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难浇》 第1章 第一次见面就撕人衣服 蔺洁到达其口镇时已经是下午四点。 拐过最后一条蜿蜒的山路，巨大的山体往后移去，前方的云层陡然压低。 天边墨黑的一片使她不得不打开车灯避让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坑洼。 导航里柔和的女声在一处山脚停下，蔺洁拿出手机核实。 再往前开一截就能到了。 手机响起，蔺洁划开接听，那头很快传来略带焦急的男声。 “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我说了这个项目完了我跟你一块去。” 是陆宽廷。 她的青梅竹马，那个啰嗦鸡婆。 “这不正好我没事嘛，看到线索就出发了。”蔺洁笑笑，破烂的道路使她降低了车速。 一个月前，她在一份杂志上看到了张照片，照片中青山绿树，亭栏上藤蔓错综复杂，远处是干净得一尘不染的天，金色的地平线射出几道夺目的光。 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疯狂生长。 她想来看看这个地方。 根据热心网友提供的资料，蔺洁当天就搜了这个地方。 陆宽廷放心不下，本说要跟她一起来，结果手里工作多到甩不掉。 蔺洁也不等他，收拾行囊就出发了。 云层越压越低，隐约能听到沉闷的雷鸣。 “记得把行程发我……自己小心……知道吗……” 电话那头已经有些断断续续。 “知道了，别担心，我这信号不好，先挂了。” “电话……系……”陆宽廷还在叨叨。 天边轰的一声炸雷，蔺洁赶忙挂了电话。 十来分钟后，蔺洁到了目的地。 她将车停在山脚，拿出后排的背包和画板，开始清点东西。 车窗外有人声传来，蔺洁转头看去，是三五个穿着蓝色工装的人，他们手里拿着一些仪器和记录簿，正往古其山走去。 蔺洁想问路，结果那群人走得极快，等她打开车门，只留下几个小小的背影。 蔺洁眯了眯眼，人群里有个高大笔直的背影，他穿着件棕色背心，蓝色工装上衣随意搭在肩膀，另一边背了一个漆黑的箱子，蔺洁视力极好，能清楚的看见那紧实的背肌沟壑分明。 那人正侧头跟旁边的人说话，因为太远，蔺洁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一头短寸下眼窝微陷，鼻梁高挺，再往下，隐隐能看到滚动的喉结。 蔺洁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一瞬。 天空一道沉闷的响声打断她的观望，蔺洁赶忙从车里拿出东西，再回头，那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蔺洁背着工具包，手里拿着画板，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踩在崎岖的土路上，突然空中轰隆一声，豆大的雨点顿时砸了下来。 蔺洁暗叫不好，这山路本就是人踩出来，没有阶梯全是土，雨又来得猛，很快脚下就泥泞一片，踩上去又滑又溜，蔺洁不得不尽量往一旁的草坪踩，这才稳住了身形。 天色逐渐暗沉下来，她知道这场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只能举起画框顶在头顶暂时挡雨，抬眼望去，周围已是雾蒙蒙一片，她不知道离半山腰还有多远，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折路返回。 随即又一咬牙，五百里的路都赶过来了，还怕着区区一条山路。 蔺洁抬脚往旁边草丛踩去，却突然脚下一空。 “啊！”还没来得及收脚，她整个人就失去平衡栽了下去。 山坡不算陡，但四下除了杂草就是泥，下雨泥地又滑。 蔺洁像坐滑滑梯般硬是落了五六米，心都提在了嗓子眼上，终于抓住某个凸起的树桩，这才没有接着往下掉。 她低头看去，一眼看不到头，又不敢松手，只能这么半吊在山坡上。 她伸手去摸背包，里面放着手机，但是现在背包已经扭到了背后，她试了好几次，都无法拉到拉链，又不敢挪动身子，只能作罢。 “有人吗？有没有人啊？” 求生的欲望逐渐升起，尽管知道这人烟荒凉的山坡不可能有什么人来，蔺洁还是一声一声的呼救着。 半小时后，她体力已经耗尽，攀着树桩的手逐渐无力，就连视线也开始模糊。 雨已经有变小的趋势，但是她坚持不住了。 “喂！”蓦的，头顶传来一声轻呵。 蔺洁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眯着眼抬头望去，竟真的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霍峥拢了拢雨衣，雨水顺着帽檐滴落到脸上，他抬手抹了一把，视线逐渐清晰起来，看着下面人影动了动，终于松了一口气。 