻摇,蚂蚁爬行都没能逃过柳如风的耳朵。 “我看见了!师父你知道吗?我看到了!青竹哥哥!我看到了!” 柳如风如癫如狂地大叫,冲着师傅的墓碑连磕三个头,然后一跃而起,冲回茅草屋,想找青竹分享自己的喜悦。 可是柳如风寻遍了每一个房间都没有找到想找的人。 “青竹哥哥走了吗?到头来还是丢下我一个人了吗?” 柳如风喃喃自语地重复着同一句话,失魂落魄,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喜悦,像被抽走了生机一般。 跌跌撞撞地走到青竹平时练功的凉亭,瘫倒在地,恍惚间摸到了一个韧性十足的护臂,护臂里还包裹着一卷竹简。 “千丝护臂!”柳如风惊呼出声,珍视地抱起那护臂,并把竹简小心翼翼地打开。 “如风,我走了。想必我送你的礼物你已经感受到了,这或许也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四年前我本就是红尘历练,谋求破境,也早与师尊约定望气而归,却与你林中相遇,见你年岁尚小,实不忍弃你不顾,所以一直压制境界等你年岁稍长,如今你也十二有余,一如我当初出门的年纪,亦可放心离去。你委实过于看重感情,既然你不肯平淡度日,那就不断提高自己的本领吧,这江湖不需要眼泪。我留下千丝左臂,望能护你多一份周全。最后,切记将尊师所留的秘籍妥善收藏,毕竟玄术典籍动人心。江湖路远,若你我缘分未尽,自有重逢之日。珍重! 珍重!观山青竹留书” “青竹哥哥!”柳如风抚摸着千丝护臂和竹简,突然在竹简上摸到了什么异样,拿到鼻尖轻嗅了一下。 “血!” 念及青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愧疚、感动、感激,顿时统统涌上心头。 赶忙拿出师傅留给他的铜钱和龟壳,欲求算青竹去向,却终是因果太深,犹如雾里看花,不知所踪。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青竹哥哥!” 柳如风神情坚毅,说罢赶忙收拾东西,锁了门;在门前拜了三拜,拜别师傅,然后下山追寻而去。 回忆渐远,大石头上的青竹,揉着眼睛坐起身。 “哎,年纪大喽,越来越爱回忆以前的事情咯!”说着还伸了个懒腰。 “罢了罢了,你既甘愿为我冒险,我便随你做这一遭。或许,我是该归来了。” 自言自语了一番的青竹,带好斗笠朝着村里走去。 晃晃悠悠就走到了一个小院儿前,对着院落仔细端详了一番。 “小娃娃,你家大人呢?”青竹对门前和泥的小娃儿问道。 “我是不会告诉你,爸爸不在家的!”奶声奶气地回道。 青竹无奈苦笑摇头,朝屋内吆喝:“竹席、竹帘、竹晒垫;竹桌、竹椅、竹簸箕,一根竹儿化万千,一双巧手随你选,主家可有需要呀?” 吆喝声刚停下,从里屋走出一个年轻妇人,看到门口站了这样一个怪人,赶忙把娃儿拉到身后,戒备之心尽显, “大嫂子,家里可有打打椅子,编编凉席之类的活儿要做呀?”青竹笑脸迎上。 “没有活要做,你去别家吧!”妇人眼中原本有过意动,但最后还是拒绝了。 “哥儿,留步!”一拄杖老者,佝偻着走出来叫到。 “家里有活儿,劳请进屋详说。”说罢,也不等妇女反应,就把青竹让进了院子。 留下门口的母子二人面面相觑。 “儿媳呀,赶紧倒杯水来,晚饭加俩荤菜,我与哥儿喝两杯!”刚进屋坐下,老者又招呼起自己的儿媳。 这妇人虽然郁闷,但也却不失礼节,端来茶水,只是经过老者身边时不解地悄悄问道:“爹呀,你咋啥人都往家里带,你看他什么工具都没有,哪里像个篾匠呀?还是个白头发,奇奇怪怪,别是个拍花子!” 说罢,把跑出来的娃儿推进里屋,还把门锁上了。 “你这女娃子,当真是没啥见识,即使生来白发也是有的。” 老者笑骂,伸手指了指青竹放在桌上的斗笠,眼里露出询问之色。 “老人家请便!”青竹伸手一推,便自顾自饮水。 老者小心翼翼地拿起斗笠,指着其中一个点,给儿媳看。 “你且来看,这是什么?” “这也是竹子编的吗?”妇人有些不敢相信。 老者笑而不语,反而望向青竹。 “敢问这可是百丝斗笠?” “丝有千条不敢分,纵横叠错整七层。” 青竹见老者颇有见识,也是升起了卖弄之心。 “千丝斗笠?真是巧夺天工,难怪如此细密无缝。” 老者震惊之余,又是仔细看了看,对青竹更多了几分尊重。 “老人家怎会知道我匠门的特产之物?”青竹也是升起来好奇心。 “老朽,年轻时外出闯荡,曾见过一位头戴百丝斗笠的匠人。”老者也没有遮遮掩掩。 “原来如此,难怪长者老远就能注意到我的斗笠。”青竹也是哈哈一笑。 听到这儿,那妇人也是心头渐宽,懂事地准备饭食去了,留下一老一少二人相谈甚欢,加上二人的白发,倒像是多年的好友重逢。 后来老者的儿子归来,听妻子说了青竹的神奇还特意跑来看了千丝斗笠,也是大为称奇。 在这家人的热情招待下,青竹安顿下来,准备第二日开工干活。 第二日清晨,众人围坐用早饭。 “大兄,我见您所带工具甚少,可需要我去采买?”老人家的儿子问道。 “吃饭的家伙自然在身上,你且放心,吃完早饭自然知晓。” 青竹没有明说,反而卖了个神秘,其余几人除了老者依旧淡定,皆是疑惑。 早餐下肚,见几人都是好奇之色,青竹也没有再过多的卖关子。 “且看第一件。” 从随身所背的竹筒里抽出一把怪刀。 “篾刀!”老者一眼就看了出来。 “篾刀?”小夫妻又是一脸疑惑。 “嗯,篾刀无钩,平头短柄,破竹开片。哥儿这刀应该重量不轻。”老者抱着孙儿解释。 “老人家眼力非凡,木匠的墨斗,篾匠的刀,此刀七斤八两。” 青竹随意挥了两下,就有破空之声。 “再看第二件。” 青竹从后腰一齐摸出三把短刃,指着最小的一把解释。 “篾针,中通有空,挑篾穿丝打孔之用。” 说着,从一旁捡起一块老旧木板,以篾刀刀背做锤子,将另外两把无柄无穗的半圆形短刃呈夹角钉在木板上。开刃的直边靠得略近,未开刃的圆形刀背距离稍远。 “此乃剑门,将篾丝从这剑门抽拉而过,宽窄由心。” “大兄,您这刀具是有了,可是还少了一把锯子吧?总不可能用篾刀剁砍整根竹子吧?”老者的儿子,再度疑惑问道。 “你且莫要着急。” 青竹用篾刀从墙角一根青绿的竹子上砍下一段。剖开削整,不消片刻,就有了长二尺有余,宽约两指的竹片,又用篾针在两端拧出两个小孔。 正当大家疑惑用途。青竹从斗笠边缘抽出一尺长的钢丝。细看,钢丝上竟有一排细密的锯齿,平时锯齿朝内,蜷于帽内,倒是锋芒未显。 钢丝一头被固定在竹片一端的洞眼里,竹片弯曲之后,另一端也和竹片的另一端得以固定。手一松开,钢丝被竹片绷得笔直,竹片被钢丝弯成半圆,一把半圆形的锯子就呈现在众人面前。 “好厉害呀!我是真的服气了!”老者的儿子惊叹之余,大为称赞。 青竹倒是颇为淡定,亮完家伙事儿,自然就是要开始干工了。 第6章 孩子不走夜路 就这样,青竹暂时住在了这户人家,除了帮他们制作不少竹制的日常用具,还给小娃儿做了不少竹子的玩具,什么鸟笼、小风车、大刀、宝剑之类,特别是用细竹做了个哨子,那声音尖锐异常,而小娃儿又特别喜欢吹,倒是把他妈妈气得够呛。搞得青竹都有点不好意思,好几天躲着走。 这一家子,本家姓王,王老爷子尤为豪爽好客,加上年少时曾经外出闯荡,见多识广,趁着酒劲儿,这“哥儿”也就变成了“青竹老弟”,还硬逼他那憨儿子王小斌叫“青竹叔”,要小娃儿叫“青竹公公”,倒是颇为有趣。 这一来二去,村里人都知道王老汉家来了一个竹篾手艺卓绝的匠人。今天这家来要打个筐子,明天那家要去打个凉席。 青竹也是来者不拒,不嫌钱多钱少,即使一顿饭食也可以作为报酬。唯有期间刘家的邀请,青竹却是直言拒绝。 “有那闲工夫,我倒不如陪这群娃儿去捉泥鳅。” 说罢,还真就带着一大群小孩儿,拿着簸箕下田了。 刘家人还有事倚靠,自是不敢多言讨嫌。 平日里青竹归去王家,家里总会有人,最起码王老汉儿和小娃儿总会在,可今日这月华初升的时间了,为何屋里还是黑灯瞎火的无有人声? 青竹也没进屋,守在门口,拿刀削着细竹枝,等着王家人归来。 主家无人不入内,是礼节,也是规矩。 直等到暮色昏沉,山村飘荡起浓浓的炊烟与饭菜香气,远处才走来了一个身影——王家媳妇,离近才见她还背了小娃儿。 “青竹叔,孩子他爹自早上出门干活就一直不见回来,中饭都没回来吃,我和孩子他爷爷出门寻找,到现在都不见踪影,他爷爷怕你不知缘由空等,便叫我回来知会一声,也顺便看看那憨货可有回家。”王家媳妇眼似含泪,真是有些急了。 “你且宽心,大侄儿无事儿,许是在哪儿玩闹。” 青竹安慰人的功夫委实有些差劲。 “不行,我还不安心,青竹叔,晚饭你进厨房随意自己搞点儿吃食,我再去寻他。”王家媳妇背着孩子就又要出门去。 青竹一个迈步就上前阻拦。 “你要出门寻人,且把娃儿放下呀!” “青竹叔,你怎知道我不想呀,可是不知怎滴,今天这娃儿一离了我就哭闹不停,刚回来的路上也是一直昏昏沉沉,我也是没法子了呀。” “且让我看看。”青竹上前细看,拿住娃儿的小小脚丫子一捏。 “你赶紧去找些黄栀、面粉和鸡蛋来。”说着就抱过睡中的娃儿。 娃娃一过手,竟然真的立马醒过来就哭。 事关孩子,王家媳妇不敢怠慢,赶忙跑进厨房。得亏都是些寻常东西,厨房里都有,不消片刻,她就一手端着一大碗面粉,一手抓了五六个鸡蛋来了。 看到这阵仗,青竹也是笑出了声。 “你且莫急。” 此时的娃儿在青竹的安抚下已然安静下来,躺在小床上,只是少了平时的灵动,被哄了几声,又沉沉睡去,只是时不时就会哆嗦打个冷战。 青竹接过一个鸡蛋和王家媳妇从口袋里掏出了来的两个黄栀果干。 先把鸡蛋磕破,扣出三指大小的一个洞,其余部分保持完整,然后用食指和中指从洞中夹出了完整的鸡蛋黄,随手就提溜进了嘴里,在王家媳妇不可思议地眼神里还来了一句,“味道不错”。 两颗黄栀也被青竹用手心捏成了粉末,灌进了鸡蛋壳里,还灌进去了一撮面粉,顺势就两种粉末和蛋清搅成了糊糊。 “你把娃儿鞋袜脱了。” 青竹冲焦急的王家媳妇说了一声,然后用食指从蛋壳里蘸取糊糊,然后用其在小娃儿的脚心、手心、眉心各画了一个印记。画完最后一笔,糊糊也刚好用完。 青竹扔掉鸡蛋壳,对王家媳妇说:“娃儿这是受惊了。小孩儿晚上别出门。娃儿底子弱,还单纯,而晚上不但夜黑风高,怪影重重,百虫争鸣,加上风寒露重,所以不仅容易受到惊吓,还容易受凉生病。我刚刚给娃娃用的是个偏方,有定惊的功效,半刻钟就会有变化,接触到糊糊的地方,会出现紫青色印记,娃就好了,印记等过些时日也会消失的。” 听得王家媳妇,一脸懊恼和受教。 “变了,变了,真变紫青色了。”一直看着孩子的王家媳妇低声呼唤青竹。 青竹也没多看,只道:“那你把糊糊擦了,给他喂点儿姜汤,也便可以了。你在家看孩子,我去寻你那憨货老公。”说罢就拿起斗笠出了门。 这王小斌,平日里极为顾家,总是早早回家,不知今日是何缘由,青竹也是不解。 青竹回身观望王家院落之上气运平顺,颜色清澈,也没有不好的气息掺杂,说明不至于有什么坏事发生,他也就优哉游哉地在村子里询问起来。 “说到底,你就是怕老婆,没想到响当当的王老汉儿生了个怕老婆的种!哈哈”一阵哄笑声从远处村边的一户独立的屋子里传来。 “我不是怕老婆!只是我想回去陪孩子了!”虽然话语很短,但听声音是王小斌无疑。 青竹闻声行至门外,透过门缝看去,就见屋内六个壮年男子,皆是衣衫大敞,杯盘狼藉,都喝得五迷三道了,见这架势,多半中午前就开始了。 酒醉话多爱吹牛,这不多会儿,青竹就把前因后果给听出来了。 王小斌出门干工,路遇这同村的几个玩伴,本是闲扯家常,却不知谁揭了他的短儿,说他酒量不行,这道是男人不能说不行,就给安排上了。 从午饭开始一直入夜,几人你来我往,这边醉倒那边醒,那边醒来接着醉,一个个都不承认自己醉了,非要证明自己酒量最好,看这情况若不制止,非得奔第二天就去了。 喝醉了的人绝对是“天老大地老二中间就剩我老三”,这不又有位牛人非要吹牛自己喝完酒,敢在坟地睡一宿,青竹还来不及感叹,就听见王小斌:“我也敢!” 青竹心下一凉,要坏。 果不其然,其余人立时七嘴八舌起哄,“那你去呀,不去就不是男人!我们打赌你不敢!” 一惊之下,王小斌有些酒醒,但激将之下又没有了退路,一时不知说什么,被架在了那里。 “大侄儿,这么晚了,还不回家睡觉?”青竹无奈,只能推门而入,替他解围。 “青竹叔,您来了。”王小斌见来人有些心虚发怵。 其余几人也是装模作样地叫着青竹叔,更献宝似的说着王小斌打赌要去睡坟地的事儿。 青竹几次想带人走,都没成功,于是狠狠瞪了一眼王小斌,吓得他不敢作声。 “好了,你们这些个人,睡个坟头那也算事?我们篾匠走街串巷,赶山路,别说坟头,死人堆里都睡过,不照样活生生站你们面前?瞧你们那没见识的样子,还打赌,明日你们想点儿有意思的赌局,我跟你们赌,三局,你们赢一局,我就把我吃饭的家伙——篾刀输给你们,如果你们全输了,就给我脱光了衣服全村跑一圈。敢吗?行的话,明早村东头的平地上见。” 见这些人胡搅蛮缠不依不饶,青竹也是决定治他们一治,就用上了激将法。 一群醉猫自是受不了激将,加上己方出题,且赢面这么大,顿时应下,相约明日。 青竹终于把王小斌带了出来,在其背上拍了两掌,驱散他的酒意。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赶紧回家看看你的娃儿和媳妇吧,你老爹找你一天,不知道回没回去呢还。” 青竹直接打断了想说什么的王小斌,头前走去。 刚进门,就看到了怒气匆匆的王老汉。 “老子漫山遍野找你一天,你死哪儿去了?” 王老汉儿回家看到小孙儿变成这副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看到傻儿子回来,挥舞起拐杖就要揍儿子。 就连王家媳妇也是眼神中多有埋怨。 那憨货自知有错也只得默默受着,不敢躲闪,静静看着娃儿。 “老哥,你就别装了,娃儿没事,你还打他干嘛?”青竹看着王老汉儿那又气又心疼的样子,也是出面打趣圆场。 “再说了,就你那不轻不重的几下,打蚊子都费劲。” “老弟,你这.......”王老汉儿闹了个大红脸,一时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挨揍的憨货见状还偷偷发笑。 “笑笑笑,今天你娃儿的事情,要是没有你青竹叔在,看你不后悔死?还不赶紧谢谢你叔。”王老汉儿就坡下驴,转移话题! “青竹叔,真是谢谢你了。” “没事儿。”青竹也是挥挥衣袖,小事一桩。 “青竹叔,那你看你这么有本事,要不你有啥护身符呀,开过光的物件儿啥的,给娃儿一件护身呗?”听媳妇说了今天的事儿,憨货竟然又语出惊人。 “你以为我是道士?还是和尚呀?这时候你倒不憨了。我就一个篾匠,还护身符、开光啥的,没有,没有,就这偏方也是我走街串巷时道听途说罢了。”青竹一时无语,笑骂。 “若说护娃儿周全,你俩才是紧要的。孩子不走夜路,也不下塘进湖。夜里的漆黑,湖塘里的水,都会遮挡视线,造成未知区域,而未知就意味着不可控,加上孩子纯净单纯,容易被引起好奇心,自然而然就容易被吓着。你们大人自己泼着胆,无所畏惧没啥事,可孩子不行。所以说无论是待人接物,还是对万物自然都应让其常怀敬畏之心,敬畏方知分寸,进退才会有度。” 青竹许是想起自己儿时的一些事情,加上对这小娃儿也是喜爱,就顺嘴多唠叨了几句。 “嗯,青竹叔,我们明白了。以后会更加注意的,也会把您将的这些话告诉孩子。”小夫妻连连应下。 那态度让青竹与王老汉儿都颇为满意。 “好了,一晚上都折腾的得够累了,搞点儿吃食,早点休息吧!” 说罢,没管欲言又止的王小斌,直接走了。 第7章 赌局开始 第二天清早,青竹还没起床,院里就上演了一折“三娘教子”的好戏,王小斌把打赌的事情跟他爹一说,到了还没是跑掉一顿胖揍,而且是真枪实弹的那种。 “臭小子,你知道篾匠的刀有多重要吗?特别是像青竹老弟这种匠人,五成手艺都在这刀上,你这混小子,竟然害得人家拿自己吃饭的家伙来帮你脱身......” 见这老头越骂越起劲,青竹只能打着哈欠,走进院子。 “老哥,你这是干啥,是我自己要玩儿的,别怪他了。” “青竹老弟,你就别替他说好话了,我今天非得打死这害人害己的东西!” “真不是,我只是想教训教训那些个一天到晚把打赌挂嘴边的臭小子罢了!” 青竹上前抢下了王老汉儿的拐杖,顺带扶起了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王小斌。 “该,让你跟他们瞎胡闹!不过现在这事跟你没关系了,接下来是我想做的事情了。” “老弟,你有把握吗?我去说和了吧,我豁出老脸也要让他们取消了这赌约!”老汉还是有些担忧。 “老哥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吗?”青竹依旧是轻飘飘一句。 “老弟,三局都是对方出题,还要一局不失,难呀!”老汉儿还是不放心。 “他们出题也无非胆量、气力和吃喝上面,凭那几头蒜,玩不出花样的!你且宽心。” 在父子二人充满担忧的眼神中,青竹就出了门。 老汉儿赶忙给了还在原地傻站的王小斌一脚。 “你还不赶紧跟上去,混小子。” 村东头平地上早已围了一大群里人,居中正是昨天那五个醉猫。 “哟,大家来地都挺早呀!” 青竹打着哈哈就走进人群,还不停跟周围相熟的人打招呼。 “青竹师傅,别赌了!”显然不看好这场赌局,但心怀善良的村民也有不少。 “没事,没事,玩一下罢了。”青竹一脸轻松。 “青竹叔,你总算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刀带了吗?”几位正主看到青竹,皆是阴阳怪气,洋洋得意。 “放心,放心,你们做好光身子绕村跑的准备了吗?”青竹还以颜色。 这些人只是传出村里篾匠要用篾刀跟他们打赌的事情,所以众人听到还有这么劲爆的赌注,一时之间奔走相告,围观人群越来越多。 “嘴皮子溜有啥用,且来比过。你说的,三局赢一局就是我们赢!”其中一人似乎想给自己增加信心一般强调。 “是的,我说的,三局输一局,就是我输。” 青竹话音刚落,人群惊呼,特别是王家和刘家为首的人,更是大骂五个青年无耻。 “好,青竹叔有魄力!”几人却根本不在乎,只想加大自己的胜算。 “说吧,道子从哪儿划拉?”青竹不想浪费时间。 “快人快语,第一局赌喝。”说着其中一人就掀开了旁边的一个红布,从中抱出一个酒坛子,约摸能装五六斤水的样子。 “这是我们土家自蒸的烧酒。”说着还用手指蘸出一些,火折子轻轻一燎,顿时幽蓝的火焰升腾。 “这里有个五斤半,你喝完,第一局算你赢。” “虽然赌法老套没创意,但不得不说你们还有些小聪明,把酒放在第一局,哈哈。” 青竹似乎提起了点兴趣,大步走到中央,席地而坐,大吼一声,“拿酒来!” 那里几人被青竹气势所慑,赶忙将酒坛子抱了过来。 青竹单手提壶,悬于半空,就想把酒倒进张开的嘴里,但突然又停下了动作,把坛子放在地上,起身往四周张望一会儿,抬腿朝场边的一丛细竹走去。 搞得众人一脸疑惑不解,只能盯紧他的每一个动作。 青竹在竹丛中挑了根长短粗细都合适的竹子砍下,又用篾针打通了竹节。 “我若牛饮,到时候洒了漏了,你们耍赖就不好玩了,我用竹吸管儿来喝,保证滴酒不漏。这竹子你们不用检查了吧?” 回到场中的青竹,展示了一下竹吸管儿,也没等众人回答,就在酒坛边坐了下来,把吸管插了进去。动作自然随意,一手撑地,一手扶管儿,就像是喝水一般,吸了起来。 随着青竹腮帮子不断鼓起落下,喉结涌动之间,众人都能听到液体被大口吞咽的声音。 大家被这喝法惊得有些发愣,这哪是喝酒呀,喝水都喝不了这么猛,重点是青竹吞咽的速度还越来越快,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坛子被吸干的咕噜声。 青竹也没多余动作,直接起身,在地上留下了一个湿手印,随意的把酒坛子扔给那几个青年。 几人本就愣神,再加上匆忙接坛子,抱住坛子的那位一个屁股墩就跌坐在了地上,引来了现场的哄堂大笑。 反观青竹,不但正满脸含笑的看着他们,还在那儿又吸了吸那个竹吸管儿的表面,才扔掉,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更是毫无醉意。 “酒还不错,就是少点儿。” 震惊的众人,这才回神,喝彩连连,搞得那五人一脸愁容。 “你别得意,一会儿酒劲儿就上来了,看你怎么办?”其中一人强撑着胆子叫嚣。 可围观人群中不乏老酒鬼,喝酒最难熬过酒劲儿发作是不错,可一口气能吞下五六斤高度烧酒的青竹显然不在此列,所以这人的叫嚣,更像是自己给自己壮胆的跳梁小丑,引来嘘声一片。 “好了,第二局吧。”青竹面不改色,四平八稳,催促着下一局。 “第二局,咱们比力。”又换了一个青年出来说话。 此言一出,青竹面无表情,毫无波澜,甚至有些不耐,只是安静的听着下文。 “神了!真猜中了。”一旁的王一斌彻底服气了。 “这一局你和我们五个顶牛!”这局的介绍特别简单。 “就是地上画个圈,我们在圈里拿根粗棍子,我一头,你们一头,看哪一方被顶出圈呗!那你们也是一起上,对吧?”青竹智珠在握,还反问了一句。 周围又是嘘声一片。 王家小夫妻眼中满是担心,毕竟对方是五个青壮年,庄户人常年劳作气力本就不会小,而且其中好几个更是从小就以蛮力着称,即使知到青竹深不可测,但在这种纯力量的比拼中,也并不认为青竹可以以一敌五,占到便宜。 刘永全则更多的是好奇,好奇这位自己从那么老远地方请来的先生到底有什么本事。 对面五人被这嘘声搞得面红耳赤,羞愧难当,但迫于想赢的心思,只能硬着头皮称“是”。 “都跟我来。” 青竹没有理会他们,反而直接把人都带到了那天他跟柳如风说话的河边。 “你们那比法太磨叽,到时候输了,又是这个不舒服,那个肚子饿,或者没站稳这些腌臜的理由!” 几人眼睛从灵光一闪,再到被猜中小心思的紧张,顿时说话也有些结巴了。 “那,那,那你想怎么比?” 青竹一指他上次躺过的那块大石头。 “这石头长八尺有余,宽高各约四尺,重千斤不止。” 说罢,青竹就走到了石头前,脚扎马步,双臂不见蓄力,直接推在石头上,随着一声“走”,大石头应声而动,生生被横推一尺有余。 观众眼睛都直了,纷纷惊呼,“好一把子气力”。 青竹收势而回,冲对赌五人努努嘴。 “今日你们几人若能将石头推回原位,就算我输。” 几人犹如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其中略显精明的一人止住了还想上前尝试的同伴。 “您真是厉害,这局我们认输,请一起回去进行第三局吧!” 然后这人就带着眼中又重新精光直冒的同伴当前走去。 看着几人似乎对第三局信心十足的样子,青竹也是来了兴致,紧随而去。 凑热闹的自然也是没落下,一行人浩浩荡荡。 第8章 打赌第三局 回到村东头的空地,场中已经摆了一个土瓮,二尺来高,瓮口略小,盖了个盖子。 “您的本事,我等都服气了,但我们也输不起,所以第三局,我们只能走绝字了。这局是胆量!” 那人边说边打开瓮口的盖子。 众人顿时背后冒汗,现场安静异常。因为那种嘶嘶声清楚表明瓮里的东西,是每一个庄户人都知道的可怕玩意儿,这些年也害过不少人肢体和性命了。 此刻的嘶嘶声经过瓮的扩音,响彻了整片空地,青天白日就让每个人浑身恶寒,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更是表明这里面显然还不止一条。 众人惊恐的样子,显然增加了那人不少的信心,得意洋洋地掏出一个钱币丢进瓮里。 “有劳您徒手把那钱币取出来了,提醒一句,剧毒。” 几人的神情嚣张异常,洋溢着翻盘胜利的喜悦。 青竹无奈叹气,正要上前应局,刘永全和王家小夫妻就上来阻拦。 “先生莫去,一把篾刀罢了,莫要妄送了性命呀!” “青竹叔,都是我犯浑,害您入局,别为意气之争,枉顾自己的身体,即便救治及时,您的手艺可全在手上,万不敢伤了。” 绕过阻拦的几人,青竹就来到了瓮前,一边卷袖子,一边探头看。 只见瓮里三条长虫铺满了整个瓮底,菱形花纹遍布,五颜六色。 三角形的头颅棱角峥嵘,高高耸起。 几条信子鲜红,就要择人而噬。 空气中都多了一丝甜腥的气味弥漫。 那人又端来了一盆清水水,要青竹洗手。 直到青竹在他眼皮子底下洗完,他才退走。 青竹左脚轻跺,裤腿微摆,似有气劲流转,紧接着就伸手入瓮。 众人惊呼不已,胆小者更是吓得闭眼不忍再看。 青竹在瓮里摸索了一番,骤然抽手,一枚钱币赫然手中。 众人看到这一幕,无不惊掉下巴,鸦雀无声之后,掌声雷动,相熟几人更是狂喊出声。 那五人也是呆立当场,反复揉眼睛确认,紧跟着脸色大变,瘫倒在地,捶胸顿足。 青竹显然还怕刺激不够,提起土瓮就把三条长虫倒了出来。 三条畜生落地而散,众人还来不及惊呼,青竹就甩出三根竹钉,把三蛇钉在了地上,只能原地抽搐翻滚。 大家真的是彻底服气了,不论来时初衷与否,此时皆是手拍红了都不曾停下掌声。 青竹自顾自走到瘫倒的几人面前。 几人已经面若死灰,这要是真脱光了绕村一圈,他们在村里就再也抬不起头来。 皆是纷纷求饶,恳求青竹放过,一时跪地者有,嚎啕者有,呆若木鸡者也有,乱做一团。 青竹仰望苍穹,全然不予理会,一副铁了心要其履行赌约的样子。 周遭也全是“活该”,“自作孽”,“平时欺负人,如今碰上硬茬子”之类的议论。 庄户男儿从不缺血性和傲气,开始只是一时难以接受,思量过来,必是不乏履行承诺的勇气。 在大伙儿的议论声中,几人起身,面容坚定,咬牙开始脱衣服。 正当几人快要解开上衣之时,青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竹丝,抽打在几人手上,止住了几人脱衣服的动作。 “男人光腚有什么好看的,算喽,回屋吃中饭咯。改天记得帮我做件事就行。” 说完就走,留下一群错愕的众人。 此时,刘清泉和王老汉儿走进场中。 众人皆尊称“刘阿公”,“王阿公”。 二老回着礼,站在了对赌的几人面前。 “混小子,平时天不怕地不怕,这下蔫了儿吧?”王老汉儿上来就骂。 “你们呀,平时跟这个打赌,跟那个打赌,仗着有几个狐朋狗友,削了多少人的脸面,这脸面对于我们庄户人意味着什么,你们可知道?多少人指着这脸面活着?现在知道这其中滋味了吧?可记下了?”刘清泉也紧随其后开始了说教。 …… 在二位老爷子的说教中,几人也是乖乖受教,不敢顶嘴,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即使围观的人中也有不少人表示以后不可再犯类似错误,其中就包括王小斌。 “好了,今天这事就过去吧,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再说了你们还敢跟我青竹老弟叫板?他走南闯北啥真没见过?” “就是,不自量力,那是神人一般的存在,他昨晚就通知我和王老汉儿想好今天怎么教育你们几个了!还不快回家去?大家也都散了吧!” 刘清泉最后叫散了大家,平地又恢复了平静。 “爸,老刘叔说你跟他昨天就知道结果,那你早上揍我干啥?” 铁憨憨原来也有开窍的时候。 “什么干啥?怕你小子不长记性!还不回去看你青竹叔!”王老汉儿眼睛一转就开溜。 “爸~”任凭王小斌怎么叫都不停下脚步。 王家人有说有笑回到家,进门就看到青竹翘着脚躺在竹椅上。 “回来啦!大侄儿,你老爹早上那顿揍,我可全然不知情奥,不过瞒你也是怕那几个人心生怀疑。”青竹先开口解释了一句,搞得王小斌又幽怨地瞪了一眼他爹。 王老头故意学着刚才青竹仰望天空的动作,嘴里念念有词。 “刚才青竹老弟那姿势真气派!” “青竹叔,今天你怎么会猜到他们对赌的内容的?” 铁憨憨一问问题,王老汉儿又凑了过来。 “其实村子里打赌,无非是财、吃、力、胆,我是外来的,他们不知道我贫富,自然只能是剩下三种了。” “那您今天的表现也太神奇了吧?”就连王家媳妇也忍不住好奇了。 “讲与你们听听也无妨。首先第一局酒,喝酒有种境界叫喝通,一般人喝酒无非走肝,下肾,上脸,而喝通的人却可以直接把酒精推送到皮肤表层,不在身体内停留,比如我就是在掌心,形似出汗,却奔涌如泉,所以当时我一手撑地,身体就跟个管子似的只是过了一下,全在土里了。其他喝通的人还有在头上、后背、小腿等位置的。这几个泼皮将酒安排在第一场,心里一定想着即使我赢了,后面的两局也会因为醉酒而状态下降。有点儿小聪明。” “哦哦,那第二个呢?您真的好大的力气,哎哟~”王小斌刚一插嘴就被他老爹踢了一脚。 “第二场我其实有些取巧,那石头虽重,却被流水冲刷得很光滑,加上底上有细沙子,所以约摸三百来斤的力气就可以推动了,他们当时若去尝试,未必就不能做到,不过他们一方面是被我气势吓到,一方面觉得第三局十拿十稳,这才丢了这局。” “三百来斤也是堪称神力了。”这把是老爷子自己忍不住了。 “第三局最为凶险,他们也确实有些小灵光,你们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我洗手吗?”青竹饶有兴致地问了一个问题。 几人皆茫然,青竹只能自问自答。 “他们是怕我手上擦了雄黄之类的蛇药,来压制蛇的攻击性和活力。” “可是您后来毫发无损的成功了呀!”王小斌又忍不住了,趁他老爹注意力没在他身上,赶紧说。 “这也是我要说的重点,永远不要觉得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别人就也做不到,这就是你们平时老有打赌情况的由来;而且千万别沾赌,永远别觉得自己有必胜的把握,没有人傻到送上门让你砍一刀的,你看到的,都是别人给你看的,像我拿篾刀做赌注其实就是最大的破绽,木匠的墨斗,篾匠的刀,再说了我的篾刀可不仅是干竹器活的工具,还是我的……” 话说到一半,看大家还在消化庞大信息量的样子,青竹自己也闭目养起了神。 第9章 山雨欲来 山村里的信息闭塞,任何新闻的效果都会被放大。 赌局一事,一时之间几乎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热议的话题。 村里的人都对这个白发篾匠充满了佩服和好奇,那些泼皮遇上青竹也会崇拜地叫一声“青竹叔”,就连周边村子都知道这村里来了一个神人。 只有当事人自己,似乎全然不知,依旧东家来西家去,跟老人聊聊天,跟小孩儿摸摸鱼,今天这家蹭顿饭,明天那家混口茶,怡然自乐地享受着山村里的悠闲,似乎已经全然忘了来时的初衷。 眼看日子转瞬半月,柳如风已失了踪影,青竹又俨然就是一副篾匠的做派,刘家也终是有些急了。 于是,刘清泉带着那刘永全上门拜访,进门发现青竹正在逗那小娃儿,是赶忙上前。 “青竹先生,您这是唱的哪出呀?” 青竹抱着小娃转过身来,没开口,仅是注视,已让刘家二人背脊生寒,额头冒汗,倒是那小娃儿依旧坐在他怀里咯咯直笑。 “你们这算是在质问吗?这些日我在村中知晓你们刘家这些年虽与邻里也有过摩擦,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有损了德行,若非如此,我早已离去,且轮得到你等说三道四?” 青竹一拿捏做派,顿时吓得刘家爷孙,赶忙连说不敢,一时犹如犯了错的小娃娃,手足无措。 好在王老汉从里屋听见动静,出来解了尴尬。 “刘老哥和永全来了!站着干嘛?还不快坐。” 王老汉儿赶忙招呼,可刘清泉却是不敢擅动。 王老汉儿很是疑惑,刘清泉为什么这般惧怕青竹,“这是什么事儿?” 刘清泉向青竹投去询问的眼神,见青竹没有反对,便把王老汉儿拉到了一边去,青竹则依旧自顾自地逗着娃儿。 两个老头好一阵耳语过后,王老汉儿一脸震惊得走到青竹面前。 “青竹老弟,倒是老汉有眼不识泰山了,没想到你还是一位走山先生呀!” “老哥你太过高看了,我就是个篾匠,混口吃食。” 青竹对王老汉儿是和颜悦色,对刘清泉他们可就没那么好的态度了,毕竟“五马向槽”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事,这些天青竹走街串巷也总算才摸到了一些门路。 “你们回家去等着,待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寻上门来。” 刘家爷孙闻言只得悻悻告辞离去。 王老汉儿许是有些不忍,开口求情。 “青竹老弟,我知你们做事各有缘法,可庄户人家最怕绝后,他家偏偏摊上这么个事情,也是确实也怪为可怜的,老弟若是有法子,就助他一助,也算是积功德了。” 王老汉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但说出这番话语,倒也足见其真性情,青竹更是点头应允。 “老哥,你且宽心,此事自会有个见解的。” “甚好。甚好。” 王老汉儿也没再多言。 自从王家人知道青竹身份之后,老汉儿倒是没啥改变,该怎样还是怎样,只是那憨憨的小夫妻俩却明显多了些尊敬和畏惧,还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青竹可不管这些,这不在一群小娃儿的一声声“青竹阿公”中,又陪他们下田了。 “青竹阿公,这里会有鱼吗?” 王家娃儿指着眼前割完稻子光秃秃干巴巴的稻田,奶声奶气地问。 “小毛头,青竹阿公说有,就会有的。你们几个小毛头都站在田埂上不要动,谁要是敢乱跑,以后都没得跟出来玩儿了。” 青竹一边叮嘱,一边卷起裤腿和袖子,选了块田,就从田埂上爬了下去,看上去干干的稻田却不成想柔软异常,一下子就陷下去。 青竹又把卷到膝盖的裤腿往上卷了几卷,露出了大腿上密密麻麻的伤痕,就像是一条一条狰狞的蜈蚣,此时小腿上已经沾满了烂泥,只是不知道膝盖上衣物遮盖地方是不是也是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稻田里侧的小水沟走到了田头进水口。 青竹挖起一大块泥巴,把小水沟的进水给截断,然后拽过一大丛干草,拢成一把,放进水沟头里,压了压,确保能够横阻水沟不漏水。 小娃儿们对青竹的操作好奇得不要不要的,都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 青竹弯腰抓住干草,沿着水沟往前推去,一直推到水沟尾巴。 只一遍,水沟表面的浮水就被推干净了,只剩下淤泥了。 青竹拿过一根长干草,扯掉了旁枝杂叶,还给草尾巴打了个结,拿在手里,就蹲在水沟尾巴开始抠起淤泥。 左抠抠,右抠抠,一条拇指粗的泥鳅就被抠了出来。 光滑无比的泥鳅被抓在手中,所有的挣扎皆是徒劳,还被他用刚才拿在手里的干草没打结的一头从鳃穿进去,再从嘴里抽了出来,再一提溜,就顺着干草滑倒了草尾,被打好的结牢牢卡住,逃不脱了。 然后又蹲下继续开挖,不多会儿又是一条,再穿进干草。 就这样一直挖,一直穿。在小娃儿们一声声惊呼声中,终于挖到了刚才堵水的水沟头。青竹的腰间已经挂满了一串一串的泥鳅串儿。 青竹把田尾堵水的泥土挖开,抬头看了看已经偏西的日头,爬上田埂。 “不能碰到我,都是泥。赶紧转身,我们回去。” 青竹止住了兴奋得快要扑过来的娃儿们。 一群小娃儿在田埂上排成一排,青竹就这样把他们想赶小鸭子一样带着他们往村里带。 路上遇到了一条小河,青竹洗了洗身上的泥水。刚洗完就听到了不远处的小娃儿叽叽喳喳叫了起来。 “青竹阿公,你快来看,好多野果子!” 青竹无奈挠挠头,走上前,果然是一丛红艳艳的小果子。 四下找寻了一下,走到一丛毛竹林下。找到了竹笋成竹后褪下下的笋壳,从中拾了几片干净的。取出一片然后对弯,四边折起,从一头扯出一丝系拢,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畚斗。 把剩下的几片笋壳都做好,递给了每个娃儿一个,也不顾草里有刺就走进了草丛。 一颗一颗仔细挑选着没虫咬,没长坏的果子摘下递给娃儿们放进笋壳做的小畚斗里。、 不一会儿,每个娃娃都有了满满一兜,摘下最后一颗好的扔进了自己嘴里,这才走回到了路上。 “好了,这下可以回去了吧?” “好的,青竹阿公。” 又是一阵叽叽喳喳,小鸭子们又开心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果子端好,路走稳当!” “啊哟,可算是回来了!小毛头们都过来!” 一大诸小回到了村头大树下,随着青竹一声召唤,娃儿们立马乖乖站作一排围在青竹身边。 “果子别一下子吃完,要肚子疼的哟,以后不许自己一个人跑去河塘摸鱼,也不许乱摘野果子来吃,要给大人看过,晓得不?” “晓得嘞,青竹阿公!”异口同声的小奶音。 “嗯,这才乖,来拿着。”青竹把泥鳅串儿分给每个小娃儿一串,让他们提溜在手中。 “拿好,别弄脏衣服,也莫要掉了,拿回家让你们姆妈做给你们吃。”然后摸了摸其中一个孩子的脑袋。 “回去吧,直接回家,莫贪玩儿。” 小娃儿们一手果子,一手泥鳅,叽叽喳喳地往家跑去。 “莫要跑,小心摔跤。”青竹站在树下,看着他们一个个回家。 几个娃儿的父母,还从屋里走出来,远远的跟青竹道谢。 青竹也是一一挥手致意。 “若是能在这样平静中死去,或许也不失为一种不错的结局。”青竹面含微笑地喃喃。 “阿公,你说什么呢?我们回去吧,让阿妈炸泥鳅吃!”王家娃儿的奶音从身旁传来。 看着娃儿稚嫩的脸庞在夕阳的余晖中,注视着自己。 青竹也从他天真的眼瞳里看到了那个在墓碑前痛哭流涕的小小身影。 “阿公,我们回去吧!我饿了~”娃儿摇晃着衣角,把青竹拉回现实,东边似乎有乌云汇集,隐约还有闷雷轻响。 “雨,就要来了。好~我们的娃儿饿了,回家喽!想不想坐大马?” “要,要,要,坐大马喽!” 青竹取下斗笠挂在身后,把小娃儿抱起,让他架坐在后脖颈,小小的腿推在胸前,奶胖奶胖的小手抱在白头发上,自己则是抓住娃儿的小腿。 “坐稳了,大马跑起来!”然后,暮色山村里就“咯咯咯咯”地响起了小娃儿那又怕又爱的笑声。 第10章 村口的血人 “十七天了。”青竹坐在院里削着竹篾,看着被雨洗刷过的院子,幽幽自语,平静的眼神中似有杀气。 就连一旁的王老汉儿父子,也是识趣得没有做声,老的抽着旱烟,小的喝着茶. “啪”。青竹手里的竹篾应声而断,随之便化作一道黑影射出小院。 “这是怎么回事?”王老汉儿赶忙放下烟杆儿,问儿子。 以青竹这等手艺失手断蔑,显然不可能,是何事能令他如此失了分寸。 可王小斌显然也不明白平日里平静淡泊的青竹叔是怎么了。 “王阿公,村里出事了!”王老汉儿父子还在疑惑,一个焦急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同村一个青年气喘吁吁跑进院子。 “阿公,不好了,村口大树下坐着一个满身是血的陌生男人,眼看就要不行了,你快去看看吧!”青年强稳着一口气,把话说完。 “糟糕,出事了。斌儿赶紧烧锅热水去!”王老汉儿赶忙吩咐。 “啊?哦哦哦。”王小斌跑进灶间。 王老汉儿则是三步并作两步,跑出门。 这边正在解释,青竹已来到大树下,此时这里已围观了不少人。没理会周遭人的招呼,青竹径直走向树下的血人。 人群自动让出了通道,有几个避让不及时的,也被一道无形气劲推到了一边。 青竹一步一步走到血人面前,神情严肃冰冷。 蹲下来,颤抖的双手想去触碰,却又不敢碰,因为找不到一片没有伤的地方,怕弄疼这人。 一身快被撕成布片的玄衣浸透了血液,有新的,有干了又打湿的。 从衣服的破裂处可以看到一道道深可见骨的刀伤,长长短短,密密麻麻,有几处已经有了血痂,却被雨水泡得发白了,其余的都还在往外冒着鲜血。 所有的伤口全部外翻着,触目惊心;血已经从血人身下流出了一大滩。 “先生,如风做到了,咳咳咳。” 气若游丝的声音,伴随着几声咳嗽,又是一股血沫从血人嘴角流下,这人赫然就是俊郎非凡的柳如风,只是此时却已命悬一线。 “好,我便知如风定能做到。”青竹眼睛通红。 似是得到了青竹的回答,柳如风终于松了一口气,无神的眼睛一闭,昏死过去。 “如风!” 青竹大吼一声,赶忙掰开他的嘴巴塞进去一颗药丸,然后一把抄起。 看到身后刚刚赶到的王老汉儿。 “老哥,可否……” 一般人对这种都很是避讳,毕竟要是陌生人死在了家里,不说惹上事情,单是晦气就让人避而远之。 “老弟莫要顾虑,斌儿已经在烧热水了。”王老汉倒是并不在意。 “多谢。” 青竹提气将行,却似乎触动了什么隐疾,颤栗了一下,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可他并没有理会,依旧全力跃出,朝王家冲去。 王老汉儿,劝散了围观群众,又叫过一个壮小伙叮嘱了几句,然后也朝自己家里赶去。 青竹把柳如风放在自己睡的床上,对送热水和干净布帕来的王小斌夫妇说道:“我先救人,事后解释。” “青竹叔,我们就在门口,有需要就叫我们。” 小夫妻自是知道轻重缓急,说罢就关门走了出去。 青竹撕下柳如风身上的破衣,用热水细细擦去血迹和污渍。动作轻柔,手却带着颤抖。一遍又一遍,王小斌换了五盆水,青竹才停下手里的动作,可柳如风身上的伤口霎时又开始渗出了鲜血。 青竹一把扯开自己的上衣,从前襟取下一个小小竹管儿,拔开塞子,从中取出一根两寸长的竹针和一团碧绿色的丝线。 把针线用滚水泡于茶盏中,然后到门口砍了一段竹筒,快速劈成大小不一的竹片,而后又回到房里,净手。 取出泡好的针线穿好,将柳如风那一道一道外翻的伤口仔细的缝合,一条一条又一条…… 这边青竹细细地缝着,门外几个满身污泥的小伙正和王老汉儿说着话。 “王阿公,我们遵照你的话循着血迹找去,村外五里的麻鸭尖路口,果然发生过大战,鲜血洒的到处都是,和着雨水入土五寸不止,我们已经设法做了遮掩,埋藏。” “可否有尸身残骸?” “没有,似乎被人带走了。” “好,你们辛苦了,也各自回家去吧。” “好的阿公,有事叫我们。” 王老汉儿转身看着青竹那屋,若有所思。 屋内青竹已经帮柳如风缝合好伤口,还在伤口上撒了药粉,此时正在用竹片将柳如风周身断掉的骨头一一夹好固定。 等最后帮柳如风换上干净衣物,青竹已是面色苍白满头汗珠。走出屋子,行至王家人面前,郑重鞠躬。 “感谢老哥一家。” “老弟这是哪儿的话,我老汉儿可不像他人那般迂腐,这兄弟定是你亲近之人,情况怎样?” “他与我乃是生死之交,现下经过救治已是性命无忧。” “这便是好,老弟你这也是心神大伤,赶快吃点儿饭食,好好休息一番。”王老汉儿话未说完,王家小夫妻赶忙进屋热饭去了。 “老哥,我俩……” “莫说,一切等那位弟兄养好了伤再说。”不等青竹说完,王老汉儿就转身走了。 “多谢!”青竹对王老汉儿背影又鞠了一躬。 青竹回到屋里,看着昏睡的柳如风,想起刚才他刚才那犹如用零布头缝成的布娃娃般的身子,不由肌肉暴起,关节作响,一双虎眸杀意尽显。 “一百一十二道刀剑劈砍伤,正面九十有七,后背单十过五,周身断骨三十一处,前胸肋骨就断了六根,关节错位一十二,双臂险些无法正位,无论哪一门所为,这些账我必然登门一一与尔清算。” “青竹叔,出去吃饭吧,你也别太担心了,我看这先生的面色已然红润了不少,定会没事的,或许不日就会醒来。”王小斌又来叫青竹吃饭了。 自柳如风被抱回之日起,已过去五日,一直不曾苏醒。这几天,青竹也是不眠不休地守在床前,除了吃饭寸步不离,灌食汤药,擦拭身子,更换药纱,皆是自己动手,从未假以他人之手。 这期间,刘家人也曾登门探望,得知被救之人是柳如风,更是心知此番伤成这样子,定是跟自家的事情有关,便日日差人送来上好的饭食和药品,以期柳如风早日康复。 就连村子里的其他人,也都纷纷送来自己家里珍藏的药材这类物件儿。 青竹也不做作,按需取舍,一一致谢。 “青竹先生请留步,您也要多保重自己的身子,方才能够更好的照顾柳先生。”刘永全送完饭食就告辞要回去了。 “嗯,我心里知晓,你先回吧。” 刘永全应了一声就转身走了出去。 青竹看着床上的柳如风,心疼和懊悔涌上心头。 “咳咳咳。”突然几声微不可闻的咳嗽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 青竹先是一惊,然后赶忙凑近细看,就看到柳如风慢慢睁开了眼睛。 “有劳先生,日夜照顾,如风又给您添麻烦了。” 听到柳如风气若游丝的声音,青竹是又生气又心疼。 “你这是说的那门子昏话?你先躺好,我喂你吃饭。” 说着端过桌上的汤,舀了一勺慢慢喂进柳如风嘴里。 吃过饭食,柳如风说话气力也足了一些。 “等了几日?”青竹也问出了心里最想问的问题。 “十四日。” “京都徐家!从时间上算,只有他们的路程脚程符合。” “先生说的极是,就是他们,如今玄门第一的杂字徐家。” “玄门第一又如何?无非是群坐享其成的杂碎罢了;此番事了,我定要登门拜访,讨要一个说法。” 青竹杀气又凝,双眸坚定地看向窗外。 柳如风没有说话,是平静地躺着,眼里杀机起伏,闪动着前些天的场景。 第11章 风雨藏杀机 为了引蛇出洞,自从柳如风与青竹河边一别,就去做了一些准备,也把青竹要动”五马向槽“的消息给放了出去,然后来到了村外五里的麻鸭尖,一人盘膝而坐。 麻鸭尖是进村的要道,往来进出都要经过此处,因为有一块形似鸭嘴的巨石而得名,此时柳如风正坐在鸭嘴巨石之上。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渴了喝露水,饿了吃干粮,始终面对着前方的路口,虽然他看不见,但时不时抖动的双耳,透露出他内心的紧张与专注。 “十四天了,要下雨了。”柳如风鼻翼微缩,感受了一下空气中的湿度,然后抬手赶走了落在肩膀上的蝴蝶。 果不其然,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天空惊雷炸响,乌云聚集。 霎时间,豆大的雨点倾泻而下,打在草木土石之上,或摧花折叶,或穿孔砸坑,亦或是粉身碎骨,溅起了一朵可有可无的水花。 若不说雨点恰似无知的兵卒呢?虽有一往无前的气魄,却无把握自身命运的权利,听天指派而随风吹摆,最后的最后,皆是泥里葬身,无名无姓。 虽然大雨倾盆,柳如风依旧静坐其中,巍然不动,就如枯木顽石,任凭风大雨大,我自不动如钟。 突然,柳如风双耳剧烈抖动了一下。 “终于来了!” 柳如风十四天来,第一次站了起来。 他掏出怀中的干粮,三两口咽下。 仰天张嘴,将雨水大口吞入腹中。 几个简单的拳式,将多日未动的关节震得脆响连连,他似乎是想让自己恢复到最佳的状态。 一番动作之后,柳如风面向前面的路口,背手而立。玄衣尽湿,雨水顺着发丝从面庞流下,却不见狼狈,反而有一种洗尽铅华的缥缈,只是这份缥缈已经染上了杀机。 没有再让柳如风等待太久,不远处的山道上马蹄声夹杂在雨水声中传来。 不消片刻,一队身穿黑色蓑衣斗笠的人马疾驰而来,浑厚的压迫感,宛如卷携着碾碎一切的气势。眨眼间,已到了柳如风身前百丈。 柳如风气息外放,好似连雨水都被定住,前方的马匹更是骤然停住,原地惊立而起。 所幸,马背上的似乎也非常人,一齐爆发气势反制柳如风,再强勒马缰。 “吁”声一响起,马就被控制住了。 双方气势狠狠碰撞,柳如风寡不敌众,嘴角已是溢出了血丝。 “你是何人?”一人骑马而出。 “你们是何人?”柳如风平静反问。 “京都徐家办事,请兄弟让个路。” 那人上前自报了家门,想用家族的威名吓退面前之人,毕竟明眼可见来者不善。 “这事你们办不了了,请回!” 那人万万没想到平时无往不利的家族名号,在此处碰了壁,特别是这人还真做了一个请回的手势。 “哪儿来的腌臜泼才,竟敢如此无理,劝汝赶紧让开,不然顷刻间让你化作雨里的一堆烂泥。” 柳如风对话却置若罔闻,根本不见动作。 见自己的话一次一次被无视,那人顿感被打了脸面,面露狠厉之色,言语也愈加刻薄,甚至气得从马上跳了下来,往前几步继续叫嚣。 “观山门主无能,培养出了那么一个叛逆废物,还任由其到处兴风作浪,想必你也是那弃徒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土鸡瓦狗吧?你不过是被扔出来送死的棋子,还在这里装象。” 此话一出,他还洋洋得意,却不知他背后几人已是面色大变。 “你来?还是我来?” 柳如风眉头一皱,手指着大放厥词之人,对对面人群正中间的一人说。 “曹华虽然无礼,却所言非虚,不如……” 中间那领头之人还想出言维护,却不想柳如风未等他把话说完就出手了。 只见柳如风一跃而下,在大石头边缘借力而出,宛若猎豹扑食,身后甩出一个个虚影,自身却直指那个曹华。 那个憨货不明就里,被自家头领的态度搞得有些发懵,还在疑惑,就被已经近在咫尺,几乎贴面的柳如风吓了一跳。 柳如风右手剑指上刺,刺在曹华下颚中心无骨处。 “咔吧”,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骨碎之声响起,曹华整个人都被顶得离地半尺,更是向后仰去,他眼睛里瞬间由惊恐变成失去了焦点。 不等曹华落地,柳如风剑指捏拳,以拳背竖劈而下。 曹华前胸骇然受力,似有塌陷,头也因此由后仰变前倾,张口欲吐。 柳如风早有准备,拳又化爪,直取曹华面门,右脚也踢出直奔膝盖,曹华再也站不住,跪倒当场。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凌厉迅速,加上谁也没想他真的敢动手,所以现场唯一能看清他动作的领头却来不及救援。 “贼子好胆!” “休要伤人!” 这人只来得及说这么两句,也只敢说这么两句。 雨中柳如风傲立如松,曹华跪地筛糠。 此时的曹华上身背脊绷得笔直,脑袋后仰到了极致,而一只犹如鹰爪的手正死死掐住他的脸。 领头那人毫不怀疑,柳如风只需往下一摁,曹华就会脖颈断裂,后脑勺和后肩胛骨叠到一处。 “你待如何?”领头那人问道 柳如风没有理会这人。 “玄门九规第八条,妄议各门甲首,必先受重刑,若所言不实者,杀!山字门甲首,德高望重的存在,也是这等小子能诟病的?” 说着,柳如风右手就要用劲。 那头领刚想出言制止,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句,“哥儿,且慢。” 伴随而来的是一道威压,在场众人皆不能再动弹分毫。 先闻声,后见人。 一骑牛老者从雨中而来,雨水皆不近其身。 大黑牛慢慢走到柳如风面前一丈,威压收起。 柳如风见来者境界高超,远超想象,上来就让自己住手,定是敌方援手,心念飞速流转的同时,撒开曹华抽身后撤。 “现在的小娃娃就是杀性大,一句话的事儿,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老者任由柳如风撤去,并未阻拦,反而开起来玩笑。 “多谢前辈援手,徐慕林这厢有礼了。” 那队人中领头之人,见来人救下曹华,以为是家族旧友,便一边差人上前救治曹华,自己则是上来跟老者套近乎。 “什么这厢那厢?都不如老头子的酒香。要不坐下来喝杯酒,这事儿就算了?” 老者此言一出,在场双方都有些懵,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所以都没有接话。 “一个你们不要了的残穴,如今有人想废物利用一下也不行?”老头子对着徐穆林问。 “自是不行,玄门公知,灵地先到先得,若遇妄图染指他人灵地,共诛之。此番青竹竟敢染指我脉旧作,于情于理都已是生死之仇。”徐穆林也是态度坚决。 “如此说来,老头子难道是要白跑一趟了吗?”老者许是真有些不高兴了,说话的同时还释放出来自己的气息,徐家众人都不能动弹。 柳如风到这儿要是还分不清是敌是友,也就太过愚钝了,上前行礼致谢。 “感谢老先生出手协调之恩,但这事儿怕是不能善了了。” 说完,不等老者回答,直接面对徐家人马而立。 “说什么徐家旧作,道什么玄门共知,无非是怕自己无力解决的遗患被他人出手化解,落了自家脸面,以及你们这些所谓大世家的可笑骄傲。”柳如风也一丝情面都没留。 对面一干人皆是怒目而视,加上被老者气势镇压无法行动,有怒在口不能骂,有火在胸不能发,各个憋得面如枣色,青筋暴起。 “好小子,有气魄,老头子我喜欢,可是你别骂得太狠了,不然不好收场。”老头子憋笑劝道。 老者立场已然明了,可是碍于玄门确实有那么一条规矩立在那儿,所以他也想息事宁人,这才上来就阻止柳如风杀人,不曾想眼前的小子也是个硬骨头,倒是让他觉得又是欢喜又是棘手。 “前辈莫要担忧,既然他徐家口口声声玄门规矩,那么我便依了规矩,来他一场祖龙之战” “什么?”先是老者一惊,骤然收了气势,就连护身的罡气都散去了,被雨水趁虚而入。 徐家众人更是目瞪口呆,一脸不可思议。 第12章 祖龙之战 启 何谓祖龙之战?据说玄门中至高无上的传说级别的灵地——祖龙地,本来就是天地之间的第一条龙脉,得了天地造化,化龙而出,龙尾一甩上九霄,龙爪一抬碎山河,龙吟一出破苍穹。 上苍顾念祖龙破坏力过于惊人,是世间不平衡的因素,欲引渡其破碎虚空而去,可偏偏祖龙迷恋这世间诸多万千,不肯离去,最终触怒了上苍,引来了十二道灭龙雷劫。 十二道雷劫毁天灭地,强如祖龙也不能正面抗衡,只能闪躲和全力防御。可即便如此祖龙最终还是被最后第十二道劫雷劈散了身形,一身气机灵能散乱天地,方才造就出了这世间大部分的地脉灵地。 这就是祖龙地的传说,而祖龙之战就是玄门前辈根据这传说定出的一条玄门内部解决争端和纪念祖龙传说的规矩,只要熬过祖龙之战不死,即使有再大的仇恨和争端都要一笔勾销。 祖龙之战的方式也是极其简单粗暴,一方提出祖龙之战,对方不可拒绝,对方必须找十二个人作为“灭龙雷劫”,其中境界最高的不可超过挑战者的境界,其余十一人必须至少低于挑战者一个境界,而挑战者只能一人出战,可以是本人,也可以是学生或者老师,当然也可以手下。 这样看起来,看似有难度,却还有希望,可祖龙之战的挑战者不能进攻,只能游走和防御,放到眼前的情况,就是堪堪进入第三境的柳如风一个人面对由一个极限级别的第三境和是十一个第二境好手的围攻,并坚持十二个时辰不死。因此堪称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儿。 历史长河中,祖龙之战开启过七次,七次都是挑战者命丧当场的结局,所以祖龙之战又称无生战歌,有死无生。早已经停留在传说之中,多年无人提起了。 正因如此,此番柳如风突然说出“祖龙之战”,才会令众人无比惊讶。 “小娃娃,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骑牛老者又凑上来出声提醒。 柳如风没有接话,反而又上前了一步,面容无比的平静。 “今日青竹座下柳如风,代表他与京都徐家约定祖龙之战,虽死无悔,若侥幸不死,擅动五马向槽之事就此抵消!徐家可敢应战?” 柳如风语气平淡,说出了祖龙之战的约战誓词,同时气息暴涨,背后释放出三面代表着他修为的三面旌旗,旗面呈三角形,有着玄奥的线条,半透明,还伴随这空间的阵阵扭曲,在这大雨滂沱之中,迎风飘展,拱卫在他身后,只是他这三面旗帜其中有一面有些虚浮。 但即便如此,他这一番言行,也是令周遭众人越是心惊,就好似这天地之间雨水都凝滞了。 “你竟然是心眼听天柳如风?”徐家的一个手下惊讶得喊出了声,那标志性的旌旗属性,太过耀眼,那可是唯有通过乾元宝札修炼出来的时间属性,号称凌驾于五行属性之上的属性。 柳如风自从为寻青竹下山,也是闯下了心眼听天的赫赫威名,被多少人追捧和招揽,而不为所动,可此番他竟然为了青竹不惜舍生守关,开启祖龙之战,而且没报师门名号,还自称“青竹座下”,这可是只有徒弟或者奴仆才会用的说法,一般手下都只会自称“某某驾前”,这委实太过令人匪夷所思。 相较于徐家人马的惊讶,骑牛老者倒是一脸欣慰的看着柳如风,显然也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一个接一个信息的轰炸,让徐家人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大家族总归是有自己的底气和骄傲。 片刻之后,领头的徐穆林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制止了队伍里的议论,清清嗓子下马上前。 “原来是你呀,我还在想江湖上怎么横空出世你这么一位青年高手,却原来这根源在这儿,有意思。一身望气境修为,以及无量的前途,换一条忠心不二的狗,也不知道他这买卖是赚了?还是亏?” “祖龙之战,徐家可敢?”柳如风闻言,大声喝问。 “你若要寻死,我岂有不接之理?我徐家穆林,代表玄门徐家,接下祖龙之战,若柳如风不死,青竹擅动五马向槽一事,徐家不再过问!” 说罢在他身后也是三面旌旗释放,只是他这三面旌旗可是一般无二,全部宛若实质。 徐穆林心中也是经过了仔细盘算,他身为徐家家主的亲弟弟,本就是徐家实权,自身修为也到了第三境极境,差一步就能入第四境,再加上此行为了对付青竹,他的家主大哥更是把家族里所有好手都交给了他,如果这还无法应付祖龙之战,那也是他们家族命该如此了。 “百伦,溪田,高朗,秋西杰……” 徐穆林一连点了十一个名字,每叫一个,身后就会有一个人下马走到他身边,赫然都是第二境境巅峰的存在。 十二个人站成一排,随着除徐穆林之外的十一人每人身后释放而出的宛若实质的两面旌旗,联合起来的气势冲天,竟然隐隐有了几分能与骑牛老者分庭抗礼的意思,倒也是因为老者没发力。 “徐家接下汝的祖龙之战!”十二个傲气凌云的声音响彻雨夜,甚至连雷声都被压过了。 “还请牛前辈做个见证!”徐穆林转身面向骑牛老者,此时的他早已根据那标志性的大黑牛和老者一身强横的修为知晓了眼前这位正是战字门甲首牛战天,玄门之内战力天花板,第四境的高手。 “你也别挤兑我,老头子要脸的,也希望你们徐家要点脸。这见证我当了。再说了,小娃娃们既然有这么一份气魄,老头子又怎么能不成全?” 老者耸耸肩,就骑着牛儿走到了不远的高处。 徐家没被点到名字的也勒马后退,留出场地。 徐穆林等十二人与柳如风,这一刻倒是都收起了气势,若不是那一片闪耀着各色光华的旌旗,仿佛就像是一群寻常人站在雨中淋着雨,反而没了对峙的样子。 “你们双方,今日是为观山青竹欲动徐家旧时宝穴五马向槽,开启祖龙之战,若柳如风留下性命,则徐家不得再行阻拦青竹行事,若柳如风身死,则观山青竹自动退去。”骑牛老者声音朗朗,再次重申了一遍赌约。 “战!”十二个声音齐声咆哮。 “战!”一声低喝振聋发聩。 徐穆林原地未动,其余十一道身影电射而出,散立四周,抽出佩刀,把柳如风合围于中。 柳如风屈膝浅蹲,双手摆出揽月之式。 天空一道闪电划过,似乎正式拉开了这场大战的序幕。 柳如风身后三人身形一闪,已经来到近前,手中佩刀分别指向了,柳如风的头、肩、后腰。 只见柳如风双脚一点,飘然而起,正好站在了最高处的一柄刀的刀尖之上,傲然如仙,仿佛周遭一柄柄寒光瑟瑟的并不存在。 刀尖被踩,那人提刀上撩,就想划开刀上的脚,其余两人也是举刀斜劈,封住柳如风所有可能撤退的落地方位。 柳如风却偏偏不遂人愿,在刀上借力,不退反进,直接踩到了撩刀式的那人头上,依旧是动作潇洒,干净利落。 这一举动却被徐家人视作成了极端的挑衅,如同是捅了马蜂窝。 “并肩子上,别给他机会,早点儿结束!” 随着徐穆林一声令下,所有人早已按捺不住的怒气都被凝聚于刀尖,齐刷刷冲着柳如风而来,或劈,或挑,或刺,或撩,一时间寒光森森,绚丽却充满危险。 柳如风则是淡然面对,收腹让过几把匕首,沉肩躲过几把大刀,食指一点,又荡开面门前方劈来的长剑,辗转腾挪,身形飘逸,如花间素蝶,片叶不沾。 “好俊的身法!”骑牛老者一声叫好,倒是搞得徐家之人有些挂不住脸了。 “哟,哎呀,差了一点儿,好可惜。”老者又是一声怪笑。 原来是徐穆林骤然介入战圈,趁着柳如风别其他人贴身缠住,从他视觉盲区,出手偷袭,一把长剑直刺他后心。 这一剑若是刺实,这一场祖龙之战也就告一段落了,可偏偏柳如风肢体异于常人,左手绕肩后甩,直接用小臂挡下了这一剑。 这一剑,势大力沉,却不想剑尖没有透臂而过,反而被挡下,不得寸进。 触感柔韧如皮革,却有远超皮革的防御,着实令徐穆林和其他人心生疑惑。 “原来是小王八蛋的千丝护臂,他倒是舍得。”骑牛老者看出了关键嘿嘿一笑。 第13章 濒死 徐穆林这一剑,虽未建功,但却打乱了柳如风的步伐节奏。 霎时间,柳如风躲闪不及,肩膀、腰腹、大腿各中一刀,若非一个腰弓后翻,腰腹那刀许是能将他一刀撕开,即便是现在,那伤痕都深过半寸,殷红的鲜血混杂着雨水倾泻而下,地面顿时色变。 而此时才堪堪过去了半个时辰。即使是天空或许都觉得时间太过漫长,无聊地又打了个雷。 “他手臂上有东西,攻他下盘。”徐穆林招呼一声再度杀了上去。 其余他人也是全部朝柳如风腰腹以下攻去。 柳如风见状只能且战且退,尽量避免出现被围攻的情况,一时间徐家众人倒是也无可奈何。 可只守不攻,终是难以为继,柳如风终于在泥泞的路面上一滑,险些一个踉跄,虽然立马找回平衡,却还是被前后两人抓住了破绽,于乱刀中脱颖而出,朝着柳如风的小腹和后腰快速刺来。 其他人也是赶忙挥出刀影剑幕,缩小柳如风的躲闪空间。 却哪知柳如风,这是故意卖的破绽,夹腹侧身,让两把刀刚好贴身而过,没伤到柳如风,还因为使错了劲儿,失了平衡,手里兵器直直朝着对面的族人同门而去。 “噗呲”,刀剑刺入身体的声音。 伤者一人胸口中剑,一人腹部中刀,眼中满是疑惑和不可思议,但嘴角满是血沫溢出,瘫软在地,眼看就活不成了。 “好小子,我就说那个小混蛋肯定不会带出一个榆木疙瘩的。”骑牛的又是一句笑骂。 场中攻方第一次出现了伤亡,徐家人自己也是有些惊愕地愣在了当场。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那俩杀了自己人的徐家人结结巴巴的解释。 “闭嘴,尽量散开,继续上!”徐穆林赶忙稳住场面,这么多人围攻一个只能防御的人,还自己人杀了自己人,着实有些颜面无存了,所以才催促着进攻。 就连未参战的徐家人都在大声高喊着,“杀了他!” 柳如风身法行云流水,丝毫没有给徐家人机会。 久攻不下,徐家这些人也都是有些浮躁起来,只要柳如风露出破绽,就会冲动猛攻,全然忘了刚才那两位的死。 柳如风要的就是这些人贪功冒进,抓住机会就是设法让徐家人误伤误杀,这是无法进攻的情况下,唯一造成对手减员的方法。 几次拼着受伤设局,终于又有两个徐家人失去了战斗力,而他自己全身上下也是玄衣红染,又添了不少伤口。 围观的徐家子弟早已按捺不住意图加入战圈,可偏偏有个骑牛的,一声咳嗽,几人就被定在当场,只能是看着场内局势混乱,自家的好手接二连三地倒下,却无能为力。 天色渐亮,大雨未歇,此时场中只剩下了柳如风以一敌五。 那五人蓑衣破烂,身上的伤痕密布,即使徐穆林身上也被砍出了不少的口子,此时正蹲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整整七个多时辰的战斗,所有人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了。 随着时间推移,雨夜风寒,加之失血过多,柳如风同样面色苍白,就连嘴唇也失去了血色,配上一身被鲜血浸润的破衣烂衫,活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此时围攻者都气喘连连,脚步虚浮,速度渐缓,可偏偏这柳如风除了面无血色之外,破破烂烂的躯壳却内藏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不知疲惫不会力竭,就好像整个身体都不是他的,任凭伤口一道道增加,任凭鲜血飙射飞溅,却依旧完成着每一个动作,就连表情都始终平淡如初,如同木偶泥人,没情绪和感觉。 “乾元宝札里的天道无情诀?好小子,这都练成,难怪有这信心,终于有些胜算了!”骑牛老者斜躺在牛背上,打着哈欠喃喃自语。 徐家几人真的是打累了,也打怕了,柳如风完全是玩命打法,以命换伤,换掉了这么多人,简直就是怪物。 “盛名之下无虚士,心眼听天果然名不虚传。”徐穆林一击抢攻不中,被柳如风震退,顺势后滑,拉开距离,气喘如牛。 “活见鬼了,难道他就不会累吗?”其余几名徐家子弟也是各自一方退守一方,胸口呼吸如拉风箱。 “不是见鬼,而是他练成了天道无情决,这是他自己师门乾元宝札里的一种特殊心法,一经开启,整个人都没有七情六欲,即使剜心挖骨也不会感觉到痛,变成傀儡一样的存在,直到战死,这功法无比神奇,当初也主要是为了这个才让那青竹成了观山弃徒。”徐穆林也是一个有见识的,给自家后辈解释。 “那怎么办?”听到了这解释,众人更加觉得棘手。 “无妨,即使没有痛觉,但他也终归是血肉之躯,伤痛能忍,可失血过多,即使是玄法在身也无计可施。拉开距离,百伦你依旧用你的飞石远距离攻击,其他人拉开距离,不要再给他机会造成我们之间误伤!”徐穆林见情形不妙,也是改变策略,重新部署。 只见其中一人就地一滚,双手各自捡起一把石子,凌空跃起,双手一翻,将手中石子砰砰弹出,在空中呼啸,卷起肉眼可见的气流,夹带着雨水,就冲柳如风而去。这是他的独门技巧,之前的战斗中,可是没少给柳如风带来麻烦。 面对又快又凶的石子,柳如风斜移半尺,正好跳到扑过来的一人头上,举足轻点,踏得那人失去了平衡,直直朝着飞来的石子就去了。 “砰,砰砰砰。”几声闷响,之中还夹杂了骨裂之声,扑来那人应声倒地,不再动弹。 刚说完,不要再误伤减员,上来就又没了一个,徐家各位是又气又恼,一下子就血气上涌。 全然忘了徐穆林的叮嘱,抄起家伙儿就冲了上去,又是一阵难解难分。 所有的雨都会停,所有的乌云都会散去,哪怕阳光只是染红了远处的地平线。 “还有最后一炷香的时间!”骑牛老者抬头看了看了天。 场中已经只剩下徐穆林和柳如风。 徐穆林气喘吁吁,似乎连刀也已经拿不住,半跪在地上还要靠刀支撑上半身,周身伤口不多,但鲜血也是把衣物染了个透。 柳如风此时也是全无人形,左臂整条手臂无力得下垂,显然是骨头断了不止一处,全身都是被切割开的伤口,左肩头和左腿外侧更是被撕下了不小的两片血肉。 所有的伤口血流不止,不少伤口边缘都已被雨水泡得发白,加上泥浆污垢,样子何其可怖。可即便如此,他的神情依旧是坚定平静。 “此番,徐家怕是要栽了,惹上这么两个小阎王。”骑牛老者也不知从何时起渐渐从饶有兴趣,变成了震惊。 徐穆林没有再说话,艰难的起身,扔掉了手里的刀,赤手空拳朝柳如风走去,似乎任何一个动作都是多余的,就这样直直的一个简单冲拳,却花光了他所有的气力。 柳如风此时也已经没有了一开始肆意洒脱,每迈一步都十分的艰难,可面对徐穆林的一拳,依旧义无反顾地抬起了一右臂。 拳臂即将相碰,可拳头却直愣愣向下栽去,轰然倒地;那手臂也是劈空,同样失去了平衡,一下子半跪在地上。 日头终究还是落了下去,把大地还给夜空。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就要这样结束时,徐穆林不知哪里来的气力,捡起一旁的刀就纵劈而来,直奔柳如风眉心。 柳如风又是匆忙右臂上举格挡,身形明显被劈得一个踉跄,右手的护臂也终究是承受了太多劈砍,脱落了下来,可好在还是挡下了这一刀。 徐穆林见机又是抽身一刀劈下,这下柳如风没有东西格挡,自然是只有难逃一劫。 徐穆林终于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已经看到了柳如风断臂殒命的下场,又仿佛很满意自己谋划这最后一击的智谋。 柳如风看着斩来的一刀却异常平静。 刀,戛然而止。 “虽然打扰别人的高兴时刻不太好,可我要说的是,时间到了!这场祖龙之战,柳如风做到了。”原来是骑牛的老者慑住了徐穆林。 “也罢,徐家这场输了,改天再来做过!祖龙之战,你们赢了!”徐穆林扔去手里的刀,示意被老者放开的徐家子弟上来带走伤亡者。 柳如风艰难起身,孑然傲立,直到徐家人马从山路上消失,才如推金山倒玉柱一样倒下,身下血液缓缓流出,也是没了声息。 “哎,最后辛苦的还是老人家我呀……” 第14章 是他? “柳伯伯,你身上怎么绑了这么多布条呀?”小奶娃扯了扯柳如风身上的纱布。 “喂喂喂,小毛头,不许扯我纱布!”柳如风在躺着的竹躺椅上翻了个身,然后赶紧往另一边躲了躲。 “柳伯伯,你手上怎么缝了一根碧绿的线呀?”胖嘟嘟的小手还直接就去揪线头,疼得柳如风直呲牙。 “别动,你个小毛头,这是玉竹丝,是一种特别难找,特别柔软的竹子里取出来的,很珍贵的好不好?你个小毛头不懂的。”柳如风话里也充满了孩子气。 玉竹丝本就难寻,青竹也就寥寥几尺,缝在伤口不易与血肉粘连,取下时不易留疤,且有消炎止痛促进伤口恢复的功效,可这与一个孩子却是全然说不着的。 而且这小毛头一句话就让他破功了。 “柳伯伯,阿妈说衣服破了才要缝起来,可你怎么把线缝进肉里面了呀?是不是你衣服破了,青竹公公帮你缝在衣服的时候缝到了呀?是不是好疼呀?没事,宝宝给你吹吹!”小娃儿还有模有样的帮着在伤口上吹气。 柳如风瞬间无语,自己哪里是衣服破了,简直是整个人都快碎了,被拼凑回来的。 但面对眼前的孩子又能怎么说,只能傲娇地转向一边,嘴巴翘得可以挂油壶,哪儿还有前几日,浴血厮杀时冷若寒霜的样子,全然就是一个被熊孩子搞得没法的邻家大哥哥。 看着这俩一大一小的活宝耍宝嬉闹,青竹也是不禁莞尔。 自从柳如风醒了之后,小娃儿就好像跟柳如风特别投缘,一天到晚钻到柳如风养伤的房间里,东戳戳,西摸摸,还问个不停,似乎对他的一切都特别好奇。 这不,柳如风被青竹用特制的躺椅搬到院子里晒太阳,小娃儿就又缠上他了,平时走一步跟一步的青竹要出门了,都没跟去,直接就跑出来说要陪柳伯伯晒太阳,搞得青竹一脸苦笑。 王老汉儿外出,找老友下棋去了;王家小两口也是下地干活,最后院里独留下了兴致勃勃的小娃儿和一副欲哭无泪却还行动不便的柳如风。 想起青竹刚才出门时幸灾乐祸的样子,柳如风心里苦不堪言,可这小毛头天真懵懂,只能无奈地闭眼装睡,任凭小毛头在耳边叽叽喳喳,不去理会,他可不想再把小毛头弄哭了,最后非把他身上的纱布打成蝴蝶结才哄好。 小毛头真是世间最可怕的事物了。 青竹来到了那日大战的路口。 走到“麻鸭嘴”上坐下,从边上一丛小竹子上随手扯下一片竹叶,双手绷直,抿在嘴唇之间,胸腹起落,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 慢悠悠,断断续,忽而似有若无,恰如老叟悠闲晒思忆,忽而长啸,一声脆哨响彻天地。 竹叶断离。 新取竹叶以为续,吹改吸,百鸟争鸣林中戏,嘈嘈切,乱纷纷,忽长忽短,不知何以为继,渐清晰,一双雀儿争春意。 双手相扣覆嘴前,声转沉沉,清脆不见,如泣如诉,如怨如涕,哀狼嚎常悲切。疆场战鼓急如雨,号角呜咽,战甲不知归期。休再提,休再提,总有往事不堪回忆。 “哞~”一声牛叫在山林间拉出悠远的回信。 “小子,这么悲切干啥?祖龙之战赢了,柳小子也没死,高兴点儿!”那日出现过的骑牛老者又出现在了青竹面前。 “老头儿的牛就是跟老头儿一样,不解风情,对牛弹琴!”青竹吐掉竹叶,就自顾自在石头上躺下了。 “小娃儿没礼貌,老头儿老头儿的,哼!”老者赌气似得扭过头,仿佛在说快哄我快哄我。 可偏偏这青竹架着脚摇啊摇,吹着山风,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良久,青竹坐起身子。 “骑牛的,谢啦!” “这还像句人话,不对,怎么又变骑牛的了?”老者在牛背上气的跳脚。 “哞~”牛儿扭转脖子看着看着,就好像在说,被骑的都没生气,你气啥? “哼,柳小子虽然没死,但那么重的伤,加上天道忘情决的缺陷,怕是前路断了吧?可惜了!”老者关切询问,各家功法不共通,即使他自身实力卓绝,却无法明确判断柳如风的情况。 “断了又何妨?走街串巷,做一个卜卦算命的寻常人,倒也不失为一条好出路,何必在这腌臜的泥潭里深陷,这江湖早已不复少年眼中那般模样。”青竹言语中透露着无奈和悲凉。 “少年郎,嘴角绒毛半寸长,哪里来的这么多看尽苍凉?我老人家这般岁数都觉得这江湖还有救,你怎滴就这般失望?” “非是我心荒凉,实在是人情好似腊月霜,一夜风起就白茫茫,寸草不长。” “江湖险恶异常,可也有真心肠呀。”老者反驳。 “自是真心换真心,可又有几人可交心?三三两两又何以影响这喧嚣的邪气?不如归去,求一时安宁与惬意,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算了,辩不过你这人小鬼大的少年白发翁。那现在引出了徐家,还把动人灵地的事情了了,可五马向槽本身也是凶险万分,你们拢共就俩人,一个重伤未愈,一个散功,咋办?加上你那不可与人寻龙点穴的破誓言,你们到底是想干嘛?柳小子在那鬼门关前走一遭,何苦来哉?”骑牛老者越说越激动,甚至激动地在牛背上站了起来。 “你说你,百来岁的人了,当今存世的人里你岁数起码排前十,怎么就一点都不稳重呀?”青竹一通挖苦。 “混小子,老头子要是再管你的事情,我就,我就,我以后就倒着骑牛!”老头气的说话语塞。 牛儿甩甩尾巴,翻了个白眼,你这老头说话就说话,又带上我干啥? “那谁,之前让你去帮我打听的事情呢?”青竹有意使坏。 “这事儿呀,我跟你说啊!咦?啊呸!让你管不住嘴,让你管不住嘴!”老者兴致勃勃地就要往下说,可突然回过神来,啐了一口,还狠狠打了自己两个耳光。 座下牛儿更是直接嚼起了竹叶子,好像在说没眼看,没眼看。 “好了,别耍宝了,说正事。” “哎呀,老人家年纪大,总是记性不太好,这时候要是能有口酒就好了,可惜哟~”老者懒洋洋地在牛背上躺了下来,学着青竹刚才的样子摇着脚。 青竹伸手从腰带上摘下一个拳头大小的小葫芦扔了过去。葫芦不大,细细的篾丝在表面编织了诸多的图案,足足不下十五种。 “嘿嘿,早这样多好呀?”老者笑着坐了起来,拔开盖子凑近一闻。 “竹露?”老者说着就盖了回去。 “竹腔中的清水和竹米酿酒,酒佐以良药又复入竹腔,藏足十年才叫竹露,入口清甜似水,回味余韵无穷,饮罢齿舌留香。好酒呀好酒!” 老者说着好酒,却把小葫芦扔了回去,仿佛慢一点都怕自己会舍不得后悔。 “你喝一口没事的,我还有。” “糊弄鬼呢?你们观山一脉特有的竹露总共就那么多,你出走多年,身上顶多就剩这小葫芦,我若喝了,你拿什么压制体内的灵地反噬?”老头摆摆手。 见老人真心推辞,青竹也不矫情,接过葫芦收了起来。 “算了,我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告诉你了。这五马向槽的故事果然是一波三折,好不有趣。” 老者吊胃口般说了个开头,可等了青竹许久也不见其搭话,只能自己往下继续说。 “发现五马向槽的人,你一定想不到,我听到的时候都觉得实在是出乎意料,竟然是那徐家的第一代家主,就是那捡漏的,当然当时还没捡着漏。” “是他?” 第15章 五马向槽的往事 “嗯,他当时只是一个游走在田间地头帮人看风水的走山人,途径此地,偶然看到了五马向槽,可凭借他那点儿野路子,顶多观山境的修为,只能知其不凡,不知其不凡在何处,所以就在这里暂时住了下来。 他这儿天天在山上晃荡,自然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其中就包括刘家的先祖。刘家先祖起先可能是好奇,就经常拉着捡漏的闲聊,一来二去也就变得熟稔,也知道了捡漏的为何在此徘徊。 一日趁着酒劲儿就跟捡漏的说把这五马向槽的宝穴点给刘家。捡漏的却直接拒绝了,说这穴干系重大,若经由他口点出,他非哑既瞎,所以万不可泄了天机。 你看看他这狗屁不通的说法,点穴者连为啥会被反噬都不知道,还狗屁泄露天机,根本就是他自己都没看出宝地的门道,还装模作样。 可偏偏这刘老汉儿还真就信了这一套,觉得捡漏的这是在试他的诚心,就一趟一趟给这捡漏的送吃的送喝的,照顾得那是比对亲爹还好。 最后捡漏的终于松了口,答应把穴点给刘家,但刘家要养他过老,而且约定要等他去办完事情,回来再定位动土。这样子,刘老汉儿哪儿会不愿?养一个半截入土的人过老,就能换家族后世长盛,搁我我也愿意。 应允之后,捡漏的就消失了三个月,再次出现之后,如约给刘家点了穴地,做下了一座寿坟进去。宝地之威也是不负其名,寿坟一立,虽无棺木入穴,捡漏的却是顿时双目溢血不能视物。 刘家人见真是如此,一方面感念捡漏的所做牺牲,一方面也对五马向槽的威能充满了信心,用轿子把捡漏的恭恭敬敬抬进了刘家,好生供养。” 骑牛老者话语间充满了对那位先生的不屑。 “他这是自己承受了地怨,还把自身气运借给了刘家,同时也将两者之间的气运给强行纠缠在了一起。但这作派以他后来行事的风格而言,委实有些令人费解。” 青竹听得眉头都皱了起来,老者所言,加上近日来从村民口中听到的讯息,似乎越来越迷糊了。 “我哪里想得透捡漏的心里的想法?你还要不要听呀?”老者也是一脸鄙夷地抱怨,然后继续讲。 “总之,五马向槽穴一成,这刘家自此之后就是干啥啥成,一跃成为十里八乡的首富,有几个小辈还渐渐走上了官场,可谓是指日可待,转眼又是三年,捡漏的也是在这刘家过了几年安生日子,一直享受着跟刘老汉儿一样的待遇,本以为事情就会是这样一路顺利,可偏偏有了变故。 据说,有一日,他和刘老汉儿一起在院里晒太阳,聊着家常。突然一个小娃娃跑出来,嘴里叫着爷爷吃饭啦。捡漏的也是随口就应一句,‘好的,爷爷这就来。’却哪知那娃儿张口就说,‘谁叫你这个瞎子了,我叫的是我自己的爷爷!’说罢还轻啐了一口,跑了出去。 刘老汉儿见状是赶忙解释孩子不懂事,童言无忌。捡漏的也没多说,只是注意到了刘老汉儿苍老的声音。” “他心中应该已经想到自己在刘家以后的日子并不会滋润了,小娃娃童言无忌,天性善良,既然从孩子口中说出了这样的话,自然是其长辈心中有此等想法,而刘老汉儿健在或许还会铭记他的恩情,但如果老汉儿去世,他定然不会再有舒服日子,被扫地出门已是显而易见的结果了。”青竹分析了一下。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后来的事情似乎也就顺理成章了。老汉儿过世以后,就葬在五马向槽穴。 自那以后,刘家小辈就对捡漏的态度极为冷淡,衣食敷衍,还时常冷言冷语,但他迫于双目失明不便,只能忍气吞声度日。不久后,捡漏的有一个徒弟来看他,见到自家师傅生活如此潦倒也是不忍,就问他为何不离开。 可捡漏的声称自己如今身有残疾,生活不便无处可去,自酿的苦酒,自己吞。他那徒弟大笑,师傅太迂,俯身耳语了一番。捡漏的听完愁容尽散,他那徒儿也是赶忙离去。 过了半月,一日午饭过后,捡漏的把刘家当时的主事叫到一处,告诉他们,自己也吃了刘家这么多年饭,有一件事还是要告诉他们的——五马向槽宝地出,封侯拜相在后辈,若想显贵出这代,不可无水空吃草。 所以要在五马向槽的槽边给五匹马再挖一个小水池,马儿有草吃,有水喝才能跑得快,所以要在五马向槽的草料槽不靠五马的一侧九寸八分的位置打一个一尺见方的小水池。 这话一出,刘家人谁都觉这代出显贵的事儿必然会落在自己头上,那自然是赶忙安排。刘家人丁兴旺,在捡漏的说的那个日子,用了不到一个下午就打好了水池,然后就坐等发迹,那天还给捡漏的加了菜。 当天晚上戌时刚过,天空旱地惊雷,金石脆响不息,还有铁链崩断晃动之音,马蹄阵阵,嘶鸣惊天,如有群马过境,地动山摇。 三十里地之外的金风村,有村民正赶上吃饭,桌上碗筷摇晃不已,碗柜里杯盘尽倾。我也不懂你们这些走山人的套路,这是什么情况?” 年代久远,加上隔行隔山,老者说完也提出了疑问。 “原来如此。你不会观山望气,自然不会明白各种缘由。五马向槽的形就是五匹马被锁在马槽边吃草,马儿吃草行千里,吃饱了才能跑,而点穴得的也是五马即将奔腾的气势。他那句五马向槽宝地出,封侯拜相在后辈,若想显贵出这代,不可无水空吃草的话也是对的,想要催发这宝穴之气,确实要再挖一个水槽,可位置应该是在草料槽的旁边,而现在这个打水槽的位置却是刚好打在了马槽上方栓马的横梁上,还把拴马的铁链打断了,这一被打断了,五马自然就是各自奔走了,气势一泻千里,所剩无几。本来能够出王侯的宝地,被这刘家子弟搞得胎死腹中,地脉自然也就产生了怨气诅咒。这应该就是刘家问题的由来。那后来呢?”青竹也是从老者的语言中分析出了不少。 “这出了事情,刘家人自然要去找那捡漏的,可这货人老奸,狗老滑,早就收拾东西跑了,据说跑的时候还是钻狗洞跑的,他那徒弟就是在麻鸭尖那儿接的他,你说他这一个瞎子,怎么跑的这么快呀?” “怕是宝地一破,那眼睛就恢复了,难怪这地怨能在刘家延续了这么多代,却原来是,这点穴的反噬也被刘家受了,好一招金蝉脱壳,只是凭他当时的修为,应该没这个本事破局呀,而且中间他离开的三个月又去做了什么?似乎问题变得更加复杂了。”青竹也没多纠结,反正还有好多东西要准备,有时间去想。 “这么神奇吗?瞎了都能恢复?”老者境界虽高,都在战力上,加上观山妙法本就隐晦不为人知,老者确实是颇为不解。 “宝地,传说之下第一等,地脉化龙惊鬼神,再怎么神奇都不过分,若如果能得其山宝的话,更是长生都不为过呀!”青竹却觉得很正常。 “那你是不是?”老者连忙追问。 “我也不知道。” “不过也够了,毕竟对他而言,你这一身修为可是因为他而散去的。”老者感叹。 “我从来没这样觉得过,我这短暂的一生,已经拖累了太多的人。”青竹语气依旧平淡,目光远眺。 第16章 师徒 与老者的这几句话语,竟是又牵动了青竹尘封的记忆。 少年青竹别了柳如风之后,赶回了师门。 屋里坐着的师傅,白发如雪,额发童颜,道骨仙风,一脸慈目地看着爱徒归来。 “师傅,徒儿回来了!”青竹跪在师傅面前,磕头问安。 “好,好,好。” 三声好,道不尽一个老人看到久别儿孙时的喜悦与激动,赶忙用微微颤抖的手,扶起青竹。可一抓到手臂,老者顿时神色巨变。 “竹儿,你的内息何以如此微弱?” “徒儿路遇奇兽,受了重伤。” “原来如此。阿华,去厨房多做些吃食,看你小师弟这精瘦的样子,定是在外食宿不佳。”老人神色微变,把身边服侍的二徒弟打发了出去。 “好的,师傅。小师弟,你刚回来就陪师傅说说话,你在外几年,师傅可想你得紧。” 二师兄阿华,对着一老一少说了一声,就退去,其眼角有丝异色一闪而过。 “竹儿,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老者叫四下不在旁的人,然后问。 “师傅,徒儿此番下山……”青竹将路遇柳如风以后的事情和盘托出。 “徒儿见那孩子属实可怜,又因我误打误撞修了灵气,命悬一线,徒儿这才自作主张传了他一部分听风望气诀,还引珍地气脉为他破境驱毒,最后遭了灵地反噬。” “简直就是胡闹!”老人一拍桌子,大声喝骂。 “徒儿知错,不该私传观山法决于外。”青竹赶忙跪拜认错。 “劳什子什么私传法诀,我是说你真是空费了一身根骨,刚入望气就敢染指珍地,简直是儿戏,此番反噬入体,你以后如何能熬?过来,待为师仔细看看。” 老者不顾气度的责骂中却满是对他的疼惜。 青竹乖乖上前,让师父好一阵探究,可越是看,他师父眉头就越发皱拢。 “地怨已入肺腑,你碰到的是蛇形珍地?” “师父怎知?那是山雾化蟒,绕山向月之势,我赐名白蟒衔月。”青竹不敢有半分欺瞒。 “果然是冷血鳞甲之物。我曾与你讲过,地脉显形,必然与其内里属性相合。你体内地怨阴寒无比,唯有毒虫或者蛇类的的地脉才会出现,若是毒虫类的你恐怕已是撑不到见为师了,所幸这蟒是雾气所结,纯净无比,不含毒性,才让你有了喘息之机,可同样因为雾气成蟒,阴寒无比,只怕你是活不过三十了,而且每逢新月之夜都要剧痛难忍。”老人担忧无比,老泪纵横。 “师父莫忧,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徒儿余生能陪师父左右即可,再说此次徒儿也的了珍地地脉之气,若能再进一步,便可破境聚风。” 青竹赶忙捡好的安慰师父,只是想起那剧痛的感觉,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这孩子,打小豁达,儿时几位师兄欺负你,你都是咬牙忍着,从不与我言说。此番事已既定,我也不再多说,倒是有几件事与你交代:你私传法决一事,本可收那孩子入门了结,可偏偏他是相字门人,不做计较,而且他身负两门功法乃是玄门大忌,所以你千万不要提起,特别是你的大师兄,他最为迂腐,对门户极为看重,不可让其知道,你只管用遇到野兽受了伤的理由敷衍。再者此事涉及相字门甲首柳天元,以及他门中无上功法乾元宝札,你切不可外泄,以免引来是非。另外你这地怨等你和几位师兄弟叙叙旧以后我便于你推宫结印,助你压制几分,待每月煎熬之时,就喝些竹露,酒本是阳,被竹子封藏,内蕴火气,骤然爆发可缓解阴寒之气,最后切记好生修炼,争取早日破境镇脉,方能有转机彻底解决体内隐患。切记,切记,莫要老头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人细细叮嘱,言语平淡,眉头却紧锁。 “徒儿记下了。”青竹点头称是。 一老一少就这样说起了旁的话,殊不知这一处让他俩极其安心的地方,竟然隔墙有耳。 青竹回到师门,师兄弟们自然也是要为他好好接风洗尘的。 席间,几位师兄纷纷询问了青竹这几年出门在外的经历。 青竹谨记师傅的教诲,捡了些能与师兄们说的,与他们分享,毕竟山中岁月悠长。师门又有规定,只能是破境之时方可下山,导致几位师兄久居山中,只有采买会偶尔下山与外界接触,可师徒几人皆是自给自足,即使下山采买一年也就一两回,对外面的世界自是十分好奇。 当初几位师兄下山历练归来,青竹也是如好奇宝宝一般跟在屁股后面东问西问,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哪怕只是听人言说也是极好的了。 现在时过境迁,境地转换,青竹自然也会满足几位师兄好奇知心。 哥儿几个有说有笑,唯独大师兄比较沉闷,可那侧耳聆听的样子,任谁都能够看得出他内心的激动,最后在几位师弟的打趣中,才故作姿态,憋出了一句:“小师弟,你竟然被一个孽畜伤了,看来你境界是长了,可这战力可是还需修炼呀!” 一听这话,几个师弟都是背脊一凉,赶忙缩了缩脖子。 他们师父慈祥友爱,修炼时也较为自由随意。这大师兄入门最早,所以平时就会由他带着师弟们练功,加上他为人严厉,对于门派尊严最为极为看重,所以在师弟们修炼的问题上极为严苛,这群小的可是没少吃他的苦头。 这一说战力修炼,众人难免又想起了儿时的一些阴影,赶忙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壮壮胆。 “你们这群小娃娃,哈哈。”当师父的最欣慰的莫过于儿徒在侧,而且小娃娃他们相互团结友爱。 当天晚饭,师徒五人是好好醉过一场,连床都没上,就直接喝得睡在了桌子上。 思绪一转,画面又变成了山门外的台阶之上。 青竹手中篾刀驻地,半跪石阶之上,面前正是三位手持兵器的师兄,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几位师兄酒醒之后突然发难。 “小师弟,你别再阻拦了,让我等下山帮你捉了那娃儿来,解释清楚也就事了了。”二师兄出言劝到。 “对呀,小师弟,莫要任性了,你难道想让师父伤心吗?”三师兄也在劝。 看着山门内,那佝偻了几分的背影,青竹心头一紧,眼中如有热泪,他也不想师父伤心,可是他也有心中的坚守,有所为,有所不为。 “啊~我不要!”青竹一声大吼,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声音里却透出远超成人的刚毅。 “混账,你私自教授他人门中法门,还不知悔改!” 大师兄暴怒出刀,青竹虽然提刀抵挡,仅只这一刀,就被劈得滑退到了台阶底部。 “哈哈哈哈,观山门人友爱之名,天下公知,却原来也是耳听为虚呀!” 却原来山门之外足有云云数百众,此时正满面讥笑的围观这手足相残的一幕。也正是这群藏头露尾,掩面而来的玄门中人今日突然上门,列数青竹罪行,逼迫观山一脉交人以示正听,此时还出言嘲讽。 “这小徒弟私自把观山一脉的法决传授给了其他门派的人。” “那这不是背叛师门吗?” “他还越境点穴,暴殄天物,违背祖训,有伤天和!” “听说还偷袭杀害了相门甲首柳天元,抢了相字门秘法乾元宝札,小小年纪心肠歹毒,怕不是又要为祸一方?山字门有此孽徒,不幸呀,老掌门识人不清呀。” “你们忘了,当初的事儿了吗?他这行径,更是违背玄门规定,偷练两门秘法,怕不是又要变成一个大魔头!” “兄台是说那件事?” …… 人越聚越多,而且皆是议论纷纷。 几位师兄也是有些慌神,本来只是自家家事,如今这议论纷纷之下是真的关乎师门声誉了。 “你看看你惹出来的好事!” 大师兄怒骂。对于这等让师门蒙羞的事情,他真是气急了。 青竹环顾四周,看着周遭人群阴阳怪气的嘴脸和不干不净的话语,再看痛心疾首的三位师兄,最后看向师父愈发苍白的白发,良久。 青竹收刀,起身。 用眼神止住他师傅想走出来的动作。 师傅惜他疼他,可师傅连日为他治伤,早已经元气大伤,几次口吐鲜血的样子,历历在目,他又怎敢让师傅再为他与这众人为敌? 他心有悲戚,却反而大笑三声,“哈哈,哈哈,哈哈”。 “世人欺我年幼,尔等欺我弱小,你们不知少年郎,也心有一团烈火!吾今日累及师门受辱,实改万死。”青竹声音朗朗山河共鸣。 话罢,走到台阶前,周身气息鼓动,身后两杆凝实无比的旌旗骤然化形而出,分立双肩,迎风招展,一时间豪气冲天。 “十六岁的第二境,还是最难的山字门望气境,好个少年天才!” “只怕要不了多十年,他就能触及第四境,到时候观山一脉,一门双镇脉,嘶,不敢想不敢想。” “还有那乾元宝札,只怕也入了他们的手,哪怕他们不能练,到时候在暗中培养出另一个柳天元,那可就更是势不可挡了!” ...... 周围的人各怀心思,却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想看他意欲何为。 青竹却是并未理会这些人,转身朝向山门。 “第一跪,感谢师傅待我如子!”砰的一声跪地磕了一个头,然后起身,退下一个台阶。 “第二跪,感谢师父养我身躯!”砰的一声又跪下磕了一个头,再度起身,再退一个台阶。 “第三跪,感谢师父教我品德”又是一记跪拜,青竹的额头已是血流如注,可他全然不顾,继续后退。 二师兄和三师兄想冲上来阻拦,可被早已经心疼得眼含热泪的大师兄挡下,因为他知道即使有再多心疼,也不可以阻拦,只能让小师弟进行下去。 “第四跪,感谢师父授我技艺!”青竹继续。 “第五跪,感谢师父传我玄法!”青竹再继续。 他师父早已经心疼地转过身去,不忍看,只是双肩不停颤抖。 “第六跪,感谢师父予我家人亲情!”青竹最后重重磕在了地上。 片刻之后,青竹起身拭血,转身面对旁人,口中喃喃,“就让徒儿再任性一次吧”。 “感谢诸位大老远前来看我这糟心琐事,实在是有劳诸位了,但青竹实在是不敢害师父师兄因我受辱。”青竹大声对众人说。 “无知小儿,罪行累累,还敢造次!” “就是说,罪行累累,累及师门受辱,就是你这三言两语可破?”众人又是一番出言侮辱。 青竹冷笑一声,嗤之以鼻,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些人心里是何做想法呢? “我再此立下天道誓言,自此之后不再行寻龙点穴之事,若违此誓,万民共弃!” 此话一出,天雷暗滚,如同回应,场中之人也是目瞪口呆,最严厉苛刻的天道誓言,多少年都不曾出现了,此时却出自了一个少年之口。 他们的的嘴还没合上,青竹又再次语出惊人。 “观山门下青竹,私授法决,忤逆禁规,累及师门,心知不配,今日自逐出门,散去修为,所有因果一力承担,与师门无关!” 说罢,浑身一阵,身后那两面旌旗猛然爆碎,其周身气息如洪水决堤一泻千里,口中血沫喷出。 观山门主见势不妙从门里冲出,却也不及阻拦,几个师兄更是来不及反应。 “师父,保重!几位师兄还请照顾好师父。” 说罢,全然不顾心疼泪目的师父,踉踉跄跄走下山去。 老人似是突然又老了几岁,他不想自己师徒二人竟要遭此劫难,无奈地看着远去的徒弟。 经此一别也不知是否还能再见,爱徒地怨在身,修为尽毁,加上这虎视眈眈的虎豹豺狼,更是生死难料。 可纵使他心中愤怒悲切,却身受负累,且有伤在身,无法替自己的爱徒肆意撑腰,最后这般收场。 他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那道蹒跚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方才抛下一句,“此间事了,谁都休要再提,不送”。 说罢,一挥袍袖,带着剩余三个徒弟走进山门内。 其余人面面相觑,但也不敢再造次,毕竟这位老者可当世至强之一,并非凡人,若非得知他修为耗损过半,谁敢上门寻事,就这还不敢露真容,好在此番目的达成,接下来那就是各凭本事了,想到这里,这些人相互戒备地打量一下,赶忙四散离去。 第17章 迷雾重重 “喂,喂喂。”骑牛的老头儿打断了青竹的回忆。 “那你现在知道是谁了吗?” 青竹抬头望天,只是轻飘飘地反问,“有意义吗?” 是呀,有意义吗?几位师兄都曾是青竹心中最敬最爱的人,无论是谁,青竹都无法面对他们的背弃,特别是师父最后哀痛的眼神,深究下去只会让老人家更加痛心。过去了就过去了,曾经的重如泰山,或许只不过是现在的轻如鸿毛。 但嘴上这般轻巧,可真的是如此吗? “那么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骑牛的自是知晓其中的关节,也并不想纠结于此。 “原本只是想安安稳稳当个篾匠,打打席子,编编竹筐了却此生,可偏偏有人要逼我掺和进来,那我何不如了他们的心意?” “什么?有人逼你入局?不是柳小子找的你吗?难道他会害你?”骑牛老者大为震惊。 “你觉得如风一个相字门的,能找到这么一个几乎已经被人遗忘了的宝地?即便是你这个战字门甲首也看不出那五马向槽的玄妙吧?” “这么说,柳如风有问题?” 青竹摇摇头,“老头儿,难怪你们战字门老是被人诟病是一群只知道打架的战斗狂人,如风没有问题,他只是救我心切,被人有心利用了”。 “到底会是谁呢?徐家?亦或是当初逼你散功的人?” “不清楚,甚至我有种感觉,这引我入局之人似乎也并非全是恶意。” “难道是观山一脉想让你重新振作?” “有可能,却也不对,‘祖龙之战’时,不是让您老留意是否有其他人了吗?如果能躲过您的气息查探,观山一脉除非家师亲至,可据我所知他最近正在闭关。” “确实,如果是你那几位师兄,想躲过我的探查,除非在千尺之外,可如果那么远的话,即便柳小子出了问题,也来不及营救,没意义呀,那难道是徐家想你解决他们家族的旧时遗患?不对呀,那天的徐家之人出手可是一点情面都没留呀,不像不像。小竹子,你是不是还得罪什么人?”骑牛老者是百思不得其解。 “对方意图是什么不知道,是谁就更是无从得知了。”青竹摊摊手。 “那不就没法搞了?”老者是充分发挥不懂就问的优良品质。 “目前看来事情的关键就在于搞清楚徐家先祖中间消失的那几个月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我也知道,可问题就是在于那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根本就无人知道,恐怕是只有捡漏的那个老不死自己知道了,可是总不能让老头子我去下面问他吧?”老者悻悻然。 “您老敢去,可下面恐怕还不敢收嘞。” “这不就好了,反正老头子我是没办法了。”老者往牛背上一坐,不再说话。 “也罢,这事且放一边。对了,您是从哪儿打听来‘五马向槽’那么详细的往事的?” 青竹心想,即便是本村的人,也因为年代久远,都对具体的事情记不真切了,加上各种添油加醋,只能通过一些老人家的只言片语去想办法分析拼凑还原故事本身,可这老头儿却上来就找到了这么详细的版本,而且是收到青竹消息赶来之后的一点时间里,所以青竹带着一丝浅笑问道。 “嘿嘿,服气了吧,我老头子可是很厉害的,你叫我来给柳小子压阵,你看顺便地就把事情的根儿给刨了出来!”老者一脸嘚瑟。 “服气服气,不过细想想,你应该是从跟如风对阵过的那些徐家人口中得知的吧。”青竹显然心中有数,故意逗这老者。 “你怎么会知道的?”老者的牛儿回头激动的老者一眼。 “自家人知道自家人的那点儿事儿,肯定是‘祖龙之战’后,那群人路上谈起了这场大战的起源,自然不可避免说起‘五马向槽’的来源往事,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有你这么一位大高手会躲在一旁偷听!” 青竹言罢,老者彻底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气鼓鼓的自己生闷气,憋了半天,来了一句,“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山字门和相字门的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花花肠子真多,跟你们打交道太可怕了!” “您老可是如今战字门排名第一的甲首,综合战力绝对当世玄门里前三的存在,一双肉掌开山裂石,两膀一晃力拔山河,一双慧眼更是明辨是非,加上您这灵性异常的大水牛,也是战力不俗,吾等小辈岂敢在您的面前耍心机,糊弄您呢?怕不是想被您一巴掌扇飞出去呀!”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一记马屁下去,老者嘴角又是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那是,若说脑子,战字门不如你们,可比打架,我老头子还没怕过谁?说吧,还要我老人家帮你干点儿啥?” “无妨,您先继续在周边打探消息就行。” “等等等,你什么意思嘞,真把我当手下了?”老者气得跳脚。 “哪敢呀,这不谁让德高望重的牛爷竟然也是一个多情种呢?”青竹故意说了一半留了一半. “停~”老者直接一个飞身跳过来,捂住青竹的嘴,见青竹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转身背手,摆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哎,谁让老牛我心疼后辈呢,没办法哟,劳碌命,辛苦哟。”老者牵起牛儿就走,步伐虽然慢悠悠,但速度却是奇快无比,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背后追一样。 “谢谢牛老,对了,记着以后骑牛要倒着骑!”青竹见牛老那略带滑稽的样子,又忍不住逗弄了一句。 原本仙风道骨的牛老听到这话竟然险些一个踉跄,吓得牛儿都“哞”了一声,紧接着这一人一牛假装没听到一样消失在山径上。 青竹站在原地莞尔一笑,随后笑容敛起,对着远山陷入了沉思。 “身在局中,已失了先手和旁观者的清醒,破局倒是成了麻烦,可若要我顺着你们的心思下完这局棋,却是万不可能的。难哟,所幸,我也非孤身一人。” 青竹正想着,一声鸭子的叫声凭空响起,倒是让青竹也有些惊了。 “小家伙儿,原来是你。” 话音刚落,青竹前踏半步,天地之间无形威压骤然爆发,一时之间山峦无言,荒林禁声。青竹双手双手结印,掌心前推,两手之间凭空凝聚成了一个风卷。 伴随着青竹手中一个墨色的小型龙卷凝聚而出,空旷的山谷中也是山风猎猎,草木低首。紧接着龙卷,骤然收缩,化作实质,形成一尊方印,落入掌心,光芒闪耀,看不清真容。 方印一出,周边的植物又往下弯去。就在所有的植物被压迫到了极限,仿佛下一秒就会折断之时,一声低沉的吼声,从地底传来,就像是一只鸭子被捏住脖子的叫声,委屈、害怕等情绪映入青竹脑海。 “好啦,别委屈了!回去吧,好好守护这片土地等着你的有缘人来开启。” 说罢,青竹双手合十,散去手中的方印。 山谷里的一切又都重新回归平静,就连植物都弹了回去,摇头晃脑。 “有些事还不到展现的时候。” 随着青竹喃喃自语,原本那奔放外露的气息瞬间回落,直到收敛成与常人无异,方才转身而去。 只是他没有回王家,反而是去了“五马向槽”。 第18章 二探宝地 二次登临宝地,青竹先是登上了远处的一座高山。 这山正处于“五马向槽”的平地前方,站在这山顶远眺,可以俯瞰“五马向槽”全貌。 “宝地之名果然是实至名归,仅仅只是残地已有此等气魄。” 前次近观山势,身在此山中,见山是山,感触不深,此时纵观全貌,看山非山,倒是更有体会。 这般看来五座山头,相互之间还是有些差距的,若用人来形容的话,腰围从左到右依次变小,最大的几乎有最小一座的两倍大小;高度上则是最胖的最矮,最瘦的第二矮,正中的最高,左右稍次之。 闭眼望去,只见五匹骏马虚影凌空显现。 五匹马,姿态各异,胖瘦有差,但全都健硕无比,神俊非凡。 五马横排狂奔,奋蹄疾驰,铁蹄起落,犹如战鼓擂动,震人心神;狂风呼啸,马鬃飞扬,卷起尘土,铺天盖地;虬结的肌肉,伸缩间澎湃着强悍的力量;上身立起,嘶鸣震天,仿佛大地都要在这马踏之下碾成齑粉。 青竹白发轻飘,神态自若,左手往前一指点出,只见清风萦绕,五匹骏马迎面而来的景象犹如火撩白絮,瞬间消散。 “五马虽在,却有形无质,少了灵魂,好似画上仙人,气质出尘,裙带缥缈,但始终也不可能有真仙的仙法能力。少了灵魂,这宝地如今所剩威能比之珍地都不及呀,可惜,可惜。”道着可惜,青竹下山走近。 先上了最左边的山头,一边走,一边还时不时停下来感受着什么,偶尔还会蹲下来捡起地上的土石细细观看,也会抽出刀来砍下几根小树枝,还时不时手里掐算着什么。 停停走走,走走停停,青竹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完了五个山头,又回到了中间的空地之上,然后随意寻了一处,大咧咧地坐下。面朝着五个山头,手掐指诀,像是在演算着什么,目光也时不时会在平地上环顾,似乎在找寻什么,可空地之上只有刘家老祖的一个孤坟,空空荡荡。 他口中喃喃,“不在这儿,也不在这儿,真是奇了。” 等他再度起身,已是天色渐昏,就连五个山头的轮廓都变得有些模糊了。可他显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依旧是眉头紧锁。 “谁?”青竹突然一声惊呼。 就见一道黑影从不远处的树后划出,直奔刘家先祖的坟墓而去,青竹不知其意,没有随意出手。 直到黑影一脚踹向那墓碑,青竹才抬手射出几枚竹钉,迫得那黑影转身回防,止住了身形。 只见那人黑衣黑裤黑鞋,就连头上都用黑布缠起,唯独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正盯着青竹。 “你是何人?”青竹发问。 那人未曾回答,反而在坟头一跺脚,借力而出,双手擒成爪状,稍稍挥舞就带起层层气浪,状若波纹,杀意滚滚,直朝着青竹袭来。 青竹不敢懈怠,脚尖杵地,入土三寸,双手轻提。 这里刚摆好起势,黑衣人已近在眼前,那干瘦的右手就像是猎鹰之爪斜撕而来。 “战字门撕风爪!”青竹看出爪法,背过右手,用一只左手横推,将手爪挡下,紧接着左手食指无名指并做剑指,顺着来人手腕前探,就如同灵蛇缠腕,剑指就是毒蛇的獠牙,张开蛇吻猛然啄下。 黑衣人显然也非等闲之辈,腰腹发力,以臀甩腿,左腿好似一条钢鞭,横扫青竹面门。 青竹只好放弃攻击,松其右手,上半身后甩,双手撑地,身体弯成弓形,让过此招。 谁知那人中途变招,左腿改踢为踏,脚后跟就像是刺刀刀尖一样朝着青竹的肚子扎下。 青竹以双手为支点,就像是一张大弓剪断了弓弦,双脚上踢,脚尖即是枪尖,奔着下三路就去了,也给对面来了一个攻敌必救。 那人也是看出了此招凶险,将下踏的落点横移了半尺,虽然躲过了下三路失守的风险,但自己的攻击却落在一旁的空地上,一声闷响,激起了一片尘土。 青竹也是一招落空,可同样借此机会翻身站起。 “接的竟然是御字门的打虎鞭和山字门的马下踏,你究竟是何人,怎会使出三家的绝技?” 黑衣人依旧没有回答青竹的问话,双手捏拳,又冲了过来。 “有意思,必须要让你也知道点厉害。” 青竹右手拿回面前,纵身一跃,不退反进,两手合握成一个巨大的拳头,照着黑衣人的脑袋就劈了下去这要是打实了,那必然少不了头破血流的一幕。 黑衣人显然不会坐以待毙,左臂弯起,手肘为尖直直上顶,肘尖正中青竹下劈的拳头。 青竹见攻击被挡,顺势抽身,拉开身位。 黑衣人硬接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也不轻松,一双脚掌已经深深陷入泥里,齐了脚踝,身形一晃间,也不见膝盖弯曲,便直直闪过一旁。 “刚才是御字门的弓枪,战字门的破风锤,你这观山高徒,貌似也不纯粹了。” 黑衣人终于说了第一句话,但声音瓮声瓮气,听不出一点儿有辨识度的信息。 “杂字门穿天顶都会,看来阁下更是涉猎颇广呀!” 青竹也是惊讶不已,为何眼前之人会这么多各家的独门秘技,且还用得甚是顺手。 “自毁修为,空留一身蛮力,无趣。改天再跟你好好玩玩儿。” 话音未落,黑衣人直接使出了轻身之术,几个起落之间,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青竹深谙穷寇莫追的道理,站在原地愣神。 “相字门的追云步,这下有意思了,哪儿来的这么一位?竟然学尽了五门的功夫,即便只是些小门户的拳脚招式,也是惊人不已了。他来这儿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与我打斗,试探我功夫?还是说?” 青竹嘀咕了一阵,像是想到了什么,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刘家先祖的坟边,仔细观察起来。东看看西看看,还时不时趴在地上听一听。 一番搜寻依旧没什么结果,青竹难免有些丧气,只能站在那里苦思冥想,找寻答案。 少倾,青竹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一样在石碑之上摸了摸,又看了看碑上刻写的墓主生死祭辰。 “是这样的吗?莫非这就是刚才那人的目的?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难道是我遗漏了什么要点?” 越想越复杂,青竹神情也带了一些急躁。 山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一轮新月高悬,星光熠熠。 沉思的青竹突然双手捂在胸口,倒在地上,全身弓成一个大虾,浑身战栗,冷汗直冒,似乎正忍受着极度的疼痛。 不久后,青竹终于找到了喘息的机会,赶忙从腰间取下小葫芦,倒了两三滴竹露在嘴里,地盘膝坐下,开始调息。 远处的昏暗树林里,黑衣人甩了甩手臂,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该死的,没想到这家伙儿下手真黑,不过可惜终归是没了修为,加上反噬缠身,此番他也算是走到头了。”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青竹才悠悠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纵然迷雾重重,也终会有云开雾散见日出的一天的。” 一声叹息,在山谷间响起。 第19章 饺子变包子 “还好,还好总算是没错过晚饭。”青竹回到王家已是天色全黑,所幸庄户人家的晚饭都普遍较晚。 青竹一进门,柳如风就如同碰到救星一般。 “青竹哥,你总算回来了!” “咋样,和小毛头玩的可好呀?”青竹笑着调笑柳如风。 “太可怕了,小毛头是这世间最可怕的存在,比古墓凶煞还让人可怕。”柳如风一脸愁容地诉苦。 “你不觉得他们很可爱吗?就跟当初的你一样。”青竹似乎很怀念当初的日子。 这话一出,柳如风可是不好意思再说什么话了。 王老头此时也从里屋走了出来,见青竹归来,满脸堆笑。 “青竹老弟回来啦!今日干工可还顺利?赶紧歇歇,儿媳今日给我们包饺子吃,咱俩好好喝一杯。” “饺子就酒,越喝越有。好,我便与老哥醉上一场。” 青竹被几人的气氛感染,心中郁结也是散了不少。 “青竹哥,我能不能也喝一点儿呀?”柳如风弱弱问了一句。 “哦~柳小哥儿也是好酒之人?”青竹还没说话,王老汉儿倒是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两眼放光。 “得了吧,你听他扯淡,他就是一杯的量,老哥是不知道他之前偷喝了一口我的酒,整整睡了两天。”青竹也是毫无口德的爆料。 “那能怪我吗?谁能想到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随身携带的小葫芦里是烈酒?”柳如风撇撇嘴。 “哦,青竹老弟天生的好酒量?难怪那日对赌竟然能一口气吞下五六斤烈酒而面不改色,原来是从小就是杜康仙呀,小娃子们撞枪口上了,哈哈”王老汉儿对于这事儿倒是见解独到。 “过奖过奖,酒这东西还是不宜过量,不宜过量。” 青竹看着王老汉儿那越发明亮的眼睛,也是背后一凉,他可是知道这老头劝酒的功夫,若不用取巧的办法,青竹酒量,怕是也要吃亏呀。 “你身上有伤,本不该饮酒,不过你我体质也非常人,少饮一些对你血脉疏通也有益处,许你少少喝些,不要过量了。”青竹转身对柳如风叮嘱。 “好好好,斌儿,赶紧去沽酒。”王老汉儿招呼自己儿子沽酒。 就听门外王小斌应了一声,“好嘞”。 可王老汉儿,好像还是不放心,道了抱歉,就自己也走了出去,亲自往酿酒的偏房走去。 “如风,你是如何发现五马向槽的?”青竹见没了旁人,问道。 “先生发现了什么了吗?”柳如风先是一愣,然后恢复了冷峻的神情。 “我本是要去寻一株斛枫仙草给先生,途径此地,恰巧听闻几个村民说起那五马向槽,我便多问一句,却发现这地方不简单,然后就去查看了一番,我虽然不是山字门中人,可卜了一卦,发现此地于先生有益,这才寻上刘家,知晓了此地是宝地,然后就让刘家人前去寻先生了。”柳如风自是不敢有半分隐瞒。 “这便是了,过几日你伤再好些,便在村子里转转,看看是否能碰到你那日碰到的村民。”青竹心中想法得到证实,对柳如风说道。 “如风知晓,先生放心。”柳如风点头称是。 这边正说着话,灶台间传来了王家媳妇的“哎呀”声。 “怎么了?”众人除了柳如风,其他人皆是问着怎么了,涌进灶台间。 灶台间的一张小桌子上摆放着面案,王家媳妇正在面案上揉弄着一大块面团,此时停下了动作,面露难色。 “咋了,媳妇儿?”王小斌第一个关心地问。 “小毛头在边上捣乱,害我在面团里加多了水,太软了,今天的饺子皮怕是擀不出来了。”王家媳妇儿无奈解释,还指了指躲在桌子下面的小毛头。 “傻媳妇,水加多了就加面粉呀?”王小斌一脸无所谓地说道。 王小斌刚说完,就挨了他老子一脚,“你个笨蛋,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那面团,再加面粉,你吃得完?” 确实,此时的面团已然很大,再多的话,就吃不完要浪费了。 “那咋办呀?老爷子酒都打好了!”王小斌挠挠头。 王老汉儿没理会自己的傻儿子,走到面案前端详起那个面团。 “这面饺子是真的包不成了,儿媳,你准备的什么馅儿?” “是猪肉香葱的。”王家儿媳说着端出一大盆调好的馅儿料,远远闻着就很是诱人,王小斌那憨子更是直接咽了一口口水。 “这便好了。”王老汉儿道了一声没事,紧接着说,“饺子面要硬一些方才适合擀皮,可面软了也有法儿,加些老面进去多揉一会儿,发一发,改包包子就好了,所幸儿媳准备的肉馅同样适合包包子。” “对呀,公公说得对。”王家媳妇儿愁容舒展,转身拿出一小块老面放进面团里。 “年轻人呀,还是没经验呀,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还不帮你媳妇儿揉面?就知道傻乐。”看着旁边的傻笑的儿子,王老汉儿就气不打一处来。 “青竹老弟,走走走,我们喝茶去,等会儿吃包子。” 青竹闻言,也是哈哈大笑走出灶台间,“包子好,两口一个好满足。” 不多时,包子上桌,热气腾腾,引人食指大动。王老汉儿抓起一个大包子,就咬了一口,烫得直哈气,快嚼几下咽下,然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咂~舒坦!” 老汉儿开了头,王小斌也赶紧抓起一个包子,一口就咬了大半,囫囵吞咽,差点儿被烫着,引得他媳妇儿赶忙帮他拍后背顺气。 那边还在大口咀嚼的王老汉儿见状骂了句,“没吃过包子呀”。可配上他自己那狼吞虎咽的样,委实让人忍俊不禁。 青竹夹了一个给躺椅上早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柳如风,然后自己也拿起一个。咬开一个口子,再往包子里灌了一些米醋和辣汁儿,而后细细品尝。 “两位老弟,别光顾着吃呀,来,来,来,满饮此杯。”王老汉儿一手拿着第二个包子,一手举杯,见青竹柳如风同样举杯示意,就将酒泼进嘴里咽下。 “痛快。再来吃颗蒜子,吃肉不吃蒜,香味少一半!”他说着就剥了一颗大蒜扔进嘴里,好不惬意。 青竹对这大蒜子欠奉,大蒜那冲鼻的味道,可是不敢再尝试,夹了一筷儿凉菜放进嘴里。。 柳如风被酒辣到,赶忙又咬了一口包子。 笼屉里包子渐少,酒坛子里酒液见浅。 酒到酣处,青竹兴致也是渐高。 “舒坦,待我明日我去做几个竹夹子,弄几只野味来,我们再喝过一场!哈哈” “野味,好吃!”柳如风酒意正浓,迷迷糊糊,一边嚼着包子,一边应和青竹。 “老弟,那可得注意安全呀,据老一辈说,山里有巨石成精,长出了五个脚,没有头尾,人称五脚兽,好是凶悍!”王老汉儿细细叮嘱,眼中却充满了对野味的期待。 “老哥莫要担忧,就等着明日大醉一场吧!” “有野味吃了!我以前吃过一次毛獾肉,那味道可是美味嘞!” 王小斌也是憨憨地跟他媳妇儿说,说得他媳妇儿咽了一口口水。 “毛獾肉有什么?青竹哥哥以前抓住的斑狸鼠才是美味呢,还有青林鸟,那味道简直是,啧啧啧”柳如风大了个舌头炫耀。 青竹见野味没抓到,众人已皆是满脸期待,也顿时感到压力倍增。 “看来是要好好花些心思喽。” 酒尽饭饱,众人散去,一同期待着明日,旭日回转,光照大地。 第20章 抓了个大家伙 山村里的清晨总是来得特别的早。 迫于昨天众人对于野味的期待,青竹大清早就起来做夹子了,利用竹子的弹性,不多会儿就做好了大大小小的四个夹子。 那夹子看着简单,测试起来却是威力惊人,搞得王小斌一阵心痒,可青竹偏偏把关键的组装避着他,让他好不郁闷。 “青竹叔,你咋这么小气呀?教教我这竹夹子的做法嘛。” “你个憨货,这夹子本就是有伤天和的东西,连我都只做了四个,若不是你们都那么馋,我本就想弄一个的。”青竹笑骂。 “可是不是还有打猎的人吗?哪儿有青竹叔说得那般严重?”王小斌小声嘀咕,可他的小声嘀咕在青竹听来,无异于在耳边大喊。 “打猎的人是以此为生,而你我是为了解馋,这因不同,果也就不一样,不可竭泽而渔说得是指我们人要留有分寸,以备来日,那难道我们捉大鱼放小鱼,就要求捉鱼吃的水鸟也这样?那对鸟来说可是续命的,它们可不像我们一样还有别的吃食。”青竹说教。 “可是青竹叔,你这与教不教我做夹子有什么关系呢?我不过度不就行啦?” 王小斌听得很是受教,可心里还是念念不忘这一手技巧,毕竟放上夹子就能吃好吃的野味,太过便捷了。 “得,白说了,你这般执着不就正好说明了你必然会过度使用这夹子,且不说鸟兽有灵,单是说捕猎这一行为,放夹子是最下品,也最没有技术含量的,因为你借助的不是自己的努力和付出,甚至连时间都没有怎么消耗,如同是白来的一般,这自然带来的因果业报就最重,换句话说,你用弓箭之类,你在搜寻时花了精力和体力,提前还花了大量的时间去练习射箭,所以可以说你是用这些东西来换取了猎物作为劳动成果,因果业报自然就少了。如此说,你可明白?” “嗯,青竹叔,我明白了。”王小斌这才真正领会意思,态度诚恳。 青竹的话引得一旁的王老汉儿也连连点头。 “青竹老弟,要不算了吧,我们搞点儿别的小菜下酒就是了。” “倒也不妨事,偶尔打打牙祭罢了,再者说搞一点给小娃儿和如风补营养也是好的。”青竹倒也不是真的迂腐之人。 “小斌,你若真想时常捕兽开荤,我可以教你一手别的技巧。”王小斌本以为已经没有希望了,这柳暗花明又一村,自是喜出望外。 青竹取下腰间的裤腰带,对折一下,将两个绳头捏在手中,捡起一块小石头放在对折处的里侧,然后用力挥舞,速度越来越快,发出呼呼的声响,可小石头却一直被牢牢包在那里。 青竹指了一下远处的竹子,突然松开手里的其中一个绳头,小石头就直奔竹子而去。 正中竹竿,一握大小的竹竿儿应声而折。 “好厉害呀!”王小斌大声惊呼。 “这是北方牧羊人的法子,本为了赶个羊驱个狼,但你用来打个小兽足矣。其中的关键就在于松开绳头的时机,你多加练习即可。只是练习之时,切记寻找空旷之地,以免误伤他人。”青竹转身嘱咐道。 “好的,青竹叔。”王小斌连连称是。 “好啦,你们谁陪我去放夹子呀?”青竹装起夹子,问几人。 “老弟,我与你同去吧,且看看这竹木之器如何捕兽。” 王小斌本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可老汉儿先开口了,他也就打了退堂鼓,怕挨打呗。 “老哥愿同往自是好的。”青竹说着就和王老汉儿出了门,连看都没看一脸幽怨的柳如风和笑眯眯的小毛头。 青竹和王老汉儿来到了村外的一片山林。这林间植被甚是茂密,连条路都没有,常人几乎寸步难行,可青竹二人,一个是踏遍山河的走山人,一个是山野林间讨了一辈子生活的庄户汉,在这样的地方竟然也能健步如飞,不过半晌就已经深入林子深处。 “老弟,你看夹子放在哪儿合适?”王老汉儿停下来,取出烟袋锅,吧嗒吧嗒抽了两口。 “老哥,你看这林子深处,有什么值得一捕呢?”青竹反问。 “山猪?野兔?野鸡?还是獾?”王老汉儿列举了几样常见的山野鸟兽。 “这深山老林之中,还有一兽值得我们为之出手--云锦雀。”青竹在王老汉儿疑惑的眼神中说出了答案。 “就是号称吃完之后三月不思荤的云锦雀吗?”老汉儿有些惊讶。 “对,就是它,我也是前几日偶然听见了它的一声啼鸣。”青竹确认。 “可是听闻这东西不仅稀罕,更是机警,怕是不好得手呀?”王老汉儿有些担忧。 “老哥,你且就近寻一处藏起,我去布下陷阱,再与你汇合。”青竹说着就又往前去了,留下王老汉儿找了块大石头躲起来。 青竹走到了前面一处,整片林子里最高的几棵云杉树下,举目望去,几株巨木高耸入云。 “云锦最爱登高而眠,它若在林中,必在此处。” 青竹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将四个夹子放在了高处树枝上或附近的草丛之中,并用枯草落叶细细做了伪装。做完这一切,青竹悄悄退至王老汉儿藏身所在。 “老弟,那我们撤?”王老汉儿压低声音说。 “不行,云锦雀灵性异常,单纯靠夹子怕是难以抓住它,只能拖延之用,所以我们要守在此处。”青竹道出原委。 “可是要是云锦雀不在这里,我们不就白等了吗?”王老汉儿有些担忧。 “老哥勿忧,我这儿还有一招。”青竹说罢,摘了一片树叶,卷成一个哨子,然后塞进嘴里。 一阵脆鸣向苍穹,断断续续百鸟鸣。 “这是在模仿云锦雀的叫声?”王老汉儿十分惊讶。 青竹又吹了一阵,方才停下。 “老哥所言极是,我刚才模仿的就是云锦雀的叫声,这雀儿天性好斗,自己的领地之中出现同类,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必要现身争斗一番。”青竹解释。 休息一阵,青竹再度吹响叶哨,这回的哨声变得更具挑衅的意味。可还是没得到回应。 青竹断断续续又吹了几次,一直到第五遍叶哨声将落,远处方才悠悠传来一声长啸。 “呖~”就看到一道深蓝色的影子落在了云杉树梢。 “好俊俏的鸟儿!”王老汉儿一声低语。 那鸟儿长约三尺,尾长二尺有余,蓝羽附身,周身暗嵌白纹好似云锦,毛羽滑顺宛若绸缎,一对明黄色的爪儿紧扣树枝,暗红色的喙儿浑圆锋利,开合之间脆鸣声声,一双鸟目漆黑灵动似有星辰,此时正环顾四周,机警的很,双翅轻扇,在树间穿梭,巡视自己的领地,欲要找出入侵的同类。 找寻了一阵无果,云锦雀开始随意地在树枝间穿梭,时不时落在树杈上理一理羽毛,时不时又落在地上磨一磨爪子,真不愧是林间的精灵,灵动又可爱。 所有好看的,或是好吃的生命都逃脱不了人类的掌心,更别提两者兼具了。 云锦雀在庆青竹二人的注视下,一点点朝着高处的一个竹夹子靠近。 “啪”,一声脆响,竹夹子被触发,云锦雀发出一声哀鸣,连同夹子挣扎着从树上坠落。 竹夹子一触发,青竹和王老汉儿就箭步冲出。云锦雀落地,这二人也到了近前。可还没等二人上手,云锦雀已经挣脱了夹子就要再度冲上云霄。 电光火石之间,青竹一掌推出,把云锦雀拍向王老汉儿。 “莫要伤了它!” 听到青竹的话,王老汉儿一把拽下外衣,就像一个网兜一样罩住云锦雀。 “青竹老弟,成了,成了!” 青竹笑着接过鸟儿,放进一个特质的口袋里,鸟儿还在挣扎啼鸣,可是已经难逃被捉的命运了。 正当二人,还在细细打量着云锦雀,林间一声怒吼传来,正是刚才放过夹子的方向。 “怕是遇到了个大家伙呀!”青竹二人相视一下,异口同声道。 第21章 山林霸主 听着吼声震天,便知此兽体型不俗。 青竹刚想近前查看,只见一只巨大的黑影从树丛中窜了出来,细看才发现竟然是一头野猪。 寻常野猪多是三百余斤,长成四百来斤已是罕见,可眼前这头肩高五尺,体长一丈,体重怕是不下七八百了要。 周身黄黑,猪头狭长,一对黄牙在嘴边弯过整圈,锋利的牙尖前指,看着轻易就能开山裂石。猪鬃直立,满是泥浆,犹如披了一身土灰色盔甲,因为刚从树丛钻出,有不少残枝落叶夹杂其间。 此时,正用一双猩红血眼死死盯着青竹二人。 “老弟,这个大家伙怕是不好惹呀!”王老汉儿有些发怵。 “嗯,有些棘手,山间野猪不好惹,更别提是被激怒的野猪了。” 青竹指了指野猪小尾巴上和右后蹄子,以及耳朵上的竹夹子,满脸无语。 这猪的运气委实好的惊人,拢共四个夹子,除了云锦雀触发的那个之外,它全中了,而且就连树上那几个都被他撞下来夹上了。 真那么喜欢被夹吗?这夹子的威力对于野猪来说无异于是隔靴搔痒,可偏偏这却能激怒它。 山里人对于野猪有两种常见说法,一是山中野兽排名,一猪二熊三老虎;第二种说法是说一猪顶三虎,这两种说法无论是否有夸张,但都说明了这家伙的恐怖。 皮糙肉厚,加上那身硬毛,在泥潭里滚出厚厚一层泥浆,怕是寻常的刀劈斧砍都难有功效,加上力气又大,嗅觉灵敏,速度还快,简直是稳坐山林霸主之位。 “那现在咋办呀?跑又跑不过,打也打不过!它是不是因为我俩抓了云锦雀呀?给它就是啦!”王老汉儿有些着急了。 “老哥莫要惊慌呀,这猪确实是冲着云锦雀而来,但它俩肯定不是一路的。”青竹出言。 “为何?” “因为它俩一个爱干净,一个不爱干净!哈哈” “都什么时候啦,老弟你还开玩笑。” “这猪应该也是馋了,来抓捕食云锦雀的,而且它应该尝试过不止一次了,你看这猪一来,云锦雀都不响动了!” “就凭它?云锦雀在那么高的位置,它如何得手?” “正常情况当然是不可能,可若是两鸟相争呢?”青竹反问。 “你是说它也是被你的哨声吸引的?”王老汉儿也是想通了关键。 “应该错不了,就是不知道这货在哪儿捡过漏了,还留下了印象,对云锦雀的味道痴迷方才如此。” 这俩人你一句我一句,把对面的野猪也给说懵了,太不尊重我这山里霸主了,看我不把你俩顶飞。后蹄子一撩,对着青竹二人扑来,卷挟着扑鼻的泥腥和骚臭。 青竹推开王老汉儿,屏住一口气,冲了上去,让过野猪獠牙,一拳就呼在了猪眼睛,同时自身借力横移。 扑空的野猪怒火燃起,掉过头来,看着青竹在那儿嫌弃地甩去手上的污泥,一声大吼,就又冲了上来。所过之处飞沙走石,碗口的树木都不能阻挡半分,全都被一一撞得连根拔起。 青竹也不与之硬抗,在山林间腾挪跳跃,搞得野猪一会儿撞在大树上,一会儿撞在大石头上,可偏偏是表面上一点儿伤都看不出来,足以见得这东西的防御之高。 不过一番追逐之余,野猪开始有些力竭。 青竹也第一次打算主动出击。 躲避间隙,青竹从一旁砍下了一根鸡蛋大小的硬木,去了旁枝,削尖了一端,提在手中就像是一杆长枪。 随后跃上水杉的一个树杈,自高处扑下,提枪直取野猪。 野猪的应对更是令人称奇。只见这野猪原地一屁股坐下,两只前蹄撑在两侧。撇去这一身泥浆与鬃毛,就活像是一个胖子坐在那里。 这样子虽然看着滑稽,可瞬间招转攻为守,却是异常高明。 正面进攻上盘,就直面大嘴獠牙,攻下盘,后蹄蹬踏同样威力惊人。 若说它不够灵活,绕道身后攻击,就凭借那身皮毛,多半是要白费力气。野猪这守势一开,几乎已是立于不败。 “老弟,这猪怕是成精了!”王老汉儿见状惊呼。 青竹没有说话,依旧一往无前。 一杆木枪挥舞得虎虎生风,劈、刺、挑、扎、顶,身形灵动飘逸,一击即走,避开猪嘴猪蹄,在这野猪的鼻子、眼睛、耳朵、肚子,是哪儿软打哪儿。 可即便是柔软的部位,仅凭木枪尖,也伤不了这大家伙半分,一番快攻下来,野猪一丝未伤,反而青竹自己露出了疲态,无奈短暂蓄力后一记重枪刺在猪肚子上。 枪身都弯曲了,可那大肚腩也只是晃荡了一下,就像水面荡开了几圈波纹,毫发无伤。青竹借着不知是枪身的还是猪肚子的弹性,趁势后撤,落在巨杉脚下,半跪在地大口喘气。 面对青竹伤害不高侮辱性极强的攻击,野猪也是积蓄了一肚子的怒火,见青竹退开喘息,一个挺身就站了起来,后腿一蹬,就像是山上滚落的巨石,滚滚而来,眨眼已经至青竹面前,一跃腾空,猪嘴猛张,想要一口将青竹咬碎。 “青竹老弟小心!”王老汉惊喝一声。 青竹也是躲无可躲,随即一个侧身,把枪尾顶在背后的树上,枪尖直指野猪的大嘴咽喉,“噗嗤”,整根长枪没入猪身。 那巨大的冲力,撞得巨杉都摇晃许久,得亏青竹闪来了一步。 “引君入瓮!”王老汉儿呢喃一声。 “砰”,没有了其他的声响,一切重归宁静。 “青竹老弟,咋样了?没事吧。”王老汉儿赶忙上前在青竹身上一通检查。 “老哥莫急,我无事。走,看看我们的晚餐去。”青竹说着走上前。 那野猪已经咽下最后一口气,腹中有枪,猪身直挺挺的,殷红的血液从猪嘴中流出,细看之下,枪尾被顶得扎入杉树内四五寸。 “老哥,你看这猪这么重,该如何拉回去?”青竹一时也是有些无奈,这猪实在太大了。 “是说呀,可若是只取部分又太过浪费。”王老汉儿也是没什么法子。 “老哥,你看这样可好?你且归去叫上小斌和几个年轻后生,一同前来,把这猪抬回去,今天我们晚上就来他个野猪宴。”青竹想了一下,说道。 “这样甚好。那这鸟?”王老汉儿举起装着云锦雀的袋子,还咽了一口口水。 “小鸟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小鸟?哈哈,这鸟儿我还另有用途。老哥就别打他主意了。”青竹接过袋子,掖在腰间。 “野猪肉也不错,野猪肉也不错,哈哈。”王老汉儿转身叫人去了。 青竹仔细检查了野猪周身,又破了一些竹篾做绳扣,并砍了几根粗竹子做做抬杆。 半晌过后,王老汉儿带来一班精壮青年。大家看着如此硕大的野猪,都是一阵惊呼。 但天色渐晚,一行人也是赶紧抬起野猪返程。 一根长杆儿,野猪在中间,前四人,后四人,一路晃晃悠悠,几次换人,方才到了王家。 野猪进村,人越聚越多,无王家无嫌隙的村民都来了,都称未见过这般野猪。 “五脚兽!”人群中一人惊呼。 “什么五脚兽?”又有人发问。 “是了,这应该便是你们口中的五脚兽了,石头成精,五脚着地,无头无尾。原来如此,身披泥浆如石精,猪头鼻长状如第五足,加上猪尾短小,自然就无头无尾了。哈哈”青竹大笑解释。 “原来老人家吓小孩儿的怪兽就是这东西呀!这么大的野猪要是跑进村子里就遭了。青竹叔又替我们做了件除了个大祸害了。”一个村民道谢。 “这兽进过村子,毁了庄稼,还伤了不少人呢。”一个长者走出来说道。 “如此说来,我这倒是真的是除了一害。” 青竹本来觉得此猪长这么大也是奇物了,还想着该不该杀,却不曾想竟还有这般过往,心里也是舒心了些。赶忙招呼大家动手彻底除害。 一时之间,众人皆动。烧水的烧水,收拾的收拾。一身猪毛实在是坚韧难褪,众人好一番努力才去了个干净。 刨猪毛的刨刀不够,众人最后是菜刀、锄头、锅铲都动用了,这才没让大家吃带毛的猪肉。 炖、煮、烧、烤、蒸,最是人间烟火气,一夜杯觥交错众人皆欢。就连青竹和柳如风都是放下了自持,豪饮酣醉。 第22章 起风了 最难留是光阴,最难求万事顺应。 距离上次和村民一起分食“五脚兽”已经过去了俩月有余。两个月里,青竹依旧是东转转,西晃晃,似乎每天都是游手好闲,唯一的不同就是那紫色的斗笠上多了一只蓝色的长尾大鸟,无论斗笠是在头上,或是放在边上。 “青竹阿公,大鸟鸟又在你的帽子上拉嗯嗯了!”青竹还在门口跟村民扯闲篇儿,就听到了小娃娃的举报。 “大爷的,这破鸟!”青竹一个箭步冲回门里,就看到自己挂放在椅背上的斗笠上赫然有一滩浊物。 见青竹回转,这云锦雀立时飞上房梁,把身形缩在梁后,然后发出咯咯的叫声,即使不通鸟语的人人都能听出这其中的讥笑意味。 自从云锦雀被带回王家之后,就好像是跟青竹杠上了一般,不是趁他睡觉偷偷拖走他的衣服,就是时不时对他投掷“五谷轮回炮弹”,更是对他的斗笠情有独钟,无论斗笠是戴着还是拿着,亦或是放着,都要站在上面。 站就站吧,反正也不重,就当是多了个头饰,可偏偏最让青竹无法忍受的是这云锦雀是个直肠子,还嘴馋,吃啥拉啥,就像是不受控一样,拉得随心所欲的,甚至拉在斗笠上之后,还要嘚瑟。 听到这叫声,青竹也是再也压制不住升腾的怒火。 “你个破东西,老子宁可养只鸡,也不留你!” 青竹一掌挥出,气劲飞旋,带起一件薄衫就罩了过去。 云锦雀迎风而遁,藉由梁上的橼木遮挡,一个侧身就滑出了屋子,从窗户一下子窜到了屋檐上,轻盈盈一落,抻一抻翅膀,甩一甩尾巴,用小红嘴理一理身上的羽毛,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同样从屋里窜出来的青竹看到了这傻鸟的模样,顿时火气更大了。 “气煞我也!”青竹袖口一挥,一排竹针射出,直奔云锦雀。 那蓝色鸟儿双翅一震,也是一拨气旋飞出,将竹针扫落在地,而后还引颈啼鸣了两声,轻轻跳跃几下,又继续悠闲地梳理羽毛。 那滑稽又傲娇的模样,活脱脱是一个刁蛮的女子,也是把青竹给气乐了。 “好有灵性的鸟儿!”在院里晒太阳的王老汉儿见状也是啧啧称奇。 “老哥,你就莫要夸它了,你见我那斗笠都被它糟蹋成什么样子了?”青竹平复了一下,也是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这鸟儿,那日被我们二人拿捏,记仇哩,你看我的那件褂子!”王老汉儿指了指墙角水坑里的一件勉强还可以说是衣服的物件儿。 自从这鸟儿被带回来养在青竹房中,有一日小娃娃贪玩将它放了出来。 恢复自由的云锦雀,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王老汉儿那件罩过它的衣服撕了个零碎,还叼到了水坑里。 王家媳妇几次捡起扔到外面,都被它又捡回来,似乎就是有意要让大家都看着得罪它的下场。 “可我的斗笠又不曾的罪过它。”青竹狠狠瞪了一眼,已经跳到屋脊上去了的云锦雀。 “你怕不是忘了它几次报复你,在你身上吃的亏了哟!它弄你不过,只能拿你的斗笠出气嘞!哈哈”王老汉儿一脸戏谑。 “得,傻鸟,你且就此离去,从此各不相欠可好?我真是不想再与你纠缠!”青竹转身朝那鸟儿说道。 可那鸟儿却好像置若罔闻,啼鸣了几声,依旧自顾自地在屋脊上开回溜达。 “老弟,你若是不低个头,这事儿怕是平不了了。可你留它不是还有用吗?。”王老汉儿见状出主意。 “雀儿大姐,我等有眼不识真灵鸟,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则个,就此离去。可好?”请神容易送神难,青竹早已巴不得这鸟儿离去,只能无奈深鞠一躬,好言相劝。 说也奇怪,青竹话音刚落,云锦雀双翅一挥,就长尾飘飘地往深山里去了。 “终于走了!” 听闻云锦雀离去,柳如风也是拄着竹拐从屋里探头,这些时日为了保护青竹的那些物件儿,柳如风也是没少吃这鸟儿的苦头。 青竹和王老汉儿闻言相视一笑。 过了良久不见蓝鸟归来,众人方才长舒了一口气,时隔多日再度享受起院落里的安逸时光。 没有了云锦雀的扑腾与捣乱,这一日的晚餐也是格外轻松与自然,一众人等皆是被这傻鸟祸害不浅呀。 一时高兴,大伙儿就浅饮了几杯,加上多日不曾睡过整觉的一家人,早早地便上床安眠去了。 山风无眠,蛙虫争鸣,山村里的午夜也并不安静,只是自然的嘈杂和喧嚣反而让人感觉到了宁静。 子夜刚过,一道黑影就闪出屋子,直奔河边而去,眨眼功夫就到了那日对赌较力的河边。 “青竹哥,你来了。” 黑影刚站定,柳如风就从旁边那块巨石后面,走了出来。 黑影摘下斗笠,露出了一头白发,赫然就是青竹。 “如风,你我二人相识至今十九年了,也不知道这次过后,是否还有机会如这般听江赏月?”青竹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 “青竹哥,莫说了这次,即便是下次,再下次,你都一定可以化险为夷的!”柳如风一脸正色地看着青竹。 “反噬加身,徐家记恨,宝地含煞,加上到现在为止暗中的势力都没有捉摸透彻,与你说白了吧,我虽心有算计却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幸遇宝地,就是青竹哥的缘分,冥冥之中自是一场机缘。” 青竹平静地看着柳如风,许久之后方才开口: “自然是要搏上一搏,可你已经为我引出徐家,打下祖龙之战,虽然现下你伤势也恢复不少,接下来只需要休养即可,确实是没有必要再陪我涉险,不妨就此离开,待我此间事了再去寻你可好?”青竹还是想劝柳如风抽身。 “先生莫要枉费口舌了,牵马执蹬无可还,唯有残躯报恩情。”柳如风神色如常,表情坚定。 “如风呀如风,你若是真的出事了,如何让我心安?祖龙一战已是令我好生胆战心惊了一把。” 柳如风乖乖地听着青竹的每一句话,可一点儿要听劝的意思也没有。 又是一番沉默无言,只有潺潺的流水和洋洋洒洒的月光,缓解着静默的无聊。 “也罢,你我二人便趟一趟这虎穴龙潭。”青竹仔细思量过后,终是拗不过柳如风。 “先生所言甚是。”柳如风看到青竹没有再催他离开,脸上也是多了几分笑容。 “留下可以,但你身上的伤势未痊,所以行事之前,无论发生何事,你都不能出手,到时摇旗呐喊即可。” 柳如风依旧是那副乖乖听着的样子,至于心里在想什么,旁人可就委实猜不透了。 青竹对柳如风的这种表现,也是颇为无奈,只能继续说道, “你既不爱我说这些,那我也不再唠叨,但你近日里且将所有的精力全都投入到养伤中,早一日恢复,便可以早一日助我。” 柳如风点头答应。 “那你回吧,我且再待会儿。” “好。”柳如风言简意赅,回身折返王家。 “师父,这些年您过得可还好?” 剩下的青竹席地而卧,躺成了一个大字,看着头顶的星辰,喃喃回忆。 良久之后,方才起身,一个闪身,人影消失,只留下一句,“起风了!” 第23章 与吃相关的一天 “又是阳光普照的一天呐!”大清早青竹站在院落里伸懒腰。 碧蓝的天空,风轻云淡,至少目前看来又是一个好天气呀。 “青竹叔,您起了?”王家小夫妻早已在灶台间里忙活着早饭了。 “嗯,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呀?”青竹也是闻声走进了灶台间。 王小斌在炉膛口添柴烧火,王家媳妇则是推着一个小磨盘。 “你这憨货,怎地让你媳妇儿干这样的重活?”青竹笑骂一句,接过王家媳妇手中推磨的手柄,推动磨盘转了起来。王小斌只是咧嘴一笑,继续烧着火,那炉膛里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他更憨了。 “王家媳妇儿,你这豆子泡得好呀,泡得透,却一点儿都不泄劲儿。”青竹对那憨货是有些无语了,转而跟王家媳妇聊了起来。 “您太过夸奖了,我这就是乡下妇人的小伎俩,哪儿比得了您巧夺天工的手艺人,您看您打的这竹筛盘,往这桶儿上一架,豆浆能过,渣渣就都留在了上面了,比用纱布滤得还干净。”王家媳妇指着磨盘边的一个竹筛盘说道。 “哈哈,侄媳妇你这就说对咯,别说筛豆浆,就是做到滴水不漏也未尝不可呀。” 见有人夸奖自己的篾匠手艺,青竹也是有些得意。 灶台间有说有笑,不多时,豆浆、油饼、包子、清炒时蔬、小咸菜,就都摆上了桌。 柳如风先一步走进了灶台间,那边的王老汉儿跟小毛头也起来了,爷孙两人用引来的山泉水洗漱一番,走进了灶台间,打算吃早饭。 “阿妈,今天饭饭香!”小毛头一走进来就跑到他妈妈面前。 “确实,今天早上做了什么吃食呀?怎会有如此的香气?”王老汉儿也是疑惑问道。 “老爹,青竹叔今早炒了一个小菜儿,可香了,你快来尝尝!”王小斌赶忙把他老爹叫到餐桌前。 “噢~”王老汉儿坐在桌前,向桌上看去。就见三两小菜在前,旁的都是常见的吃食,只有一盘儿有些难以分辨。这菜看起来细腻油润,金黄松散,铺摊在白瓷盘中,其间还有点点白色颗粒,配上几颗碧绿的葱花,倒是非常诱人食欲。 王老汉儿拿起一个勺子,舀了半勺吃进嘴里,“嗯?似肉非肉,入口滋润细嫩,细细咀嚼富有嚼劲,隐隐有异香,加上松软的口感,这倒是为何物呀?” 王老汉儿品了许久,却始终无法确定是为何物。 王小斌在一旁咯咯直笑。 “爷爷,要吃,要吃!”小毛头也是爬上他爷爷的腿,嚷着要尝。 “阿爸,这是青竹叔炒的豆渣!”还是王家媳妇儿揭开了谜底。 王老汉儿不敢置信地看向青竹。 “这确实是豆腐渣。”青竹也是没卖关子。 “可是这味道,一点儿都不像呀?”王老汉儿还是有些觉得奇怪。 “豆渣沥干水分,取鸡蛋黄与之混合,把蛋白炒熟切碎,用猪油和菜籽油两种油一起炒豆渣和蛋黄,炒到松散,再放入蛋白碎,最后调味,加葱花翻炒出锅即可。” 青竹直接告诉了王老汉儿烹饪的方法。 王老汉儿听完,又舀了半勺放进嘴里,然后感叹:“平凡无奇的食材,甚至是经常被丢弃的下脚料,没想到用对了方法,也能变成如此美味!” 众人一边聊着,一遍坐下吃早饭。 “小斌,等会儿你可有时间帮我跑一下刘家?”青竹放下碗筷问道。 “青竹叔,啥事,你说。”王小斌快嚼了几下,把口中食物咽下,然后应到。 “你帮我带句话就行,就说之前答应之事,月后朔十可行。”青竹交代了一句话。 “好的。”王小斌点头答应,然后继续干饭。 “老弟,是要帮刘家解决那个问题了吗?”王老汉儿转头问青竹。 “嗯,有些事情,终归是要完结的!”青竹点头。 “好,好,好。刘老头一辈子都在为这事儿忧扰,此番若是真能成功,对他也是一桩大大的好事呀。”刘老头见青竹愿意出手帮老朋友的忙,也是很高兴。 “是呀,这刘家确实也不该受这份长久的罪孽呀!”青竹也是感叹了一句。 早餐过后,青竹先是上山去砍竹子去了,因为隔壁有个大婶要两个米筛,还没做。 青竹交代了一声就出发了。来到隔壁大婶的竹林里,青竹就像是鸟入山林,龙归大海,无论斜坡还是平地,在茂密的竹林中穿梭自如,没有半点儿陌生。 找了一圈儿,终于选定了两棵两年龄的竹子,不会太嫩,而不耐用,也不会太老,没了韧性。 抽出篾刀,在竹子离地两寸的高度,砍了一圈,然后往上山方向一推,竹子轰然倒地。紧接着去竹枝,从最下面的竹枝开始,先是贴着竹子主干,从下往上,在竹枝底部用刀刃轻轻砍一点儿,再由上往下用刀背咂在竹枝和主干形成的夹角底部,这个竹枝就会应声脱落,如此这般不但不伤主干和竹节,还能保护篾刀刀刃。 青竹动作也是麻利,不消片刻,一根竹子就清理好了,另一棵也是如此。两根竹子归到一处,拿起一个较长的竹枝拧了拧,确保有一定韧性以后,作为绳子,把两根竹子绑到了一起。头中尾,共绑了三道。 刚才砍竹子是往上推倒,就是为了现在竹子大头朝下,尾梢在上,两根竹子绑到一起以后,依旧如此,所以青竹收起刀子以后,一只手拎起竹子大头处绑的竹枝,竹子大头翘起,尾梢着地。 青竹身形一动,这竹子也紧跟着滑动起来,人往山下跑,竹子也像一条青色蟒蛇,顺着山势而下,不消片刻,已到了山下。 来到路上,青竹扛起两根粗大的竹子,依旧是健步如飞。 “青竹叔,砍竹子呀?这么大的两棵竹子。” 青竹走到半路,坐在路边休息,碰到了那日与他对赌的几个青年中的一个。 “嗯。对呀,啥时有空一起吃个饭喝个酒呀?哈哈。”青竹也是有心开个玩笑。 “好的呀,青竹叔您啥时候有空呀?”那青年也是不含糊,本就有心请青竹吃饭,赔罪道谢,这青竹主动提起当然是无有半句推辞。 “那要不今晚?你们几个约约看,哈哈”青竹也是洒脱起来简直不是人。 “好嘞,我这就去准备,今天晚上不醉不归”。那青年说着就当先往村子里跑去。 “你慢点儿!”青竹摇摇头,这年轻人也太冒失了,不过淳朴得可爱。 青竹回到王家,就开始破竹开篾打米筛。 王老汉儿、王小斌、柳如风三人一听说青竹要去喝大酒,一整天都是一脸期待地看着青竹,搞得青竹一脸无奈。 时间流逝飞快,转眼就到了准备晚饭的时间。 此时的院里走了进来五个青年,今天路遇的那个青年打头,“青竹叔,我们来啦!” 其他几个青年还有些拘谨和畏惧,只是轻轻叫了一声,“青竹叔。” “来啦?一个个那么怕我干嘛?是怕喝不过我吗?”青竹调侃儿道。 见青竹如此平易近人,几个青年也是自然了一些,每人从身后掏出一个大大的布袋。 “王阿公,今天晚上借您的灶头炉火一用可好呀?” 那日守第三场赌局的青年进屋跟王老汉儿打招呼。 “灶头嘛你们随便用呀,不给我屋子点着了就好了,哈哈”王老汉儿也是豪爽之人。 得到王老汉儿应允,几人就拎着东西跟着王小斌夫妻俩走进了灶台间。 不多时,炊烟袅袅,肉香扑鼻。 青竹看着几个青年,心里甚是满意,虽然有的时候钻牛角尖,但这事儿办的圆满,而且心思细,懂得兼顾王家众人。 这一夜注定又是主宾尽欢,酣畅淋漓。 只有远处呼啸的夜风,隐隐约约预示着什么。 第24章 各方云集 转眼那约定的日子到来,刘家人早早在五马向槽这边摆下了桌案和贡品。 青竹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走到平地中央。 围观的人群连成了黑压压的一大片,好奇、看好戏、嘲弄......什么样的情绪和表情都有。 从那穿着打扮和气度看来,这其中除了周遭来看热闹的村民之外,也不乏一些玄门人士。 青竹却是没理会众人的七嘴八舌,反而朝着五座山峰高声抱拳。 “既然都来了,还请到场的各位朋友现身吧!” 话音刚落“五马向槽”的五座山峰之上竟然真的各自出现了一群人,有多有少。 人数最少得几人出现之时,青竹眼角猛然跳动了一下,但瞬间又克制住,恢复如常,开口道,“来得倒是挺全乎,山高水长江湖路,不知英雄是何处?” “三山五岳八面案,五湖四海九州盘,观山!” 第一个上前通报姓名的,就是观山一门的大师兄,而他身边还有几人,他的二师弟、三师弟赫然在列,居中的白发老者更是观山门主,青竹的恩师,也是让青竹差一点绷不住架势的存在。 时隔多年,几人竟然在此地再见,心中感慨或许也只有几人自己方能体会。 这边久别重逢,泪将出,可其他人显然没有留时间给他们叙旧的意思。 “千山万树开梨花,盛世豪门第一家,徐家!” 开口的是徐穆林,比他靠前半个身位的自然就是徐家当代的家主——徐守年。二人身后也是站了一队徐家精英。 “嘁,自吹自擂”,一声带着浓浓不屑的轻啐。 “抬腿敢将山河碎,挥拳亦可斗苍天,战狂!”一个身形健硕的男子,声如洪钟,身边站了一头大黑牛。邋里邋遢的牛老依旧是懒洋洋地躺在牛背上,享受着身边一群精壮汉子们的拱卫,刚才的嘁声正是出自他之口。 “草木知春通人心,百兽也有真性情,御灵!”一个貌美的女子,声如雀鸣,悦耳动听。周遭男男女女人数不少,一中年美妇立于众前,朝青竹微微含笑。 “日月星辰在掌心,抬手问天指迷津,相命!”最后开口的竟然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郎,声音朗朗却稚气未消,他身边也多是些俊朗少年。 青竹对他们报以微笑,因为这群人居中者正是柳如风。 随着最后一处声落,几个山峰之上的领头人相互抱拳示意过后,顿时道道光芒闪烁,为首几人身后赫然都有四面旌旗拱卫,皆是凝实无比,一个个气势冲天,但若细看却还是稍有差别。 观山门主身后的旌旗最凝实,萦绕全属性的白色光芒,随着光芒流转,地面土石升起,生长出了一张石椅,刚好让老者坐下。 徐守年的旌旗就稍有逊色,但其周身一阵木属性的绿光环绕,也在身后形成了一张宝座的形状,耀眼夺目,他随意向后坐去,正襟危坐,威严毕露。 “骚包!”牛老没有多余动作,金属性的暗芒一闪而过,拍了拍座下牛儿让他往前走了走,然后挑衅似地骂了一句。 看着牛老身后那只比观山门主稍逊,却在自己之上的四面旌旗,徐守年眉头微皱,挥手拦下身后叫嚣的徐家子弟,嗓音低沉,“莫非牛老觉得我与观山门主不配有座?” “就凭你也敢和我江老哥相提并论?” 牛老是在座唯一能和观山门主江无眠同辈相交的存在,加上观山门主座下的石椅古朴无华,而徐守年的的宝座却是光芒外放,确实难免有卖弄之嫌,骑牛的自然是毫不客气的怼了过去。 “江前辈辈分崇高,为人和善,可同为前辈高贤,德行却为何如此天差地别?” 徐守年反讽道,还故意看看了观山门主。 可此时的观山老者却根本没有在意二人的争吵,反而平静的注视着青竹。师徒对视,相顾无言,唯有颤抖的指尖泄露出二人内心的波澜。 “前辈高贤?师祖也不叫,别忘了我和江老哥可都是指点过你那早死的老爹的!”牛老自然不是那受气的人。 徐穆林闻言一脸惊讶地看向他大哥。只 见徐守年眼角眯起,一时也有些语塞。 毕竟尊师重道是玄通界最为重视的规矩之一,加上骑牛的所言非虚,徐家上一代家主年轻时确实求教过江牛二人,虽都未入门,但也有师徒之谊存在,这才使得徐守年一时无力反驳。 “大家今日可不是来斗嘴的!”正当徐守年尴尬不已之时,御灵门主沈素兰开口解了围。此时的她正倚靠在一头犄角高过两米的白鹿身上,气质慵懒,但她身后那四面淡蓝色的水属性旌旗却是任谁都无法忽视她的话。 “哟,沈家妹子这话可就有意思喽!” 牛老就像是上了发条一样,逮谁怼谁。这下更是把风华绝代的沈素兰叫作妹子,配上他自己那副苍老又邋遢的样子,简直是要把沈素兰给气得半死了。 “牛老,今日巧遇,何不将您从我师父那儿抢走的大黑牛还与御灵门呢?” 沈素兰也不是省油的灯,三言两语,就道出了牛老与其师当为同辈,又把听众的注意力拉到了牛老抢牛的事上。 “啊呸,如果当年不是我降服了大黑,你师父当时就没命了,那自然也就没有了你这小丫头啥事了。” 牛老也是老江湖了,寥寥数语就解释出了原委,同时还压了御灵门一头。 牛老语出惊人,徐守年蠢蠢欲动,沈素兰也是煽风点火,只有江无眠静默无言。 “咳~咳~”柳如风安静的靠在一颗大树上,没有释放出旌旗,但见情况有些愈演愈烈的样子,咳嗽了两声打断,一闪而过的虚无气息,虽然不及其他几位那般雄厚,但哪所代表的时间属性,却是让所有人为之侧目。 青竹回过神来,环顾四周,嘴角勾起,“各位可以继续吵呀,反正时辰还早。” “这青竹消声沉寂多年,这一露面就搞了这么大的阵仗,整个江湖玄通门的顶尖好手几乎来了大半,真是出手不凡呀!”底下围观的修行者皆是震惊于今日的阵仗,全都开始了窃窃私语。 “山字门、战字门、杂字门、御字门、相字门,玄门八柱中有五门的甲首都齐聚于此,可真是难得呀!你们又是为何而来?莫非尔等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来如村妇一般吵架的吗?” 青竹没有去理会周遭的议论,反而浅笑一声,朗朗道。 “你也莫要装相,观山一脉是你本命师门,一场‘祖龙之战’相字门甲首为你拼杀搏命,战字门前辈为你奔波压阵,五门之中,三门与你有旧,你又何必惺惺作态?”徐守年言语间也是毫不避讳对青竹的怨恨。 “哦,那徐家主你又有何高见?”青竹也是话锋犀利。 “灵地无姓,先到先得,莫说是点下去的穴,就是预留了标记,都不得随意侵占,这种抢占他人点完的宝地,与强盗何异?这‘五马向槽’本是我家先祖点下,此番你要强行介入还不许我来看看吗?”徐守年说得义正言辞。 在旁的人看来,虽然迫于祖龙之战,他徐家已经不能明着阻挠青竹,但如果是阻拦另外三门援助青竹,或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捣点儿乱,他当然不会拒绝。 “‘五马向槽’之事原委曲折,可不一定如徐家主所想哟?” 青竹说完也不想跟他继续扯,转身就看向了沈素兰,“沈门主又是为哪般呀?” “青竹小友,少年英姿要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事,妇人我无非是出于好奇,来看看。”沈素兰话虽如此,却没有没有人会真心这样觉得。 “观山、战狂、相命的诸位翘楚,可还有其他话要讲?”青竹再度发问。 这几方大佬也没有再说话。 青竹见状回身看向平地上的围观群众,王家几人皆在其中,小娃娃还想扑过来上前来要抱抱,被王家媳妇儿拉在手里。 刘家的人更是满脸紧张,毕竟刘家何去何从应该也就是看这次了。 多数人呢只是纯粹是想一睹神奇,而那些玄门人士心思可能就要更加复杂得多了。 青竹浅浅一笑,看不出和善还是讥讽。 “一声通姓,二声通名,三声老友听分明!”青竹对着人群中那些陌生面孔说了一句贯口,询问他们的来历。 可场中久久无人回答,有的只是村民的小声骚乱。 “孤魂野鬼无名姓,做人只求真金银,先生你别问,先生你别猜,各行各事,事了离去? 青竹等待许久以后,终于有一个声音响起,却找不到是谁在说话。 “那来者是客,还请各位退开些,到时候伤了可就不好了!” “唬谁呢?一个修为尽毁的废人,能有什么作为?”人群中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除了村民们,其他人也都没有后退举动。 “哎哟,这世道哟,好心相劝无人听哟!”青竹摇头晃脑走回桌案前。 第25章 五马齐出 青竹脱下外套,内里是一身素袍,袍袖轻摆,傲然绝立,一头白发梳理着清风。左手一抚案台,一把供香入手,右手抹过香头,香头尽皆点燃。 “头道香,先敬日月星辰!”举香一拜,分出三炷香插进香炉。 “二道香,再敬天地河山!”举香再拜,又分出三炷香插进香炉。 “三道香,三敬祖宗庇佑!”举香三拜,同样分出三炷香插进香炉。 青竹三拜已过,朗声再道,“刘家族人上前进香!” 刘家人闻言按照青竹之前的叮嘱上前,每人从青竹手中拿过一炷香,先在案前朝着五马向槽遥遥三拜,然后再到刘家先祖墓前三拜,再把香插在墓前。 整个过程井然有序,无有声音。 待到刘家人上完香,青竹一拍案边的竹筒,就想继续进行下一步动作。 “青竹,你可莫要忘了你的天道誓言?此生不再寻龙点穴!”徐守年许是看出了什么,插言。 “我青竹一生坦荡,自己的誓言怎会食言?”青竹动作略一凝滞,就更重一掌拍下,那竹筒应声而裂,一柄透明的宝剑,赫然是一把冰剑。 青竹口中念念有词,指诀捏动手有残影,冰剑入手,剑尖前指,陡然飞出。 冰剑飞至五座山峰之前,凌空倒立,原地旋转,将照射其上的月光,折射到了无五座山峰之上。 剑越转越快,光芒也是越来越盛。 “师父,小师弟这是?”观山二弟子早已好奇的得紧,这下也是忍不住向师父请教。 在场的为数不多能看懂青竹所为的,可能也就当今山字门辈分最高的观山门主了,其他人并非专精风水一道,自是不懂,即便是杂字门的徐家,在风水一道的造诣,也绝对不可能比得上观山一门。 这就是专业和博学的区别!所以当有人问出众人心中的疑惑之后,所有人都竖起耳朵等待着江老前辈的回答。 江无眠作为前辈自然是不会扫蔽自珍,“小竹子修为散去之后,对于风水一道的见解倒是更深了。虽然我还看不出他解决五马向槽的办法,但他现在要做的应该是藉由水木土三者相生相克的关系想把把五马向槽残存的灵气唤醒!” 似乎为了印证山上江无眠的话,那柄冰剑上水属性的蓝光莹莹,波纹流转,五座山峰则是喷薄出土属性的土黄色的虚影想要盖过冰剑之光,就在蓝光快被压制得无以为继之时,蓝光分出一小束光芒飞向山峰,在山林草木之间穿梭一阵,夹带起点点木属性的绿芒,最终绿芒汇聚成冲天的光柱。 绿芒一起,黄沙虚影声势渐小,最终随着蓝绿光芒汇于一处,更是直接将黄沙虚影直接压回了山体之内。 但那充满生机的水木光华却不依不饶地直接追进了山体里。 三种光芒隐去,天地之中似乎归于黑暗,唯有纤纤如纱的月光和几点烛火。 突然的黑暗让围观的村民有些不适应,嘈杂声渐起。 “大家莫要惊慌,安静些,不要打扰了青竹老弟!”王老汉儿赶忙出言平复了村民的骚动。 青竹捏起一张黄纸铺于案上,拿起毛笔,蘸上朱砂奋笔疾书。纸上文字大小错落,形状各异,但见收尾四字正是“焚表问天”,最后还用笔勾勒了一个特殊的图案。 完成之后,青竹本打算再仔细欣赏一番,可水木光华已经透山而出,紧接着五座山峰开始晃动,悠远的马鸣声响起。 青竹见状,赶紧放下笔,把黄纸拿起来,一边念诀,一边点燃。 “祖龙恩慈,山川真灵,不敢擅裁,还请示下!”言罢,黄纸成灰。 那灰烬乘着风,悠悠向天飞去。 片刻之后,一道白光从天空洒落,倾洒在青竹身上。 “感谢垂允!”青竹朝天抱拳拜礼。 众人看青竹礼毕,方才看到五座山峰之前已经凝聚出了五匹的骏马虚影,即使普通村民也可以清晰地看到,惹得众人惊呼连连。 它们马蹄刨地,好似尘土阵阵,但却被铁链串联,无法擅动。 “咦~五马向槽不是因为铁链断了而破吗?这怎么恢复了?”一个徐家子弟看出了蹊跷。 “没有恢复,灵地对于真灵而言就好比是故居,虽然舍弃而去,但若是故居被入侵,自然而然回身扞卫。你在看那儿。” 徐守年说着指向墓前的小水坑,只见水坑里有一根极细的篾丝,篾丝上还贴了一张黄符。 “他是暂时将铁链复原了,马儿归来也就被这铁链重新锁住了,可这也只是权宜之计,等那些马儿挣脱,恐怕他就要承受宝地真灵无尽的怒火了。”徐守年继续解释。 “不知道接下来他又该如何?”沈素兰也是出言附和。 便见青竹大手一挥,村民中走出五个精壮男子,正是那日和青竹对赌的几人。 五人走到青竹前方,然后分成两组,左右走到平地的尽头。 五人刚站好,就听到了铁链崩断的声音。 五匹骏马恢复了自由,朝天嘶鸣,四蹄落下之时大地震颤。一番发泄之后,五马眼中怒火喷涌,全部紧盯青竹。 “要来了!”围观的村民心头一紧。 “准备!”青竹朝左右两边的男子们说了一句。 青竹的一句话,也点燃了马儿前冲的信号,它们后腿一蹬,电射而出,直冲青竹方向碾压而来。 就在它们即将越过几个男子所站的位置时,几个人从地上捡起一个绳头,猛然用力,一根由无数细长篾丝编织而成的竹索被紧紧地绷直,横亘在马儿行经的前路上。 “绊马索!”徐守年惊呼,“好主意,以木属性的篾丝来做绊马索,亏这家伙也真想得出来。难怪修为尽丧也敢大放厥词。” 说来也神奇,就这么一根算不上粗的竹索,仅靠五个普通人拉拽罢了,一匹真马都不一定绊得倒,偏偏这奇异的骏马虚影却真的应声倒下,还伴随着重物倒地的声响,更扬起了大片的尘土。 五匹马儿身形摔得飘散开来,一部分飘回五座山峰,一部分直扑青竹,瞬间透体而入。 “又是反噬!”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 青竹如遭重击,身形也是一个踉跄,嘴角鲜血不断溢出。 江无眠和柳如风见状已经失去冷静的神情,全部往前凑了一些,若不是徐守年的气机落在几人身前阻拦,他们早就冲下山了。 “宝地,就是劲儿大,哥几个撤退吧,这招也就能用一次,再来就不灵了!” 青竹一擦嘴角的鲜血,然后叫退了拉绳儿的几位哥们儿。他们几位早好几天就遵照青竹的意思跑来埋好了这根篾丝。 片刻之间,五座山峰之前,又再度凝聚出了五匹马,与刚才的那五匹样子一般无二,只是气息稍有虚浮。 它们这次没有再贸然前冲,反而原地不动开始蓄势,联合构纵,磅礴的气势已经压得青竹青筋暴起,千斤的压力覆盖周身每一处,就连脸都涨红了。在场的修行者被气势边缘扫中,也被压得内息都不顺畅了,若不是那些村民退得远,怕是就要昏厥了。 所幸,持续时间不长,气势陡然收起。正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五马之中最高大的一匹又冲了出来。 那马蹄就像是滂沱的雨点急速落下,那马鼻喘息更是犹如数百个风箱拉动,马鬃猎猎,撕破罡风,眨眼间已经到了青竹面前。 无尽的威压再度爆发,排山倒海般席卷全场,吹得围观的人群东倒西歪,站立不稳。 只见,那马儿人立而起,硕大的前蹄高高扬起,这碎天裂地的马下踏,顷刻间就要落下。 青竹更是被这份气机锁定,一时之间无法躲闪,唯一的动作只能抬头愣愣地看向头顶那铺天盖地的马蹄,心中还不由想起了自己的那个老伙计。 围观者们对这一幕露出了截然不同表情,有痛心和不忍,也有期待和惊喜,但无一例外,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那体型差距悬殊的一人一马。 第26章 你终于出手了 时间可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而改变。 马蹄落下,“砰”一声闷响,传遍山谷,一股气浪以巨响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卷起三丈多高的尘土,遮挡了众人的视线。 “青竹先生!” “青竹叔!” 凄厉的的喊声来自刘家众人和王家小夫妻。 许多人已经闭上眼睛不敢去看,生怕看到的是一摊血泥。 良久,烟尘渐渐散去,有人壮着胆子看去。 “青竹先生没事!”烟尘散去,有人看清了场中的情形,大声高呼。 “青竹先生竟然徒手接下了这马前踏!” 只见青竹腰马合一,身形下沉,双手前抄,虽然额头冒汗,却牢牢捧住了两只马前蹄,使马蹄离地二尺不得寸进。 “给我起!”青竹大吼一声,双手发力上台,双臂肌肉膨胀隆起,身形都凭空横长,如巨猿扛鼎,生生将身前的骏马掀翻。 “他不是散去修为了吗?怎会有如此的战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围观人群议论纷纷。 “蠢货,别吵吵,他那是纯粹的肉体力量!”有见识之人闻言骂道。 倒下的马儿,翻身而起,眼中少了些轻视,多了些畏惧,但战意依旧不减,一个原地甩尾,前蹄落地,后蹄尥来。 “马后踢!” 随着他人的一声惊呼,青竹却不躲不避,在众人的注视下不退反进,一记侧踢鞭腿迎上。 脚蹄相撞,“砰”,又是一阵气浪翻滚。 青竹身形一滞纹丝未动,反而是那马儿往前一个栽楞,险些站不住脚。 “这,他还是人吗?纯肉身就能做这份上!”终是惊讶到麻木,大概只有山峰上的那些人才能保持冷静了吧?充满信任的柳如风,略知底细的牛老,以及眼力卓绝的江无眠,总而言之也只有他们才能保持处变不惊的神态,虽然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 青竹没有再等马儿进攻,跃至马背上空。双手背腰,左腿勾起,右腿绷直,猛然落下,如长枪倒垂刺下,右脚后跟就是枪尖。 “镇山踏!这就是观山门的腿部战法!好凶猛!”沈素兰惊叹之余看向了一脸欣慰的江无眠。 自然是凶猛得很,这一脚落于马背,马儿背脊下沉,马头高扬,悲鸣震天。 青竹全然不理会,勾起的左腿紧接着踏下。 马儿身形凭空矮一半,四蹄全部及膝而弯,膝盖拄地,跪将下来。拼命挣扎想起身,可奈何背有万斤难起身,只能不停地打着响鼻,悲鸣。 另外几匹马儿见首领一而再再而三地吃亏,也是不再容忍,一齐上前相救。 青竹冷眼一撇,大吼一声,“刀来!”就看到篾刀出鞘,落入手中。 宝地具象,真灵化形,凡铁难侵。 青竹张嘴咬破左手虎口,让鲜血顺着拇指抹在刀面,暗红色的光芒亮起。 青竹双腿一分,滑坐马背,左手抓马鬃,右手提着篾刀,“起”,马儿四蹄拔地而起。 不甘屈服的马儿,拼命挣扎,前蹄扬起,试图把青竹甩下,可青竹微微前倾,将马儿又压了回去,一拽马鬃,强行控制住胯下骏马朝着它的同伴飞奔而去。 “御灵门的骑术!”徐守年阴阳怪气地看向沈素兰,可偏偏对方却不曾看向他。 距离不长,马速如风,三两下已在跟前,青竹自马背借力,凌空跃起。 “阵前战鼓冲云霄”,闪身左侧,一刀砍向一马脖颈,倒! “刀下从此鬼难消”,右撤半步,一刀劈断一马双蹄,倒! “豪杰岂是寻常人”,前冲跃起,一刀豁开一马前胸,倒! “善恶何须天来饶”,双手持刀,用力挥出,刀光划过,剩下二马各自被剖成两块,倒,倒,倒,倒! “杂字门的杀人歌!”沈素兰用刚才徐守年同样的语气还给徐守年。 二人对视之后,看向了眉头紧锁的江无眠,不敢说话,只有牛老,“好小子,这纯肉身战力就如此,若修为仍在那可真就是镇脉之下无敌的存在了呀!” 五马倒地,再度散作点点光尘,飘到五峰之下再一次凝结马形,但已没有刚才的那般实质,马儿眼中也是充满了畏惧。 “你为什么要伤害我们?我们只是想安静地提升自己罢了!明明是你们来打扰我们,为什么现在还要来伤害我们?”当头一马口出人言。 “确实,从你们而言,你们很委屈,可是因为你们的原因使得这个家族几近绝户”,青竹手指刘家众人,“无论你们有心还是无意,这事儿我管了,也就由不得你们了”,青竹又上前了一步。 “当初我们灵智初开,归根结底也是这些人类太过贪婪的原因呀,如何能怪我们呀?”另一匹马儿属实觉得委屈。 青竹没有在说话,先是脚踩奇怪的步形,随后双手掐诀,一条条金色锁链从泥土中钻出,将五匹马儿死死困住。 “这总是玄门妙法了吧?他恢复了!” “怎么又是你这蠢家伙?那是提前布置好的阵法!用指诀引动,不需要修为!”刚才那位小哥又一次听不下周围的无稽之谈,出言解释。 青竹才不管周遭的废话,依旧做着自己的事。 “灵山缥缈气,化形修真意,我心化天刀,屠龙镇天地。斩!” 青竹大吼一声,用力踏步,就好像天空中有万仞高山落下,砸在五马虚影之上。没有任何的转机,五匹马就被压成了光尘,钻入地底,只有少量溢出冲向青竹,萦绕其身。 随着五马成灰,刘家人心头一阵松快,就好像有什么枷锁被打开了一般,反观青竹那边却是连退三步半跪在地,口中鲜血喷涌而出。 “原来,小竹子用的办法就是用镇山屠龙阵直接斩去五马向槽的气脉,根源没了,地怨也就解了,可是他自己身上的伤可就更重了,而且他也得不到宝地反馈,反而再受灵地反噬,小竹子,你到底想干什么?”江无眠眉头紧锁。 这边是静观其变,可底下却是炸开了锅。 “什么,他竟然散去了一座宝地的气脉!” “他彻底毁了一个宝地。” “他有什么资格这样做?” “他这不是毁了我们村的风水了吗?” 听到了这些话,村民们听到这句话也是纷纷面露忧色。 “他就是这个害人精,当初害死了自己的家人,后来又让门内蒙羞,如今又到这里来祸害我们!” “刘家的蠢货,他这是掘了你们的祖坟,还在那里傻笑!” “是呀,如果我们村子要是出了事情,以后谁来负责?” “更如果招来灾祸,臭篾匠你负得了责吗?” “臭东西,打死你!大家一起上,打死这个害人精!” …… 你一句,他一句,好不热闹呀,骂的也是越来越难听了,甚至不少人都已经摩拳擦掌打算出手了,可青竹依旧站在原地,甚至没有动作。终于有一个人提刀冲了上来,许是打算趁着青竹虚弱捡便宜。 王老汉儿见状,大叫一声,“老弟小心!”就舍身冲了过来想帮忙,可速度终是慢了些,他刚到青竹身后两丈,那人已经一刀劈下。 所幸一个青年横杖挡下了这一击,正是柳如风。 “破碎的宝地之光就在他身上,大家上呀!”这人一击不中,赶忙退开,然后大声挑唆。宝地之光的妙用这些人谁人不知,纷纷抽出武器冲上前。 牛老和江无眠气息外放,横压全场,刘王两家以及普通村民尽皆晕倒在地,剩下有修为之人也是悉数定住。但也只有片刻,徐守年和就气息爆发挡下了江牛二人。 底下那些人见几大高手相互牵制,陷入对峙,于是呀呀大叫着继续冲锋,乌泱泱数百之众。 