差点以为是具尸体。 “你怎么样，要不要紧？”霍峥伏低身子，脚掌一点点往下探去，向蔺洁靠近。 “你稳住别动，我过来。” 耳边依旧是哗哗的雨声，蔺洁知道自己这是被人发现了，仰着头努力往那边看去。 来人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整个人被笼罩在黑色雨衣中，看不清他的脸。 视线被雨水挡住，蔺洁心动微动，这好像是刚才在山脚看见的男人。 不一会霍峥便踩着杂草走了过来，往她身后一站便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雨风。 “能动吗？”他声音低沉。 “能，但我不敢，会滑……”蔺洁稍稍侧过身。 霍峥伏下身拽住她一只胳膊，轻轻一提，就将人拉坐起来，“我带你上去。” 蔺洁感激的点点头，任凭他将自己一点一点往上提。 她伸手捡起一旁的画板，夹在手臂下。 霍峥皱了眉：“这东西很碍事。” 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她抱着那玩意只会让处境更加危险。 蔺洁搂着画板摇了摇头。 她就带了这一个板子。 霍峥不再说什么，嘴唇微抿着，又走了几步，单手用力一提，将人重新带上了山路。 蔺洁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浑身湿透不说，整个人活像泥里打了个滚，她缓了缓，冲着面前的男人道谢，起身时却发现右小腿猩红一片。 蔺洁愣在原地不敢动弹，什么时候受的伤？ 霍峥也看到了，他让她别动，蹲下将人小腿一拉，仔细观察伤口。 男人手掌宽大，轻而易举的就能圈住她的小腿跟。 蔺洁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手里的画板落到地上，巨大的反应引得男人抬眸看过来，蔺洁撞上那双漆黑却明亮的眸子。 “划了道口子，伤口有点深，得先把血止住。” “怎么止？”蔺洁声音有些发颤，这荒山野岭瓢泼大雨的上哪找止血的东西。 男人的目光移到了她的防晒外套上。 蔺洁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哗啦一声，她腰间一凉，被雨水打湿而紧贴在身上的外套已经被男人撕下一大截。 “你干嘛！”蔺洁被吓了一跳。 她浑身湿透，夏季衣服单薄，被打湿后紧紧贴在身上，又凉又透，唯一一件深色的外套竟然被他抬手撕下一大片。 霍峥脸色黑了一瞬，并未说话，而是拿着手里那块布三下五除二绑在人伤口上，沉声道：“好了。” “试试看，能不能站起来。” 蔺洁还想说什么，突然面前一黑，有什么东西盖了上来。 是男人穿的那件雨衣。 “先穿上，这里雨大，往前走有个亭子可以躲雨。” 听见亭子二字，蔺洁知道八成就是她寻找的那个，埋怨的话咽了下去，她将雨衣穿好，抬头便看到脱去雨衣后男人精壮结实的身体。 他体型高大，脊背挺直，穿着一件深棕色背心，被雨水打湿后黏糊糊的贴在身上，宽肩窄腰上是硬朗的轮廓，胳膊上结实的肌肉紧紧绷着，蔺洁想起刚才他轻而易举的将自己提了上来。 “能走吗？”霍峥避开她打量的眼神，沉声问到。 雨虽然有变小的趋势，但总归时间太长，一直留在这里只会更危险，他抬头看了眼上方山体，希望不会出现滑坡。 蔺洁抬脚走了一步，顿时一阵钻心的痛袭来，不是刚才划破的伤口，而是脚踝，来自骨子里的痛。 霍峥低头看着她脚踝，已经高高肿起一圈，猜都不用猜肯定是扭到了。 “那个……”蔺洁有些难堪，弯腰揉了揉：“能不能麻烦你……” 背字还没说出口，就见霍峥不知从那里捡了根木棍，还在手里折了折，发现韧度不错，便递到她面前，“将就用用。” 第2章 你人还怪好的 两人一深一浅的往上走去，男人时不时回头等她，看人背上背着包，左手杵树枝右手拿画板，活像个逃难的难民。但从衣着来看，又像是从哪个大城市里来的富家小姐。 霍峥叹了一口气，两步走上前帮她把东西取了过来。 “谢谢。” “注意脚下。” 近几年确实有不少外面的人来镇里，一会要开发景点，一会要打造生态旅游，说是要带动经济，但几年下来水花都没见着一个。 雨势已经渐渐成了毛毛雨，蔺洁掀开雨衣上的帽子，看着周围被洗刷得透彻的绿色，心情顿时好了很多，想起刚才她语气不善，多是有点羞愧。 “刚才谢谢你。”蔺洁语气柔柔的：“我差点以为就死在这里了。” 霍峥抬了抬眼皮，烟雨缭绕中分辨路径，“人没有那么脆弱。” “不过真是多亏被你发现了，哎，这大雨天的你怎么在山坡上？”见他并不在意刚才自己的态度，蔺洁话也就多了起来。 “在巡线，碰巧遇上下雨。” 