江牛二人身后精英,以及柳如风身后的少年们也是冲将下山,与这群人战作一团。 徐家子弟想参战却被徐穆林的一句“坐收渔利”止住身形,沈素兰身后的人只是站在那里观望,不知抱着什么想法。 大战一起,拼杀声连连,所有想靠近青竹的敌人都被助拳者挡下。可是助拳者人数劣势,柳如风无奈只能杀入战圈,帮助己方力有不逮之人。 战况激烈,柳如风战至别处以后,青竹两丈之内再无站立之人。 正当所有人都专心于自己的战斗之时,一只干枯的手却向青竹的脖子捏去! “你终于出手了!”青竹目光炯炯。 第27章 你怎知是我 偷袭者动作丝毫不受影响,没有半点犹豫,依旧朝青竹抓去。 “唉~”青竹一声叹息,从他右腿裤脚中窜出一道绿芒,顺着背脊向上,撞开了那只干瘦的手爪。 原本这绿芒还意图趁势绕腕而上,却被那人振臂甩开。 这才看得清,绿芒竟然是一条浑身碧绿的小蛇。 而那人见偷袭失败,一个闪身,退出去了五丈开外。 青竹站起身来盯着这人,“我该叫你王老哥儿呢?还是徐家高徒呢?” 刚才偷袭之人竟然是一直佝偻着身子的慈祥老者王老汉儿。当然此刻的王老汉儿可是腰背笔直,气度非凡。 这突发的变故甚至是让周围的战斗都暂时停歇了下来。 “王老头,果然是你!”柳如风愤怒无比,中间隔了太多人,一时无法过来,不然早就杀过来大战三百回合了。 “你怎知是我的?”王老汉儿拿出烟袋锅子,很自然的来一锅,就像寻常一样,仿佛周遭的残肢断臂都不存在一般。 “你想不到自己哪里出了纰漏了吗?说实话这个推测当时让我自己都惊讶了许久。”青竹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是微笑着看向了王家的小毛头。 “小毛头?”王老汉儿皱眉。 “你虽然没有教授小毛头修炼之法,可是小毛头自幼与你亲近,加上孩子先天之气充足,自然受你的气息影响,即是你敛气功夫了得,日夜相处,也是潜移默化,这就是小毛头第一次见我就与我投缘,以及后来喜欢如风也是受玄门妙法气息指引,特别是如风受伤之后气息外放无法控制,自然也就吸引力更大了。”青竹解释。 “是了,即便你散了功,身体也被玄门妙法浸润,气息尤在。还有其他的吗?”王老汉儿认同了这一点。 “还有就是你太过见多识广,无论是匠门的事,还是江湖见闻,诸多种种表现都不像是一个庄户汉子,不过这也当然可以看作是一种人生阅历。” “老而不死是为贼,没办法咯。就凭这些猜测?”王老汉儿再问。 “如风受伤之初,他身上的伤愈合速度远低于预计,我就觉得异常,怀疑吃食里有问题,所以后来让刘家送饭。再有那次对赌,也是你明里暗里撺掇的吧?为了试探我?” “没想到,我竟然不知不觉之间露出了这么多问题。应该没了吧?” “当然有,最让我觉得你有问题的是那头五脚兽。我检查过那头猪,特别猪牙,有人为修磨的痕迹,后来我在猪肚里也发现了熟食,就说明是有人在喂养他,可如果常人御兽被宰,特别是我那么大张旗鼓宣传之下,必然上门寻仇,可结果却是没有,而且那天屠猪之时你就在我身边,可它全程只攻击我,加上那些村民的话,你应该就是在以前野猪伤人的那时候收服野猪做御兽的吧?”青竹语气平淡淡。 “啪啪啪,分析地到位,基本一样,唯一的不对,就是这猪是跟着我来这儿的!那天也是我召唤它来的。”王老汉儿鼓了鼓掌。 “你那时想杀我?”青竹问。 “没有,我只是想知道你有多少本事,是不是能帮我达成目的。”王老汉儿也很平淡地说。 “那么墓前那次呢?你是想把我的注意力引到山宝上面吧?这应该也是你千方百计把我弄来的目的吧?” “对,山宝的气息,原本只是觉得你是唯一一个有能力替我找到山宝,我又可以控制得住的人,加上你身上的地怨使得你必然会进套,可是当我第一次在家门口正面与你相见,就从你身上感受到了山宝的气息,就更加确信你接触到过这块山宝了,所以才千方百计要把你留在我家的,帮我达成目的。”说道山宝,王老汉儿眼睛都亮了。 “可是你想错了,我身上的山宝之气是它的!”青竹指了指肩膀上的小青蛇。 “竹叶青?不,还是吞过山宝的竹叶青王!难怪你上次对赌之时,能在一群毒蛇中取出铜钱而毫发无伤!有它在,旁的毒蛇谁敢造次?” 为了配合王老汉儿的话,小青蛇还晃了晃脑袋。 “可是你竟然把山宝给了这么一个小畜生!简直就是暴殄天物!”王老汉儿怒吼。 “浪费吗?不会呀,我觉得小青吃了山宝挺好的,再说这山宝又不是五马向槽的山宝,你心疼什么?”青竹负手而立。 “若不是我已经被五马向槽的山宝之气浸染了,再强行摄入一个山宝就会爆体,我一定把这小畜生抢过来生吞!”王老汉儿眼睛里满是贪婪。 “山宝,山宝,你不是已经拿到山宝了吗?不然你怎么能活这么几百年呢?”青竹很是鄙夷王老汉儿。 “小小年纪如何能知我的不易?” 王老汉儿挥手让他的手下退了回去,两帮人马,一时间泾河分明,然后他继续说,“当初我师从徐家先祖,学了些微末伎俩,便开始走马江湖,毕竟那时的徐家先祖也没什么多的东西给我学,凭借着天资和机遇我也是勉强到了第三境。我前来寻他,本来是想着跟我这无能的师父炫耀一番,可却听闻了他发现灵地之事。我一番查探,更是吃惊,竟然是一个宝地,见我师父他懵懂无知,我便故意漏出了半句,因为我知道以他那贪婪的性子定然不会放弃捞便宜的机会,果不其然,他没过多久就来找我了,我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手把手告诉了他如何查探地穴所在、如何点这穴。” “原来是你指点他的!”青竹心中许是有些答案,也不惊讶。 “既然你想听,告诉你又何妨,与你说说。我那无能师父在我的蛊惑下果然是对五马向槽下手了,那日立坟,我就偷偷在这坟之内做了手脚,布下阵法,等到坟立好,宝地精粹洒落,我就在远处偷偷截取,反而是我那傻师父受了地怨,瞎了眼睛,却只得了些许好处!哦对了。还有刘家,因为无福消受宝地之光,也平白惹上了灾祸”王老汉儿脸上洋洋得意。 “那后来之事呢?”青竹似乎也被引起了好奇心。 “后来第二次再来看我那无能师父之时,我竟然发现五马向槽因为大材小用,气脉无法发泄,封堵在内,竟然凝聚出了山宝。头次我就仔细探查过,没有收获,那次有了意外收获,我又怎能错过?于是我再次蛊惑我师父,对五马向槽下手,起出山宝,也就有了这个水塘!”王老汉儿用手一指,墓前的小水坑。 “本来乖乖让我得了山宝多好,可我那师父竟然也发现了我的意图,更是想将山宝占为己有。那天晚上我接到他之后,把他安排在路边休息,自己来此地寻宝,可他偷偷跟了来。还与我大打出手,我没想到这老家伙眼瞎了之后被宝地气息润泽竟然修为大进,缠斗许久之后我俩依然难分胜负,最终还把山宝给打碎成了两半,各得一半,各自离去。” “原来如此,你们俩打破了山宝并带走了,难怪说当天夜里这五马奔走逃散,原来是追你们去了,完整灵宝稍一封印就能隔绝气息,可偏偏你们打破了它,自然是要被这五匹骏马追杀!” “迫于无奈,我只能吞下了那半块山宝,以我的身体隔绝山宝的气息,谁知道这山宝不仅让我修为大增,还让我的生机不再消耗,就这样我活了一年又一年。后来我那傻师父去世,我还好是惊讶,他怎么没有延长寿命呢!” “他跟你用的方法不一样,你是吞噬,效果主要作用在你的身体和修为上,而他应该用的是借气,把山宝的变成气运嫁接给自己了,所以他后来的运势才会那么旺!”青竹解释。 “狗屁用法,只有自身实力才是王道!这么多年我苦心修炼,最终却发现半块山宝终是后继无力,我的身体也又开始了衰老,我便换了个身份回到了这个村子里,想法子要让五马向槽再度凝出山宝,助我更进一步。机关那就在这墓碑后面的孔洞上。可是我等了这么多年却始终都失败了!被逼无奈的我只能想办法寻求外力的帮助!” “这外力就是我呗,让我帮你唤醒此山气脉,然后你再趁机杀鸡取卵,盗取宝地精粹,而我则是替你承受地怨!” “不错,你乖乖唤醒地脉,让我顺利凝聚山宝,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震散真灵,破了此地玄妙?”王老汉儿面露疯狂,“既然如此你就去死吧?” “你确定说这么多,真的没事吗?”青竹笑嘻嘻问道。 “说与你听又能怎样?反正五马向槽被你彻底毁了,大不了杀了你,我再远遁就是了,憋了这么多年,难得有人说说,心里松快!”王老汉儿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哦,那不知各位听得可还清楚呀?”青竹突然大声问道! 第28章 你输了 “这答案和结果虽已经是意料之中,但也确实了结了这么多年心中的夙愿。”徐守年的声音从王老汉儿身后传来。 “什么?”王老汉儿往四周一看,就见江无眠、徐守年、沈素兰、牛老全部站在他四周呈现包围之势。 “这不可能,徐守年怎么会帮你?”王老汉儿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无非就是想知道真相的问题。”青竹还是一副平静的模样。 “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赢了吗?你以为我这几百年是白白浪费的吗?”王老汉儿恢复了嚣张。。 “哦,这还不够吗?那么如果这样呢?”青竹一声低喝。包围在侧的四人身上各自一道光芒冲天而起,在王老汉头顶汇聚。形成一张大网自上而下罩落。 “阵法?看来你们在这儿等着呢?”王老汉儿嘴上诧异,可神态却没有什么变化。 “也罢,让你们看看这么多年来我到底在这五马村做了什么?”王老汉儿大手一挥,就见平地之上凭空出现,五根光柱,分别呈现灿金、幽绿、水蓝、火红、土黄五色。 “五行大阵!快退。”沈素兰一声娇喝,四人就想后撤。 “晚了!”王老汉儿一掌压下。 五道光柱散发出耀眼的圆形光幕,五根光柱之间。几种颜色的光层层堆叠,最终变得幽暗深邃,气势也是不断的累积叠加,把牛老四人周身的光芒生生压回体内,直至消散。进而把四人的定在当场,只能苦苦支撑,周遭其他人更是早已被压制得昏厥过去。 “凭借阵法之力强行将修为推动到第四境巅峰,可以你身体的极限,应该也只能压制四位第四境吧?”青竹反问。 “哦,可是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谁能帮你?你的小蛇?还是凭借你的一身蛮力?”王老汉儿步步逼近青竹,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跟他们联系上的?我一直关注着你呀!” “你忘了那只磨人的鸟了吗?”青竹挑了挑眉毛。 “云锦雀?”王老汉儿也是想到了关键,“原来是那鸟儿,可是那又怎样,任你精明算计,今天还是逃不过一死!” “唉!你还真是。罢了,就让你见识见识山宝真正的妙用吧!”青竹抬手指天,“山宝有灵,青蛇归心,山河天地,万法冥冥!” 一道青芒顺着他的手臂盘旋而上直达的指尖,曲臂回点,直指胸前,青芒入心。 紧接着,青竹步步上前,每一步落下,周身气势节节攀升,虽然没有旌旗透体而出,可在场之人眼界何等惊人,眼看着他气息从观山境,望气境,聚风境,最终到了镇脉境方才停止。 “不可能,我明明查看过你体内已经丧失了全部的修为,你如何来的镇脉境修为?”王老汉儿第一次惊讶到后退。 江无眠几人也被这一幕惊到失神,又被五行大阵压低了几分身形。 “要不怎么说你根本不懂山宝的妙用?”青竹依旧是轻飘飘地回答。 “即便你有镇脉境修为那又如何?你我同为第四境,谁输谁赢,还未可知?”王老汉收起震惊,强装镇定,摆出一个起势,身后四面旌旗拱卫,冲杀而来。 青竹也不再废话,抬手一拳迎上,拳头上青色气芒旋绕。 双拳对撞,平分秋色,两道身影各自弹开,在地上滑行许久,方才停下,手扶胸口,口中溢血。 “老头儿你借由山宝偷了这么多岁月时光,为何还要不满足呢?”青竹起身问道。 “废话少说,今天不是我死,就是你们尽皆葬于此地。”王老汉儿又冲了上来。 青竹也不会坐以待毙,上前迎战。光芒碰撞,闪转腾挪之间,二人已经交手不下百招,各有得手,却也各有受伤。 王老汉儿一个暂撤拉开距离,“终是花将落,不知何时开,枪来!” 他拿起他的烟袋锅,双手合握,一搓烟杆儿,化成一柄铜色长枪飘浮在胸前,枪尖如火。擎在手中,随意一抖就是一朵枪花,然后枪指青竹,“给我死来!”提枪便刺。 “唉~你这粗糙的手法呀!这么多年果然都活到狗身上了!你对五马向槽心怀执念,那我便让你看看五马向槽真正的威力,也让你这走上歪路的人见识见识风水一道的真谛!”青竹闪身躲避,退到那五座山峰之下,脚下踏动奇异步伐,口中还念念有词。 “我观此山有真灵,望其周身缥缈气,聚得一阵扶摇风,凝脉化形本根出!此时不来,更待何时?” 五峰震动,五个山峰般大小的马头透山而出,伴随着马蹄声步步而来,身形也渐渐凝缩成正常马儿大小。这才看清,五马非五马。而是五个马头长在在一个马身子上,那四蹄粗壮如柱,那马鬃飘扬肆意,马尾卷带磅礴气势,不显怪异,只有神俊。五头齐鸣,震彻山河。 “这不可能,五马向槽不是被你毁去了吗?”王老汉儿有些癫狂。 “回光返照不行呀?为了找你报仇,这马儿哪怕咽气了都要爬起来呀!”青竹一脸冷笑。 “原来只不过是回光返照,难道你还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吗?哈哈,哈哈”王老汉儿不怒反笑。 青竹见状叹息一声,顺手一挥,那五个头的神马朝他疾驰而来。 马至身前,青竹翻身上马,顺从至极。 青竹端坐马上,摄过地上的篾刀抓在左手,右手凌空再抓,抓出一团光芒,摁向篾刀刀柄,刀柄迎风就长,眨眼就过了丈五有余,变成了一把长柄大刀。 青竹提在手中,垂在马侧,掂量了一下,似乎很是满意。 王老汉儿也没有束手就擒的意思,见青竹这边气势高涨,也是立马蓄起了大招。 先是取出来一个哨子吹响,就听得一阵巨兽奔跑的脚步蹄踏声由远及近。 一头野猪从远处山林奔来,全然不顾地上躺的人身是不是同伴,奔至王老汉儿身侧。 这猪竟然高过五丈,长过十丈,一身猪鬃粗逾拇指,稀稀拉拉,但加上那暗若青铜的皮色,无人会怀疑其防御力,又是一个钢筋铁骨的货色。猪头更是狰狞,尖嘴獠牙,眉心凸起隐隐有角。 “这应该才是村民所说的五脚兽吧?你的底牌?”青竹脸色也变得凝重了几分。确实,若是上次的猪与眼前这货一比对,简直就是猪孙子和猪祖宗,毫无可比性。 王老汉儿提枪上猪,跨在猪背。骑猪而战本是笑话,可眼前这一幕却是无比震撼。 震撼还远不止这些,只见王老汉儿背后紫光透体而出,凝聚成一只更为巨大的野猪虚影,四蹄凌空刨地,一对獠牙冲天而长,深渊巨口一张,似乎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 野猪虚影一出,青竹身上的绿芒似乎被也刺激了一般,在其身后不断拉长,一阵盘旋,青龙成型,鳞爪必现,威武神俊,冲着野猪虚影就是一声咆哮,似乎在说,“一头猪也敢在我面前造次”。发泄一阵过后,青龙虚影盘旋在青竹身侧。 看着小青略有卖弄的样子,青竹也是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双方气势爆发,对冲在一起,空气之中都被挤压出了丝丝电芒。 猪叫龙吟,响彻山谷,吹响了战斗的最后时刻。 二人身后的猪龙虚影脱离本主,直上高空缠斗在一起,没有隔空的放波,有的只是躯体的碰撞,蹄爪的踢蹬和獠牙之间的撕咬,天昏地暗,一时相持不下。 地面上的马和猪也是同时起步向对方冲去,尘土飞舞,各自背上的骑士挥舞刀枪劈砍刺挡,有来有往,难分难解,转眼又是百招。 收刀回枪,两人一磕身下的坐骑,马和猪上身立起,前蹄猛然踹出,“砰”,两兽同时侧翻后仰,两位骑士翻身落在地面。 青竹落地的同时手握刀尾,以脚为轴,快速旋转,一刀横劈向王老汉儿。 王老汉儿刚刚站稳,匆忙用枪格挡,但还是被青竹这一刀劈飞出去。 青竹却并没有止住身形,反而疾步跟上,一刀,两刀,三刀……一刀快过一刀,一刀重过一刀,就像是春雨绣新绿,绵绵无绝期。 端是王老汉儿枪法入神,也只能疲于防守,纵使一杆长枪挥舞成铁壁连城,也是时不时被长刀得手,只能且战且退,且退且战,终于力有不逮,被一刀砍翻在地,一刀抵上了脖颈。 此时,青龙虚影也是得手,一记大尾锤把野猪虚影砸向地面,那紫色身影挣扎想起身再战,可几次尝试没能站起身。地上的野猪也被五头马一招撩腿后蹬掀翻在地,用马前蹄死死踩住,无法动弹,不知死活。 “你输了!”青竹平静地说道。 第29章 事儿还没完 “哈哈哈,我输了,没想到我数百年的积累和经营,竟然被你一个小娃娃轻松化解,罢了罢了,命该如此。我虽老而无德,但还是有一事相求。”王老汉儿泄了气般说话,口中还时不时冒出鲜血。 “你且先说。”青竹放下了刀,但气机却始终笼罩着地上的老头。这么些年,青竹已经不再是初出江湖的少年,可不会留给敌人临死反扑的机会。 “王小斌是我打小领养的,只是我掩饰身份用的,他们一家三口都不知道我的事情,就让他们安静在此生活下去吧?”王老汉儿眼神带着请求。 “你也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你对他们的感情是真,我也可以让他们的生活保持原样,但他们此生不能修炼,包括小毛头。”青竹略微皱眉,进而说道。 “如何确保他们不修炼,难道你要毁了他们的根骨?不行不行,那会让他们早夭的!”王老汉儿语气变得激动起来。 青竹却没有再跟他废话,反而走到了五行大阵的阵眼上。 “你莫要毁了王小斌他们的根骨,我立马就可以把五行大阵的破阵之法告诉你。”王老汉儿再次央求。 青竹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的话语,反而直接一脚踢在绿色的光柱上,石头裂开的咔咔声响起,进而光柱上就遍布裂纹。 “你怎么会知道木行柱是阵眼?” 王老汉儿无比惊讶,因为五行大阵的阵眼完全只有布阵者才会知道,所以即使是知道破阵之法,也无用,找错了阵眼所在,反而会伤了己身和阵中人。 “山间多草木土石,土木之气就重,为了你的大阵威力大,自然是首选,至于为何选木而非土,你再怎么说也是徐家先祖的徒弟,自然选择木属性能量的概率更大!”青竹一边解释,一边彻底拍碎了绿色光柱。 在王老汉儿的错愕中,五行大阵轰然消散,阵中四大高手恢复了自由。 “你个缺德带拐弯儿的腌臜泼才!”牛老说着就要冲上前去暴揍王老汉儿。 “牛老,且慢动手。”徐守年竟然出乎意料地出言制止,走到了王老汉儿面前。看着眼前人良久。 “按理来说,我应该称呼你一声师叔祖,可当年你背师弃义,枉顾道理,这声师叔祖委实不甘。因为你先祖定下了徐家不得招收外姓弟子的规矩,对你,他也一直是耿耿于怀,徐家家训有一句话‘若寻得你,就告诉你说,我不怪你,只怪自己没教好你’。这次我也特意为你而来,了却了这数百年的悬案,还望你好自为之。” 说罢,徐守年自顾自走去检查徐家子弟的情况。 王老汉儿闻言,眼中失神,饱含热泪,口中喃喃不清,似在懊悔。 “什么东西,装什么狗屁仁义,要不是捡漏的当初搞出来的破事,也不至于有什么各门法不通的破规矩,也不会害得江老哥和小竹子师徒……”牛老又要开始喋喋不休。 “牛老!休得多言?”江无眠出言喝止。 牛老悻悻耸肩,没有再说话。 江无眠和青竹师徒相顾无言,眼含热泪。 “师父,这些年您还好吗?”青竹匆匆检查了一下柳如风和几位师兄的的情况,然后跪在师父面前问候。 “傻孩子,你怎么真就这么狠心呀?这么多年不回来看看师父。”江无眠老泪纵横,抱住自己这个最宠爱的徒弟。 “徒儿,无颜见您。” “说什么傻话,我江无眠的徒弟轮得他人来闲言碎语?” “师父,徒儿不想给您和观山一门抹黑。” “傻孩子,师父都这么大年纪了,什么声名荣耀都不及儿徒陪在身边呀。”江无眠慈爱地看着青竹。 “师父,原谅徒儿的不孝。”青竹又怎会不知道门派荣耀对于师父的重要,更不想江无眠为难,加上当年的事情蹊跷始终有根刺在心头,所以心中一时也是想不出两全法。 “唉,你长大了,我也不逼你,希望你常回来看看我和你师兄们。”江无眠最后只能叮嘱一番。 “徒儿明白。”青竹对于师父的感情本就是深厚,自无不肯。 “我说你俩也真是的,这边一大摊子事都甩给了老牛,你们却在这儿聊闲片儿。”牛老抱怨连篇。 “牛老,你是能做多劳呀!”青竹擦了擦眼泪,扶着师父,冲牛老笑道。 “狗屁的能者多劳,牛爷爷我最烦这句话了,啥都会就啥都做,啥都不会就啥都不用做,做得多,得到不一定多,做得少,反而拿得多,所以不学无术不作为,有本事的累成鬼。”牛老就连抱怨也是一套一套。 “哎呀,差点儿忘了正事,小竹子,这叼毛咋办?”牛老指了指王老汉儿。 “竹儿,依为师的看法,若不如留他一命?毕竟这么多年的岁月支撑下来,他也是不容易,即便是撇开这些不说,单是能夺得这些机缘也是他的福分了。”江无眠见青竹有些为难,也是开口解围。 “师父所言极是,徒儿明白了。” 青竹向师父招呼了一声,然后走到场中收拾残局,毕竟今天他才是主角。他先是走到猪龙虚影的战圈里,把手摁在光龙虚影背上,默念了几句心法。就见青龙张开大嘴,一口把野猪虚影吞进了腹中,冲天而起,盘旋了几下,隆起的腹部,渐渐平复,进而仰天长吟,畅快淋漓,显然得了不少好处。最后落在地面上,用头蹭了蹭青竹的手臂,化作点点星芒融进了青竹胸口,闪烁几次,消失不见了。 猪和马大战那边,青竹不由有些挠头。 “马儿,尘归尘,土归土,你就此散去吧,答应你的事情我必会做到。”青竹朝着马儿说了一句,见马儿五头齐点,他轻吟了一句“归灵!” 马儿脚下的土地就好像变成了水面,马儿缓缓沉没下去,片刻就不见了,只能隐隐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朝五座山峰那里去了。 马儿一走,青竹更是头大了,因为眼前这猪确实太大了,让它跟着王老汉儿就如同纵虎归山;将它放生,又唯恐出山伤人,也无法确保它断了和王老汉儿之间的联系;可是如果就地宰了,就有点儿可惜了这奇兽;给观山,又没有控兽之法,自己又不想要这么大个的御兽,委实难搞。突然灵光一闪,看向牛老! “别,我有小黑就行了,虽然这猪确实好像比小黑威武霸气些,可这么多年都骑小黑,我习惯了已经!”牛老也是人精怎么会不明白青竹的意思,可是他并不想要这头猪,当然原因是什么就不得而知,毕竟他刚才可是一直在小黑和大野猪中间好好来回看,一副难以抉择的样子,搞得大黑牛一直是幽怨地看着他。 这就难办了。不对,还有一群人。青竹在场中环顾了一圈才看到那个身影。 “沈门主,你看?”青竹指了指这猪,然后朝着沈素兰问道。 “哟,小青竹您终于想起我们这群妇道人家啦?”沈素兰满脸幽怨,“也难怪,谁让我们这群女子战力低下,不及你们这些男子拼杀有力呢?特别是某些人拐着我们的镇山兽一走多年,一句谢谢都没有!跟当年的偷牛贼一般行径。” 沈素兰说着说着还带上了牛老,搞得牛老是老脸通红,跟青竹两个人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有小青蛇漏出脑袋,冲着御灵众人点了点头。所幸沈素兰也没有过度为难大家的意思。 “这头猪虽然长得丑一些,好在实力尚可,勉勉强强带回去做个看门猪吧!” 听到这话,半死不活的野猪似乎很不服气的哼哼了两下。 沈素兰抬腿就是一脚,加上那气势,吓得野猪急忙缩了起来,继续装死。 “你一个臭猪,跟姐姐回去多么好的事儿?还身在福中不知福,跟这群臭男人一副德行。” 青竹和牛老为了避免惹火上身,赶忙走开去处理王家小夫妻和小毛头的事儿。 “小竹子,你真打算彻底废了他们呀?你现在这么狠了吗?”牛老跟在青竹身后。 青竹还没说话,就听到远处一个凄厉的叫声,“你别动他们,有什么事情我来承担,求求你们别动他们。求求你们啦~不要呀~” 王老汉儿苦苦哀求,青竹却依旧不为所动。 青竹站在两大一小的面前,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右手用指甲在左手手心划过,一血痕出现,口中念道,“身负缥缈气,妙法修真意,我心化符咒,困龙封天地。隐灵,封” 牛老在青竹身边听得最为真切,疑惑问道:“这咒觉跟你刚才的屠龙镇山决好像呀?” 可青竹却充耳不闻,左手在三人额头一一拍过,三人周身光芒一闪,就再无动静,而青竹口中鲜血直流,脸色愈加苍白了。 “竹儿,你竟然动把封山咒改用在了人身上?你这样要承受什么?”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江无眠也是急呼。 “这样做,就只是封住了他们的气脉,无法修炼,只要他们不修炼就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活了,而我无非是相当于封镇了三个宝地。”青竹擦去嘴角的鲜血,满不在乎地说道。 “这个傻孩子。他念的法咒本来是我门中的封山咒,遇到凶险邪恶的灵地时封镇之用,试想一下,断了一处灵脉的修行之路,反噬之力何其之大,比直接斩去还难扛,而把人看做山河灵地,身躯化山,气血作河,以心为符,风水镇脉,人身穴脉错综复杂,比之天地河山都毫不逊色,加上人本身灵气磅礴内敛,这一说本就是我门先辈大能的一种设想传说,难以实现,没想到这孩子竟然真的成功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他悟性惊人,还是说他胆子太大了,这下他体内就又多了好几道反噬之力了。”江无眠一边又气又心疼地看着还笑嘻嘻的青竹,一边跟牛老解释。 “这小子也太牛了吧?”牛老越听越惊讶。 青竹没有过多说话,走到了王老汉儿面前。王老汉儿感激地看了一眼青竹,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灵身缥缈气,妙法修真意,我心化天刀,屠龙镇天地。斩!”念咒掐诀,然后以手作刀朝着王老汉儿虚斩一刀。 王老汉儿周身气势犹如泄了气一般,迅速下降,最终归于常人,王老汉儿感受到自己的变化,惊讶地看着青竹。 “我只是不想小毛头没了爷爷!”青竹说完就向江无眠走去。 此时的江无眠已经惊讶的嘴都张开了,“这孩子连屠龙镇山决也改成功了!” “得,就是又多了一个呗!”牛老似乎有些习惯了一般接了一句。 “嘿嘿,虱子多了不痒,反噬多一个少一个也没啥区别了!”青竹在他师傅面前挠挠头说,就像个孩子。 “你这孩子,师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明明可以一刀了之事情,非要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这下好了吧,事情都了了,该安心回去,让师父好好替你看看你这犹如风中残烛的身体!” 江无眠一脸担忧,却又无奈,但他这种境界没有哪个人是心慈手软的,为了徒弟他根本不介意多收几条人命,而现在他只想拉着徒弟回去想想怎么保住其小命。 “师父,可能还要再等一下!”青竹反拉住他师父的手。 “这人你都摆平了,五马向槽的事情也搞定了,还不回去疗伤,你小子不想活了?”牛老直接破口大骂。 青竹闻言,笑嘻嘻地说:“谁说五马向槽的事儿解决了的?” 第30章 改天换地 “什么?”江无眠几人皆是一脸震惊! 就连气息虚弱的王老汉儿也惊得从地上坐了起来。 “五马向槽都已经被你散去了,你还要做什么?”徐守年也好奇的走了过来。 “这怎么说呢?总之会是一次很大的尝试。大家一起来把地上的人挪远一点!”青竹招呼着大家把地上的人都撤开。 清理完周围,青竹先是把供桌给摆了回去,负手案前,点了三炷香,插于香炉之中,又拿出一张符箓烧在桌案上。 随着符箓燃尽,霎时间天地变色,狂风呼啸,飞沙走石,尘土漫天。 “这小子又在干嘛?这一方天地的气息全乱了。”牛老被突然的风沙灌进了嘴里,一边吐,一边问江无眠。 “我也看不透这小子了,我只能感受到刚才的符箓力量很强大,极其的强大。”江无眠摇摇头。 这边几人聚精会神盯着那边同样也是专心致志青竹。 “岁月苍苍,乾坤茫茫,山河黯淡,日月无光,青冥浩渺,悠悠万古,祖龙精气,润泽洪荒,身化万千,气脉复苏,万灵降世,生机始现!” 唱起了一首很古老的歌谣,声音低沉悠扬,山谷幽幽有回声,天地隆隆有共鸣。 “他这念的又是什么?”牛老真的头发都快挠掉了,现在这情况他是一点儿都看不懂了。 “牛老,这应该是祖龙歌,一直只有传闻,第一次亲耳听到,没想到如此震撼!”沈素兰柔柔的声音接过了话头。 “嗯,这歌谣讲的祖龙祖龙造化山河万物的故事,据说用特殊的音调和节拍唱出,可以引起天地共鸣。我真的越来越好奇小家伙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走到如今这一步。”江无眠解释了一句,可更多的是疑惑。 “据说?江老,你也不会这个吗?”牛老震惊地看向江无眠。 江无眠只是摇了摇头。 “牛老,你且止语,他现在要做的事情恐怕真如他所言,会刷新你我的耳目。你和沈门主虽然对风水观山之事知之甚少,可他的举手投足之间都蕴含了大道,观之与修炼有益。”徐守年因为和青竹之间个人情感更疏远,所以更为平静也更为客观。 青竹那里也又出现了变化,声调逐渐变得高亢。 “脚踏惊天步,一步一重天,山岳谁人定,天下万民心,万民心意成枷锁,今日破锁再更名!” “咔嚓”,一道闪电横贯天空,似乎对青竹的话语有所不满。 青竹停顿了一下,见天空没有再进一步的异变,便继续动作。 他剑指在眉心一点,引出一团光芒,用力一指面前的五座山峰。 光芒脱手,射入山体,山丘动荡,似有马群悲鸣之声,地动山摇,震颤不休。 动荡之间,五峰光芒凝聚,显现虚影,堪堪将笼罩五峰。 “山河倒转,乾坤挪移”,随之一声敕令,双手快速结印。 五峰虚影陡然升起,先散去,再凝聚,好似山市蜃楼,凌空倒挂,山尖相抵,一一对应,镜像神奇。 青竹右手高举,于天空之中显化巨掌,五指状若山峦,长逾千丈,遮天蔽日,猛然拍下,覆于五峰虚影之上,好似戴手套一般将五峰虚影套在了手上。 另一手翻转,掌心朝上,同样一座参天巨手成型,搅动风云,插入大地,猛然前抓,五指虚影霎时就与五座山峰实体重合。 五峰形态微微有变,整体相合,倒像是微微虚握的手掌。 此时,虚实五峰就跟青竹双手的形态一般无二,指尖相抵,一上一下。 “五马散,五指出,一虚一实化双掌,手持金印震八方,而今赐名‘持印’!”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左手骤然捏拳,左手化形虚影也一把就将五峰虚影捏碎,化作点点光芒落于五峰之间,汇聚一团。 越聚越多,越聚越刺眼,最后猛然收缩,化作一方金印。 印身刻有山河图,印纽则是五匹奔驰的骏马,皆是纵蹄扬鬃,恣意洒脱。 青竹收回双手背于身后,飞身上前,将金印接下,托在掌心,提起金印,手中赫然可见四个字符,只是不知其意为何。 他手提金印,大喝一声,“法刀何在?”不远处恢复原状的篾刀飞入手中。 一步跨出,身形飘到中峰正面一块岩壁之前。举刀刻下“持印”二字,金光闪闪,随着金印一翻,盖上了一个印花,金光才敛去,恢复如初,只是留下了那铁画银钩的两个字。 青竹看了看手中有些暗淡的金印,叹息道,“你也终是为了这一方天地倾尽了所有呀,最终成与不成就看这造化了,去吧。” 说着,他就松开了手,这金印顺势落下,迎风飘散,如蝶翼鳞粉洋洋洒洒,落在这山谷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土地。 青竹也像完成了什么心愿一般,心满意足的长吁了一口气,便从空中坠落,毫无征兆。 不等几人上前去接,就看到青竹胸口,绿光显现,在其身下形成了一道光幕,带着他慢慢悠悠地落下,平放在地面。 青竹刚落地,五峰中就有五色光芒流露而出,恰如涓涓细流,流入青竹的身体,最终形成了一个五色光茧,将青竹紧紧包裹。 “宝地精粹!”场中多人惊呼,但唯恐鲁莽误事,不敢靠的太近,只能远远观望。 “这小竹子牛呀,这相当于是改天换地吧了!”牛老依旧是大嗓门。 “这孩子心里藏着事儿呢!真不知道这些年他都经历了什么?”江无眠反正只关心青竹本身。 “心里是有事,搞得放不下人了!” 沈素兰一开口,搞得江牛二人皆是不敢接话,反而是徐守年开了口。 “风水一道,我不如他。他先毁五峰气脉,又能问天请命,最终根据山形重新化脉赐名,还用法刀刻名镇山,这一系列举动我只能做到第一个毁,后续破而后立的那些我全部做不到。” “莫说你们杂字门,即是我山字门都无一人可行,这个中原委有些属于门内机密,但我真的跟诸位讲吧,竹儿的一些想法是我都不曾想到过的,他的一些做法,更是只存在于传说,旁的不说,就他的那把法刀,你们可有眼熟?” 江无眠话语中透露出又自豪又担忧的感觉,自豪于青竹的成就,但又担忧青竹的未来,因为想改变,就要打破一些东西,可这必然会侵犯到他人的利益。 “你说的是他的那把篾刀?”牛老早就见过青竹这刀。 “嗯,这本是篾匠的一把普通篾刀,据说是竹儿祖传之物,竹儿从小就带在身边,我本以为也就是一个纪念的物件儿,也是顺手了,才带在身边,可现在看来,这刀怕是也大有来历呀。”江无眠没有避讳在场几人。 “您是说匠门?”沈素兰有些不敢相信。 “嗯。这匠门本来与观山一门几乎同时出现,比之战御两门都还要早上好多,更别说徐家,匠门虽然没有太多玄奇法门,主要以技艺为生,可是他们走南闯北,自然而然也形成一些独特的法门和窍决,加上人数之多,遍布天下,所以可谓是雄极一时,可就是这样的一门,却在有一天突然销声匿迹,虽然如今工匠犹存,但匠门不再,匠门六宝:木匠的墨斗、石匠的凿、篾匠的篾刀、铁匠的锤、裁缝的针、厨匠的锅,消失多年,现在篾刀出现,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呀?”江无眠眉头更紧了。 “当年的事情确实令人匪夷所思,即便是我游历这么多年也未曾找到过半句真实可靠的讯息,但这小子行事,倒是可以放心,他有分寸的。”正当众人愁容不展之时,一旁缓过神来了的牛老也是插嘴说话。 “现在看来也只有等青竹醒来再做计较了!”随着江无眠的话,众人又把目光重新落在了不远处的五彩光茧之上。 第31章 宝地赐福 山川河流大部分时候都是平静,此时的烟尘散去,山谷又恢复了宁静。 四位甲首正襟危坐,静静守卫着一个圆形的光茧。 远处还有一个气息微弱的老头,闭着眼睛似乎在想什么。 光茧内的青竹气息渐渐平复,趋于稳定,江无眠突然站了起来,走到王老汉儿的那群手下附近。 “老哥是打算替小竹子出手吗?”跟了上来的牛老问道。 “竹儿还是心太软了,这些可都是祸患呀!”江无眠叹息一声就要对昏死在地上的众人出手。 “老哥,你这神仙般的人儿,何必出手呢?老牛我来,反正他们也叫我牛蛮子!”牛老急忙阻止,都没给江无眠反应的时间,一脚踏地,暗劲奔涌,地上的那些人只是轻轻一震,就再也醒不过来了,真正的杀人不见血,见血已封喉。 “你呀~”江无眠冲着牛老叹息一声,眼中却饱含着感激,若非逼不得已,谁都不愿意妄增杀戮。 “牛老这一手直接用气劲隔空震碎心脏的手法,高明得很呀!”沈素芳上前夸奖了牛老两句。 “剩下的一些琐碎之事,就由我等代劳吧,算是还了这小子的人情。裂地!”徐守年走了出来,大手一挥,地面裂开了一道道缝隙,就像是大地的血盆大口,把那些尸体全部吞下,然后再度合上,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这手裂地也是娴熟无比呀,还真是名师门徒。”牛老语带讥讽。 “哼”徐守年根本不予理会,拂袖而去。 “感谢诸位出手帮忙。”江无眠出言感谢。虽然几人有真心相助,也有假意迎合,更甚至是忌惮自己的实力和青竹的潜力,但此番出手了自然就是认定了当下不会做敌人。 远处的王老汉儿眼睛虽未睁开,但眼角却挤出来一滴晶莹。 虽然对他漫长的生命来说,这些人算不得什么感情,却至少也对他耿耿忠心,加上这一次他破釜沉舟,倾巢而动,牛老这一脚也是彻底粉碎了他全部的经营。 一个野心家,失去全部,即便内心再怎么已经认命,那么不甘却始终归还是有的,无奈和迷茫更甚。 随着时间推移,倒在地上的其他人也是渐渐苏醒。 首先醒来的就是柳如风,如风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青竹,“青竹先生!” “柳小子,安心点儿,竹小子在那个光茧里面,没事,等他出来或许旧伤就都好了,你自己先疗疗伤,看看你身上这埋汰的样子。” 牛老虽然说得嫌弃,言语之间的关怀之情却是溢于言表。 柳如风放出气机远远感受了一下光茧的情况,确认青竹无碍,直接就盘膝坐下,疗起了伤。甚至没去看一眼他那群手下的情况。 “这就是小竹子的那个小跟班。”牛老贱兮兮地凑到江无眠身边,朝柳如风努努嘴。 江无眠自是对这个青年也多有关注,“这孩子对竹儿倒也是忠心,没有辜负竹儿为他所做的一切。” “这小子的资质,或许不在青竹之下。”徐守年也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对呀,祖龙之战能赢你们徐家,资质自然也是不会差的,只是经此一役,因为那忘情决,倒是前路多舛。”牛老显然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扛把子。 徐守年对于他显然也是无可奈何,惹不起躲得起,撇撇嘴走了开去。 “牛老,你也莫要老是去撩扯徐家主。”江无眠提醒牛老。 “哼,我就是看不惯当初捡漏的那搅屎棍,把玄门搞得一塌糊涂。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徐家小子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牛老这脾气也属实是有些气人,搞得江无眠都有些无语了。 “牛师伯,你这脾气怎么还是这样暴躁呀?这么多年没改呀?家师对您可还是一直念念不忘呢!”见江无眠为难,七窍玲珑心的沈素兰也是出言调侃牛老。 “额~江老哥,你说小竹子还要多久能醒呀?”牛老一时语塞,赶忙岔开话题。 “你呀,竹儿应该就快醒了,这些村民接触太多玄门之事也是不妥,若不让你我门下弟子把他们带离此地,也可免得打扰了竹儿破关。” 江无眠也是心有灵窍,加上深知原委,自然也是帮牛老想了一个辙,以便脱身。 “好嘞,小崽子们动起来!”牛老闻言赶忙开溜,冲着已经苏醒的玄门子弟招呼。 沈素兰见状莞尔,也没有过多的纠缠,也叫手下的少女们上前帮忙。 在众多人手和御兽地共同努力之下,昏厥的村民被迅速搬下山去,妥善安置在村口。 “喂,老不死的,你怎么样?”牛老又走到了王老汉儿面前。 王老汉儿睁开眼睛,没有说话,挣扎着站起身,毕竟他也有着自己的骄傲,一瘸一拐向山下走去,背影里满是落寞。 “牛老,真的纵虎归山吗?”柳如风靠近牛老身边问到。 “不然咋办?小竹子说了不想小毛头没爷爷。”牛老耸耸肩。 柳如风闻言也没有再说话,毕竟青竹的话对他而言无异于是第一准则。 另一边光茧之内,青竹的体内也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宝地精粹入体,青竹的体内气脉,就如同是被强行进补,塞进了大量的能量,每一条气脉都像涓涓小溪,却流淌着大江之水。那份疼痛好似每一寸血肉都生生撕裂了一般,可偏偏这青竹却无动于衷,就好像这具身体不是他的似的,毕竟那反噬之苦比之更甚,更别说他这些年遭遇的那些了。 外来的能量以摧枯拉朽之势在青竹体内横冲直撞,把他的身体给搞得七零八落,最终渗透进每一寸血肉,自然也把附着在青竹体内的地怨一个个逼退到了身体何处。 “要来了吗?”青竹紧咬牙关,蹦出几个字。 那股五色能量似乎能听懂青竹的话语一般,如饿虎扑食冲向第一处地怨所在——左肩。此处的反噬能量呈白雾状,隐隐有蛇形盘绕。五色能量化作一张巨口将白雾吞下,只是膨胀收缩了几次,就恢复如初,随后源脉而遁,来到右掌心,此处亦有一团反噬能量。这反噬能量隐隐泛黄,其状如马,仰天嘶鸣。五色能量在黄马面前轻轻晃动,两团能量就像是在交流一般,片刻以后,黄色马儿犹如乳燕投怀,融入了五色能量之中,五色能量也因此变大了几分。 五色能量没有停歇,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处——胸腔。此处反噬能量分布简直令人发指,密密麻麻,横向排列,分别占据了心、肝、肺三大处。五色光芒似乎有些为难,一时不知该如何动手。犹豫了许久,这五色能量,一分为三冲向三处。这些反噬能量也是灵性异常,见有人入侵,顿时反扑,震荡得几大内脏颤颤巍巍。五色能量虽然有所顾忌,此时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加快了进攻速度。 五色能量以一战多,丝毫不落下风。三处战场,能量一次一次碰撞,青竹体内的五脏六腑都被冲击得移位。五色能量因为顾及青竹内腑,几次留手,可另外的反噬能量却是得势不饶,横冲直撞。 五色能量见状,化作三道光环,直接套住了这些反噬能量,强行圈禁。从碰撞,变成了相互的抵消,就如同石磨磨豆子一般,五色能量不断挤压着地怨,一点一点磨灭对方,可自身也在不断消耗。 好在,五色光环最终逐渐占据了上风,眼看反噬能量就要损耗殆尽,突然一团更大的地怨从他处袭来。纵横几下就冲散了五色光环对先前那些反噬能量的绞杀,将这些残存的反噬能量融入己身,保护了起来。 三个光环也是重新归于一处,恢复成了五色光团,然后开始跟对面形如干枯鬼面的反噬能量对峙。相持了约摸半炷香的光景,五色光芒许是觉得不能再拖,虚摆了一个假动作,晃开鬼面地怨正面,直接从后边扑杀过去。 鬼面地怨一时不察,吃了亏,可瞬间就稳住了阵脚,左闪右避,在脏器之间闪躲,搞得五色光团甚是被动。 青竹看着自己体内被这些各色光芒搞得一塌糊涂,自己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袖手旁观,无奈至极,索性把眼睛一闭,就随他们去了。 体内的躲猫猫还在继续,追逐了许久之后,鬼面地怨终是无本之木,不及五色光芒有源源不断的新生力量加入,最终被五色光芒扑倒压制,摁在当场。 鬼面地怨不甘被压制,还在不停挣扎,可五色光芒一丝机会都不给留,直接化作贪食之兽,将地怨直接吞下。 鬼面地怨被吞还不肯就范,引得五色光芒几次乱撞,所幸最后还是被五色光芒深生生磨灭。 反噬能量尽去,可青竹体内却也已经是一言难尽了。 五色光芒,轻轻晃动几下,停在腹部,似乎是感受到青竹注视而来的目光,一人一光就好像是隔空对视一般。最终,光芒轻轻一颤,化作了细碎的光点,慢慢融入青竹的身体血肉。 此时,在一处黑暗的空间里,一座跟青竹长得一模一样的雕像,突然光芒流转起来。 石像上纵横交错的裂纹缓缓愈合,萦绕其上的黑色气体被一扫而空,那栩栩如生的眉眼,竟有了要睁开的趋势。 青竹见状,“终于开始了。” 第32章 我回来了 距离青竹变成光茧,已经过去了一个昼夜,可是从外面看起来依旧是毫无变化。 “哎呀,青竹姐夫怎么还不出来呀?人家都饿了。”沈素兰身旁的少女们莺莺燕燕叽叽喳喳,好似一群百灵鸟。 最爱说话的牛老却显得极为老实,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本分得很,因为沈素兰的眼睛一直落在他身上。 柳如风和江无眠虽然闭目养神,可气机却始终落在光茧之上。 周遭的各方子弟虽然也是神态各异,但无一例外都关注着场中光茧。 “各位,此间事情也暂告段落,我等出来许久记挂家中情况,就先告辞了。”徐守年出言告辞。 “好,那徐家主路上多多保重!”江无眠起身相送。 “江老还请留步,各位改日再聚。”徐守年抱拳拱礼。 “徐家主,他日我必登门造访!”徐守年刚想带着手下子弟转身离去,却被一个人叫住,正是柳如风。 “我徐家随时恭候!”徐守年怎会听不出柳如风的语气不善,自然也还以颜色。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你这人,怎么会如此冲动?”沈素兰手下的女弟子全都关心的责备。 “柳师,到时我们陪你一起上徐家!”柳如风带来的那群少年,明显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有力没架打的存在。 少女们看着这群跃跃欲试的少年一阵无语,气得一个个白眼直翻。 “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呀!”观山二师兄一脸羡慕地看着这些年轻人。 “这就是害小师弟自废修为的相字门人?”观山大师兄也是从调息中醒来,一张寒冰脸看着柳如风,紧接着就要上前。 “大师兄,你要干什么?”观山二弟子和三弟子赶忙上前拽住他,“小师弟现在修为重铸,必将更上一层楼,这青年也是对小师弟忠心耿耿,你可别伤了他呀!” “放开,我自有分寸!”大师兄一脸懵,加上周遭这么多人看着,他是又气又恼。 他的二师弟三师弟简直就是两个憨货,死死抱着不松手,他不要面子的吗?而且之前一役,这青年一直身处战圈最中心,也只是受了轻伤,跟自己这个重伤者实力可谓不可同日而语,自己想伤他,那也得有这个本事呀!不得不说,自己小师弟的眼光是真的好。 这观山首徒,越想越气,无奈之下只能看向自己的师父。 江无眠看到这一幕脸上也是有点儿挂不住,可现在这么多人看着,让自己怎么出声呢?这大弟子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得很,自然不是胡来的人,可偏偏二弟子跟三弟子怎么就跟两个活宝似的,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 现场气氛一下子就尴尬了,一群人看着三个人在那儿耍宝。 “三位观山高徒有何见教?”终是有人出言破了冰,这人正是柳如风。 柳如风心想着跟观山终有一场,何不如早早了结,也省了青竹为难,于是不顾身旁少年阻止,走到了三人面前。这下轮到观山三人一时愣神,不知所措了。 “额,那个,见过相字门高足!”观山二弟子憋了许久才说出一句见礼。 “学了小师弟望气决的就是阁下?”观山大师兄趁着两位师弟愣神,挣开束缚,上前直面柳如风。 “正是青竹先生大恩。”柳如风不卑不亢的回话。 “确有几分气度,也不算辱没了本门法决,这事儿既然以我小师弟自废修为为终,也便了了。”观山大弟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柳如风,说罢,就转身朝自己的师父走去。 搞得他两位师弟又是一脸懵,“这就完了?”,这两人对视一眼,找不到答案,只能跟着朝自己的师父走去。 柳如风也是回到原本的位置。 “江老哥,你这几个弟子还真的是有点儿个性呀?”牛老话痨属性又开启。 “诸位见笑,诸位见笑。”江无眠无奈只能打着哈哈。 牛老调皮了一下,也不再多说,可突然就想起一件什么事情,然后凑单江无眠耳边,“老哥,你这几位弟子看起来都是秉性纯良之人,那当初泄露小竹子私授法决,而后还引来了许多江湖人围观逼宫的事情,到底是何人所为?” 江无眠闻言,眉头一皱,面色凝重,杀机必现,过了许久,方才平静下来,摇摇头,看着现在自己身后的三人,再看看不远处的五色光茧,“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呀!” 这话说得,也不知道他是清楚还是不清楚,究竟不敢去查,还是知道了装糊涂,谁也不知道,只有他自己明白。 牛老闻言,也是不好再多言,只能悻悻然终止了话题。 就当气氛又要再次陷入冰点之时,五色光茧的方向传来了异响。 “砰,砰,砰”,三声巨响,一声重过一声,光茧周遭有无形的强大气压向外扩散,光茧下方的地面被生生压下去一个丈许深的圆坑。 茧内,五色能量不断修复这青竹破碎的身体,三声巨响正是源于冲开胸脊之间的三处大穴。三窍一开就如同打通了了人体内在气血游走的通道,还不是羊肠小道,而是康庄大道,可以纵马扬鞭那种。 青竹来不及感受一下,身体的松快之感,空虚的经络就在五色能量的作用下,开始沟通外界灵气。 从光茧外部看去,只见其气息回拢,犹如长时间没有进食的猛兽,张开了大嘴,疯狂吞噬周遭天地的灵气,越吸越快,甚至在光茧出现了多个小型气旋。 天地之间的游离灵气都不断被拉扯,卷带起强烈的飓风,吹得围观的人群,东倒西歪,江无眠、牛老、沈素兰,以及柳如风只能放出护体气机罩住身边的弟子手下,稳住身形。 “青竹小哥哥太讨厌了,三番两次害得人家花了妆,回去一定要向大师姐告状,说他欺负我们!”沈素兰身边的一个少女,稳住身形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跟身边的小姐妹说要告状 牛老听到这话,顿时冷汗直流,心想着,“小竹子你自求多福吧!这个,牛爷可是帮不上你了。” 灵气风旋约摸持续了一炷香的光景,光茧就像是吃得差不多饱了的状态,吸收灵气的速度也变得慢了下来。而此时的光茧表面竟然就像是小鸡即将破壳的鸡蛋出现了一丝丝的裂纹。 “快看快看,青竹小哥哥就要被孵出来了!”那些少女兴奋地大叫。 其他人闻言却是一阵尴尬,想笑又不能笑,就连沈素兰都觉得脸上无光,出言喝止,“一个个大惊小怪的,好好看着,若是再多言,以后都不要跟着我出来了!” 少女们挨了批评,心里委屈,又不敢说话,只能把气撒在自己身边的御兽身上。 “我招谁惹谁了?”御兽心中更委屈。 光茧里,青竹还在五色能量的帮助下努力吸收着灵气,将这些外界的灵气通过体内复苏的灵身空间的转换,化作自身的玄力,注入每一寸血肉,此时他的身体就像被水充满的海绵。 随着最后一丝灵气注入,青竹的身体也达到了饱和,仿佛那些来不及转换灵气随时都会反扑逃逸。 五色能量见状,点点星芒连接,最终在青竹体内形成了一个个细小却凝实的特殊符号。符号一成型,天空高处不知何处传来了一声异响,声如洪钟,虽听不真切,却所有人的能感受到这一声代表着“镇压”。 青竹体内充盈的玄力被五色能量形成的符号死死压住,一丝一毫都跑不出来,挤压挤压再挤压。 终于,全部和青竹的血肉融为了一体,五色能量也彻底消耗,不复存在。 黑暗中那尊石像此时光华流转,焕然一新,在其背后四面旌旗无风自动。 双眸一睁,整片空间为之震动,到处金光熠熠。 “谢啦。”青竹看着体内的情况,对着五色能量最后消失的地方道了句谢。 “大家也该等急了吧?”青竹收回心神,莞尔一笑,大喝一声,“开!” 光茧表面的裂纹爆开,化作尘羽消散。 青竹遁光而出,落在众人面前。 “我回来了。” 第33章 破茧而出 众人见青竹破茧而出,七嘴八舌迎了上去,可是青竹脸上原本和煦的笑容突然就不见了,一个闪身跳到了附近的一个树丛后面。 “师姐,你看到了吗?”“嗯,好白!”少女们羞红着脸却聊得津津有味,还指着青竹离去的方向指指点点。 周遭其他的人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惊,随后爆发出阵阵哄笑。 “这群小丫头片子眼睛还真尖!”牛老说话依旧是无比犀利。 此言一出,在场女性无不面红耳赤,轻啐连连,男性们则是再也憋不住笑意,直接哄笑不止。 只因为青竹破茧以后的造型确实太过雷人。 经过连番大战和气浪的激荡,身上的衣服早已就剩寥寥几片碎布,满身的血痂泥污。 也幸亏这身泥血的存在,才避免了青竹进一步的尴尬,不过血痂污泥干透之后会片片脱落,露出青竹的白肉,最销魂春光乍现,即便这是男的。 这才有了刚才的滑稽一幕。 只过了半盏茶功夫,青竹再度回到此地。干净的白衣胜雪,也不知是哪儿弄来的,露在外面的肌肤晶莹玉润有光泽,让一众女子羡慕不已。 他的表情一脸严肃和淡然,但那飘忽的眼神却透的露出他内心的紧张,就怕哪个人提起刚才的事情。他也是多想了,那种情况,男的见怪不怪,女的羞愤难当,唯一可能会故意提起的,在场恐怕也只有牛老这个为老不尊了。 果不其然,面对青竹的装模作样,牛老可是一点儿姑息的意思都没有,“小竹子,没想到你身上挺白的呀?” 仅此一句就让青竹再也绷不住强装出来的镇定了,瞬间就苦着一张脸。一步跨上前,一拳就呼在了牛老的脸上,“你个老不死的,一天到晚吹牛皮,小爷要不是底牌多,差点儿就报废了,还在这儿笑我白!看我不打的你的牛儿都认不出你。” 一老一少快速扭打在了一起,滚得地上尘土飞扬。 众人皆是惊诧,江无眠沈素兰把眼光移到别处,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牛老手下的壮汉们,憨憨本质尽显,想上前拉架,又不敢上,站在那儿手足无措,最后只能跟着大黑牛转过了身去,不能帮忙,至少不能看着牛老这般狼狈吧,当然这是旁人的想法。 牛儿心想着的可是摊上了这么一个主人,没眼看没眼看。 其他人也是张大了嘴看着眼前的一幕,一个是德高望重的前辈,一个是实力与才貌都堪称人中龙凤的后起之秀,在常人眼里这两位都是神仙般的人物,如今怎么就像是两个孩提打架一般,扯衣服,薅头发,拔胡子,在泥里你来我往。 几位姑娘还自愿当起了拉拉队,“青竹姐夫加油!”“青竹哥哥别打他脸!”…… 这些话一出,听得其他人不自觉把脚步挪远了一些,女子脑中的想法还真是常人难以想象。 “好了,你俩闹够了没!”江无眠看情况一时难以结束,忍不住制止两人,“你俩这般做派,羞不羞呀?” “还不赶紧把他们拉开?”见两个人自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江无眠招呼着这些弟子们上前拉架。 二人被分开后。看着对方那灰头土脸的滑稽样,两人又哈哈大笑了起来,搞得周围的人一脸问号。 “竹儿,你的伤势如何?”江无眠依旧最关心青竹的身体。 “师父,前尘尽去,修为重铸,而且还更进了一步。小青,出来吧!”青竹右手在胸口一抓,碧绿的小青蛇离体,青竹的气势却没有一丝的下降,反而因为少了小青蛇的加入,气息变得纯正凝实,身后一通光芒闪烁,四道乳白色的旌旗透体而出,顶天立地,气势汹汹,卷起浪尘,压的周遭一些青年呼吸都不由急促了许多。 “去!”青竹左手甩出九根竹钉,直接把一块数百斤巨石射了个对穿,九个孔横三纵三整齐有序。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感谢祖师爷的庇佑!”江无眠朝天拜谢了好几次。 “你这臭小子,不懂得尊老爱幼,下手那么重!”乌眼青的牛老依旧是满嘴牢骚。 青竹也不回答,只是莞尔笑笑。 “咦,小青好像变得不一样了!”沈素兰那边也是注意到了青蛇的变化。 “嗯,小青之前吞下了山宝,此番我承受宝地赐福时它又在我体内,也得了不少的益处,等到他头上的那个包长出角来,应该不能再称呼它为小青蛇了,应该是小青蛟了。”青竹作为小青现在的主人,自然是能与其心意相通。 “哇哦,小青好厉害呀!不但能跟青竹小哥哥合体,本身还这么厉害,真不愧曾经是御灵门的镇山兽呀!” 小妮子们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青竹只能撇嘴尬笑。 小青现在的样子虽然还是蛇形,但眉心鼓包,通体散发着碧绿的荧光,偏偏迷你得很,修为长进之后体型反而更小了,变成了一根筷子那般大小长短,真正兼具了可爱和帅气,若不是小青蛇目扫视四周,信子更是在嘴里进进出出,发出嘶嘶的声响,这群女子早就克服对蛇的恐惧上前来把玩了。 小青见众人被自己的本领和外表给震慑住了,心满意足地张着大嘴打了个哈欠,然后顺着掌心,爬到了青竹的手腕上,绕着手腕一缠,小尾巴勾了一个小勾子,勾在了自己的脑袋后边,一个碧玉无暇的镯子就带在了青竹手腕上。 青竹轻轻动了几下手腕,没有任何不适,小青也没有出现任何不稳的情况,也就随它去了。 青竹冲着在场众人,深深鞠了一躬,“感谢各位千里奔袭前来驰援,此番情意,青竹没齿不忘。再次感谢!” “青竹先生客气了!”牛老和柳如风的手下纷纷还礼。 反倒是那群莺莺燕燕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青竹哥哥,你好生见外,说起来,你还是我们的姐夫呢!此番若不是大师姐正在闭关,定是要亲自来寻你的!” 青竹虽有些尴尬,也只能微笑以对。 “竹儿,你接下来如何打算?”江无眠问道。 “我想先回一趟这村子里,再交代一些事情,然后就打算继续游历江湖,看山水,修阅历,既然一身修为归来,也期待能去更高处看看!”随着修为回归,青竹似乎气质都发生了变化,变得更霸道了一些,偏偏是这份霸道,却让御兽门的少女们眼冒桃心。 “竹儿,志向高远,好,好,好呀!”江无眠连说三个好字,满是欣慰和骄傲。 “小竹子,你说你才多大呀,这就赶上我们的境界了,你到是真的有机会去那更高的地方看看,记得到时候回来跟我老牛说说那是啥子风景哈!”牛老感受到青竹体内还未完全平复的气息,也是有些感慨。 “青竹,既然你也要再入江湖,那何不与我等同行一段,路上也有个照应,顺路看看我那相思成疾的大弟子?”沈素兰出言邀请。 “小师弟,沈门主所言也是极好的。路上也可以跟我们和师父讲讲你这些年的遭遇,师父牵挂着你嘞。” 观山二弟子连忙出言劝青竹,可他那双小眼睛却一直瞥向御兽门的众人。 青竹正在为难,牛老却说,“那你们同路即可,我门中还有点儿事,要先回去了!” 听他这么说,那群健壮的汉子也都是面露失望之色,谁不知道,玄妙门中御兽门女弟子最多,也最为俏丽,即使是没有啥后续,多看看也是赏心悦目呀。 “哦,牛师伯如此之忙呀?那要不我禀明家师,让她上门来照顾照顾您?”沈素兰对牛老幽幽一句。 吓得牛老连连称不。 “牛师伯又不忙了?那要不要跟我们一道离去,顺便看看我那苦命的师父呢?”沈素兰又来一句。 牛老只能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吧唧坐在了牛背之上,一脸无奈地和同样有些垂头丧气的青竹对视了一眼。“好吧,一路同行,一路同行!” 沈素兰这只是莞尔一笑,其他人,尤其是那些男子可就是喝彩连连了,即便是柳如风手下的那群小少年都不例外,根本没人理会青竹和牛老的唉声叹气。 “那事情已定,竹儿你且赶紧去这村子里交代一番,我们在这里休整一下等你回来再出发!”江无眠也是被年轻人门的热情感染,脸上的皱纹都松开了不少。 “好的,师父。”青竹拜礼而退。 第34章 墨斗 同行的事情已成定局,青竹也不再多言。 拒绝了柳如风同去的建议,一个人下山去了。 此时正值农忙时间,村子里的青壮年们都下地干活去了,只有零星几位老人在村口石凳上晒太阳,讨论着这几日的奇观见闻,说起来能见到那么多神仙一般的修行之人,确实也是难得一遇。 见青竹到此,这些老人家赶忙起身迎了上来。 “先生,您什么时候有空也帮我们家看看风水吧?” “先生,你能不能去我家看看呀?” “先生,您哪儿天来家里坐坐吧,我给您炖鸡汤。” …… 一群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激动得跟孩子似的,眼神里透露着精光,就好像是盯着猎物的猛兽,身姿极为矫健地扑过来拉扯青竹。 青竹身形一滑,袍袖飞舞,这群老人自是无人能跟上他的动作,被他一一避让开来。 “诸位接着晒太阳,我改日再来!”青竹走得极快,根本没有给老人们留下反应的时间。 老人们见无法拉住青竹也只能作罢,继续坐回各自的位置。 对他们而言修行者太过遥远,所以五马向槽的事情即便如此震撼,也只不过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并不会对他们的生活产生影响,这才依旧下地的下地,晒太阳的晒太阳。 刚才若是青竹出手帮他们,他们定然也会感恩戴德,可现在青竹有事离去,那么他们也不会责怪,毕竟他们都已是这把年纪,看事也是通透的很。 或许这也就是庄户人家特有的质朴。 青竹回头望向那群恬淡的老人家,也是露出了尊敬的笑容,岁月炼心,也不失为一种极好的修炼之法。 这正想着,王家已在眼前。 许是王小斌两夫妻干活去了,屋里很是宁静。 门前的小毛头在玩儿泥巴,院里王老汉儿躺在椅子上睡着觉。看着这安宁祥和的一幕,青竹也没走上前打扰,只是远远观望了一会儿,就走了。 青竹转身走后,院里的老人竟然睁开了眼睛,叹息了一声,又闭上继续酣睡。 青竹又来到了刘家大院。 他没有直接上前,这里面可不仅有无欲无求的老人家,定然还有留着心怀所求的青年人,加上此番青竹解决了刘家数百年的怨结,一番道谢,必然又是诸多的拉扯。 青竹想了一想,从旁边砍了一根细竹子,然后刻了几个字,然后略微闭眼,感受了一下刘清泉的所在,细竹飞出,直接飘飞到了刘清泉的面前。 刘清泉这时正和几位族老在厅中商议,“此番我们家族的诅咒终于被打破,得亏青竹先生出手,这恩情重大,我等该如何报答他?” “金银俗物,先生应该是看不上,可我们至少也要展现出我们的诚意。”一个老者点头称是。 “刘家祖上不是传下来过一个物件儿吗?那个东西或许青竹先生能看得上眼!”另一个老者提出了建议。 “对呀,对呀,我小时候还因为擅自跑进宗祠里拿那个玩意儿来玩儿,被大爷爷你一顿好揍!”刘永全也是想起了难忘的记忆。 身为族里为数不多的男丁,他从小被族老家人们疼爱,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心怕摔,可偏偏那次却是唯一一次就连族人都无人劝说,生生被打的屁股十来天不能安坐,正因如此,他记忆尤为深刻。 “那件东西是祖上留传下来的,加上一直供奉在头代世祖的灵位后面,对于刘家有非同一般的意义。”刘清泉犯了难。 “青竹先生之恩可是赐予了就是家族的延续!”刘清泉还没讲完,就有老者插话了,言语中多有不满。 “我的意思是这东西在外人看来并无什么价值可言,最多是年代久远些,只怕青竹先生瞧不上眼。”刘清泉道明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话音刚落,那一根青翠的细竹竿儿就掉落在了刘清泉眼前的桌子上。 众人先是一惊,赶忙四周张望。刘清泉拿起竹竿儿一看,上面刻了一排小字,“麻鸭尖 一人前来”。 刘清泉赶忙招呼道,“你们随我去宗祠!” 说着一行人就跟着他赶往宗祠。在祖宗牌位前好好跪拜了一番,诉说了原委,刘清泉才从最高处的排位后面取出一物,用布仔细包好。 一个人匆匆出了门,全然没再理会刘家其余人的询问和疑惑。 不多时,刘清泉被马车拉着来到了麻鸭尖。那块大石头之上站了一个人,正是青竹。 “来了!”青竹转身,率先出声。 “感谢青竹先生大恩!”刘清泉口中高声道谢,身子也随之朝地上跪去。 “老人家,请勿多礼”,青竹一边阻止刘清泉继续下跪,一边走上前将老人家拉了起来。 “我事前就曾说过,我出手并不是因为这些。”青竹淡然说道。 “可是……”刘清泉还想继续对青竹表达感谢。 “好了,老人家,此番叫你前来是有些事情想跟你再交代交代!”青竹表明来意。 刘清泉闻言赶忙收声,仔细听着。 “首先,五马向槽已经彻底破去,这宝地也被我重新点名成了‘持印地’,具象也变成了一只手掌托起印信,通的手持金印掌大权之意,为了不产生负面影响,你们这村子最好改个名字,别叫五马村。”青竹说出第一个事情。 “青竹先生真乃神人也,身负移山倒海之能!这事简单,交由老朽即可。只是先生你看这村名改成什么合适?”刘清泉惊叹之余,也是再度请示青竹的意思。 “倒是也没什么特别的讲究,既然你们原本就是因为这一方宝地取了村名,那不妨就用宝地如今的持印二字为名,一来贴切,二来也可让宝地成谶,老话不是有越说越像的说法吗?”青竹也不扭捏,直言道。 “持印村!好名字,村里都是掌印之人,好寓意。我回去就想法子告知村民,然后在村口立一块大石头,写上持印村三个字,再去镇上登记造册的地方使些银两,这事儿就算是成了!”刘清泉满面红光,越说越激动。 “还有第二件事情,你们刘家老祖的那个墓,就别动了,我有誓言不可寻龙点穴,所以这次宝地重立之时也是故意让穴落在了同一处,结合碑上镌刻的生辰八字推算,那墓的位置刚好落在正位上,你们刘家这回是真的要享受宝地风水的庇荫了,而且受宝地反噬影响多年,这次再受宝地,并不会因为气运不够出现变故,也算是天道轮回对你们刘家的补偿了。只是如果你们刘家出了奸邪惘佞之辈,这报应定然也是来得非凡。所以切记多行好事,守身持家,心怀天下,方能福禄长安!”青竹也是干脆地交代了第二件事。 “先生大恩大德,刘家无以为报!刘家必定谨记先生的教诲,作为家训流传……”刘清泉已经被这天大的喜讯砸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也难怪,这次见过青竹他们的手段,对于青竹的说法定然是信服不已。 “好了,我该交代的都说清楚了,也该离去了,老人家你也回去吧!”青竹说着就像转身离开。 “先生且慢!”刘清泉赶忙,出言阻拦。 “老人家还有事儿?”青竹有些疑惑。 “我真是人老智昏,先生大恩无以为报,此乃我刘家祖传的小物件儿,还请先生收下,以宽我心!”刘清泉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奉于青竹。 “咦?”青竹本要推辞,可手接触到布包的时候,轻咦了一声,接过布包打开,只见里面包着的是一个精致的墨斗。 这墨斗主体由青铜打造,隐隐有绿;墨仓漆黑为黑石材质,内里墨棉已经干透,看不出材质;线轮圆润灵巧,似是玉雕,丝线缠绕其上,暗泛金芒;最吸引眼光的还是墨线末端的尖坠,一半是由黑色金属打造成尖锥,锥尖锋利,另一半洁白如玉,却是骨质,状若鹿角开两叉,却只有两寸长,黑白相接之处,正是墨线绑系之地。 “祖上可是木匠?”青竹端详良久以后,问那刘清泉。 “先生所言不差,祖上确实曾出过一位木工匠人,据说手艺还卓绝,只是后辈之中无有继承,所以就没落了,只留下这么一个墨斗,留作纪念,此番赠与先生也是以表心意。”刘清泉也是和盘托出,无有隐瞒。 “也罢,这物件儿与我有些用处,我便收下了,多谢。”青竹把墨斗收了起来。 “甚好!甚好!”见青竹收下,刘清泉也是很高兴,但转念一想,有又多问了一句,“先生可否留下?” “此间事了,自当离去!”青竹转身。 “去向何方?”刘清泉再问。 “去往那山高处,看看那水源头!哈哈哈”青竹大笑着离去。 “真当是仙一样的人物呀!”刘清泉看着青竹远去的背影感叹。 第35章 点化个图腾 跟刘清泉交代完的青竹,悠闲地走在山径之上,看着花,赏着风,嘴里叼着随手摘来的竹叶子。突然袖口处震动了一下。 “哦,原来是你个小家伙呀!”青竹一跺脚。 随着地面颤了颤,一道青色的影子从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慢慢显现,化作一只呆头呆脑的小鸭子,蹦蹦跳跳就跑到青竹面前。 青竹蹲下来,摸了摸小鸭子,“小家伙,你跟着我做啥呀?” “嘎嘎嘎~” 小鸭子的一顿嘎嘎,把青竹整懵了,无可奈何地笑笑,“小青,你出来看看!”小青顺着手掌滑到地面,对着小鸭子,“嘶嘶嘶”。 “嘎嘎嘎”。 “嘶嘶嘶”。 …… 那一通两个物种间的对话,搞得青竹委实无语透了。好在青竹忍耐快到极限的时候,小青终于回头对青竹开口了,“竹子,这小鸭子说想你帮他点出去,好让它享受供奉,争取早日进化。” “祖龙之气散尽天下,丝丝缕缕,遇万物而入,化四境灵地,凡奇珍宝,独留残躯所在,化传说之地,这就是天底下大多数灵地所来。万物皆修,灵地也求自身的壮大,一种是靠岁月的积累,一种则是借助人力,建庙修庵依托香火供奉是最上乘,可是这类毕竟数量有限,更多更常见的就是点穴造屋,生人住,可聚人气,亡者居,则沾供奉,要不说人乃万物灵长,气息非同凡响,不但自身可得修行,也可助万物修行,甚至有些灵地还是人为造就,比如一个地方因为形状或其他的原因被人取了一个名字,叫的人越来越多,就会越来越形象,久而久之,因为收到人的意愿和气运这些影响凝聚灵气,化成灵地。这小鸭子就是一块巨石,风吹雨打之后有了鸭子的形状,就连带这附近的地方都被人叫做麻鸭尖,慢慢褪去平凡也就滋养出了一方奇地,更是孕育出这么个小家伙。它想要得供奉呀?” 青竹缓缓地讲述着小鸭子的起源,可是青竹碍于自己的誓言,没办法帮小鸭子作为墓地点出去,建座寺庙又不现实,小家伙也还不够格,若德不配位,又会出现跟地怨一样的反噬,反而伤了这个可爱的小鸭子。当真是头疼呀,青竹挠挠头,有些为难。 “竹子,你咋滴啦?”小青回到了青竹手上。 看着手中碧绿色的小青,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办法,原本既然大庙不配,给弄个小庙也行,例如山神庙土地庙之类,可是那种神位要请,而这青竹可是做不来了,所以思来想去的,还是给这块大石头点化成个图腾是最好的,就如有些村子会把大树作为守护神一样供奉起来,祈求庇护,小青当初不就是御兽门供奉的镇山图腾嘛。 现在这大石头立在这进村的路上,让它守望这一方要道,外祛邪秽,内守安定,还能守护来来往往的过路人,都是极好的。 就是这小鸭子看起来呆头呆脑的,独挑大梁不知道行不行? 不过仅仅只是这村民往来经过此地,与小鸭子之间气息的交互也对双方都会有好处,有百益而无一害。 说干就干,青竹带着小鸭子又回到了那块大石头处,此时这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那块石头静静耸立。 青竹双目异光亮起,左观山势起伏,右听林风阵阵,手掐星辰轮转,脚踏地脉波动。一番观望,一番盘算,终于选中了大石头下边的道路里侧位置,“就这了!” “竹子,你都镇脉境界了,给小小奇地定位咋还消耗这么大?出了这么多汗,都把我打湿了。”小青不满的声音响起。 “小青,你这就不知道,无论是给什么级别的灵地定位都要一样用心卖力,无论自己是何境界都要用尽所能,这是山字门人的本分。” 青竹擦了擦流进眼睛里的汗水,用很笃定的语气跟小青解释,但这语气却似乎是在讲给自己听。 小青听到以后没有再说话,只是闪烁了一下青色的光芒,引来了一缕清风,吹干了青竹身上的汗水。 青竹莞尔,“谢谢小青。” 青竹先是在选好的位置划出一个两尺见方的方框,然后搬来了三块扁平的石头,从大到小摞在了一起。 “大石做身,小石化眼,大石小石起真灵!定灵、镇气、化图腾!还不归位!”青竹一声敕令,小鸭子扑腾着飞回鸭子形状的大石头里。 “万人唤名,巨石化灵,而今成型,庇护乡邻!定!”青竹捏了一个手印前指。 大石头上便有道暗黄色光芒一闪而过。 “成了!”青竹从衣服上扯下了一些布条,在大石头和小石摞边上挂好,又小石摞前点了三炷香,“搞定收工!” “竹子,这就完了?你不用跟这里的村民说一下吗?”小青提出了疑问。 “不用,只要小鸭子在这路上帮助几个过路的村民,加上我做的这些记号,村民自然而然就会联想到这小鸭子的,一传十,十传百,慢慢信的人多了,这里供奉也会多起来的,时间长了,这图腾也就成了,到时候这小鸭子境界提升,最终没准还会盖个小庙嘞!”青竹出言解释。 “这么说起来,人都好愚呀,总是莫名就会信奉一些东西,哪怕是他们看不见摸不着的事物!”小青有些不解。 “这倒也不是说是迂,其实是求一个安心,一来是平凡人能力有限,希望寻找一种力量的庇护,保护自身,二来则是受到了一些无法解释来源的帮助以后,心里不安心,就想报答给一个自己信服的事物,以期望继续得到帮助,说白了就是用自己的行动换来更多的好处。”青竹再解释了一番。 “说到底就是想捞好处呗,你们人呀好自私!”小青语气带了些不满。 “你个小家伙,哪儿来的这么多闲话,当初你在御兽门接受供奉,也会出手帮助他们解决一些事情,不就是如此吗?这都是互利互惠,何乐不为呢?”青竹笑着拍了拍手腕上的小青。 小青也没有没有在说话。 青竹想起接下来的目的地也是一阵头疼,但逃又逃不掉,只能是晃晃悠悠,磨蹭了好久才回到了原先的五马向槽,如今的持印之地。 几队人马,早已整装待发了。此时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儿,当然很明显的是那每一个御兽门的少女身边围了三五个其他门派的弟子。 青竹见此情形,不经感叹,“少年不知情滋味,懵懵懂懂傻天真呀!”这货摆着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对这群荷尔蒙爆炸的年轻人摇摇头,嘴里叼着草,双手扶在脑后,朝人群走去。 “竹儿,你回来了?”江无眠第一个发现了青竹归来,“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师父,事都办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在这位面前,青竹可是一点架子都不敢端,赶忙放下双手,吐掉嘴里的草,毕恭毕敬地回话。 “哟,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轻狂小篾匠吗?”牛老见到青竹那副局促的样子,又是惊讶又是有趣,不由出言调笑。 “滚滚滚,你个骑牛的,别嘚瑟,带你去看你的老情人去咯!”青竹对牛老可是从来不知道情面为何物,找住机会就怼。 这话一出,牛老顿时脸色突变,红如重枣,一口气都堆在了喉咙,说不出话来了。 青竹洋洋得意之时,边上的却传来了一个少女天真的声音,“牛爷爷去看师祖婆婆,青竹姐夫不也一样去看大师姐吗?” 青竹面色骤变,同样犹如被捏住了脖子的小鸡。 江无眠、沈素兰两人也是被这名女弟子的语出惊人给搞得想笑又要保持威严,而观山的几位是兄弟和牛老则是噗呲一声就笑了出来,剩下的弟子反应过来却是想笑又不敢笑,憋的脸都红了。 神情未变的就只剩下柳如风和几个没反应过来的弟子了。 青竹心中自骂了一句,“引火烧身,提这干啥?”责怪于自己的嘴比脑快,无奈之下,只能赶忙转移话题,“既然大家都准备好了,那我们就出发吧!” 说着一马当先就走在了前面,全然不顾后面还在那群人。 还是两位长辈一声令下,众人才快步跟上,可是笑声却在这山谷久久未曾散去。 第36章 旧事重提 来时有事,一行人匆匆忙忙,如今事情了结,这路上的兴致也是颇高了,不要说是青春活泼的少男少女们,就是青竹都是有一种春风得意马蹄疾的自在。 这么多年身负地怨,饱受煎熬,表面风轻云淡,心里的苦闷郁结又是何其之深,这一趟虽然惊险万分,可是这结果总归是圆满的,打破禁锢,修为恢复,更是再进一步。 不说失而复得的喜悦,原本因为一些事情知道了却没能力去做,如今则是大有可为了,想到这儿,青竹脸上的笑就又多了一些。 路旁休息的时候,青竹还用叶哨给大家吹奏了一曲,好似山泉潺潺,珠玉在盘,鸟雀轻啼,风铃轻摆,听得众人犹如盛夏时节沐清风,通体舒畅。一曲吹罢,众人皆还久久不肯从意境中醒来。 “姐夫再来一个嘛!真好听!” “先生别停呀,我就快要到望气极境了!” “青竹先生……” 一群门人弟子都是围了上来,想让青竹继续,毕竟这曲子对于修为精进有奇效,听之可提高练功效率,同时有助于境界突破,这也是青竹对这些人出手帮助的答谢了,毕竟正常情况下没有哪个第四境的大佬会好端端耗费修为帮助别人提升修为的。 可这曲子也是强悍,只是一遍下来,已经把青竹体内的灵气消耗得干干净净,所以面对众人的再度请求,青竹也是只能摇摇手拒绝,坐在一旁调息起来。 “御字门的《泉鸣听风》?”牛老看向沈素兰。 沈素兰轻轻点了一下头,没有说话,瞥了一眼江无眠。 江无眠反而倒是比较坦然,“无妨,竹儿所用的正是御字门的技法,用得还颇为熟练。” “江门主过谦了,何止是熟练,青竹用叶片作哨,吹奏《泉鸣听风》,暗合自然之意,加上他生性淡泊,单这一曲子的造诣,不说御字门,就是中整个玄门都无人可望其项背,妇人我也不行。”沈素兰对于青竹这一曲有了很高的评价。 “竹儿的御兽手法,好像也是出自贵派?”江无眠那日见到青竹的竹叶青小蛇内心就已经满是疑惑,苦于一直没有机会,这才到此时才问出。 “江老明鉴,都怪我门中多是些多情的女子呀。”沈素兰闻言苦笑,还瞪了一眼牛老,“而且和牛老以力降服黑牛的镇压不同,那竹叶青本是我们御灵门的镇山灵兽,可后来与这青竹厮混了一阵之后,不知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就被他拐带下来了山,认主手法还是我那不争气的大弟子教与他的。如若不是我那弟子在门内有重要责任在身,怕不是也早跟这家伙跑出来了!”沈素兰这番话语间既有对女儿找到心上人的不舍,又有对女婿落跑的气愤,还有对女婿有本事的骄傲。 “果然如此,这样说来可就麻烦了,当初柳如风还只是学了我门中一个不算重要的辅助法门,就被玄门众人逼上山门,最后竹儿自废修为方才平息此事,换来柳如风这安稳,如今竹儿身负两家法决,虽然已经修为大涨,又该如何在玄门容身呀?”江无眠满面愁容,这是见到这徒儿之后心里最大的担忧了。 “江老哥,你这就愁了?看来你真的是关心则乱,之前的战斗中这小子除了你们两家,可是还用战字门、杂字门、相字门的不少法诀战技,还都是核心那种!” 牛老几句话,让江无眠眉头都快打结了。 “当初这小子一身修为尽丧,空留一身蛮力,又被反噬能量缠身,我们与之相交之后,实在于心不忍,就都把自己门内拿的出手的战法教授与他,反正他没有了灵气,这些也无非是让他有个自卫的手段罢了,可如今这家伙竟然真的恢复了修为,而且境界已经不输你我,这确实都有些为难了。” 沈素兰听着牛老的话,连连点头,她当初的心思和想法与牛老一般无二,现在也是头疼呀。 “想来竹儿身上其他的技能,多数也是这些年游历过程中如这般取得,唉,委实有些难搞了。”江无眠又叹了一口气。 “都怪这捡漏的,当初乱来,非说要让大家像他们杂字门一样博采众长,搞什么大融合,最后搞出一堆因为功法冲突被反噬,导致心情大变,嗜杀如命的大魔头,酿成玄门灭世的惨案,这才为了防止玄门再起乱世,最终定下了各门之间不得私通功法的规矩。这本来就是瞎搞,这样培养出来的弟子入门战力境界提升虽然快,可后劲不足。不过眼下看来,无论是那王姓老者,还是小竹子身上都不见这些弊端,那老者心性不论,独说小竹子却是只看到了益处,不见害处呀。”牛老也是难得严肃。 “目前看来无事,未来却不知如何,再说我们了解青竹不是不知分寸之人,可玄门人数众多,岂是我们四个门派能左右的,如果我们几大魁首门派徇私,又唯恐悠悠众口,这事儿委实有些难办呀。”沈素兰对于此事也是相当为难。 “竹儿,乃是观山门徒,前一次我这做师父的已经放弃了他一次,此次我定不会再有负于他,这孩子虽然身世悲惨,可是从小就懂事,更是乐观豁达,我相信他。”江无眠言语中充满了愧疚和坚定,深邃的眼神更是牢牢看着青竹。 “也罢,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先去我门中一聚,再细细商议一番,我还就不信以我们四派之力,还护不住一个人了。”牛老也不是扭捏之人。 “我柳如风这条命都是青竹先生所赐。”一直在一旁不作声的柳如风突然来了一句,言语中的坚定,赢得了其余三人的认同与肯定。 “竹儿看人的眼光委实老辣,老朽这儿谢过各位了!”江无眠起身作礼。 柳如风直接闪身躲过,“前辈不必如此。” 沈素兰更是直言:“这小子虽然嘴上不肯认,可我早已视他如半子!谁若欺他,我定斩不饶。” “江老哥,你就别多礼了,要不是碍于辈分相差确实太大,老牛我早就跟他拜把子了!没事儿,没事儿,这家伙对我胃口。”牛老也是上前阻止了江无眠的谢礼。 见众人如此,江无眠也是无比欣慰,“竹儿能得诸位如此相待,也实乃我师徒二人的大幸也!” “对了,牛老、沈门主,竹儿是如何与战、御二门结交的呀?这些年我虽多方打听,却始终不曾得到他的半点儿消息,若不是这次的事情,我都不知他身在何处,更不用说他还与诸位结下了如此深厚的情意?”江无眠对于徒弟这几年的经历也是颇为好奇。 “这个?”牛老竟然也有羞于出口的事情,搞得深知其性情的几人皆是惊讶不已。 柳如风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与青竹先生也是中间断了联系多年,他自己对那段时间里的事情又不曾提起,所以我也不太清楚。” “这个怎么说呢?倒也是一段佳话,不过本主就在这儿,何不让青竹自己详述一番呢?毕竟我等也是对于细节知之甚少呀。”沈素兰微笑着指了指青竹。 这话确实在理,于是几人一同看向了青竹,刚想开口,就看到青竹从调息中醒了过来,感受到这边的注视,也看了过来。 “小竹子,赶紧过来,你师父有话问你!”牛老用特色的大嗓门呼唤了一声,还特意借用了江无眠的名号,惹来了对方无奈的眼神。牛老可不管,八卦都想听,可出头鸟可不好当的。 师父呼唤,青竹自然不敢耽搁,屁颠儿屁颠儿就跑了过去,看到几人充满求知欲的目光,不由背脊一凉。 “竹儿,你且过来坐下,与为师等人说一说当时你下山以后的经历,如何?”江无眠见其他几人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额~”青竹哪里还不知道这几位是八卦之火烧起来了,这师父咋也不知为何跟着牛老他们几个胡闹起来了呀,但这些年的苦闷憋在心里,此番郁结打开,这么多亲人好友在身边,确实也想与人分享了,再说了这几位都是亲近之人,说说就说说吧。 这样想着就找了一处坐下,开始了这几年经历的回顾。 第37章 路遇抢劫 自废玄力,反噬能量缠身,身负重伤,都不及被亲近之人背叛的痛苦。 青竹那日自山上下来,跌跌撞撞,浑浑噩噩,没有目标,没有方向,血不止,伤不治,就如同孤魂野鬼一样,完全毫无意识地往山下飘去。 摔倒了就在地上躺一下,爬起来了就继续颤颤巍巍地迈动步子。 行至山下,已不知是摔了多少个跟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一身污泥腌臜,哪儿还有几分之前的俊郎和英气。 最后,如丧家之犬蜷缩在一棵大柳树下,双目无神,气息微弱。 “哟,这不是观山的天才弟子青竹小先生吗?怎么睡在这里了呀?” “是说,你看他现在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一条垃圾堆里的老狗!哈哈” “这狗还知道舔舔伤口,可他却连吐舌头的力气都没有!哈哈” “你看这细皮嫩肉的,这俊俏的模样哟,要是被那群老娘们儿看到了,还不得立马就来感觉了?” “对对对,这要是卖出去,得值不少钱呢!” …… 突然出现的几个黑衣人,嘴里喷着垃圾话,对青竹指指点点,还越说越难听,简直不堪入耳。 可偏偏窝在树下的青竹,却依旧是无动于衷,就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依旧躺在泥里一动不动。 “md,你以为你还是山字门甲首的高徒嘛?狗一样的东西?也敢无视我们?”几人见青竹对于自己的嘲讽和辱骂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被看不起和不屑了,顿时产生了屈辱和愤怒之感,直接冲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起先几人还打得有些畏手畏脚,毕竟青竹原本的名声在那儿,可是几下过去之后,看到这人就像是死了样,也不躲,也不挡,甚至是连吭都不吭一声,就像是一团烂泥一样,比沙袋还不如。 拳头腿脚就像是雨点般倾泻在青竹身体各处,几人还越打越生气,越打越有一种无力感。 差不多半炷香时间过去了,施暴的几个人都打累了,可青竹依旧还是一声不吭,就那么躺在地上,眼中没有了焦点,气息若有似无,就像随时都会断去。 “兄弟们,别打了,这家伙就快死了,再怎么说也是观山门人,死在我们手里不好,我们可比不上那些人,出出气就好了,拿了东西快走吧。” 一个看起来是领头人的家伙,喘着粗气,拉住了其余几人。 “观山门人?他不过是个弃徒,也许他的那几个师兄看到他还要踢他两脚呢!”其中一个不屑的说道。 “好了,别废话,赶紧掏了快走!”说着就上前开始在青竹身上一阵摸索。每一个口袋都没放过,掏出了几本书,一个小酒葫芦,还拽走了斗笠和后腰的竹筒。 “呸,就这么点儿东西?狗屁天才弟子,还害得我们尾随了你一路。”又有一个人表达了对于贫穷的不满。 “快看看那两本书,是不是他的法门?特别是相字门的那部乾元宝札,如果是,我们就赚大了。我们即使不能练,看看也许够我们的修为精进许多了!而且这可是相字门最高深的修行法门,搞不好山字门的也在。”这人舔了一下嘴唇,眼里冒出邪光。 “走走走,别耽搁了,到时候要是来人了就不好了!”领头那人赶紧催促。 “等一下!”拽走青竹竹筒的那人,把竹筒背在身上,然后又走到青竹身边。 一脚踩在青竹腹部,还捻了几下。 即便这样,青竹也没有任何反应。 “呸”,那人又是一口浓痰就吐在了青竹头上,“狗屎一样的东西,让你们这些门派弟子神气,来呀,再给爷神气一个呀!还不是被我这个散修踩在脚下!” “走了,别墨迹了!”他的同伴开始催促。 “来了”,这人也是玩儿得差不多了,转身朝同伴走去,偏偏一脚绊到了青竹的腿,一下子失去平衡,摔在了地上。 从青竹那里抢去的竹筒跌落在地上,一下子东西全部倒了出来,撒了一地。 “你怎么这么笨呀?赶紧的。”他的同伴开始不耐烦。 “知道了,很快。”他说着,开始捡地上的东西,往竹筒里塞。 打算捡那把篾刀的时候,发现躺在地上的青竹竟然坐了起来,一只手正拿着那把篾刀。 “把他给我!”那人气急败坏地去抢夺篾刀。 可这篾刀就像是长在青竹手上一样,任凭那人如何拉拽都无法拿走,甚至用脚踹青竹的手臂,也不见青竹松手。 “我靠,反了天了还!”其余几人也是发现了异常,咒骂着跑过来就是帮忙一起抢刀。 又是一通狂风暴雨般的拳脚,可青竹依旧死死攥着刀柄不放手,也不出声,只是口中不断溢出血沫。 青竹越是不松手,越是让这些人认为这刀价值非凡,抢得更加卖力。 在几人推搡拉扯之下,青竹就像是一块破布,被任意撕扯拉伸。 “谁的血?”其中一人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只见篾刀之上满是鲜血,滴滴答答。 几人松开手后退一步,各自检查了一下自身,发现并于伤口,再看篾刀之上,只有两只手,一只在刀柄,是自己人的,另一只在刀刃,正是青竹。 手抓刀刃,鲜血淋漓,很快,刀就被全部沾上了鲜血。 青竹的眼睛中又一次有了焦点,盯着篾刀,只是看着,静静的看着,全然没有在意自己血流不止的手。 “狗东西,装神弄鬼,把刀拿过来!”那几人先是被吓了一跳,但回过神来,就又冲了上来,直接就伸手去夺刀,却被青竹一个后撤步让了过去。 “我的刀。”青竹第一次对他们说话,虽然那嗓音沙哑无比,却还是让那几人背脊发凉。 “要不算了吧,我们也拿到想要的了。”有人开始打退堂鼓了。 “废物,他修为尽失,还受了重伤,怕什么?上!”为首一人凶狠地怒骂一句,冲了上去。 财帛动人心,这观山弟子都如此珍视的佩刀,定是十分珍贵。虽然样子有点儿怪,但只要想办法变现,对于他们这些无门无派,朝不保夕的散修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想到关键,其他人也是咬着牙关跟了上去。 几人来势汹汹,拳脚兵器一起招呼。 青竹却是依旧看着手中的篾刀。 “或许只有你始终不会离开我!”青竹口中说了一句充满伤感的话。 伤了掌心的手轻轻摸过刀面,就像是在抚摸多年未见的老友,上面的血也被抹得更加均匀了。随之,一个“篾”字缓缓浮现刀身之上。 这字一出现,青竹眼中开始有了神采,就好像是一具木偶重新拥有了灵魂。 “篾。”青竹读了一遍。 “臭小子,还敢说灭了我们!你以为你还是望气境的天才修士吗?一个灭字就想吓退我们!”这几人听到青竹的话,产生了误解,立时火冒三丈,手里又加了几分力气。 “叮”,篾刀挡住了刺来的一剑,紧接着横劈一刀,“噗噗噗”,锋锐入体的闷声响起 简简单单的一挡一劈,甚至不知道是刀带着人挥出的两刀,还是人拿着刀挥出的两刀,总之就是两刀,原本还张牙舞爪的几人就变成了倒在地上的残肢断臂。 青竹却全然没有理会这些人,咳了几下,咳出了不少鲜血和内脏碎片。 稍稍缓了一口气,眼神再度失去了神采,机械性的捡起地上的东西,然后踉踉跄跄继续往前走,在身后留下了一整条沥沥拉拉的血迹斑斑。 西沉的日光,似乎也在厌弃这空荡荡的皮囊,不肯把多余的温暖给他,自顾自地归去,独留山径上狼狈不堪的背影。 第38章 兄弟,吃点儿 污秽的黑,虚弱的白,一身已经看不出本色的破烂布条,一双遍布泥巴和伤口的赤脚,或许只有手里的那把特别的刀,还在勉强证明着主人的身份。 青竹这一走就走了将近月余,似乎有目的地,似乎又是完全没有方向,身上的伤也是新新旧旧,数量也已经比下山之时多了不知多少倍,好在已经不流血了,许是血都流差不多了。 此时的他正背靠着一棵碗口大的树,坐在地上,抓过一枝树杈,拽下几枚野果就塞进了嘴里,毫无情感的咀嚼,一丝神态的起伏都没有,不知是酸是甜。 突然,一只兔子从一旁的树丛中钻了出来,站在了青竹面前。 这小玩意儿似乎也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给吓了一跳,整个愣在了那里,青竹难得的抬头看了一眼,却不见动手。 好一会儿,这兔子才反应过来,跳进了另一边的草丛。 “这位兄弟,不介意我们在这儿边上休息一会儿吧?”从兔子钻出来的树丛后面,走出了几个粗野的汉子,为首一人手里还提着两只兔子,冲着青竹作揖问礼。 换来的只是青竹翻了个身,背过了身去。 这几人见此也是没再多问,直接在边上清理出了一小片空地,架起了一堆火,把两只兔子撕去皮毛,掏去内脏,放在火上烘烤。 其中一人捡起兔肝儿兔心等内脏,清理了一番,然后用木棍子串成串儿,也架在了火炉上。 “这东西你也吃?”有一人嫌弃地说,还露出了极为鄙夷的眼神。 “你懂个屁,这才是好东西,滋润油香。”烤兔内脏的那个人,说着还舔了舔嘴唇,似乎已经在享受美食了一般。 无论这边几人大声喧哗也好,还是烤兔子香气诱人也罢,青竹都只是那样坐在那儿,闭着眼睛,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兔子终于烤熟了,香气的诱惑力也到达了顶峰,林子里飘散着让人胃口大开的香气。 几人早已按捺不住,咽了口口水就要上手。 “额哼?”为首一人一声不太高兴的轻咳,让其余几人从美食的诱惑中惊醒,一个个跟狗腿子似的,争先恐后去抢两只烤兔子,送到为首那人眼前。 “老大,来,您先请!” “老大,吃兔腿!” 刚才烤内脏那人手慢了一点儿,没拿到兔子的,火上就剩下他自己弄的那几串儿兔内脏。他看了看那几个串儿,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老大,最后咽了一口口水,似乎做出了艰难的决定,拿起串儿,朝自己的老大走去。 “老大,您要不尝尝?真不错的。”这人也把串儿给了为首那人。 “你们这些家伙,哈哈。”为首这人接过一只兔子,用力一扯,兔子的一个后腿被大大的撕下,紧接着又从烤串那人手里接过来一串儿肝儿,并把自己手里剩余的大半兔子,递了过去。 那人突然被幸福砸中,还有些不知所措,捧着肉和串儿就连连称谢,“谢谢老大,谢谢老大。” 他老大了可没空理会那么多,拿着手里的食物就冲着青竹走去。 “兄弟,吃点儿!”这人邀请道。 青竹依旧没有一丝反应,简直就像是一具尸体。 “兄弟且宽心,我姓李名金,带着兄弟几人都是江湖上跑腿的人儿,没有恶意的,一起吃点儿吧,”这人再次邀请。 又等了片刻青竹依旧没有反应。 “这狗屎一样的东西,也敢对我们老大不敬!找打!” 脾气暴躁的几个人已经开始叫嚣,指着青竹就是破口大骂。 青竹却是依旧无动于衷。这幅样子还把围观的人员的火气都给拱出来了。 一群人叫骂着就要冲上来殴打青竹。 “你们想干什么?退回去!”李金一声大喝,把冲上来的人都给镇住了。 “我怎么跟你们说的,跟捆炮仗一样一点就着,再说人家怎么你们了?现在是没点都着了是吧?再这样子,以后就别说是我李金的兄弟!”李金怒骂着这些人。 其他人也一声都不吭,低着头,就像是淋了雨的鹌鹑一样。 李金看着兄弟几人这幅样子,也是没再多说,“吃你们的饭去!” 那几人赶忙跑回先前的位置乖乖坐好,目不斜视地注视着自己手里的烤肉。 “这些个家伙!”李金看着他们这幅样子,也是又好气又好笑。转身继续对青竹说,“兄弟来吃点儿吧,这看着天大地大肚子最大,何必跟肚子过不去呢?” 青竹终于睁开了眼睛,盯着李金。 李金也是微微怔了一下,但紧接着就是露出了极富感染力的笑容。 “兄弟,请吧。”李金又把烤肉递了过去。 青竹抬起捏着刀的右手,看了一眼。 这一举动又把旁的人吓得不轻,做势欲起,亏得李金挥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青竹左手抓住刀背,用力一扯,刀柄从右手掌心被生生撕下,顿时血肉模糊,原来刀柄已经被血死死粘在了掌心的伤口之上。 “兄弟,你这是?老四拿些干净的纱布和伤药来。”李金赶忙招呼刚才烤兔子内脏的那个人拿东西。 自己则是也不管青竹身上脏,手上都是血,直接扔下烤肉,一把拽过那只不断溢血的手。 叫老四的那人动作也是麻利,一晃眼,东西已经送了过来。 李金给青竹的这只手细细清理一番,上药,缠纱布。 可青竹却从始至终没再看过这只手一眼,就像这手不是他的一样,毫无知觉,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捡起了地上的烤肉,麻木的咀嚼着。 掌心血肉尽破,甚至白骨都透了几处,可偏偏眼前这家伙撕下粘住的刀柄,还有被清理和上药的时候都不曾皱一下眉头,甚至是连咀嚼的节奏都不曾有一丝波动。 帮青竹处理完手上的伤,李金都已经是额头冒汗,心里不禁犯嘀咕这人的意志到底是如何的存在? 这时青竹咽下嘴里最后一口,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有了不同,抬起来看了看,又闻了闻,然后就看向了李金,只是看着,也不说话。 “什么?”李金有些郁闷眼前这一幕,可是却不知道青竹想干什么,他刚想发问。 边上的老四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拍脑门,拿出一个葫芦递了过来,“他应该是想要这个!” “原来如此。”李金也是恍然大悟,刚才他用烈酒帮着清理的伤口,“你有伤在身,这酒……” 李金没有再往下说,因为他发现那壶酒已经被拿走,对方正仰着头“敦敦敦”地往嘴里灌。 青竹正喝着酒,脑海里竟然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唱诵,“酒入愁肠苦,君临悬崖路,生死谁人知,一跃成浮土。既然不是仙,何必太在乎,死亦不消愁,生也还可以……” 唱诵声越来越快,直到后面的已经是听不真切,可那玄而又玄的旋律,却似乎一遍一遍抚平着青竹的内心。 最后一声钟鸣,更像是将青竹的脑海整个震动了一般,他那浑浑噩噩的精神也是彻底苏醒,就像是重新又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一样。 青竹失去神采的眼睛也重新恢复了光彩,看着左手边的那把篾刀,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你装够了吗?”青竹淡淡的口吻说道。 “啊,什么?”一旁的李金被青竹突来的这么一句吓了一跳,一时都没听清。 “我说你装够了没有?”青竹又重申了一次,眼神依旧没有看向李金。 “兄弟,你许是伤迷糊了,且好生休息,我先不打扰了。”李金想转身离去。 “面上仁义道德,心底里皆是男盗女娼!”青竹终于转过身看向李金,可这话却是也有些难听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心给你送吃喝,还帮你包扎伤口,你怎地这样出口伤人?”李金愤然转身。 到了这时候还是强忍着怒火,拦住身后几人,这李金倒也确实看着有几分君子之风了。 “哦,如此说来我倒还真要谢谢你啦?”青竹也站起了身,不再佝偻,又有了几分英挺。 第39章 谢谢你对我下毒 “难道不是吗?萍水相逢,我们本着真心结交的想法,给你吃食,又帮你包扎伤口,难道你就连句谢谢都不应该说吗?”李金言语中明显有了一种委屈,但更多的是愤怒。 青竹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的不屑,“如果真是萍水相逢,我确实该谢;如果真心结交,,我确实该谢;再如果你给我上的药里,没有加那迷控人心的毒药,我更该谢,可偏偏这几样你们几位都不是,一路跟踪,假装偶遇,虚情假意,趁机下毒,你说我该不该谢你?” “你说什么?我都不明白,小人之心度君子之义,我等离开便是了!”李金面色微变,但仍不承认,起身,愤慨地招呼其他人离开,“我们走!” “唉,不见棺材不落泪。”青竹一语点破,就没打算再放人离开。 左手持刀,欺身而上,招式粗鄙,左砍一下右劈一下,身法全无,是脚步凌乱,就如孩提玩儿刀,全无章法,可偏偏这刀法不但迅猛异常,且古怪刁钻,明明架住了上面,可偏偏打的是下面,架住了左边,右边又挨了一刀。 仅仅几刀过后,已经压得李金难以招架,叫苦连连,步步后退,手里的青钢剑也已经变成了锯条。 不远处的几人一看情形不对,也是赶紧抽出武器围了过来,把李金保护起来。 “你个恩将仇报的狗东西!”那叫老四的人说着就要冲上来。 “老四,住手。”李金扔下手里的残剑,往前走了两步,对青竹拱手一礼,“先生,我等一时鬼迷心窍,解药给你,可否容我等退去?” 一边说着还一边伸手进怀里往外掏解药。 青竹收刀,伸手去接。 李金手从怀里拿出来,竟然甩出一把白色粉末,朝着青竹得眼睛撒去。 几人正要得意,那得逞的笑容就僵在了嘴角。 只见青竹左手把刀一横,以手腕儿为轴将刀飞速旋转,就像是一面盾牌,还伴随着大风,那些粉末不仅没突破到青竹面前,甚至反而被刀转出来的风吹得劈头盖脸向那几个人自己罩去。 粉末入体,几人立时瘫倒在地,七窍流血。 “这毒挺不错呀?劲儿还挺大。”青竹也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地上的人,一脸邪笑的调侃儿,还一脚踢掉了几人手里的解药。 “你,你,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的目的!”李金死死盯着,声音虚弱不可闻,气息微弱不可见。 “不是,直到你下药之前,我的体内的灵身都在沉睡,整个人都是混沌的,只剩下肉身的本能,还亏了你的毒药,让我的身体察觉到了致命的危机,强行唤醒我的灵身,让我恢复,所以你先前说的是对的,我要谢谢你,谢谢你对我下毒。”青竹站起身,居高临下。 “观山青竹,名不虚传。”李金说完最后一句话,也步了他那几个弟兄的后尘,咽下最后一口气。 “自作孽,不可活!倒也亏了你们让我彻底明白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青竹转身离开。 片刻之后,他却再度返回,把地上的解药捡起来碾碎,撒在几人身上,又用刀把边上的土掀起来盖住尸首,防止毒药伤人,以及坏了环境。 这一路走来,青竹自身虽然一直浑浑噩噩,可经历过的这些个事情却是实实在在都记忆里面。 这些人对付他无非是几种想法,一来他是观山的弟子,身上必然带有宝贝,想趁着落魄捡个便宜,早前第一波应该就是这目的;二来是贪图青竹身负的观山法决,修为不在,可是法决却记在脑子里,如果能掏出来,无异于能成立第二个观山门派,当然还有不少人怀疑青竹身负相字门玄法乾元宝札,这一波人马动用那种控人心智的毒药,应该打的就是这主意;至于第三种比较少,倒也不排除有人与观山有过节,不敢报复观山,就要把气撒在青竹身上,意图寻仇。 青竹明白,正是在这几种原因的驱使之下,会源源不断地有人找上自己,虽然自己修为尽失,但拳脚犹在也不惧,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而且这暗箭还是连珠箭,想到这儿,他也是觉得有点儿头大了。 但很快,青竹就想明白了,反正自己现在已经暴露在诸多玄门眼下,自己是躲也躲不掉,逃也逃不脱,何不就既来之则安之,以不变应万变,继续前行。 “我自提灯照前路,贼人宵小草里伏,不必费心多查探,只等灯下照血影。”青竹哼着小调继续上路了。 “也是真没新意,又是这样子。”只见青竹坐在一堆尸首中间,用身上的破布条擦着手里的刀,嘴里忍不住吐槽。 自从青竹灵身回归以来,不过半月时日,已经被人刺杀了不下数十次,陷阱、投毒、偷袭每次都是这种招数,青竹这才有了刚才的话。 说来也怪,这么多天青竹手下无一人生还,杀杀杀,就像是在发泄,又像是被逼无奈,总之就是一路踏血,杀了个尸横遍野,杀了个天昏地暗,手头上不说千人,至少也有数百条性命,可偏偏这些个人还是乐此不彼,不断来送,真是利益动人心,小命全看轻呀。 不过所幸青竹已经灵身归来,不然若是保持之前的状态,还真不一定撑得下来。 现在的话,连番刺杀,无非让青竹身上的伤多了一些,衣服更破了一些,更黑了一些,还有就是那把篾刀更暗了。 “咦,这荒山野地,竟然还有一处山泉?”青竹扫视到一块岩壁后,两眼放光的走了过去。 岩壁之上有一个小孔,一寸大小,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孔,却有山泉滴落,下方有一块石头,经年累月地被这山泉侵蚀,已经有了深深的凹陷,就像是一口大碗。 青竹刚想刚想伸手去捧水喝,却看到了一双粘满了鲜血的手,以及一把乌黑的篾刀,再看水中倒映出来的一张脸,蓬头垢面,脸色黢黑,胡子拉碴;整张脸都遍布伤口,有深有浅,两片嘴唇也是干裂爆皮,唯一还有几分神采的就剩下一双眼睛,细看之下却也满是血丝,眼角流露出的全是阴翳和杀气,或许这就叫做杀红了眼。 青竹没有用手去捧石碗里的水,因为他不想自己手里的血玷污了这一点点的清清冽和纯洁。 他转身朝远处的一条小溪走去。最后找到了一个稍微深一点儿的水潭,纵身一跃,跳进水里。 “扑通”一声过后,水中漂起了一片浊黑,还伴随着阵阵血腥气,周遭的鱼儿四处逃窜不说,就连周边的蛙鸟都止住了鸣叫。 青竹就这样漂浮在水潭中,不见动作,只是直挺挺的躺着,水轻柔的划过他的身体,荡漾着一层层的波纹,就像是一双温柔的手,抚平他空洞的心,抹去他周身的伤,以及那厚厚的污泥和血痂;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紧皱的眉头也缓缓舒展,粗重的呼吸,也变得平顺轻柔,到最后变成了轻轻的鼾,在水潭里旋转,漂荡。 周遭的一声鸟鸣,按下了重启,小溪周围一时间蛙吟阵阵,鸟鸣声声,就连石头缝里的小鱼群都再度钻出了头,凑到青竹身边,轻啄着他的皮肤。 啄去他表面的污泥,啄去伤口的烂肉,也啄去褪下的死皮。 青竹虽然修为尽失,可身上的毛发血肉也是被玄力浸润多年。小鱼们越聚越多,把青竹围了个严严实实,若不是还有露出水面的口鼻,许是已经看不出人形了,只见黑压压一片的鱼群。 正当青竹好不容易放松一下,享受享受小鱼轻啄皮肤的酥麻时,一个尖锐的声音从溪边不远处传来,“阿哥,你看那边是不是漂了一个人?” 第40章 路遇俩女 “阿哥,你看这个人快要被鱼给吃了!”一个清秀的少年跑近河边,指着青竹对身后的另一个少年说。 “阿灵,不要一惊一乍的,这乱世纷争,到处都是饿殍哀鸿,且将他捞起来入土为安就是了!”后面年纪稍大的少年语气平淡,却带了几分悲天悯人的叹息。这少年明眸皓齿,唇红齿白,体态轻盈,一身白衣胜雪。 “啊,又要捡呀,这一路上我们都埋了多少人了,真是难搞哟,阿灵的手都有尸臭味了!”阿灵委屈巴巴地撒娇。 “你个家伙,谁让你自己要跟着我跑出来的?现在又嫌弃。”年长些的少年抬手拍了拍那个阿灵的脑袋,然后卷起衣袖,捡了一根枯树枝就想伸手去捞青竹。 “阿哥,你别,我来,我来,谁让我小阿灵命苦呢?”阿灵说着就去抢那少年手里的树枝,然后就下水了。搞得少年无奈笑笑,摇摇头。 其实二人刚到溪边,青竹就已经知道了,不过他倒也想看看这俩人玩什么花样,所以就一直没动弹。 “阿哥,这人好像刚死的耶,皮肤还很有弹性么!”阿灵用树枝驱赶开鱼群,还戳了戳青竹得身体。 “阿灵,死者为大,不许胡闹……”那少年语气中带着责备,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水声打断了。 “戳戳戳,很好玩吗?戳!”青竹哗啦啦地从水里站起身来。 “阿姐,诈尸了!”阿灵丢下树枝,慌忙往回跑,躲在少年身后不敢露头。 “阿姐?合着是两个小丫头呀,终于换套路了?难道是美人计?”青竹心里一阵嘀咕,嘴角也扬起玩味的弧度。 见水里的人站在那儿不说话,那位少年也是开了口,“抱歉,朋友,我兄弟二人,途经此地,见你漂浮水中,以为你遭了不幸,所以一时唐突冒犯,还请原谅则个!” “哟,这台词也编得有点儿意思!”见对方竟然如此真诚,青竹语气中竟然有了一点惊喜。 “兄台,您这话是何意呀?”少年疑惑不解。 “没什么,不过你确定你身后那位可以?”青竹指了指前面身后那抖如筛糠的阿灵。 少年一看身后的阿灵,也是无语,一把拽过,“阿灵,这位兄台是活人!” 阿灵探头探脑,伸出头,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又急忙闭了回去,反复了几次,才确认青竹有气息。 从少年郎背后走了出来,拍拍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你这人好生奇怪,怎么在水里睡觉!还被那么多鱼啃食!吓了小阿灵一跳!” “阿灵,不许说浑话”,少年呵斥阿灵,转身跟青竹道歉,“兄台莫要见怪,小弟自幼家里得宠,第一次出门,人情世故不通达,还请见谅。” “没事,反正等会儿都是一样的!”青竹不以为然,认定了眼前这两人也是跟前几日死在自己手上的那些人是同样的货色。 “阿哥,这个人讲话好奇怪呀!”阿灵也不是真胆小,不然怎么敢下河捞尸,只是万万没想到捞了个活的,定下过来之后又是恢复了古灵精怪的一面。 “阿灵!”少年再次呵斥。 “你俩是哪儿来的?”青竹实在是也是见猎心起,这难得有了新花样,就想陪着他们俩玩一玩。 “在下陈墨贤,这是舍弟阿灵,此番出门只因家中长辈身体不适,寻药而来。”这陈墨贤也是坦坦荡荡说明来意。 “真的是这样的吗?”青竹语气怀疑。 “你这人真奇怪,你虽然没死成,但我们本意也是好心,怎地这样不饶人呢?”阿灵生气的双手一叉腰。 “阿灵,你莫要乱讲,我们继续赶路去吧”,陈墨贤拉住阿灵的胳膊,语气虽然依旧平淡,却已经没有刚才的温和,但还是出于教养,向青竹道了声别,“打扰兄台了,我们这就离开。” “就这样走了?”青竹哪里会这样轻易放人,开口叫住了二人。 “兄台还有什么高见?”为了不让阿灵说话,陈墨贤把她拉在身后自己问道。 “既然碰到就是缘,更别提你们还把我弄醒了,不如一道走吧?”青竹嘴里这样说,心里想的却是与其提防你们俩在暗处动手,倒不如就放你俩在眼前盯住。 “额,好吧。”陈墨贤考量了一番竟然同意了,也不知道他心里是何想法。反而是那阿灵连连不依,但无奈拗不过陈墨贤。 “你们有衣服吗?给我一套。”青竹再次提出要求。 这下把陈墨贤也搞得一愣,过了片刻才回过神,“阿灵,把我的衣服给这位兄台一套。” “阿哥!”阿灵气到跳脚。 “给他!”陈墨贤武语气肯定。 阿灵无奈之下只能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来一套衣服,恶狠狠地丢在青竹面前。 青竹倒是不嫌弃,哗啦哗啦从水里走了出来。走到衣服面前就开始扯身上的布条子,连裤子都没放过,就是一顿拽,本就是所剩无几,这一通撕,更是只剩下关键部位。 青竹一脸无所谓,他本来就是要对面两个女扮男装的丫头尴尬。 果然陈墨贤一见情形不对,赶忙转了过去。 “阿哥,他身上好多伤疤呀!”阿灵那个憨货竟然一脸认真地在那儿看,还想拉着陈墨贤一起看。气得陈墨贤一把拽过她。 青竹抓了一把碎布条在水里漂洗了一下,拿起来把身子上擦干,然后捡起阿灵扔在地上的衣服,穿上。 斗笠在背,竹筒在腰,一头白发用布条随手一绑,若不是身上手上等处遍布着各种伤痕,倒不失为一个俊俏少年郎,配上嘴角那一抹邪笑,定能迷死众多少女,当然不包括眼前这二位。 “喂,你们俩转过来吧,我好了,衣服有点儿小呀!”青竹活动了一下上肢,然后一脸嫌弃。 “你这人真的是脸皮超厚的蛮!”二人转过身。 陈墨贤一个没把住,阿灵就双手叉腰,气鼓鼓的冲到青竹面前,抬头看着青竹的脸,似乎真的想看清青竹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青竹见阿灵靠近,心头一震,右手就摸到后腰的刀上,左手抬起,双眼微眯,杀气从眼角溢出,激得阿灵打了一个冷颤。 他居高临下盯着阿灵,见那一双无邪的瞳中倒映出自己的影子,澄澈单纯。 陈墨贤看到青竹扬起的左手快速劈下,赶忙出声,“手下留情!” 青竹的手快打到阿灵时,改劈为弹,一个脑瓜崩就弹得阿灵“哎哟”一声,坐在了地上。 “你个小萝卜头想干嘛?”青竹此时杀气内敛,又变成邪邪的笑。 陈墨贤跑过来拉起了坐在地上,眼含热泪的阿灵,一边安抚一边安慰,“你呀,做事情总是莽莽撞撞的!” “可是就是他不好嘛,一直欺负我们!给他衣服还嫌弃小!难怪一身伤疤,丑死了!”阿灵带着哭腔和委屈。 “阿灵,不许胡说。”陈墨贤可不像小阿灵般无礼。 “阿哥~”阿灵还在委屈。 陈墨贤却只想早点儿上路,没有再理会她,“兄台,您可曾好了,好了就赶路吧?” “不急,你看我这脚上是不是少了点儿什么?”青竹朝着他们伸出了一只沾满泥沙的脚底心。 “阿哥,我们真的不要再理会这个无赖了!!”阿灵又要爆发了。 陈墨贤却是伸手从包袱里拿出一双精美异常的白色鞋子,双手递给青竹,“兄台,这鞋子可能会小点儿,只能劳烦您将就了。” 青竹也不说话,接过鞋子扔在脚下,脏脚丫子一踩,漂亮的白鞋子瞬间就被糟蹋了,他还把后帮踩了下去,只穿进去前半只脚,“确实有点儿小。将就,将就吧!” “你,你,你!”阿灵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转过去生闷气。 陈墨贤依旧面色未变,气定神闲,“那么兄台我们走吧!” “别兄台兄台的,我叫青竹!”青竹说完,一马当先朝前走去,拖着的鞋发出“吧嗒嗒”的声响。 “阿哥!”阿灵气到跺脚。 “没事儿,我们也走吧!”陈墨贤也迈动了步子,阿灵咬牙只能跟上。 第41章 坏人死于话多 “青竹兄,你看这天色渐晚,若不就在这儿大石旁下休息吧?”陈墨贤招呼走在前面的青竹休息。 青竹回头瞥了一眼,环顾环顾了一下四周:目之所及怪石嶙峋,参差林立;大风如潮,呼呼怪叫;草木枯黄,稀稀拉拉;黄沙枯草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似乎有什么活物在地面上滑过,空气中还有种淡淡的腥气,配上暮色下拉长的各种奇形怪状的影子,阴森的气息瞬间就让人背后一凉。 “你们确定在这儿休息?”青竹语气有些怀疑。 “你这人好啰嗦呀,我反正是走不动了,我就要在这儿休息了!”阿灵气喘吁吁直接就坐在了地上。 “青竹兄,你看这儿?”陈墨贤看看阿灵又看看青竹。 “我反正是无所谓的,你们说这儿就这儿吧。”青竹一脸的无所谓,反正现在就是在哪儿动手的问题,又何必在意呢。 说罢,他也便随意找了一处就地坐下,也不管身上的衣服可是借的。 阿灵见状又是一通白眼。从包袱中取出一块地毯,摊在背风的地上,转身跟陈墨贤说 “阿哥,来,坐这儿。” 陈墨贤没有回应,反而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 阿灵很奇怪,一转头就发现青竹已经躺卧在了他摊好的垫子上。 刚才干干净净的毯子,已经变得一塌糊涂,偏偏地毯上的人还抠了抠鼻子,蹭在上面。 “这毯子不错呀,柔软暖和儿,小丫头怎么不早点儿拿出来呢?”青竹一边调整姿势,一边还似乎真对阿灵毯子拿晚了有意见。 阿灵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直瞪瞪的盯着青竹。 “阿灵,过来,我陪你去捡些干木头来,这处风大,夜里若是没有火堆,怕是会有点儿难熬!”陈墨贤找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想化解眼前的问题。 “好吧,阿哥。”阿灵对于陈墨贤的话还是听的,哼了青竹一下,就跟着陈墨贤走了。 青竹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里也是一阵嘀咕,“这俩杀手,演技还挺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找了两个不知江湖深浅的小丫头?管他呢,既来之则安之!大不了一刀了之。” 过了一会儿,二人归来,还带回了好多干柴火,见青竹闭眼休憩,竟然还放轻了动作,尽量不打扰到毯子上的人。 “阿姐,你说这人不仅拿了我们的衣服, 还这样霸占了我们的毯子,我们晚上怎么办呀?”阿灵轻声细语的跟正在生火的陈墨贤说。 “你又忘了,叫我阿哥,青竹兄身上有伤,本也该把毯子给他,我们俩就在这儿火堆边休息一下就好了。”陈墨贤也同样轻声的回复。 阿灵虽然满脸的不高兴,却也是不能再说些什么,只能拿出打火石,把气撒在两块石头上,顺便把火点燃。 看着阿灵如孩子般生着闷气,陈墨贤一脸无奈,拿出干粮来准备加热。 青竹虽然修为不再,但听觉终是过于常人,这俩人自以为轻声的讨论,对他而言无异于是在他耳边高声喧哗。 他心想,“这俩人儿难道真的不是?还是故意演于我看?”他定下心思,选择了按兵不动,再度观望。 不消片刻,干粮已经被烤的焦香四溢,阿灵眼巴巴盯着陈墨贤手里插着干粮的木棍儿,秋水望穿,口水直流。 陈墨贤看她这幅样子,也是怜爱一笑,摘下一块儿就递给了她。 阿灵刚想接过大快朵颐,就看到一只脏兮兮的手伸了过来,抢下干粮,一口塞进嘴里,咬了一大口。 “你个无赖,快还我干粮!”阿灵回过神来大骂抢干粮的青竹。 青竹可不管他,又大口撕下一块干粮咀嚼起来,还用眼神挑衅阿灵。 “阿哥,你看他!”阿灵拿青竹没办法,只能跟陈墨贤告状。 陈墨贤见状也是只能再摘下一块儿干粮给阿灵,可谁知道青竹依旧对这块干粮来了个截胡,根本没给阿灵机会。 不仅如此还把陈墨贤手中的木棍儿,一整根拿走了,挨个在每一个干粮上都咬了一口。 这下陈墨贤也是有些错愕了,阿灵更是委屈得“哇”一声大哭起来。 陈墨贤只能扶起阿灵,“阿灵乖,青竹先生身上有伤,身体亏空大,需要补充,我们饿一晚上也没事的!” 阿灵哪里肯依,这干粮可是他们所剩不多的干粮了,省吃俭用,还要坚持好久,本来因为多了青竹就要开始担忧干粮不够的事情了,青竹这还这般行径,不由委屈和气愤涌上心头,一时难以平复。 青竹确实不管这些,而且这二人的表现越来让他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如果不是有所图谋,谁会对一个偶遇的路人如此这般忍让?别说什么善良,那只是对图谋的另一种粉饰和伪装。 他心里这样想着,嘴里动作可是没有停下,就突然感觉到嘴里的干粮里一阵辛辣传来,紧接着身体就失去了知觉,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可把陈墨贤二人吓得够呛,就连阿灵都止住了啼哭,起身来查看情况。 “青竹兄,你怎么了?” “大无赖,你没事吧?” 青竹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指了指地上的干粮。 陈墨贤跑过去捡起来一闻,没有什么味道,刚想掰一块塞进嘴里,就听到青竹那边虚弱的声音响起,“别装了,反正我现在也是瓮中之鳖了,反抗不了了,你们就承认了吧。” “什么就承认了吧?大无赖你是不是病了?为什么这么说我们?”阿灵满脸不解地发问。陈墨贤却是没有说话,反而是若有所思。 “也难为你们这一路上的费劲演戏,更难为你们能找到这么一种真正无色无味奇特的毒药。”青竹继续讽刺。 “青竹兄是否对我二人有什么误会?”陈墨贤开口询问。 “误会?能有误会呢!”这时三个一身黑衣的男子出现,接话的正是其中一人。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青竹,你也把怕是真的要栽了,而且是栽在了两个小娘们儿手里,哈哈,你这一世英名哟!” 陈墨贤选择了不说话,阿灵只是震惊地看着三人,而青竹已经在地上奄奄一息。 那人见状继续嘲讽,“观山青竹修为尽失,一路上被大几百人连番追杀,仍旧能杀出重围,追杀者更是无一生还,却没想到被两个小丫头片子药倒了!哈哈。你们这俩小丫头也确实是人才,要不是迫于规矩。还真想知道你俩是哪一家儿的呀?算了,这把按照约定,到时候从他嘴里掏出来的东西,有你俩一份。” “哦,如此说来,我们二人立功了?”陈墨贤听到这男人的话,立马反应过来,接道。一旁的阿灵却是更加震惊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不如两个小丫头,可事实就是如此,没办法。真tm的晦气,这一路上啥招没用过呀,这美人计和下毒也用了好几次,偏偏让你俩小丫头做到了,难道观山青竹喜欢你们这样子的雏儿?”这人一边说,还一边打量这陈墨贤二人,心想这俩小妞倒是确实勾人,虽不及成年少妇的风韵,可周身各处都透露出少女的青涩和朝气,加上一个娇憨,一个淡雅,难怪这青竹抵挡不住。 “那其他人呢?”陈墨贤再次打听。 “既然这里就被截下了,那抓阄埋伏在后面的人就没机会了,当然前面有来无回的那些也要分一杯羹的。你家大人没告诉你这些吗?”那黑衣人开始有些不耐烦。 “不对,你们不是七家联盟的?你们是谁?”另一个黑衣人反应过来,直接就就朝着陈墨贤发难。 其余两人也是反应过来,朝着两个姑娘杀去。 阿灵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赶忙向陈墨贤靠拢,跟三人战到一起。 “大哥,这俩小妞挺水灵的要不……”这黑衣人说着还咽了一口口水。 “别分心,这俩丫头手下功夫不赖,不要阴沟里翻船了。”为首一人提醒道。 陈墨贤二人虽然有些功夫在身,可是面对三个好手的围攻也是渐渐体力不支,呈现败势,眼看就要遭到毒手了。 “兰兰!”阿灵一声高喝,一只碧蓝色的小鸟从远处飞来,并不断用鸟喙和爪子干扰三名黑衣人。 可是这小鸟拢共就三寸多长,且秀气异常,一看就不是有杀伤力的存在,依旧无法改变战局。 “小貂!”陈墨贤见状也长啸了一声,一只纯白色的小貂从一旁的树丛里钻了出来,扑向其中一人,一口咬向那人的小腿。 那人来不及反应,“哎哟”一声中了招。其余两人一惊,后退一旁。 “御字门!她俩是御字门的人!这小貂有毒!”被咬的那人退得更远,嘴里大叫着告知同伴。 “md,二狗你边上等着,吊眼,你跟我并肩子上,拿下这俩小丫头,随你俩处置!”为首那人也是彻底杀心四起,出手更添了几分狠辣,掏出短刃,招招致命,在另一人的帮助下,几下就把陈墨贤二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即便有两头宠物相助,也是无力回天,只能勉强招架,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眼看即将得手,这三人也是面露得意,眼冒淫光,“别想着死,要是自杀了,就把你们扒光了扔到大街上去,让别人都来看看你们御字门娘们儿那娇嫩的皮肤!哈哈哈哈” 陈墨贤二人心生绝望,死又不敢死,不死又将面临更可怕的事情,恐惧和害怕溢于言表。 “哦,你们家大人没告诉过你们,坏人往往死于话多吗?” 第42章 阿灵这么可爱 正当局面开始往最可怕的一面倾斜,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被毒得快不行了的青竹,竟然又从地上站了起来。 “什么?你们是一伙的?”为首的黑衣人心下一惊,动作又快了几分,他第一反应就是要先拿下眼前两女,再以此威胁青竹,青竹这一路上的杀名真的过于惊悚,这已经是他心中能想到的最佳方案了。 若不是玄门三境之上的高手都在明面上被各家盯着,就凭青竹这一路上的战绩,七家联盟早就要出动三境的高手了,也不必他们这些一境二境的人在这里叠人命耍计谋了。 这人这般想着,心里虽然有些动摇,手里动作却丝毫不乱。就连被小貂开局就咬伤的那人,也草草处理了一番,继续加入战斗。 许是看到了青竹起身,收到了鼓舞,又或许是想到了落败之后悲惨的境地,陈墨贤二人二兽竟然也被激发出了潜力,打法愈加疯狂激进,全然不顾受伤,只求伤敌,于是渐渐有了反扑迹象。 三个黑衣人心里暗暗叫苦,同时也开始担忧自己的下场,特别是想到了前些批追捕的人,不由开始害怕,哪怕此时的青竹根本没有上手。 心里有了畏惧,眼中就少了杀气,手里也失了准头,身法更是没了平衡。 青竹瞅准时机,找了三人的一个破绽,直接甩出了三枚竹针,全部命中,一人在腿,一人在颈,还有一人在后腰。 三人中招,手里慌乱之下,被陈墨贤她们踹翻倒地,拿刀架住了脖颈。 “哟呵,小丫头的拳脚可以呀!”青竹凑上去在阿灵的脑袋上弹了一下。 气得阿灵手里的刀一抖,差点儿就在黑衣人的脖子上割了进去。 “青竹兄,这三个人?”陈墨贤询问。 “嗯,追杀我的。”青竹说得很平淡。 “好呀,原来是你个大无赖害了我们呀!”阿灵把黑衣人绑了起来,听到这句话,愤愤不平地指着青竹大骂。 “害了你们?不不不,我可还没确认你们跟他们不是同路人哟!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故意演的戏呢?”青竹摇了摇头。 “哼,你个没良心,加卑鄙无耻的人,我们差点就被抓起来了,你还觉得我们图谋不轨,早知道我们应该直接跑,让你落在他们手里就好了!”阿灵直接破口大骂。 青竹笑笑不语,反而是陈墨贤出言制止,“阿灵,青竹兄逗你的,若他真怀疑你我,刚才的竹针就应该是五根而不是三根了。” 阿灵闻言心里也是觉得在理,可嘴上却是不饶人,“谁知道这无赖想的是什么?”说着,就抱着她的兰兰走到一边去了。 “我也去休息一下,这三人就交给青竹兄了。”陈墨贤也走到了一边。 青竹走到了黑衣人面前蹲下,看着地上的三位,嘴角不由露出了邪笑,“哥儿几个好呀,你们说我怎么处理你们好呢?” “要杀要剐随便,别想从我们口中知道什么消息!”为首那名黑衣人说得义正言辞。 “哦,如此说来没得商量了咯,那我也只好勉强留些遗憾,将就着给你们一个痛快了!”青竹说着抽出了篾刀。 “哼,你也别吓唬我们,我们既然决定了来伏击你,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我们要是眨一下眼睛,就不是带把的!”另一个黑衣人梗着脖子,语气强硬。 “哦,这么刚烈呀?可是你们现在在我手里,死呢是肯定得死了,至于死的方式可是有很多种的哟!”青竹一脸思考的样子。 地上三人眼中也是第一次闪过了惊恐的样子,但迫于身后牵扯的关系过多,只能是强行摆出一副不屑一顾大无畏的样子。 “既然没得商量了,那么你们几个跟我来吧!”青竹看了一眼身后的陈墨贤二人,然后拖着三人走进了远处的石林里。 接下来的个把时辰,青竹都没回来,只能在风沙的呼啸声中不断听到凄厉无比的惨叫传来,为本就阴森森的荒野更增添了些恐怖的气息。 “阿姐,你知道这大无赖是什么人吗?!”阿灵问陈墨贤。 “嗯,之前我听到他的名字时就有些耳熟,那几个人提及,我才确认他出自观山门,观山一门在山字门的地位,跟我门御灵门在御字门的地位是一样的,都是玄门八柱的甲首。所以阿灵你不要再跟青竹兄拌嘴了”陈墨贤跟阿灵解释。 “那他为什么会如此狼狈?”阿灵大大的眼睛里大大的疑惑。 “此事具体缘由细节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是因为他私授他人门内法决,遭人告发,被玄门众人在观山山门前逼宫,为了守护门派颜面,他无奈之下自废修为,退出观山,以做交待。据说此事还跟相字门有关。”陈墨贤语气中正,听不出褒贬。 “他好笨呀,什么要教别人本门法决呢?这可是玄门各派都明令禁止的呀。”阿灵一脸可惜与不解。 “或许他有自己的原因吧。不过之前师父就曾经提到过观山门出了个百年不见的天才,小小年纪就把最难修行的观山经练到了第一境观山的巅峰,随时可破境第二境望气。从年纪上推算,应该说的就是这一位。”陈墨贤竟然早就听闻过青竹。 “他这么厉害的呀?那怎么会被人这样追杀呀?”阿灵还是无法理解。 “财帛动人心,对于我们玄门之人,最大的财帛无非是各家的修玄之法,如今的青竹兄,无异于就是一本行走在大庭广众之下毫无守备的山字门至高法决!”陈墨贤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阿姐,你是说那些人是想要大无赖脑子里的修行法决?”阿灵心中不由觉得青竹有些可怜。 “当然也不排除其他原因,但是怀璧其罪,特别是青竹兄还失了修为,自然是成了众多人觊觎的目标。”陈墨贤摇摇头。 “唉,光明正大地教,就要被迫自废修为,脱离山门,偷偷摸摸的抢,却反而如此猖獗!这世道好生奇怪!”阿灵歪着头说出了心底里的想法。 陈墨贤听闻,立马制止,“阿灵,这话你可千万不可再在人前提起,有些事不是你我可以妄议的,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刚才那几人说漏了嘴的七家联盟,谁知道是哪七家?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招来灾祸,累及师门的!” 对于陈墨贤的叮嘱,阿灵也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敢违逆。 “阿姐,他现在在做什么?怎会叫得如此凄惨呀?”阿灵吓得往陈墨贤身边靠近了几分。 “他应该是在逼供!但竟然能让人如此叫声凄厉,这手段怕是有些骇人听闻呀!”陈墨贤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露出了一丝不忍的神情。 “阿姐,你说我们一路上埋的那些尸首不会就是大无赖杀的吧?那就是说那些都是坏人咯!”阿灵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陈墨贤点点头,没说话,眼里的悲悯之色却更重了。 “对了,他不是没有修为了吗?怎么还能一路上杀掉那么多人呀?好厉害呀!”阿灵关注点明显跟陈墨贤有些出入。 “这点我也甚是好奇,但总归是人家的秘密,也不好多问,特别是你,可别傻呵呵地问人家。”陈墨贤对这个小阿灵是又爱又怕,爱她的天真可爱,怕她的傻里傻气,看不懂眉眼高低。 “知道了,阿姐。那他之前对我们态度不好,也是因为他以为我们也是伏击者咯?”阿灵对于之前的事情,显然没那么容易放下。 “应该是这样的。”陈墨贤推断。 “我就说嘛,我阿灵这么可爱,怎么会有人对我态度那么差!”说着还摆出了卖萌的动作,惹得陈墨贤一个白眼翻上天。只可惜这一眼的风情,只有风沙顽石有福欣赏。 “相比于你说的那些,我倒是更关心干粮里的毒是怎么来的?”陈墨贤揉了揉额边的穴道,似乎非常苦恼。本想着跟阿灵交流一下,可谁知道这位是一点儿都没听进去,光顾在那儿臭美了。 第43章 逼供 这边是少女夜话慢声轻语,娇笑连连,一袭男装难掩秀气,漫天风沙不遮娇俏,好似双花并蒂,羞得孤月掩面;而青竹那边却是佛陀难度寻死的鬼,修罗敢杀得道的仙,血色弥漫,雾色泛红。 青竹身上的衣服早不见原本的清净,黄沙泥土皆在其上,血迹点点难分清。 地上三人也已经气息奄奄,手指十不存一,五官参差破烂,体表血痕交错,长的长,深的深。 青竹现在的样子哪儿还有什么出尘之气,何来的缥缈洒脱,有的只是一身的煞气和杀意。坐在乱石之上,被月华拉长了影子,宛若是夜行的厉鬼,索命的孤魂。 “你们想说了吗?”青竹的嗓音也变得阴沉沙哑。 三人没有回话,只是被青竹得声音吓得缩成了一团,不停发出呜呜的声音。 “哟,忘了你们都说不了话,也罢,既然如此我们继续玩儿吧!”青竹举起了手里的篾刀。 三人赶忙用尽最后的力气,往前栽倒,跪在青竹面前,拼命张开嘴巴,想说什么。可是嘴里只剩下一个血窟窿,一个清晰的字眼都吐不出来。 “你说你们要这样子配合多好呢?吃这么多苦头?好吧,我来问,你们用点头和头来告诉我答案。快问快答,三个人,如果有一个人答案不一样,快了或者慢了,我就在你们身上的穴道上扎一根竹钉。听明白了吗?”青竹拿出一把竹钉,凑到眼前,看了看是否锋利。地上三人赶忙点头,动作整齐无比。 “很好。玄门八柱里有没有你们所说的七家联盟的人?” “嗯嗯”三人一起点头,就跟捣蒜一样。 原来如此,仅仅只是这样一个问题,青竹已经知道了这一路上为何这么多人追杀,动静搞得这么大,可是相熟的人却一个都没有前来相助的,毕竟这么多年他在玄门中不可能一个交好的人都没有,原来是有些颇为强壮的鬼怪在背后捣乱,挡下了自己的那些助力。 “哟,看来你们背后有大佬呀。那你们知不知道是哪几家?” 三个人很整齐地摇了摇头。 “因为你们约定了互不打听底细和根由,所以也不知道谁参与?” 那三人又是点头。 “后边路上有没有第三境之上的人拦路?”青竹沉思了片刻又继续问。 三人虽然都点头,可是为首那人明显比其余两个人快了少许给出了答案,另外两个更像是跟着他点的头。 “开始有人慢了哈,你们几个要注意了!”青竹提醒了一句,继续问,“观山的人有参与吗?”青竹快速说完最后一句,语气中有期待又有恐惧。 对面三人为首那人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而另外两个却是直接摇了摇头。 青竹从中也不知道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还是不愿意接受的答案,非常痛苦地提起刀指着三人,“我问完了,你们去吧!” 三人闻言闭上了眼睛,或许这就是他们期待得到的结果了。 “噗噗噗”,三声锋刃入体的闷响,三人彻底栽倒在了地上。 青竹擦了擦刀,随手抹了一把脸,脱下衣服来抖一抖,可是这系列的动作,并没有让他和善多少,反而更加的血腥恐怖了。 乃至于走向陈墨贤两人时,把两朵娇花吓得花容失色,一声大叫震天动地,差点把青竹给吓了一大跳。 “要不要这样呀?”青竹看着眼前缩成一团的两女,以及炸了毛的两兽,顿时无奈。 “你是人是鬼?”阿灵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是鬼呀,是大无赖鬼呀!”青竹顺着那话怪声怪气就接着一句。 “阿姐,他是鬼,难怪一路上杀了这么多人,刚才那几人定是被他给吃了,现在他又要来吃小阿灵了!”阿灵扑倒陈墨贤怀里一边哭一边说。 “对呀,对呀,我最喜欢你这样细皮嫩肉的了,一口下去,汁多味美,入口即化,最是好吃了!”青竹说着还吧唧嘴,吓得阿灵更害怕了。 “先生,你就别吓阿灵了,她最怕的就是这些个鬼啊怪啊的了!”陈墨贤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倒是恢复了冷静。 “哈哈,这小丫头!对了,虽然我不喜欢你,不过你确实很可爱,所以不用担心自己的魅力!”青竹对陈墨贤怀里的阿灵说了一句! “啊,羞死人了,他怎么听到了?”阿灵顿时愣住,然后停下了哭声,却羞臊地伏在陈墨贤怀里不肯露头。 “先生,你……”陈墨贤发现自己二人的谈话都被青竹听到了,也是都有红霞晕染了双颊,要知道刚才两姐妹之间可不只是聊了青竹的事情,还有不少的体己话和少女心思呀。 “什么?我怎么了?我就是耳朵有点儿好使,不过风太大有些听不清楚,比如现在我就听不清你在说什么,我要去那边小河洗一洗,你们要一起去吗?”青竹贱兮兮地说完就走。 可是他这欲盖弥彰的说法又哪儿来的半点说服力?只见二女脸颊的红晕已经漫及到了那玲珑剔透的玉耳,好似白玉映朝霞。 陈墨贤看着青竹走去的方向,娇羞之余,眼中有了不一样的神采;就连低着头不肯抬起的阿灵,也不停的透过指缝打量着青竹的背影。 青竹洗去身上的污血再度回到篝火旁,两女已经恢复了镇定,似乎刚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哟,这小脸儿煞白,可是没刚才那红扑扑的小脸蛋儿好看呀?”青竹明显有些挑事儿的的意思。 阿灵脸颊顿时又有红雾将起。 “咳咳,先生莫要欺负我们两个小女子。”陈墨贤轻咳两声,强装镇定。 “承认了?我还以为你们打算一直装下去呢。”青竹目光灼灼,盯得陈墨贤俏脸一烫。 “先生,莫要说笑,女儿身在外不方便,也是无奈之举。”陈墨贤解释道。 “想必阿灵是阿灵,陈墨贤就不一定是陈墨贤了吧?”青竹语气中不自觉带了一丝逼供的意味。 “先生明鉴,小女子名叫陈墨仙,至于师门,先生已然知晓。”陈默仙许是被青竹盯得有些不自在,起身对青竹行了一个姑娘礼。 “什么先生不先生的,我现在就是一个无门无派的孤魂野鬼,不比你们这些大门派的高徒了。”青竹也没咄咄逼人,反而抬头看向天空,言语中透露出无尽的悲凉。 一时间三人都没有说话,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那个,青竹先生,我能问你个问题不?”许久之后,许是阿灵被沉默的气氛憋的有些难受,就弱弱地来了一句。 “别装这么文气,你还是叫我大无赖比较顺耳。”青竹大手一挥。 “你!”阿灵气恼不已,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刚才干粮上的毒是你自己故意下的吗?”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你俩是不是傻,竟然连华桐木有毒这事情你们都不知道吗?”青竹听到阿灵的话,就好像被点炸了一样破口大骂,全然不管对面是两个美女。 俩姑娘也是被他突然的骂声给惊得目瞪口呆。 青竹继续说,“华桐木全株带毒,枯木仍可见血封喉,真不知道还说你们是幸运还是倒霉,这东西本来就不常见,你们捡了烧了也便罢了,还偏偏就拿这一根来烤干粮,简直无敌他妈给无敌开门,无敌到家了!” “那么一堆柴火就这么一根最直溜最光滑了嘛。”阿灵不服气的小声反驳。 “直溜光滑,不正是证明了这树水不侵虫不蛀吗?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所幸那天是根陈年的老木头,进入体内顶多也就昏厥一阵,可你们家小姑娘荒天野地里昏睡个一夜,可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青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两女也是满脸的后怕。 “那先生体内的这毒?”陈墨仙关心地问青竹。 “我既然明知有毒而为之,自然是伤不了我的”,青竹一脸的无所谓,反而劝告二女,“倒是你们,以后这江湖险恶,还是要慎之又慎。” “多谢先生良言,承蒙先生两次救命之恩,小女子实在是无以为报。来日去御灵门,定让我们的师门好好答谢先生。”陈墨仙又是起身谢礼,就连阿灵都起身作礼,“是呀,是呀,大无赖你跟我们去御灵门玩吧,那里有好多好玩儿的,师父可疼阿灵了,我让师傅给你治伤。” “哈哈,多谢,不过我青竹如今就是这个普通人,如何还需要两位玄门高徒来谢?不敢不敢。”青竹挥了挥手,有些兴致缺缺,语气多了些冷淡。 “先生不必客气,我御灵门人有恩报恩,还请先生与我等同行,想必御灵门的招牌在也是能够震慑一些宵小,也省得先生一路上徒增杀业,待到了师门中就安全了。”陈默仙说话的时候显然没注意到青竹的脸色。 “不必了,至于什么杀业,我青竹何时怕过,杀人者人恒杀之,他们敢来,就要做好死的准备,若有本事就取我命走,若无本事,就拿命来。你可能不知道,刚才那三人就是被我虐杀致死。”青竹语气变得阴冷,盯着陈墨仙的眼睛里也满是杀意。 “可是……”陈墨仙还想继续说教。 青竹直接打断,“今天大家都累了,休息吧,明日太阳升起,我们就各自离去吧。”说罢就地坐下,靠在石头上闭上了眼睛。 陈墨仙无可奈何也不好在说话。 “可是御灵门真的很好玩儿的。”只有阿灵不肯放弃,可明显也得不到回应。 几人许是都累了,不多时就各自睡去,只有篝火还在噼噼啪啪的响个不停。 翌日,和煦的朝阳现在阿灵的小脸蛋上,暖洋洋。 阿灵用手揉揉眼睛,睡眼惺忪之中就向另一块大石头看去,却发现没有看到印象中的那个身影,顿时清醒,赶忙叫醒身边的陈墨仙,“阿姐,阿姐,他走了!” “谁走了?额~青竹先生吗?”陈墨仙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我昨天的话惹他生气了吗?”陈墨仙有些自责。 “阿姐,他杀的那些人都是要杀他的,你何必责备他?”阿灵也是替青竹不平。 “唉,或许真是我错了。”陈墨仙长叹了一口气。 “阿姐,你说我们还会再见到他吗?”阿灵看着远方眼中微红。 “或许吧。”陈墨仙语气也很是迷茫。 第44章 来自第三境的袭杀 青竹一个人走在山路上,脚步匆匆,时不时还朝后看看,就怕那俩姑娘会跟上来。 不是青竹不解风情,也不是青竹不懂美丑,但他自己清楚,这一路上不知道还有多少生死难关在等着他,他自己一人已经是生死难料,再带上两位江湖小白,无异于是自乱阵脚,同时也拉了她们进火坑,还不如趁早离去,离她们越远,她们才会越安全。 “都到这儿了,应该跟不上来了。”青竹甩甩头,放缓了脚步,嘴里不由哼起了小曲儿,或许唯有这样才能赶跑一路上的孤单。 “小妹妹倚窗棂,坐等情哥哥来,哥哥还不来,妹妹乱心怀,眉眼不肯画,罗衫藏起来,啼啼哭哭,哭哭啼啼,问一问风铃,哥哥何时才归来?” 唱着唱着,青竹自己就笑了,笑的肆意,笑的张狂,“一入玄门深似海,克人克己谁活该,不敢叨扰青春时,只能辜负卿厚爱。玄门之人不需要爱情!” 青竹带着无奈和苦笑的声音在山谷里一遍遍回响。 “啪啪啪”,一个蒙面人从不远处的石头后面走了出来,“好一个玄门不需要爱情,没想到我们杀伐果断的青竹先生还是个多情的种呀!” “哟,那么你是来抓我的?还是来杀我的呢?”青竹嘴里说着,身子直接就坐在了地上。 “哦,你觉得呢?”来人抽出了一把匕首,通体乌黑,不见半丝反光的匕首。 “家伙事儿不错呀,莫不是你就是那个第三境的追杀者?”青竹明显感觉到了这人的气势与之前的那些人不一样,更为强悍。 “看来还是有人没熬住呀!没有错,我是第三境,。”这人也似乎并不着急着动手。 “堂堂第三境的大高手竟然要做一只阴沟里的蟑螂!”青竹只能怒骂了一句,毕竟眼前的这人单凭失去修为的他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大高手?你太高看我了,我只不过是一把见不得光的刀。”那人自嘲了一句。 “那你有名字吗?”青竹竟然对眼前这人有了一丝同情,但也知道,越是如此的人,心里就越是扭曲变形,手里更是定然血迹斑斑。 “明面上有名号的第三境不全被几大门派盯着吗?能出来的,也就是我这样无名无姓的鬼罢了。”来人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悲哀。 “你似乎很不喜欢你现在的境地,那为什么不离开呢?”青竹劝了一句。 “被拘束惯了的狗,又怎么挣脱得了锁链?”那人的回答依旧是充满了自嘲的一句。 “谢谢,也是第一次有人肯陪我说这么多话,但是动手吧,我还要完成我来的目的。”那人见青竹还想说什么,就直接打断,反握着匕首,脚下猛蹬,几乎是贴着地面就奔青竹射来。 青竹只来得及微微侧身,提刀而起,堪堪护住心口。 匕首贴着刀面划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溅起点点火花。 青竹本以为与那人错身而过,一刺不中,一招使尽,能有喘息的机会,可那人持刀的手小臂一过青竹胸口,竟然小臂回甩,肘尖顶出,直接砸在篾刀刀面上。 即便是有刀垫隔,青竹也是“额”了一声,身子就弓成了一只大虾,口喷鲜血,直直地倒飞了出去。 仅仅一招,勉强多算个半招,青竹就败了,无论是境界还是战力,青竹都败了,败得彻底,败得干脆,躺在地上,艰难的喘着粗气。 “你败了。”那人站在那里负手而立。 “确实败了。不过我也赢了,而且是你身后的人让我赢了。”青竹艰难的站起来,一个没站稳,再度跌坐在地上,嘴角却洋溢着笑容。 “哦,何以见得?”那人语带求知。 “你前来之时就未曾夹带杀气,且刚才那一下你若最后斜刀横刺,我必已经命丧当场,别说你接不上。”青竹颇为自信的抹了一下嘴角的鲜血。 “那你可知我为何而来?”那人左顾而言他。 “为何?”青竹顺势而问。 “因为你这一路走来,手下无一人生还。”那人长出了一口气,语气中满是欣慰之意。 “求死?那你何必出手如此狠辣?”青竹咳嗽了两声,揉着胸口。 “可愿听一听我的故事?”那人看向青竹,眼中有些期待。 “愿闻其详。”青竹自无不愿。 “自打记事起,我就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要去何处,每天要做的就是修炼修炼再修炼,厮杀厮杀再厮杀,每天面对的只有冷酷的教练和无尽的兽群,从未有过交谈,有的只是冰冷的教学,训练稍有松懈就会招致毒打和责罚,从不曾与人诉衷肠,一直到我得破三境,终于有一个人出现陪我吃了一顿饭,从此我就被灌输了听命于他的思想,他要我生,我就生,他要我死,我就死,我如山头枯草,随风而摇。” 那人悲伤之情溢于言表,或许这就是哀大莫过于心死。 青竹没有打扰他,或许对他而言这一切虽然是痛苦不堪的过去,但也是他弥足珍贵的回忆,且是所剩不多的回忆。 “这些年,我杀杀杀,只要是他叫我杀,我就一一泯灭于刀下,我这刀上的血能擦掉,可我手上的血却是怎么都擦不掉了。每天夜里,那些被我杀掉的人,都会出现在我梦里,一遍又一遍地质问我为什么要杀他们?你知道吗?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我都回答不出来,我连一个理由都没有,就杀了他们。” 那人越说越癫狂,甚至开始抓挠自己的头发,拍打自己的身体,看起来非常痛苦。 “你还好吗?”青竹上前关切地问道。 “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无非就是被人下了奇毒,隔二月而偶发,痛苦不堪,逾三月则毒发,身死道消!就连我多看了两眼的女子,都因我而受了迫害,我真的只是于人群中多顾了她两眼呀,她就在我面前,被生生削去了手脚,做成了人彘。”那人眼中通红,遍布血丝,饱含热泪。 青竹虽然连日厮杀,心有魔障,但对于这人的遭遇却也心生恻隐,特别是一份孤独的同感之情油然而生。 “也罢,你既与我袒露心声,且无名无姓,也无朋友,那我便替你取上一个,你一生如幽魂游走阴影之中,那我便给你取一个幽影的名字,可好?”青竹突发奇想为那人取了一个名字。 “幽影?幽影!哈哈,我也有名字了!时至今日此刻我方才觉得我是个人!哈哈,从此以后我便叫作幽影了!”那人喜极而泣,状若癫狂。 “你为何不趁机问我归属哪一家?亦或是其他的一些消息。我以我的修为,那些腌臜泼才定是知道的不如我多!”幽影好奇地看着青竹。 “有什么好问的?能于暗中培养出第三境高手的,无非就是那几家。别说以我如今修为尽失的处境,就是我修为仍在,也不过第二境,我又何必多问。”青竹对此表现得颇为平淡。 “哈哈,不枉观山青竹之名,甚得我心,也不枉费我此番前来。你前路上的那些人我已经替你扫平了。”幽影狂笑一阵之后告诉了青竹一个消息。 “什么?你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决断?”青竹有些惊讶。 “我怀死志而来,若你不解我心意,我便替他做了这最后一个决断,很好,很好,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幽影兴致颇高,始终有笑。 “那现在你做下如此之事,该如何收场?”青竹心中也有答案,却并不希望是那样,更希望幽影还有别的选择。 “哈哈,你既然已经知晓,又何必过多感怀?”幽影大笑一声,“今日便是那三月之期。多谢先生赐名,免了幽影孤魂无名之苦,最后还想劳烦先生赐我一碑,独有一名即可!” 幽影说罢,一掌拍于天庭,顿时全身泄了气机与力气瘫坐在地,虽然五官溢血,然神情却是非常安详。 青竹看着这一切,几次想拦却又止住了自己的手,何不让他去了,也省得留下烦恼,归宿源于选择,顺他的意,或许也是一种尊重。 “去吧,这碑我会帮你立的”,青竹只是看着幽影说了这么一句。也不曾移动他,只是在他的手心里各塞了一块白布,就用石块一层一层堆叠出了坟包,让他一直保持着安然盘坐的姿势。 墓碑是一块大石,选了平整的一面上刻“友 幽影之墓”。最后,将幽影的那把匕首用撕下来衣服包好压在了墓碑之下。 “这匕首伴你时间最长,但也伤你一生,我便掩去它的锋芒,让它陪你左右。愿你来生生于平凡人家,过一世平凡生活。” 第45章 重走来时路 青竹没有在幽影的墓前过多的耽搁,因为幽影弃主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他背后那些人耳中,那时追击的人又会纷至沓来,白白浪费了幽影的一片好意。 必须趁着这段空档的时间差彻底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界中,才能暂时平息这一切。 “既然你们知道我的去向,那么我便反其道而行,干脆回到出发的原点,重新开始,让你们扑个空,毕竟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时间。”青竹略微一思量,竟然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中间连歇脚都极少,一直到了那天和两位姑娘过夜的地方,青竹才做了些停留。 那天的篝火旁,早已没了娇俏的小花,多余的痕迹都没有,只有黑黢黢的木炭还在那里见证着那一夜的情景。青竹无奈摇摇头,“与君相逢不当时,终究只是过路客。” 他又转到了那天逼供的石头堆,看到那些尸体残肢也被掩埋,痕迹已经被清理过。 见此情形,不由苦笑,“也不知道这俩丫头当时有没有被吓到?特别是小阿灵,恐怕真觉得我就是一个恶魔了吧?”。 青竹鬼使神差地,走回了篝火旁,坐在那天他坐的位置上,本只是想休息一下,可是不远处石头上的竟然刻着三个字“等君来”。 凑近看了看,嘴里念叨了一句,“字真丑,也不知道是谁写的。”嘴里说得嫌弃,嘴角却有抹不去的笑意。 青竹休息了片刻,用刀把三个字给剜了下来,用布条包好,而后继续赶路, 再度来到了早先发现的山泉眼,就走了过去。 低头看水,清澈见底,水中人虽然邋里邋遢,但眼瞳之中已经红光消退,多了些澄澈,多了些温和。 伸出双手掬起一捧水,送到嘴边,入口清冽,给人以凉爽与干净。 青竹突然眉头一蹙,叹了一口气,“唉~幽影说得对,手里的血腥气最难清洗干净。”强忍着咽下最后一口水,没有再去捧水,生怕玷污了这一眼清泉。 转身欲走,突然又停下了脚步,抽出身后的刀,横在眼前,继续着自说自话,“篾刀,你本是破竹开篾,清心寡欲,搭配手艺,创造工具,带给人便利的刀,可偏偏跟错了主,到我这儿不仅见了血,还斩去了一条条人命,变成了沾满鲜血的屠刀。我的手不再干净,连累得你也满是血腥,此时的我不配再拥有你,今日我便将你留在此地,以这清泉洗去你身上的鲜血,让你重归那萦绕草木清香的样子。” 青竹摘下后腰的竹筒,仔细擦拭着每一把工具,最后把这一路见过血的几把刀,以及其他的一些东西,用布包起,小心的塞进竹筒,又找了一节木头把竹筒两端都塞住,检查了好几次,确认不会漏水。在泉水的下方挖了一个深坑,把竹筒完全地埋了进去,再盖上了几层石块儿,让泉水从竹筒上流过,带走刀上的血腥。其实这哪是洗刀,分明是洗心。 “你且留下,待我来寻你。”说罢将地上的其他东西,用布打了个小包袱背在身后,继续向来路走去。 一路回顾,每一场厮杀的地方青竹都会稍作停留,看一看当时留下的现场,有不少地方已经被人收拾和掩盖过了,但青竹依旧能感受到之前那一次一次直面死亡的压迫感。 从小到大,虽然遭遇家庭变故,但后被师父疼爱,师兄们宠溺,出门在外修为在身,更有观山的名号撑腰,何时想过会落魄到如流浪野狗般朝不保夕境地? 从拥有到失去,所有的一切就像是顷刻之间烟消云散,唯一留下的性命还不断游走在生死边缘。 这些地方,那些被青竹屠了的那些人,似乎依旧就站在那里,满身是血,张牙舞爪地冲着青竹狂喊,“你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只是想要你身上的东西,只是想抓你回去,我们不想杀你!” 起先青竹很烦躁,因为这些人一直问一直问,甚至慢慢的让青竹都觉得他们说得并没有错,他们只是想要他的修炼法决和东西,一开始都没有想要他的性命,但他反抗了,他用手里的刀与他们生死相搏,这他们才一次一次痛下杀手,才有了后来的偷袭、下毒。 到后来青竹甚至都开始动摇,自己是不是错了!眼睛里的红色再度变深,杀气也越来越重,眼见着狂躁的情况愈演愈烈,但青竹没有停下脚步,依旧一处一处地去感受,最终晕倒在了一块有些干涸血迹的大石头前。 青竹身体昏倒,可意识依旧清晰,更是飘飘悠悠出现在了一个充满了雾气,没有边界的空间里,还在迷茫这是哪儿,对面就密密麻麻出现了数百道人影。 “还我命来!” “你个畜生!” “恶魔!” “屠夫!” “我瞎了眼,给你吃食!” “……”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开口咒骂、哀嚎、痛苦,这些被青竹屠杀的人竟然同时出现了。 正当青竹不知该如何回答,陈墨仙的虚影出现,指着那数百之众大骂青竹,“你根本算不上什么修行之人,你简直就是杀人狂魔,你看看这里有多少人是被你虐杀?” “大无赖,你真的好残忍呀!”阿灵的虚影也出现在了青竹背后。 两个声音响起,青竹脸色彻底变得苍白,一丝血色都不带,整张脸唯一带红色的就剩下那一双通红的血眸。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的,我不该,我错了,我……” 青竹开始语无伦次,痛苦地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地解释,不停地道歉,不停地认错。 周围的虚影也是变成黑压压的乌云,伴随着阵阵阴风,朝着缩成一团的青竹压去。 就当青竹快被乌云完全笼罩的时候,青竹突然一阵惨叫,倒在地上,全身抽搐,冒着森森的寒气。 青竹几近沉沦的灵身竟然被这疼痛给惊醒了。 盘膝坐下,直面对面那些重新化作人形的黑雾,“你们所取之物,与我重过性命,我如何不能杀?你们取物不成,偷袭埋伏,我为何不能杀?你们为了私利欲以毒药掌控与我,我为何不能杀?” 青竹每问一句,对面就会有一部分黑影散去,三问过去,只剩下陈墨仙和阿灵两道虚影。 “杀了就是杀了,杀得问心无愧,杀得自在洒脱,又何必在乎手段和方法?” 说得义正言辞,说得坚定无比,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虚影最终都散去,青竹睁眼看了看眼前的沾血的石头,又看了看头上的新月。 此时的青竹,眼睛里红色已经完全褪尽,眼角的杀气也敛去。 不长的路途,一来一去之间灵身沉沦了两次,也醒了两次,对于青竹而言,这或许也是一种成长的痛苦。 就这样青竹终于走到了那天第一次遭遇抢劫的树下。 青竹走过去坐在了树下,摸着树干,眼睛却是看着上山的路,他心里最想回去,又最害怕回去的地方就在那儿,那里有他最敬爱的光明,也有他最畏惧的阴影,他想偷偷上山再看看师父的心情就像是发了芽的种子,不断茁壮成长。 可他知道不行,那样回去的就不只是一个让师父伤了心的徒弟,而是一个会带去污名和无尽烦恼的祸害。 他忍住了,他告诉自己不行,即使是偷偷一眼都不行,因为那里还有一个阴影,不知道在哪里盯着,他不可以让再师父遭受一次离别的痛苦。 最终,青竹强忍着心痛,擦了一把眼泪,再度踏上了路途。 第46章 安静的山寨 卸下周身的包袱与牵挂,重头再来,看一看这世间还有什么美好会不期而遇。 青竹没有再走那些人烟稀少,人迹罕至的地方,反而是大摇大摆地走街串巷,过村进寨。 “老人家,能不能讨口水喝?”这一天路过一个寨子,整个寨子安静无比,放眼望去,也只有一些老者的身影,因天气实在是太过炎热,口干舌燥,所以青竹就想问路边的老者讨口水喝。 “水?有有有,你稍等一下。”正在院里小憩的老人家先是眼前这个样貌不过二十,却满头白发的男子惊得一愣,看到这人满头大汗,嘴唇干裂的样子,赶忙起身走进来了屋里。 拿出一个用老蒲瓜做的水瓢,里面盛着满满一瓢清水。 “水来了”,老者一边说着,一边从门口的土瓮里抓起一把谷糠就往水里洒,然后才把水递给青竹。 “老人家你这是?”青竹不解,但看着老人家满脸慈祥的微笑,加上确实干渴难耐,于是接过水瓢,吹开漂在水上的谷糠,尝了一口。这水入口清凉,回味甘甜,仅是一口,就已经给燥热的身体带来了凉爽,甚是解渴,青竹赶忙想再喝一口,但谷糠又已经重新漂满了水面,青竹只能又吹开了谷糠,抿了一口,因为喝得太大口,就会把谷糠也喝下去。 就在这一吹一饮得节奏中,青竹很快就把大水瓢里的水喝掉了大半。 恰似久旱逢甘霖,干裂的大地被春雨滋润,青竹整个人都舒畅通透。 此时的青竹也是明白了老人家在水洒谷糠的用意了,于是拱手作揖,“老人家,一要感谢您的赠水之恩,二则感谢您的撒糠之情!” “哈哈,少年郎果然不寻常,这一般人看到这做法,怕是要大骂我老头子无德行嘞。人在口干舌燥的时候见到清水,如何能克制的了大口牛饮的冲动,可这山泉水清凉异常,若是快速吞下腹去,不就像是凉水泼在烧红的铁块儿上吗?人可是要受不了的,一激之下,腹痛都是轻的,搞不好就得留下病根的要。” 老人家笑夸青竹得气度,同时也是解释了一番,以免青竹误会,他其实多虑了,青竹的两个感谢已经足以说明青竹懂了深意。 “老人家有心了。”青竹再次谢礼。 “少年郎,你这是打哪儿来,要到哪儿去呀?”老者招呼青竹在树荫处坐下,紧接着发问。 “我是一个编筐打席的篾匠,本事出来赚点儿生计的,可路遇歹徒,不但施以毒打,还抢走了我吃饭的家伙事儿,无奈之下只能如此这般流浪在路上。”青竹跟老者解释道。 “哦,没想到小哥年纪轻轻就能出师做匠闯江湖,手艺定是不凡呀。既然你也没有去处,不如就在我这儿留住一阵儿,正好我这院里也缺几件竹器。”老者热情的邀请,不过是不是真的恰好需要篾匠做活儿就不得而知了。 “感谢老人家好意,可是我这家伙事儿都没了,怕是干不得活嘞。”青竹也是有些怕辜负老者好意。 “这有啥的,家伙事儿没了,你以后还不做活了,我们这寨子有顶好的铁匠,赶明儿我陪你去让他再给你打一套就是了!”老人家拍了拍胸口,那话语间的豪气丝毫不逊色于年轻人。 见老者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青竹赶忙点头称是,“那就多谢老人家了,小子名叫竹青,敢问老人家如何称呼呀?” “竹青?就是竹子表面的竹青吗?哈哈,这名字倒是和你的手艺好配呀!老头子草姓杨,你叫我一声杨老头就行了。”老者也是坦率地自报家门。 “那就叨扰杨阿公了。”青竹也不做作。 “小竹,别客气,这院里就我一个老头子,你给我作伴儿我还巴不得嘞。我看你这风尘仆仆的,来进屋,我给你弄点儿吃的,你吃完洗漱一下,然后好好休息一番。” 杨阿公热情地把青竹领进了屋子,让青竹坐下,就去了灶台那儿热吃食了。 青竹坐下之后,就不再离凳,以免犯了人家的忌讳,或是引起别人的反感,只是抬眼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 这屋里的陈设虽然简单却极为考究,就拿面前的桌子来说,虽然看起来灰扑扑的,但内敛的花纹,以及若有似无的香味都无不说明其不简单;再者说不远处墙上挂的那张长弓,不仅看起来弓胎匀称,充满张力,窗口的微风徐来,那弓弦竟然铮铮轻吟,如琴似泉。 青竹还在仔细观详,杨阿公已经端着卷饼状的食物走了出来,“小竹,快来吃吧,一定都饿坏了要。” 盘子里的食物看起很是普通,用极薄的饼皮,卷着菜码,貌似用油煎过,表面呈现淡淡的焦黄,一股不常见的香味正在萦绕其上。 “杨阿公,这是?”青竹没见过这种食物,于是问道。 “光看是不会饱的,你先尝尝。”杨阿公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青竹用筷子夹起来一个卷饼,仔细看了一下,原来两头都折了进去,所以随意选择了一头塞进嘴里。 一口下去,咔嚓声阵阵,饼皮酥脆,内里更是包罗万象,各种各样的食材有荤有素,或丝或片,整齐地码放在一起,不但口感多样,层次饱满,味道更是相得益彰,彼此成就,就连颜色也是五彩缤纷煞是好看。 青竹又尝了一口,细细咀嚼品味了一番,可是还是无法尝出里面的那些菜码是什么,于是一脸求知地看向杨阿公。 杨阿公笑意满满,满是骄傲之色,“这可是我们这儿的特色小吃,首先这饼皮是要用上好的新米,用石磨磨成米浆,为了细腻要反复磨三道,还要特制而成的平底无沿的锅——鏊盘,用毛刷子沾取米浆,均匀地刷在热鏊盘上,饼皮一熟,迎风而起,无有一丝粘连,好的饼皮圆如明月,色白如雪,薄如蝉翼。” 青竹对比着手里的卷饼,果然是如此。 杨阿公继续说,“至于里面的材料更是讲究嘞,共有十八种材料,有荤有素,猪头肉、猪肝、荸荠、莴笋、豆芽、笋丝、粉丝……其中猪头肉和猪肝要切做长薄片,特别是猪头肉要达到几近透明的程度,其他的则全部切成细丝,卷的时候,先放一片猪头肉,然后是一片猪肝,再将每一种菜丝都夹一点儿,饼卷到一半,把两边折进来一些再卷完。食用时,把卷饼有猪头肉的一面朝下,放在鏊盘上先煎,待煎出油了以后,再翻煎其他三面,待到全部被煎得金黄色,也就好了,吃起来口感丰富,油香、菜香、油香、米香共冶一炉。” 杨阿公说着说着还咽了口口水。 青竹也是起了好奇心,“这小小的卷饼竟然需要如此繁琐的配菜和工序,怪不得如此美味,就是不知道这小饼是否有什么名头呀?” “什么名头,无非是简单称作米粉筒罢了,哈哈”杨阿公大笑道,看着青竹大口进食的样子,甚是高兴和自豪。 “米粉做筒,百菜百味尽在其中!好名字。”青竹停筷夸奖。 “这米粉筒最佳的搭配本该是米粥,可是今天时间不凑巧,米粥来不及了,改天再让你尝试。你且吃完了,再去洗个澡,那边我放了一套干净衣服,是我儿子的,他与你身形差不多,你就将就先穿着。”杨阿公指了里边的指一个小屋。 青竹连连点头,声声道谢,“多谢杨阿公,令郎这是吃过午饭下地干活儿去了吗?这么这么及时?而且这午饭的点儿,寨子里也未免有些过于安静了吧?”其实青竹一走进这寨子,就感觉到了异样。 “唉,说来话长。”杨阿公就像是被说中了伤心处,眼眶顿时就红了。 第47章 灵地染血 杨阿公不由悲从中来,情难自禁,倒是让青竹一时有些手忙脚乱,所幸老人家悲戚了一会儿也是平复了心情。 “让你看笑话了,年纪大了眼窝就变得浅了,藏不了事儿,藏不了眼泪。”杨阿公擦了擦眼泪,跟青竹抱歉。 “不妨事,倒是我言语不当,让您想到伤心事了。”青竹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唉,老头子我这一生本分,却不曾想半截身子入土了,却遇到了这等事情。”杨阿公又抑制不住的唉声叹气,悲伤不已。 “阿公,若是觉得心里苦闷,不妨与我说说,排解一下。”青竹也是心疼这老人家,不知道他的孩子遭遇了什么不幸。 “也罢,今日见你之时就有些悸动,说来许是因为你和我那苦命的孩儿一般大,你若是不嫌弃老头子聒噪,我便与你说说吧。” 杨阿公又擦了一下眼泪儿,继续讲述,“说来这事儿也不是我一家之苦。我们这寨子名叫霸下寨,取得正是龙之九子的霸下之名,甚是威武霸气,可是之前谁也不知道这名字是怎么来的,只是一代传一代这么就叫了下来。为了这个名字,还惹得外乡人多有嘲笑,说这里的村民骄傲自大平白无故就取了这么一个名字,自我标榜,搞得本地村民也甚是委屈,但嘴长在别人身上,总不能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而改了祖宗留下的名字吧。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再提这等琐事。可偏偏三年前的一场大雨,那天就像是破开了一个大洞一般,大雨下了整整七天,别说庄稼了,就连山上的树木都全部被冲倒了,山洪暴发,泥石流滚滚而下,离寨子五里外的大荒山附近山脉更是出现了多处的坍塌,不少地方更是直接淹没在了洪水之中。正当村民们庆幸离得远没有人员伤亡的时候,却谁都没有想到祸事就在这洪水之下悄然接近。雨过天晴,洪水退去,那倒塌的荒山竟然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荒山原本的主体尤在,四周随着塌陷之后,六条山脊均匀排布在主山体周围,粗短高耸一条在前,四个扁平低矮的突起对称左右,还有纤细漫长的一条山脊在后,结合居中的大荒山,恰好形成了一个大龟的形状。” “哦,大龟?”青竹趁着杨阿公停下来喝水,插嘴问道。 “是的。”杨阿公点头。 “奇象现世,非福即灾,不知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儿?”青竹本是玄门观山的高徒,又怎么会不知道此事蹊跷。 “小竹你果然有见地”,杨阿公有些惊异,随之又继续讲述。 “一场大雨,荒山变龟,已是称奇,更奇特的是自从这大雨过后,荒山附近的土地似乎变得更加的肥沃,无论是什么庄稼都长特别茂盛,收成那是翻了一番都不止。村民们都在传言是大龟出世,赐福一方。”即便是这等好事,在杨阿公言语之中都暗含了几分无奈。 “如您所言,这大龟伴随洪水天劫出现,卷挟了滔天的气势,必是一方灵地,既是灵地,定然也会招来诸多玄门中人地查看探寻。”青竹初步有了些推测。 “哦,小竹也懂得这玄门里的事儿?”杨阿公有些惊讶。 “阿公说笑了,我哪里懂得这些,无非是走南闯北见闻多了。”青竹也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赶忙解释。 “也对,小竹你常年漂泊在外,看到听到的自然也就多了,”杨阿公深吸一口气,再长长吐出腹中浊气。 “过了不到一年的时间,这大龟出世的消息就传得人尽皆知,特别是那些神仙一样的人物,就是你所说那些玄门的人,竟然是不断来到荒山那里巡游查访。这本也不是什么坏事,这些人行踪缥缈,并不与村民过多接触,他们寻他们的奇,我们种我们的地,互不影响,反而因为他们也有食宿上的需求,还让村民有些赚取闲散零花的机会。可偏偏后来又来了一个老神仙。他到了寨子里后,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一来就扑在大龟身上,反而是在寨子里住了下来,天天喝酒闲逛,还跟那些孩童们戏耍在一起,若不是后来的一些事情,他更像是一个回村定居的闲散老人,这一住就是半个多月。” 杨阿公直了直腰,然后继续回忆,“他先是帮寨里一户村民找回了走失的大耕牛,后来他更是在大荒山那里使出了神仙手段儿。” “神仙手段儿?”青竹听出了杨阿公话语中的惊叹。 “嗯,就是神仙手段儿,据说挥手间风起云涌,谈笑里地动山摇,好似移山填海易如反掌,我虽未在现场亲眼所见,但据围观的村民所述,那老神仙做完法之后,在大龟前大笑三声,口中念念有词,说此生得遇宝地幸甚至哉!” 这些话显然不是杨阿公自己所撰,更像是村民中有文化的人做出过修饰。 “如此说来这倒是真有些神仙的手段了。”青竹也是顺着杨阿公的话往下接。 “那是自然,当时好多村民都去上门求他嘞!”杨阿公说得非常笃定。 “不过一周时间,他就从人人称颂的老神仙,变成了过街老鼠一般的老狗!”说到这句,杨阿公又变得咬牙切齿。 “他做了什么让人天怒人怨的事?”青竹接话。 听到这儿青竹心里其实也是知道了大概,这大龟之地应该是个宝级的灵地,也就难怪前几批的玄门中人都会无功而返了,宝地不外显威能,除了第四境以上的杂字门人或山字门人,以及聚风境以上的观山门人能看出端倪,其他的根本就是很难知晓内蕴乾坤。 而前两类人稀少不说,游走江湖的更是绝了迹,而观山就那么几人更是不可能,除非是他,可他早已不过问江湖这些事情,也决计不会为了区区宝地出手,所以是这所谓的老神仙发现了端倪之后,就先下手为强,在其他人还来不及赶来之前,用提前用玄门规矩捷足先登占了下来。 那么结合一开始的作为,这人的身份应该并不是青竹猜测的几种人,可这样说来的话,只怕小王八下大锅,他根本罩不住呀! 青竹正想着,杨阿公开口解释,“他把这里出了宝地的消息,告诉了本地城镇的一个大乡绅!这大乡绅知道之后立马派人进驻到那片荒山,修建墓穴,就想得了这风水宝地。他们使了钱财,用了手段,强行征用我们寨子里的青壮年去那帮他们修筑墓穴。那是动辄打骂,肆意威胁,我那可怜的孩子也是其中一员。本以为修筑墓穴时日不多,熬过去也就好了,可谁知那地方被洪水浸泡之后山石不稳,土方不实,有几个孩子在修葺墓道之时遇到了坍塌,被掩埋在了地下,等到挖出来是已经气绝,而我的儿子就在其中!”杨阿公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那你们可有去状告那恶霸乡绅?”青竹听了也是愤然。 “告?怎么告,我们同去的几户人家还没出五里地,就被半路给拦下,撵了回来,不少还挨了毒打。”杨阿公言辞悲愤。 “本来我老来得子,老伴儿走了,父子二人相依为命,他打猎,我硝皮,虽不说多和美,但至少也是相互有个依靠,在给他张罗个媳妇,我这一生也就圆满了,可偏偏这劳什子的大龟出现,生生毁了好几户人家呀!”杨阿公越说越气愤,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恰逢此时,门外一阵砸门声传来了。 “杨老头,听说你屋里来了个生人,你可提醒他,莫要多管闲事,小心皮肉!” 言罢,随着一声大力的砸门声,过后脚步声远去。 青竹循声望去,就看到四个走路姿势嚣张乖戾的青年远去。 听到这里人的话,杨阿公哭得愈加悲戚了。 “杨阿公,这是?”青竹嘴上虽问,心里又怎么会不清楚。 第48章 活着的感觉 看着老人悲戚的样子,想起刚才那些人嚣张的言行,青竹属实愤怒了,但一想到自己走后老人的生活,以及自己如今的处境也是朝不保夕,随时都会暴露,只能一遍一遍的说服自己,“这是世俗,不是玄门”,“这是世俗,不是玄门”,“这是世俗,不是玄门。” 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之后,青竹深呼吸了几下,调整了一下表情,“杨阿公,你莫要悲伤,虽说行恶事,一时之间未必会遭报应,但恶人总有恶人磨”。 听到这话,杨阿公担心青竹做傻事,顾不上伤心,赶忙伸手拉住青竹,“小竹,你可不要做什么傻事?这些人没人性的!” “阿公莫要担心,我只是一个小篾匠,如何能与他们争斗?但我相信恶人总会吃苦头的!”青竹见杨阿公一脸焦急的样子,只能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安慰,毕竟他也并不想惹事,但若有合理的机会能为这些苦主,讨回个公道,他自然也不会错过。 杨阿公擦了一把眼泪,“罢了罢了,这事儿怪我,一提起来就有些绷不住了,不说了不说了,你快些吃,去后面洗个澡,然后再好好休憩一下。” “阿公,我就不在这儿多留了,免得那些人再来找麻烦。”青竹连忙又吃了几口,然后放下了筷子。 经过刚才的事情,青竹也是有了些顾虑,生怕那些人来闹事,会伤了杨阿公。 “胡说,我这一个孤老头有什么麻烦的?你且安心住下。”杨阿公说罢,也不给青竹拒绝的机会,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青竹见状,盛情难却,吃完了盘里的吃食,拿着杨阿公拿来的衣物,走进了屋后一个小院儿。 入目就是一一整块巨大的岩壁,所谓的后院,就是由这块岩壁与屋子之间的两丈距离形成的,平整的地面上种了些菜蔬。 岩壁上的不断渗出的水滴,经过岩壁表面引流,最后顺着一条裂缝,流入岩壁下一个人为开凿的大水坑。里面的水满满登登,却又清澈见底,表面还隐隐有白烟,伸手进去也是冰凉提神。 “阿公,是用这水坑里的水来洗吗?”青竹朝着屋里喊。 “对的,边上那里有个大水瓢,舀出来就能洗了。”杨阿公的声音传来。 青竹拿起水坑边的大水瓢,这还是个老熟人,看来刚才喝的就是这水了。 拿起水瓢,蹲远了一些,确定水溅不到水坑里面,再舀的水。 因为免得脏水溅回水坑里,虽说这种山泉是时时刻刻在漫溢的,但若是溅进去了,总归是有些不舒服。 青竹脱了衣服,用手蘸了些这水,在胸口拍了拍,那份凉意让人瞬间就精神振奋。 这是儿时他母亲交代的,寒冬脱衣或者盛夏入水之前都要这样子拍拍胸口,给身子一个信号,避免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会着凉。 这也已经成了青竹多年的习惯,反复蘸水拍了几遍之后,感觉身体已经适应了,这才舀了一大瓢水兜头淋下。 这舒爽的感觉,让青竹不禁发出了呻吟。 内伤未愈,连日奔走,再加上火辣无比的天气,这样子一瓢子清凉的山泉流过体表,那种畅快,简直是让人痴醉。 一瓢接着一瓢,哗啦啦哗啦啦,这时候的青竹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洗去尘埃,洗去浮躁,冷静和安宁重新回到身体,似乎就连眼中的这一方天地都变得明亮了几分。 “杨阿公。”杨阿公正在前院儿的树下乘凉,就听到青竹人未至声先至,紧接着一个挺拔的身影从屋里走了出来。 这人面容刚毅,棱角分明,星眸深邃,剑眉微蹙,肤色微重,更显阳刚,几绺碎发上还有丝丝水滴落下,正是洗完澡的青竹。 杨阿公看到俊郎的青竹,倒是一愣,“小竹呀,没想到你竟然长得如此清秀,倒是这一身旧衣服掩住了你的神采呀。” 之前青竹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番洗漱之后,漏出了本来样貌,也是难怪杨阿公会有惊异之色。 “你这孩子小小年纪,怎地会有这么一头白发呀?”杨阿公有些好奇。 “这个?生了一场大病,后来身体好了,可这头发就变成这样了!”青竹随意地解释了几句,就拿起一个布帕,把头发给全部包了起来。 反倒是又把杨阿公说得心疼了,“也真是个苦命得孩子呀!” “不苦,都会过去的。”青竹依旧是轻描淡写。 杨阿公盯着青竹看了许久,最后点了一下头,“嗯,都会过去的。” 两个人就这样在大树下面坐了很久,一直到暮色渐起,黄昏将至。 “小竹,晚上想吃点儿啥?”杨阿公首先开了口。 “阿公中午的一个米粉筒已经让我是叹为观止了,所以晚上若不还是听您的吧?”青竹不知道杨阿公平时吃些什么,所以就耍了点儿小聪明,既不僭越欺主,又可以吃到杨阿公的拿手好菜,主宾尽欢何乐不为。 “你这个小子,果然是江湖锅里滚了几滚,滑头得很呐,哈哈”杨阿公嘴上调侃,身子却已经起身走进了屋里。 青竹也是笑着跟在后面进了屋。 只见杨阿公在后院的一堆沙土中刨了刨,从里面拿出几根乳白色的尖锥状物体,就像是缩小版的象牙。 “杨阿公,这是鞭笋?”青竹的眼中已经有些发直。 “哈哈,也对你是篾匠,如何会不知道这个呢?哈哈”杨阿公突然想到了原因,不由哈哈大笑。 “嗯,这鞭笋是毛竹竹鞭末端的还没变老的部分,只有这个季节有,少见的嘞,能吃的也就这么一点点儿吧”,青竹说着在其中一根“象牙”上用手比划出差不多三分之一。 “那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把它埋在沙子里吗?”杨阿公笑盈盈地问道。 “这东西只要出土以后是一个时辰老一寸,把它埋在沙里,应该是延缓它变老的速度,可终归是取下来过了,这个能有差不多这么点儿就不错了。”青竹这次比划了四分之一。 杨阿公笑着点点头,在青竹垂涎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地剥下笋壳,露出白白的,看起来脆生生的笋肉,然后拿起菜刀,咔嚓一下,手起刀落,原本一尺多长的鞭笋就剩下了手指头那么长的一点点儿。 看得青竹明知道原因,却仍旧眼中满是可惜。 杨阿公不禁一笑,“你莫要可惜,这东西就是这样的,如果切的不嫩,嚼起来就会有渣,发涩,不好吃。而且,等会你就会知道这么一点点已经足矣。” 看着杨阿公那神神秘秘的样子,青竹也更加期待了起来。 杨阿公把剩下的几个鞭笋同样用如此浪费的手法处理了。 就当青竹猜想杨阿公会用如何奇特的方法烹调这奇特的食材时,只见杨阿公将鞭笋斜刀切成了一个个椭圆形的薄片,然后就直接放进了一个大海碗儿里,撒了几粒粗盐,放了点儿水,就直接放在了破篦粱里。 然后在大铁锅里放上水,淘洗了一些米放进锅里盖上锅盖。随着灶底的柴火生出火苗,舔舐着锅底,一时之间木香,米香充斥着整个空间。 待到锅里的热气突破锅盖的束缚,冲上屋顶。 杨阿公提起锅盖,拿锅铲搅动了一下锅里的米和水,防止粘锅。 待到锅里米再次沉淀在锅底,又拿出一个干净的大碗儿,用勺子把锅里上层乳白色的米汤给盛了出来。 一直到锅里水和米差不多高,把刚才的篦粱连同鞭笋碗一起架在锅里,再次盖上盖子。 杨阿公做完这系列的动作,坐回了灶火口,添了一把柴,“小竹,你拿个碗儿,尝尝这米汤。” 青竹有些将信将疑地取了一些来喝,入口丝滑绵软,有微微的胶质感,而且米香浓郁,有一种特别的乳香,“阿公,这是?” “哈哈,寻常人家总喜欢把米煮的很干,又或者觉得我这样子是浪费了米中的精华,我确实独喜欢这一口比粥更顺滑。等到待会儿吃饭的时候,用米汤冲泡米饭,真正的原汤化原食,更是滋味无穷。” 正在说着,突然锅里的米香变得特别的浓郁,杨阿公“哎哟”一声, 赶忙凑到锅盖边听了一听,青竹也一样,上前听。 就听见原本的沸腾之声已经变成了“噼噼啪啪”的爆破之声,清清脆脆,络绎不绝。 青竹询问的目光看向杨阿公。 “这是米粒涨开的声音!”杨阿公一边说,一边赶忙把炉膛里的柴火给退了出来。 “好了,饭还得焖一会儿,我再搞几个小菜儿。”杨阿公说完就是一阵忙碌。 不多时,小菜上桌,青竹最期待的美食也要千呼万唤始出来了。 杨阿公揭起锅盖,只见雾气升腾之中有一碗汤清澈如水,只有洁白的鞭笋,静静躺在碗底。 青竹保持着最后的矜持,等到杨阿公把饭菜摆上了桌,然后再杨阿公的劝菜声中盛了一些那清汤在自己碗里。 看着这没有半点儿浑浊的汤水,青竹轻轻吸了一口进嘴,还来不及品味,脑中就如同有一道闪电划过,紧随其后的是嘴里的一声爆炸。 首先是烫,接着是鲜,是自然不腻口的鲜甜,微微带着带了一丝青草与大地的芬芳,就犹如置身于一片竹海,听得到那绿色的波涛。 青竹惊呆了,他自诩厨艺不凡,也曾吃过各是奇珍,却没想到被这貌不惊人的食材,这简陋至极的烹调手法给惊住了。 杨阿公满意的看着青竹的表情,“小竹,你牙口可还行?” “啊,还不错。”青竹疑惑地一愣,呆呆回复。 杨阿公神秘一笑,拿起了青竹的碗儿,走到灶台边,随着锅铲和铁锅的摩擦声响起,一块金黄色的锅巴被放进了碗中。 回到桌前,又在碗里盛上了满满登登的鞭笋汤,递给青竹。 青竹又惊呆了,木讷地接过碗儿,用筷子略微搅拌,拨了一口进嘴。 刚刚才平息的味蕾又一次沸腾,虽然只是多了锅巴带来的米香和略脆的口感,但那层次和冲击却是成倍增加。 青竹已经顾不上说话,鲸吞虎咬,在杨阿公满意的神情中,不一会儿就把一大碗儿汤泡锅巴吃了下去,就连肚子都鼓了起来。 而杨阿公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 “或许,这就是活着的感觉。”青竹揉着肚子,来了这么一句。 “嗯,这就是活着的感觉。”杨阿公微微一怔,也附和了一句。 第49章 再见灵身 一顿简单而不普通的晚餐在二人一起收拾完餐具和灶台以后才真正结束。 “小竹,你今天晚上就到楼上的屋子里睡吧,被褥都是干净的。”杨阿公擦着手,指了一下上楼的木质楼梯。 “方便否?”青竹看了一眼那楼梯,显然是之前杨阿公的儿子的房间,因为一楼有一间屋子门口摆放了不少老人的用品,应该是杨阿公的房间。 “无妨,那屋里娃儿常用的东西我都烧给他带走了,剩下的东西我也都收起来了,他走了,我一个孤老头,也没了什么盼头,不如不去看,不去想。”杨阿公眼神里又有了一些伤神,但看了看青竹,转而扯出一丝笑容,“无碍,至少我们还活着不是吗?” “嗯,阿公,那我去歇息了。”青竹见杨阿公恢复了平静,也感受到了疲惫。 “去吧。”杨阿公挥了挥手,也转身走进了另外一间屋子。 进到屋里的青竹,躺在床上。 看着头顶的楼板,木板上天然的年轮和花纹,就像是一只只充满魔力的眼睛,在青竹眼里变成了一个个不断旋转的旋涡。 慢慢的青竹的意识也随之旋转,拉扯,沉入黑暗,时隔多日又进入到了自己的灵身空间,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空间。 看到眼前情景,青竹心中一片苦涩,此处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普通人虽然一般无法进入意识空间,但灵身却始终存在,与肉体一般无二,就如自身塑像那般静静盘坐,镇压在意识空间里,大多数人一生都不会见到自己的灵身,灵身也不会有丝毫的异动,一直到生命结束,灵身散去。 玄师却不同,灵身就是他们一身修为的承载,无论是哪一门的修行,都是以灵身为基础,境界更是以灵身背后的境界旌旗区分,每多一面旌旗就是高一个境界。 散功之前青竹的意识空间充满了五光十色的灵玄力。 说起玄力其实是一种综合的能量体,天地之间游离的能量叫做灵气;灵地反馈出来的是其自身承载的气运和吸纳的灵气,统称为精粹,化作实质的精粹就是山宝,当然山宝又有更神奇的功效。 玄师吸纳灵气和精粹这些能量,进入灵身,转化成玄力储存在身体里;但一些灵异兽类或灵植对于能量的处理就并不是那般细腻了,往往一是一二是二,吸纳同化加应用,但不进行转化。 当然能量也不止这几种,单论气运也不只是灵地才有,前面也说了,人为的建筑能承载气运,大量人的行为会影响气运,单个人身上也有气运,还有各种各样的灵物也蕴含强大的能量为人所追捧。 总而言之,能量的种类,有很多种,也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存在,但想再多,都无法改变自己身上现在一点儿能量都没有的局面,青竹想到这里就不由摇头。 自己之前的灵身空间光华耀眼,数不清的玄力填充在这个空间,特别是灵身背后的竖立的两面旌旗,那代表着望气修为的境界旌旗,灵身更是周而复始的吐纳玄力源源不断。 可如今别说两面旌旗消失无踪,就连灵身也变成了满是裂痕的石像,比之常人都不如,特别是灵身上还缠绕了丝丝缕缕漆黑的反噬能量,如同结实的囚网,把灵身绑了个彻彻底底。 青竹看着眼前的灵身,甚是无奈,如此残破不堪的灵身又如何能承载得了玄力? 只怕稍有不慎,就会灵身尽毁,意识空间沉沦黑暗,从而失去神智,变成一个痴傻之人,亦或是一具行尸走肉。 青竹本想凭借修行的经验尤在的优势,另辟蹊径,藉由玄法汲取天地之间游离的灵气,再把灵气压进经脉里面,做一个简单的存储。 可发现经脉本就只是体外与灵身之间玄力往来的通道,要是想让通道盛放灵气,无异于是想用水管儿本身来蓄水,且不说所能容纳的量,单是两端那无法关闭的进出口,也注定这就是一场无法成功的尝试。 青竹不死心地一次一次尝试着让游离的灵气停留在经脉中,可换来的除了经脉的一次一次破裂,任何其他的结果都没有,到头来竹篮打水,反而是因为经脉撕裂的剧痛,几次令灵身失守,险些波及本就岌岌可危的灵身空间。 “难道一切都从那刻被注定了吗?”青竹不甘地喃喃,“不,一定还有办法的。” 无奈灵归,睁开眼睛,呆呆的看着屋顶上那些木板的花纹。 “漩涡?”青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又不明白具体是什么。 正在懊恼,陷入死胡同的思维却再次被点醒,原因就是那年轮花纹上因为折射了一些月光,而出现得点点亮光。 “这也行?”青竹脑中如有雷鸣,震惊的坐了起来,一条新的思路出现了。 经脉虽然直来直往,盛不下灵气,但如果灵气变成气旋,是不是就可以在直来直去的经脉里停留,就像水水杯里的水,正常情况只会待在杯底,但如果使其不断的旋转,只要速度够快,水就会紧紧贴服在杯壁之上,而不落下。 想通了关键,青竹顾不上刚才尝试挤破的经脉,赶忙选了一条情况稍好的经脉再次尝试。 小心地引了一丝灵气进去,并催动它沿着经脉的外壁旋转,仅仅只是一秒,经脉就被灵气旋转的外扩之力给涨破了,灵气也随之消散无影,刻入骨髓的疼痛随之而来,让青竹陷入了昏迷。 但昏死过去的青竹嘴角却洋溢起兴奋的微笑,因为刚刚的那一秒钟已经足矣证明了这种方式的可行。 青竹的这一夜,睡得极为安逸和满足,因为他知道了自己还有机会。 第二天,一缕晨曦从窗户的缝隙里投射进不大的屋子,直直地落在了青竹身上,呼唤着他从睡梦中醒来。 虽然此刻的他浑身酸痛,身上更是多处因为经脉破裂,出现了血色的淤青,可那神采奕奕的精神状态却无不昭示着他内心重新燃起希望以后的兴奋。 青竹起身,推开窗,伸了一个懒腰,看到那一栋栋瓦房上的烟囱里冒出袅袅的炊烟。 正在想,这人家不知道都准备了些什么美好的早点,就听到了楼下杨阿公的呼唤,“小竹,你可是醒了?” “是的,阿公。”青竹回答。 “那便下来吃早饭吧,都弄好了。” 杨阿公的一句话是瞬间就让青竹肚里的馋虫全部造反,因为仅仅两顿饭,青竹就被这地方的特色美食给惊艳到了,那是完全超出青竹想象的存在,从不曾在别处遇见过,不仅是惊诧,更也让青竹惊叹自己的见识浅薄。 青竹来不及应答,疾步下楼,木质的地板和楼梯都被踩得吱嘎作响,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了餐桌前。 杨阿公已经坐在了位子上。 桌上摆放着一盘昨天吃过的米粉筒,有五条,还有一大盆米粥,以及一碗黑色的糊糊,看不出什么材质,当然还有碗筷儿,却有四副。 “阿公,这儿是还有客人?”青竹疑惑不解。 “嗯,隔壁的李阿婆和她的孙女儿,今天早餐就是她们做的,昨天的米粉筒和鞭笋也是她们拿来的,这两年她们见我孤苦,时常会过来送吃食给我。”杨阿公微笑着解释。 “杨大哥,你这话说的,早些年要不是你们接济,我们祖孙二人怕是早就饿死了。”杨阿公话音未落就从灶间里走出了一个白发老妪,手里端着一碟小菜,嘴里满是感激地数落着。 青竹赶忙见礼,“李阿婆,您好!” “小竹,你赶紧坐,我一个山野妇人不值得如此多礼的。”李阿婆一边放下手里的碟子,一边微笑着招呼青竹坐下,然后还给青竹和杨阿公盛起了粥,颇为慈祥。 “小竹,你别拘泥,你李阿婆手艺你也尝过了,快吃吧。”杨阿公笑道。 “李阿婆的手艺确实非常美味。只是不知阿婆家的妹子?”青竹其实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可是人未到齐,自己就动筷子,委实有些失礼。 “这样呀?哈哈,没事的,你吃吧!”李阿婆一边招呼青竹动筷,一边转头朝灶间呼唤,“兰儿,你不是听说杨阿公这儿来了个俊郎的阿哥好奇的很吗?咋还躲起来了?” 李阿婆这话一出,不但青竹老脸一红,灶间里也是传来一声火钳掉在地上的脆响。 过了片刻,一个娇俏的少女,终于掀开了帘子走了出来,绕是青竹见多识广,也不有被这少女的容颜惊到了。 山野林间藏幽兰,一朝花开群花哀,简衣粗布草木钗,面若红霞胜粉黛。 “嗯哼,嗯哼!”杨阿公干咳了两声,满眼笑意地看着青竹。 回过神来的青竹尴尬得恨不能钻进桌子底下去,只能赶忙说,“兰儿妹子,果真是人如其名,人比花娇呀!” 只见少女面颊红晕更多了几分,怯生生地走到李阿婆边上坐下,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不时地瞥向青竹。 杨阿公和李阿婆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结果,笑盈盈地看着二人。 “小竹,小兰你们吃呀。小竹,这是舂山蟹,是把山里的石蟹和香料一起舂捣研磨,味道也是鲜美独特,你尝尝。”杨阿公见二人没啥动作,赶忙找话题,说的正是之前青竹不认识的那碗糊糊。 青竹一听又是没吃过的美食,也是顾不上尴尬了,告罪一声,就夹了一点儿放进了嘴里。捣碎的蟹壳有一丝丝的沙质口感,其余的则是柔软滋润,螃蟹的鲜甜,带了一丝丝腥气,但配上香料复杂的香气,平添了几分野性和山林气质。 “美味呀!”青竹不由称赞。 “好吃你就多吃点儿,这是兰儿前几日去溪里捉的,今日特地舂于你尝尝嘞。哈哈”李阿婆倒是一位健谈的长者。 “奶奶~”兰儿娇嗔了一句,把头低进粥碗里,却不见喉咙有动作。 “好了好了,大伙儿快吃,吃完我还要带小竹去铁匠那儿呢。”杨阿公见状出来圆场。 青竹虽惊叹如此柔弱的少女竟然还会下河捉蟹,但听了杨阿公的话,心里正事儿要紧,所以低头干饭要紧。 一顿早饭,大家年轻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有咀嚼声音和一种美好的气氛在弥漫。 第50章 带着美女去打铁 早餐结束,别人吃没吃饱不知道,反正青竹是又吃了个小腹溜圆。 “李家妹子,你和小兰回去吧,碗筷我等会儿自己整理,我先陪小竹去一趟张铁匠那儿。”杨阿公擦了擦嘴,对李阿婆祖孙说。 “没事儿,你们去吧,我和兰儿整理完了就回去。”李阿婆则是起身开始收拾,小兰也帮着把碗筷拿进灶间。 “那我们走吧。”杨阿公也没有多说,招呼着青竹起身出发。 就听见灶间里李阿婆的声音响起,“小竹,兰儿也想跟着你们一起去走走,不麻烦吧?” “这有啥麻烦的,一起一起。”青竹还没说话,杨阿公已经应承,说着就走出了屋子。 小兰也是掀开帘子从灶间走了出来,一声不吭,面颊绯红。 青竹无奈,但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得说了一句,“兰儿妹妹,请。” 小兰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了一句,“嗯”,跟着走出了屋子。 出门之前,他还找了一块黑布,把自己的白头发给包了起来,不然太扎眼了。 走在寨子里,青竹再一次体会到了冷清的感觉,除了几个老者和稚童,偌大的寨子里几乎看不到其他人,青壮年被强征修墓,妇孺自是多不出门了。 去铁匠铺的路不远,一路上都是杨阿公和青竹在交谈,小兰则是一旁听着没有出声。 老远青竹就听到了打铁声,“叮叮邦邦”。 走过一个拐角之后,一个不大的草庐出现在眼前。 一座炉膛通红耀眼,一个风箱仅凭体型已是夺目,墙上还挂了各式各样的锤子和钳子,旁边摆放了大大小小的水桶,居中的位置有一个巨大的铁砧,就像是一头半大的牛犊,难怪这玩意儿有些地方会叫作铁牛。 一个头发花白,上身赤裸,身形健硕的老者正在铁砧旁挥舞着一个看起来就分量不轻的锤子,敲击着一块烧红的铁钉,火花四溅。 “老张头,来生意了!”杨阿公一声招呼特意提高了音量。 只见打铁老人回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把手里的锤子摆在一边,又把铁锭夹下铁砧,用沙子盖起来,这才迎了出来。 “老杨头,你咋跑我这儿来了?啥农具坏了?”铁匠声音洪亮,也不管身上的汗水滴答,上来就给了杨阿公一个大大的拥抱。 “走开去,你这臭老头,一身臭汗,今天不是我找你,找你的是这个小伙子。”杨阿公嘴里说着嫌弃,实际可也是重重拥抱了上去。 看得出来二人感情不错。 听了杨阿公的话,张铁匠这才看到了青竹和小兰,“兰丫头也来了,这小哥看着眼生呀。” 小兰怯生生地叫了声,“张爷爷。” 青竹则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是我远房亲戚的孩子,你叫他小竹就行。”杨阿公自然也是看得懂青竹的尴尬,“小竹,这是你张阿公,手艺一般,倒也能用。” “张阿公,你好。”青竹上前问号。 “好好好,这小伙子长得俊俏,老杨头,看来你还有几门俊亲戚呀!”张铁匠上前用蒲扇一样的手掌在青竹肩膀上捏了捏,“哟,小子看着精瘦,蛮结实呀。” 这是自然,青竹这一身筋骨不算灵气滋养,也称得上是千锤百炼了。 在张铁匠的招呼下,众人在边上的一间空置的草庐里坐下。 “找我铁匠,定是为了铁器,小竹,你想打个什么东西?”张铁匠直接开口问青竹。 “篾刀!”青竹也是言简意赅。 “篾刀?说的可是篾匠手里的篾刀?”张铁匠有些错愕。 “正是。”青竹松了一口气,这老者知道篾刀就省了不少沟通上的麻烦。 “寻常干竹篾活计的,一般都是用柴刀,只有真正的篾匠才会用到篾刀,想不到小竹你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有这等手艺了。”张铁匠说着还瞥了一眼杨阿公。 杨阿公心里也是惊讶的很,他原先只是觉得青竹有些手艺,经张铁匠一说,他才明白青竹手艺的不凡,不由又高看了青竹几分。 “张阿公过奖了。”青竹谦虚地说道。 “性格还如此沉稳,难得呀。那你这刀有什么要求吗?”张铁匠对青竹是越看越喜欢。 “首先是篾刀,长一尺,最宽处两寸二分,厚度不过半寸,重六斤三两;水滴形剑门一对,无柄,长两寸半,最宽处一寸,单边开刃,每柄六两;以及波浪形刮板,空心挑针,线锯等小物件儿。”青竹报出了自己的需求。 “呃~小竹呀,你这套东西可不是一般篾匠能用的,看来我还是小瞧你了,你的手艺更超我的想象呀。而且按照你的尺寸大小和重量看来你是想用铁精来锻造了。东西没问题,我能做,原材料我这也有现成的,只是?”张铁匠面露难色。 “张阿公但讲无妨。”青竹看到了杨阿公朝自己轻轻点头。 “不是旁的事情,只是我那儿子也被拉去修劳什子的墓穴了,剩我这么个老头,要锻打十来斤的铁精,委实是有些力不从心呀。”身为匠人却说出不行二字,张铁匠一脸的尴尬,说到儿子的时候,还看了一眼杨阿公。 “唉,这倒也是个问题,我竟忘了这事儿了。”杨阿公叹了口气。 “无妨,锻打过程中我可以过来帮忙,只是一些细节和精细活还得张阿公把关指点。”青竹闻言,主动提出锻打中的体力活自己来做。 “如此这般的话,倒是就没什么问题了。哈哈,可是打铁很苦的哟。”看得出来张铁匠很是开心。 “没事的,我本就不是娇生惯养之人。”青竹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如此这般,那我这就先回去了,你们在这儿慢慢研究吧。哈哈”杨阿公完成了引荐之后,觉得自己在这里也没啥作用,就打算回家去了,“小兰,你是再待一会儿,还是走了呀?” “杨爷爷,我再等一会儿。”小兰依旧是用羞涩的声音表示了自己想留下来。 那副少女娇羞的样子,引来了两个老者笑眯眯的注视。 少女双颊的红霞瞬间纷飞,好在青竹打了个圆场,“杨阿公那您先回,张阿公我们要不就开始吧?” 杨阿公闻言道了个别,就走了,而张铁匠则是带着青竹来到了大铁砧旁,当然还有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的小兰。 “小竹,你先来试试锤。”张铁匠手指了一下墙上的铁锤,对青竹说。 青竹扫视了一圈,却还是把目光落在了铁砧旁之前张铁匠用的那柄锤子上。 感受到青竹的目光,张铁匠很是惊讶,“小竹呀,你选这个?这铁锤初成之时20斤,我用了这么多年也决计不低于18斤,虽然锻造效果绝佳,但即便是我壮年时也仅仅只能连续挥舞半个时辰。” 青竹没有多说,上前抓起锤柄,掂量了几下,然后高高举起,腰部微拧,瞬间发力,重重朝着铁砧砸去。吓得小兰赶忙捂上耳朵,张铁匠见状都皱了眉。 可是预料中的巨响并没有发现,小兰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再看张铁匠,满脸的不可思议,瞠目结舌,“举重若轻!” 原来青竹手里的锤子,竟然悬停在了铁砧上方不足半寸的高度,且手臂和锤子都非常稳定,一丝晃动和颤抖都没有。 在二人惊讶的目光中,青竹又同样挥舞了几次,每一次抬起和停止得位置都是一模一样,而且依旧是那么稳。 张铁匠彻底服气了,“小竹呀,你这小小的身子里是不是藏了一头猛兽呀,如此大的力气。” 与常人相比,青竹的力量自然是惊为天人。 只要力量足够强大,掌控一柄锤子的难度并没有想象那么难,无非是寻常人拿筷子那般简单。 青竹嘿嘿一笑。 “对了,你这么大的力气,或许可以用那个。”张铁匠说着跑进了另一间屋子。 被丢下的两个人,在这小小的屋子里气氛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青竹是不知道说什么,手足无措的尴尬;而小兰是从始至终就没说话,低着头,加上被旁边炉火热得额头上香汗淋漓,紧张的样子昭然若是。 过了好久,张铁匠都不曾回来,终于小兰鼓起勇气,羞红了脸颊,“竹阿哥,我回去了哈,中午记得回来吃饭。”说完就快速跑了出去。 看着远去的背影,青竹眉头微皱,眼里充满了疑惑,陷入沉思。 “兰丫头走啦?你看,就是这个。”张铁匠拍了拍青竹得肩膀,递过来一个黑疙瘩。 回过神的青竹,接过这黑块,一时不察,手竟然下沉了几分。定睛一看,心头大惊,“这是星落陨铁!” 第51章 打铁的篾匠 青竹的一声惊呼,倒是让张铁匠也有了一些诧异,“你竟然认识这东西!” “略有耳闻。“青竹自知失礼,也是有些尴尬。 “这样更好,你既然知道这东西,就是该知道锻造的难度之大,只要你能折叠百次,这块陨铁就是你的刀了。”张铁匠将陨铁扔在了铁砧上面。 “您是说用这星落陨铁来锻造我的篾刀?“青竹有些喜出望外,所以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这陨铁本就难得,且对于修行者来说更有难得的是它对灵力的绝佳传导性,即便是观山门主的宝器拂尘都只有一半的材质是陨铁,仅是如此,这柄拂尘在整个玄界都已经是三甲之列。而眼前这块陨铁即便是经过提炼,用来打造青竹的这些工具都是妥妥有余,这让青竹怎么能不惊喜。 “小孩子,一惊一乍的,我知道这东西的价值,既然是老杨头带你来的,加上与你也是对胃口,给你用了就是了,别磨磨叽叽。陨铁百炼,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你自己要是坚持不下来,可就怪不得老头子我了。”张铁匠挥了挥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跑到炉膛那边加煤炭去了。 青竹心头疑惑更深了,自从昨日来到这里开始,青竹就明显感到怪异,如果说杨阿公和李阿婆是热情好客,可是小兰那感觉和张铁匠赠陨铁可就有点匪夷所思了,一切都是这般突然。无论如何这都不是初次见面应该发生的情况,可偏偏青竹仔细感觉和观察都没有从几人身上感受到一丝的恶意。 “小竹,想什么呢?赶紧的来拉风箱了!”青竹还在发呆,张铁匠的大嗓门又开腔了。 青竹也不再多想,既来之则安之,“好嘞”。 他嘴里答应着,跑过去蹲坐在大风箱前面,抓住手把,开始推拉。一时之间风声呼啸,炉膛上火焰一下子窜起半尺来高,颜色也是渐渐泛白。 ”好,保持!“张铁匠用火钳夹起那块陨铁,放进炉膛,拢了几块煤炭,把它盖住,开始了漫长的熔炼。 两个时辰过后,张铁匠死死盯着火焰里的陨铁,时不时就拢一拢煤块,扒一扒炉灰,下巴上滴落的汗珠,把地面都打湿了一片。 青竹也一直以同样的频率保持着推拉的姿势,一刻不曾停歇,汗如雨下不说,上衣已经完全被浸透。 “好了,小竹赶紧准备锤炼!”一声吆喝之后,张铁匠伸出火钳准确地夹住陨铁,丝毫不受耀眼的火光影响,稳稳地摆在了铁砧上;朝站在铁砧旁的青竹叮嘱,“挥锤稳定,力不透背“。 青竹闻言,沉腰立马,单手握锤,稳健挥下。 “砰,砰,砰”,一下一下,节奏匀称,带起片片火花。 随着时间过去,张铁匠眼中的惊讶之色越来越浓,眼前这小子也太过奇葩了,这么重的锻造锤,转眼百锤,可挥锤频率和力度依旧跟第一锤一般无二,几乎看不出变化,甚至在挥锤过程中自己作出了调整,从一开始靠着蛮力抵消撞击时的反震之力,渐渐竟然学会了铁匠的高级技巧,把每一次的反震化作抬锤力量,不但节省了体力,也避免了震伤肌肉。 如果不是知道这小伙子是个篾匠,他都要怀疑这人是个资深的铁匠了,不过既然是那个人指示的人,有些奇异之处,也就不足为奇了。 “好了,小竹,你歇一下,颜色暗了,要再加热了。”张铁匠让青竹停下动作,又把陨铁放进了炉膛。 青竹放下锤子,脱下上衣,露出精悍的肌肉,用小臂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也不停歇,又开始拉风箱。 一次一次有力的推拉,让张铁匠不禁感叹,年轻真好,“小竹,你先休息一下,喝口水,不急于这一时,这可是场持久战。” 青竹摇摇头,继续拉着风箱,他也是听说过这陨铁打造最耗费体力和时间,且一旦加热之后,锻造就不能再停歇,必须一鼓作气,才能真正提炼出陨铁精华,所以陨铁锻炼多是多人合作而现在靠他们二人,也是颇有压力,不敢松懈。 正当张铁匠打算把铁锭拿出来第二轮锻造的时候,一个怯生生地声音响起,“张爷爷,竹哥哥,可以吃中饭了。” 原来是杨阿公和李阿婆料想青竹加入锻造会顾不上吃饭,所以便做了中饭让小兰送来。 “兰丫头送饭来了呀!哈哈,那先吃饭。”张铁匠把火拢了暗了一些,既保持温度,又不至于烧坏铁锭。 听到有吃的,青竹也是赶忙站起身来。 青竹起身没事儿,小兰那里可是又闹了个大红脸,心想,”竹哥哥怎么没穿衣服呀。“赶紧把头低了下去。 青竹也是感觉到了异样,赶忙洗了个手把上衣穿上。 “竹哥哥,赶紧擦擦汗。”小兰递给青竹一块干净的毛巾。 “谢谢,兰儿妹子。”对于美女的照料,又有几个人会不喜欢。 “你们俩别墨迹了,再不过来吃,就要被我吃完了!”张铁匠大刀阔斧地坐在小木凳上大快朵颐,一只手抓住大馅儿饼,一只手提着一把水壶。 青竹赶紧过去,从小兰提来的小篮子里拿出一张饼,撕成两半,递了一半给小兰。 “不用的,我吃过了,竹哥哥你吃吧。”小兰摇摇手。 “那我就不客气啦。”青竹用脚勾过一张凳子,坐下就开始了狼吞虎咽。 小兰找了个凳子坐在了青竹边上,还拿出了一个小葫芦,偷偷塞给青竹。 “嗯?”青竹有些疑惑地接过小葫芦,在小兰的注视下,打开闻了一下。 青竹眼睛瞬间放光,就要把那个字说出口,小兰赶忙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还偷偷指了一下张铁匠。 青竹瞬间明白,这张铁匠怕不也是个嗜酒如命的人,悄悄喝了一口,塞进了衣服里,还偷偷看了一样不远处的张铁匠。 铁锭还在炉膛里烧着,青竹和张铁匠也是匆匆忙忙结束了午饭。 小兰拎着篮子回去了,他们二人也是重新回到了炉膛边。青竹随手拿过一个小盏,拿出小葫芦,倒满了一碗,递给了张铁匠。 “这是?哈哈,原来是小兰那丫头给你开的小灶呀!美的很。”张铁匠接过碗砸吧了一口,然后赶忙一饮而尽,一张老脸瞬间就跟开了花似的。 青竹也是莞尔一笑。 两人于是在这打铁房里又热火朝天的忙碌了起来。 一连三天,两个人吃住都是在这不大的屋子里解决,困了就小憩一下,每天三餐都是小兰送来。 傍晚时分,再次站在铁砧旁,已经满脸黢黑的张铁匠瞪着他那满是血丝却目光炯炯的眼睛对青竹说道,“小竹,你也应该感受到这铁锭随着一次一次折叠锻打,变得越来越有韧性,也越来越难锻打,这就是百炼的最后一次了,没想到你还真撑下来了,了不起。” 从中间开始,张铁匠会用小锤轻击铁砧,指点青竹落锤位置和节奏,所以听到张铁匠的话,青竹一边控制锤子落在制定的位置,一边回以微笑。 青竹经过这三天的锻造,也是蓬头垢面,胡子拉碴。 “加紧节奏,争取锻出刀形!”张铁匠低喝一声,改在双手握钳,把铁块紧紧夹住。 青竹也是快速挥锤,锤子犹如雨点般落下。 随着一阵急促的锤击声过后,铁块已经初具刀形。 张铁匠把刀胚放回炉膛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好了,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小竹也是如释重负,三天不停挥锤,哪怕是他也感觉到了浑身的酸痛。 “小竹,你今晚回去好好睡一天,接下来的就交给我吧,最多两天,你要的东西就能打好。”张铁匠笑呵呵的看着青竹。 “那就麻烦张阿公了。”青竹也知道接下来精雕细琢只能靠张铁匠了。 “小事儿,你趁着这两天可以准备一下刀柄和鞘。”张铁匠挥挥手,就要赶青竹离开。 青竹看着痴迷铁块儿,直接下逐客令的张阿公无奈摇摇头,就回杨阿公家去了。 第52章 和美女钻树林 从铁匠铺回来,青竹随意洗了个澡,吃了点儿东西就跟杨阿公打招呼去睡觉了,这几天的消耗委实是有些大了,加上他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迫切需要一场深度睡眠来补充。 沾床就着,一觉睡到了第二天。 迷迷糊糊地就闻到了一股谷物的芳香,一阵饥饿感瞬间驱散了拖拖拉拉不肯走的瞌睡。 鹞子翻身,鲤鱼打挺,几个矫健的动作过后,就是一溜烟地小疾步,转眼就下了楼梯。 “大家早呀!”青竹循着香味走进了灶间,杨阿公、李阿婆、小兰都在里面忙碌着。 “小竹,起来啦!这几天累坏了吧?”李阿婆关切地问道。 “还好啦,倒是麻烦你们了,又是送饭,又是送水的。”青竹说着把目光落在了小兰身上。 这姑娘依旧是那副柔弱文静的样子,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山野村姑,更像是大家闺秀那般,每次看到她都会给人一种惊艳和怜惜的感觉。 就一点让青竹很是无奈,也太过害羞了,青竹只要看着她,她就会面颊绯红,说不出话来,搞得青竹都不敢跟她多说话,但这姑娘那如水的性子,几日来悉心的照料又让青竹心头暖暖,不胜感激。 “好了,谢来谢去没意思的。出去吃早饭吧。小竹那盆粥有点重,你搬一下。”杨阿公大手一挥,指挥着大家把早餐端出去。 煎鸡蛋、炒米线、米粥,还有几碟精致的凉菜,看着一桌的吃食,青竹又快忍不住了。 见他这副样子,李阿婆满脸笑意,盛了一大碗粥,递给青竹,“傻孩子,快吃吧!” 青竹等的就是这句话,接过碗,吸溜一声猛喝了一口,稍有些烫,但刚好在可以忍受的范围。热热的米汤顺着口腔一路向下,一直暖到了胃里,把身上最后的一丝疲惫也彻底驱散。 “傻孩子慢点儿,没人跟你抢。”李阿婆嗔怪道,还用干净的筷子给青竹夹了点儿小菜放在碗里。 “没事,我皮厚,不怕烫的。哈哈”青竹说着就夹了一块小菜放进嘴里。 他非常喜欢这样和睦温馨的氛围,特别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死里逃生之后,几位老人和小兰的真诚相待,让青竹再次感受到了温暖,也是不由恢复了十六七岁的孩子性情。 小兰听到青竹的话,也是被逗得笑出了声。 她悄悄把手里剥好的鸡蛋放进了青竹的碗里。 青竹见状,一愣,也是没客气,说了声“谢谢”,就鸡蛋塞进了嘴里,嚼了两下,“嗯,好吃。” 小兰小脸一红,赶紧低头喝了一口粥。 看这情形,两位老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杨阿公更是笑出了声,“年轻真好!” 美食当前,万事退避,说就说呗,反正又不掉肉,青竹继续低头认真地干饭;可小兰不行,小脸蛋又红了一圈。 见众人吃的差不多了,杨阿公开口询问:”小竹,你的刀还没好吧,今天打算做点什么?“ “张阿公那里我是帮不上忙了,我想上山逛一逛,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木材来做刀柄。”青竹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这般也好,刀材料用得这么好,那柄材也不能够将就。\\\"杨阿公笑着说道,“爬山我就不去了,让小兰带你去东边的老林子里看看,那里没准有你想要的东西。 青竹也是看向小兰,小兰没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早餐过后,青竹就跟换了身衣裳的小兰上了山,女孩子上山自然要换厚实一点儿的衣物,可即便如此,依旧没有掩盖小兰的美貌。 两个人就这么慢慢地朝目的地走去,什么都没带,要是青竹后腰没有挎柴刀,这两人更像是出门去散步约会,根本不像是上山。 小兰羞涩,青竹也不好过多的撩拨,毕竟青竹心中还有疑虑,于是这一路无话,只是静静地走走停停。 个把时辰过后,青竹倒是对小兰有些刮目相看,这么一个柔弱的小姑娘,竟然在这山路上健步如飞,丝毫不比寻常的男子逊色。 “竹哥哥,这就是杨爷爷说的那片林子了!”小兰指着眼前的一大片树林,告诉青竹。 青竹其实也已经注意到了这片林子,其中树木苍翠,植被茂密,远远看去,有几株古木,高若参天,鹤立鸡群般脱颖而出,俯视着周遭的同类。 “这林子看起来颇深,要不你就留在外面等我吧?”青竹还是有些担心这个柔弱的姑娘。 “我可以的!”小兰摇了摇头。 “那好的,你跟在我后面,小心点儿。”青竹叮嘱了一声,当先走去,并用柴刀把生长到通道中来的树枝都给砍掉,好让小兰好走一些。 走着走着,林中小径已经彻底消失,彻底需要开辟道路才能前进了。 林子里到处都是倒树,都是乱石,荆棘丛生,厚厚的落叶也让人看不清脚下是什么东西,搞不好就是一个大坑,所以二人走的很小心,可即便是这样,两人还是踉踉跄跄,频繁地脚下打滑,小兰的俏脸都沾上了青色的苔藓,但煞是可爱。 不久后,一条小溪出现在面前,青竹观察了一下,挑了稍微平坦的一处,带着小兰走了过去。 “小兰妹子,你先洗个手,休息一下,我去附近看一下。”青竹伸手拿下粘在小兰头发上的枯树枝。 害羞得说不出话来的小兰,赶忙低下了头,“嗯~”。 时间不长,青竹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枝大叶片的植物。 小兰见青竹回来,也没有说话,只是欣喜地用大大的眼睛看着青竹。 青竹把手里的植物放在水里洗了洗,然后放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用力碾碎,挤压出绿色的汁液。 “小兰妹子,你过来。”青竹一声招呼,小兰乖乖地走过去,站在青竹面前,低着头,双手紧张地抠着衣角。 青竹看到这副样子的小兰,也是无奈,苦笑一声,“妹子,这是大叶荠,汁液有驱蚊蝇的效果,这山里的蚊虫多带瘴毒,伤了我这娇俏的妹子就不好了,哈哈。“ 小兰也是早就被林间繁多的蚊虫搞得不胜其扰,只是一直不好意思开口。 听到青竹这么说,也是顾不上美丑了,乖乖把汁液涂在了脸颊、额头、脖子、手臂等没有衣物遮盖的地方。 相比小兰的秀气,青竹就来得豪迈多了,拿起碾碎的大叶荠,双手使劲一搓,然后就在自己脸上和手臂上胡乱一抹。 看到青竹的大花脸,小兰不禁莞尔一笑,特别是青竹咧嘴一笑的样子,更是逗得小兰咯咯咯咯笑个不停。 “小花猫,你不怕大老虎吗?”青竹摆出大老虎的样子,假装吓唬小兰。 小兰回身在小溪水里照了一下自己的样子,看到自己脸上也变成了小花猫,竟然颇为难得的娇哼了一声,但瞬间就又笑了起来。那风铃般的笑声在山林间回荡,如同一直百灵鸟的啼鸣,纯粹,干净。 一缕缕阳光,从树冠上落下,斑驳的光晕落在小兰身上,就像是给她披上了一件璀璨光明的长裙,随着她的动作翩然飞舞。 这一幕,青竹痴了,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姑娘,呆地当场,他想说话,却不知道怎么说,他想动,也不知道怎么动,但他知道只是这样站着,就是美好。 彻底放空,这些天几位老人和小兰带来的感动与温暖,以及此刻眼前的美丽的场景,让青竹心头最后的杀念被掐灭,世间总会有美好还值得守护。 感受到青竹的注视,小兰惊觉自己的失态,就像受惊的小鹿一般,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青竹有意逗她,“美,真是美!” “竹哥哥~”小兰的娇嗔从树后面传来。 第53章 树也有公母 “好了,不闹了,我们再往里走一点,看看有没有此行的目标。”青竹见到小兰这娇羞的样子,虽然很是惹人怜爱,可青竹也不是色令智昏的人,此行的目标还是明确的。 小兰反正听话的很,点了点头,乖乖跟在青竹身后,朝着林子深处继续走去。 青竹在前面开路,后面的小兰虽然动作渐渐有些变慢,可依旧努力地跟上脚步。也难为这姑娘了,后来的路途已经完全是得靠手脚并用才能前进,有几处甚至是只能完全趴倒才能钻过去,所幸小姑娘穿了长衣长裤,不然这娇嫩的肌肤怕是也要被这许多荆棘的划伤了。 青竹心里也开始埋怨杨阿公的不懂事,更后悔自己怎么也顺从了他们的安排带了小兰来这种深山老林,美是美,但总归还是不合适,万一要是磕着碰着更是麻烦。 心里这样盘算着,青竹就想返程,打算明天自己再单独前来找寻。 青竹正想回头跟小兰说返程,结果身后就传来了小兰的,“哎哟!” “怎么了?”青竹关切的问道,这老林子里蛇虫鼠蚁什么没有,即便自己全神戒备,但修为尽失,也是难免纰漏,万一要是小兰被伤着了,事儿可就不美了。 “没事没事,就是有个树杈子绊了我一下。”小兰赶忙解释,蹲在地上揉着被绊到的小腿,看起来有些疼,眉头皱了起来。 顺着小兰手指的地方,青竹看到了一个倒树。 这树碗口般粗细,一丈来长,完全横卧在地上,通体笔直,枯死的时日怕是有好几年了,长满了厚厚的苔藓,树干也已经有些腐朽,枝丫几乎全部腐烂,就剩下那一根主干绊了了小兰一下。 经过这一绊,这树干也彻底倒下了。 “这树怕是有些年月了。”青竹走过去,蹲在小兰面前,轻轻抬起小兰受伤的小腿,掀起了一截裤腿,看了看撞到的地方。 好在裤子够厚,加上小兰一直比较留神,这伤口没有破皮,只是撞出了一个红红的印子,正是迎面骨的位置,所以痛感比较显着。 青竹这看得认真,小兰可是害羞得脸都烧起来了,咬着嘴唇,闭着眼睛,双手紧张地撑着地面,不敢看青竹。 “没事,好在没破皮,不然这种朽木,划伤了皮肤,怕是会留疤。”青竹长舒了一口气。 “啊,不要呀。”一听说要留疤,小兰可就心里慌乱了,对着撞到的地方仔细查看,反复确认了没有破皮,方才安心。 “今天就算了,回去吧。”青竹牵起小兰,肌肤接触的时候,小兰又是害羞得低下了头。 青竹见小兰走了几步无碍,这才彻底安心。 “都是这烂木头,竟然敢绊到我们兰妹妹!”说着就要上前踢那段烂木头。 说得是小兰心头一暖。 “咦?不会这么巧吧?”青竹抬起的腿没有落下,反而惊讶地愣在那里,仔细察看起周围的环境之后。 “怎么了竹哥哥?”小兰疑惑地问道。 “妹子,怕是你这一绊,把我们的目标给绊出来了!”青竹用手一指,刚才断掉的枝丫处。 “是吗?”小兰眼里一亮,看向那烂木头。 断掉的地方,漏出了一个漂亮的截面,原来外层虽然朽烂,可内里却是木质紧实,没有半分腐朽,看起来非常干净,朽木脱落,内里还隐隐有银白色的星点闪烁。 “嗯,不错。”青竹用柴刀一划拉,青苔和朽烂的表面应声剥落,漏出了一根擀面杖粗细的木棍,淡黄色的木质光泽,配上点点银光,虽然只有半尺来长,可却牢牢吸引着两人的目光。 青竹抄在手中,掂了一下,明显比同体积的一般木材要更有分量。 小兰也凑上前来,细细观看,发现这木棒竟然不是浑圆,反而均匀地盘绕着螺旋状的浅痕,起伏不深,所以远观不明显。 “竹哥哥,这是?”小兰好奇地问。 “这是龙檀树心。”青竹回答。 “那是什么树?”这显然触及了小兰的盲区。 “龙檀是白檀的一种。”青竹随口回答。 “白檀我知道,可是白檀这种木头还是很常见的,虽然木质坚硬,但干透之后却非常容易开裂,所以平时没什么人拿着来做用处,烧火都嫌弃他砍伐不易。” 小兰的一番话倒是让青竹有些侧目,一个小姑娘竟然会了解到这些,但转念一想这姑娘生在山林,知道这些到也不算稀奇。 “白檀易得,龙檀难求,常见的白檀确实如你所说,极易开裂,但龙檀却是非常坚固耐用,龙檀树心更是堪比金铁。其实白檀树有两种,多为母树,也就是常见的那类,可还有万中无一的公树,就是所谓龙檀,极为罕见,鲜为人知。两者外观一般无二,只有树心的区别,前者树心成呈圆柱,而这后者就会生出这样盘旋的木楞。”青竹也是耐心的对小兰解释。 “这树也分公母呀?”小兰从小虽不是养在深闺人未识,却也不太可能有人与她道这些两性之事。 “那是自然,不仅白檀如此,常见的银杏、杨柳都是分公母的。其实人分男女,兽归公母,甚至是山川大河都有性别,万事万物都有公母之分,也就是阴阳。”青竹见小兰好奇,就展开多说了两句,可谁知就这几句,倒是把小兰的好奇心彻底打开,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连山川大河也有公母?”小兰一脸的求知欲。 “额,好吧,我们坐下慢慢说。”青竹那样子显然是不想在这地方久留,可还是考虑到小兰的脚还有些疼,只能牵着她走到一根干净的大木头上坐下,但他还是戒备得环顾着周围。 “首先这高山为阳,谷地为阴。这么说你可能不形象,我们直接说表现吧,高山之上多干冷,谷地之内多潮湿,这就是阴阳的表现之一,当然这只是相对而言的,还受到地域的影响,但是我们常说大地为母亲,滋养万物,为什么没人说大地父亲?这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说明了大地的性别,也就是阴,正因如此,越靠近地面的,属性越是呈现为阴,所以像什么阴气深重的地方多出现在地底或者深谷。再来说大河就好理解了,地面明河接受了日月阳气洗练浸润,呈现为阳,而地下暗河,久不见天日,自然也就归属为阴了。” 青竹说了一大通,可是小兰似乎还是有些不理解,只是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反正无论青竹说什么,她都是一脸的崇拜。 “唉,还是说回植物吧,这植物本就有公母之分,生而有之,只是在漫长的岁月里它们为了更好的繁衍生息,选择将自身阴阳融合,大多数时候整体呈现一种阴阳平衡的状态,当有需要的时候,就把阴阳二气推送到自己的末端,也就是所谓的开花,而有些植物则是固执地坚持着最初的阴阳分离状态,所导致的结果就是繁衍受限,数量越来越少,这就是所谓的孤阴不长,孤阳难盛。这样说,你可理解?”青竹又换了种说法解释。 小兰点点头,于是青竹进一步讲道,“动物则是更加明显了,公母之分很多时候还代表着两者在生命历程里的职责分工,各司其职,二者相辅相成方能圆满。”跟一个娇俏的小姑娘讲兽类繁衍的那事情,绕是青竹也有些羞于出口,所以只是简单几句,可即便是如此,小兰也是小脸儿通红了。 “竹哥哥,好了,这个我明白了,可是植物和兽类都要繁衍,那山川大河为什么要分阴阳呢?他们又不要繁衍,也没有什么生命。”小兰彻底化身好奇宝宝。 面对小兰的提问,青竹一时有些觉得难搞,跟一个小姑娘讲这些,她也没法理解呀。“你的问题解释起来会有些麻烦,归结到底是为了平衡,而且你最后一句话可就错了,你怎么知道山川大河没有生命呢?” 第54章 说的是滚 “难道山川大河也有生命吗?” 青竹是万万没想到害羞的小丫头被激起好奇心之后会如此的可怕,“哎呀,兰妹妹,你看这这天儿不早了,要不我们回去吧?” 说罢就把手里的龙檀插在了后腰裤带上,然后抬头看着天空,似乎在看方向,可任谁都能看得出他是在摆样子,就是不想继续往下说罢了。 小兰看着他的这副样子,娇俏地跺了一下脚,牵扯到了脚上的痛处,不由皱眉,轻嘶了一下。 青竹也是装不下去了,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走过去扶着小兰的手。 肌肤一接触,小兰又满面娇羞成了低着头的小鹌鹑,这倒是让青竹发现了对付好奇宝宝的办法,不由的嘴角一扬。 于是察觉了青竹的嘚瑟,又或许是因为羞涩,小兰抽走了自己的手,当先走去。 剩下青竹无奈摇头,“你慢点儿”,紧接着跟上。 返程倒是比开路要快了一些,不但有些地方已经开过路了,更不需要四处查探,只需直奔目标,所以虽然小兰走得不及来时敏捷,不过半个时辰,就走到了林子边缘。 青竹回头看着这片林子若有所思,其实关于龙檀,他还有一个事情并没有说出口,正所谓“龙檀出,百鬼伏”,龙檀属极阳,一如先前所说孤阳难盛,龙檀所生之地必然就是极阴所在。 重阴所在,多鬼魅瘴气,刚才发现龙檀的地方青竹虽然没有发现到什么明显异样,可总归是心里不安,才急着走。 此时站在林子外面,感受到明媚的阳光照射在脸上,那种全身轻松的感觉委实是让青竹感受到了惬意和舒坦。 先前来时青葱苍翠的林子,在青竹眼中也已经发生了变化,阳光照射之下,竟然好像有丝丝黑气在最高的几棵树间弥漫。 青竹心头一惊,能在阳光下显现的阴气,代表的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玩意儿,眯着眼睛刚想再看仔细一些,却发现黑气又不见了,青竹揉了揉眼睛,一时间也有些疑惑是因为距离太远,看错了?还是因为没了修为看不到? 到最后也只能在心里暗叹,“没有修为还真是个难搞的事情呀!” “竹哥哥,你怎么了?”小兰走着走着发现青竹没跟上来,反而是在那儿发愣,于是回身呼唤青竹。 被打断了思路的青竹,回应道,“没事,来了!”小跑着向小兰追去。 既来之则安之,修为不再,就得适应平凡人的生活,这等险地,改天提醒身边的人少来就是了。 随着青竹得一声“哎呀,完了,要赶不上午饭了”,二人急匆匆地往寨子里赶去。 在寨门口,遇到了个上山种菜的大婶,她看到匆匆回家的青竹二人,就出言玩笑,“小兰丫头真是愈加的俊俏了,这俊俏的小后生又是谁呀?是我们兰丫头招的上门女婿吗?哈哈” “婶子~”小兰娇羞地叫了一声,就一溜烟儿地朝家跑去。 青竹可不敢多话,朝那大婶拱了拱手,也追着小兰回家去了。 俩人儿刚到杨阿公院子外面,就看到了院门儿被人从外边往里面踹倒了,掉在地上。透过院门朝内看去,院子里一片狼藉,晒的衣服、菜干之类的撒了一地,就连杨阿公平时晒太阳的躺椅都四分五裂的散落在地上。 “这是怎么了?”小兰吃惊地捂住嘴巴,眼睛里充满了害怕。 青竹正要开口安慰,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一声怒吼,“你这老不死的,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背后搞的小动作,这次再给你个机会,如果你再叽叽歪歪,搞事情,看我不拆了你的皮?呸。” 青竹还来不及进门,就看到几个走路耸肩,举止粗鄙的青年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看到青竹之后也不客气,为首一人:“外乡来的人,小心点儿,别一不小心就卷进什么是非里,早点儿走,早点儿安稳。哼。” 看到了缩在青竹身后的小兰,又继续盯着青竹叫嚣,“有些人是你碰不得的!” 又越过青竹,对着小兰,“你也好自为之,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等西哥忙完这一阵,再来拿捏你!哈哈。我们走。” 大手一挥,就要带着手下小弟扬长而去。其中最后一个小弟路过青竹身边时,见青竹不吭声以为是个软柿子,啐了一口唾沫,“窝囊废!” 青竹其实并非愣神,只是强运经脉里零星几点灵气入耳,听了一下屋内杨阿公的情况,知道老人家没受什么实质的伤害,心下一安。 “今天谁也走不出去!”青竹低吼一声。 左手一拉小兰,护在身后,右手拔出龙檀木棍甩出,刚好从为首叫嚣的人眼前划过,钉在了石头院墙上,从石缝里插进去,牢牢扎在了那里,尾部还绷得微微颤动。 看到青竹反抗,那人先是被突来的一下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赶忙转身招呼小弟,“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兄弟们,上,给他松松皮!” 几人顿时张牙舞爪地朝着青竹扑来。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付这群小流氓,青竹虽然提不起兴趣,但今天属实有些触犯青竹底线了,也顾不上什么平凡的生活不生活了,直接抬腿就是一脚,踹在刚才啐他的那人腹部,谁让他离得最近呢! 这人被踹出去两丈开外,弓成了一只大虾米,倒在地上,痛苦哀嚎。 其他几人虽然心头一慌,可总归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青竹身形一让,拉着小兰从几人中间穿过,跳到了屋檐下面。 “站这儿别动!”说完,不顾小兰惊讶的反应,又跳回到院中。 “我说了你们一个都走不出院子。”说完这句,青竹收敛起来的杀气外放,顿时化身修罗。 在几个流氓眼中更是好似择人而噬的野兽,一时吓破了胆,赶忙掉头就想跑。 “想走?晚了!”一个侧身跃出右手化刀,劈在一人后背。 那人就像是抽了筋的土蛇,两腿一伸,栽倒在地上,成了无骨的蚯蚓,只剩下抽搐。 青竹可不会多看一眼,继续迈出步子,一掌一个,全部被拍在了地上,转眼就只剩下为首那一个人。 他见势不妙拔腿就跑,离得又最远,眼见就要跑出院子。 可他真的能做到吗? 青竹双脚一起跺在地上,“砰”,扬起一片尘土,身子也借势前冲,不过眨眼,已经到了那人身后,青竹一把抓住他的腰带,单臂上扬,直接把人举过头顶,擎在半空。 那人只觉得耳边一阵呼啸,就发现自己身在悬空,先是惊声尖叫,而后胡乱挣扎,四肢在空中不断挥舞,最后竟然又开始叫嚣,“你知道我是谁吗?快放我下来!你这臭娘们儿,还看着,再不让他住手,是想让他死吗?” 青竹眉头一皱,腰部微微一拧,力量顺势而上,沿着高举的手臂,到了那像王八一样挣扎的人身上,随即松手。 于是那人感觉到自己又向上飞高了不少,但紧接着就开始下落,顿时惊叫连连。 青竹身形后撤半步,右腿提起,膝盖上顶。 那人落下的位置必然是后腰要被青竹得膝盖顶中,这要是顶中了,不说身子折成个对折,最少也是脊柱断裂,落个截瘫,这也正是青竹对于这些人的惩罚。 正当青竹要下重手,一老一少,一个低沉,一个清脆两个声音传来,“不要!” 青竹听出来声正是杨阿公和小兰,赶忙放下膝盖,右腿前伸,形成一个斜坡,那人横着落下,顺着青竹得右腿滚落在地。 “杨阿公,你还好吧?”青竹没再管他,反而询问着杨阿公的情况。 “我没事,小竹,让他们走!我不想看见他们!”杨阿公一边咳嗽,一边倚靠在门框上说道。老人衣服破损了不少,脸上隐隐有掌印,嘴角更是有些许血色。 小兰也是一脸哀求地看向青竹。 “滚!”青竹无法,只得冲地上的几人怒吼。 几人如蒙大赦,跌跌撞撞爬起来想往外走。 青竹眼角一斜,脚下一踢,地上躺椅碎屑中的一块爆射而出,“噗呲”一声,没入被青竹举过头顶的那人大腿后侧。“哎哟”,一声大吼,扑跪在地。 “我说了今天没人能走出这院子!而且我说的是滚!”青竹幽幽的吐出一句。 那几人哪里敢反抗,全部扑通一下趴在地上,顾不上灰尘进嘴,向外面过去,磕磕绊绊,有两个脸都地上的尖石头划破了,可依旧不敢起身,一直滚出院门数十丈才敢起身。 为首那人刚想回头放个狠话,可瞥见庆祝杀气腾腾的眼神,赶忙跟身边的几只泥猴一起灰溜溜溜走。 第55章 六年前就有个媳妇 青竹没有再理会这些人,回身去看杨阿公的情况,虽然可能只是些外伤,可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 “阿公,您怎么样了?”青竹把杨阿公搀进同样已经狼藉一片的屋子里,扶起一个条凳让他坐下。 小兰也是跟了进来,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打了一盆清水,开始帮杨阿公清理着伤口。 “哎,小竹,你赶紧走吧,他们不会放过你的,这就是一群疯狗,打跑了一条,扑上来的就是一群呀!”杨阿公沉默了片刻,抓着青竹的手臂说道,说得激动了又咳嗽了起来。 “我能走,那你们呢?”青竹非常清楚这些人的做派,蚂蟥上身,甩都甩不脱。 “我这孤老头,无所谓了,你是有大本事的人,我只求你一件事情,带小兰走。”杨阿公乞求。 “对,小竹,阿婆求你了,带小兰离开吧!她还年轻,不该留在这里受苦,你是个好孩子,我看你的第一眼就知道。好孩子,求你了“青竹还没回答杨阿公,李阿婆就从屋外跑了进来。 小兰则是扑倒李阿婆身上哭泣不止。 屋里一时之间哭声大震,就连杨阿公都是老泪纵横。 “阿公阿婆,你们能不能听我说一句?” 青竹被突然来的一阵哀求和哭声搞得有点儿头大,这还是青竹的灵身已经恢复清醒,对周遭的感知也加强了,不然的话怕不是又要以为他们在演戏,杀意四起了。 看到平时笑眯眯地青竹,满脸正色,老少三人也是停下了各自的讲话,看向青竹。 “首先你们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什么事情。”青竹迫切想知道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为什么那些人会屡次上门找杨阿公的麻烦? 按理说杨阿公儿子的事情被压下去之后,也不至于揪住一个老人家不放。再者宁静恬淡的小兰身上似乎也背负了一些事情。 “哎,说到底是我们这些穷人的命苦呀。”杨阿公首先开了腔,“之前我也与你说过我的儿子,修墓而死,我们发现问题有古怪所以想去要个说法,可是被告知只是意外,给了我们些钱就打算不了了之,可是我们失去的是骨肉至亲呀,如何心安,所以希望能去出事的地点看上一看,确认一下到底是天不容我们的穷命,还是人要伤我们性命,可即便如此,他们都一直以施工重地闲人免进为由阻拦我们,这才有了后来我们去告官不成,反而被施暴的事情。” 杨阿公哭诉着,比上次的讲述更细致,也更完整,解开了青竹心中一些疑惑。 杨阿公顺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他们越是这样子,我们就越觉得他们是心虚,所以千方百计想进入那里收集证据,讨回个公道。可是那里的防备森严,人员进出控制严密,几次前去探查都无功而返,还被他们发现了我们在调查这事情,所以今天才会上门闹事警告。” “原来如此,看来这大龟宝地倒是变成了一个凶地了。那兰妹子的事儿又是怎么回事?”青竹听明白杨阿公的意思,转而询问小兰的事情。 小兰祖孙两个泪人儿看着青竹,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还是我来说吧”,杨阿公叹息一声,“小兰这丫头,生来俊俏,随着年岁增长,更是出落得楚楚动人,这也就被那恶霸钱西给盯上了,几次求娶不成,竟然恼羞成怒想要强抢,并扬言待小兰年满十六岁,就要强娶过门,而小兰再过两个月就要年满十六了。” “都是我不好,这孩子打小就跟着我吃苦受罪,若不是因为我,她自己早已经可以逃离这里了,不用受这份罪了。”李阿婆哭天抢地地自责。 “奶奶,不怪你,是我自己命苦。”小兰也是泣不成声。 青竹算是听明白了,说到底还是恶霸如虎,欺男霸女,伤人害命。 “李阿婆,从您和小兰的谈吐可见,你们二位应该不是什么寻常的山野门户,为何不去寻求帮助呢?”青竹早已发现了李阿婆两人的特别。 “唉,其实我们本不是本地人氏,早先家中殷实富庶,可十年前家中遭难,只剩下祖孙二人相依为命,逃难到此,幸得杨大哥父子帮衬,才得以落地生根,有了片瓦遮身。”李阿婆带着哭腔解释,眼神却落在了杨阿公身上,有心疼,有感激,有愧疚,还有一些情愫。 “这事儿我也已经基本知晓,但还有一事不明,还请几位能替我解惑。”青竹得眼神多了几分坚定。 “你是不是想问我们为何对你的态度如此特别?”李阿婆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竟然猜到了青竹的想法。 “正是。”青竹稍稍愣神,但很快表示了确定。 “这事儿,说来可能你也不信,其实我们一直在等你。”李阿婆语出惊人,倒是把青竹给惊着了。 “什么?等我?”青竹有些不可思议,难道自己的行踪暴露了? “是的,等你。六年前,小兰生了一场重病,怎么医治都不好。恰逢一个过路的先生,只是替小兰看了看,小兰就得以痊愈,那先生还给小兰和杨大哥家的儿子算了一卦,说二人命中有劫,危及生命,杨大哥的儿子的劫会应在手艺上,所以这么多年来杨大哥一直让儿子打猎为生,不让他学其他手艺,可谁曾料想,这千防万防还是出事了;而小兰的劫是应在她的容貌上,说是会招致灾祸,落个香消玉殒的下场。”李阿婆将原委和盘托出。 “如此说来,小兰的劫数也是那群渣滓,而我是不是和小兰的破劫之法有关系。”青竹心头一紧,这事情不会这么巧吧,其实他心里也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正是如此,那先生说,小兰真正遭劫之前,会遇到破劫之人,只要把握住了,就会云开雾散,一生康乐。”李阿婆继续道。 “那你们如何认定,这人就会是我呢?”青竹连忙追问。 “那人还留下了几句话,说是有应劫之人的特征,一头白发风里扬,破衣褴褛乞丐装,手无寸铁寻残刀,破烂木头藏真龙,竹笋破土日渐高,一刀劈开寸寸节,花开花落何时消,破茧重生路迢迢。” 李阿婆的几句谶言一出,听得青竹是背后一凉,这是何人,竟然能如此精准的预言自己的现状,甚至连自己会藏刀都能预料到,这是何等的修为才能做到。 青竹心中已经断定,那人必是相字门的大能,才有如此的能力,可是自己虽然在山字门中有所小成,可与相字门人却鲜有交际,唯一相关的就是柳如风,而在六年之前,如风甚至还是一个幼童,如何能有如此精准的预断,即便现在也不行。 若说是如风那位“一言断生死,万金不可求”的柳天元前辈,或许可以做到,只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仅仅只是为了如风做铺垫,则是完全没有必要,以他的能力完全有更省事省力的做法铺陈如风的一生,何必要牵扯自己这么大的因果,而且这样的前辈高人耗费这么大的精力,提前准备的事情又怎么会如此的浅显。 青竹一时陷入了迷茫,莫名感觉自己眼中的世界变得模糊了。 “小竹,你还好吧?”杨阿公关切地询问发呆的青竹。 他们怎么会不理解青竹此刻心头的震惊呢? 他们看到青竹出现的时候也是惊讶无比,怎么会有如此稀奇的事情。 有人在六年之前就精准了你如今的一些事情,搁谁身上都会一时难以接受。 “哦,还好,没事,那人有什么特征吗?”青竹还是好奇这位奇人是谁。 “就是寻常的老人家,看起来很普通。”李阿婆说完,杨阿公也是点点头,看来青竹这问题是达不到想要的效果了。 “那如何帮小兰化解劫数,那人有说吗?”既来之则安之是青竹最大的优点,如此前辈若想对自己不利,用不着这样算计,而且他既然说了“破茧重生路迢迢”,那么自己就是还有机会再恢复,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了,所以还是解决眼前的事情要紧。 “那先生说了,既然此人应劫来,何不就此身相许。”李阿婆有丢出了劲爆之言。 “什么?你是说,有个不知道认不认识的人,在六年前给我定了个媳妇儿?!”青竹不敢置信地问道,眼神在眼前三人中来回扫视,寻找答案。 只见几人笃定的点点头,就连小兰也是默默点点头,脸红的样子把青竹是彻底搞不会了。 第56章 你有梦想吗 “等一下,我可能需要冷静一下!”任凭青竹再怎么宠辱不惊,这些信息一时之间也是在他脑海中惊了个炸雷。 经历了亲近人的背叛,以及生死渺茫的逃亡,灵身更是几度近乎沉沦以后,刚刚调整了一点状态回来,突然告诉他有人在六年之前为他定了一门未婚妻,他可不得冷静冷静吗。 “其实你们就没想过,那个先生是故意骗你们的吗?”青竹坐在门槛儿上平静了一会儿。 “骗我们?我们就是两个孤儿寡母,有什么值得别人骗的?说到底我想要的无非是小兰能够健康快乐。” 李阿婆一番解释,简单直接,也却也表现出了这个老太太过人的生活经验和智慧。 青竹听完也是心生佩服,确实即便这是那故意设的局,主动权在她们自己手中,还是可以考察考察这个未来孙女婿,她们确实也是这样做的,并没有上来就告诉青竹真相,另外一种可能如果那位真的是为大能之士,那还有什么理由不信任呢?而且后来发生的事情也是一件一件都应验了。 到这儿,青竹也是明白了两位老人为啥对青竹这么好了,这分明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而小兰这丫头那般害羞也是因为自己是她的“未婚夫”。 “那个,我现在暂时是没有成家的想法,但小兰的事情我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婚约的事情还是不要再提了吧?” 青竹属实是无法接受这种莫名其妙被别人安排的事儿,再说了,自己还有那么多事,生死难料,可不能耽误了人家小姑娘。 “竹哥哥,你是看不上我吗?” 小兰听了青竹得话突然来了一句,倒是让青竹惊慌了,这妹子添啥乱呀,“不是不是,兰妹妹清纯可人,端庄秀气,谁不喜欢呀?可是我真的还有些事情要去完成。” “罢了,竹哥哥是做大事的人,是我高攀了!”小兰这话倒是也展现出了她外柔内刚的性格。这么多年一直有一个不知长相,不知品行,不知年岁的人,而且从那批言里看来,这就是一个又老又脏的乞丐,甚至当小兰被那恶霸盯上的时候,都想着要一死了之了,恶霸和老乞丐,让一个妙龄少女怎么选? 可是上天还是怜悯这个善良的姑娘的,本以为是个老乞丐,没想到是个俊俏的少年,这前后的反差怎么不让小兰喜出望外,特别是随着接触一阵之后,更是春心荡漾,对于那位老先生的话,如果不是姑娘家的矜持,怕不是早就愿意了。 可现在自己好不容易看到的希望,又被人掐灭了,让她怎能不绝望? “奶奶,你就别麻烦人家了,人家帮我们是情分,不帮也是本分,不要为难别人了,要怪就怪我自己命苦。” 看到自家的奶奶还想哀求,小兰赶紧阻止,并且委屈和屈辱全部化作泪水从眼角滑落。 “李阿婆,小兰,你们误会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青竹赶忙解释。 “对呀,小兰,小竹不是那样的人,你先别急。”杨阿公也是见气氛越来越僵,赶忙出来圆场,一个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丫头,跟自己孙女一样,一个也是自己感官非常不错的少年郎,他也不想二人闹僵。 “我只是说现在没这个想法,又不是说我不喜欢兰妹妹咯。”青竹现在可不是杀红眼的状态,这女人一哭,他是说话都不利索了。 “这么说你是喜欢小兰的咯。”李阿婆看了一眼因为青竹一句话立马停止啼哭,害羞脸红的孙女。 面对这话,青竹可不敢回答了,肯定和否定,怕是都没什么好结果,干脆选择了默认。 “如此这般,你就赶紧带小兰走吧,你的功夫好,带着小兰能走脱的,等他们反应过来,准备充分了,怕是就不容易走了!带着小兰找个地方安稳度日,只要你们平平安安,老太婆我也就能闭眼了!”李阿婆说着,情绪又激动起来了。 “奶奶,我不走~”小兰也又再度开启泪洒模式。 看着好似即将生离死别的俩人,青竹顿时就头大了,“李阿婆,我不会走的,那些个人我应付得来!” “小竹,你可莫要意气用事,你虽然手上有功夫,可是那些人很下作的,到时候被些手段伤了性命了就不值当了,还是带着小兰出走他处吧?”李阿婆继续劝导。 “他们定然会来报复的!”杨阿公也是不赞同青竹留下。 “无妨,我不会走的,而且即便是他们不来找我,这些账我也得与他们清算清算。”青竹打断了几人的相劝,看着屋内的狼藉,目光中带了几分阴翳。 “好了,杨阿公您去屋里休息一下,我先把这院里屋里给收拾出来。”青竹不想再进行言语上的拉扯,直接用行动表示态度,开始打扫整理被那些人破坏的家具和院落。 李阿婆见青竹的的态度,无奈摇摇头,搀扶着杨阿公走进了屋里。 小兰则是像一个小媳妇一样乖巧的跟在青竹边上帮忙,擦擦扫扫。 仅凭一个地痞恶霸就想逼青竹逃亡,这要是说出去可就太让那些玄门杀手丢脸了。 虽说世俗之中也有拳脚功夫出众的,可是无论怎么样也是不可能和玄门中人相比的,青竹这一身武技虽不说登峰造极,可配上被灵气滋养出来的肉身蛮力,这俗世又有几人能挡? 退一万步讲,大不了自己也客串一把杀手,来个夜探刺杀,诛杀了首恶,让剩下的人翻不起大浪也就是了,所以青竹可是打心里就从来没有担心这些人,他在想的是如何将这些人的恶行公布于众,正大光明地为杨阿公李阿婆这些人讨回个公道。 青竹这样想着,突然感觉背后被一个柔软的东西给撞了一下。他一回头就看到了,揉着额头的小兰。 原来是他想得入神,突然站住,背后跟这的小兰一时不察,撞了上来。 “对不起,对不起。”青竹嘴里不停说着抱歉,一边还帮小兰吹额头。 等他反应过来不对劲,小兰已经满脸绯红,眉目含情,娇羞不已。 “对不起,对不起。”赶忙松开扶在小兰双肩的双手,又是道歉连连,比刚才更多了些尴尬。 “没关系的。竹哥哥,小兰是不是太笨了呀?”小兰用她那细若蚊声的声音说道。 “怎么会呢?兰妹妹如此聪慧。”青竹可不敢乱说话了。 “真的吗!”只因为青竹一句简单的肯定,小丫头整个人都变得欢欣雀跃。 “是是是。”看着小兰这副样子,青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跟她聊聊了,不然这丫头天天跟在屁股后面,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这也不是个事儿呀。 “兰妹妹,你有梦想吗?”青竹觉得这个事情首先还是要从小兰本身想法子。 “梦想?有呀,我希望奶奶和杨爷爷他们都能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还有竹哥哥能一直都顺顺利利的。” 小兰虽然被青竹突然的询问搞得有点儿疑惑,可还是忽闪着大眼睛回答,只是这答案确实是有些让人无语。 “你这都是替别人着想的,那你自己呢?你就没有想过自己要做什么吗?”青竹试图将问题变得更明确。 “自己做什么?没有呀,在家里我听奶奶的就行了,奶奶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今后若是有了夫君,夫君让我做什么我做什么就是了。”小兰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还偷偷看了看青竹。 这可把青竹心态整崩了,这丫头竟然骨子里有如此的顺从,这不知道还说这李阿婆是从小教育得好还是不好了。 “唉,算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整理吧,不然来不及做晚饭了要。”青竹早就饿了。 “好的,竹哥哥。”小兰赶忙继续干活去了。 看着蹦蹦跳跳的小兰,青竹一扶额头,心里闪过三个字,“难搞哦!” 第57章 烙饼 经过小兰和青竹一下午的整理修复,杨阿公家的院子总算是恢复到了不影响使用的程度,唯一毁掉彻底没法再用的,只有杨阿公经常坐的那张躺椅了。 “总算是整理完了!”青竹伸了伸懒腰。 “竹哥哥,你饿了吧?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做饭。”小兰一脸关切的站在里屋看着青竹。 “你也搞了一下午了,不着急,先休息一下。”怎么可能会不饿,青竹和小兰可只是早上吃了一点,跑了一趟山里,回来打了一架,又收拾残局,早就饿得不行了,可是小兰也同样奔波忙碌了一整天,青竹倒也是有点不忍心让她立马就去做饭,想让她也休息一下。 “没事的,我力气花得不多。而且竹哥哥是男孩子,消耗也大。”小兰说着就要往屋里走去。 “你别着急,先休息一下好了。”青竹看着她,还想再劝。 “好了,你们两个小家伙忙活了一天了,好好歇着吧,晚饭我这老太婆去做。”李阿婆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年轻,心里是抑制不住的喜欢和看好,怎么看怎么登对。 “阿婆,杨阿公情况怎么样了?”青竹见到李阿婆走了出来,赶紧询问杨阿公的情况。 “你杨阿公没事,只是有些扭伤和挫伤,我给他擦了药酒,这会儿睡着了。”李阿婆甩甩手腕,对于她这样的年纪,擦药酒这事儿确实也是不易。 “奶奶,还是我去做吧。您擦了一下午的药酒,也累着了。”小兰心疼奶奶,青竹也是跟着附和,不肯让李阿婆再操劳。 “好吧,那小兰你去自己家里把我中午做的馅儿饼拿过来,热一下就能吃了。本来以为你们回来吃中饭,我做了好多。”李阿婆见两个小辈如此贴心,心头一暖,欣慰不已,于是也不再纠结,告诉小兰去自己家里拿吃的过来做。 “这感情好呀,大馅儿饼!李阿婆,您就坐在这儿休息;兰妹子,你回家拿饼,我去烧火。”青竹属实有点饿得慌了,一听有馅儿饼,赶忙张罗起来。 “嗯”,小兰扶自己奶奶坐下,一阵小跑就跑到了隔壁。 青竹则是走进了灶间,噼里啪啦一顿掰扯,就把柴火折成了整齐的一段段。 先是往灶膛深处横放了一根柴火,然后左右两根柴火架在刚才那根之上,引燃一小撮火绒,放到炉膛中间留出来的空隙中,再轻轻放上几根稍细柴火,要架在最早的那根柴火上面,不可直接压在和火绒上面。 不消片刻,小火苗就变成小火堆,在漆黑的炉膛里翩翩起舞,肆意挥洒着光芒和温暖,还不时调皮地伸出火舌逗弄着锅底。 燃火的过程不长,却让青竹整个身心都感受到了一份宁静。 小兰捧着一个竹编的大盘子走了进来,盘子上放着七八张馅饼儿,每一张都有一尺大小,而且形状均匀统一,溜圆端正,透过饼皮隐隐可见肉色和菜色,从颜色就能看得出内容的丰富。青竹看得是狂吞口水,一双眼睛希冀地看向小兰。 “竹哥哥,稍等一下下,我这就来做。”小兰看着青竹,眼中全是化不开的柔情。 小兰往锅里到了一点儿水,用洗碗布擦洗了一下锅子,再把水舀出去,“竹哥哥,我要开始了,你看着点儿火哟。” 只见小丫头站在灶台前,竟有了把控一切气场,眼神中是自信和坚定,跟平时那个一说话就脸红的样子截然不同。 “好嘞。”这事儿青竹可不会拒绝,而且烙饼这事儿,除了饼本身,最重要的就是这火候了,不能大,不能小,要保持一个差不多恒定的温度,才能烙出金黄酥脆,内里绵软鲜嫩的好饼。 为了吃到好吃的饼,青竹也是严阵以待,一手拿着火钳,一手拿着柴火,火大了撤火,火小了加柴,保持着火焰的末梢刚好布满整个锅底。 小兰伸出手掌,悬在铁锅中央两寸的高度,感受着铁锅的温度。 片刻,小兰收回手掌,一双纤细白嫩的小手,抓起最上面那张饼的边缘,手腕一翻,硕大柔软的饼,就随着手腕翻飞起来,小兰双手这么一撇,“噗”的一声,馅饼入锅,不歪不破,完整地落在铁锅中央。 随着锅子的加热,馅儿饼表面看不出太多变化,只是起了一些小泡泡,可是一个麦香却在整个厨房都弥漫开了。 当馅儿饼的表面鼓起了大泡,小兰再度徒手拽起锅里那饼的边缘,往上一提,轻轻挥手一抛,馅饼翻面,随着刚才的上面下去煎熬了,可下面的颜色却是让众人都惊呆了。 色泽金黄,表面烤出了细末的孔洞,谷香菜香,以及油脂的香气,伴随着蒸汽从这些孔洞里喷出,弥漫整个屋子。 青竹嗅了一口,满脸陶醉。他还在陶醉,第一张饼,就被小兰从锅里提溜了出来;紧接着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 不一会儿功夫,所有的饼都被小兰烙出了锅,一个个叠在一起,就像是一摞金黄色的盘子。 “竹哥哥,你先把饼端出去,我再捞个汤。”小兰擦了一下额头上的香汗。 “好的,那我加把火,让火猛起来了!”青竹说着就站起身端着盘子走了出去,然后还端碗布筷,先把李阿婆叫了进来,再把醒过来的杨阿公搀扶到饭桌前。 本来青竹是想端给杨阿公在床上吃的,可是杨阿公非说自己没什么大碍,一定要起床吃饭,青竹见情况确实还行,也就依了他。 青竹做完这一切赶紧跑进灶间。 小兰正打算端一个盛了汤的大碗。 青竹上前阻止,“兰妹妹,小心烫,我来”,说着就上去端起碗往外间走。 小兰脸色微红,满脸幸福和甜蜜的样子,“嗯。” 四人坐定,杨阿公率先招呼,“快吃吧,你们俩都该饿坏了。” “小竹,小兰,快吃。”李阿婆也是一脸关切。 青竹伸出筷子,将一张饼横折一下,竖折一下,圆圆的馅饼就被均匀的分成了四块,给每人都夹了一块,最后那一块,青竹才夹给自己,左手托着饼沿,右手筷子夹着饼的尖角就塞进了嘴里。 表皮酥脆,微微焦香,恰到好处;内里柔软,馅儿料咸鲜美味,香气四溢,特别是油脂融化之后,浸润到整个饼的每一丝角落,滋味无穷。 三口,那么大的饼,青竹只用了三口就吃下了肚。两位长辈才吃了一点点,小兰更是没吃,正端着青竹的碗在盛汤,看青竹吃完了饼,赶紧递过汤碗。 青竹咧嘴一笑:“兰妹妹,你也吃呀。” 小兰轻轻的点点头。 青竹刚想再折断一个饼,杨阿公就开口了,“小竹,你且放开了吃,这饼也不用掰开了,直接整个来就好了!” 青竹一想也是,“那我不客气了哈”。 青竹捞起一张饼,然后把它卷成一卷,就像是一个大号的米粉筒那样,抓在手中,凑近嘴边就是大大一口,那种扎实的口感,美味充满口腔的满足感,青竹脸上情不自禁洋溢出了笑容,然后再来一口小兰盛的汤,满足、舒坦溢于言表。 两位长辈看着青竹的吃相,竟然不觉得粗狂,反而是每一次都觉得他真实。 “看着这孩子吃饭就是香!” “谁说不是呢,你看这胃口也好,难怪力气那么大!” “你看这俩人真般配!” ....... 大概是点破之后,就放开了,整顿饭,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 要不是青竹脸皮异于常人,这顿饭怕是就要吃不下去了,那离还能在这儿胡吃海塞的。 看看头快低到桌子下面去得小兰就知道了。 终于,在青竹吞完第四张饼,喝完最后一碗汤之后,晚餐结束。 几人都懒洋洋地靠在椅子背上,不想动弹。 “小竹,要不......”李阿婆还想劝青竹带小兰离开。 “阿婆,莫怕,万事有我。”青竹直接打断,霸气一句。 “也罢,听你的。”李阿婆刚说完,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从屋外传来。 张铁匠人未到声先至,“老杨头、小竹,我们的刀被人抢了!” 第58章 夺刀 “什么,刀被抢了?”小兰焦急地问,她可是清楚知道为了这刀青竹有多辛苦。 “小兰先别急,倒碗茶。老张头,你过来坐下说。”杨阿公嘴里的话是对小兰和杨阿公说的,可眼睛却是一直盯着青竹,看到青竹处变不惊,上前搀扶张铁匠的样子,杨阿公眼中又多了几分满意。 张铁匠剧烈活动之后,面色红涨,坐下之后,喝了好大一碗茶水,气息才平复。 脸上的涨红褪去,众人才发现张铁匠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谁让这老头本来就黝黑,气血一冲更不明显了。 “张阿公,你脸上的伤!”青竹急切地关心。 “还是你这小子有良心!”张铁匠说话有些漏风,八成是牙掉了,就连嘴唇脸颊什么犹如有些肿了。 “今天下午.......” 青竹和张铁匠之前的提炼效果出奇得好,本以为要明天才能完成的篾刀,竟然今天下午就成功了。 张铁匠淬完火,刚打算研磨塑型,就冲进来了四五个人,直奔篾刀,拿起来就走。 张铁匠上前阻止,还遭了黑手。他自知跟上去也拿不回东西,所以就赶忙来这里来报信了。 “你能认出来是谁吗?”杨阿公听完询问。 “不认识生面孔,但十有八九就是那伙恶霸,因为我听见其中一个人嘴里嘟囔了一句‘西哥怎么会要这么一把怪刀’。”张铁匠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又是他们?”小兰气愤难当。 其实不仅小兰,一听说是那群人,青竹他们都不由眉头紧锁。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自作孽不可活,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到自己头上,青竹也是牙根紧咬,有些不耐烦了。 “应该是往城里去了。”张铁匠回忆了一下那群人出村的方向。 “今天晚上大家伙该睡觉睡觉,发生什么都不要起来凑热闹。张阿公昨晚你八成也是在锻造炉旁度过的,所以今天回去好好休息一晚,养好精神,明天帮我开刃。”青竹霸气起身,周身锋芒毕露,完全不似平时地温文和气。 “小竹,你可不能做傻事呀。刀没了再打一把就是了,可不要因此伤了性命了。”张铁匠只知青竹力量惊人,没见过他的拳脚功夫,赶忙阻止。 其他三人虽然知道青竹的身手,但双拳难敌四手,加上那些人丧心病狂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全是面露焦急不愿他前往。 “你们放心,我只是去跟人家讲道理,又不动粗,不会有事的。”青竹说着就走了出去,顺手还抄走了放在窗边的那根龙檀木,吹着口哨消失在夜幕里。 “你们说,小竹能行不?”张铁匠疑惑地问其他人。 “竹哥哥一定会毫发无伤地回来的!”不等两位老人家开口,小兰率先表态,也不知道是对青竹充满信心,又或者是安慰自己和几位老人家,总之言辞凿凿,语气肯定。 感觉到几位老人家的略带调笑的眼神,小兰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羞臊难耐,“我去洗碗了。”飞快收拾碗筷走进了灶间,留下几个笑呵呵的老人。 气氛虽然欢乐,可任谁都看得出来,每个人的眼角都有一丝忧虑,化成了丝线,全部绑在了离开的那个人身上。 青竹出了门直奔寨外,虽说夜幕低垂,可是头顶一轮圆月高悬,对他而言倒是也和白天没什么差异,片刻就到了寨子外的分岔路口。 两条路都能到镇上,只是一条路要翻山过岭虽然路程近,却不好走,另外一条路虽然远了些,却大路坦途。 青竹在路口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大路口的脚印上有一些黑色的粉末。用手捻起来,凑近观察了一下,“铁砂和煤炭的碎屑应该是锻刀坊那里粘上的,他们走的就是这条路了”。 他嘟囔了一句,看了一眼大路,转身走向了小路。 寻径而走,一阵疾驰,小半个时辰之后青竹就已经路程过半,小路也再次与大路交汇。 青竹在前路上观察了一下,确认没有新走过的痕迹,就在路边上找了块石头坐下。 没让青竹等待太久,来路的方向上响起了一阵嘈杂的交谈声,随之还出现了点点火把。 随着他们走近,青竹站起了身。 那几个人也看到了青竹,停下了交谈,齐刷刷看着眼前的人。 “你是什么人?”几人中走出了一个人,冲着青竹喝问。 青竹没有理会,只是看向其中一人手上用青褐色布条包裹得长条形物体。 感受青竹的眼神,几人也是紧张,特别是拿着东西的那人,把手里的东西抱紧了一些。 “别理他,抓紧回去,西哥还在等。这人要是敢动,直接打死。”为首那人目露凶光。 这话倒是让青竹有些侧目了,动辄打死,配上那语气神情,这可不像是一般地痞流氓能说出来的话了。 随着那人下令,几人也不再废话,脚步继续向前。 就在快要经过青竹身边的时候,青竹举手拦住了几人去路,手里拿着龙檀木棍,“那刀,我的。” 几人见状,原地发怒,拿着东西的人后撤让开,其余几人纷纷拿出匕首朝青竹刺来。 青竹横棍格挡,几人的匕首全部本挡下。 几人立马散开,把青竹围在中间,找寻机会,伺机而动。 仅凭这一手反应,青竹就明白这一伙人和白天那伙人水平上有着本质的区别。 可那又如何,青竹已经被这些人搞得火大了,于是直接主动出击。 正当那些人以为青竹会攻击战圈里的人时,可他却一个鹞子翻身越过围攻者,直取一旁拿着篾刀的那个人。当头一棒挥下,落在那人肩头,甚至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肩膀一沉就昏死了过去。 青竹随之捡起地上的布包,掂量了一下,别在了后腰。 其他几人目眦欲裂,嘴里咒骂着再度扑来。 拿到了东西,青竹一点跟他们纠缠的心情都没有,举起棍子,一棒子一个,三下五除二就全部放倒,横七竖八地躺在路上。 青竹转身想走,可走了几步,又回头走到了为首那个人身边。 “喂,别装死,我知道你没晕。”青竹踹了他一脚。 只见原本一动不动的人,灵敏地在地上打了个滚,爬了起来,站在一边,戒备地看着青竹。 “别装出这幅样子,我要动你,你跑不了。”青竹轻蔑一笑。 “踩到了雷子,我们认栽。想怎么样,你划个道。”那人梗着脖子,冲青竹一个抱拳。 “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会盯上这把刀。告诉我,你们走,不然,每个人留下一只手。”青竹语气中透出森寒。 “这个......”那人还有些犹豫。 青竹也不废话,走到近处一个人边上,抬脚就要对着那人的手腕踩去。 “不要!”那人赶忙叫停,“我告诉你。” “其实我们并不知道是这样一把刀,只是前天我们家少爷听那位老神仙说张铁匠这儿在锻造一块非常好的金属,八成会是一把好兵器,所以就让我们估摸着时间来盯着,等一打好,就寻机抢走。” “老神仙?看出大龟宝地的那个?” “嗯,就是他。我们少爷现在对他是言听计从。”那人回答。 青竹心里一阵恼火,你折腾来折腾去,折腾得民怨四起,还盯上了小爷的东西。 “他怎么知道张铁匠炼铁的?”青竹紧接着又是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说他听到的,而且还说锤炼的铁匠似乎力量很强很稳!”那人再次老老实实回答。 听到这人的回答,青竹心头松了一口气,还好那人没见过自己,不然玄门中人看到自己,八成是要泄露行踪了,打铁的时候,青竹可是没有包住自己的白发,非常明显。那样这寨子就待不下去了,可在这儿的事情没做完,自己还走不得。现在听说那人是凭借锤炼的声音听出来的,青竹放心不少,同时又对这人的修为有了更高的判断。 “滚吧。告诉你们主子,有事儿冲我来。”说罢,就没再理会,自顾自转身回程。 第59章 刀与刀匠 一来二去,青竹返回之时已经是亥时中期,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寨子里鸡不鸣狗不叫,各家皆已闭灯而眠,只有几头贪食的猪还在拱食槽,杨阿公家的屋子却隐隐还有烛火。 青竹站在门外,无奈摇摇头,嘴角的微笑却透露出内心的温暖。推门而入,就看到所有人都还坐在堂屋里,张铁匠也在。 “竹哥哥你回来了!”小兰第一个冲了上来,对着青竹拍一拍手臂,看一看后背,是上上下下好一通检查。 “小兰,你竹哥哥回来了,你怎么还把人堵在门口呀。”青竹满脸微笑的在那儿享受着来自小兰的关心,也不出声打断她。 可一旁的李阿婆可是有点被自己的宝贝孙女搞得挂不住脸了,这也太关心则乱了,女孩子要矜持的呀,再说了,就这衣服都一丝不染的样子,哪儿像吃了亏的? “兰妹妹,我没事儿。胳膊腿儿都在呢!”青竹语气调皮地对小兰说。 小兰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了自己刚才差点就扑进青竹怀里了,而后面三位长辈那暧昧的笑容更是让她更不能从地缝里钻进去。 赶忙躲进青竹身后捂着脸不看人,但那对粉嫩的小耳朵却也已经沾染了红霞。 青竹走到桌前,拿起一个茶碗,倒了水就喝,夜路狂奔,他确实渴着了,也没多想。 可躲在他身后的小兰,脸却更红了,就连脖子都已经通红了,刚才这碗可是小兰喝过水的碗儿。 青竹见这小姑娘一时有些发呆,少女心思不好猜,也不知道内心在想些什么,但从表情看来,很是甜蜜。 青竹把抢回来的那个布包递给了张铁匠,这才坐下。 张铁匠看到布包眉间一喜,按捺着激动,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轻轻解开。 随着几张布片儿被拉开,青竹也是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刀。 刀身墨色,表面有毛糙,麻麻赖赖,并没有开刃,刀口都不太明显,更别说刀刃了,整个表面都是灰扑扑,并不似想象中宝刀那般锃光瓦亮、寒芒外露、异色连连,配上那奇特的刀型,简直就像是一块废铁锭,当然分量是不轻,青竹提在手里往回赶的时候就发现了。 可即便是再怎么重量不凡,单凭感官看来,这都并不是什么好刀,更别说是要引来贼人的觊觎和抢夺了。 小兰看了一眼这刀,确实是有点儿被丑到了,她一脸心疼地看向青竹,心想着青竹花了那么多心血,结果却只得到了这么个丑八怪,一定难受死了,可结果却恰恰相反。 只见青竹看着这刀,一脸的兴奋,眸中射出阵阵精光,似乎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就连呼吸都变粗重了几分。 张铁匠也是满脸慈祥地用粗糙的大手抚摸着刀面,就像是在看自己孩子那般。 这两人的表现委实是把小兰给整不会了,这么铬铁疙瘩,有那么迷人吗?小兰赶紧看了一下杨阿公、李阿婆,所幸那两位还正常,只是有些好奇,却没有像前两位那样痴迷,否则小兰都要怀疑自己的审美出现问题了。 “张阿公,我可否容我上手一观?”青竹向张铁匠问道,他的眼睛却始终盯着刀。 “自无不可,这本就是你的刀。”张铁匠将刀捧起,递给青竹。 青竹小心翼翼地接过布包,用衣角包住连接刀柄的地方,走到门口,拿刀对着月亮仔细观察。刀面上除了毛刺,竟然还有不少类似锈迹的存在。 青竹仔细看去,刀背厚实,刀口斜边均匀自然,衔接处也没有一点的生硬。 青竹凑近一闻,更有一股奇特的香气。 屈指一弹,脆鸣声声如龙吟,在月光下,灰扑扑的刀面上更是似乎闪烁的银色的星芒。 青竹凌空劈砍了几下,破空声呼啸,“好刀!锋芒不显,重心合适,分量十足。果然是一把好刀!” 青竹越看越满意,简直是赞不绝口,爱不释手。 “自然是好刀!我们这几个昼夜没有白熬呀。哈哈!”张铁匠也是毫不吝啬夸赞。 说来也是可怜,自己打造的刀,结果自己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一眼,就被人抢走了,这下失而复得,自然是喜出望外。 张铁匠看着在那儿如获至宝般手舞足蹈的青竹,沉默了良久,整个人骤然立正,冲着青竹深深鞠了一躬,“谢谢”。 众人惊讶,青竹更是一时无措,收刀上前扶起张铁匠,“张阿公,你这是何意?” 张铁匠双眼通红,“老头子此生遗憾皆因你而解,我如何能不谢?” “张阿公,你这哪里的话,你不但赠铁,还替我打刀,再怎么说也是应该我谢你呀!”青竹有些不解。 “小竹,你还年轻,是不会理解一个匠人在人生快结束的那段时间,因为衰老而无法完成自己做了一辈子的事情的那种无奈的。赠铁打刀,这些都是有价值的,但让我能不带着遗憾进棺材,这件事本身就是无价的。所以我一定要感谢你。这材料,我得到的时候就已经体能下降得厉害,无法锤炼,本想着等儿子大一点就可以尝试锻造,却发现我自己状态下滑得更快,为了不浪费了一块好料,就一直拖着,还以为此生都没有机会完成这次锻造了,是你又让我燃起了希望,可是我还没有看着它崭露锋芒,就被他们给抢走了,我不甘,一盆花,天天施肥浇水,好生伺候,好不容易长出花苞了,可就在盛开的前一天被人给剪了,我连闻一下的机会都没有,我心里刺挠呀。又是你,让它再回到我的面前,让我有机会能够完成它,我怎么能够不感激你?小竹,阿公是粗人,说不出花儿来,但这一句感谢,你一定要接受!” 张铁匠声音颤抖,眼眶湿润,对着青竹又是一拜。 青竹听了张铁匠的话,思量了一下自己的过往,不说如果自己将来碰到一根上好的藤竹材料,却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将其变成合适的物件儿,心里会有多可惜。不仅于此,就是现在自己失去修为,那件一直藏在心底要去做的事情没法做了,自己的焦虑和急躁,已经足矣让自己体会到张铁匠的心路历程。 所以青竹没有再多说什么,且受了张铁匠这一礼,待到张铁匠心满意足的起身站定,青竹才拱手还礼。 “这一礼,谢阿公赠铁铸刀。”言罢,拱手又是一礼。 “第二礼,阿公的匠人之心实在是让后辈小子佩服之至。”言罢,拱手再是一礼。 “这三礼,还希望阿公保重身体,护这一身技艺传承。” 青竹可算是看出来了,这老头一口气有一半是靠这这桩心事撑着,如果这事了了,反而把老头整出个好歹,可就不美了,这才提前打个预防针。 “好好好,虽然我们家的臭小子,没小竹这般天赋,但我们老张家的手艺也不能绝后呀,哈哈。” 看得出来,张铁匠此时的心情很不错。 青竹这处理方式得其他几人纷纷投来赞赏的神情。青竹笑着把刀递给张铁匠,“阿公,接着又要辛苦您了哟!”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明天我就,不,我现在就去,等着我,明天我就来找你们!”张阿公说着就跑出了门。 “这老张头,打小就这样冒冒失失的。”杨阿公笑骂了一句。 “行吧,那事情解决了,我和小兰也回去歇着了。你们也早点儿休息。”李阿婆带着小兰告辞回家。 杨阿公打了哈欠也回房了,屋里瞬间就只剩下了青竹,青竹也只得吹了油灯,上楼歇息去了 第60章 去看了一只大乌龟 一天打两架,对于杨阿公他们来说属实是有些刺激了,可是对于青竹这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这些根本算不了什么。 所以平静得躺在了床上继续着对自己经脉的蹂躏和摧残,在无比酸爽的刺激中,又一次含笑晕厥。等再醒过来,已是第二天中午。 许是昨天睡得都迟,加上杨阿公还受了些伤,青竹下楼之时老人家还没起床,楼下空无一人,不过桌子上已经摆放好了不少吃食。 想来是李阿婆和小兰过来放的,想让他和杨阿公,多睡一会儿,所以才没叫醒他们。 青竹用手在碗侧探了一下,温温热热刚好适口,取过一些祭了一下五脏庙。 可是吃完,青竹就有些迷茫了,以前自己每天除了睡觉和吃饭,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修炼和竹篾活儿上,现在的修炼过于伤经脉,不敢频繁和长时间进行,要留出时间恢复,而竹篾活儿呢有没有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活儿都干不了,此刻他的内心无比希望自己的刀早点儿完成。 想了半天,青竹都没想出来自己可以去干嘛,倒是杨阿公起床了。 “阿公早呀。”青竹冲杨阿公问早,阿公笑了笑,就去洗漱了。 看到这老人家更弯了几分的背脊,青竹不由眼角又多了几分狠厉,那群人简直就是一群畜生,心念一转,心想,“既然迟早要对上,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出击,探一探那大龟宝地所在”。 说走就走,青竹起身出门。 “阿公,桌子上有早饭,你记得吃,我出去一趟。”说罢就走了出去。 “好的,出门注意安全。”杨阿公的声音从后院传来。 “知道了”,青竹摆摆手。 寨子里依旧是那么冷清,几乎没几个人,青竹也没有过多停留,顺着之前杨阿公他们的讲述,就朝着那不知是吉是凶的宝地而去。 走着走着,青竹就发现了这大龟之地所处的方向竟然刚好和昨天自己拿到龙檀的森林方向相反。 约摸个把时辰,已经依稀可以感受到天地之间灵气的异样,虽然具体的情况,如今的青竹已经感受不出来,但灵气的暴躁,却很明显,就像是普通人身在旷野,草木不动,可却能清清楚楚感受到有气流涌动的那种感觉。青竹明白就快要到了。 随着杨阿公口中那只大乌龟出现在眼前,青竹愣神了,却不是因为这宝地,而是因为距离。 青竹惊奇地发现宝地,寨子,那片老林子,不仅在同一条直线上,就连距离都是等分,寨子刚好是在两者连线的中点上,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另有原委,一个个问号窜去青竹得脑海里。 沉思了一会儿,青竹甩甩头,看向了还没仔细看的大龟宝地,这宝地确实如杨阿公所言是个龟形,而且要比描述中更大,更震撼,青竹身在一侧,看不全,单从能看到的角度发现那头尾形状非常写实,乌龟的脑袋刚好朝向青竹去过的那片林子。 可细看之下,青竹嘟囔了一句,“坐西朝东?” 同时,心中却疑窦丛生: 其一,宝地确实非凡,霸气侧漏的山形,配上丝丝缕缕的云雾,一股出尘和仙气陡然而生。 细细观望了一番,大龟上空竟然没有找到什么黑气的存在,按理说像杨阿公儿子他们那样遭遇意外的情况,这片区域或多或少会夹杂一些由怨气死气形成的黑气,即使是会随着时间慢慢散去,可这才过去这么点儿时间,根本不足以消散得如此彻底。 其二,按道理,一个寨子所有青壮年齐聚于此,这里定会非常喧嚣吵闹,施工现场更是会热火朝天,即便是在地下墓穴中施工,总会有人进进出出,运送材料和废土。 可是偏偏青竹远远绕圈观察了许久,不就不见太多人,只有零星几个人在站在四周,似乎在站岗巡视,为了不惊动这些人,青竹也没靠的太近。 其三,这乌龟的脖子委实有些过短了,正常的乌龟脖子应该是超过四肢和尾巴的长度的,更别说传说中的神兽和异兽了,可这乌龟偏偏后两者相称,而脖子极为短粗,明显不是正常的尺寸。 其四,墓道开口的位置,按理说龟形灵地适合修墓的位置不少,可以根据主家的生辰等要求适当调整,可是这墓道的位置开得却是太过奇怪了,甚至青竹差点就以为自己看错了,竟然把墓道的开口放在了乌龟的排泄口上,就像是在那个位置插进去了一根吸管儿,这是什么搞法,实在是令人费解。 四个疑问一一闪过青竹脑海,青竹的眉头越锁越紧,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嘴里嘟囔了一句。 青竹把头一侧,用耳朵贴近地面,想听听地面之下,是否有什么玄机。果然不出所料,一阵阵工地施工的声音,通过地面,传到青竹得耳朵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青竹犹豫了一阵,还是觉得自己必须想办法进入其中,看一看里面的结构,才能作出一些判断。 青竹左右打量,找到了几个站岗者的视线盲区,然后就摸了上去,拐过来拐过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乌龟排泄口的位置上方,寻了一处草堆,趴了进去,隐去身形,随后斜身一探,朝墓道里查看,看到里面竟然还有一个守卫。 青竹丝毫不慌,从地上摸起一块石头,甩直了手臂,朝不远处的一丛毛竹扔去,只听见“嗒,嗒,嗒”一连串毛竹被硬物打中的巨响传来,那声音已经跟打雷差不了多少了。 就看到四周的守卫急急忙忙跑过去仔细查看,就连墓道里的人也出来了。 而青竹早在石头一出手,就立马趴下了,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阵阵回声响起,久久不能不绝,青竹的耳朵也是借由墓道里的回声和风声,对这个墓穴的构造有了一些了解。 正当青竹还想试试能不能溜进墓道里去看看情形,那边无功而返的守卫们嘴里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什么玩意儿,搞出这么这么大的声音!” “不是有两棵竹子倒裂了吗?” “没什么大风大雪,竹子怎么会裂呢?不合常理呀。” “狗屁常理,要不是亲眼所见,你能想象一场大雨会下出这么大一只乌龟吗?” …… 这些守卫也不过是小跟班一般的存在,凑到一起聊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青竹听了好一会儿,耳朵都感觉满出去了,心想着既然已经错失了良机,初步目的达到,不如就撤了。 萌生了退意,青竹调整了一下姿势,慢慢向后挪去,耳朵里又听到了其中一个守卫的闲话,赶忙停下动作,继续潜伏。 “你听说了吗?杨老头家来了一个小子,据说特别能打,丧狗那一伙人,还没近身就全被打残,说是从人家院子里滚出来的。” “他们算个屁,一群垃圾,也就抓个鸡,撵个狗,我倒是听说马护院他们几个昨天也遇到了硬茬子,甚至没看到人家怎么出手,就被人家一个人给撂倒了。” “是马四他们吗?不是说他们都是以一敌三的好手吗?当初选拔护院队的时候,不是还没看上我们。这把也吃亏了?是啥样的高手呀?” “不知道就别瞎说,今天我听到来送饭的人说了,这两伙人遇到的是一个人。” “什么,是一个人?这么猛?他这么得罪潘府,就不怕报复吗?” “报复?要不是最近我们家主子们的心思都在这地方,怕是早就渣都不剩了。就想被土埋的那几个一样!” “闭嘴,你是不想活了吗?还不滚回自己的位置上去?”其中一人听到另一个人的话,突然大骂一句,所有守卫应声作鸟兽状散去。 见人都散去了,青竹皱着眉头,虽然听到了一些消息,可里面的信息却让人不怎么舒服。 一边想着一边往回赶,心有佰仟结,不与家人说。 进屋之前,青竹还特意调整了一下表情。 青竹还没跨进屋子,小兰就跑了出来,“竹哥哥,你去干什么了呀?一上午都没人。” 看着又活泼又害羞的小兰,青竹莞尔一笑,郁结尽消,“我去看了一个大乌龟!哈哈” 第61章 刀成 “大乌龟?”小兰一脸疑惑,还在想哪里有大乌龟可以看。 一道黑壮的身影就从屋子里窜了出来,“小竹,你可回来了!” 青竹一时反应不及,还以为是什么突然袭击,堪堪举臂交叉,就被这道黑影撞上,青竹后退半步,迎面而来的人却是“哎哟\\\"一声,后仰摔去,眼看就要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 此时青竹也已经看清来人正是张铁匠。赶忙侧身上步,用脚的外侧抵住张铁匠的脚尖,同时伸手抓住他在空中挥舞的手臂,然后骤然施力,把他从后拉成直立。 张铁匠手因为闭上了眼睛等自己落地,手还在挥舞,好一阵儿才发现了异样,睁开眼睛,确认再三才敢相信自己没掉地上,“小竹,你怎么那么大力气,你只是稍稍架了一下,我就被甩飞了这么远。” “阿公,你怎么这么冒失呀,要是撞坏我们竹哥哥怎么办呀?” 回过神的小兰,竟然双手叉腰指责张铁匠,还回头查看青竹有没有受伤,仔仔细细,一遍又一遍。 “你个小丫头,就知道你的竹哥哥,他跟个大野牛似的,能有什么是,差点摔个四脚朝天的是老人家我耶!” 张铁匠也被小兰的指责搞得有些无语。 “哼,不管,就是你撞了竹哥哥,就是你的错,再说了,竹哥哥哪里像野牛了,野牛那么丑!”小兰就如同是炸了毛的小猫咪,张牙舞爪的。 “就知道你的竹哥哥,也不关心关心老人家我,老胳膊老腿都被撞散架咯。” 张铁匠有意逗逗小兰,那一脸严肃的表情极具欺骗性,只有他眼角的笑意,却是逃不过青竹的眼睛。 青竹眼中严重怀疑这老家伙是想碰瓷,而且一脸较真的小兰明显是上了这老狐狸的当了,眼见小兰要进坑,青竹赶忙出来打圆场,“小兰,我们都没事,阿公跟你开玩笑呢。” “小竹,谁说没事了,你看我这儿痛,哎哟,那儿也痛,哎哟!要是没有一只烤鸭、一大壶好酒,怕是好不了了!” 张铁匠见自己的小算盘被发现,索性就耍起了无赖,用手指在自己身上东戳戳西戳戳,每个地方手指还没戳到,他就大叫一声“哎哟”,简直就是活脱脱的碰瓷勒索,加活宝。 “好酒好菜定然有,只是阿公前来,莫非是?” 青竹制止了还要继续怼张铁匠的小兰,喜出望外地看着张铁匠,其实猜到了张铁匠的来意,可是有些期待的事情实现了,最后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真的是既滑稽又可笑。 “嘿嘿,你等的东西在里面!”张铁匠憨憨一笑。 ”啊~“青竹刚想迈步,但还是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侧身将门口让了出来,请张铁匠先进。 “你小子呀!”张铁匠看着青竹这样子,非常满意,也不多礼,迈步跨过门槛儿,朝桌案前走去。 青竹看本主进去了,早已迫不及待,拉着小兰就进了屋,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桌案前,盯着桌子上的布包,一脸期待。 青竹怎么能够不期待,这刀虽不及自己藏起来的那一把来得珍贵和意义非凡,可是这把刀是在自己千锤百炼而成,更是亲手将它从一块矿料变成刀形,无异于是亲手培养了一个孩子,这到了检验孩子成绩的时候,如何能够不激动和期待。 而且这么多年那刀在身边寸步不离,很多时候就连睡觉都没拿下来过,这一连那么多时间,无刀可用,不说做不了竹篾活儿,单是腰间缺了点儿重量,就已经让他不习惯到了极点。 总而言之一句话,青竹迫切想拥有一把自己的篾刀。 张铁匠也是了然之人,懂青竹的感受,不曾多吊胃口,一把掀开了布包。 一个黝黑发亮的的牛皮卷包,出现在众人面前,就连在厨房忙活的杨阿公和李阿婆都走了出来。这皮卷儿看着就很厚实,长过尺半,两头虽有镂空,却不见内容。 边缘都是用同样以细牛皮割成线缝缝制,针脚均匀有序,整整齐齐,让本该粗犷的皮革,多了几分秀气。 张铁匠看着满眼期待的青竹,“小竹,打开吧。” 青竹抬头,看到张铁匠鼓励的眼神,点了点头,伸手将牛皮卷捧到自己面前。 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动手解开了上面皮绳打的结。 解完结,一手摁住一边,另一手平推皮卷,期待已久的东西,终于展露在众人眼中。 皮卷展开竟然是一个三角形的皮兜,最长的一条边两端有长的用来打结的绳子。 一面还用同样的材质整齐缝上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皮兜,一端封口,一端开口,还有一些星芒闪闪的金属色泽,从中显露,显然是故意为之,以便从中将里面的物件儿拿出来。 青竹从最小的一个正方形带盖子的皮兜开始,打开之后,从中拿出一卷儿钢丝,一松手就立时弹开,恢复成挺直的样子。 突然的一下,倒是把除心里有底的张铁匠之外的人都吓了一跳。 青竹拿近看了看上面的锯齿,齿沟均匀,齿尖锋利;抻了抻,坚韧挺直,没有扭曲变形;至于弹性,刚才打开的一幕已经说明了一切,也就没再多看,弯起来又藏了回去。 从那表情就能看得出来他很满意了。 第二个看的是一个非常细长的皮兜,如果不是鼓鼓囊囊的,都可能不会觉得那里面可以放东西。 青竹却从中抽出了一根钢针,筷子粗细,一头尖锐,一头圆钝。 青竹没有尝试锋利度,反而是拿起来看了看钢针中间的孔,孔径通透,尖端略侧,破壁而出,另一端则是直达顶端,空洞内壁浑圆光洁没有毛刺,米粒大小空洞也是刚好适用。 青竹往里塞回去的时候,已经是笑得合不拢嘴了。 第三个,青竹找了一个稍微大一点的皮兜。 这还是个连环的,一个大皮兜,从中竖缝一道,就均匀分成了两个,一左一右,青竹用手一抹,掏出了一对对称的半圆形短刃,没有刀柄,却刀背圆润,锋利刀刃一凑,刚好是个桃心儿。 一对短刃好似石雕玉琢,又好似月兔头上玲珑耳,迎风一转总轻灵。 随后一个最大的皮兜,青竹迟疑了许久才打开。一掀开,首先是一个钢圈,一寸来长,中空鸡蛋大小。握住这圈儿抽刀而出,顿觉空气中都多了几分森寒。 “竹哥哥,这就是昨天的破刀吗?怎么变得这么好看了?”小兰目瞪口呆地盯着青竹手中的刀。 确实这刀那里还有半分昨天那麻麻赖赖的模样,虽然乌黑一片,却是内蕴光泽,周身密布细腻的花纹,似小花,若流水,恰如流云婉转浅绕梁。 线锯,篾针,剑门,篾刀,都用同一块材料打造,前三者体积偏小,还不明显,只有两柄剑门隐约可见,也不明显,可这篾刀之上,星芒闪耀,就像是星空银河一般璀璨夺目,抓人眼球。 莫说别人,即使是它的创造者张铁匠也是看得痴迷入神了。 青竹用拇指指腹轻轻剐蹭了一下刀刃,环顾了一圈,看到了鸡毛掸子,走过去拔了一根鸡毛,然后左手持刀,刀背朝下,反立桌上,右手举着鸡毛,让它自然下落到刀刃上。 众人屏息,全神贯注,一怕影响了实验,二怕漏过精彩。 羽毛落下,碰到刀刃,顺势而断,没有一丝的停滞和阻塞。 “这刀神了,这是比吹毛断发厉害了多少呀?老张头有两把刷子呀!”杨阿公对着正得意洋洋的张铁匠赞不绝口。 小兰和她奶奶已经被这一幕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 青竹郑重地收好刀,然后走到张铁匠面前,弯腰九十度,深鞠一躬,“谢谢!” “你这小子,就是礼节太多了,你能看得上老头子这手艺就好了!哈哈” 第62章 刀成(2) “对了,我说小竹呀,这刀我是给你打出来了,只是这刀柄的就要靠你自己了,你有柄材吗?我那儿到还有几块儿烂木头,就是不知道你看不看得上眼?”张铁匠紧接着又说道。 “柄材我已经找到了,吃过中饭,我就可以试着安上。”青竹其实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但一想到大家伙儿都还没吃中饭,自己也只能是再按捺一下。 “对对对,中饭都没吃,一起先吃饭。吃完饭再弄。”杨阿公热情地招待众人吃饭。 一顿饭很快结束。 青竹搬出了小木凳子和一个木墩子,其他人也是各自搬来了椅子围观。 青竹再度平复了一下心情,取出了龙檀。 “你这是龙檀!”张铁匠看到青竹拿出的柄材,顿时大惊失色。 青竹望向张铁匠点点头。 “你先接刀柄,完了我们再说。”张铁匠没有多说,可眼中多了几分担忧之色。 这让其他几人有些不解。可他们还没来得及询问,青竹那边已经动手。 他先是把龙檀反复来回看了又看,从表面的纹路,再到内里的年轮,以及整体的长势,都仔仔细细的查看了好几遍,直到每一寸材料的结构都了然于心,方才动刀。 左手把龙檀立在木墩之上,右手拿起那把还没接柄的篾刀,就削了起来。 所幸篾刀尾部预留接刀柄的铁圈勉强够抓手,不然这龙檀确实不是一般刀具能够处理的。 手腕儿起落之间,龙檀一端被微微削细。他还不时把削细的部分,放在刀尾的铁圈里比量。 他削得非常小心,每次都只削下来一点点,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龙檀那坚若金铁的质地,总之用了很久的时间,那一段龙檀的大小方才勉强符合铁圈的尺寸。 青竹又用自己的右手量了一下刀柄的尺寸,撇开插进铁圈那一部分之外,余下的青竹还量出了一拳多高的长度,在刚好握刀的位置,做了标记。 “这刀柄只留这么短吗?会不会不够呀?”小兰轻声疑问。 “不会,篾刀虽与柴刀近似,却需要更多的精细的操作和作运用,所以一般来说,篾刀的刀柄不会过腕部,才能不影响手腕的灵活动作。” 青竹此时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并没有回答小兰,反而是张铁匠解释了小兰的疑惑。 青竹那边继续,做好记号以后就该截断下料了。 可这么坚硬的龙檀又该如何裁切呢? 这也是围观人们心中的疑问,这要是用那刀生砍,不说没刀柄不好发力,恐怕这刀口都要受些损伤,可是一般的锯子和刀,却又难伤这龙檀分毫。 只见青竹搬出了一个小小的火炉子,在里面燃起了熊熊的碳火,又找来了来两块老砖头,找了两个平直的面相对,架在炉口,中间还留了一条细细的缝。 “好小子,真够聪明的!”张铁匠又是一声赞叹。 “什么情况?”小兰疑惑地问道。 “看下去。”张铁匠也没有过多解释。 只见青竹拿出扇子对着下方进气口一通猛扇,然后拿出龙檀横悬于炉口之上,并让做的标记对准两块老砖之间的缝隙。 青竹还在缓慢的转动龙檀,不多时,标记的位置上就出现了一圈细细的焦黑。 空气中也开始弥漫起一阵异香,虽然有木头燃烧的烟火气,却不呛人,反而是如麝如兰,雅致芬芳,沁人心脾。 闻之犹如六月饮冰心旷神怡,最显着的当属张铁匠,连日的消耗如同旭日晒雪一扫而空,顿时精神抖擞,神采奕奕,好似浑身都有使不完的气力。 “这龙檀果真是神异。”张铁匠对于龙檀的功效赞不绝口,这至阳之名果真不凡,其他人也是察觉到了这香气的特别,纷纷点头赞同。 “小竹这方法怕不是从我那打铁铺里想出来的吧?”张铁匠对青竹问了一句。 “张阿公所言正是,这灵感确实是来自于您那熔炼铁料的风炉。”青竹回过头咧嘴一下。 “哈哈,好小子,亏你能想得出来。” 张铁匠看小兰还是想不明白,笑呵呵地对她解释,“你看,他先是用老砖将炉口封起来,这样使得炉膛内部热力积蓄,就能到到更高的温度,寻常木炭的燃烧,火焰呈现多为橙黄色,而现在那火苗已是白灿灿,近乎透明,这就是说明此时火焰的温度已经达到了超常的程度,再者那小子用老砖拼出了一道缝隙,对木炭燃烧的火焰造成了约束,迫使其从缝隙中喷出,不但是火焰更加集中,也让防止火焰尽可能不烧到其他地方,起到了保护作用,换句话说,这样子做,就是弄出了一把温度奇高,燃烧范围细长的火焰刀,加上扇子的助力,效果更是卓绝。虽然手法粗糙,却是非常实用的控火之法,聪明,实在是聪明。” 在张铁匠的一声声夸奖之下,小兰也是看明白了青竹这一手的精妙,眉目含情,崇拜不已。 青竹自然是不知自己灵机一动的做法,又在少女心中把自己的形象刻画得清晰了几分,只关注着自己手里的木头,一边旋转,一边用火钳的尖端把碳化的部分扣去,然后继续灼烧,看着刻痕越来越深,眉角都忍不住上扬了。 时间不断流逝,正如张铁匠所说,这手法委实有些粗糙,虽然青竹下手很稳,始终灼烧在同一个位置,可是截面两端也是难免有了一些碳化,纵深差不多能有个半寸左右,可是到了这一刻,青竹也是顾不得损耗了,有得有失。 这龙檀也不负其名,坚硬非凡,在这样的火焰雕蚀一下,依然进展缓慢。 一直到日落西山,这龙檀才堪堪被几乎全部烧透了一圈,只剩下最中心的一点点位置还连接着。 青竹站起身伸了伸懒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臂,又拿起来仔细检查了好几次,确认连接处也完全碳化以后,这才两只手捏住两端同时用力,随着一声脆响,龙檀应声而断,变成了需要的长度。 “断了,断了。”小兰兴奋异常。 “好了,终于断了,小竹今天这消耗怕是都快赶上前两天打铁的消耗了,我先去做饭,等会儿给他好好补充一下。” 杨阿公也是心疼青竹,说着就走进了屋里。 李阿婆看了看,自己那注意力完全在青竹身上的孙女,笑了笑,也走进了屋子里,只留下了张铁匠和小兰在那里陪着青竹。 青竹找来了一大块粗粝岩,把柄材烧过的一端,放在石头上仔细的研磨。 来来回回,认认真真,一直等到上面的焦黑全部都被磨去,露出了木材原本的颜色,方才停止,此时的截面已经变成了一个半圆形的球面,圆润光滑。 青竹用手抹去表面的浮尘,再三确认没有毛刺,这才罢休。 他拿出那柄篾刀,把柄材削尖了一点的那端,插进了刀尾的铁圈里,因为有些紧凑,只能插进去一半。 青竹回头看向张铁匠。 张铁匠瞬间明白,回应,“可以的,一体锻造,铁圈承受得了!” 青竹点头,然后抓起刀背,让刀带着还没到位的刀柄,直直朝着木墩子怼去,势大力沉, “砰”。 青竹赶忙拿起刀,仔细观察,连接位置,特别是铁圈处,反复确认刀柄到位,刚刚过了铁圈,整条刀柄没有裂痕,铁圈处也没有被涨裂,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要是最后的关头出现了问题,可就搞笑了。 青竹又转身走到,笑眯眯的张铁匠面前,朝他摊开了手掌。 “小竹,什么意思?”张铁匠嘴里这么问,可表情却是故意装傻的样子。 “张阿公,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呀?”青竹也是顺势接话。 “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精明。”张铁匠哈哈一笑,伸手从兜里掏出了一枚小小的的铁楔子,细长状,正是篾刀同样的材质。 青竹嘿嘿一笑,拿着铁楔子,“接刀柄要用到铁楔子,张阿公这老匠人,怎么可能会忘呢?哈哈” 青竹把铁楔子尖的一头抵在刀柄插进铁圈那一端的界面正中央,然后用一把锤子,顺着刀面,砸在楔子尾部,只一下,楔子就整个没入龙檀刀柄中。 青竹再次检查连接处没有产生了裂痕,这才握着刀柄,凌空挥舞几下,破风声阵阵,“刀成了!” 第63章 试刀 “这就好了?”小兰疑惑不解地看着青竹。 “对呀,那不然呢?”青竹也是被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戏文里面神兵利器出世,不是都会伴随着天地异象什么的吗?”小兰对着夜空来回张望。 “啊!哈哈哈~”张铁匠先是一愣,进而狂笑不止。 “小兰,我们这是打了一把干活的篾刀,再怎么神奇也不至于引起天地色变呀!”青竹语气无奈。 “啊,是这样子的吗?我还以为竹哥哥和张爷爷花了那么多心思,定是要搞出个了不得的东西呢!”会错意的小兰,不好意思地揪着衣角。 青竹上前拍了一下,小兰的脑袋,“好了,准备吃饭去吧。” 小兰害羞地跑进屋子,张铁匠紧随其后,进去前还笑骂了一句,“你这小子啥都好,就是有点老气横秋,不知道以为你五六十岁了呢!” 青竹看着远处起伏连绵的山丘虚影,没有说话,心里却明了,有些事情该去做了。 “小竹,你还在外边儿干啥呢?吃饭了!”杨阿公的招呼声从里屋传来。 “哎,来了!” 酒足饭饱,有说有笑,直到夜深了,方才各自散去。 回到房间的青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就开始了修炼。一面将灵气吸纳进灵身,虽然这灵身现在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无论投入多少灵气,都不见反应,但做了总比不做要好,同时他一心二用,引导灵气在经脉中快速螺旋,借助离心力吸附在经脉内壁之上。 经过这一阵子的不断努力,反复自我虐待、经脉爆裂之后,他的右手臂上一条毛细经脉内壁已经整个内壁都变成了彩色,虽说这点儿灵气对曾经的青竹来说,简直就是不值一提,而且凭借这么一点儿灵气也做不了什么,但对于现在的青竹,就好像十几天没吃过饭的乞丐,突然看到了一小碗儿粥,这不仅是救命的,更是希望。从细到粗,从少到多,从简单到复杂,只要自己不断的努力,总会再次拥有自己需要的力量。 青竹体内不断进行着缓慢的变化,他放在床头柜子上的那一整套篾刀,此刻正发生剧烈的变化。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皮刀鞘上,所有的洁白都被几柄篾刀表面的星芒吸附,变成一点一点璀璨的光点,若不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发生,这刺眼的光芒,怕不是又要引起什么骚动了。 这刀似乎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修炼,那些光斑一直在有节奏的缩放。 第二天青竹早早地起了床,经过一夜的修炼,不仅没有感到疲惫,反而是神清气爽。 走到床头柜边,伸手去拿刀鞘。 “咦?”青竹伸出的手刚碰到刀鞘,竟然就缩了回来,眉头一皱,十分疑惑,“这些刀怎会如此冰凉?” 拿起来仔细查看了许久,没有发现一点儿异常,即便是动用自己体内为数不多的灵气,激发望气之术都没有发现这些刀有什么异常。 “唉,或许是我太过敏感了,或许只是夜露霜寒,刀身微凉。”青竹没有再多想,拿起刀鞘跨在腰后,调整了一下角度,确保每一把工具都能很顺手地取出,这才在腹下的位置系上卡扣。 扭扭腰,拉拉背,蹬蹬腿,伸伸胳膊,无论多大的幅度,这一套都不会对自己的动作产生一丝的阻碍,青竹心中感叹,“没想到,张阿公这人看起来五大三粗,还有这精细的手艺呀!” 青竹下了楼,杨阿公已经做好早饭。二人边吃边聊。 “小竹,你这刀也是成了,接下来干点儿啥呢?”杨阿公关心的询问。 “此番打造篾刀,还全倚仗您们几位的帮助。至于接下来吗?我也还不清楚,有些事情还是要细细谋划一下。不过我今天想试试刀。”青竹也是非常直接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试刀?你今天要做篾匠活儿吗?”听到青竹得回答杨阿公满眼期待。 “嗯,正是如此,只是不知道寨子周边哪儿有那种自然生长出来的竹林?” 篾匠活儿,自然需要竹子,可竹子这种东西多为人工种植,即便是年头长了,也有人管理,多是有主之物,所以青竹才会询问无主的竹园。 “竹子?哈哈,小竹呀,我曾在不远处的荒山上种过一小片竹子,你就去砍吧,想砍多少砍多少。反正我平时也不去打理,哈哈。”杨阿公看透了小竹的心思,大笑着说道。 “这样的吗?那真是太好了!”这么讨巧,青竹也是很高兴,毕竟要是没人打理的竹园里,也很难找出那种高大挺拔的竹子。 早饭过后,青竹就跟着杨阿公上了山。路还真不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来到杨阿公所说的地方。 “阿公,这不会就是你说的那片小竹林吧?”青竹看着眼前叶浪滔天的竹海目瞪口呆,“这怕不是有六七百亩”。 “嘿嘿,正是,所以随便你想怎么砍就怎么砍,反正平时也没什么用途,无非闲来挖个笋,可是我如今也是挖不动了。” 杨阿公摊摊手,显得格外洒脱,“小竹,你想打个什么?” “既然是新篾刀开锋,我想先打一个斗笠。”青竹看着手里的篾刀。 “斗笠呀?那大概要用一颗竹子呗?”杨阿公问了一个有些怪异的问题。 “嗯,差不多。”青竹疑惑地回答。 “这么说来的话,你看那里。”杨阿公伸出手指指向对面山坡高处位置。 青竹顺着杨阿公指向的地方看去,碧波丛中一点紫,茫茫竹海中,竟然有一棵紫色的竹子,格外高大,犹如一杆紫色的大旗耸立,鹤立鸡群。 “阿公,你是说?” 青竹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这杆紫竹,别人不知道是什么,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那是竹王。 竹园有了有一定规模了之后,会出现一株变异的竹王,与普通的竹子同根同源,却偏偏长出一株异类,尽享整片竹林的拱卫。 如同人中帝皇,养尊处优,不但材质本身优于寻常竹子百倍,更是蕴含难以估量的精气,取上一节常伴身边都有定神安宁,延年益寿的效果。 青竹仔细对杨阿公讲解了一遍这竹子的奇异之处,本以为老人家会有别的表现,可谁知道。 “原来这竹子这么多用处呀?那正好给你用。” 杨阿公似乎很高兴,看到青竹还要推辞,直接摆摆手,“宝物也要派上用处了,才叫宝物。” “那小子就愧领了。但这紫竹王关系体大,不出现还则罢了,若是引起了旁人觊觎反而不美,一开始试刀,我先取些普通的竹子,等时机合适,再前来收了竹王,避人耳目,省得麻烦。”青竹也不推辞,反而说了个比较妥当的计划。 “如此也好。”杨阿公对于青竹的周全考虑很是满意。 “那阿公,你先回去,我砍几棵竹子就回来。”青竹说着就钻进了竹林。 杨阿公刚回到家不多时,就听到了院里轰隆一声,有什么重物落地。 赶忙走到院里,发现是青竹回来了。 “小竹,你这么快回来了呀?”杨阿公有些惊讶。 “嗯,阿公我还把竹王给弄回来了,实在是遇到这么好材料,心里痒痒。。”青竹嘿嘿一笑。 “哦?哈哈”杨阿公笑着看了看地上的一整捆竹子,却没有看到什么异样。 青竹神秘一笑,用篾刀把绑着竹子的竹片划断,整捆竹子轰然散开,露出包裹在正中间的一根紫色竹子,通体如玉,紫意盎然。 一老一少两人在一片紫光映照中相识一笑。 另一边,青竹刚走没多久,紫竹所在的地方就来了一群人。 “我的紫竹王呢!”其中一人愤怒的咆哮,威压之下百尺范围内的竹子全低首,周围的人更是瑟瑟发抖。 可是任凭他再怎么愤怒,都只有地上的那一个光秃秃的竹兜无声地回应着他的咆哮。 第64章 篾如青丝,方寸过千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青竹把紫竹王挑了出来,扛到了后院儿,跟杨阿公打了声招呼就搬了一个长条凳躲进了后院。 杨阿公看到青竹那眼中冒光的样子,也没有打扰他,很是赞赏地笑了笑,自顾自走进了眼角去准备午饭了。 进了后院的青竹,把剑门、线锯这些个工具都拿出来准备好。 剑门就钉在长条凳的一头,测试了一下牢固程度,这才坐在凳子中央,拉过紫竹王,架在大腿上,开始了第一步,剖竹。 摁住竹子,先是用线锯锯平了两端,然后右手拿起篾刀,在根部锯面上比量了一下,取了对称两点,沿着直径轻轻一点,留下浅浅的记号。 竹子旋转九十度,垂直于刚才的两点,又是砍出两个记号。 旋转,轻砍记号,不断重复,不一会儿,这个平面就被平均分成了八等份。 整体看了一下竹子长势,以及竹枝生长的角度,寻出合适的两个对称点,把篾刀的刀口抵了上去,对齐记号,用左手一拍刀背,竹子应声裂开,裂口垂直整齐,一下子裂进去两个竹节。 再把竹子放在地面上,上下两瓣,脚踩住下面半片,手抓住上面半片,用力一拉,竹节一个个爆开,哒哒声不绝于耳,竹子顺势裂开,直达末端,整整齐齐地分成了两片。 青竹又检查了一下裂面,这竹子珍贵难得,他自己也是格外仔细谨慎。 取过半片竹子,从锯面最中间的记号上,劈开两个竹节。双手各抓住一半,用力横撕的同时,向前抖动整个竹片,随着哔哔啵啵的竹节裂开,左右两片竹子应声向两边翻开。 青竹重复了几次之后,一整根竹子就被分成了八等份。 用篾刀把竹壁内突出的竹节打掉,然后再纵向劈开,一只手推着竹片往刀刃去,一只手举刀往竹片中间推,刀刃几乎不碰到竹片,依靠着刀的厚度就把竹片分开。 青竹不断重复着这样的动作,终于等杨阿公第二次来叫青竹吃饭的时候,青竹这边已经是一地的大大小小的竹片。 看着全神贯注的青竹,杨阿公实在是有些不忍心打扰,可是这都快到未时了,怕是早就饿了,也该吃饭了,“小竹呀,要不歇歇,先吃点儿东西垫垫!” “啊,阿公来了?”青竹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了看杨阿公。 “小竹呀,你这认真归认真,可也不能这样伤了身体呀。”杨阿公一脸正色。 “好的阿公,今后我不会了。”青竹也是很认真的回答。 青竹多日不曾做竹篾活计,本就有些兴奋,加上紫竹王腹中蕴含的灵气不知为何竟随着他的呼吸融入到他的内腑,整个内腑都染上了一层紫意。 等青竹意识到这个情况,紫意已经渗透进了经脉,刚想检查有什么影响,就感觉到了一阵空灵,身体虽然还在机械式地重复着动作,可意识却已经彻底陷入了放空,一直到杨阿公叫醒他。 青竹检查了一遍身体,发现那股紫色的气息此时除了有颜色之外,仿佛就像不存在一样,完全没有对身体造成影响。 青竹内心也是非常困惑,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有这种情况,这才一时不察,着了道,好在没出什么大乱子。 “好了,小竹,你先把这饭吃了。”杨阿公端来了一大海碗的米饭,上面盖了满满登登的肉和菜。 青竹早已经是饥肠辘辘,这美味当前,如何不能急,双手接过碗筷,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傻孩子,你慢点儿吃。”杨阿公笑呵呵地给青竹倒了一碗茶。 “谢谢阿公。”青竹接过来三两口就一饮而尽了。 杨阿公见青竹吃得正香,便蹲在了地上,看起了青竹劈的竹篾。 “小竹,你这手艺不错呀,不但根根这么均匀,竹青竹黄还各自分开,更重要的是都还这么细。”杨阿公对青竹竖起了大拇指。 “阿公你说笑了,这才哪儿到哪儿?我们篾匠劈竹篾有这么几步,开竹、破篾,刮丝,上编,收尾。我这才到了开竹,接下来一步一步做完,那才叫细嘞。如果现在是粉丝,那么到时候就是发丝了。”青竹咧嘴一笑。 “如此这般神奇?”杨阿公闻言一惊。 “阿公,我与你说句实话,此番有此良材,我心中技痒,就想要复刻一下匠门三十六艺中属于篾匠的千丝技。”青竹说起这个都是一脸兴奋。 “哦,什么是千丝技?”杨阿公也有些好奇。 “篾如青丝,方寸过千。”青竹很严肃地说出八个字。 杨阿公没有回答,眼中却已经满是惊讶。 青竹一番吞咽,草草完成了午餐,就继续对竹篾的加工。 见青竹双手动作飞快,或起或落,或削或刮,或甩或磨,行云流水之间,竹屑翻飞,还伴随着阵阵清雅的竹香。 虽然站在此地,看青竹劈篾丝就如同是看一场精彩的表演,淡淡的香气也是那般沁人心脾,可杨阿公还是端起空碗走了出去,他知道年轻人需要自己独立的空间,自己就在这儿毫无用处,反而令其分心。 杨阿公走出去的时候,青竹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尊敬与感激,进而充满了坚毅。 青竹就这么一直待在那里寸步未移,太阳西斜时分,方才暂时停下了手头活儿。 原本略显杂乱的现场,已经变得整齐有序,就连刮削下来的边角料也被妥善地收了起来。 主要的材料,更是已经各自分门别类归置。 两大卷细若发丝的篾丝,一卷紫色,一卷木黄;三小捆竹片,都各自被削成了大小长短各不相同的尺寸。 “终于破好了,没想到这竹子质地如此完美,柔软与坚韧兼顾,出篾率这么高,倒是除了斗笠,就连一双护臂都能打出来了,这样也好,如今我只剩下拳脚功夫,要做那些事情,多一分防护,也就多一份安全。”青竹伸着懒腰,掬来一捧凉水洗了洗把脸。 稍微休息了一下,回到板凳上坐好,取出几块削好的竹片,用剑门将其固定在条凳上,摆弄成想要的形状,再小心翼翼的抽出几根篾丝,纵横交错打了个底,然后压在了竹片形成的架子上,正是开始编制。 挑丝如拨弦,压丝胜点水,转折往复有来有回,根根相连,丝丝交叠,是你中有我两三点,我中有你半寸长,寻常人数都数不清楚的细丝,却在青竹的十指撩拨之下如同自带生机,相互纠缠,错落有致,通过些特殊的手法和技能,还时不时就弄出个棱角或造型。 “小竹,你这技艺简直是登峰造极呀!”杨阿公来叫青竹吃晚饭,看到这半成品,不由大声惊叹。 “嘿嘿,我之前只试过百丝,这千丝也是第一次上手,所以注意力尤为集中,倒是没听见您来了,失礼了。” 青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能力的退步,亦或者是安逸日子过惯了,这警觉性是越来越差了,接二连三地被人走到近身而未发现。 “小竹,你这竹斗笠打的很熟练呀!是以前常做吗?” 杨阿公可不知道青竹心里的想法,见他一边说话都不影响手头的活儿,不由好奇,毕竟这斗笠可不是篾匠的常见活计。 “哈哈,这斗笠表面有弯有直,有缩有放,加上结顶收边等,几乎篾匠所有的技法都可在这里面作用,之前我练千丝技就是做斗笠,而我之前最高的极限是方寸之间九百来条篾丝,现在有这紫竹王助力,我更要尝试突破千丝,方能不辜负阿公您的一片玉成。”青竹也是毫不扭捏,坦言道。 “好小子,有志气,正是这等不断进取突破的决心,方能不辜负少年锐气!”杨阿公也是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可是也要按时吃饭,你看在这儿是不是……” “好嘞!阿公我们走!”青竹用篾刀压在篾丝上,防止还没固定的篾丝散开,然后就搀着杨阿公进了屋子吃饭去了。 第65章 我是你师傅 往后的日子里,青竹陷入了单调的循环,除了吃饭和小憩,白天就是做篾活,晚上就修炼。中间小兰她们来探望他,他都只是简单应承了一下,没有过多闲谈,只有张铁匠来的时候他才表示出了对于新刀的满意和喜欢,其余的就一门心思扑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因为无论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还是心里的包袱,以及不算太好的预感,都在不断提醒着他自己,时间不多了。 认真做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就在小兰来后院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的时候,青竹终于进入了收尾。 看着眼前都只剩下最后手边的一对护臂和斗笠,他心中不禁感触良多,“我终于做到了!” 那三件竹器从小就在他身边,在他还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时候,就守护在他身边,替他挡下了无数的攻击和风雨,后来随着修为增加,几件竹器显得有些不那么重要,可是他心里明白,自己不再需要它们的保护,却一直贪恋着那一份无声的陪伴。 辞别柳如风时,赠以护臂,除了对年幼的如风爱护,更多是被如风那年少孤独的经历感触,不禁又想起了他自己获得三件竹器时的场景。 竹林深处,幽静清冷,四五岁的稚童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不远处的竹台子上一个男子却不为所动,依旧编织着手里的篾丝。 小男孩儿哭了许久,直哭到上气不接下气,都没有吸引到那个男人的注意力,反而是引来了一大堆青草色的蚊子,把身上叮得全是大红包。 这男孩儿哭也哭累了,身上又那么痒,圆溜溜的眼睛贼贼地转了转,用胖嘟嘟的小手抹了抹眼泪,咕噜一下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阵小跑,伶俐地爬上竹台子。 走到那个男人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角,“竹林里好多蚊子呀!我不要住在竹林里嘛!”还伸出胳膊,把蚊子叮的红包给男人看。 男人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瞥了一眼那莲藕般脆生的小胳膊,拿过把篾刀,压在了还没固定的篾丝上。 站起身,往竹林深处走去,只留下了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 不过多会儿,男人回来了,手里拎着一株大叶片的植物,二话不说摘下顶端的几片嫩叶,塞进了嘴里,开始咀嚼,脸上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化。 直到嘴角溢出淡绿色的汁液,才用手掌接了,抹在小男孩儿被蚊子叮出来红包上,仔仔细细,每一个都擦了,一个都没遗漏。 随着清清凉凉的汁液涂在皮肤上,淡淡的青草清香弥漫开来,小男孩儿脸上露出了憨憨的表情。 闻着那青草芬芳,小男孩竟然咽了一口口水。抬起小胳膊,凑到鼻子前面闻了闻,一不小心碰到了嘴唇。小男孩儿轻抿了一下,顿时嘴一撇,就又开始大哭。大叶荠苦比黄连胜三分。 小男孩儿脸上的大雨眼见就要倾盆而下,男人吐出嘴里的草叶,“不许哭,过来看看给你做的东西。” 一听有东西拿,小男孩儿顿时多云转晴,“呸呸呸”,空吐了几口,一溜小跑来到男人身边。 男人拿出一个竹编的盘子,类似鸡蛋的那种形状,一头宽一头窄,用长的尺寸比量了一下小男孩儿小臂的长度,两边往下一折,弯过一圈,包住小胳膊还有富余。 “这就样吧,上下微微翘起,不会影响你的动作,等长大了把下面的卡扣松开些就合适了!斗笠就不用试了,内环松开,就足够你一直使用了。去吧,把那边的竹子都剖成细毛线大小!”男人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大竹筒,三尺长,碗口大,说白了一般小孩儿都不一定抱得动。 可这小男孩儿不知从哪儿拿来了一把小小的篾刀,至少比男人那把短了有一半,坐在小竹椅子上抱着那竹筒就活动开了。 剖竹,开篾,刮丝,虽然因为身形太小,动作有些笨拙,可是却一步一步做得很是像模像样。 画面一转。 男人口吐鲜血,满身伤痕,抱着小男孩儿,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深山老林子里奔逃,最终体力耗尽,摔倒在了一大片荆棘丛中。 在荆棘丛中下落了好一会儿,才被挂住。 荆棘丛尖刺密布,把男人身上的伤痕勾刺得更加狰狞。 小男孩被他死死抱在怀里,保护得很好,一点儿都没有被伤着。 男人一动不动就好像昏死过去一般,连同怀里的孩子,虽然有些害怕,却紧咬着牙关没出声。 不多时,头上传来了几个男人气喘吁吁的声音。 “血迹到这就没了,应该是躲进这荆棘丛里了。我下去看看,啊!”说着,这男人的身子就下往前探去,可还没等他跨出这一步,身后就有人拉住了他,吓了他一跳。 “你不想活了,你自己看!”一个男人把手里的火把往前一伸,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荆棘丛依附岩壁而生,荆棘之外就是万丈悬崖,此时夜黑风高,山峰吹过深渊,就好似猛兽巨口,吞噬万物,幽深恐怖。 “这,这,这怎么办?”头前那人吓得话都说不利索,背后更是直冒冷汗。 “还能怎么办?他身负重伤,还抱着一个孩子,掉下这里,还能有命?” “对对对,如果回去说让他跑了,我们怕是也小命难保呀!” “嗯,那我们统一口径,就说他们被我们杀了,扔下了悬崖。” “好!” 几人一拍即合,转身退去。 此时离崖顶数十丈的绝壁上,一丛荆棘之中,那个男人看着怀里惊恐的男孩儿,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虽然笑的很是勉强。 “孩子,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手艺你都学会了,还要好好练。我的刀和给你的礼物,就藏在竹屋后面的水井里面。记住,给你的礼物每一寸都是九百九十九条篾丝,方寸千丝的作品留着,等你练成千丝技的时候自己做来,还有与人结交,听心,而不听音,血缘也不一定可靠,陌生人却没准会拉你一把。你抓住这根藤蔓,差不多明天天亮有人会来救你,你就跟他走。”男人的话说得很慢,断断续续,歇息了好几次方才说完。他抓过一根长长的荆棘,用力捏住,一把撸掉上面的尖刺,单手把它缠绕在小男孩儿腰上,拽了两下没松,这才露出欣慰的表情。 “孩子,我走了!要坚强。”说罢,这男人松开了手。却原来他一直用单手手紧紧握着很长很尖锐的尖刺,才不让自己下滑,而另一只手抱着孩子,现在孩子挂住了,他的怀抱也松了,他顺着荆棘丛就向悬崖底落去。 小娃儿没有哭,也没有叫喊,只是死死地盯着男人,一直到男人落下去,他也一直看着谷底。圆溜溜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白赤红,一个稚童,竟然周身弥散着重重杀气。 他没有动,似乎就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等到天空微亮,一个人从崖顶飘落,提起他又跳回崖顶,但他始终都没吭一声,直到这人背起他要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他才用沙哑的嗓音开口,“我要回去,拿东西。” 于是那人背着他,回到早些时候的那个竹屋,此时这里已经是一片燃烧过后的废墟。 小男孩儿挣扎着爬下了那人的后背,跑到断壁残垣中艰难地扒拉开竹梁,找到了一个水井。寻来了一根竹竿儿,用尽力气从井里勾起了一个大布袋。 打开来,里面放了一个比他人还大的竹斗笠,一对竹编护臂和一个插满了篾匠刀具的竹筒。直到此刻,小男孩儿才抱着那对护臂,放声大哭,久久不曾平息。 一直默默看着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站在小男孩儿面前,“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观山门下第三十一代的关门弟子,我就是你的师傅——江无眠!” 小男孩这才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伏身就跪,三个头磕得砰砰作响,血红的眼睛里满是杀意和仇恨。 第66章 给你们的礼物 “竹哥哥”,一声清脆的呼唤,打断了青竹得回忆。 原来是小兰进来叫青竹吃饭了。 “竹哥哥,你在想什么呀?我都站在这里这么好久了,你都没有发现?”小兰语气中略带幽怨。 “哈哈,兰妹妹呀,想起点以前的事情,一时有点走神。”青竹尴尬一笑。 “好吧,你以前一定经历过很多事情,看你的眼睛就知道。”小兰清澈的眼眸里没有掺杂一丝杂质。 “也没有呀。”青竹憨憨一笑,伸手挠头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孩子一般。 他嘴里这样说,心里却是非常羡慕如山泉一般纯净清冽的小兰,“兰妹妹,你们先吃,我搞完手里这两圈就出来了。” “好吧,那你快点儿来哟,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小兰也没有多说,叮嘱了一句,走了出去。 屋子里,一张八仙桌上摆放着不少的饭菜,但全部用空碗盖住,看不出是什么菜。 杨阿公独坐上手,张铁匠坐了一方,小兰和李阿婆同坐一方,空出了一方,四人有说有笑,却都没有去揭碗儿启筷,也没有谁面露不满之色。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青竹终于从后院走了出来。 “大家,久等了。”青竹一脸歉意地走上了桌,坐在空的一方上,把手里拎的东西往桌子下面一塞,冲着大家咧嘴憨笑。 “没事没事,快吃饭吧。”杨阿公一开口,小兰赶紧把盖着的碗全部拿下来。 饭菜虽有些凉了,可是只要饿了,吃啥都好吃。特别是气氛和谐,美味值凭空就会上升,就连张铁匠都没顾得上多喝几杯,就被饭菜填饱了肚子。 小兰收拾着碗筷,其他人坐在桌子上聊起了天。 “小竹,篾刀使得可还顺手不?”张铁匠一脸自信的问道。 “张阿公手艺简直是没话说,四个字,得心应手。”青竹也是实话实说,引得张铁匠骄傲地朝杨阿公飞了一个眼色。 “小竹,那你要做的东西做得怎么样了?”杨阿公可是在座唯二知道紫竹王的人,于是略带深意地询问。 “还多亏了杨阿公,我才侥幸得以成功。” 青竹话语谦虚,但说的也是实情,若不是紫竹王的质地优秀异常,就凭青竹这多日未练的篾匠手艺,没有修为加持,凭借一套全新的陌生刀具,想要完成使出千丝技,几乎是不太可能。 “这就好,这就好。”杨阿公对于自己能帮助青竹也是很高兴。 “对了,我这儿还用多余的竹子,坐了几个小玩意儿,借花献佛,聊表心意。”青竹说着就把桌子下面的布袋子拿了出来。先是从中掏出了两个的竹筒。 两个竹筒看起来一般无二,都是取了一节竹子,保留两端竹节,两头微收,中间略鼓,就像是一个小小的腰鼓,表面被打磨得光滑圆润,一端的竹节上斜开了一个圆孔,用一个竹制的小塞子塞住了。 “这是两个小酒壶,给两位阿公,平时盛酒解馋之用。” 青竹说着把两个小竹壶递给了两个阿公。两位阿公收到礼物,非常满意,拿在手里爱不释手。 “哦,我的上面还刻了一个小锤子!”张铁匠兴奋地叫出了自己的新发现。 青竹点点头,两个酒壶上他分别用浮雕手法刻上了小锤子和一个杨字。 杨阿公满心欢喜地拿着手里的小酒壶,突然想到了什么,担忧地看向青竹。 他可是知道青竹此时拿出的东西,更有可能就是那棵紫竹王上的东西,只是表面的紫色竹青被磨去了,他也一时不敢确定,可要真的是那东西,虽说对人极为有益,可也不是能够轻易露白的东西呀。 青竹知道杨阿公怕是想到了,轻轻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这竹子我还用特殊的方法处理过了,一闻便知。” 张铁匠举起一闻,大呼,“好香呀。” 原本将信将疑的杨阿公,听到这话赶忙也凑到鼻子前面问了问,顿时这担忧之色,便淡了。紫竹王的味道杨阿公可是闻过的,绝对不是这种柔和的竹子清香,反而是带着一丝霸道,闻之就能振奋精神。既然小竹能想到这般处理以后再拿出来,定然也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想到这,看着如此精致的酒壶,杨阿公不由满意地说个不停,“好好好!” 看着两位老者如同孩子看到这小玩意儿那样钟意的样子,心中也是颇为满足,然后又掏出了一根竹簪子。 造型简洁,筷子粗细,只有簪头有一个小圆球造型,看似一根素簪子,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通体雕了流畅的线条,簪尖起,簪头汇聚成一朵云纹。 看到这只簪子,绕是沉稳如李阿婆都不禁意动,忍不住地看了好几眼。 “阿婆,这是给您的。”青竹看到李阿婆的样子,知道自己又是送对了,赶忙双手奉上。 “好孩子。”李阿婆接过簪子,刚想仔细看看。 小兰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大家都有青竹给准备的礼物,而此时的桌子上已经空空如也,不由心里一阵失落。 李阿婆心有七窍,赶忙说,“小竹,这簪子看起来更配兰儿不是?” 边说着,还忙给青竹递眼色。 青竹却完全不接茬,“阿婆,这支簪子还是您佩戴更为合适。” 眼见小兰眼中委屈之色更重,几位老人也是一脸恨铁不成钢,青竹话锋一转,“兰妹妹的我怎么会忘记呢?她的在这儿呢。” 青竹边说边从袖口里拿出了一根竹钗。 这竹钗似雕琢,又似编织,钗尖细腻浑圆,过半长度之后,微微变宽,再往前就分成了两片,从中吐出一枝,顶上编出一朵小花。 整体观之,竖起来就是一株素兰,有两片纤细修长的叶子,还有一朵吐露芬芳的兰花。 除了颜色,姿态形状惟妙惟肖,好似一阵清风过来,就有淡淡的幽香袭人。 “这是给我的吗?”小兰早已经移不开目光,却还是不敢相信的问青竹。 “自然是给兰妹妹的。”青竹说着就把这兰花竹钗,放在了小兰手里。 小兰捧着发钗,一双美眸却看着青竹,眼中的柔情似乎能够将青竹融化,久久不曾说话。 几位老者看这情形莞尔一笑,还是李阿婆怜惜自己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孙女,“嗯哼,嗯哼,”轻咳了两声做提醒。 “小竹,你这么为我们费心,那你自己的东西呢?” “在这儿呢!”青竹从桌子底下拿出了一个跟锅盖般大小的东西,盖在了桌子上,一下子把八仙桌盖住了大半。 大家这才看清楚,这竟然是一个斗笠,只是这斗笠大得有些过分了。 “咦,这斗笠表面怎么会如此光滑?”李阿婆果然是首先发现了问题。 “小竹,这就是用你那千丝技做出来的吗?”杨阿公也是凑近了几分。 “嗯,正是,篾如青丝,方寸千丝,要的不仅是对极致的追求,更是对手艺的掌控力,不但每一根都有均匀粗细,还要完美把控,只有每一寸地方都能保证一根不多,一根不少才能保证整个面都平整光滑。”青竹平平淡淡地解释了一下。 可听的人却是已经被完全震惊,最可爱的小兰正凑到近前,用葱白一样的手指在细细的数数,不是说不信青竹的话,可这实在是太过惊人了。 看着他们的这副样子,青竹也是十分自豪。 “小竹呀,你这竹斗笠仅仅凭借这篾丝之精细就可以称得上是巧夺天工呀!” 张铁匠同样作为一名匠人,倒是不由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哈哈,比起您的手艺,我这就是不值一提。”青竹先是谦虚了一句,随后才话锋一转,“不过倒是有个有趣的实验可以尝试一下。” 对于自己的手艺,青竹可是不会真谦虚。 张铁匠闻言,立马附和,“来来来!” “好的,张阿公借酒一杯!”青竹取了一个杯子,举在张铁匠面前。 张铁匠一脸疑惑的拿出自己原本的小酒葫芦,给眼前的酒杯到了满满一杯。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青竹将斗笠翻了过来,把整杯酒泼进了斗笠中。 拿起斗笠各种摇晃,可是只要一停下来,酒液就会回到斗笠尖尖的位置,就像是荷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凝而不散。 “滴水不漏!”小兰发出一声赞叹。 “可不止这样哟。”青竹把刚才的酒杯放在桌子上,然后把斗笠里面的酒倒回酒杯,随着最后一滴酒液滑落,一杯酒满满登登一滴不少。 “一点都没少!真的是绝了!小竹子你这手艺怕是已经登峰造极了!”李阿婆第一个发出了惊叹,她可是生活阅历远超小兰,自然知道眼前这一幕有多么的神奇。 看另外两位老人家,瞠目结舌的样子就可想而知了。 青竹闻言哈哈一笑,颇为满意的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竹香清丽,好酒!” 第67章 送你出门,等你回来 “那小竹,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呀?”李阿婆趁机点进来一句。 “我打算出门几天,在周边地区转一转,接点儿活,坐吃山空,总归不是长久之计。”青竹转身面向李阿婆,礼貌的回答。 “我不是说的这个,我是说你对未来的打算。”李阿婆看了一眼身旁那低着头的孙女,叹了一口气,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追问。 “未来?我过惯了江湖漂泊,倒是不曾想过将来要如何,走一步看一步吧。” 青竹哪能不明李阿婆的心思,可是他心里有事儿,自然不能耽误了一个好姑娘未来的幸福,所以只能假装听不懂。 李阿婆看着自己孙女脸上委屈之色渐浓,心里也是一阵为难,面对着眼前这少年的装傻充愣,她也是毫无办法可言,毕竟这事儿总不能女儿家自己主动开口吧,可小兰是自己唯一的血脉亲人,她又会不怜惜疼爱。 一想到这些,她的心里就觉得为难。犹豫再三,李阿婆下定决心,要把窗户纸给捅破。 “这样也好,不过我先去寨子里问问,有没有要做活儿的,你休息两天再出门,这几日你一直熬着做事,也该累了。” 杨阿公用眼神制止了李阿婆,进而对青竹建议道。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佳这种方案了。 接到杨阿公的眼神提示,李阿婆也是心领神会地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那就多谢了,这两天我也会在寨子里走动走动,接点儿活。”见杨阿公解围,青竹也是赶紧顺坡下驴。 “我后面还有点儿活,过去弄弄完。”青竹跟大家招呼了一声,就钻进了后院。 回到院子里的青竹,看着头顶皎洁明亮的月亮,心头百感交集,平淡安宁的生活,谁不想拥有,可是自己配吗?他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感慨了一阵,青竹走到自己干活的场地里,他要把自己加工紫竹王时剩下的边角料和碎屑再加工一下,争取做到物尽其用,杜绝浪费。 青竹进屋以后,张铁匠也就拿着自己的新酒壶,心满意足的告辞归去。就剩下了杨阿公和李家祖孙。 “杨大哥,你刚才拦着我干嘛?为什么不让我把事情说透,你看小兰现在这样子!”李阿婆不解地问杨阿公。 小兰则是委屈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李家妹子,你且稍安勿躁,你以为我不想这俩孩子好好地吗?不说小兰是我看着长大的,而小竹也当初先生指点之人,更别说无论是人品、礼节,还是手艺,都是上上人选,小兰与他若是能成,自然是皆大欢喜。可是你太着急了,青竹对于先生预言这件事儿,许是都还没有消化,现在再跟他提他跟小兰的事情,怕是要适得其反嘞。而且这孩子心里有事儿,这事儿还不轻。“杨阿公娓娓道出自己的看法。 “这个我也有所感觉,这孩子沉稳老练,确实是个良配,可是他的眼睛里却饱含了沧桑,到底是要经历过多少的事情,才会让一个不足二十的少年,拥有如此深邃的眼神?小兰,正如你杨爷爷所言,小竹虽好,跟他相守,怕是需要背负不少的压力和苦难!”李阿婆听了杨阿公的分析,也是有些冷静下来了,于是转头询问小兰的意见。 原本低着头的小兰闻言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奶奶,眼神坚定,语气更是斩钉截铁, “我不怕,那天第一眼看到他,我就觉得的他很好,或许就像是那位先生说的,他就是我命中注定的人,即使他需要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站在他身边,默默陪着他,在任何时候,都用我的行动告诉他,我在!” 温顺乖巧,一说话就害羞的小兰,竟然能说出如此坚决的一番话语来表露心迹,两位老人是又惊又喜。 特别是李阿婆心里想着,“我的兰儿长大了!” “我们小兰这么美丽温柔,小竹眼睛又不瞎,怎么会不喜欢你的。”杨阿公出言为小兰打气鼓劲。 “兰儿你放心,我一定要让他做我的孙女婿!”李阿婆也是霸气地宣布。 小兰听到两位老人的话,顿时也是羞红了脸,心中惊呼,自己怎么会说出那样的一番话呀,羞死人了,忙起身跑出了屋子,到了门口的时候,还停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杨李二位老人,心知小丫头脸皮薄,也就没有多说,任由她去了,他们自己心里也是开始想着接下来的事情怎么做了。 后院的青竹打了打了个喷嚏,“谁在想我了?难道是感冒了?可是我的身体不至于这么脆弱呀?”疑惑三连。在后院埋头削竹片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被两位老者给惦记上了。 青竹将紫竹王的边角料全部研磨成粉末,还往里加了一些草药呀,树枝进去一起研磨,等到最终完全混合,再把混合物均匀的摊平在一块光滑的大石板上。 取来削好的竹签子,取出几根在一罐儿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里蘸了一下,再快速刚才铺好的干粉末上面,滚动竹签,让粉末在那液体的作用下,匀称的包裹在竹签子表面,来来回回,时不时盖上一块木板前后搓一搓。 竹签子表面的粉末越来越厚,等裹粉末的那一段儿差不多有筷子粗细的时候,青竹就把这些竹签子,放到了一边的竹篮子里。 原来他做的是香。 青竹又拿出几根竹签子,重复刚才的操作。等全部粉末和竹签都耗尽,月亮已经直直高悬头顶。 青竹找来一块布,将刚刚做好的香找了个白天能晒到太阳的地方,摊平晾开。 做完这一些,他又用普通的竹子,削了数十枚三寸来长的竹钉,然后系上放篾刀的皮囊,把那些刀具一把一把擦拭干净收进去。 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吹了灯的屋子,他穿过屋子,就想趁着夜色出门。 刚推开堂前的木门,就看到杨阿公坐在台阶上,面朝着院外,听到背后的动静也没回头。 青竹愣了一下,随后上前,“阿公,夜深了,你怎么还没有休息呀!”说着就走过去,也坐在了杨阿公身边。 “年纪大了,觉少,而且这些日子过来,你休息时常会有心绪不宁的情况,特别是今天,你眼角时不时流露的杀气,更是让我放心不下。” 杨阿公没有看向青竹,依旧是盯着院墙外面的远山。 青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没想到自己不经意间迸发的杀机,竟然都被这个老人家看在了眼里,看起来老人家们的人生阅历和经验的确不容小觑,同时不由心头一暖,面前这位非亲非故的老人家真的是全心全意地对待自己。 虽说有先生的预言为起因,可后来的点点滴滴更多了长辈对小辈的关心与爱护,几天或许能装,可是这么长时间朝夕相处,却是真正的真情流露,不猜半分虚伪勉强。 “你那天去看乌龟,是不是去了大龟宝地?”见青竹不说话,杨阿公又开口了。 “嗯”,青竹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杨阿公听到青竹的回答非常激动,转身一把抓住青竹胳膊,即便是明显应该抓到了不正常手感的东西,他都没有在意,一双眼睛牢牢盯着青竹。 “阿公,你先别激动,我那天只是凑近看了一下,没能进到里面,所以并没有发现什么情况。” 青竹可不敢把自己心里的猜测就这样说出来,万一老人家扛不住怎么办?所以只能是尽量先安抚。 “唉,是老头子不好,这事儿本不该拉你进来的,先还要你为我涉险。”杨阿公松开了手,语气非常沮丧。 青竹刚想宽慰一句不是因为他们的事情,可是老人家根本没给他机会,“你也别急着否认,你是好孩子,也是有本事的孩子,我舔着脸求求你帮我一定要把事情搞清楚,可是你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为了我这孤老头,不该再有人受到伤害了!”杨阿公眼含泪水地看着青竹。 “好,一定”,青竹重重点头,就是不知道这个一定指的是什么。 ”那你去吧,注意安全。“杨阿公拍了拍青竹的肩膀。 “那阿公你要不先回屋里休息吧?”青竹看着满头白发的杨阿公,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师傅。 “没事,去吧,我就坐在这里,看着你出门,然后等着你安全归来。”杨阿公语气坚决。 青竹闻言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拱手一礼,钻进了莹白色的月幕里面。 第68章 夜探虎穴 离开了杨家的青竹,一路疾驰,就来到了镇上,虽然已经宵禁,可对于他而言,这数丈高的城楼,无非只是高一点儿的篱笆罢了,即便是上面有零星的几个巡逻守卫也是一样。 走了一段,寻了给个无人的地方,掏出两柄剑门,左手一柄往上一够,寻了个砖缝刺了进去,再一用力,身形就被向上拉去,右手再往上一够,一插一拉,身形又往上去了,如此反复,不多时,他已经如同一只大壁虎一样贴在了城墙顶部,趁着还没人注意到他,一个翻身越过城墙,朝着镇内落去,如同一只雨燕,俯冲而下,快到地面之时,一个侧踢踹在城墙上,卸去下落的坠势,同时借力,身形如离弦之箭朝着城内射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可是青竹心里越发迫切想要恢复修为,若修为还在,这城墙于他不过一步之事。 