蔺洁不懂他口中的巡线是什么，“我叫蔺洁，你叫什么？” “霍峥。” “你是当地人吗？” “嗯。” “这里的日出是不是很美，我看过从这半山腰拍的照片。” 霍峥没有说话，他在这里呆了二十多年，日出看过不少，在他眼里跟吃饭睡觉一样平常，不存在什么美不美。 “还行。” “……” 人类的审美并不相通，霍峥每次开口只是淡淡几个字，蔺洁觉得无趣，抿了唇没再开口。 十来分钟后，蔺洁终于见到了那个亭子。 亭子看起来已经有了些年份，栏杆上长着一层薄薄的青苔，木质的地板踩上去嘎吱作响，萧条又破败，而且现在天还阴沉着，哪哪看都透着一股子荒凉。 蔺洁顿时想起了买家秀和卖家秀。 霍峥将她的东西放在亭子边的长座上，走到另一边，扯了扯衣服。碍于有旁人在，他没有全脱，只是扯起背心的一角用力一拧，浸透的水哗哗往下滴。 蔺洁不动声色扫过去，正好看见他略微裸露的腹肌和紧绷的手臂。 结实，有力。 霍峥的身体和那些从健身房里走出来的不一样，那些是模具里打印出来的躯体，经历着重复的拉伸和律动，看起来健美却千篇一律。 而霍峥不一样，他的每块肌肉都紧凑着，那是常年累月的磨炼和使用后，才能使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带着偾张的力量和强悍的野性。 蔺洁突然很好奇他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像是感受到目光，霍峥朝这边看来，蔺洁心虚的移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瘸一拐走到亭子中间，对着面前的空旷，伸出双手比了个拍照的框形，时不时转动一下方向，像是在找什么角度。 霍峥不知道她在比划什么，抬手理了理衣服，水分没有拧透，贴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半响后，蔺洁皱了眉。 是同一个地方，但怎么找角度也找不到那张照片是怎么拍出来的。 霍峥觉得她行为怪异，也没问什么，绕过她去拿那件雨衣。身后的人带着灼热一晃而过，蔺洁发现男人比他高出一大截，这才恍然大悟，哪里是角度不对，分明是高度不够。 想来拍照的那人应该和这个男人身高差不多。 雨已经完全停下，原本厚重的云层像是卸了货，轻飘飘的散开，几丝金光从顶端泄下，在山体投下斑驳一片。 现在是下午六点，南方的夏季长，日落晚，六七点还有霞光是常有的事。蔺洁只觉眼前豁然明亮，有了几分味道，连忙去包里翻找画笔。 拉链拉开，一包的水先涌了出来，哗啦全洒在木地板上。 蔺洁愣住，竟然进了这么多水？ 一旁的霍峥看过来，怪不得刚才背着就感觉那包重，原来是灌水了。 蔺洁的心一点一点凉下去，冷着脸三下五除二将水倒完拿出颜料，果然已经被泡了个乱七八糟，随即又找出手机，活像刚从水里捞起来的，连缝隙都还淌着水，蔺洁脸一下就垮了。 看着垂头丧气的蔺洁，霍峥只觉得这女人性情多变，一会开心一会烦恼，该不会是有什么精神上的疾病，跑来乡下散心？ 如此想着，霍峥觉得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也是危险，便拿起雨衣来到她面前：“镇上有个卫生院，你最好去处理一下伤口。” 蔺洁兴致不高，低声应了一下，开始收拾东西。可终究是进了水的包，还带着沉甸甸的重量，蔺洁拧了眉，回过头看向他：“平时来这个地方的人多吗？” “不多。”霍峥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东西放这不会丢吧？太重了我懒得拿。” “不会，这地平时没人来。”随即他又顿了顿，走到外面，扯了几根藤蔓，往背包上面盖了盖，“这样就行了。” 蔺洁直呼他聪明，霍峥没说话，指了指一旁的画板，“这个呢？” 刚才她一直拿着，想来应该是个不便宜的东西。 “放那吧。”蔺洁将画板往藤蔓旁一放，杵着树枝问他：“卫生院远吗？” “倒是不远……”霍峥看着她依旧肿得老高的脚踝皱了眉：“就是你这下山估计不太方便。” 雨是停了，但山路依旧泥泞，正常人都不一定好走，更别说她现在一瘸子。 蔺洁移了目光，：“那要不……” 她在想，如果让他帮人帮到底，背她下山，对方答应的概率有多大。 霍峥见她一脸挣扎，心想应是人在愁怎么下山，转身就在树林又捡了根差不多的树枝，递到她面前。 “两根一起撑着用吧，总会好走些。” “……你人还怪好的。” 霍峥哪听得出她的阴阳怪气，只当是在感谢他，摆摆手接了句不客气。 蔺洁：“……” 好在下山时霍峥走在前面，一路帮她踩平了杂草，混着泥地走倒也不至于太滑，蔺洁踩着他的脚印一步一步挪，果真安安稳稳到了山底。 红色的越野车旁多了一辆摩托车，蔺洁抬手滴滴摁响车门，霍峥看过去，刚才几人上山时就讨论了一阵，却不想竟是个小姑娘开来的。 “我百度查了一下，这边的路不太好走，就开的越野。”