其实,青竹此次正是为了来夜探那潘西的府邸,看一看这能够让一方百姓畏如虎狼的恶霸是否长了三头六臂。 无人带路,青竹一时也是无法直达目标,只能运起体内微弱的灵气,聚于双眼,便城中央看去,一城气运尽收眼底。 其中有两道光芒最盛,其一威严浑厚略带金色,八成是与直隶府衙有关,另一却是稍显虚浮,如莲叶大开,顶上遮云掩月,底下却纤细无力,独木难支,但看似随风摇摆,却极具韧性,十有八九正是那潘家府宅,若无此等气运,怕是也难有那般作为。 青竹收了手段,朝着那莲形气运所在,奔去。 串屋踏瓦,不过半炷香,青竹已经站在了一座大宅子前。 高屋建瓴,盘踞颇远,一对朱门刺目,两头石狮分立,顶上牌匾大气磅礴,赫然高书“潘府。” “到了!”青竹低语了一句,绕到侧边,纵身一跃,在墙边的大树上一脚借力,就翻了过去。趁着无人开始朝着后院主屋摸了过去,凭借着超人的耳力,终于在一栋雕梁画柱的大屋发现了目标。 在门口的树丛中,青竹凭借听力确定了屋里有三个人在喝酒吃夜宵,而那潘西父子正在其中。 青竹确认了一下身上的各种物件,确定不会有突然掉落惊了目标的情况发生,这才顺着一个柱子爬上了屋檐,横挂在檐椽上,抬首透过空隙朝着屋内望去,看到了一老一少两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方头,还有一个人陪坐下手,而这个人青竹还见过,正是那天青竹夺刀时碰到的那伙人中,为首之人——马四。 青竹调整呼吸,让整个人变成近乎一根枯木,默默看着屋里的情形。 “潘老爷,潘少,我敬你们俩位一杯,小的办事不利,没能把刀带回来,还让兄弟们负伤而归。”马四站起身,双手捧杯齐眉,俯身敬酒谢罪。 “马哥你这是作甚,不过一把破刀,丢了就丢了,只要你们人无碍就行。”那年纪轻点儿的潘家少爷潘西,站起身,右手一伸,架住马四的杯子,跟他碰杯。 他这一起身,青竹方才看清全貌。 这恶霸西长得倒也不差,人模狗样,一双桃花三角眼里是一对贼兮兮的眼眸贼溜溜的转个不停。 也就是马四低着头看不见,青竹可是看得分明,这潘西分明是在那年长之人的授意之下说出这收买人心的话。 至于这老人看着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面庞狭瘦无肉,尖嘴猴腮刻薄,最显着的是还有一对黝黑的卧蚕,这面相,即便青竹不是相字门的人,也能看出他是的心狠手辣之人,也是无愧于他潘黑虎的大名。 见潘西这戏演的差不多了,潘黑虎也是举手示意马四坐下,“马四,你在我府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的为人我们都知道,一时不查失了手,无碍。马四呀,西儿可是听说你这几日受了伤特意从工地赶回来的,这才这么深夜寻你过来一叙。” 在这父子二人联合的套路之下,长相粗蛮的马四竟然感动地不由热泪盈眶,恨不能立马赌咒发誓表忠心。 潘黑虎摆摆手,举起了杯子。 马四赶忙诚惶诚恐地把自己的杯子凑过去,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来来来,马哥再饮一杯!”潘西拿起酒壶给马四倒酒。 马四一脸惶恐,连道不敢,在潘西连连的劝解下方才卑微地接下了这杯酒。 从那副表情可见,哪怕潘家父子现在就让他去死,他都不会有半分犹豫了。 又是一番往来,几杯酒下肚,三人继续闲聊。 “马哥,你们遇到的那个人真有你们说的那般邪乎?”潘西询问马四。 “潘少明鉴,那人确实了得,我们都不是他一招之敌。这才丢了连老神仙都说不凡的宝刀。”潘西一脸悔意,叹息自己的无能。 “马哥言重了,这些个山野刁民,等我忙完手头的事情,抽了空定要让他们好看!”潘西一拍桌子。 “潘少英明,到时候小人定第一个冲上去,为少爷擒下这群刁民。”马四一时热血上头,竟全然忘了之前被青竹一招放倒的事儿,光顾着表忠心了。 “好,我儿长大了,知道轻重缓急了,却是相对于我们潘家改命换运的大事,这些都只是着小事儿。”潘黑虎闻言,老含欣慰,举杯就自饮了一杯。 “哈哈,等我们潘家得了宝地气运,还怕不能坐享荣华吗?到时候,我们就不止是这一城镇的土皇帝了,别说区区的城主府,搞不好列土封疆,搞个诸侯王姓也不为过呀!”潘西酒劲儿正酣,嘴里也是越来越没个边。 潘黑虎皱皱眉,但转念一想,这里唯一的外人也是心腹,就不避讳了,点点头,“到时候我要让他狗屁城主,跪倒在我们潘家门外!哈哈。不过事成之前,你们最近还是低调点儿,切不可招惹是非。一切都要听老神仙的吩咐。”潘黑虎语重心长地叮嘱二人。 “这是自然,你说这老神仙真是奇了,一眼就看出了那大龟宝地!”说起这老神仙,潘西就不禁眉飞色舞。边上的马四也是连连点头。 “这老神仙的来历非凡,我也是花了极大的代价才得以请动,此事干系重大,切不可掉以轻心。”周黑虎半遮半掩,又一次不放心地嘱咐。 两个小辈闻言也是连连点头。 “这就对了,对于老神仙的诉求一定要尽力满足,如今他老人家为了我们家的事儿盯在那荒山土穴之中,你们且多备些酒肉带去,然后挑两个姿色上佳的丫鬟奴婢带去,男人嘛,年纪再大,修为再高也是一样的,都懂的,哈哈”潘黑虎一脸淫笑地吩咐。 说罢,屋内又是一阵推杯换盏。 青竹再听了一阵,发现再无线索,于是便打算退去,在夜色的掩护下,不留半分痕迹地就出了潘府。 本想就此退去,却灵机一动去了这城中气运鼎盛的另一处。 来到门前发现这里真是城主府,与之前所料不差,正欲退去,就见一奔马驰来。 马至门前,一人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在铜门环上轻轻叩击,还不时四下环顾,所幸青竹早就隐于阴影之中未被发现。 不多时,侧门轻开,那人就侧身进了门。 青竹见状,也是提身尾随,跟着就来到了中堂,这里灯火通明,主人怕是早就在等待了。青竹蹑手蹑脚,攀上了一旁的檐角。 一威严男子正襟危坐上方高处,对来人说道,“你深夜来报,可是有什么要事?” 屋外骑马那人,单腿跪于厅中,抱拳禀报,“城主,那潘西今夜回了城中,属下担心有变故,特来禀告。” “哦,这潘府少爷懒散纨绔,能让他深夜回城,定是有些缘故。”城主捻了一下胡子。 “小的还听说那霸下寨中来了一少年,手段非凡,已经两次让潘西的手下吃了瘪,潘西此番回城,于是与此人有关!”那名手下又又说出了一些打探到的消息。 “哦,竟有如此之人,如此说来这人不但手段非凡,且颇为正派,如今我们与外界沟通的要道已经被这潘家阻断,如海中孤岛,本地之人又多摄于潘家淫威不敢反抗,若是此人能与我们共事,许是会助我们多几分胜算。”城主眼中一亮。 “城主所言极是,可是这人神出鬼没,如今潘家爪牙渗透极深,怕是不好与那人搭上线呀。”手下对于城主之言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是说,可是仅凭我们现有的力量,又难有胜算,特别是潘家请的那个玄师,怕也不是省油的灯呀。”城主满脸愁容,底下那人也没有再说话。 片刻以后,城主挥了挥手,“你且下去休息,继续打探消息,剩下的我自会谋划,切记要安全第一。” “遵命!”那人抱拳一礼,就退了出去。厅中再次只剩下城主一人。 青竹等了片刻,飞身倒射而去,同时甩出一根竹钉,直奔城主身前案台。 “谁?”城主见有暗器,惊身后退,见再无异动,这才拿起竹钉端详。反复查看,静静端详,眉间似乎有了些意动,只是好像还不敢确定。 第69章 做个媒还打了起来 不理会那边城主地百般思量,青竹射出竹钉之后,闪身就撤,此时已经是翻出城墙,在山路上疾驰狂奔。 路上不做停留,闷头赶路,等到杨家门口时,不过寅时。 青竹轻轻推门而入,就看到杨阿公正坐在桌边饮茶。 见青竹归来,老人家立马起身上前打量。 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青竹没受什么伤,这才宽心地松了一口气。 看到老人家熬红的眼睛,青竹拍了拍他的肩膀,刚想说话,可是却被杨阿公伸手拦下。 “你先去休息吧,过程坎坷,老头子经不起折腾了,等最终水落石出,给我个结果,让我可以瞑目即可。”说罢,他就转身回了房间。 青竹心中惊叹老者的智慧深远,也没再多说,自己上了楼。 躺在床上的青竹,回想着今夜探听到的消息,盘算着接下来计划,最后说了一句,“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懂这其中之意?”然后就开始了修炼。 翌日,为了不让他人察觉,青竹依旧是选择了早起,今天还有几个村民要来打席子,他可不敢怠慢。 他起来做好早饭,没想到的便也起来洗漱。青竹心疼老者昨夜晚睡,“阿公要不您再睡会儿?” “没事儿,年纪大了睡不着,起来了还能给你打打下手,哈哈”杨阿公笑的很爽朗,精神头不错,青竹也就没有再劝,只是默默给他盛好早饭。 二人还在吃饭,屋外就来人了,“杨阿公,在家里吗?” “哎!在呢!进来吧。”杨阿公先是答应了一声,随后放下碗筷就走了出去。 青竹也是赶忙起身跟了出去,就看到了来人三个大嫂子。 杨阿公正在跟人介绍,“这就是我说的篾匠小竹,你们想打什么跟他说就是了。” “这小哥长得这样标志,可不像个干粗活儿的呀!”其中一个大嫂不太相信地嘟囔,其余俩人也是一脸的怀疑。 “小竹,这三位分别是你王嫂、齐嫂、张嫂。”杨阿公老道的没有理会几位妇女的质疑,反而是转身跟青竹介绍起几人。 青竹也是上前见了个礼,“几位嫂嫂不信在下的手艺也无妨,我这一试便知。敢问几位是要做什么篾活儿?” “我先来吧!”王嫂上前一步,正是先前嘟囔那一位,“我家汉子也被拉去修那劳什子的坟了,就在家里的箩筐的是他先前用的,太大了,我女人家家用不动,可是家里的稻谷又要收了,我也是经由杨阿公的介绍,前来要一副适用的箩筐。” 青竹闻言接道,“箩筐,上大下小,底方顶圆,暗合天圆地方之道,圆口大开可容万物,可挑可抬,寻常的箩筐两只配一对,共可挑谷一石,要达到这等容量,其大小确实已经不太适合女子使用,那我为王嫂打一对半石的箩筐可好?” 听青竹说得头头是道,王嫂其实早已经信服,这一听到青竹的建议正中下怀,就赶忙应和,“如此正好适用。” 其余两位也是赶紧上前诉说需求。齐嫂要一对畚箕,张嫂则是想做个米筛。 原因也如王嫂如出一辙,自家男人被强征以后,女人家们在家中也是苦不堪言,既要屋里屋外操持家务,照顾老人孩子,还要下地干农活,农时可是不敢误,若是那样对于一户村民而言,就好比是天塌地陷,断了生计,可是偏偏地里的重活儿以前都是家里男人操持,那些工具无论是尺寸,还是斤两,都是按照男人的需求打造,并不适合这群女子使用。 这真可谓是恶虎伤人祸及深远。 “小竹师傅,你是杨阿公介绍的,价钱上定是不会瞎咬我们,只是这......”三人中最瘦弱的张嫂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青竹心念一转,也是猜到了张嫂心中的为难,”各位嫂子,不用担忧,你们只需要把自家竹园的位置告诉我,我自会去砍竹子。“ 除非是有特别需求的,正常一根成材的竹子,少说都有个百八十斤,加上用量损耗都是不小,如若需要这些个大嫂搬来原材料,青竹自己都觉得有些强人所难了,这才有了自退一步的做法。 “谢谢,谢谢,你真的太好了。”几人连连道谢。 青竹笑说不必,杨阿公也是眼含欣慰,正当他俩以为就此顺利结束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齐嫂突然的一句话,却又彻底让场面变得有些尴尬了。 “小竹师傅可有婚配呀?我家小姑子倒是长得颇为水灵,若不你就住我家去算了。” 这话一出,还不等青竹开口,其余两位大嫂已经彻底张罗开了。 “对对对,我们家也有个小表妹刚十六岁,人长得秀气,各方面条件也挺好的,特别是作了一手的好菜。”王嫂说。 “是说,小竹师傅不但人善良,长得也是这般出众,定是个良配。说起来村尾张老三家的闺女也是到了婚配的年纪了,我前两天去他们家串门,她娘还跟我说起这事儿嘞。“张嫂立马跟上。 “不行不行,你说的那个丫头自己是不错,她妈也很好说话,可她爸是个赌棍,不好不好。“王嫂直接掀了张嫂的底。 “额~我那不行,你那就好?你们那小表妹长得是秀气,可是就是头发少!不戴帽子都容易头皮着凉!“张嫂立马对王嫂进行了精准的打击。 “好了,你们俩别吵了,你看这都像什么样子呀。别吓着小竹师傅。你们说的两个姑娘,一个老爹嗜赌,一个发量稀疏,还是我们家小姑子好,都没有这些问题。“本以为齐嫂是出来劝架的,可没想到这看起来小小个儿,还是个拱火的主,一把火直接点燃了战局。 “你好,你好,一天到晚想着把你小姑子嫁出去,就怕她分走你公婆的钱!“张嫂眼白一翻,直接回怼。 “就是,天天给老公吹枕头风,就想把小姑子弄走!天天盯着她就跟盯贼似的。也不想想,齐家是她的家,你才是外姓人!”王嫂也是不甘示弱,一波助攻过后,又是一记重磅炸弹。 齐嫂本就娇小,加上被二打一,一时也有些懵,但浓缩的精华,能量爆发可不是光从体积衡量,奥的一嗓子过后,直接使出了农村妇女吵架的三连击,第一招先把对方送进青楼,第二击问候对方父母,第三击牵连对方老公,三招用完之后,就是没有顺序的不断重复这三招。 这另外两位还能忍?同样基础剑招三连,之后就是双手叉腰,手舞足蹈,声嘶力竭,撒泼打滚的大乱斗时间。 这三个大嫂的操作,直接让青竹大开了眼界,这操作无敌了,整场战斗来得是猝不及防的,导致她们那里都跨过音波攻击,即将进入物理对抗了,青竹都没反应过来。还是杨阿公见过世面,一看马上要发生肢体接触了,直接一声暴喝,“闭嘴!”当场就把几个人给震住了。 “一个两个没点儿正事儿,都是当妈的人了,也不知道收敛点儿,全没个正形。家里都打点好了?地里的活儿都干完了?还不回去干活,一天天没事儿闲的。你们要做的东西青竹做好了,我会通知你们的。走吧。“ 杨阿公本就是寨子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家,三名妇女被他数落得一声不吭,只是低着头,杨阿公一说完,她们就如霜打的茄子一样开溜了。 杨阿公被这几人搞得有些挂不住脸面,转身还冲青竹抱歉。 杨阿公本意是想帮青竹做宣传的,这三个妇女本来就是村里比较泼辣的存在,各自都有一小群拥趸,平时老是聚在一起东家长李家短,要是她们对青竹的活计儿满意了,宣传效果必然是比老人家一个人去说要好的,这是没想到这几个妇女竟然如此泼皮,直接就要干起了,这样是让青竹对于本地的乡风民情有了误解,可就糟糕了。 青竹自然也是不怪,挥手示意无碍,反而笑语,“寨子里的大家都好热情呀!” “咦?热情?那竹哥哥是相中了她们介绍的哪一位呀?”小兰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院门口,一声幽怨的询问传来。 “啊,早上的碗还没收!”杨阿公借机讨论,都没青竹反应的机会。 院子里就剩下了满眼幽怨委屈地小兰和额头渗汗的青竹。 “那个小兰,你来啦!”青竹硬着头皮,顶着一脑门的汗,迎了上去。 小兰没有说话,只是用大眼睛牢牢盯着心虚的青竹。 青竹实在是扛不住这么种压力了,“小兰啊,你在家陪阿公,我上山砍竹子去了!”说罢,一溜烟就跑出了门。 小兰看到青竹落荒而逃的样子,是又好气又好笑,娇嗔一声,“竹哥哥!” 青竹此时心里想的却是经典名言——最难消受美人恩,随之一声叹息,“唉~都怪我这由内及外的魅力呀!” 可对于他的自恋只有路边那随风摇摆的小野花,机械式的敷衍了一下。 第70章 你对我也会这样吗 青竹手艺自然是没得盖,三两天,就完成三位大嫂的需求;这三位大嫂的号召力则是更加惊人,短短半天功夫就全寨子都知道了来了位手艺很好的年轻篾匠。来找青竹做活儿的人变得络绎不绝,饶是青竹手艺极其娴熟利落,这也预约到了两周开外。 导致青竹每天白天几乎所有的时间,除了吃饭就是在做活儿,所幸没有影响到他自己晚上的修炼。 这样的日子说苦不苦,倒也过得充实。 唯一让他头疼的,就是自从上次把小兰惹生气了之后,俩人就没再说过话。 这不刚刚小兰过来帮杨阿公他们做饭,路过院子里时青竹跟她打招呼,可小兰就像是没听见似的,径直进了屋子。 最近就都是这样,她也不跟青竹吵闹,也没有眼神接触,除非是实在避不开了,才会点个头,不然的话那是能避就避,更别是说句话了,连哼哼都没有。青竹心里也是苦的,这是得罪谁了,前有三位大嫂为了给他介绍媳妇儿差点儿打起来,现在倒好为了这事儿,自己这边的小妹妹还跟他置起了气,咋哄都不行,就这么耗着,搞得青竹很是无奈。 走进屋的小兰,再确认了身后没有人盯着之后,赶忙跑到进了灶间。 又回头确认了一遍,这才大大出了一口气,紧张地坐在小凳子上,拍着胸口,喃喃自语,“还好还好,竹哥哥的眼神真的太勾人了,差一点就露怯了。奶奶教的这方法果然不错,我明显感觉到最近青竹哥哥对我的关注明显增多了。“ 自从上次小兰回去跟她奶奶讲了那天的情况。 李阿婆为了帮自己的孙女抓住满意的孙女婿,就给小兰出了不少主意。 特别是一招“欲擒故纵”,本来是要让小兰跟青竹说话的时候故意保持距离,忽视他,冷落他,让青竹觉得小兰并不是上赶子找他,要他反过来主动来找小兰。 可是奈何小兰做不到,自己这孙女一跟青竹待在一个空间就心跳加速,双颊羞红,两只眼睛更是含情脉脉,所以只能给小兰出了这么一个主意,不跟他说话,不跟他对视,不在他的身边停留。这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任凭青竹再怎么机敏也是无法猜透这少女心事,蒙在鼓里的他,只能是挠了挠头,继续做事。 正当青竹给一个大婶做好了个菜篮子,想起身喝口水,就看到了那张、王、齐,三位大嫂带着好大一群人走了进来。 青竹还在讶异,张嫂人未至声先到,“小竹师傅,你好呀!来来来,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奥,这是我们村尾张老三家的丫头,她是特意来寻你做活儿的!”说着就把一个俏丽的少女拉到了青竹面前。 青竹还来不及细看来人,齐嫂又挤到了人群前面,“小竹师傅,你看,这是我那小姑子,她也是特意来找你打个笸箩的。“也是拉着一个纤细文气的小姑娘。 不等齐嫂说完,王大嫂直接招呼道,“小竹师傅,我表妹全家都过来了,想请你去他们家里干点儿活儿,到时候让我爱做饭的小表妹给你炒几个拿手好菜。” 还别说,她拉着的小妹妹头上的发量虽然不惊人,却也不至于像早先张嫂说得那样夸张。 “小竹师傅,我们家里也有好多活儿要做!“齐嫂赶忙吆喝。 “张老三家里活计也不少!”张嫂不甘示弱。 ...... 一时之间,场面又变得混乱起来,因为动静太大,很快就来了一大群的村民围观。 杨阿公就站在屋里,却没有走出来,还拦下了要冲出来的小兰。 青竹也没有让场面继续混乱下去,“你们三家安静一下,有什么事情稍后再说!然后转身对其他人说:\\\"父老乡亲,今天我这要处理点事儿,还请各位赏我个面子?” 青竹这一句话音撂下,几个知趣的看客已经点点头识趣的退去,但还是有这个好事之人,嗤之以鼻,依旧杵在那儿。 青竹也不再废话,抬手甩出一节竹片。 竹片并没有像想象那边弹起,而是“噗呲”一声直接整个没入土里。 那些好事之徒,被这一手惊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做停留,虽然看热闹一时爽,但如果因此磕着碰着可就不美了。 片刻之后院子里就只剩下了那三家之人。 “三位大嫂,你们如此迫不及待地要将三位姑娘介绍给我?”青竹调整了一下表情,然后转身对那三位妇人说道。 “小竹师傅一表人才,手艺卓绝,自然是少女良配。”张嫂抢先表态,另两位也是纷纷附和。 “这些个空话就不必再说了,若是你们再不如实道来,我可要送客了。”青竹步步紧逼。 那几人低头不语,只是互相看着彼此。青竹做势就要挥手。 “哎呀,你们不说,我说,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齐嫂一副大义凛然地挺身而出。“我们家之所以这么急着想找你当女婿是因为我们几家的姑娘都被那潘西给盯上了。” “是的是的,都是被那恶霸所迫,可附近适龄的男子都被拖去修那劳什子的坟墓了。”王嫂接过了话柄。 “你们何必遮遮掩掩的,无非是觉得本地的那些少年家里不敢得罪潘西,而小竹师傅是外地的,而且是孑然一身,对潘家那些事情不清楚,会在懵懂之下被美色良缘所动,到时候无论是留在本地,亦或是携手远去,对于她们而言都是脱离了苦海。”张嫂终是忍不住把话点到了底处。 青竹这还没做任何的应对,就看到三位少女,轰然跪倒在了地上,异口同声,“还请哥儿救救我吧!” 青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但看地上梨花带雨的三位花季少女,心中不由感慨,这寨子里别的不说这女子长得确实是貌美,撇开小兰自外地而来不说,眼前这三个小姑娘虽不是大家闺秀,却各自有一份小家碧玉的娇俏,也是难怪会被那恶霸给盯上了。 青竹自是不会让少女们长跪,心里想着,已经招呼三位姑娘起身,“三位妹妹多礼了,我本是江湖过客,在此只是短暂地停留,所以婚嫁之事是万万不可再提了。” “小竹师傅……”几位大嫂还想说些什么,只听得“嗷”一嗓子,一个精瘦的男子轰然跪在了地上,“小哥儿,我自己是烂赌徒,不值得同情,可我的女儿她是个好孩子,不该受这样的苦呀,要是被那恶霸霸占了,她这一辈就毁了!我没事,烂命一条,你们自顾自生活,不用管我的!” 他说着话,突然站了起来,朝着院墙撞去,这要是撞实了,免不了就要头破血流。 一直站在边上幽怨地看着自己父亲的张家少女,此时眼中只剩下担忧和害怕失去亲人的紧张,“爹爹!” 青竹抄起一根篾丝,缠向张老三的腰间,进而往回一带,张老三就被拽倒在了地上。 这个赌徒十分聪明,如果只是不想拖累女儿,随意一处都可以自缢,何必要挑这么一处? 无非是想用自己的死博取大家的同情,同时也逼迫青竹对自己的女儿另眼相看。 青竹自知其意,怎能如他所愿?说到底这真的是猛虎衔身,世道迫人。 张家女儿已经扑到张老三身上,“爹爹!” “是爹爹对不起你呀。”一时之间父女二人哭作一团。 “猛兽亦有舐犊之情呀。”感慨之余,青竹也是看到了其余江湖人家看着张家之人那感同身受的悲伤之情。 “诸位回去吧,这事儿我帮不了,也不能帮。”青竹虽然同情他们,但现在这情况,可不是同情心泛滥的时候。 于是不顾众人的苦苦哀求,还是拒绝了几人,让她们离去。 送走几人,青竹已是热出了一脑门子的汗滴,刚想松口气,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句,“你对我也会这样吗?” 第71章 气哭了美人 一看事不可为,且气氛尴尬,那几家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悻悻而去。 留下青竹小兰就这么一前一后站在那里良久。 夏风吹过树叶,嘈杂渐起,二人之间却是久久的沉默。 “唉,这或许就是年轻的烦恼呀。”站在院子里的杨阿公叹息着摇摇头,自顾自走回了屋子。 青竹回过身,星眸闪烁,神情平静,只有一对耳朵时不时轻抖。 然而小兰却已经满面的泪痕,倔强地昂着头,红红的双眼紧紧地看着青竹。 “竹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也是在利用你逃避潘西?”小兰咬着嘴唇,边哭边说。 “是呀,你以为我会为了你这么个丫头片子得罪一方恶霸吗?凭什么?就凭你们跟我说的那通鬼话?我图什么?图你好看?图你跟在后面啰里吧嗦?一直以来陪你逢场作戏罢了,小爷我走南闯北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就凭你这山野村妇还想撩拨我心?”青竹冷言冷语,说得非常难听。 小兰愣在当场,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是这么含着热泪,一脸不敢相信地盯着青竹,希望从他的眼睛中能看到什么。 随着空气的凝固,就连女孩儿的呼吸都仿佛停滞了。 青竹一甩手,就要留下小兰独自离去。二人肩膀交错,小兰终于鼓起了勇气,“竹哥哥,这一切都不是真,对吗?” “唉,这男欢女爱的事情,也就你这种小丫头会当真,无非是片刻欢愉。”青竹语气中满是不屑和调侃。 “你怎么是这样一个人!”小兰大吼一声,哭着跑出了院子。 青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坐回到竹篾之中继续干活。 闻声出来的杨阿公,看到这场景虽然是疑虑满满,却也是选择了沉默,叹息中,陷入了思索。 那边少女伤心不已,回到家里也不说话,只是哭,哭到泣不成声,哭到泪如雨下,哭到声泪俱下我见犹怜。 李阿婆那个心疼得哟,可是偏偏最难开解少女心事,任凭老人家急得跳脚,乱作一团,这小兰依旧是自顾自哭,就是一言不发,倒是把老太太急得眼泪都下来了。 一边是悲悲切切,泪注连连,一边却是风轻云淡,一切照旧,除了这两处之外,还有另一个地方一群人正聚集在一起,纷纷杂杂,乱糟糟。 十余众聚于一个破草庐。 若是青竹在此,定会发现为首一人正是马四,还有张王齐三位大嫂也在此处,只是三个妇女此时正被一大群男子围绕其中,如有虎狼环伺,处境并不太好。 “你们自己说你们三个这事儿办的怎么样呀?”马四一脸凶狠地盯着三个女人。 “我们一切都是按照你们说的办的,现在这样我们有什么办法?”张嫂一脸的不甘。 “可是现在的结果我们并不满意呀!”马四狞笑一声。 “那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我们能怎么办?”王嫂也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现在事情反正我们都按照你们的要求做到了,什么时候能把我们老公放回来?”齐嫂没等马四再开口,抢先问道。 “对呀,什么时候放我们的老公、兄弟?”张王二人也是随即附和。 “哈哈,这几个臭娘们还想自己的老公?”一个狗腿子哄堂大笑。 “这儿这么多男人,你想要几个老公都行!”另一个狗腿子一脸淫笑,盯着三位大嫂上下打量。 “你还别说,这三个女的还真有点徐娘半老风韵犹在的意思。”狗腿子三号已经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就连剩下的那些打手和手下都开始秽言秽语。 中间的三位即使是泼辣异常,终归也只是弱质女流,被这么一群虎狼包围,看着那几乎要把她们生吞一样的眼神和淫光,她们已经失去了泼辣的本领,紧紧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她们从一开始就明白这群人渣可能并不会遵守承诺,可是为了自己有老公,孩子有爸爸,即便是一丝的可能她们都不愿意放弃。 所以当这些人找上她们的时候,她们根本就没有犹豫,为了家庭她们愿意做任何的事情。 只是眼前这局面,老公没救回来,自己还是羊入虎口,一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无奈、委屈、不甘等情绪纷纷划过她们的脑海,最后变成了绝望,变成了一心求死,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住手,让他们走!”马四一声令下,喝止了自己的手下,别说那群手下一脸惊异,就连三位女人也是一脸疑惑。 “我说了,你们走吧。”马四又重复了一遍。 三个女人眼中再度燃起了希望,相互搀扶着起身,从马四那群手下心不甘情不愿让开的空挡里穿过,朝着自家所在跑去。 “老大,你怎么把她们放了?这段时间兄弟们都憋得慌,不正好乐呵乐呵吗?”一个手下凑上来询问。 “我做事儿要跟你们汇报吗?还不赶紧滚!要是坏了老爷少爷的事儿,我第一个撕了你。”马四直接没好气地大骂,不再理会这群手下,自己并牵过一匹马,朝大龟宝地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马四到了目的地,下马之后就直接钻进了龟pp下的墓道里。 一路上不断有守卫从暗处闪身出来,可一见是他,也没做阻拦,直接放行。 穿过弯弯曲曲的泥泞墓道,眼前的场景豁然开朗,一副热火朝天的施工景象呈现眼前。 “乖乖,这是坟吗?这不是一座宫殿嘛。”马四心里不由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了,这怕不是把山给掏空了吧?往上看飞廊环绕,不知何来何去,往下看层层叠叠,不知楼阁几许。 且不说雕梁画柱,亭台楼阁,其中甚至修筑了假山鱼池,反正衣食住行用,包括享受的在这里都有了,难怪要把周边村寨的壮丁都给弄到这儿来,不然,就这工程指不定得搞到猴年马月去,他正打算再仔细看一下。 不远处正在监工的潘西看到是他,眉头微微一皱,但转瞬就换了副眉开眼笑的样子招呼到,“马哥,你来了!” 马四赶忙循声望去,并第一时间答应了一句,“哎,少爷!” 确定了各自的位置,潘西指了指一处凉亭。二人走了好一阵方才聚首。 “少爷!”马四毕恭毕敬地行礼。 “马哥客气了。对了马哥,前几次你匆匆路过,今天进到这里面一看,有什么感觉呀?”潘西言语中有些卖弄。 “壮观,我是个粗人,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了。”马四拍马屁的功夫,并不比他的功夫差。 “哈哈,马哥你这话说的。不过我也觉得挺壮观的,要知道这里的布局构造都是老神仙设计的,等造完之后,那叫一个大气磅礴呀,简直是让人叹为观止呀。”潘西还在沉醉。 自我陶醉了一会儿的潘西,轻飘飘的问:“那人什么情况?” “少爷,那人看起来只是有些愣,可也不是什么自诩正义之人。”马四趁机禀报。 “哦,怎么说?”潘西顿时来了兴趣,询问马四具体情况。 原来是潘西觉得让青竹这样子逍遥自在,确实是心里憋得难受。 加上突然之间出现的一个高手,他也心有顾虑,必须探探这人的底。 这才有了之前发生的那一幕。 那天三位大嫂从杨家离去后,就被潘西的人给盯上了。 找到她们以后,就用放她们家人回家为理由,哄骗她们继续给青竹介绍老婆,而且就挑被潘西盯上的人,就要看青竹这人是不是什么正义感爆棚愣子。 所幸青竹没有上当。 不过不仅是错过了三个小美女,就连小兰也是生气了,彻底要把青竹当作厚颜无耻的登徒浪子臭瘪三了。 “少爷,按照你交代我的,我让他们去试探了,那小子听到你的名号,站都站不稳了,一口否认,并表示绝不会跟少爷您抢这几个玩具。”马四也不敢太添油加醋,只是微微夸张。 “如此这般的话,你去找他一趟。”潘西交代,但细一沉思,他又把马四叫到了身边,并在马四耳边密谋着什么。 听不见说些什么,可一定都是些害人的伎俩,就这,马四还是连连点头。 第72章 值得吗 马四得了潘西的命令,也是顾不上休息,转身就赶回了寨子。跑回他们的那个小据点,已经是晌午过后。 马四一脚踢开门,把里面正在吃饭的手下们吓了一跳。 “md,老子跑来跑去连口水都没喝上,你们这群小的却在这里大鱼大肉!”马四拉过一张凳子,大喇喇地坐下来就骂。 “老大,你回来啦!” “快来吃饭了,这菜不错。” “这酒更好。” 一群手下就像是见到臭鸡蛋的苍蝇一般,一股脑儿全围过来,拿碗、递筷子、倒酒,殷情不断,甚至还有帮他夹菜的。 马四也是毫不客气,是抓起肉就塞,端起酒就灌,张牙舞爪地享受着来自小弟们的殷情。 到后来,在他的引领下,所有人都豪饮起来。 待到众人酒足饭饱,马四坐在桌子上剔着牙,清了清嗓子,“安静一下,吃饱喝足该办正事了。后来我走以后你们几个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那小丫头回去之后就把自己锁在了屋子里,一直哭,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只是把她那个奶奶心疼够呛。”其中一个小弟抢先开了口。 “杨老头这也很正常,只是没跟小篾匠说话。”另一个小弟说道。 “我这儿有点儿异常。” 一个身高马大,眼中总是贼兮兮的手下大声说道。 “哦,赶紧说来。”马四赶忙询问。 “就是我发现在青竹不是个男人,那么多妙龄少女,娇俏可人,让他选还不选,不对劲!”这男人刚说完就听见了“滚!” 随后一个水杯砸了过去。 其他的手下一起起哄,“你以为都跟你似的,一天到晚就想着下半身的事情。哈哈” “其实我也发现了一点问题。” 这时一个瘦弱的手下,一直躲在角落没说话,正畏首畏尾地举起了手。 被刚才那人搞得心情烦躁的马四,非常不耐烦地来了一句,“有屁快放”。 “那个,那个,我发现那个篾匠在赶走李家那小丫头以后,编篾的速度变快一些,或许……”这名手下结结巴巴地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可是这人话还没说完,马四就已经暴跳如雷地冲了过去揪住他的头发,“你怕不是在找死?这种小事也来说,我让你盯着他,你却在看这种无趣的东西!什么意思,不想干了吗?”说着,一个大耳刮子就劈了上去。 周遭其他人也是开始了逼逼赖赖。 “还干活变快了,搞笑,还不许人家休息了一会儿体力恢复了?” “就是,编到那一段儿刚好熟练呢!” “他看得这么仔细,是想当篾匠吗?哈哈” “这人有病吧,盯梢成了偷师?哈哈” “没准还合适,哈哈。” …… 这些人的一句句冷嘲热讽,传到马四耳朵里,他心里的火更大了,自己手下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白痴,他越想越气,出手也是越来越重,不一会儿功夫,那人已经被他打得鼻青脸肿,面目全非,躺在地上连哀嚎都没了力气,只能是无力地呻吟,有一句没一句的。 打到后来是马四自己都累了,这才停下,全程没有一个人上前来劝阻,反而不少人在叫好。 马四直起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白痴,以后自己机灵着点儿,别tmd丢老子的脸!”骂着还不解气,又是一脚踢在了那人腹部,那人一下子就缩成了一只大虾米,一阵痉挛。 “你在这儿好好地反思,剩下的来几个人,跟我走!” 马四大手一挥,带着几个手下就出了门,留下那个人躺在地上抽抽,其余人连看都不看一眼,转身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一双怨毒的眼睛不甘的闭上,趴过身子,朝一个角落爬去。 青竹那边也是吃了饭,全程都是沉默,和杨阿公之间没有一句话的交流,只是机械式的两人吃过饭,青竹帮着收拾了碗筷就继续去干活了,而杨阿公也午休去了。 二人都是面无表情的状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强凑到一块儿的两个死敌。 青竹刚在做活儿的凳子上坐下,李阿婆就怒气匆匆地走进了门,“你个小兔崽子,你是脑子冒泡了,还是鬼迷了心窍,说出那样的混账话,你是想逼死我的兰儿吗?我们真的是被你这王八羔子给欺骗,还以为你是个正直的人,没想到也是这般趋炎附势,欺善怕恶的东西,还说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家兰儿那么单纯,你这个狗屁一般的人也配得上她?你既然没那心思,又何必撩拨?......” 青竹没有说话,自顾自低头干着活,对于李阿婆中气十足的谩骂充耳不闻。 这边正炮火轰鸣,马四带着自己的狗腿子也走了进来。 “小篾匠,生意兴隆呀!”马四对着青竹拱手。 “怎么,你是因为那天夺刀的事情来算账的吗?” 青竹似乎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很是惊讶。 “你放心,我们潘少说了,这刀本就是你定制之物,你自己取回并无不妥。”马四解释道。 “那你们来是为了何事?”青竹皱皱眉头。 “这不是听说寨子里来了一位技艺超群的篾匠,我们自然是要来长长见识喽。”马四一边恭维着,一边拿起地上打好的竹畚箕,左看看右看看。 “好,那你们随便看。”说完,青竹就没再说话。 “好呀,你个小王八蛋到底还是跟潘家这群人搞到一起去了,同流合污,沆瀣一气,你就不怕遭报应吗?”李阿婆看到青竹与马四他们之间搭上了关系,不由怒火中烧,骂得更狠了。 “你这老太婆不想活了吗?在这骂骂咧咧,小心我给你扔进水沟里。”青竹还没说话,马四的一个手下脸色一凝,出言威胁。 “你来呀,我老太婆还怕了你了!大不了就是溅你一身血,来呀!”李阿婆也是眼里不揉沙,直接就骂了回去。 “给脸不要脸!”那人恶狠狠地一句咒骂,直接卷起袖子就要朝老人家走过去。 青竹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出声。 “喂,住手,你怎么可以对我们未来少奶奶的老奶奶无礼?”马四用调侃的语气,制止自己手下对李阿婆施暴。 可是他这句话更是一下子戳中了李阿婆的软肋,顿时面色铁青就扑了上去。 青竹不为所动,气定神闲的做活儿。 马四也是全然不屑,挥了挥手,就有几个手下架住了李阿婆,拖到了院子外边儿。 李阿婆还在咒骂,可是几个手下直接把她驱赶到了远处,终是力量上有区别,不甘地无奈离去。 “好了,现在碍事的人都走了,我们聊聊吧!”马四大咧咧的走到青竹身边。 青竹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马四。 “小兄弟,上次见你出手,就能看得出来你手段不凡,为什么干这劳什子的篾匠?不如跟着我们潘少,美酒佳肴,美女小曲,好不快哉!”马四一边手舞足蹈的炫耀,一边还伸脚踢了一下脚下的竹篾。 青竹不屑的讥笑,“就凭这儿?别把我看成像你这样的垃圾,一两块骨头就跟着走了。让你主人来找我吧,就你?我要的,你给不了!” 马四勃然大怒,就要动手。 “省省吧,就凭你那两下子,那晚上还没躺够?”青竹说完继续干自己的活儿。 马四重重呼吸几下,这才压住了怒火,带着手下愤然转身离去。 青竹抬头看了一眼这群人离去,蹙蹙眉,叹息一声,低下了头。 站在屋子里一直没有出来的杨阿公,也是一声叹息,“真的值得吗?” 说罢,转身回了房间。 第73章 万事小心呐 时间过去了十数日天,青竹依旧是静静的做着自己的活计。这几日他变得异常沉默,除了跟来定取竹器的顾客会有几句必要的交流之外,旁的一句话都不曾开口,即便是杨阿公也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就像是知道杨阿公对他的厌弃,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引燃杨阿公的情绪.而老人家也是尽可能做到眼不见心不烦,做完饭就自己先吃,然后留一些在桌子上,等青竹自己饿了去吃,顺便把碗筷给打整了。 两人保持着这种似冰非冰的临界值,默契地不去打破。可现实却往往不会遂如人愿。 这天下半晌,青竹正在干活,就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抬头看去,院墙外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为首之人正是潘西和马四。 几人行至墙边,竟然不走院门,反而是从马背直接跳上墙顶,再一个借力越过围墙,落在了院中。 “哈哈,小篾匠你好呀!”潘西爽朗大笑,把马鞭扔给了手下,自己走上前来。 见青竹只是看着,不说话,他又继续招呼,“前几日我的手下上门来寻你,你说要我亲自来请,如今我来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道来,我定会满足。” “你就是这群人的主子?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青竹挖苦一句,进而出声,“既然你上门来了,我便与你说说,首先我要独栋院落,我可不想跟这群垃圾住在一起!” 青竹话音刚落,连同马四在内的其他手下顿时已经火冒三丈,就差动手了,可是迫于主子还没发话,只能再忍耐忍耐。 “继续”,潘西点点头。 “再有,一日三餐必须与你的一样!”青竹言简意赅地说道。 “还有呢?”潘西再次示意青竹继续。 “第三个,给我找一个我满意的女人。那么多俏丽少女我都不要,只因为那都是你的女人,我没兴趣,可是这事儿你要帮我解决,老子快憋死了。”青竹咬牙切齿地说出了第三条。 潘西没有迟疑,毕竟这三条实现起来并不是难事,“行了,跟我走吧,这几件事儿我答应了,房子的话就住城东那边的西侧别院,跟老神仙住同一条街,至于这吃喝就更是简单了,从今以后,你的衣食用度与我一般无二,你若愿意,一日三餐可与我一同张罗,倒是这第三条颇有些麻烦,送你一女不难,但你也非是俗人,寻常的庸脂俗粉,怕是入不了你的眼。” “俗好呀,越俗越好,只有俗才有味道嘛!”青竹一脸的猥琐色急的样子,实在是比之流连勾栏瓦舍的那些老客还要令人生厌。引得马四和他那群手下连连白眼,这委实是反差过大了,本来清冷高傲,现在却如同市井流氓般大开条件也就罢了,怎么还一副色中饿鬼的模样,委实是让人大为咋舌。 反而是潘四看得心下颇为满意,不怕别人提条件,就怕这人没条件,凡有所求,便可使之,这是他从小就被授予的御下之道。眼前这人原本看似天衣无缝,让人无从下手,可现在看来也不过是道貌岸然之辈,既然他贪食好色图享乐,自己给他就是了,自己并不差钱,眼前这人的身手他可是私下了解过的,原本以为马四身手已是不凡,可在这人面前却是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说前几日那将竹片射入庭院坚实地面的一手绝技,听完以后潘四也是心痒不已,得此猛士何事不成呀?虽说老神仙本领定是更为不同凡响,可终是些奇异之法,难用于寻常凡人之间的斗狠争胜,可这人不同,当真是一人在侧,百人不得近身,一人冲锋,千人难留其身形。潘西是越想越美,这笔交易怎么看来都是赚了。 “好好好,兄弟竟然也是同道中人呀!哈哈哈,我回去就安排。”潘西不由大笑三声。看得出来他非常开心。 “如此说来,我便随你去了。且等我片刻。”青竹说罢就低着头继续编制收集的竹篮子。 “这儿……”马四那些手下顿觉青竹有些无礼,可是迫于马四和潘西之威,不敢多言。 潘西也是不生气,寻了个台阶就随意的坐了下来。叫过一个小跟班,跟他交代了几句,便差他先行离去办事儿,自己也是斜靠院墙而寐。 足足半个时辰,青竹这才在马四那群手下不耐烦的碎碎念中做完了手里的活计,站了起来。 “好了,好了。”见青竹起身,那群早就等急了的跟班一个个兴奋的相互招呼,这站的委实是太过无聊地紧。 潘西迷迷糊糊地醒来,问道,“好啦?能走了?” 却哪知青竹根本没有理会他们,径直穿过人群,走进了屋子,不多时,屋里就传来了一记响亮的掌廓之声,进而就是一个老人的怒吼,“原以为你是良善有志之人,这才见你可怜收留与你,却没想到你竟然也是那山间的豺犬,与虎狼为伍,要做为虎作伥的爪牙狗腿,是我老头子瞎了眼,早知如此,就该让你渴死饿死,我不想看到你,你给我滚!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阿公高义,于我落难之时施以援手,此番有了好去处,我便前去了,至于院中竹器我已经全部做成,就留与阿公,所得就当是这些日寄住的报酬。阿公珍重。”青竹的声音传来,进而就出了屋子朝潘西等人走来,左脸上赫然有一个红红的掌印。 潘西看青竹那是越来越满意,青竹这番做派恰恰证明了他不是一个有奶便是娘的人,趋利的同时也有一丝报恩之心,只要自己能够一直提供他的需要,就定能将他牢牢绑在身边。 “兄弟,你这?”潘西指了指眼前青竹的左脸,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青竹身后地屋子,言下之意,是否需要他们出手整顿一下杨阿公。 “要你们多事儿,我若想动手,还需要用得着你们?”青竹毫不客气的冷冷说道。 潘西被青竹一顿抢白,也不生气,反而是笑道,“哈哈,也对兄弟的身手自然是没话说,是我多事了,多事了。对了,说了这般多,还不知兄弟名讳?”潘西如何能打探不到青竹流传在寨子里的称谓,他这主动问及,无非是两个用意,一来进一步打探青竹底细,二来等青竹主动报上大名,也是一种投效的意思。 青竹听言,心中也是暗道这潘西虽被人称作纨绔子弟,但御下之道却是得教名师,无论是那马四,还是如今的自己,一手收买人心,使得是有模有样,若非他心下知其真恶,初来乍到的话倒是很可能受其蛊惑,此时定是不能点破这厮,青竹眉间一横,“我名为竹,家中排行老三,少爷以后叫我竹三就可。今后就倚仗少爷照拂了!”说着还对着潘西拱手一礼。 潘西闻言,喜上眉梢,赶忙扶住青竹,“好好好,那我以后可就叫你竹三哥了,我们以后就兄弟相称。”拉过青竹的手臂,潘西对着身后众人说道,“以后竹三哥就是我潘西的兄弟,你们要像对我一样尊重他!知道了吗?” 这些个人哪儿敢不应允,赶忙作揖见礼,朗声齐道,“竹三哥!”众人拜服,只有那马四低头之时眼有怨恨。 青竹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回了一礼,“今后还望兄弟们多多关照!” 那群人连称不敢。 “好了,竹三哥,在这儿破院子里待的我都闷死了!我已经差人去打点,走,随我前去喝酒吃肉!哈哈”潘西说着就拉着青竹走到了马匹前,翻身上了来时的白马。 而青竹打量了一圈,拉过一匹黑马,骑了上去,真是马四来时的坐骑。 手下人一时有些议论,他们可是知道马四本就是好马之人,这匹马儿更是他珍视之物,平时就连旁人摸一下都不行,这刚认的竹三却是直接夺去了,而且多半是有借无还那种,这不是杀人诛心嘛。 再看马四,眼角怨念又重,却不露言表,直接拽过手下的马,跃了上去。 其他人这才上了马,唯有两人需得共坐一骑。 潘西也是将这一幕收于眼底,可他并没有说什么,他现在还管什么马四,有一个竹三胜他百倍千倍,“哈哈,好!本少带你们喝酒吃肉去!”说罢,一挥马鞭,当先离去,其他人也是紧随其后。 这些人马离去之后,屋内的杨阿公坐在床沿,眼中满满都是担忧之色,口中喃喃,“万事小心呐!” 第74章 初见老狐狸 一行人浩浩荡荡,就来到了潘家位于城东西侧的别院,早有人来牵马执蹬。这院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是有几分雅致,内里装饰,也是古朴别致,不仅亭台水榭错落,竹风树影纷纷,还有假山林立,荷叶田田。 青竹心头有些疑惑,本以为会是一处奢靡富贵,俗不可耐的享乐窝,却不曾想竟然是如此清幽风雅之处,这若是潘府之人所设,倒是让青竹有些刮目相看。 喜不自禁的潘西,面无表情的青竹,心里别扭的马四,三人一路穿廊过亭,走到了正厅门外,里面早已经备下了体面的一桌酒席,桌上坐了两个人。 居中主位威武挺拔,气度不凡,只是这眼角暗藏杀机,正是本地人口中的噬人恶虎——潘黑虎。 在他的右手边首座,坐的那位更是神采奕奕,虽然一头的银发飘飘,可是这皮肤却细嫩如稚童,一身黄色的长袍,长须飘飘,配上手里头一把拂尘,衬得气质出尘,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架势。 只是这眉眼之间内蕴的阴翳和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冷笑,又使得这人浑身透着阴冷和邪气,与这身打扮格格不入。 青竹心中了然,这人应该就是那个所谓的老神仙了。 青竹也只敢用肉眼观察,不知深浅,不敢在他的面前催动玄法,怕露出了马脚。 此时青竹在打量他,他也观察着青竹。这人心中也是暗暗惊叹,好一个出尘的少年,若是如底下的人回禀的那般属实,这怕也是个狠人呀。 “西儿,回来啦!”潘黑虎见儿子归来,身后还带着人,也是开口招呼。 潘黑虎一开始接到手下的回禀时,也是非常震惊,竟然还有这般神异之人,但转念望了一眼身边的那位,也就不怎么质疑。 而且如果这人真能收入麾下,对于自己所行之事是大有好处,所以对于这次儿子能够放下个人恩怨,招揽到这般手下,他也是非常高兴的,特意早早到来此地,还让厨房准备了丰富的佳肴,定要将人留住。至于要求老神仙来作陪,这也是想最后再请他帮忙观察一下青竹,毕竟潘家所图不小,容不得纰漏。 “坐吧。”潘西指了指桌子上的空位,示意青竹和马四随便坐。 马四挑了个最靠近进门处的凳子坐下。青竹却径直走到了潘西的身边,拉开了位置坐下。 众人除了马四,见此都是微微一笑。 “西儿,你还不给为父介绍介绍这位少年英雄!”潘黑虎摆出一副好奇的慈祥老者姿态。 “哦哦,爹、老神仙,这位是竹三,篾匠手艺不凡,战力更是惊人,此番能得其效力,有些事情定是胜算多上不少”,潘西先是介绍了一下青竹,看到自己父亲微微点头,接着继续介绍,“这位是我潘府的定海神针,也是我的父亲,竹三哥称呼其潘叔就行。\\\" \\\"竹小兄弟果然是气度不凡,没想到你这般文质彬彬,竟然还有竹篾和武艺两手绝活傍身!难能可贵呀!“潘黑虎丝毫没有吝啬自己的夸赞。 “老爷客气了,我不过是一山野村夫,走街串巷混口饭食,此番路过本地,得遇潘少器重,实在是荣幸之至。”青竹也是随意的奉承道。 “哈哈,竹三哥你太谦虚了,你这一身的本领随便拿一个出来都是足以傲视的绝技,何况是集于一身。接下来我要给你介绍的这位就可厉害了。他是师从山字门中青山宗的老神仙——文羽先生。”潘西认真仔细地介绍着那位老人。 青竹一听就犯嘀咕了,这老头字号文羽,可是青竹在玄门混迹,特别是同属山字门,都没有听说过文羽这号人,而且还是个估摸着是能达到第三境聚风境的存在,没理由声名不显呀,加上这青山宗也山字门排的上号的门派,就更是奇怪了。他心里疑惑,面儿上可是不能表露出来,“哦,原来是文羽先生当面,小子失礼了。” “客气了,竹小哥看起来也是出身不凡,不知是哪家的高徒呀?”文羽假装不经意地客气询问。 青竹一听,“来了”,微微拱手,“客气了。势如破竹万劫开,剑门守关青丝来,纵横交叠众生造,菩提岗上平头刀。中通竹,花字。” 文羽听完,脸色大变,“失敬失敬,竟然是菩提篾刀的传人,还是花字科的前辈,论起来,我这儿还得叫您一声师叔啊。” “别这么客气了,我们匠门早就退出了玄门众法,这辈分不提也罢。”青竹挥挥手,举起壶就自斟自饮起来。 “文羽先生,这?”潘黑虎也是被这一幕有些惊着了,只能求助于文羽。 文羽先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没事儿,这才举起杯子,“既然你这般豁达,我就也不多迂腐了,舔着脸叫你一声竹三兄弟!来,干了这杯!” 青竹遥遥举杯回敬,心里却想的是这人果真只是个野路子,不然怎么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真的让辈分这事儿过去了,这可是玄门大忌。 潘西看到这一来一去,眼睛已经是一愣一愣的了,自己这是请回来了一个什么人呀?连老神仙都要这样正视的,这不会真的是个神仙吧? 马四则是瞅了个时机就溜了出去,这一桌子神仙打架的,免得一不小心便要粉身碎骨,还是早点儿溜吧,再说潘家父子的眼睛里全是那一老一少,何时落在自己身上过,何必自讨没趣。 “哈哈,我潘家正是三生有幸,能得到二位能人相助,这下还愁什么大事不成!哈哈”三杯酒下肚,潘黑虎脸上更添了几分张狂。 “是说是说,今儿高兴必须得多喝几杯。”潘西搂着青竹的肩膀。 青竹忍住内心的厌恶,“好,来。” “漂亮,竹三哥你且酒足饭饱,你要的第三样条件也已经备下了,就等着你去享用嘞!”潘西一脸暧昧地看着青竹。 “哦,竹三兄弟也喜欢这一口?”文羽听到潘西的话,竟然莫名来了精神。 青竹假装不甚酒力,掩了一下面,尴尬一笑,“说来惭愧,文羽兄,你应该知道我门中特殊,修肉体不修灵身,虽然没什么复杂玄法,可是肉体力量惊人,精力尤为充沛,异于常人,自然而然也就会带来一些困扰,不过这人间至味嘛,又有谁会不爱呢?”青竹眼中淫光乍现。 “哈哈,男人嘛就该如此,守什么劳什子的门规,还不如恣意潇洒来的痛快,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随便玩儿!”文羽此时的样子哪儿还有半分仙风道骨,彻头彻尾就是一个流氓老淫棍。 “说得好,有缘同聚一处,就该同甘共苦一起享乐!来,干杯!”潘黑虎兴奋地起身提杯。 其余三人也是猛的站起来,举杯同饮。 一群人喝着酒聊着天儿,不是女人就是金银,俗气得就像把这院儿里的月光都给玷污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潘西已经倒下,青竹,文羽,潘黑虎虽然还在坚挺,但也是差不多了。 青竹自提一杯,“二位老哥哥,小弟这些日憋着了,就不陪你们了,我先去了吃夜宵了,嘿嘿。” “去吧,去吧。都懂得。”潘黑虎和文羽一副心照不宣地淫笑。 青竹也不作态,放下杯子就往后院刚才潘西醉酒前说的地方走去,反正这院子本就是准备给他的,他也不怕走错。 潘黑虎,文羽看着青竹的身影消失在了屏风后面,两人原本的醉态瞬间消散,变回了清醒的状态。 “文羽兄,你怎么看这人?”潘黑虎询问文羽。 “应该不会错,确实是菩提篾刀的门人,而且辈分奇高,如果不是匠门败落,当世可能也就玄学法门中辈分最高的几个人能与之相比了。而且那门内的功法缺陷也是只有玄门里的人才知道的辛秘,寻常人不得而知。他体内灵身毫无异动,一身筋骨却是气血滔天,这也对上了。所以现在看来,他所言应该属实。”文羽仔细分析了一下。 “文羽兄这样说,我便安心了。或许他真的是被我潘家气运感召前来相助的。”潘黑虎言语温和,眼中确实浓浓的侵略性。 “黑虎兄放心,我定保你潘家气运滔天,称王称霸!”文羽也是眼射精光。 二人正在畅想未来,就听到了后面的屋子里,传来了阵阵少女轻啼。一时场面尴尬,两只老狐狸却是贱兮兮地相视一笑,饮尽杯中酒,然后各自离去,只是那一脸血气翻涌的样子,却不像是要回去睡觉的样子。 第75章 春眠不觉晓 青竹借醉离桌,来到潘家给他准备的房间,推门而入,一阵香风袭来,紧接着一个体态纤盈的女子,就靠了上来。 “公子,您来了!”寥寥几字,不知悲喜,但软糯的嗓音,却有着道无尽的风情。 青竹调匀内息,表面看似只是打了个冷战,内里却已经将酒意全部驱散。走起路来依旧是踉踉跄跄的醉态,眼睛里却有了隐隐精光。 那女子先是顺从地搀着青竹在屋中桌前坐定,期间免不了肌肤相亲,软玉温香,阵阵香气不住地往青竹鼻尖钻去。 趁着那女子回身去关房门,青竹抬眼打量,这女子青丝及腰,个子不高,显得有些娇小,但体态丰腴,却不显臃肿,即使一袭垂顺的宽袍在身,也难掩其珠圆玉润的风韵。 女子扣上门栓回身,就看到了青竹灼灼的目光。她本是被潘家收留培养的孤女,也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归途,今日被选中要服侍一位武艺高强的匠人,本以为会是腌臜粗鄙的蛮子,却不想是这般俊郎的少年,心中不由庆幸自己比那些姐妹的运气好些,心念所想,霎时精致的面颊上染上了一抹桃花。 看到女子转身,青竹倒是有些慌张,本以为会只是一个浊世翻滚的风尘女子,而眼前这个分明就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女,即便是她竭尽所能展露风情,也难掩眉梢的青涩和稚气。 青竹不由心中后悔,本想着藏于泥潭的最好办法,就是自己也是一身污泥,这才想到了这么一出,可这下的事情可就玩笑开大了。 “公子可是有些冷了?”女子见青竹愣神,赶忙拿了一件披风给青竹,又倒了杯热水,“夜里风凉,公子饮了酒,别着凉了。”女子极力讨好着青竹,生怕错过了难得的好运气。 身在虎穴不得已,青竹虽然头疼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了,“不知姑娘芳名如何称呼呀?” “奴家本是孤女,被潘家豢养,只取了个贱名,叫十一。”女子怯生生说道。 “无妨,名字只是个代号。”青竹听到这名字一阵无语,这潘家怕是准备了许多这样的少女作为收买人心的物件儿,连个名字都不给,用这样的数字代号。 “十一!”青竹呼唤了一下女子的名字。 “奴婢在。”十一回应了一声,抬起头正好对上青竹得眼睛,顿时感觉到眼中一阵恍惚,而后就看到眼前的男子伸手将自己拉入怀中,动手动脚,燥热的手掌落在周身各处,不过这也是自己早已注定的命运,顺从之余,只羞羞道了一声,“请公子怜惜。” 随后就被引到了床榻之上,随着窗纱罩落,一阵男子的阳刚之气铺面,十一被熏蒸得晕晕乎乎,口中娇喘连连,轻啼阵阵,羞得月儿都躲进了云后。 青竹坐在凳子上大松了一口气,感叹这活儿还真不是人干的! 床榻之上的围帐里面只有十一一个人。 青竹早在刚才通过与十一对视,就对其发动了幻术玄法。 这还是当初他在观山时从众多残卷中找到的,有个极好听的名字《桃花幻》,当时出于好奇,偷偷学会了以后才发现是这么一个功效,吓得他一直都没敢跟师门中人说过这事儿,还想着自己门中都是些清心寡欲之人,怎么会留有这么一门歪法,后来旁敲侧击了多次才得知那堆功法都是师门剿灭了一些邪恶门派所收藏。 这次青竹胆敢这样子入虎穴,也是想起了有这门功法傍身,加上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刚好能伪装成自己匠门同属的菩提篾刀门下,本以为万无一失,却没想到因为潘家对自己的太过重视,找了个未经人事的少女,差点儿出了乱子。 所幸潘家对于这些少女的定位就是供人享乐,所以对于云雨之事也有教导,不然若真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青竹这把可就要露馅儿了。 万幸万幸,发动桃花幻,以所剩不多的灵气引动少女内在的阴阳二气激荡,虽然自己几近虚脱,可好在一切都是那样的顺利。只是这少女的啼鸣之声,如有魔力,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实在是令人难熬。 青竹赶紧转过身去,背对床榻,点起以紫竹王粉末做的香,然后五心朝上,运起另一门清心决,强压燥热,同时关闭五感,任凭外面纷纷扰扰不绝于耳,粉色漫天香风阵阵,他都静如止水, 如老僧禅坐,修行入定。 他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把几次运功消耗的灵气也弥补回来。 一夜春色撩人,扰得周遭其他人烈焰难消,可离火堆最近的青竹却是早早的在院子里打起了拳。一套拳法下来,大汗淋漓,浑身舒畅。 拳至收势,房门突然打开,脚步虚浮,却神采奕奕的十一从屋里走了出来,一头长发草草盘了个发髻。。 “公子,对不起,十一起晚了。”十一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站在青竹面前,自己是来伺候人家的,可自己却还不如人家起得早,生怕被青竹责备。 “没事,你先去洗漱,然后给我打盆水来。”青竹温柔的挥一挥手。 十一连忙看了一眼自己衣衫不整的着装,顿时花容失色地跑进了屋子。 正当青竹因为十一可爱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一个暧昧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竹三哥,不错呀,响了一整夜,今天起来还能如此的精神抖擞!” 青竹转身看到来人正是潘西,“潘少早呀!” “哎呀,这十一在我们的姑娘里面容貌都是数一数二的,最紧要的是一直作为珍贵的礼物,一直保持着完璧之身。说起来,我都羡慕竹三哥的艳福哟!”潘西话里话外都是在彰显自己对青竹重视。 “哦,这般说来,这姑娘确实不错!”青竹也装出一副回味的样子,舔舔嘴唇。 “哈哈,竹三哥也是将遇良才,一夜耕耘,把我们的十一浇灌得面色红润春潮迭起,余韵不止。特别是那桃花初开的神采飞扬哟,嘿嘿”潘西眉眼之中已经满满的猥琐和暧昧之色。 青竹心想,自己为她点了一夜的紫竹香,这样要是精神不好才怪了,“潘少见笑了!” “这有什么见笑的,男人嘛。”潘西满不在乎的挥挥手。 “不知今日对我有何安排?”青竹实在是不想继续类似的话题,所以赶紧岔开话题。 “今天你就先在周边转一转,不急着做事,我和老神仙出去做点儿事儿,你有事就吩咐马四好了。”潘西随意的讲道。 听他这样说,青竹就知道他们暂时还不会带他去施工现场,所以也就没多强求,点点头。 潘西看到打整好着装的十一端了一盆水过来,他也没有多留,拍了拍青竹的肩膀就走了。 “公子,少爷走了?”十一端着水站在青竹面前,弱弱地问道。 “你这么怕他呀?”青竹听出了十一眼神里的恐惧。 “不,不,不是的。”十一惊慌失措的回答。 “好了,不说这个了,以后你别叫我公子,我听不惯,叫我竹三哥就行。”青竹说罢就朝着屋子走去。 十一点了点头,唯唯诺诺地跟在青竹后面。 一进屋,青竹就看到了床榻上的一片狼藉,还有床单上的一抹殷红,他不由心里感叹,这小丫头昨夜挺疯呀。 当然他并没有没多说,只是接过十一手里的毛巾,把脸上和身上的汗水擦去。“来帮我擦一下,后背。”青竹看到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的十一,伸手把毛巾递了过去。 “啊,好的。”十一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回过神后赶忙接过毛巾,帮青竹去擦后背擦不到的地方。 “跟着我没必要这么紧张,自然点儿就行。”青竹随意地说了一句。 十一却如蒙大赦,有些感动的哽咽,“嗯,竹三哥。” “看,这就挺好了,走,我们吃早饭去。”青竹整理好衣物,带着十一往前厅走去。 十一则像一个亦步亦趋的小跟班。 第76章 他这是找死 自从那日住进潘家安排的的院落里,已经过去了月余,青竹每天种种花,喂喂鱼,再者就是剖点儿篾丝做一些小玩意儿小摆件啥的,小日子过得是相当的潇洒悠闲,只是每天晚上都要给十一下桃花幻,就有些让他煎熬了。不过每天在这样的环境里修炼,倒是让青竹的定力提升了不少,修炼效果也越来越好。 “竹三哥,马上可以吃饭了!”十一脆生生的声音在青竹身侧响起。 “十一呀,好的,你先去,我马上就过来。”青竹简单回应,放下了手里的编了一半的竹编马摆件。 “竹三哥,你做地这个小马好精致呀。”十一盯着青竹手里的小马,很是喜欢。 “嗯,你也喜欢马吗?”青竹饶有兴趣的问她。 “嗯,马驰骋天地,无忧无虑。”十一眼含向往,突然想到了什么,惊慌失措地对青竹,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对,对,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无妨,天高海阔,谁都不喜欢做一只笼中之鸟。我们吃饭去吧。”青竹站了起来,朝前厅走去。 简单的吃过午饭。 青竹向正在整理餐具的十一询问,“城里有买马的地方吗?” “有的,可是那些马儿都不是上乘的,因为好马都被潘家和城主府提前收入了囊中。城主府的我不知道,而潘府的好马都在西南边的马场里面,而那里正是交由马四管理。竹三哥是要买马吗?”十一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青竹沉思片刻,“你收拾一下,下午带你去马场玩玩儿。” 十一顺从地点点头。 饭后小憩了一会儿,二人就骑着马出发马场,本来还想着跟潘西招呼一声,可是潘西最近愈加忙碌,已经就好没来找过青竹,即使来了也是来去匆匆说不得几句几句话。 一到马场,青竹就看到了门口没几个人,只有两个守卫站在那儿,其中一个还是那天跟潘西去请青竹的那群人里的。 看到青竹来了,这个先是一愣,随后一脸谄媚地凑了上来帮青竹拽缰绳,“竹三哥,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这儿呀?到处都臭哄哄的。” “这不听说你们这儿有好马嘛,我就过来看看,你看这马骑着没劲儿。”青竹跳下马背,一脸嫌弃地看着刚才的坐骑。 “那是,这种劣等马怎么能配的上你呢?”那守卫拍着马屁。 “你小子挺机灵呀,叫什么名儿?”青竹摆出一副大佬要招揽小弟的样子。 “小的刘德。竹三哥叫我小德子就行。”刘德一副诚惶诚恐的自我介绍。 “刘德?留德,名字不错。这里是养马的,照理来说应该重兵把守,为什么只有你们二人呀?”青竹语气愈加温和。 “竹三哥有所不知,今天是那马四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匹野马,正在训马呢,旁的人都去围观了,只有我和二娃两个平时就不太受待见的就在这儿看门呢。”刘德语气中多有不满,另一个叫二娃的人也是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野马?小德子带我去看看行吗?”青竹一副饶有兴趣地问刘德。 “这个……”刘德面露难色,但很快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好的,竹三哥你随我来。”说完就冲二娃使了个眼色,自己带路而去。 走了没多远,青竹就看到了一大群人正聚集在那儿,场中央差不多有一亩多的平地被篱笆围起来,众人围在篱笆外面,聚精会神的看着场中,还不停地喝彩,呐喊,很是热闹。 “哟,刘德,你怎么不好好看你的门,跑进来看什么热闹?”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调侃刘德。 可是刘德没有理会他,只是认真的做好自己的领路工作,扒开围观人群,让青竹和十一走到了篱笆前。 青竹定睛一看,不由低声惊呼,“乌云踏雪!” “乌云踏雪,那是什么?”十一轻声询问。 青竹看着场中那匹比寻常品种高出三分之一的大马,淡淡开口,“这马四倒是有这本事和运气,你看这马四条小腿洁白如雪,而且每一条腿的白都是一模一样的大小高度,其余的地方却又是通体乌黑,没有半丝杂毛,整体毛色油光发亮,而且体高脚长,骨架大经络粗,前胸如盾后臀如磨,一双圆目有灵气,一对大鼻吞天地,加上这高傲的性子,这应该又是《相马经》里说的宝马之一——乌云踏雪。” “难怪这匹马儿这么神俊,可是它好可怜呀。”十一心中不由怜悯那马儿。 青竹没有说话,眼睛牢牢盯着场中马儿。这马力量大的出奇,五根套马杆套在它的脖子上,想控制住它,可是只要它一使劲儿,拿套马杆儿的人就会被拉得凌空跃起,别说控制,拉拽一下的效果都没有。 见一直没什么效果,站在场边的马四,亲手拿起一根套马杆就下了场。 这时原本被马四挡住的潘西也看到了青竹,远远的就在招呼,“竹三哥,我在这儿,你快过来!” 青竹点点头,朝他走去。 “竹三哥,你说这马怎么样?”青竹刚到近前,潘西就拉着青竹得手问道。 “不错。”青竹言简意赅。 “只是不错?那我这儿还特意从工地上赶回来一趟。”潘西有些大失所望。 “马是极品,你们控制不了,你不行,马四更加不行。”青竹冷冷的说话,仿佛能把人噎死。 “哦,马四也不行?他训马有一套的嘞。”潘西笑嘻嘻地跟青竹闲扯。 “不信打赌。”青竹趁机垫了一句。 “哦,怎么赌?”潘西也是来了兴趣。 “马四成功,我用最好的手艺为你做一套竹制的鞍鞯和辔头,如果马四失败,这马归我了。”青竹简单交代了赌局和赌注。 潘西细细一品,这烈马自己也不是很喜欢,送给青竹都没事儿,何况这马都没法骑,“赌了,只是这马控制不了又有何用?” “你们不行,我行!”青竹一句话差点儿没把潘西噎着。一旁的十一为了憋住不笑,脸都涨红了。 再看场中,连同马四共有八人用套马杆拽住了那马,可是那高高昂起的马头却是没有半分的颓势。 马四心中暗暗叫苦,自从那竹三来了之后,明显就能感觉自己不受重视了,虽然两位主子也会私下安慰,可是明面上他只能对竹三退避三舍,而且手底下的不少人都明里暗里往那边靠了。为了展现自己的价值,也为敲打那群不听话的手下,马四在城郊荒原上蹲守了几天几夜,终于在这马喝水的山泉里下了迷幻药这才把它带了回来。 紧接着就召集各方人员来赏马,还邀请了潘西,只为在众人面前将这马降服,树立威信!为此,他还故意让手下人先去尝试训马,自己后续出场显得能耐,可千算万算,他没想到这迷药劲儿一过,这马就像是发了疯似的,一连伤了多个训马师,即便是这么长时间的对峙下来,它的体力一点儿都没有衰减,反而是越来越猛。 马四心中叫苦,训马可是以命相搏,要不自己拼着在少主面前丢个脸,放弃算了?一回头就看到了和青竹有说有笑的潘西。 马四不由瞳孔一缩,萌生的退意烟消云散,一股豪迈之气陡然而生,大喝一声,“孽畜,反了你了!” 说罢,马四竟然翻身上了马背。 “竹三哥,你看他上去了,要成功了。”潘西看到这一幕非常兴奋。 青竹却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他这是找死。” 第77章 驯马 “哦?”潘西有些惊异,毕竟这马四也是跟着自己这么多年了,这身手虽然比眼前这位逊色不少,可那也是一人掀翻一桌的的好手,加上这驯马本就是他擅长之事,以前那些野马不也都臣服在他的精湛骑术之下。就凭刚才那一手漂亮的的贴身上马,就能知道他的身手不凡,可是眼前之人却说他是在找死,又怎能不令人惊讶。 可是任凭潘西如何在青竹脸上寻找答案,青竹都不再说话,静静的看着场中的人和马。 马四一招翻身上马,也引得围观人群满堂喝彩,一时风头无两。虽然表面风光,难掩马四却是心里苦不堪言。双腿用力一夹,别说马腹纹丝不动,只要马儿呼吸起落,双腿随之开合,任凭他如何发力,都无法对马产生半分影响,只能用手牢牢搂住马脖子才能勉强稳住身形,可这一来二去,样子就有些狼狈了。最搞笑的是马儿还扭过头来冲着马四打了个响鼻,那不知道是口水还是鼻涕的液体糊了马四一脸。场面虽然有些恶心,可马四狼狈不堪的样子和那马儿眼神中的嘲讽意味,引得围观人群再也憋不住,哄堂大笑,爆发一片哗然。 马四叫苦连连,后悔不该为了一时之气,逞匹夫之勇,现在随着身下的马儿摇晃得越来越暴躁,真成了骑虎难下,纵使勉强跳下马也难逃骨裂筋折,下半辈子多半就要废了,而在场唯一有可能救下自己的,只有站在不远处的那个男人,可是一看到那副装作风轻云淡的嘴脸,自己气就不打一处来,这声求救就像是鱼刺卡在喉咙怎么都叫不出来,于是只能死死地抱住粗壮的马脖子,尽量让自己挂住,不被甩下去。 潘西也是看出了情况的不妙,心中不由佩服青竹得眼力,可是看这情况马四坠马就在顷刻之间了,也是不由心急,毕竟这马四跟着自己也是这么多年了,不说多大功绩,但至少也有苦劳,这么想着,便向青竹求助,“竹三哥……” 青竹平静说道,“知道了,但他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众人看着那马此时突然又狂暴了几分,不再是小幅度地前冲急停,左右摇摆,先是突然人立而起,把拽着套马杆的这几个汉子全部掀翻在地,没有了这人的束缚,就撒欢似的在场地里飞奔起来,肌肉大开大合力量爆棚,四蹄纵扬线条优美,绕场跑了十几圈,这才一个急停,在地面上滑出老长一行尘土。 再看马四,紧紧贴伏马背,一身冷汗湿透衣衫,战战兢兢,瑟瑟发抖。趁着马儿站定,马四长舒一口气,强装镇定坐直上半身,看到马低头猛喘,心中大定,“看来了这马是累服了。” 周围的观众见此情形也纷纷鼓掌喝彩,就连潘西脸上也露出了惊喜之色。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马四成功了的时候,只有青竹脸上依旧平静如水,无有波澜。 马儿骤然长嘶,不知为何,在众人耳中这嘶鸣里竟然带了些嘲讽的意味。只见这马突然低头,把脖子上密密麻麻的套马杆,全部滑到耳后,骤然甩颈。那些套马杆就如同一根根挥舞的棍棒,卷挟巨力,横劈而出,随着马脖子扬起,直冲坐在马背上的马四而去,层层叠叠,棍影交错,直接让马四避无可避。 马儿突然袭击,众人惊出一身冷汗,回过神来,马四已经要被重重棍影罩住,他自己更是一点儿反应都来不及作出,套马杆带起的劲风,已经吹得脸上生疼。这要是一击得手,马四怕是非要落个骨碎筋裂,饮恨当场了。 潘西由喜转惊,顿时眯眼,唯一的念头就是今天怕不是要闹出人命了。 正在众人不忍再看之时,潘西身边一声爆响,就连地面都有些有些摇晃,围栏一声碎裂,一道身影射出,几乎贴着地面直冲场中。转瞬就到了马侧,又是一脚踩爆地面,整个身子垂直拔起,待到与马四同高,一脚横踢,在套马杆即将打到马四的前一刻,把马四顺着马背,朝马屁股的方向踢得滑飞出去,紧接着快速收腿下落。电光火石之间,让过那些挥舞的套马杆,使其全部落在了空处。众人这才看清,救人者青竹。 场中一时陷入了寂静,就连那马都愣住了,它疑惑自己十拿九稳的突袭,为什么会失手?它一个横跳,调过身位,死死盯着场中负手而立的青竹。 马四挨了一脚,飞出几丈开外,虽然受力不轻,但在青竹精准的掌控之中,他落在了不远处的草料垛上,受了些外伤和惊吓,只是这样子不太好看,手脚脸都有擦伤,身上头上还插了不少草屑,瞪着一双难以置信的大眼睛。 潘西总归是见过些世面,第一个带头喝彩,“好!” 众人也纷纷鼓掌喝彩,吹哨叫好。 青竹不为所动,可马四脸上却是挂不住了,他训马不成,反而狼狈不堪被青竹所救,总感觉这些个喝彩的都是在嘲笑他。想着他就气不打一出来,杀心四起,都是这该死的畜生害自己出丑,于是对正在愣神的手下吼到,“给我毙了这畜生!”自己也是立马爬起来捡过掉落在地上的弩机,就朝马瞄去。他那几个机灵的手下也是纷纷效仿。 马儿只是轻蔑地瞥了一眼,就把目光落回了青竹身上,因为它知道就凭那几个人,要不是自己遭了暗算被下了药,就狗屁都不是,只有眼前这个包着头发的男人,才能对自己产生真正威胁。 “滚开!”青竹斜眼环视一圈,吓得几个拿着武器的手下气力一泄,手就垂了下去,再也端不住。即使是气到癫狂的马四,看到那眼神都踉跄后退,跌坐在了地上,委屈地向潘西看去,眼里满是恳求。 可是潘西此刻哪里有心情看他,正惊奇无比地盯着场中那个霸气的身影。周围那些人亦是如此。 青竹收回目光,静静地观察着这雄健异常的马儿,这毛色,这线条,这气魄,无不都是一流极品,心里那是越看越喜欢,哪个男人会不喜欢这样一个霸气健美的坐骑呢?当一人一马目光对视之时,那灵动谨慎的眼神,更是让青竹坚定了自己一开始的猜测。 “它是我的了?”青竹目光未动,口中问道。 “哈哈,悉听尊便,竹三哥小心些。”潘西自然知道青竹是在跟他说赌约之事,也不含糊,一口答应不说,还叮嘱青竹小心。 马四闻言,一口血沫从嘴角溢出。手下之人要扶他去休息,可他偏偏倔强地盯着场中场内的一人一马,他要亲眼看看是这马被乖乖驯服,还是这人死于蹄下。至于他的内心倾向哪一种结果,那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青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上前一步踏出,那马被其气势若所摄,竟不自觉后退了半步。 或许是觉得丢了面子,又或许承受不住青竹的气势压迫,这马后腿一刨,原地电射而出,直冲青竹撞来,活脱脱蛮牛一样的战法。 青竹也不与之碰撞,一来是怕伤了这马,二来是自己如今也吃不住这般气力,于是一个侧身滑出半步,待这马身位过半,右腿微屈把刚才的半步又靠了回去,右肩斜向上顶出,犹如霸王扛鼎,就撞在马右腹。 马一下子失去了重心,被掀翻在地,四蹄蹬着空气,一时没法起身。 青竹掸掸肩膀,走到马后勃颈的位置,一掌按住正要翻身立起的马,使其保持在地上侧躺。 马见几次使劲都被青竹化去,竟然直接耍起了无赖,脖子一身,躺在地上休息起来。 青竹见状,也是觉得有些好笑,“喂,服气没?” 马当然不会回答,只是打了响鼻,故意转过去的脑袋,可分明就是还不服气。 “行了,装什么装?我放开你,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还是不服,就让你走,行了吧?”青竹没好气的笑骂。 马抬起脖子,回头看着青竹,确认青竹眼中的诚恳以后,竟然人性化地点了点头。 正当众人为这马的灵性惊叹,青竹已经一个一个摘下马脖子上的套马杆,等最后一个被摘下以后,也松开了压着它的手掌,站在了一旁。 感觉到身上那只重得要死的手掌没了,马赶紧一个打滚站起来,面对着青竹,原本桀骜的眼神中多了些感激。 两者对视了一会儿,马往前走了半个身位,用自己的侧边对着青竹。 “你让我骑上来较量一番?”青竹问了一句。 马前蹄轻踏,点点头。 “那我来了!”青竹也是不虚,用力一蹬地面,原地跳起,双腿一分落在马背,这姿势可比马四刚才要潇洒百倍。 青竹还没坐定,胯下的马已经开始了动作,前冲后仰,旋转蹬甩,左右摇晃,尥蹶子甩脖子,最后还在场中飞驰起来,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幅度之大,比刚才马四上马之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可是无论马如何挣扎,青竹虽有些狼狈,却也始终如悬崖老松那般牢牢钉在马背之上,甚至还能偶尔松手感受一下那风驰电掣的感觉。约摸半炷香过去,马速度开始缓了下来,喘气声也渐重,终于低下了高昂的头颅,表示了顺从。 “服气了?”青竹微笑着调侃道。 马翻了个白眼,然后扭过头去,喘着气。 青竹心中狂喜,脸上依旧淡然。 此时场外欢呼阵阵不绝于耳,马四则是黯然离场,他知道自己输了个一败涂地。 待马气息平复一些,青竹一磕马肚,马就朝着潘西所在冲去。众人以为这马又要暴起伤人,纷纷避让,青竹却是在潘西面前不远处止住了前冲之势,人和马之间令出而止,令人称奇。 “恭喜竹三哥得此良驹!”潘西倒是并未被刚才的一幕吓着,还笑眯眯地恭喜青竹。 青竹冲他拱拱手,算是谢过,“谢过潘少,那我就先回了。十一,上来!”青竹招呼了一声十一。 “竹三哥请便就是。”潘西也没多说,一脸堆笑地说道。 青竹点点头,然后一把把走到马边,还在害怕的十一提上了马,放在了身前。调转马头,两腿一夹,就骑着这马飞奔起来,跃过两丈多高的围栏,扬长而去。 留下一地羡慕的眼光,以及潘西脸上那满意的神色。 第78章 踏雪追风骥 “如果你怕就叫出来吧!”青竹看着身前一脸兴奋,可是又害怕地瑟瑟发抖的十一,示意她可以把捂着嘴的手拿下来。 “没,没,没有!就是有点儿太快了!”十一结结巴巴地回答了一句。 见她嘴硬,青竹也没在多说,骑着马,几个冲刺就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儿,随着一声嘶鸣,两人就在停在了大门前。 马刚停,十一就急匆匆爬下了马,跑到了一边呕吐起来。 青竹见状也是只能无奈摇摇头,自己先牵着马进了院子,在院子里找了个有房檐遮挡的空地,随意把它放在了那儿,然后就开始观察自己的新宠物,时不时还用手拍拍马的皮毛和筋骨,越看越满意。他看得格外仔细,每一寸地方都不曾放过,牙齿和其他的一些地方都检查了,准确得知了这马还是个只有2岁的小男孩儿。 “你还没成年呀?怎么长这么大个儿?”青竹有些调皮的调侃着小马。 小马很傲娇的转了过去,不理睬这个讨厌的人类。 青竹也不再逗他,就近找了块石头就坐了下来。 两者平静了没一会儿,十一完成了清空内存的工作,走了进来,拍着胸脯,眼睛里却是牢牢盯着小马,完全看不出来她刚才还被这马颠得差点儿把肠子都快吐出来了。 她走到马的身边,伸出手想去摸摸马脖子。 那个傲娇胚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儿,皮毛一抖就闪身退了开去。 十一没摸着,反而被吓了一跳,只能委屈地看着青竹,“这大马好漂亮呀!”忽闪着大眼睛,就想青竹能让她得偿所愿。 青竹摆摆手,然后伸出了三个手指头,“你说错了三个地方,第一,它不大,也才两岁多,换算到人身上,它都没成年;第二,它可不喜欢别人说它漂亮,你看它的眼神就知道了。”青竹指了指小马的脑袋,以及那双不善的目光。又吓得十一缩了缩脖子。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家伙不是马。”青竹故弄玄虚地停顿了一下。 “可它看着明明就是一匹马呀。”十一盯着小马反复确认了几遍,还是疑惑不解。 “准确的说,它可以算是马的祖宗。”青竹再次语出惊人,然后也没管十一挠头的样子,继续言道,“其实马的腿部,其实是它由手变形而来,也就是说这家伙的大长腿其实是它的手掌,也就是说这货一直在给我们表演一指禅。一般的马腿内侧都会有两个黑黑的硬疙瘩,那并不是什么疤痕,更不是传闻中能让马夜里视物的夜眼,那叫附蝉,而是它的其中的一个指头退化以后形成的。而眼前这家伙的附蝉却格外突出,隐隐又长成了指形,那它自然也就是马的祖宗了,叫作骥兽。这东西本就是马中极品,而咱们这匹更是乌云踏雪,自然也就是马里面的这个了。”青竹用手比了个大拇指。 身边的骥兽,听到最后竟然还很骄傲地低嘶了一声,看起来颇为得意。 “原来这个家伙这么厉害呀?”十一也没听懂太多,总之觉得厉害就行了,最重要的是它能骑。“竹三哥,要不你给它取个名字,总不能老是叫它这家伙这家伙的吧?”十一兴致勃勃地建议。 “名字?这家伙这么傲娇,要不就叫它小傲?”青竹一听有道理,随即也就一半随意一半调侃地说了个名字。 十一还没发表意见,本主先不高兴了,上来就要咬青竹,青竹一把挡住马头,让它不得寸进。 “要不再改改?它好像不太喜欢这个名字。”十一见状,调停了一人一马的打闹。 “你看你这样子,还不满意,得,再给你换一个,乌云踏雪,那就叫你踏雪吧?这总行了吧?”青竹对着面前的大脑袋就是一通数落。 听到“踏雪”这两个字,傲娇的大家伙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但转瞬又好像很不开心地转了过去,泄愤似地嚼起了旁边的竹叶子。 “它好像喜欢踏雪这个名字耶。”十一开心的说道。 青竹盯着十一莞尔一笑,心中暗道,“如果单单只是骥兽,那眼睛里可没面前这家伙这样丰富的东西。” 自此之后,小院就多了一个傲娇的踏雪。每天在那儿吃着潘西叫人送来地上等草料。十一一天到晚有空就去找它聊天说话,作为回报,就是现在十一可以摸它了,这还把小姑娘高兴地手舞足蹈的。 青竹倒是没有对它太过上心,只是偶尔会骑着它出去溜上一圈,只是踏雪这家伙似乎不喜欢鞍鞯辔头,死活不肯戴,搞得青竹每次骑它都搞得身上全是毛,青竹都怕给它整秃咯。 青竹这里闲来种花遛马,逗逗十一编编竹篾,潘家父子也是时不时就会想起这位奇人,这不又拉上文羽老头,在那儿议论起来。 “这竹三也住进那院子快二月有余,在你们看来他值不值得信赖?”潘黑虎先是发问。 “老夫,倒是觉得这人可信,一来他这段时间除了训马那次之外极为低调,也就在院子里悠闲度日,并没有做什么打探之类的事情,二来他所作所为完全符合他一开始对出身的阐述,单就是那叫十一女子,你看近些时日变得多么的光彩耀人哟!”他说着还舔了一下嘴唇。 “这个老色批。”潘黑虎心中暗骂,嘴里说地却是,“我也询问过十一这丫头,说这竹三并无不妥之举,没问过点儿府里的事情,也没企图说过其他的闲言,而且每夜里与她穷尽花样,也不像是敷衍或者只是暂时投靠的意思。” “是说,我也亲眼看到了他把那个院落里做了不少修改布置,种上了不少植物,也制作了许多的摆件玩意儿,不说弄得好坏,至少他都是一副要长住的样子。”潘西接上了话头,听得文羽和潘黑虎连连点头。 潘黑虎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尴尬地说道,“这小子的运气也是真的好,那么一匹宝马良驹被他收入囊中。” “是说呀,不是说还是什么极品中的极品,骥兽嘛。”潘西语气中也有些可惜。 文羽却是呵呵一笑,“我说二位,这么一匹牲口就让你们心疼了?那你们可别忘了星芒陨铁打造的宝刀可也在他的手里哟。好了,你们想想,骥兽送到你们眼前,你们能降服得了吗?而那宝刀是把篾刀,是不是只有在他手中才能物尽其用?别可惜了,即便是这两者你们都能用得上,如果能换来这人真心相助,那也是值的。再者说了,这人屡屡得宝,不正说明他气运高涨嘛,可他为谁做事情的呀?你们这样想想是不是就对味了?” 文羽会这样说,无非还是看透了青竹无论怎样得势,都无法撼动自己的地位,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不但可以在潘家父子心中就下个心胸宽广,一心为主且有容人之量的好印象,若是竹三立下功劳,自己还有荐选之功,而且还能在竹三那里买个好,自己虽然犯不上讨好他,可没准啥事能用得上他呢?所以这买卖怎么看都是赚的。 而他的一番说辞,也是听得对面的父子二人喜笑颜开,连连称是。最终潘黑虎作出了决定,“既然都觉得他没问题,那就让他参与进来吧,我们的事儿也快要到收尾了,好吃好喝供养着他,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说罢,二老一少三只狐狸哈哈大笑,举杯痛饮,最后更是叫来了三位美姬助兴。 第79章 收钱办事,天经地义 转日清晨,青竹晨起练功,看到了早已经等在院中的小厮。 “这么早来我这儿何事?可是潘少有何吩咐?”青竹也是心中盘算良久,自己的一番做派之下,那潘家父子倒是应该也挑不出什么破绽,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说来应该也差不多要来寻自己这位奇人了。刚才从打坐中醒来之时,青竹就已经将屋外之人听了个清楚明白,心中暗喜,可是为了下一步的行动能够更加顺利,他还是要拿捏一下腔调与做派。 “竹先生,您勿怪,实在是少爷催得紧,小的这才在院中守候,并非有意打扰先生。”小厮一听青竹的话,听出话里的责备,顿时大惊失色,慌忙伏地赔罪,连连哀求。 “行了,你起来吧,回去告诉潘少,我吃过早饭就去寻他。”青竹就像是根本不在乎一般,草草叫退了小厮。小厮无奈离去,青竹也自顾自打起了拳。 青竹收拳吐息,刚想着要打水洗漱,就看到了睡眼惺忪的十一,正端着一盆清水走来。 “十一,你现在可是越来越能睡了。”青竹笑眯眯地调侃道。 “还不是因为竹三哥体力过人,奴家这才会……”十一本想反驳一下青竹,可是话至一半,实在是有些羞于出口,这才红着脸低下了头。 青竹心中不由苦涩,“明明是你自己体力惊人夜夜把自己折腾到力竭方才干休,而自己可是每天耗费灵力自封六识才能安心修炼,你还好意思来怪我?” 当然这些话青竹只能心里暗暗辩驳,“诶,诶,诶,十一莫要这样子说哟。” 十一听到青竹这话,还以为是在与她调趣逗情,“竹三哥,你莫要打趣奴家嘛。” 看着那一脸娇羞妩媚的样子,青竹心头也一时不知该作何猜想,更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干咳两声,“好了,你去拿些吃食来,我吃过早饭就要去找潘少做事了。” “嗯。”十一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青竹盯着十一的背影,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另一边潘西吃着早饭,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频频看向门外,似乎在等什么人。就在他喝下碗里最后一口粥的时候,屋外终于传来了他期待已久的声音。 “潘少,久等了。”来人正是吃过早饭的青竹。 “哎哟,我的竹三哥,你可算是来了。”潘西赶忙站起身迎了上去。 “不好意思啊,我这人有个习惯早上出门前必定要吃点吃食,这才怠慢了潘少的召唤。”青竹口中说着抱歉,可是那语气之中却是没有半分的歉意。 “竹三哥说的哪里的话,是我考虑不周,这才大清早地去打扰了你的美梦。”潘西倒是好像没听懂似的,还冲他赔罪。 “潘少,不多言了,要去作甚?我们这就出发?”青竹是一点儿都没给人当手下的觉悟。 “不急。文羽先生已经先行一步,前去打点,我先与你讲清楚前因后果,再出发不迟。”潘西拦着青竹走到桌前。挥手叫来吓人撤下碗筷,点上香茗。 待到下人退去,潘西确认了一下周围无旁人了,这才开腔,“竹三哥,你知道我们潘家当下最紧要的是何事?” 青竹抬头看去,停顿了片刻,“莫非,潘少说的是大龟宝地?若是这个,我倒是也有所耳闻。” “哦,竹三哥知晓此事,倒也省了我不少口舌。大龟宝地现世,我潘家近水楼台先得月,先他人一步将其占下,只为家族兴旺谋求一份风水气运。”潘西说得很是坦然。 “这是宝地之威,我早先也听族中长者说起,仅凭潘家之力,怕是难以独占呀?”青竹假装无知,趁机套话。 “竹三哥你说得对,加上这方圆几百里,也非是我潘府一家之言,最起码还有那城主府,就是极为看不惯我府中行事的所在。”潘西毫不避讳地说出了潘家和城主府之间的对立关系。 “那加上宝地现世的动静如此之大,你们如何能吃得下这般庞然之物?”青竹配合道。 “竹三哥莫急,且听我细细道来。其实早在十余年之前,我们在文羽先生的指点之下就知晓的这附近会有一处风水宝地,无非是一直苦于无法定位点穴,这才拖延了这么些年。”潘西语出惊人。青竹心中惊骇,这文羽十年之前都能盘算出此地有宝地出世,那么他之前对于文羽的判断怕是还有些不足了。特别是宝地出世看机缘,机缘未到,如何能够提前出世,那不是与待字闺阁的少女,抛头露面沿街叫卖无异。 潘西见自己的话,让宠辱不惊的青竹如此失色,很是得意,“竹三哥是不是也觉得老神仙的能力更是惊人。惊人的还不仅于此。宝地出世之后,一时之间,多少玄门中人前来查探,可是在文羽先生提前准备之下,竟然无人可以堪破,只能一一黯然退却,当然以防万一,我们自然也不会放任这些人黯然离去,在文羽先生的帮助之下,他们都被我们一一坑杀。”潘西说着就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青竹险些无法保持镇定,如此轻易能够说出这种话,做下这种事,实在也是心狠手辣。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当然事情也并非一帆风顺,有不少人想离开此地,前去给外界报信,可是我潘家在此地经营那么多年,又岂是空虚度日。周遭所有能够出入的要道都被我们把持,即便是城主府都被我们牢牢盯死,送不出半分消息,更何况其他人?”潘西一脸地洋洋得意。 青竹心下第一反应就是,你们潘家如此之牛,那自己是咋进来的?当初浑浑噩噩之下,走走停停,倒是可能凑巧了。 “说来也神奇,竹三哥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机缘,你竟然穿过了层层关隘来到此地,不过不论你因何而来,现在我们都是一家人了。”潘西目光灼灼地看着青竹。 “说回正题,竹三哥,潘家如今已经在那宝地之中建好了奢华至极的陵墓,只等良辰吉日就要迁坟入墓,到那时,我们潘家定然会青云直上,封侯拜相,到时你们可都是大大的功臣呀!”潘西言语中满是拉拢蛊惑。 “功臣不敢当,我无非是拿钱办事儿。”青竹淡然一句,然后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眉头一皱,却没再说什么。 “竹三哥说笑了,这大富大贵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吗?”潘西眉间闪过一丝不屑,心想眼前这人再厉害也不过是短视之人,眼中只有财色二字,难有什么大作为,不过这般也好,只要有所求,就好控制了,再者说了不是还有后手准备嘛。他不琢痕迹的看了一眼桌上的杯子。 “要我做什么?”青竹直接问道。 “如今大事将成,躲在暗处的老鼠必定会蜂拥而至,为了防止功亏一篑,父亲与我想请竹三哥镇守那宝地,谨防有人捣乱。”潘西也是终于道出来意。 “可以,何时出发?”青竹起身欲走。 “稍作整顿,即刻出发最妙。”潘西也站起身来。 “可,一炷香以后,我来寻此你。。”青竹说罢,直接出门而去。 青竹离去片刻,潘黑虎和文羽二人竟然从屋内走了出来。 潘西赶忙上前禀告,“父亲,先生,他喝下去了。” “如此就可保证万事大吉了,这是解药,以后你可要记得每个月偷偷混合在他的吃食里,若是被他发现了异常,倒是就不美了。”文羽从袖口中掏出了一个白色的瓷瓶递给潘西。 “西儿,切记,莫要贪玩误事,这可是一个不错的助力。”潘黑虎叮嘱道。 “父亲,我知道了,这人也就是个贪财好色的小人物,本来哪里需要浪费文羽先生的灵奇毒药呀!”潘西言语多有不屑。 “西儿!”潘黑虎有些严厉地叫了一声自己的儿子。“你倒是说得轻巧,这毒本就在他杯上,你却小心过分地一口未饮,若不是以我们的机密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哪里会这般顺利?再者说了,这能力卓绝之人,没些手段,岂会轻易屈居人下?你呀还是年轻!” 这边潘黑虎的教子声朗朗,那边归去路上的青竹嘴角扬起,冷笑这回头看了一眼潘府的牌匾。 第80章 宝地有竹楼 青竹与潘西二人,骑着各自的坐骑一起在山道飞奔。 “竹三哥,干嘛不给你的踏雪安上辔头和马鞍?”潘西看着前方不远处的青竹骑在马上那略显狼狈的样子,于是扯着脖子喊道。 “什么?哦,踏雪这家伙不喜欢那个,我也没办法,见笑啦!”青竹尴尬一笑,回应了一句之后,心中暗骂都是踏雪这家伙害自己难堪。 踏雪似乎也是感受到了青竹因为自己被人说了,有些不好意思,压低了一些速度,跑得更平稳了不少。 一路飞奔不多时,两人两骑就来到目的地。青竹隔着老远就发现比起上一次探查,附近又多了不少守卫隐藏,显然是到了最后关头,这里的防护程度也提高了不少。这些人一看潘西亲至,也没有更加阻拦只是现身打了照面,就直接放行,回身继续坚守自己的岗位,任凭两骑奔驰而去。 翻过最后一片林子,大龟之地就在眼前。只是如今的时隔几个月再临这大龟之地,此地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还是荒山一片的龟背,现在被盖起了不少亭台楼阁,与其说这是一座陵墓,看起来却更像是一座装修精美的避暑山庄。青竹尝试用观山之术去望气,发现这里的气也已经截然不同,原本大气磅礴,灵气翻涌的样子已经全然消失不见,反而多了些奢侈和庸俗,大龟变得灵性全无,就像是普通的石山土坡,弥漫四溢的五色灵气也变成了灰蒙蒙的污浊气。唯有龟心所在的位置有一团灿若金石的球形光团,甚是神异,光晕内敛,却偏偏让青竹不能直视。青竹暗叹,这宝地就要成型了。 马至山下,二人来到一座草棚边下了马。 立马就过来了两个手下牵马。走向踏雪的那一名手下,一时有些愣神,这马没有缰绳怎么牵引,这么大的马,而且看起来还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你随它去吧,无碍的。”青竹见他为难,出言解围。踏雪可是这些天也会自己偷溜出去偷闲,然后自己回来,自然也没啥事儿。 似乎为了印证青竹的话,踏雪打了个响鼻就自顾自往不远处的林子走去。潘西的那匹枣红马,也是百里挑一的好马,挣开拉着缰绳的手下,也朝着踏雪跟去,还企图往踏雪身上蹭。 踏雪回头一瞪,枣红马就被吓了一跳。可是枣红马还不死心,停顿了一下又想靠过去。踏雪凌空一个后提,蹬在空处,直接踢出了音爆,把枣红马惊得跳出去五尺开外,一副低头臣服的模样。 潘西见状,一面惊羡踏雪的神异,一边又对枣红马颇为失望。本以为都是宝马良驹,相差也不会太远,可谁知道这真的是货比货得扔。无奈之下,潘西苦笑一声,无奈道,“去,把我的马拴远些。” 青竹看破不说破,在棚子下寻了位置就坐下,看着这一出闹剧。 “竹三哥,这地下的墓穴黑洞洞的,没什么好看的,一堆糙汉在那儿劳作,灰尘大得很,就别下去了,你只需在此地明面上寻一间合适的屋子住下,帮忙守着,别让人搞破坏就行。”潘西拿袖子扇着风,也走进了棚子。潘黑虎来前交代,地下之事暂时还是别让竹三接手,即使是有毒药牵制,可要是他舍命一击,可就万事休矣,不得不防,所以让他住在外侧镇守即可,以观后效。 “有数了,至于住处,那些屋子都是你潘家的陵,我可不兴入住,我在这边上自己搭个棚子就行。”青竹也是满不在乎,还主动退了一步。 “那么就有劳竹三哥了,我还有些旁的事儿,就不陪兄弟留在这儿了。”潘四交代完就走,也不拖沓。只是叫过一个手下,“竹三哥留在这儿,有什么吩咐,你们尽皆听令就是,必须要犹如我的命令一样!”说罢还朝着手下暗暗递过去一个手下。 这手下也是机灵无比,拱手点头,表示明白。 潘西转头跟青竹点了点头,随之牵马扬长而去。 青竹站起身子看了看周遭的地势,也没多做停留,寻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正对大龟的后腚,而且正好有一片竹园。叫过一个手下,“你去寻些搭棚子的绳子来。” 青竹自己走入竹林,在靠近大龟的一侧,寻了四棵大小、距离都合适的竹子,把中间的竹子全部伐去,按照所需裁截,剖成何时的大小。 此时那名手下也将绳索拿来,还带了几个手下想帮忙。 “行吧,那以这四棵竹子为立柱,修个竹棚就行。”青竹简单吩咐了一句。 “诺。”几人点点头,就忙活开了。 先是寻了四根最为粗壮的竹段,在离地一尺的高度,把四棵竹子围了一圈固定。再取过一些长短合适的竹段一分为四,竹青朝上,整齐平铺在刚才绑好的竹梁之上,一番固定之后,一个坚实的地基就成了。在青竹的指点之下,那群手下把大量的竹段,一分为八,打去竹节,削切整齐光洁。在地基的四根横梁上,每一根都均匀的开上一排扁孔,刚好插过一根竹片的大小,只开上侧一层竹体。插上竹片以后,就已这些竹片和两端的立柱为经,去其余竹片作纬,自下而上编制,一直把后面一侧编到了二丈有余,其余三面更是要再高上三尺。 青竹又让人用竹销和绳子把竹片全部固定了一遍,这才再次抽出自己的篾刀,在前面切去了一个门的大小,左侧开了一个田字窗。 那些手下在刚才编好的竹墙上部,又用竹段固定了四根横梁,后面一侧低些,其余的等高。接着又把不少竹段捅去竹节之后,一分为二,剖面朝上,均匀的平铺在上端横梁之上,前后方向,前高后低,两端各长出横梁一尺。一层铺完。第二层剖面朝下,盖在刚才那层竹片相邻两片的接缝上面,铺放整齐之后,固定牢靠。 最后做了一扇竹门,糊上窗户,一间完全竹制的竹屋就诞生了,离地不潮,竹瓦导水,竹墙地面严密干爽,身在其中还有竹木清香。放上潘西叫人送来地被褥地毯小桌,这小屋子顿时变得颇为惬意。 青竹给帮忙的手下分了些吃食和酒水,就让他们各自散去,自己一个人盘坐在竹屋里的地毯上,一边吃着零嘴,一边饮着小酒。 自己如今已身在宝地,只是这宝穴将成,倒是让青竹有些为难了,现下若是破了它,且不说周遭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和陷阱埋伏,难度颇大,二来这宝地反噬,以自己当下的身体怕是万万抵挡不下。左思量,右思量,青竹想来想去,现在还不能动手,必须再寻觅一个良机出手,以确保万无一失。打定心思,青竹就打算封闭六识入定修炼。功都运行到了一半,这才想起来身边并无十一,自己是一个人待在竹屋里,不禁自嘲一笑,随即就陷入但深层次的修炼之中。 竹屋之内竹子的清香萦绕,一缕月光透过窗纱,也不知道是因为身旁没了干扰,还是因为身处这竹林贴近自然,青竹一运功,顿感经脉之内的螺旋凭空变快了许多,隐隐又有几条筋脉要被五彩之气填满。 随着山风阵阵,周遭所有的声响都被掩去,一副万籁寂静,只是时不时会有一声夜枭的怪鸣,让这夜色透出一些凄凉和惊悚。 第81章 来者何人 夜色昏沉,一片乌云路过,遮挡了月光,天地之间黯然失色,漆黑静默。 微不可闻的几声闷响,传入青竹耳中,将其从修炼中唤醒。他集中精神,耳廓轻抖,又是几声极为细微的声响,他却已经听得分明,那是利刃划过肌理和鲜血冲破皮肤阻碍的声音。片刻思量,直接冲了竹屋。 来到屋外一看,就看到几个守卫暗哨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另有五个黑衣人正以飞快的速度朝着墓道入口冲去。 “来者何人?”青竹暴吼一声,身形也是随之冲去。 那几人被突然的巨响吓到,怔了一下,愣神之下,已经被青竹越过头顶,挡在身前。 “你们是什么人?”青竹又问一遍。 “原来是你,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做了潘家的走狗!”其中一个黑衣人似乎认识青竹。 “我行事何时轮得到你们多言?不想死就滚!”青竹袍袖一挥,转了过去。 看到墓道口灯火通明之中,隐隐有不少人影晃动。 那几个黑衣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重重点了一下头,随即眼中有了些视死如归的决绝,掏出各自的武器就杀了上来。 青竹一边让过刀斧,一边抬腿将四个黑衣人踢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大口吐血。最后一个黑衣人本来还想绕过青竹潜入墓道,却哪知早已经被青竹发现,随手一块小石头踢了过去,就见这人一声闷哼就瘫倒在了地上。 看到点子如此扎手,五个黑衣人一时之间没有再强攻,反而抓紧时间压制伤势,找寻时机,再次出手。 “说出来处,留尔性命。”青竹冷冷望着这群人。 “这命,你若要就拿去,何必惺惺作态,潘家恶贯满盈,荼毒一方,人人得而诛之,现在还企图用这宝地修墓,夺气运,偷造化,简直是痴人做梦,以他们的所作所为,断子绝孙都还嫌天道不公,报应来迟,这若是真的让他们成了此事,只怕受苦遭殃的百姓会更多更广。今日我等豁出了性命,也要毁了这祸根!”为首的一名黑衣人,半跪在地上,手扶着胸口,慷慨激昂地怒吼。 青竹冷眼旁观,没有回答,可是那寸步未移的脚步,已经清楚表明他的态度。 “你想想流落到此之时,是谁给了你一口吃食?是谁收留与你,让你能有一处住所容身?你如今为了荣华享乐,转眼就背弃了他们,你的良心何安?夜能寐否?”有一个黑衣人见青竹死死挡在入口之前,破口大骂。 “就是,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枉费那么多村民对你关心爱护,那李家小妹更是对你情根深种,一片痴心,几个月过去了还在日日以泪洗面!你难道真的是石头的心,泥塑的胎吗?一点儿都不会痛心吗?”另一个黑衣人声嘶力竭的痛骂。 “你不思报恩也就罢了,转眼就跟迫害他们的大仇敌厮混到了一起,反过来维护这些猪狗都不如的东西,狼狈为奸,你如此恩将仇报,就不怕天理报应吗?” 一个接一个每一个黑衣人都在控诉青竹得罪行和不义,可是青竹完全不为所动,似乎根本不在乎。 为首的黑衣人心头也是暗暗叫苦,本想着趁着潘家谋划的关键时刻,前来搞破坏,使其功亏一篑,为了增加成功几率,还特意挑了这么一个人困马乏的子夜时分动手,却哪知刚穿过一道防线就出来了这么一位杀神,不但手段高强,让几人根本没有一丝的还手之力,而且油盐不进,一点办法都没有。 之前就听说潘家招揽了这么一位,一番调查以后,发现这人本事颇为神奇,只是这人品不佳,特别是霸下寨的那些村民,现在是提起他就咬牙切齿,恨不能生诞其血肉,还以为按照潘家的尿性定然不会这么早就让他参与到自家的腌臜事儿里,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上来就撞在了这一堵城墙上。 他们来前都做好了完全的计划,即使这里戒备再怎么森严,只要能进入到陵墓之内,就一定可以毁去潘家的所有部署,可现在别说是进去,就是靠近都难。这下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青竹眼神冷漠,“说出你们是谁派来的,我让你们离开。” “走?我为什么要走?我要走就带你一起走!”一个黑衣人就像是突然变地癫狂一般,从地上爬起,眼神凶厉,猛的一下擦掉嘴角的血沫,在腰间扯了一下什么东西,然后张开手臂朝着青竹扑了过去,速度非常迅捷。 其余几个黑衣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为首一人大惊失色,“不要!”另外三人,则是像看到了什么希望一般,竟然摆出跟那人一样的姿势扑了上来。 “你们不要啊!”为首的黑衣人还在哀嚎。 青竹却耳廓异动,似乎发现了什么,神情飞速转变,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没想到你们还有这东西!”可是无心算有心,青竹发现异常的时候,四人已经就在眼前。 随即青竹用脚尖勾起一旁的竹竿,提在手中,向前刺出,一下把当先一人顶飞出去。转身反退几步,反握杆尾,横劈而去,把那人右侧一人砸飞。脚下一点,整个身子犹如一杆标枪扎在地上,竹竿由右手换到左手,高高举起,竹竿前端落地,落在第三人身前一尺,入土三寸,用力一压竿尾,整个竹竿儿犹如一张长弓,弯出惊人的弧度。 这第三个黑衣人面露惊慌,本想止住前冲之势,可是奈何一切变化都来的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只能看着面前的竹竿入土之处土石崩开,竹竿蓄势弹开,伴随着巨力,顶在自己腰腹,自己就想是根枯草一般被挑飞,顶开,因为疼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青竹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赶忙手头一抖,止住竹竿的震颤,因为体型异常高大的第四个人已经离得非常近了。左手回拉,右手尽可能去抓竹竿的远处,双手抓住之后,竹竿横于胸前,身形一转,左手一松,右手前刺,把竿尾做枪尖,抵在这人胸口。 这人随即反退两步,险些一个踉跄,但也是不负那身形,竟然硬生生顶住了青竹的巨力,停顿片刻以后不退倒进,顶着竹竿一步一步往前迈进,竹竿被两头的力量顶地往地面弯曲。 青竹心知此刻情况之危急,身后就是通道所在,自己如今若是让这些人得逞,下一步的计划就会收到影响,所以不能退也不能让。一咬牙关,大吼一声,“开!”右手一抖,肌肉一收,就想把这人顶飞出去。 可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条普通的竹竿,经过几次巨力摧残,内部结构已然受损,这一使力,竟然不堪重负,懒腰折断。 强壮男子一个扑空,前冲几步趴倒在地上。他这一倒,就像是点燃了什么信号一样,“砰”,接连四声巨响,冲上来的四个人身上爆发出强烈爆炸,不但将四人自身炸得粉身碎骨,尸骨无存,更是炸得地动山摇,尘土飞扬,方圆数十里都能感觉到大地在摇晃。 青竹离得最近,其余三人被顶飞出去还好,可最后一人时,竹竿断了,实打实就在他身前一丈的位置自爆,那强大的气浪,瞬间就把他掀飞,带着他撞上了大乌龟的尾巴,结结实实,他只来得及闷哼了一声,就被伴随而下的碎石块给砸中,掩埋了起来,没了声息。 第82章 自杀式的袭击 地动山摇渐渐平息,只剩下尘土飞扬。一群打手围在通道口,堵了个严严实实,因为青竹挡在前面,通道内倒是没有被波及,只是有些轻微地震荡,倒了几个架子和摆件。 这群人戒备的观察着周围,一步都不敢踏出通道口,就怕露出破绽,被人偷袭。 这边动静之大,早已经传到潘府,潘西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往这儿赶,到了现场,马都站不稳了。 “竹三哥呢?”潘西跳下马,一看现场的样子,赶忙冲着通道里那群人怒吼。 “少爷!”通道里的人一看是自家少爷到了,赶紧围了上来,七嘴八舌表着功。 “刚才得亏我机警,第一时间发现了偷袭!” “我立马控制住地下的那群泥腿子。” …… “爆炸发生后,立马组织大家守在洞口,预防第二次袭击!” “啪”,这人正洋洋得意地吹着牛,潘西上前就是一个耳光,一耳光把他和其他人都给打懵了。 “狗屁不如的东西,吹牛之前能不能先把裤子拧干?一个个什么德性,我不知道吗?”潘西怒骂,他也真的是后怕地不行,今天这爆炸要是在通道里面发生,那一切就都毁于一旦了,而这群只会欺负欺负普通村民的家伙,如何能够抵挡得住,想到这儿他又庆幸竹三在此,挡了灾祸,可惜呀,人就这样没了。 “你们就没想过出来帮忙吗?”潘西恶狠狠地眼神扫过这群人,每一个被他扫到的人,无不羞愧地低下头去。 “这不怕被人钻了空子嘛。”突然一个小声的辩驳响起,潘西刚平复一些的火气,噌就烧了起来,直接上去就是一脚,“拖下去,喂狗!” 看着那人被拖走,潘西也是终于气顺了一些,“爆炸过后,你们可曾出来找过竹三?”他还是有些不死心,毕竟那可是堪比老神仙的奇人。 “找人四下看过,爆炸过后竹三先生不见了踪影。”一个手下禀告。 潘西闻言顿时悲从中来,当然演给人看的成分居多,“竹三哥,你英雄少年,怎么如此轻易就没了呀!哎呀……” 潘西正在卖力地表演,突然山壁下的一堆碎石之下竟然传出了一声虚弱的骂声,“谁在那儿嚎呢?这么难听!” “竹三哥?”潘西打量了好几圈,才锁定目标。朝着还站在那儿跟木头似的手下们叫喊道,“杵那儿干嘛?还不赶紧把竹三哥挖出来?” 一群人上前刚要刨坑,就看到一个灰头土脸的人,从土石下面爬了起来,扬起的尘土令其不停的咳嗽。被压得不深,可是身上却狼狈不堪,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就盘膝调息起来。 不过几息之间,他苍白的脸就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一口浊气也是长长吐出。 “竹三哥!”潘西一看状况,试探性地喊了青竹一句。 青竹挣开眼睛,看到眼前的潘西,突然眉间一缩,“你还敢来?”顿时其气势外放,右手伸出,直接抓向潘西的脖子。 可是潘西在青竹面前哪儿有什么还手的余地,就像拎小鸡被提在半空。 “你要干什么?赶紧放手!”一群手下也是纷纷表现起了自己的忠心,偏偏脚下却是一步都没动作。 青竹根本不去理会,反而死死盯着潘西,“我第一天来这儿,就遇到袭击,是你们故意让我挡刀?还是巧合?而且他们又那东西,为什么不告诉我?今天我若是再慢一点儿,就是要命丧当场。”青竹语气愤怒,手里的力度也在慢慢加大。 潘西的脸已经憋出了紫色,“听我解释!”潘西艰难地说出了五个字。 青竹一松手,潘西就掉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微微平复了一下,起身先是对青竹鞠了一躬,方才开口,“竹三哥,勿怪,今日遭遇偷袭实在是一个巧合,我若是知道,也不至于让兄弟你身临险境呀!至于那雷火散,我们也只是推测到可能存在,并不敢具体确认,不过他们这一用,恰巧证明了这伙人是城主府的,其他人弄不到这玩意儿,我们潘家都没有!” 潘西一通解释,青竹的脸色依旧阴沉。 潘西眼珠子一转,“兄弟你这本事真的是让人惊叹,被这雷火散贴身炸到都没事儿!” 面对潘西的马屁策略,青竹并不领受,没好气的说道,“都是狗屁,要不是我用竹竿儿挑开了三个人,最后一个虽然竹竿断了,倒也有些距离,不然你以为我是铁打的吗?被那东西贴身炸一下,不死也残废,怎么可能只是受了些内伤?” 见马屁拍到了马蹄上,尴尬一笑,转而对那群呆头呆脑的手下吼道,“没用的东西,那些袭击者呢?” “检查了,都不见了,应该是都被炸干净了,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 “对对对,他们都被炸飞了,哪儿有竹三先生这样的好本事呀?” 又是一堆应声虫,还一脸贱笑地拍青竹的马屁。 青竹不予理会,心中大定,看来当时尘土飞扬,这些人并没有看到他细微的举动,后来的情况也正如他计划那样。原来他自己被掀飞之时,一看情况不妙,电光火石之间甩出一枚竹钉,把黑衣人中为首的那个打飞出去,推到了爆炸边缘,虽然受了些震荡,但应该不至于尸骨无存,所以必然是如他计划那般趁机逃离了。 看到青竹默不作声,潘西以为他还在生气,陪笑道,“兄弟莫要生气了,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也有伤在身,家里呢也还在等我消息,我先回去禀告一番,你呢也赶紧疗伤。你放心我们潘家绝对不会亏待兄弟的,这次兄弟立了大功,我们潘家必然会好好的感谢于你。” “哼,若是再出这样的事情,就休要怪我不讲情面了!”青竹说罢,怒挥袍袖,扬长而去。 潘西收敛起脸上的堆笑,换上吃人的表情,“都是你们这群狗东西坏事,这次若不是竹三哥在,险些误我潘家大事,若是再出差错,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潘西又一次怒骂,他是真的心有余悸。 “嗯!”“嗯!”“嗯!”应声虫也说不出旁的东西。 潘西进到宝穴地宫里检查了咿呀,就快马加鞭,赶回家中。一下马直奔后堂,来到门外,还没推门,就已经开了口,“父亲,没出乱子,你且宽心!”说着推门而入。 潘黑虎与文羽二人原本在屋里也是焦急地踱步,听到屋外潘西的声音,眉头才稍稍松开了一些。 “西儿,出了什么状况?”潘黑虎连忙发问。 “疑似城主府派五个人,身负雷火散,企图夜袭宝穴地宫。”潘西言简意赅地禀告。 “什么?得逞了吗?”潘黑虎和文羽闻言,异口同声地问道。 潘西并没有着急回答,反而轻松一笑,“二位莫急,宝穴地宫没有受损。” “当真?”潘黑虎惊喜万分,这雷火散可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若不是忌惮城主府可能拥有这玩意儿,他早就取而代之了,其危险程度只是想起来都已经惊人不寒而栗。 “千真万确。这次完全倚仗竹三,以一条竹竿挑飞了身上绑着雷火散的几人,最后因为竹竿断了,他自己还被炸飞,埋在了碎石堆里。所幸他异于常人,只是受了些内伤,没什么大碍。”潘西也是实事求是地讲起了青竹得表现。 “看来他仅仅凭借肉身,就可以达到第二境的程度了。”文羽低声感叹了一句。 “不管怎么样,这次倒是真的要谢谢他了。”潘黑虎大手一挥,坐到案前,“西儿,你加派人手过去,记住,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得嘞”,潘西点头领命。 “可是如何奖励我们的大功臣呢?”潘黑虎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征求眼前二人的意见。 第83章 该信了吧 “他这一上来就立了这么大一功劳,倒委实有些难办了,奖少了,不但寒了他的心,还让周围看的人觉得不值得为潘家卖命,可如果这次就大力奖赏,那后续的奖励必然也要跟着水涨船高,不然就很难满足他的胃口了,吃惯了山珍海味,那里吃得惯小咸菜,这后续说来对我们也是一个不小的压力。”潘黑虎分析了一下得失。 其余两人也是陷入了沉思,这奖励和惩罚也是御下之道中最难以权衡的一方面,所以即使三人各有御下之法,智慧如妖,确实也犯了难。 “你们看这样可好?”一阵犹豫之后,文羽率先接过了话头,“竹三这次拒敌之时,使用的竟然是随手捡来的竹竿儿,这就说明了他手头没有趁手的兵刃,不若就给他一件兵器作为奖励吧。适当给好一些,不仅面上好看些,这兵刃毕竟多有局限,可比性不强,奖励之后,也不会影响到以后其他的奖励,最重要的,他有了趁手的武器,自然而然也就战力提升,也能更好的为潘家做事儿。” “文羽先生果然思虑周全,那竹三手头就只有一套篾刀,用来作为武器肯定难以胜任,给他一件兵刃,正好合用。”潘西听完也是瞬间通透。 “点子确实不错,可是给他什么兵刃呢?咱们又不清楚他善使什么,可如果让他自己挑选,凭借他那走南闯北的眼界和贪婪的个性,只怕会狮子大开口哟。”潘黑虎认同文羽的建议,可也提出了新的为难。 “这个我知道,现场那些人说过,当时他凭借一根竹竿,第一下就顶飞了一个袭击者,第二下又劈飞一个,第三下更是以回马枪扎进地里,靠竹竿儿弯曲的弹力把第三个人给生生弹飞,最后一下如果不是竹竿断裂怕是第四个人也要被直接挑飞了。所以由此可见,不管他是不是善使长枪,但肯定对于枪法很是熟悉。而且我们兵器里不是有一柄上好的长枪吗?” 潘西透过从下人那里得来的消息也是分析出了潘黑虎所提问题的答案,得意之余,他扬了一下头,正好露出了脖颈之上淤黑的掌印。 “西儿,脖子上怎么了?”潘黑虎看到之后,心疼地询问。 “唉。”潘西叹了一口气,这才开口,“还不是那个竹三呀,这家伙下手也是真黑,被爆炸炸到和石头埋住之后,自己蹦了出来不说,那力气还是大的惊人,一把就冲到我眼前掐着我脖子给拎了起来。他是觉得第一天去工地守卫就遇到这事儿,而且还出现了雷火散这种东西,是我们潘家故意拉他挡枪口,所以一气之下就对我出手了,所幸我最后一番解释,他虽然心有堵气,却也没再冲我动手。” “原来是这样子的,那倒也难怪,这初来乍到就险些丧命,难免心有怨气难消。”潘黑虎心疼地看了看潘西的脖子,半是安慰潘西,半是说于自己。 “黑虎兄,其实我却以为这事儿并不全然是坏事。”文羽神神秘秘地说道。 “文羽先生怎么说?”潘黑虎父子也是被勾起了好奇心。 “首先他第一时间暴怒,说明他珍视自己的生命,所以我们最初怀疑他会不顾自己性命背弃潘家的情况情况是不会了。再者明知他身份的情况下,袭击者还用这样的舍身一击攻击他,而且他也是动手非常决绝,说明他与城主府之间就没什么关系了,毕竟没有什么人能够完全保证自己在那样的爆炸下全身而退,最后一个说明他是真心投靠潘家。”文羽说了两点之后,竟然卖起了关子,喝了杯水润嗓子。 “文羽先生您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们吧?”潘西出言要文羽快点儿满足他的好奇心。 “文羽先生说的怕不是竹三对你的手下留情了。”潘黑虎接过话茬,老神在在。 “手下留情?”潘西有点懵,这叫手下留情?现在看来就是这么一个紫色的淤青,当时他的手就像是铁钳一样,捏得自己脖子都快碎了,都能感觉到眼珠子都快被挤出眼眶,大脑成了空白,只剩下耳朵里嗡嗡嗡的耳鸣,以及在前面不断旋转的小星星。要不是自己最终说服了他住手,那今天自己怕不是得当场交代了,所以听见父亲说他手下留情了,自己就非常惊讶。再看文羽先生,那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潘西就更是好奇了。 “西儿,你仔细想想你忘了什么?”潘黑虎终于开口解释,但先问了潘西一个问题,问完也没等对方给出答案,他就继续说道,“是他的实力,你想想如果他真的要杀你,你有反应的时间吗?别说你开口,你连挣开眼睛的机会都没有,挥手一抓,你的脖子就全碎得只剩下渣滓了,所以他这明白要是真的伤了你,自己就没法再待在潘府了,所以才要故意放了你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过一场,还害我受苦?”潘西还是不解,说着还摸摸脖子上的伤痕,一脸的委屈。 “你这孩子咋转不过弯来呢?今天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办事儿,出了这样的乱子,他自然是要发泄一下内心的不满,其次也是为了先是自己的武力和霸气,同时也是为了告诉我们他不是好惹的,最后的就是变相告诉我们潘家要好好待他。”潘黑虎说出对整个事情来龙去脉地推测。 “所以这也说明了他是打定心思要留在潘家了。”潘西听到这儿,自然也是明白。 “二位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一点就投。”文羽也是轻飘飘一记马屁奉上,“所以此番下来,我们对于这人的运用,可以再放心一些了。” “那我现在先去把奖励给了,然后好好化一化他的心结吧!”潘西主动承担起了任务。 潘黑虎很满意地看着潘西,“也行,那你先处理一下自己的伤,然后来这里寻我,我命人去拿虎头枪。” “好的,父亲。”潘西紧接着就告退下去了。 潘西走后,潘黑虎看向文羽,“先生你看这事儿?” “这次确实是惊险得紧,接下来一是要让那边增加守卫和巡逻,增强防护,当然最有效的应该是竹三快点儿治愈内伤,二来我们的布局和实施也要抓紧时间了。防守再严密也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偷袭,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怎么可能保证一点错都不出,所以只有早日了结,才是能确保万无一失。”文羽也是一脸心有余悸的建议。 “先生所言极是。我等会儿备着上好的药材,与那长枪一起让西儿带去给竹三,同时我们的一些计划,就提前开始吧,反正我也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我们筹划这么久的事情,最后能带给我们多大的辉煌。哈哈哈哈”潘黑虎越说越兴奋,最后更是哈哈大笑起来。 文羽也是得意洋洋地捋着胡子。 另一边的青竹,正坐在自己的小竹屋里调息,虚浮的气息全部已经平息下来,只是有些内腑脏器被震荡以后还会隐隐作痛。总的来说这次青竹受的伤并没有外边看来那么重,反而是借助震荡,有几条原本因为没有灵力支撑而坍塌封闭的经脉,重新又漏出了一丝缝隙,倒是算得上意外之喜。 看着远处大龟尾巴下面那些忙忙碌碌的身影,青竹嘴角微微上扬,喃喃一句,“该相信了吧?” 第84章 枪,太娘了 时间渐渐流逝,青竹也不清楚潘家那边的情况,调息完毕就睁开了眼睛,隐约之间看见远处有一道紫色的光芒,直直落下,刹那一瞬,不见了踪影。 “西索西索”,一阵轻响在竹屋门外响起。青竹一听,嘴角扬起,推门走了出去,一束晨曦照来,刺得人的眼睛都睁不开。 “踏雪,你怎么在这儿呀?”原来是踏雪站在屋外,那细碎的声响是这货在嚼竹叶子,一口一口,好像吃得很香。 踏雪看到青竹出来,也没多大反应,依旧认真地扯着竹枝,只是一双大眼睛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好像在说,你说呢? 青竹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才确认了眼前这一幕的离奇。只见地上横七竖八的扔着六七根碗口粗细的竹子,而且是连根拔起,都带了酒坛子一样大的泥球,这还不是最奇怪的。这竹子还有都是连枝带叶的,而踏雪也并不是在吃竹叶子,而是想把竹枝竹叶扯掉。青竹刚才还纳闷呢,这货可是嘴刁地很,怎么突然会喜欢起这竹叶子了。不过青竹也被眼前的一幕搞得有点迷糊了,这家伙想干嘛? “踏雪,你这是要跟我学篾匠吗?”青竹百思不得其解。 “噫~”踏雪嘶鸣了一阵,可是那样子摇头晃脑的,青竹真的也是无法理解。 青竹迷迷糊糊的样子气得踏雪一阵无语,差一点儿都要冲过来咬他了,可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衔起一根竹子朝天一甩,马身子往前一探,把竹子驮在了背上,最后还前后摇摆了一下,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一张大长脸上满是希冀地看向青竹。 可是青竹一脸的疑惑,就差把问号打在脸上了。 踏雪无奈地把背上的竹子甩到一边,垂头丧气地卧在了地上,心里想着:这人类真的太笨了,怎么就不明白伟大的我呢? 想到这儿这货还把自己的长脖子歪了过去,双眼望向天空,一副不被理解的委屈样子。 “为什么呢?你可以不用在意他们说什么的。”青竹走过去蹲在踏雪的身边,用手轻轻抚摸着它的鬃毛。 踏雪一听,顿时又恢复了活力满满的样子,提溜一下就站了,目光坚定,盯着青竹。 “你真的愿意吗?”青竹再一次确认。 “吁~”踏雪点点大脑袋。 “行吧,那就依了你,不过这东西我倒也是也没做过,所以可能需要你跟我不断的尝试和修改哟。”青竹拍拍马脖子。 “吁~”踏雪轻快地抖了抖脖子,长长的鬃毛宛如瀑布,倾斜而下,那开心的样子仿佛在说,“当然没问题!” 说干就干,青竹把地上的竹子去枝丫,取段,开料,剖篾,不多时就得到了一堆的材料。踏雪也是难得不傲娇,乖乖卧在一旁,打着瞌睡。 青竹正想去找个原型来参照,潘西就火急火燎地跑了跑了过来。 “竹三哥,你伤还没好,咋就在干活呀!”潘西边跑边说,气喘吁吁。他身后还有两个壮汉抬着一个长条形的物件儿,精壮的上半身不停的滴落汗水,脚步缓慢,每一步都在泥土踩出深深的脚印。 “嗯。”青竹应了一下,就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情了。 “竹三哥,别气了,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宝贝来了!”潘西陪着笑脸,献宝似的指着身后壮汉抬来的那个物件儿。 青竹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手里的篾丝上,轻轻的刮,慢慢的磨,确保每一根篾丝都没有一点儿毛刺,不然扎着那个傲娇胚可就不好了。 潘西一阵尴尬但也只能呵呵一笑,继续说道,“这是我们潘家的收藏里最好的一柄长枪了。”潘西一撩缠布,一点寒芒闪过,枪尖轻吟。 他继续介绍,“枪名黑蟒,长八尺整,重136斤,通体攒刻蟒鳞,枪吞为蛇头,吐信为刃,由寒铁纯钢复合打造,堆叠百次,呈墨色,一体成型无接口,坚硬无比,枪尖可吹毛断发,轻易洞穿六层藤盾不是问题。”说着他还在两位壮汉的帮助下颤颤巍巍地把长枪给竖了起来。 青竹这才抬头看了一眼,没说话,直接起身走到潘西身边,打量了一番这墨色的长枪,中部刻有“黑蟒”二字。青竹轻蔑一笑,“这就是你们潘家所谓的好宝贝?可笑。” 说着一把拽过长枪,潘西松手不及时,还被拉得踉跄了两步。 青竹单手提枪走到空地上,把枪尾往地上一杵,顿时入土,竖枪而立,“重量还凑活”。 再来,枪身拔地而起,他手腕一翻,长枪贴着手腕绕转几圈,反向一抖,长枪骤停,水平悬于平举的手臂之上,枪头枪尾距离手臂四六而分,“重心差点儿。” 他平举的手臂一抖,长枪顺着手臂就冲脖颈反卷而上。上到肩膀之时,微微一沉,再又上顶,长枪就被凌空抛起,在空中旋转一圈枪头向下自由落下,枪尖完全没入土中,一杆枪尾微微震颤。伸腿一脚踢在枪吞之上,长枪挑开土壤,上前电射而出。枪快人更快,枪身刚呈水平,青竹就一把拉住了枪尾,如真地抓住了蛇尾那般,长枪顿时止住去势,静止在空中,与其手臂同在一线,枪尖不抖不摇,无有半分晃动。 “好!”潘西身后的两个壮汉终于忍不住爆出一声喝彩。 青竹闻言,眼神一凛。 潘西本来正欣赏着青竹试枪的潇洒动作,被两人突然的喝彩吓了一跳,不由勃然大怒,“闭嘴,蠢货!” 那两人被两位大佬一吓,顿时如同斗败的鹌鹑那般低下了头,一副畏惧的样子。 青竹也没有过多在意,随手抖出一个枪花,飞快前刺,动作之快,手臂已经出现虚影,可枪尖始终扎于一处,让人看不清刺出了多少枪。随后,反手指尖一拨枪尾。长枪翻了个身,枪尖转到了刚才枪尾的位置,分毫不差。 手掌前探握上枪吞,双腿交错半蹲,手引长枪回拉,斜刺身侧。一扎过后,两腿一分站成马步,握枪位置也滑倒了枪身正中。横握长枪的手,收臂前冲,打出一记重拳。长枪随拳而动,行至远端,首尾去势不减,中间却被牢牢把住,生生完成了一张满弓,差一点就要首尾相接。原本回弹之下,必然还会弯出惊人的弧度,可青竹却没给它这机会,手臂一震化去枪上的劲道。缓缓收枪背在身后,枪尖斜指地面。 “谁说我喜欢用枪的?”青竹语气清冷地问。 “无人说起,只是我们觉得这样一柄利器,就得配竹三哥这样的英雄。”潘西谄媚地陪着笑。 “枪,太娘了,我并不喜欢。”青竹语出惊人,一时倒是也让潘西有些不知所措。 青竹也不端架子,直接开口解释,“枪法都是从崩、拨、挑、盖、压、扎六字中来,可这几个里面,前三法主要靠的就是枪身的弹力,而后三者也是或多或少都会用到这一点,所以相比较于长枪的弯来扭去,我更喜欢拳拳到肉的扎实,亦或是大开大合的刀斧,铁桥硬马。。” 潘西听完也是一脸懵,“竹三哥,这虽不趁手,但也是我们潘家的一番心意,所以若不就暂且收下吧,等改日有合适的机会或者心仪的目标,我潘家必然会为竹三哥去取来。” “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也就收下了。”青竹自顾自地就坐回了座位上,继续刮篾丝。 “竹三哥实乃深明大义。我此番前来,送宝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也是通知竹三哥一下,三天之后,宝穴启动。” 第85章 你怎么回来了 “哦,和我有什么关系?”青竹表现得极其冷淡。 这话又把潘西给整自闭了,卡了半天说不出话,“呃~竹三哥,你还真是坦率。我还是直接说吧,一来,我希望你在这段时间里能够确保这边的安全,不要被人搞了破坏;再者,想让你去拿一点儿东西。” “你这人说话颠三倒四的,又要我守在这儿,又让我拿东西,我是有分身之术?”青竹听了就没好气的回怼。 “哈哈,是我说地不清楚,你去拿东西的时候我会抽调其他所有的力量和人员都来这里接替镇守之职,这里可是容不得一丝的差错。”潘西一脸正色地解释。 “反正随你们,吃你们的饭,听你们的唤。”青竹把枪随手一立,摊摊手,“说吧,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什么东西?” “明日子时,城主府,城主兵符。”潘西凑到青竹耳边悄声说道。 “行,后天晌午之前,你来此地寻我。现在你走吧,别打扰我做活。”青竹直接下了逐客令。 “做活儿?”潘西一愣,“兄弟你还需要做什么活儿?”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青竹语气不善。“对了,给我找一副鞍鞯来。”他又补充了一句。 潘西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吩咐两个壮汉去寻了一副鞍鞯,他已经则是自顾自走了。毕竟青竹总是这般不留情面,他也是不太想多做停留,不过青竹这副态度,倒是又让他放心了不少,有哪个假意投诚之人会如此不给主家面子的?肯定想着千依百顺,尽快赢取主家的信任,以便达成目的。 可惜青竹耳力虽好,却也不能听进人心,不然若是知道潘西内心地想法,定然会给他竖一个大拇指,感谢理解。 既然听不到,青竹也就只能继续做手头的活儿。 没错,青竹要做的正是一套鞍鞯。 来时的路上青竹因为不戴鞍鞯辔头而被潘西指摘,踏雪听在耳里,记在心里,毕竟这个两脚兽供自己好吃好喝的,害他丢脸,总归也是不太好,自己作为善解人意的骥兽,就勉勉强强戴一下那些破烂累赘吧。但是作为高贵的骥兽,怎么可能跟那些没脑子的低等同类一样呢,肯定不能是那种笨重繁琐的枷锁。这两脚兽用穿来穿去的手法做的那些玩意儿虽然小不过好像挺好看的,那让他弄一个大的不得更好看了,行就给他这么个机会,也只有一样特别的东西嘛才配的上我呀。 虽然用的是普通的材质,青竹也是可谓用尽了心力。对照着做参照的那副鞍鞯,青竹仔细地准备着材料,还不是照搬照抄,因为踏雪体型异常,考虑到后续体型还会再度变化,青竹下料的时候格外的小心,不停地在踏雪身上比量。他也没有说一味追求炫技,通盘考虑,讲究美观,兼顾实用;既要结实,又要轻便;自己骑乘舒适,踏雪也不能难受,所以单是备料就花了不少的时间。等地上摆满了长长短短、大大小小的竹片和篾丝之时,日头已经行至天空正中。 吃过了手下人松来的午饭,青竹又继续开始了编制。 到了晚饭过后不久,青竹终于把一套竹制的鞍鞯给放到了踏雪面前。 “踏雪,起来试试你的小马甲吧。”青竹一声招呼,踏雪噌就站了起来。眼中看着这个精致的大玩意儿,踏雪既好奇又兴奋,不时还用前蹄去轻轻碰一碰眼前的物件儿。 “得了,瞅你那副样子,我来给你戴上试试吧。”青竹又好气又好笑。 青竹拿起一整套东西就给踏雪一件一件佩戴上。每一件都非常贴合踏雪身上相应位置的形体。所有直接接触踏雪或者骑乘者的地方,青竹都用了特别细密的篾丝,用手都触摸不出来是一根根编出来的,非常光滑,绝不会伤了皮毛肌肤。 佩戴好后的踏雪更添了几分神气和威武。 看得出来踏雪很满意,时不时抖落抖落,伸伸脖子,小跑两步,完全就是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 过了好一阵子,踏雪终于安静了下来,走到了正在休息的青竹身边,用嘴扯了扯他的衣袖,前蹄刨着地上的土。 “你想跑跑?”青竹看看眼前的大家伙和自己第一次打造的鞍鞯,说他内心不好奇,不想试试舒适性,那是不可能的,他只是一时猜不准踏雪的用意。 踏雪闻言点点头。 青竹一得到确定,直接翻身上马,坐在马鞍上,手握缰绳,这感觉,果然是让青竹都有些激动了。虽然石头也能坐,可是无论怎么样都比不上太师椅加软垫子舒服。 随着青竹的一声,“驾”,踏雪就像是开弓之箭那般飞射了出去。 青竹这时候也是彻底明白了,这家伙平时根本就是出工不出力,现在种不断撕裂空气一般的速度,才叫过瘾呀。 青竹也不去左右踏雪,就是安静的伏在马背上,任由踏雪自由自在的奔跑,甚至连目的地都没有,只是跑,要的就是酣畅,要的就是淋漓。 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踏雪不知道冲出去了多少路程,反正等踏雪慢下来的时候,青竹已经不认识周边的环境了。 “踏雪,你这不会是迷路了吧?”看着脚步慢了下来,而且回过头来时那不自信的眼神,青竹瞬间了然。 “哼~哼~哼~”踏雪用一种奇怪的腔调发出了几声哼哼。很明显,这家伙还在嘴硬,不服气。 青竹无奈一笑,手中缰绳一紧,“别闹,我们回去吧,毕竟出了事儿可就不好玩儿了。来走这边。”青竹大致估摸了一下方向,不多会儿就把踏雪引到了大路上。 一上大路,踏雪一看自己认识了,脖子一个前倾,周身肌肉一紧,又冲了出去。 青竹也是无奈,只能顺一顺这傲娇胚的倔强脾气,而且热爱奔跑更是它们的天性使然。 离驻扎的小竹屋还老远,青竹就看到了墓道的通道口上围了老大一群人。 “得,来活儿了,你加把劲。”青竹苦笑一下,用腿一夹马腹。踏雪也是配合地又提高了几分速度。 两帮人马,人数众多,不下百余众,一边死死守住洞口,严阵以待,另一伙则是黑衣遮体,看不清身份,但也是剑拔弩张,随时准备冲锋。 地上还有一地伤员,看起来黑衣人一伙已经发起过好几次的冲锋了,可是都被另一边潘家的人马给挡了下来,暂时处在了下风。 可是随着双方战斗愈加激烈,一些浑水摸鱼滥竽充数的人逐渐倒下,双方的素质渐渐出现了差异。洞口那伙明明占据了有利地形,只需坚守即可,却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不少人的眼神中甚至萌生了退意。 反观另一边的那些,虽然多数都负了伤,人数也不占优,可是偏偏这眼睛里却是烁烁放光,死死盯着对面的人,找寻着机会。 所料不差的话,下一次冲杀过后,黑衣人就能够直捣黄龙了。 “兄弟们,并肩子上,宰了这群走狗。”黑衣人们爆发出一声吆喝,所有人高举兵器就朝着通道口杀了上去。眼看胜利就在眼前,黑衣人这边不少人的眼睛里都透露出了喜悦之色。 正当另一边的人慌乱起来,担忧该怎么办的时候,一匹高大异常的马直接从几个人的头上跃过,斜冲进了人群,化作一道红色的高墙,横在了两伙人的中间。 “你怎么回来了?” 第86章 自己跳进泥潭 “哦,看来我最近的名气有点儿大呀,昨天那波认识我,今天这波也认识我,你们是谁派来的?。”青竹横跨马上,斜身冷道。 “呸。走狗。”没人回答,却有几人啐了一口唾沫。 看着眼前这一人一马为首那人心中是真的苦,如今以主城为中心,已经被潘家的手下围成了铁桶一般,几次差人突围送信都是有去无回,白白折损了许多弟兄。后来见突围无望,就转为向内寻找机会。 探查到潘家因为把大量的人员派去做包围,反而内部守卫有了可乘之机,于是昨天上面就安排了五人,带着雷火散前来袭击这大龟墓穴,本来十拿九稳的事儿,可是偏偏杀出了个黑面神,挡下了那几位兄弟以生命为代价的爆炸攻击,当时他就潜伏在不远处的山上观察,看到那一幕简直简直已经是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他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趁着尘土飞扬,捡起被爆炸波掀飞的同伴,飞速撤离。 跟上面几位一商量,想趁着那人被干掉再次袭击,可是当他带着弟兄们摆平潘家的暗哨守卫摸了上来,他顿时傻眼了,这本该被炸地尸骨无存的人,竟然完好无损地坐在那儿编竹篾,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几次搓眼睛才确认。他赶紧叫弟兄们埋伏起来,这种狠人那是靠自己这百来号能拿下的吗?还不就像送菜一样。 就当他以为今天要无功而返,打算撤退的时候,他发现狠人套马鞍了,一看有门儿,赶紧继续附身等待。 终于看到那人骑着马就走了,他不由喜出望外,一溜烟,机会来了。他招呼弟兄们赶紧强攻,大老虎不在,就凭这些个小猢狲,那不手到擒来? 可是没想到这地道里潘家藏了这么多人,冲了三四次都没冲进去,还倒下了不少弟兄,不过好在几番冲杀之后,对面损失远超自己一方,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似乎自己和弟兄马上就能遏制潘家这头穷凶极恶的老虎,甚至连只要能来个釜底抽薪,就不怕牺牲的自我安慰都想好了,可是偏偏一人一马闯进战阵,那马蹄就像不是踏在地上,而是全部踏在他的心口。 “你们自己滚吧。”青竹看到为首那人竟然苦着一张脸发呆,不由不耐烦地问了一句。 可是一群黑衣人全部都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青竹,满眼都是随时都会喷发的怒火。 “你们走不走?”青竹见对面始终没反应,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 对面还是沉默,青竹也不再废话,一夹马腹,踏雪原地跃起,向黑衣人群冲去,横冲直撞之下,根本无人敢拦它。 三两步,青竹就来到了插着乌蟒长枪的地方。轻轻一提,抄枪在手,顿时一股无形威压释放,虽不说压得眼前的人群弯腰驼背,却也是感到呼吸困难,胸口烦闷。 青竹身子前倾,一杆长枪舞出了片片残影。随着踏雪前行,不断有人倒下。 对面虽然曾负隅顽抗,可是却没有半分的效果,青竹和踏雪,前前后后几个来回,场下黑衣就所剩无几了,好似银针穿纱,没有半分阻碍。青竹也没有痛下杀手,虽然看起来一个个被挑飞,被砸趴,打得十分凄惨,可是青竹实则收着劲儿,这些人内里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多是被打岔了气息,憋晕了过去。 眼见战局形式突变,藏在通道里的那些潘家手下,一个个大叫着,“给竹三先生帮忙!”挥舞着武器冲了出来,看那兴奋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刚才那一个个如丧考妣的颓废样。 青竹心里明白,这群货色是看到有功可捡,所以跑出来抢功的,青竹怎么会如他们所愿呢?快速冲到人群边缘,抬手打算挑飞一人,结果失手一滑,长枪竟然被那人一把抱住,顿时脱了手,就连自己都被那人拉了一个趔趄,险些从马上坠落,所幸踏雪一个横跳帮助青竹稳住身形,然后带着青竹撤撤到一边。 青竹面色苍白,右手扶住胸口,喘着粗气,浑身紧绷,似乎非常难受和痛苦。 “这人内伤未愈,复发了,兄弟们快撤呀!”为首的黑衣人原本以为今天非得葬送在这里了,突然发现那狠人竟然失手了,看来是昨夜的爆炸之下,这人也并非是全身而退,这难得的机会出现在眼前,又怎能错过,于是他赶忙招呼刚刚又要和潘家手下战到一处的弟兄们赶紧撤退。 现在兄弟们受伤严重,又有那么一个狠人在一旁环伺,待这人顺过气来怕是就连走的机会都没有了。自己这方本就人手不够,赶紧撤退保存实力,再谋后事。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黑衣人背起地上的兄弟,且战且退,不多时,就如同一片黑色的潮水,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潘家的那些手下几次想要拦截,却都没有成功,反而又搭进去不少人。 这个过程中,青竹从头到尾冷眼旁观,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小丑拙劣的演技。 待到黑衣人退去,青竹才驱马上前,拔起掉落在地上的长枪,这么重的东西,果然是也不太可能被带着逃跑。倒是这一使劲儿,青竹又咳嗽了几声,脸色又白了些许,便想着回竹屋竹息。 可他刚调转马头,就看到了一道身影挡在了踏雪面前,接着就是一声严厉的斥责,“你刚才为什么不出手拦下那些袭击者!” 青竹这才看清这人长相,五短身材,面容普通,没啥特色,想了许久才想起来这人竟然是那天马场之上,跟马四一起出手想毙了踏雪的人中一员。他这番跳出来,怕是不仅仅因为贪功求进,更多的是受了谁的授意,故意发难。想清楚了关键,青竹轻蔑一笑,没有说话,直接驱马上前,就像是没看到这人一般。 对于这,踏雪也是非常赞同,毕竟它早就认出了眼前这两脚兽,正是那天欺负它的那群中的一个,现在竟然敢挡在它的前面,果然是大胆。踏雪直接人立而起,两个前蹄践踏而下,碗口大的马蹄眼见就要砸在这人脸上。 这人怎么也想不到青竹竟然敢直接纵马伤人,心中后悔之情油然而生,早知这样,自己赶忙出来当这个英雄,现在怕是好处没捞着不说,就连小命也保不住了。他心中思绪万千,身体却是来不及挪动半寸,随着一声,“我命休矣”,楞在原地闭上了眼睛。 踏雪的白蹄子激将染血的前一刻,青竹横拽缰绳,把踏雪的上半身转过半尺,两只大蹄子重重落在那人身侧,宛如大地震颤。 尘土中那人瞬间瘫倒晕厥,裤裆还瞬时湿了大片。不仅惹得踏雪连连后退,唯恐避之不及,脏了自己的蹄子,亦或是嗅到什么不好的气味,同时也引来了周遭众人的嘲笑。 青竹看着这些人心头不禁愤慨,真是一群愚昧无知,贪功近利的小人也。但他自然也不会去过多的怜悯这些人。 总有些人是自己跳进泥潭的,不仅脏了自己,也搅出了更多的稀泥,脏了更多的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若去拉他,纵使不被他拉进去,也免不了粘上一手的脏泥污水,恶心了自己,还不如听之任之,随他去,落得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这样想着,青竹把踏雪随意往空地一放,自己则是走进竹屋。盘膝屏息,双手掐诀,脸色霎时变得红润了起来。 第87章 机会 第二天清晨,青竹收气回功,从床上起身,走到门前推开竹门,就看到门前两个人,一个站在那儿满脸堆笑,一个则是跪在一旁瑟瑟发抖,正是潘西和昨天拦他被踏雪吓晕的那个。 青竹其实早就知道屋外这俩人已经站了很久,可偏偏就是懒得理睬。 “竹三哥,你的伤怎么样了?”潘西眼角青竹出来,不由得喜出望外,这门前站岗属实脚底板痛。 “嗯,无碍。”青竹淡漠应答,眼睛却看向了地跪着的那个人。这人一身的伤痕,应该是被皮鞭之类的东西打得遍体鳞伤,不住地往外渗血。 潘西见状上前半步,指着这人对青竹言到,“竹三哥,陈彪这蠢东西竟然敢当面质疑你,我已经教训了一顿,现在就让他自己给你赔罪,要杀要剐随你心情。”潘西眼中杀机涌现。 “竹三先生饶命,竹三先生饶命。”陈彪听到潘西的话,反应过来,急忙伏地磕头,一个接着一个,梆梆作响,几下就把额头砸得血肉模糊,口中更是阵阵求饶。 不是陈彪没骨气,实在是潘西下手太黑。凌晨时分,潘西闻讯而来,知道又是青竹逼退了袭击者,连内伤都发作,本欲好好关心收买一波,就听手下有人禀告这陈彪竟然当场阻拦质疑有大功之人,自己千方百计收买,嘉奖都来不及,可这狗东西竟然敢如此得罪于他,于公于私都不能轻饶。随即命人把昏厥中的陈彪抬了过来,兜头就是一盆冷水叫醒。 陈彪还在惊讶自己怎么没命丧黄泉,就发现活着也是能见地狱。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绑在了一棵树上,随即皮鞭子就像是雨点般落在身上,刚想出声惨叫,就被一团烂布塞住了嘴巴,直接把嘴给撑到最到,顿时感觉下巴都被撑脱臼了,一股子钻心的酸痛从两侧耳下传来,可是这疼痛没一会儿就感受不到了,因为皮鞭沾上粗盐,往身上就是一阵招呼,那种疼痛已经脱离肉体的知觉极限,更像是落在灵魂深处。 一鞭一鞭,劈得空气呼啸嘶鸣,而他得身体也变成了一块儿烂田,被勤劳的老牛一寸一寸给犁翻。一遍一遍昏死过去,一遍一遍被凉水浇醒,就这样死去活来反复了快两点时辰,潘西才发话叫停。 “你这腌臜的泼才,他也是你能得罪的?别以为跟着马四就能耀武扬威,你要清楚明白,他是连马四都不敢也不能得罪的人。我这儿先给你些教训,给我爬到他竹屋门前跪着去,能活还是得死,就看他一句话了。”潘西一通谩骂,然后让人解开了绳索,自己则是走开做别的事情去了。 陈彪为了活命只得艰难的爬过来跪在那儿等着青竹。此时青竹出现,陈彪又怎么敢不跪不拜,不说青竹轻轻掉个头,他就彻底凉了,即使是之前的那顿毒打也是他根本不敢回想的存在,若不是身子骨还算结实,怕是已经成了野狗的吃食。 青竹冷眼观之,无悲无喜,“让他走吧。” 陈彪闻言千恩万谢,青竹也不曾理会,反而是看着潘西。 潘西见青竹出声决断,自然也是不想为这种小人物浪费时间,说了声“算你运气”,就差人来将陈彪拉了下去。 “竹三哥,你现在的身体今晚可还吃得消?”潘西关切地询问青竹的身体。 青竹自然也听得出来他话里的含义,“放心,志在必得。” “如此正好,那等会儿开始潘家从包围线上抽调过来的人员会分批抵达这里,为了不影响包围线上的安全,这些人会躲在暗处,到时候你就悄悄离开,莫让人看到。”潘西一边告诉青竹他的安排,一面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递给青竹,“这就是让你去拿的东西”。 青竹打开一看就发现是一张纸上画了一个虎头牌子,随即点点头。 “竹三哥,那有劳了,你且再疗会儿伤,时辰一到,有人来通知你。”潘西拱手一身做礼,继而离去。 青竹也没说话回身进了屋子。 一整天青竹都没有再出过屋子,即使是吃食和补药,都是差人送来屋子里解决的。但青竹通过耳朵,却清楚的感知到周围的山林之间,已经悄悄出现了诸多的守卫和暗哨,几乎把整片山野都给布下了天罗地网,就连一只苍蝇过路,都得刮下几根毛。 夜渐渐已深,青竹虽闭目养神,却心神未眠。 “叩叩叩”,一阵敲门声响起,然后是一阵压低了嗓子的传话,“竹三先生,潘少让我来通传,时辰到了!” “知晓。”青竹言简意赅,说完就没有再发出一丝的声响。 屋外那人,闻言也是没再说话,静静等着青竹出来。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见面还没有半分响动,他心中不由焦急,却不敢上前查看,深怕得罪了他,招致灾祸,昨天的陈彪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可是若是误了大事,潘西那边他也同样是吃罪不起,所以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把推开了一丝缝隙,向内看去,只见屋内空荡荡,半个人影都不曾看到。他心中一惊,赶紧回去禀告。 此时的青竹早已在路上,许是知道此行隐蔽,踏雪脚步尤为轻盈,几乎没有带起太多声响。因为它除了小腿之外都是黑色,夜色之下就有了最好的隐藏色。虽然每片区域都暗藏了守卫,他们还得到了指示,可也只能是看到一道白线,贴地而行一闪而过,根本都看不真切是什么事物。 青竹骑马来到城门外,此时的城门早已经宵禁,可是城墙之上的人一看是他,竟然立马打开了一旁的小门,不但让青竹顺利通过,还对青竹点头哈腰,毕恭毕敬。 青竹心中明白了,这城里看来也是已经被潘家把持,不禁好奇起来,此地城主看起来也不是什么无能之辈,为什么会养出潘家这么一头恶虎,还被整治到如此地步? 不管这些,直接驱马赶路,在离城主府还有两个街区的位置,翻身下马。拍拍马屁股,让它在附近藏起,然后自己则是徒步往城主府方向摸了过去。 青竹专门寻些隐蔽的墙根角落借道,过程中不时会发现这些位置已经躲藏了人员。而且明显来自不同的阵营,非常容易区分。眼神戒备,观察四周,来回扫视的,应该是属于城主府的暗卫,而那些动作不多,只是牢牢盯着城主府方向的那些,十有八九就是潘家放的盯梢了。 青竹谁也没惊动,避开了所有人,朝城主府里面潜去。一进去,他就发现这里与上次过来相比,防御和护卫严密了何止一倍,但想到此行目的,他略微盘算了一下目标所在,就摸了过去。 此时的门外,一处昏暗的门洞里,两个全身黑衣黑裤只有两个眼睛漏在外面的人,正轻声说着话。 一个略胖点儿的轻声说道,“上头不是说今天让我们惊心着点儿吗,是不是有啥动作了呀?你知道不?” 另一个瘦点儿的同样压低声音,“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我有一个在潘少身边办事儿的兄弟,他告诉我今晚会有人前来此地盗宝,还偷偷提醒了我,如果能够帮助到这人,辉煌腾达那就指日可待了?” “真的?”胖子一个激动,差点提高了音量。 “你想死吗?”瘦子惊慌地骂了一句。 胖子尴尬一个咧嘴,“错了错了,可是你看这都什么点儿了,别说人了,连个鸟都看不到。”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那兄弟应该不会骗我。继续守着吧。”瘦子说完就不再说话,专心致志盯着城主府的方向。 一晃功夫,又约摸过了半个时辰,这一胖一瘦两人等得都快瞌睡了,突然听到了“有刺客”,“进贼了”之类的呼喊声,紧接着城主府那边顿时灯火通明,人声犬吠,嘈杂声不断。这二人还在疑惑,就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在暗处几个腾跃,朝自己这边冲了过来,有些不稳的身形可以看得出来,他受了不轻的伤。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了句,“机会来了!” 第88章 认贼作叔 青竹双耳灌灵,将周遭的动静尽收于心,左闪右让,几步就冲出了城主府,朝着拐角处那两个潘家的盯梢扑了过去,快到跟前之时,两腿一软栽倒在了地上。 那两人看到一个黑衣人翻过城主府的围墙闯了出来,还因伤势过重栽倒了自己面前,顿时明白这抱上大腿,飞黄腾达的机会来了。于是也顾不上暴露,从阴影中露出身形,一把拉起伤者,一右一左把他架在肩头飞快撤离。 动作迅速轻悄,没有一丝犹豫拖沓,其他潘家的守卫见状更是疑惑异常,突然之间城主府一片喧嚣,而自己的两个同伴又突然架着一个伤员撤离,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些人百思不得其解,但也有聪明一些的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开始后悔错过了良机,那人明显不是盯梢之人,而恰逢城主府大乱之时受了重伤,若是城主一方的人那是捡了便宜擒敌之功,若是自己一方的人那就是救护助成之功,无论哪一种嘉奖赏赐都是少不了的大功劳,可是被人抢了先手,如今只能眼巴巴地羡慕。 两名手下架着青竹一路疾驰,就进了潘府。因为不知道内情,又不敢声张,只能赶紧请内宅家仆前去通报主人。 潘黑虎和潘西一接到下人禀告,就猜到了大概,匆匆赶来,就看到躺在前厅地面上的青竹。 “怎么把我兄弟就这样放在地上,还不赶紧抬到我房中去!”潘西一副火急火燎地样子,进门看了一眼,赶忙叫过下人将青竹抬到自己房里。 潘黑虎带青竹离去之前,给潘西使了一个眼神。 潘西顿时了然,叫住还想跟着青竹的那两个手下,“此事可有声张?” “少爷放心,我们一路潜行,并无过多显露踪迹。”二人如实回答,毕竟他们也深知兹事体大。 两人的回答让潘西很是满意,言语多了些赞赏,“你们俩人这次立了大功,先下去好生休息,等明日自会嘉奖。” “谢过潘少!”二人赶忙谢恩,眼神里也已是情难自禁,好似十年光棍白捡了美娇娘一般喜出望外。 潘西心中惦记青竹,挥手示意他们下去。二人也是识趣退下。待二人走出厅门,潘西招手叫过一人,给他使了一个狠厉的眼神,杀机必现。 那人点了点头,跟了出去。 潘西一路小跑,朝自己房中赶去。此时的屋内只有站在一旁的潘黑虎,躺在床上的青竹,以及姗姗来迟,正在给青竹号脉的文羽。 “父亲,先生,竹三兄弟怎么样了?”潘西进屋掩上门栓,张嘴就问青竹得情况。 文羽也已经号过脉,也替青竹做过了检查,站起身,“竹三小兄弟并无大碍,只是前日在爆炸中伤及了肺腑,又是连日的大战未歇,今天更是深入虎穴,本就重伤未愈,又伤上加伤,所幸他的一身功夫都在血肉,异于常人,不然这次怕就要废了。” 一听青竹此番受伤如此严重,潘黑虎连忙叮嘱,“先生,你可一定要救治好竹三小哥,他这是为潘家才受的伤呀。” 潘西也在一旁连连嘱托。 “二位也莫要过多的着急,竹三兄弟身体素质异于常人,外伤也并不严重,此时也已经开始自愈,带我开些补药给他灌下,等到明日就应该基本无碍了,只是还不宜跟人动手罢了。”文羽言辞凿凿的回答,说着还拿起纸笔开起药方。 “无妨,先生快快开药,我派人前去寻来。”潘黑虎赶忙接话,样子倒是颇为急切真诚,就是不知道真心有几分了。 文羽大笔一挥,药方成,潘西接过就想出门而去,却听见床上突然传来两声咳嗽,于是又止住了步子。 “竹三兄弟,你醒了吗?”潘西惊喜地跑到床前询问。 “我这是回来了吗?”青竹声音虚弱无力,还有几分干涩。 “兄弟,你回来了。没事了。”潘西急忙回答。 “是呀,小兄弟你且安心养伤,一切待你伤愈之后再说就是了。”潘黑虎嘴上宽慰,心里却是不由有些失望,刚刚文羽号脉之时,他也仔细查看过青竹身上并没有那城主兵符的踪影,也就是说今夜谋划注定是失策了。 “唉,心高气傲,自视过高,险些误了东家大事,所幸……”青竹说到这里又“吭吭吭”地咳了起来。 潘黑虎闻言,不由地惊喜万分,“小兄弟莫非成了?” 潘西和文羽脸上的表情也是格外精彩,毕竟如今的计策谋划之中唯一可能对他们产生威胁的也就剩下这枚兵符了,只要它一到手,城主府那就失去了最后的底牌,提前宣判出局,无法再造成一丝阻碍,原本的惴惴不安,变成了稳操胜券,怎能不惊喜? 青竹虽然迷蒙着眼,可也是将几人的眼神表情尽收于眼底,“幸不辱命,幸不辱命。我冲出重重包围之后,眼见自己内伤发作,无力成事,又恐误了东家的大事,所以使出了最后的力气将兵符藏在了一处民房的屋檐之下。想着我若能死里逃生,再带来给东家。” “竹三兄弟,在哪处屋檐?我派人去寻。”青竹话刚说完,潘西就赶忙追问,但话一出口,他也明白自己或许急切了。 潘黑虎更是有些气愤自己儿子的不够沉稳,转头对青竹说道,“小兄弟现在刚醒,理应好好休息,不必多言,日后再说。” “多谢,潘老爷体恤。”青竹艰难拱手做礼,被潘黑虎制止。 “小兄弟,莫要多礼,你为我潘家做事负伤,立下累累功劳,理应是老朽谢你才是,但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日后也别叫什么潘老爷了,你个西儿差不多一般大。我就托大叫你一声小竹,你称我叔父即可。”潘黑虎收买人心的伎俩显然就要比潘西高明许多,一时之间不但迅速拉拢距离,还让手下有了归属感,也就不会再仅仅只是因为功劳而卖力气了,自然立功以后也不会那样看中奖赏了。 “不敢不敢,老爷您抬爱了,”青竹还要推辞,就看到潘黑虎故作严肃的表情,于是只能顺势而为,“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小侄这里谢过潘叔。” 潘黑虎见青竹终是应下了,这才哈哈大笑。 “恭喜潘兄得了一位人中龙凤般的子侄呀!哈哈”文羽应景地道贺。只是不知是因为青竹认下这叔父,还是因为自己的大事可期。 “是呀,这样我就有一位身手超神的兄长了!哈哈”潘西也是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 青竹没理会众人的满肚子坏水,转移话题,“当时我放完东西走出去没多远就晕倒了,后来怎么回来的?” “这个我来说吧”,潘西接话,“我们派去接应的两个人,恰好看到了你晕倒的一幕,于是就把你带了回来。” “如此这般呀,得亏潘叔和潘少考虑周全呀,我这才捡回了一条小命。只是今天事情太过要紧......”青竹眼神先是一惊,然后快速转换为死里逃生的感激和喜悦。 “小竹,这个你且放心,已经有人去处理了。你的身子还很虚弱,早些休息,我们先回去了,明早再来看你。”潘黑虎一看窗外月色,赶忙提出要让青竹休息。 青竹眼含感激,还咳嗽了几声。 “兄长,那我们走了!”潘西说了一声,文羽更是直接拱了拱手,三人就走了出去。 三人走后,青竹担心有人盯梢,也不敢起身,就这么躺着运起了功,开始疗伤。今天这伤可并不是装的,而是实打实挨了好几下重击,不然怎么可能骗得过几只老狐狸。 第89章 东西到手 两个老狐狸并没有回去休息,反而带着潘西去了潘黑虎那里。 “你们说,他说的话里有几分真假?”坐在中堂的潘黑虎率先开口询问。 “我看倒是可信度挺高的,环环相扣,没什么不合理的。”潘西几乎脱口而出自己的想法。 文羽感受到潘黑虎的注视,也是微微一笑,“有真有假吧”说完,停顿了一下他才继续,“首先他受伤肯定是真的,这点儿,老朽多年的眼力见儿上倒是有些自信,第二他已经拿到兵符必然也是真的,他没必要扯这么一个随手可破的谎言,至于假的,他把兵符藏起来的目的应该不止那么简单。他一来应该是怕被卸磨杀驴,二来应该是想待价而沽,三来也是想看看潘家对他的态度。” 潘黑虎听得连连点头,“先生高见,我也正是此解,所以当时表示就要把关系拉得更近些,以免伤了他的心。说来,西儿,你刚才说话可是有些急躁了。”潘黑虎对文羽的解释非常赞同,同时也不忘点拨一下自己的儿子。 “孩儿知错了”,潘西面对自己的老子那也是只有乖乖认错。 “潘兄勿怪,潘少与那些同龄人一比较,已经是出类拔萃了。小老儿年岁过高,不像你们年轻人那样轻快,我就先回去歇着了。”文羽也帮着说了些好话,随之就提出要走,不然这人前教子,可就犯了忌讳了。 “嗯。”潘黑虎没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 潘西一面感激地冲着文羽点点头,一面也想着得再找个话题跟父亲交流一番,试一试他是否真正消气,以及希望通过新的话题盖过自己无能的表现。“父亲,那是否需要派人去竹三所说的区域找寻?” 潘黑虎眉间一冷,看着潘西。 潘西顿时背后一凉,赶忙解释,“虽然为了防止竹三反感,我们不能把它拿回来,可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们可以先确认地方,然后守住,毕竟这东西对我们而言,确实是兹事体大,不容有失。” 潘西一通解释,潘黑虎脸上的神情才好了一些,“做人不易,带人更难,因为人的思想各有不同,永远不要把自己的想当然当成是结果,就像刚才你开口就问,一来是他心中早有算盘暂且不说,而你也是逼了他一下,二来你不是也就透露出我们对于这东西非常看重了吗?带人难,带人做坏事,作恶事,更是难,因为带人为善,他在首先道德荣誉层面就已经有了一定的希望和期待,而你要让一群人都跟着你为恶,第一步就是要让他打破本身的底线,而这无非是人情羁绊和欲望驱使。你首先要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你才能把握住这个人。你再想想,我们为什么要盗取兵符?” 潘西不敢怠慢父亲的问话,赶紧回答,“这兵符能调用皇朝驻扎的一千兵勇,虽然这数量远不及我们潘家的私兵,却素质颇高,两方势力如果碰撞,结果必然是潘家大损,兵勇全灭,但若是城主调用兵勇在我们最紧要的时候偷袭一下,也会对我们造成很大的麻烦,毕竟我们的力量除了对内,还需要防外!而防止这种情况发生的最佳方案就是让兵符消失!” 潘黑虎面无表情,“这么说完你觉得我们还该去找那东西吗?” 面对潘黑虎的训话,潘西虽然一时还吃不透,可是他也明白一个最显着的点,竹三现在不能得罪,只能利诱加人情羁绊,“父亲,孩儿记下了。现在这兵符已经如我们所愿消失,自然也就没什么必要过多挂怀了。” “嗯”,潘黑虎简单应了一声。想了一下才继续说,“送竹三回来的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已经处理干净了。”潘西没有半分犹豫地回答。 “这样就好,尘埃落定之前,还是不能被城主府那边拿捏住小辫子,不然逼得狗急跳墙就不好了。”潘黑虎一脸的阴笑。 “孩儿明白了,父亲。”潘西点头应允。 “今天也不早了,你就在我这儿寻间厢房住下吧,别一天到晚在你那院子里云雨颠覆。”潘黑虎说罢就转身离去。 “谢谢父亲,您也早点儿休息。”潘西朝着潘黑虎的背影行了个礼。 第二天清晨,太阳未起,青竹就起来了。先是打了一通拳,随后早饭也没吃,就唤来了踏雪,出了门。 仗着青天白日,就来到昨天晕倒的地方不远,看了一圈,确定四下无人,直接在马背之上一脚借力,凌空飞起,跳到了两丈高的屋檐之下。把手伸进两根椽子中间的缝隙里,一番摸索,很快就摸到了一个冰凉手感的金属制品。一把捏住,拿了出来,正是潘家心心念念的兵符。听见远处隐隐有人声,青竹二话不说跳下房檐,落回踏雪背上。 青竹还远远地看了一眼城主府,只见明面上守卫多了不止一倍,暗哨之类更是比比皆是,反正这周遭安插了不下数十人的,有卖菜的,有逛摊儿的,有遛弯儿的,还有些什么早起干工的,总之几乎把城主府围成了一个铁桶。 青竹也没多看,一磕马腹,朝着潘府而去。 来到门前,就有小厮跑了过来,“竹三先生您来了。”说着就把踏雪带到了边上。 青竹也没回应,自顾自走了进去,来到中堂,就看到潘家父子和文羽正在一起吃早饭。 潘黑虎一看是青竹,立马放下碗筷,满脸笑意的说:“小竹来啦,快来吃早餐,本来想着让你多歇息一会儿,才没叫你,你来的正好,我们也才刚开始吃。” 潘西也是赶紧布下了一副碗筷。 青竹走到桌前,跟文羽拱了拱手,就拉出一条凳子,坐了下来。 “潘叔,你这早饭有些清淡呀!要不要侄儿给您加点菜呀?”青竹神秘一笑。 在座众人除了潘西有些没反应过来,两只老狐狸已经开始流露出期待的眼神。 