蔺洁顺着他的目光笑道。 霍峥点点头，这边的路确实不太好，整个小镇就没几条平坦的路，一路坑坑洼洼直到县城，不过听她话里的意思，像是车还不少，合着人是按路来选车开的。 果真是大城市里来的富家小姐。 但随即他就反应过来：“你脚都这样了怎么开车？” 蔺洁杵着树枝愣在一旁。 第3章 年轻人的思想 “算了。”霍峥率先开口，“我送你过去吧。” “那你来开？”蔺洁作势要把钥匙给他。 霍峥看了眼两人尚在滴水的衣服，“骑车吧。” 说着，他从摩托车上取下头盔，递给蔺洁。蔺洁接过戴在头上，知道他是怕弄脏了她的车，“那就麻烦你了。” 卫生院在镇里，因为地面颠簸，霍峥一路骑得并不快，他淡淡扫了一眼腰腹紧间搂着的双手，不知后面的人到底是害怕还是怎么。 但，这也搂得太紧了。 “你第一次坐摩托？”霍峥没忍住开口询问，蔺洁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而那低沉的声音被风带走一些。 “嗯。”身后蔺洁点点头，“我有点害怕。” 其实蔺洁是瞎说的，她车库里还有一辆最新款墨绿雅马哈。不过她这谎撒得自然，搂人更是搂得理所当然，毕竟她害怕嘛。 霍峥没有多说什么，嘴唇微抿着，下颚线紧绷。 他不喜欢和别人有太多肢体上的接触。 到达卫生院时，里面的灯还亮着，蔺洁取下头盔向他道谢，霍峥摆摆手说不用客气。 “大夫是个老中医，也不坑蒙拐骗，他如果给你开什么药，你就拿着，都不贵。” “好。”蔺洁应下，想起什么似的，从兜里摸出钱包，拿出几张湿透的红钞票，“这个，今天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霍峥接过头盔去拧钥匙，“不用，举手之劳而已。” 蔺洁这才仔细观察起男人的样貌，他眼窝微深，眉骨冷峭，像是带着股狠劲，倒是那对极黑的眸子亮得很。 “走了。”头盔戴上，霍峥摆摆手，在风中留下淡淡的一个道别。 蔺洁望着那个背影出神，指尖捻了捻，还有一点他身上的余温。 心尖泛起异样，一种道不明的情愫悄然蔓开。 蔺洁被这突如其来的异样逗笑了，她身边身材好颜值高的帅哥一抓一大把，难道是山珍吃腻了看到野菜也想尝尝。 但转而她又想，霍峥这样的，或许还真不一样。 比他帅的没他壮，比他壮的没他高，比他高的又好像没他那气场。 蔺洁摸了摸鼻头，她还是第一次见着有人能挺拔得像一棵屹立的白杨，她又想起下山时跟在身后踩着他的脚印，前方的人脊背笔直，肩背宽广，抓住她小腿查看伤口时，那双大手温暖宽厚，指腹粗糙。 只是可惜那人心太冷，跟块铁疙瘩似的，也不怎么跟她搭话，好歹两人相处了几个小时居然只问到对方的名字。 “姑娘，你来看病吗？” 蔺洁正出神，身后便传来一个大爷的声音，她转身看过去，身穿白大褂的大爷走了出来，大概是见她一个人站在卫生院外面，所以来问问情况。 “我脚扭了，来看看。” “进来再说。” 蔺洁杵着树枝往里走去。 “你是小峥朋友？” 蔺洁惊讶：“您认识他？” 大爷笑了：“配气站的小峥，咱镇里人谁不知道他，姑娘你是外地来的吧？” 蔺洁嘴角弯了起来，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大爷聊起来。 …… 快到家时霍峥猛然想起，那姑娘像是独自一人来的小镇，车还停在山脚下，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好住的地方，脚还跛着接下来几天走路怎么办？ 随即又甩了甩头，人一看就是钱多来乡下体验生活的，八缸大g往镇里一搁谁看了不得瞅个三圈，难不成还会在吃住上犯愁，就他这一面之缘的还在这瞎操心。 如此想着，他内心一下就释然了。 霍峥停好摩托车，锁了院子的铁门，这是一栋农村的自建房，修得大气简洁，上上下下共三层，就住着霍峥一个人。 十年前，还住着他们一家四口。 霍峥来到客厅，打开吊扇，风从上方吹下，带来丝丝清凉，他单手勾起背心一角，抬臂脱了衣服，整个人顿时清爽起来。 这衣服原本淋了雨湿湿黏黏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但骑摩托一圈后已经被风吹了个干。 他往沙发一趟，拿出桌上的台历翻看起来，明天是月底，镇上一月一次的全镇燃气安全巡检，老李那边已经把设备准备好了，他明天只需要去场站拿东西。 镇上居民虽然不多，但总归范围广，就像东坡住着三户人，南口住着五户人，一共加起来才八户，一小时就能检查完的活，翻山越岭的路上就得花仨小时。 霍峥简单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拿出手机设了个六点的闹钟，眼睛一闭便沉沉睡去。 梦中他骑着摩托，身后好像有什么人，臂膀软软的搂着他的腰，霍峥转头想看看是谁，人影转瞬即逝。 