青竹伸手从怀里掏出兵符,直接扔在了桌子上,“咚,叮”还刚好停在了潘黑虎的碗边。 “好好好”,潘黑虎哈哈大笑,毕竟比起昨天的耳听为虚,当然是今天的眼见为实更为震撼。“真是有劳贤侄了,伤还未愈,就又跑这一遭。”说着先是把兵符收了起来,然后冲着门外喊道,“来人呐,拿酒来!” “父亲,这大清早就要喝酒吗?”潘西突然不合时宜地制止。 “无妨,小竹如此待我潘家,我若是不好好敬他一杯,我于心难安。” 潘黑虎言语诚恳。 潘西转头看着青竹,出言请求,“竹三哥,我父亲从不清晨饮酒,若不就让我做代表,敬你一杯,表示感谢吧?” “胡闹,你如何能代替得了老子,小竹这杯酒我必须敬。”潘黑虎表情严肃,似乎很是生气。 “竹三兄弟,潘兄身上有旧疾,平时饮酒都很注意,若不就以茶代酒吧?”文羽竟然也出声相劝。 “不用,文羽兄,你不必如此,一两杯酒无碍的,我自己的身体我有数。小竹为我潘家出生入死,我却就连杯水酒都不敢喝吗?”潘黑虎一脸的坚定。 青竹看着这群人精湛的演技,若不是他早就见过这里人喝酒的样子,没准就真的信了。现在表演快结束了,青竹也知道该自己出场了,“潘叔,自家人何必如此客气呢?再者说了,您可得保重身体呀,只有您在,我们才能看到飞黄腾达的希望呀!” 潘黑虎一听,心里是十分满意,嘴上却说着,“都怪他们两个,那小竹,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聊表心意,放心,好日子还在后面呢!”说完就端起了茶杯。 青竹心中呵呵,嘴上却说着“那是,那是”。也端起茶杯跟潘黑虎碰了个杯。 看戏的,演戏的都累了,赶忙一团和气地吃起了早点。 第90章 寻龙定山盘 早餐虽然清淡,却也不简单,一顿吃食下来也差不多用了半个时辰,当然主要也是花费在了聊天和拉扯之中。 “贤侄,你看你这次又立下如此大功,当叔叔自然也不能小气,你看看有啥想要的东西?”潘黑虎笑眯眯地问青竹可有需求。 “潘叔太客气了,自家人何必如此客套,我如今已是衣食无忧,好酒好菜美人在侧,风吹不到,雨淋不着,确实是不该再贪心了,您看要不就算了,不提了不提了。”青竹整个就是一副贪得无厌,却又装作很淡泊地拒绝着。 潘黑虎那也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怎么会看不出来?眼前这家伙分明就是吃不透自己的底线,怕叫高了得罪,叫低了又吃亏,这才使了小聪明。潘黑虎虽然心中有鄙夷,却并不看轻,甚至有几分欣赏和安心。虽说这竹三有些贪婪,却知深浅懂进退,而且能力强,也正是因为他的贪婪,总是让人这么心安。 大脑飞速运转,这老狐狸的嘴巴可是没有停歇,“叔叔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要不这样吧,让西儿带你去一趟藏珍楼,你自己从里面拿一件好了。”潘黑虎眼睛一转,想出这么个办法,眼角还有一点儿心疼的感觉。 “藏珍楼?”青竹疑惑地看向众人,只见所有人都是笑眯眯的。 “我来告诉你吧”,潘西一脸骄傲地接过话茬,“藏珍楼是我们潘家藏宝贝的地方,上次给你黑色大枪,原本就是藏在那里面的。” 听到潘西这么一说,青竹心中也是一喜,但脸上却是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哦,原来是这样子。” “我的竹三哥呀,你看不上那长枪,那是你眼光高,可不是说那枪不是宝贝呀,而且那枪在藏珍楼里,也只算得上是中等!”潘西看青竹那副样子,就知道他指定是对藏珍楼没什么期待了,所以他拼了命的想解释一番。 可是,任凭潘西如何解释,青竹都是点点头,然后继续认真的喝着茶。 潘黑虎思索片刻,对文羽使了个眼神。 文羽点了点头,然后把手伸进胸口的衣服里掏出一块用金黄色的丝绸包裹住的物件,约七寸宽,不厚,差不多就像一个盘子大小。 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随即打开上面的丝绸,露出一个圆盘,圆心位置差不多有一寸大小是琉璃般透明的材质,微微拱起成弧形,其实部分则是古铜色的金属材质,带了一点青绿色的锈斑,通体镌刻了密密麻麻的线条和花纹。隐隐约约的光芒映得文羽脸上圣洁肃穆。 布包刚拿出来的时候,青竹就感觉到了一阵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等到那绸布一打开,心跳都漏跳了两下。青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东西。所幸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被桌子上的东西吸引,这才没有人发现青竹的异样。 青竹深呼吸一口,强扭过头,装作疑惑的样子看向潘黑虎,“潘叔,这是?” “小竹呀,这件宝贝就是藏珍楼里出来的。具体的话,就要它现在的主人文羽先生来说了。”潘黑虎卖了个关子,但言辞中有着十足的得意之气。 “哈哈,说起这东西,倒是有些来历。今天在座的都没外人,潘少也问过我好多次是如何与潘家结缘的,那么我今天就来讲讲这其中的原委吧,给大家当个乐子。”文羽听到潘黑虎的话,恋恋不舍地从桌子上的那团光芒中抽回目光。 喝了一口水,继续说,“当年我游历到此,那时候你们潘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家,虽然殷实却也没什么大富贵。潘兄当时都还只有二十来岁,跟你们现在的年纪差不多。那时我生了病,一路到此都快濒死了,是潘兄把我带回了家,悉心照料这才让我死里逃生。我好了以后为了报恩,就为潘家寻了一处风水不错的地方,作为潘家先祖的安眠之地。也就是您们现今寒食节扫墓的那里。自那以后,你们潘家的生意越做做好,渐渐壮大。我又住了差不多一年多,也是那期间我观山走穴,发现了此地风水气脉异常活跃,所以我预言不出二十年此地必有大机缘。” 文羽娓娓道出了当年之事,听得潘西一脸的惊讶,“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我怎么不知道呀?” “哈哈,你个傻小子,一晃这都过去快二十年了,那时候你还在你妈肚子里呢,上哪儿知道去呀?”潘黑虎笑骂潘西傻气。 “那这件宝物?”青竹则是更加关心这件宝贝的出处。 “这是罗盘,是我们山字门特有的玄器,一般说来都是寻脉、定穴、探气等作用,而这一件又是罗盘玄器中非常强大的存在,玄奥异常,有着诸多神奇的妙用,这上面的这些纹路法阵,即便是我,如今也只能破解十之五六。”文羽盯着罗盘,一副痴迷狂热的样子,不由又停下了话语,好一阵过去才回过神来。“抱歉抱歉,这罗盘实在是太过玄妙,我一时情难自禁。说到哪儿了?哦,对了,这次大龟宝地出世,我感念当年的情意出山帮忙,也正是凭借着它,才早于其他风水之道的高手们一步发现宝地玄奇,后来更是以它为阵基布下杀阵,困杀了诸多同行呀!” 文羽越说越多,就连一时失言也没有感觉到,倒是潘黑虎见状,出言解围,“说起来我得到这宝贝也是偶然,外出经商只是在一个地摊儿上捡的漏,原本想着这么一个古董罗盘,或许文羽先生会喜欢,就给买了回来,收藏在藏珍楼。没想到还真是个好宝贝,不过也是缘分到这儿了,遇到文羽先生这位好主人,不然若是落在了他人手中,这宝物可就要蒙尘了。” 随着他这一打岔,文羽也是止住了漏风的嘴,不过这一顿马屁也拍得文羽甚是舒坦。 话听到这儿,青竹算是听明白了,一个个说重情重义,其实说起来无非就是潘家以这个罗盘搭上了文羽这条线罢了。 潘黑虎顿了一下,对青竹说,“小竹,藏珍楼里珍宝虽不说无数,却也是繁杂,你进去之后用心挑选,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的。” “感谢潘叔,我定会珍惜机会的,只是昨夜受了伤,早上又骑马颠簸,伤情有些反复,我是不是可以等午后再去选宝?我现在可能要先回去疗伤。”青竹一口气血逆涌,顿时脸色煞白。 “小竹,那你赶紧回去疗伤,若是需要什么药物,尽管开口。选宝一事等午后你自己看,若是伤好些了,你找西儿就是了。”潘黑虎一脸紧张地扶住青竹。 “那各位慢坐,我先走了。”青竹拱了拱手,告辞离去。留下眼中满是关切的父子俩和痴汉般盯着罗盘的文羽。 青竹回到自己住的那处小院儿,就连招呼都没跟迎上来的十一打,冲进屋子,就把房门给关上了。 此时的青竹已经难以抑制内心的兴奋,“寻龙定山盘,没想到我们竟然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了!” 刚才文羽拿出的罗盘,有个特殊的名字叫做寻龙定山盘,是山字门观山一脉镇派级别的宝贝,当年先祖携此宝外出办事,遭人暗算,导致此物丢失,观山一门从未停止过对着宝贝的寻找,没想到此番竟然让青竹碰上了。 这宝贝可不是什么烂大街的玩意儿,那文羽说他能破解使用十之五六,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这里面有多少机关玄妙是要用观山秘法驱动,外人谈何知晓。 一番吐纳,青竹压抑住内心的激动,他又想通了一个关键,若是文羽有定山盘在身,那也就难怪能看透宝地,力压诸多同行,初见之时更是能挡下自己的窥视,也就是说这文羽的修为,或许被高估了。 不过青竹也没有多想,反正他就明白了一点,这寻龙定山盘,他要了! 第91章 藏珍楼 从修炼中醒来,一看窗外,已是晌午过后,青竹舒展筋骨,推门而出,就看到了十一正在门外,焦急地踱步。 看到青竹出来,十一又惊又喜,赶忙上前,“竹三哥,你可算是出来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你怎知道我受伤了呀?”青竹轻浮地刮了下十一的俏鼻。 “是往来的小厮告诉我的,说竹三哥镇守宝地,结果接连遭遇袭击,宝地不容有失,你力压群雄,打退来犯,却因为双拳难敌四手,身负重伤。”十一一脸心疼地说着,还在青竹身上来回打量。 这哪儿是小厮可以多嘴多舌的事情呀,分明是潘家故意放出的消息,只为避开昨夜之事,至于传到这小丫头嘴里,十有八九就是潘黑虎父子故意为之,甚至可能都是当面讲述。青竹这般想着,脸上却是玩世不恭的样子,“无碍了,身体强壮,十一想怎么样都行了呢。” “竹三哥,还说呢,一去好几天不见踪影,奴家这几日都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想你得紧,精神都差了。”说着,十一还羞涩地低下了头。 青竹心头一阵苦笑,也不知道这丫头是真的羞涩还是装出来的天真,不过茶饭不思不好说,这夜不能寐却是很好理解,每天一根紫竹香,你怎么可能睡不好,这一下子没了,自然是没法相比了,精神变差也是正常不过。 “十一,你且勿怪,我这几天还有些事儿,等我忙过这阵,你便要怎样就怎样。” 青竹一语双关,说的是有些事情终会了结,可眼前的十一显然又想成了别的事情,面色潮红,含羞点头。 看着十一这副样子,青竹也不敢再在院里停留,想着正好有闲,不如趁热打铁,去那藏珍楼一行,看有没有合适的宝贝,若有称心的,正好可以提高自己的成事几率。 说走就走,打了声招呼,就出门去了。一面幽怨的十一,送他到门口,还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青竹找上潘黑虎之时,他正在中堂喝茶。 “小竹,你怎么样了?”潘黑虎见青竹前来,关切询问伤势。 “有劳潘叔挂记,已经没什么大碍。倒是明日府中要有大事,我也想尽一份绵薄之力,所以想着去藏珍楼一趟,无论寻个趁手兵器,还是找着合适的药石治伤,都是极好的。”青竹把路上想好的理由说好。 “如此这般正好,西儿正在忙碌明天的事情,我现在派人叫他去,你且坐一会儿。”潘黑虎说着就叫了一个手下过来,去找潘西。 “小竹,你真是一个思虑周全的好孩子,我还想着你这一受伤,明日若有变故,怕就无人镇场了,所幸你现在没什么大碍。”潘黑虎拉着青竹闲聊。 “潘叔,你且放心,明日我就站在那儿,看谁敢僭越半步?”青竹霸气十足地承诺。 “好好好,有小竹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潘黑虎满意地捋着胡子。 这正聊着天,潘西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爹,竹三哥。” 潘黑虎点点头,“西儿,你带着小竹去一趟藏珍楼,小竹需要什么,尽管拿就是了,特别是对小竹疗伤有益的草药一类,你帮着一起找,越多越好。” “好的,明白,爹。”潘西顺从地回话。 “去吧,等会儿你也不用过来回话了,去你姑姑家一趟,通知他们明日凡是潘家血亲都必须准时到大龟宝地去。”潘黑虎又叮嘱了两句。 潘西点点头,带着青竹就走了出去。 青竹还以为这藏珍楼建在其他什么地方呢,却哪知潘西带着他一直在府里面走,穿过花园,走过后院,在一处假山边停住了脚步。 “竹三哥,我们到了。”潘西故作神秘地指了指这墙角一个空空荡荡小花圃。 “哦,原来如此,说是楼,却是在地下,这不仅能掩人耳目,更是能确保外界的气候变化不会影响藏珍楼里的存储条件。不过这样一来,这藏珍楼里的外墙什么的,怕不是大量使用了隔水防潮的材料吧。”青竹打量了一下,直接点破了关键。 刚才得意洋洋的潘西,听完傻眼了,这可是潘家的机密,就是连他都是近些年接手了家族中的一些事情,才得以知晓的,没想到却被眼前这人一语道破天机,潘西服气了。 “竹三哥,你神了,这也能猜得出来,正如你所言,这藏珍楼的墙体,不仅都是整块的石板,不仅每块厚达十三寸,更是两块叠加,中间嵌进去了上好的硬化木炭,就连内部空间也放了不少的木炭除湿。” “没什么神奇的,经验罢了。”青竹摆出一副不值一提的样子。 潘西一脸尴尬,本想炫耀一下,却没想到被打了脸,也没有了再嘚瑟的想法,转头看向青竹,却发现青竹早就已经转过身,看向别处。于是,老老实实拿出一把钥匙,在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后面插进去一拧。 随着铁链和木质结构发出了一阵响动,刚才的假山已经整个转了一个面,漏出了一个正常门框的小的洞,正往外面散发着凉气,把洞口的空气都凝成了白雾。 “竹三哥,请吧,等会儿你看好我的脚步,切莫走错了,这里面机关重重。这也是这么一座宝库却没有安排守卫的原因,一来人手都被派出去了,不够,二来也是这里隐蔽,难以被人发现,三来这里机关重重,擅闯者必死无疑,最终的要打开这门就得钥匙,而这钥匙只有我和我爹各有一把,所以这里才会如此冷清。”潘西说完就转身钻进了洞口。 青竹一言不发,只是跟在潘西后面,模仿着潘西的姿势和动作。二人用怪异的步子,走走退退,前前后后,折腾了许久,这才走到了一扇大铁门前面。 “潘少,你们这藏珍楼,即便是告诉我在这儿,我也很难穿过那么多机巧和陷阱,中间有几处的通过动作太别扭了,简直是超越了人体极限呀。”青竹活动着身体抱怨着。 “嘿嘿,竹三哥,你算很好了,当初我用了阵阵一个月才记住这里进出的办法,而且这些方法的顺序和排布也时常在变化的。这一路上有毒气、地刺、酸水、迷烟、箭矢等等一共十八种陷阱机关,哪怕我知道方法,每一次通过都还是心有余悸。”潘西夸张的拍拍胸口,然后又拿出一把另一把钥匙,把眼前的大铁门给打开,使劲一推,大铁门缓缓打开,让潘家颇为骄傲的藏珍楼,真正敞开在了青竹面前。 潘西侧身一个请的动作,青竹走了进去。 这里面空间极大,纵横之间怕是有数百丈,第一眼就看到了整齐排布的红色大漆木架子,虽看不全,粗看一看不下百个,每个两层,摆放着各种古董、字画、摆件之类的东西,一片珠光宝气,扑面而来,甚至有几个物件儿上青竹还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息,恐怕不是材质特殊,就是原本身处的地方不凡。他怎么也想不到,仅仅只是一个土财主,地痞恶霸家里竟然会有这样的一个藏宝库。 看着青竹有些震惊的模样,潘西心中不由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感,总算是扳回一城。这也是潘家让青竹自己来这宝库的目的,就是要震慑他一番,让他更卖力的为潘家做事情。现在看来这效果果然是不错。 “咳咳咳”,潘西轻咳几声,唤醒貌似被震惊的青竹,“竹三哥,那我们一起看看?” “好好好,走走走。”青竹一脸的贪婪,几乎都快要留下口水来了。 第92章 价值连城 看着青竹那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潘西心中也是难免有些不屑,但想着如今他还有大用,加上那本事也是难得,只能把刚刚升起的一丝轻视压进土里,莞尔一笑,拉起青竹的手,一边走,一边给他介绍,“竹三哥,这藏珍楼主要分五个区域,这眼前的第一块区域多是古董旧物,这博古架上有大大小小藏品一千余件,其中最早的几件可以追溯到人类部落时期,最晚的在前朝,但这些无非都是些积灰之物,除了这身时光年岁值点儿钱,本身的材质倒是不见得有多少价值。” 潘西指了指面前地这一排排的博古架,一脸的不屑,没多停留就拉着青竹径直走了过去。 博古架后面摆放的又是整整齐齐一排一排的木箱子,每一个足有五尺长,四尺宽高,体型硕大,远超常规,外面包着牛皮,钉着铜钉,挂着鎏金大锁,看起来十分霸气。 走到这儿,潘西还抬起鼻子轻轻嗅了两下,见青竹一脸不解,这才停下了有些傻气的动作,尴尬一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每次一到这儿我就有点抑制不住兴奋。因为这里的箱子里放着的全部都是金子!当初,我父亲带我进来,把所有的箱子打开,那真的是金光灿灿,不说如同日辉,但把整个藏珍楼都照得明晃晃,刺眼地让人睁不开眼睛。正是被那一幕震撼到了,所以我每次走到这儿就会闻一闻,我管这儿的气息叫作金钱的味道!”说着,他又用力闻了两下。转头看向青竹,眼中虽有意动,却并没有强烈的渴望,他心里也拿不住眼前这人到底是胃口太大看不上这硬通货,还是不喜欢这黄白俗物,有更好的追求?不过想来作为也是半个玄门中人,应该是后面那种吧? 潘西也没再多想,“竹三哥,这大箱子的钥匙在我父亲那里,今天我也不能打开来给你感受那种金气逼人的震撼了!” “无妨,这东西对于你们大家族而言是底蕴,是根基,对于我这种山野散人,反倒不那么有吸引力。”青竹收回了目光,看向潘西,似乎在等着他下下面的介绍。 “哦哦哦”,潘西回过神,又拉着青竹继续往前,这里看到的是一大片的兵器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除了有常见的十八般兵器之外,还有些怪模怪样的,甚至是一些很难和武器联系在一块儿的物件儿,就比如左边一排的兵器架末端,竟然放了一把扇子,从外表看应该是以金属材质锻造,右边的一个架子上则是挂了一把黑黢黢的大伞,还有些乐器造型的,一捆细绳,一本不大厚的书,大小与寻常的一般无二,变成灰黄,看起来材质奇特,且分量不轻,粗粗一看都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兵器。 “竹三哥,这里摆放的就都是些兵器,不用怀疑,每一件都是兵器,我一开始的时候也曾经怀疑过,就像这玩意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伤人的?”潘西说着,把那本书拿起来放在了手上,“你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书页可以诸片取下作为飞镖射出。”他摘下一张书页拈在手里,书页中间有一个月牙状的空缺,长三寸,弧线内凹朝向书背。他拿着书页抖落了两下,微微震颤,貌似极具韧性,极薄的边缘,锋利的四角,配合上那不轻的分量,这要是甩飞出去,杀伤力怕是不俗。 潘西小做展示以后,把书页归位,就想放回去,青竹却上前伸手接了过来。 “这东西怕还有别的用处”,青竹拿过书翻开才发现这书里每一页都有月牙形空洞,从第一张一直到最后一张,整齐贯通,他把手从空洞中穿过,往下一甩,封底和封面往两边一开,待到与书页垂直,一声轻响,两个厚页竟然直接定住,形成了一个平面。青竹抓在手里挥舞了几下,随即开口,“这应该就是个小盾牌,可劈可挡,灵巧不失功用。潘少,你拿把剑砍过来!” 潘西看到眼前地一幕有些发呆,这东西还有用处,见青竹让他拿剑,还以为是要试试这护盾的防护之效,他也不磨叽,抄起边上的一把长剑就砍了过去。 只见青竹双手合起这书,左手抓住书背,开口朝外,微微张开,迎向长剑。长剑砍进书页之中,左手一用力,书页合起,把长剑死死夹住。潘西一看这情形,用力抽剑,即使用上了两个手,都没抽走长剑,还累得满头大汗。 “竹三哥,你真的太神了,这书都能让你用出这么多花样。”潘西索性松开握剑的手。 “这书的功用定不止这些,你看这灰扑扑的表面之上,隐隐约约有些斑点,应该都是血迹蚀刻。”青竹一边解释,一边松开长剑,扔给潘西。 潘西接剑入鞘,眼睛却崇拜地盯着青竹,“竹三哥,这书你怎么会用的?” “我以前见过一个用这种奇特兵器的人。”青竹轻描淡写地敷衍了一下。 潘西听了也没多说,走到一个长兵器的架子前,指着上面的一个空位说道,“之前给你的那把长枪,原本就是放在这里的。你再看看这些兵器里是不是有瞧得上的?” 青竹摇摇头,“这里的兵器都已经见过血了,之前那把长枪也是这样的情况,细节上多少都沾染了前面主人习惯和气息,偶尔用用也就行了,长久要用,并不合适。兵器不像工具,每个人使用的习惯都不一样,所以像什么传承了一把上好的兵器就成为绝顶高手的故事,也只能存在于话本小说里,现实中哪有那么简单,寻常高手可能,真正完成绝顶,只能寻自己的路,跟着别人走,只能落于人后。往下看吧。” 青竹说着,就把那本书放回了原位,自顾自往前走去,留下潘西还在那里消化这一番话中玄机。 再往前走,青竹又看到了一个个架子,上面摆放整齐,可东西就没那么统一了。有玉盒、木盒、铁盒、琉璃罐、小瓷瓶,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空气中还充斥着淡淡的草药气味。这里怕不就是潘家保存整体草药的地方了。 “竹三哥,我们潘家最珍贵的山珍灵药就放在这边了。”潘西回过神,跟上青竹得脚步。 青竹从每个药架前面走过,走得比刚才任何一处都要仔细,时不时还停下来仔细端详,闻一闻。 “竹三哥,你大伤未愈,这棵千年老山参刚好给你补气血。”潘西拿过一个木盒子,一打开里面有一支主体差不多有一尺的老参。芦头密密麻麻无法细数,通体螺旋纹路层层叠叠,一个个的芦丁数不胜数,参须粗壮有力,犹如闪电炸于苍穹。此刻定于红绸之上,犹如经世老叟沧桑古朴。 青竹只是打眼这么一看,就摇摇头,“这参不错,却不适合我,我的血气本就旺盛,如此大补大发之物,与我而言弊大于益。” 潘西闻言也没再多说,一个人站在一旁,让青竹自己细细寻看。 青竹转了一个遍,也没有对哪件灵药动心,回到潘西身边,“潘少,你刚才说五个区域,古董、黄金、兵器、灵药,那第五个区域里放了这什么呀?” “你看完了?要不再看看?第五个区域里其实都是一些不太清楚来历和用处的东西,很多就连我们自己也吃不准到底有什么作用,无非是担心错过了什么大漏,这才集中存放。所以你要不还是在这前面几个区域看看吧?”潘西好心劝道。 “无妨,我就随便看看,只是耽误潘少一些时间罢了。而且我猜得不错的话,文羽那块罗盘,之前应该就是放在这个区域吧?”青竹咧嘴一笑。 “是的。那我就带你去看看,到时候可别说我浪费你时间哟。”潘西又说了一句,然后当先走进了旁边一个黑乎乎的小室。 青竹走上前,打眼那么一扫,就愣住了。 第93章 收获颇丰 青竹愣神的样子,倒是让潘西一脸尴尬,“竹三哥,你看这,我没骗你吧,是真的乱糟糟的。当初的那罗盘还是因为刚收进来不久显眼,这才能想起来,其他的这都堆在一起了,确实不好找。要不还是在前面找吧?” 青竹摇摇头,收起惊讶的模样,“确实有点儿乱哈,不过问题不大,看看先。”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可是早就乐开了花,刚才的表情也不是因为嫌弃,而是因为竟然在这里发现了好几样他迫切需要的东西。 强压着兴奋,慢慢走过去,为了不让自己的表现出现不自然,还故意围着这一堆“破铜烂铁”兜着圈儿,生怕被潘西看出他的目标是什么。 “竹三哥,你也真的是好奇心重,何必在这儿浪费时间呢,干脆去前面挑两件就好了,这堆东西里没什么好物件儿的,我们也找过好多人来鉴定了,唯一一个好东西,都被文羽先生拿走了,剩下的都是些破烂玩意儿,要不是一直腾不出空来,我都打算给他全扔喽!”潘西也没过多阻拦青竹,只是一边碎碎念个不停,一边随意找了个木桩子,在上面坐下,百无聊赖的抖着脚,漫无目的的扫视着四周。 青竹早已经悄悄运气入眼,使出望气的功夫,虽然青竹的阅历也不能说辨识天下宝物,可是架不住他能望气呀,一眼看去,好赖尽知。所以在他眼中这宝库里的宝物与常人眼中的并不一样,除了说物件本身之外,他还能看到每一样东西表面都萦绕着一圈光芒。这光其实就是物件儿本身所积蓄的气运,也可以说狭义地说是人对于它的期待值,当然说这样说有些片面,就如草药的话,对它的期待就不仅仅是人了,动物也会希望得到它,甚至植物也会希望靠近他们等到一些滋养和好处。比如那一箱箱的黄金就是非常稳定和均匀的光辉,不算太醒目,因为它的价值是相对稳定的,而之前的古玩区和灵枝区的光芒可就参差不齐了,有的光芒数丈,璀璨夺目,有的却只是寥寥半寸,微不可见,这跟那些物件儿本身的材质和年头有关,这就是古董的价值所在,一般说来材质越好,年份越长,价值越高,其所携带的光芒越盛。换而言之,一件东西越多生灵争抢,它的气运就越强,跟人也一样,越多人支持,气运就越旺,当然这不算风水等外界因素的影响,一个人的运气会受到很多东西的影响。对于宝物就没那么多因素了,所以可以更简单地概括,气运光芒越强,宝贝就越好。 此刻面前的这堆东西里,大部分区域晦暗无光,却偏偏有几处光芒耀眼,好似黑夜里的星辰一般耀眼。特别是有两件东西,不仅本身的光芒已经突出,当青竹得目光落上去时,它们携带的光芒竟然还闪烁了两下,这就是宝物的特性,会与眼前之前的气运非常迅速的互动,跟人与人之间的那种慢慢影响不同。若光芒大盛,就是这件东西跟人有大好处,若是光芒骤缩,那就反之,而此刻的情况就是光芒大起,几乎直冲半空。青竹怎么会不明白,自己的好运来了。 青竹缓缓转到了一个角落里,拿起地上的一块黑糊糊的石头。 “这石头圆溜溜的,挺好的,给我当个把件儿玩?”青竹尽量用平复心情,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了一句。 听到青竹终于开口了,潘西也是把注意力放了过来,“竹三哥,这就是一块破石头,非金非玉的,也不是什么名贵矿石,即便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大小也不过小孩儿拳头一般,没什么大的价值,之前那些鉴宝的人几次都要扔了它,还是我爸觉得这块东西是在一个悬崖顶上的山洞里得的,这才留了下来。” “无妨,我就是觉得这东西有点儿分量,大小也趁手,所以就想玩儿玩儿。”青竹说着拿在手里盘玩了两下。 “得。你就拿着玩儿吧。”潘西一脸的无所谓。 这好不容易把一件用得着的东西,收入囊中,不由心头一松,可是一看到另外一件志在必得的东西所在的位置,他又是不禁一阵头疼。因为另一件东西,正是潘西正坐着的木头桩子。 “潘少,你看我那儿院里,空荡荡的,平时我练完功,两个坐的物件儿都没有,你坐着的木桩子我看挺好,高矮也合适,要不让我搬回去?”青竹硬着头皮拿捏理由。 “哎哟,我的好哥哥喂,你这是进了我们潘家的藏珍楼,不是到了农村的大集,咋还光挑些破烂呀?得,反正机会是给你的,你自己说了算,这个是吧?你等会儿带走就是了。其他的你还有啥东西需要不?”潘西一脸无奈地站起身,还踢了一脚刚坐过的木头桩子。他也是这么服气了,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人,进了这么一堆价值连城的宝贝中间,却单单拿了这么两件破烂儿,难道是怕那人手短,故意用这样的方式在不得罪潘家的情况下拒绝潘家的好意。不过一想到这宝贝都是自己家的,他又想明白了,管他呢,这人一样不拿才好嘞。 青竹也是从潘西的眼神中看懂了一些那心思,也不在意,咧嘴一笑,“爱好,爱好。潘少,我这也浪费了不少时间了,旁的要不就算了?” 面对青竹试探性的话,潘西心中窃喜,但嘴上却不能这么说,还得客套客套,“别呀,你来了一趟,就拿这么两个玩意儿,不好吧?倒是我爸,怕是要以为我表现的很小气嘞。哈哈” “啊,是这样子的吗?盛情难却,那我就在前面几个区域再挑一件就是咯。”青竹装了个傻,直接顺杆儿就爬。 这下可把潘西给整懵了,自己也就客气了一下,谁知道怎么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呢? “呵呵,正应如此,那竹三哥请吧!”潘西脸上陪着笑,心里却恨不能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多什么嘴,费什么话呀? “多谢,那潘少,有劳你帮我搬一下这木桩子,我到前面去看看哈。”青竹一手把玩着那块儿石头,一边往回走,径直朝着灵植区域的一个货架走了过去。 潘西也是“哦”了一声,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抱起大木桩跟了上去,就看到了青竹正站在那儿盯着一个碧玉雕琢的小盒子。潘西见状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完了,他可是知道那里面放了什么东西的。可是他刚想开口周旋,就看到青竹已经青青把盒子打开,并用手扇了一些气味到鼻子周围,轻轻一嗅,“哟嚯,果然是这宝贝,刚才险些错过了好东西,感谢潘少大义。” 潘西刚刚想再开口,却已经被青竹一阵吹捧给捧晕了,“没事,没事,只要大家身心愉悦没负担就好咯!” “碧缘红帆,这玩意儿可是不多见呀,它不但叶子经霜雪而不掉,而且眉十年叶片就会长厚半寸。采摘保存也是极难。其功效倒是刚好合适我如今的情况,补气益缺。”青竹一顿自言自话的表达,就算是把目光盯在了眼前的盒子上 潘西更是懊恼。这盒子价值几许,他还能不清楚吗。这东西本就是孤品,加上那神奇的药效,寻常一株怕不都是要黄金万两了,更别说眼前这株,起码几百年打底,价值更是不可估量,在整个藏珍楼里,它都能排进前三。 可是青竹更本就没给潘西留机会,拿着玉盒就往怀里塞。动作流畅,行云流水。搞得潘西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不停的安慰自己,这才正常,贪婪的家伙,就该这样。 二人一番折腾,又回到了假山旁。 “竹三哥,那就这样吧,我还要去做事了,今晚和明天就看你的了!”潘西双手抱拳,直接告辞离开。 青竹也不扭捏,拿着到手的东西,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别院. 第94章 意外惊喜 潘西急匆匆走了,青竹也是着急忙慌往回跑,因为他已经快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兴奋。 几乎不想有一刻的停留,要不是因为院里人多眼杂,青竹都能直接在院子里就开始动手。 他抱着几样东西就箭步冲进客房里,把门窗全部关严实。 屋外的十一见状,也不敢打扰,只能静的在屋外小院里静静的候着。 此时屋里的青竹,已经把三件宝贝都拿出来放在桌子上。一个刚好做小凳子的木桩子,一个小孩儿拳头大小的黑色圆石,剩下的一个最有卖相,雕刻精致的玉盒,晶莹剔透,散发着莹莹的光芒。 可是青竹却好像对这个最不感兴趣,拿出来之后就摆在了一边,反而是盯着面前两个非常貌不惊人的小玩意儿。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俨然就是一副色鬼碰上美女的样子。 过了好久一阵,青竹才微微平复了一些。找来了一盏烛台,把圆石放在了一个盖碗里,盖上盖子,就那么手拿着在蜡烛的火焰上这么燎。 其实青竹一眼就看出了这东西根本不是石头,而是一块狼蜜。 有一种凶猛异常的狼蜂。其他的蜂类,体型至多不过拇指粗细,可这货偏偏有成人拳头大小。突出的体型也造就了它特别的习性,蜂类多是群居,而狼蜂却从来都是独来独往,而且数量稀少,甚至没有人知道这种生灵是如何繁殖,但是这狼蜂却能产出一种让人为之痴狂的宝物。狼蜂自己并不会产出蜂蜜,但它却非常喜欢吃蜜蜂,特别是那种野生的山蜂。 这种蜜蜂体型比一般的蜂蜜要小,颜色更黑,习性也更加凶猛,正常情况下三五个这种山蜂就能轻易放倒一只豺犬。可偏偏这狼蜂却能轻而易举的对付这种山蜂。 狼蜂找到山峰巢穴之后,就会用锋利的大颚咬破防护的蜂巢,钻进去,仗着自己一身硬甲,浑然不惧,大杀四方,先把守卫的兵蜂全部咬死,丢弃在一边,反而是工蜂咬死之后,会将其沾染了花粉的两只足肢咬下来吞噬。 一边杀,一边吃,一路杀向蜂巢的深处,深处,一直要杀到蜂王面前,这过程中工蜂的数量何止是数以千计,即便只是吞噬两条足肢,对狼蜂而言也已经是难以消耗的分量,这可家伙性情贪婪,即使撑死也不会停下,一定要把蜂王也给吞噬了,才会停下。 而狼蜜就是狼蜂荼毒了一整个蜂巢以后,回到它多建于悬崖峭壁上的洞穴里,在把肚子里的东西完全消化,却没开始吸收的时刻发生,并被泥土掩埋超过百年方才成型。 这个过程极难,若是这家伙直接被撑死在了蜂巢里,或者回去的路上,就根本没开始消化,自然也就没有狼蜜一说了,而若是它找到的蜂巢不够大,吃完以后还没撑到极限,以其贪婪的性格,自然还会寻找下一个目标,而结果多半是毙命当场,所以狼蜜受到形成条件太过苛刻的影响,数量自是犹如凤毛麟角,也鲜有人知晓,青竹也是当年在闲书中看过过一回,才知道一些。 这东西虽然罕见,他的功效却也是对得起这苛刻的形成条件,号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让人增长肌肉,补充气血,还有另外两条,也是青竹目前最需要的两个效果,补充亏空的精气,提高经脉的韧性和强度。 青竹散功之后,虽然看似肉体无碍,可总归是那么大的损伤,或多或少都会留下一些不太明显隐伤,而且他现在的修炼方法,如果经脉的韧性和强度得到增强,就不需要再过分顾及和修复,效率必定是是会大大的提高。 这样想着,青竹手里的动作却是一刻都不曾停歇。因为这狼蜂蜜成型以后表面因为土石的影响,会结出一个石壳,非常的坚硬,根本无法直接食用。首先要模拟出狼蜂体内的温度,约摸着就是开水晾凉,勉强入口又有些烫口的程度。 狼蜂蜜到这样的温度加热,就会感觉是还在狼蜂体内,内部的晶体硬块就会融化成膏状,便于食用。 而且这东西娇贵地很,温度高了也会变性失效,所以青竹这才手拿着杯子慢慢的感受,慢慢的加热。他也不急,加热时间越长,说明石皮越厚,年头越长,效果也就越好。 足足过去了小半个时辰,青竹闻到了从盖碗中隐隐约约漏出的一点儿甜香。赶忙放下盖碗,打开盖子,就看到了圆石头纹丝未动,若不是空气里弥漫的香气,怕不是要以为青竹搞了个寂寞。 青竹取出圆石,有些温热,摇了摇,内部好像出现了一个空腔,还有些液体在流动。石交左手,右手抽出腰间的篾针,对着圆石略尖的一头,小心翼翼地戳了几下,就像是戳鸡蛋一样,扣出了一个半寸大小的洞。 把缺口边上的碎屑小心扣去,顿时甜香之气弥漫了整个屋子。 青竹也不再耽搁,拿起抠破的圆石就往嘴边送,把里面的胶状体,通过开口往嘴里倒,不多,只有差不多一小勺的样子。胶体入口,与唾液一接触,瞬间化开,滑向咽喉,都来不及吞咽就进了胃里。 青竹看了一眼圆石内腔,见没有残留,赶忙盘膝坐下,运起一丝灵气,进入胃囊,加速狼蜂蜜的吸收。不多时,一盏茶的功夫,青竹就收功了,表面看似毫无变化,但他嘴边难以抑制的兴奋,却足以见得这一下有了不小的好处。 收了功的青竹又做回桌前,看着那个木桩子,打算着下一步的做法。他凑近闻了闻,一股甜腥扑面而来,让刚刚享受过甜香美妙的青竹差点儿就哕了过来。 不过他的脸上却是依旧兴奋,因为这股味道才是对的。 看着眼前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木桩,被潘西坐过的一面是很是平整,而反过来略大的一面却是整个凹了进去,还有些刀劈斧砍的痕迹,隐约还有些黑色的污迹。 青竹心里明白,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一个木凳子,而是一个砧板,不是寻常人家那种平平的砧板,而是屠夫之类砍羊剁猪的圆柱形砧板。 青竹这把它翻过来放,才是庐山真面目,只是这潘家宝库里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东西?莫不是潘家祖上曾有过屠夫? 一时也想不明白,青竹干脆不想,掏出篾刀,想着如何下刀,才能不伤了里面的宝贝。青竹要的当然不是一个旧砧板。 他端详再三,瞅准一个角度,纵劈而下,刀还未完全劈入木头,就高高抬起,一落一起,用了个巧劲儿。木桩子已经应声分成两半儿。 只见木头中间有一个龙眼大小的空洞,里面还有一条已经干瘪了的米白色小虫子,仍有筷子粗细,虫子缩成一团,抱着一颗玉米粒大小的血红色珠子,散发着有些妖异的血光。正是青竹的目标。 这东西名叫血丹,那虫子叫做血虫。血虫藏于屠夫的砧板之中,被牲口的血水浸润,得以成长,待到时机成熟,虫死结丹,就是阳丹。 这东西用处只有一个百毒不侵。青竹之前不惧各种毒物,正是因为幼时吞食过这东西。 随着年岁增长,曾经那枚阳丹的功效也是越来越小了,所以此番再遇阳丹,青竹自然是不肯错过。 说着顾不上阳丹的腥臭,用酒泡了泡,直接吞了下去。本想任其慢慢消化,可是嘴里的腥味久久不去,青竹直接拿起桌子上的碧缘红帆就塞进了嘴里,这么一株灵药,就被他如同大白菜一样吃了下去,还打了个饱嗝。 做完这些,青竹才盘膝坐下,再度开始运功。 第95章 娇羞的小丫头 修行之人,一沉心修炼,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更别说悄然流淌的时间。 天色渐暗,十一坐在院子里,百无聊赖的发着呆。眼前的石桌之上摆放着精致的吃食,有荤有素,香味浓郁,可她却看都不看一眼。 这饭菜,已经温了一遍,再不吃就要再重新更换一批,这已经是从中午开始的第六批饭食。 十一就怕青竹什么时候出来,肚子饿,厨房来不及准备,就一直等着,之前是在客厅等,后来干脆是在青竹练功的房前等,就是想让青竹一出来第一时间就能补充能量,这小小的少女心思确是展露无疑。 十一用手背轻轻触碰了一下桌上正中间那个盖得严严实实的大汤盆,感觉这温度已经变得有些凉,就赶紧叫了个仆人过来一起清理掉,再换一批饭菜来。 “吱嘎”,木制的门开合之间,总是带着一种幽怨。 十一循声望去,就看到了青竹站在门口慵懒地伸展身子,跟刚刚睡醒的一般。挺拔的身姿,在斜斜的月光下,宛若披上了一层光晕,变成了最撩拨少女春心的毒药,一下子就下到了少女的心里。如果说此刻的青竹成了一汪清泉,泛着深邃的绿光,那十一就变成了一粒石子,投身其中,顷刻沉沦,直达最深处。 十一的眉目含情,痴痴地看着青竹,一双眼睛就恨不能挂在青竹身上,手中的筷子掉落都不曾发觉。 青竹走下台阶,几步就到了凉亭里。看着久久不能回神的十一,伸出了一根中指,屈起之后轻轻弹在了十一白皙的额头上。 “哎呀,竹三哥,我,我,我......我去给你换些吃的来。”十一语无伦次,手足无措,看到桌上的吃食才找到了可以让自己逃离尴尬的理由。 “没事,就这个吧,我饿了,不想等。”青竹直接坐下,拿起一片卤肉塞进嘴里。一来,青竹从不是什么娇生惯养之人,这么多餐食被浪费,他也会很痛心,要不是在修炼中不能分神,青竹肯定不会让十一她们白瞎了这么多吃食;再者,眼前这呆头呆脑的十一想溜,那是半点儿的机会都没有,谁让青竹此刻心情大好,玩心大起呢。 见青竹真的不介意这饭菜已经凉了,十一一时没了退下的理由,只能叫退了刚才一直站在一边的仆人,自己则是娇羞的低着头在一旁侍候。 “十一,你信不信我的手能夹起这汤里的食材,手却一滴汤水都粘上?”青竹很突然的转过头跟十一说话。 “啊?”被吓了一跳的十一一时紧张地说不出来话了。 “喂,问你话呢!”青竹拽了拽十一的袖子。 “啊,竹三哥本领高强,能做到也是很正常的。”十一想了一下,十分笃定地回答。 这下轮到青竹无语了,本来还想幽默一下,却结果被这小丫头片子给反向将军了,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得,我服了,十一呀,帮我拿个筷子呗,我这总不能全用手抓着吃吧?” “啊,哦哦哦。”十一这才反应过来,赶忙从一边的食盒里抽出一双竹筷,双手递给青竹,又拿出一个小酒盅,给青竹斟了一杯,然后安静的站在一边。 “哎呀,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好孤独呀!”青竹不知怎地,又是莫名其妙来了一句,至少十一是一头雾水的。 看着眼前这个大眼睛忽闪忽闪,全是天真和疑惑的小丫头,青竹彻底是绝了跟她玩这种话外音的游戏了,端起酒盅,一饮而尽,无奈苦笑,“你也累了一天了,坐下一起吃吧,在我面前,你无需如此,我说过的,这些天我也是被事情拖累,并不是故意疏远你的。” 十一惊讶地看着青竹,眼中感动的泪水已经呼之欲出。自从青竹被潘家叫去做事,后来负伤而归,修养疗伤,哪怕是就在自己屋里,也不曾多看她一眼,更不要说温存了。 十一内心无比地彷徨害怕,觉得青竹是厌了,是腻了,她也不再能得到青竹的宠爱了,但她不敢不满,也不敢哭闹,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玩物,她迟早就会走到这一步,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而她又不想离开青竹这里,因为青竹对下人的温柔是其他当主子的都不具备的,所以当她暗暗揣测过青竹的态度以后,就想着不再抱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安安分分地做青竹身边的一个丫鬟,看着他,照顾着他就好了。 而此时,青竹竟然一眼看穿了她的小心思,那种大悲大喜的起伏,让十一几近昏厥。 水汪汪的双眼看着青竹,久久没有说话,到最后也只是叫出了一声“竹三哥“。 “好了,别哭哭啼啼了,坐下吃东西吧,我看你也应该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吧。“说话间,青竹拿起一根筷子扎了一块大大的肉,递给了十一。 十一看着递到眼前的肉块,双手接过筷子,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转过头去坐下,“小红,赶紧再拿双筷子过来。” 青竹其实也没有多在意筷子这个东西,只要不是太汤水、太黏,亦或者太烫的食物,他绝对更倾向于用手抓取,只要不翻来覆去,只触碰自己要拿的那一点儿,倒也没什么不雅观的。这不抓了几粒花生米,就着小酒,这就吃起来了。 看着眼前帅气洒脱,又温软如玉的男子,十一心头如何能够不暖?眼中如何能够不痴?此时脸上云开雾散,小雨轻歇,弯弯的眉眼之间,皆是痴迷,红若樱桃的小嘴,从肉块上轻轻咬下一小口,斯文的咀嚼,津津有味,原本因为凉了而变得有些干硬的肉块,也仿佛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而变得异常的美味。 青竹散发过含糖的温暖之后,根本就没有再过多的在意这少女的心思,反而是想着今天这一下午的修炼,想到这儿嘴角就不由自主地开始上扬。 首先这次的血丹入体之后竟然还有了意外的惊喜,血丹抗毒靠得是其本身对于毒素的超强吸附能力,原本的血丹已经堆积了大量的毒素,加上如今没有那一身修为压制,这些毒已经出现了蠢蠢欲动的爆发之势,虽说可以将血丹逼出体外,但这也就意味着从此之后,他将不再百毒不侵,这也是青竹迟迟不肯动手的原因,就是想看看是否还会有什么转机。 而这次的血丹一入体,竟然像活过来了一样,直接把原本吸附在胃壁上的那颗血丹撞了个粉碎,毒素和血丹碎片直接遍布整个胃囊,正当青竹后悔自己冲动,感叹“吾命休矣”,刚吞下的血丹竟然粘在了先前那颗血丹的位置上,紧接着就把胃囊里的毒素和血丹碎片一丝不漏全部都吸到了自己表面。 不过三两个呼吸的功夫,表面的这些东西,竟然全部被吸进了内部。随着红光一闪,血丹稍微变大了一圈。 那些毒素在血丹表面凝聚成一条条黑色的线条,盘结成一副副神秘的纹路。 青竹运起一丝灵力轻轻靠近上去。刚一触及,那些毒素线条竟然直接沿着灵气而来,直奔经脉,青竹见转赶忙掐断灵气之丝。就看到毒素线条开始往回缩,表面还有薄薄的一层红色光膜。 青竹做好准备,再次尝试,引出一根毒丝,选的经脉也是尾指上不起眼的一条。 这一过程并不顺利,这毒丝老是走到一半就退回去,所幸这毒丝倒是并不会伤害到自身,即使是侵染到了经脉血肉,也会被瞬间吸回血丹,慢慢的青竹的胆子就大了,开始引动毒丝在身体内游动,最后更是突发奇想,将毒丝引到经脉靠近体表的地方,让其透体而出,没想到失败了几次之后竟然成功了还,那毒丝透体而出足有两寸。穿过体表的毒丝还能被舍弃在体外,舍弃在外的毒物还能在毒丝红光的作用下再次被吸收进体内。 这一发现让青竹大为震惊,这若是运用得当,根本就是一个杀人的利器。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没有什么用毒是歪门邪道的迂腐思想。 至于狼蜂蜜的作用更是显着,如果说原本的身体是一张渔网,那如今的他就变成了一匹天衣无缝的白练,细密无双,而经脉更是从一根草绳变成了一根牛筋,韧性提升了何止十倍。 这也是他敢引动毒丝在经脉里横冲直撞的底气所在,不仅如此,他能够修炼的时间和收益效率大大提升。 可以说现在的青竹,除了灵身不可用,灵力储备不足,其余的身体机能都已经恢复到了散功之前的状态。 青竹越想越入神,就连十一给他递筷子,他都没反应,依旧吃着花生喝着酒。 “哈哈哈,竹三兄弟,你的伤可好些了?”潘西的声音从青竹身后传来。这下青竹才放下杯子转身去看。 “兄弟呀,我父亲已经备下酒菜,请你过去一叙!”潘西也没过去坐下,站在亭子外面传话。 青竹点了点头,跟十一说道,“记得好好吃饭。我去去就回。” 说罢,就跟潘西一同离去,留下十一一人独坐,眼中颇有些为难挣扎之色。 第96章 万事俱备 “父亲,竹三哥来了!”潘西站在门前轻叩了三下,然后朝里递话。 “进来吧。”一声低沉的回应。 潘西青竹推门而入,厅中大桌已备,桌上珍馐琳琅,潘黑虎和文羽坐于上方。 见人进来,两位长者也是站起身来,潘西赶紧让开一步,露出身位,留给其他三人拱手见礼。 “来来来,小竹快坐下。”潘黑虎赶忙招呼青竹坐下。只有四个人,就坐得宽敞些,潘家父子对坐,青竹文羽面对面,正好将桌子均分为四。 一行人就坐之后,潘黑虎继续说道,“今日请大家前来,只为再商议一番明日之事,一时匆忙酒淡菜薄,有所怠慢了,待大事得成,我们再好好摆宴庆功!来,先喝一杯!” 其他几人也是纷纷客套了一番,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竹三兄弟,你的伤怎么样了?”文羽放下杯子,看向青竹,脚下更是突然运起一股灵力朝对面的青竹踢去。 青竹早已感知到了桌子底下的变化,双腿先合后分,仅凭肉体之力踢爆空气,凭空一声炸雷,挡下了文羽的偷袭。 桌下你来我往,桌面上却是风轻云淡,谈笑风生,纵使炸响轰鸣,所有人也是充耳不闻。 “已经无碍了,还得多谢潘叔藏珍楼里的宝物绿缘红帆草,才让我这伤势恢复如此之快。”青竹倒了一杯酒向潘黑虎举杯致谢。 “什么宝物不宝物,用得上的才叫宝物,用不上就是个废物。”潘黑虎大手一挥,将酒倒进嘴里吞下,颇有几分枭雄的豪气。 “竹三兄弟,那明日还得靠你多多费心了呀?”文羽就像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继续满脸堆笑地跟青竹说话,桌下却是阴险异常的重腿连击不断,还专门挑的都是青竹下半身软肉所在偷袭。 “文羽先生抬爱了,你神仙一般的人物,哪里还需要我这凡夫俗子的帮忙哟。”青竹言语促狭。两腿在桌子下也是或踢,或点,或踩,或勾,动作招式凌厉迅猛。起先因为不能动用灵力只能勉强挡下对面的攻势,但随着青竹渐渐摸透了文羽的深浅,以及经过几种灵药淬炼的身体渐渐熟悉,动作越来越快,往往能够后发先至,一时之间转守为攻。再等了一会儿瞅准机会,一脚蹬出,下垂的桌布骤然往桌下内卷而去,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了进去。 文羽一见此招棘手,赶忙运足灵力,也是一脚蹬出。二人脚底重重砸到一处,又是一声巨响,仿佛整间大厅里的物件都震颤了一下。唯一没有晃动的反而是几人身前的大圆桌,青竹左手正压在桌面上,食指浅勾,轻轻叩击着节奏,只有桌布的下摆骤然飞起。 潘黑虎眉宇间有惊有喜,但瞬间恢复了平静,拿着酒杯,慢慢抿着。 潘西就相对没那么稳当了,刚想筷子夹菜,就连人带座一起被桌子下的气浪推了出去一整个身位,他用非常自然的动作又把座位拉回了原本的位置,筷子却放下了。 再看文羽此时也是脸色煞白,嘴角也是隐隐溢出血色,一双眼睛满是震惊。双手紧紧抓着桌沿,刚才碰撞的右腿已经开始打摆子。 “竹三兄弟谦虚了,寻常人家的说法,你这么说可就折煞我也。”文羽强压伤势,转而和颜悦色地跟青竹说了一句,随后到了一杯酒,一口闷进嘴里,这才缓过气来。 “哦,那我实在是想不出来有什么地方,能为文羽先生效劳了。”青竹挠挠头,一脸的无所谓,说着还夹起一块肉干放进嘴里,嚼得啧啧作响。 “竹三兄弟武力卓绝,明天我在法坛之上做法之时,还希望兄弟能护我一二,实在是手无缚鸡之力,唯恐误了差事,有负潘兄的期待。”文羽也是人精,最后一句直接看着潘黑虎说道。 潘黑虎接过话头,郑重其事,恳切道,“是呀小竹,明天你就守在发坛边上吧,一定要设法守住法坛,让文羽先生作完法,拜托了。” 当潘黑虎一说让青竹守在法坛边上之时,文羽眼角极为细微地眯了一下,潘家父子没看到,可青竹却是又有了新的盘算。 “让我守法坛如此关键的地方?多谢潘叔信任,我一定会竭尽所能,任何人都不能影响作法!”青竹一脸惊喜,带着几分激动,感谢潘黑虎的信任。 潘黑虎看到这样,也是满脸笑容地又倒上了一杯酒,“小竹我自然是信任啦,还有文羽先生,都是一家人,我都信任,明天还要依靠二位大展雄威了。来,让我们满饮此杯!” 众人离席起身,举杯相碰,大口喝酒。 “至于这时辰,若不……”坐下之后,文羽又是一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青竹把杯子重重放下,“砰”的一下,“不用说了”,然后转向潘西,“潘少明天差人通知我就是了。” “文羽先生,小竹那是自己人,何必遮遮掩掩?”潘黑虎先是皱着眉头说了一句文羽,然后转头劝青竹,“小竹呀,这种准备什么的都让他们去弄去,你明天辰时到那边就好了。” “青竹兄弟,是我失言,该罚该罚,我这里敬你一杯。” “潘叔,没事儿,我心里有数,明天的事儿你放心,我必不会让你失望的。”青竹举杯与潘黑虎碰了一杯。 四人各怀心思,这一桌美味佳肴,美酒甜羹也少了诸多滋味,面和心不和地客套了一阵,也就各自散去。 青竹和文羽走了以后,潘家父子又聚到了一处。 “西儿,你看这二人之间如何?”潘黑虎有意考较儿子。 “父亲,孩儿看得并不透彻,但总觉得这二人之间怕是很难共处一室了。文羽怕是因为近来竹三得势,感到了威胁,这才出手。而竹三也非是好相与之人,暴起反击,竟然让文羽吃了大亏,现在两人都有了芥蒂,这摩擦怕是会越来越大。”潘西也不敢断言。 “你的谨慎是对的,因为你根本就没看懂人心,首先你别看文羽一直慈善温和,其实他这种人根本就不愿屈居人下,更别说是你我这种普通人了,单就今天他突然出手测试竹三的身手,就足以见得此人心机之深,你说他是为了争势,我倒不这么认为,他必然还有更深的用意。如果说文羽我还能看透一二,这竹三就更是令我恐惧了,年纪轻轻,这身手惊如天人,内心更像是汪洋大海,深不见底,如今潘家成事在即,只是这俩龙虎大才,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呀?”潘黑虎说着说着,叹气看着门口。 “父亲?”潘西等待了片刻,轻声呼唤了一句。 “哈哈哈哈,我潘家从小小的屠户,走到如今何曾有过畏首畏尾的时候,如今我们气运正兴,又怎会怕这一老一少?纵使这两人龙腾虎跃,也只配做我座下良驹,正好降来助我潘家飞黄腾达。”潘黑虎眼中哪儿来的一丝迷茫,霸气冲天豪气万丈。竟然连同潘府顶上的气运都突然暴涨了几寸,只是这奇观,无人看见。 “父亲说得即是,竹三如今身上还有剧毒牵制,绝无可能摆脱父亲的驱使,单凭这文羽也是父亲的掌中之物,这二人本领越大越好。”潘西也被他父亲的豪气凌云感染。 “嗯,你也下去休息吧,明天怕是不会轻松的。”潘黑虎看着儿子说道。 潘西也是点头告退。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潘黑虎眼中多了一丝复杂。 另一边文羽匆匆离去,而青竹则是悠闲地走在路上。 青竹走到里自己的院子还有两个街区的拐角之时,嘴角微微一扬,“出来吧,跟了一路不累?” “竹三兄弟好本事。”一个手拿拂尘的老者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正是文羽。 见青竹脸上没有半分意外,文羽上前了两步,“竹三兄弟,你我同属玄门,又何必屈居在一个世俗家族?” “哦,这就是你今天突然出手,造成你我二人反目的目的?”青竹双手抱胸靠在了墙上。 “你我携手,大事可成呀?”文羽又上前了两步。 “没兴趣。”青竹说着就要离去。 文羽赶忙挥了一下拂尘,拦住青竹去路。 “你要拦我?”青竹盯着文羽的眼睛。 “不敢,只是还希望兄弟能考虑考虑。”文羽谦逊地作了个揖。 “区区第二境巅峰,谅你也不敢!”青竹毫不客气的说道。经过之前的交手,青竹已经清楚知道了面前之人境界,单凭身手绝对伤不着自己,但玄门各家的诡异手段却也是让人防不胜防,所以青竹表面嚣张是为了让对方心头犯怵摸不着自己底细,内心却也是防范地紧。 文羽先是被叫破境界,不由一愣,紧接着又换上笑嘻嘻的模样,“兄弟好本事,人各有志,还希望兄台明天能够手下留情。”说罢就直接离去,不再大费口舌,只是背过身去之后,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弧度。 青竹看着这人离去,脑中闪过这人甩拂尘,作揖的举动,不屑地说了一句,“雕虫小技”。紧接着腹部红光一闪,自顾自转身而去。 第97章 万众围观 这一夜青竹罕见的没有修炼,而是很摆烂地倒头就睡,甚至连十一都被以要养精蓄锐的理由叫到隔壁屋子去休息了,今天的青竹只想放空一下自己。他明白今夜怕是也只有他能够安稳地睡上一夜了。 整座城池看似安安静静,一片安宁祥和,与往日无异,可总有些心绪难宁的人和院落,在这黑压压的夜幕之下躁动不安。 一队一队人员从一处处不起眼的暗处鱼贯而出,黑衣覆体,分不清来自各处,尽皆趁着夜色,快步疾行。一夜未停,虽然时不时也会有归属不同的队伍碰到一起,但所有人都默契地选择了避让,因为他们明白,这里不是他们碰撞的地方。 一夜相安无事,至少城中的百姓都睡得安稳,一直睡到了大公鸡喔喔叫。 “叩 叩 叩”十一端着一盆清水,站在青竹门前敲门,“竹三哥,起床了,时辰快到了。” 屋内的青竹从床上坐起,“进来吧十一”。 “哎呀,睡得真舒坦!”青竹随意地伸了个懒腰,不经意就展示出了自己完美的肌肉线条。 刚进门的十一,看到他那慵懒的样子,顿时心跳加速,面色潮红,一副娇羞模样。 青竹也没太在意,只是简单地洗漱,吃过早饭,跟十一交代了几句,就出了门。 踏雪的脚程自是毋庸置疑,不过区区半个时辰,就来到了大龟宝地。 此时的宝地已经是人山人海。围观的村民城众已经是把周遭围了个水泄不通,周遭能站下人的地方全部都是黑压压的一片,甚至连许多大树都被砍掉了遮挡视线的枝丫。靠近大乌龟本身的地方却相对人少一些,由潘家私兵围成的人墙,形成了一圈明显的分界线。 这一整圈人,少说也有五千人,一个个不说气息强大与否,但此情此景,一个个严阵以待,倒也颇有几分肃杀之气。这明面上就有这般实力,加上暗卫之类,青竹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这潘家的实力, 青竹驱马上前,从潘家留出的通道上经过,在不远处的人群里,有一小片熟悉的身影,正是霸下村的众人。 李阿婆这些也已经看到了青竹到来,纷纷咒骂啐痰,发泄着无尽的怨气。双眼红肿的小兰,变得更加清瘦与憔悴了,无神的双眼带着一抹死寂,盯着青竹,有些无限的委屈。 今天的杨阿公脊背显得愈加挺拔,此时正看着青竹,眼底有着一丝担忧,却不敢太明显地表达。 青竹没有停留,而是径直走到守卫哨卡前。 “竹三先生,您来了。家主他们已经到了,说是让您直接上那中间的台子就行。”一个首领模样的护卫上前抱了一拳,说道。 青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大乌龟背夹的最前端位置上搭了一个法坛,八角形状,正中位置摆着一张供桌,上有供果三牲六畜等祭品和香炉烛台。除此之外,法坛八个角上都插着一根黄幡,此时八杆黄幡旌旗猎猎,迎风飘摇。 青竹点了点头,下了马,走到了他造的小竹屋前,拿了长枪,就拖着往乌龟背上走去。 所有人都是屏气凝神等待时机,青竹却如这闲庭散步,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青竹身上,可他自己却好像全无感觉。就这样一步一步,那轻盈的步伐,却是每一脚都充满了力量。拾级而上,不多时,青竹已经踏上龟背。 文羽身穿一身法衣,迎了上来,“竹三兄弟,你来啦?快快快,这边请。” 青竹没有理会,自己走到了法坛边上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把枪随手往边上一丢,竟然还侧着躺了下去。 乌龟背上除了法坛还盖了一个碑亭,正处在了乌龟心脏对应的位置。亭子不大,是圆形的单檐亭,一块黑亮的墨玉方碑树立其中。碑高一丈三,宽八尺,上书潘家生平,不过是些歌功颂德,华而不实的虚头,不过一句“神刀手”倒是道出了潘家的屠夫来历。青竹看了两眼就觉得没啥意思,就收回了目光,刚想收目看别的,文羽又凑了上来。 “兄弟你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看看我这儿局摆得如何?”文羽朝碑亭努了努嘴。 “我又不是风水师,怎么看得出来?”青竹满不在乎的翻了个身。 文羽却像全然没有听出青竹的冷淡,反而来了兴致,“兄弟你看,这碑亭,不仅取了霸下驮碑之意,同时与我那法坛和远处的祭坛形成了三才阵,刚好降了这大乌龟。” 文羽说地头头是道,青竹却是兴致缺缺,他上来就看到了这三才阵,乌龟脑袋正对的地方有一面山壁,刚好高过龟背的高度,上面顶上还摆下了一个祭桌,也摆放了一应祭品。 只是唯独祭桌中间摆了一样东西,看着像一个大盘子,里面应该是摆着什么祭品,堆得老高,但总白布蒙着,不像其他的祭品,一眼就能看明白。 青竹也没多在意,可能是当地风俗之类。此时的潘家一众人等全在悬崖之上的祭桌后边站着,潘黑虎首当其冲,见青竹到了,挥手致意。 青竹点头回应了一下。 文羽或许是终于意识到青竹的冷淡,悻悻然的走了开去,回供桌那儿准备去了,留下青竹独自一人。 青竹也不在乎,反而闭上了眼睛,在众人眼中他这是在休息。实际上,他却运起了听风决,将方圆五里之内所有的声响尽收耳中,甚至连围观人群的呼吸都听了个清清楚楚。当然还有那些村民的各种谩骂和赌咒。但是青竹表面依旧不动声色,只是细细甄别着自己找寻的人。 潘家树大根深,长久的积累和准备,虎视眈眈多年,终于等到这宝地出世,正谋划着要借此大势乘风而起,筹谋天下。潘黑虎老谋深算,遇事看一步想三步,看人也是透彻至极,心狠手辣,眼里不容沙,明知潘府一直以来为了发展,欺行霸市不在少数,杀人放火那也是常事,搞得天怒人怨,结下了多少仇家,这又想得宝地,图飞黄,必定为人不容,但此番如此高调行事,必定也是想好了各种准备和陷阱,就等着闹事者自投罗网。 青竹可不想做这个扑火的飞蛾,如今他设法得到了潘家信任,身在这宝地之上,不用身在下面的人群里,有所行动,鞭长莫及,一不小心就会中埋伏,或者祸及无辜,而可以直接发难,但凭借这个还远远不够,潘黑虎必定还有后手,所以他要寻求助力,比如城主府,又比如说文羽,这些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在青竹计划中的某一个部分都可以发生作用,这些他早就有过了盘算,只是现在青竹来回探查了几遍都没有看到城主府的来人。 人群中虽然有些人身负兵刃,严阵以待,可是经过细查,青竹发现要么是潘家埋伏在暗处的人手,要么就是那些妄想鸡蛋碰石头的受难村民,根本就没有城主府的人马,反而是连番探查,让青竹发现了山阴背光,亦或者隐蔽的角落,潘家都藏匿了不少好手。 原本潘府第一战力马四,也藏在不远处一块大石头下面,伪装成了一堆随意摆放的杂物,此时正满脸仇视地盯着青竹。 毕竟马四觉得如果要是没有青竹的话,此时站在那上面接受万人瞩目的人应该就是他了。 青竹可不会去理会这么一个小角色,收回了听风决,开始静静等待吉时到来。 第98章 灵龟咆哮 “咚咚咚”,山谷中突然响起来三声重鼓,熙熙攘攘的山谷霎时之间悄无声息,就连骂骂咧咧的村民都在潘家那些守卫恶狠狠的目光中忿忿不平的止住声音。 青竹也从大石头上坐了起来,用手掏了掏耳朵,得亏他早就收了听风诀,不然的话,这三声大鼓,还不得给他送走喽。青竹起身,用脚尖挑起一旁的长枪,拎在手里,嘟嘟囔囔走到法坛边两丈的位置站定。 文羽感觉到青竹的位置,手里动作一僵,却没表现出来,似乎为了掩饰尴尬,还特意拉高的调门,“吉时到!”其实是不是吉时,还不是只有他知道,不现在不一样,现场还有一个人知道。 他拿起三炷香点燃,插进香炉,随后手持法铃,一边摇晃,一边念念有词,“宝地有灵显真身,为尔取名大龟灵,从此护卫人世间,勤勤恳恳驮大碑!” 一段咒语过罢,周围却是一点变化都没有,他又尝试着重复了两次,却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 青竹看得是一脸嫌弃,本以为至少二境之上的修为总有些本事,却不曾想原来是个二愣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风水之术,掺和了些旁门左道,也敢自称山字一脉。 文羽见到场面一度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以作缓解,然后继续念念有词,“三次唤名已成,有请灵盘现身,定穴!” 这次倒是总算是有反应了,随着文羽用手指天,一个光团,从其袖口飞出,悬在他的头顶半空,一道金光从光团中倾泻而下,垂直落在文羽身上。 这一幕落在围观人群眼中宛若神迹一般,一时之间都忘了刚才开头那滑稽的一幕,反而各个都惊叹文羽先生有真本事。 青竹看着眼前这拙劣的表演,心中不由疑惑,“就凭他这点儿本事也敢来碰宝地?难道就凭借此刻悬在他头顶的寻龙定山盘?” 青竹这儿还在疑惑,文羽那边好不容易重新找回来的自信可不容错过,双手结了几个手印,大喝一句,“点穴定龙,走!” 就见寻龙定山盘横飞而去,姿态虽然并不流畅,反而有些晃悠,但总归是飘到了碑亭的上空,那道金色光柱把碑亭瞬间笼罩。 碑亭被罩住的一刹那,大地轻轻震动了一下,很轻微,甚至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但天色异变,却格外醒目,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霎时之间乌云盖顶,黑压压一片,本来亮堂堂的周遭,也变得天昏地暗,如同黑夜降临,天地之间最大的光源就剩下了寻龙定山盘。 青竹眉头一蹙,因为他有了一种不太好感觉,刚刚似乎有什么危险的东西醒了。 文羽却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炫耀一般用眼神挑衅青竹,似乎在说,“看看,这就是我的本事。” 当然他这如同小丑一般的作态,肯定得不到青竹得回应,于是只能气鼓鼓地继续下一步动作。 他又点了三炷香,插进香炉,同时朝乌龟尾巴的方向做了个手势。 那里站了一个人。接到文羽的手势之后,那人抄起一面小锣就连敲了三下。 文羽闻声大喊,“宝穴已成,安棺。” 拿锣那一个又敲了三下。 看得周围的人群一顿迷糊,青竹却通过听风决知道了乌龟肚子里正在发生的事情。 这里面的许多楼阁亭台之上,都摆放了一具棺椁,一共十八个,十七个一般无二,只有一个特别大的棺椁摆放在碑亭之下对应的那个位置,也就是乌龟的心脏位置。 这些棺椁本来都有些倾斜或被垫高,随着文羽的那句指令,所有的棺椁都按照之前的记号,落到了指定的位置。 青竹一扫这十八具棺椁的方位,心中暗叹了一句,“这货怕不是在作死的边缘试探。” 果不其然,棺椁一归位,顿时地动山摇,从大龟喉咙的位置更是传出了低沉的吼鸣。 文羽被摇晃地站不稳,勉强站住之后,赶忙朝着潘黑虎所在的祭坛叫到,“潘家子嗣跪拜,迎接祖宗归位!” 祭坛那里,潘家众人赶忙下跪磕头。 每磕一下,龟腹之中就会有一具棺椁发出亮光,大龟也就安定一分,一直到第十七个头磕下,就剩下最后那一具特别棺椁未曾点亮之时,人群之中突然冲出了众多手持武器的人马。 “冲呀。绝不能让潘家这种狼子野心的人,夺得了这宝地气运!” “杀!为了皇朝气运!” “不能让他们成功!” …… 潘家的守卫们刚刚被大龟宝地的异动,扰乱了阵脚,又在最紧张的时候被人袭击,一时之间惊慌失措。 偷袭者屡屡得手,不多会儿,挡在那里的守卫,就被放倒了不少。 村民群众也趁机冲向潘家守卫,可总是敦厚羸弱不敌虎豹豺狼,没一会儿就被强势反压,很快出现了伤亡。 潘黑虎举起了一根手指。 隐匿在人群中的潘家护卫瞬间发难,一时之间城主府的那些人马就失去了优势,加上他们还要掩护那些村民,很快就被打退,双方形成了对峙之势,不敢贸然出手。 潘黑虎哈哈一笑,“尊敬的城主大人,你也真是的,因为不想被我整口吃下,竟然等我这儿开始了,才偷偷摸进来,别怕呀,求个饶,我放过你就是了!” 被这潘黑虎的嚣张跋扈一激,城主竟然又想发起进攻,打算拼着鱼死网破,青竹一枪挥出,挑起地上的一颗石子,就直奔城主所在的方向而去。 “城主小心!”一个护卫连忙持盾护在城主身前,却被强大的劲道震得吐了血。 城主顿时止住发号施令的动作,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潘黑虎。 潘黑虎见状更加嚣张,“潘家老小都有了,来,让我们最后一拜,也让我们的城主大人见证我们潘家辉煌的开始。” 最后一拜,就在潘家这些人爽朗的笑声中和另一边城主村民的愤慨不甘之中拜下。最后一具棺椁亮起,大龟宝地停止了摇晃,甚至就连天上的乌云都散开了,仿佛一切都是定局。 潘家众人喜形于色,得意忘形。潘黑虎大手一挥,就让手下之人把城主府和那些闹事的村民全给围了起来。 文羽也是大笑不止,“本以为这宝地如何玄乎呢?没想到如此轻易就被我解决了,好多准备都还没用呢。哈哈,既然如此,就开始吧。三才阵开!” 随着文羽一声低喝,寻龙定山盘上的光芒突然横射出一道,先是接上了法坛,然后连上祭坛,三个点顿时金光大作,而且金光若触及到的人都全部被定在当场。一时之间身在高处的人里只有文羽还能动作。 文羽走到青竹身边,看着一动不能动的青竹,背对着潘家众人,嘲讽道:“你个蠢货,不是很能打吗?你来呀,来打呀?”还嚣张的拍了拍青竹的脸。 “你如果乖乖听我吩咐,我还没准顺便就帮你解了身上的毒,对了,你这蠢货还不知道吧?你被潘家下了毒。妄你还这般忠心于他们,可他们却这样对你。不过即便他们帮你解了毒也没用,毕竟昨天我又给你下了毒。哈哈哈哈”文羽越说越癫狂。 虽然听不到文羽的话,但杨阿公和小兰刚好能看到文羽的动作,满脸都是担忧,可青竹自己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样子。 文羽走到祭坛边上,盘膝坐下,朝着祭坛的方向,满脸狠厉,声音却是轻得似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还妄想这宝地气运,现在能动的人马都相互制约,剩下的都是一个手指头都动不了的人,哈哈,我才是行大运之人,这得了宝贝罗盘,又得了这宝地灵穴,哈哈。我的,我的,全是我的,宝地点穴的精华反馈,还有传说中的山宝,以及这宝地的风水气运,都是我的了。等我吸收了这些那精华,再来收拾你们这些无知的蠢材。哈哈哈哈。” 状如癫狂的文羽,盘膝而坐,静静等待着宝地精华反馈。 可是等了很久都不见反馈降临。 就在文羽满脸疑惑想不通原因的时候,一声无比苍凉的咆哮,自身下的大龟口中传出,震彻云霄! 第99章 灵龟将死 文羽右手一掐指诀,大喝一声,“遭了,灵龟震怒,宝地变凶,大事不好了!” 那副上蹿下跳的的样子,看得青竹一阵无语,这货简直就是个神棍,相字门的“掐指一算”被他使得不伦不类不说,还全无章法,活脱脱就是骗人之术。 “文羽,你以为你很聪明?”潘黑虎的声音从对面山头幽幽传来。 文羽顿时神色大变,“什么?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你以为我潘家这么多年谋划,会被你这小人拿捏?”潘西也从祭坛后面走到了祭坛前面,隔空嘲笑文羽。 “为什么?我明明用定龙盘引动了地脉之气构成三才定身阵,你们怎么能动?”文羽无比震惊地看向恢复自由活动的潘家父子。 “小道尔!”潘黑虎轻蔑一笑,看着文羽,却没有解释。 看着文羽那呆若木鸡的样子,青竹真的彻底无语了,这憨货真的是怎么能搞出一个世外高人的形象的,这么简单都不知道。文羽设置的所谓三才定身阵,在刚才大灵龟第二次咆哮的时候就已经破了。十八具棺椁最重要的在龟心处的那一具,就在那一瞬间,有两个手下义无反顾地掏出一颗黑色药丸吞下,然后强行把棺椁调转了一个方向。所付出的代价,就是这两名手下完成调转以后就直接手臂软若无骨,口吐鲜血而亡。 “哼,虽然我们不是玄门中人,但针对你提出的布局,在古籍中找寻破解之法还是轻而易举的,你以为我们真的就没有对你小心提防吗?”潘西欲要杀人诛心。 文羽果然这话刺激得疯癫大吼,“不可能,你们没有灵力,如何破阵!” “蠢笨,没有灵力的人,我们就用有灵力的药,临时造就灵力,无非人命嘛,我潘家填得起。”对于人命,潘西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哈哈哈哈,你们能动了又怎么样?这个开关一转,三才定身阵,也就成了单纯的三才阵,困不住人,也困不住龟,现在灵龟脱困,看你们还有什么办法,到头来不过一场空梦!”文羽癫狂地嘶吼。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大灵龟骤然摇晃,就像站起身来一样,龟背凭空升高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土石不断地落下,周围的大地都在震颤,周围的人群赶紧往远处撤退,保持距离,龟背和山头上的众人更是被颠簸得站立不稳。一个完全由石头组成的长长的乌龟脖子和脑袋,从法坛和祭坛之间的沟壑中抬了起来。一张同样由石头形成的大嘴张开,獠牙森森,好似血盆大口,向外弥散着腥臭之气,冲着对面山头上的潘家众人,又是一声咆哮。 见状,文羽跌坐在地上,哈哈大笑;青竹依旧风轻云淡;潘黑虎却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随着他一挥手,被石龟咆哮吹得东倒西歪的潘家小辈,松开捂在耳朵上的手,跑到祭坛边,一把掀开中间盖着的布,露出了下面的东西,一大盆儿摞起来的大包子。 看似平平无奇的大包子,出现的那一刹那,青竹眉头深深一皱。 文羽也是脸色瞬间就变了,口中念了一句,“镇魂包子!” “哼,西儿,你来!”潘黑虎一声令下。 潘西强忍恐惧,颤颤巍巍端起那个盘子走到崖边,面对石龟尽在咫尺的大脑袋,吓得已经腿如筛糠,眼睛也是闭上了。 感受到石龟动作越来越大,脖子越伸越长,眼看着就要一口咬到这座山头,潘黑虎大喝一声,“西儿快!” 可潘西现在已经全无意志,害怕得抱着包子蹲在地上。 潘黑虎见状,大骂了一句,“废物!”冲了上去,抢过装包子的盘子,抄起一个就扔进了石龟的口中。 石龟的脖子停住了片刻,潘黑虎趁机一脚把潘西踢得滚到了一边。 见石龟又动了起来,他又塞了一个包子。一个是一个接一个的塞,一个是卡顿着一点一点儿往前伸,一直到十八个包子都塞完了,石龟这才彻底不再动弹,张大嘴巴,歪着脑袋,定在那儿。 文羽眼中不再癫狂,反而是一种挫败和失望。 看到塞包子的这一幕。青竹心头不由涌起阵阵恶寒,这东西都来了。 镇魂包子,听起来挺正义的玩意儿,可知道这东西的人却会止不住背脊一凉。先说刚才的十八具棺椁,应该就是潘家的祖宗十八代,不说是一定是往前数每一个辈分一位,至少也是十八位先人的遗骸。现在青竹才明白为什么十八具棺椁之中皆迸发的是代表阳十足的金光,没有半分阴柔之气,原以为是潘家为了催发风水,故意用了男性先祖的遗骸,没有放这些先祖配偶的遗骸,却原来这些先祖遗骸的配偶已经都在这十八个镇魂包子里了。镇魂,镇魂,平白无故如何镇魂,正所谓血肉为虚,岁月摧残,白骨皑皑,静立千年,魂魄为气,萦绕其上,所以最有效果最易得到的镇魂之物,莫过于白骨。将女性先祖的骨骸焚化,作为馅儿,做成包子,就是镇魂包子,可定山灵野魂。 青竹皱眉正源于此,这潘黑虎果然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了这歪门邪路的方法,效果却是出奇地好。 大石龟已经被定在当场,一动也不动弹。 潘黑虎面露喜色,说着就要指挥手下人上前拿下文羽。 青竹却觉得这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而且他心头那种危险的预感并没有消散,所以他静静的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文羽见着包围过来的爪牙,也没有害怕,反而对着青竹咧嘴一笑,“你给我拦住这些人,我帮你解掉两次下在你身上的毒!不然你就要陪我去死!” 青竹摊摊手,对那些手下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文羽不解,“你真的不要命了吗?” “你个狗东西,难道忘了第一次的毒,我也有解药了吗?我早就替他解了,至于第二次的毒,竹三兄弟早就防着你呢!白痴。”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的潘西,为了找寻存在感,道破了玄机,一边说,还一边偷偷看潘黑虎的脸色。 潘黑虎此时脸色阴沉,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潘黑虎,你可真是狡诈如狐,我输得心服口服。” 文羽似乎认命了一般,坐回到了地面上,还整理了一下衣服,“竹三,你我都算是玄门中人,我不想死在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手中,有劳您抬抬手,送我一程!谢啦!”说罢,闭上了眼睛。 青竹还没有动作,潘黑虎再度开口:“文羽,你事到如今,还在耍手段,那我就让你死不瞑目!带上来!” 潘黑虎话音刚落,就有人从他身后的树林里押上来一个十来岁的男童。手脚绑缚,口中塞布,浑身伤痕。 这男童一出现,文羽抬头这么一看,瞬间就如遭雷击,“不要啊,你们放了他!求求你了!不要呀。”声泪俱下,在地上不住磕头,看得众人一脸的不解,这神仙般的人儿竟会这般狼狈。 潘黑虎哈哈大笑,“你这腌臜的东西,利用自己神棍的身份,招摇撞骗,欺男霸女,最后还搞出个孽种,最后还妄想用这灵龟宝地的风水气运,让这孽种得到蒙荫,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将先父的棺椁里,偷偷放进了你老爹的骨灰吗?殊不知你的这些伎俩皆在我的算计之下。如今不不但你那老爹的骨灰已经喂了野狗,就连这小孽种我也要让你看着他去死!”说罢,潘黑虎抽来一把长刀就手起刀落,一个稚嫩的生命就此消散,事情变化之快,青竹都来不及出手,围观的众人更是只来得及不忍看地闭眼。 “不要~”文羽痛苦哀嚎,却也无济于事,一双眼睛红如血瞳,死死盯着潘黑虎,手指扣紧地面,鲜血淋漓。 “潘黑虎,你不得好死,如今这样不如鱼死网破!”文羽说着捏指诀,浑身打起摆子,脸色骤然苍白,如同周身血液被刹那抽干一样。 “快,拦住他!”潘黑虎焦急地大喊。 那群手下一拥而上,可是文羽根本没有给他们阻拦的机会,口中一道血箭喷出,直射寻龙定山盘。 定山盘被鲜血这么一浇,顿时金光变血色,延伸出去的光芒全部回缩,而后一道宽不过二寸,宛若实质的血芒垂直向下射去,直直刺进灵龟的心脏。 原本被定住的灵龟疯狂躁动,长脖子开会甩动,撞得大地剧烈震动,痛苦思量的哀嚎响彻苍穹。被血芒刺中的地方,碑亭连同玉被纵向一分两半,地上也被扎出有个小孔,正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着土黄色的气体。这些气体在青竹眼睛里可就成了灵龟的血液,血流干了,灵龟也就死了,宝地也就废了,变成一座纯粹的石山。 第100章 骨头太硬当不了狗 文羽看到这一幕,气急攻心嘴角一歪,瘫在地上,就当他刚想流露出解气的神情,一条修长的乌龟脖子的陡然后甩,虽然只是虚影,却张开血口,带着血腥之气,噬向文羽。 但这虚影也非所有人可见,在大多数人的眼中,文羽的身体就像是凭空被无形的磨盘挤压,研磨,碎成了渣滓。鲜血拌着残肢碎屑淋漓而下。 胆小者见此,已是闭上了眼不忍去看,更甚者亦或者是弯腰不住地呕吐起来。 青竹身在咫尺,看得就更仔细了,这自不量力擅动宝地的反噬竟然如此血腥。 痛苦不堪的大龟虚影竟然不仅咬住了文羽的身体,还在不停地咀嚼,血肉和骨头被碾碎的声音,纵使青竹都听得汗毛炸立。 他怕了,他确实是怕得很,一个珍地反噬自己让他死去活来,这宝地宝地反噬,他还真不敢乱动,更别说那大乌龟血色的眼瞳正死死盯着他。 一股无形的威压将其笼罩,相比于刚才的三才定身阵,此刻的青竹感受到的是威严,是无比磅礴的压力,脖子以下每一寸血肉都被牵扯压制。 这始料未及的情况,让青竹第一次感到了忧虑,宝地的玄妙天差地别,令得青竹措手不及,被迫变成了一个旁观者。 潘黑虎虽然不像能够像青竹一样看到在那儿痛苦挣扎的灵龟虚影,可是山谷中迅速衰败枯萎的植被,已经清楚地说明了,加上身后那一个个开始心绞痛的家人,他明白,如果不能立马想办法补救,那么自己这么多年的谋划,怕是就要化作泡影不说,甚至潘家都要毁于一旦。 再看底下那些愚昧的村民,四散逃命都还要回头讥笑,那城主的脸上更是一副“让你自作自受的样子!” 潘黑虎怒了,不是歇斯底里的那种怒,而是无声的阴沉,就像是就像是寒冰一般。 他不是没办法,而是这法子他不想用。可事到如今,还能由得他吗? 潘黑虎扔下手里的刀,一把揪过潘西,双手扶着潘西的肩膀,双目对视,深深凝望,潘黑虎眼中是浓浓的不舍。 潘西眼里却是惊慌和不解。 潘黑虎拽过一匹马,目光落向他的妹妹,也就是潘西的姑姑。 那是一个温润的美妇,此刻脸上满是惊愕和恐惧,但却在潘黑虎的注视下,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一双儿女,然后毅然决然地擦干了眼泪,拽住手下人送来的马缰绳。 这兄妹二人,翻身上马,潘黑虎手里还拽潘西,三人两马,后退百步,猛然催动胯下的马匹,朝着悬崖方向狂奔,半点犹豫和迟疑都没有。 临到崖边最后三寸,两匹马后蹄猛蹬,再次陡然发力,腾空而起,冲着灵龟背上飞跃而来。 灵龟此时正在文羽身上宣泄着自己的愤怒和痛苦,现下又发现又有人前来挑衅,连忙回头去咬,却已经来不及了。 两匹马从嘴边掠过,落到龟背前沿。 两马落地,先是四声骨裂之声,然后就是一阵闷响。 先着地的四只前蹄支撑不住巨大的冲击,腿骨断裂不说,更是直接缩进了马的腹腔里,即便如此依旧没有止住冲势,向前翻滚滑行,血肉模糊,最后直接撞碎成了碎片。 所幸马背上的三人在落地前的一刻纵深一跃,跳了下来,化去了一部分冲力,所以虽然个个口中溢血,却也没有太大的损伤。 潘黑虎没有片刻停留,拽着潘西大步上前,走到寻龙定山盘的一旁。拍了拍潘西的肩膀,仿佛终于下定了什么,闭上眼睛把潘西推向了那一道光柱。 潘西都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整个人就腾空了,紧接着无比剧烈的灼烧感笼罩全身,就是被扔进了火炉里焚烧一般,浑身燃起血焰, 这血焰沿着光柱就染上了定山盘。 使得定山盘就像是抽光了柴火的火堆,瞬间熄灭落在了一边。 而潘西别说问自己的父亲要一个答案,就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就被焚化成了一堆灰烬,落在地面,沿着那个小孔朝乌龟的心脏落去。 大龟背上的伤口,被这么一弄,就像是原本插着的箭被扒了出来,顿时之间,原本弥散而出的黄烟变成了喷涌而出的泥浆,大龟又发出了一声凄厉地咆哮。 潘黑虎走到自己的妹妹身边,“妹妹,你去吧,就照我之前答应你的,侄子和侄女我会照顾好的。”那语气有些冷淡,就像是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一般。 潘西的姑姑,没有再多说话,只是最后抬头看了一眼那边的山头,然后毅然决然地朝着喷涌而出的泥浆中心扑了过去。 血肉之躯却像金铁浇筑一般牢牢扒在那个洞口之上,死死堵住喷涌的泥浆。 “砰”、“砰”、“砰”.......几声闷响如惊雷炸响,又如古寺铜钟,却其实只是大灵龟的心脏跳动。 再看趴在泥浆里的女人,满身泥浆不说,每一次灵龟心跳,她的身体都遭受强劲的震荡,被重锤砸击一般,一下,两下,三下……一开始还只是脸部五官流出了鲜血,随着次数多了,她的身体上被震起了阵阵血雾,她的身体也看起来越来越柔软。 可是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半分挪动,纹丝不动的趴着,就连表情都始终未变,眼神也还是那样,紧紧看着对面的山顶。 “砰”,随着一声巨响再度响起,原先碑亭的那个位置直接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泥浆不再喷涌,黄气不再外溢,人也没了。 随着那妇人消失不见,大龟口中发出了一声呜咽悲鸣,然后精疲力尽一般,伸长了脖子,就好像是躺下休息一下。 此时的潘家人也都纷纷松开了捂着胸口的手,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朝这边看来。 “值得吗?”青竹开口。 “一个是一奶同胞一起长大最疼爱的妹妹,一个是含辛茹苦拉扯长大的儿子,你说值得吗?”此时的潘黑虎虽然依旧站的笔直,但不住抽搐的眼角,却透露出他极力克制的悲伤。 “你知道吗?从始至终我都知道最后可能会有这么一遭,我也曾跪地苦苦哀求过那个人,让他教教我如何才能救下他们,可是他却说要想成就霸业,他们就是祭品。”潘黑虎双拳紧握,自说自话。 “可是这也不能是你纵容他的理由。”青竹插了一句,可他内心却惊讶地察觉到一个信息,这里面还有一个人竟然完美的预测了今天的一幕。 “刚才文羽定住灵龟的时候,我真的好高兴,甚至有一刻想就这样吧,大不了就跟他分享这宝地,可是这轻而易举得到地的成功,让我开始忘乎所以,让我对那人的话产生了怀疑,让我不再甘心与他分享这宝地气运,我要赢,我要拥有无上的权势来碾压当初的那个人,我要报复那人对我的不屑,仅凭三言两语断言我潘家结局。”潘黑虎状态开始有些癫狂的 “可到头来证明他是对的,一个以身化焰隔开定山罗盘镇杀宝地的灵光,一个以女子之身的阴气填补宝地灵窍,被生生震成齑粉,原因呢?还不是你的贪婪和戾气?因为你怕让别人来做这两件事情,尸骸会残留在宝地上,会分走你潘家的气运!既然如此,你还在这里演什么戏?演来又是给谁看?是怕你潘家族亲骂你丧心病狂?还是怕这芸芸众生说你畜生不如?” 刚才因为各种原因没出手,却不代表青竹可以忍受这潘黑虎在这里惺惺作态,直接撕破了他虚伪的面具。 “你怎么会知道?”潘黑虎有些惊讶于青竹得博闻强记,但很快就换上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反正也无所谓了,现在我已经成功了,儿子嘛,只要我还在,想要总会有的,只是可惜了我的妹妹哟,亏她愿意为了我潘家后代牺牲,可是这俩孩子我是留不住了,我总不能养留下两个祸患吧?哦,对了,还有你,我该怎么处理呢?如果你愿意继续做我的一条狗,我想我还是会留下你的!哈哈” “你确定你能拿捏得了我?”青竹反问了一句。 “你以为,西儿给你的解药里真的只是解药吗?哈哈,再说了,跟着我要女人有女人,要钱有钱,一起开疆拓土,有何不可?”潘黑虎一半威胁一半诱惑。 “听起来是挺不错的呀?可是我这人就是个硬骨头,弯不下身子,给人当狗!”青竹斩钉截铁地反讽。 “你们真以为我就这些手段吗?给脸不要脸,那么就都去死吧!” 潘黑虎大手一挥,从山林谷地的隐蔽之处冲出了数万人马,乌泱泱一片,瞬间就将城主府的那些人马和村民围了起来。对比之下,在整齐的黑衣之中,就如同是孤岛扁舟,孤立无援。 马四则是带着一众高手直接登上龟背,手持臂弩长弓,将青竹一人围在了当中。 不说那森森的箭镞闪烁着阴暗的光芒,就是这么多人马围攻之下,青竹能杀十个,百个,难道还能杀一千,杀一万吗? 潘黑虎此时真正觉得,他赢了! 第101章 陪你演戏罢了 “作威作福习惯了,就连狗都觉得自己是狮子了!”青竹语气略带了些轻蔑。 “什么意思?”潘黑虎有些诧异于青竹的处变不惊。 “没什么意思,你觉得以现在的距离,我要杀你,很难吗?”青竹反问道。 潘黑虎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原来你是存着这样的想法,不过我既然敢离你这么近,会给你留这样的机会吗?“ “哦,试试?”青竹枪指潘黑虎就要动手。 围上来的潘家守卫,一看情况,也不等潘黑虎下令,直接抽刀上前,可是即便如此也已经来不及。 长枪如龙横贯而出,电光火石之间已经刺上潘黑虎的前胸。 “叮”,一声金属相交的脆鸣。 潘黑虎被顶出去一丈有余,可青竹也感觉到手感的异常,不由一愣。 潘黑虎稳住身形,面带讥讽,双臂交错着砸向刺在胸口的枪头。 “砰”,枪头应声而断。 青竹弃枪而遁,拉开距离。 后撤途中,马四和几个手下,欲要偷袭青竹,被青竹一脚踩在肩上,蹬了个狗吃屎。 “护甲、护臂,看这效果材质也应该很不错,难怪你有这样的自信。”青竹立于大石头上面。 “现在你已经失了先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哈哈。”潘黑虎看着被手下团团围住的青竹,流露出了一副得意洋洋的嚣张模样,两只手臂碰了碰,发出“叮叮叮”的声响。 “算了,我还要去收拾下面的那些观众,就不折磨你了,去死吧!”说着,他就从袖口放出了一阵黑烟,“这烟无毒,但配上你身上的毒,可就厉害喽!哗啦啦,不消片刻,你就会变成一滩烂泥了!哈哈。你还不知道吧?潘西给你的解药里确实没有加料,可是其他地方就不知道喽。你猜猜是谁?” 青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 潘黑虎还以为青竹是在压制毒发,表情更加嚣张了,“上来吧,来给他看看嘛,睡都睡了,害什么羞呀!哈哈” 就看到了表情纠结的十一也爬上了龟背,唯唯诺诺地走到潘黑虎的身边,不敢抬头看青竹。 “扭扭捏捏不像样子,来,给你的竹三哥,好好看看!哈哈哈哈”潘黑虎一把揽过十一,用手捏住她的下巴,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吹弹可破的脸颊,然后掰着她的脑袋去看青竹。 十一显然是被弄疼了,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眼中满含愧疚,不敢和青竹对视。 青竹却是很平静地注视这一幕。 “哟呵,你俩这眼神看起来,倒是这小妮子自作多情了。”潘黑虎松开了十一,把她丢在了一边。 ”哎,你怎么老是喜欢为难女人呢?\\\"青竹上前半步。 “咦,你竟然没中毒?”潘黑虎愤怒的看向伏在地上的十一咒骂,“你个吃里扒外的小贱货,被男人玩儿得记不住自己的主子了?等会儿再炮制你。” 潘黑虎回过头,对着自己的手下叫道,“给我杀了他!” 那些手下一拥而上,三两下就放倒了一圈,可是又有源源不断的人冲上来,更甚至青竹卸掉他们的关节,他们都依旧会跌跌撞撞地冲过来纠缠。 青竹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人肯定是被潘黑虎给洗了脑,或者胁迫的,所以这才如此卖命的上前消耗自己的体力,现在自己又分不出哪些是死忠,哪些是受要挟,这可就难办了,不好下死手,任凭他身手再好,也有被耗死的时候。 这上面打了起来,底下也有了动作,毕竟现在谁都看得出来,龟背上的那位虽然形单影只,却尤为强悍,如是能合归一处,倒是能增加不少的胜算。所以看到青竹此刻被围攻,地上城主府的人也全部是蠢蠢欲动,想上前营救。却奈何人数相差太过悬殊,试了几次都无法移动分毫,若不是潘黑虎还没下达命令,恐怕只需三两个回合地绞杀,这一片凌乱的区域就会被潘府的黑衣护卫们给趟平了。 现在城主府的人和村民们被围困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高处的青竹一人鏖战。 渐渐地,在人不断的围攻之下,青竹渐渐体力不支,动作也有些慢下来了。 突然一声弓弦的闷响,一支短箭,飞射而出,直奔青竹后心,射箭者正是那满脸黄泥的马四。 马四瞅准时机偷袭成功,正想着,“这下看你还不死,等你死了,你的马,你的女人,你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了!”他刚想笑出声,表情却僵住了。 原本应该扎在青竹后背的箭矢,射在了十一前胸的正中间。 十一一直担忧地看着青竹,目光一刻都不曾离开,当看到马四动手,她许是不想让青竹分神,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是使出全身的力气,扑到青竹身后,挡下了这箭矢。 中箭之后的十一,摔落在了地上,鲜血瞬间就染红了她的长裙。 这一幕,让底下的那些村民都已经心有不忍,女性们更是都捂着嘴落泪,心疼她的为爱牺牲,就连小兰都是这般猜想,想要原谅她之前的所作所为。 “十一!”青竹怒吼一声,迅速挥出几拳,暂时逼退敌人,冲到十一身边,把她搂进怀里,紧紧抱住。 “竹三哥,对不起,我也是身不由己,毕竟是他把我养大的,我没有给你下毒,因为我爱上了你,能死在你的怀里,我真的好开心,好开......”十一虚弱到说话断断续续,甚至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头一歪,手也从青竹怀里滑了出去。 “砰!”十一话音刚落,以其为中心,就发生了巨大的爆炸。火光乍现,烟尘喧嚣,连同青竹和周围想偷袭的几个手下全都被爆炸席卷在内了。 烟尘散去,青竹和十一所在的位置被炸出了一个深坑,此刻就剩一个光秃秃的坑,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此刻离得远的几个手下也是庆幸自己没有贪功,从土里爬了起来。 “哈哈,竹三,功夫再高有什么用?还不是死在我手里了!”潘黑虎看到青竹连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这才安心,不然这人在的话,自己手里这点儿人马还真的不一定要折损多少呢。 “我说你怎么总是不长记性呀?”青竹的声音从左侧的不远处传来。 潘黑虎惊愕地转头去看,活脱脱一副见鬼了的样子,“怎么会呀?因为你上次的事,我还特意加大了天雷散的用量,你怎么可能毫发无损的?” “笨死了,我在引爆之前退开不就好了吗?”青竹眉毛一挑。 “那种情况下你不可能发现的!”潘黑虎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青竹走近了几步,看到那些手下紧张地围住潘黑虎,这才停住,“说你诡计多端嘛,你也确实是老谋深算,不多有的时候真的是不开窍。首先,十一从始至终都是你们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从未有过动摇,别说不是,从我故意漏出踏雪是骥兽的事情,那时你们就已经中计了;既然如此我又怎么可能不防她一手?再者,就是你太过自作聪明了,妄想利用人性来趁机偷袭,你演技确实是好,十一明明从来没有给我下毒,你却故意那样说,加上舍命相救,你所有的一切就是要营造出她对我情根深种的假象,让我对她放下戒心,如果我还有良知,悲痛伤心之余就会露出破绽,此时让十一贴身引爆天雷散,我必定命丧黄泉。对了,你还有一个最大的破绽,也不知道是你觉得事情已经十拿九稳了,还是怜惜手下,我一冲到十一身边,你就示意周围手下停手,这也太过刻意了,这又不是唱戏,而且你也不是什么会仁慈的给我们时间告别的主。因此十一手一动,我就发现了。所以说,这一幕,只不过是我在陪你演戏罢了!” 第102章 潘家想做皇 “年纪轻轻却没想到如此心细如尘,就连文羽都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没想到在你身上却连连吃亏,你竟然比他还难缠百倍,现在看来,你当初投靠潘家,也是有意而为之喽。“潘黑虎收起惊讶,缓缓往后退了半步,反而轻描淡写地夸奖起青竹。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青竹同样回了轻描淡写地一句,心里却明白,这次若非在潘家宝库得到几件宝物,怕是自己都要搁进去了,这几个老狐狸个个都是人精的存在,计谋如狐,狡兔三窟,一不小心就会落入圈套。 “哦,那你想要什么?我说了,荣华富贵,酒色财权我都可以满足你!”潘黑虎眼睛一转。 “我本江湖闲散人,富贵于我如浮云。说白了也不过是悲悯之心作祟。”青竹摇摇头。 “这么说来你是为了下面那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现在回头助我一臂之力,我许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潘黑虎指着下面被包围的那群人,语气激动。 “潘黑虎,你个狼子野心的无耻之尤,你痴心妄想,纵使你得了这宝地气运,有什么资格许诺这位先生,难道你还想造反吗?”身处包围圈之中的城主,闻言已忍无可忍,大声怒斥。 潘黑虎听到这话,也不生气,走到龟甲边缘,背手而立,“造反?不,不,不,这天下本就是无主之物,他黄家一坐就是百年,那我潘家为什么就不能抢过来坐坐?谁规定苍天之下黄为主?谁又知道我潘家不是受命于天?” 潘黑虎这一番话说完,城主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毕竟虽然蛮横,却不无道理,当年的黄家,也就是如今的圣主,也是从一个小家庭里走出来的,于乱世之中,揭竿而起,带领能人义士一路杀到了如今的北都,开创了黄家百年基业,也开创了大雍盛世。潘黑虎话里话外也说的就是这个事情。 城主憋了半天都没想到反驳的话,反而是身边的一个手下大声呵斥,“你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恶霸,还妄想谋取天下,不说圣主,就是执掌南域九镇的镇南王都能让你顷刻之间化为齑粉!” 此话一出,潘黑虎都愣住了,这怕不是一个憨憨吧。 城主满眼怒火地瞪了这人一眼;吓得这人后退了好几步,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 “哈哈哈哈”,潘黑虎哈哈大笑,“城主大人,你这手下倒是有趣的紧,他这算是在提醒我要杀人灭口,永绝后患吗?哈哈” “如今又不是乱世,你为了自己私欲兴兵而起,到头来又苦了这些乡亲父老,又要陷入到兵火硝烟之中。”城主指了指眼前惊慌失措的村民们。 潘黑虎听了城主的话,反而是慢悠悠地来了一句,“与我有何关系?” 城主气到无语,用力一甩袍袖,背过身去。 “城主大人莫要生气,这个不用你的小兵提醒,我也想的到的,今天把憋了那么久的话说出了口,好舒坦呀,先让你们全部葬身于此,回城之后再在城里施点儿毒,做成瘟疫的假象,然后就可以趁机扫除异己,归结到瘟魔伤人,稍作处理,我还能向镇南王邀个治瘟的大功劳嘞!这计划真是完美呀!城主大人,你说呢?哎,真是佩服我自己,怎么能让我想出这么完美的谋略。“潘黑虎面露狰狞,手舞足蹈。 城主此时已经头皮发麻,潘黑虎这计划只要把控细节,完全可能实现,而且就目前圣主对于百姓的爱护,如果潘黑虎真的是治理瘟疫有功,必定会大受奖赏,一步平云都不在话下,难道这宝地的风水气运果真如此强大吗?可要是让这样一头隐忍凶残的豺狼靠近镇南王,靠近圣主,这不就是米缸里跑进了老鼠。 若有所思的城主将目光投向,龟背之上一直静立不语的男子。 “喂喂喂,这儿还有一个人呢?”青竹也不知道是感受到了城主的目光,还是实在忍受不了在那儿大放厥词的潘黑虎,于是上前了一步开口。 他这一动,那些潘家护卫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顿时又紧张起来。 “你能怎么样?”潘黑虎语气强硬,身子却往一个护卫身后去了半个身位,接着继续说道:“你只有一个人,难道扛得住我这数万人马吗?就是挨个伸脖子让你杀,你都得活活累死,更别说如今你已经赤手空拳。而且我这儿安排了数千重弩,你如何能抗?” 宛若为了迎合潘黑虎的话,龟甲之上突然窜出许多手持重弩的箭手,对面山头也站得密密麻麻。弩箭上弦,弓如月,箭头之上有些污迹水渍,应该是涂了不得了的东西,全部指向青竹。 “剪头之上全部喂了强力的麻药,哪怕是壮牛,只要沾上一点儿都会立刻倒地,别说是你了。这本来是给下面那些城主府兵准备的,毕竟我要起事,兵马了容不得一丝的浪费。哈哈,既然天雷散没放倒你,那就看看这漫天箭雨之中,你如何逃脱!”潘黑虎嚣张跋扈地指着青竹。 “难道你觉得已经赢了吗?”青竹依旧淡定如初,虽然他也明白这麻药可不是毒药,自己的血灵丹不一定起作用,可自己可不是空手而来,最后的底牌也到了该掀开的时候了。 “城主大人,此时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青竹这幽幽的一句,倒是吓了潘黑虎一跳,不可思议地在青竹和城主之间来回扫视。 此时的城主也不再伪装,往前走了一步,“小兄弟,你可算是开口了,再看这鸟人往下装下去,我可就真的要憋死了。来吧,兄弟们,亮亮相吧!” 只见原本黑衣遮体的潘家私兵之中,差不多有个四五千人突然摘下了头套,而且这些人基本散落在人群的外围,此时甚至连枪头刀口都不用调转,直接就把潘家的私兵围了起来。 突然出手,还把各自身边的敌人放倒了两三个,如此一来,潘家私兵瞬间减员了差不多一半,形势成功逆转。 “不可能,你哪儿里来的这些兵马?”潘黑虎难以置信地发问,但瞬间就想到了什么,看着青竹,“难道?” 青竹耸耸肩。 城主却是开始鼓掌,“黑虎老兄果然聪明,这么快就想到了?对喽,这就是驻军兄弟们。” “可是明明兵符在我手上了,我还确认可是真的!!” “你呀,那天夜盗兵符,却是第二天才到你手里,这不就是为了留出时间造假嘛?至于为何如此逼真,哈哈,那你就问问作者本人吧。”看得出来,此时的城主心情大好,还开起了玩笑。 “是我!”一个黑壮的身影从村民之中挤了出来,正是铁匠张阿公。那浑厚的嗓音,“那天有人送了个铁疙瘩过来让我做个一模一样的东西,还带来了我给小竹打的篾针,我就知道了这事儿有紧急,所以连夜赶制,没想到这东西如此重要!小竹,好样的,老夫通过你打铁的手艺就知道,你不是凶邪之人!哈哈” “张阿公谬赞,小子只是做我觉得对的事儿罢了,倒是您的手艺果真是以假乱真呀。”青竹抱拳还礼。 “我还是不信,为什么你们二人会走到一块儿,我仔细调查过你,你们从始至终都不曾有过交集!”潘黑虎癫狂到怒吼。 “还是我来跟你解释吧。”城主见青竹不太爱说话,自己也是好不容易有机会强压潘黑虎,一泄心中怒火,所以接过了话头,“小兄弟在入你潘府之前,就曾经夜探城主府,临走之前就曾留下一枚竹钉,我派人打听之后,不难推测出了那夜之人大抵就是霸下寨里新来的篾匠了,而小兄弟明明可以无声无息离去却留下竹钉的用意,除了表明身份,主要还是为了说竹者清高有节,而且下一步是要化身卧底潜入潘府当钉子,让我随时准备配合。所以那天小兄弟夜盗兵符,我们佯装了一出好戏,实际却是相互商议了一番!” 潘黑虎听完跌坐在地,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第103章 他不会跑了吧 “城主大人,你既然能调用驻军,为何不早点制止这黑老虎呀?如果那样我的儿呀,没准就不用死了!”村民之中有个老妪,满脸泪痕地问城主。 “老人家,真的抱歉,非是我不愿,而是不能,先不说我调用驻军所需要的代价,要是能有用,我自是愿意,可我苦于没有抓到潘府实质性的证据,我无能为力呀!判个什么罪?杀人放火,草菅人命?抢占山头造坟,抢风水?还是什么?我们没有能够一下子将潘家彻底肃清的理由,那无非就是打草惊蛇!我知大家心里有苦,我这里给大家道歉了,是我这城主无能。”城主面向各位村民深深鞠了一躬。 村民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了,毕竟城主说得在理,道歉也诚心。 “不可能,不可能,你混进潘府之后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对我动手,为何还要如此大费周章?”潘黑虎像是突然找到了什么破绽一样死死盯着青竹问道。 青竹倒是没有再默不作声,出口解释:“你也别输不起了,就让你彻底明白吧。首先你每次见我都埋伏了人手在一旁,以为我不知?当然如果我想动手,那些人确实也拦不住我,不过我怎么知道杀了你黑虎,会不会再出来一个白虎或是黄虎?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让你在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自己说出自己的罪证,同时让你将人手聚于一处,一网打尽,何乐不为!” 潘黑虎听完这话,先是默不作声,紧接着哈哈大笑,“万万没想到我谋划半生,甚至连亲儿子亲妹妹都折了进去,最后竟然还是毁在了你这半大小子手里!可笑,可笑,可是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束手就擒吗?你们太天真了,我要你们全部给我潘家陪葬!” 黑虎声嘶力竭的怒吼,双拳猛然锤向身下的土地。 “砰”的一声炸响,足以见得这潘黑虎绝对也是有不俗的功力在身。 一声过后,潘黑虎逆血冲心,嘴角溢血,要看就是不行了,可他的嘴却扬起了弧度。 青竹见此连忙运起听风诀查探,就连龟腹之中,有个人接到了潘黑虎捶地的信号,点燃了一个引线,转瞬就燃到了那十八具棺椁处,十八声闷雷炸响,在龟腹之中卷起了庞大的气浪。 “快跑!”青竹只来得及大喝一声,赶忙跳下龟背。 下面的人还来不及反应,大地就开始了剧烈摇晃,幅度之大,几乎无人可以站立。 望气诀之下,青竹可以看到那灵龟虚影此时重新又挣扎了起来,悲鸣之声不断响起,这肚子里被人给炸了,安能好受?更要命的是它肚子里竟然还有东西,只是藏在棺椁之中,青竹竟然都没有发现,此时潘黑虎破釜沉舟,势要毁去这方圆千里,若不阻止,这城镇和周遭村寨怕是都要不复存在了。 城主也顾不上捉拿叛贼了,一看这地动山摇,飞沙滚石的,赶忙组织手下带大家奔向平坦之处自救。 待稍微安全一些,城主赶忙询问站在推到身边的青竹,“小兄弟,这是?” 青竹也不废话,“潘黑虎还留了最后一手,我一时不查,倒是惹下大麻烦了。他在棺椁里面藏了女人的天葵血,用瓷瓶密封时,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只要等成事之后取出即可,可他最后临死反扑,用暗藏的天雷散炸开了瓷瓶,秽血流出,污了宝地灵气,而且这极阴秽物,碰上本就属阴的龟形宝地,阴上加阴,灵气变邪气,宝地也就变成了凶地,大地灵龟,怕是真的要变成邪恶的凶兽霸下了。而这吉凶之间的转换,会释放强大的能量,同时这大龟也会疯狂报复,看这规模,怕是三日之内这千里之内就会因为连续不断的大地震动,屋倒墙塌不说,寸草不生,就是人也会死伤无数!” “如此严重,先生可有办法挽救?”城主见青竹能看出事情根结,也是赶忙尊称了一声先生,赶忙求助。 青竹看着地动山摇,昏天暗地的情形,心中也是忧虑万分,这潘黑虎哪儿来的这么些阴邪毒辣的法子,这下事情就难办了。 此时小兰和杨阿公凑到青竹身边。 “竹哥哥,你若有办法就帮帮大家吧。”小兰眼中有泪,指了指身后不断哀嚎的伤员,以及许多已经无法发出哀嚎的人。 “尽力而为!”青竹话一说完,辗转腾挪之间,穿过飞扬的尘土,躲开不断滚落的石块,跃上龟背。走到法坛之上。先点三炷紫竹香,再拿自己的篾刀,脚踩天方镇山步,手掐地韵定山势。 一番念咒过后,抬头望着天空,走到了一个选中的方位,拿起篾刀就狠狠扎进了地面,刀柄在先,刀身在后,连刀带柄都没了进去。 说来也是神奇,这刀一插进去,大龟立马不再挣扎,大地也不再摇晃。 城主和村民见状,赶忙迎上从龟背下来的青竹,一声一声都说的是感谢。 “先别急着谢,这大灵龟属阴土之相,我的篾刀刀柄乃是至阳的龙檀木,配合百缎所铸的刀,阳木阳金,扎在了灵龟的肺部方位上,以阳木克制阴土,再用被阴土克制的阳金周旋,避免灵龟直接暴起,相互牵扯压制,临时稳定,但这也只是暂时的,只有三天,这几乎就是缓兵之计,而且大龟再次被定住,对人的怨气会越来越大,一旦暴动,震动的幅度也会不断增大,直到将目之所及全部全部夷为平地。”青竹有些无奈地泼了一盆冷水。 “这该如何是好?真是要苦了百姓了。”城主满脸悲愤欲绝。 青竹沉思一会儿之后,心中有了算计,跟城主说道:“城主大人,这宝地异变虽然是人祸所为,却已经属于天灾了,已经不是人力可以抗衡,即便是全盛之时的我,恐怕也是难有作为。为今之计也只能是尽人事而听天命了。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毒蛇百步之内必有解药,若这降龟的宝物真的如我所料,那这一切还有一丝生机,也可省去诸多百姓的背井离乡之苦,可若是我这一招失算,只怕这城寨村落至少得有百年无法供人生计了。城主大人,你且带人回城,赶紧告知各个村寨留存之人,赶紧收拾细软,然后静等我的消息,如我两日之内赶回来了,那么我们皆大欢喜,可若是两日之内我回不来,那么你也就赶紧通知百姓转移吧,一天时间也够逃出危险地域了。” 青竹用极快的语速交代了一番。 “意欲何往?”城主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担忧地问询青竹去处。 “林深不知处,黑烟飘渺地。”青竹随口说了一句。 “什么?你要去那片老林子?”城主错愕不已,“不行不行,那林子邪性地狠,外围还好,那深处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多少次有人进入都是十死无生,无一人生还,你这一去如何能行?” “竹哥哥不要呀” “小竹,那地方不能去!” 小兰和杨阿公,张阿公也是围了上来规劝,小兰更是哭了个花脸。 青竹轻轻拭去小兰的眼泪,换上一个轻松的微笑,“大家干嘛如此悲观?我的身手岂是寻常人可比?再说了那地方邪性,能邪性得过这土石之山竟然真能跟真王八一样伸脖子蹬腿的?没事儿的,放心,而且这地方是这方圆千里之内唯一有可能存在生机的地方,我是非去不可的。” 周围的村民听了这话,看了看,大灵龟,有了一种心安理得的期待,只有周围几个真正牵挂着青竹的人,才能看到青竹眼中的不确定。 青竹拍拍小兰紧握自己小臂的手,跟城主拱手道了个别。 城主回应了一句,“兄弟,我年长几岁,托大认个兄长,以后叫我一声大哥即可,此番不论成功与否,切记保全性命,大哥与你好好醉上一场!” 青竹点点头,道了声,“好”。走到一边,高喝一声,“踏雪!” 就听得哒哒的马蹄声响起,踏雪扬鬃而来,停在青竹身侧。 “兄弟要不要派些人手给你?”城主又问了一句。 青竹挥了挥手,表示不需要,“我此去惊险,又何必徒添伤亡,倒不如让这些弟兄留下来陪大哥救治伤员的好。” “也好,兄弟保重!” “保重!”青竹回应道,然后转向小兰和两位阿公所在,“回去吧,等我回来!”说罢一磕马腹,电射而去。 李阿婆站在小兰身后扶住就要晕倒的小兰,“他是个好孩子,一定会回来的。” “你们说他是不是一个人跑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所有人都怒视着他,脾气火爆的人都几乎要动手了。 城主见青竹远去,收回目光,深吸口气,“潘家私兵谋逆当诛,但如今天灾将至,若表现突出者,我可上书请功折罪。是死是活,你们自己判断。”随后对着自己的手下和村民,“诸位,赔罪的话我也不说了,今天就让我们一起回去就被刚刚的震动伤了的村民百姓,并做好准备,等待……” 城主这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刚才那人的名字。 “他叫竹青。”杨阿公适时的补充,他也是要这些被青竹救下,还要质疑青竹得家伙都记住青竹得名字。 “嗯,让我们一起等着竹青兄弟的好消息!” 城主一声令下,无论之前是何身份,此时所有人都最后看了一眼青竹离去的方向,紧接着全部往城镇和各自村寨狂奔。 第104章 非白发不入 一骑绝尘,不留痕,村民们用那沉甸甸的期许目光目送着青竹远去。 青竹对此却不敢多想,他如今只想抛却杂念,因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趟会有多危险,那地方可是让自己看一眼就背脊发凉直冒冷汗的存在。 踏雪也感受到了青竹内心的焦急,一路飞奔,马鬃猎猎作响,身形在拉出丝滑的虚影。 如此高速,加上路途不近,等踏雪抵达目的地,饶是以它的体能和素质都累得直喘大气。四条又粗又壮的长肢不住的抽筋。 青竹跳下马背,轻轻拍着马脖子,“踏雪,你就留在这儿吧,等我两天,若明天此时我还没有出来,你就回去吧,回到你自己的地方,可别再傻乎乎乱吃东西了,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踏雪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和声响,只是回头用硕大的眼睛,盯着青竹,似乎是想将青竹牢牢记住。 “喂喂喂,这眼神是干啥?我是谁?我肯定能回来,到时候你可别老是尥蹶子了。”青竹用一种轻松的口气对踏雪说道。 踏雪收回目光,仰天长啸,然后自顾自走到了一旁的大树荫下卧了下来。 青竹看着这家伙傲娇的模样,也是不由莞尔一笑,转身面向那片森林,面色也转成了一脸的严肃。 这林子正是当初青竹小兰取得龙檀木的地方,当时以为是看错的那道黑烟,一直萦绕在青竹心头,这次灵龟异变之时,就如同一只利箭射过脑海,他知道或许这就是天地之间对于大灾难留下的一丝生机了。 甩甩头,撇开杂念,猛跺一脚,朝林子深处而去,他不敢运气,也不敢耽搁,每快一线,每多留一分灵气,他就多有一丝把握以面对接下来的未知,虽然也仅仅只是一丝,却也可能就差这一丝。 林间路难行,他只能凭借着对方向的把控,于树干之上不断借力,每一下都是力道十足,发出“崩崩崩”的炸响,一时之间,鸟兽皆惊,草木倒伏,可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甚至路上有一头不知死活的斑斓猛虎妄图挡路,也直接被他一脚踢开,没有半刻停留。 一炷香的功夫,青竹感觉自己已经非常接近林子中心了,突然一块大石头挡住了去路。 青竹停下脚步,看着巨石,一脸的严肃,因为上面赫然写着一列大字——非白发不入,生死自负。 这话分明是在说前方非常危险,除非白发老者命不久矣的人才能进去,可是巧就巧在,青竹也是白发,而且就是被耗尽生机的那种白。如果说这都是巧合,那么也未免太过诡异了。 青竹解开头上的发冠,把一直藏起来的白发散落下来,若有所思。 从最初之时给小兰治病留言的先生,再到刚刚潘黑虎口若隐若现的神秘人,从时间上来看,还应该是潘黑虎口中之事要远远早于小兰那事,甚至是他能误打误撞绕过潘家守卫抵达本地,这一系列的事情而且所有的关键似乎都集中在了青竹身上,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所为,如果真的是同一人,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一切,不断推动着事态变化。 事到如今也管不了那么许多,青竹平复了一下气息,跨过巨石,往前走去。 说来也怪,一过巨石,青竹刚刚狂奔所致的热汗瞬间就收了回去,一股发阴的森寒之气侵入四肢百骸,不由打了个冷颤。连忙运起一丝灵力游走全身,这才把那种从头顶到脚心的阴冷驱散。可是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却怎么都驱不散,更找不到来源。 警戒四周,那发现此刻目之所及的所有景物与之前途中所见截然不同。刚刚那些虽然林子茂密不见阳光,却有一种草木的清香,配上鸟啼虫鸣小兽穿梭,倒是一副生机盎然的景象,可偏偏此处虽然也是树木苍翠枝繁叶茂,却偏偏没有一丝声音,只有无限的死寂,寂静都已经不足以形容此处的静默,仿佛就连风都停止了,即使运转听风诀,青竹都没有查探到哪怕一丝的的响动。 见听风诀徒劳无功,青竹干脆转运望气诀,就发现了此地周遭灵气浓郁异常,到处都是光华一片,可偏偏这些灵气像是被什么力量控制住了,不像他处的灵气那般轻灵自在,在一定范围内飘荡,反而是呆若木鸡一般,各自悬停,一动不动,自然也无法引动和吸收,这才使得青竹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了异样。而这宛若实质的灵气也正是无形威压的来源。 青竹试探性地往前走去,越往里走,灵气越浓郁,到最后已经不用望气诀,肉眼都能感受到这灵气的存在。 “咔嚓”,青竹不小心踩断了一根小树枝,这也是青竹进入大石后面以来第一次听到声音,着实是吓了一跳。 “滴答滴答”,一阵宛若什么水滴的声音传来,青竹刚刚平复了一下的心,一时之间又紧张了起来。 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循声而去,那水滴之声愈加清晰,拐过几棵高不见顶的古树之后,眼前骤然开朗,一束明亮的阳光照亮了四周,一时还有些刺眼。 青竹也不敢轻举妄动,躲在大树后面,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奇观。 树后面是一个开阔的平地,大不过一亩,被一棵棵少说千年的大树,围在其中。 空地不同于林子里的阴暗,反而有明媚的阳光从高处透过树冠垂直倾洒而下,把这一方区域照耀得格外开阔。 最醒目的不仅是那与众不同的光明,还有青竹眼中真正可以被称为异象的景象——灵气漏斗。 这灵气漏斗也太大了,这玩意儿青竹不是没见过,因为别说宝地了,珍地成型都有可能会出现,是为了吸纳天地灵气,以最后一波助力灵地成型,说是漏斗其实就是一个由灵气旋转而成的旋涡。一般来说高和范围也就数十尺大小,可眼前这个却是超过了百丈高度,至于范围更是在远超顶上的空洞,一直蔓延到了树冠里面去了,也就说至少有一亩以上。 旋涡底部的尖尖,一直延伸到空地的中央,一滴闪烁着光晕的灵气液滴正凝结其上。下方正对的地面上还有一个小水坑,里面弥漫着五光十色的雾气,看不真切,所料不差的话应该就是灵气凝液,就是不知道有多少。 看到这里青竹不禁吞咽了一口口水,这水坑里哪怕只有一半,这东西怕不是都要远超一个第四境玄师体内灵气的总和了,那可是有搬山造物之能的存在了。 青竹越想越惊讶,到底是什么原因才造就了眼前这一幕的结果?鬼斧神工,天然形成?还是苦心算计,人为造就?可无论是哪一种,显然这样的宝物能一直存在,必定凶险异常。 想着,摸出两柄剑门,一手一把,夹在双手各自的食指与中指之间,然后开始在周围搜索起来。 期间,青竹尝试性的空地方向靠近了一步,顿时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油然而生,吓得青竹赶忙缩回了迈出去的脚步。 就这样搜索了一圈又一圈,透过那片空地青竹可以清楚知道,时间的流逝,从白天到黑夜,如今黑夜都快要过去了,可他还是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其实对于要找的东西,青竹自己也没有一个具体猜测,但只要这东西出现在他面前,他就一定能知道目标出现了,这是源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或者说是来自一种灵感。 可是到目前为止,这种感觉一直都没有出现。而且现在天光微亮,马上六个时辰就要过去了,周围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唯独剩下中间那一方空地没有探索,可是此时青竹体内本就不多的灵力也因为长时间保持听风望气诀的状态,变得空空如也,偏偏刚才探索过程中他还看到了空地之上散落着一层森白灰烬般的东西,这东西对于山字门的人来说可是熟得很,全是骨灰,这么厚一层,不知道有多少动物或人埋骨此地。 此情此景,青竹真是进退两难了,尝试了一下补充灵力却是一点作用都没有,进去,又是惊险异常,一时之间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看着眼前森白的灰烬,想想那些即将流离失所的村民,特别是与霸下寨的各位生活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的画面不断闪过脑海,一幕一幕。 最后画面停留在了杨阿公和小兰目送青竹离开的那一幕。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呼出,牙关一紧,最终一步跨出。 第105章 千奇百怪的阵法 青竹仔细观察一番都搞不清楚眼前这地方到底是何名堂,若说有阵法,却全然找不到阵基阵眼,若说没有阵法,这凭空出现的灵气漏斗又是从何而来,一阵苦思无果,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首先找到乾位,也就是方位里的开门,踏出三步。这三步也是步步有讲: 第一步左脚左前斜步,脚尖探路,膝盖微弓,脚去身留,随时撤步,这叫投石问路。 一脚探出,没有什么异样,紧接着就是第二步,右脚右斜上半部,同时双手抱拳,此乃先礼后兵,知会不知有无的区域主人一声,两步已过,我要进来了。 青竹警惕四周,无有异常,随即就是第三步,一脚正前踏出,脚跟着地,这叫得寸进尺,一来若是有人窥探,这一步就是表明一往无前的态度,同时若有机关陷阱,脚跟比脚尖中间少了两副关节,更加敏感。 第三脚站定,青竹四下环顾,依旧没有什么情况发生,这看似正常的平静,却让他心里一阵发慌,毕竟这满地骨粉可是实实在在提醒着眼前区域的危险。尽在掌握谁人惧,唯有未知最瘆人。 三步已过,事难回头,青竹继续往前,欲要径直往那灵气液滴而去。 凑近了,青竹才发现脚下的骨灰,就好似是研磨过一般,极其细腻均匀,散落在地上,踩上去会发出踩在雪地之上的沙沙声,纵使他脚步再轻,这落脚之时还是会扬起不少骨灰,好似脚边冒起了阵阵白烟,显得格外诡异。 他走的很慢,一步一步,当走到第十步,他回头一看,竟然发现自己身后的脚步竟然全部消失不见了,一个都没有,可是自己此刻双脚明明陷入骨灰层足足半寸,一路走来,无论如何都该留下脚印的。 为了搞清楚真相,青竹尝试侧过身子,横着迈了几步,这才发现了端倪,似乎是白色的骨灰在动,踩出来的脚印就会被重新掩盖,一点痕迹都留不下,难怪这白灰被铺得这么均匀。 青竹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蹲下身子,在地上插了一根竹钉,仔细观察,原来不仅骨灰在动,就连这一方地面也在以一种非常缓慢的速度围绕着灵气液滴旋转,而白灰相对而言是反方向运动了。 青竹又看了一眼脚下,确定了自己想法,脚左右两边的白灰高度确实不一致,一边高一边低,一侧有点儿堆积,一边有点稀松,因为白灰运动非常顺畅,比水流还丝滑,几乎是还没堆积起来,就已经向一边滑去,所以整个看差异起来并不明显,不易被察觉。 他还在想着这旋转的理由,就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抬头一看天空中的星辰,果然出事了,他的方位因为地面的流转已经不在生门,反而是变成了主惊恐奔走的惊门。 青竹担心有变故,刚想退回生门所在,脚边就感觉到了一阵灼热,一股刺鼻的味道从四面八方涌来,以自己脚下为中心,升腾起蓝绿色的火焰,虽然火苗都只有一寸多高,但却迅速蔓延眼前的区域,呈现规则的三角形,一直蔓延到灵气液滴的水坑那里刚好是三角的顶点。 幽幽青焰,犹如来自地狱的鬼火,诡异而又致命,青竹不敢多做停留,连忙跳起,选择了一个方向,在火焰中钉出一排竹钉,想在竹钉之上借力跳到其他没有着火的区域。可不经意间就瞥见了最早钉下的那根竹钉,此时依旧完好地立在那里,没有半分被烧灼的样子。 又看了看自己刚钉下的竹钉,青竹似乎想到了什么,干脆脱掉了靴子,卷起裤子,跳进了火里,可此时的青竹却没有再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热浪和烧灼。 看来这就是惊门的机关——幻象,至于原理青竹也已经猜出了个大概,空地之外的地面上撒些极易自燃的东西,人经过之时就会鞋上就会沾上,而惊门的地面之中掺杂一些极易被引燃,且可以低温燃烧的物质,如此当人走进白骨之地,二者相遇鞋底自燃发热,产生臭味和灼烫,配合上地面瞬间被引燃的火海,单单是吓都能吓死入侵者。 如果慌不择路,没有看清事情本质的时候,就轻易选择往没有起火的地方奔跑,怕是就要再陷入到其他的致命陷阱里去了。 哪怕凑巧发现了这火不烫,可火总归是火,时间长了,保不齐就又会被引燃衣物和其他的一些随身物品,然后变成一个大火球,被活活烧死。 青竹自然不会如此,他早早已经把衣服下摆和裤腿高高束起,至于有些体表的毛发,此时也是顾不上了,只能祈祷它们坚强了。 此时的青竹已经完全确定了眼前这里必然存在那种顶级阵法——八卦阵,八个方位分别对应这相信的的陷阱埋伏,最麻烦的是现在这些方位在不停的旋转变换,一不留神,怕不是就要着了道。阵法虽然是山字门的拿手好戏,可这样一个活的八卦阵,任由谁来都不能确保自己每一步都不走错,只要错一步,面对的可就是无穷无尽的陷阱机关。 为了防止触动其他方位的机关,青竹找准角度斜着身子就朝那灵气液滴的小坑走去,时不时抬头看向天空,以确定以及始终深处生门和惊门这两个方位,可正如前面若说,这么一个活的八卦阵,上面灵气在旋转,下面地面和骨灰还不一样的方向旋转,身在其中白茫茫,亮闪闪的,眼睛时不时就会被欺骗,谁都不能保证自己绝不会出错,青竹也不例外。 一脚踩下去,青竹感觉到可脚底的一丝异样,刚想撤了回来,就感觉自己胸口重重挨了一拳,还来不及胸口一闷,整个身子已经凌空而起,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青竹赶紧起身防守,却发现自己被偷袭的方向竟然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他心里无比怀念听风诀能用的时候,那样的话别说这东西看不见,就是他凭空出现,都可以发现,也不用这样摸不着头脑了。 等了半天,青竹都没有等到偷袭的出现。 青竹揉揉几乎要碎开的肋骨,一看天空,喃喃自语道:“我这是跑伤门来了,可纵使是主疾病灾殃的伤门,也不用上来就这么一下吧,差点把我给带走了。”紧接着就再次找寻方位,想回到生门的位置。 刚跳回去,青竹得耳朵敏锐的看收到了,一阵诡异的沙沙声,他放眼望去,就看到眼前的地面竟然出现了成百上千的蚂蚁,每一个都有拇指发现,此时聚成黑压压的一片,就像黑水巨浪袭来一般朝青竹袭来,两个大颚咔咔作响,这一只一口,纵使青竹也扛不住呀,青竹赶忙就要往边上的方位而去,可对面的蚂蚁竟然张开了翅膀,变成了飞蚁,一个个跟离弦之箭那般飞射而来,铺天盖地的。 青竹暗暗叫苦,这蚂蚁都成精了吗?而且这不是生门吗?还让不让人活了? 心里叫苦手上可是不敢片刻耽搁,两把剑门在手,挥舞出片片刀花,勉强挡下了蚂蚁。 要命的是这些蚂蚁一个个外甲坚硬无比,一番砍杀过后,青竹手都快震麻了,可这些蚂蚁还是源源不断的冲上来,仿佛无穷不尽。 疲于应付的青竹,突然感觉蚁群的攻势变缓了,蚂蚁们都像退潮一般钻回了白灰之下,甚至把同伴的尸体还带走了,来去匆匆,似乎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青竹半蹲在地上,要是再扛一会儿自己怕是就要挂彩了,正庆幸,还没来得及喘气,后腰就挨了重重一下,整个身子失去平衡,就像块破抹布一样,飞了出去。 第106章 棺材里有东西 青竹双眼一黑,等再能视物也不过转瞬,可还来不及起身站定,身上又连续挨了好几下重击。最诡异的还是跟之前被偷袭时一样的情况,根本看不到攻击是从何而来,而攻击却如暴风骤雨一般倾泻而下,打得他是毫无还手之力,无奈之下,他只得尽量把身子缩成一团,将头和主要脏器保护起来,硬受攻击。造成的结果就是青竹犹如一个圆球,在半空之中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不停地来回腾挪 或许在外人看来还有些轻灵之感,可实际情况却是每一次转向和腾挪,青竹都犹如被重锤砸中,五脏六腑都被震荡拉扯,痛苦不堪,几乎就连这最后的防守姿态都无法保持。 这些攻击刁钻难料,古怪异常,半盏茶过去,青竹还是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蹂躏,丝毫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接连不断的重击,换头牛来只怕也是要打成一滩烂泥了,饶是青竹身体素质卓绝,身上各处除了连片的淤青,也已经开始出现大量的撕裂伤,这些伤口哩哩啦啦地渗出鲜血,流的多了,就滴滴答答往下滴,落在地上洒出一串串血迹。 眼看着青竹就快坚持不下去了,抱腿的手突然一松,整个人瘫软了一般,卸去了劲道,右腿全是猛然蹬出,明明空无一物,却像和什么东西踢到了一处,发出剧烈响动,把地上的白灰都卷起了不少。 一击命中,青竹终于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开始反击了,一下,两下,三下,虽然还看不到对手是谁,但至少现在已经可以针对性地防御,不用被动挨打。 刚才挨打的过程中青竹一直在感受和记忆每一次击打的角度和力度。阵法里类似的攻击来源无非两种,第一种是死物,没有思维,所以攻击就必然会按照某种设定好的逻辑进行循环,若是活物作出的攻击,虽然有意识,攻击也就没有了规律,但这就绝对不可能像眼前这样凭空出现,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所以一番琢磨过后,青竹终于找到了循环的点,出手反击,用攻击防御攻击。 又是半盏茶过去,此刻的青竹完全是在凭借着刚才的记忆出手,可是攻击实在是太快,每一下都像是提线木偶一样,不能偏差,稍有疏忽就又会陷入连绵不断的攻击之中。他心头一阵焦急,因为体力消耗实在是太大,再这样下去动作肯定会跟不上了,可是始终无法看清楚攻击的物体,想变招反击,根本做不到,甚至连想脱离该区域都不行 正当青竹一筹莫展之时,他瞥见了碰撞的气浪掀起了地面上的骨灰。 青竹灵光一闪,屏住呼吸,一掌推出,带起强劲的气旋砸向地面,四周顿时扬起了满天的尘埃,足有两丈多高。 “来了”,青竹朝着预判好的方向看去,终于通过骨灰粉尘的变化看到了攻击的东西。这是一个透明手臂,从虚空之中凭空凝聚,捏掌成拳,卷携巨力而至。看到了就有办法躲闪回避,不需要硬碰硬,人和空气打,无论怎么样看,都是吃亏。 越打,青竹心里就越惊讶,这竟然是战字门的“天罡降魔拳”,属于硬碰硬的套路,三十六招,招招都有十余种变化,讲究的就是一击得手之后,用势大力沉的快攻,打人个措手不及。招招连锁,一旦开始,就密不透风,被牢牢限制,纵使是能挡住或躲开,都会变成笼中困兽,活活耗死。 “这地方怎么会出现这么诡异的东西,还是这要命的拳法,到底是谁留下的?“青竹心中叫苦连连。 万般无奈之下,斜行半步,朝着无形手臂内侧贴了上去,让过一次攻击,在生扛接下来的三记重手,只为等待下一招的“野牛问天”。 这一招双手抱拳,自下而上猛然挥出,取牛抬头的意,不但力量强大,速度也是惊人。 青竹吐掉嘴里的血沫子,双手搭桥,扶上无形手臂的抱拳,借那上扬的巨力,终于跳出了“天罡降魔拳的攻击范围,更是顺势跳出了这伤门所在的方位。 落地之后,青竹顺了一口气,赶紧环顾了一下四周,警觉是否又有奇奇怪怪的东西出现,现在自己全身肌肉就没有不痛的,甚至连一些相对细小的骨骼都出现了损伤,现在别说动手,再过一会儿如果血流得太多的话,怕是站着都难了。 青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地方会被称作十死无生了,单是已经经历过的生门、惊门、伤门三个方位,换一个普通人来,怕是都已经死了数十次了。 想到了这里,青竹心头一惊,刚才急于脱困,可是没看清方向,要是掉进了其他的凶险方位可完蛋了。赶忙观测了一下方位,这一看之下,整个后背都直接冒出了冷汗,竟然跳到了死门。 刚想趁着死门陷阱还未启动,赶紧离去,可一阵黑雾闪过,周遭景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还算明亮的环境霎时变成得阴暗压抑。 阴风阵阵,鬼哭狼嚎的怪异声响不断。一对白色的蜡烛凭空出现,上面点燃的火苗竟然是碧绿色,轻轻抖动的火苗,仿佛随时都会灭掉,可偏偏却将这一方区域搞得阴森恐怖至极。这还没完,地面上的骨灰慢慢向上汇聚攀升,变成了一张桌子来承接住这一对蜡烛,在桌子后面又有更多的骨灰聚集成了一口硕大的棺椁。一切都是洁白,原本圣洁光明的颜色,此刻却偏偏那样让人不寒而栗。 眼前诡异的变化,让青竹一时都不敢轻举妄动,试探性的后退,找一找别的出路。一只手好不容易摸到了边界,耳边却突然响起了非常刺耳的嚎叫之声。 就像是小石子划过划过光滑的大理石平面一样的声音,但是比那还要凄厉、尖锐、刺耳,难以忍受,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又似乎是直接在脑子里诞生,青竹痛苦地捂住耳朵,可是根本没有什么效果,就好像有一把锯子要把大脑给锯开一般。 青竹赶忙缩手,可仅仅这么片刻,已经是七窍流血,头疼欲裂。几次尝试下来,青竹发现,只要不触碰到边界的范围,那个声音就不会出现。 虽说眼下虽然诡异,但却也没啥异动,至少暂时是安全的,可是不能离开,身体状况又如此糟糕,这玩意要是碰上个什么陷阱,就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死门可不是说着玩玩的。 苦思冥想了一阵之后,青竹想起了刚才生门遇到蚁群的情形。于是赶紧找了一个角落,就开始疗伤,这可不是伤门那样,停下来就会被打死,只要坐着不动,等转到其他方位的时候就能脱困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青竹一直等到天都黑了,银牙高悬,方位都还没有动,看来看去,自己始终都在死门上。 青竹稍稍平复了一下气息,站起身,开始仔细探查这死门里的一切,时不我待,时间已然是耗不起了。 前前后后仔细探查了几趟,都没有发现异样,甚至连一点儿机关陷阱的痕迹都没有,就好像一切都是那样寻常,可眼前的氛围之下,要是说一切正常,任谁都不会信的。 月牙已上中天,青竹心中愈加急迫,终于把目光投向了那个白色的棺椁。之前他一直是绕开它,一来这东西不管怎么说都有些晦气;二来开别人的棺,总归是不礼貌;三来万一里面有个什么东西突然跳出来,自己可是没力气对付呀,但现在是不得不了。 青竹现在走到烛台前,抱手鞠了三躬,算是为等会儿的冒犯提前赔罪,然后走到了棺椁边上,扶着棺盖,摒息沉腰。 “吱嘎”,摩擦声在寂静地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两盏蜡烛也闪烁了一下。 棺盖缓缓推开,打开了四分之一的位置,青竹探头看去,仅是一眼,青竹就被吓得连连后退! 第107章 掉坑里了 白色的地面,白色的棺,白色的蜡烛,绿莹莹的烛光,阴森的氛围下,青竹推开了棺材盖,里面空荡荡,没有一开始猜想的有什么东西立起来跳起来,可是棺材底上却写了两个字,正是这两个字,让青竹一个踉跄向后坐去。 “请进”。 棺材底上赫然两个大字,雕刻在那儿,还是用的红色。 青竹爬起来,凑到棺材前仔细地看了看,确认了里面除了这俩字,旁的啥也没有。白棺乃是玄门禁忌,特别是这骨棺,为葬仙之用,常人可观不可进,这是公知,现在这白骨棺却偏偏写了“请进”二字,也不知是何用意?。 青竹咽了一口口水,环顾了四周,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他狠狠心,抓着棺沿就跳了进去,站在前面,警惕四周,以防止什么变故。 等了一会儿,周围还是什么变化都没有,青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多想了,就打算爬出来。 打算跨出来之前,就那么低头一看,后背又惊出了一身冷汗,刚才的“请进”,竟然变成了“躺下”。 青竹赶忙看向四周,想看清楚是否有人窥视,可这周遭他都仔细确认了那么多次,应该不可能有旁人在侧,但现在这情况之诡异也是一次一次打破了青竹的认知。 无奈之下,他只能先从里面出来,又在周围探索了一圈,确认没有别的路了之后,最终还是站在了棺材里面,慢慢坐下,最后躺下,如果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但他又不敢闭眼睛,全程神经紧绷,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一来是紧张有人偷袭,二来是不自在,心里别扭,这活人躺棺材,别说看了,听都没听过。 身子绷得笔直,透过棺材的沿儿看着上面的天空,棺材里看星星,还别有一番韵味。 他这儿正想些有的没的,“咔嚓”一声,石板摩擦的声音响起,棺材盖就像是合起来的扇子一样盖了起来。 变故来得突然,青竹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感觉眼前一花,棺材盖已经合上。伸手想去推开棺材盖,却发现就是跟棺材长在了一块儿那般,根本就是纹丝不动。 一番折腾无果之后,青竹也已经是精疲力尽了,还好这白色的棺椁本身材质似乎有些会发光,所以这棺材里面也是有些光线,不至于让青竹变成睁眼瞎。 青竹摸了摸身下的那两个字,依旧是躺下,没有变化,到底怎么回事?是自己想错了,还是这本来就是陷阱。他一时也吃不准了。 正当不知如何之时,青竹也是有些急躁了,泄愤似地推了一下棺材的侧板,这一推,他明显感觉到了一些异样的手感。 青竹侧过身子,细细地用手摸摸这一块板儿,上面竟然写了一封信,青竹还想着是因为字痕太浅,加上通体的白色,这才导致先前没有发现,现在有意识地去找,就无所遁形了。 整具棺内摸了个遍,上面只有寥寥数百字,内容却是惊人无比。 “霸下者,龙之六子,力大无穷,可推山岳,可覆江海。虽为龙子,却桀骜凶残,不服管教,一旦出世,必生啖数万众,喋血方休,随之撼地千里,灭绝人烟。破霸下者,唯颌下灵珠。取之,置于灵气浓郁之地,孕养百年得万钧之力,有几分机遇可镇霸下。吾遂取其珠,降其格,免为灵龟,缓出十载,以待良人降服。然岁月不足,万钧宝珠无以成型,恐祸乱天下,以阴阳二气结方天气旋催生宝珠,又恐生人误入,辅以玄门八技合八卦阵拒之,并留凶险之名。白棺非仙勿入,既入白棺,必是有仙缘之人,然若非少年白发者,不可取珠,切记,切记。” 青竹通篇默念之后,白棺竟然轰然消散,直接坠于地面。 此时身处之地,白棺白烛白桌尽皆消散尔耳,唯留一地白尘,整个空间恢复光明。 青竹这才明白,身在死门,必先死一回,也就是进那白棺,可是棺内文曰须有仙缘方能驱动,破阵,可自己何时曾得到过仙缘?这且不说,为什么一定要白发少年方可取珠?留书之人,为什么会知道自己要来取珠?相字门秘术?那如此说来的话,这八卦阵如今已经触发的几门方位中还有战字门的天罡伏魔拳,御字门的驱灵诀,那剩下几门之中想来也还有其他玄门秘技,那又有疑问,这人为什么可以兼具八门顶级密技?到底是何许人也?一系列的疑问涌上心头,百思难解。 青竹也没有过多耽搁,自己机缘巧合跳过了其他方位,直接落在了死门,心急之下又误打误撞破了阵法,更是知道了灵龟宝地本是霸下之姿,布阵者为了防止霸下出世为祸一方,方才取龟珠,炼宝珠,等有缘之人寻来,便可拿之镇压霸下,而且种种线索都表明了自己就是有缘人,如今阵法已破,一条坦途出现在眼前,直达中心,自然是也顾不得那么许多,还有一城的百姓等着自己回去,不能再浪费时间,当即往灵气液滴所在走去。 按照布阵者文字所述,这万钧宝珠定是在那灵气凝结之处。 临近水坑,方天气旋带起的灵气,形成了强大的压力,犹如飓风利刃一般,阻止着人靠近。 一开始青竹还能站立而行,只是步伐缓慢,可是到了最后已经完全被压倒在地上,只能趴着一点点往前爬。 可是即便如此,那如同刀片的风刃,也是将青竹身上本就破烂的衣物给撕了个粉碎,并在其后侧体表切削出密密麻麻的伤口,待来到灵液坑边,青竹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血人,在地上拖出了长长的一条血印。 伸出手,抓住坑边儿,用最后的力气将身子探进了水坑,那一汪幽蓝的灵液倒映出了青竹清瘦冷峻的面容,以及一头苍白的头发。 他突然好渴,是打内心深处油然而生的渴望,不知是对水,还是眼前的灵液,总之就是难以抑制的想张开嘴痛饮一番。 身体受伤,失血过多,让青竹的意志力都变得没那么强大,于是乎鬼使神差地来了那么口。 一口入喉,来不及品味,就化作了灵力在身体内横冲直撞,三两下功夫,青竹都只来得及扼住喉咙挣扎两下,就直接被剧痛给痛晕了过去。 瘫软的身子顺着坑边儿朝坑里滑去,“噗通”一声,整个人就都浸在了灵液里。 青竹是没力气翻身,所以自然也看不到头顶的变化。在他探身进坑里时,天空中的灵气漏斗也停止了旋转,就那样悬停空中。 对于这灵液坑,青竹之前的判断也是大大低估了,这口径看着不大,不过二尺,但深度却绝对要过一丈。此时青竹倒立而去,甚至都看不见脚跟,依旧是那般幽蓝深邃,看不清底下发生的事情。 随着时间的流逝,森林之外的踏雪,开始变得急躁,硕大的马蹄不断刨着地,一个一个土坑出现在空地上。 城里的百姓更是疯狂,一时之间粮食全部被搬空,城主为了维持秩序,不但把士兵护卫都派了出去,还让一些觉悟能力都高的百姓来帮忙充当人手。 每一个人都在整理东西,一个包,两个箱,算了,想了想,还是一切从简,毕竟这是逃难,而不是附度假,带上金银细软这些值钱的东西就行了,背井离乡为异客,从此难见祖宗坟。 有人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以后,开始对着家中供奉的仙呀佛呀和祖宗牌位,一遍一遍的祈祷,希望青竹能一切顺利,回来保住这一片的百姓们。 可是还有这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到处宣扬,“竹三那个篾匠,肯定是跑了,撇下我们跑了。”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咒骂青竹,说他临阵脱逃。 当然此时的青竹可是什么都听不见,失去意识,在灵液坑里浮沉。 第108章 灵身肉身 青竹昏厥掉入灵液,缓缓朝底下沉去,身上最后的衣物也被高浓度的灵气给腐蚀殆尽。 虽说玄师的呼吸间隔都比普通人要长,可总归是着吐纳的过程,虽然失去意识,可这鼻息未绝,一呼吸,宛若常人溺水那样,一口灵液呛进鼻腔,那种鼻子发酸的难受,一下子又把青竹给生生呛醒了。 睁眼一看现状,就挣扎着想往外退,可是偏偏从坑底传来巨大的吸力,牢牢将他拉扯固定。 他的身体就像是漏了风的破屋子,浓郁粘稠的灵气液滴,如寒风一般从鼻子、嘴巴,以及身上的伤口,甚至毛孔不断灌注到青竹的身体里。 体内是被五脏六腑被一寸一寸撕裂的痛,体表是万千蚂蚁啃噬的痒。 他此刻无比希望自己能够晕过去,免去这死去活来的的煎熬,可偏偏刚才一下子就痛晕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反而感知都被放大了一般,能清清楚楚感受到灵气在体内的穿梭流动,更甚至有几团灵液太大,挤过筋骨之间时,如剔骨钢刀一般将血肉剥离骨骼表面,一点一点刮开来,这般场景不断在皮肉之下发生。 体表皮肤形同虚设,如丝网,如破布,片刻都不能阻碍灵气液进入身体,就如清风一过,将每一根柳丝撩起,这灵气液一来,将每一寸肌理、经脉、皮肉活生生鼓吹起来,就连骨骼都被不断研磨粉碎。 到最后青竹已经麻木一般,牙齿都不知咬碎了即可,反正嘴里的血腥味已经感觉不到,只有一阵阵温热,体内原本滚滚如涛的血液,被灵气液不断稀释,几乎看不出血色,流速骤减,犹如汞水缓缓而动,重若千斤难移。 看着如同棉花吸水一样的身体,青竹也全然失去行动的能力,只能任由其不断注水膨胀,短短半炷香,已膨胀数倍,将这地穴塞得满满登登不成人形,倒像是一根肉塞子,塞在了这地穴之中。 青竹凭借仅存的意识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或者说是浸透灵气液的躯体,只得出了一个结论,束手无策。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事实,青竹分明感觉所有的灵气液已经全部进入到了自己的的身体里,紧接着,“咔嚓”,也分不清是体内筋骨被挤压断裂,还是周遭穴壁被涨开,这一声也委实清脆。 一声脆响过后,所有的灵气液就像是饿了七天的野狗嗅到了肉香,径直朝着青竹得灵身冲去,如大湖决堤,如万马奔腾,亦如江河入海。 此刻的灵身所在,就在青竹内视之下,迅速亮起,所有的灵气液一进入这个空间就自动化作了密密麻麻的灵气丝,纵横交错,相互编织,就像是编竹篾一样,将整个空间的内壁给支起了一个框架。 稳定之后,这些灵气丝似乎并不满足目前的情况,在编织的间隙之中不断地穿插反复,不断地增加编织密度,并将整个空间壁垒往外推,往外扩。挤挤挤,扩扩扩,一直到整个内壁都已经饱和,宛若一个整体,别说是缝隙,就连编织的痕迹都被挤没了。 见内壁已经没法增加,还在不断冲进这个空间的灵气液又盯上了新的目标——青竹破破烂烂的灵身。 这些灵气液一股脑儿的扑向灵身。 灵身也是来者不拒,宛如北海吞噬之眼照单全收。 说白了灵身之密这世上还没敢说悟透,但现在青竹敢说灵身一定很能吃,特别是破败的灵身,因为他看到了。 如果说一般人的灵身随着修行会不断扩大容量,就是茶杯换成碗盆的情况,可青竹这盆是漏的,任凭这些灵气液疯狂注入,对他而言依旧是是泥牛入海不见踪迹,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有。 青竹这儿还专注在灵身空间,肉身却又有了新的变化。 随着把肉身整个涨开的灵气液被灵身空间吸纳,他的筋肉骨血都开始重新贴合重组在一起,就像是被浪冲起来的沙子,随着浪潮退去,重新落在了河床沙滩上。 经过这一丝一缕,期间夹杂的异物杂质全部被尽数卷走,留下的都是纯粹的筋骨血肉。 骨骼晶莹剔透,如同水晶,几乎可以看到内里宛若红玉的髓核;肌理虽然数量没有增多,可是每一条都在刚才的挤压之中被拉得更长也更韧;经脉反正进一步得到了拓宽,之前能走一架马车,那么此时至少能走五架;就连血液也恢复了鲜艳的红色,只是带了些七彩的光点,其中紫色尤为显眼,在体内流动,不但速度极快,流淌之时还会发出海浪涌动的潮汐之声。 一切变化完成以后,这一池灵气液也是消耗殆尽,正当青竹以为痛苦的事情已经过去,虽然灵身依旧没什么变化,但至少肉身得到了非常显着的好处。 一番折腾,青竹也是终于恢复了活动的能力。凭借进化后身体的柔韧性,青竹终于调转了身子,不再是头朝下了。 重组以后的身体还有些不适应,青竹赶紧盘膝坐下运功查看。这还没怎么滴,头顶上的灵气漏斗又开始转了起来,这一方天地之间的灵气被尽数抽了过来,集中于气旋之尖,然后对准青竹头顶百汇穴的位置就灌了进来,痛得他又是一哆嗦,好在这些灵气进入身体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在肉身里横冲直撞,东游西逛一番,反而是直接就进了灵身空间,直奔灵身。 青竹看着自己完全就是这个看客,刚才是不能动,现在是不敢动。 整个身子,包括肉身、灵身都被这灵气穿成一串,稍有动弹就可能会出现意外。 青竹也是想通了,既然没法反抗,那就选择享受吧。至少目前看来,这布阵之人,应该是没有什么恶意。 八卦阵中的一系列陷阱和攻击全是为了锤炼取珠者的肉身,同时还能完造成一些创口,以便灵气液注入,就连灵气漏斗下宛如凌迟的风刃,应该也是这个原因。 至于非白发少年不可取珠,原因应该是只有一个:白发少年之人必是生机受损,有更大的空间可以吸纳这灵气液,倘若不是这样子的话,仅仅很少的一部分灵气液就可以将人撑爆。 这布阵之人也不知怎么回事,似乎还知道青竹灵身受损的情况,也知道这灵气液不足以填这个无底洞,所以又部署了头顶的灵气漏斗二次启动,继续吸收灵气灌输给青竹的灵身。 而且这旋转速度明显快了数倍,强大的气旋不仅将周遭数百里的灵气都给掠夺了,就连周围许多不知年岁巨树都被吹得东倒西歪,摇摇晃晃。 这一来二去,取珠之行成了青竹得一次机缘,如果灵身重铸成功,倒是让他未来的修炼问题得到进一步的解决。 凭借如今的肉身,青竹很自信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轻松恢复巅峰,并更进一步。 可是真的会这样顺利吗?未必。 天空一道闷雷响起,灵气漏斗轰然炸散,一股强劲的飓风以青竹为中心,朝四面八方辐射开来。 原本诡异得没有被风卷起的满地白灰,此时竟然也被飓风气浪卷挟着朝远处飘散。 青竹得灵身金光一闪,就没有了动静,也不知道到了什么程度,他提气试了一下,灵身并没有恢复的迹象,只是之前宛如破碎瓷瓶般密密麻麻的裂缝中,隐隐有些光华渗出。 精神空间的内壁,也已经恢复了平静的模样,那些灵气丝线织就的内壁也已经完全融入其中,总之除了空间大了许多,其余的也没什么变化。 青竹莞尔一下,暗自嘲笑有些贪心了,肉身得了这么多好处还不满足。 他这才低头看去,这才看到了地上有一页纸和一颗看起来外观跟鹅卵石没什么区别的圆球,想来,这圆球应该就是万钧宝珠了。 青竹起身伸了伸腰,运足了气力才伸手去捡,刚想着这么重的玩意儿要怎么拿回去,就直接使错了劲儿,整个人向后倒去,手里的石珠也脱手而出,落在地上,“砰”的一声巨响。 第109章 欲归 青竹一怔,看着眼前被石珠砸出了一个大坑的地面,“这玩意儿这么重!可为什么刚才拿在手里却是飘轻,以至于一时使错了劲儿,脱手还扔了出去。想不通的青竹,甩手就往坑壁上砸去,又是“砰”的一声,砸出了一个大坑,可却远远没有地面那个坑大。 青竹更加疑惑了,他还以为自己的身体经过了一番折腾,有了万斤之力,可眼前的这一幕却直接说了不可能。力量是有增长,而且非常显着,可也顶多就是四千来斤,完全还不到万斤的标准,更别说把重逾万斤的万钧珠拿在手里这么飘轻了。 疑惑之余再次捡起了这宝贝,在手里掂量掂量,终于发现了原因。 自己体表各处都带上有些一层光芒,紧贴着周身皮肤,微不可见,去触碰万钧珠的时候,体表的那层光就和万钧珠表面的灵光发生了交融,正是这层光的缘故,万钧珠对于青竹来说顶多也就只剩下百斤了。 说来也是正常,这阴阳大阵本就是为了凝结灵气液催生万钧珠成型,现在万钧珠成型以后多余的灵气液被青竹吸收,可以说青竹和万钧珠就相当于是一奶同胞的存在,可谓同源,自然就会出现亲近的意味。 青竹突然想到,若是拿着万钧珠作为自己的武器,那可就真的是佛挡杀佛,魔挡杀魔了。 但这想法也就一闪而过,一来青竹并不喜欢使这球形的兵器,二来这要是把万钧珠镶嵌在别的武器上,一脱手没有了灵光呼应,那还不把武器本身都给压坏了;而且最重要的还是那一城百姓等着这万钧珠救命、保护家园,若被青竹挪为他用,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期待,也枉费了布阵之人的一番筹谋吗? 想起这布阵之人,青竹心里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不说心怀百姓,有慈悲之心,单是早在十数年之前将今日之事全部都能掌握,分毫不差,并布下如此宏大的阵法,准备好一切,足以见得他修为之精湛,手段之高明。 青竹透过头顶的洞口,一看天色,惊觉一声,“不好,时间快到了!” 赶忙把万钧珠揣进篾刀皮鞘里安放妥当,紧接着一跺地面就要跳出去。 跳起之时,瞥见洞穴石壁被刚刚那一脚震掉了一些土石,漏出了一页纸的一角,伸手就把这纸也给拿上了。 跳出洞穴的青竹,拿纸一看,竟然是封信,封皮上面写着:有缘人亲启。 见这信八成也是写给自己的,现在时间紧迫,也就没再停留,塞进篾刀皮鞘就往回赶。 临走回望,此地大阵已破,白骨被吹散,也就只剩下一片平平无奇的空地。 青竹在森林里奋力狂奔,转眼就被树木隐去了身形。 他不知道的是,他走之后空地中央,也就是他刚才身处的地穴地步竟然以极快的速度长出了一朵小花,无茎无叶,就那么一朵花,最奇异的是这花竟然是黑色的,一点不掺杂质的黑,就像是黑曜石雕琢那般。 青竹一路狂奔,很快就到了森林边缘,隔着老远,就听见踏雪的嘶鸣,是带着一些痛苦。 青竹顾不得停下来换气,提着一口气就往踏雪的嘶鸣之声而去。 一到开阔的地方就看到了踏雪高大的身影正被一群灰狼围在了中间,数量何止数百,简直就是黑黑压压一片。一双双狠厉凶残的眼睛,在青天白日之下就闪烁着幽蓝的异色。正前赴后继的向踏雪扑去。 原来是青竹刚才吸收灵气液的时候,弄出的动静太大,特别是最后灵气漏斗炸开来时产生的威压,吓得这些林子里的飞禽走兽都一个劲儿地往外跑。 这群灰狼凭借着数量的优势,以及凶残的个性,本就是林中一霸,这一跑出来,迎面就碰上了在此等待的踏雪。横行霸道惯了,突然有这么个大家伙挡在面前,也是二话不说就发动了攻击。 那凭借这踏雪的傲娇性子,这能忍?它本来就等得着急,特别是感觉到天地间的变化以后,正担心那个两脚兽的安危呢,这突然出现的一群灰不拉几的小矮子们还敢这么嚣张,也是丝毫没留情面,抬腿就弄死了好几个。 这下是捅了马蜂窝,灰狼们也从一开始的让踏雪让路,变成了不死不休。 踏雪虽说是骥兽,但身体构造就导致了它并不擅长战斗,后腿踢飞一个,前蹄踩死一头,顶多再把跳到自己背上的灰狼甩出去,可这毕竟只是杯水车薪,随着这些灰狼不知死活的攻击,只能任由尖锐的牙齿和锋利的爪子在它身上留下一道一道伤口,原本光滑柔顺的皮毛,此时也已经是血水淋漓,特别是洁白的四蹄,已经被浸染成了血红。 青竹出来之时,一头体型远超同伴的灰狼,从踏雪后背阴暗处突然跃起,张开血盆大口,直奔踏雪修长的脖子,这口要是咬中了,踏雪的脖子怕是非得开个大口子不可。 青竹也顾不上其他,一抬脚就把脚边的一块石头踢了过去,直直打在那头灰狼的血盆大口里。 灰狼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打穿了喉咙,掉在地上,没了动静。 “踏雪,别怕,我来了!”青竹大吼一声,震得这群灰狼一愣。 噌噌噌,青竹几个箭步就跳进了场中,站在踏雪身边。看着刚刚趁机弄死了几条灰狼,满脸骄傲的踏雪,他心里头特别不是滋味儿,心疼地摸了摸踏雪的脖子。 踏雪长啸了一声,抖抖脖子仿佛在说自己没事。 青竹眉间一凝,扫视了一圈四周,强大的气势吓得近处的几个灰狼连连后退,夹着尾巴,缩了回去,嘴里还“呜”了一声。 青竹可不想放过这群杂碎,踏雪若不是送自己来这儿,也不至于受这等重伤,而且要是不想办法镇住这群灰狼,自己和踏雪,怕是也走不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群灰狼并不打算息事宁人,在另一只体型庞大的灰狼一声长啸之后,所有的灰狼又开始如蚂蚁出洞一样冲向青竹和踏雪。 青竹手捏剑门,双手握拳,把剑门当成了拳刺,每一下都能打爆一头灰狼。 他也不敢离踏雪太远,踏雪要是真的再出什么意外,他心里就更不好受了。 青竹越战越勇,不多会儿,踏雪周围已经堆起来高高的一层狼尸,厚重的血腥配合上野兽特有的膻味儿,简直是惊人作呕。 即便如此,狼群也只是消耗了三分之一。这些灰狼虽然力量不怎么样,却非常敏捷,而且狡猾,跳来跳去不说,还老是喜欢偷袭,时不时就从不知道地方伸出一个狼爪,或是狼嘴巴。加上青竹赤裸着身子,导致一番战斗下来,不仅已经精疲力尽,身上也遍布了牙印、撕裂和挠伤。 这也得亏了身体的到了进一步的强化,如果不然如此强度的厮杀,别说早就力竭,更是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撕成碎片。野狼群的破坏能力,从来都不需要质疑。 即使是现在,也不是长久之计,经脉里的灵气已经快被听风诀消耗殆尽,一旦没有了听风诀的辅助,被偷袭的概率就会大幅度提升。 青竹突然脚下一歪,上身就露出来一个破绽。一直藏在不远处的头狼,也就是刚才指挥狼群进攻的家伙,竟然瞅准时机扑向青竹后背。 眼看青竹没有察觉,就在一旁战斗的踏雪竟然横了一下身子,伸长脖子就要豁出性命替青竹挡下这致命一击。 踏雪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死亡降临,突然就感觉后背一沉,心想:“再见了,两脚兽!” 可是等了许久都没有感受到狼牙咬进身体的痛感,就连周围的嘈杂的声音都安静了。 “怎么回事?”它疑惑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青竹正立在自己背上,两只手里还各自拎了半片狼尸。 原来青竹刚才是故意买的破绽,之前他几次想先解决头狼,都被狼众挡了下来,加上这头狼特别狡猾,一直在暗处不出手,所以他根本找不到出手的机会。 这终于出手了,他如何能错过。顾不上感动踏雪的舍命相救,跳上马背,避开狼嘴,一把掐住它的脖子。提来一抖,卸去冲劲。将其高高举过头顶,一手扣住眼睛,一手抓住下颚,这么一分,雄健的头狼就被生生撕成了两半。滚烫的狼血倾洒在青竹身上,狰狞而又霸气。 周围的狼群看到这一幕,也顾不上进攻,纷纷调转身子,四散而逃。 为了防止狼群去而复返,青竹忍着恶心保持着姿势。直到确认狼群离去,他才松了一口气。再看到自己身上这副样子,不由叹了一口气,顾不上清理一下,跳下马背,抓起来手里狼腹的那半边,把狼皮撕下,简单扎一扎,做成一个狼皮裙。虽然全部被狼血沾满了,看不出什么,可是赤身裸体的感觉总归是不好。 “踏雪,你怎么样?还能走吗?”青竹心疼地拍了拍踏雪身上唯一仅存的一片巴掌大小的好皮毛。 踏雪轻踢前蹄,仰天长啸,显示着自己的强壮。 青竹冲他点点头,翻身上马,“走!” 第110章 没赶上? 留守灵龟宝地的人员没有一直没有回传好消息,隐龙城里恐慌的气氛也越来越重。 街面上狼藉一片,造成这一切的原因除了之前的几次地震之外,更多的是人祸。打砸抢烧的事情不断的在城里上演,很多平时看起来本本分分的老百姓,在灾难来临之前也被激发了隐藏的凶性,冲进店铺、民居,趁着城内秩序崩坏,大兴强盗之行。即使所有官兵尽出依旧是杯水车薪,无法改变如今城中的混乱动荡。 偏远些的村寨更是已经乱作一团,其中不乏夹带私怨,趁乱报复之人,将往日积压的情绪肆意宣泄。 此时的城主府里,城主听着手下汇报的城中状况也是束手无策,眉头紧锁,满面愁容,严肃异常,根本没有了之前斗赢潘黑虎之时的意气风发。他甚至在想,如果自己没有从中作梗,任由潘黑虎成事,虽然将来会有大乱,但那毕竟就只是权力交叠的相互碾压,百姓虽然也会受苦,却总有避难逃亡的机会,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短时间内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这还是青竹强镇灵龟的结果,若非如此怕不是顷刻间就要灰飞烟灭,伤亡惨重,难有活口了。 想起那个少年,再看着大厅里满满登登的人,城主的心情又稍微缓和了一些,能留在这儿的都是跟他一样相信那个人一定能回来。而不信他的那些人,此时应该已经在百里之外了。 自从那天青竹离开,城中质疑之声就不绝于耳,毕竟没有人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在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身上。 其实随着青竹去的的时间越长,青竹已经落跑,根本没有去找镇压灵龟之物的说法就宣扬得越厉害,更有甚者大肆传播青竹是不祥之人,这次的灾难根本就是青竹造成的,所以青竹明明是一个英雄,却被许多人侮辱谩骂。 但还是有少数人选择了相信青竹,这其中主要就是霸下寨跟青竹相熟的各位,他们甚至没有准备东西,只想在那里等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出现。 城主担心他们的安危,这才留了两个人守着那边,强行把他们带回城主府。 “城主大人,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去那儿等着小竹。”杨阿公面色凝重地对城主说。 城主闻言陷入了沉思,他一直在权衡,眼前这群人,说白都与那个少年关系匪浅,如今少年孤身涉险,守护这些人的安全,或许是自己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若不是他们态度坚决,不肯离去,自己早就派人送他们出走百里了。现在那杨姓老者再次提起,又让自己感觉到了为难。 “城主大人,我们知道,您有自己的职责,但我们不一样,这儿是我们家园,一个孩子为了我们的家园生死不知,可是我们却什么都做不了,我们帮不上他的忙,只是想在那儿等着他!”李阿婆老泪纵横,这流离失所的感觉,她最有体会,也最害怕。 “城主大人,你就别拦着我们了,让我们去吧。”小兰自从青竹离去,就一直泣不成声。她内心这几天大悲大喜起落,对于她的精神冲击确实是大。之前对青竹情根深种,却经历了青竹投身潘家,她一直不敢相信那是事实,最终证实了这果然只是卧底之行,却又出了这天灾人祸,逼迫得心上人不得不深入险境,她多么想能跟他一同去,甚至自私地想,如果能和他一起葬身同一处,或许也是一种浪漫。 “哎呀,城主大人,你是智者要深思熟虑,我们就是些粗人,只想想去陪着我们的朋友!”张铁匠看着还在沉思的城主,不耐地扯着嗓子说道。 “是呀!” “就让我们去吧!” 其他的一些人也是纷纷表示赞同。 看着这些人的眼神,虽然大多数人都已经流过泪水,但此刻都是这样坚定。 “行了,竹小弟大义盖天,我又何必扭扭捏捏?来人呀,备车,去灵龟地!”城主骤然起身,豪气凛然的,下令。 一群人如释重负,他们也知道自己此时的决定可能并不明智,但也已经顾不上了,都只想跟自己的内心冲动一把,此时城主松口,也让他们能够去做想做的事情。 青竹和踏雪在狂奔,城主府的车队也在狂奔,两队人马都奔着同一个目标。 金乌西斜,城主一行人终于赶到了灵龟宝地。 大家迫不及待的找寻着那个身影,可是他们失望了。两个留守的士兵,摇摇头,也证实了他们最不想被证实的结果。 所有人沮丧了,低着头,似乎认命了一般。 “不,时间还没到,他一定会回来的!”小兰用力地嘶吼。 所有人看着这个柔弱的姑娘,也同样感受到希望,又一次收起失望的表情,目光坚定地看着青竹离去的方向。 等待是漫长的,可是灵龟的异动却已经开始。 乌云狂风,开始在山谷上方凝聚,压迫感剧增,每个人的心口都被压上了千斤巨石。大家知道,时间就要到了。 “咔嚓,叮”一系列的异响响起,所有人的心又被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声音分明就是青竹的篾刀被大龟从背上挤了出来,也就是说青竹的镇压之术被破了。 虽说在场的人无法看到灵龟法身虚影,可是开始剧烈颤抖的大地和不断滚落的山石,都证明了一件事,灵龟醒了,灾难降临了。 “嗷”,灵龟之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气浪翻滚,山峦倒塌,大地撕裂,纵横,一幅末日景象,且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在场的人,都被搞得东倒西歪,胆小者已经跌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那个他还没出现,或许真的不会出现了。 一条宽一丈,深不见底的裂缝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地面上,并飞快朝他们延伸,就这样结束了吗?所有人已经失去逃跑的力气,认命一般闭上了眼睛。 等待着死亡的降临,那一刻竟然所有人都选择了从容和淡定。 “唏律律”,一声马嘶之声传到大家耳朵里。 所有都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但紧接着又是马蹄落地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之前祭坛所在的山头之上,竟然窜出了一匹高大的红马,欲要飞跃沟壑,跳到灵龟背上。 马至半空最高处之时,马背上之人突然甩手扔出一团亮闪闪的东西,重重砸落在灵龟背上,“砰”,一声巨响,直接在龟背之上砸出一个巨大的土坑。 这光团落地以后,灵龟的震动竟然戛然而止。那道裂缝堪堪停在城主他们面前,再近一分,就要有人掉落进去了。 来人正是青竹。 青竹一路狂奔,踏雪和他身上的鲜血不停流出,他们都不敢停留,任由其在身后甩出点点血迹。 路上的青竹才发现自己取万钧珠时,算差了时间,吸收灵气液用了一天一夜,也就是灵龟即刻就要爆发,时间紧迫,虽说留了话让他们提前撤离,可是总会有些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留下,而且一旦灵龟爆发之后,这片区域也就废了。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也明显感受到了灵龟身上的能量越来越狂暴,到了山脚更是已经开始爆发。为了节省时间,只能冲上潘黑虎骑马跳上龟背的那个山头,虽然不知道以踏雪现在的状态能否跳得过去,但他别无选择了。 奔到崖边,山崖竟然塌了不少,这距离又远了许多,可是他瞥见一道裂缝正朝着小兰他们而去,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一拍踏雪就冲了上去,还在空中扔出了万钧珠。 第111章 人龟争辩 巨大的红色身影划过山谷,落在龟背边缘,将将能够立足之地。 青竹明显感觉踏雪四蹄落地之时很僵硬。一来踏雪自知身上有伤不敢曲蹄卸力,二来也怕一个不稳,把青竹摔着,这才选择了绷直四蹄硬受冲击。 青竹也是第一时间翻身下马,拍了拍倔强仰头的踏雪,先让它去一旁休息。 看着踏雪艰难地步子,以及两条不敢使劲儿的前蹄,青竹不由一阵心疼,但他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青竹走到城主他们站的那一侧龟背边缘,对着下面还在惊愕之中难以回神的众人说道:“我回来晚了!” 小兰他们还没从刚才由绝望但希望又出现的打击中回过神,呆呆地看着上面那个人,他只围着一块血淋淋毛皮,浑身上下也覆盖着厚厚的一层血痂,就连头发都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全是血液风干的黑红。直到这人开口,小兰几人都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不敢相信真的是他。 当所有的人都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她们几人才都喜极而泣,口中喃喃,“他没事,他回来了。” 青竹回了一个微笑,虽然配合上那身造型,有些恐怖,可在底下那群人看来却是如此的温暖,充满阳光。 青竹没再说话,径直走到原本建着碑亭的位置,刚刚的万钧珠正是落在了这个点上,深深砸入石块里面。 原来这位置插得是青竹的篾刀,现在刀正落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青竹没去捡刀,因为他发现此时的万钧珠正快速闪烁着幽幽的光芒,那频率显得非常急切。 青竹赶忙运起望气诀来观察,刚开眼就发现这大灵龟表面一副驯服温顺的样子,可实际竟然正暗暗使劲儿,想把万钧珠从卡住的伤口上挤出来,此时更是将宝地法身虚影也给唤了出来,想用长长的脖子回头伸过来用嘴抠掉万钧珠。 这该如何是好?大灵龟势不可挡,如何才能够阻止它,而且这万钧珠定然也不是这么简单的用法,可是具体的方法又该如何? 那位前辈也没留下具体的使用方法呀? 青竹急得直挠头,这要是让大灵龟抠掉了万钧珠,那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还要祸乱一方。 灵龟那边是嘴咬牙啃,忙作一团,青竹也是苦思冥想,时间紧迫。 突然一阵旋风飞起,吹得一粒石子滚到了青竹脚边。 青竹的注意力被吸引,定睛看去,这是一块黑色的石头,正是之前碑亭里那块碑的碎片。 青竹心头豁然开朗,哈哈大笑,“你呀你呀,一叶障目不见山,哈哈。” 青竹一直在想如何用万钧珠镇压大灵龟,情急之中竟然忘了最重要的问题,万钧珠是镇压霸下的,不是镇压眼前降格了的大灵龟。 想通这点,青竹直接跳上了代表大灵龟脑袋的石头顶上,狠狠一跺脚,等大灵龟法身虚影回转过来看向青竹,青竹口中发出一种很古怪的的节奏和声音,大致的意思,“千万年的修为积淀,你想一朝散尽吗?” “你这弱小的人类,有什么本事能伤害到我?”灵龟虚影眼中尽是轻蔑。 “人类弱小?你是忘了前日里差点流干王八血的事儿了吗?”青竹又跺了一脚,揭了灵龟的伤疤,手里拿着前两天他顺手收走的寻龙定山盘,还故意把大灵龟叫成了王八。 灵龟先是一怔,不知该如何反驳,可是突然想到眼前的小虫子叫他王八,那东西他可是知道,已经被人类丑化成了一种骂人的比喻了,这小虫子竟然侮辱他这高贵的存在,于是不由气急败坏,大声咆哮,“我是霸下,高贵的霸下!” “得了吧,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有霸下的样子呀?”青竹继续添柴拱火。 “还不是你们这些无耻的人类,抢走了我的颌下宝珠,现在还要拿它来伤害我!”灵龟虚影的长脖子在空中用力甩动,非常生气。 “那你还想变回霸下的样子吗?”青竹终于不再刺激眼前的大灵龟,说出了他的目的。 “真的吗?”大灵龟先是一喜,紧接着戒备地后退,“不可能,你们这些人类太过于狡猾,一定又有阴谋。” 青竹没想到的是这宝地之灵竟然已经具备如此之灵性,智力已经与成人无异了,既然如此,那么就好办了。 “你说说你,个子那么大,胆子这么小。你要恢复那种状态,无非就是要大量的灵气,等会儿我取回万钧珠,然后助你吸收这天地能量,先将你的法身虚影恢复成霸下之体,虽然不像屠戮千里以生灵血祭那样能将你的法身和山形灵身一同恢复,等你接下来慢慢孕养,也是可以成型的,你觉得是否可行?” 青竹讲完以后,灵龟堵气似的没有说话,青竹继续说道,“当然我这也是有条件的,你吸收的时候动静小一点,不能引起山崩地震,也不能对这一方天地造成难以恢复的伤害。若是你不肯,那我今天拼着承受宝地反噬也要将你毙在这里。”说着,青竹还举了举寻龙定山盘。 灵龟虚影沉默了片刻,那大小极不协调的绿豆眼,滴溜溜的转了转,“先前是我还没有全醒,才被那贼人暗算,而且他虽然体内灵力杂乱,却数量远胜于你,加上以燃烧生命力引动那个厉害的玄器,这才伤了我。至于你,我看还是算了吧?而且我看到,你体内应该还有条小蛇的反噬在吧?看着能量应该比我差了不止一点半点,它都搞不定,你还想对付我?省省吧。” 青竹没有说话,甩出寻龙定山盘,停在半空。 手中捏出几个指诀,指尖凝聚出一点金光,闪烁几下。 寻龙定山盘顿时光芒大作,明暗之间恰好与青竹之间的亮光呼应。一股澎湃的气息陡然而生,威压之前远超之前文羽引动那次。 青竹就凌空这么托着定山盘,那股磅礴的力量仿佛随时都会落下,青竹前踏半步,作势就要抬臂下压。 这一幕可把大灵龟给吓着了,刚才青竹引动定山盘之时,它就已经害怕了,毕竟对于能威胁到它自己的能量,他还是很敏锐的,所以一看青竹要动手,它赶忙开口,“别别别,你这人怎么不识逗呀?你若是杀了我,这一方区域的气运也就破了,到时候就是一方宝地变变废土了,不值当,不值当呀。” 看着眼前这家伙低头的猥琐样子,青竹眉眼一凛,不屑说道,“你别把自己说得这么重要,宝地气运对于一片区域而言固然重要,可却也远达不到缺你不可的程度,大不了废了你之后,这里几百年不出大能大才,百姓过些清贫朴素的生活,顶多也就比你没出世之前差上一些,对他们大多数人来说,有你没你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你苦心去找万钧珠不就是想降服我,造福一方百姓吗?杀了我,你不就一切都白费了吗?”一看青竹铁了心要动手,这灵龟也是再也绷不住架势,赶忙语气大变。 青竹见这家伙还是没转弯到对的地方,所以决定最后再逼它一下,“我就是觉得烦了,不想再费力气了,反正我又不是这里的人,若是宰了你,留下一条命,再走他方就是了,如果与你同归于尽那也没事,既然你知道我身上有灵地反噬,那你也知道我会有多痛苦,反正活着没意思,能有一个宝地陪我同死,足矣!”青竹又抬了一下手。 “别别别,我答应你了,我先恢复法身,然后再慢慢恢复宝地灵身,这样一来虽然我还没完全恢复,却也能福泽一方,让这里灵韵通达,风调雨顺,人才辈出,最要紧的是我还可以用宝地赐福帮你去除那条小蛇的反噬!”灵龟的法身虚影唯恐青竹一击落下,赶紧降落到青竹面前趴下,求饶。 “既然如此,还不快去准备!”青竹一声暴喝。 “好的好的,那个我能不能再问一下,我之前感觉到你体内的灵力稀薄宛如常人,这才短短两天你身上的灵力虽然不见增多,却韧性十足,且精纯无比?你是有什么机遇吗?”欲要回归灵身的灵龟虚影回头问道。 青竹眼睛一瞪,吓得这猥琐的乌龟赶忙和自己的龟形山头融为一体。 青竹并未收回寻龙定山盘,就这么举着,喉咙吞咽了一下,死死盯着这乌龟山的脑袋。 第112章 话痨老王八 出于对自己的小命着想,灵龟法身以最快的速度跟自己的法身融合,就好像是在一个石雕乌龟的外面套了一个透明的外壳。 青竹轻轻跃起,又轻轻落下,好似凌空虚踏,实际却是青竹青竹已经站在了灵龟的法身虚影之上。 “顶上那位,我准备好了,你开始吧!”灵龟的声音从身下传来。 青竹闻声盘膝坐下,将定龙盘悬在自己头顶,“现在知道急了?等着。” 然后双手交叉,捏出一个复杂的手势,将自己体内为数不多的灵力调用出来,透过指尖,送入定山盘。 接收到灵力的定山盘,犹如被狠狠抽打的陀螺一般,开始旋转,越来越快,直接飞沙走石,搅动风云。 最后,青竹和定山盘一起飘到了半空,还以二者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灵气漏斗。 随着体内的灵力源源不断的消耗,虽然借助定山盘消耗不大,可是青竹体内的存货也不多呀,不一会儿就有些吃力可,于是赶忙对着身下喊到,“你丫的快一点,这灵气漏斗我坚持不了多久!” “好嘞!”看着头上这个十几丈的灵气漏斗,灵龟不由大喜,这简直就是一顿大补的美食,可是能节省自己不少的时间。没想到这小虫子还有这么一手,可得多坚持一会儿呀,不然吃不饱,可就不好了。 属实也是这家伙没见过世面,若是昨日青竹看到的灵气漏斗,不得大吃一惊。 这家伙心里小九九盘算得一套一套,这动作是丝毫不慢,修长的法身脖子一伸,嘴就凑到了灵气漏斗下方,那大嘴一张,就像是一个深渊无底洞一样,源源不断的把灵气漏斗拉扯过来的灵气,尽数吞入腹中。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险些让它呻吟出声来。 青竹此时整个人已经濒临极限,虽然有定山盘从中助力,可维持灵气漏斗形成的威压还是对青竹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负担,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灵力就快油尽灯枯了,在这么撑下去,怕是好不容易补充回来的生命力又要被消耗了。 但他看了看身下的灵龟虚影,他知道他还要坚持,于是又加大灵力输出,其中还夹带了一丝丝晶莹的生命力。 灵龟还沉浸在精纯的能量冲进体内的舒畅之中。自从被取珠降格,它就没有再这样舒坦过了,这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呀,空旷无力的身体,此刻到处充斥着澎湃的力量,仿佛可以摧毁一切。 灵龟睁开眼睛,看了看半空中那个已经有一些摇晃,却还在咬牙坚持的人,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灵龟体内的灵力积蓄已经到了极限,接下来就要化形了,从龟身恢复霸下之躯。 它轻轻哼唧了一声,青竹接收到这信号,放缓灵力输出,一手托住定山盘,一手掐诀,将地面上的万钧珠摄入手中。 万钧珠一离开,灵龟周身顿时大盛,其体内吸收的灵气不断从灵身溢出,进入到法身虚影里。 先是整个龟甲先行变化,变得厚实不说,还如同气球吹气一般,从扁平的圆盘状,渐渐变得饱满,背部高高隆起,如同一个拱桥。表面的六边形图案也是直接隐没,反而长出了极其细密的鳞片,层层堆叠,片片交错,不用尝试都看得出防御惊人。 那条跟身体比例极为不协调的尾巴竟然是紧接着发生变化的。从短粗的小圆锥上不仅长出了比背甲上还要细腻的鳞片,更是迎风而长,转眼就跟身子差不多长了,在空中甩动几下,就搅动得气流翻涌,宛若随便一挥都能开山裂石。 跟着,四肢也迅速变化,本来支撑不起硕大身躯的四条短腿,迅速变得粗壮,长度也是直接翻倍,原有的鳞片随风脱落,又从厚皮上钻出更为厚重的甲状角质,关节处更是长出了长长的骨刺。爪子上的利爪暴长数倍,好似弯刀利刃,闪烁寒光。 这些变化过后,就好像是能量不足一般,整个蜕变陷入了停滞。 青竹应该也是怕这家伙蜕变失败,赶忙加大对定山盘的催动,加速灵气漏斗的运转,为灵龟注入更多的灵气。 过好一会儿,灵龟又有了动静,细长的脖子上经脉血管儿涌动,就像一条条巨蟒在翻腾,表皮更是炸裂,新的肉芽不断生长,转眼已经粗如擎天之柱。 顶端曾是圆溜溜的乌龟脑袋,变得狭长了许多,随着骨甲凸起,整个头部棱角分明。 尖尖的勾子嘴不仅变得又宽又阔,一排尖锐的獠牙有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两个大鼻孔指天喷气,一左一右还有两绺长须肆意飘摆。 要说变化最大的还是那一对绿豆眯眯眼,此时变得不但细长明亮,更是炯炯有神,目露精光。 还生出了一对尖尖的招风耳。 耳后鳞甲丛生,犹如潮水划过一般铺满了整条脖颈,直至龟甲和前肢。 还没完,头顶左右两侧各起一点亮光,随后亮光凸起,生长,先是一节小光柱,进而继续伸长竟像树枝一样分叉,连开两叉以后,光芒退去,方显真容,一对犄角。 对称的两角之间,第三点光芒亮起,本以为这也会生长凸起,却化作一条金线沿着脑后的脖颈顺势而下;至龟甲边缘一分为三,居中一束穿背甲正中而过,另外二条沿龟甲两侧边缘而走;至后端尾部又三合为一,顺着长长的尾巴就直达尾巴尖尖。 金光闪烁几下之后,锋锐骨刺逐渐形成,骨刺之间还有板甲连接。 蜕变终于完成的大灵龟,或者说是霸下,已经完全改变了形象,刚才是一只憨憨的大鳖,那么现在就是一头威武霸气的狰狞巨兽。 霸下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脖子一甩,仰天长啸。声音悠扬洪亮,饱含了憋屈多年的愁闷,也夹杂了力量恢复的喜悦和狂傲。从一头盖世一方的存在,变成缩头缩脑的乌龟,如今终于熬出了头,他如何能够忍得住不去好好宣泄一番,可偏偏此地可不止他一个人。 “喂喂喂,你嚎什么嚎?好了就赶紧收回法身去!小爷都快被你榨干了!”青竹没好气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说着,青竹也是开始准备收功,毕竟看他脸色苍白,必然是消耗巨大,后半程都是靠着他消耗生命在维持灵气漏斗。也是亏了他在取万钧珠时得到了极大的补充,不然的话,别说大王八想完成蜕变,他的生命力能不能扛得住这么长时间都是个问题。 正当这时,青竹突然感觉一阵巨大的吸力从身下传来,原来霸下的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伸回了灵气漏斗下面。 这一吸之下,青竹整个人都被定在了半空,一动都不能动。 灵气漏斗旋转得越来越快,青竹的生命力也是在飞快消耗。到最后甚至连他的生命力都不断溢出体表,和着吸引来的灵气一起落到了霸下的深渊巨口里面。 “别停下,我这正爽呢!”霸下自说自话一般。 “滚犊子,老王八就是老王八。”青竹直接破口大骂。 “没事儿,你骂就骂吧,现在的你哪儿还有刚才的厉害呀?我故意消耗你的。如今你已经接近于油尽灯枯,还要废了我吗?你来呀!你自己也已经是我嘴边的一块肉了,什么时候吃都看我心情了。你求求我吧,没准我大发慈悲,让你多活两天,不然的话,现在就把你碾碎!说起来我没想到运气是真的好,有你的能量补充,对我而言还要远胜千百个普通老百姓,吞了你,我再发动灾难,用这些百姓血祭,化作进一步蜕变的能量。没准这一把过去,我不仅恢复灵身和法身,还能更近一步,哈哈。” 原来乌龟憋疯了,也跟人一样,变成一个话痨。 第113章 宰杀 “哦,你确定吗?”青竹淡定的说出一句。 霸下先是一惊,紧接着不屑回道,“装腔作势,你还有什么能耐?原本看在你还能帮我抽来更多灵气的份上,还有点舍不得杀你,现在你自寻死路,那么去死吧!” 说着,吞山移海的大嘴一张,就朝着空中的青竹咬去。 定山盘光芒外放,直接撑起一个球形防护罩,防护之余,还卡住了霸下的嘴,让它一时之间张也张不开,闭也闭不上,最要命的还是吐不出来,只能不停的甩脖子。 “既然你吃秤砣铁了心,那么我就塞你一个大大的秤砣好了!”青竹嘲讽道。 “你给我去死!”霸下又是一声暴喝。脖子肌肉虬结,两颚急速收缩,势要一口将光球咬碎。 面对强大的压力,球状光幕咔咔作响,显然也是快到极限了。 青竹赶忙催动法门,稳住防御。他万万想不到这霸下竟然使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一边用强大的咬合力持续输出,吸引注意力,随后那条狼牙棒一样的尾巴,绕到背后突然发动袭击,就像是两个锤子砸核桃一样。等青竹发现阴招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变招,体内空空如也,生命力都折损大半,犹如风中残烛,勉强支撑起来的防御,定然是扛不住如此重击。只能拼着硬受一记,趁机逃走,再寻机反击。 这边刚做好准备,马嘶声就响起,紧接着还不及反应,一道黑色的虚影撞向霸下的尾巴,将其攻击方向撞偏,落在了空处。而黑色虚影自己也被巨力掀飞,重重砸在了地上,一时生死难知。 “踏雪!”青竹见状,热泪夺眶而出,踏雪这是为了救他,此时马鼻子里不断溢出着鲜血眼看就要活不成了。 看着踏雪这副有进气没出气的样子,青竹心头的怒火已经再也压抑不住了。 “老王八,可知道我刚才手托法器威胁的时候,完全就只是在装腔作势罢了,我根本没法发动那样的攻击!”青竹没由来的这么一句。 霸下撇撇嘴,“我知道呀,我若是不顺着你的意思走,你又如何会帮我引来这么多美味的灵气呢?” “所以老子说你蠢!”青竹一声暴喝,双掌一翻,光幕消散,趁着大嘴还来不及闭上的这一丝间隙,从霸下嘴里飞了出来。悬停半空,念咒掐诀,青竹没有再吝惜自己的生命力,踏雪受伤濒死已经彻底激发了内心隐没的杀心,已经决心与霸下同归于尽,可灵身空间一闪,一个灵气光团涌入定山盘,虽然是无本之源,却犹如惊雷炸裂,狂暴澎湃至极,给予了定山盘启动的动力。狂风起,乌云聚,天地色变,电闪雷鸣。青竹一时也有些懵圈,但他明白这应该也是那位前辈留下的后手,而且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体内不多的灵力却能控制这股能量。 “不可能,你怎么还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霸下有些惊愕。 “畜生总归是畜生!”青竹早就听人说过有些灵性之物可以感受到人体内灵身的灵力高低。眼前的霸下就是这样一种存在,它自以为是地凭借这一点想要算计青竹,可纵使它绞尽脑汁都不会想到青竹体内灵力藏在经脉里,灵身周边都是微不可及的存在。 霸下这当上得其实也不冤,一来青竹这种状况千百年来都不曾遇到一个,谁能想到灵身碎了还能修炼玄法灵力的?再者青竹从始至终都觉得一个能让留下八卦阵的那位都百般忌惮的存在,怎会如此好相与,所以从始至终青竹都假装出一副力有不逮的样子,就是为了防止这家伙反咬一口,凶灵二字可不是开开玩笑的。 为了让表演更加逼真,青竹甚至真的调动了不少生命力,更想不到会有一股力量隐藏在体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所以这霸下如何能识破? 随着青竹手里的一道道法诀射入头顶的乌云里。 云层里顿时电闪雷鸣,有一股肃杀的能量在酝酿。 霸下越看越心慌,趁着青竹注意力不在它这儿,就想偷袭,大嘴一张,一道黑色的泥浆水柱宛若离弦之箭射向青竹。 青竹看都没看,随手一挥,定山盘飘至脚下,金光暴涨,形成片片花瓣,在慢慢合起,将青竹护在花心,万法不侵。 黑水碰到金色的花朵,连停留片刻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往一边就滑了去,在地面岩石上腐蚀出腥臭的黑气。 一道黑水落空,霸下又试着发射了几道,可依旧毫无建功。 霸下眼珠子一转,停下了攻势,咧嘴望向青竹,“兄弟,你怎么这么经不起开玩笑呀?我跟你闹着玩儿呢!” 它贼着呢,现在自己还没完全恢复,肢体攻击刚刚看了效果不大,毒泥沼箭也没啥作用,倒不如先服个软,把眼前糊弄过去再说,毕竟头顶乌云里在酝酿的东西似乎并不简单。 听着霸下尴尬的解释,青竹根本连回话的意思都没有,手指头顶大吼一声,“雷降!” 闪电如枪刺破长空,随着青竹手指一道一道全部落在霸下的法身虚影上。这是青竹定山盘里刚刚看到的引雷术,可以天雷鞭笞凶恶灵地的法身,驱散或收服之用。 青竹要是把霸下虚影直接打散了,这宝地也就有质无形了。 这对症下药的手段之下,霸下根本无力抵抗。在青竹的指挥下,每一道雷电都落在脖子底部,四肢关节,龟壳缝隙这些柔软的地方。所以每一次都能够让其僵直住不说,还会发出痛苦异常的哀嚎。 雷电劈,霸下跑,霸下虚影在空中闪来闪去,最后直接跑得没影了。 青竹不屑地一笑,灵地法身和灵身之间不能离得太远,这事儿只要是懂风水术的人就都知道,这家伙怕是被雷劈傻了吧。指挥雷电落下的手,微微握爪,原本直直落下的雷电光柱,直接散开,细长的电芒交织成了一张电网,就像一个大网兜,在龟形小山附近来回抄了几下,霸下的法身虚影被网住,只是此时的霸下已经完全没有刚才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了。狼狈地在电网里左冲右撞,来回折腾。 法身不能离灵身太远,这就是常识。 “别打了,我听你的,都听你的!放过我!”霸下此时霸气全消,苦苦哀求。 青竹却根本不理会,任凭它再怎么求饶,只是冷漠地控制着电网不断收缩。 霸下感受到已经快贴在体表的电网,再看着青竹那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也是觉得逃脱无望,被逼无奈,只能决绝地原地停住。 先是身形突然暴涨,撑得电网都有些不稳了,骤然猛缩,只剩下原本体型的百分之一,从一个庞然大物,就变成了一只小家伙,虽然依旧那么大,可前后反差极大。这一过程中霸下身上传出一阵急促的骨折声,周身各处也是喷出一片片血雾。 趁着体型缩小,电网还没跟上,霸下虚影趁机从网眼里钻了出来,如同乳燕归巢一样投向霸下灵身,嗖地从土石之间钻了进去。 青竹刚将电网罩过去,大地就发生一阵不算剧烈的震动,原来是脚下的龟形小山一阵晃动,土石之身竟然如同血肉之躯,龟背抬起,四肢和首尾都缩了进去,又合了起来,只剩下了一个圆圆龟壳盖。 青竹静静看着这乌龟缩头的一幕。 “该死的家伙,你害我又耗费了五百年的积淀!”霸下的声音从那个龟壳山里传来。 “自作自受!”青竹撇撇嘴。 “你等着吧,等我再次出世,我必然要屠戮千里,到时候的你怕是早就成了灰了,哈哈,拿什么阻拦我?”霸下的语气又恢复了嚣张。 “果然不愧是缩头乌龟,等得就是你法身和灵身合一,你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你怕是忘了什么东西吧?”青竹说着就掏出了万钧珠。 “我现在这样就是座小山,你能那我怎么样?这破珠子?刚才偷袭都不能让我怎么样,顶多就不动嘛,大不了我就原地修炼,就看你耗不耗得起了!”霸下还在龟壳里瓮声瓮气地嘚瑟。 青竹弹出一缕灵力进入万钧珠。 万钧珠闪耀,朝着下面龟壳落去,与霸下本体遥相呼应,不断变大,等落到龟背上之时,已经变成了一块三丈宽,十丈高的一面巨碑虚影。 巨碑落地,地动山摇。砸得乌龟被直接凹陷,乌龟的四肢和头尾直接就被从龟壳里挤了出来。巨碑闪烁三次以后,直接化为实质的石碑。 青竹飘身落在石碑边上,抚摸着碑面,“你之前是龟,而现在是霸下,这碑就是给霸下准备的”。 “我说了,你顶多定住我,你能拿我怎么样?”霸下的声音再次传来,还在嘴硬。 “如果你配合,或许顶多也就这样了,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伤了踏雪!去死吧!”青竹唤出脚下的定山盘托在手上,猛然推出。 定山盘射出一道金光落在石碑顶上。 “你要干什么?”霸下声音都颤抖了。 “定山!”青竹口中爆出一声如同敕令。定山盘的金光再度强化,万钧珠的石碑更是也是回应似的透出光芒。 “干什么?无非就是想打散你的法身和灵智,取出你的山宝和祖龙气息给踏雪还魂!”青竹一脚跺地。 山谷中骤然大雨滂沱,已经撤退到远处的小兰一行人已经完全无法透过雨幕看清那山头之人了。 第114章 死里逃生 青竹站在石碑之前表情冷漠,冷道,“无字何以称碑!” 手成剑指,凌空跃起,自上而下,奋笔疾书。土屑纷纷,萧萧而下。俄而,身落,字成。上书:承贤高志,立碑镇凶。八个字,深逾五寸,铁画银钩,如刀劈,如斧削,直来直往,刚正不阿。 端详一阵,沉膝运劲,一掌推出,轰在碑面之上。 碑面立时犹如雪絮,在掌下消融。还来不及看一看掌印,脚下的霸下就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悲鸣和哀嚎。那声音悠扬深邃,仅仅一声就声传四方,久久不息。 青竹没有耽搁,一双手掌捏动法决,上下翻飞拉出数道残影。 不多时竟然在其两手之间出现了一团光芒,仔细观之,竟然是一头微型的霸下虚影。 这头霸下一成型,脚下的龟形山头里就有无数光点飞出,直直落入青竹手里的霸下。 这霸下吸纳了那些光点以后,迅速变得凝实,如白玉雕琢,生动传神。 半盏茶过去,光点已经变得非常稀疏,龟形山头原本夹带的几处植被也全部枯萎,真正变成了寸草不生。整个山头的气质已经成了行将就木的老者,完全没了生机和灵气。 可是青竹却完全没有收手的意思,停下动作站在那儿,似乎还在等着什么。 又等了许久,光点已经完全不再溢出,而是一条细长得像发丝一样的五彩线条出现在他眼前。 他见此大喜,催动手里的霸下发出咆哮,张开大嘴把五色线条含进嘴里。 做完这些,青竹托着小霸下走到了踏雪边上。 此刻的踏雪侧躺在地上,全身上下都是抓痕咬伤,血迹加灰尘,导致完全看不出原本的皮毛颜色。两条腿更是惨不忍睹,腿骨从膝盖处直接扎出了外皮,上面还夹杂着断裂的肌肉和筋腱,丝丝缕缕。双眼口鼻尽皆溢出一大片的鲜血,已是气若游丝。 青竹心里满是心疼,看着手里的小霸下,犹豫了片刻,但还是毅然决然的一把抓碎,护着所有的碎片摁向踏雪的腹部。 最后那一丝五颜六色的祖龙气息,青竹犹豫再三,还是截取了一半大小握在了手心,剩下的也注入踏雪体内。 这些碎片迅速扩散,将踏雪整个包裹起来,宛若一层轻纱遮体,把踏雪整个染成了金色。 刺眼的光芒让人无法直视,等到光芒收敛,踏雪已经完全被一个金色的蛋壳包裹,完全看不到里面的变化。 青竹感知了一下里面的变化,发现踏雪正在朝着好的方向恢复,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朝着霸下的脑袋走去。 站在霸下的头上,青竹蹲了下来,拍拍脚下的石头,“大家伙,你若是少动一下歪心思,事情何至于此?今日碎你灵智,全当是个教训,但你的祖龙气息我取用一半,剩下的就还给你吧,权当是留你根基。” 说着青竹将掌心的五色光丝拍向地面。 霸下的龟壳之上隐隐泛出一点清新的绿意。 青竹站起身,“你虽然有错,方才造成如今灵性皆无,风水气运更是一时不显的结果,但天地有德,我赐你真名霸下驮碑,借一方百姓口耳相传之力,助你再成真形,望你感念本地孕养之恩,勿要再兴灾祸,伤人性命!” 青竹一手回掏,将定山盘唤回自己手上。紧接着封山敕令一出,霸下宝地彻底成型。 霸下的灵身山头,也是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并终于是长成了跟法身虚影一模一样。 霸下轻轻低鸣了一声,然后头尾四肢全部缩进壳里。 青竹跳回龟背之上,还发现整个龟甲都往地里面沉了许多。 这时一道闪电刺破长空,一直冲向青竹心口。 青竹只来及反应一句,“反噬”,他灵身空间里的那个光球最后明灭了一下,彻底散去,然后他眼前一黑,就彻底失去失去了意识。 意识回归之时,青竹发现周遭是无边的寂静,没有一点儿声音,甚至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没有,这种感觉很不好,他想挣扎,想挣脱眼前的情况,却发现自己甚至连身体都感受不到,就是想睁开眼睛,却感受不到自己的眼睑在哪儿。极致的空和虚无,带给人的是未知的恐惧和什么都无法掌控的无力。 不知过了多久,虚无中出现了一点黑色,虽然这也是黑色,但却是那样与众不同。 青竹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想靠近它,却发现这竟然是一个狭小的通道,很深很远,不知去向哪里。 刚想进去看看,就感到另一侧传来了巨大的吸力,自己就不可抗拒地被吸进了一个空间,能感觉到自己正被温暖包裹。 “醒了,醒了!”一个少女略带哭腔的惊呼传入耳朵。 “啊,声音?”,这样想着,青竹尝试性地睁开眼睛,一道刺眼的光芒映入眼帘,逼得他迅速又把眼睛给闭上了。但这一下倒是足以说明,他回来了。 “太好了!这孩子没事儿!” “吉人自有天相呀!” “他是真的英雄!” “我不想他当什么英雄,我只希望他平安!” …… 虽然青竹还没睁开眼睛,但听着周遭乱纷纷的议论声,嘴角就不由扬起了一抹微笑。城主、小兰、杨阿公、李阿婆、张阿公……大家都在,真好。或许这就是活着的感觉。 过了片刻,青竹又尝试了几次,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脸,他说出了一句,“我饿了!” 众人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还是小兰懂青竹,端过桌子上的一碗米粥,坐到青竹躺着的床沿上用勺子擓了一小口一小口喂给青竹。 连干了三碗,却还是感觉得非常饥饿“好小兰,你给我拿点儿扛饿的吧,我从那天自宝地离开寻宝就没有再吃过东西了,真的好饿!” 小兰闻言虽然很心疼,却很坚定的摇摇头,然后又盛了一碗粥,又要喂给青竹。 青竹无奈地用求助的眼光看向其他人,可霸下寨的几位老人家全把目光转向了别处,分明是不想这个时候去打扰小兰。 最后还是城主,实在是看青竹可怜,开了口,“兰丫头,你给他吃吧,这家伙不是普通人,你们担心的问题对他没用,反而是他这次消耗巨大,如果不及时补充能量,反而会留下些隐患。” “啊,那我赶紧去拿些其他的食物来!”小兰这下一听,顿时慌神,眼前这位可是见识广博的城主大人,他怎么会说错呢,所以赶紧起身跑了出去。 青竹听到这话,却是眯起眼睛看着城主,因为这话里话外,貌似这人已经看出了些什么! 城主也是被青竹看得发毛,凑过去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少年白发,精通风水,除了观山天才青竹,我想不出第二个人。” 青竹下意识地就要去摸头发。 城主赶忙继续说道:“你放心,我知道你在隐藏,第一时间就把你的头发包起来了,看到过的人都在这里了,而且即使是他们我也告诉他们要保密了!” 青竹咧嘴一笑,“多谢城主。” “这有什么,区区小事,要不是小兄弟舍身出手,我们怕是全都要背井离乡,颠沛流离了!”城主说到激动处,就要作揖鞠躬。 青竹赶忙想起身去扶,却不慎扯到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 城主赶紧扶他躺下。 “城主此言差矣,我虽借着前辈的部署解决了这天灾,城中秩序和人祸,可都还是倚仗得你呀!”青竹宽慰城主。 “兄弟这话就更令我惭愧了,若非我太过无能,还偏偏要与那潘家斗勇,这事儿或许就不会发生了,还连累兄弟,我有愧呀!”这城主也是真性情,说到此处竟然真的猛汉啼哭了。 “我的城主大哥呀,你就不要自责了,这事儿不怪你,霸下出世为祸一方是天意,纵使没有潘家,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的,而且早前就有前辈预见此事,并留下解决之法,我这才能治住这凶邪的灵地。”青竹也是挑了一些能与他说的话,跟他解释。 “兄弟这话当真!”城主有些激动。 “当真!”青竹点点头。 “兄弟……”城主刚要继续说话,就听到身后的小兰说话了,“城主大人,竹哥哥的吃的来了!” “哦哦哦,怪我怪我,那你们年轻人说说话,我就先走了。我明天再过来看你啊兄弟!”说着城主就走了。 紧接着李阿婆也拉走了两位阿公,屋子里就剩下了青竹和羞红了脸的小兰。 第115章 你演技好烂 粉红色的气氛下青竹享受着小兰的投喂,到最后实在是觉得一小口一小口地吃,有些不过瘾,顾不上满身的绷带,直接自己接过吃食,狼吞虎咽了起来。 有城主的话在,小兰也不好阻拦青竹,只能撅着小嘴在一边默默地给青竹递食物和收拾残局。 “嗝~活着真好!”劫后余生,又饱餐了一顿,青竹满意的打了一个嗝,然后感慨了一声。 他这随口感慨不要紧,倒是小兰一下子眼泪就像开了闸一样,哗哗往下落,“竹哥哥,你为了我们做了这么多危险的事情,我好多次都害怕你再也回不来了。” 青竹一时被整懵了,看着扑到自己怀里的小兰,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用手抱住她,拍拍她的后背,就当做是安慰了。 过了好一阵,青竹明显感觉到自己胸口的绷带都已经被泪湿了,小兰啜泣的频率才慢了一下来,于是用尽量温和的语气宽慰,“没事儿,没事儿,我这不是不缺胳膊不缺腿地回来了吗?过去了,都过去了。” 小兰抬起头,用红红的眼睛看向青竹,“竹哥哥~” 看着缓缓闭上眼睛的小兰,青竹竟然慌了神,“咳咳咳,小兰我的胸口好痛!” 小兰一听这个,赶忙睁开眼睛,扶着青竹躺下,用手轻抚他的胸口。 青竹装了一会儿,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主动开口,“我好多了,小兰你快歇歇,手都酸了吧。小兰,我是怎么回来的?” 小兰似乎很享受和青竹这样的相处方式,手里动作并没有停下,柔声开口,“那日你出现之后,我们惊喜万分,可是山头之上时不时就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还伴有地震,我们想靠近不得,反而是不断退远,开始还能隐约看到你几次腾空跃起,到后来受沙尘影响,就什么都看不到了,直到那座山整个倒塌,好似坍塌下沉了许多,我们才又能看清,可是我们担心打扰到你,就没有靠近,然后就看到你被一道闪电劈中,我们心急之下才冲上前。等我们到了山上,就看到你满身焦黑的倒在地上。” 小兰说着说着,又想起了那天的事情,大眼欲哭。 青竹赶忙岔开话题,“那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巨大的光茧?” “有的,里面还会时不时传出马鸣声,城主大人推测里面可能是你的那匹马,当时急着救你回来,没做理会,后来城主大人差人去把它搬回来了,就放在城主府的院子里。”小兰耐心的叙说。 青竹听到踏雪无事,也是心安了不少,“听你所言,自那日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多少时间?” “已有半月之久。你一直未醒,我真的好害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小兰眼眶又红了。 “对了,如今城里和周遭村寨的村民,如今怎么样了?”青竹只得再次抛出一个话题。 “大家都回来了,那天救你回来以后,等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城主大人说你嘴角有笑,所以事情应该是解决了,就派人通知了离开的人,有些人将信将疑,但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都陆陆续续回来,开始了家园的重建。霸下寨的大家也回去了,我和奶奶他们担心你,所以就留在了城主府里照顾你。”小兰说着害羞地低下了头。 青竹心想,照顾就照顾吧,你害羞个啥。 直到他看到自己身上缠得严严实实的绷带,这才明白,不禁无奈苦笑,得,自己昏睡之中,还吃了亏,被占了便宜。 “咳咳咳”,青竹用咳嗽提醒还在那儿遐想的小兰,“小兰呀,你看我这刚刚醒来,还要多多休息,是不是?” “啊?哦哦哦。”小兰小脑袋一转,羞涩一笑,然后站起身,端起食盒就打算离去,临出门口前,回过头狡黠一笑,“竹哥哥,你的演技真差!” 说完就跑了出去,留下了在那儿凌乱的青竹。 看着小兰离去,青竹心中也是有些不知所措了,最难消受美人恩,暗暗后悔,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嘴,明知不能停留,还要四处瞎撩。 不过好在自己终归是还没做什么难以挽回的错事,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这就是青竹最大的优点,该摆烂就摆烂,绝对不会自寻烦恼。 青竹开始把注意力放回到这次的事件上。 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问题不大之后,就动手开始拆身上的绷带。 好在所有的结都打在了正面,不然的话在背后的结解不开,要叫小兰帮忙的话,青竹就要尴尬死了。 绷带褪去,看着体表伤口愈合以后,留下的纵横交错的伤疤,真是神奇了,看来已经就没有长一身光洁皮肤的命呀,好不容易在灵气液恢复成婴儿肌肤一样光滑平顺的皮肤,这还没几天,就又破破烂烂了。算了算了,反正他也习惯了,他又开始内里探去。 血肉之中有着零星的灵气光点在闪耀,这应该就是青竹外伤恢复如此之快的原因了。而且身体多次强化以后,纵使遭受这么多攻击和重伤,内腑都没有损伤,或者说即使有,也已经恢复了。再看灵身空间,此时灰暗一片,原本恢复了一些的状态,又恢复到了散功时那般,仅有的几处不同,就是当初支离破碎的灵身塑像,如今已经被灵气液给粘合起来,虽有痕迹,却已经不会像之前那样看着非常脆弱,一碰就碎了。 还有就是原本不过一间小室的空间,如今已经宛若一个广场大小,只是仍旧空空荡荡罢了。 这次的事情,想起来就不由让人阵阵后怕,青竹感觉自己还是太过于自信了,这次之事远远超过了他的认知,也比他想得更复杂,只要有碎毫差池,怕就是不止青竹自己粉身碎骨了。虽然青竹自身多次扭转乾坤,但不得不说这次诸多事情都是依靠了那位布下八卦阵和灵气漏斗的前辈。 如果说那前辈的所有安排都是围绕着青竹展开的,那有些事情也就可以理解了。 对小兰的救助留言,都是为了留下青竹在此地逗留,不然的话,青竹晃晃悠悠就过路而去了。 对潘家的刺激也是为了让他们丧心病狂,从而引得青竹出手,最终自然而然就会把目光投向霸下之地,遇上这种天灾人祸,自无不理会的道理。 现在看来,这寻龙定山盘都可能是这位大能安排的,不然的话哪儿会这么巧,毕竟这宝贝在这次的事情里太过关键了。还有灵气漏斗、八卦阵、万钧珠的部署,就更是直接了,完全就是对症下药,特别是最后隐藏在青竹灵身空间的灵力光团,更是成了最终成事不可或缺的因素,翻盘的最后杀招。 若是没有这个的话,青竹可能就真的只能耗费自己的生命力来完成这事了。 想到这儿,青竹意识朝着灵身空间顶上隐藏过灵力光团的地方探去,这一探,青竹整个人如同又一次遭受雷电攻击,那里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黑洞,或者说是一个漩涡,一个漆黑如墨,深邃如魔,摄人心魄的漩涡,最青竹惊讶的是这玩意儿跟他失去意识之时,在虚无空间里遇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青竹也迷茫了,他很确定自己精神空间成型之时并没有这个,而且这个位置就是那团灵气光团所在?那这突然出现的旋涡到底是如何来的?又会有什么影响?自己身体里出现了这样的变化,他自己竟然没有发现! 他顿时一股恐惧之感诞生。 他疯狂地想知晓答案,甚至想着去哪儿能找到那位大能,让他答疑解惑! “找那位大能?”青竹突然想到,那位似乎还留有一封信。 青竹顾不得自己还没有完全恢复的伤势,翻身下床,去找自己的东西。 在一张小案上,找到了自己的刀,定龙盘都在,当然还包括那封信,所幸原本担心的被雷火燃尽或者丢失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拿起信封,青竹迫不及待的就打了开来。 第116章 该走了 这信封细看之下竟然非纸非皮,极具韧性。 里面的纸张抽出来,还带着一丝禅香的气息,青竹更是疑惑了,这禅香应该是佛门所用,一个玄门前辈,如何会有这些。 纸张不大,上面的字也不多,拢共也就那么十数行,但是这纸上有些繁琐复杂的图案,甚是诡异。 青竹细看,上书: 玄门后辈当面: 只知君为少年,不知君之名姓,少年英才不得相识,委实惋惜。 君心定满是困惑,可能甚至忌惮于我,厌弃此等被操控摆弄之感,吾自知无以为证。只有一句,吾等并无恶意,只是有些事情,命中注定,不可违逆,无论于君,于我。事关天下,牵扯甚广,不敢明言,还望谅解。 霸下宝地一事,本有四种用意,一者,救助一方黎民百姓,积蓄功德;二来,以灵气地穴助君蜕变肉身;三来,宝地山宝为君重续修行之路;四来,验证君之本心。 君若此时若只成了一二之事,那四之用意也已达成。至于三之事,虽然宝地山宝已被汝另作他用,亦勿担忧,吾在潘家留有残卷一篇,可以助君成事。 吾耗损天命修为,多次卜算君之事宜,却无法尽知,有缘者天命庇之。只知,君之一生命途多舛,却惊艳绝伦,可为共睹。 隐龙城之事已是吾之能力所及最大,后续诸事虽已有只言片语的引导,却自无实质的变化。还望万事小心,君之性命万民系之,切记切记。 此间事了,可前往海外一行,与君有益。 这信看完,青竹反而更迷茫了,怎么自己的性命又跟万民联系在一起了,而且自己都没想好下面怎么走,这突然就来了个海外一行,到底是要闹哪样呀。而且说得自己好像还要去做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还神神秘秘的。 这就是青竹一张不太喜欢跟相字门的人打交道的原因,这些家伙说话,总是会故弄玄虚,说一半留一半,让人去猜想,搞得人抓耳挠腮,心情急躁。你问他们吧,就是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得,这下彻底是走进死胡同了,现在是顺着他的意思去海外,那么不明白其目的,万一行查他错,被人利用,沦为了恶人同党就糟了,可若是其真的一片好意,而自己也确实需要履行什么关乎万民的职责,那由不得不顺应其指点。一时之间,情绪也是陷入了两难。 这边正在犹豫,门外传来了小兰急促的脚步,“竹哥哥,竹哥哥,你的马从蛋里出来了。” 小兰一边说着,一边就推门跑进了屋子,看着眼前只穿着底裤坐在那儿思考的青竹,顿时“啊~” 青竹慌忙扯过一件外衣披在身上。刚才一时入神,才搞得如此尴尬。 看着低头看着地面的小兰,青竹无奈开了口:“什么,踏雪要出来了?走,赶紧去看看。”说着,一把挽起自己的头发,用布包好,径直出了门。 小兰看着青竹落荒而逃的背影,娇哼了一声,也跟了上去。 不过片刻,青竹已经来到了城主府前厅院里。此时院子里只剩下了与青竹相熟的几个人,正围着踏雪所化的那个蛋。 青竹走上前,跟大家打招呼。 “兄弟,你身体虽然异于常人,但总归还没好利索,别这么急,慢点好了。”城主说着就要搀扶青竹。 青竹摆摆手,示意不用。 “竹哥哥,你慢点儿呀!”小兰紧赶慢赶,还跑了个气喘吁吁。 青竹走到了巨蛋边,看着顶上出现了裂纹,又用听风望气诀试着感受了一下。 “踏雪,你既已蜕变完成,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随着青竹一声暴喝,这蛋就像是接受到了什么指令一样,直接从中间裂开,光芒四散,夺目晃眼。 待到光芒散去,一匹黑身白蹄的高头大马静静立在正中,正是乌云踏雪的踏雪。 只是貌似比原本还缩小了一些,若说原来是威武霸气,那现在除了肌肉线条充满力量感,更多的是一种轻盈和俊美。 青竹笑着上前,拍了拍踏雪的脖子,“傲娇的家伙,我还以为你出来第一件事是好好长嘶一番,彰显一下你的降临呢。咋滴?死里逃生,还蜕变了一番,就连脾气也跟个子一样变小了?” 看着眼前静静注视着自己的踏雪,青竹和它开了一句玩笑。 踏雪没有做什么反应,只是往前看了几步,凑近了青竹怀里,长脖子一卷,靠在了青竹脖子上。 青竹也是伸手抱住了它。 一人一马这样站了许久。 “踏雪,你这么煽情,我会不习惯的!”青竹贱兮兮的声音响起。 踏雪鼻子喷了一口气。 一人一马猛然后退,两者都是一脸嫌弃地看着对方,最后还各自把头扭了过去。 看着这两个家伙的表现,围观的人们不由觉得好笑。 “你这家伙,这样傲娇才对嘛!”青竹凑上前,仔细打量着踏雪。 “哟哟哟,品相是越来越好了,你看这溜光水滑的皮毛,这修长坚韧的大长腿,还有流畅的身体线条!特别是隐隐约约可见的黑色云纹,咋长出来的?” 听到青竹的夸奖,踏雪果然抬头洋洋得意起来。 “兄弟,你这马竟然如此不凡,怕是大有来历吧?”城主看着踏雪,喜爱异常,可是他知道好马认主,所以只能好奇地询问一下。 “这家伙呀?我捡的!”青竹开玩笑地说了一句,惹得踏雪差点儿又冲过来咬他。 “兄弟真会开玩笑!”城主也知道他在开玩笑。 “踏雪,是骥兽。”青竹说了一句。 其他人没听懂,城主确实大为震惊,凑近凑近了几步,“这竟然就是传说中的骥兽?” “骥兽是什么?”其他人满脸的问号。 还是城主开口解释,眼睛却是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踏雪了,“骥兽,是马的祖宗,不仅如此,它还是建马的后代,而建马是上古应龙所出,所以这骥兽就有上古神龙的血脉,这么说你们不懂,换句话说吧,麒麟神兽就是建马所生,这么说来你们是否就可以理解这骥兽的珍贵?我也只是偶然间在典籍中见到一两句,没想到竟然有幸亲眼所见!” 青竹都有些惊讶城主的博学了,“大哥所言极是!我也是机缘巧合才从潘家手里,得了这家伙,而且这次它为了助我差点死掉,我用宝物为之续命,没想到这家伙还更近了一步,离自己的祖宗更近了。” “宝贝这东西有德者居之,寻常马匹都有此意,更别说这样的灵兽了!”城主终于从踏雪身上,把眼睛给拔了出来,“对了兄弟,如潘家抄家的时候,我们找到了这么一本书,大哥觉得你应该用得到,我就给你留下了,其他的东西,我都分给贫民百姓用作重建之用了。”城主掏出了一卷有些奇怪花纹的卷轴。 青竹心知,这怕不就是相字门前辈所说的残卷了,而且潘黑虎和文羽的不少手段都是来自于此。青竹也没有矫情,“大哥考虑得周全!”接过卷轴就揣进了怀里。 “大哥,那些被潘家之人强征修墓的人?”青竹突然想到了一个事情。 “说来惭愧,获救的不多,潘家竟然将他们打散,藏匿在那些黑衣护卫之中,死伤惨烈。”城主羞愧难当。 青竹闻言,转向杨阿公,眼中满是愧意。 杨阿公却回了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孩子,你做得已经够好了,我的儿子他性如烈火,此番遭劫也是命中注定,,所以你们无需自责的。” 这位老人家明明心痛如绞,却还要安慰青竹,让青竹更加惭愧,未能救下他的儿子。 城主考虑青竹有伤在身,于是引大家进内堂说话。 聊着聊着,城主顺理成章地问了一句,“兄弟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他这一问,所有人都看向了青竹。 青竹顿时额头都冒汗了,“那个,我可能要去海外一趟。”是的青竹在个人安危和大义面前,还是选择了大义。 可是他这话一出,小兰又快哭了。 “经此之事,大家想来也应该是知道我这兄弟并非凡人,他必然是有自己必须要去做的事情。”城主出言解围,引得青竹感激连连。 其他人想起那日所见,纵有万般不舍,也没有再出言劝阻。 看着小兰水汪汪的眼睛,青竹心中想得是一定要尽早离开,不然怕是自己都要舍不得走了。 第117章 离去 青竹醒过来已经三天了。这几天他既没有修灵力,也没有练拳脚,每天都只是不停地进食,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可以快速吸收食物中的能量,恢复伤势,而且进展非常迅速,现在除了体表密密麻麻的伤疤之外,正常的行动什么已经不受任何影响。 这三天小兰依旧还是寸步不离的守着青竹,即便是晚上都只是趴在桌子上小憩,完全不理会青竹劝她好好休息的话语。 看着小兰憔悴的容颜,青竹心里怜惜,可每次看到她眼神里的欣喜和柔情,却又语塞了。 又是一夜过去,一缕晨曦从木窗的缝隙里悄悄地溜进房间,温柔地落在小兰的脸上,微微有些晃眼。小兰的睫毛微微一抖。 “竹哥哥,不要走!”小兰突然惊醒,但又怕影响青竹休息,连忙捂住嘴巴,朝床上看去。 只见床榻之上被褥整齐摆放,就连包扎用的白布也是整齐地摆放一边,床脚一缕清香早已燃尽,唯有几点灰烬残存。 小兰心头一震,惊立而起,连披在身上的长衫滑落都没有发觉,一双秀目梨花带雨,瘫坐在地,泣不成声。 李阿婆等人听到异常,前来查看,叫门不应,终是在城主的授意下推门而入。 只见,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小兰跌坐在地,抱着一件长衫伤心,旁边地上有一封信。 几位老者瞬间了然,无奈叹气,只得上前扶起小兰,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 “小兰姑娘,竹兄弟他走了,或许也是为了保护你我,他身上的故事远比你我想象的要复杂。”城主不忍见少女哀伤如此,出言劝道,又捡起了地上的那页信纸,端详一番念到: 诸位尊贤: 见字如面。 连日照料,不胜感激涕零,不足之处还望多多海涵。吾乃秋末黄叶难长久,注定风里随波走。旧日玩笑莫牵挂,云开雾散又重头。去也!勿念! 顽劣浪荡拜别 寥寥数字,却犹如钢针一把,尽数扎在眼前的少女心上。 见少女迟迟没有停下啜泣,城主只得再度开口,“竹兄弟身上有大隐秘,我不能与你们多说,但是你们需要知道的是他被半个玄门追杀,像那天的文羽那样的人物数不胜数,全是想要对他不利的,所以他走了也是怕给我们带来麻烦。同时,你们也要记住,切记不能泄露他的行踪,即便跟他关系再好也不能暴露出来,只能说片面之交,不然只会害了她!” 在城主正色的叮嘱下,几位老者惊讶之余,也是能想通关节,点了点头。 “他不会有事儿吧?”小兰终于止住了哭声,牢牢盯着城主,想要个答案。 “本城与外界的通讯恢复不久,我也不清楚具体情况无法判断,但据悉之前他身负重伤,修为尽丧,一路逃亡过程中仍然斩杀了数百人,逃亡到了你们霸下寨,而此次灵龟宝地之时,大家应该也看到了,虽然他并不一定完全已经恢复,但至少比之前逃亡的过程中肯定要好上许多,所以我们无需过分替他担忧,倒是是我们一定要注意隐藏与他的关系,以免成为别人胁迫他的手段。“城主还是有些不放心,再次叮嘱。 小兰一副纠结的表情,但也还是陷入了沉思静默。 其他几位虽然不舍,但也总归是年长些,见惯了离别,所以最难接受的莫过于少女情窦的小兰,众人也没有打扰她,从屋里退了出去,给她留下了一个安静的空间。 “唉,也是苦了这俩孩子了。”李阿婆满面怜惜地感叹道。 “没办法呀,竹小子倒是真的是个好郎君,手艺好,品行也好。”张阿公也是说了一句。 “小竹确实是个好孩子,但心里藏着事儿,这样的他或许并不适合小兰。”杨阿公却有些不同的见解。 “我也懂,只是小兰这丫头心思单纯,对他又情根深种,就怕她会想不开。”李阿婆讲出了自己的担忧。 其实这也是在场所有的人的担心,小丫头情窦初开,最容易钻牛角尖。 “其实,或许并没有你们想的那样悲观。“城主听了半天没言语,待几位长者又陷入了沉思,方才开口,”竹兄弟此番前去,又不是一定有去无回,他若有情,待事情了结,自会归来“。 “这话虽然在理,但若是他一日不归,我家兰儿不就得一日受那相思之苦了吗?”李阿婆紧皱着眉头。 “那该如何,竹兄弟乃是玄门天才,虽说如今境遇不佳,但也是人中龙凤,等他一等又如何?”城主大人本也是一城之主,霸主般的人物,对于儿女私情本就是轻视的很,而且在他心中虽然疼惜子民,可近日的事情让他心态大变,若不是青竹出手,怕不是这一城百姓被荼毒不说,就连他自己也会深受其害万劫不复,所以青竹在他心中已然成为神一般的存在,容不得任何不公待遇,之所以对这几个村民另眼相看,也无非是因为他们与青竹亲近,现在竟然听到他们对青竹有所埋怨,他哪里还会留情面。 “城主大人勿怪,我们也只是担心小兰而已,并没有责怪小竹的意思。”民见官,肝胆碎,杨阿公见城主发火也是慌忙解释。 李阿婆心里虽然也有些不忿,但总归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沉默不再说话。 张铁匠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脖子一歪,“城主大人这么大的官威,我们就是些小民,可经不起您这么一吓。” 城主眉眼一斜,精光迸射,一股气势压向张铁匠。 “城主大人,恕罪,我们也是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还望你看在小竹的份上勿怪,勿怪!等小兰心情平复一下,我们就回去寨子了!”杨阿公见气氛越来越差,赶忙拉出青竹的名头缓解,顺便提了告辞。 “请便。”城主也不想为难这些人,说完就直接转身离去,还没走出两步,一个少女的声音传来。 “多谢城主大人这段时间的照料,我们就不多打扰了”,说着就是盈盈一礼。 城主回身一看,也是一愣。 面前的少女行的竟然是一个妇人的福礼,而且此时她的衣着朴素,不再是少女装扮,一袭长发更是盘成了妇人髻,就连前额的刘海儿也被拢到了一处。 “小兰姑娘,你这是?”城主一边挥手让小兰起身,一边问道。 “城主大人,我与竹哥哥有婚约在前,如今他虽不告而别,但在我心中早已非他不嫁,那又何必在意太多呢?”小兰微微一笑,继续浅浅说道,“大人,此间事了,那我们也就回去了,唯有一愿,还请大人允肯!” “原来如此。小兰姑娘可是想要我帮你打探青竹得消息呀?”城主对于这个小姑娘还是颇为满意的。 “大人明鉴,我也只是想能偶尔听到他的消息,如此这般,等他的时候不至于太过孤单!”小兰又施了一礼。 “好,我答应你,一有他的消息就差人去告知你。城中最近也事情颇多,我也就不多客套了,我差人送你们回去,日后所有需要随时来找我即可!”城主也是干脆之人,应允小兰的要求之后,就招来两个随从。 几人一一拜礼,跟随两个随从而去。 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城主眼中流露出了沉思的神采。 此时另一边,离开御龙城的官道之上,一匹黑马正肆意奔驰,快若闪电,常人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虚影划过眼前,然后就是一阵尘烟。出城百里,方才止住身形。 第118章 哪家朋友在此烹调美食? 少年追风多逍遥,哪管身后啥烦恼,淡看江湖路迢迢,谁是浮云谁英豪? 连日的肆意奔驰,踏雪委实是畅快了一把,原本的环境虽然安逸,却也只是弹丸之地,施展不开手脚,后来被驯服之后更是有了些顾忌,此番在宝地得了机缘,血脉筋骨大大提升,早已是技痒难耐,想要酣畅淋漓地跑上一跑。终于有机会了,自然也是不会吝惜气力,目光炯炯,注视前方,整个身形紧绷,宛若一支离弦之箭,只留下了一串虚影和路面上飞溅而起的泥石。 纵使是这般急速的情况下,马背上的那人依旧只是微微前倾,稳稳端坐其上。 踏雪正在自嗨,一只修长的手,拂过它飘扬的长鬃,轻轻拍了拍它的的脖子。 踏雪立刻会意,骤然减速,四腿绷直,在地上滑出长长的划痕,带起尘土,可去势依旧不减,于是它暴起人立,前蹄腾空,仰天长嘶,终于停下。 前蹄落下之时,犹如重锤跄地,大地震颤,一股气浪翻腾,土石迸射。 “这几天,你是舒坦了,可把我给颠儿散喽”懒洋洋的声音自马背上响起,那男子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潇洒落地,还伸了伸懒腰,这人正是青竹。 只是此时的他八成是做了些易容,非是本来的少年模样,反而像是成熟的中年,但反倒是这副样子,更符合那一双满是沧桑的眼眸。 踏雪也没理会他牢骚,打了个响鼻,就自顾自走到了不远处吃草去了。 青竹也找了棵大树,在树下坐了下来,取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充饥。可刚吃了两口,就又收了起来,“这干粮果然是一如既往的难以下咽”。 说罢就站起身,走进了不远处的的树林子里。 正嚼着青草的踏雪,见状,也没有在意,瞥了一眼之后就继续低头把鲜嫩多汁的小草卷进嘴里。 不多会儿,青竹归来,双手怀抱着一大摞植物的块茎,每一个都有成人手臂大小,约莫有个十来块,他的腰间还挂了一只鸟,说是鸟,却比鸟大,说是鸡,却比鸡的毛色艳丽,五彩斑斓,看不清品种。 青竹走到空地中间,把所有东西往地上一甩,就冲踏雪喊道,“干活啦!”然后用脚在地上给踏雪比划了一个圈儿。 踏雪也不含糊,上来就是一阵刨,要不是身形和蹄子的话,不禁让人怀疑这货该不会是属于犬科的吧。 青竹却又走进树林里,拖出来一整棵的树。树有碗口大小,许是已经枯死良久,全株五叶,就连主干看起来也甚是干燥。见土坑还没刨完,就拿出篾刀把枯树剁吧剁吧,砍成长度大小合适的柴火。 踏雪终于进入了收尾阶段,正用那大蹄子,小心翼翼地把土坑的表面压实压光滑。 “好了,你任务完成,撤吧!”青竹挥挥手,叫开了踏雪,把干柴都堆进了土坑,并用火石点燃。 干柴烈火,顿时火光腾腾,噼里啪啦。 青竹见火势稳定,又不知从何处取出几片硕大的叶子,把那只禽类给包了起来,还在外面糊上了厚厚的泥巴,左一层,右一层。 火光渐小,在坑里留下了红彤彤的炭火,堆得满满登登。 此时的泥球也已经足有瓦瓮大小,青竹随手就把泥球推进了火坑里,又把那些块根也一一放在了火堆上,刚好把空隙都塞得严严实实。青竹见状,起身拍了拍手,掸了掸灰土,一脚轻跺,之前被踏雪刨出来的土,就盖在了火堆上方,形成了一个土堆。 做完这一切,青竹就在火堆边盘膝坐下,双手掐诀,摆出了五心朝天式,将心神落在了灵身空间上。 踏雪看了一眼这边,快速地扯了一大口青草,踱了过来,在青竹身后伏下了身子,修长的脖子枕在前腿上,闭起了眼睛,百无聊赖地嚼着嘴里那把草。 青竹看着眼前的灵身空间是一脸的无奈。 自从那日在霸下之地重伤昏迷醒来,这灵身空间就已经变成了一个蛋状。表面洁白温软,微微闪光。这白色的蛋壳上还有一缕黑线,颜色幽深,带着枯寂之感,犹如游蛇,在蛋壳表面游走穿梭。 黑白二色,格外突兀,可又莫名结合得完美,有一种诡异的和谐。 青竹摇摇头,真心无奈,这层隔膜看似轻薄柔软,却坚韧无比,将心神牢牢阻隔在外,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和灵身空间内在产生联系,也无法知悉内部的情况。更让人无力的是,他甚至无法知晓造成这种情况的缘由,委实是无可奈何。好在冥冥之中,有所感觉,眼前这颗蛋并无恶化的情况,反而是内蕴生机。 青竹如今双臂主要经脉内全部闪烁着五彩光芒,无时无刻盘旋着灵气,存量与之前第一境等同,一些常见的手段法诀已经可以全力施为,不需要像先前那样,稍使手段就捉襟见肘,动不动就要损耗本就所剩不多的生命力来撑场子。要是再加上一身不俗的筋骨和经验,约莫可以保证二境之内无敌,甚至寻常的三境高手也可过过招,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总体来说,虽然这次的霸下宝地一行,虽然为了给踏雪续命最终的好处给了它,但在那个诡异的阵法中青竹也是受益良多,甚至就连灵身空间的变化也有很大可能是因为那场奇遇,只是会带来什么结果就不得而知了。 树林里,微风吹拂树叶,戚戚搓搓,就像是很多孩子在压低了嗓子窃窃私语,嘈杂,却不令人心烦,配上时不时划过的一声雀鸣,倒也有了几分节奏与韵律。 “哎呀!舒坦。”青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由坐姿,变成了依靠在踏雪身上。如今他身体复原,但经脉却还承受不了长时间的修炼,所以往往修炼一段时间之后,就会有意识的休息一阵儿,以确保经脉不损。而踏雪则会自觉地在他开始修炼之后,躺在他的背后,一来为其护法,二来也是可以让这家伙可以舒服的躺一会儿。 这就是踏雪与青竹之间养成的默契,可偏偏有人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不,他那贱嗖嗖的死样子,委实是让踏雪心头不爽,“你是舒坦了,本骥兽可是差点儿腿都麻了!” 踏雪也懒得理他,站起身子就要往青草茂盛的地方走去。 “哟,今天转性了?那香喷喷的北薯根,我就要一个人享用了!”青竹的声音响起。 踏雪瞬间定住,“气得差点忘了!”然后赶忙小跑回火坑边,眼睛傲娇的看着天空。 虽然这货不会说话,青竹也听不到它心里的想法,但那副样子,就是活活的说明了一切。 青竹也不多逗它,走上前,用鼻子嗅了嗅空气,感觉火候应该差不多了,对着土堆挥出一掌,用掌风吹飞了盖在上面的泥土。 霎时之间,一股甜香和油脂的芬芳扑面而来。踏雪的眼光死死盯着土坑里,嘴角更是不断有莹莹的亮光闪现。 青竹先是取出两个块根,放在一旁的地上。 踏雪早已经急不可耐,上来就卡卡一顿造,全然不顾烫不烫,就像某种肥头大耳的家伙一样。 青竹看着这家伙也是无奈极了,自从上次给这货吃过烤熟的北薯根以后,就彻底难以自拔了,每次点火都要烤着个,不然就不依耍性子,活脱脱一个小孩子。 见踏雪吃将起来,青竹自己也是把底下的那个土球给搞到了一边,用刀背轻轻一拍,泥土瞬时向左右裂开,只剩下翠绿的叶子包裹而成的椭圆球。一股草木的清香、肉类的荤香,以及一种带着野性的狂野异香,交织在一起,让其中不由闭眼轻嗅,沉醉其中。 青竹的样子又让踏雪一阵鄙夷,“这两脚兽就是奇怪,偏偏喜欢吃那种又腥又臭的动物尸体,看看咱这多好吃呀,香甜香甜的,还糯叽叽,多好吃!”它一边想着,一边又把头伸到了火坑里。 青竹可不管这货心里想的是什么,直接上手撕开了树叶子,连带着那五彩斑斓的羽毛也被捋到了一边,露出莹莹如玉的白肉,丰腴油润,令人不由口水直咽。 青竹这儿刚想上手,踏雪就抬起了,望向东边的林子;青竹抬手轻拍它,就听得一个声音传来,“七彩鸡,五味草,一抔黄土洞里窑。不知是哪家朋友在此烹制美食?” 第119章 你的马我要了 一个少年,从林子深处走了出来。少年衣着华贵,相貌清秀,笑盈盈地朝青竹走来,在其身后跟着随从,年纪看着也是一般大。 青竹没有反馈,自顾自地扯下一只鸡翅膀,放进嘴里细细品味。不仅他这样,踏雪也是继续埋头干饭。 一人一马这般做派,倒是让来人有些尴尬,站在那里直发愣。 “朋友住手,你那七彩鸡我买了!”华服少年见青竹又扯下了一只鸡大腿要塞进嘴里,赶忙出言喝止,那语气却是有些盛气凌人了。 青竹依旧没去理会,若无其事地把肥嫩的鸡大腿吃进嘴里,津津有味的咀嚼起来,只感觉那鲜嫩的汁水都要顺着嘴角滴落了。 对面几人见状吞咽了一口口水。两名随从随即大喝,“大胆,狗东西还不赶紧献上美味?” “你可知道这位是谁吗?随便打赏你点儿,都够你吃用一辈子!” 可青竹还是没有理睬,自顾自在那里吃着,还从火堆里抠出了几个北薯根,自己剥开一根来吃,又给踏雪扔过去两个。 华服少年彻底气急败坏,走到青竹面前。”你,你,你,这功效堪比乌灵老参的北薯根,竟然就被你这么随意烤了,来喂牲口?“华服少年手指着踏雪,盯着青竹大骂。 见青竹始终没有反馈,于是就想示意手下上前抢夺七彩鸡和北薯根。 两个手下一时有些为难,毕竟敢这么淡定坐在那里的主,怕是也有几分依仗,“少爷,不就是只鸡和几块树根嘛,要不算了吧,你看都被他糟蹋成这样了,我们回吧,小的们给你再找一只。“ “狗屁,不说北薯根那通气醒脑、延年益寿的功效,单就是七彩鸡是天下奇鲜之禽,存量极少,且因为速度极快非常难以捕捉,用饱含酸甜苦辣咸五种味道的五味叶包裹封土入火烤,最大限度激发原味。” 华府少年被两个没见识的手下气急,破口大骂,可骂着骂着,就好像想到了七彩鸡的美味,不由嘴里生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青竹手里的鸡腿。 两个手下见状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可步子还没踏出,就被一个黑色的身躯挡住了去路。 华服少年等了许久,不见身后的手下有动作,刚想回头看一看,就感觉自己头上有两道热气喷来。抬头望去,两个硕大的黑色鼻孔就在眼前,顿时吓了一跳,整个人向地上瘫倒而去,这才看见四条粗壮的柱子后面,两个随从正在地上瑟瑟发抖,然后他自己就昏厥了过去。 “少爷,少爷”在两个手下的呼唤中,那名少年终于从昏迷中醒来,赶忙环顾四周,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那个人呢?”少年向手下询问。 两个鼻青脸肿的手下没有说话,只是很害怕用手指了指少年背靠的那棵树的后面。 少年赶忙起身,向后看去,果然那一人一马就在那里站着。 少年深呼吸几下,定了定神,走上前,跟青竹说话,但眼睛却死死盯着踏雪,满满的全是渴望,“那谁,你的马我要了,价钱随你开,之前的事情也就一笔勾销了!“ 青竹用一副看着白痴的表情看着他,就连踏雪都不屑地打了个响鼻。 “那个,朋友,我真的诚心实意想买你的马。价钱一定会让你满意的。”少年只能再次询问,语气有些急切。 “买马?”青竹终于开口了,但眼神和语气中满是戏谑。 “呃~”少年一愣,然后眼睛一转,“对,买马。” “能认识七彩鸡和五味叶的人,不止这点儿见识吧?”青竹接了看似莫名其妙的一句。 听到青竹的话,少年却是心头一惊:看来还是让他看出来了,本以为这只是一个运气非凡的愣子,没想到竟然是个硬茬子,而且两个手下明显不是对手,已经被修理了一顿了,用强怕是不行了。 少年心里想着,身体却向青竹施了一礼,“先生果然不凡,也难怪能拥有这灵兽榜排在三十七的踏雪追风骥。” “哟,还真看出来了?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价格能配得上他?”青竹话语间依旧带了几分戏谑。 “这个?”少年一时语塞。 确实,这乌云踏雪虽是宝马,却也终归有价,骥兽就已经被归类为灵兽,自古就是稀罕之物,不说别的,单是成年之后等同三境的战力,已经足以令人对它趋之若鹜,毕竟那可是一个相当于聚风境强者的存在,护一个家族百年绰绰有余。 而眼前这身负骥兽血统和踏雪宝马特征的踏雪追风骥就更是灵兽榜前三十的存在,灵兽榜上上榜者不过一百,其中前三十根本就是只处在传闻之中,此番遇上,本以为这人不识宝贝真身,想捡个漏,却哪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怎么,开不出价来了?我说就这踏雪追风骥,怕是要值个大半座城池嘞。”青竹主动说出了一个价格,只是他没说的是这半个城池说的可是御龙国顶好的那几个城池。 “先生,那你看这样可好,我来自本地一商贾人家,你的宝驹既然不出售,是否可以租借给我们一阵子,我们定不会伤害到它,反而会好吃好喝好供养,同时先生也可入住到我们府上。”少年见是不可为,转而提出了另一个方式。 “租借?这是为何?”青竹一时有些没想明白。 少年见青竹未曾直接拒绝,赶忙解释道:“我们本地爱马之风盛行,几乎人人家里都有马,每年也都会举行赛马大会,获胜者更是可以履行城主一职,今年赛马之期就在下个月了,我们家族里的雪花骢已经连续拿了三次的第一名,可是因为年纪老迈,已经没有了最佳的状态,而新的良驹始终没有觅得,今次我们来这深林野地也是想碰一碰运气。“ “你们的城主之位竟然是通过一场赛马来决定的,有意思。那你是想让我的踏雪替你们家族下场比赛,以确保你们家族蝉联城主。其他家族的人不会有意见吗?”青竹也是听明白了这少年的用意。 “不会的,能请来外援,也是家族实力的体现。”少年解释道。 青竹嘴角一歪,“如此说来,那就是说我也可以去帮助别的家族咯。” 少年闻言,想到这样的后果,一时又惊又怕,又后悔自己言语的不谨慎。 “行了,别这幅样子,这种事情,我若去了,这些事儿迟早也会知道的。不过,要是参赛赢了,你们有好处,那我呢?尊贵的少城主。”青竹语气轻佻,双眼却牢牢盯着这个狡猾的少年。 “这个?您说。”少年迟疑片刻,最后把决定权交给了青竹。 “哦,这样的呀,那我先问你年纪轻轻是怎么会有这么多偏门的见识的?”青竹没有直接接话,反而先反问了一句。 “那些知识尽皆来自于我家传的一册典籍孤本,上面记载了各种珍奇异兽,我自小熟读,所以能认出它们。”少年坦荡应答。 “如此说来,这典籍倒是有点意思,行吧,我们可以陪你们玩这一场,可是这本典籍要予我一观。”听少年一说,也引发了青竹的好奇之心。 “这点小事,自无不可。”少年满口答应,只是眼露狡黠,不知道她内心的想法。 青竹自然是将这人的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但他并不在意,“头前带路吧。城主家的大小姐!” “啊,哦哦,好的。”那少年闻言一惊,面颊一红,但又随即强装镇定,带着两个手下往前走了几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青竹大摇大摆地带着踏雪,跟了上去,心底却还在暗自嘀咕:这些小丫头怎么都习惯男扮女装出门呀? 第120章 宝驹楼 一行人行至一座城池前。城门高耸,气势不凡,旌旗猎猎。城墙上、城门上、旌旗上都有骏马图案:背生双翅,脚踏青云,引颈向天,振翅欲飞。 “先生,这就是天马城,正如之前与您介绍的,本城之人皆是以这双翅马为图腾。“华服少年停下来为青竹介绍,“那让我们进城去吧,到了我们府上,我在与您细说。” “且慢。”青竹出言打断。刚才他用望气之术扫视了一下这城中的风水气运。发现城中气运光柱分布很是特别:其他城池的气运光柱大多呈现出色彩五彩缤纷的颜色,唯有城主府所在区域受皇命所故,会呈现金黄之色,可这天马城中却是清一色的金黄,只是深浅不一的区别,只能勉强区分。 “对了,还不知道姑娘芳名?”青竹收起心中的疑虑,看向身边的女扮男装的少女。 “让先生见笑了,小姓章,唤我英男即可。”少女脸颊羞红,低眉应答,配上那一身男装倒是别有趣味。 “英男小姐,府上可是在城中的东侧?”青竹问道。 “先生如何得知的,可是来过我们天马城?”少女一时分外惊诧。 青竹心里想着,果然如此,那最大的一束的正黄色气运光柱看来就是城主府所在了,“猜的,猜的。那我们进城吧。” “先生请!\\\"少女抬手一引。 这天马城也果真是不负爱马之名,先前城门口进进出出的马匹数量繁多,倒也不突兀,可是城里大街小巷人人牵马而行,其中也不乏高大异常的品种,所幸城中街道布局非常宽阔,倒也不显拥挤。 城中房舍还有一个特点:家家户户都有马厩,或在房前,或是屋后。 青竹几人进城,倒是没有引起什么轰动,反而是踏雪的出现,引来了众多人的围观。虽然青竹进城之前已经将踏雪的夜眼和小腿的白毛全部遮挡起来,但凭借那异常突出的体型,流畅的线条,以及漆黑如墨的毛色,无不彰显着它的与众不同。一时之间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群众,把踏雪围了个水泄不通,甚至把青竹几人都给挤到了一边。 “先生,赶紧这边请。”章英男见踏雪引起了围观,唯恐节外生枝,就想赶紧带着青竹几人回到府中。 青竹却是不以为意,因为他看到了踏雪被人围观后那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英男小姐,你先回府吧,我们会找家客栈投宿,到时候你自然会知晓得,再来寻我们即可。” 见青竹言语坚定,章英男也是无奈,虽然自己最后的服软把人给请了过来,可以开始留下的印象委实太差,所以现在又不敢过多的得罪于他,只能先行回去禀告自己的父亲,让他出面周旋,“那先生请便,我先行一步回府,然后再去寻您。还请先生赐个名号,我好回去禀告家父。” “竹三。” “好的,竹三先生您请,我把小四儿留下,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是了。“章英男倒也不是什么拖沓的性格,留下一个小厮就直接转身离去,全然不顾那名小厮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 青竹瞥了一眼女子离去的身影,回头对踏雪使了个眼神。 踏雪其实也想走了,一开始被人围住是有点骄傲的,可是随着一部分人越来越不安分于评头论足,甚至出现了动手动脚的情况,它感觉那些两脚兽的眼睛都快黏在黏到它的身上了,不由一阵恶心,恰逢青竹示意,他抖动身躯,赶忙长嘶一声,把周围的人群惊开,趁着一些人没反应过来,直接原地起跳,从人群头顶窜到了青竹身边。 青竹翻身上马,扬蹄而去,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街角,留下一堆目瞪口呆的看客,以及一个大惊失色的小厮。 小厮可是知道自己家那个刁蛮小姐的手段的,赶忙朝着青竹离去的方向追去,“先生,您等等我~” 人群中亦有不少人回过神来,沉思了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赶忙离去。 青竹倒是也没有跑多远,奔着先前看到的另一个气运深厚所在的区域就来到了一家客栈门前,门前拴马桩上的三匹白马,尤为显眼,第二眼才看到了客栈牌匾,上书:宝驹楼。 这客栈不偏不倚正在主干道边,位置颇为醒目,而且这建筑的格局,也是别具一格:门前修成了喇叭状,似金蟾张口,纳财吸金,屋顶之上飞檐竖脊,如大鹏展翅,扶摇直上;粼粼的瓦片,堆叠交错,宛若一尾锦鲤翻身。这客栈竟然将金蟾吸金、大鹏振翅、锦鲤纳福三种极佳的生宅风水局放到了一起,在天有大鹏,入水化鲲,水中有锦鲤,飞天成龙,水陆之间又有两栖的金蟾调和整个形成了极强的招财进宝之势。 青竹是越看越惊讶,越看越好奇,是什么人有如此巧妙的构思和布局,若非现在他还需隐藏身份,真想寻这人好好交流一番。这样想着,手也拉住了缰绳。 此时,尚未到饭点儿,可门前已是进进出出,客似云来。 踏雪刚停下脚步,就有一小倌笑盈盈地迎了上来,“客官儿,您打尖儿,还是住店呀?” “打尖儿也可,住店也行,就看你这客栈有什么好菜色了。”青竹下马。 “客官说笑了,您满城打听打听,我们宝驹楼的菜色那是绝对独一份儿。”小倌儿立马自夸起来。 “行吧,走到这儿了,就随你去尝尝,把我的马儿带去后边安顿了吧。”青竹正要往里走,可却因小倌儿的一句话又停住了脚。 “客官,你这马不一般,可否容小的把它安顿在这店门口?” “这是为何呀?”青竹有些疑惑,门前拴太多马不是会影响往来生意吗? “客官有所不知,城中百姓爱马,你这宝驹如此神骏,拴在这儿,定然可以替小店招揽不少生意嘞,你看那三匹白马也都是良驹,其中一匹还是上一次大赛第三名的存在。当然也不会让你的宝驹白白帮忙的,它能享用最上等的精草不说,您作为马主,也能上我们尊贵的甲级包房用餐。”小倌儿解释了一番。 踏雪还在为刚才被围观的事儿不爽,现在听到小倌儿的说辞,顿时一脸幽怨地看着青竹。 青竹无奈道:“我这马野惯了,不喜欢旁的人碰到它。” “客官放心,我们这门前有专人看着的,而且我们主人在这边也颇有名望,绝对不会出现您担心的那种问题的。”小倌儿还是想尝试。 青竹还没开口,踏雪已经凑了过来,冲着小倌儿点点头。 青竹看到这那样子,哪里不知道这家伙肯定是一听说不会被人乱碰,所以又按耐不住嘚瑟的心和贪吃的嘴了,“行吧,那你去安排吧。” 小倌儿见青竹应允,赶忙伸手去牵踏雪,可谁知踏雪自己就走到了拴马桩的位置。 它的出现瞬间引来了三匹白马的注意,见它靠近,立马紧绷肌肉,神情戒备。 踏雪本就是野马,脾气更是暴躁,不等这三马将敌意展露完全,它直接前蹄轻跺,气势外放,那些马儿立马就惊得向后退去,若不是缰绳还绑着,怕是要直接就窜出去了,哪会像此刻这样慌忙乱窜。 踏雪可不管它们咋样,走过去,就在马厩里大快朵颐起来。 “这?”小倌儿也是没见过这种情况。 “无妨,只要不惹它,它不会乱来的。”说着,青竹就往客栈里走去。 小倌儿赶紧跟上,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让另一个人将三匹白马拉到了后院去。 在小倌儿的带领下,青竹穿过座无虚席的大厅,上了楼去,进了一间包房。里面布置得很是奢华,但也还算有些雅致,显然用了一些心思,而且这屋中装饰摆设竟然也多是马的造型。 “客官,您先坐,快喝杯茶。”小倌儿照顾青竹坐下,并倒来了一杯茶。 “这包房数量不多,且十分考究,你说你把我这样一个陌生人带到这里,就不怕我付不出钱来?” 小倌儿闻言一笑,“客官说笑了。那么一匹神驹的主人,会没钱?而且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您是来参加赛马大赛的吧?” 第121章 这事儿蹊跷 “哦,你这小倌儿倒是机灵的很嘛。”青竹对于这个小倌儿倒是有些另眼相看了。 小倌儿也是很享受客人的夸奖,“客官说笑了,我们这种跑堂的,不就是吃的这口察言观色的饭吗?客官您看着菜?“ 青竹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即开口,”你看着安排吧,顺便帮我准备一间房,我应该会住上几日。“ “好嘞,客官您稍等,小的这就去给您安排。” 小倌儿赶忙下楼安排去了,留下青竹独自一人在房中喝起了茶。 章英男的手下小四儿,气喘吁吁地跑到宝驹楼前,看到门前的踏雪,心头咯噔一下,暗道一声,“糟了,这位怎么跑到这儿来了?”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他刚走进去,刚才招呼青竹的小倌儿就迎了上来,“这不是小四儿吗?今天怎么有空来宝驹楼呀?不用跟着你家大小姐吗?” 小倌儿略带嘲讽的话,虽然听着不是滋味,可小四儿也不得想办法招架,“赵天宝,小四儿也是你叫的?再说现在天马城的城主还姓章,我问你,外面那大黑马的客人在哪儿?” “哟,鼻子挺灵呀,这就得到消息了?史小四,你怕是忘了这儿是谁的地盘了吧?还敢叫嚣,不怕被打出去吗?还想打扰我们宝驹楼的贵客。”赵天宝也是毫不留情的回应。 “放屁,那客人本就是我们小姐邀请过来的!你不告诉我,我就挨个包房找,到时候扫了贵客们的雅兴,看你怎么跟你的主子交代。”史小四一边说着,就想往里闯。 此时在大厅用餐的一些客人已经因为这边的争吵声投来了目光。 赵天宝见状,赶紧把史小四拉到了一边,顺带着还有几个人堂倌儿也围了上来。 “你们想干什么!”史小四一看赵天宝真敢动手,也是有些发怵。 “让他上来吧!”正当赵天宝他们几个要动手,青竹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赵天宝眼睛一转,叫散了其他人,没好气地对史小四说了一声“楼上左边第二间”,自己就跑了出去。 史小四一看这情况,也是不敢耽搁,立马跑上了楼,推开门走了进去,看到青竹就带着哭腔的说开了,“先生呀,你咋跑到这儿来了?这是我们这次比赛最大的对手赵家的地盘,就这宝驹楼也是他们家的产业,而且章赵两家关系向来紧张,摩擦不断.......” 青竹伸手掏了掏耳朵,打断了这史小四喋喋不休的抱怨,“你是在教我做事情吗?你们两家的事情与我何干?” “先生,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只是这......其实我们章家也有上好的酒楼客栈的。”一听青竹已经带着愠色的神情,史小四哪里还会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解释。 “你走吧,我就在这儿住下了。“青竹根本不想听他废话。 “这......好的,小的告退。”史小四也不敢再多说,点头鞠了一躬,就退下了。 青竹看着史小四离去的背影,眉宇之间微微皱起。 不多时,赵天宝就带着一个服饰华贵,器宇不凡的中年男人,来到了店门口,“家主,您看就是那匹。”说着他还指了指踏雪。 中年男子眼中神采一亮,抬腿就走进了店里,正好碰到几名堂倌儿要端菜上楼,“这是那位客人吗?” 赵天宝看了一眼,“是的。” 中年男子闻言直接端过最大的一个托盘,就往楼上走去。走到门前,然后示意赵天宝敲门。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青竹会心一笑,“请进。” 门开之后,中年男子首当其冲,然后是赵天宝,接着才是后面端菜的小倌儿。 “这位是......”赵天宝刚想出言介绍,就被中年男子打断,“这位先生有礼了,在下赵云齐。”说着就把手里的托盘摆上了桌子,“不知道可否与您聊上几句?” “请便。“既然对方礼遇有加,青竹自然也不会先失礼于人,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赵云齐见此也是顺势就在青竹对面坐了下来,而且赶忙让身后的人把菜摆好。待到酒菜摆好,赵天宝就让那些小倌儿全都出去了,然后拿起酒壶给青竹倒了一杯,再给赵云齐也倒了一杯,做完这些,就在赵云齐的身后束手而立。 “敢问先生高姓大名?”赵云齐端起酒杯对着青竹问道。 “竹三。”青竹也是端起酒杯,看着凝而不浊,香而不烈的酒液,淡然回道。 “看来竹三先生也是个痛快人儿,来让我们满饮此杯。”说着,赵云齐举杯示意了一下,就仰头喝下。 青竹也是提杯入喉,”酒不错,人也不错。“说着还看了一眼赵天宝。 “这菜也不错,来来来,先生赶紧尝尝。”赵云齐满意的瞥了一眼赵天宝,然后劝起菜。 青竹也是不造作,举筷便吃,连日在山林间奔走,突然吃到这酒楼饭菜,青竹也是稍有放开,大有大快朵颐之势。 “竹三兄弟实乃真性情也,来来来,满上满上。”赵云齐看着青竹的样子,顺势就把称呼又拉近了一些,还让赵天宝赶紧又给倒酒。 对于食物,青竹一贯是非常尊重的,就这么专心致志地吃了起来。 赵云齐也不曾出言打扰,只是静静地坐着,倒是赵天宝每见青竹喝掉杯中酒之后就会再斟上一杯酒。 青竹在吃下一口青菜以后,终于放下了筷子,端起酒杯对赵云齐说道,“赵先生,应该就是这宝驹楼的大老板吧,只是屈尊前来,所为何事?“ “竹三兄弟说笑了,哪里来的屈尊,能认识你这样的少年俊杰,实在是我的荣幸。”赵云齐哈哈大笑的回应。 “赵老板客气,说来你应该还是赵家家主吧?”青竹言罢,把杯子跟赵云齐示意了一下,一饮而尽。 赵云齐刚想举杯回应,却被青竹的话惊到了,疑惑地看向赵天宝。见赵天宝摇头,心中更是不解,但也总归是老狐狸,瞬间调整好表情,“竹三兄弟确实不凡。” 青竹一笑,再倒一杯,“这么说来,赵家主前来,也是为了我的马?” “兄弟果然非同一般,我正是为这而来,还请兄弟助我一臂之力。”赵云齐起身抱拳就是一礼。 “可是赵家主应该已然知晓,我此番是受章家所托而来。”青竹又喝了一杯,这赵云齐虽然有礼,而且透过接触到的人映射其身后家族,就目前看来,赵家是要比那章家从感官上好上许多,但这却也不能成为青竹违反约定的原因,哪怕到时候青竹不帮章家拿下头名,这参赛到也还是得用章家的名头的。 赵云齐沉思片刻,”不知章家许以何等报酬?“ “说是将一本记载了珍奇异兽的古籍借我一观。“青竹也没隐瞒。 “《异兽录》!就这?。”赵云齐立马就知道了青竹所说的东西,而且表现得颇为不屑,“兄弟糊涂呀,那就是一本杂书,上面多记载了一些光怪陆离,不着边际的东西,别说是见了,更是听都没听过,更像是一本胡编乱造的闲书,只是因为其出处不凡,而被章家收录,不为外人查阅。再者说了,这样的书,不仅仅是他章家有,我赵家也有一本,《奇草经》,甚至其他曾经担任过城主的家族都有类似的古籍。“ “哦,原来如此。”青竹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犯嘀咕了,这么多古籍从何而来,而且虽然赵云齐说古籍上的内容不可信,可青竹明白十有八九这些书中内容是真,不然那章英男也不会认识七彩鸡和五味叶了,更别说踏雪追风骥,“赵家主,听你之言,似乎这些古籍的出处,还与城主之位有关呀?” 赵云齐见青竹好奇,也是坦言道,“兄弟呀,你是有所不知,这事儿蹊跷呀。” 第122章 比赛作弊? 赵云齐眉头一簇,思量了一下,似乎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定,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这才开始了讲述。 天马城归属于东域九城之一,自古以来以马匹着称,更是祖龙圣朝的主要军马供给产地。原本天马城的城主也是由皇朝委任,但圣历八年,第一任城主天马城城主年迈离世,接替的新城主又在途中遇难,圣朝选拔新的城主还需一段时间,一时之间城中各大有权有势的家族势力纷纷圈地霸市,天马城乱作一团,到处烧杀抢掠,群殴械斗,秩序崩坏。正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之际,一个男人站了出来,代表普通民众与大势力谈判,希望能够平息争端,恢复正常秩序。可是各大势力当时已经完全红了眼,根本不理会这些底层民众的疾苦,依旧我行我素,这个男人只能带着百姓奋起反抗。整整一个月,城里面哀鸿遍野,尸骸如山,虽然艰难无比,牺牲极大,却也终于有了和那些大势力坐下来谈判的资格。 众多势力也从一开始的冲动中慢慢冷静了下来,为了及时止损,或许更多是担心圣朝的镇压和罪罚,总之几番商议之后,决定以赛马比赛决出第一名,在新城主到来之前暂代事务,也就是有权管理这座城池。当时那些大势力全部都有自己秘密培养的宝马良驹,全部信心百倍。 等到比赛那天,各种名马纷纷下场,各个是膘肥体壮,神俊非凡,可偏偏百姓一方派出的却是一匹毛色枯燥,体型弱小,瘦骨嶙峋的老马,看起来还是一副气喘吁吁的萎靡姿态。现场好多人都说这是一匹病马,估计就连一千八百余里的全程都无法完成。百姓一方的人也都是忧心忡忡,只有那个带领百姓反抗的男子神态自若地坐在这老马身上。 比赛一开始,其他马匹载着骑手奋蹄而去,那老马也是不出所有人的预料,落在了最后。 “兄弟,你猜猜最后的结果如何?”赵云齐说到此处,不由卖了个关子。 青竹想都没想,“应该是这匹老马胜利。” “何以见得?“赵云齐略带惊讶地再次问道。 青竹嘴角含笑,”赵老哥,你这也太明显了吧?你会如此卖关子,那结果必是出人意料的,而且你的讲述中一直在强调这匹老马有多么劣势,不就是给我下套子吗?哈哈“ 赵云齐一听,连连点头,“老哥这是弄巧成拙了,哈哈”然后继续讲述。 那匹老马在阵阵倒彩声中,始终就保持着这样不紧不慢的速度前进。到了夜里,当先的几匹宝马已经完成半程九百多里的半程开始折返,这老马才走了三分之一。接近四个时辰的急速奔驰,对于骑手和马匹的消耗都非常大,特别是马匹的体力上已经渐渐不支,其他的马匹和骑手状态也快速下滑,唯独那老马的速度依旧是那样,不急不缓。 到了下半夜,领先的一匹马已经完成了赛程的七成,看看后面马匹那些状态不佳的样子,所有人都以为它要赢了。可不是出意外的话,意外发生了。刚过半程折返的老马,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开始提速,而且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奔跑过程中就连毛色也都发生了变化,枯燥的旧毛随风而落,光洁粗壮的新毛迎风而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完成了换毛,变得光滑油亮,好似锦缎。不止如此,老马的身形拔高,肌肉隆起,原本萎靡的样子一扫而光,更是变得高大威猛,神俊不凡,引得道路两旁围观的人无不惊叹神奇。变化之中的老马也依旧没有慢下速度,不断超过一个又一个对手。 卯时三刻,天光渐亮。最前面的那一匹马已经就要到达终点——城门口,可此时这马也已经彻底跑不动了,只是艰难地在往前迈动。 除了这匹马代表的家族之外,其余之人纷纷流露无比失望的神情,毕竟这马赢了的话,自己的家族这次怕是要错失一次再进一步的机会了,而且这马背后代表的章家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存在。 但是大家看了又看,望了又望,还有些昏暗的天色之下始终没有其他身影出现,忧伤、恐惧、无奈等等负面的情绪让城门前的气氛犹如结霜般凝重。 欣喜若狂提前开始庆祝的章家,在一众大失所望的人群之中显得尤为扎眼。 “哒哒”众人疑惑,还以为听错,紧接着又是几声“哒哒” 所有人将信将疑地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黑点从在远处的地平线上冒了出来,灰色的背景之下,就像是宣纸上滴了一个墨点。 “哒哒哒,哒哒哒”,蹄踏之声犹如铿锵的鼓点,由远及近,黑点也渐渐变大,由一个点,慢慢长出了四肢,修长的脖颈。 “哒哒哒哒....”马蹄之声变得连续,马背上的骑手身影浮现,那一声声清脆的敲击,如同时踏在了众人心头。 前方章家的马匹和骑手也终于注意到了身后的情况。可马儿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回头,只能在骑手声嘶力竭的催促下,用尽最后的气力让自己的腿迈地快一点。但这一切终是徒劳。 老马后来居上,”歘“的一下超了过去。 章家的骑手还想再试一把,一声鞭响,胯下的马却应声跪倒,栽在了地上。 这一跪,跪倒了马,跪摔了骑手,也把章家的家主跪吐了血,一口气没倒上来,昏厥到底,任那章家众人怎么呼唤都不见转醒。 那匹老马却完全不曾在意过这些,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跑去。一千尺,五百尺,一百尺......城墙就在眼前,地上的终点就在眼前。 “哒哒”。蹄踏之声戛然而止。 “我们赢啦!”百姓一方的代表已经完全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大声欢呼,热泪盈眶,这是那么多亲人和朋友用命填出来的胜利。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作弊,中途换马了!”那些家族势力一边立马就有人提出了质疑,一来这结果实在是让他们无法接受,一匹病恹恹的老马怎么可能赢得了他们精心培育饲养的宝马良驹;再者这老马赛前赛后根本就是判若两匹,除了颜色相近,其他的根本不一样。 一边是疑点重重,一边是来之不易,双方互不退让,转眼间又要爆发武力冲突。 此时远处又来了几骑,其中一个一衣着简朴者下马道,“这就是马匹老马!这几人也尽皆目睹它的变化过程。”说着,还指了一下身后其他几人。 那几人虽被本家族的人死死盯着,可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情,却也是不敢妄言造假,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一时间人群哗然,毕竟这样神奇的事情任谁也不会相信。 那些家族势力还是不肯就范,只说百姓一方作弊,现场再度混乱起来。 “快看,这是怎么了?”一声惊呼响起,众人顺着他的声音望去。 只见,老马上的骑手嘴角流血,面色发紫,嘴唇煞白,浑身抽搐,从马背上载落了下来。还不等众人上前去扶,那匹老马也发生了变化:马毛光泽褪去,瞬间就变得犹如枯草一般,并且纷纷脱落;体型变小,肌肉消融,就像缩水了一般;体表瞬间褶皱,秃了的皮肤犹如枯树,还长出许多病态的斑纹。随着一声无力的悲悯,老马轰然倒地,口鼻溢血,四蹄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声息。 见此情况,家族势力那边更是怀疑这马动过手脚,作了弊,更是不肯罢休,说话间又要动起手来。 “住手~”倒在地上的那个男子,终于在几人的搀扶下喘匀了气息,来不及擦一擦嘴角的鲜血,反而张开干燥的嘴唇,虚弱地喝止,“我来解释!” 第124章 老马之哀 那男子语气中尽是无奈。 当前的形式虽然百姓一方好不容易同这些家族势力坐到了一张桌子上,有了一言之地,可无论是人员武力,还是武器装备,都相去甚远,若大家族们各怀鬼胎,百姓一方尚有一丝人数上的优势,可之前已经伤亡极大,此时却也再不想用人命去堆叠。再者说,现在比赛一赢,群敌环伺,几大家族势力若联合起来,百姓一方更是毫无胜算。所以几经思量,只能把他心里的一个惊天的秘密给说出了。 一直传闻,距离城西八百里的山林深处有一座仙山,住着一匹飞天宝驹,但凡人不得见,只有身负仙缘的大福之人,才能在特殊的时节乘着雾气登上那座山,见到天马,找寻仙缘。但这传说从未被证实过,所以所有人都觉得只是无聊的传说。倒是这天马城的名字是因此而得。奇就奇在,这个男子有一次为了找寻自己丢失的家畜,误入城西密林,被突来的雾气迷了眼,失去了方向,兜兜转转了整整一天,却也只能在半亩之地内打转,怎么都走不出来。就在他精疲力竭快要油尽灯枯之时,眼前骤然出现了一座山峰,高耸如云不见峰巅,紧接着一声马鸣之声响起,从山脚的几棵树下走出来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最神奇的是这马还长了一对宽大的翅膀。正当他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那马一扇翅膀,大雾就犹如锦被压来,遮天蔽日,不能视物。又惊又怕之余,这男子人也是昏死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到了林子外边。 后来检查身体,他发现身上多了一株草药,形如枯草,却带着异香。他也没多想,带着这株草药他就回了家。 青竹听到此处,心里暗道一声,“隐龙之地。”但也不敢确定,只能不动声色,继续听下去。 那男子回家也没把这事当回事儿,可他发现家中那年迈的那匹老马,无意间吃了自己带回来的那株草药上的一小段叶子之后,就变得精力充沛,虽过了巅峰年限,但耐力上却不输壮年马匹。 自此,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老马喂食那草药。老马每次也只吃一小节。 老马保持着这样的状态多年,甚至成为了熟悉之人的谈资,惊叹这样一匹垂垂老矣的老马,竟然可以支撑这么多年。 男子也曾前去那林子探寻,可怎么都找不到那座山,就像是消失了一般。 两天前,定下赛马之事,他深知百姓手里的马匹素质定是比不上家族势力手里那些精心培育的宝马良驹,回家之后就郁闷酗酒。 待他醒来,那匹老马竟然一反常态的将剩下的半株药草全部吃下,筋骨之间还隐隐有雷鸣之声,一双眼睛更是精芒迸射。于是他才拒绝了其他百姓的推荐,带着老马参加了比赛,却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虽然赢下了比赛,这陪伴了自己诸多岁月如父如友的老马却倒下了。 “好一匹忠烈的老马,为了替主人分忧,竟然做到了这个份上!”青竹不由惊叹一声。 “虽然我不知道那株草药是何物,但想来必是什么激发潜能的功效,徐徐用之可令老马保持状态,但若是过量就变成了激发潜能,大耗精气的毒药,那老马必定就是靠着这草药压榨了自己的生命力,为主人解忧,自己却是力竭而亡。” “兄弟所言极是。”赵云齐回应一句,眼眶微微有些泛红,继续讲述。 虽然这男子给出了解释,但那些家族势力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都不会认同男子这种玄之又玄的说法,于是提出要让男子证明那个地方存在,比赛结果方才能够作数。 那男子也只能带着众人去了他当年误入仙山的那处林子。一连几日,众人想尽了一切办法都无法找到那处所在。一直到第七天,就当百姓一方都开始质疑男子的说法时,一阵白雾聚起,就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雾气中隐隐约约还有马蹄踏落之声,不消片刻,白雾散去,一座完全陌生的山峦耸立在众人面前。 如此神奇的景象,众人目瞪口呆。大惊之后,一些人开始冲上前去寻宝,可无论这些人如何进入,都会从另外的地方出来,总之怎么样都无法靠近那座山峦,马匹倒是能够穿过林子过去,可只要那匹上骑了人,就同样会迷失了方向。有耍聪明的想出办法,让马匹拖着绳子进去,然后人再拽着绳子进入,可无论尝试了几次,绳子总是会被扯断,人又迷失在林子里,从其他地方出来。甚至有几个人都晕倒了在那林子里,直到大雾再起,山林消失在众人眼中,才被人在别的地方寻到。 就这样直到这山峦消失,都没有一人得以靠近,更别说有所收获了。 家族势力那边见如此神奇之地,更是要抢夺城中控制权,掌控此地徐徐图之,毕竟现在没办法,不意味着以后没办法。所以再次闹事,想要推翻比赛的结果,眼看又要再次缠斗在一处。 “住手!”一声暴喝响起,紧接着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出现在混乱的人群之前,“再敢有作乱闹事者,杀!”杀字一出,在场之人无不背脊一凉。 话音刚落,就有一众披甲执剑的兵卒迎面排站,将众人包围。 “一个个为富不仁,贪心作祟,枉起了多少杀孽?定下的约定,却出尔反尔,食言而肥,为商的信誉呢?”马上的男子大声呵斥。 一干人无不沉声禁言不敢妄为,毕竟那些兵卒看着就是个个见过血的存在。 “全给我滚回城里去,谁敢再闹事,直接斩了!”男子说罢,一勒缰绳,转身而去,留下一队兵卒,虎视眈眈地看着那些如丧考妣的城民。 众人被那队兵卒领回了城,刚到城门口,就有一年轻将军上来传话,“你们之中所有主事之人,全部到城主府叙事。” 那几个家族主事,面色又难看了些,全部惴惴不安,唯独百姓一方的那个男子却是相当的坦然,同边上的百姓交代了几句就跟了上去。 一行人跟进城主府,就看到刚才那名大人正坐在城主宝座之上,一双星瞳虎目精光迸射,不怒自威,看似无意地落在了几人身上。 几大家族的家主不由腿脚一软,立马跪伏在地,磕头如捣蒜;唯独那个衣服上打着几个补丁的男子,还梗着脖子,挺拔而立。 “你怎么不跪?”宝座上的那个男子没理会跪倒的那些人,反而是盯着那个与众不同的男子。 “大人,我只是一个寻常百姓,此次的事情我们也只是为了活命而反抗,并无过错。既然无错,而且你非是本城城主,我为何要跪?”这男子言语间表现得颇为硬气。 威严的男子嘴角轻蔑一笑,“好个巧舌如簧之辈,难怪能带领一城百姓奋起反抗,但是你以为用这些话来堵我,我就不会为难于你,甚至欣赏你吗?这种伎俩可笑至极!” 威严男子一声大喝,吓得那名男子大惊失色,立时跪下,“大人恕罪!” “恕罪?你确实有罪,可是你知道自己罪在何处吗?”威严男子毫不留情地责问,言语间更是颇为不屑。 “小人不知!”跪在地上的那个男子战战兢兢地回答。 威严男子眉头一蹙,“哼,城中出事,你为何不想方法上报域主?反而与他们几番冲突,造成伤亡惨重?”说着一指底下那些家族主事,吓得他们又连连磕头。 地上那个男子还想申辩,直接被威严男子打断,“别说什么秩序崩坏,他们肆意妄为,伤害百姓,他们为了圈地霸权,如何顾得上你们平头百姓?纵使各方有摩擦,你们为何不暂避锋芒?少耍你的小心计,你敢说你没有想要出人头地,趁机上位的打算吗?你想出头没有错,你想谋权谋利也没错,甚至是你利用百姓性命搏自己的前途也没有错,但是你在我面前还要动些小聪明就是大错特错!凭你,在我眼里还藏不下尾巴。” 他的一番话,让下面那个男子已是瑟瑟发抖,连连暗道,“完了。” 威严男子沉默片刻,继续开口,“这事儿我不想过多深究,几大家族事后把城中破坏之处尽皆修复,作为责罚,然后再建两个学堂,一个医馆,归属城主府管理。至于城主之位,既然你们定下了约定那么便依照约定,马赛得胜者为城主,且可进入那山峦探索一次,今后也是这般,期限间隔五年,刚好是一匹马驹齐牙成年的时间,事后我也会差人送来一个物件,带着这物件你们就可以进入那山峦。” 随后威严男子有叫过一个小将,“你带一千人马驻扎本地,只对城主负责。” “得令。”小将行礼而退。 地上跪的那些人被这突来的裁决搞得一时还有些转不过弯儿来,特别是百姓一方的那个男子大悲大喜之后更是有些疑惑地看着威严的男子。 威严男子瞥了一眼,“你不知道我的身份,可以问问他们,别动什么其他的心思,只要城中局势稳定,百姓安居,我随你怎么折腾。”说罢就走了出去,带领着那些兵卒将士跨马而去,毫不拖沓。 过了许久,那些家族主事才敢抬头,确认人已经走了以后,相视一眼,转头对边上那位男子恭敬道喜,“恭喜城主大人!” 那男子回神过来,赶忙回礼,“诸位客气了,敢问?” “城主大人有所不知,这位就是执掌东域八城的东林王!”其中一个家族族长道出了答案,言语中满是尊崇。 这下轮到那个男子呆住了,惊坐在了地上。 其余人见状,也未多做停留,道了声告辞,就离去了,留下他一人愣坐在了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第125章 隐龙之地有大墓 “自此以后,城中每隔五年就会举办赛马大会,决出胜者担任接下来五年的城主之责。那神秘的山峦同样也是五年就会准时出现。每一届城主也能凭借东林王赐予的令牌进入其中。在那山脚的林子里,或是采到神奇的药草,亦或是捡到一些珍贵的宝物,当然最多的还是一些古籍,就是先前提到的那些奇异之书。但奇怪的是至今没有听到有谁能够登上那座山顶,即使带着域主的令牌也不行” 赵云齐尽可能用最简单的话语说清楚了赛马大会的来由和重要性。 不说这城主的职权之重,单是对家族兴旺发展所带来的助力,更是令人趋之若鹜。对于寒门之人,若得此机会也是可以平步青云,一步登天,毕竟五年时间足够做许多事情,也能解决许多因果了。 可这些对于青竹而言却毫无关系,他反而是对于那座神奇的山峦有些好奇,心中有了大致判断——隐龙之地有大墓。也只有这一种解释能解释那么个地方为何会神出鬼没,且有那么多宝物了。 “赵老哥,都有哪些家族得到过城主之位呀?”青竹试探地问道。 赵云齐暗暗在心中列数可以下,“如今的城主章家所在的家族,共担任过九任城主,也是唯一连任了最近三任,凭借一匹雪花骢在任过了十五年,其余的家族蓝、花、李、丁、袁各两任,而我们赵家三任,还有几个家族则是昙花一现,独有一任,这几家家族发展也不好,多半已经没有传承延续,消散弥弥。” 青竹点点头,这也就难怪城中气运如此分散,这么多家族都曾享受皇命眷顾,当然这也还仅仅只是猜测,于是继续说道,“如此说来,赵兄的家族还是城中第二大的家族咯。” “兄弟说笑了,无非先人遗泽罢了,说来惭愧,为兄我十七岁开始,执掌家族十六载,这赛马比赛,却还从未进过前三。”赵云齐话语间流露出些许羞愧。 青竹却并不这样觉得,不说少年掌家,而立之年就有如此气度能力,城中这样的环境下能坐在如此绝佳地段守住这样一座产业,且不依靠城主之位保住了家族兴旺,特别是在貌似章赵两家关系貌似并不和谐的情况之下,想来此人也是颇有些手段了,毕竟章家在城主之位上的时间确实远超其他各家。 青竹略微沉思,“赵兄,我还有一事不解。” “兄弟尽管直言。”赵云齐大手一挥,很是豪爽。 “诸多秘辛旧事儿,赵兄如何会告诉我这么一个外人,特别是我还是为给你赵家的对头章家助拳而来?”青竹不解道。 “这个问题就让老夫来替先生解答吧!”赵云齐刚想开口,就听到门外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随后就有人推门而入。当先者甚是高大,国字脸型,须发根根直立如钢针,却带着几分花白,看着颇有威仪。其身后跟着一娇俏少女,未着裙衫,未施粉黛,未配珠钗,一袭骑术短装精干简练,长发束于香肩犹如一匹挂练,两撇柳眉微扬,两汪月眸如泉,英气非凡,此时一对芊芊如藕的玉臂把着细腰,杏花般的小嘴撅起,瞪着好看的美目怒视青竹,这人正是章英男。那也就是说另一个男人应该就是天马城目前的城主,赵家主事人。 中年男子见章英男怒气冲冲就要说话,回头眉头一皱,章英男立时不敢作声乖乖站回了他的身后,“先生抱歉了,老夫教女无方了,还请先生原谅则个。” 青竹倒是也没多说,只是摆摆手,示意无关紧要。 “哈哈,果然是少年有为,气度不凡。老夫章引丘,腆为本城之主,也是这丫头的父亲,不知可否容我坐下一叙呀?” 这男子的身份果然不出青竹心中所料,但要是由他来说坐与不坐都不合适,于是抱拳一礼,“章族长有礼了,我自己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就此地而言的话我也只是一个客人,你能不能坐,倒是还得问一问主人。” 青竹的话让两位家主都是一愣。 章引丘大笑一声,看向赵云齐,“赵家贤侄,想来应该是不会介意吧?”话未说完,就在桌子另一侧坐了下来。 赵云齐眼中虽有不屑,嘴里却是另一番说辞,“章城主哪里的话,难得今日大驾光临宝驹楼,实在是蓬荜生辉呀!” 章引丘上来就把自己叫成了赵云齐的长辈,强压一头,而赵云齐则是用提醒对方这是在自己地盘上的方式回击,一来一去之间全是用和和善善粉饰的虚伪。 青竹心想这些个身居高位之人,可真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全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言归正传,老夫先来解答竹三先生刚才的疑问”,章引丘根本没有理会赵云齐的客套,反而直接看向了青竹。 “这问题有几方面原因,第一点是当年那位带领百姓奋起反抗家族势力的男子他姓赵,第二点是本届比赛夺冠的绝对大热门——墨点狮子骢就在赵家手里,第三点是章家此次本来毫无胜算,现在却有了先生您的加入,正是基于这几点的考虑,所以赵家贤侄才会将这些旧事讲于您听。” 青竹这样一听算是有想明白了一些事儿,原来当初那被东林王奚落的人竟然是赵家先祖,这也就难怪赵家能如此细致地了解当年的一些细节,如此看来不说两家是不是如赵云齐说的那样在章家眼见就要赢了的时候,却被赵家先祖后来居上,抢走了首次的赛马第一,但总归两家关系如此恶劣是宿怨由来已久了。 至于章引丘说的后面两点就更好解释了,现在章家是真的没有踏雪不行,特别是他们还知晓踏雪身份,拿下冠军无异于探囊取物,这也就是章英男在野地之时为什么前倨后恭,此时堂堂城主又屈身前来的原因。 反观赵家却就不一样了,底线仅仅是想让踏雪不要在比赛中尽全力,毕竟任谁都看得出来踏雪实力不凡,而赵云齐准备多年,终于有机会去触摸那个巅峰,自然也是不想任何意外的发生,这一切还是赵云齐没认出隐藏过后的踏雪,不然的话纵使他不知道踏雪追风骥,仅仅凭借着踏雪的那些外在表现的异象,怕是都足以让这位赵家族长寝食难安了。 “哦,原来如此,只是若依赵兄所言,章家在历届大赛中成绩都是颇为突出,甚至是近些年都是制霸的,那说明贵家族在培育良驹方面可谓是有非同一般的见解的,可为何这次竟然准备得如此不充分?不知原因是?当然若涉及家族隐秘,就当我没说哈。”青竹也是有些好奇,章家手握一手资源,缘何会搞得如此被动。 青竹话音刚落,屋里的两位族长,以及各自站在他们身后的章英男和赵天宝,全部脸色大变,青竹心头一抖,自己不会问到什么要不得的问题了吧? 就当众人一副为难,无法开口的样子时,章引丘叹了一口气,“这事儿本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在座几人都是当事者,所以有些难以启齿,但在先生面前,我也就不遮遮掩掩了。” 原来章家在比赛之中之所以亮眼,是当初第一次代表百姓一方参赛的老马在参赛之前留下过血脉,这些血脉被章家收集了起来,经过精心培育,每隔几代就会出现一匹天资绝佳的好马。只是随着血脉淡化,这种频率在不断降低。到了近几代甚至都难以为继。前三届替章家拿下冠军的马儿,已经过了巅峰时期,体力衰退严重,所幸五年前也是成功诞下一匹小马驹。 这马驹从降生之时起就显得天赋异禀,也是得到了章家最好的资源。可偏偏章引丘老来得子的独女章英男仗着父亲的疼爱,竟然偷偷把那匹宝贝似的小马驹给带了出去。 马驹性子贪玩儿,加上野性未消,在大庭广众中被一挂鞭炮给吓得惊到了,就发疯似地到处狂奔。 随从们都知道这马对于章家的重要性,加上章大小姐在边上阻拦,一时之间这马驹竟然没法拿下。 说来也巧,马驹逃跑过程中竟然碰到了赵家小少爷刚好带着小跟班儿也就是赵天宝出来游玩。 惊慌失措的马驹可不管你是谁,直接就撞了上去。 一声巨响过后人仰马翻,马又站起来了,赵家小公子却没能站起来。 当时只有十来岁的赵天宝见主子出事,一时血勇,竟然用散落的木棍杖毙毙了那匹马驹。 章赵两位家主赶到现场一看情况,气急的章引丘上去就给了已经吓傻的爱女一耳光,赵云齐更是悲痛欲绝。 双方互不相让,险些血拼,后在域主调停下暂时停下了报复的动作,可谁都看得出来,两家这等血海深仇,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 第126章 我只是个篾匠 听完这两位家主的讲述,青竹也总算是知道了章家为何要如此兴师动众了,毕竟如果这次被赵家拔得头筹的话,不说家族发展,单是来自赵家的疯狂报复就必然会对章家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青竹看着眼前两个明明仇深似海,却偏偏还能笑眯眯地同坐一席的两个人,真的是背后一凉,也太过能装了。反倒是赵天宝和章英男两个人比较正常,自打进门开始就一直怒目相视,眼神厮杀。这才有仇敌见面的样子嘛。 “竹三先生,那这美食也吃了,故事也听了,还请随我们回去,不用在这里麻烦赵家主了吧?\\\"章引丘话虽谦逊,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了一份狠厉,要是让青竹住在这里的话,总归是夜长梦多。 青竹没有说话,赵云齐反而开了口,“我这小兄弟虽然答应了替你们章家出面参赛,但总归是自由之身,难道住在哪里还要受你们胁迫?” “赵家主这是什么话说的。”章引丘并没有因为赵云齐的话生气,反而继续笑眯眯的看着青竹,“我这不是担心先生在这里吃住不惯,受了委屈嘛。” “我既然留得住自家兄弟,那也自然会妥善安排,这就不劳烦城主大人费心了吧。”赵云齐也是一脸和气地回应,但城主大人这四个字却带着讽刺。 面对赵云齐有些压制不住的火气,章引丘却依旧是不咸不淡,“住的好不好倒是问题不大,顶多就是夜里有些野猫误闯进来那种,竹三先生见多识广,定是也不会多在意,只是这喝的茶、饮的酒、吃的饭,若是一不小心落进去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就不好了,再者说了先生自己是不在乎,可是您的宝马呢?“ 青竹听到这话是心头一乐,毕竟踏雪那家伙的精明,可不是一般人的水平。 赵天宝终于还是容忍不了章引丘的冷嘲热讽,彻底爆发,“姓章的,你什么意思?” “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条狗说话了?”章英男大声呵斥赵天宝。 赵云齐此时倒是反而是有些冷静下来了,“天宝,不应该了奥,毕竟我们才是这里的主人,总不能人家没素质,我们就跟着没素质吧,而且我们要理解一下,穷苦出身的人难免有些习性改变不了的。。” “是,家主。”赵天宝顺从地退回赵云齐身后。 赵云齐的几句话那完全是杀人诛心了,就连章引丘都有些忍不了了,但老谋深算的他还是强压怒气,叫住了怒气冲冲就要发作的章英男,反而是转向青竹,“先生您自己觉得呢?” 青竹也是明白自己还是该表一下态了,“章城主您请回吧,答应章小姐的事情,竹某自会践诺,但至于住在哪里就不劳您费心了,这宝驹楼的环境我挺喜欢的。” “这。”章引丘万万没想到青竹会这种回答,倒是搞得他有些难办了,本想着如果这人愿意继续约定,就定会跟他们回去,自然也就是摆明了态度支持章家;但如果这人不肯离去,那就是铁了心要违背约定,那也只能动用强硬手段了。可谁知道这人偏偏来了一个这样折中的答案,这种与章家保持距离的答案,令他不由担心即使眼前这人会替章家出赛,也未必会尽心。但如果就此得罪了他,那无异于将青竹彻底推到了章家的对立面,而且那可是踏雪追风骥。 章英男却不知是感受到了她父亲的为难,还是想到了没有青竹的全力以赴之后章家需要面对的不利形势,亦或是对自己曾经骄纵造成如今局面的愧疚,顿时哭的梨花带雨一般,冲到青竹面前,“噗通”跪倒,“先生,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之前我言语任性得罪了您,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宽恕了我吧,只要您跟我们回去,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甚至是我!” 章英男语出惊人,青竹一时有些发愣,是自己没说清楚,不是说会替他们出赛吗?这咋还要来这么一出?这咋弄? “闭嘴,女孩子家家怎么能说出如此不知廉耻的话,滚回去!”章引丘怒斥一声,起身一把就把章英男从地上拽了起来,恨铁不成钢地一个耳光就甩了过去,“我就是这样教你作践自己的吗?给我滚回去。我们章家还没轮到要靠出卖自家闺女身子来求个保全。丢人现眼的东西,让别人看了还以为章家的男人都死光了呢!” 章英男手捂着脸,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她怎么想不明白,珍视自己胜过爱惜眼睛的父亲又一次打了自己,前一次是自己做错了事情,可这一次明明是自己觉得父亲为了家族事业辛劳烦恼,白发渐增,日益苍老,自己想替其分忧,却为何反而会惹得父亲发怒,甚至当着众人的面让自己滚。 章英男越想越羞恼,越想越委屈,强忍住泪水,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眼泪,推开房门就冲了出去。 跑出门的章英男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哗往下掉,她此时内心只有一个想法:都是这个男人的缘故,都是因为他,是他不肯配合,才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自己一定要报仇,一定要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看着章英男跑出去时看着自己的那个怨恨的眼神,青竹心里更是叫屈。 “竹三,我再问你一次,你跟不跟我走?”章引丘看着自己女儿跑出去的背影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但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于是用威胁的语气又问了一句。 “唉,还是那句话,比赛我去,但今天走,我是肯定不会跟你走的。”青竹叹了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 “也罢,尽然如此,那么我章家之事也就不劳烦你的大驾了,以后再见也就是敌人了。告辞!”章引丘头也没回,一甩袍袖就气冲冲地离去。 青竹无奈地摇摇头,想来想去这事儿有点无语,只能倒了一杯酒,灌进嘴里。 “倒是让兄弟为难了。“赵云齐一脸愧疚的跟青竹道歉。 青竹摆摆手,“无妨,我来时就跟这小哥说好了帮我安排的。” “兄弟放心,任他章家再怎么嚣张也绝对不敢在宝驹楼闹事,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也请尽管直言。”赵云齐拍着胸脯保证。 “那就先谢过赵兄了,对了还真有一件事需要兄台提点。” \\\"但讲无妨。“赵云齐并不觉得青竹会提出什么特殊的要求。 青竹神神秘秘地一笑,“敢问城中集市是在哪里?在集市上摆摊,是否有什么特殊的要求?” “什么?”赵云齐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人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是要去摆摊吗?带着这样的疑惑,他试探性的确认了一下,“兄弟,你说的是你要去摆摊?” “嗯,不去摆摊的话,我如何付得起,你这里的房钱饭钱呀?哈哈”青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答。 “兄弟这般的人物去摆摊儿,如何配得上你的气度呀?”赵云齐还是不敢相信。 青竹哈哈笑道,“什么气度不气度的?说起来,我只是一个篾匠,充其量就跟你厨房里的厨师一样,甚至还不如呢,至少他们不用风吹日晒!哈哈” “兄弟太过自谦了,你就算是一个篾匠,也不是一般的篾匠。我看这样好了。”赵云齐回身拽了一下被青竹的话惊得还有些发愣的赵天宝,“天宝,今天起你就暂时先跟着竹三兄弟,做他的向导和助手。一应事务全部你来打点安排,你可明白?” “小的明白了!”张天宝恭敬地应下之后,就走到了青竹身后。 第127章 好马又不一定能参赛 稍作打点,赵云齐也就去其他事情了,留下赵天宝带着青竹上了街。 “竹三先生,您真的是个篾匠呀?”一路上都一直欲言又止的赵天宝,最终还是没憋住地问了出来。 青竹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等到了地方,你不就能知道了吗?” 赵天宝只能强压好奇心,带着青竹走过了几条巷子,最后在一个窄窄的三岔口,停住了脚步,回身招呼青竹,“先生,这就是本城最大的手工品坊市,城里七成的手工匠人都在这里讨生活。” 顺着赵天宝手指的方向看去,不大的牌楼后面竟然另有乾坤:一条人头攒动的街市隐藏在这看似寂静的深巷尽头。 这街不宽,两侧全是摊位,虽然每家占地不大,甚至有些还只挑了个担子,但目之尽头不见街尾,怕是有二里余地不止。 买的东西也是琳琅满目,大到家具橱柜,小到绣花针线,日用货品一应俱全。 当然最多的还是跟马有关的物件儿,像什么鞍鞯辔头、软鞭缰绳之类的自是不在话下,甚至连专门经营打理马匹卫生的工具都已经看到了三四家店了。 商铺多,客流更多,店里店外挤满了人不说,街面上也是摩肩接踵,有些拥挤。 叫卖声,谈价声此起彼伏。 从空气中各种复杂的味道里,青竹终于是闻到了一丝丝竹子的清香,闻香而去见一小摊儿。 摊儿前是与别处截然不同的冷清,没什么客人,只有摊主一个人坐在摊儿后面的树下打瞌睡,这是一个破衣烂衫,头发杂乱,胡子拉碴的老人家。 摊儿上摆卖的物件也不多,几个簸箕,三两个畚斗,剩下就是有两把竹枝做的扫把。 东西手艺不是很好,形状弯弯扭扭不说,就连篾都开得不怎么样均匀,宽的宽,窄的窄,还全是毛刺,看着就扎手,这也就难怪几件东西就这么横七竖八地躺在摊儿边,无人问津了。 青竹没有上前打扰这个老人,而是转向了跟在身后的赵天宝,“小兄弟,这条街上就这一家竹篾摊儿吗?” “这个,先生有所不知,别说是这条街了,就是整座城都可能只有这么一个竹篾摊儿。”赵天宝颇有些为难地开口。 青竹也是有些惊讶,”这是为何?难道城中的人都不用编织器物吗?” “先生说笑了,生活日用哪能不用到编制器物呀?只是如今本城各家多用的是藤编制品,而极少用到竹编的,竹编多是些铲土挑担用的畚箕什么的,而这些又不需要打造得多么的精细,百姓人家自己就随手做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出来买卖的需求了。” 听了赵天宝的一番解释,青竹还是有些疑惑,按理说竹编器物实惠又耐用,无论寻常百姓家,还是富庶家族都是必不可少的用具,虽说藤条也能编制类似的物件,可在精细程度上无论如何都是不能与竹篾相比的,这其中想必还有什么隐情。果不其然,赵天宝继续解释:“先生你可还记得,您说自己是篾匠的时候,我们家主还颇为惊讶了一下吗?” “是有这么一个事情,难道这还有联系?”青竹更迷惑了。 “是的,先生。我们城中篾匠估计就剩下这个老头了,甚至都不知道他该不该叫篾匠,毕竟他也只会打这么些粗蛮的玩意儿。而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子,也是因为那个神秘的地方。差不多八十年前有一个范家,凭借一匹赤骊马拿下了当年的第一名,成为城主之后,范家从神秘之地拿出来的是一个球。乃是用细若发丝的材料编织而成,虽然材质非金非木,却极富韧性,后来有人说这东西是由特殊处理过的竹篾丝编制而成。球的里面还有东西,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为了把东西拿出来,当时的范家利用城主的职权,召集所有的篾匠前去,试图解开竹编的球。可是所有人都拿那个球一点办法都没有,甚至连篾丝的起始点都没有找到。反而是惹恼了范家,所有的篾匠都被毒打了一顿,轰出府来。范家想尽一切办法,甚至重金悬赏,都没有找到能解开竹球的篾匠,又不敢暴力拆开,唯恐破坏了里面的东西,落下个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么多年,范家家主都换了好几个,却至今都没有打开过那个球。而那些遭受了毒打的篾匠回去之后,全部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先后离世,而其他人唯恐再被范家为难,全部不敢学习篾匠技艺,这些原因加在一起,才造成了本城里竹篾手艺的断层。”赵天宝缓缓道出了原委。 青竹听得眉头都皱起来来:这天马城是什么情况,才来了一天,就接连遭遇奇葩事情,这怎么还有这么多的故事,但归根结底故事的起源似乎都和那个隐龙之地有关系。 这种风水大墓往往有些复杂的背景,不了解的情况之下还是不去接触为好,反正此行原本的章家之事已经不再需要他了,就权当只是路过,略作补给好了,稍作停留就要再度上路。 这样想着,青竹原本对于隐龙之地好奇心倒是没了,反而是带着赵天宝在这坊市街闲逛了起来。 这边轻轻松松,章家那里此时却是气氛相当凝重。 “女儿,你糊涂呀!”章引丘站在女儿的闺房门前,对着紧闭的房门感叹了一句。 章英男把自己关在房里已经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任由章引丘苦苦相劝,这才终于打开了房门。 此时的她,双眼通红,面带泪痕,头发披散,容颜憔悴。 看得她的老父亲心头一阵心疼,刚想伸手去摸摸她的脸颊。 她却直接转身返回了房内。 只留下了章引丘那落空的手。 章引丘面色凝重,走进女儿的闺房,见自己的女儿坐在床沿,只留给自己一个后背,也只得寻了个凳子坐下。 二人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章引丘先开了口,“女儿你这次做的委实是不合适,如何能在赵云齐的面前说出那种话呢?” “可是女儿实在是不忍再看到父亲为了这件事情奔波劳碌,您这几年的白头发可是越来越多了,而且这件事情本就是女儿创下的祸事,如果那一次我没有任性,您也不需要这般......“ 章英男还没说完,就被章引丘给打断了,“你这傻孩子,说这些干嘛?我是你的父亲呀。” 听到自己的父亲温润浑厚的话语,心中不由一暖,对于父亲那一耳光的委屈,也尽皆消散,有的只是对父亲的愧疚,“父亲~” 章引丘摇摇手,“孩子,你可确定那人的马是踏雪追风骥吗?那日匆匆一瞥,我倒是没怎么看清。” 听到父亲语气变得有些严肃起来,章英男起身走到其面前,“嗯,确定。跟我们家的那本《异兽录》上面的描述一模一样,不仅是这个,就连书上提到的七彩鸡和五味叶这次我也看到了,若不是那特殊的香味,我都不敢确定。” 听到自己女儿如此认真地回答,章引丘已经完全相信了,毕竟她的女儿虽然顽劣,在眼力方面却有些天赋,自从得到《异兽录》以来,对内容最熟悉的就是他女儿,“这下麻烦了,没想到一直被我们当做是怪谈神幻的杂书,竟然真有其事。踏雪追风骥,《异兽录》上记载它能够拔腿一步数十丈,一夜奔袭三千里。如此的速度和耐力,如果能助我章家的话,定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拿下头筹,只可惜这人并不配合,而我也在一气之下了却了约定,如果他转而帮助赵家,就更麻烦了。“ 看到章引丘眉头紧锁,章英男咬咬嘴唇,“父亲,要不?” 章引丘心知女儿想再去求那竹三,可他却是万万不想自己的女儿受委屈,于是摇摇手说,“马是好马,可能不能出现在赛场上,却是不一定了,墨点狮子骢是这样,踏雪追风骥也是这样,纵使他们再怎么神奇,说到底,也就是个畜生罢了。” 章英男看到自己的父亲章说这话时,眉眼含笑,却满是煞气,不由背脊生寒,有些陌生。 第128章 天宝有故事 赵天宝带着青竹一路从坊市街头逛到了街尾,也得亏是赵天宝在城中小有名气,好多人都认识他,纷纷让路而行,不然的话这一趟怕是半个时辰都不一定走得下来,可即便如此,二人也走了差不多三刻钟。 “先生,要不我们在这茶摊稍事休息吧?”张天宝指着一边茶摊上仅剩的两个位置提议。 青竹点点头。 二人坐下,赵天宝就起身去拿茶水和糕点,因为此时的摊主实在太忙,根本还顾不上这边。 青竹回想一路走来的景象,他算是彻底相信赵天宝的话了,这城中怕是真的没有一个好篾匠,其一,整条街果真不见除了那老人之外的篾匠,二来,坊市街上有许多摊贩在贩卖藤编的器具,而这些东西在别处可全部都是以竹编为主。 念及此处,不由为这天马城篾匠手艺失了传承而可惜悲切,一样土养百样人,每一个匠人纵使是师出同门,因为其个人经历习惯等差异,所完成的作品也是截然不同的,会带着匠人自己的特色和地域文化的特征。 “先生,先生,先生。”赵天宝端着一杯茶递给青竹,见他发愣,于是呼唤了几声。 青竹看着眼前的杯子,略带焦黄的茶汤泛起阵阵涟漪,一圈一圈,宛若清波,“范家在哪儿?\\\"这话一出,莫说是赵天宝愣了一下,就连青竹都惊讶了一下自己的脱口而出。 “范家在南边儿,先生是?”赵天宝回过神回答道。 青竹陷入了沉默,没有立马开口,一直到第一杯茶抿地差不多了,才回了一句,”现在还不知道,但就是觉得有些事儿该为。“ 赵天宝也不知道是真的听懂了,还是假装的,总之是很认真地点点头,“确实,每个人总有些事情是要去做的。” 茶摊儿嘛,无非就是喝几杯茶水解解渴,消消乏。 坐了没多会儿,青竹站了起来,“走,我们去范家看看。“ “先生难道是冲着那个解不开的竹球去的吗?您可别开玩笑了,那玩意儿里面是不是好玩意儿还不一定呢,更何况还有一个蛮不讲理的范家在,要不还是别去了吧?“赵天宝听到青竹要去范家,一时音调都变了,显得颇有些为难。 “范家怎么了吗?”青竹好奇心顿起。 赵天宝环顾了一下周遭,凑到青竹耳边一阵耳语。 青竹听完哈哈大笑,“就这个呀?无碍,你带我去就是了,我保你安全。” 听着青竹的保证,赵天宝还是有些犹豫,“真的要去呀?” “真的要去的,要不你告诉我地方,我自己去好了。哈哈”青竹也是很善解人意的提出自己一人前去。 赵天宝听到这话竟然还犹豫了一下,但一想到赵云齐,他还是硬着脖颈说道,“没事儿,我陪先生走一遭就是了。”说完就跑到了前边带路,虽然还有一些垂头丧气的。 从坊市街到西边范家有一定的距离,所以二人先回宝驹楼骑马。 等回到宝驹楼,原本在门前的踏雪早已经不见了。 赵天宝解释是到后面精舍好生照料去了,青竹也就没多管,反正那家伙贼精明,肯定不会吃亏,一直到赵天宝吩咐其他人去准备两匹好马的时候,青竹才觉得奇怪,“我骑踏雪就行了。” “先生您这一路行来走去,可曾看到特别名贵的马儿?您那匹马太过扎眼,若是招摇过市,特别是在这么个关键的时候,很容易出现些不必要的麻烦,我们还是骑普通的马儿代步可好?” 赵天宝的解释,青竹倒是也能接受,所以也就没多说什么。 二人骑着两匹中上之资的马儿,就直奔范家大宅。 小半个时辰过后,二人已经站在了范府门前。 青竹一番观望。 这宅院也是之前看到的几处气运深厚的所在之一,而且有意思的是青竹竟然发现这处一火宅。当然不是说这处宅子着过火,而是这处宅子不仅地处在城南,大门更是正朝南方火位,而一般的宅子或多或少会有些借向,稍有如此直取一个这么标准的朝向的。这还不算,这处宅子地势微起,周遭不见水系,中间高,四周低,宅子上空一丝水汽凝结的迹象都没有,想必也是没有什么水榭池塘什么,顶多就有几口吃用的水井。不仅如此,这宅子目之所及之处皆被漆染成了红色,在太阳下就如同是一大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下马之后,青竹用脚尖捻了一下地面,这土面极其干燥,完全不像是草木丰盈的地方会出现的情况,更像是荒漠戈壁那种质地。 “我开始相信你说的,范家之人脾气极为暴躁了。”青竹对赵天宝说。 这常年住在火宅中的人,即使本来性格再怎么温润,也被烤干烤透,榨干水分,变成干柴火绒一点就着了。 赵天宝自然是不知道青竹的判断依据,还以为他是因为看到了门前那两个凶神恶煞的护院家丁呢。 “先生,要不我们回去吧?” “不妨事的。”青竹嘴上刚说,身体也是半点不迟疑,几步就来到范府门前的石阶下。 赵天宝是想了又想,只能耷拉着脑袋也跟了上来。 “站住,干什么的?“两个家丁怒目圆睁,大声喝止。 赵天宝上前一步,“这是我们赵家的贵客竹三先生,听闻你们范家赤竹球的事情,特意前来帮忙。” “原来是赵家的赵天宝,你跑来做什么?又想挨打吗?找的什么理由?还赤竹球,那宝贝是你们能染指的吗?滚滚滚!“其中一名家丁毫不留情的呵斥。 青竹看着满脸涨的通红的赵天宝,又是无语了,这天马城干脆改名叫故事城吧,这赵天宝怎么好像也还有故事呀,难怪说是来这范家就一直支支吾吾,算了算了,先达成自己的目的再说。于是拉住还想反驳的赵天宝,“二位大哥,我不知道这位小哥和贵府有何纠葛,但是在下确实是为你们口中的赤竹球而来,还请禀告一声你家主人。” “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出来叫唤了,滚滚滚,别来烦。”家丁再次哄赶,甚至挽起了袖子。 两个手下竟然也能嚣张跋扈到如此地步,青竹算是彻底服了火宅风水格局的效果了,就是不知道她的另一个效果是不是也是属实,要想验证,就更要进入范府了,“好大的胆子,两个家丁仆从胆敢如此僭越,难道你们能够私自替你们家主人做主吗?若是真的错过了这次机会,让你们主人抱憾,你们吃罪得起吗?” 青竹声音洪亮,配上那义正言辞和气势袭人的样子,两名恶仆也是有些被镇住了,其中一人色厉内荏道,“胡说,我自会去禀报,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如果证明你们是骗人的,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说着就往门内跑去。 见有人去通报了,青竹也就不在乎了。 赵天宝的神情却莫名紧张了起来,有点儿期待,又有点害怕的样子。 青竹不由一个人想法涌上心头,“小哥儿,你回去吧,我自己进去就行,回去帮我张罗一顿好饭菜。”说着就随意找了个台阶就地坐下。 赵天宝一听到这话,竟然大惊失色,一下子冲到青竹的面前,刚想说话,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强行咽了回去,只吐出了半句,“好的,先生。”而后失魂落魄地想要上马离去。 “要是这其中真有什么隐情,若你占理,我倒是不介意有个熟悉的人陪我进去,并且帮你把事情了结一番。” 青竹轻飘飘的一句,对赵天宝而言却犹如晴天霹雳,被定在了原地。 直到青竹轻咳声响起,他才缓缓转身,怔怔的走了回来,抬头看着青竹,眼中如火般热烈,充满了希冀,“先生真愿帮助小的?” “嗯,但我也总归要了解始末呀。”青竹浅笑,心里却已有些答案。 “先生,此事说来惭愧。” 第129章 少年心事 赵天宝本是一个孤儿,后被赵云齐收养,给自己的儿子当了个伴读书童,一直勤勤恳恳,不但本性善良,还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很是受到赵家的器重。赵家小少爷出事之后,赵云齐见着他忠心,就开始进一步培养于他,甚至委以重任,将主要产业之一宝驹楼交付给他。他也不曾恃宠而骄,反而更加尽心尽力为主家办事,在宝驹楼里除了盘库算账,还时常在前厅主事。 都说少女怀春,少年又何尝不是。 一日,正巧碰到一少女到宝驹楼用餐,只是一眼,赵天宝就沉沦了,可是他心里想的是此生要回报赵家,所以将这份悸萌动给藏在了内心。没有去打扰,没有去打听,只是在那少女每一次前来的时候,特意亲自去招待,只为能近距离看她几眼。这份感情,赵天宝隐藏地很好,一直没有旁人知道。 寒来暑往,渐渐的两人都长大了,少女也出落得越发动人。一颦一笑之间宛若有令人沉沦的魔力,而这个人就是赵天宝。 他觉得内心的思念已经犹如野草一般疯长,纠缠心脏,绑缚思想,想的是她那活泼开朗的性格,念的是她那精致可爱的模样,梦里和醒时皆是她,可他还是在压抑自己,因为他深知自己的全部,甚至是生命都属于赵家。但任何东西压抑久了,总是会爆发的,更别说是思念了。 他本以为等到少女出阁,自己也就断了念头了,到那时自己再好好大醉一场,以作发泄,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可事情却并没有如他预料那般,反而是造化愚弄,半点不由人。 那天,少女罕见的一人独自来吃饭,坐在角落,很久都不曾招呼堂倌儿点菜,这让满怀期待的赵天宝非常迫切,而又紧张。 于是他收拾一下表情,主动上前,“姑娘,要吃点儿什么?今天有刚到的鱼,要不……” 他还没讲完,少女抬头的瞬间,他就愣住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心如刀绞。 少女娇容依旧,只是微红的双眼和两行清泪,全然不复平时活力满满的样子。 赵天宝慌了,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他心里觉得这个女孩就应该一直快快乐乐开开心心,他不甘,不肯,也不愿她有这样的难过和伤心。 少女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的心,就如同阳光照不透大海。 “嗯,给我炒一盘青菜,再来一碗米饭就好了。”少女擦完眼泪,吸了吸鼻子,用带着哭腔的声音点了一个菜。 “啊,哦哦。你稍等,很快。”正茫然无措的赵天宝,听到少女诉求,赶忙向后厨跑去。 少女这边堪堪调整好情绪,赵天宝就端着一碟青菜,一小碗米饭上来了。 少女接过递上的米饭和筷子,却依旧在愣神,迟迟不见动筷子。 赵天宝在一旁看得是心急如焚,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心里犹如猫抓狗咬,甚是难熬。 眼看少女眼角又有晶莹闪现,那一刻赵天宝再也抑制不住情绪,犹如烈马脱了缰一般,脑子一热就走到了少女面前,满腔热忱,一肚子体己安慰的话语就到了嘴边,“姑娘,菜凉了,要帮你换一份吗?” 赵天宝惊觉自己的莽撞唐突,以及自己这口是心非的嘴,懊恼地恨不能抽自己两个大耳光。可少女却抬头看了过来,没有被打扰的不满,只是用明亮的眼睛看着张天宝,片刻后说了一句,“不用了,谢谢。” “那好,您慢用。”赵天宝使劲儿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要用最平静的声音回答,并保持礼貌的微笑,说完了就赶紧转身离开。转头那刻,心里既有如释重负,也有失望沮丧。 “你可以陪我说说话吗?” 一句弱弱的询问传来,赵天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赶忙转过头去,“姑娘是在叫我吗?” “嗯。”少女点了点头。 赵天宝惊喜地跑过去坐下,甚至还差点儿碰到凳子,“当然可以。”说着还给少女倒了一杯热水, 赵天宝就这么陪那姑娘坐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都不想去理会时光的流逝,久到他忘记了自己背负的所有,久到他希望时间就在二人之间停滞。 虽然赵天宝没有说几句话,一直都是那姑娘在讲述,但他知道了少女伤心是因为她最爱的小马驹没了,也知道了姑娘的名字叫诺诺,家住在城南。 少女倾诉完,心里好受了许多,也该回家了,但她却记住了赵天宝这个老老实实听着自己碎碎念的小堂倌儿。 少女走后,赵天宝站在门口,傻笑了许久,要不是店里的其他伙计叫他,怕是还回不了神。可即便如此他那天也第一次忘记了盘账,就像是魂儿都跟着少女回去了,傻了一整夜,似乎就连夜里那嘈杂的虫鸣都显得那么优美动听。 那天以后,诺诺时常会来找赵天宝说说话,聊聊天,虽然每次依旧是一个讲述者,一个倾听者,可两个人就是都那么乐此不疲,特别是赵天宝,甚至有的时候都已经忘了自己,忘了赵家。而且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亲近。 本来两人都以为这种有些亲切、有点温暖的关系会一直保持下去,可这一场少男少女的美梦终究还是被现实吵醒了。 在一个傍晚,诺诺来的比往常晚了一些,二人聊完天,已经有些晚了。 “就是这样,那些小动物可漂亮了,有机会我一定要带你去看看。哎呀,这么晚了呀,我要赶紧回去了。”诺诺赶紧站起身,就想往外跑。 “诺诺,要不我送你回去吧?”赵天宝鬼使神差地蹦出这么一句,为了不让人觉得尴尬,他又赶忙加了一句,“我是看天快黑了,你一个人回家不太安全。” 话虽然已经说出了口,可他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所以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诺诺犹豫了一会儿,这才轻轻地说了一句,“好的。” 说完,脸颊就染上了红尘与害羞。 赵天宝内心欣喜若狂,可表现的却很稳重。 二人踏马而行,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就连聊天中一直掌握主动权的诺诺都不曾说话。 二人像只是顺路同行一样,诺诺在前,张天宝在后。 一直到二人行至范府门前,张天宝才想明白,诺诺说的家竟是范府。而且诺诺没有光明正大地走正门,反而是领着赵天宝走到了侧门。 她让赵天宝在不远处的地方停着,自己则是上前拍了拍铜环。紧接着就有人来开门,让她进去。 诺诺进屋之前,冲赵天宝做了一个可爱的鬼脸。 赵天宝就这么痴痴地看着那扇小门,虽然最美的风景已经看不见了,可赵天宝就这样一直待了整整两炷香。 正当赵天宝打算回去的时候,一群范府的家丁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把赵天宝围了个严严实实,什么话也没说,上来就是一顿拳脚加身。 一番宣泄过后,施暴者看到赵天宝狼狈不堪的样子,终于停下了动作,“鬼鬼祟祟在我们范家周边驻足,记住了,以后不许再来范府范围瞎转。”领头那人说完就率先走了出去。 从那以后,诺诺再也没有来过宝驹楼,两人再也没见过面。 赵天宝到处请人打听,都始终没有诺诺的消息。所以他也几次想混进范府去寻找,可每次都被那几个门卫膀大腰圆打得鼻青脸肿,也被他们知道了自己是赵家之人,还说要是他再来府里闹事儿,就把诺诺送到边远的村子里受苦去。 就这样,所以赵天宝才会那样纠结,既想进范府去找人,又害怕因此会对诺诺不利。 青竹听完赵天宝的描述,只说了一句,“你还真是个笨蛋加傻瓜!” 第130章 美女与野兽 青竹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这赵天宝还真是个呆子。即使是挨了骂,赵天宝依旧反应不过来,一副迷茫的样子。 青竹属实是无语了,这个看似很机灵的小堂倌儿,碰到感情的事儿怎么会这么呆儿? 看着靠他自己是想不过来了,于是只能青竹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别的太多的我也不说了,我只提醒你两点,第一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愿意主动来寻你聊天儿,甚至让你送她归家,显然对你也有心动的,第二点,倒是有点儿麻烦了,你除了知道她叫诺诺,是这范府里的人,可曾想过她的身份?” 赵天宝小脸儿一抬,人畜无害,只有迷茫的眼神,透着天真。 “唉,”青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还真是个呆子,你怎么不想想如果是一个下人奴仆的话,她如何能自由的来来去去呢?只可能她在范家也是属于主人,而且地位不低,所以只是跟你交往,就会有人找你麻烦。” 听了这些话,赵天宝一脸难以置信,“不可能,不可能,范家的主人怎么会屈尊跟我一个酒楼的跑堂交往甚密呢?难道她只是旁支的一个并不是很重要的小姐?” 看着赵天宝那一副垂死挣扎的样子,青竹摇摇头,“你忘了你挨的打了吗?” “那只是因为那几个家丁觉得我鬼鬼祟祟,以为我有什么企图罢了,对对对,一定是这样的。”赵天宝非常用笃定的语气解释。 “真不知道还说你聪明呢,还是不肯相信自己的答案呢。好了,别自欺欺人了,其实你心里也已经有答案了。”青竹双手抱于脑后,倚靠在门前的大柱子上,没有再往下说。 赵天宝却是失魂落魄,在那里不断呢喃,“不会的,不会的……” 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刚才进去通传的家丁跑了回来。 “你们进去吧!”依旧是那样不友好的语气,因为他始终觉得这俩人目的并不单纯,而且赤竹球的事儿并非这样随随便便的人就能解决。所以直到青竹拉着失神的赵天宝往里走去,他依旧是用严厉的眼神盯着二人,一副你们完了的表情。 青竹可不会理会这么多,他自己心里门儿清的很,跟着前来领路的丫鬟就往前去,但因为怕赵天宝这副样子误事儿,还是提醒了他一句,“你把心放肚子里,地位的悬殊或许能造成阻碍,但你也要有信心打破它,没什么大不了了,若是诺诺的心在你这里的话,这事儿我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赵天宝闻言,终于回神,像是突然又有了精神,坚定地点点头。 二人的讲话并没有背着人,所以前面的丫鬟也能听到,当听到诺诺的名字时,突然慌乱了一下,虽然很快就控制住了,但她的小动作全被青竹看在眼里。 府里很大,走了挺久,赵天宝都快被绕晕了,可青竹依旧神态自若,犹如闲庭信步,甚至是丫鬟还没领路,就能在几个路口里走向对的那个,这也引得赵天宝很是惊讶,“先生是来过这范府吗?” 青竹神秘一笑,“怎么可能,凑巧而已”。不然,总不能告诉他们,自己因为对于火宅很好奇,所以一直开着望气术,能看到府中各处的气运多寡,加上这种大宅子的分排布局讲究颇多,但总体差异不大,所以自己可以很轻易判断出各个楼房的用途吧。 最后走过一段回廊,几人来到了一座大楼前面。行至此处,青竹也是对这以前只听闻过的火宅有了一些实质性的感受,到处都装饰成了朱红色,只有极少数几处黑色,甚至是瓦片都用的红色的琉璃瓦,而且这大宅之中果真没有寻常大户那种池塘水榭,自然也就没有荷花之类的水生绿植,即使是其他的小花小草也不多见,而多是些铁木之类的高大树木,所以显得非常大气简约。 “二位请进,我们家主已经在里面等你们了。”丫头浅浅施完礼,就走了。 青竹先一步跨过那门槛儿,走进屋去;赵天宝连着猛吸了几口大气,看着青竹已经进去了,这才急忙跟了上去。 这屋里面主色调依旧是红色,红色的桌椅,红色的帐子,甚至桌上的茶具都是红色的。青竹看到这些不禁恶趣味地想着这范府若是举办喜事儿,倒是能省不少力气。 正中的椅子上坐了一个高大威武的中年男子,浓密的络腮胡犹如钢针一般,颇为醒目,还有那一双硕大的眼睛就如同两个探照灯,扫视着刚刚进来的两个人,就像要把人给彻底看穿。 青竹两人上行礼,“范家主,你好。” 范家主摇摇手,用一种极为响亮的嗓音,问道,“你是何人,为什么要来帮助范府?我早就撤了悬赏,而且如果失败还要遭受毒打嘞。” “这不是凑巧了碰上了吗?就想着试试,没准真行呢?”青竹一点也没在意这人语气中威胁,说着话就随意寻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反观赵天宝却是不行,一来这人身上有一种久居高位的威严,加上那长相和语气,还是颇为唬人的,再者主要是这个少年心里虚着呢,再被一吓,干脆就呆立在了那里。 范家家主见到赵天宝那唯唯诺诺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直接骂道,“哪儿来的软蛋,滚远点儿。” 赵天宝闻言身子都发抖了,“我我我”,结果我了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青竹属实有些看不下去了,这赵天宝确实是怂了点儿,没办法,他只能想法子转移话题,“范家主,你吓唬个小孩子有什么意思?还是说正事儿吧。” “哼!”范家主冷哼一声,“你怎么证明你有能力解开赤竹球?” 青竹没有回答,只是从背后解下了斗笠,甩到了范家主的面前。 范家家主一看眼前少年甩出斗笠却能恰好稳稳落在桌上,对于力道的拿捏非常精准,开始有些另眼相看的感觉,但当他把目光朝那斗笠细看,顿时眼睛又瞪大了一圈,人更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是?” “我随手做的斗笠,是不是很眼熟?”青竹邪邪一笑。这就是青竹的底气,敢来范府,可不仅是源于自己篾匠手艺的精湛,更是因为他听了赵天宝的描述,心中已经判断出那个所谓的赤竹球十有八九就是用的千丝技的手法编就,现在看到范家主的反应,这猜测也就证实了。 “不错,这斗笠的手法与那赤竹球非常相似,但仅仅凭借这个,我还是无法确认你有这个能力解开我范家多年来都束手无策的赤竹球,谁知道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一时的惊讶过后,范家家主又恢复了冷静。 青竹依旧没有说话,一拍身后的竹筒,篾刀就斜飞而出,落入其手。 哗啦啦的脚步声同时响起,数十个家丁从厅里各处鱼贯而出,各个手持武器,阻挡在青竹和范家家主之间。 赵天宝更是吓得腿都打摆了。 青竹笑盈盈地看着范家家主,没有其他动作。 范家家主此时也是看清了青竹手里的东西,起身让手下们退下,然后走到青竹面前,拱手一礼,“老夫范刚,刚才得罪还请先生勿怪。” 第131章 怎么会是这么个东西 “范家主客气了,只是您这?”青竹也是被范刚这前倨后恭的态度给搞得有些疑惑。 范刚豪爽大笑,一边让下人赶紧上茶,一边则是坐到了青竹身边,“正宗的匠门传人到了,我自然是要恭敬些的。” “哦,范家主何以见得?”青竹有些诧异为何一个几乎对篾匠失望透顶的人,何故还会对篾匠如此礼遇。 “千丝斗笠篾匠刀,风尘千里路迢迢,一双巧手万物生,贵胄百姓座上邀。”范刚颇为得意的说出了一段描述篾匠的打油诗。 青竹也是有些诧异这些个大老爷果然都不是什么寻常见识,这打油诗本是一组,共八首,分别描写匠门各类别,而刚才那首正对应篾匠,只是这些诗多是匠门子弟判别各自身份所用,并未广泛流传,也不知道这范刚从何得知的。 “范家主,我见你也不是苛责匠人的性子,可为何你的家族长辈要对那些前来接赤竹球的匠人痛下毒手呀?”青竹还是对于范家造成天马城篾匠断层的事儿耿耿于怀。 “先生错怪了,我范家从未为难过那些篾匠,那些只不过是世人以讹传讹的谣言。”范刚大声叫屈。 青竹听到全然不同的说法,心里也是有些打鼓,大脑飞快运转,“难道?” “先生想来是猜到了,那些篾匠正是因为见识了赤竹球上的千丝技法,自己却无法窥得神技,所以苦思冥想,郁结不欢,所以才耗尽了生机。”范刚赶忙开口解释。 这说法青竹也是认可的,毕竟他也知道对于匠人而言,一门奇技就在眼前却无法通晓是一件多么让人抓心挠肝茶饭无味的事儿。 “先生明鉴,若是真的我范家有意为难,那些匠人甚至都回不了家,更何况因此事儿抱憾而去的都有真本事的匠人,那些沽名钓誉之辈不是一个个都活得自在吗?”因为怕青竹不相信,范刚又列举出两条证据。 “那为什么城中传地沸沸扬扬,更甚至导致断了本城篾匠手艺的传承,你们范府都不曾出面解释?”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青竹也是想把事情给彻底搞清楚。 范刚瘪了瘪嘴,一脸的尴尬,仿佛不好开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先生,这个其实是因为这些传闻多在平民之间流传,碍于面子,我们也就不好出面澄清,二者也是如此一来就杜绝了一些不学无术却想来范家打秋风之辈的心思,省了许多麻烦,自然就有乐享其成的想法,然后还有就是……”话到一半范刚又说不下去了。 青竹倒是也没有逼迫的意思,“若范家主有为难的地方,那也无需勉强。” 范刚叹了一口气,“唉,其实也不是什么为难,只是这话说出来不好听。先生你看,我范家几代人都长得如我这般粗犷凶蛮,加上那火爆的脾气,常被人在背后叫做蛮子,野蛮残暴之名人尽皆知,若要别人相信我们范家并没有为难那些匠人,他们更愿相信我范家暴起伤人的说法,而您也知道醉心手艺之人多不善与人多言,所以很难会有人站出来维护我们,并且即使是有这些匠人的亲朋出来称述事实,也会被人误解成受范家胁迫或者收买。所以过多解释也没什么意思。这说法若是先生您还不信,你就问他好了,我们范家是不是就经常会这被人这般误解。” 听完这些话,青竹算是彻底搞明白了事情原委,也难怪范刚不肯说,又有谁愿意承认自己丑的。没想到合着还是这张脸的原因,可这还不是这火宅风水给闹的,不过这些事情也与自己无关,想着也就没必要深究。 “如此这般说来,倒是也合情合理,那要不就把赤竹球拿出来吧。”青竹迫切地想见识此行的目标。 “先生,您先喝点儿茶,我这就去给您拿。”范刚说完就就向后堂走去。 “喂喂喂,你就想一直这样吗?”青竹看着还站在那里的赵天宝,是又好气又好笑。 赵天宝听完也是立刻跑到青竹本后站定止住了啜泣。 “先生,拿来了拿来了。” 范刚人未到,声先至。从后面出来的时候手里就拎着一个小包裹,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有个球。 饭刚把包裹放到了桌子上,解开外面裹的布,一个赤红色的圆球出现在大家眼中,其大小不过一捧。 “先生,你看,这个就是赤竹球。”范刚双手一摊,就坐在了一边,毕竟他想着即便眼前这人真的能打开赤竹球,但也不至于顷刻之间完成。 青竹拿起赤竹球,细细端详,果然不出他所料,这赤竹球就是一个用千丝技编制的竹球,至于红色则是因为被把玩地时间过长,从而出现的包浆。说是赤竹球倒是也不错!但其实它还有另一个叫法,“玲珑球”,是篾匠门为了收纳一些珍贵东西而做的小玩意儿。 青竹已经开始有些同情之前的那些篾匠了,玲珑球本来就是要求表面浑然一体,内里留空,正好对应玲珑二字。眼前这个球,是用极细的篾丝编制到一起,加上还是个无始无终的球体表面,真是难以寻找篾丝的起始点,甚至是这件东西最后是在哪里收口的都看不出来。 看了一阵,又掂量了一番,等了许久,青竹终于再度有了其他的动作。 只见他手拍腰间的皮囊,一根细长的篾针落入手中。左手托起赤竹球,右手就这么拿着蔑针不断的调整角度在赤竹球上试探,这拨一拨,哪里挑一挑,动作很快,几乎出现残影,但每一下都非常稳,那位置和频率似乎还有某种规律。 约摸过了一刻,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啪”的一声,青竹停止了动作。 众人更是屏住了呼吸,因为他们看到了赤竹球上终于有了一根翘起了的篾丝,只是不知道是头还是尾,所有人都明白刚才的那声啪,正是这个篾丝弹开的声响。 青竹休息一会儿之后,又再次拿起了赤竹球和蔑针,继续着刚才的动作。 这次没过多久,又是一声“啪”;紧接着再来了一声,后来就时不时来这么一声。 许是破解赤竹球真的很耗费体力和精力,青竹时不时就要擦一擦额头,每过一段时间,还需要停下来休息一下,以恢复状态。 范刚已经不满足远远观望,早已经起身站在一边死死盯着青竹的双手,口中默念,“神乎其技,简直就是神乎其技,这下我范家多代遗留的难题,想来是今天就要被解开了。” 约摸半个时辰过去了,青竹终于停下了动作。 他并没有把整个球肢解,只是用蔑针把千丝技收尾的地方全部挑开,挑散会,这一来二去的赤竹球上已经有了一个小洞,完全可以看到里面的东西了。 范刚已经急得都捶胸顿足了,可青竹这家伙就是能沉得住气,既不说打开之后看到了什么,也不把开封过的赤竹球递过去。 青竹就这么自顾自的喝了口水,然后才把手里的球递给给了范刚,“范家主,幸不辱命,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多谢,多谢。”范刚一面道谢,一面迫不及待的朝竹球内部看去,只是一眼,他就惊呼了一句,“怎么会是这个东西?” 第132章 你是哪一门 这东西不是出本人的手,且时间久远,加上这技艺属实是精妙到了匪夷所思,纵使青竹自己也是自叹不如,真到了上手,他心中也是不由叫苦,内里复杂程度远超他的想象,试探许多次,才能找对一次,导致心神损耗极大,所幸是之前已经恢复不少,不然的话即便是他也很有可能为之元气大伤,这也难怪那些篾匠会为之大耗心神,最后气竭。 正准备调息的青竹,此时听到了范刚的一声惊呼,心头不禁随之一震,刚才想着里面的东西跟自己没关系,也就没往里看,现在范刚的反应却是引起了他的注意,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会引起一位地位不低的人物如此失态。 范刚也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了,赶忙按住赤竹球上的开口,然后对边上围了上来的几人说道:“来人呐,带赵家这个人去外面待会儿,当然还请先生留下,有事相商。” 范刚的几个手下一听这吩咐,立马就拉着赵天宝出了屋子,临走还特意把门给关上了。 青竹见这阵仗也是强打起精神,“范家主,这是?” 范刚确认周边没别的人之后,捧着那竹球凑到了青竹身边,“先生你看。”说着摊开手掌,只见竹球中间有一个红彤彤的物件儿。 青竹从腰间拔出两根竹钉,像是拿筷子那样拿着,然后把竹球中间的东西给夹了出来,二人这才完全看清楚。 “先生,这东西应该是那个吧?”范刚咽了一口口水。 青竹把东西举高,来来回回看了几遍,这才点点头,“确实没错,应该就是一颗马的牙齿,而且这牙齿还是真的。” “真的?怎么可能,这么大的一个牙齿,这马得有多大呀?”范刚赶忙摇摇头,妈的一个牙怎么可能就会有鸡蛋大小,简直胡扯。 “确实是真的,这还是个后槽牙,你看这几处的磨痕,就是咀嚼草料的时候磨损的,人工雕琢根本不可能会这样自然。”青竹把那个东西递到范刚面前。 范刚左看看右看看还是无法相信,“这也太大了吧?而且看着像是红翡呀。” “不是红翡”,青竹摇摇头,然后掂了掂,“分量也不对,应该是包浆。” “什么?包浆?谁会盘玩一个马的牙齿呀,还盘成了这种颜色。”范刚又是一脸难以置信。 “先不说这个,范家主为何会因为一个马的牙齿惊讶成这样?”青竹反问他一句。 “呃,这个嘛,我就是惊讶我范家一直苦于无法打开的赤竹球里面竟然会是一个马牙齿。”范刚牵强地解释了一个理由。 “哦,原来范家主一眼就看出了这东西是马牙,合着是在考校我的眼力呀。”青竹可不是容易被糊弄的人。 范刚见自己的小心思被人点破,也很是尴尬,赶忙转移话题,“先生,你解开了赤竹球,了结了范家多年的心病,不知我范家可有什么能帮助你的?” 青竹也没揪着他的话柄不放,反正有些事情根本与自己无关,“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那些事情我自己能解决,只是……”青竹用手指了指外面。 “那个兔崽子?哼,先生这事儿你就别掺和了,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范刚一看是这事儿,立马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威严。 “哦,另有隐情,不知可否细说一二?”这事儿可是青竹来到这范府的第二目的,哪能被人一句话就给回了。 “先生,这事儿,你还真要掺和儿呀?”一听青竹要了解这事情,范刚有些为难。 青竹一听范刚话风有变,于是赶忙顺杆爬,“范家主,你也别一直叫我先生了,叫我竹三就行,这事儿若是有缓儿,我倒是真的想厚颜要个面子,毕竟我看赵天宝这少年也是一个本分的人儿。” “唉,竹三小哥,有句话我说了你别不高兴,你们手艺人专注的是自己的手艺和技巧,而我不行,身后跟着一大家子的人,什么都得考虑,一不小心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呀。”范刚这话倒是有些家主的担当和架势。 青竹也没有在意他言语中对于匠人的一些不敬,毕竟那也是事实,匠人出身者多无钻营之心,也鲜有成立大家族的,多是小门户,因此只是点点头示意范刚继续。 “对于这个赵天宝我也粗浅地了解过一下,表现得还算老实,所以我也一直没去理会这事儿,全当是小孩子之间多了个玩伴,可是后来他们二人之间竟然又多了些别的意味,这可就不行了。我是万万不能同意的。”范刚言语中反对的意思非常地坚决。 “我所料不错的话,这位诺诺姑娘应该就是令爱吧?”青竹笑着接了一句。 范刚的眼睛又瞪大了,“竹三兄弟如何得知的,这事儿我一直命令知情者三缄其口,绝对不允许外传的。” “猜到这个并不难,能令范家主如此在意的姑娘,想来在贵府地位颇为尊崇,自然也就只有你的嫡系子女方有这样的可能。而且我还知道你并不是讨厌赵天宝这少年,你所顾虑的是他身后的赵家,可是这样呀?” 青竹一波分析,让范刚不由得心生敬佩,“竹三兄弟,说的一点儿都不错,若是家族旁系的女子,若他们真心有意,我自然也是不会棒打鸳鸯的,可我自己的女儿确实是干系太大了,不说本来城中各家族就有竞争的关系,谁都想在赛马大会上拔得头筹,特别是现在章赵两家已经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彻底结成死仇,势要在这一届的比赛中了结生死。若此时我家诺诺与赵天宝这小子在一起了,在外人看来,范家不就和赵家结盟了吗?不说赵家即使赢了,也是惨胜,必然会付出沉痛的代价,那章家看似羸弱,可实际上怎么样谁又会知道?总归是无论怎么看这事儿,我都不可能让范家涉险的。他们你死我活没事儿,都已经抱着破釜沉舟的打算,可我实在是不敢用家族全部身家介入其中,平白无故为这场恩怨添柴烧火。” “范家主所思量的但也是在理,只是这俩年轻人那里,怕是想不到这么周全呀,就怕二人心中挂记,容易出事儿,不若让他二人见上一面,告个别?”