第二天他五点半就醒了，低头扒开短裤一看，脸色黑了几个度。 收拾完已经快六点，霍峥迅速穿好工服出门，将那个来不及回味的梦抛之脑后。 …… 蔺洁昨晚在卫生院敷了药后上街拦了个摩的，她前两天在手机上订了镇上最好的宾馆，路倒也不远，不过这摩的师傅骑得快，地面又颠，蔺洁硬是牢牢抓住身后的扶手才没掉下去。 停车后师傅笑着说小姑娘坐得还挺稳，蔺洁一脸无语，差点想问没把她甩下去是不是给您砸场子了。 宾馆内陈设简单，蔺洁倒也不讲究，本来这小镇就偏远落后，来之前她就做好了准备，可惜今天事发突然，她的行李都在车内，只能将就用一下宾馆内的一次性牙刷牙膏。 后来她又换下满是土的衣服裤子搓洗起来，外套只剩了个半截，看起来相当惨烈，这肯定没法穿了只能扔掉。 蔺洁想起男人轻而易举撕开衣服的场景，不由得脸上有些发烫，刚洗完衣服的手掌微凉，贴上发烫的脸颊，她心想自己真是魔怔了。 做完这一切已经快十点，临睡前她又拿出药擦了一次，老大夫说她伤得不厉害，最多三天就能恢复，但接下来几个月还是得静养，不能折腾。 霍峥说的也没错，老大夫给她开的各种药水和筋骨贴加起来才三十来块钱，这要是在城里的诊所，高低得收她三百。 就是这小腿的伤口，老大夫略带惋惜说估计会留疤，让她最近几个月别吃重酱油的食物。蔺洁笑得满不在乎，说留了疤也好，以后这个疤就代表着她曾经来过这个地方。 还遇见过一些人。 老大夫瞠目结舌，心道你们年轻人的思维果然是跳跃。 大概是今天爬山实在消耗精力，她一沾枕头就缓缓睡去，等到第二天醒来，已经快到十一点。 她第一时间伸出脚看了看，果然已经消了肿，下地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不敢太用力踩，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 窗户上挂着的衣服已经干透了，这就是夏天的好处，自然热风吹几个小时，泡水的棉絮也能次日干。 蔺洁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离开时看见门口放着的两根树枝，犹豫了一会还是拿着一根撑着。 第4章 人群中的对视 昨天的雨将小镇浇了个透，蔺洁估摸着那山坡泥地还没干，不敢再去，反正亭子内的东西都被霍峥用藤蔓遮盖住了，倒也不用太担心会丢。 蔺洁这次出来，预计了一周的时间，她在宾馆楼下买了份豆浆包子，坐着边吃边计划行程，抬头正好看见对面的手机店，这才想起自己那进了水的手机已经无法开机，便进了店里。 老板是个年轻小伙子，一看店里来了个镇上没见过的姑娘，立马跟打了鸡血似的跳起来，嘴角快咧到耳根。 “美女，选款啥手机？想要安卓还是苹果？” 蔺洁礼貌一笑，拿出自己泡水的那个：“有这款吗？” 小伙拿起一看，是月初才上的新机型，市场价近一万，他们这地区偏远，一般在上新后两三个月才会进到货。 他挠挠头，有些悻悻的递了回去：“美女，再过两个月你来，肯定就有了。” 蔺洁轻笑：“那同系列的上个版本有吗？” 这个机型她用得顺手，从r3开始买到了r8，中途也被朋友安利过别的品牌，她嫌懒得熟悉别的操作拒绝过不少次。 “那个有，你等等。”小伙转身去柜台，拿出一个模样差不多的，“这款目前卖得正好，你看合不合适。” 蔺洁一瞥，正是她用的上一个型号，“可以，就这个吧，多少钱？” 小伙见人买部手机如此爽快，眼里笑意更深：“比刚出来便宜很多，现在市场价五千八。” “刷卡。” “得嘞。” “对了。”蔺洁收起钱包，“能麻烦您帮我导入一下数据吗，我以前的手机泡水了。” 三分钟卖出一部手机，小伙乐呵还来不及呢，连连点头应下。 “估计得要十来分钟，美女你在那边坐一会吧。” 蔺洁转头看去，玻璃窗边有张小沙发，一旁桌上还放了盘糖果，倒是弄得有模有样。 蔺洁惬意往沙发一坐，侧头观望起这条街的景色。 她这次出来也不完全是为了那张照片，主要还是最近参加了一个绘画比赛，主题是“镇”，她去过很多地方旅游，唯独没有来过小镇小乡，这次正好多取取材，回头才有灵感。 这条街约摸是镇上最为繁华的一条，附近除了这家手机店，甚至还有一家珠宝店和电影院，那电影院的招牌应是有了些年头，灰扑扑的挂着，门口的宣传海报倒都是些最新电影。 一个卖凉虾的小吃摊推了过来，引起路边一个小男孩的注意，他快步折回身后的店里，不一会便拿了张五元纸币走出来，笑嘻嘻的点了份，刚吃没两口，店里一个老太太就拎着鸡毛掸子走出来，嘴里骂着小兔崽子。 男孩一瞥，端着凉虾撒丫子跑开。 蔺洁勾了勾嘴角，大城市里孩子们玩的是智能玩具，吃的是进口食品，乡镇里的孩子们没见过那些，一碗几块钱的消暑品也能吃的津津有味。 “美女，弄好了。” 身后传来小伙的声音，蔺洁接过新手机，点头道谢，把电话卡插上后一开机就弹出几个未接电话，蔺洁额角一跳，点开看果然是那离了她就柔弱不能自理的竹马。 