青竹有些理解范刚的考虑,于是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建议,毕竟此事也不是能一蹴而就的,怕是还有不少路要走了。 范刚听了这话,想起了被自己禁足以后的女儿那郁郁寡欢的样子,沉默片刻之后,选择了妥协,“竹三兄弟,既然开口了,那这事儿我也就应允了。” 说罢,范刚直接就叫来了一个丫鬟,吩咐她带赵天宝去见那位诺诺姑娘,还格外叮嘱交代:一定要隐蔽,别让太多人看到,而且只能说几句话,切不可让他们独处,等说完话直接就让赵天宝出府去…… 青竹看着范刚那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唠唠叨叨犹如妇女,属实也是奇了,不由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在一个父亲眼中,所有接近自己女儿的男的,都是敌人。 范刚或许也感觉自己说的好像有点儿多了,赶忙打发丫鬟去办事儿,自己则是转向了青竹,“竹三兄弟,赵天宝随你而来,这是说明你要帮助赵家成事儿了吗?” “暂时并没有这个打算,只是因缘际会之下,和赵云齐有了一面之缘,所以借他一个人当个向导罢了。”青竹也并没有隐藏。 范刚皱了皱眉头,“竹三兄弟,我劝你后续也尽量独善其身,天马城这水不浅,赵云齐那人水更深,你还要多加小心呀!” 对于范刚的好心提醒,青竹自然也不会不识抬举,拱手表示感谢。接着,二人说着些有的没的,闲聊了片刻,青竹也没久留,拒绝了范刚留他吃饭的提议,起身告辞,“范家主,那时间也不早了,我便告辞了。” “竹三兄弟,那我也不客套了,你且一定要多留几日,也好让我这当老哥的,找个机会好好与你饮上几杯。”范刚起身相送。 “好的,老哥留步,我自行离去即可”,说完这一句,青竹立马还接了一句,“老哥,你是哪一门的呀?” “我是……”范刚刚要脱口而出,可仅仅几个字就被他感觉出来不对劲,立马停下了,不再说话。 第133章 踏雪失踪 “哈哈,竹三兄弟,你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呀?我怎么听不懂呢?”范刚先是表情一僵,随后很尴尬地打着哈哈。 青竹嘴角扬起,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去。 范刚看到青竹如此轻易离去,甚至连追问都没有追问一句,反而有些诧异,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青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转角处。 青竹却压根就没管那么多,自顾自地就出了门,此时赵天宝早已经在大门外等候。 “先生,您出来了。范家主没有为难你吧?“赵天宝关切地迎了上来。同时,跟上来的还有那两个守门人,此时已经没有了一开始那嚣张的模样,换上了一脸谄媚的嘴脸,看来是青竹在府里的作为已经传到了这大门口了,不过青竹也没与他们太过计较。 “没有,范家主是大人物,怎么会与我这小民计较。倒是你那边怎么样了?见到心上人了?”青竹询问赵天宝那边与诺诺见面的情况。 赵天宝一听到心上人的说法,顿时脸红到耳尖都不止,“先生说笑了,我与诺诺约好,待到本次的赛马大会了结,再做计较。” “如此倒也是不错的想法,那我们回去吧。”青竹点点头,拉过马。 赵天宝紧随其后。 二人没有再去他处,直接回到了宝驹楼。还离得老远,就看到宝驹楼后院浓烟滚滚,做成了一团。 “不好,出事了。”赵天宝一声惊呼,连甩几鞭,朝前冲去。 近前一看,整个宝驹楼已经围了乌泱泱的一大群人。来不及等马停稳,赵天宝和青竹就翻身下马。 赵云齐正站在高处,对顾客和围观的群众解释,“各位朋友,小店后厨一时不慎,走了水,火势已经控制住了,但还需要打扫一番,打扰大家了,各位客官无需结账,自行离去即可。不送。” 随着他的话,那些围观的人群很快散去,为了看热闹,得罪赵家可就得不偿失了。 旁的人走后,赵天宝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担忧,上前,“老爷,这是?” “进去再说,竹兄弟你也且随我来。”赵云齐没有多说,只是示意众人进屋,随后就找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包厢。 “兄弟,我对不起你。”啥都还没说,赵云齐就弯腰对青竹道歉,久久不肯起身。 青竹一脸疑惑,“赵家主您这是干啥,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赵云齐,站起身,满脸地愧疚,“刚才我说的后厨失火乃是说辞,真正的原因是后面的马舍出事了!” 青竹还没说什么,赵天宝反而吓到了,“那墨点狮子骢和先生的马呢?”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僭越,赶忙闭嘴,但那焦急的神色却怎么也掩饰不了。 “唉,兄弟你随我来吧。”赵云齐欲言又止,直接带着青竹往后院走去。 满地的灰烬,被水打湿,流的到处都是,空气中还弥漫着刺鼻的烟味。穿过两间厢房,一处马舍被烧成了焦炭,一片狼藉狼藉。 青竹不由眉头一蹙,像是想到了什么。 “手下的人不查,被人暗算,等火势起来,一切已经来不及,众人一番扑救,终是压制了火势,可是等大家回过神来,马舍里已经少了一匹马,正是兄弟的马。”赵云齐言语中满是愧疚。 “哦。”青竹轻描淡写地蹦出一个字。 赵云齐料想中的咒骂并没有出现,他还愣了一下,“兄弟,你可别吓我,你难受就骂出来,憋伤了身子。” 青竹却依旧没有露出一丝难过或者愤怒的表情,“赵家主不必如此惊慌,我没事儿。” “可是我们弄丢了你的宝马良驹!”赵云齐仿佛听错了一般,又确认了一次。 “我知道了,只是那又怎样呢?” 赵云齐深深叹了一口气,“兄弟果然豁达,但为兄必不能就此就算了。我一定会大力找寻青竹兄弟的宝马,同时找出背后搅事之人,好好出了这口恶气。兄弟放心,若是不能追回你的马,或是你的马因此收到了损伤,我就把这墨点狮子骢赔于你,另再给兄弟黄金千两,作为赔偿。” 面对赵云齐的许诺,青竹并没有展现出多少意动,“赔偿先不必谈,倒是找寻马儿的事情,要靠赵家主费心了。” “这是自然,我这就派人去找,这么一匹好马还能能凭空消失了不成!你先去休息。等着我的消息即可。”说罢,赵云齐风风火火地就走了。 青竹招呼赵天宝就回了房间,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所幸火势没有蔓延到前厅,倒是也没什么影响。 “想说什么你就说,别支支吾吾的。”青竹翻了个白眼,点了一下一直心不在焉,欲言又止的赵天宝。 赵天宝听到这话,也是再也忍不住,“先生,您的踏雪就这样失踪了,您就一点也不着急吗?” “我想想你就是想问这个。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样子?”青竹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反问了一句。 “那么好的一匹马儿没了,你应该心疼地到处去找才对呀。你不但一点儿都不着急,甚至连我们老爷给你的赔偿都不予理会,不说千两黄金,就那墨点狮子骢也是万里挑一的宝马良驹嘞。”赵天宝如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满肚子的不解都给说了出来。 青竹寻了一个凳子坐下,这才缓缓开口,“首先,踏雪只是不见了,并不是一定就出事了,这点我在去马舍的时候就看到过了。再者说,你说那些人为什么要带走踏雪?若是要伤害它的话,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把它弄走呢?就地解决不是更好,毕竟踏雪那么大块头。所以答案只有一个了。” “赛马大会!”赵天宝脱口而出四个字。 “对喽~既然他们费尽心思带走踏雪,又想它参加赛马大会,那他们就一定会千方百计照顾好踏雪,既然它没事儿,我又何必过多担心呢?”青竹很随意地倒了杯水喝,而且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踏雪可不是一般的马,想伤它,还要掂量掂量有没有这个本事嘞。 “可是您至少要去找找呀,毕竟那么好的一匹马。”赵天宝还是有些想不通。 青竹摇摇头,“找?敢对赵家的宝驹楼动手,而且还能在大庭广众中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踏雪,你觉得对方会是寻常人吗?凭我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结果?再者说了,我一个人去找,还比赵家倾巢而动效果好?” 看着赵天宝若有所思,青竹继续解释,“然后你说的那些补偿就更简单了,踏雪又没出事儿,我干嘛要你们家主赔偿我?所以还不如该喝茶喝茶,该睡觉睡觉,静静等着赵家主的消息,如果没有消息就等赛马大会的时候,自然就会有结果和答案了。” 赵天宝终于是懂了,可他刚想说话,青竹就又开口了,“好了,别想这么多了,明天帮我做点事儿呗?” “啊,您吩咐就是了,何必这么客气。”赵天宝赶忙应承。 青竹想了一下,挥手示意少年上前,“明日你帮我准备一个摊位,不用太大,就在坊市街那里;再帮我准备一大捆竹子。至于今天嘛你帮我把我解开了范家赤竹球的事儿公布出去,顺便把我明天要在坊市街出摊儿的消息一并说了出去。就这么几个事儿。” “先生,是要?”赵天宝似乎想到了什么。 青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让他别说出来,然后就让赵天宝去准备了,而他自己则是懒散地躺在床上睡起了觉。 第134章 摆摊风波(一) “神清气爽,精神抖擞!” 经过一夜的修炼和休息,青竹此时正站在窗前伸着懒腰,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叩叩”,一阵敲门声传来。 “先生,您可是起来了?” 原来是赵天宝,得到青竹的回应后端着一盆清水走进了屋子。 青竹这边略微洗漱,赵天宝又布下了早餐,样式不多,但都极其精致,有面条,有糕点。 “先生,您昨天说的事情都办好了,等会儿这边用过早餐,我带您过去就行。” “多谢,一起坐下吃点儿!” “不了,我已经吃过了。” ...... 随后二人再度来到那条坊市街,虽是早上,但此处的人群却已经川流不息。 “先生,为您准备的摊位在这边。“ 跟着赵天宝东转西转,青竹终于看到了一个摊位。 摊位约莫有个三张八仙桌的大小,虽然看着不大,但在这条街上却显得格外大了。就摆一张木桌子、一把凳子,以及一大捆三米来长的竹段。 这摊位正处那唯一的一个竹篾摊位的边上。此时连带那个摊位都被人群给包围了,但那个邋遢的老头依旧横卧在一边,懒洋洋的,根本没有受到影响。 “什么情况?这坊市街怎么还会有这么大一个摊位空着?” “是呀,我想申请个小摊儿,一直没位置,这怎么这么大的地方还空着呀?” “瞎吗?这摊位不释放了东西了吗?只不过摊主不在而已。” “那边那个,你以为你是谁?坊市街上可是一摊儿难求!” “有什么有谁知道的说说看呀,到底是什么情况?” “既然有人诚心发问了,那么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们吧,我表妹的表姑父在范府当差,他告诉我说范家一直破解不了的赤竹球被人解开了,而且今天这个篾匠大师会在坊市街摆摊!” “篾匠大事呢?那边那个老头吗?还赤竹球!那东西这么多年都没有解开,你说解开就解开了?吹牛不上税!” “什么吹牛,事情就是这样,你不信拉倒!” ....... 青竹挤到人群外围的时候就听到了人群中嘈杂的议论,不禁摇摇头,这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情况果然哪儿都有。 随后,拉住正打算往人群里挤的赵天宝,自己则是挤了进去。 “各位父老乡亲,今天就是我在这里摆摊!”青竹站在摊前,面对周遭的人举手示意。 见到大家声音小了些,这才继续吆喝,“我途径贵宝地,想着买把子力气,做几个小玩意儿,赚点儿路费,不知道哪家有需要簸箕、箩筐、笊篱啥的呀?” “还以为是啥新鲜玩意儿呢?就这儿?” “对呀,合着跟边上那邋遢老头干得一样的活儿。” “就是,非要竹器干嘛,我觉得藤编的器具挺好的。” ....... 眼见着人群又开始了骚动,青竹无奈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也制止了想要上前帮忙说话的赵天宝,转身从那捆竹子中选了一根中等大小的竹子抽了出来。 青竹抽出这么一个竹子,围观的人还以为他气急要打人,赶忙退后两步,这倒是给青竹留出了不小的空间。 对着竹筒端详了一番之后,青竹一摸后腰,篾刀出鞘,寒光乍现,周遭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边上的老头只是往这边看了一眼,似乎是觉得有点冷了,把那件破烂的衣服往里掖了掖,侧过了身去,继续迷瞪。 “啵”一声脆响,周遭人群霎时安静。 “啵啵啵”,紧接着又是几声脆鸣。 只见青竹左手捏住竹子的平滑的末端,右手提刀,对着截面一顿操作。篾刀起落之间,界面被均匀分成十六等分,每一道痕迹深浅一致。 篾刀入鞘,青竹举起竹段,有切口的一头朝下,直至怼在了地面上。 “砰”一声巨响,又把周围人群吓退了几步。 “哔哔啵啵......”一连串的脆响,就像是谁在放鞭炮。 “快看那个竹子!”人群中一声惊呼。 青竹手中的竹段,朝下的一头,自与地面相碰之处开始,以那几条等分刻痕为准,顺着竖直方向就裂了上来,转眼已经裂开三个竹节。 也不知是不是青竹又用力了? 裂开的竹片整齐的向外弯曲,变成了上下小中间,鼓的形状,就像是一个灯笼那般。 这还没完,竹节裂开的声音未断,那些裂开的竹片就像是海面上荡漾的波浪。 刚才那个“灯笼”顺着竹竿方向直直向上移动,所到之处竹节应声而裂,宛若竹段内部有个巨大的圆球挤过。 “灯笼”行至顶端,“啪”,竹片外翻好似烟花,中间竹节的碎屑飘飘而落,犹如落雪。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不但惊奇,且美感十足,围观者尽皆瞠目结舌,直到那一根根弹跳而起的竹条齐刷刷地落入青竹手中,人群才响起了阵阵欢呼和叫好。 “哇,这就是篾匠吗?我还没见过呢!” “难怪听老人家说竹篾做的东西韧性很强!” ...... 一片喝彩声中,夹杂了一句,“哗众取宠”。 这话很轻,也很短,似乎就只有说的人知道。 青竹并没有理会周围的声音,而是坐在了凳子上,篾刀再度出鞘,那些竹片变得像水一样柔软听话。 劈、开、分、撕、片、刮...... 只是简单的几样工具,那么来回倒腾,原本大小一致的竹片条,在不同手法的作用下就变成了粗细大小各异的篾丝,分门别类摆放。 这一堆是接近竹子表面的竹青部分,被剖成了粟米大小,每一条都是这般,那颜色宛若碧玉雕琢。 那一堆是竹子内壁中间的部分,每一条都有一指来宽,只是这厚度是薄可透光; 再那堆看不出是哪一部分,每一根都是均匀的大米粒粗细,但是横截面是正圆,每一条表面还都被刮磨得光滑细腻 ...... 最后一堆,已经细得有些看不清篾丝之间的间隙,就与那细棉线有的一拼了。 一共十二堆,整齐排放于桌子之上,粗一些的还好,另外几种,那是已经顺着桌沿就直直垂下,宛若青丝垂肩。 “他要干什么?” “不知道。” “不会是要卖刀吧?” “他那刀看着真怪,我可不想买。” “你俩个白痴,他不是说了他是篾匠吗?” 人群中议论声再起。 青竹略微思量,双手再度伸出。 在篾堆里欻欻歘掠过,每一种都取出了一些,但数量却各不相同。 随后就开始了相互搭配,有的粗细搭配为一组,有的白绿堆叠为一组,有的两条细夹着一条粗,还有的就是单独几根同样的为一组,当然还有孤零零一根的。 分组完成,就开始了编织,先是交织堆叠,然后再是往复交错,不一会儿一个圆形的底盘初具雏形。 青竹并没有放缓速度,把篾丝转了转方向,继续编织,看样子是要编织一个盆状的东西。 编到有的位置还会把原本还很长的篾丝折掉,并细致藏起断茬,而有的位置明明篾丝还够长,却又会并接上一根新的篾丝。 一番操作,看得众人云里雾里,不知所以,但又好奇心泛滥不肯离去。 青竹十指翻飞之间,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节奏,有条不紊,却又伶俐异常。 在众人注视下,一个时辰眨眼而逝,青竹手里的东西也是来到了收尾阶段。 “原来是洗菜的笊篱呀?” “就是,我还以为多厉害的东西呢?” “你俩还别说,你看他还编出一个端端正正的福字耶。” “不止嘞,你看那些隐隐约约的图案不是还有鱼、鹿、燕子这些动物吗?” “是说,是说,还挺好看的嘞。” “有什么用?还不就是洗菜的,搞这花里胡哨的干嘛?” “那是你无趣,好看当然有用喽。那你找个丑八怪过一辈子吧!” “你...” 青竹用篾针把最后一根篾丝的茬头塞进一个缝隙里,整个作品完成,放在桌子上四平八稳,不说那个福字和那些小动物的图案,就是随常的地方也用篾丝叠织出了复杂的图案,整个物件反倒不像一个日常的用具,更像是一个工艺品,表面刻满了精致的浮雕。 作品完成,青竹并没有停下动作,反而是继续拿起了剩下的篾丝。 第135章 摆摊风波(二) 青竹气定神闲,再次开始了刚才的操作,无论是手法,还是工序都没有一点的不同,至少在旁的人看来是一样的。 “什么情况?再来一个?有什么意思呢?” “看来也没什么本事,不就是编出来的花样多点儿嘛。“ “就是,散了散了,有空等半天,没啥意思。” “要走你们走,他这个竹篮多好看呀,买回去不用,放着也好呀。” “买,你有病吧,买这个?一点实用性都没有,花花架子一个,占地方积灰尘。” “对呀,有什么用,而且肯定很贵,还是藤筐好,虽说丑吧,那玩意实用呀,再说还便宜,用坏了随便换一个也不心疼。” “不会吧,应该也不会太贵吧,毕竟再怎么说也只是竹子做的呀?” “所有好看的东西都是贵的,你看宝驹楼的那些菜,材料并不很特别,但人家厨子的手艺在那摆着,价钱自然而然也就上去了。” “你们那么热闹干嘛?人家老板都没说话,看着不就得了。” “要你管?”刚才议论的几个人异口同声的一句,倒是把想要制止他们的那个声音给压了下去。 “要看就好好看着,吵吵什么?”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入众人耳朵。 “你又是那个瓜子壳里嗑出的臭虫?”刚才一直出言诋毁青竹的那个人,再次嚣张开口,一边说着还一边转身去找声音的来处。 这一转头不要紧,他的瞳孔瞬时放大,身子也钉在了那里,双腿不住地打颤,因为来人正是城中巨头之一,范家家主——范刚。 其他人也被这一幕牵扯了视线,当发现范刚到来,纷纷让出了一条通道。 范刚带着身后那个娇俏的少女步步上前。 人群中的赵天宝一看自己的梦中女孩儿出现,早已经激动地想要上前,可范刚一个眼神扫了过来,他顿时就变成了霜打的茄子,只能满眼深情地和那少女四目相对。 那姑娘看到赵天宝也是停住了脚步脉脉含情。 “嗯~”范刚眉头一皱,鼻腔一哼。 少女只得默默跟上,眼神确实再也离不开了。 范刚走到刚才口出狂言的那人眼前,抬手一巴掌挥出,打得那被吓呆的挑事儿者原地转了个圈。 “滚远点儿,老夫最看不惯你们这些嚼舌根之辈了。成天无事,闲话乱喷,污了这个,脏了那个!” 听了范刚的告诫,那人捂着脸赶忙爬起来就要跑。 “等等”范刚有叫住了他。 他也是一把站住不敢动。 范刚冷哼一声,眼睛扫向不远处的一座茶楼,”哼,这里面还有几个谁,自己滚出去,别逼老夫动手。回去告诉你们背后的人,别搞小动作,都是成年人,做点儿人事。滚吧!” 那人赶忙就跑,人群中还有几个人灰溜溜地退出人群,向那座茶楼跑去。 范刚走到人群前面,只是带着那少女静静站立,不曾开口打扰青竹。 “我这晚到一步,倒是让范叔抢了个先呀?哈哈。” 温文尔雅的赵云齐也走进了人群,走到范刚身边打招呼。 一旁的赵天宝也终于是有机会跟了过来,可以离自己的心上人近一些了。 “赵家主客气了,竹先生出来摆摊,我自当前来助场,省得有些小人在旁的腌臜碎嘴,搅了他的雅兴。” 赵云齐听到范刚所言,心下也是一惊,这位天不怕地不怕,混世魔王一般的老者竟然对这小兄弟如此尊崇,不由对青竹的判断又高了几分。 “是说,这倒是我考虑不周了。”赵云齐说话也是非常谦逊。 “有啥周不周到的,跟你们这些人说话就是累。对了,你不是弄丢了竹先生的马吗?怎么样了?”范刚一脸正色,瞪着大眼睛死死盯着赵云齐。 赵云齐满脸羞愧,“唉,正是在下无能,出了这等乱子,至今还没查到结果,也没有找到是何人所为。” “会不是他们?”范刚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茶楼。 赵云齐也是领会,“目前为止还没有线索能证明是他们,但总归是有可能的。” “嗯,好好查,查出来了告诉我一声,我自会出手。哼,什么都敢伸爪子,怕是真以为这天马城容得下只手遮天了!”范刚说话时气急,连胡须都快竖起来了。 两位大佬说完这些,就没有再开口,毕竟青竹那边还在仔细的编织。 他们不讲了,周围的群众心里可是炸锅了:这人谁呀?两大家主出面助场,言语中还处处流露出对他的尊敬;什么情况,这可都是城中的霸主呀,对个篾匠这样,太疯狂了吧...... 不远处的茶楼里面,刚才被范刚赶走的几个人正站在一个少女的面前,低着头,说着什么。 “闭嘴,废物。这么点儿小事都做不好。养你们有什么用?”少女言辞犀利,正是章家的章英男。 那几个人瞬间噤声,不敢再多说话。 “算了,反正这踏雪追风骥也已经不在这人手里了,那他接下来还不是任由我拿捏了!哼!”章英男透过窗户望向不远处的那个摊位,眼中满是怨恨之色。 当她眼睛扫过赵云齐和范刚的时候,眼中还是不由凝重了些,暗自低语,“这两家莫非搞到一块去了?” 此时青竹手里的第二个竹筐也完成了最后的收尾,被青竹轻轻放在刚才那个竹筐边上。 两个竹筐除了正面的文字,一个是“福”,一个是“禄”之外,其余的无论是大小、形状、高度,其他图案都一般无二,完全看不出一点的区别。 青竹放下竹筐之后,走向了赵、范几人,拱手抱拳,“多谢二位助场,特别是范家主还有动了手,实在是不好意思呀,有劳了。” 本来是叫人家来看个热闹的,这倒没想到还动了手,青竹心里也是有些过意不去了。 “先生这是哪里的话,客气了,再说这么些小事儿,理该我这老匹夫来做的,哈哈” 赵云齐也是笑眯眯的摆摆手。 “竹先生,你这两个小篮子是要卖吗?”范刚的后面突然露出了一个小脑袋。 青竹看到这少女,再看赵天宝那拉丝的眼神,想必这位就是传说的那位诺诺了。 “诺诺,不可没规矩。”范刚有些尴尬,虽然他自己也很想知道青竹做这么两个漂亮小筐的用意是什么,可是也不能如此直白嘛。 “先生,这是我家的小丫头诺诺,诺诺还不快给先生见礼!” “见过先生。”少女盈盈一礼。 青竹见少女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流露出无尽的活力与灵气,不禁暗叹赵天宝的眼光真不错。 “范小姐,你好。你说这对小竹篮呀?小姐可曾听说过一个词语,竹篮打水。” “自然是听说过的,寓意徒劳无功。可是这与先生的作品又有什么关系呢?”诺诺不解。 青竹神秘一笑,“反正闲来无事,我们玩个游戏可好?” 然后冲着人群众人吆喝,“有劳哪位仁兄,打盆水来,再拿几张纸可好?” 大家早就被吊起了胃口,好奇心泛滥,现在终于要进行下一步了,哪还会不帮忙。 “先生想要什么水?什么纸?” “什么样的都可以。”青竹淡然一笑。 不消片刻,就有人抬来了一个大木盆,里面放了几片荷叶,荷叶底下还养了两尾金鱼。这是把谁家的金鱼盆给抬来了。 又有一个人手里拿着一大摞宣纸。 将这些东西放在一边,青竹取来一个水瓢。 拿起“禄”字那个篮子,舀了一大瓢水,直接就往竹篮里倒。 竹篮底下开始漏水,但篮里的水位慢慢上升,一直到快到篮子边沿的时候,倒进去的水和篮子外壁上均匀漏出的水达到了平衡,纵使瓢里剩下的水一下子都倒了进去水都不曾从边沿溢出去。 等到篮子里的水漏光了,大家都没反应过来,一个漏水的竹篮子很稀奇? 青竹并没有解释,拿起竹篮轻甩两下,就在桌子上垫了一张宣纸,然后放在了上面。 大家都快忍不住要发问了,青竹又拿起一张宣纸,垫在了“福”字那个篮子的下面。 随后抄起水瓢,就把鱼盆里那几个小鱼,连同着一些水给舀了起来,水比刚才少一些,但紧接着就要往“福”字那个篮子倒去。 边上有个人,许是金鱼主人,很是紧张,但迫于赵云齐,范刚这几位在,也是不敢多说。只能眼看着青竹把金鱼倒进了竹篮。 可是在大家众目睽睽之下,青竹把水瓢里的水倒完了都没有水从竹篮中漏出来,就连底下的那张纸都不见半点水渍。 “什么情况?竹篮咋不漏水?”观众揉了揉眼睛。 “你问谁呢?别废话,看着!” 第136章 藤竹之争 整条坊市街上身边涌动,本就拥挤不堪,此时更是寸步难行,可即便如此依旧有络绎不绝人潮涌来,只因为口耳相传——坊市街来了一位天马城绝迹多年的篾匠,还有两大家主亲自站台。 这难得一见的事情,自然是引得大家纷纷前来看热闹。 只是主人公本人却是还笑眯眯的站在小摊前,无有什么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养神。 “嘿,哥们儿,什么情况,这咋都不动了呀?还有那两个是竹筐吗?咋还养着鱼呢?变戏法吗?”一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进人群,却落了个一头雾水。碍于两位家主在场,他又不敢大声喧哗,只得小声询问边上的人。 “现在我也还不太清楚,这个还是接着看吧。”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可青竹却迟迟没有进行下一步,范刚指着两个竹篮,“先生这是?” “先生果真是好手艺呀!”青竹还未回复,赵云齐却是接过了话头。 “这两只竹篮,都说竹篮打水一场空,可这一只却能做到滴水不漏,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下面垫的宣纸依旧干爽如初,足见不凡,至于另外一只看似漏水,并无奇异,可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张宣纸也是干的。” “那又怎么样?”范刚似乎仍旧有些转不过弯儿来。 赵云齐神秘一笑,反问范刚,“贵府上的那些编织器物,可能做到如此水过无痕?” 范刚摇摇头。 周围的人亦是恍然大悟,编织器物,轻轻一甩就变干了,甚至是篾丝交叠的间隙里一点都没有水分遗留,确实不比滴水不漏那个简单。 “所以说,竹三兄弟定然是在竹篾表面的处理和编织手法上都用了特殊的技法。”赵云齐继续说道。 众人又是一阵惊叹与称赞,可突然有个声音轻声说道,“赵家主说得在理,只是,刚才我们明明看着这两只竹篮在编制的过程中手法步骤都一般无二,而且这篾丝也是一起准备的,并无差别呀,如何会出现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效果?” 这人一开始还有些畏惧,可说到后面,又流利了起来。 听他说完,大家更是惊讶了,毕竟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情,谁也不能否认的呀。 虽然大家百思得其解,但却也让众人又一次明白,眼前这人篾匠手艺的高超。 “可是这手艺再高,又有什么用呢?养鱼我可以买木盆,水桶,水缸;至于沥水工具那么对,水甩不干,大不了我多擦一下,多晒一下就是了,又无伤大雅,何必非要买你这竹篮?”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再度响起,只是这次是一个非常清脆动人的少女之音。 “章家的小娃娃,你终于是忍不住自己出马了?”范刚眉毛一挑,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纵使是赵云齐也收起了笑容,眼中多了一丝冷厉。 “范叔叔,难道侄女说得有不对的地方?还说连说实话都不行了?”章英男在手下的簇拥下,一步一步走进了人群,来到了小摊前,用一种要你好看的眼神,死死盯着青竹。 章英男这一副嚣张的模样,让两位家长心里都有些不舒服,赵云齐更是想要动手赶人了,偏偏青竹终于在此时睁开了眼睛,并示意两位先别轻举妄。 “哦?那城主想怎么玩?” 章英男下巴怼天,用不可一世的语气挑衅,“别说我欺负你这外地人,在这坊市街上也有我章家的几处产业,其中正好有一家卖藤编制品的,若不就让他过来与你比过一场?” 青竹自然也是不会惯着她,“请便,你画下道来,我接着就是了。” “好的,你有种,那你在这儿等着。”章英男放了句狠话就不再有动作,想来她也是早有预谋,来前已经注备过了,自然也就不需要再叫人去通知了。 “先生,需不需要把她们几个赶走?”范刚靠近青竹询问。 “不妨事的,玩玩也好的。”青竹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若有所思道。 没一会儿,就看到一个精瘦的男人,背着一大捆各式各样的藤条和工具匆匆忙忙赶来。 挤进人群之后,第一时间就跑到了章英男面前。 “小姐,我来了,怎么干?”说着,还恶狠狠地盯着青竹。 “无他,只需要让大家知道,他那点儿破手艺也不过如此就可以了!”章英男满脸得意之色。 “你现在说句认怂还来得及,别待会儿输了,可就不好看喽。藤编张可是天马城藤编第一人。” 章英男继续言语挑衅,可青竹又怎会理她? 藤编张眼见自己的主子受辱,如何肯善罢甘休?二话不说就走到了青竹面前,迫切想表一下忠心。 “你这泼才,好生无礼,就让我教教你,什么叫做山外有……” 可是他还没说完,青竹就打断了他。 “什么乱七八糟的?让你来比手艺,又不是比嘴皮子。说吧,想怎么比?” 藤人张一时语塞,转身看向章英男。 对方也不曾过多的回应,只是用右手做了一个拿捏的手势了。 青竹全然不做理会他们的这些,只是和这藤编张说起来赛制。 “怎么比?你们制作藤编的,都是选择自然生长的藤条之类,顶多去个皮,修个型,再做些柔韧干燥的处理,所以自然而然也就没有刀上的手艺。所以如果我跟你比什么剖篾开片,那是欺负你了,还是你来说吧。” 青竹的一番话,以及言语间深深的不屑,瞬间就让藤编张的火气犹如干柴烈火一般熊熊燃烧。 “这般牙尖嘴利,我倒是要掂量掂量你有几分手艺在身。也罢,第一局就照你说的,在材料准备上见真章,不过嘛这比法也要换个方式——一个时辰之内,材料不限制,最后做出尽可能小而精致的物件儿。” “可以,我没问题。” 随着范刚一声“开始”的招呼,二人立马进入状态。 藤编张从藤条堆里抽出一小把极细的藤条,约摸也就粟米那般,若不是见上面还有一小节的树皮残留,定然不会有人将这东西看成是藤条的。 青竹也是手起刀落,竹屑飞舞,不多会儿就准备好了篾丝。 两个人动作都异常迅捷,距离一个时辰还有好一会儿,两个人就几乎同时完成了作品。 藤人张这边是一只小小的蚂蚱,顶多也就是一个杏儿的大小,但细节丰富非常逼真,就连腿上的尖刺,勾爪都尽皆如实展现。 青竹这边这是一只小雀儿,拇指大小,惟妙惟肖不说,就连羽毛的纹路都清晰可见,一双肢膀伶俐有趣,用手一拨,轻轻摆动,展翅欲飞。 众人虽不会手艺,但好赖还是分得清楚的,这两件作品都很出色,但先前有言在先,比的是精致和大小,那么无可厚非是青竹胜出了。 “哼,我们做出来的东西是给人用的,不是摆着给人看的,第二个我们比结实!”藤编张还不服气,一幅咬牙切齿的样子。 话音刚落,他就拿出了一个两尺来高的藤筐,上面每一条藤条都有小拇指粗细。配上那明显处理过的质地,看着就非常结实。 而青竹思量了一下,还是决定用福字筐,把它倒扣在了藤筐边上。同时,示意对方开始。 藤编张说着就掏出了一个扁担。 说时迟那时快,提着就朝着青竹的小竹篮砸去。 只见小竹篮受到重力袭击,只是稍稍弹了一下,并没有出现破损、变形、松散开等一系列的情况。 藤人张还不死心,又连续甩出了好几记扁担,一次比一次用力。 可小小的竹篮依旧坚挺,完全看不出来收到过距离摧残。 终于,藤编张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扁担递给青竹。 青竹接过扁担。 “竹者,草也,身负坚与韧,两种特质。遇篾匠而成器物,坚固耐用,数十载不变,且可承担负重,可精细灵巧,同时可水浸,可蒸煮,气味芬芳,食之有益。如此好物,诸位如何可以弃之?” 一声反问出口,同时,右手扁担横甩,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得啪的一声,那藤筐应声而开,四分五裂。 第137章 只为传承 一声巨响过后,喧闹的街市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横梗的扁担,散落四处的藤条,完好无损的小竹篮,鸦雀无声的众人。 所有人的眼睛里都是一副,这是什么情况的表情。 众人还来不及哗然,倒是藤编张首先反应过来,“你,你,你耍诈!我的藤筐如何会如此不堪?”说着还颤颤巍巍地指着青竹。 “对,你故意的!你个无耻之徒!你就是想打击藤编器物的声誉,欺行霸市!”章英男也是双手叉腰,泼辣咒骂。 青竹嘴角一斜,“谁说我要打击藤编手艺?”说着上前了半步。 “谁说我要欺行霸市?”说着,扁担再甩,“啪”又是一声脆响,地上的竹篮应声而碎,落了刚才藤条同样的下场。 章英男看到这一幕也是有些愣神。 青竹却根本不给她再次发难的机会,“我在这儿摆个地摊儿,先是一群人前来拱火挑刺,你以为我不知?紧接着莫名奇妙上门挑战,搞出这藤竹之争,不是欺人太甚?现在又迫不及待跳出来扣我帽子,张狂跋扈,我认你是女流之辈,容你让你,你真以为我任你欺辱?” 青竹言辞犀利,身子也是步步紧逼上前,在他气势之下,章英男哑口无言,面色煞白,慌乱之下眼神躲闪,倒退了半步。 青竹并未咄咄逼人,转而面向众人,“今日在下在此设摊儿,从未有过贬低藤编技艺的想法,技法有长短之较,但手艺没有,藤编也好,竹编也罢,能被大家认可,为大家带来便利和用处,才是手艺人存世的意义与天命!今日这藤竹之争,无非是意气之争,并非二者高低之分,并无什么深意,大家当个乐子,看过也就罢了!” 话音未落,青竹手里的扁担第三次挥出,直指桌子上盛着水的竹篮。 “砰”,一声闷响,竹筐瞬间炸裂,里面的水却不曾晃动分毫,竹筐完全散去之后,里面的水才带着其中的金鱼落入先前的水盆之内。 “哎呀,这么好的器物都被砸碎了!” “就是,多好看呀?” “好看?奇特怎么不说?” “花了那么多心血编的,砸了干啥?送我多好呀?” 人群再次哗然,纷纷惋惜不已。 但是也有心思活路者瞬间就反应过来。 “兄弟,我要定两百个沥水的竹篮子!” “兄弟,我也要定五百个大号的竹筐!” “我也要!” “我也是!” …… 藤编张看到这里,已经无有颜面存身,灰溜溜地钻进人群离去。 刚才蔫了吧唧的章英男,见到现场的火爆场景,似乎瞬间又来了精神,迫不及待又跳了出来,“还说不是想要欺行霸市,现在这是怎么回事?说得漂亮话一套一套,无非是自卖自夸。” 青竹白眼翻上天,这姑娘大脑是被什么堵住了吗?真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滋事。 “我何时说过要接单卖货了呀?” “你真的是越说越离谱啦,你不卖东西,你又何苦在这儿摆这个摊子,炫这个技呢?纯粹只是为了炫耀吗?”章英男依旧不依不饶。 “唉,我也是服了你这个小姑娘了!”青竹属实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姑娘了,但又没办法,只能再次应付她,“你说一个姑娘家家,成天掺和这种事儿干啥?” “大路不平人人踩,你做事不讲道义,我为何不能管?”章英男两手一叉腰,再一次展现泼辣作风。 青竹越听越不对味,双手抱在脑后,走到章英男眼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章英男一看青竹靠近,还以为他要动手,眼中充满了戒备,身子也瞬间紧绷,“你,你,你想干什么?”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青竹说完,低下头,在章英男耳边又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我没兴趣!” “你个流氓!”章英男想起已经曾经说过的话,霎时间恼羞成怒,破口咒骂,只是这面颊的一抹绯红,不知又是因为啥? “你说说,我本来都没打算进这城来,还是你非要死乞白赖的邀请我进城,这下好了我先做点儿事儿,你又百般阻挠,与我为难,你说让我该怎么办?莫非你还真的以为我非要答应你说的那个事儿才行吗?” 青竹挠挠头,没敢再往下说,因为章英男眼中的怒火已经熊熊燃烧,仿佛随时都会暴起食人。 青竹不解,这是为哪般?明明是她们自己不要自己帮忙参加赛马大赛的,这咋还不让说了呀? 他哪里知道,在少女心中领会的意思完全变了个样,还以为他说的是只要他同意跟随入住章家就任其施为的那个事儿呢。 虽然两个人各怀心思,误解连连,但相互之间并没有点破,只能任由这误会是越来越深。 不仅是他们俩,周围的围观者也用一种大聪明的眼神使劲打量着俩人,毕竟若是比起两种手艺之间的对决,他们更愿意看城主家大小姐和一个手工匠人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两个人之间这欲言又止的样子,指定是有些内情的,纵使是二人针尖对麦芒的斗嘴,在他们眼里也是越看越像痴男怨女之间的相爱相杀。 仅仅只是刹那的光景,在众人眼中已经脑补出了关于这两人之间诸多的故事版本,有几个甚至已经闭上眼睛在想象了。 纵使是明白二人之间关系颇僵的赵云齐都有些跟不上现场的气氛了,一时之间疑惑,担忧,涌上眉头。 青竹感受到现场氛围变得微妙而又奇怪,立马咳嗽两声,走开两步。 倒是章英男看到周遭人的表情后,羞恼不已,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心里面对某人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但这一幕,在别人眼中也是多了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青竹眼见事情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赶忙回归正题。 “首先还是要感谢大家的抬爱,也是大家对我手艺的信任,但我今天摆下这小摊儿,确实并非为了买卖几个竹筐竹篮。还请大家耐着性子听我说上几句闲话。” 他这话一出,人群又炸了锅。 “他不买东西?” “那他想干嘛?逗我们玩儿?” “不会只是为了和章大小姐秀恩爱吧?” “什么啊?你们看到赵、范两位家住在吗?怎么可能为了这个?” …… “闭嘴,都给我安静些,听人家讲话这么难吗?”范刚声如洪雷,现场立刻又变得静悄悄。 “大家听我说,我这身手艺乃是家传,打出生起,我的祖父就对我报以厚望,希望我能继承祖上这门手艺,可那是我外祖父也掌握着另一门不俗的技艺,当时为了让我能有一个完整的童年,不至于在懵懂无知的时候就背负一些东西,我的父亲,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篾匠,他和我母亲带着我离开家乡,到了另一个地方生活,我记得那里有一望无际的竹海,每天晚上我都枕着碧海的波涛入眠。我的父亲告诉我,竹子是一种特别植物,明明是一株草,却有参天而起的决心和毅力,并将此心付诸实践和实现,它值得受尊重,也值得学习。这就是我对竹子最早的印象。后来四五岁了,我已经能跟着父亲劈劈竹子,打打帘子了,这样专注的学习终结在了七八岁,但我从未曾放下过这份手艺,直到今时今日,我的手艺依旧不如家父。但我从未停下过钻研技法的脚步,或许竹篾技艺就是我与竹子这位老友之间沟通的工具,又或者说是我那一位位长辈留给我的财富,总之我珍惜这一身的技艺,虽然可能原因不同,但这份对于手艺的心却和每一位匠人相通。因缘际会到了贵宝地,看到城中因为一些原因导致了竹篾手艺的绝迹和断代,我的心里实在是有些不是滋味。” “多谢先生替我范家遮下颜面,这事儿虽有些误解,但确实于我范家难辞其咎,先生意欲何为,直言便是,我范家必定全力配合,绝我二话。”青竹话说到一半,范刚出言打断了他。 青竹回礼抱拳,继续说道,“其实我意图已明,今日之事并非为了买卖,而是为了恢复本城的篾匠传承! 第138章 后悔的开始 青竹声音不高,但却振聋发聩,每一个字都如同洪钟琅琅,在众人耳畔激荡。纵使无法感同身受青竹的一片匠人之心,也被他的一片赤诚所感动。 “原来他如此热爱篾匠这种手艺呀?” “不,应该是说他精妙的手艺正源自这一份热爱。” “这就是匠心。” “坚持,钻研,传承!” “真的太帅了!” “我突然觉得我身体里也有一个声音在呼唤我,说我有责任肩负起我们天马城的篾匠技艺传承!” “我也想去学篾匠,像这位先生那样多帅呀?” “鬼扯,明明我才是骨骼惊奇,天选的传承之人!” “我要学!” “我也要学!” …… 毕竟仅仅凭借青竹一番口述,又怎能让这些人真正领悟匠人之心呢?所以从一开始的恍然大悟过后以后,更多的人开始对于篾匠这门手艺本身产生了兴趣。 当然,其中必然有谋利的,也有一时头脑发热的玩票的,还有因为看到青竹华丽的手法,想学了耍帅的,但又有什么关系呢?至少他们对于这门技艺有了学习的动力。 “既然大家热情如此高涨,不妨就从明日开始吧,还是在这儿,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前来学习观看。准备一把柴刀即可,磨得稍微快一些!”青竹趁着大家伙兴致正浓之时开口邀请。 “那个,学这个,学费贵吗?”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青竹笑眯眯地走过去,摸摸他的小脑袋,对着所有人说:“本次传艺,分文不取,表现优异者,还有奖励!” “哇,这感情好!” “就是,明天我肯定来!” …… 大家伙儿还没议论完,范刚又开口了,“先生,你传艺之心感人肺腑,但此处狭窄不堪,声音嘈杂,不利于您授艺,我们范家有处酿酒的酒坊,这季节也不用酿酒,空着,不若就把授课的地方换在那里吧,一来方便些,二来也是让我们范家可以为曾经的过失做些补偿!” “范家主,这下手太快了,我这刚想搭茬,就被你抢先了,哈哈。”赵云齐也是接上了话。 范刚一脸紧张地拉住赵云齐,“赵家主,这事儿你就别跟我抢了吧?” 范刚不得不紧张,毕竟似乎青竹与赵云齐走得更近些,而且他也担心青竹心中还在介怀当初的乌龙事件。 哪知赵云齐哈哈一笑,“好了,老哥,我不抢,但这事儿也不能让你独美于前,这授艺所需的竹子就由我赵家去准备吧!” 范刚听到这话心头一松,冲着赵云齐抱拳施礼。 赵云齐摇摇手,“我们俩人说啥都没用,正主在那儿呢?”说话间,指了指面带微笑看着这边的青竹。 范刚先是一愣,然后和赵云齐相视一笑,一齐朝青竹拱手,“还望玉成!” 青竹那儿听得真真切切,也是回礼致谢,“那里的话,是在下要感谢二位的鼎力支持,那么就有劳二位了。” 范、赵二人听到这话,已是满脸笑容,更是连连摆摆手,表示不值一提。 “大家也都听到了,那么就散了吧,也不在这儿耽误边上几位做生意了,明天希望都能看到大家!”青竹冲着大家拱手一礼。 大家见此,也是纷纷打了个招呼就各自离去,毕竟没想法的反正无所谓,而有想法的还需要去准备些东西。 章英男也是带着手下转身离去,走出老远以后,她又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站在那里的男人,眼神中显得有些复杂,直到手下提醒,才回神离去。 “范家主,赵家主,不知二位接下来是否有事务要忙呀?若是得空,不妨一起小酌一杯?”青竹看着两位家主热情相邀。 “我是无事,正想着叫兄弟去用餐呢。”赵云齐含笑答应。 到了范刚这边,他看了一眼赵云齐,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也没有让众人感觉出什么,“老夫哪儿来的那么多事儿,有空,有空。” 他说着就走到了自己女儿身边,挥手唤过两个手下,“我去陪先生吃个饭,你们把小姐送回去!” “是。” 诺诺还想说什么,可是在自己父亲那威严的眼神之下,只能冲众人浅浅施了一礼,告辞离去。留下某个满脸失望,只能脉脉含情地看着少女背影的“木头桩子”。 赵云齐看着身边的赵天宝,眉头轻挑了一下,却看不出悲喜和深意,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说让他先回去。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一家还算不错的酒楼,两大家主登门,那些堂倌儿也是赶忙给安排了一个奢华的包厢。 范刚一看赵云齐领的路,却没有去宝驹楼,心里就有些疑惑,坐下来就问,“赵家主,你怎么带到这王家的酒楼来了?这儿的味道和格调可是不如你的宝驹楼呀!” 赵云齐神秘一笑,“范家主,你也说了这是王家的酒楼,而这王家平日里素来都与那章家亲近,在这儿吃饭,也可以少去旁的人一些胡思乱想,不然,若是我们几人去我那宝驹楼一聚,怕是咱们酒还没喝两杯,城中就要炸锅了,特别是那章引丘,今天晚上那可真的要彻夜难眠了。哈哈” “还别说,你这想的是真细致,要不怎么说你小小年纪就能跟那老蚯蚓斗个不相上下呢?” 范刚大嘴一咧,语出惊人,倒是让正在喝茶的青竹差点呛到,虽说他当时听到章引丘的名字时,心里也曾想到过这个词汇,可是能如此直言不讳地脱口而出,怕是也只有这位猛人了。 哪怕赵云齐如此痛恨那谁,也不至于如此称呼对方。 看到两人憋笑而又尴尬的表情,范刚一脸的满不在乎,“这有啥,我们那一辈的人都知道他这绰号,而且他不但名字像蚯蚓,做事也跟那玩意儿一样恶心,老喜欢躲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搞些小动作。” 这话,另外两人就不太好接了,毕竟背后议论人家这事儿,并算不上光明。 于是就把话题扯到了一些家常上。 不一会儿,酒菜上桌,三人也是一杯接一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随着酒精的催化作用,一开始的拘谨又少了许多。 青竹提杯讲话,“再次感谢二位家主今日前来助我一臂之力,若非二位的全力配合,今天之事,怕是不会如此顺利呀!话不多说,都在酒里,来干了!” “说啥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虽然我老范只是个粗人,但只要您一声令下,那我是刀山火海也趟了。” 范刚的话像是刺激到了赵云齐一般,他就“噌”地一声站了起来,“什么粗人,细人,能做到一张桌子上喝酒的就是缘分,只要竹兄弟开口,我一定竭尽全力去办!” 看着这二位的样子,十足就是酒精上头的样子,说话都大舌头啷几,青竹一脸无奈,为了顾及二人颜面,还不敢展现得自己太过清醒,只得也装出几分醉意,“二位家主,这天马城里可有好的玄师?” “玄师?这个我知道,但老弟要做甚?”赵云齐接过了话茬。 “没旁的事儿,就是走南闯北,对通玄一道有些好奇,这刚好有空,就闲聊而已。” “这样呀,兄弟可还记得我曾说的那处神出鬼没的山峦,在那边林子一隅,住着一个山字门的玄师,颇为厉害,我的宝驹楼的格局摆设之类都是出自他的手。” “不止嘞,我范家的府邸也是出自这人的手笔,手段颇有不凡。”范刚也提到了一嘴。 “原来如此,难怪二位都是福气通达,财运亨通,原来是背后有高人指点呀!哈哈。如此说来,我也得去拜访拜访这位。”青竹嘴上打趣道。 “哈哈,好说好说,到时候我们陪你去。”范赵两人异口同声应了下来。 “好了,来,再饮一杯……” 第139章 没控制住好奇心 酒这东西也真的是个双刃剑,你若说它好,那它是助兴的鼓,是解愁的药,但若说它不好,那它也是真的能误事儿,还会让人丑态百出。 这不,两位家主到最后竟然有些搂不住,从一开始的矜持推诿,到后来的推杯换盏,再到最后的到处找酒,那是把青竹给彻底地整不会了,他也是从来没有碰到过酒品如此之差的两个人,喝多了又唱又跳,说好的保持距离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呢? 在包厢里上蹿下跳的俩人又是什么鬼?就这动静,别说在这王家的地盘儿了,就是跑到荒郊野岭那也没法做到不为人知呀。 青竹越想越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一时上头就把这俩人凑到一块去,要是真搞出些不好收拾的事情,可就真的麻烦了,他可没忘记自己身后还有一大群手段通玄的追杀者。 但事已至此,他也无法再作他想,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不过这或许就是人生,任凭再怎么算无遗策,也终有变数,恰如相字门常说的大道五十,遁去其一,正是不可预测之机。 想到相字门,青竹也是不由想起那个少年,不知他过得可好,毕竟自己把动静搞得这么大,他那边的压力总该小一些了吧? “咔嚓”,又是一声盘子被打碎的声音,是生生打断了青竹得回想,看着眼前愈加癫狂的二人,他是又气又无奈,就这酒品都还不如一个孩子,那小孩儿也只是喝多了睡觉,哪有这么闹的?当然也就心里想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灌进嘴里以后,起身走到了包厢门口。 “张天宝,你再叫俩人!把二位家主送回去!” “好嘞!”门外的赵天宝其实早就觉得事情有些难以把控了,但主子没开口,他也只能在门口候着,这会儿青竹得照顾倒是正好给了他理由。 赶忙带着两个堂倌儿走了进来。 他自己扶着烂醉如泥的赵云齐,另外两个架起了嘴里还在嘟囔继续喝的范刚。 “将二位家主好生送回去。”不等几人跟青竹告辞,青竹就先开了口。 随着两个人被搀走,青竹回到桌上,看着桌上一左一右的两个酒杯,眼睛微微眯起,转头看向门外,“这一大一小两个狐狸,也不知道是真的醉,还是假的醉?但于我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完又喝了一杯,起身走了出去。 赵天宝扶着赵云齐回到赵府,刚进宅子,张天宝就感觉赵云齐收回了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 “老爷,你这是?”赵天宝看着站得四平八稳,气息匀称的赵云齐,有些惊讶。 “我本无碍,只是我现在在想那范家家主是不是也是假醉?”赵云齐盯着天空发问。 “这个小的不知。”赵天宝低着头。 “我说你可以呀,竟然不声不响地办成了这等大事儿?”赵云齐突然想到了什么。 “老爷恕罪!并非小的故意隐瞒!”张天宝听到这话如何不怕,赶忙就跪下认错。 赵云齐笑着扶起他,“谁说你有罪了?而且这事儿也未必会是坏事儿!” 张天宝看着赵天宝一脸迷惑,但偏偏对方却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范刚那边也是到家了。 诺诺从屋里迎了出来,让手下人接过已经站不稳的范刚,“有劳二位小哥,多谢了。” “范小姐客气了,那我二人就先行告退了!小姐留步。”那两个堂倌儿见完成了任务,也是告辞而去。 诺诺带着醉酒的范刚回到厅里,命人端来了醒酒汤,亲自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给他喝。 待到手下人都退去,范刚突然伸手接过了诺诺手里的汤碗,这一举动倒是把诺诺吓了一跳。 “诺诺别怕,爹没喝多,没事儿。” “那爹爹这是?” “爹爹是装的,为的就是想探一探赵家的底,可哪知那只小狐狸居然也装醉,还给我来了一出空城计!” “什么,爹爹是说赵家主也装醉了!” “嗯” …… 一场酒三个人,结果心眼子一个比一个多,加起来都快能把自己给埋了。 现在两位表演艺术家都已经各自回家,而第三位见证者却绕开了所有人,跑到了城外的那片密林。 青竹早就被这时隐时现的灵地给搞得心里痒痒了,只是想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才没有一探究竟,但现在听到天宝楼和范府布局者就在这处,好奇心起来如何还能忍得住。 约摸过了几个时辰,青竹已来到了那片林子,周围打了围栏,将整个林子中心的大部分区域给围了起来。 他没有急着去找那位玄师,也没有贸然进入那片神秘的区域,反而快速地绕着那片区域转了起来,观察着四周。 这林子,这树,这土地,这植被,他是一点儿都没发现异常,唯一的不正常,就是青竹觉得自己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但这肯定是不可能的。 如果这样详细地描述过后还能找错,那他也就没什么脸面说自己是走山人了。 “难道是我修为倒退了?” 青竹自嘲了一句之后,转身朝着密林深处,脚下脚步玄妙,手里法诀翻飞,嘴里也是振振有词——山有灵,藏真身,水有灵,翻江海,龙有灵,聚气运,开! 可是就这样过了半刻钟,林子依旧还是那个林子,一丝变化都没有。 “唤龙咒都不行?莫非是我想错了?这不是隐龙之地?”青竹得眉毛都快皱到一起去了。 隐龙之地,灵气不显,即使是气运也因为被镇压而无法被观察,但随着专门应对当下情况的方案失效,他头大之余,也只能是没办法的办法,运起寻龙望气。 双眼彩光熠熠,朝着那里这么一看,青竹就愣住了,嘴里喃喃,“气运化形!” 只见林子上空金黄色的气运凌空而聚,在日光下宛若奇光异彩流转不息,这还不是最特别的,最特别的是这气运竟然幻化成了一匹骏马,背生双翼,翻云搅雾,凌空奔驰,虽是幻象,却犹如蹄声阵阵就在耳畔。 青竹彻底傻眼了,此处有隐龙是已经毋庸置疑了,可这气运化形就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了,这气息和状态,明明就是天马城的气运,怎么会在这地方出现?再者说,气运被借、被偷、被挪用,也能解释,可是试想一下,小偷偷了一个金菩萨,他会把金菩萨拿出来放在庙里供人膜拜吗? 同理,这天马城的气运本就被挪移至此了,可现在却又光明正大的展现在外面,如何不怪? 暂时先不想这点,而且任凭青竹再怎么努力细看,也都找不到这些气运的来处,就好像是凭空出现一样,但明明是无本之木,却又气势磅礴,异常深厚。 怪异的尚不止如此? 天马城那些人口中的神秘山峰依旧踪影全无,根本一丝迹象都没有。 青竹是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好奇,如此之多的不同寻常,到底又意味着什么?而且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东西一样。 可到底是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青竹眼睛来回转,想着要不要再深入林子深处去看看,可是又担心一时无法脱身误了其他的事儿。 “叮”,一个金属掉落地上的声音。 青竹捡起从自己身上掉落下来小包裹,打开来一看,原来是寻龙定山盘。 青竹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自己不是还有这个大宝贝吗?正是浪费。 他拿着定山盘再次走到了合适的位置。 “寻龙定山看花开,真龙显身气运来!” 定山盘在口诀和指诀双重力量的催动之下,金光乍现。 金光中慢慢凝结出一缕青烟。 这烟很细,很细,就像是一条丝线,在那里盘旋。 片刻之后,金光散去,只剩下青烟犹在。 这烟莫名抬头,紧接着就如同灵蛇吐信,朝着林子深处射去。 眼见,青烟在林子里东钻西绕,最后突然转弯,朝地面之下钻去。 青烟入土,不许片刻,一声不知是什么物种的怒吼,凭空出现,震得整个林子的树叶都在颤栗。 随之而来的大地的变动,就像是有一只巨大的手掌插进地底去,要把整个地面都给掀开来。 青竹不敢多耽搁,赶忙用出一个千斤坠,把自己钉在地上。 第140章 闯祸了 山崩地裂鬼神惊,敢问残月为谁明? “糟了。” 青竹赶忙收回灵力,想制止这天地异象,可寻龙定山盘却不受控制地飘飞了出去。 地动山摇还没停下,空中那匹气运天马也开始有了异动,如同被惊扰了一般,挥翅、踏踢,体表光芒收缩,形态明灭,好似不稳,又好似意欲逃遁。 “机缘未到,真龙不显,收!”青竹念动收字诀,指向定山盘,可却毫无效果,甚至连一丝的迟缓都不曾出现,顺着那缕青烟继续飞去。 周遭震动还在不断加剧,那奇怪的吼叫也越来越急促,气运天马甚至出现了惊慌的神采。 青竹看着失控的定山盘,眉头紧锁,“原本只是想悄悄看一眼,却没想到这动静这么大,只怕是要出事。” 不敢耽搁,赶忙跳上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并将身形隐藏起来,不然的话等有人来查看,就没法解释了。 他这边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可定山盘却依旧如同不紧不慢的在那里晃悠。 看着那样子,就让人有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若不是这玩意儿秘密颇多,又有重大的干系,青竹都能弃之不顾,扭头就走,哪儿会这般狼狈。 定山盘飘飞到一半,之间那缕青烟,就像是棉绳受力一般,被绷的笔直,一头深入地底,一头是定山盘,似乎陷入了拉扯和较力,互不松手,相互僵持。 “这是什么情况?地底下又是什么东西?能让定山盘如此盯死不放?”现在的青竹是满头的问号,但现在也只能静观其变了,还得警惕周遭的情况。 那边的僵持还在继续,犹如拔河互有进退。 “咻”一声不易察觉的破空声响起,青烟如同真的绳索那般被绷断,深入地下哪节,瞬间消散不见,而定山盘这头却跟秃噜面条一样被吸了回去。 这玩意儿,还有这功能?饶是青竹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这就一个铜疙瘩,咋还跟活物一样。 他这还在诧异,更令人怀疑眼睛的一幕又出现了。 定山盘收回青烟之后,就跟人一样很不甘心似的,在青烟扎进土里的那附近转了好几圈,确定已经无计可施了之后,还逗动了几下,活脱脱就是一个丢了玩具的小孩子。 停留了片刻之后, 它还竖了起来,好像把注意力放到了头顶的气运天马,和人抬头一样看去一样。 它这一抬头不要紧,气运天马直接定住了,紧接着立马散去身形,回归气运光团状态,赶忙向地面砸去。 可是定山盘哪里会给它这个机会,吐出一道金芒,迎风而长,眨眼间已过了千丈,呈兽形,看不出什么兽,但嘴巴奇大,大嘴一张,吞天噬地,仿佛这天地都瞬间黯淡了。 气运光团,一看这大嘴吞天,赶忙转向,意图逃逸,可那大嘴巨兽只是略微侧身,就将其一口吞下,紧接着仰头做出一个吞咽的动作。 气运光团似乎还在挣扎,却也是无能为力,无法突破,只能顺着巨兽的食道进入其腹部,整个过程都能通过光团闪烁的光芒清晰看到。 就这巨兽似乎还不过瘾,咂摸了两下嘴,回头看向地面,一副渴望的样子。 气运光团被吞噬,大地的暴动更加剧烈,奇异的兽吼也越来越近。 地面之上皲裂迭起,威压越来越盛,还有蒸腾而起的底气,似乎有什么恐怖的庞然大物就要破土而出。 定山盘上形成的巨兽,一看情况不对,竟然嗖的一下就缩了回去,紧接着定山盘也是飞快飞回青竹这边,那速度比刚才可是迅捷多了。 看着眼前的定山盘,一副吃多了的样子,那团气运光团在其中心不断闪灭,似乎很难被压制,整个定山盘都在颤栗晃动,过了好一阵,那团光芒才被彻底泯灭。整个定山盘更是烫的像烧红的铁块。 青竹一阵无语,刚才不管不顾,现在闯了祸就又跑回来了。 正在端详,一声暴喝传来,“何方玄友到此?” 一道黑影从斜刺里的树林中窜了出来。 青竹眼中精光暴射,向其看去。 来人身材五短,嘴歪眼斜,衣着邋遢,手拿浮尘,脚踩破鞋,全身无有一点出尘的气质,反倒有些猥琐不堪。但就是这样一个人,青竹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第三境的气势。 因为怕惊扰他,青竹赶忙收回了目光,把身形再往树干后面藏了藏,并把自身的气息压低隐蔽。 那人冲出来之后,站在龟裂的地面之上,手掐指诀,将自己的感官扩大到了极致,探查周遭环境,想把隐藏者找出来。 可是青竹早有准备,他注定是要徒劳无功。 正当他还在不甘心地一次一次尝试,地面上的龟裂再次扩张,宛如撕开了一道峡谷,要把他吞噬。 “大爷的,真能给老子找事儿。” 咒骂一句过后,右脚蹬地,身子拔地而起,凌空三丈;双手后翻,周身倒转,如猎隼翻身,双拳接着落势,狠狠砸向地面。 “给我停下!”那吼声如雷,砸地之声更重,但地面开裂之势却是应声止住。 刚想松口气,就看到一团光雾升腾而起,想从裂缝里挤出来,而且动作极快,眨眼就已经露出地面。 这人不敢耽搁,赶忙跃起,跳到光雾上空,右手握拳后甩,腰马合一,如长弓蓄势。 “你给我滚回去!” “砰”,拳头狠狠抽在了光雾之上,这东西还好像很有弹性,微微变形,但许是这一拳力量已经超过了其的承受能力,如同一个皮球那样被砸回了地面之下。 并未结束,眼见光雾再度袭来,这人顾不得擦把汗,顺势就划破了掌心,将喷涌而出的鲜血横捋到浮尘之上。 右手拿起带血的浮尘凌空画出一个符号,口中喃喃不止。 就当光雾要再次漏出地面前的一刻,符号终于完成,这人左手前拍,把符咒狠狠拍向了地面。 左手掌心为起点,道道电芒激射,直冲光雾。 接触到光雾的电芒不断炸开,终于止住了其向外冲的态势。 随后大地上的裂纹两侧也是闪烁起奇异的光芒,尤其是那个最大的裂缝。 两侧先是长出了肉芽,接着肉芽又变长,长成了獠牙,最后獠牙交错,宛如囚笼,将光雾死死卡住。 裂缝要合壁,光雾不让它合壁,二者僵持了片刻,终于还是光雾隐去,地面上的裂缝尽皆合起,没有了之前的狰狞。 大地的震动平息,奇异的嚎叫消失,只是之前的天马却不见了踪影。 那个人站起身子,竟然一时都站不稳当,踉跄了好几下,还是靠在了树上才稳住。 这树刚好是青竹脚下那一棵。 “正是亏大发了,打破了封印,差点把这鬼东西给放出来,要不是本大爷最近身体好,今天这身精血都不够用的,千万别让我逮住了,不然非把贼子扒皮抽筋,方能消我心头之恨!”这人一边咒骂,一边还在用眼睛扫视四周,最终因为伤势太重,只能悻悻离去。 只是他不知道,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一直都站在他的头顶,看着他卖力的表演。 等确认这人走后,青竹才跳下大树,走到了刚才那人画咒的地方。摸了摸地面,感受了一番周遭的气息。 “玄门的手法?可这人明明没见过,也没听过呀。还有下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气势怎会如此之强?看来这隐龙之地、这天马城怕是并没有那么简单!”看着那人离去的地方,青竹心中有了新的想法。 第141章 颠儿才是硬道理 君子望青山,青山不自知,错把流云当所依,空留残躯筑荒冢。 经过之前的那些事情,青竹是彻底不敢轻举妄动了,这都已经引出了一个第三境的大高手,要是再惹来什么麻烦,可是真的不好收场。 但是就这样走,又不是他的性格。 于是他灵机一动,扭头朝着林子里进一步深入,但体内的灵气是一点儿都不敢调动,纯粹只用肉体力量。 如此一来,青竹就像是一头轻盈的云豹,在林子间辗转腾挪,却没有太大的声响,唯有带起的一丝风声,也被树叶的沙沙声掩盖。 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测算着方位,花了一个多时辰,轻重已经把林子转了七七八八,只留下最中心的位置。 刚想着,之前那人怎么不见踪影了,而且这么多地方看下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或许是由于隐龙之地显形的时间节点还没到的缘故,等最后这点地方看完,自己就想撤退,等赛马比赛结束之前再来一探究竟。 心有定策,调整了一下方向,就往林子中心靠近,刚越过两个树冠,青竹突然转向,闪身藏于树后,并且极其谨慎地取出一块帕子,把眉眼之下的面容给遮了起来,又确认了一遍自己身上的气息没有外泄,这才悄悄探头朝着远处那人看去。 刚才镇压了大地下面东西的那人,此时正坐在一棵大树下面,盘膝而坐,双手合十于头顶之上,体表光华莹莹,有些稀薄,想必刚才受伤不轻。 其背负的大树,也是颇为罕见,树冠不高,却极其粗壮,如桂如柳,叶片发青,暗暗有光,叶间生有紫黑色的果子,每个果子的顶端还有一条长须,整棵树密密麻麻,顺垂而下,宛若丝绦。远远观之,如同一顶华盖。 丝绦之间,有星星点点的光斑忽闪,就像是整个树冠都停满了萤火虫,煞是好看。 有一些光斑轻盈落下,落在树下那人身上,如夜鸟归巢,融入其体表的光华中,仅是这片刻的时间,那看似虚浮的光华,又稳定了几分。 “大地之根?”青竹似乎十分诧异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地之根,是一种灵根,跟之前遇到的紫竹王一样都是灵木榜上的存在。但它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功能作用,对于寻常人更是有害无益,但对于玄师来说,如果想问他们最想得到的灵木是什么的话必然是这个,因为它只有一个功效——吸附!将空气中游离的灵气吸附在其树冠之上。就如同现在这样,对于玄师来说无论是修炼还是疗伤,都能大大提高效率,节约时间。它仅仅凭借这一种功效,就能在灵木榜占据远高于紫竹王的排名,可想其这项能力之强。也正因如此,才会说它对于常人有害,过高浓度的游离灵气,特别是没有经过人体过滤驯化的自由灵气,太过狂暴,常人即便是靠近也会受其影响,犹如虚不受补。 青竹虽然也有些眼馋大地之根,可是它的下面坐着的是一个第三境大高手,那玩意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纵使受了重伤,也不是现在的自己可以战胜的。打也打不赢,还会得罪这么一个高手,甚至泄露自己的身份,所以怎么想都不该冒险。 反正灵地又看不出异常,夺宝又不敢,还不如就此退去,再作计较,不然等待会儿眼前之人伤势在稳定些,或许就会发现自己也说不定,毕竟每一个高手会有什么神奇手段,心里这样想着,双腿已经轻轻后退,蹑手蹑脚,小心翼翼。 眼看着可以转身发力远遁,怀里的寻龙定山盘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了异动,骤然发烫,紧接着原本被压制的光芒如似乎复燃一样,突然闪了一下,气运气息陡然散开,虽然只是一瞬,青竹也心知不妙。 果然,那树下之人,双目圆睁,双眉扬起,睚眦欲裂,“究竟是何方宵小,竟敢来此盗取气运!” 青竹会去回答吗?当然不可能。转身快颠儿才是王道。 “贼子,休走!“ “砰”双手一拍地面,整个人化作一支箭矢,直奔青竹所在的方向而来。 青竹也是不敢耽搁,拼命将灵力推向双腿,只为更快一点。但他又不敢全力施为,就怕灵力气息外泄,被对方锁定,那以后在对方面前就怎么伪装都没用了! 一个全力施为,一个束手束脚,哪怕前者身上有伤,但修为在那儿放着,还没跑出二里地,两人之间的距离就缩短成了不足百米,青竹已经可以感受后方那强劲的威压。 那男子提起浮尘,往前一扫,就飞出了一道光刃,直奔青竹。 青竹侧身闪过,却撞到了一棵树上,匆忙调整,也只能堪堪稳住身形,连续撞断了几层枝丫之后,才停在了一个树杈上。 青竹刚站住,就一口逆血上涌,这些个高手果然没一个好相与。他感受了身上的伤势,再看了看不远处同样停下身形的男子,索性也不跑了。 二人对峙而立。 蒙着面,只能看到一双眼睛的青竹,此时的眸中仅剩平静与坚定。 那男子,气息有些不稳,重伤未愈全力施为,终也是负担,但满脸的怒意却没有一丝消减,眼睛里的怒火也是越来越盛。 “说,谁派你来的?” 没得到回应。 “把化形气运交出来!” 依旧没有回应。 “大爷的,连第一境都没有的渣滓也敢如此嚣张,也不知道你运用了什么伎俩盗取了化形气运,今天非把你撕碎了不可。“ 眼见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蔑视自己,加上之前破坏封印,害得自己受伤,男子心头怒火已经喷薄而出,一双铁拳悍然轰出,打得空气都层层塌陷,劲风阵阵。 青竹心头暗暗叫苦,哪里是蔑视他呀,明明是不敢说话,怕被记住声音,得亏了自己气息内敛,灵身又有异常,让对方误以为自己只是气息还无法外放的入门玄师。 心念纭纭,但动作却不敢迟缓,呼啸而来的拳头已到面边,这样被打中了,怕是大好的头颅都得少一半,斜刺滑步,让过拳锋,扭腰蓄力,右拳上击,攻敌肘尖,虽是难以伤敌,却也已轻巧之力,破去势大力沉的一击。 见自己势在必得的一记重拳,被挑开,那男子也有些错愕,什么上来先试探的狗屁,他从来都不信,要么不出手,出手就得有把握,这也是他混迹这么多年的秘密,可眼前这人却能几乎只用肉体之力与自己过招,也是足见出色。 青竹对于刚才一时怯战偷跑,还被重伤之事介怀得很,心中也是燃起了熊熊战意,决定了主动出击,以攻代守。 趁着对方还来不及变招,身形下蹲,沉腰甩肩,收拳曲臂,青竹的手肘已经到了那人腹前。 青竹实在是太过决绝,趁着破招时欺身而上,直接在对手的怀里发难。 那男子现在心里也是连连叫苦,一着不慎,被对方钻了空子,一个肘击入腹,已是避无可避,只能运起灵气护住脏腑。 “砰”,声音很响,那男子也被顶出去老远,但由于攻击距离过短,加上那男子的灵力强大,防护及时,并没有对其造成太大的伤损,略微调整了一下身形,就会立马攻上来。 青竹已经趁机又退出去老远。 “贼人,哪里跑!”那人紧随其后,不过眨眼功夫就又追到了不远处。 青竹却又突然站住,吓得这人以为又有什么幺蛾子,也是赶忙停下。 只见青竹指了指脚下,然后轻轻抬起了右脚,顿时把那男子吓得冷汗直流。 原来青竹,心知自己与对方之间的差距,打一开始就是往之前气运天马所在的位置跑的,而此刻更是站在了之前那男子以血作引,画下符咒的位置。 青竹的脚停在半空,对面的男子也是噤若寒蝉。 双方僵持片刻,青竹一脚跺地,一道奇异的光芒符咒浮现而出,紧接着随风散去。 地面应声而动,那奇怪的吼叫再次响起。 做完这些青竹直接远遁,一丝犹豫都没有。 “啊~”那个男子癫狂疯魔,冲到异动之地,看看脚下开始出现的裂缝,又看看远处偷跑的身影,眼中又是愤怒,又是无奈,纠结片刻之后,还是很不甘心的转身看着摇晃的地面,“给老子安静点儿!” 远遁的青竹,不敢歇脚,一直到出了林子,这才停下来摘下面罩喘息。胸口起伏就跟拉风箱一般,逆血也再次翻涌而出,但他强忍疼痛,又将其咽了回去。 开玩笑,这一口血喷在这儿,那不是就留下了最大的证据了,毕竟血液中的气息可是非常明显的。 “哒哒哒”一阵马蹄响起。 听着耳边这熟悉的声音,青竹苍白的面色都红润了些许,“这家伙,你总算是来了,还好你没玩儿疯,要不然今夜我可就要露宿荒野了!” 第142章 范家的风水局 窗前花开不自知,留待路人添作诗。 房间里,青竹结束调息和修炼,吐出一口浊气。 活动了一下筋骨,感受着昨天受伤的位置,确认已经没什么大碍,这才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 昨天果然刺激,堪比那一路的追杀,若非对方轻敌,怕是就彻底陷在那里了,索性最后全身而退,不过也得亏了那个家伙,还好它出现的及时。 “想来,那人就是范赵两位家主口中之人了,没想到还是个第三境的高手,只不过这长相真的是有些不敢恭维呀。”青竹想着自己认识的那些玄师,不说仙风道骨,至少也是温文尔雅,哪怕是装都会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可这一位确实是有些差强人意了。 想起仙风道骨,青竹不由想起他无比尊敬的师傅,心头又是一阵绞痛。用了好一会儿,才压制住内心的思念与愧疚,到最后,安慰了自己一句,“都到今时今日了,一切也都只能走下去了。” “叩叩”敲门声适时的响起。 “先生,您醒了吗?楼下早点已经准备好了。”原来是赵天宝。 “好的,我这就下去。” 等到青竹下了楼,就看到了范刚和赵云齐正在桌前有说有笑,一桌丰盛的早点摆在那儿。 青竹心有疑惑,却不展露,道了声早,就过去坐了下来。 “先生,今日不是去我那儿酒坊嘛,我特意过来引路,顺便蹭一蹭名满天马城的宝驹楼的早餐!哈哈” 范刚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许是想到了不久前跟青竹说要和赵家保持距离的话吧。但这些于青竹又有何干,他心里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弯弯绕,早就被这些老狐狸给玩儿透了,别说是这样的顾忌与忌惮,就是仇深似海,只要利益到位,那也未尝不可一笑而过。 所以淡然一笑,只是客气地回应,“范家主太过客气了,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范刚连连摆手,表示不用。 “我说两位,你们再客气下去,这粥可要凉了。”赵云齐起身给二人盛粥。 一顿早餐其乐融融,范赵两人是交谈甚欢,全然看不出一天之前两人还因为各自的身份相敬如宾,保持着距离。 青竹看着两人,不由想到昨天晚上他们喝酒的状态,心头就是一阵恶寒。果然纵使能清楚猜想他们行事的原因,却还是无法苟同,更别说要同样做法了,所以只能低头干饭。 就在那两人还在那里演得不亦乐乎的时候,青竹终于是有些不堪其扰了。 “两位家主,这早餐用完了否?今天聚众授艺,还是早些去准备吧!“ “也好也好。” “范家主,敢问贵府的酒坊是在何处?”这些老家只要想做、愿意做,自然就会滴水不漏,所以青竹也是这时候才想着问一嘴。 ”城北方向,不远的。“ “城北?”青竹皱了一下眉。 “对,可是有什么问题?”范刚有些疑惑的询问。 “无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那我们走吧。”青竹没有回答,但他心里却有了一番猜测。 说罢起身,带着几个随从就出了门。 范刚带着众人,直奔目的地,纵马扬蹄,约莫一盏茶的光景,青竹就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发酵味儿。 “范家主,可是快到了?” “是的,先生可是闻到酒味了?哈哈”范刚在马上扯着大嗓门。 随着发酵的味道越来越浓,一座庄园出现在面前,门楼简单,却极其高大,高耸的围墙,遮挡着窥探的视线。 青竹一看到这建筑,眼中就流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此时的门前已经站了乌泱泱的一群人,显然是那些前来学艺之人,提前来等候,人数颇多。 眼见这几位正主到场,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毕竟等待总是最无聊的事情。 范刚赶紧叫人先把门打开,把这些人安排进里面,随后转身招呼大家,”各位,那我们也下马吧?“ 一行人下马,刚欲往里走,却见赵云齐,站在门前有些欲言又止。 “赵家主可是有什么问题吗?”范刚也是发现赵云齐的异样。 “范家主,你这酒坊,莫非也是出自那位之手?“赵云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不错,就是那位出的手,与我府里的宅子是一同整修的。可是有什么不妥?“范刚也没有隐瞒,反而是询问道。 “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没什么事儿。”赵云齐看似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任谁都能感觉到他那几句话明显还有深意。 “范老爷,这房子的颜色怎么隐隐约约有点蓝盈盈的?”赵天宝不合时宜的插了一句嘴。 “天宝,退下,不许胡说八道。”赵云齐立马大声喝止,只是眼角却有一抹异色。 “赵家主,何必动怒呢?问一问又没什么事儿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事情。”看着赵天宝被赵云齐呵斥,范刚竟然出言解围。 “无非是当初那位先生说我们范家是酿酒发家,这水和火与我家重要非凡,所以在住宅和酒坊就分别融入了两种元素罢了。”范刚还真的做出了解释。 “范家主,小弟教导无方,惭愧惭愧。”赵云齐一脸愧意的跟范刚道歉,倒是对方表现得并不在乎。 青竹看着眼前几人的对话,心里忍得那个难受呀,如果风水之道如此简单,那他这么多年的时光不全都喂了狗吗? 这范刚刚刚的回答并不如他表象那般粗狂,虽为什么他要维护赵天宝,暂时不得而知,但他的回答很明显就只是敷衍。 在他说的基础上,首先主宅是火宅,酒坊布置成了水属性,但实际却没有他说的那样简单。主宅那边建房之时,主体石块之类用的都得是火山岩,即便是沙子都得用山沙,而不能用河沙,而上色的染料用的也全部都是上好的朱砂;还要在格局布置上压制水位,放大火位;就放这边亦是如此,只不过材料上用的是水冲石、河沙,而且上色时掺杂了蓝水晶,才会呈现出这种不显眼的蓝色,格局布置也是正好相反的原则。配合全城观之,一南一北,各自就在水位和火位。 到这儿,只是一般偏上水平的走山人,都能看出个七七八八,但内里还有一些小玄机,却有些机巧了。比如范家这两个局,或者说一个局,看似水火不容,分开布置,但其实是内在关联,相互交融。这个层面上来说,这两处布置,水和火都有必需,比如主宅那边日常用度如何少得了水,酒坊这边蒸馏酒水,如何又少得了火?除非像有的人一样,为了极致的效果,就是将相反属性的一切东西都排除在外,单独另设,但这样会带来很多的不方便,所以这就是范家这个布局的高明之处——借势。主宅那边,因为朱砂和蓝水晶都是从土中而得,自然暗带土属性,防止水克火,就以土克水,而酒坊这边,必然会有一眼酒泉,哪怕不用进去看,青竹也能猜到,酒泉里必然会有金属性的物质,取金生水之意,又以火克金,转而控制水。真正达到水火相继的程度。 其实青竹也终于想通了范家这大费心机,十有八九就是为了酒坊的生意,甚至可能是因为发生了事关家族兴亡的事情才会用这么一种办法。毕竟火宅对于其中人的性格影响还是非常大的,但火宅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凡在火宅出生的女子皆貌美。 这一切,他心里都明白,但他也不能说呀,他现在就是个小篾匠,不是走山人,而且点破了别人的隐私也不好,所以他只能忍着,不开口,默默看着他们相互的表演。 看着几人实在是在这门口耽搁太久,才灵机一动,“范家主,范家以美酒立身,以您豪爽的性格,必然是酒量不凡,为何昨日浅酌即醉呀?” “这个?要不我们还是进去里面再说吧?”范刚尴尬一愣,转而为大家引路。 第143章 井里有东西 君无涯,子无涯,君子无涯,不知何处回头,徒留泪目含沙。 看到青竹也并无刻意刁难的意思,范刚干脆不多讲,直接带着几人跨进了院子。 院中颇为宽阔,两侧贴墙摆放有层层叠叠的七石缸和酒坛子,一股更为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熏得赵天宝等几个下人面露难色,反倒赵云齐和青竹只是皱了一下鼻子,至于范刚更是一脸的陶醉。 此时院中央摆放了四五十张矮桌,之前那些求艺之人正端坐在桌前,看着眼前那一丈长,海碗口粗细的竹段犯愁! 竹段看着颇为厚实,竹节细密,竟然全部都是靠近竹根那一段。 青竹和赵云齐相视一笑,后面的赵天宝更是憋不住,笑出了声,很显然,这些也是他们故意为之。 青竹强忍笑意,走上前,面对众人。 “今日大家能来,当真荣幸之至。只是这匠人手艺之事,并非一时兴起,还多有些挫折磨砺,所以还请大家有个心理准备,若真是吃不得苦的还请勿要浪费大家的时间,趁早退去吧!” 堂下之人,虽有几人萌生了退意,纠结挣扎都有之,但想到了之前青竹展示之时的种种,就又还是打消了念头。 当然也有从始至终都神色坚定之人,那日询问青竹学艺是否收钱的小娃娃也在其中。 这些人的神色,青竹全部尽收眼底,但也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是对那小娃娃也没有多看一眼。哪怕他手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小柴刀,那竹段甚至比他的脖子还要粗上许多。 “既然大家意志坚定,那我也就不再多劝了,今日初学,亦是考核,接下来我做一下展示!” 青竹伸脚勾起了地上的一个竹段,用手接住,立起来,掏出腰后的篾刀,在截面上均分,划痕,然后手起刀落,竹开,重复几次,一个厚重的竹筒就被均匀地分成了十六份。 接着,捻起其中一根,以刀背打去竹节。 “这样一个竹片,竹皮为青,竹内生衣。越靠近竹青,质地越韧,越靠近内侧,质地越脆,同样硬度也越高。”青竹把竹内侧的那层薄膜——竹衣揭起,递给大家看。 “然后像我这样抓在竹片顶头,用拇指顶住竹青一面,食指捏住竹片内侧,右手拿刀,横向运刀,缓缓使劲儿,要利用竹片本身的张力和弹性破开竹节,一来省劲,二来不伤刀刃,三来竹片薄厚均匀。”青竹一边做示范,一边讲解,并没有运用太过花哨的技巧动作,反而是慢慢悠悠的展示,力求让每个人都能看清楚他手里的动作。 他动作轻巧,但坚韧厚固的竹片在他手中就像本就已经分开了一样,层层而起,一为二,二分四,四成八,如此反复,直到每一片竹篾都变得像指甲盖厚度,方才停下。 “初学之时勿要求快,而要求稳。你们接下来尝试着将眼前的竹段剖成竹篾,我也不规定数量,也不规定规格,你们就跟随着自己的感觉去做,到时候,我会根据你们成品的数量、薄厚、均匀程度判断你们在篾匠一道中的资质,再判断你们的去留。你们可明白!” 底下的一听还有淘汰一说,赶忙答应明白,然后仔细回忆青竹刚才的动作示范,生怕一时不察,忘了什么细节。 “那么,你们开始吧!每个人都自己完成,不可借助他人,发现者,立马淘汰!” 随着青竹开始的指令,底下的人那是赶忙动手,就怕落于人后。 但是,动手是动手了,结果可就有些不尽如人意了。 刚才在青竹手中信手拈来的动作,到了自己手里可就有些艰难了,就连竹筒都似乎格外调皮,东倒西歪怎么也扶不正,滚来滚去,不好下刀。 好不容易砍中了,也是位置偏差太大,不是拉住刀,就是只能撕下小小一片,哪怕顺利剖开,也是大小不均。 而且场中瞬间哀嚎遍野,叫痛连连,有几个还见了血。 不是被没有完全剖开的竹块缝隙夹了手指头,就是被锋利的棱角划出了口子,最多的还是被竹片间的毛刺扎进了肉里,这东西又细,又长,还硬,加上颜色不明显,扎进去以后钻心的痛,还不好拔,可是给大家折腾够呛。 看着大家狼狈不堪的样子,范赵哪里人看得是触目惊心,唯有青竹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兄弟,这真的能行吗?”当赵云齐看到那个小孩儿艰难的想拔出被卡住的柴刀,却整个人用错力,摔倒在地之后,凑到青竹身边,小声问道。 “赵家主你且安心,当初我学艺之时尚不如他大,而这些划伤,夹伤,扎手的事儿也是家常便饭,无碍的。”青竹莞尔一笑,很是随意。 “好吧,你既然心中有数,那我也就不多嘴了。”赵云齐没有再开口。 约摸看了一阵,大多数人已经慢慢有了些起色,而且几人站在那里也有些无聊了。 范刚最为年长,委实有些站不太住了。 “我说几位,我们需要一直看着他们吗?” 看几人看向他,特别是青竹那摇摇头的回答,他继续说道,“既然来到了这里,若不我带你们参观一下我范家的酒坊吧,顺便也给我提提建议可好?” 青竹眼见这几位在这儿站得确实有点无趣,加上陪着大家的意义也不大,所以干脆也便应下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赵云齐更是早就觉得无趣了,要不是青竹一直站那儿不动,他都想回了。 范刚赶忙带着二人走进了后面的大屋里面,至于赵天宝这些随从,则是被留在了院子里,虽说酿酒一道的那些机密定不会堂而皇之留在那儿,但酒之神圣也有些忌讳,倒也要注意一些。 三人走进屋内,一口堪称巨大的铁锅跃入眼帘。 “好家伙,这么大锅!”饶是赵云齐见多识广也有些惊讶。 “嘿嘿,这口大铁锅可是我们范家的宝贝,从祖上建立这酒坊开始就在了,而且一直都能正常使用,净重六百八十斤,一次性能加满一千多斤的水!别的不说,就是这锅底的灰最多时都足足有七寸多厚,为了不伤锅体,也为了避免柴火的燥气进入锅中,又随着蒸汽混在酒体里,每五年方才会清理一次,而且每次都会留下三寸。”说起这口锅,范刚显然有些滔滔不绝。 然后又从酒曲的培养筛选,讲到了选米和蒸煮,以及制胚发酵,最后还讲到了蒸馏,总之是把制酒的过程工序几乎都讲了一遍,可谓是如数家珍,哪怕还省去了一些秘方诀窍,也是讲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要不是青竹打断,只怕还会继续。 “如此繁琐复杂的工序之下,范家的酒必然是品质非凡。” “兄弟这话就有些太小看范家所造之酒了,要知道范家的酒王——水龙涎,那可是得到过圣主御批赐名的。空山有灵气,担水酿杜康。莫说周边城池,甚至是更远的地方,都有客人不远万里而来,只为这一口销魂”。 赵云齐用自己了解的方式给青竹简单介绍了一下。 “范家这水龙涎,早已名满天下,只是每年产量极低,不然的话范家的生意何止于此呀!” 范刚听到赵云齐夸赞自家的买卖,也是有些喜不自禁,“赵家主客气了,我们的水龙涎,不仅产量极低,而且非常受气候影响,比如今年的新酒酿好入库,我们就开始了长时间的空闲,等候合适季节的到来。” “原来如此,果然好东西都来之不易呀!”青竹也有些感慨。 “先生谬赞,这橱子的汤,唱戏的腔,酒要好的另一个秘诀就是这水,而范家酿酒之水就来自这座宅子里原有的一口寒井!” 范刚说着就把青竹他们往后后面的一个小院带去。 一口古井居于正中,井口还冒着肉眼可见的森森寒气。 三人上前观井,往井下看去。 可就是这一观,青竹瞬间脸色大变,惊退半步。 第144章 吞吐之间有杀机 云云万物只求生,勾心斗角皆是人。 青竹心中直接爆粗,但此时事情原委还未出水,只能强压怒意,运起灵力入眼,朝着井下看去。 这井看着不大,却极为深沉,明明是清澈无比的水质,如此看去却漆黑如墨,好似无底之渊,吸人心魄。 水位之上一丈高处,安装了一个金色的浮雕龙头,狰狞威严,霸气侧漏。在井壁之上,呈仰天咆哮之状,仿佛随时都能透壁而出。 这本不该有错,一来是如之前所想,以金之气调剂水火,只不过这是为了追求效果,在原本的布局上又追加了一道升龙吐水局。 水龙出水,升天布雨,普济众生,润泽万物。 这是一种催发风水气运的一种很温和的布局,除非一些特殊情况之外,效果也是相当不凡,所以应用相当之广并无不妥。 可是令青竹无比愤怒的是这升龙吐水局被人生生做成了盘龙吞水局。 前者温和,是将大地龙脉蕴藏的风水气运缓缓引出,在不伤及根本的情况泽润世人,而后者正好相反,是将周遭的气运和灵气强行吸纳,滋养自身,并且一个吞字就足以说明其中效果的霸道和蛮横。 所以当看到除了龙首之外,井底深处还藏了一条盘起的龙尾时,他是彻底怒了。 原本只有龙首,寓意身尾隐于内,取登天欲起的动势,现在多了一条盘起的龙尾,就变成了盘龙在卧,这就跟寻常的毒蛇一样,盘成了蛇阵,不仅是要长留,更是要伤人。 如今这局同城南范家火宅一呼应,这已成伤人之势。 火宅居南,呈篝火冲天之势,将全城气运点燃,犹如焚香点烟,将固态难动之物,变为缥缈之气。 水宅在北,借北风萧瑟,冷炼之意,将城中气运积聚一处。 风水气运一道,本该安国邦,助民运,此处布局之人却偏偏以一城百姓的气运生机为祭,久而久之,这城中之人必定会命途多舛,病疾频发,实在是伤天和,损道义。 青竹收回目光,平复心绪。 “范家主,这井是何人教你如此修建的?” 听到青竹略带寒意的问话,范刚一时有些发愣。 “这井乃是祖上成立酒坊之时修建的,后来我按照那位的意思重修酒坊,这井也不曾动过,一切保持了原样,先生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妥?” 范刚的一番话,青竹听着倒也不像是谎话,但既然在水火两宅修葺之前就有,那又是谁人在掠夺天马城的气运,又是意欲何为? “不妥倒是没什么不妥,只是觉得这井幽深若渊,所以好奇一问。”青竹早已经舒展了眉毛,选择了按兵不动。 “这井水不但甘甜清冽,而且酿出的酒有一股奇香。” 看得出来,范刚对于自家的这口井,还是颇为得意的。 “范家主,好了,你就别炫耀了,这天马城谁人不知你范家两处宅子一南一北,坐拥了朱雀位和玄武位,是大福呀,哈哈!”赵云齐适时地恭维了一句。 范刚还在笑呵呵地谦虚,同样的话在青竹脑海中却犹如炸开了一个惊雷。 朱雀!玄武! 他暗恨自己怎么忘了这个常识性的问题。 凡是大城大镇,皆有四象布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镇压,护卫城域民众。 刚才他气急攻心,竟然忘了将全城布局统筹考虑。 火宅与酒坊根本就是一支箭,把天马城的气运布设,当成一个布口袋,给扎了个对眼儿穿。 如此一来,天马城哪儿还能安稳?也难怪这城中时不时就会爆发乱局,导致民众伤损无数。 青竹越想心头越惊,这布局之人好高明的手段,也好毒辣的心肠。 四象之中,白虎杀气盛,青龙智谋多,朱雀性子烈,玄武稳如石。这人以性子暴烈冲动的朱雀和稳重温和的玄武下手,就是要用温水煮青蛙的手段在不知不觉之中将这一城气运抽离,到最后天马城只能落个分崩离析,众生流离无依的下场。 只是?还有一个地方不对,难道? 青竹心念再起。 “范家主,我可否再观一观这口老井呀?” “自无不可,先生请便。”只是看看,范刚哪里会不肯。 青竹再观井中,又有了新的发现。 原本以为是盘龙吞水局,现在再看倒是自己还想得片面和善良了。 有龙头的不一定是龙,还可能玄武,加上那修长的盘龙尾,根本只是玄武背上的玄蛇罢了。 玄武龙头所对正是朱雀位所在,恰好成就了玄武吞雀之势,先吞朱雀,再噬龙虎,一城气运尽归之。 城中百姓生活在其中,就好比是每天被玄武巨兽含在嘴里咀嚼吮吸,最后纵使能脱身,也只是一点渣滓,精华不再。 如此这般,纵使是玄武再怎么温和不争,也是天马城及其民众所无法承受的。 只是不知道后来的水火二宅,到底是无心之举误打误撞,还是有心所为,欲盖弥彰? 青竹眯起眼睛,另做他想。 可是反复确认了许多次,甚至是闭眼感受,不曾找到他想象中的东西。 他此时找的正是山宝! 这一城气运,甚至是民众生机都积聚一处,如此岁月怕是早就应该凝聚成山宝而出了。 可是青竹始终未能察觉半点山宝的气息。 到底这些气运生机去了哪里? 青竹本想再行探查,可是这井底井水过于深邃,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竟然一时无法看透,更是无从谈起如何溯本溯源了。 “先生,先生?”范刚轻声呼唤着有些愣神的青竹。 “无事,只是我这么多年四处奔走,都不曾见过如此幽深的古井,所以有些好奇心泛滥罢了!” 青竹依旧用了一个好奇心的理由。 范赵两人呵呵一笑,也未多言。 “二位,你们说,我们在这酒坊里面,却在这里干聊天,是不是不太合适呀?”青竹此话一出,范赵两位家主倒是有些跟不上节奏了。 “啊?” “啊?” “我是说,这酒坊里可有好酒一尝呀?”青竹也是来了个直接。 “哦哦,先生说的是这个?哈哈” 范刚首先领会。 “自然是有的,早就为二位备下了!” 嘴里说着,范刚走到一处橱柜里拿出三个小酒坛子,递给了青竹和赵云齐一人一个。 “此乃冰灵雪酿,取冬梨为基,雪水为辅,精酿而成,虽不及那水龙涎来得声名显赫,却是难得的美酒。”范刚还怕被人误会自己藏私,不拿出水龙涎,特意解释了一番。 “哈哈,范家主太客气了,在你范家酒坊里,难道还能给我们喝些不入流的酒吗?” 赵云齐倒是很捧场地把这话头给接得很自然。 这话也让范刚听得很是舒服。 “来,让我们尝尝!”范刚说着就揭开了酒封。 随着“bo”的一声脆响,一股带着梨子特色的清甜酒气瞬间而起,萦绕在三人身边,即便是在酒味如此浓重的地方,都如此突出,足见香味之浓厚。 其余二人也是迫不及待揭起酒封,那清爽的气息又浓重了几分。 三个酒坛子,轻轻一碰,各自抿了一口。 青竹将酒含于口中,仔细感受。 这酒颇为清冽,酒体温婉不燥,却又不是低度酒的那种无力,反而有一种厚重,入喉顺滑,没有半分拖泥带水,下了肚亦如春雨绵绵,随之而来,就是清爽通透之感,口舌回甘,香气留存。 “好酒!” 青竹还没咂摸完,赵云齐已经大口呼出一声称赞,并和范刚一起满脸期待地等着青竹的反应。 青竹品味许久,眉头稍稍一皱,就把范刚给弄紧张了。 “兄弟,这酒有问题?”赵云齐见范刚不好意思问,也就主动代劳了。 “酒是好酒,范家主,这酒是不是还有特殊的喝法?” 范刚有些惊异,“先生果然见多识广,这冰晶雪酿最适宜在冬日取冰晶同饮,只是这时节,实在是有些难以办到。” “原来如此,但这般喝了,又有点儿浪费了!”青竹有些惋惜道。 “兄弟,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赵云齐明白青竹并不会随意说这样的话,而且这酒这样喝就如此,还有更好的喝法,他也是想尝一尝。 “是说,先生有啥想法,但说无妨!”范刚也是一脸期待。 “也是,酒为粮中精,该被善待。还请帮我寻一条细长的绳索来。” 听了青竹这话,范刚赶紧叫人去准备,但范赵两人脸上仍旧满是疑惑,不知这绳子和冰块的干系。 看向青竹,可只得到了一个安心等着的眼神。 第145章 小姐,你想干嘛 沉水行舟梦不醒,云下何处启明星。 不多会儿,范刚的随从就找来了一整捆的棉绳。 青竹拿过绳子,抽出一个绳头抻了抻,眼见粗细和拉力不错,满意的点点头,也没有再继续卖关子。 “我们虽然没有冰块儿,但有一个现成的冷库呀?” 说着,他又走到了井边,把自己的酒坛子重新盖好。 此时另外两人怎能不知他的用意,赶忙把自己的酒坛子也封好口,递了过去。 青竹把三个酒坛子绑到一块,说着井口就放了下去。 只见绳子放了一圈又一圈,过了好久,才放到底,约摸着可能都有一百来尺了。 “这井可真深。”赵云齐扭头对范刚说道。 范刚也是尴尬一笑,“自打我记事儿起,这井就从未干过,所以我也没想到会如此之深。” 他俩在边上聊天,青竹那边也是没有停下动作。 到底之后又把绳子提了提,看似是在找位置安放酒坛,实则是另有深意。 山字门走山寻龙,难免会遇到一些狭小幽深,晦暗不明的地方,目不能视,手不能及,就要采用一些特殊的手段,此时他所用的正是观山一脉独有的悬丝探脉之法,与医师郎中的悬丝诊脉有异曲同工之效,不过这里探的脉,乃是地气龙脉。 随着绳子被绷直,下面的三个酒坛子就变成青竹的手指尖,快速触摸井底,井底的真实情况在他眼中,逐渐呈现。 不出所料,井底下果真是另有玄机,这样一口古井,井底竟然没有一丝泥沙淤积。 反而是一块巨大的石板,上面雕刻着细密的鳞片、尾绒和骨刺,这一切都清楚地证明了他之前的判断,这井是玄武井。底下石板上的就是玄蛇。 “要是这酒坛子在水底能立住就好了。” 青竹嘴上这样说,手里却继续加大了灵力输出。得亏是在井下,有井壁和井水遮掩,不然的话只怕绳子莹莹生光的样子,怕是就要被人看到了。 这下水下的情况就更加清晰了。 出水口在井下正中央,而石板严丝合缝地盖在了上面,说盖,或许还有些不合适,应该是堵。 石板上刻画的玄蛇上面每一片鳞片之间的缝隙都是通透的,就如同是一个巨大的筛子,卡在了出水口。 清冽的泉水,就从这些缝隙中源源不断的冒出来。 难怪石板之上会一点淤泥都没有。 试着将灵力往前延伸,穿过这些缝隙去探寻一番,就发现根本无法做到,下面的灵气极为狂暴,自己附着在绳子上的那一丝灵气就跟海上孤舟一样,势单力薄。 不知何处就窜一道灵气,甩在连着青竹心念的灵力之上,犹如摧枯拉朽,瞬间就化作了齑粉。青竹心念受损,胸口急剧收缩一下。但他仍然强忍着不让自己表现出来,不着痕迹的调匀呼吸。 正在犯难,就听得范刚的呼唤,”先生,先生。你可是不太舒服?怎地脸色煞白煞白的?“ “无碍,就是这井口寒气逼人,熏着了罢了。” “兄弟,要不算了吧,这酒常温喝着也不错。”赵云齐跟着劝道。 “我真的没事儿,若不这样好了,我把绳子系在井边,等一会儿过来再取出来饮用可好?”青竹也没有再坚持,毕竟总不能说自己只是灵气被冲散了之后受了内伤吧? “如此也好,如此也好。” 范赵二人自是同意。 青竹心中仍在记挂刚才的事情,此番寻了个镇酒的由头一探井底,虽然未能知晓气运、灵气的去向,但确认了底下确实没有山宝的气息,这事儿越来越棘手了。 关乎一城之内百万民众,青竹不自觉就将这事儿归结到了该做之事。 ”老爷,外面出事儿了!“ 一个随从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跟范刚禀告,同时,也打断了青竹的思路。 “什么事情,毛毛躁躁的!”范刚有些觉得丢了面子。 那随从有些慌张,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把气息喘匀。 “是那章家大小姐,找上门来闹事儿了!” “那小丫头片子?”赵云齐一听是他,眼角含煞,杀机骤现,当他刚想迈步,就被青竹给拦住了。 “赵家主!”一声高喝止住了赵云齐的脚步。 “你想做什么?这是范家的地盘,若是她在此出了事情,范家主如何自处?” 听到青竹的话,赵云齐也是恢复了一些冷静。 范刚也向青竹投来感激的目光。 “既然她来了,那就让我们看看她想做什么!” 青竹心中没火气吗?不可能。这女人三番两次的找他麻烦,就像块膏药一样,现在他们传承篾匠手艺都要来找事,简直就是触及了他的禁忌。 说着,他就当先朝着外面走去,范赵二人紧随其后。 刚才的院子里,一红衣少女站在当中,正是那章英男。 她身边围了不少的人,其中有不少都是刚才在那儿剖竹开篾之人,其余的就是满脸戒备的范赵两家的随从。 章英男看到青竹几人出现,就想开口说话,但青竹却根本没有给她机会。 “刚才离席之人,已经可以走了!” “什么我们辛辛苦苦前来学艺,有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赶我们走?”片刻的愣神之后,这些人直接开口反驳青竹的话。 “哼”,青竹一声冷哼,走上前。 “没有错?赶你们走?简直是无稽之谈!学艺一途,最忌用心不专,你们呢?一点风吹草动,就三心二意,而且敷衍趋势,一点匠人傲气都不占,这就是你们说的没有错!说道理,说不通,那么我用最直接的话告诉你们,为什么他们没有站起来?” 青竹用手指过那些仍在埋头剖篾的那些人,最后停在了那个小孩儿身上。 “哼,你们还不如一个孩子!” 这些人被青竹的几句话说的是哑口无言,脸上羞臊不已,想反驳,却又不知如何对答。只能怀着最后的希望,看向章英男。 章英男这时候也是觉得有些丢了面子,甚至觉得眼前的男人根本就是故意针对自己,借着这些人来打他的脸,所以理直气壮地出言制止。 “他们来求艺,也是他们看得起你,现在只不过是站起来同我打了个招呼,你何故就一点儿情面不留,为难他们?身为一个男子,你怎可如此小气?你为什么.....” 章英男这滔滔不绝还没说完,青竹直接就是一句”闭嘴“,打断了他。 “看得起我?我为什么要让他们看得起?他们为什么要看得起我?他们今日到此,本就不该是因为看得起我,而是应该看得起篾匠这一门手艺!” “再者,打个招呼就为难他们?,那为何我看到的是他们环绕在你这位大小姐身边,久久不散?为何见我到来,还在谈笑风生?为何被我点头还不知悔改?你来告诉我,是我为难他们?还是他们自找没趣?” 章英男还想反驳,青竹却继续问道,“现在,我再问你们这些个心智成熟的大人,一个个的扪心自问,今日到此,有多少是为了学习这门手艺?又有多少是怀着其他的心思?来告诉我呀!” 听到青竹略带愤怒的咆哮,那些认真削竹篾的人也是抬起了头,看着那些羞愧低头的人,他们眼中是坦然。 “回答不出来?那还站在这儿干什么?走吧!”青竹再次下了逐客令。 那些人见章英男也没有办法帮他们周旋,只能拂袖而去,有几个人临走之前还怨恨地看了一眼青竹。 范刚许是担心到时候学艺之人不足,无法恢复天马城的篾匠传承,有些想上前劝阻青竹,可是被边上的赵云齐用眼神给制止了。 这些人走后,青竹换上温和的语气,对剩下的那些学艺者讲道,“艺者,傍身之技,可做立身之本,但艺到高处,却不仅仅是技巧了,而是匠人的心。我为何惋惜你们天马城的篾匠失传?说白了技巧就那么一些,大同小异,但是生长在天马城的,受天马城这片土地滋养过的、影响过的匠人没了,那带着这方土地特色的竹篾制品就没了!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将这一份传承继续下去,能将这份特色传承!” 青竹铿锵有力的话语,不仅让底下那些学艺者目光坚定,也让周遭的其他人若有所思。 说完这些,他终于是把眼神落在了场中那名红衣少女的身上。 “章大小姐,你今日所来,又是为了何事?” 第146章 我也要学篾匠 六月天边一阵雨,恰似芳华少女心。 面对青竹略带几分霸道的问话,章英男竟然有些发愣。俩人眼神对上的时候,章英男还有些闪躲。 凝脂白雪起飞霞,满面娇羞为哪般? “章小姐!” 眼见这丫头迟迟不做回答,反而是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青竹只能又叫了她一次。 “啊,我,那个能不能跟你学篾匠。” 一声轻若蚊鸣的应道,说完她还紧张地揪起了衣角。 “什么?” 一句话却引来众多的人质疑。 有的呢是真没听见,而有些呢是听见了又不敢相信。 “章小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青竹也是皱着眉,又确认了一次。 这女子一脸的娇羞,点了点头,“嗯”。 这下倒是青竹有些犯难了,虽说自己这门手艺也没有明文规定过传男不传女,但古往今来,八门之中女子入门者极少,原因很多,但主要的有那么几种: 一来:女子虽说是心思更加细腻,但体力等身体素质毕竟较男子还有些差距; 二者,也是最主要的,匠人一途,肯定是不能定居一处的,周遭民众数量等毕竟有限,对于器具的消耗也要一定时间,比如打了一个畚箕,总不可能立马就坏,所以这是有周期的,那匠人为了生计,就必须走街串巷,甚至四处游走,有的时候露宿山野,有的时候寄居雇主,所以女子在外多有不便,也会有许多的危险和麻烦。 除此之外,这手艺人虽说谁都需要,但总也有些人会刁难、刻薄,女子相对而言比较容易受了委屈,无法排解。 相较于这些寻常女子的原因,眼前这个少女,不说城主府千金大小姐的身份,就是富庶大家族的嫡女都足见其尊贵,寻常的匠人不说地位卑微,但也绝对说不上尊贵,如何能够相提并论。 无论怎么看她都不是一个适合传承篾匠技艺的良选,所以青竹打心眼儿里就不是很想让她掺和进来。 “章小姐,匠人手艺无论怎么说都是些辛苦活计,你养尊处优,十指纤纤,更是不曾沾染阳春水,如何能吃得了这份苦?你且看看场中这些人,纵使他们大多数本就是穷苦出身,但这手上被夹,被划,被扎都是难以忍受,我看你这要不还是算了吧?“ 面对青竹的劝说,章英男也是陷入了挣扎,因为她刚才进来就看到了那些人被伤得血刺哗啦的手,还有一个个痛得龇牙咧嘴的表情,她心里也是不免有些害怕。 看看院中那些人,又看看眼前这个可恶的男人,他是在笑我吗?哼,谁说我吃不了苦的!别的人能行,我也一定可以! 章英男越想越不服气,越想越较劲,眼神也变得坚定了。 要是能听见少女心里动态,青竹一定会叫冤,自己那明明是善意的微笑,怎么就变成嘲笑了?但女生的心思不可猜,青竹只看到了,这姑娘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放弃。 “谁说我吃不了苦?他们可以,我也一定可以!”章英男指着院中那些人,仰起头看着青竹。 “不是,你这人怎么听不进人劝呢?你一个千金小姐,学什么篾匠?你那老爹会同意吗?”碰上这么一个胡搅蛮缠的小丫头片子,青竹也是有些秀才遇到兵了。 “这个不用你管!我自己会解决!”少女上前逼近一步,双手也是叉上了腰。 青竹一拍额头,“大小姐,你锦衣玉食的,干嘛来学这个,何苦来哉?” “我就是看不惯你那不可一世的样子,所以我要在你最拿手的方面打败你!”少女的脖颈一仰,大有一种,我最厉害的感觉。 看着中二病发作的少女,青竹一阵无语,这丫头的脑子是什么构造? “好嘞,你不要多说了,就说你教不教吧?”少女彻底又强势了起来。 “不教。“青竹直接来了一句。 “为什么不教?你是怕输给我吗?”小女又上前了一步,瞪着青竹。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教。”青竹也不后退,反而瞪了回去。 “嘁,还说什么传承技艺,,说得冠冕高尚,却没想到就是一个小肚鸡肠的草包罢了!”章英男手指一挥,表现出一种十分不屑的样子。 青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盯着章英男,似乎在说,“请继续你的表演。” “竟然说了谁都能学?那我为什么不可以,说到底就是你在故意针对我这一个小女子!大家说对不对?”章英男竟然煽动起了周围的人,这倒是让青竹有些刮目相看了。 但是刚才那一拨人被淘汰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谁又敢来当这个出头鸟,甚至当青竹那含笑的眼神扫过大家的时候,都纷纷低下了头,当做没有听见。 可是如此一来,倒是把章英男给架在了那里,一时不知该怎么收场了。 “章家的小丫头,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你也早点儿回去,这里尘土大,你待着不合适!” 毕竟是在范刚的地头,他看着情况有些尴尬,只能出来打个圆场,好让小姑娘有个台阶。 却哪知这小丫头不领情,亦或是头脑发热了,竟然是谁的面子都不留。 “范家主,我知道这是你的地方,可是你既然已经借于这人传艺,那就理应由他做主,何故你又在此发号施令?” “你这丫头!” 范刚说到底了也是一城宿老,名望颇高,谁人不卖他三分面子,他尊重青竹,那是他另有原因,可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被一个后辈,一个小丫头如此抢白,如何能忍,说着就要好好教训一番。 他刚想上前,就被一旁的人伸手拦下。 “区区黄毛丫头,也敢在此张狂,真当以为你们章家坐着城主之位就能只手遮天吗?在你府里如何嚣张跋扈,与我等无关,但这天马城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在这儿猖狂!” 赵云齐早已经忍受不了这嚣张的丫头在眼前胡搅蛮缠,一看到她就想起自己爱子的惨状,话语中已是杀机必现。 如此明显的威胁,也并未吓住章英男,她仍旧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赵云齐,你也别装了,我知道你早就想对我杀之而后快,没必要如此虚伪威胁,你以为我会怕吗?别以为搭上了范家就以为可以把握局势了,一切乾坤未定,指不定又会有什么变数,这么急于出来摆威风,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吗?再者说了,这是范家的地盘儿,我大张旗鼓来的,若是在这里出点儿事儿,你觉得他范家家主能脱得了干系?“ 这话一出真是把赵云齐给气的脸都涨红了。 赵天宝更是都开始卷袖子,准备动手了已经。 青竹是彻底服了这小妞了,你说她傻吧,她那是真的彪,逮谁怼谁,明知道赵云齐对她怀有杀机,还拼了命地激怒他,好像生怕他不动手;但你若说她机灵吧,她对局势把握也有独到的见解,明白在这范家的地盘,赵家要动她,范家的人肯定会阻拦。 可是她真的只是一个在豪门里被宠坏了的聪明小孩儿,不懂人性和这世上的阴暗面,绝对不是她那点儿微薄的经验里所涉及的样子。 就拿眼下来说,先不说范赵两家是否已经联合,纵使没联合,假如赵家想对她做点儿什么,只要不伤及根本,范家如何会为了章家得罪赵家,顶多到时候交代一句未能及时制止,再揪住一两个替死鬼交差,章家根本无法借机向范家发难,而这样花一点代价就能出气泄愤,赵家乐意之至。 再者,她怕是没遇到气急攻心的人吧。若是愤怒到了极致,哪里还会有半分理智?完全不管不顾,在这里了结了痛失爱子之仇,对她而言,那不就什么都完了吗? “唉”,眼看就要擦枪走火了,青竹也只能站出来了。 他走到了针锋相对的几人中间,隔开了双方怒火直喷的眼神。 “章大小姐,今天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留你学艺的,请回吧!” 青竹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好,且过来,我最后再跟你一句话,如果听完,你还执意如此,我便就此离去!“ 章英男突然变得如此好说话,搞得青竹都以为听错了,但为了能尽快送走她,青竹还是选择走了过去。 看着身前的男子,章英男又翻了个白眼,“你跟个大狗熊似的,就不能低个头吗?” 青竹无奈只能俯下身子。 紧接着章英男就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话,饶是边上的人如何竖起耳朵听,都没听到。 但青竹的眉毛却皱了起来。 章英男后退半步,看着青竹,一脸的胜券在握的样子。 青竹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行吧,那你明天带好工具,过来吧!” “什么?” 其他人都惊呆了,这是什么情况,态度坚决的青竹为何会突然大转弯,这章英男到底说了什么? 青竹却站在那里不曾解释什么,直到章英男蹦蹦跳跳走了,才对疑惑不解的范赵二人说了一句,“我自有打算。” 第147章 好酒 迷雾重重不可知,低头不问前路直。 范刚虽有些诧异,但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赵云齐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青竹。 “先生,你非要如此?”到最后,赵云齐还是没有忍住。 “嗯。”青竹点了点头,“这件事情虽有些难言之隐,但确实非这样不可。若是你还信我,等事情过去之后,我自然会给你一个解释。” 赵云齐盯着青竹看了许久,然后重重呼出一口气,“好吧,我等着你给我的解释!” 一抹笑意在青竹脸上浮现,虽说他心里明白大家都不是孩童,今天跟这个玩,明天跟那个玩,而且赵云齐并非心思浅薄之人,但如果真的要是急火攻心,做出偏激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如果真的那样了,有些事情就又节外生枝了。 想着想着就又想起了那倒红色的身影,这丫头还是真让人伤脑筋,为什么偏偏就盯上了自己呢,城外林子如此,宝驹楼如此,坊市街如此,今日也是如此,甚至接下来都还有故事,一想到这些青竹也是就感到一阵头疼。 范刚见气氛冷场,还以为二人因此心生嫌隙,于是赶忙站出来缓和气氛。 “二位,她想学,就让她学嘛,不就一个小丫头嘛,她还能翻了天去?不要纠结了,我说咱们的酒是不是好了?” “是呀,兄弟,那酒好了没?我这还惦记呢。”赵云齐可能也是想这个尴尬的氛围早点结束,顺势就接过了范刚的台阶。 青竹见状,自然也是就坡下驴,带搓手心的二人回到了古井边。 随着绳子被一点一点拉上来,三人的脸上也是充满了期待,特别是酒坛出水之时的“哗啦”声,竟然也变得那样美貌。 提出来的酒坛被放在井沿上。 范刚可是知道这冰镇过的冰灵雪酿是什么味道的,迫不及待地就想上前抱起酒坛子痛饮一番。 “嘶”,手刚接触坛子,就是被冰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措不及防之下,还险些把酒坛子又推回井里去了,所幸青竹那边还没松手。 随即一把抓过,扒开酒封就是大大的一口,满脸的陶醉与满足,闭着眼睛细细品味,纵使双手已经被冻得有些发紫了都不曾察觉。 “有这么夸张吗?” 赵云齐看到范刚的样子有些诧异,至于这么夸张吗?像自己这些年什么样的好酒没喝过,这酒再好也总归就是一坛酒呀。 怀着这样将信将疑的态度,他上前接过酒坛子,不过他可不敢直接拿,范刚的手就是最明显的前例,所以找出一块手帕垫着,可纵使这样,他依旧能感受到坛子上惊人的凉意,足见井下温度之低,他扭过头看着青竹,开始有点理解刚才为何会被井口的寒气冻伤了。 在青竹笑盈盈的注视下,他揭起酒封,浅嗅了一下,发现酒香变淡了,不像之前那般浓烈,却多了一线悠扬。 随之小抿一口,冰凉的酒液入口,他瞬时就瞪大了眼睛,若不是最后的一丝理智告诉他合上嘴,那酒都差一点从嘴边漏出来。 这酒的味道太过霸道,较之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初入口的冰凉就好似是刻意的压制,如同在积蓄力量,接触到口腔的一刹那,就像是一下子引燃了一般,瞬间的爆炸感,酒液升腾,带给口腔微微的火辣刺激,不如辣椒的灼痛,却格外明显。随着口舌生津,酒液柔顺地滑入咽喉,在胃部有第二次爆炸,带来强烈的暖意,传遍周身。 整个过程,大脑先是被凉意一激的通透,随之而来的是连续两次暖意冲击的沉醉,一连三种不同层次的变化,明显而又特别,带给人玄妙的感官体验。 直到余韵退去,酒体自带的清甜才在嘴里荡漾开来。 “好酒!”赵云齐也是脱口而出,这酒彻底刷新了他对于酒的认知。 “确实不错。”青竹一手托着酒坛底,也表示赞同。 “我没有骗你们吧?这样的好酒,可还令你们满意呀?”范刚见另外两人的表现,显得颇为得意。 赵云齐没好气地笑骂他,“这酒若还是不满意,那还有什么酒能入口呀?” “酒确实是好酒,可也只能偶尔为之,特别是这般冰凉的酒液,冷热之间对身子也有损伤。”青竹一想起昨天这俩人装醉的德行,就故意泼起了冷水,当然他说的也没错。 “哈哈,这冰灵雪酿我都每年只能存下个小二十斤,若想常喝还没有嘞!\\\"范刚似乎对于能得到青竹他们的夸奖非常满意。 “也对,这寒井之水所带的寒意,也只能在此利用,所以这样的机会倒也不多。”青竹笑嘻嘻地看着古井。 赵云齐带着一脸的奸笑,看着范刚,把他都给看得发毛了。 “你想干什么?”范刚有些紧张地抱紧了酒坛子。 “范家主,我总算是明白你刚才为什么说这酒名声不如水龙涎了,合着是你担心这酒要是名气起来了,你自己就没法享用了,这么多年一个人偷偷喝这么好的酒,真是令人羡慕呀!只是今日喝了这样的美酒,不知何时还会有机会再品尝了哟。而且嘴都被你养叼了,那些旁的酒怕是都难以下咽了哟。” 赵云齐一边说,还一边朝着范刚眨眼睛,那副样子,其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 青竹笑着没去管他们,自顾自的喝着酒,因为他竟然在酒中感受到了灵气。 但是范刚不能不理,他看着赵云齐那副样子,心中一阵无语,竟然忘了这家伙可是有名的无节操,这次拿出这酒本是为了招待竹三先生,只是没想到这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说,竟然打蛇上棍了,头疼。 “赵家主哟,你也莫要难为我了,这酒每年就那么些,经过之前的消耗,如今也是只剩下咱们手中这三坛,你就是逼了我跳井,我都拿不出来了。来年,等来年新酒出了,我在给你送上一些,可好?” 赵云齐也不是真的要这酒,说到底是想跟范刚拉近关系,见他如此说,那也是没有继续为难的意思。 “范家主,太客气了,那我就先谢过了。” 就在几人愉快的交谈中,那点儿小坛子,没多大一会儿酒就见底了。 三人喝完最后一口,颇为满足。 特别是范刚更为夸张,仰着头,张开嘴,把酒坛子倒立在上方,直到坛子里最后一滴酒液滴进嘴里,才心满意足地放下酒坛子。 “好了,酒也喝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那让我们去看看外面那群人怎么样了吧。”青竹提议。 那俩人此刻还在回味刚才的美酒,可能都没听清楚青竹说的是啥,就跟着走出来了。 此时,外面的院子里剩下的人仅仅只剩下之前的一成之数,撇开之前因为分心被青竹淘汰的那些之外,看来刚才三人喝酒这点儿时间又有不少人选择了放弃。 不过这都在青竹意料之中,匠人之苦若非生活所迫的话,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忍受,这些一时兴起之人,自然是会早早退出。 也并不会觉得惋惜,一来一座天马城也确实是不需要那么多的篾匠,二来,此番也是为了寻几位真正能够传承篾匠技法之人,要有资质之人,再者说那些吃不得苦,半途而废者到最后也必是难以成事儿,反而浪费时间,徒添麻烦。 现在就看看这一波留下的人里是否有合适人选了。 青竹走到这些人身边,总的来说能在这儿的或多或少都有所作品,只是那质量就有些无法保证了。 一圈下来还算满意,有几个人的竹篾看来还有几分资质。 真的有求学之心的人,怕的是被淘汰,偷奸耍滑者怕的是被发现而心虚,但总而言之,一个个都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别说青竹走下来时,就是此刻他回到前面去了,这些人都还紧张地不敢说话,默默低头继续刚才的动作。 “好了,大家停下吧!” 听到了青竹叫停,这些人也是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有些人忙着甩胳膊伸懒腰,缓解酸痛,也有的人只是静静的看着青竹,没有多余的动作。 “我废话也不多说了,大家也累了,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除了这个孩子之外,其他的人都回吧!” 第148章 莫被仇恨迷了眼 人心难料世道乱,悠悠痴情存何盼。 “为什么?”“凭什么?” 这些人先是错愕,紧接着就是不服气,甚至愤怒,一道一道的质问声响起。 看着这些人急头白脸的样子,青竹无奈的摇了摇头。 “各位,何必呢?非要我把话说穿吗?” “对,你无论如何也要给我们一个交代,这么轻易就让我们走,我们这一天陪你玩儿的吗?”一群人里面总有那么几个人是要出来秀存在的。 “放肆,在我范家的地方上容得了你们猖狂吗?” 范刚霸气地往前一站,威严的目光往人群中来回扫视,刚才讨要说法的几个人一个个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青竹刚想说话,赵云齐也说话了,只不过是对范刚。 \\\"范家主,这事儿你还是交给竹兄弟自己解决吧,哪怕在这强行压制了他们,到最后到了外面,若是胡说八道,说竹兄弟仗势欺人,倒也是麻烦。“ 青竹饱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转头跟范刚说:“赵家主所言有理,你且消消气,交予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说着,转回身子,看到那些人再度狠厉起来的眼神,不由心中暗叹:难怪世人皆爱以势压人,果然无势之人还没说话,就被人看轻三分。 “好,给你们说法。你们不服气,不甘心的原因无非几点,一来是兴致冲冲而来,却要败兴而归;二来是觉得自己并比别人差,特别是输给一个孩子,你们无法接受;最后就是你们觉得我一个小小篾匠,跟我学手艺,是我的荣幸,我拒绝就是不识抬举!是不是这样?回答我!“ 这话一出,刚才气势汹汹的几人,瞬间有些懵,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这些就是他们内心的想法,但不反驳又好像显得没面子,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了。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这就是你们的回答?搞笑,一群大老爷们儿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哼。“青竹很不屑地说道,但没有继续和他们扯皮,直接开门见山。 “其实从你们的眼神之中就看得出来,你们对于篾匠这门手艺,还是有一定兴趣的,不然你们也不会在这儿待到现在了。但是你们也只停留到了兴趣,你们原有的生活或许不富裕,但肯定也至少衣食无忧。” 听到这话,那些人又有些骚乱。 “没必要反驳,我从你们的衣着打扮都能看得出来。” 青竹继续说道,“正因如此,这门手艺对你们而言,哪怕学成了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学不成,那也没什么损失,而他不一样,他的眼神是坚定的,他从始至终都不曾动摇!” 青竹用手一指那个还在用破柴刀削竹篾的孩子。 “我猜的不错的话这孩子家里应该就他一个了吧?”青竹嘴上虽说是猜测,但其实心里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先生所言不差”,范刚走到青竹身侧。 “这孩子的父母,在早前的一次械斗中被牵连身亡,就一个奶奶独自带着尚在襁褓里的他,生活极其艰苦,后来那老人家也走了,就留他一个人了。说来我知道这些事情还是他奶奶去世之时无人问津,后来恰巧遇到小女,出资帮忙敛葬。诺诺本想带他进府谋个生存,可这孩子骄傲得很,因为其父母的事情,对于大世家心有怨恨,所以不肯,反而一个人在市井摸爬滚打了这些年。” 听到范刚的解释,青竹也察觉到了赵云齐脸上的异样,心中也是明白了这故事起头的械斗只怕就是赵家也有份。 青竹不想把事情搞这么复杂太多,也就没有有多说。 底下的人听到这些话,也大多不再叫嚣,唯独有一人依旧不依不饶。 “你收他没事儿,那为何要把我们这些人都撵走呢?为什么不能让我们一起学?” “是不是这几个问题帮你解答好了,你就不再纠缠?”青竹委实是有些耐心快要到极限了。 那人脖子一梗,“好,只要你说的有道理!我们辛辛苦苦大半天,总要有人说法!” “唉,你也真的是死鸭子嘴硬。”青竹原本平静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气势,盯得对方不由自主吞了一口口水。 “你要说法,我就给你说法。把你桌子上的篾条都拿起来!你告诉我,里面那几根是你自己做的?” 那人眼神瞬间慌乱,转念一想刚才这篾匠又不在这里,也许只是诈自己的,所以就下定决心撑到底。 “这些都是我自己弄的!” “都是你自己弄的?冥顽不灵。” 青竹上前,抓起那人桌子上的篾条,往那儿一摊,就开始了。 “这两条是他的,这两条是这个的,这三条是那个人的......哟,这两条好一点儿的竟然还是这孩子的,你脸呢?孩子的都抢!” 一通分拣之后,这人桌子上就剩下了歪歪扭扭的两条竹片,其他的则是被分别扔到了其他人的桌子上。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些竹片不是我的?还大言不惭的说这些竹片是他们的!你以为你是神仙吗?”看到青竹的一番操作,这人是彻底撕破脸了,大声叫嚣。 别说他了,青竹分拣竹片的动作,赵云齐和范刚都看呆了,这么神奇吗? 他们同时看向赵天宝,毕竟他是一直都待在外面的,纵使那人做得再暗,应该是能看到一些东西的。 赵天宝心里又何尝不是惊涛骇浪:这位先生太神奇了,刚才分到竹片的人正是之前主动或这被动被那个人拿走竹片的人,可先生都没看到,竟然可以这样准确无误。 伴随着赵天宝微微的点头,赵云齐和范刚心头的震惊更甚了。 青竹一脸无奈,“你还要证据?好吧。每个人的力气不一样,刀的锋利程度不一样,下刀角度不一样,所以竹条的切削表面就会不一样,你是不是以为我会从这样看似专业的角度去解释呀?都是狗屁。竹子是长节的,每根竹子的竹节间隙都是不一样的,你们一人一个竹段,你怎么可能用一个竹段剖出那么多竹节间距不一样的篾条?“ 那人听到这话彻底傻眼,一下子瘫坐在了凳子上。 范刚赵云齐,以及周边的那些人都瞪大了眼睛,这么简单吗?简直令人难以置信的简单,特别是想起自己刚才那一副没见过的样子,一个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 “这样说,为什么我能分还给他们,就不用解释了吧?”青竹嘴角一扬,又来了一句。 在场的人更臊了,这还用解释吗?你这分明是在打脸呀! “都听明白了?那就请吧各位!”青竹再下逐客令。 “先生,我们的竹片是被抢走的,我们还想跟着你学。”另外有几个人还是不肯放弃。 青竹都快彻底无语了,但为了城中之人都能改变对篾匠印象,也为了这份技艺能很好地传承,只能能耐着性子再次解释。 “其实这篾条是被他抢的,还是你们主动给他的都没什么区别,既然是匠人,那也就是还要一定天分的,你们看这个孩子,无论是刚才被抢、还是中间几次有人喧哗闹事,他都不曾抬头分心,反而是低头做自己的事情,再者看他这两三条篾条,数量虽少,但宽窄薄厚已经相当匀称,表面也比较光滑,特别是他还是用的一把破柴刀,还只是一个如此年幼的孩子。说实话,但从这几点看来,你们还真不如一个孩子。” 随着青竹彻底把话说透,这些人是再也站不下去了,这脸丢的都不知道到哪里可以去捡了。赶忙收拾东西走人,不肯多停留片刻,有几个甚至连东西都没拿就跑了。 见人走了,青竹走到那个孩子身边,“你叫什么名字?” 这时候那小孩儿才抬起头,显得有些慌乱,“哦,我叫大桥。” “好的,大桥,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你就跟着我学篾匠,可好?” 大桥有点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惊喜和难以置信,“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如果你同意,就叫我一声老师。” 大桥这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跪在地上深深一拜,叫了一声“老师”。 “好好好。”青竹对于这个小孩儿也是有了些期望。 “天宝小哥,可能还要辛苦你一下,帮我带着大桥回家里去整理一下,买几身衣服,洗个澡,再去铁匠铺按我这把刀的尺寸缩减一半,预订一把篾刀,重量就先打个两斤的吧。” 青竹拔出篾刀和一个小钱袋一起递给赵天宝。 赵天宝却只是接过了钱袋,牵起了大桥的手,“先生,您这刀太过珍贵,无需带去,我这番端详,大致的尺寸已在心中,您放心,我会办好的。” 青竹很满意的点点头,说了声“多谢”。 看着赵天宝带着大桥走了,赵云齐和范刚才走上前来恭喜青竹找到了一个好苗子。 “还多亏了二位帮忙呀!” 青竹回应了几句之后,转头看向赵云齐,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赵家主,莫被仇恨迷了眼!” 赵云齐听到这话,神情大变,却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第149章 马儿长翅膀 山高水长天涯路,不知明月何时复。 “那人也选好了,酒也喝了,那二位怎么说?是就此散去呢?还是?” 范刚感觉这气氛又有些阴沉。 “我府中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那就先告辞了。”赵云齐首先提出了有事要走。 “那赵家主你先去忙,我们有空再碰头就是了。”范刚拱手道。 青竹如何不清楚自己刚才那话会让赵云齐心中不喜,但若是一句不劝,他又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那赵家主,你自去忙碌就是了,我稍后自就回宝驹楼去了。” 青竹这话一出,赵云齐眼中阴云略散,换上一抹笑意,“那留兄弟自己回去了哟,晚上我再过去找你痛饮几杯哈?范家主要不要一起呀?” “好。”青竹回答的也很干脆。 反倒是范刚,有些推脱,“你们玩,你们玩,我这年纪到了,熬不了夜,吃不消吃不消。改天我们再聚!“ “也好。” 三人拱手道别,各自离去。 路口拐角,赵云齐放慢了速度,一个跟班凑上前去,“家主,要不要?” 他用食指和中指了一下眼睛,又指了一下另一条路。 赵云齐眉头一簇骂了句混蛋。 “混蛋,要不是你们这群废物办事不力,怎么会到如此被动的地步?别给我惹麻烦,滚!” 说完,挥鞭提速,驱马离去。 青竹此时也正驾着马在一条山路上奔驰。 之所以把大桥委托给赵天宝,是因为青竹还有要事要办。 之前章英男在青竹耳边的低语,其实只有一句话,“若想知晓踏雪追风骥的消息,就先答应授艺,然后再来初次见面的地方” 青竹在马上越想越觉得这事情变得更有意思了,他都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那个小丫头能说出什么了。 城北离当初那个林子倒是不远,差不多一刻钟之后,青竹就站在了他和踏雪烤过食物的土坑边上。 青竹负手而立,浅吸了一口这林间的风。 “或许自己还是喜欢这种面对着旷野山川的感觉吧,人心难测难相与呀。“ 正在那儿感慨,耳廓突然一动,一道轻微的响声传来。 “出来吧,不用我去请你吧?”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红衫的少女,从大树后露出身形。 “你一个大男人,让一个女孩子等这么久,好意思吗?”章英男果然泼辣,刚上来就出言刁难。 她这个性搞得青竹好几次怀疑她才是范家的闺女,受火宅影响太大。 身为一个走山人,比嘴皮子这种事儿,除了相字门之外,应该也是难逢敌手了吧。 “你算是女孩子吗?小丫头片子一个,再说了,哪些女孩子会单独约男子到这荒郊野地里来呀?” 章英男瞬间就被噎住,又气又羞,脸都涨红了,气呼呼鼓着小腮帮子。 还别说,这丫头不说话的时候还蛮可爱的,青竹这么想着,但却肯定不会说出来,不然真变流氓了。 “好了,没工夫逗你个小丫头玩儿,说吧,你知道什么消息?” “谁逗你玩儿?我要是告诉你消息,你可不能反悔你答应过的事情呀!”章英男以一种不太信任的的眼神审视着青竹。 青竹顿觉尴尬,这咋还被一个小丫头给怀疑了,“放心,我说过的话肯定算数,再说了,我是那不讲信誉的人吗?” 章英男没有说话,只是给了一个你自己想想的表情。 “那事儿明明是你们自己先解除约定的,与我何干?”青竹自然知道这丫头说的是啥事,不由叫屈。 “谁让你非要住天宝楼的,还跟那赵云齐走那么近。”章英男没好气地讲。 “替你们出赛,和我住哪儿有关系吗?明明就是你们自己想太多。” ”奥,自己的狗养在敌人家里,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教唆得会反咬了一口呢!“ 章英男戏谑的打了个比喻,本以为眼前的男人会气急败坏,却哪知对方依旧平静如常。 “狗还知道谁给它吃喝就帮谁,有些人却是恩将仇报,狗都不如。” 青竹也是借同一句话,引申回应,说章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于帮助他们的自己恩将仇报。 章英男气得跺脚,但眼看着斗嘴是斗不过对方了,只能强忍着怒意,“你到底还要不听你那怪马的消息了?” “那你倒是说呀。”青竹说这话的时候,还故意模仿章英男说话的的语气和动作 这又把章英男气得够呛,只能一遍一遍的默念:“人不跟狗生气”,“人不跟狗生气”........ 她的样子又让青竹看着想笑。 青竹一笑,她又更加生气。 然后这就成了一个恶性循环,让她怎么样都无法再压制自己的怒火,当青竹最终还是笑出了声之后,她终于爆发了,“你给我闭嘴!你还有没有良心?你的马都被人抓了,你还在这儿嬉皮笑脸。” 青竹一看她真的发火了,也没有再继续闹,平静地等着眼前的小丫头往下说。 “哼,前些天宝驹楼起火,你的马青天白日的不翼而飞,这个过程是怎么样的我不知道,但是第二天的清晨,有人看到它曾经在范家附近出现过。”章英男也是没有再卖关子,把事情说了出来。 听到这话,青竹也是明白这丫头为什么要叫自己单独说了,这事儿目前看来范家的嫌疑很大,而赵家本就与章家有仇,现在又是和范家走的很近。 “你的意思是说范家所为?而且很有可能还是范赵两家一起所为?” “不排除这种可能,而且除此之外,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那么高大的马匹会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不翼而飞。”章英男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没准是真的长翅膀了呢?你们天马城的城徽不就是天马吗?” 青竹的语气中略带了几分调侃。 “你是在开玩笑吗?” 章英男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人会在这个时候不正经地开玩笑。 “是你先跟我开玩笑的呀。”青竹一本正经地回答。 章英男不解,“什么意思?” “不是吗?也没证据也没啥其他的证明,你就跑来跟我说这个。无论怎么讲,若说动机也是你章家才是最大的嫌疑人吧?纵使此事与你章家无关,那因为与赵家的仇,想泼脏水,又为了不太明显,找最近和赵家关系有些近的范家做托词,也是完全可以的呀?退一万步讲,纵使真的是他们所为,哪怕你们得到消息了,也不应该主动来告诉我吧?“ 青竹的一番分析,虽说合情合理,但对于一个少女而言却是句句扎心了。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章英男眼泪都已经往下掉了。 青竹心想的是,咱俩哪里能谈得上信任二字哟。但眼前已经成了泪人的少女,是个人应该都不会再说出这种话吧。 女孩儿哭了一阵,情绪又稳定了些,只是声音还有些哽咽。 “你喜欢分析,那我就跟你分析。我直接说我章家对此事不知,那你肯定不会信,但我可以说如果真是我章家得到了踏雪追风骥,那又何必大费周章与你周旋?至于泼脏水这种事儿的前提是要挑拨的双方实力相近才有意义,而你虽说有些手段,但我并不觉得你能对那两家造成实质性的损失。至于你说的第三点,我没法解释,可即便我父亲极其反对,但我还是想告诉你这消息,你就当我是想跟你学篾匠,或者不忍心看踏雪受伤害吧,毕竟你俩都是我带进城的,也是我把你们搅进了这摊泥水里。最后,再提醒你一句,别把范家那群人真的当成大老粗。“ 说罢,小姑娘转身就走。 听到这姑娘说完,青竹心里也有些五味陈杂的,他当然知道这丫头有些事情没说谎,可是现在还不能跟她说,这咋办? 眼看着小姑娘哭着离开,青竹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了,解释又不能解释,“喂,明天学篾匠,你来不?“ 听到青竹的话,章英男急忙转身,脸上瞬间多云转晴,“我可以来吗?” “是的。明天早上来找我就行!“ “好耶”少女一蹦三尺高,根本看不出刚才她还哭得那般伤心。 看到她的这样子,青竹都不知道自己刚刚的决定是好是坏了。 第150章 巨蟒拦路 一夜雨潇潇,湿衣无人问。 “喂,你这是一个人来的?”看着章英男身后没有随从,青竹有些疑惑。 章英男停住脚步,“嗯,今日约见你,我就让她们都先回去。” “那你回城主府,倒也顺路,我们一起走吧,这天也快黑了。” 听到青竹这话,章英男显得有些扭捏。 “我不回城主府,平时我都住在我们章家的祖宅。在城南。你回宝驹楼并不顺路,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她看了看天色,眼神中虽然有一丝的挣扎,不过还是很倔强的选择了拒绝。 “这样呀,那你走吧。天不早了,我也得回去吃饭了。” “啊,哦,那我先走了。” 章英男面露委屈,但一看到青竹那一脸认真的模样,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再掉下眼泪,说完就上了马,狂奔而去。 章英男离开片刻之后,青竹自己也是上马离开,只留下了一个被烧得黑黢黢的土坑。 章英男一个人骑马在山路上,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她心里是越想越委屈,这人怎么如此不解风情,自己本来特意跑来告诉他消息,他竟然不领情,还怀疑自己,简直就是一个没良心的家伙。 自己不就是推脱了一句吗,一个大男人一点儿也不绅士,还真就不送了,别的事情怎么没有这么听话?这时候倒是这么听话了?真是个又笨又不懂女孩儿心思的大笨蛋。 她这样一边哭,一边骑,一边还骂骂咧咧。 刚开始的时候心里憋着气,心思没往别的上去想,可是随着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不安的情绪渐渐涌上少女心头,一双泛红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无助。 好几次回头去看,但发现那个人真的没有跟上来,多么想返回去找他同行,可是心底的骄傲却不允许她这样做,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靠自己了。 天彻底黑了,月亮迟迟不从乌云后面出来,借助着微弱的星光,勉强只能看清楚前方的道路,她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别的,就专注眼前的路,可越是这样想,她脑海里就越是闪过各种奇奇怪怪的恐怖画面,要知道章家这么多年或多或少都与一些人结怨,想要报复的人也不在少数,有些甚至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她越想越害怕,是越想越后悔,后悔自己干嘛不缠着那人一起走。 天似乎更黑了,路似乎也变窄了,两旁树影稀疏,如同狰狞的妖怪,各种怪声迭起,好似妖怪的咆哮,时不时还有若隐若现的黑影闪过,看不真切,即便只是一阵清风拂过,也吓得她背脊发凉。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她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她。 因为害怕,她不敢乱看,因为不看,她又更加害怕,不敢往前,又不敢停下,只能死死抱着马脖子,任由其奔跑。 终于,远处出现了一些灯火,虽然离得还很远,但那至少代表着这趟恐怖夜路的尽头。 她松了一口气,慢慢平复了心情。 哼,臭男人,没有你,本小姐这不也回来了吗? 她正这样想着,座下的马匹突然停住,滑出老远才立住,章英男艰难地稳住身形。 突来的变故,她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马匹就开始了嘶鸣,非常急促,马蹄乱踏,节奏混乱,显得非常的紧张。 章英男为了安抚躁动不安的坐骑,只能硬着头皮下马。 把马拴到一旁休息,自己却走上前查看。 也没见东西,就想赶紧上马离开。 刚想牵马,回头又瞥了一眼路面,这次竟然看到有棵大树横卧在路中间。 什么情况,怎么会有这么的树桩子?怀着这样的疑问,章英男上前查看。 也不知道是什么树,竟然长得这般直溜,也没个树杈,横在那里约摸有膝盖高,就这么把路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仔细瞅,好像还是个烂树,表面都有着一些青苔和树叶子,还有些潮湿,在星光下有些反光。 章英男看了看自己的马,觉得跨过去的可能性不大,除非是那匹完全高大得不像正常马匹的家伙。 想到了那马,就又想起了那人,想起了那人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还就不信了,没他就不行,自己也可以的。 章英男撸起袖子,就上前想把树墩子推开。 手一放上去,她就感觉到了冰凉,一推还有点弹性,就像是树皮还很坚硬,就是内里已经腐朽的感觉。 几次尝试都没有成功,就想着把这烂树桩捣碎些,反正烂成这样了,应该弄成几片会很简单,到时候就能搬动了。 说干就干,章英男从马鞍边取来佩刀,对准树桩上的一个地方就砍了下去。 十拿九稳的一刀,却好像只砍破了外层的青苔,也许还砍到了石子,溅起几点火星子。 于是又换了位置,又是一刀。 这刀下去,章英男还来不及疑惑为啥又是毫无反应,就听见了路里侧的不远处传来了低沉的嘶吼。 那声音喑哑、刺耳、恐怖,让人头皮发麻,四肢发软。 “叮” 章英男还来不及想这是什么东西的叫声,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因为借着好不容易挣扎出乌云的月光,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树桩”。 树皮的裂纹均匀细密,此时似乎那些缝隙又变大了,刚才那两刀的位置隐隐有血迹渗出。哪门子的树桩,这分明就是一条大蛇的蛇腹! 章英男瘫坐在地,一下子失了声,只是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烂木头“开始慢慢滑动。 紧接着一个足有八仙桌那般大小的蛇头伸了出来。 前小后宽,扁平宽厚,鳞片排布毫无规则,尖刺凸起数不胜数,月光一照幽幽发绿,狰狞扭曲丑陋无比。 但章英男可是没有心思嫌弃它丑了,因为一双足有盘子大小的竖瞳正冒着青光居高临下盯着她。 参差怪异的大嘴微张,一条红色的信子,滑进滑出,弥散着浓烈的腥臭。 这东西的嘴应该够把我一口吞下了吧?章英男那一刻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个。 似乎为了验证她的猜测,大蛇大口一张,自上而下,朝她噬去,若是忽略那蛇头后面连着的粗壮身子,这一幕就像是拿着竹筐去扣一只被吓破了胆的小兔子。 章英男无力地闭上眼睛,等待死神的降临。 她等待了一会儿,听着一旁有些扑腾的声音,身上也没有被吞咬的痛感,于是鼓起勇气睁开了一点眼睛。 之间一道挺拔的背影立在自己面前,正与前方的蛇头对峙。 “看见了吧?还不往后靠一靠,真是麻烦。” 这个熟悉的声音说话依旧是那么讨厌,可在章英男的耳朵里,却又是如此的动听。 青竹其实一直就跟在章英男的身后,但为了不惹麻烦,本来想着默默送回家就算了,所以跟得比较远。 刚才章英男停下来的时候青竹就依旧感觉到情况不对劲,想上前,可是这随手拉来代步的马,哪儿能和踏雪相比?他紧赶慢赶还是差点儿来不及。 主要也是他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这么虎,直接上去就砍。 还好在蛇头快要咬到章英男的前一刻,青竹飞身踹开了那张大嘴巴。 章英男退后几步以后,青竹终于可以安心应付眼前的大蛇了。 “嘿,大家伙,要不就算了吧,这丫头也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大半夜在路中间吓人的?” 青竹对大蛇讲话都是一种欠欠的感觉。至少在章英男眼中是这样子的。 “吼” “什么玩意儿?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御字门那些小姑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青竹也是头疼,这语言不通呀。 大蛇盘起蛇阵,差不多有三丈多高,对着青竹又是一声怒吼,那腥臭之气差点儿给青竹熏了个大跟头。 青竹一脸嫌弃的哕了两下,“你别吼了,你有口臭,知道不。” 大蛇似乎有些受不了青竹的嚣张态度了,张口就咬。 青竹一个闪身躲过,“给你脸了是吧!” 暴喝一声,身形一闪,再看到已经在蛇阵之上,一把好似有星光点点的篾刀指着蛇身七寸的位置。 大蛇回头刚想再张嘴,就感觉到了那怪刀之上的锋锐,顿时不敢再有动作,在青竹邪魅的微笑中慢慢伏下了脑袋。 看它这副样子,青竹贱贱地拍拍那宽厚的蛇背,“哟,老实了?” 青竹跳下蛇阵,站到蛇头正前,大有篾刀在手,天下我有的气势。 “大家伙,你不在深山老林里待着,跑出来吓人干嘛?“ 第151章 不想叫你老师 大蛇心里那个也是委屈呀,自己大晚上出来过个路,就走累了歇个一会儿,谁知道哪儿来的来的小丫头片子就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哐哐一顿砍呀,现在好了,又来了个一个,自己还偏偏弄不过他。 蛇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认怂呗,至少这人看起来比之前那个人抢自己洞的家伙好像好说话点儿。 青竹听不到大蛇的心理活动,只能看到大蛇过头示意着它身上的一个位置。 青竹想上前看看,身后的章英男又说话了。 “别,你别过去!” 气的大蛇就是一声大吼。你这人真是够了,这样是讲不清楚,眼前的家伙能要了自己小命。 青竹用手冲章英男示意了一下,表示没事儿,自己则走上前去查看。 之前大蛇身上的通体有些伤,鳞甲有些破损,只是因为这家伙体型大,又有青苔遮盖所以不太明显。但这些伤也不像是章英男弄的。 只能看着大蛇脑袋,表示没看明白。 可大蛇依旧示意他看同一个地方。 无奈只能再凑近了一些,这下总算是找到问题的原因了,这家伙要蜕皮了。 凡蛇蜥之类的物种,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蜕皮。蜕了皮才能继续生长。而蜕皮对它们而言,也是一道难关,不但消耗巨大,有的时候搞不好还有意外发生。 一般说来蛇蜕皮从嘴边开始,通过剐蹭石头之类硬物,把蛇皮弄破,然后就从头到尾像脱裤子一样把蛇蜕给脱下来。 这说来简单,但实际就难了,有的时候会蹭不开,有的时候会脱不下来,整个过程都需要每一处肌肉和鳞片共同努力,过程中还要不断翻滚挣扎,一来是找到合适的角度,二来是把蛇皮之类挂在草木石缝中以便使劲。 当然前提是蜕皮之时和蜕皮以后都是它们最为脆弱的时候,若被其他野兽给发现了,那也十有八九难逃一劫。 所以一般来说这个时期,它们都不会轻易外出,而是躲在自己固有的地盘和洞穴中积蓄力量,等待着,也是防止天敌伤害。 这条大蛇现在满脑子都是之前那个可恶的人类。 自己本来安安稳稳躲在洞穴中,可突然就闯进来一人,眼见着他口吐鲜血,还以为是老天垂怜,让自己补充营养呢,谁知道却是来了个煞星。啥话也没说就把它赶了出来,霸占了它的洞穴。 大蛇无奈之下,想着自己现在太过脆弱,总得先渡过难关再说,所以就偷偷趁着夜色往自己早前待过的一个地方赶去。这谁曾想走到一半,又遇到了这么一出,也真的是够够的了。 青竹再怎么神,也无法推算出这些。只当大蛇是因为找地方蜕皮才跑了出来,刚好被章英男遇上了。既然都是误解,那也就没啥可以相互计较的了。 “那行吧,事情大概我也知道了,既然你急着去蜕皮,那也别在这里耽搁了。” 看到大蛇点点头,青竹故意转到了一个章英男看不到的角度,单手捏起玄指法印,口中轻声念念有词。 “众生万物生灵性,朦胧开智懂修行,今有大蛇去深山,借道月光助其行。” 令诀一起,天空中的月亮似乎闪烁了两下,更是有一道纤细的光芒融入到大蛇的身体里。 大蛇一时之间十分舒坦的抖了抖身子,眼中神采都恢复了不少,眸中也少了些戒备,多了些友好。 “去吧!”青竹拍了拍大蛇探过来的脑袋。 大蛇得到青竹的应允,扭头朝大山深处滑去,所过之处那些两个人才能环抱的参天巨木都被它撞得剧烈摇晃,动静大的如同数百人在一起砍树,一些稍小的树木更是应声倒伏,留下一条不太明显的小径。 青竹看着大蛇远去的动静,想着这家伙要是蜕皮,只怕动静小不了。 好吧,这事是了了,后面还有一个大麻烦呢,青竹无奈走向章英男。 那她是真的被吓坏了,坐在地上不停抽泣,还不断打着冷战。 “你咋样了?没事儿吧?” 章英男红着眼眶看着青竹,犹如一头小老虎就扑了上去,啥也不说,一把抱住就放声大哭。 “好了,没事儿了……”青竹别无他法,只能拍拍她的后背,不停的安慰。 章英男发泄一阵,慢慢平静了下来。但对于青竹说回去的建议,小丫头只是摇摇头,二人只能坐在路边。 “你说那大蛇身上怎么会长满了青苔呢?” 坐了一会儿,吹了一阵风,可能是清醒了一些,章英男竟然开始好奇起来。 面对彪悍的小虎妞,青竹总不能直接说看来你是没吓够,所以只能耐心的解释。 “蛇呀,龟呀这些玩意儿对于能量消耗的都慢,往往吃一次就要消耗非常长的时间,体型越大,能抓到大型猎物的几率就越大,消化的时间也就越长,同时能惊扰它们的动物也就越少,它们自然也就越不爱动弹。加上它们喜欢温暖湿润的环境,这一趴最起码半个月的,不长青苔才怪呢!” 听了青竹的话,章英男可爱地点了点头,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 青竹见状,一扶额头,这是要听故事呀。得是让你是大小姐呢。 “蛇长青苔这事儿还有个传说,说是一个人上山砍柴,捆好柴火之后,就砍了一根树,想把两头削尖一点儿,好插进柴火里,因为怕砍到石头沙子伤了刀刃,他就把小树抵在路边的一棵烂倒树上削,咔咔两刀下去,烂倒树是滋滋往外冒血,紧接着就划走了,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棵树是条长了青苔的大蛇,赶紧丢下柴火跑回了家,跑的那是一个屁滚尿流。” “这个人好笨呀!哈哈。”章英男被青竹的话逗得咯咯直笑。 引得青竹白眼连连,笑点真的好低。 “不对,你是在影射我!”章英男突然反应了过来,张牙舞爪又要扑向青竹。 “我可没说。”青竹打断了了她的动作。 少女似乎也是感觉到了自己的举止不雅,羞涩地坐了回去,两人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对了,你刚才在那里神神秘秘的念叨些什么?”章英男似乎觉得气氛有些微妙,又主动开口。 “那就是一般的谶言罢了,一些老人家要是在深山里遇到这类野兽蛇虫,特别是体型硕大的,就会觉得很有灵性,心存畏惧,就会主动退避,并说一段谶言,以结个善缘。而这样子做,一般来说这些兽类也会主动退去,不会伤人。这谶言也是各有版本,而我刚才说的就是其中之一,‘既有道行莫乱晃,吓到百姓损修行,深山里修炼去,凡胎肉身早日褪。’” 青竹总不能告诉她自己动用了观山的驱兽诀吧。毕竟山字门点穴定宅,都难免会遇到一些兽类盘踞,所以有的时候要用尽可能温和的方式劝走它们,因为这些地方本就是它们的居所,因此才有了用月华助它们修行一说。谁让今夜的事儿,错在小丫头呢,这才有了这么一遭。 但刚才青竹所说的也非信口胡诌,而是确有其事,只是没有助其修行之用而已。 “原来是这样的呀?可是这哪儿来的一条这么大的蛇呀?”这么多年在这天马城生活,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条大蛇,今日遇到,章英男还是觉得很奇怪。 “这些兽类本就是存身人迹罕至之地才能长得如此异常体型,不然早就成就了人的口腹之欲了,而且它们体型大了以后对于食物和领地的需求都不得不迫使它们待在那些地方,所以你不曾见过也是应该。今天遇到了,也是种种巧合罢了。” 章英男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可是青竹未曾说出口的却是兽类多只生活在自身领地之内,很少会随意流窜,还是它这么特殊的时候,想必是事出有因。 只不过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 “好了,故事听了,时间也不少了,若不我们回去吧?”青竹看了看天色,建议道。 “嗯。” “你的马跑了,看来是要跟我同骑一匹了。” “嗯。” 章英男略带羞涩的顺从,让青竹有些无所适从。 他自己翻身上马以后,向章英男伸出了手。 少女含羞伸手,就想上马坐到青竹身前。 “等一下,你干嘛?你坐后面!你坐前面,我怎么骑马?”青竹有些冷淡的语气,在章英男耳朵里就变得贱嗖嗖的。 少女恨得牙根痒痒,但也只能听话地坐到了青竹身后的马背上。 一双手环在青竹腰间。 也得亏了青竹没有再口出贱言。 二人策马奔腾,有了青竹在前面挡着,伏在其背上的少女,显得很是安逸。 “我可以不叫你老师吗?”少女怯生生地一句话,似乎轻易就能被这微凉的夜风吹散。 好在前面的男子耳力惊人,“嗯”。 月光绒绒,树影婆娑,轻摇若舞,只是这舞姿只有夜色独赏,一样无人观赏的,还有少女娇俏的红霞。 第152章 屋顶有人 送完章英男,青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宝驹楼已经是酉戌之交。 这还得亏是为了避免麻烦,到城门口就跟那丫头分开了,不然磨磨蹭蹭还得更晚。 刚走进宝驹楼,赵天宝就迎了上来。 “先生,您回来了。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全部办妥,您的学生正在房间里等着您。” “好的。多谢。” 青竹道了声谢就上楼去了。 “对了,先生,我们家主在顶层的包间里等您吃晚饭!”赵天宝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好的。”青竹摆摆手,回了房。 推开门,一个小小的身影就跑了过来。 正是大桥,原本脏兮兮的小孩子,此时换了身衣服,也变得整洁多了。 赵天宝的眼光不错,这身衣服虽不名贵华丽,却很称大桥,那一双大眼睛很是伶俐。 “老师,您回来了。” 大桥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前,略带了几分拘谨。 青竹看着眼前的孩子,不由想起自己刚入门的时候,也是这样束手束脚的,只会躲在师傅的身后,甚至不敢跟那几个师兄弟玩儿。 那段时间一直做噩梦,就连睡觉都要缠着师傅。 只是没想到,最后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想着想着,青竹就开始有些伤感。 “老师!” 大桥见自己的老师站在门口发愣,就又轻轻呼唤了一声。 “嗯。大桥。” 说着就走进屋内,坐在了凳子上。 大桥适时地地上了一块毛巾。 青竹也没推脱,顺手接过,擦了擦脸,就拿在了手里。见大桥一直站在那里,温和一笑。 “大桥,你既然叫了我老师,那就不需要太过拘束,我们一门不讲究那些,你只要用心学艺,尊师重道,我便会用心教你手艺。” “老师~”大桥孤苦一人,何曾有人如此待他,听到这话,又有些绷不住了。 “好了,别哭。老师最见不得人哭了,好不容易洗干净的脸,哭花了就不好了。”青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抱了一下眼前的小人儿,对于这孩子的苦,他又哪儿能不懂呢。 大桥擦了擦眼泪,重重的点了点头。 “大桥,你可曾吃过东西了?” “不曾吃,等老师一起。”大桥一脸认真的回答。 “傻小子,以后到点儿就找吃的,别等老师,知道不?”青竹有些心疼这孩子,这么瘦,定是营养不足,这又这么晚了。 “大桥不饿。”这话虽然说得坚定,可大桥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大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青竹也是呵呵一笑。 “走,老师带你吃饭去。” 青竹牵起大桥朝着楼上走去。 推门而入,赵云齐早已恭候多时,桌子上满满的都是珍馐,当然必不可少还有美酒。 “兄弟,你总算是来了。”赵云齐起身相迎。 青竹也是抱拳回道,“赵家主久等了,我出城了一趟,略微有些迷路,所以回来晚了。抱歉抱歉。” “不妨事儿,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赵云齐连连摆手。 “这孩子还没吃饭,我这就一起带来了,不介意吧?”青竹指了指边上的大桥。 “这哪儿的话,这孩子灵性的很,我也挺喜欢的嘞。倒是天宝这家伙,怎么没给小家伙先安排些吃的呀!快快快,一定都饿了,快来吃吧。” 赵云齐表现得非常温和,还主动给大桥拉开了凳子。 在大桥眼中高高在上的赵大家主,如此和蔼可亲地对自己,他一时无所适从,吓得躲在青竹身后不敢动作,更是用一种无助的眼神看向自己的老师。 青竹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牵着他坐了下去。 赵云齐此时已经给大桥夹了满满一大碗的菜,递到了大桥面前。 大桥看着眼前这些从未吃过的美味,有些渴望,但他却依旧克制着。 青竹含笑引导,“大桥,你应该先谢谢赵家主。” “谢谢,赵家主。”大桥很听话地转过头看着赵云齐,轻轻道谢。 见赵云齐呵呵笑说不用,青竹也是点头示意大桥吃吧。 大桥才有了动作,但动作很轻缓,不显失礼。 看到这一幕,青竹满意的点点头。 赵云齐倒好美酒。 “兄弟,那我们也动筷吧,这酒虽不如白天的冰晶雪酿,但也是难得的好酒,来,先走一个。” 青竹忙活了一天也是有些饿了,举杯浅碰一个,就一饮而尽。 不算一旁慢慢吃的大桥,这俩人也是你来我往,吃将起来。 二人也是很有默契,一个没有问对方离开这段时间去干了什么,一个也没有提起白天发生的那些不愉快。 就像是很平常的吃饭,平静而又正常,等吃完,戌也已经过半。 “赵家主,那让我们喝完这杯中之酒,天儿也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 青竹眼见大桥吃得差不多了,提出了结束的话语。 “也好,来,干了,我们就撤,这还有孩子,咱们就不搞太晚了。” 赵云齐也是提杯示意,与青竹一饮而尽。 吃饱喝足的青竹带着大桥就回到了自己屋里。 青竹还想再坐一会儿,就让大桥去睡觉,可是大桥却站在那儿不肯去床上。 “大桥,怎么了,这么晚了,你该睡觉了。” 青竹故作威严。 大桥看着青竹,“老师,我在这儿桌子上趴会儿就行了,老师去睡床吧。” 青竹一愣,这傻孩子。 “大桥听话,去睡吧。那床够大,够咱俩睡的。去吧。” “老师,我有些睡不着。” “怎么了?”青竹有些不解。 “大桥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在天宝楼里吃饭睡觉。”大桥显得有些兴奋。 青竹摸摸大桥的头,“虽说匠人辛苦,但只要你学好手艺,生活所需还是不会差的。而且如今有了老师,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不会那样了。” 大桥咬了咬嘴唇,看着青竹得眼神里多了些依赖。 “快去吧,早点儿睡。老师再坐一会儿。” 这次,大桥没有再拖沓,乖乖上床去了。 青竹看着他,小小的,所在一个角落里,于是又走过去,帮他扶正,盖好被子。 “睡吧。” “老师,我感觉你不像老师,因为我见过私塾里的老先生,都特别凶,你却是暖暖的,你更像是一个大哥哥。” 青竹听到这话不由心起波澜,自己虽然本来就因为修行,体型高大,加上乔装过后看着有三十好几了,过激在一群老油条中间丝毫不落下风,可说到底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只是没想到眼前的孩子感觉竟会如此之准。 不过,童言无忌大风吹去,青竹叮嘱他早些睡,也就没有再多想。反而是掩上门,从窗户,跃上了屋顶。 动作轻巧如猿,没有惊动任何人,寻了条平滑的屋脊坐下。 今天的夜色真美。 居高临下,看着月光轻洒,这城中灯火阑珊,倒是有些繁荣的景象,但这层层叠叠的烟火气又有什么暗流涌动。正如那远处的黑暗,就如同野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吞噬万物。 青竹取出带上来的小酒坛,打开来,对着心有挂念的那个方向,举坛示意,随后就着夜风就喝了一口。 “你们在那边都还好吗?如今我也收徒弟了。” 话很轻,宛若呢喃,到那浓重的伤感,却如同瓦片上的夜露,凉得伤人。 灯一盏一盏,酒一口一口,时而低语,时而发呆,无人打扰,似乎这夜都被他独享。 慢慢的,喧嚣褪去,灯火渐隐,整座城都变得静悄悄,只有几只夜枭还在有一声没一声地呜鸣。 手里的酒也喝完了,可青竹身上的气息沧桑得好像屋脊上的兽,一动不动。 突然,青竹微眯的眼睛睁了开来,看着远处的黑暗中。 “朋友,既然来了,就出来聊聊吧!” 第153章 莫名其妙师叔祖 问出的话就犹如石沉大海,只有微凉的夜风浅浅回应。 “唉,总是有些人喜欢这样故弄玄虚。” 青竹摇摇头,感叹道。 其实他早已经察觉有人摸了上来,就在不远的不远处的屋脊后面,借着夜色伏在瓦片上,就像是一只大壁虎,连气息都微不可见。 但是,对于青竹而言只要他愿意,这无处不在的风,就是他的眼睛。 嘴角一斜,袍袖一甩,三枚竹针电射而去,直直钉在了那人趴伏的瓦片之上。 三枚竹针透瓦而入,针尾微颤。 