说是竹马，主要还是因为她跟陆宽廷从小在一起长大，街坊邻居看着俩孩子从穿同一条裤衩的年纪再到成长到最青春珍贵的年华，时常打趣说他俩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蔺洁通常大手一挥嗤笑：二十多年都没擦出爱的火花，能在一起就怪了。 倒也不是陆宽廷不好，而且大概她觉得两人实在太熟，熟到毫无感觉，熟到下不了手。 没等回拨，陆宽廷那边又打了一个电话过来。 “蔺洁？”那边剩下有些焦急。 “怎么了？”蔺洁疑惑。 听见她声音平缓，陆宽廷心里松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点，“昨天开始就联系不上你，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这趟出行本来陆宽廷也想一块来的，结果手里工作太多，只能任由她独自一人驱车进深山。 “没事，昨天手机进水了，刚换了个新的。”蔺洁听出对方的关心，耐着性子安慰他，“行啦，我知道的，安全第一，有什么都会告诉你。” “不会有事的，放心啦！” 陆宽廷又磨磨叽叽问了她几句，过去过来最后还是说让她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大概是听出了蔺洁的不耐烦，知道再聊下去这家伙准发火，终于还是挂了电话。 蔺洁松了一口气，把手机放进兜里，刚要出门，却听身后小伙又叫住她：“美女，这旧手机你不要了？” 说不准修修还能用，再不济当成二手卖掉还能赚个千把块钱。 “那不是坏了吗。”蔺洁眨了眨眼。 看样子这美女还不知道回收手机这档子事，小伙眼珠子一转，道：“这样，你五百块卖给我，我修理修理看还能不能开机，倒时候再卖出去。” 蔺洁思考了一会：“行。” 走出手机店已是十二点，她早饭吃得晚，现在也还不饿。就这么走了几步便感觉脚踝隐隐传来痛感，她又想起了昨晚老大夫说的不要过度用脚，索性在路边叫了辆摩的，问他一天能挣多少。 摩的师傅起初还一脸懵，说一天大概两三百。 蔺洁拿出五张钞票，“你带我到处逛逛，到下午六点左右。” 师傅油门一拧，拍着胸脯说保证让你逛得舒舒坦坦。 蔺洁笑着坐上车，说那师傅你骑慢点，我想多看看这镇上的景色。 摩的师傅也不知道这平平无奇的小镇有什么好看的，心想大概是大城市来的人没见过这些，看啥都新奇。 反正给的钱管够，师傅也十分配合的将车骑得很慢，途中又遇到那个卖凉虾的，蔺洁叫住摊贩买了一杯，凉虾入口丝丝清甜，分明和城里做的味道无二，但她就是觉得在这里喝着有种独一无二的味道。 其口镇地势崎岖，道路蜿蜒，很多路段电瓶车和自行车都上不去，所以镇上摩的很多，几乎成了人们出门的必备交通工具。 蔺洁一手端着凉虾，一手扶着身后的把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摩的师傅闲聊，突然看见前面一群穿着蓝色工装的人，大概有五六个，手里都拿着什么仪器在路边扫描。 “师傅，他们是做什么的？” 摩的师傅看了一眼道：“南口配气站的，咱们镇的燃气就从那输配过来。” 蔺洁只觉得配气站几个字耳熟，这才想起昨晚老大夫说霍峥就在拿工作。她拉长了脖子朝那边望过去，摩的师傅察觉到她的动作，索性直接拐了过去。 几名蓝色工装听见动静抬起头，蔺洁正想叫师傅不用过来，就撞见人群中的那对黑眸，就好像周围都失去了色彩，只有他那抹蓝色在阳光下耀耀生辉。 对视的一瞬间，蔺洁突然感觉四周的风都静止了，远处的树枝上传来蝉鸣，在这一刻变成了委婉暧昧的低吟。 即便是穿着同样的衣服，霍峥依然是人群中最出众的那个。 视线交汇，蔺洁也不好躲开，朝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霍峥扬了扬下巴，表示一个回应。 “认识？”他身旁一个圆脸小伙察觉他俩的动作。 “不熟。”霍峥继续打开测漏仪，往一旁的气表探去。 摩的师傅没弄清状况，停在那里没走，蔺洁小声催促他说可以走了，再一转头，就看见圆脸碰了碰霍峥的胳膊，像是再说：人在那等你还不过去。 霍峥看过来，见蔺洁还没离开，以为她真的有事找自己，将仪器往圆脸怀中一塞，朝着蔺洁走了过来。 蔺洁无奈捂脸，前方传来师傅的声音：“姑娘，还走吗？” “……等下吧。” 高大的身影已经压了过来，“伤口怎么样了？” 霍峥的音色很低，说话时喉结滚动，那是带着画面的磁性。 “上了药，已经不痛了。” “脚踝呢？” “还有点痛，卫生院的老大夫说得慢慢恢复。” “嗯。” 接踵而至的是一阵沉默，蔺洁严重怀疑他其实并不是关心自己的伤势，只是单纯的找了两个话题。 