而那人要在青竹动手之时已经高高跃起,如同一只夜莺振翅而起,又如一只狸猫轻轻落下,起落之间已到了青竹身前,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匠门绝技绣里藏针,不错不错。” 那人身形佝偻精瘦,一身衣着褴褛,蒙着面,声音沙哑。 “老先生,高抬了,不过是打个山鸡野兔的微末之技。倒是您这一手狸猫点瓦的轻身之术,高明得很哟。” 面对来人的恭维,青竹也是平静的回应。 “年轻人就是火气大,也不知道个尊老爱幼。这一上来就把老人家说成了山鸡野兔。” 那人很随意地坐在了瓦上,半开玩笑地笑骂。 “老先生深夜掩面而来,隐藏身形,难道不正如那灵巧机警的小兽吗?” 见老者随性洒脱,青竹说话也有些恣意自在了。 “小伙子,过分了,老人家我怎么说也比你年长些,你说话怎能如此?你师门长辈就是如此教你的吗?” 那人心头不悦,摆出了一副前辈指点后辈的样子。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诟病青竹心中的禁忌,那就是他的师门。 “尊你一声老先生,那是小子客气。藏头露尾,真颜不露,任意指摘我师门长辈,这就是你的长者之德?” 眼见青竹话语间有了火气,那人也是眉眼一凌,“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我今天替你师门长辈好好教训教训你!” 他这话未说完,身子已瞬间绷直,掌如朴刀,直冲青竹面门。 青竹早已经对着老家伙心有不耐,只是不想落人话柄,才一再忍耐,却不想这人竟然直接动手,还是这般带着几分侮辱的招式,那哪儿还能容忍。 下盘一转,腿化疾鞭。 你不是想打脸吗?那就来吧。腿比手长,看谁吃亏! tmd,大鞋底子呼你丫的。 那人一见青竹大脚丫子也是朝着自己的面门而来,心头暗道一声不妙,这要是被蹬中了,那自己可就尴尬了,即使伤得不重,这脸也得丢尽。 为了不阴沟里翻船,他赶紧变招,掌刀下劈,欲要格挡挡攻势。 可是青竹哪会容他这般轻便?脚尖上挑,腿势再快三分。 那人眼露惊慌,糟糕,挡不住了。只来得及仰起头,让过面门。 紧接着颈下锁骨就如同被大锤砸击。 整个人像只大虾一样弯起,被蹬飞丈余。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落回瓦上,只是这次再没有之前的轻描写意,多了几分狼狈,脚下的瓦片也被摆出了裂痕。站在那儿呼呼喘着粗气,平复刚才一击带来的伤害。 过了好一会儿,才稳住气息。 “好小子,下手挺黑呀。” “彼此彼此。” 青竹也是丝毫不留情面,此时他的心里,眼前这人就是一个为老不尊的老家伙。 “还打不?或者说继续斗嘴?” 青竹用言语挑衅着对方。 “哼,不打了,老人家不跟小子一般见识。” 眼看着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只能无赖似地就地坐了下来。 见他这样,青竹也是不再刺激他。 “行了。现在能好好说了吧?” “说什么?你这家伙活像个鲶鱼,滑不溜秋,拿捏不住,不想跟你说话。” 那人有些傲娇地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青竹眼中灵光一现,突然又从身后掏出一坛子的酒,打开来那酒香阵阵,他还做了两个闻酒的动作。 “好酒呀好酒。”说着就喝了一口。 对面的老人眼睛的焦点瞬间就跟了过来,看着酒坛子还吞咽了一口口水。 见他这样子,青竹是一点儿都不意外,刚才隔着老远,都已经闻道这家伙身上的酒味了,肯定是个老酒鬼了。此时夜露深重,带着几分寒意,哪个酒鬼能忍得住这点儿诱惑? “来点儿?”青竹举了举手里的坛子。 那人眼中满是不舍,却强忍着扭过了头去。 这一幕让青竹不由有些憋笑,得,又是一个老傲娇。 也得亏这家伙从始至终都不曾展露杀机,顶多就是一个言语有些偏激的老人家,不然刚才那一脚可就不止这点儿力度了,而此时平静下来也还能有些兴致这般逗逗他。 “好了,你脸上那玩意儿能拿了吗?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呀?还搞得这般神神秘秘,糊弄鬼呢?” 青竹说着把手里的酒倒了一半在刚才喝完的酒坛里,扔了过去。 老人有些惊讶,接住酒坛之后没有立马来一口,反而是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人。 “唉,你身上除了酒味儿之外,还有淡淡的竹子清香,你自己没感觉,我可是闻得真真切切,而且今天坊市街那句‘哗众取宠”,也是你说的吧,老篾匠!” 随着青竹一语道破,那人也是无奈地拿下了脸上的蒙面巾,正是坊市街卖破竹筐的邋遢老头。 “好小子,这鼻子和耳朵也是真的灵!”说着就喝了一口酒,显得非常满足。 青竹无有搭话,只是也喝着酒。 “你到底是哪儿家培养出来的小辈?有这般身手。而且白天那一手篾匠手艺,虽说花里胡哨的,可基本功却是非常扎实!” 面对老者的问话,青竹白眼一翻,“询问他人底细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先自报家门呀?” “得,你这家伙是一点亏都不肯吃。谁让老人家我爱惜后辈呢?势如破竹万劫开,剑门守关青丝来,纵横交叠众生造,菩提岗下水流长。长竹枝,三节子。段流年。” 老者一说起师门,还归拢了一下衣服,以示庄重。 听了他的话,青竹差点儿没憋住,这次晃荡出了一个自己本门的篾匠传人,三节子,那不是比自己还小了三辈吗?菩提门因为发源于北境菩提峰而得名,开派祖师更是更是被称为菩提篾刀,只有本家之人可以自称中通竹,而分支旁门只能有近到远用长竹枝,短竹枝,细竹丫等代表,门中排辈前五辈按照竹子各部分,根茎枝叶花排列,后续则是以竹节数量排列,一节子,二节子,三节子……如此顺延。 还有他这名字也是绝了,这般邋遢的之人,取了个如此文雅的名字。 “好你个二节子,明明身在此城,却不知传承技艺,发扬门楣,反而自甘堕落,避世藏艺,浑浑噩噩混日子。如今我张扬技艺,收徒传艺,你冷嘲热讽不说,还趁夜而来,出手伤人,到底包藏的什么祸心?” 断流年听到青竹的责问我,心头一震,摸不清对方底细之下,他又不敢妄为,一时之间有些不知如何应答,支支吾吾老半天才把话说清楚。 原来是这家伙在家中找出了几本自家老辈留下的书稿,从中了解了一些篾匠的手法和匠门的情况,一时好奇就闲来无事时自己偷偷练习,也有了些底子,自以为很是得意,更是以三节子自居,原本这次是一时兴起想找青竹这里找一找存在感,试探一下自己的水准高低,没想到却撞到了硬茬。 “哼,事情真相不去寻,一身技艺不去传,明明胆小怕事,畏惧强权还强词狡辩,你还有理了?对于你以为的小辈更是随意打压欺凌,欺善怕恶,这就是你的理?” 青竹是越说越气,话语间中也多了些长辈对后辈的语气。 眼见断流年无言以对,青竹话语微缓,“师门手艺可曾落下?” “不曾,每每趁着无人之时勤加练习,不曾生疏。”断流年慢慢的竟然在青竹的气势之下变得顺从,还有几分被长辈考校的紧张。 “如此这般还算你有些自知。” 青竹其实也理解这断流年,一介凡身,纵使有些拳脚,没有灵气加持,面对着范家这等恶霸,只恐怕也是鸡蛋碰石头,不敢争锋,所以语气再缓。 “行吧,即是我门中人,明日你也一同来前来,我自会指点你,如今当初误解全消,可得好好传承门中技艺了。” 听到青竹的叮嘱,断流年有些傻眼,不禁怀疑起眼前之人的身份。 “敢问,您是?”语气中多了些战战兢兢。 “势如破竹万劫开,剑门守关青丝来,纵横交叠众生造,菩提岗上平头刀。中通竹,花字。”青竹说完就自顾自跳下屋顶。 而咔嚓一声,是断流年又踩碎了一片瓦片。 “主脉花字辈!” 惊叹一声以后呆立良久,喃喃曰,“我竟然想指点师叔祖!” 第154章 学艺第一步,理清关系 回到房间的青竹,不由想起刚才的那一幕。 本来是想来当长辈指点后辈的,却没想到突然多了个师叔祖,想想就好笑。 如今有了大桥,又有了一个段流年,还有个最要命的章英男,这下原本尽在掌握的传承之事倒是多了些不同,这三个人凑到一块儿也不知道会搞出些什么情况。 算了头疼,不去多想,转身上床。 看着床上已经睡着的大桥,青竹叹了一口气,也下定了决心,那些关于章赵两家争斗伤及其父母的事儿就不去揭破了,那种背负仇恨的感觉,他知道有多苦。 给大桥拢了拢被子,发现这孩子格外的清瘦,一看就是吃了好多苦。 他轻手轻脚地躺下,为了不惊扰大桥,所以没有用坐姿修炼,反而用了一种卧姿修炼,虽然灵气增长慢些,却因为舒展的身体,对灵气的吸收范围更大,也可以借助吸引来的灵气顺便帮大桥调理身子。 睡得时间不长,但疲惫之感已经退散。 大桥这家伙竟然整个后半夜都在做噩梦说梦话,到最后还趴到了青竹身上,搞得他是又心疼又无奈,一直到起来洗漱了,还在那儿碎碎念,一定要再给大桥安排个房间。 青竹坐在房中,吃着赵天宝送来的早餐,那边大桥还没醒。 “老师!” 大桥醒来以后,看到自己的老师已经起床了,表现的很是紧张,唯恐老师责怪,第一时间跑了出来。 大桥那诚惶诚恐的样子,倒是让青竹有些无所适从。 “好了,我说了我们门内没那多规矩,快去洗把脸,然后过来把早饭吃了。” 一个苦命的孩子,突然有人疼爱,或许在他而言,这总归是跟做梦一样吧。 青竹催促了几次,大桥才红着眼眶走开去洗漱。 大桥回到桌前,青竹已经帮他盛了粥。等他坐下,又调转筷子,给他夹了个大肉包。 “快吃吧。” “嗯,谢谢老师。” 也不知道是因为今天有些放开了,又或许是因为在青竹面前,大桥今天的吃饭速度,明显快了起来。 看得青竹是连连点头。 “这才对嘛,咱们是匠人,又不是文人,吃饭哪能那么束手束脚的。把食物吃进肚子里,才是对它最大的尊重,知道了不?” “嗯,大桥记住了,老师。” “好孩子,多吃点儿,长力气才能……” 青竹刚想再给大桥唠叨几句,就听到楼下有喧哗之声。随着他耳廓一抖,嘴角有一抹笑意浮现。 不消片刻,敲门声不出所料地响起。 “先生,张家大小姐和老篾匠都说来找您,可他俩在楼下吵起来了。” 赵天宝跑上来求助。 青竹笑盈盈地回答,“好的,不急,我吃完这两口。” 大桥听到他的话竟然默默放下了筷子。 “你吃饱了?”青竹看着他,他刚想回答,青竹又递给他一个包子,“把这吃了,否则不许下楼!” 听到这话,大桥只能又拿起了筷子,而且狼吞虎咽,比刚才吃得还急。 青竹见状,只能默默为他倒了一杯水,生怕他会噎着。 大桥吃完了,青竹才站起身,牵着他的手,往楼下大堂走去。 这一下楼,就看到了滑稽的一幕。 因为是早上,酒楼里还没什么客人,都是店里的堂倌伙计在做事,可是现在他们都放下了手头的活,围着一个老人家,一个少女,正是章英男和段流年。 段流年可能是为了以示庄重,换了身整洁衣服,倒有几分精神奕奕的感觉。 章英男的打扮,今日也相较之前稍显宽松了一些,也简单了一些,没什么脂粉气,但并不显臃肿平淡,反而显得她温婉许多,加上那身淡蓝色极其凸显肤色,完全是一改平日里小辣椒的形象,多了些清新脱俗的惊艳。 这不,那些天宝楼的堂倌儿们都一个个看的眼睛发直,但在赵天宝的威慑之下,只能忍痛扭过头去。两家有仇,纵使少女再美,也不能和饭碗儿相提并论。 章英男虽说今天穿得颇为淑女,当下的动作可就有些反差了。 霸气地坐在一个条凳上,右腿还踩上了凳面,也得亏了她穿的是裤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对面桌子上的段流年破口大骂。 而段流年却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赖样子,怡然自得地吃着花生米。 “什么情况?他俩咋对上了?” 青竹挥手叫过赵天宝。 原来是早上这两人前后脚来天宝楼找青竹,当时大桥还没起来,赵天宝就安排他们在大堂先坐一会儿,可哪知二人随口搭了几句话之后,就聊到了来这儿的目的。 当段流年得知章英男也是来找青竹学篾匠了之后,顿时喷子上身。又是说她千金大小姐跟着凑什么热闹,又是说她女儿身不能做匠人,总之就是有些看不起女性那意思。 那章英男最烦这些论调了,顿时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指着段流年的鼻子就破口大骂,那是正儿八经地问候了对方家族所有的女性,是真正的问候,很是尊重那种,比如:你不也是女人生的吗......这种。 段流年混迹底层多年,搞不定青竹,还搞不定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吗?不慌不忙,抓过一把花生米,嚼得嘎嘣脆,无论章英男说什么,他都是趁着间隙递上一句,“你是女人”。 生生是往小姑娘心口上扎刀子,但他吃得香,一说话嘴巴里的食物残渣就乱飞,搞得章英男不敢靠近他,这才变成了当下的遥遥对骂。 青竹搞清楚事情的原委,也是微微皱了一下眉。 章英男终于是骂累了,扭头想找水喝,一眼就看到了牵着大桥下楼的青竹。 “先生,你起来了!” 赶紧是站起来,捋直了衣物,本分地朝着青竹打招呼。 另一边段流年也是赶紧起身,冲青竹行礼,“师叔祖早上好!” “嗯。”不理会其他人对段流年称呼的惊讶,青竹径直走了过去,段流年和章英男心头一紧,生怕青竹因为自己刚才的事情而生气,只有大桥本本分分地跟在青竹身后一切如常。 赵天宝见局势稳住,也挥手叫退了店里那些人。 “大清早的一个个火气很旺呀。” 青竹找了个位置坐下,眼神扫过眼前两人。 章英男吐了吐舌头,没有说话。自从昨天晚上之后,她对青竹也是有了一些敬畏,大小姐的脾气似乎收敛了一些。 段流年尴尬一笑,“这不是这千金大小姐说要跟您学篾匠,我正帮你叫她走呢,古往今来,哪儿有这种先例的?” “哦,那我还要谢谢你咯?”青竹没想到段流年会来这么一句,倒是有些意外,也有些不悦。 段流年哪能听不出自己这位师叔祖的话外之音,忙说不敢。 “你既然要学手艺,我自然会好好教你,但把你自己心里的那些小心思都给我收一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还有,教她一些篾匠手艺是我答应的,难道你还有意见?“ “不敢不敢,以后也会跟尊敬您一样尊重师奶奶的。” 也不知道是青竹的辈分太过吓人,还是存的别的想法,段流年颇为光棍地就要跟章英男行礼。 章英男想着这下可是赢了这老头了,高兴的表情刚换到一半,青竹就开口了。 “慢,我只是教章小姐一些篾匠手艺,并不会多教,而且她也不称呼我老师,或者师傅,所以算不得我门中人,自然也就无有辈分之说。” 听到这话,段流年如释重负,自家的师叔祖这事儿做得漂亮,真要是叫了那丫头为师奶奶,指不定会嚣张成什么样子呢。 没理会章英男噘嘴的白眼,青竹拉出身后的大桥,继续说道。 “这是我正式收的学生,论辈分讲应该算是一节子,所以你该称呼他小师公。” “学生?”段流年刚想说什么,就被青竹用眼神制止,只能乖乖地冲大桥行了个礼 大桥也是在青竹的鼓励下,板板正正回了一个礼。 “至于你嘛。”青竹转向章英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停顿了片刻方才组织好语言。 “章小姐,你既然要学习篾匠手艺,纵使是不入门,那也得称呼我一声先生,特别是学艺期间。而大桥的话,他还是个孩子,也望你能顾惜一同学艺之谊,对他多加照料。” 青竹这番话也是想了又想,前半句是为了约束章英男一点儿,后半句则是考虑到大桥之苦毕竟与章家也有些缘由,若是能行,也算是有了些弥补吧。 “好的,先生,你也别叫我章小姐了,叫我男男就行,而且我一直就想要个弟弟,所以我会把大桥当成是自己的亲弟弟疼惜的。” 章英男说着就友好地冲着大桥打招呼,大桥也是对着漂亮姐姐笑了笑。 这一番下来,青竹心中总算是有些安心,这学艺第一步,关系总算是打下基础了。 第155章 竹子的年龄 碧海滔滔起云烟,不识今朝是哪年。 “你们今天来学手艺,那工具都带了吗?“ 青竹眼看着几人都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就赶紧开始真正的授艺。 “带了的。” 段流年毕竟本来就是这门中的,自然不甘落于人后,说着就拿出了一旁的工具箱。 打开来里面林林总总颇为齐全,居中的是一把篾刀,跟青竹的还有些不同。 虽然同样的是平头刀,可在最前面的刀刃部分有一个小方块的凸起,朝近刀柄的一边也磨出了刃口。 “小勾篾刀,看来你是旁支白师兄的再传呀。” “师叔祖明鉴,我的师公正是白老爷子,这小勾篾刀也是他老人家传下来的。” “你这套工具也算是齐全了,而且平时应该也有时常在用,保护也不错,昨天夜里也是磨了磨的。” 能得到青竹的认可,段流年很是满足,毕竟自己师公后来收的几个徒弟,包括他师父天分都不突出,有些特殊的技法早已失传,如今主脉花字的前辈就在眼前,必能有所收获。 “来,大桥,把你昨天打的篾刀拿来给老师瞧瞧。” 大桥闻言,乖乖递上一把篾刀。 青竹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挥了挥手感,又用指肚刮了刮刀口的锋利程度,然后很满意的递了回去。 “这刀还行,你用的时候要小心点儿,有点儿太快了,不过用一阵儿钝一些,就差不多了。” 这话倒是让大桥有些不解了,“老师,刀不是越快越好吗?” 青竹笑笑,没有解释,只说了一句,“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章英男一脸期待的等着青竹看向她,可青竹跟大桥说完就没有继续往下的意思,反而是想安排今天的学习内容。 “先生,先生。”章英男疯狂暗示青竹看向她。 青竹疑惑地看着她。 “先生,还有我呢,我的工具还没看呢。” “男男,你就不用看了吧?你嘛就学一些轻便的编织就行了,剖竹开篾这些重活就不用了吧?”青竹也是觉得没什么必要。 章英男嘴巴一撅,“不嘛,既然要学了,就都学学嘛,好不好嘛,先生!” 小辣椒撒娇,神仙也难熬。 “好吧,那你把工具拿出来看看吧。” “好嘞。” 张英男欢欣雀跃地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皮囊。 这皮囊一看就是高档货,但让青竹傻眼的是这咋跟他的那么像。 皮囊打开,里面琳琅满目的工具塞得满满登登,种类明显是要超过青竹那个许多,但因为女士用的一些工具做得小了些,同样大小的皮囊倒是也能放下。 比如那把篾刀,尺寸跟青竹的篾刀相似,只是稍微纤细了一些,应该是为了减轻一些重量。只是这篾刀上的星星点点是什么鬼? 你又不是陨铁,你这样子干啥? 青竹一阵无语,也是猜到了这丫头这样做的原因,无非是为了模仿自己的篾刀。不过这丫头也是厉害,自己为数不多的几次在她面前拿出过篾刀,应该也是那几次被她看到了皮囊,竟然就能记住并效仿得如此相近。这也就难怪里面的那些东西会不一样,应该是查了书籍会问了谁。 当然这一切还是要归功于金钱的力量,如此短的时间,就能做出一整套的工具,而且全部都是精钢铸造,单纯从材质和完整度来看的话,段流年那套都不一定比得过她这套。 这不,一旁的段流年都看傻眼了,这是什么操作? 看到青竹几次变换的神色,章英男十分满意,还把这套工具挎在了腰间。 虽然有些重,但看得出来并不影响她的行动,应该是试过了的。 看得青竹一阵无语,自己当年的第一套工具都没这么全活,正是有钱真好! “得得得,工具都有了,那我们等会就上山去,砍竹子!” 做篾匠的第一件事情自然就是要先砍竹子,如果连竹子都不会砍,不就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是一个道理吗? 这不在段流年的带领下,四人一道来到了天马城边最大的竹林里,至于章大小姐的随从仆人,那是全被赶了回去,哪有匠人随身带那么多手下的。 刚开始的时候章英男那是满满的新鲜感,一蹦一跳,就跟小兔子一般,可是到了半山腰可就有些发蔫儿了。 一来,是本地多年不用竹器,这竹子无人砍伐都长得太过茂密,好在本地人对于竹笋这种美味并没有放弃,还有些挖笋人留下的小径,但山间密林还是一骑难行,只能徒步而行,这可是苦了这位大小姐了。 二来,她腰里那堆家伙事儿不说重,但也不轻,毕竟那么多铁器,带着爬山,肯定是累的。 三者,这密林本就多些蚊蝇,可竹林里的蚊子那是分外的多。 章英男虽说心有准备,可是毕竟女孩子家家的,也是有些受不了。不过要强和倔强是这姑娘的底线,特别是在青竹面前,那是更不可能轻言放弃的,所以她一直咬牙坚持着。 到最后实在有点撑不住了,她也没有直接跟青竹讲,反而是好看的大眼睛一转,靠到了同样因为年纪小有点跟不上的大桥身边。 “大桥,你累不累呀?要不要歇一下?” “姐姐,我不累,我慢慢走,可以跟上的!姐姐,你也要加油哟。” 章英男快哭了,你不累,姐姐累呀。但是看着大桥一脸天真的样子,自己又不忍苛责,只能拼命的冲着大桥使眼色。 大桥虽然年纪小,那也是一直在底层摸爬的,这时候哪儿还能看不懂哟。 小眼睛提溜一转,看看自己老师,再看看眼前的漂亮姐姐,然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老师,我们还要走多久呀?这边不就有好多竹子吗?” 青竹对于这俩家伙之间的那点儿猫腻,哪能心里没数,但也懒得揭穿他们。 “行吧,那就在这里开始今天的第一课吧。你们俩到这儿来,流年,你若是对这些基础没什么兴趣,就往前再走走,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材料。” 听到这话,两个小的欣喜若狂,跑到青竹身边;段流年也没走远,靠了过去。 见大家都过来了,青竹顺手就指了指身边的两个竹子。 “这两条竹子,一大一小,你们俩来说说,哪一条岁数大?” 大桥和章英男面面相觑,一时难以分辨。 可能还是章英男胆子大一些,指了指大一点的那一棵,“我觉得这一棵它长得更大些,应该会年头长一些。” 大桥犹犹豫豫,指了一下小一点的那棵,至于原因却只能说出是感觉。 “流年,你来公布答案。” 听到青竹的话,段流年也是再也憋不住笑了。 “我们小师叔的是对的,就是那根小的年纪大;还长得大一些,哈哈,真有意思,你以为竹子跟你似的,越长越大!哈哈哈。” 听到段流年那嘲讽,别说章英男受不了,就是青竹也有些听不下去了,什么玩意儿就越长越大。说的你好像见过似的,真是的。 “好了,流年。我来解释。” 段流年顺从地退下。 “竹子作为一种特殊的草,当它还是竹笋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其大小,所以单就竹子来说的话,大小和年头确实没有什么关系。这两棵竹子的话,大的这棵表面颜色略浅,竹节附近的地方有一层白霜,顶上的枝叶茂盛,而这个小的呢表面发青发黑,那点白霜几乎不见,顶上的叶子也稀疏一些,所以可以看出这个的年头比那个大!“ 这大呀小呀的,搞得青竹都没好意思再看章英男,只能目不斜视地对着大桥。 大桥点点头,章英男却提出了疑问,“那竹子不就是竹子吗?我们分出他们的年头干啥?” “这个问题,问的挺好”,青竹夸奖了一句。 “竹子年头不一样,它的质地也就不同,一般说来,同一地方的同一种竹子,年头越长质地越硬,也越脆,否则反之,所以我们篾匠要学会根据所打造的竹器选择相应的竹子,最基础的就是要做到能分辨是几年生的竹子。当然,影响竹子质地的还有土质、气候等,所以也要就地分辨......“ 就这样开始给几人从最简单的开始,一点一点讲,纵使是段流年听到后来都是越听越入神。 第156章 你想歪了 “原来竹子有这么多区别呀?”章英男发出一声惊叹。 别说是她这位千金小姐了,有些细节,就是段流年都不曾听说过。 青竹就这样带着他们边走边讲,不知不觉到了竹林深处。 “老师,那我们是在找一种特殊质地的竹子吗?” “大桥说得对,今天我们要找一根体型大,质地均匀,韧性强一点的竹子,而这样的竹子一般都在深林之中,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就留给你自己去思考了哟。” 面对大桥的疑问,青竹留下了个问题让他思考。 找了许久,终于是找到了一棵足有海碗口那般大小的竹子,颜色青翠,笔直通天。 “就它了,流年,你先砍几下,大桥和男男看着。” 段流年也不废话,掏出篾刀,对着竹篼之上的位置,咔咔几刀,刀刀深入。 “好,停下”,青竹叫停了段流年。 “大桥你去,记住刚才流年的站位姿势和劈砍角度。”青竹叫了大桥上去。 大桥学着段流年的样子,站在竹子面前,小小一个,然后左手扶竹子,是右手拿刀,轻轻比量一番,深吸一口气,在章英男的加油声中,挥刀而下。 “咚”不太重的一声瓮鸣。 只见竹子上多了一个不太深的印子,大桥则是跌坐在了一边,但他立马起身又来了一下。 接连几次下来,大桥被刀上的反震给震得手疼,力气也快用完了,跌坐在地上,一时没法起身,看得章英男都心疼了。 青竹上前扶起了他,“大桥,首先,你刚才挥刀的角度还不够斜,所以刀没法切入竹子,反而一直震,你应该像你师侄那样,那你力气虽小却也不至于徒劳无功了。” 大桥乖乖点点头。 “男男,你要不要试试?”青竹又问了问章英男。 “啊,我今天就算了吧。”章英男尴尬的笑了笑,她今天是真的没力气了,而且看着大桥试过,她心中也不再觉得这事儿有多么简单了。 “那也行,流年,你把这竹子砍倒,然后把它全部截成两段。” 说完,青竹就带着大桥和章英男走远了一些,留下段流年在那里干活,毕竟这竹子若是倒下,还是有一些危险的。 段流年很快就砍到了竹子,去掉了枝丫,从中一分为二,并且主动扛起了临近根部的那一段。 “下山的路不好走,你带好大桥。” 青竹对章英男叮嘱了一句,就走过去接过了段流年肩上的那一段竹子。 “你只是辈分小,又不是年纪小,这么远的路,这大头我来就行。”说着就当先走去。 段流年深深看了他一眼,扛起了递上明显细了许多的那段竹子。 行至半路,章英男本想回头再看一眼后面的竹林,感慨一下今天这趟出门,可突然她发现了什么问题,跑到青竹身边。 “先生,你看这竹林有问题,这边是翠绿翠绿的,可那边又像是黄泱泱的,那边的竹子是生病了吗?” 青竹回头瞥了一眼,就露出了一副了然的表情。“走,边走边说。” “这毛竹林呀是有大小年之分的,所谓大就是指多,而小就是少。这里的多少主要就是指竹笋。竹叶青翠,看起来茂盛,那就是大年,当年冬笋的产量高,品质也好,长得大,如果竹叶发黄,看起来稀稀拉拉,那就是小年,当年的冬天冬笋几乎是没有的,只有等春天才会有春笋。而大年和小年,同一片竹林往往是轮换着来,很难改变。“ “哦,可是这是为什么呢?”大桥也是有些不解。 “这是因为长竹笋对于竹子也是很消耗能量的一件事情,所以它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积蓄能量才行。” “那不是给它施很多肥,不就可以一直保持大年了?”章英男依旧是一副土大款的想法。 “这么大的面积施肥要多少人力物力哟,而且其本身自然规律,何必要去强行改变?除非就是像这里的竹林一样,为了每年都有足够的竹笋吃,就选择将其中一部分竹林的大小年改变过来。一般来说竹子同一地方竹子的大小年都是固定统一的,但是可以通过重新迁植,施肥,保温等方法,强行扭转,但耗费会比较大!” “竹子真的好神奇呀,还这么有个性。”大桥今天也是兴致很高,对他的老师更是满满的崇拜。 那这孩子对这个感兴趣,青竹自然是更开心了。 “竹子是很神奇,可竹笋的味道才是好呀,特别是冬笋。” 段流年插了一句嘴,结果就引来了章英男的不屑。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看着段流年那副委屈的样子,青竹也是忍俊不禁,但想了想还是接过了话。 “其实竹笋也很神奇的,就拿这毛竹的笋来说,当他还是竹鞭上的一个芽的时候,五六年都几乎不会变大多少,可是当他开始生长了,那只要几天就能变成我们可以使用的大小,破土而出之后长势真快,仅仅十天半个月的就能长到竹子的高度了。再者,刚才不是说到冬笋和春笋吗?挖冬笋的时候有的时候会挖出来两种冬笋,一种呢底下光溜溜的,只是和竹鞭连接在一起,第二种则是长出了好多的竹根,就像是长了好多胡须的老头!你们知道吗?” 大桥摇摇头,表示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我只知道送到我们家厨房去的都是光溜溜,很光滑的纺椎状,没有根的。” 章英男天真烂漫的回答一出,断流年嘀咕了一句,“废话,你们大户人家肯定吃贵的呀!” 章英男一听这话,当即就要反驳,可青竹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流年这个说得没错,底下圆圆的笋肉质更细嫩,味道也更甘甜,所以并另一种价格更贵,供应给你们章家肯定是这种,而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原本被青竹讲得有些不服气的章英男,听到这儿又燃起了好奇心。 “这早早长出根须的笋到最后都长不成竹子,反而是那光溜溜的竹笋却能长成竹子。” “先生,你说反了吧?这早早长根不就可以吸收更多的营养了吗?” 章英男轻声反驳。 “谁说不是呢?正常的思路都是这样子的,可是事实却是相反,后长根的笋,最后往往能长成挺拔的竹子,可是早早长出根须的笋,即便是破土而起,却无法茁壮成长,最后落了个夭折。” 青竹说到这儿不禁叹息一声。 “师叔祖说的这个,我也是第一次听到,不过早前只听说过笨鸟先飞,却不曾想这竹笋却另有一遭。” 断流年听了青竹的话也是颇为感慨。 “那这个是不是就是说明,在什么样的时候就应该做什么样的事儿呀?” 大桥突然语出惊人,惹得青竹都有些诧异这孩子的悟性。章英男更是惊奇的连连夸奖。 “确实,如大桥所言,这竹笋就是未来的竹子,在笋子的时候,就应该要要积蓄力量,厚积薄发,可是那些早早长了根须的笋子,急于求成,过早地泄了本元,导致内在空虚,所以身为笋子的时候口感不好,等长大了,也无后继之力,难以为继,长久不了。这个道理放在人的身上也是同样适用滴!” 青竹说完,还在那儿美呢,想着自己真是厉害,又给大伙儿上了一课。 可是章英男红着脸颊说了声,“流氓”,就拉着大桥往前走去,都不理人了,搞得他云里雾里。 看看段流年,发现这货也已经是笑的不行。 “咋滴,我说错了?” 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段流年,一边笑一边说,“师叔祖,我真的是服了,你这讲笋子讲得跟少年一样,最后一句人也一样,更是绝了,哈哈” 青竹仔细一想,才发现问题不对,朝着前边儿大喊,“你这丫头想歪了,我说的是竹笋!” 可章英男哪里会听,加快脚步,走得更快了。 留下后面一个郁闷,一个想笑又不敢笑。 第157章 借种 人有喜怒哀乐怨,百姓百心千种情。 自那日起,大桥他们三人就跟着青竹练习篾匠手艺,一段日子下来大桥不但掌握了基础的技法,纵使一些比较有难度的技巧也已经涉猎,只是受限于身小力弱还无法熟练使用,不过仅是如此也足以证明他的天赋。 就连段流年都在原本的水平上又有了新的提升,若说以前是他只是一个三流的篾匠,那如今在青竹给他查缺补漏之后,已经可以跻身一流。 这也让他越来越崇拜这个比自己年轻了许多岁的师叔祖,总能在关键的时候一语中的,指出他的不足,那恐怖的洞察能力和经验,简直就不像一个青年。 若是让段流年知道自己的师叔祖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那指不定会惊掉下巴。 当然让青竹最为惊讶的人竟然是章英男,原本还以为这千金大小姐只是一时兴起的玩闹,却没想到她不仅咬牙坚持了下来,天天跟着青竹他们几个搞得灰头土脸,而且受伤了也不叫苦,虽说在技艺方面也只是掌握了少许,但她对于竹器的形状和色彩图案有着别样的想法,有的时候他的想法甚至能让青竹都灵光乍现。 一来二去这小丫头,确实是让青竹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青竹走进几人练习篾匠技艺的小院儿,这还是段流年的居所,这邋里邋遢的人,家里还挺整洁,倒是让青竹第一次来的时候有些意外。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接下来三天除了大桥,你们也别练手艺了!” 听到青竹话,这三位都有些不解,还以为自己哪儿做得不好呢。 “师叔祖这是为啥呀?” “先生,是男男哪里做的不对了吗?” 青竹微微一笑。 “你们也真的是这段时间都在这院子里待着,忘了外面的光景,男男,你忘了我是因为什么才来到这里的吗? “先生,初来不是因为我想让你替我们章家参加赛马比赛才来到天马城的吗?”章英男说到这儿才想明白,掩着嘴恍然大悟,“对啊,莫非先生是让我们安心准备赛马比赛?” “正是了,你们天马城这五年一度的赛马比赛堪称盛事,更是决定了你们未来五年的城主花落谁家,如此大事你们都忘了吗?” 看着这群略带了几分憨气的家伙,青竹也是有点莞尔。 “说起这个,原本必定是能拔得头筹的,只是如今这踏雪失踪,倒是我害了先生。” 章英男有些愧疚地看着青竹。 “并不怪你,踏雪这家伙这些天指不定在哪儿好吃好喝好供养呢。”青竹安慰道。 眼见气氛又要陷入低谷,段流年赶忙出来暖和气氛。 “其实,我倒是参不参加都无所谓,反正我们家的这家伙是个未成年,比参加比赛还早嘞。” 看着段流年指的那匹小马,几人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这哪儿能叫做小马呀,简直就是个马宝宝,连细糯的初毛都还没换干净。 段流年这人虽说胆小怯懦,除了篾匠手艺,竟然还有另一样让人哭笑不得的本事——借种。 当然不是说他自己借种,而是给马借种。 马这东西极其讲究血统。 一般来说,好的公马和好的母马诞生出好的下一代的几率非常大,所以天马城中相互借用马匹配种的情况并不在少数,特别是那些在比赛中表现优秀的马匹,那更是千金难求的,甚至有人想到了用野马配种。 但别说是野马了,纵使是驯服的马儿,那总也有几个桀骜不驯的家伙,再说这也是个两情相悦,你情我愿的事儿,总不能马主一家之言就非得乖乖就范,毕竟还有对马自身的消耗,所以就需要运用一些特殊的手段,来促成一段马儿之间的露水情缘,有市场就有需求,自然而然就出现了所谓马媒的一类人,而段流年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家伙祖上竟然是郎中,虽说同样失了传承,但对于一些草药依旧熟稔于心,所以他就利用一些有助兴功效的草药捣鼓出了一种能够让马匹忘我的药物,效果突出,所以当有些特别棘手的情况时,就会请他出手帮忙,虽说这些情况并不多,但是也能够满足他一人的花销用度,反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些年也是过得自在。 也正是这个身份,才让胸无大志的他能够在天马城自在逍遥这么多年,还在坊市街占据一个摊位,做些粗浅的竹器,打发打发时光。 不得不说这段流年还真是个人才,篾匠手艺自学成才,这配药也是凭借着只言片语自己摸索,还都让他搞出了点儿花头,虽说都耗费了相当多的时间作为代价,但已经让青竹都不得不佩服他了。 “那行,你接下来都在自家院子里练习吧,这马赛的事儿,就别去凑热闹了!我说的是连热闹都别去看。” 青竹斜斜一笑,拿话堵他。 “师叔祖,我错了。” 那么大年纪的段流年都快哭了,这赛马大赛可不止是赛马者的事儿呀,发展至今更是吃喝玩乐一应俱全的大盛会,热闹那是更不用说,这要是不能去好好玩一番,那不是一大憾事吗? 看着他这一副表情,章英男早已笑得花枝乱颤,毕竟谁都知道赛马大会对于天马城人的意义。 倒是大桥最为淡定,只是听到有好吃的,有点向往,其他的反正他经历过也因为太小没印象了,并不太在乎。 “行了,还好待着吧,这几天不是有好多人找你预订你那药吗?向来都是准备等比赛结束之后用的,成绩好的要借机大赚一笔,成绩不好的,求个良种,来日再战,你的商机来了。这几天你还得加把劲不是,不然的话你可就错过商机了。” 青竹也是逗他的。 “师叔祖,其实我不卖药也能生活了,你忘了我如今可是一个真正的篾匠了,吃喝用度定是不愁。” 段流年有些认真的讲道,主要他是怕师叔祖会觉得他用心不专,把心思用到了旁门左道之上,再者他也有些迷茫自己今后的道路,该怎么走。 青竹一震,也是感觉到了他的想法。 “你也无需多想,这本就是你的谋生之法,而且既不违法乱纪,也不影响你钻研篾匠手艺,干嘛放下,其实药石之道也是博大精深,你若有兴趣,我倒是建议你不妨也深研一下,一来强身健体,二来也可帮助他人,三来可以试着找寻医道和篾匠手艺的共同点。” 青竹又不是不开化的人,毕竟他自己明面上就是身负篾匠技艺和风水之道,而且对于专心他有着不一样的看法,对于别人说的专心就必须专注以一种事物,他并不赞同,而是觉得将每一件想做的事情做好才是最重要的,比如对他而言孩提时专注于篾匠手艺,后入观山一脉,就以风水一道为主,但并不是放弃了篾匠手艺,而是利用修炼之余的时间勤加练习,一来提高技艺,二来也可以是缓解压力和倦怠。两者并不冲突,反而有益,特别是一些修炼瓶颈之时尤为显着。甚至是因为风水一道带来的灵力和身体素质提升,让其篾匠手艺进步飞快,而篾匠手艺中的一些思路和想法也是和风水一道存在共通和借鉴。 所以钻牛角尖式的专注,青竹是不认可的,反而有些本末倒置。 “师叔祖~“ 听了青竹的一番话,段流年听得是感慨万千,声音都哽咽了。 这些年他都是靠自己摸爬滚打,凭借不太多的信息,自己探索出了这么多的东西,在他看来自己是非常有天分和成就的,所以当他看到青竹展示篾匠手艺之时是非常不服气的,甚至觉得青竹有些班门弄斧,所以才会上门寻事。 如今却不但指点提高他的技法,更是对他未来的发展还有了新的指点,犹如夜雨让这个一路过来都孤苦无依的人,不由感激涕零。 “行啦,一个大老爷们,老是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干啥。我们走了,你也自己去忙吧。等马赛当天再聚吧。” 青竹说完就带着大桥和章英男了出去。 到了路口,章英男也要走了,并不同路。 “先生。” 章英男欲语还休。 青竹却显得洒脱,“你也别磨磨叽叽的了,回吧,踏雪的事情与你无关,我说过的。” 看着青竹自顾自带着大桥走去,章英男也是一扫愁容,轻轻笑骂了一句,“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 第158章 你的事儿,我替你扛了 乌云掩月风更急,洪水涛涛又决堤,淡看清雨落花红,静待天边露晨曦。 接下来的三天青竹也是待在房间里一直没怎么出门,除了指点大桥做一些小玩意儿熟悉手艺,就是看看书。 早在几天之前,章英男和赵云齐就各自把《异兽录》和《奇草经》交给了青竹。赵云齐许是觉得自己弄丢了青竹的宝马,所以过意不去,更是从与之交好的家族手里,也帮青竹拿到了几本隐龙之地里获得的古籍。 这几天青竹翻阅一番之后,才发现这些书果真不像一般寻常百姓所拥有的的,倒像是玄门之人所收藏的书籍,里面记载了不少玄门才会涉及的事件和草木虫兽,这也就难怪这些古籍会被城中的人误认为是古怪传说。 虽然对于青竹来说这些书籍就是些稀松平常之物,里面记录的也是些玄门日常见闻,可是如今的他跌落民间,根本就不是那个众人瞩目的观山天才了,更没有了整个玄门最大的藏书楼,感伤之余,看看这些杂说,回忆一下那些时光,也是别有一份滋味在心头。 也让他对于隐龙之地更加的好奇。 “老师,可以用早点了。”大桥轻声的呼唤着青竹。 最终,青竹还是心疼大桥,没有让他去别处居住,依旧是让他跟自己待在一块儿。 而大桥休养了几天之后就开始主动承担起照顾自己老师的职责,每天都会早一点起来,帮他准备好清水河早点。 青竹也曾与他说过不必如此,但是他一再坚持,青竹也就随他去了。 这不,小家伙准备好了早点,又来叫起了。 “嗯,好的,你先吃,我这就起来了。” 青竹答应了,也就起了。 等他来到桌案前,大桥还在边上毕恭毕敬的站着。 青竹也是有些拿他没办法,这孩子啥都好,就是太过恪守规矩,或许是这些年受的苦,让他对于青竹对他的好更加珍惜,也更加小心翼翼吧。 “坐下吧,赶快吃饭。” 听到青竹的招呼,他也非要先帮青竹盛粥,递上筷子,这才开始自己的早餐。 “大桥,今天就是赛马比赛了,外面很热闹吧?想不想出去外面玩儿呀?” 青竹咽下一口咸菜,然后询问大桥。虽然没怎么出门,但这两天外面的喧闹之声可不是几道墙、几扇门可以阻隔的。 “老师去,大桥就去。”大桥放下碗筷,一脸正色道。 这回答简直是让青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自己以前可是没这么听话的,还老是揪师傅的胡子嘞。 只能看着窗外的一片落叶,不知道在想什么。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响起。 “兄弟,你起来了吗?”赵云齐的声音传来。 青竹示意了一下大桥,大桥就快速跑去开门了。 赵云齐和赵天宝走进了屋子。 青竹起身相迎,却被赵云齐拦下。 “兄弟,你继续吃,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代表我们赵家参加比赛?” 青竹有些不解,”赵家主,你可是知道的,如今我已经没了马,该如何替赵家出力呢?“ “兄弟,说起这个事情,为兄就有些过意不去,说到底,你的宝马也是在我店里丢的,而且我也曾说过以墨点狮子骢相赔,大丈夫言而有信,这马是你的了。“ 赵云齐说得很是坦荡,也很诚恳。 “赵家主多虑了,这马我是必不会要的,至于你说的参赛,我与狮子骢并没有亲近,自然也不适合作为骑手参赛,而且我的骑术并不精湛,如何承担得起你赵家多年的苦心准备呀。” 青竹这话倒是不错,他之前骑踏雪那就只是坐上去而已,其他的都是靠踏雪自己,再说了,踏雪那家伙根本不需要骑手去驾驭它。 “兄弟,你这话说得太过谦虚了,能够驾驭那样的宝马,如何会是骑术不精之辈,至于和马匹的默契,你无需担忧,狮子骢早已驯服的很,你只需坐上去,它自然而然会助你成事,这也是我今日才来告知与你的原因。” 赵云齐还想劝服青竹参赛。 “赵家主无需多言,这马我不可能要,这比赛我也不会参加的。” 青竹言语果断,并没有再留余地。 “唉,也罢,狮子骢之前的骑手前两日突然受了伤,我本以为是天意要让兄弟替赵家参赛,那现在我还需再物色一个骑手。” 赵云齐显得有些头疼。 “赵家主不是说狮子骢很是顺从吗?那从赵家之人中寻一骑术专精之人即可呀。何苦烦恼。” 青竹也是好心安慰他。 “家主,若不让我一试?”一个坚定有力的声音从旁传来,原来是赵天宝,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天宝......”赵云齐微微有些愣神,似乎在思考赵天宝是否合适。 “家主,您养育我多年,这次又到了如此关键的时刻,天宝必定是要拼尽全力为赵家一战的,我必要拿下第一,否则绝不回头!” 赵天宝信誓旦旦,大声表明决心的样子,也是一下子打动了赵云齐。 “好孩子,没那么严重,若是真的有意外情况,你还是要以自身的安危为重。” “家主请放心!”赵天宝拍拍胸口。 青竹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 “兄弟,那赛前还有一些事物要处理,为兄就先准备了,等午后用过中饭,典礼过后,才正式开始马赛,你可以先自行赏玩一番,等到时候比赛开始了,你可以直上是观看台来寻我即可,我与你留位置。” 赵云齐叮嘱过后,就带着赵天宝离去。 青竹则是继续和大桥吃早饭。 随后收拾一番,大桥继续练习技艺,青竹继续看书,似乎窗外的人山人海,繁华鼎沸都与他们无关。 “师叔祖!师叔祖!” 午饭刚过段流年就寻上了门。一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模样,满脸堆笑,原本已有老态的脸上褶子又多了许多。 一进门就给大桥塞了许多的糖果和冰糖葫芦。 大桥有些无所适从,只能求助似的看向自己的老师。 “你收着吧,你这师侄孙只怕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这点儿小零嘴,不碍事儿的!”青竹笑呵呵地叫大桥收下。 “师叔祖,你真的是神了,小的确实是赚了颇多,这次那药的销量远超往日,特别是有一个买主,那玩意儿说是打算开个马场。跟我这儿屯了一大批的药物,好家伙,就是半个城的马都够用了。” 看着段流年喜笑颜开,青竹也是替他高兴。 “行了,别美了,说吧,来干啥?” “还能干啥,来带师叔祖跟小师公去看比赛呀!” 段流年一脸的理所当然。 “就这儿?好吧!确实也该带大桥出去散散心了,这孩子最近太绷着了。” 青竹看着大桥,总觉得这孩子因为心里的压力,有些太过老成了。 简单收拾一下,三人就打算出门,刚走到门口,迎头就碰到了章英男。 “先生。”脆生生的声音里,似乎蕴含着千言万语要和谁诉说。 青竹还来不来做出反应,段流年就就牵过了大桥,“师叔祖,我先带小师公去门口溜达溜达哈。” “那进来说吧。”青竹把章英男让进了房里。 两个人坐在那儿沉默了许久,谁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青竹刚想说话,章英男倒是先开口了。 “先生,等会儿就是比赛了。我将会上场比赛,你会替我加油嘛?或者说如果我在比赛中出了什么意外的话,你会替我伤心吗?” 章英男话里透着凄凉与哀伤。 青竹一听,也是有些慌神,“男男,你想干什么?别做什么傻事!” “没什么,先生,自从长大以后,跟着您学篾匠的时光是我最快乐的日子了,谢谢您。” 发觉章英男语气中越来越重的无助,以及那一抹强忍泪水的微笑,最近这段日子大家在一起的一幕幕画面闪过脑海,青竹终于彻底爆发了。 “你个小丫头片子,给老子听着,什么狗屁玩意儿,你的事儿我替你扛了!” 第159章 大赛之前 花红千日败落泥,人活百岁常追思。 “先生!”章英男眼中泪如泉涌,看着青竹,这一声的呼唤中饱含了感激和感动。 “好了,现在可以说说到底出什么事情了吧?”看着这姑娘,青竹都快急死了,这是到底出啥事儿了呀。 “先生,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之前一阵章英男能够跑出来天天跟着青竹学篾匠,就是因为章引丘在远处山林里发现了一匹野马,为了能在赛马大赛中扭转局面,竟然不顾危险,跋山涉水终于是历经九死一生,把马给带回来了。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可是这马烈性难驯,一连伤了七八个训马师,最后章引丘无奈之下,只能拖着已经在捕马过程中已经重伤的身子,强行训马,结果从马背上掉了下来,又伤了肺腑。 如今这马成了章家最后的希望,却无人能骑。 章引丘为了最后再搏一把,决定孤注一掷,拼着性命不要,也要亲自上阵,骑着未驯化的野马参赛。 章英男本来就觉得都是因为自己的任性而导致家族会落到如此地步,更是因为自己导致了父亲一直苦苦支撑,如今更是历经生死,身负重伤,还要以命相搏,再次涉险,她心中愧疚已经如同一块大石头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听到这儿,青竹总算是听了个明白。眼睛一眯,就气势汹汹地看着看着章英男。 “然后你为了弥补自己心中的愧疚,就不顾自己安危,想代替你父亲下场比赛,可是你可曾想过你若是出了事儿,你父亲该如何自处?该如何一个人面对?” 面对青竹的质问,章英男眼中眼泪更多了,“先生,可是我父亲有伤,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呜呜呜” 她是泣不成声,话都说清楚了。 青竹却浅浅一笑,递过去一块儿手帕,“傻丫头,别哭了,这是我有办法。” “真的?”章英男看着青竹,迫切想要一个肯定。 “真的,我怎么会骗你呢?来,我来告诉你。” 青竹挥手叫章英男凑过来,然后在她耳边悄悄说。 章英男听着听着,脸上的表情先是惊讶,再是喜悦,最后是安心。 “先生,你好坏呀?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呀?” 章英男撅着小嘴嗔怪道。 “如果不是这样,你们这几个大家族会把眼睛从我身上挪开吗?” 青竹一脸无可奈何地回答,那表情就像是被人逼迫就范的感觉。 章英男被青竹看得粉面桃红,一双大眼睛清澈明亮,只是片刻以后又变成了担忧,“先生,真的可以吗?” “无妨,我谁呀,我可是彻头彻尾的大混蛋嘞!” 听到青竹又提起她当初骂他的事情,小脸儿不由更红了,自己有的时候大小姐脾气大,这个她也知道,可是就是压不住嘛。 “好了,你先回家去,一切按照计划行事就行,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青竹拍了拍章引丘的小脑袋叮嘱。 “嗯。” 章英男乖乖点点头,欢欣雀跃的跑了出去,与来时的神情是截然不同。走到门口时,又突然扭过头,“先生,有你真好!” 青竹冲她笑笑,说了句,去吧。 青竹随即也是出了门。 带上段流年和大桥,朝着庆典的所在而去。 街头巷尾,彩旗飘飘,灯笼成串,花团锦簇,似乎所有能被拿出来的装饰都被用上了;天上地下,所有能摆能挂能粘的地方也全都装饰得满满登登。 街面儿上的人也已经是不能用人山人海来形容,那是浩浩荡荡不见尽头,大人小孩摩肩擦踵。 原本异常宽广的街道如今是挤了个水泄不通。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笑颜开,似乎都在为这次的盛会而欢呼庆祝。 青竹看着空旷的天空,心头百感交集。 百姓其实要的不多,一个安定的居所,一家团聚欢乐,一日三餐,足矣。 这一城之乱,各个大势力家族之间的相互碾压,其实都与他们无关,可是偏偏总有一些人会在这貌似毫不相干的事件中被波及。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吧。 但有些事情注定如此,无法改变,就如同风水一道,讲究的一个顺势而为,若是逆势而行,势必自伤本元,反被反噬。 青竹这样想着身形却不曾停留。带着俩人转挑人缝中间穿,但即便如此也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赶到庆典现场。 这是比赛的终点,也是起点,装饰更是华丽,居中搭起了一个百丈长宽的高台,周围是十余个十来丈宽的台子拱卫,气势非凡。 底下依旧是乌泱泱的人群,而各大家族的主要人员此时都在那些小高台上就坐。 居中高台上仅有一张高椅,空着,台上除此之外空空如也,即便下面再挤,也没人踏足上面半步。 “哟,看来今天还有大人物要来呀?”段流年作为本城土着,倒是首先发出了疑问。 “往年不是这样的吗?”青竹也是随口接了一句。 段流年一边把大桥往自己这边拉拢,以防被人群挤散,一边凑向青竹解释。 “嗯,之前我看的几次都不是这样的,那个大台子是没有的,就是这么几个小台子,不过当时城主所在的家族会在最中间,但现在你看,章家只是在第二顺位。” 说着他指了一下大台子右边的第一个小高台,上面坐的正是章引丘和章英男,还有一些族人站在一边。章引丘面色发白,却依旧气势不凡。章英男正用目光在人群中来回扫视。 其实青竹早已看到了范家父女就在章家另一边的台子上,而赵家则是在大台子另一边的首位。 其余的一些家族,虽然不曾接触,所知不深,但如此看来,他已经明白这位置只怕是按照家族实力来排的了。 青竹这边在看,段流年也是继续说道,“这般看来的话确实是有地位更在城主之上的人前来观礼了,可是会是谁呢?之前也没听说什么消息呀。” “看下去不就知道了吗?”青竹倒是一脸的无所谓。 现在他最烦的是现在这人群里实在是太挤了,而且人声嘈杂,委实是让他有些不喜。 这下,章英男终于是看到在人群中看到了他们三人,在那边用力的挥舞双手。 看得章引丘面露不悦,可是迫于大庭广众之下,只能用咳嗽表示不满,可偏偏章英男却是充耳不闻,当做没听见。 青竹见状略微思量,凑过去对段流年交代。 “流年,你等会儿带着大桥就去章家的台子上观礼,切记看住大桥,包括你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一定不能乱跑,我总感觉要出事儿,你听明白了吗?” 听到青竹十分郑重的话语,段流年也是不敢马虎。 “明白了,师叔祖,今天就是天塌下来我都和小师公呆在那上面一动不动,您放心吧。但是我们去了那边,那您怎么办?” “无碍的,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我还要去处理点儿事儿。” 说着就把这一老一少往那边推了推。 一直等他俩顺利登上了章家所在的高台,段流年站到了章家其余人身边,而大桥却被章英男拉去坐到了她身边。 青竹这才朝章英男点点头,并用手势告诉章英男,依计而行,得到对方非常隐晦的确认回复后,方才转身钻进了一旁的人群。 “唉,我呀就是个干活的命,得,打算干活吧!” 自言自语过后,青竹身影彻底消失,就连一直关注着他的章英男都不曾看清,他是如何做到的。 当赵天宝看到大桥和段流年出现在了章家高台时,赶忙凑到赵云齐耳边低语了一番。 赵云齐也是看向那边,眼中不由怒意滋生,直到来来回回好几遍确认过对面高台上没有青竹的身影,这才似乎又眉头舒展开了一些。 没有说话,毕竟这么多百姓在。只是让赵天宝把他一旁的空椅子先撤掉,然后就坐在那里继续等待。 第160章 大赛开始 底下人群熙熙攘攘,高台上的各大势力却是噤若寒蝉,表情凝重。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盼望着,就如同是一锅热水,锅底已经满是气泡,就等待着最后的时刻到来,冲向水面,义无反顾,沸腾就在一瞬间。 “咚、咚、咚。” 三声震耳欲聋的礼炮声响起,一下子就让现场的全部停下了交谈与议论,纷纷把期待的目光看向高台之上。 就连那些家族势力也是纷纷起身。 “来了。” 这样的念头闪过每一个人的心头。 片刻之后,大地震颤,整齐划一的踏步之声,如雨如雹,由远及近。 一队人马,目测不过数百众,却犹如千军万马,气势冲天,又如一柄利剑,斩破苍穹。 黑衣玄甲染血光,满面肃杀是沧桑。 一杆的旌旗当先而立,怒指苍天破风云,上书二字,是东林。 “东域霸主,东林王!他怎么来了?” “你快闭嘴吧,这样的大人物哪里是我们可以议论的。” “就是,小心点儿,不是盛传东林王好杀伐!\\\" 眼见这话一出,他身边的几个人赶忙躲开一些,唯恐被牵连。 但此时人声鼎沸,谁也不会注意到这一言半语。 人群有序分开一条通道,那队人马从中而过。 凑近之下,所有人顿觉气温骤降不合时令。 这些冷面兵甲如石雕泥塑,面无表情,分列两排。离得近的人甚至能看到他们战甲上那密密麻麻的修补痕迹。 列队完成,一匹周身负甲的高头大马慢步踱来。 脚步慢,却稳,每一下的声音都苍劲有力,每一下的踩踏都如有回响,厚重的压迫感如有实质。 场中身子弱者已经开始感到呼吸不畅,心跳困难。 胆大者悄悄抬头,方才发现马上端坐一男子,身形高大,四平八稳。 一身战甲厚重异常,虎头肩甲蟠龙袖,一顶战盔狮子吼,胸甲战裙浮雕百兽,争相咆哮,血口噬人,通体阴沉,暗含血光。 另有饰金龙纹宝剑悬佩其腰间,轻摇之间,泉鸣不止,如杀伐之声连绵不绝。 见这男子出现,高台上的那些家族势力,全部拱手抱拳,带着场中众人,连声呐喊。 “恭迎,东林王驾到!” 面对这些欢呼,东林王并未做出任何反应,依旧缓步而行。过了许久,这一人一马终于行至高台之下。 东林王跳下战马,拾级而上,走到椅子前,大刀阔斧那么一坐,一股威严的压迫感席卷全场。 旌旗立于其后,凌空破风,猎猎作响。 右手一抬,微微下压。 列队兵甲,长戈杵地,整齐划一,重响之下,就连尘土都不敢轻易飞扬。 欢呼声戛然而止,全场肃静。 “开始吧。” 东林王浑厚的声音响起,不显气势,却格外威仪。 “咚、咚、咚。” 又是三声炮响。 过后,各大势力重新落座,只是每个台子上都有人,退下。 章家台子上,章引丘刚想站起来,却被两个家族后辈按住了肩膀。 “反了吗?你们想干什么?”章引丘压低了嗓音责问,一时气急,转而变成了咳嗽。 章英男走上前,轻轻拍抚其胸口顺气,“父亲,今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您下场比赛的。女儿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还请您安心在此观礼。” 章引丘神色大变,“男男你可不要做傻事,那匹马,驾驭不了,会出事的。” “那马,我驾驭不了,您也一样驾驭不了,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驾驭它呢?父亲你就放心吧?” 张英男说罢转身就走,章引丘却从自己女儿话中回过神来,“你也长大了,既然你说已经找到了骑手,那你还要去干什么?” “父亲,谁说我们家就只有一匹参赛马的呢?” 张英男神秘一笑,转身离去。 留下章引丘坐在那里,喃喃自语,不知道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感觉肩膀上的重量,不由破口大骂,“还不快放开,一个两个的,翅膀硬了,等事情过去了再找你们算账。” 两个后辈赶忙赔笑退开。 而章引丘饱含深意地看了一眼大桥,就没再说话。 虽然现场舞龙舞狮,杂耍唱戏热闹非凡,但所有人的心思都已经不在这上面了,就是那些爱凑热闹的平民都显得有些拘谨和拘束。 终于是在众人的期盼中,庆典临近了尾声。 东林王一个眼神示意,他的身后就走出了一个小将。 上前两步,大声道,“清场!” 所有兵甲大喝,“诺!” 所有的表演者瞬间消失,人群更是如同沙子一样被兵甲分开,退到场外。 “赛马者就位!”小将再是一声大喝。 几个台子之间的间隔中,就有无数骑马的人鱼贯而出,不一会儿中间就被站得密密麻麻,好似一次各种马匹的展示活动。 红的、黄的、白的、黑的、花的,斑点的,色彩缤纷;长鬃的飘逸,短鬃的干练;高的挺拔,矮的灵巧;长毛健硕,短毛光滑,各种马匹,高矮胖瘦是应有尽有让人应接不暇,看得眼花缭乱。 马背上的骑手一个个也是精神抖擞,神采奕奕,都是一身短打对衫儿便于行动。此时一个个都冲着自己的支持者挥手示意,仿佛全都已经得胜而归般喜庆和自信,骑手之间的斗争也已经开始,咒骂的,挑衅的,叫嚣的尽皆有之。 众马就位,马嘶踢踏不绝于耳,尘土飞扬喧嚣直上。但围观者却全然不顾,一点也不在意,声嘶力竭拼尽全力,为亲近的人加油,为盛事狂欢。 那小将跳下高台,飞身上前,抽出长剑,在众人面前的地面上凌空一剑。 地面顿时被剑气炸开一道沟壑。虽不宽,也不深,却足有数十丈长。 做完这一切,回到台上,全程无语,只是恭敬地站在东林王身前。 见东林王挥手示意,他才再次走到台前,“以剑痕为界,剑痕起,剑痕止,各位跨马上前!” 那些跃跃欲试的骑手们,纷纷拽马上前,整齐排布,任谁都不敢超越剑痕所指的范围,但,这么多马肯定是站不下,只能一排一排朝后排去。 或许是由于东林王在场,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自信,各大家族的赛马都是很有默契排在了最后一排。赵天宝也在其中。 赵云齐眼睛微微眯起,在场中来回寻视,直到确认了没有那个神秘的身影和异常高大得马匹出现,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咦,这马怎么没有骑手?” 让赵云齐感觉到疑惑的马匹,全身通红,长尾短鬃,小耳短颈,身量一般,在场中并不显眼,但其身侧的马匹纷纷与其保持着距离,若说其真有什么特异之处,就是那一双眼睛里透露出如人一般的桀骜与不屑。 “这就是那老家伙最后准备的手段吗?那为何现在却不见骑手?” 赵云齐当然不可能去提醒,他已经早就从手下那里了解到这匹马正是章引丘新得的野马,据说野得狠。 “那他是打算放弃了吗?” 看着那匹在那里来回乱晃的马儿,赵云齐不禁露出了得意的微笑,最后自然是少不了看向自家那墨点狮子骢,身量高大,气势袭人,在一众马匹中鹤立鸡群,那高高昂起的头颅更是彰显其不凡。 赵云齐这边是信心满满,章引丘那边却是满面愁容,忧心忡忡。 “这丫头到底在搞什么鬼?人呢?什么情况呀?”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那一阵阵的灰尘和一股原始的动物身上的气息。 许是这灰尘大得连东林王都受不了了,场下的兵甲身上的黑甲都蒙上了一层白灰,不管怎地,东林王身边的小将再度开口。 “炮响之后,众马可出!“ “砰!”话音刚落,礼炮炸响。 “驾!”声浪震彻云霄。所有马匹宛若离弦之箭弹射而出,一阵烟尘再起。 唯有那匹无人骑乘的马匹,原地溜达了两圈,就想反身而去,全然没有争胜之意。 此时众人惊讶之余,无不发出阵阵轻笑。 反观章引丘的脸上却已是寒霜一片,暗道,“完了。” 第161章 看他们搞什么花头 正当所有人以为章家这次栽了,甚至是章家的几人都这样认为,突然从一旁窜出了一道人影,直奔那匹不战而退的野马而去。 野马还在畅想自己轻松溜跑后的生活,却没发现自己的前路已被人挡住。 只见那道身影闪转腾挪之间,宛若闪电,看不真切真容,但几个残影消散之后,一俊秀男子已经端坐马背。 野马烈性难驯。它正畅想美好生活呢,就突然有个人坐在了自己背上,那还了得,看你马爷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可是这马还来不及发作,就感觉一股澎湃的杀意从背上压了下来,阵阵叠加,一波强过一波,紧接着肋骨两侧如遭重击,四蹄发软,没了气力,垂下了高傲的头颅。 眼见这马服软,马上的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脖子,然后一勒缰绳。 马儿突然觉得身上的压力一松,一种劫后余生之感油然而生。 随后一人一骑朝着先前出发的人直追而去。 赵云齐气得直拍扶手。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 没错,那骑马后出发的人正是青竹。 “不过还好,他那匹奇特的马并没有出现,凭借这么一匹没经过训练的野马,坏不了我计计划!” 赵云齐刚想松一口气,就听到了一声格外嘹亮的马鸣声。紧接着一匹高大异常的骏马跃入厂中,那黝黑发亮的毛色在日光熠熠生辉,如同缎面一般,停留片刻,如同做了一个展示。 待在场之人惊呼一番之后,这马带着章家大小姐也越过剑痕紧随而去。 “怎么会这样?”两道疑问声响起。 一道是赵云齐咬牙切齿,一道是章引丘喜出望外,毕竟他可是知道后来的那司马是个什么玩意儿。 赵云齐一脸希冀地看向东林王,希望能仲裁这番行为的不妥,可东林王根本没有理会他,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见他如此,在场所有人顿时不敢再多说言语。 赵云齐虽然气得面容赤红,也只能咬牙寄希望于自己的墨点狮子骢可以拔得头筹。 比赛开场之后,有许多人拉着自己马还达不到比赛标准的跟了上去,哪怕跟不上,凑凑热闹也罢。 那些还没来得及跟上去的人,此时也是非常高兴,心想着前面那些憨货,这不就错过了最后一好戏吗? “虽说前一个强行拉马硬追很抢眼,但后面那匹马才是少见嘞,那么大,只怕是有寻常重马的两倍不止了吧?” “前些天听说城中出现一匹特殊的马,我还不信嘞,这回又看见了一匹,倒是觉得有几分可信了!” “就是,我也听说了,刚开始我还以为看不到了呢!没想到最后出现了!过瘾过瘾。” “你们说这会不会就是那匹马呀?” “对咯,我说这么眼熟,就是它!” …… 别看这些人说得热闹,其实他们又何曾想过会有这么的变故呢?此时的言语,无非是事后诸葛亮,过过嘴瘾罢了。 高台之上的那些人也是议论纷纷,但他们并没有像市井之人那样嘈杂,毕竟东林王还在上面坐着呢。 刚才那名小将心中也是惊叹不已,那名男子的身手气势和最后出现的那匹马都实属非同一般。 他看着自家的王爷,食指轻敲着扶手,别人不知,他跟随王爷这么多年,可是清楚的很,这说明王爷心中对于那一人一马已经产生了兴趣,只是不知道是人多点儿?还是马儿多点儿?但他也不敢问,只能静观其变。 另一边青竹和章英男并没有奋起直追,反而是远远吊在了最后面。 二人并骑,不慌不忙,倒是不像比赛,反而是一对情侣出来踏青。 当然若是章英男骑乘的马,没这么夸张的体型,可能会更和谐。 那匹马看着青竹骑的马,那眼神竟然充满了鄙视,活脱脱就是一个闹别扭的小孩儿模样。故意仰着头,居高临下,踩着傲娇的步伐,一阵嘚瑟。 “踏雪,你这家伙,别傲娇了。好好照顾人家小姑娘!”青竹被这个家伙气得够呛,白眼直接不要钱似的丢了过去。 没错,最后跳进场中的黑马正是踏雪。 之前天宝楼有人对踏雪出手,这家伙直接选择了偷溜,跑去玩了几天才悄悄回来找青竹。 为了让那些人把注意力从自己身上移开,也是减少不必要的麻烦,青竹直接将计就计,选择了让它躲起来。 上次在隐龙之地遇险,也是这个大家伙赶去救了他,事后继续隐遁。 原本青竹都没打算让这家伙露面了,可是章英男的事儿又让他重新做了打算,而且他也明显感觉了有些事情可能会发生,所以为了稳住局面,提出了自己替章家骑野马参赛,而章英男则是骑乘踏雪。这就是二人的计划。 “先生,我们这样真的可以吗?”章英男有些担忧,其他选手都在奋勇争先,自己俩却还在这后面磨叽。虽说自己很喜欢这种感觉,可是现在不是时候呀。 “你且放心,即便是那些人这点儿时间能过半路程,这家伙也能带你赶回来!”青竹却说得从容不迫,分外简单。 “对嗷,我现在骑的可是踏雪追风骥!” 听到章英男惊喜的夸奖,踏雪又嘚瑟地长鸣了一声,震得周遭山林鸟兽惊散。 青竹为了不去理它,继续说道,“我们先吊在最后静观其变,因为我感觉好像不太对劲!” “不对劲?哪儿有问题?”章英男一脸的求知欲。 “就是觉得不合理。”青竹回答。 “人?还是马?还是其他?”章英男猜测着。 “都有问题。东林王出席这种活动多吗?”青竹问。 “不多,刚才我也问过我父亲了,他说东林王出面闻所未闻,往常只会等结果出了之后派人送来任命旨意和进那神秘之地的信物。” “这还只是第一个不合理的地方,最不合理的地方在于,这是一趟一千八百里的比赛,纵使这些马如何训练,总也是有个极限,不管是为了保存实力冲刺,还是为了保证有能力完成全程,但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可能会一开上来就直接全速冲刺的。你现在看看周围,这片刻的功夫,附近还有人吗?” 章英男环顾一下四周,参赛者已经全部不见踪影,反而是一些凑热闹的人纷纷回转,嘴里皆是念念有词,“什么玩意儿,今年的马都这么优秀吗?往年都能跟着玩一会儿的,今年这才一开始就跟不上了!” 青竹继续说,“第三点不合理,或者说是第二点的补充,你刚才有没有发现那些马匹和骑手都有些不正常,虽说大家相互之间是竞争对手,但除了章赵两家之外顶多是利益冲突,并无实质仇恨,加上抬头不见低头见,而且东林王在场的情况下竟然开始了谩骂,那些马也是,一个个亢奋异常,双眼通红,就像是发了疯一样,根本不像是训练有素的样子,甚至有几个骑手都有些难以控制了,若非出发的信号发出,只怕在那里就有出事儿了!” 听青竹说出异样,章英男也是明显想起了刚才的那些情况,一张小嘴张得老大,开始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那这该如何是好?我父亲还在那边呢!” 小辣椒脆弱起来说到底也是小姑娘,又慌神了。 “好了,你别急,那边东林王在,出不了乱子!”青竹安慰了一句,“现在主要的问题是要找出是谁在捣鬼。” “那如何调查呢?” 恢复冷静的章英男又变成了青竹的小跟班。 “他们不是想在赛马比赛里搞花头嘛,那我们就陪他们玩儿这一遭!看看我们踏雪追风骥在手,他们还能搞出什么花样了!” 第162章 救人 花无语,卿无语,一任茶花君无语。 章英男还想多问几句,纵使只是说说话也罢。 可偏偏青竹却是收回了闲聊的兴致一门心思开始盘算,这天马城里的桩桩件件,他已了然了一些事情,可越想越气,自己平白无故被人拉入了泥潭不说,竟然还别有用心。 一边想着,脚下的气力也就不自觉重了些。 胯下的野马突然就慌了,背上的爷,您可小心点儿,我这小胳膊小腿可是经不起您这般折腾,再说了,您没看到边上那个大个子的眼神吗? 那是个祖宗耶,它的气势我都受不了。这要是发起难来,那自己可是承受不起呀。 青竹可不管它心里想什么。少年少愁绪,挽弓纵长鞭。 “驾”。 得,您开心就好,马爷我忍了,走您嘞。 说来这野马也确实不负章引丘一番心血,单从脚力来看稳进这届马赛前三,若是再驯养一些时日,纵使第一也不可谓没有一搏之力。 青竹骑着它,虽不如踏雪稳当和极速,但那卖力劲儿却是绰之有余。 而且他真是怕了青竹,那副顺从,犹如那些打小驯养的马儿一般。 让青竹真正体会到了驾驭的快感,这是与骑乘踏雪全然不一样的成就感。 与那家伙之间可不像是坐骑与主人,倒更像是兄弟之间的情意。 这不,骑踏雪可用不着鞭子,那完全要它收着点儿脚步才行嘞。 踏雪心有所念,也看了过来,见被青竹发现,赶忙扭过头去,依旧摆出一副傲娇的模样,倒是可笑得很。 青竹忍俊不禁之余,又叮嘱道。 “踏雪,你稳一点,小丫头可不如我那般经得起折腾。等会儿你跟在我身后百丈,我快,你快,我停你停,旁的就听我指令而行,可听明白了!” 踏雪没有表示,反而一个响鼻喷出,如有不满。 “踏雪宝宝,你可要乖乖听先生的话哟!”章英男也在马上俯下身子,轻声言语。 踏雪一抖身子,根本没去理会。 无聊的两脚兽,让你待在我背上已是恩赐,还敢让本骥兽做这做那,看我怎么折腾你! 这般想着,踏雪就想使坏。 可不等它行动,青竹就发现了它的意图,一个眼神连带着灵气就甩了过去。 踏雪心知自己做错了事,就像是被老师发现了上课偷懒的娃儿,眼神飘忽,故意看向别处。 青竹也只踏雪心有分寸,一夹马腹,催促胯下的马儿提速。 行一路,走一路,转眼已过六十里。眼前终于又有了其他的参赛之人。 “踏雪记住了,你不可妄动,掩好身形,跟着就好!” 经过一番熟悉,青竹对这匹野马也是有了些了解,心头略为计算,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也便再次扬鞭起速。 野马也是相当争气,刹那间就追上了那匹黄白的花马。 并驾而行,青竹看得真切。 这马气喘如牛,却依旧在奋力扬蹄;马背之上的人,面色苍白,眼露惊慌,此时亦是苦苦支撑。 “嘿,兄弟,你是哪儿家的兄弟呀?”青竹凑过去询问。 “诶,我是寻常百姓家之人,本来只想是来这比赛见见世面,却不知怎滴这马儿今日如此亢奋,一时竟然有些难以控制!” 那人扭过头,苦笑着回话。 “那何不放弃呢?总是身家性命要紧呀!” 青竹规劝,他眼见对方就快要油尽灯枯,属实是有些不忍。 “兄弟说来轻巧,我若是能压制得了这疯马,又如何如此狼狈呀?早在三十里地的时候就放弃退出了,我是停不下来呀!” 这人言语间叫苦连连。 青竹此时也再次发现了那马儿的异样,那一对眼睛鼓涨而出,血丝密布,嘴角更是有白沫流淌,眼看就要不行。 “兄台,你快替我想想法子,我可不想因为一时玩儿心,丧了性命呀!”马背上的男子也是感受到了胯下马匹的异样,彻底慌了神,哀嚎着求救。 青竹催动马儿争先百丈,拽缰回马,止住去势,跳下马背。 此时那疯马已到身前,马背上之人更是慌得松了缰绳,以手掩面。 青竹抬手抓住马辔头,一手揽过马脖颈,呈摔跤之势,以举重若轻的巧劲儿卸去那马前冲之力。 马落路旁,无伤;人也在跌落之前就被拽了回来。 那人惊魂未定,呆若木鸡,青竹却走到了那匹花马身边。 这马挣扎起身不说,见被人压制,还想回头来咬,可青竹哪里会随它所愿。抬手就是一拳,打得它头晕眼花,没了力气。 趁机检查了这马周身过后,青竹心中有判断。 “多谢先生相助!小的才捡回了一条小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刚才那人回过神来,赶忙前来道谢。 青竹挥挥手表示并不在意,反而提醒他,先将马儿拴在边上清清醒醒,不然只怕这兴奋劲儿过不去。 那人连连称是。 说罢,青竹上马继续前行,马速明显又提高了不少。一来这耽误了些功夫,二来若事情真如他所料,只怕前路之上已是哀嚎遍野,死伤惨重了,所以他必须抓紧速度,能救下一个是一个。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踏雪,见稳稳保持着距离,他便也不多做留意,一门心思往前冲刺,为了不伤了野马的元气,他甚至动用了一丝灵气灌入其体内。 章英男在后面看得是心惊胆战,近身摔翻冲刺中的马匹,还有余力救下马背上的骑手,这简直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好帅呀!”她满眼都是小心心,那甜腻腻的声音差点让踏雪都打了一个踉跄。 雌性两脚兽好可怕! 青竹可顾不上那么多,很快又追上一人。 这人比刚才那人还要不堪,大喊大叫,拼命叫“吁”,可除了其自己已经声嘶力竭之外,全然没有什么作用,依旧疯狂冲刺。 一番观察,这马依旧还是红眼鼓胀无神,嘴角流淌白沫,大口喘息,不听骑手指令。 这次青竹没有下马,直接甩出两根竹针,钉于马匹后腰之上。 那马被针一扎,先是一颤,紧接着就如同泄了气的气球,瘪了下去,慢慢减下了速度,最终停住。 “多,多谢相助。”那人用虚弱的声音道谢。 说完他就再也抱不住马脖子,从马背滑落下来,瘫软在了路边。 青竹并未多做停留,毕竟现在时间就是生命。 前面的情况还是被他猜中了,他多么希望自己猜错,可偏偏不去人愿。 眼前的这一幕已经连他都不忍再看了。 一匹枣红色的马,装饰得颇为华丽,就连鬃毛都编成了一绺一绺的小辫儿,可偏偏这时候马背上已经没有骑手了,人在那肚子下面。 不知道他是被甩下去的,还是自己想跳下去逃生失败,总之就是一只脚卡在了马镫子上,整个人如同一只破麻袋那样,被拖拽着,在地上摩擦,碰撞,人早已没有气息,还在地上留下了长长一条血肉痕迹。 青竹实在是看着心里焦灼,第一时间就射出了竹针,马是停下了,人却是回不来了。 青竹的马也停了,他走过去,把那个骑手横放在了马背上。 清醒了几分的马儿,看到自家主人的样子,血红的眼睛里也已经满是泪水,嘴中更是发出阵阵悲鸣,哀伤之气油然而生。 “去吧。把你家主人送回去。” 青竹拍拍它的脖子,叮嘱它,可是它却站在那儿看着主人拖拽而出的痕迹久久不肯离去。 青竹无奈,只能先行离去。他刚上马,就听到了一声无比凄凉的嘶鸣。 “不好!” 可是他刚回头就看到那匹马一头撞在了路边的大树上,头上的伤口和嘴里汩汩流血,一双大眼睛至死都紧紧盯着主人的身子和那长长的血色拖痕。 “混蛋!”青竹彻底怒了,马匹尚且如此通晓情感,可为什么人却总喜欢互相伤害,为了这些垃圾的欲望,需要填埋多少鲜血与泪水? 人不如马,正如野马看到自己同类的死亡会哀鸣,感受到了青竹的哀伤会更加顺从,可是人呢?会吗? 青竹给不出答案,只能拼了命往前赶去。 第163章 赛程过半 章英男跟着在青竹的身后,远远的,帮不上忙,却偏偏都能看见。从一开始的崇拜,慢慢变的心疼。 这些人真的只是来参加自己热爱的赛马,想要展现一下自己的才华和自己最亲近的伙伴,却不曾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一楼走来,被自家先生救下的寥寥无几;运气好的跌落马下还能痛苦哀嚎;运气略差就是坠马身亡;最惨的就是挂在了马身上被一路拖拽,连身体都不全了。 那些马儿也好不到哪里去,精疲力竭一头栽倒,再也起不来的;失去平衡跌倒在地,骨头都扎出来的;难以忍受失去主人的伤痛,选择自我了断的,比比皆是。 一幕一幕的凄惨画面,让这一条本该激情燃烧的路途,却变成阴森恐怖的修罗场。 章英男不敢看了,她怕了,她害怕这些血肉模糊之间突然会出现一些熟悉的面孔,但又不得不看,因为她的前面有一个伟岸的背影,支撑起一片天空。 踏雪此时也没有再玩闹,认认真真地跟着前面的青竹,因为它已经感受到他的气息发生了变化,那是一种极致地压抑。 起点的地方。 观众剩下不多,这一千八百里跑回来还要好久,如今跟也跟不上,还不如前去边上溜达溜达,等时间约摸着差不多了再回来,待在这儿,人都快憋死了。 东林王依旧端坐着。 旁边的几家势力也是坐在那儿不敢乱动,当然那些活泼好动的后辈也早已偷偷溜走。 一只游隼,自高空直坠而下,落到了那名小将肩上。 小将从它脚上解下一个小竹筒,恭恭敬敬地递交给东林王。 东林王看过之后,没有说话,只是这眼神有了耐人寻味的变化。 “老蚯蚓,你说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范刚终于是憋不住了,往章家那边靠了靠,轻声跟章引丘说话。 “我哪儿知道?东林王的游隼斥候回报了啥,他不说,咱也无从得知呀?”章引丘往椅背上一靠。 范刚听着章引丘的话就有些不太舒服,“什么无从得知?赛前不是安排了确认路标和汇报消息的人吗?这些人呢?” 章引丘那也真恼火呢,之前派出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从而导致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他的宝贝女儿怎么样了。 因此他也是彻底没给他留面子,“去去去,别来烦我。” 结果范刚还没被这句话气得发飙,对面的赵云齐却是轻飘飘的点进来一句。 “范家主,你这话本就是问错人了,人家章家这次有两匹宝马参赛,心中那是十拿九稳,怎么会如我们这般着急呢? “姓赵的阴阳怪气的想干什么?谁不知道你们赵范两家已经穿上了一条裤子,何必在这儿惺惺作态?” 一直以来被赵家压得透不过气,如今又是这样情况不明,章引丘本就心烦,这赵云齐和范刚还偏偏如此拱火,哪里还忍得住,直接就爆发了。 “老蚯蚓,你什么意思,我好心与你商量,你这咋还反咬一口呢?谁不知道我范家中立至今,哪儿来的什么穿一条裤子?你给我讲清楚!” 范刚也是来了火气,自己无非是询问了一声,这怎么还打蛇上棍,惹了一身的骚。 章引丘已经不打算再与之纠缠,只说了一句,“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转了过去不再说话,毕竟东林王还在上面坐着呢。 范刚气愤难当,还想在与之理论,可赵云齐显然更会察言观色,轻声言语。 “范家主何必置气,有些人觉得自己能够绝处逢生,但我赵家的墨点狮子骢和你家的乌云骓那都是难得的好马,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嘞。” 说着赵云齐还故意挑衅似的看了一眼章引丘。 章引丘不予理睬,倒是边上另外几家势力纷纷出言拍马,说什么赵范两家的马儿定能奋勇争先,特别是赵家稳稳拔得头筹之类,谄媚之意溢于言表。 范刚看这情况也没多做回应,选择了沉默不语。 赵云齐见赵家那么多家族的恭维,显得有些飘飘然,得意洋洋的看着章引丘。 他心中想的是,章家以为用一个女儿换得竹三出手稳操胜券,虽然不知道那匹马怎么又出现了,可自己苦心经营多年,怎么会没有后手?那个该死的家伙,给脸不要脸,自己拉拢他,竟然还摆架子,那这次若是磕着碰着,也就不要怪我了! 章引丘瞥见赵云齐眼角那阴狠的神色,心中不禁更加忐忑起来。 东林王坐在上面,静静看着这几个家族之间的争吵,不知道在想什么。挥手叫过了身边的小将,对他吩咐了几句。 小将随即走到台前。 “各位家主稍安勿躁,现在比赛途中确实出现了一些问题,不知是何原因,目前得到的消息,参加的人和马已经伤亡过半!” 说罢,就转身归位。 “什么,伤亡过半?” 台上台下的人瞬间傻眼,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场比赛而已怎么会伤亡过半。 特别是那些有亲朋好友参加比赛的人,全部心急如焚,胆小者已经原地瘫坐,不少人也已经开始暴动,想要去赛道上一探究竟。几大家族也是不约而同看向东林王,想寻求个答案。 面对现场的哗变,东林王确实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更别说出门,先解释了,反而是一挥手,给带来的兵甲下了个指令。 那些兵甲瞬间变阵,自内而外,鱼贯而出,形成一个大圆圈,将现场的所有人都围在了当中。 兵甲不多,隔老远就有一个,可是这是披甲执坚的东林王的黑甲军,他们代表的就是东林王,谁要是走就是与东域霸主作对,这事儿,谁敢做。 一时之间,原本由热闹欢快变成了心焦急躁的现场,再次变得沉默无语,无论是平民还是大家族大势力,似乎区别都不大,一个个仰望着苍天祈祷,只求自己在意的人能够平安回来。 天已经全然黑下来了,天边的月亮有些苍白,却不知为何照得地上的血迹,却如此刺眼。 青竹已经数不清这是自己追上的第几匹马,救下的第几个人,搬到路边的第几具尸体,不管人的还是马的。 他只知道凭借自己的身体素质,两个肩膀已经有些麻木了,就连骑的马也开始了喘粗气。 青竹拍拍马脖子,突然一震,“怎么会这么烫?” 赶紧查看马眼睛,一抹触目惊心的血色也已经开始蔓延,好在嘴角还没有异样。 “你这家伙原来也中招了,我还以为你没事儿呢!”青竹嘴里说着,手里已经又挤出一道灵气,送进这马的身体。 这马干脆就地那么一躺,任由青竹施为。这位爷可是真能开玩笑,您那周身杀意凛然,怒气值爆棚,自己哪里敢表现出来呀,要是您一生气,毙了我怎么办? 灵气这几种用法,实在是杀鸡用牛刀,但是细细一想青竹也并觉得不可惜,在他如此不爱惜脚力的疾驰之下,若是不用灵气,只怕这家伙过了半程就得歇菜。 一番操作之后,马眼睛的血丝退去,气息也是平稳了一下。 青竹二话不说直接上马,再次化作月下的黑影。 赛程过半,头前的第一阵营已经过了半程,再往前就是回程,只不过并不是折返,而需要走另外一条路。 此时当先的几人面露苦涩,显然他们也是遇到了同样的困境。 “这下该如何是好?再下去我就要坚持不住了。” “我也是。” “若我今日不死,必要查明原因,不死不休!” “就是,我们的马同时失控,肯定是有人在捣鬼!” ....... 几个人声音已经非常虚弱,但一说起背后捣鬼之人,个个是义愤填膺。 “哦,这么恨我?那我可是要害怕了!算了,最后一点儿就给你们吧。” 一道阴森的声音突兀的传进他们耳中,紧接着一个黑影从一闪而过 风里突然多了一阵异香,胯下的马儿连连发出兴奋地嘶鸣,随即全部一头栽倒在地。 几人全部摔落在地,几声闷响过后,血肉横飞,只有一人尚存一息。 他死死盯着站在前面的月光里的一人一骑,想看清,却只看到了一片血色,最后世界变成了漆黑。 第164章 故事重演? 作为最后的终点,那几个高台之下,围观的人群此时已经越来越多,但现场已经全然没有半分喜庆之色,所有人面色凝重愁眉不展。 喜庆的装饰反而有着说不出的诡异,在风中勾勾搭搭,似乎在嘲讽着什么。 现场一片寂静,夜风清寒,不少人浑身哆哆嗦嗦,可是东林王却下令许进不许出,让所有的恐慌与不安都在这不大的广场上积蓄膨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月光再次倾斜,天也变得越来越冷。 那些兵甲的盔甲之上落起了浓重的露水,他们却始终不曾挪动过分毫,只有那长戈的锋刃,被露水渲染得熠熠锋芒。 “啊嘁”不知是谁打了一个喷嚏,就如同之前的礼炮那样震耳,可是谁都不会去责怪什么,或许极度的寂静太过煎熬,又或许只有这一丝声响,才能让大家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所有人紧紧盯着远处,那被夜幕拉扯的地方。 青竹艰难的把路中间的几个人拉到路边。 “这几匹马看来是素质差不多,不然不会都坚持到这里一起暴毙。” 他来时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同样的情况下,马越优秀,坚持的路就越远,但最后生还的几率也越小。 “额?”青竹突然发现了什么,略微疑惑,又把刚才那几匹马检查了一番。 捻起了一点尘土,轻轻揉捏了,没有说话,只是眯着眼睛看着前路。 广场上,许多人已经坚持不住,直接坐在了地上。 高台上的那些家主也是面面相觑,可却一个个欲言又止,谁都不想先开口。 范刚坐不住了,直接起身,朝着东林王郑重一礼。 “王爷,这样等着也不是个事儿,请让我派人去看看吧!” 章引丘也是起身同样一礼,“王爷”。 他的女儿生死未卜,他如何心安,此时的他根本不想那些家族之争,只想自己的女儿能够平安归来,不然他会懊悔余生,不该鬼迷心窍,最终把女儿推进了险境。 其他家主也全部起身,齐声道,“还望王爷应允!” 广场上的人,听到动静也是纷纷扭过头,期望东林王能够松口应允。 可东林王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正当那些家主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只游隼又飞来了。 小将取过消息递给东林王。 东林王看过之后,终于第一次开口说话,甚至都没站起来,但话语间所散发的气势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把头低得更矮了。 “枉你们还一个个都是一家之主,如此心浮气躁,如何成事?\\\" 看着这些人束手束脚的样子,东林王眉眼间流露一丝不悦。 这样的气氛中,时间似乎过得更慢了些,但总归有些事情都终是会有一个结果的。 “哒” 一群人同时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全都疑惑地看向远处。 可是夜太黑,根本看不真切,甚至好像刚才真的只是因为期待的太久,而产生的幻听。 还没来得及失望,又是几声“哒哒”,这次已经无比清晰,都听见了。 所有人都将目光注视着那个地方,哪怕什么都看不见,但还是一个个目不转睛,有的是期盼,有的是担忧,有的是关切,有的是泪水。 马蹄渐近,众人的目光越真切。 终于一匹高头大马的身形显现,那轮廓格外矫健。 不同于往常的欢呼,今天迎接这一幕的却是长久的安静。 它还是来了,转眼已到近千百丈。 这马就像是上好的宣纸被人挥毫泼墨了一番,在月色渲染之余竟然有了些梦幻和虚影。 “哈哈,哈哈,是我赵家的墨点狮子骢,是我赵家的墨点狮子骢,哈哈......” 赵云齐看清来人之后几近癫狂,不断的冲周围的人讲,不断的对围观者说。 发现大家伙根本没有人去听他的,反而盯着远处,他内心如遭打击,疯狂的嘶吼,“你们看呀,快看呀,是我赵家的马赢了,是我赵家赢了,是我赢了!” 这边赵云齐还在叫嚣,那边行进的马蹄声却是戛然而止,那一人一骑竟然停在了原地。 “赵天宝,你停下来干嘛?快过来!我们就要赢了!” 赵云齐趾高气昂地命令赵天宝。 “赵家小子,你可曾看到了其他人情况如何?”赵天宝还没来及回答赵云齐,章引丘就抢先开口,因为他一见赵家这小子回来了,进而更加担心起自己女儿的情况。 当然他这句话也是问出了其他人迫切的心意,全部盯着赵天宝。 “各位别着急呀。我先与我们家主说几句话。” 此刻的赵天宝根本没有理睬他们的话,反而嘴角扬起一抹邪笑,看向赵云齐。 “家主,开心吗?” 赵云齐虽然觉得有些诡异,可是却并没有在意,反而喜笑颜开地回答,“开心,当然开心咯!” “哦,既然如此,那是不是也该让我开心开心呢?” 赵天宝这话一出,赵云齐总算是从胜利的喜悦中冷静下来,面目变得狰狞,变的狠厉,“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呀,就是小的替你拿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讨个赏而已!” 赵天宝依旧轻声细语,只是此刻的他,已全然没了曾经的机灵乖巧,反而满是贪婪和阴狠。 赵云齐听到这,还以为自家的手下只是想要些奖励呢,满脸堆笑,“好好好,你这次立下大功,是要好好奖励,你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他是全然没有察觉到其余家主看他那如同看白痴一样的表情。 赵天宝听闻此言,也是露出了奸计得逞的表情。 “家主果真是大气,既然您已经应允,那我可就说了哟。” “对,赶紧说,都答应,我都已经等不及了。”赵云齐一脸的迫不及待。 赵天宝哈哈大笑,随后眼神一冷,“我要你整个赵家!” “什么!” 场中心思玲珑者即便早有猜想,却依旧被这话给惊掉了下巴。 这人的胃口好大,若非章家把持城主之位多年,那赵家可就是天马城名副其实的一字家族。 赵云齐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但转而他就释然了,笑嘻嘻地威胁。 “张天宝,莫要乱说,被大家笑话,赶紧过来,我回去之后自有奖励。” 赵天宝这时候似乎没听出什么这话里的别的意味。 “别呀,我的好家主,您这话都说出口了,咋还能咽回去呢?今天刚好东林王大人也在,可以与诸位家主一起做个见证!哈哈。” “赵天宝,你到底想干什么?”面对自己仆从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赵云齐已经无法压制内心的怒火。 “干什么,不干什么呀?就是想要你的赵家罢了。”赵天宝在马上耸耸肩,说得很是轻巧。 “想要我的赵家,你年纪不大,口气但是不小,纵使我说给你,你吃得下吗?还不赶紧给我滚过来,我就当你是年少不懂事,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不与你计较了!”赵云齐冷静下来,语气平和,但话里的杀机却是有增无减。 其实赵云齐若说也是在场各位群众的想法,他凭什么有自信能吃得下偌大的赵家。 赵天宝却依旧是那副嘴脸,改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家主呀,你说你好好的把赵家给我多好呀,非得搞成这副样子,让大家看了会好难堪的。既然你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我也不能小气了,兄弟们,来让赵家主看看我们凭啥能吃得下赵家!” 随着他一声招呼,赵家高台上本就不多的人里走出来绝大多数。 这些人一亮出身份,立马就把其他的人给控制住了。 甚至两个原本就在赵云齐身边的人还一左一右夹住了他。 赵云齐到现在也已经彻底慌了神,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身边的人,“为什么?你们可是我的家人呀!” “家主勿怪!” 这些人全都面无表情。 “为什么?唯利尔!赵家主,这个答案,你可满意呀?”赵天宝此时已经全然是嚣张跋扈的气焰。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待你不薄呀?” 赵云齐痛心疾首,更是懊悔自己为何会养出这么一个白眼狼。 “哈哈,待我不薄?赵家主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儿呀!” 第165章 你知道错了吗? 赵云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如遭雷击,一脸惊恐,身子一软跌坐在了椅子上。 “哟呵,赵家主看来是想起来了!今天天儿正好,大家都在,那我就给大家讲个故事吧!”赵天宝语气中满是嘲讽。 “谁想听你讲故事呀?路上到底发生了啥才是关键!” 在场的人此刻根本没人想听他们赵家那点儿事儿,又不是平时看热闹的时候,好多人还在担心自己那些参加比赛的亲朋好友呢。 可赵天宝却似乎全然没有听到大家的话,自顾自的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说来也是神奇,你说一个人心怎么可以大成这样呢?” 赵天宝先是卖了一个关子。 “曾经我也将赵大家主当成是我的恩人,在我孤苦无依就快饿死街头的时候将我带回了家,给我吃,给我穿,让我跟着他的孩子一起读书学本事,后来更是传授我经商之道,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他,赵云齐,竟然还是我杀父杀母的仇人!我儿时所受的苦竟然都是因为他!他就是一个畜生!他就是个变态,他抚养我就是为了看看一个本该仇恨自己的人,却像小狗一样顺从自己!” 赵天宝声嘶力竭,情绪激动,指着赵云齐破口大骂。 而他接下来的讲述,也是让大家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仇恨赵云齐。 说到底还是城中大家族之间相互倾轧之故。 赵家当初为了截获利益,与另一个家族爆发了冲突,最后为了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要是将那户人家全部逼死。当时有一户李姓人家,虽是小门小户,却存一丝怜悯之心,看不惯恃强凌弱之举,收留了那户人家的幼儿寡母。 但就因为这一时善举,却李家被赵家盯上,谋了产业,断了生计,只为逼迫李家交出那户人家的遗孤,并要求其全家上下老老少少十七口跪于赵家门前赔罪。 李家无可奈何只得照做。 赵家之人见李家服软,不但不趁势收敛张狂,为了杀鸡儆猴,以儆效尤,更是在一家门前百般羞辱李家众人。 李家之人不堪其扰,羞愤难当,先是两位老人一头撞死于赵家门前石墩子上。 紧接着李家青壮年怒起理论,却被赵家之人蛮横镇压,武力驱逐。 李家青壮年身受重伤,饱受屈辱,无奈回去之后,郁结而去,剩下几个孤儿寡母。 想去城主府求个公道,却被章赵家之人抢先拦下,免不了又是一通羞辱。 落了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以死明志,祈求有识之人能够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可是谁知道这混乱的城池里面,大家早就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只要祸事不落在自己身上,谁都不愿做这出头鸟,避免引火烧身。 更甚至许多人背后嚼舌根说李家多管闲事,是自取其辱之类云云。 好好的一户人家,不说多么显赫,却也是和美之家,却只因一时心善,却落了个家破人亡,还无人问津,反而被人背后指责,戳脊梁骨。 听到这儿,在场年长之人也是渐渐回忆起当初确有其事。 原以为那时李家已然断了延续,现在看来只怕眼前这赵天宝就是李家之后。 众人纷纷看向赵云齐,想听听他如何辩驳或者解释,可偏偏他却依旧瘫坐在那里掩面无声,只有那发抖的身子,却看不到是气急,还是羞愤? “哼,赵家主,无言以对了吗?”赵天宝却丝毫没有到此为止的意思,反而继续将这陈年的伤疤一点一点撕开,誓要将赵家彻底钉在耻辱柱上,不得翻身。 “对,这就是平日里与人和善的赵家主,他那笑脸盈盈之下藏的是何等阴狠毒辣之心方能够行这等灭门杀戮,对老弱妇孺下手之事?” 面对赵天宝的指认,赵云齐终于第一次抬起了头,面色苍白,两眼通红,无力地抬手指着赵天宝,气息萎靡。 “是谁告诉你这些事的?” “怎么,被人拆穿了这些事儿,心虚了?”赵天宝依旧冷言冷语地回应。 “你以为偷梁换柱,故弄玄虚就能欺瞒我一辈子吗?人在做天在看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切都有因果,可不是你道貌岸然的做些伪善之事就能够一笔勾销的!” “闭嘴!这些事情是不是章引丘这个王八蛋告诉你的?”赵云齐突然暴喝,却把矛头直指章家家主。 “赵云齐,你个疯狗,别到处乱咬人,老夫没心思掺和你们赵家的腌臜事儿!” 章引丘本就心烦意乱,赵云齐这突然的责骂,特别是看到其余人投来的那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顿时就火冒三丈,怒不可遏。 “章家主,先别急呀,这赵家如今已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到时候这偌大的天马城不就还是你章家说了算吗?” 看到章引丘和赵云齐对上,赵天宝倒是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顺势又给添了把柴。 章引丘瞥了一眼赵天宝,“你也别在这儿胡乱拉踩,扯东扯西,故布迷阵,我可从未与你说过这些事情!” “不是你说的是谁说的?”赵云齐当即反驳,“当初我收养这李家遗孤之事,只有你我在内的几个人知晓,后来我们两家意见闹得最大,几近生死相拼,,现在搞出如此局面,你告诉我不是你说出去的,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他自己思量了一番,加上刚才赵天宝那模棱两可的回答,更是铁了心要将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安在章引丘身上了。 章引丘也被他这话彻底引燃,激动地站起身子走到台前,往日也便罢了,今日东林王和全城各家以及那么多百姓在场,坚决要撇清自身,断不能让这脏水泼在章家头上。 “老夫一生坦荡,恩怨分明,你说我搞这些阴谋,有何实证?仅凭你的臆想猜测,如何作数?再者说了,你说我背后怂恿,可我压根不知道这赵天宝是李家之后,我如何谋划?” 赵云齐想插嘴,章引丘却是根本不留机会。 “当年你赵家与那两家之事,是非曲折暂且不论,但当我得知消息赶去李家之时只见到你带走了一个稚童,我都不曾与之交流,我如何知晓其身份?你现在要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强加我身,我岂能任由你攀污?” 章引丘义正言辞地说完这些话,愤然一甩袍袖,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面色铁青。 赵云齐又想说话,这次却是被赵天宝给打断了,“正如章家主所言,李家最后的女眷都自缢之后,正当我一人嚎哭之时,就是这位赵家主出面,悄悄来到李家宅子,带走了我,还告诉我他是路过,见我可怜,一时心软,只要我愿意跟他离开,定会待我如同子侄一般疼惜。我年幼不识人心,一念之差认贼作父,抢了他的当。可惜他这自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行为,却终是纸包不住火,悠悠众口,悠悠众心,最后还是被我知晓了真相!哈哈,或许这就是报应,就是你赵家应得的报应!” 几次想说话,却都被人打断,赵云齐似乎也不再想辩驳什么了,放下了手,无力地靠在椅子背上,看着天空,眼神空洞。 “那你到底想怎么?” 聊聊数字,却似乎用光了他最后的力气,语气里满是悲凉与无奈。 “想怎么样?问得好!”赵天宝竟然拍手鼓掌,随即坐正了身子。 “第一,我要你赵家名存实亡!如今赵家各房都被我打点清楚,放心,忠于你的那些人,我自会一一拔除,一个不留,这也是跟你学的,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第二,我要为李家正名!让那些曾经背后议论过李家的人都看看,李家当初并非多管闲事,而是你赵家嚣张跋扈,欺人太甚。 第三,我今天就要挡着你们所有人的面,认祖归宗,我本姓李! 第四,我要你也尝一尝这家破人亡,丧家犬一般的悲苦与凄凉!” 他这话语声音响亮,传遍全场。 全场寂静,没有反馈,毕竟如果真的是如他所言,他这般作为,确实也是情有可原,无法指责,只能低头不去看他。 看着众人沉默的反应,特别是赵云齐面如死灰的表情,他颇为得意。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过后,“啪啪啪”,突兀的一阵掌声响起,紧接着人声传来,“好好好,慷慨激昂,言辞犀利,确实说的不错,做得也不错,可是你有几个地方错了,要听听吗?” 大家循声望去,这才发现漆黑的夜幕下,又走出了一人一马。 第166章 加强版的药 迎面而来的马匹浑身血色,略显泥泞,疾驰而来,突然停住方得喘息,那粗气呼呼直响,白色的热气自口鼻喷薄而出。 其上之人同样满身血污,此时满面含笑,却又目露凶机,正是一路耽搁而来的青竹。 此路上那人仰马翻,惨不忍睹的场景历历在目,纵使他经历过血路追杀,仍旧是不寒而栗,背脊发凉,直到此刻都气息难平。 紧赶慢赶一路赶来,不知不觉竟然到了终点前,恰巧还听到了如此了得的发言,哪里还忍得住,直接大声拍手叫好。 他这一出现倒是把赵天宝给吓了一跳。 “”你怎么会在这儿?” “对呀,我为什么会在这儿?我应该跟他们那些人一样在路上摔得人仰马翻,残肢断臂,命殒当场!” 青竹讥笑着跳下马。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皆是惊慌失措。 “什么?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家女儿怎么样了?” “我的丈夫如何?” …… 纷纷迫不及待的询问。 青竹却并未回答他们,只是让他们稍安勿躁,毕竟事已至此,着急又有何用,再说…… 他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东林王,没有说话,继续将注意力放回到赵天宝身上。 赵天宝此时从青竹突然出现的意外和慌乱中回过神,眼珠子一转,就要催马上前,欲要抢先一步马踏终点,锁定胜局。 但是青竹既然已经赶到了,如何会随他的如意算盘。 斜刺半步,不与眼前的一人一马接触,可是周身的气势磅礴而起,压了过去,将马的气势打断,寸步难行。 “哟,何必这么急呢?我又不与你抢夺头名,无非和你说几句话罢了!” 青竹缓缓靠近几步。 “来,让我也帮你的马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他围着赵天宝一人一骑检查了一圈,嘴里啧啧称奇,“果然是好马,身形匀称,四蹄修长,肌肉线条明显,特别是这一双眼睛,清澈透亮,炯炯有神。” 听完这几句,赵天宝心中暗道不好,急忙朝上边的东林王申诉,“王爷,这个人藐视比赛规则,强行阻我,这是藐视您呢!” 东林王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好了,你别像个小孩子一样行不行?有事儿就告老先生!来来来,我们先讨论一下这个事情那是哪儿错了?” 青竹表现得很是友好,就像是老友偶遇,热情招呼对方驻足聊天的一般。 “谁要与你聊劳什子的天,你快放开我!”赵天宝气急败坏的怒吼。 “赵天宝,啊不,李天宝?也不对,你既然不要姓了,那名字不也没了?算了,管你叫什么呢。喂,马上那个,你说得真是搞笑,我这儿离你远远的,即没碰你,也没绑着你,你如何说让我放开你呢?哈哈。” 他嘴上这样说,可是气势输出却更加汹涌,顿时压得赵天宝连话都说不出来,如同被捏住了脖子的鸭子,面色青紫。 “不说话了?行,那我来说了哈。” 青竹恰似闲庭信步,悠哉安乐。 其他人看得一阵无语,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可是这场面谁看不出来是你搞得鬼呢? 青竹哪里会管他们,对着张天宝就开始了说教。 “你说你李家蒙羞,屈辱而亡,这事儿各种曲直暂且不论,但你为了一己私欲,巧设机关,利用药物致使马匹发狂失控,坑杀戕害参赛人员,让他们因为你的仇恨付出血泪代价,难道你不就是变得如你所说给与无辜者苦难的恃强者一样了吗?就这你还不是大错特错吗?” 面对青竹得质问,赵天宝激动异常,面目狰狞如兽,艰难地低吼,“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确实是要证据,咱不能像你一样胡乱说话。” 青竹回头,“段流年,你说说你那药物用过以后会有什么症状?” 原本因为青竹平安回来很是开心的大桥和段流年,没想到怎么突然会被点名,一时发愣。 “哦,哦哦。我买的那药是吧?那玩意儿就是加强版的春药,还能有什么别的症状?” 青竹听得一脑门子的黑线,“你这家伙给我正经点儿,别瞎搞!” “哦哦,师叔祖,我那药只需拿一点点抹在马鼻子上,马匹就会兴奋异常,双目赤红,一身精力无处发泄!” 段流年这为老不尊的家伙,青竹真的要受不了他了,“好了,我问你答。” 看到他点头,青竹才继续说,“会不会短暂失智不受控?” “会的。” “会不会口吐白沫?” “不过量的话还好,要是过量会有一些的。” “如果过量是否会让马匹受损?” “这是自然,人服用类似药物都有风险,马匹自然也有,轻者精神萎靡不振,重者本元伤损不复巅峰,再重者生死难料,一命呜呼!” 段流年是越说越不对劲,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不由开始心虚紧张。 “很好。”青竹拿了一块布头,从自己骑来的那匹野马鼻腔里擦拭了一下,然后丢过去给段流年,“这里面有什么?” 段流年颤颤巍巍接住布头,看了看,又举到鼻尖嗅了嗅。面色也是一变再变,最后直接转成了煞白。 此时他内心唯一的想法就是,完了,这次怕是要把自己给放进去了,一时不再敢说话。 “别在那儿装相,里面有什么?” 青竹没好气地又问了一遍。 段流年面露难色,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事儿了吗?这师叔祖要如此害自己。但现在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可如何是好?管他呢,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自己这年纪也算不上夭折,死就死了。 “这布头上的秽物里有我那药物。” 段流年脖子一梗,一副看破生死的模样。 “你确定吗?”青竹皱皱眉。 “呃?”段流年迟疑着将布头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突然两眼放光,“不对,这里面好像有别的东西,被这马涕的异味遮掩,刚才竟然连我都一时不曾发现!” 青竹听到这话,也是恍然大悟,“果然如此。” “各位,今次的比赛之中,我后发先至,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那是因为先出发的人,除了眼前的这一人一马,尽皆伤损,甚至已经亡故,无一例外呀,而他们遇到的问题就是坐骑双目通红,口吐白沫,发狂失控,狂奔不止,待马匹精疲力竭之后,轰然倒地,骑手也随之坠落马下,或伤,或残,或亡,更有被挂在马下活活拖拽致死者不在少数,有些坐骑见主人因自己出事儿,清醒之后,更是选择一头撞死以殉其主!” 青竹终于还是将路上发生的情况说了出来,在场之人无不悲痛欲绝,泣不成声。 一些人已经恶狠狠地盯上了段流年,似乎要生啖其肉。 吓得段流年缩了缩脖子。 青竹说完以后一直看着赵天宝,“喂,这个事儿,你知道吗?” 赵天宝强装镇定,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我如何会知道你说的这些?” “不是你吗?我还是你所为呢?” 青竹言语中满是嘲讽。 “当然不是我,人是你的人,他叫你师叔祖大家都听到了,这马也是你的马,看你如何把这黑锅扣在我头上?” 赵天宝虽然表情上已经出卖了他自己,可嘴上依旧是死鸭子嘴硬。 “唉,不见棺材不落泪,行了干脆我来说吧,听你说话真费劲。你原本以为纵使大家发现了马匹的问题,一定会先查这些马的草料和饮水,章家作为城主督办本届比赛,自然就是第一怀疑对象,可很显然这些东西都不会存在问题,但如此一来就耽误了时间,一些助兴之类的药物本来就易于消散,一番下来更是消散弥弥,难以分辨。不过即便是查到了药物的事儿也没关系,这不还有个段流年在这儿挡着呢。只要腾出手,就能处理掉那些经手此事之人,来个死无对证,一旦只要坐实了药物的问题,若非今天这种情况,段流年定是百口莫辩,群雄激愤之下,只怕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就会成为替罪的羔羊。流年呀,你这家伙之前说有人大肆采购了你那药物,让你大赚了一笔,现在看来,是有人故意给你留了个大大的陷阱,你还在那里傻乐呵!” 听到青竹的话,段流年满脸的尴尬,赵天宝惊慌之色更甚,而场中其他人眼中的悲愤也已经被怒火点燃。 第167章 证据确凿 “杀人凶手!” “还命来!” “你怎么不去死?” “你要报仇,凭啥让我们的亲人付出生命?” …… 咒骂声络绎不绝,人群激愤如潮水般涌向赵天宝,那凶狠的样子恨不能把眼前这人生吞活剥。 形势眼看就要失控,高台上的小将上前半步。随着他抽刀指天,场中的兵甲全部整齐前跨弓步,横槊前指,口中大喝,“杀!” 场中混乱应声止住,只剩下几声啼哭和啜泣。 这些个兵甲可不是开玩笑的,那说杀人就杀人,被捅个对眼儿串儿,还是白捅。 而这么一出显然是东林王授意。 “继续。” 东林王也是极为罕见的说出了两个字。 青竹见状,朝着那边拱拱手。 赵天宝确实会错了意,还以为东林王是说比赛继续,歇斯底里地朝青竹咆哮,“赶紧滚蛋!让我过去!” “你还是不死心呀?行,那我便先断了你的念头!”青竹说罢就吹了一个口哨。 紧接着一阵异常沉重的马蹄声响起,不过一眨眼就到了眼前,那异常高大的马儿,却十分轻盈,一步跃起,生生从赵天宝头上跨了过去,要知道赵天宝现在可是在马背上,在赵天宝无可奈何的眼神中,几个起落,就跨过了那道终点线。 章英男从马上下来,看了一眼青竹,确认没事儿以后,转头就朝自己的父亲跑去。 章引丘眼见女儿平安回来,喜出望外,激动万分。 章英男上来高台就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说,说着她这一路上的见闻,那个伤心,那个害怕,让边上的人听了都触目惊心,更别说是亲眼所见的小姑娘了,这指定是被吓着了。 但听她这么一说,其他人更是心头拔凉了,如今这章大小姐在这儿,不更是印证了青竹之前的话了嘛,原本心中最后的希望也不没了。 顿时哀嚎声又响作一片。 这时候青竹不急了,但赵天宝却彻底急了! “竹三,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儿?你不是说不拿这个第一吗?现在这是什么?” “我怎么了?我没拿第一呀?”青竹两手一摊。 “呸,你敢说那马不是你的?”赵天宝一口唾沫就喷了出来。 “对呀,马是我的,到上面的人不是我呀。再说了,我到天马城,本来就是来替章家比赛的的呀,虽说当初章家主说不用我插手,可我从来没说过话呀。”青竹说得颇为轻巧。 “好了,说我这事儿干啥,现在你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可以好好聊聊了吗?” “聊?聊个屁!你在这儿胡搅蛮缠,你说我下毒,有证据吗?东扯西扯的,我哪儿下毒了?你说呀!” 青竹也是一头雾水,谁知道这一出一出的,老是被打断,但他也是奇了怪了,为什么每个人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低头认错。 “行吧,那我来替你说!段流年,验一下场中的那块地!” 他说着一指刚才开场时那些马儿扎堆的地方。 “哦,哦,好嘞师叔祖。” 这家伙刚才死里逃生,现在青竹有吩咐哪儿不从,赶紧跳下高台。连续在几个地方都抓起土检查一遍。 完成之后,站起身,高声对着青竹说,“师叔祖,检查过了,这地方全有那加了料的药!” “好。”青竹答应一声,然后继续对着赵天宝,“喏,这事情不就清楚了吗?你将东西带进场,撒在了地上,这些药物就会随着马蹄踏击,扬起在空气中,又随着呼吸进入马的身体,至于那装东西的物件儿,应该是在比赛路途中丢掉吧。你说,是不是这样呀?” 张天宝都不用说话,那表情已经证明青竹所言非虚了,这可把在场的人给吓着了,这玩意儿马都受不了,何况人呢?赶忙散开! 直到段流年大喊,这药对人没用才肯安下心来。 “这里有药又怎样?进入场地里的所有人都有可能,你怎么证明是我?” \\\"证明什么的重要吗?敢在终点前停留这么久,无非是你觉得身后的人已经不可能跟上来了才会有恃无恐,不然的话你怎么会如此,要知道这个是你所有计划的关键。再者,同样参赛,为什么你的马却一点症状都没有,还说不是你提前有准备,你要证明?那些人到现在都没回来,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再说了,你真的以为他们都回不来了吗?“ “对,就是他!”青竹话音刚落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 一个兵甲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回来。 这人在兵甲背上十分艰难地仰起头,“我能证明就是他,他在路途中还对我出手了,用的也是那种东西!” “对,就是他,当时在这场地里,我就曾看到他的马下有粉末撒下,我还以为是地上的灰尘没注意,现在想来,就是他在捣鬼!” 又是一个人血迹斑斑的人,被一个兵甲架着走了回来,一到场地里,还来不及平复一下,就开始控诉。 “我也看见了!” “我也可以!” …… 越来越多的兵甲带着伤员归来,无一例外,全是伤痕累累,多数都是由兵甲背着或抬着回来的。 场地里的人看到自己生死不明的亲人朋友回来,原本凉透的心又火热了起来,可是回来之人的那副惨状,又让他们个个心疼不已,可是随后当一排排血肉模糊的亡者被几驾马车拉回来的时候,终于所有人都绷不住,纵使那些看惯生死的老者都不由掩面而泣。 “赵天宝,你看看这些人,他们有错吗?他们为何要为了你仇恨去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青竹收起之前那副嘲讽意味满满的样子,反而十分严肃地再次责问赵天宝。 “他们没错吗?哈哈,就是这些人,他们活该,这座城池有多少家族都在所谓的利益斗争中覆灭,又有多少人也是因为这狗日的家族之争许辱而亡?当初那一家子,李家,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可眼前这些人呢?可曾有过一丝怜悯之心?可曾仗义执言过半句?可曾略施援手?反而一个个背后恶语伤人。你说他们这样没有错?” 赵天宝说得理直气壮,仿佛自己真的是那样有道理。 甚至连那些刚刚还在为惨烈伤亡恶狠狠盯着赵天宝的人们,都一时有了些心虚地眼神闪烁。 “你嘴还真是厉害,这扭曲事实的能力也强,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难道你现在所做的事情,不正是你最痛恨的事情吗?你因为要报仇就变成了你最厌恶的人,你还有理了?再者说了?你做的事情仅仅是这些吗?踏雪那事情也是你做的,别否认,踏雪认识你!” 这踏雪也是配合,嘶鸣一声,算是指认了他。 “哈哈,没想到我竟然毁在了一个畜生身上!我本来只要拿下这第一,就可以借着城主之位一举拿下赵家,然后大仇得报,从此可得逍遥?竹三,你一而再,再而三,坏我好事,究竟是为了哪般?” 事到如今,赵天宝也是知道了事情再回转余地,彻底癫狂,气急败坏。 “这说来也是巧了,我本来就是来溜达一圈的,可是你有意无意地在我身边引导监视,让我在天马城这些烂摊子里越陷越深,那也罢,我就跟着你走一遭,看一看到底怎么回事?没想到还真让我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这不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到现在,青竹心中的杀机已经褪去了大半,反正现在赵天宝事情败露,纵使自己不动他,只怕他的日子也是不会好过了,看着场地里这些满是仇恨的眼睛就知道了。想着,撤去了压在他身上的气势,这天马城迷雾重重,搞不好就有谁在周遭窥探,泄露了身份可就糟了。 赵天宝此时哪儿还有什么气力,青竹气势一散,就从马上滑落,跌在了烂泥里,想爬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见他这副委顿的样子,青竹也没有继续的意思了,可刚打算离开,却发现赵云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下了高台,朝这边走来。历经了大喜大悲以后,步履蹒跚,眼泪纵横,眼神中痛心、愤怒、疑惑、恐惧......似乎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有,犹豫了良久,才开了口。 “我要问你一件事情!” 第168章 悔不该当初 见赵天宝没有理会,赵云齐只能继续问。 “我儿子的死,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赵云齐说出这句话以后,眼神都黯淡了许多,可是他还是强撑着想要个答案。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再问?当初就是我把他推出去的!他当初是何等刻薄与我的,你们赵家的人都是一样的蛇蝎心肠,都该死!” 赵天宝目露凶光,眼中依旧是死不悔改的狰狞,通红的眼眸就像是濒死的困兽一般。 “儿呀!是为父害了你呀!” 闻言,赵云齐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一口鲜血喷出,倒在了地上。 青竹这下明白了,原来章赵两家矛盾激化也是这个人一手策划,小小年纪好狠毒的心呀!那么后来两家之间的摩擦,想必也有这人的身影,只为了覆灭赵家。 可是让人想不通的是赵云齐如此精明之人怎么可能一点儿都发现不了,更何况刚刚这话,也说明赵云齐有所察觉蹊跷,这有为何能容他至今,绝对不是因为仁慈,他们这些人可都没一个是心慈手软的! 经过赵家跟上来的人一顿折腾,赵云齐也是终于缓了过来,颤抖的手指着赵天宝。 “那你知道我儿当初因何对你百般刁难?” “天性恶毒,何须理由!”面对赵云齐的问题,赵天宝显得非常不屑一顾。 赵云齐咳嗽了两声,在家人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痛心疾首地开了口。 “他是觉得我对你太过另眼相看。当初你李家之事确实是赵家不对,我要向你道歉。那些时日我在外拓展商路,就不在家,可是没想到家族有些人竟然背着我在这城里横行霸道,欺压乡邻,等我知晓此事回来,接二连三的惨案已经发生,当我赶到李家老宅,你们全家女眷悬梁自缢,独留下你一人尚在襁褓之中,族中耆老皆说任你自生自灭,但我一时心软不忍做这惨绝人寰之举,更是因为我自觉一时不查,赵家歹毒如此,心有愧疚,心债难偿,于是偷偷将你带回家族,掩去姓氏身份,只为让你不留下那段悲苦的记忆,待你如子,更胜亲子,甚至连我儿都心生妒恨,一些不明就里族人甚至传言你是我外室所出,可是我何时轻待过你?但是你为何要这般待我,我就那一个孩子,你们俩朝夕相处,即便有所愤懑,你也不该伤他性命!就算是我造的孽,他是无辜的呀!你冲我来呀!” “搞笑,让一个稚童对你这样一个成年的大家主动手,你不觉得搞笑吗?”赵天宝竟然听到这里,仍旧没有半分悔意。 “即使我儿出事之后,诸多族人要求惩治你个护主不利,有人也说起会不会你已经知晓当年之事,可我仍旧心存一丝念想,觉得你还是个孩子,秉性纯良,反而将你送到天宝楼学习,并委以重任,可是万万没想到,我真的是养了一个狼崽子,到最后害了我儿,害了整个赵家!这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呀!“ 赵云齐哭诉之中悲戚之情愈加浓重,赵天宝却是讥笑一声,艰难地坐将起来。 “果然不愧是赵家家主,真是巧舌如簧,寥寥数语就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更是将我这寻仇之人变成了恩将仇报之徒,漂亮,姜是老的辣,果然所言不虚。当年之事死无对证,纵使你对我百般苛责,如今亦可说是对我要求严格,舌头不生骨,好坏一张嘴。成者王侯败者寇,如今我已是丧家之犬,板上鱼肉,何必多言,纵使说一千道一万,我恨这苍天无眼,恨这世道不公!” 他说罢,整理了一下衣冠,眼神突然变得温柔,含情脉脉的看向范家的台子。 在那里范家小姐早已经是泪流满面,在她心里或许根本就不在乎他心思歹毒,步步为营,手上人命无数,她只在乎他现在是否很伤心,身上的伤会不会痛。 若非范刚及其家人死死压制,她早就冲到爱人身边了。 赵天宝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眼神也变得坚定,接着浑身一颤,表情凝固,嘴角鲜血溢出,双目缓缓闭上。 “不好,他饮毒自尽了!” 人又冲上来查看,确认赵天宝已经身亡。 “呸,便宜他了,这个心狠手辣的小人!” “算他死的早,不然我非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害死了这么多人!” ....... 众人的议论声此起彼伏,都觉得让他就这么死去,太过轻易了。 “王爷,这赵天宝说到底还是出自赵家,这赵家主难免有失察之责!”一个小家族的家主突然来了一句。 “对,说不定就是赵云齐在后面授艺!”又有一个家主发出声讨。 “却是在这里惺惺作态,难道就想撇开关系吗?”高台之上再次有人站起。 “就是,若真的只是想搞垮赵家,何必上来就说与赵家之仇?不然最后事情败露也能拉赵家垫背,上来就先撇清赵家,这不是欲盖弥彰,又以保护吗?”这位家主倒是还进行了一番有理有据的分析。 ....... 被这些家族势力一带节奏,刚才还在为赵天宝死了苦于无处发泄怒火的人们,又都把仇恨的目光投向了赵家众人。 赵家的人被这突然而起的攻讦打得晕头转向,这些之前还在疯狂拍自家马屁的家族势力,竟然突然就态度极限翻转,转而抨击、责问、刁难,那恶狠狠的眼神,露出贪婪的精光。 他们反驳,他辩解,可是势单力薄,被一波又一波的咒骂给盖了过去。 赵云齐没有再说话,只是看得夜空,满目的死寂。 看着这些人的嘴脸,青竹如何还会不明白呢? 有些人如同卑劣的豺狗,之前赵家如同雄狮,他们就跟在后面摇尾乞怜,谄媚趋从,可是如今狮子受伤了,他们就立马扑了上来,吃他的肉,抢他的地盘。 “够了,一个个成何体统?全是信口胡咧咧,证据呢?”范刚安顿好自家昏了过去的女儿,听到几个家族落井下石的言论,一时也是难以苟同,直接就破口大骂。 章引丘皱皱眉头,犹豫片刻,也是走了出来,“王爷在此,赵家之事自有决断,哪里轮得着你们在此妄下定论?” 眼见两大家族出面周旋,更是连东林王都被搬了出来,这些人哪里敢再多嘴,连说,“那是”“那是”。 “很好,很好。”东林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站起了身子,伫立台前,扫视着下方。 “今天这马赛精彩,这赛后节目也是精彩,看得我都觉得有意思了。看了这么好的戏,不做点儿什么似乎不太好。来人呢!” “在!”场中兵甲整齐回应。 “赵家之事还有待查,将这几个赵家的人遣回赵家宅邸,派人驻守,无我命令,许进不许出。” “是!” 说罢一队兵甲直接带走了赵家众人。 “还有就是将伤员送往医馆进一步救治,那些亡人各家领回,其余的事情等事情调查清楚再说。” 台下等待许久的人见东林王终于是放开限制,犹如开闸放水般跑向那边的伤员和尸体,只为找到自己在意的人,不论他如今已变成了什么样子。 此时的青竹也是走上了章家的高台。 大桥激动地跑过去叫老师。 章英男与之相视一笑。 段流年笑说刚才差点儿被吓死。 章引丘眼看青竹到来,也是一时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章家主,有礼了,今日之事本该如此,我们约定之物我也拿到了,理当守信。”青竹浅笑着化解了尴尬。 看见台阶,章引丘哪能不识抬举,“先生客气了,你不计前嫌,实乃是胸襟宏大,老朽佩服佩服。” 这边俩人还在聊,范刚也凑到近处打招呼,“先生,神人也,果真不愧是匠门后人!” 青竹也是笑着回应。 “肃静,今日所为何事聚首,难道你们忘了吗?” 东林王这话一出,大家顿时想起,这次比赛一波三折,倒是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第169章 物归原主 东林王说完这句话就又坐了回去。 边上的小将走上前来。 “五年一度,马赛定城主,而今结果已出,头名家族,领取委任书。” 随着小将将手里的小木盒高高举起,章引丘见青竹无有动作,于是赶忙跑上前,半跪而下,恭恭敬敬双手高举接过木盒。 “章城主,恭喜,接下来就交给您了。” 这名小将也是难得的勾出一抹微笑,说罢就走回了东林王身后。 章引丘恭敬地再行一礼,这才起身,对着下面的人,特别是那边因为亲友受伤或亡故而嚎啕那边,清嗓,起架势。 说来不怪他,这几年他一直郁郁寡欢,本以为章家此次必将陷入难关,却不曾想最终竟然能柳暗花明又一村,再度拿下城主之位,喜出望外已不足以形容他内心的激动。之前是因为觉得自己无望,想着即将拱手让人了,这才没有张扬,现在机会又来了,哪儿还能不好好端一端城主架势。 “各位百姓,今日之事,好好的庆典却被小人搞成如此的境地,我身为城主实在是难辞其咎,我在这里郑重承诺今日所有伤员安心养伤,费用皆有章家负责,若有殒命之人,也每家发放抚恤,以安家业。今后我也必将励精图治,奋发图强,兴我天马城百业,安我百姓民心!” 章引丘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说得也是颇为合乎情理,真契合眼下的这情况,既安抚了民心,解决了实际问题,又彰显了城主之风。 众人听闻此话全部也是暂时压抑了悲伤的情绪,对城主大人千恩万谢,毕竟这些举措无论是伤者还是王者的家人都是解决了燃眉之急。 章引丘看着这样,心里是虽有得意,却不露痕迹,继续讲话。 “此次比赛,发生惨剧,事情虽然已经大致明朗,可是尚有疑点待查,我自会一查到底。我知各位急于回去处理伤势或者善后,但我还是要提醒大家,这些人可都是东林王让这些兵甲兄弟带回来的!” 章引丘可不能跟这些人似的,没眼力见儿,人家最大的坐那儿呢,一个个都不知道表示一下。 这时候那些人也是后知后觉的,赶紧鞠躬行礼,齐声道,“感谢东林王大恩!” 东林王见此也没说话,只是挥手示意了一下,算是承了这句谢。 章引丘见状赶忙接过话,“好了,大家各自离去吧!” 众人这才向城主行礼散去。 那这个家主之人却是留了下来,毕竟东林王还在那儿坐着呢。 章引丘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眼前这个王爷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一言不慎就会惹来祸事。 犹豫再三,走过去恭恭敬敬地行礼道,“王爷,您看?这都这个时辰了,若不到寒舍吃点儿饭食,再做打算?” “好!” “啊,哦,好好好。” 章引丘说完还咽了口口水。 他原本就尝试一下,心里也没想这位大人能答应,却没想到这位大人还真给答应了。 简直就是惊喜了,若记得不错,这是这位大人第一次在本城吃饭,之前偶尔前来巡视,也只是来去匆匆,这次不成想竟然还愿意去章家用餐,何等荣幸,何等荣耀。 东林王冲小将使了个眼神,小将上前。 “所有兵甲,除了运送伤员者之外全部就地安营扎寨。” “喏!” 说罢,众兵甲有序地开始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章引丘那边已经让人去备席了,这儿一看兵甲的事儿解决了,就等着这位大人发话了。 可是这些小家族一看东林王要去章家用餐,他们如何肯轻易放过机会,自然是要厚颜等着,上不了席面,跟着混个脸熟也是好的呀,再者说了,城主大人这儿不也得亲近亲近吗? 可他们这些举动,在章引丘看来可就有这不懂事儿了,这时候在这儿纯属添乱,若是把大人给惹生气了,那遭殃的还不得是自己吗?没点儿眼力劲儿。但他也不能明说呀,一来怕显了自己没气度,二来也是怕寒了这些人的心。 在章引丘胆战心惊的心理活动中,东林王终于是站起来身子。 “给章家助拳那位,你可愿一同去喝杯水酒?” 他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青竹身上。 青竹暗道不好,自己之前一时气愤,出面道破赵天宝的算计,现在看来还是被这位大人物给盯上了,虽说玄师与圣朝互不干涉,但却牵连甚广,可不敢保证他们没有接触到自己被追杀的事情,加上这种久居苍穹之人多是眼光毒辣之人,这万一要是露出马脚,可就遭了,毕竟自己现在身边还有大桥和段流年呢,但不去又过于显眼,青竹一时就有些犹豫。 章引丘倒是个心思活泛的,见青竹不曾回话,赶忙开口周旋,“先生是我章家大恩人,哪儿能不一同前去呢!哈哈” 青竹也是知道章引丘这话里是在提醒自己莫要推辞,同去为妙,所以也不再推诿,“愿与君同往!” 这话一出,最高兴的当属章英男了,那小脸灿若桃花盛春风。 章引丘也是长舒了一口气,这位小爷可是个倔脾气,若真说了个不字,这不就落了边上那位大人的面子了吗?底下可还有着诸多兵甲站着呢!幸好这家伙也不是愣子。 青竹转身蹲下,“大桥过来,你们可曾吃东西了没?” 大桥点点头,今天这跌宕起伏的,小家伙也是一直悬着心,担心自己老是,虽说章家有备吃食,但他也没怎么吃,可现在他还是不想老师替自己担心。 青竹哪里看不出这小家伙的心思,笑着摸摸他的头,“流年,你带着大桥去吃点儿东西,然后去宝驹楼将我们的东西拿了,就带大桥去你那儿歇息吧?” “师叔祖,你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小师叔的!”段流年一拍胸口,满口答应。 他们走后,章英男有些不高兴了,噘着嘴,“为啥不不让大桥去我家?” 青竹摇摇头,没说话,可是他的眼神却久久在大桥的背影上停留。他心中其实仍然在想赵天宝的事情,当初的赵天宝何尝不是大桥这样一个善良的孩子呢?好不容易有了一份关怀与疼爱,自然倍感珍惜,但最后却发现这些都来自于自己的仇人,那如何是一个幼小的心灵能够承受的,或许这种信仰崩塌的感觉,也是内心最终扭曲的原因之一吧。 东林王也没有走,只是静静看着青竹得举动,直到看到他处理完自己的事情,这才带着小将当先而行。 范刚一看情形不太对劲,先站了出来,“老蚯蚓,我就不去凑这热闹了,你赶紧去陪着,可别出了乱子了。” 那他这一做出表率,其他的家族自然也是没敢再腆着脸跟上去了,纷纷表示,让章引丘先陪好贵客,改日再登门拜访,道喜。 章引丘一一道谢,至于是谢他们不跟着添乱也好,还是谢他们要道喜。但谁又会在意这些呢,无非是冠冕堂皇的场面话。 章引丘也没多耽搁,那位爷可是走了,这要是觉得被怠慢了可就遭了,想着赶忙跟上去引路。 其他人各自离去,只有范刚走之前跟青竹约着过两天一起喝酒。 “先生,我们也赶紧回去吧,让那位久等可就不好了。”章英男笑呵呵地就要挽着青竹离去。 青竹看着这姑娘的眼神,没有说话,只是抽回了自己的手,拉开了一些距离,嗯了一声。 踏雪适时的走到了高台边,一个跨步骑了上去,章英男似乎也想上马,可踏雪却直接走了开去。 “踏雪于是有些累了,你骑别的马吧。”青竹有些歉意的解释了一句。 章英男点点头,叫人牵来了一匹马,骑了上去,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跟着青竹,只是之前骑的是踏雪,而现在踏雪已经物归原主。 第170章 同饮 不得不说章引丘对于这位东林王的接待那也真的是用心良苦,在自家宅子里选了个宽敞而雅致的大厅,备下了一桌席面,桌上摆的菜肴也是精心挑选,既有高端精细的山珍海味,又有代表本地特色的小吃,不显铺张,也不显寒酸,甚是得体。 即便如此,章引丘还是得说,“王爷,临时举意条件有限,还请勿怪勿怪。” “无妨。”东林王倒是显得不太在意,径直走了过去,拉开一张椅子就坐了下去。 他这一坐不要紧,但其他人就麻烦了,因为他坐在了全场最小的位置,其他人还怎么坐呀? 大家面面相觑,真是坐也不合适,不坐也不合适。 “你们坐吧,我们王爷常年在军营里待着,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你们随意坐就行。” 还是那位小将看出了大家的尴尬,出言缓和气氛。 众人也是想起了东域自古富庶,为兵家必争之地,常有外敌侵犯,而眼前这位大人镇守东域多年,就是凭着战场杀伐三十余年,以不惑之年累积出一个杀伐果断的威名。 小将见众人还在犹豫,于是在与东林王隔了一个座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章引丘那也果真是老狐狸,一看这情况就猜到是有意想留个位置给谁,而留给谁也是不言而喻的。 于是他一拉青竹,“竹三先生,您就坐这里吧,陪王爷喝上两杯。” 青竹点点头,也是坐了下来。既来之则安之。 章引丘则是挨着那名小小将而坐,因为东林王实在是气势太强,站在一边都感觉透不过气来,更别说坐在一边喝酒了,还是这位小将军稍显友善。 章英男作为女眷,这场合有些不太合适,也就没来,所以一张桌子上只坐了四个人。 “王爷,您看喝点儿什么酒?” 章引丘在东林王面前把姿态已是放到了极低。 “顺口一点儿就行。” 东林王浅浅地回应了一句,倒是显得很随和,不挑剔。 “叩叩叩”一阵浅浅的敲门声。 把章引丘吓了一跳,可莫要害死自己。 连连赔罪,走了过去,强压着怒气和声音。 “你想干什么?没看到我这有贵客吗?” 那些手下哪里不知道自己闯祸了,连忙求饶,“老爷恕罪,老爷恕罪,小的只是来通报一声,范家主差人送来两坛酒,说是让你招待贵客之用。” “额~”章引丘眉头一皱,这范刚来了这么一出所为何事,讨好?以他的性子也不至于。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章引丘就想接过酒坛子看看,谁知仅仅只是手指尖碰了一下,他就像被什么扎了一下。 “什么东西,怎会如此之冷?”章引丘有些费解,一坛酒为何会有这样的温度。 那个仆人赶忙解释,“小的不知,但来人说这酒的妙用,竹三先生知晓。” “好吧,你且退下吧。东西给我。”章引丘拉下袖子,作为防护手段,抱着两个酒坛子就回到了桌前。 “先生,这是范家差人送来的酒。”酒杯放到青竹面前。 青竹哈哈一笑,“这刚才还在纠结喝什么,这不就送上门了吗?” “可是这酒?”章引丘有些犹豫的瞥了一眼东林王。 青竹也是明白章引丘的疑虑,“章家主宽心,范家既然敢实名上来送酒,就自然是不敢在其中动手脚。王爷,这酒不错,几天前我也浅酌过一次,别有一番风味。” 这酒刚拿进来,青竹就看到了那表面的森寒之气,加上那个熟悉的坛子,这分明就是冰镇好的冰灵雪酿,想起那个味道,那口水就止不住的分泌。 听到青竹的话,东林王也是提起了一些兴致,“见你见识不凡,也非寻常人,能被你如此推崇,想来真是好酒。那尝尝。” 青竹早已有些迫不及待了,今天至少还能再尝一尝冰灵雪酿,倒也算不亏,这接近十个时辰的比赛,他也是饿了,加上美酒当前,如何能忍。 也顾不得寒气了,抓起一坛,扯了开来,酒香四溢。他先给东林王倒上了一杯,又强忍着口水,给自己、章引丘、那名小将倒了一杯,可他还来不及自己喝上一口,一个空杯子却递到了他眼前。 原来东林王已经一饮而尽。 青竹有些疑惑的接过这空杯子,想着再给东林王再满上,东林王却直接是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酒坛子,一脸得意地喝大大一口。 青竹原本想着这东林王威仪颇为稳健,却没想到竟然做出抢酒这种不稳重的事儿。 他这样想着,手里动作可是一点儿不慢,一划拉就把剩下的那个酒坛子提在了手中。 小将和章引丘看到东林王的举动之时也是颇为意外,想着究竟是什么酒能令他如此失态,浅浅一口之后,心头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里还有一坛。 可还没等他俩动手,青竹早已经提溜走那个坛子了。 面对两人那举着的空杯子和渴望的眼神,青竹和东林王根本没有理会他们,直接转过了头去,故意装作没看到。 二人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望酒兴叹,吞吞口水,只恨自己下手晚。 章引丘无法,叫手下拿些好酒上来,可是他们两个人怎么喝都觉得没啥滋味。 他俩在那里大眼瞪小眼,青竹和东林王却是酣畅淋漓。 看着东林王那作派,青竹严重怀疑他之前的威严,分明就是故意装出来的,不然怎么会一手拿着酒坛子,一手抓着个大猪蹄子在那儿啃呢? 也是得亏了,章引丘觉得东林王不想被人打扰,早早地就把无力侍候的人都叫下去了,不然见到这一位的样子,指不定得惊讶成什么样子呢?这还是那位仅凭名号就能止小儿夜啼的东林王吗? “你个家伙这是什么眼神?饿了这么久,吃点儿东西怎么了?不就是动作豪放点儿吗?你只怕是没被饿过吧?” 东林王也是感受到了青竹那略微有些奇怪的眼神,嘴巴里的肉都还没嚼碎,便就着一大口酒吞了下去。 青竹尤其是那种在意这些的人,“哪儿敢呀,只是没想到威严无比的东林王还有如此平易近人的一面。” “什么狗屁威严,老子只是不爱与这些一天到晚蝇营狗苟,恨不能钻进铜钱眼里的家伙打交道罢了,老子这些将士在外征战四方,有时候打起仗来,被人围困,断了给养,一连半个月都吃不上东西,就靠些虫子树皮过活,虽说不打仗时,吃穿是不愁,但这个习惯是改不了了,一看到吃的就会想起那些挨饿的时光,难免就会忘情失态,其实这也是我这么多年不喜欢在外面吃饭的原因,特别是跟这些什么城主商贾吃饭,那我是个顶个地烦,那眼睛就跟娘们而似的,想看又不敢看,想吃又不敢。说到底都是因为没挨过饿!” 东林王的话算是把章引丘之流全部给骂了进去,可是章引丘也不敢有所不满,只能尴尬地听着,索性还有个小将在那儿转移注意力,避免了章引丘坐立难安,无处容身。 青竹听到这番话,也是对这位域主第一次有了直观的感受。 “来,就凭王爷你这几句话,我得好好敬你一下!” 青竹一举酒坛子,就抬到了东林王面前。 东林王先是一愣,而后拎过酒坛前碰一下。 二人仰头豪饮了几口,这才放下,对视一眼,又是哈哈大笑。 “你这家伙,果然对我脾气,跟我那些弟兄们很像,刚才在那边,我就看你顺眼。你知道吗?打仗这东西谁也不知道明天是怎么样,就连我都无法保证自己每一次能否从战场上安然归来,所以每一次都会带着那些活着的人陪已经没了的人,好好大醉一场,这是约定,也是我对他们的歉意,是我没有照顾好他们!“ 话至此处,东林王有些伤感,应该是想起那些将士了。 ”王爷,哪儿来的什么国泰民安,都是有人在背后默默负重而行,来这一个让我们敬那些牺牲的兄弟!“ 青竹将手中的酒倒了一些在身前的地上。 东林王和小将闻言,也是同样举动,只是看青竹的眼神有了些感动和其他的意味。 反而是章引丘哆哆嗦嗦地,虽然也坐了,就是没有那一份子豪气。 第171章 谁家女子不多情 最后,这一顿说不清是夜宵还是早饭的席面,却是在那小将和章引丘幽怨的眼神中落下了帷幕。东林王也是拒绝了在章家留宿的建议,摇摇晃晃地被那异常清醒的小将给搀了出去。 青竹心中有些恶趣味地揣测,这家伙不会跟不在外面的理由类似,是因为睡姿不雅,才不肯留宿吧?比如呼噜声能震碎瓦片那种! 但是走出去老远,这家伙又慢悠悠叫人搀了回来,说忘了给青竹东西,然后不由分说就给青竹手里塞了一个东西才真的离开。 这倒是让青竹有些过意不去,刚才那些无良的猜测。 “总算是走了。”章引丘见东林王总算是走了,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青竹一听这话,不禁起了玩笑之心,“章家主,若不我抽空将这句话说与东林王听一听?” “别别别,先生千万莫要逗老头子,年纪到了心脏受不了。” 章引丘也是故意拍拍胸口。 “多谢章家主款待了,你也该疲乏了,快去歇歇,我就打算告辞了。” “先生留步。请内堂一叙,本该容先生回去休息,可老夫有些话不说实在是心里不安呀!” 章引丘拦住青竹,收起了玩笑之情,神情也是颇为郑重。青竹反正平时也是修炼代替睡眠,一餐过后,体力已然恢复,就随着章引丘回到了前厅。 却不曾想章英男也在此处。 “男男,你怎么还不去休息?我与先生有要事相商。” 章引丘看到自己女儿虽已经梳洗,但还是难掩憔悴的样子,不由心疼,此番事情过后,章引丘也是愈加珍视自己的宝贝女儿。 章英男却是摇摇头,目光一直落在青竹身上。 章引丘哪里不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的心思呀,虽不知道原本仇恨异常的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自从女儿跑去跟着眼前的男子学篾匠,他就知道自家闺女怕是沦陷了。之前是因为没时间管,但现在他倒觉得两人合适,有意撮合,毕竟自己也就这么一个女儿。于是也就没有多说,让女儿留下了。 “先生请坐。” 章引丘亲自倒了一杯茶奉与青竹。 “章家主客气了。” 青竹客气还礼,就近坐下。 章引丘郑重其事地站到青竹面前,整理衣冠,正色道:“先生,胸襟宽广,大人大量,小老儿之前多有冒犯,您还能不计前嫌,出手相助,实乃让老朽更加汗颜羞愧。“ 说罢,就是深深一礼。 青竹一把撑住,这位老人家的施礼,“章家主何出此言,这本就是我答应章小姐的,无非是交易罢了,无碍的。” “先生真是大气,现在想想之前小老儿父女那些作为真的是太过小家子气了。”章引丘言语中愧疚之情更甚了,这道破阴谋,又把马赛头名让与章家,这一切所带来的直接和间接的好处,无疑是如他之前所说,恩泽整个章家,如同再生再造。 倒是章英男相比较而言更加放得开些,“爹爹,你说这些干嘛,先生他不在意这些的。” 听到少女的娇嗔,章引丘眼珠子一转。 “先生大恩实在无以为报,今后只要先生开口,我章家莫敢不从,必举全族之力完成。” 章英男听到自己父亲的这几句话,笑脸羞红,看着青竹一脸的期待。 青竹略微沉凝,缓缓讲,“说这个,真有一事相求。” 章引丘自然是不会推辞,就连章英男眼里的期待也更盛了。 “此番马赛之事,个中原委大致也清楚了,还请章家主能够仔细彻查,若赵家之人真的没有参与其中,还请公正些,莫要被过往的仇恨蒙蔽了眼睛,毕竟之前我在宝驹楼留宿多日,也是承了情的,我这里谢过了。” “理当如此”,章引丘非常干脆就答应了,“先生,不瞒你说,这次的事情过后,我心里其实已经没有那么仇恨赵家了,说到底,赵云齐唯一的儿子没了,若是换过来,我的男男受到了伤害,可能我也会疯狂的吧。可是正是他的这种疯狂,却被有心之人给利用了,最后落了这么一个结果,想想我也还有些替他痛心。所以先生放心,我会处理好的,赵家也是本城大家族,赵云齐更是商贾大才,对于本城兴盛都是大有益处的!“ 章引丘说着说着就看到了自家闺女眼角那抹失望,赶忙调转话锋,“这些是大大的公事,我是想问先生私人上有何要求,都可以提的。” 他说完还颇为得意自己的机智。 青竹哪里会看不到一旁的章英男的表情变换,可是他依旧选择了装傻充愣。 “我这么一个闲散人儿,一人独行,哪儿有什么要求,走到哪儿算哪儿,饿了吃点儿,困了趴会儿。” 青竹委婉的表示拒绝。 章引丘算是看明白了,合着是自家闺女自作多情了,而且就这人似乎比较执拗不太好劝说呀,但为了自己的女儿,豁出去了。 “先生四处漂泊,风餐露宿,何不留在这天马城呢?我必视先生为座上宾,好生招待,一来可以专心技艺,二来也是有个固定居所,少些辛苦。” 青竹一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要是自己再装傻,对面这小老头为了自家宝贝闺女都可能丧心病狂地直接把话说穿,到时候就更加尴尬了。 他想了一下,心中有了定策。 “章家主,你这话说得是在理,可是我出门在外游历四十余年,早已经习惯了,这些算不得什么?” 青竹这话一出,对面的父女二人直接傻了,章英男说不出话来,章引丘不敢相信,不由猜想眼前看着不过而立的人竟然多少岁数。 “先生今年贵庚?”章引丘说话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儿了,感觉怎么样的不合适。 “初及耳顺。” “先生莫要开玩笑哟,你这哪想耳顺之年呀?”章引丘强压心头的震惊,不敢相信这人竟然跟自己差不多年纪。 “章家主见笑了,我游历期间曾服用过一些特殊的草药,因而面容不改,但年岁确是花甲。若非如此,那段流年怎么会叫我师叔祖呢?” “可是这属实是难以让人相信,闻所未闻,太过神奇了!” 章引丘是不敢信,章英男是不想信。 青竹一看时机成熟,准备再丢一个炸弹,将自己头上的头巾微微扯开了一点而,漏出一些白发,”说来你们还不信,你们章家的那本书里不就有一些驻颜的草药记载吗?那你们且看,我这白发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青竹是又把白发给盖了回去,可是章英男的心可就再也回不去了,痴痴地望着青竹的脸,刚才那一抹白色,也是如同一柄利刃扎在了她的心头。 “爹爹,先生,男男有些倦了,想回去休息了,就先告退了。” 说完微微行了一个礼,也没有等另外二人说话,就转身走了,因为她怕慢走一步,眼泪就会止不住流将下来。 青竹不敢说话,只能默默祝福这姑娘早日找到幸福吧。 章引丘可就纠结了,自己这女儿心高气傲,一直以来都视男子如无物,这次偏偏看上了一个,陷了进去,却没想到遇到了这么一个稀罕事儿,或许这就是命吧,如果是而立之年也便罢了,可是纵使自己再怎么开明,也不可能将豆蔻的女儿托付给花甲老人吧? 看着女儿黯然离去的背影,他心中也是万分的心痛,可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懂如何宽慰少女心事,只能寄希望于这丫头性子开朗,能早日走出来吧。 场面一时陷入了尴尬,青竹不敢打扰,章引丘又不知说什么。 章引丘历经一番猫抓狗咬之后,终于想到了什么。 “先生,刚才东林王,塞给你什么东西呀?” 实在是没话题了,不然这种话哪里合适问呀。 青竹也是非常坦率的从袖口里拿了出来,递给章引丘。 章引丘一脸的惊讶,没有用手去接,直接道破了玄机。 “这物件儿与进神秘之地的信物有些相似,但又有不同,只怕只有东林王知道他的用处了。” “是这样的吗?那也好,东林王留下,想必是为了章家进神秘之地之事,到时候我一同前往可好?” “自无不可,到时我定邀请先生同往!” “多谢,那我就先告辞了。” “好的,先生慢走。” 唉,谁家女子不多情。 第172章 公母石狮子 章引丘将青竹送到门口。 青竹正欲转身离去,却突然又停住了脚步。 “章家主,你这门口的石狮子是不是换过?“ “先生好眼力,早年前宅子翻新,一不小心碰坏了一个,后又配了一个,但这二十来年过去了,雨大日晒的,早就该已经看不出痕迹,你竟然一眼就给看出来了。” 章引丘对于青竹的话,非常惊讶。 青竹昨天来的时候就看了这处宅子的格局,整体四平八稳,并无不妥,只是似乎少了一丝子嗣绵延的气运。但有些时候因为主家德行问题,暂时导致某一部分的气运被遮掩,这也是常有之事,他也不是相字门的,这种东西还是少沾染为好,所以也就不曾在意。可刚刚走到门口,一抹晨曦投射过来,冷风一吹,竟然瞥见了门口的这对石狮子,这才发现了问题所在。 但发现是归发现,可是怎么说出来呢?要知道他自己现在可只是一个篾匠,篾匠干风水玄师走山人的活儿,这不就相当于是让山羊拉磨,听着就不咋现实。 他这儿为难,面露难色不要紧,可是章引丘那儿就慌了。 “先生,您这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妥之处?” 人就是这样,自己吓自己,都能把自己吓死。 “没有,我就是个篾匠,哪儿能看出啥不妥,只是你家这俩石狮子倒是和别家的不太一样。” 青竹走到了左边的那只狮子边上,指着狮子右前爪,说道,“往日我看到的,左边这只狮子,脚下踩的都是绣球,但现在这只却是小狮子了。“ 章引丘凑上来仔细看了看,“还真的是,这小狮子雕得圆滚滚的,要不是细看还真以为是个绣球嘞。” “哈哈,确实,要不是这小爪子和小尾巴,分明就是一个球!雕得胖也是好的呀,说明养得好。”青竹也是同样觉得这小狮子属实是有些太胖了。 章引丘却有些不高兴了,皱着眉头,“这些手下真是粗心,竟然把这俩狮子反过来放了,谁不知道踩着小狮子的石狮子要放在右边呀?“ 说着就要叫人把两个狮子换过来。 “且慢”,青竹却是拦住了他,“章家主你再看那边那只狮子的脚下。” 章引丘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也是发现了问题,赶紧跑过去,仔仔细细确认了好几遍,才跑回来。 “先生,奇了个怪了,那边狮子脚下的也是小狮子,这是什么情况?这咋还整出两个小狮子了?” 青竹心中莫名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这天马城里似乎断了传承的并不是只有篾匠。 “章家主,你可知道为什么踩小狮子的狮子要放在右边?” 章引丘迷茫的摇摇头,表示不明白,“只是看着以前的老宅子门前都是这样摆放而已。” 青竹眉头一皱。 “这带着小狮子的是母狮子,所以在右边,而左边踩绣球的,那是公狮子,正合男左女右的规矩。而你刚才说的两边摆错的可能也是没有的,两个狮子摆放好后,头都是对到中间一起的,哪有可能分别朝向两边的?那不成了闹别扭了吗?” “那现在什么情况?两个都是母狮子了。”章引丘听明白之后更慌了。 ”章家主何必惊慌,你这石狮子都放了这么多年了,可曾有什么实质性的不妥?不急于一时。再说了现在问题找到了,不就能解决了吗?“ 听了青竹的说法,章引丘又冷静了一些,“愿闻其详。” “章家主您也是心急乱了章法,刚才不是说了吗?既然这两只石狮子是母的,那再请两头公狮子不就行了?” 青竹呵呵一笑。 “不对呀,若是再请两座,不就变成四头了吗?这石狮子也陪了章家这些年,随意丢弃总不好吧?”章引丘也是有些转不过弯儿了。 青竹莞尔叹气,“若是要丢弃,我何必让你再配两座呢?凭章家如今的实力,再建处新的宅子,应该不难吧?” “对奥,到时候分两座到新宅子就可以了!说来我还真原本就有想法再建处宅子,城中的大家族不说居住,单是各种房屋产业都有许多处,可我喜欢一家人都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所以章家的宅子一直以来都只有眼前这一座,纵使一些族人分家了都还住在里面,可是人多事杂,有的时候也总是会有些不方便,所以想着再搞出宅子,之前是因为马赛的事情耽搁了,现在倒是可以再把这件事情提起来了。得亏了先生,你又是帮了章家一个大忙呀!“ 说着有时连连道谢。 青竹自然是不会居功,这种小事,对他而言无非是随手为之的小事,最令他担忧的是这两头石狮子的事情,到底是无意的,还是有人有心的,当然现在可不敢跟章引丘讲,徒增恐慌罢了。 不作表现,告辞离开之后,坐在马上才又开始细细思量。 一般来说,搬运者摆放石狮子,都是从狮子头的朝向和脚下的小狮子和绣球确定左右的,而这一对石狮子,只怕是那些人仔细看都十有八九是没吃准,所以就按照头的朝向放在了主家那边确定的位置和角度,结果呢也没提出疑问,反正工钱到手,也就好了。所以说整个过程,摆放的人一定是看过的,不会出现摆错的可能。 而石狮子的打造都是成对成对的,一般说来都不太可能会出现这种公母搞错的,除非是有意为之,特别是那只小狮子雕刻的形状什么的,让青竹越来越觉得是有人故意这样子雕刻,已达到误导别人的目的,无法发现这两只母狮子的事情。 刚才当着章引丘的面,没敢直接说。 章家这两只母狮子摆的角度和方位正好压住了一点章家的传承气运,破坏了整个的平衡,让章家家宅里总会发生一些意外情况,就像之前章英男惹祸,弄没了小马,差点让章家本届马赛提前出局这类的事情,虽说已经确定了是赵天宝的阴谋,可从另一个层面来说,为什么会是章家?而不是其他的家族?或许也是因为章家这气运出现了问题的原因,而且特别是最直接的结果就是现在章家直系无男丁,唯有章英男一个独苗苗。 可到底是谁在弄这些事情。 赵家?可是从之前赵家天马楼来看,这家人似乎也并不了解风水一道呀。 但除了他们,又会是谁呢?又或者是谁的谋划殃及了章家? 这么一个天马城,好好地养马不行吗?非要搞出那么多的事情。 撇开章家这点儿事情,突然出现的东林王,范家的冰火两宅,赵家的宝驹楼,还有那隐龙之地的神秘封印和玄师,这所有的事情就好像是一层大雾,把这不大的城池给笼上了厚厚的迷雾。而自己又稀里糊涂就踩了进来,如今想抽身只怕是不可能了,不说见迷不解既不心甘,也不合因果之说,就是大桥和段流年都在这城中,自己也不可能说走就走。 再说了,现在那个小丫头应该也正在那里暗自神伤吧,今天欺骗与她确实是心有愧疚,可是总不能让她这花季一人陷在自己这个朝不保夕,命都没法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人吧?再者说,如今自己虽然有一丝喘息之机,但那些追杀者可是一点儿松懈的意思都不曾有,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只怕自己又将陷入苦战,到时如何能有心思儿女情长,纵使自己脱身,若是牵扯过多,那些人难免会对她不利。至少到目前为止只是教了一些匠人手艺,但还不至于,可若是有了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说来也怪,自己从始至终都保持着距离,甚至一开始都是势同水火的,怎么后来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出,都不知道哪个时候开始的。 真是费解,算了,最难消受美人恩,帮忙解决一下章家的事情吧,反正这天马城的谜团也挺令人好奇的,如今自己破了章家门口的算计,那些人应该也会有行动了吧? 第173章 王爷找上门 又过了一天,青竹正在段流年的院里晒太阳。 之前青竹住在宝驹楼,那里条件好的让人发指,段流年没好意思邀请青竹住到自己家,现在青竹想再去寻一处住宿,段流年是万万不肯,非要让他住在自己家。 盛情难却,青竹也就乐得了悠闲,跟大桥就在了段家,他还看了段家留下的那本笔记,果然是菩提篾刀的传人,其中有些内容,甚至是让他都耳目一新。 除此之外,住进段家,青竹还有另外一个好处,就是大桥可以跟着段流年睡了,他就解脱了,也是变相在淡化大桥对他的依赖。 “叩叩叩,叩叩叩”,伴随着一阵敲门声,门外响起了一声叫门,“竹三先生可在此?” “门外哪位?”正在一旁剖竹篾的段流年朗声道。 “章家的!” 段流年看了看青竹,随后打开了门。 “师叔祖正在那里晒太阳呢!”段流年打开门告诉那人。 那人拱手谢了一礼,然后走到青竹面前。 “先生,我家老爷首先请我传达歉意,本该当面来请,可是昨日起府中人员往来颇多,加上一些善后事宜,所以实在是脱不开身,只能先托我来送口信,那时间已经定于明天晌午,届时还请在家等候,老爷会亲自来接您的。” 这人说话十分得体,单从通名上也可见一斑,说是章家,而非城主府,这是在拉近关系,避免青竹觉得自家以权欺人。 “章家主实在是客气了,那好的,辛苦兄弟回去说一声,就说我知晓了,多谢!”青竹也是早就坐了起来,非常友好地起身说话。 “好的,先生,那小的就不打扰了,告退了。” 这人说罢也就先走了,做事情很是利索。 “老师,您又要去哪儿?” 大桥是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之前那次比赛,虽然不见老师说起,可是大桥心里明白,那个中危险,定是少不了的,此时再听见他要出门,大桥心里就不由开始担心,所以忍不住发问。 “傻孩子,没事儿老师就是去吃个饭,到时候回来了给你带好吃的,好不好?” 青竹实在是不想一个孩子还要为自己牵肠挂肚,所以就想了个理由搪塞。 大桥两眼澄澈,看着青竹,似乎在确认自己的老师有没有骗人,但一个孩子,又哪儿能狡猾得过一个成年人,很快就选择了相信。 一旁的段流年,却是若有所思,想说着什么,只是青竹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讲,那他也只能沉默。 “叩叩叩,叩叩叩”,青竹这里还没坐回去,敲门声又响了起来,“竹三先生,可有在此?” 段流年一听这话,得,台词都一样,那行,我也再来一遍,“门外哪位?” “前日四人同饮!”奇奇怪怪的一句回话,听得段流年一头雾水,只能看向青竹,看他是不是知道。 青竹那边有些惊讶地笑了笑,示意段流年开门。 他也是没想到今天这一位咋还来了,这句回话所说的不正是前天那顿不知道早饭还是夜宵的席面吗?四人同饮,不就是他,章引丘,还有东林王他们二人,而现在章家的人刚走,唯一可能就是那位大人了,这也是难怪段流年听不懂,他也没告诉怪段流年那天具体的事情。 转念一想,这人来找自己干啥不会是为了也是为了那事儿吧?这刚哄住大桥,可千万别添乱呀! 他这想着,段流年那里已经打开了门。 段流年一看眼前的这俩人,身着紫袍,器宇轩昂,星眉剑目是贵气不凡,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只是这俩人咋这么眼熟呢? 他是越看越眼熟,但又想不起来,直到那年轻一点的人见他发呆,咳嗽了一声,他才突然惊醒,这不是东林王身边的那位小将吗?那天他的咳嗽声,他还记得!太刺激了,这是东林王来了,还被自己挡在了门外。 他是又惊又怕,一阵眩晕感袭来。 那小将一看自己本来只是想提醒一下这老人家的,这咋还给吓晕了,赶忙一把搀住,“老人家,老人家!您没事儿吧?” “没,没事儿。”段流年挣开手臂,自己站好。自己哪儿敢让这些大人物搀扶呀,没那福分,没那福分。 青竹这时也是走了过来,看到这家伙这般表现,也是没好气地说了句,“完蛋玩意儿。” 段流年那也就是已经激动的听不见了,不然的话肯定反驳一句,这可是东林王呀,那就是东域的神,杀神! 此时段流年也是表现出了对杀神足够的尊重,一个弯腰就要跪拜,“不知……呜呜呜” 可是他话刚到嘴边就被小将拿手给捂住了,“我家王爷便装前来,就是为了不引人注意,切不可张扬!” 小将那是真替这小老头捏了一把汗,把王爷挡门口也就算了,还差一点就泄露了他们的身份,还别说,他嗓门还挺大的。 段流年被小将捂着嘴说不了话,只能拼命点头,表示听明白了。 小将松开手,退回东林王身后,那只捂嘴的手,还不着痕迹地在段流年身上擦了擦。 段流年还想废话,青竹却说话了。 “流年,贵客临门,你怎么还挡在这儿,赶紧让人进来吧。” 段流年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退开半步,把东林王俩人让了进来。 段流年掩好门栓,才跑来带路,将几人请到了堂前就坐。大桥也是适时地端上了几杯茶水。 段流年但也不是傻,刚才那只是有点儿被吓到了,现在这不就挺聪明的,等大桥放好茶杯,他就拉走了大桥,还用不小的声音说话,“小师叔,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大桥依旧是先要看看青竹再做决定。 青竹见段流年开窍,那也就点了点头。 大桥这才跟着段流年出去,还把门给带上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东林王,小将和青竹。 青竹东林王坐着,小将还站着,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青竹见气氛尴尬,只能提议大家喝点儿茶,说着就端起了眼前的杯子。 东林王也是端杯子,揭开盖,浅浅抿了一口。 “啧”,他咂摸了一下,瞬间眼睛中就有了光芒。 他原本极少喝茶,因为他觉得若是为了解渴,喝水即可,若是为了过瘾,那么多烈酒可以豪饮。何必要劳民伤财,加这么几片小叶子,没什么意思,所以除非做客什么没办法,不然他是不会喝茶的,可刚才属实是有些太尴尬了,自己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竟然整个就没人说话了,为了缓解尴尬,这才端茶喝了一口,却没想到,这树叶子汤还蛮不错的说。 “兄弟,你这茶汤还真挺好喝的。”东林王终于也是想起了怎么张口说话了。那天喝完酒,对于青竹得称呼也是从竹三,变成了兄弟。 “王爷喜欢?那您再来几杯就是了。”青竹嘿嘿一笑。 东林王一听不高兴了,“你也太小气了吧,这茶叶送我点儿不就行了?” “王爷你仔细看,这茶叶有什么不同?”青竹依旧平平淡淡。 东林王仔细看了看,有些疑惑地问青竹,“这是竹叶?” “正是,就是普通的竹叶子,王爷可要几斤呀?”青竹一脸玩味儿。 “你少诓我,这竹叶子哪儿能有这样的味道?可别是因为小气,来诓骗于我!” 东林王眼睛一眯,就给人以不小的压力。 “确实是普通的竹叶子,只是这水有点儿不一样,是竹沥。”青竹说话不卑不亢。 “什么叫做竹沥?”这显然也是触及东林王的盲区了。 青竹刚想解释,小将接过了话,“王爷,这竹沥是加热竹段以后,从截面处逼出来的水分。这茶若是正如竹三先生所言那般简单的话,末将回去之后可以尝试一番。” 东林王嗯了一声,有些骄傲的看着青竹,仿佛在说,你看我的人也会了。 青竹才懒得跟他争,那天喝酒就知道了这一个人呀,就是个看着威严,内心却带了点儿幼稚的家伙。 “行了,王爷,你今天来总不会是为了跟我这儿品论茶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