第5章 怎么敢来招惹他 霍峥盯了摩托轮子半晌，终于开口：“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合着是在等她开口呢。 他果然误会了。 蔺洁想说，虽然我确实在脑海中想到过你，但刚才真不是我要过来，都是这天杀的摩的师傅自作主张。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能带我参观参观小镇吗？ 身前的摩的师傅一愣，道：“咋还抢生意呢？” 蔺洁连忙小声回应他：“不扣你钱。” 最后摩的师傅美滋滋的骑着车走了，还向蔺洁挥了挥手，说祝她玩得开心。 半小时不到血赚五百，这要说出去够他吹一年了。 蔺洁左手凉虾右手树枝，面如死灰的站在霍峥身旁。 她也没想到霍峥会答应。 霍峥满脸懊恼，刚才大概是被什么附了身，竟然稀里糊涂的就应了下来，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时，身后几个同事都一脸暧昧的看着他，那笑容，那眼神，配气站的万年蛛网都没这么能拉丝。 蔺洁站得脚踝有些发麻，不自在的扭了下，幅度很小，却没躲过霍峥的眼睛。 “很痛吗？”身边的人伏了伏身看向她脚踝，蔺洁感觉被他的目光一灼，连忙退了两步。 “不痛，就是有点发麻。” “那你去那边等我。”霍峥指了指一旁的公共长椅，“这是最后一个巡查点，做完我就过来。” 此时太阳不小，他额角有汗，滑落到下颚，蔺洁顺着看下去，霍峥脖子上的筋络清晰分明，有力的向下延伸着。 “好。”蔺洁挑眉，最后一个被她撞上了，果然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峥哥厉害啊，那妹子不是镇里的吧，怎么好上的？” 圆脸小伙叫阿蛮，是镇上做豆腐家的儿子。从霍峥和蔺洁见面到现在，他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两个人，活像个人形探测仪。 “一个游客，昨天在山上遇到拉了一把，不熟的。”霍峥攀上架起的楼梯，一脚踩上去，去查看总表箱的阀门，“这有点松了，阿蛮，扳手。” 他袖子挽到手臂，凸起的青筋攀附着紧绷的肌肉，一路延伸至手背。 阿蛮哎的一声将东西递过来，“我不信，那姑娘眼睛都快黏你身上了，怎么可能不熟。” 身后的龙云笑着拍了拍阿蛮肩膀：“你懂什么，那是咱们峥哥无处安放的魅力。” 另外几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霍峥轻叹一声，受不了他们这群人的调侃，两下将螺丝拧紧从楼梯跃下，正好看见对面那张秀气的小脸。 偷看被发现，蔺洁赶紧喝一口凉虾掩饰，结果喝了个寂寞，低头一看才发现杯中已经空了。 阿蛮踮脚搂上霍峥肩膀：“我就说那姑娘在瞧你。” “闭嘴。”霍峥抬手将他摁下去，侧身拿过条湿毛巾，长腿一迈走了。 今天他们出发得早，安检就做得快，除了有几户家里查出来有点轻微漏气，别的大问题倒是没有。 队长姓李，是配气站工作时间最长的一个，几个小辈都恭敬的唤他李师，他拿着手里的仪器看了又看，由衷道：“现在的设备真是越来越先进了，倒退十来年，哪有这些。” 他转头望了望霍峥的背影：“十年前要是有这些设备，那场事故也就不会发生了。” 众人一听，刚才还嬉笑的氛围一下就安静下来，看着霍峥拿了包往这边走，几人立马使了眼色岔开话题，闹闹嚷嚷的叫霍峥赶紧去陪姑娘，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让人好等。 男人说话总是大大咧咧，声音传到对街刚好被蔺洁听到，她不禁捂嘴笑起来。 霍峥这人高马大的，跟绅士两个字隔了怕是有几座山。 工服材质特殊，长裤长袖，将霍峥的身形修饰得挺拔修长，但夏季天气炎热，又捂这么严实，霍峥早已出了一身汗，便与蔺洁保持了些距离。 他拿过湿毛巾在脸上一抹，便随意搭在肩上，看着蔺洁问她：“再过会就天黑了，想去哪里参观？” 参观二字用在这个镇着实是浪费了，这里地区偏远，道路也不畅通，跟外面比像是落后了二十年，先不提有没有什么可参观的地方，就这崎岖的路便能让人退避三舍。 谁愿意大热天的爬上爬下。 “那就参观参观晚上景色好的地方。”蔺洁笑道，眼里不含任何杂质。 霍峥内心轻叹一口气，刚才他就不该脑子一抽答应，现在要他满身汗的带人玩，比杀了他还难受。 其实蔺洁倒也不是真的想去看什么，主要是觉得勾了她一天的人突然出现，不想错过罢了。 霍峥刚擦完的额角又出了一层细汗，蔺洁眼睛突然亮了一下，拍手道：“我们去电影院吧！” 电影院有空调，还不用到处走折腾她的脚，说不准氛围到位时还能发生点什么。 “电影院？”霍峥一愣：“有什么好参观的？” “我是想体验一下你们镇的各方水土人情，电影院也算一种嘛。”蔺洁冲他笑了笑，尾音带着撒娇，比镇上蜿蜒的路还多转了几个弯。 霍峥表情不变，显然不吃她这套。 “而且里面有空调，凉快。”她补充了一句。 霍峥眉头一舒，这还有点用，便应下了。 看着蔺洁扬起的笑脸，霍峥又想起刚才阿蛮他们说的话。他又何尝没察觉出这女人的心思，但人家一外地富家小姐，人生地不熟的，图他什么？大抵不过是觉得新鲜玩玩罢了。 “哎你跟上啊。”蔺洁在前面催他，那腿像是突然不痛了般走得健步如飞。 霍峥收回心思，抬脚跟上。 影院人极少，就连空气中爆米花的味道也比城里淡很多，两人站在大厅看了半天也没想好到底看什么片子。 蔺洁想看爱情片，霍峥选的战争片，后来经两人一致决定，就选场次最近的一部。蔺洁掏出手机去自助机购票，霍峥走上前准备付钱，蔺洁拦了他一下：“我买票，你买小吃。” 霍峥也不跟人争，转头去了柜台买爆米花可乐，过了一会看见蔺洁沉着张脸走过来，他端着小吃过去问她怎么了。 蔺洁扬了扬手中的票。 最近一场是动画片熊出没。 霍峥揉揉鼻子，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蔺洁瞧见了他表情，气得抱了爆米花就走。 于是两人在孩童的欢声笑语中度过了漫长的两小时。 出影院时看见一群小孩，蔺洁这才想起，原来明天是六一儿童节。 这镇上的影院很少有人光临，不过是节假日才能够小火一把，儿童节将至，影院特意把动画片排得多了些，所以刚才他们买到熊出没纯粹是因为概率大。 “换手机了？”影院门口，霍峥看了眼她手中的新手机。 跟昨天看到的那个不一样。 “嗯，那个昨天泡水坏掉了，我就在前面那家手机店重新买的。”蔺洁指了指那家手机店。 “旧的呢？” “五百块钱卖给那老板了，他人还挺好，特意提醒我能回收换点钱。” 霍峥理了理衣服没说话。他见过蔺洁用的那款手机，市面上将近一万，泡个水而已也不是不能修，五百块钱被人回收走还夸手机贩子人挺好…… 身旁的人还在笑着，秀气白皙的脸上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这么傻还来招惹他，也不怕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6章 不安分的手 其口镇四面环山，太阳一落温度便降下来了，微凉的山风抚过小镇，带来几分清幽。 蔺洁撑着树枝等霍峥开口，却不想那人只是看了看手机，又转头盯着前方，一点要送她的意思都没有。 这还是个千煅万造的铁疙瘩。 正当她在考虑要不要主动提一下时，身后传来一阵小孩子的打闹声，蔺洁感觉被什么一撞，手里的树枝就滑了出去，咔嚓一声被后面追来的男孩一脚踩断。 身旁的霍峥抬脚一迈，抓住人后领便提溜了起来，男孩个子不高，在空中张牙舞爪。 “放我下来！放开我！” 霍峥将人又提高了点，往面前带：“喊人。” “霍峥哥哥……”对方气势明显降了一些。 男孩名叫胡豆豆，是阿蛮的表弟，六七岁的年纪皮得上天入地，街上的狗见了都得撒丫子躲开。 “走路不长眼睛？”霍峥抓住他乱蹬的双脚。 男孩被箍得嚷嚷，很快就败下阵来，一个劲说知错了，霍峥问他错哪了，男孩说不该在电影院乱跑。 “还有呢？” “还有……”胡豆豆瞥见了他身边的蔺洁，眼珠子一转道：“不该撞你女朋友。” 蔺洁瞪大了双眼，惊叹这孩子必是个可塑之才。 “不该打扰你们约会，不该不跟你女朋友打招呼……”胡豆豆嘴跟机枪似的叨个不停，霍峥怕他再胡说些什么，抬掌在他屁股拍了一下，这才将人放下来。 “谁叫你胡说的，回头我就告诉阿蛮。” 胡豆豆爹妈常年不在家，就爷爷奶奶带他，两老人哪里管得着皮孩子，也就阿蛮时常去他家，一旦胡豆豆闯祸了准被他哥揍。 一听霍峥要告状，胡豆豆立马变了脸色，拉着霍峥的衣角说错了，霍峥哪里还听他的话，这孩子跟阿蛮一样机灵，最懂见人脸色行事，一张嘴皮子跟抹了油似的滑溜得不行。 见此行不通，胡豆豆换了个人攻略，转身拉住蔺洁的手，哭丧着脸道：“好姐姐，你帮我求求情，阿蛮哥知道了又得揍我，求你了！” 蔺洁对胡豆豆可喜欢得不行，毕竟人一口一个女朋友的叫得她心里可舒坦了，连忙摸了摸他的头道：“乖，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胡豆豆！” “豆豆呀，真可爱，今年多少岁了呀？” “六岁半，我上一年级了。” “真棒。”蔺洁蹲下身，跟胡豆豆平视，在他耳边小声问道：“你为什么觉得姐姐是他女朋友呀？” 头顶传来霍峥的轻咳，蔺洁当没听到。 “因为……”胡豆豆抬头瞄了一眼霍峥，发现他正冷冷盯着自己，不禁打了一个哆嗦，“我瞎说的，你咋可能是霍峥哥哥的女朋友，人家谈恋爱都搂搂抱抱的，他牵都不牵你……” 蔺洁噌的起身，不再跟他说话。 仔细看这小孩好像也没那么可爱了。 霍峥转过身，极力控制着嘴角，不一会几个小孩跑回来，问胡豆豆怎么还不走。 胡豆豆抬头看了眼霍峥，他点了点头：“早点回去。” 胡豆豆这才如获新生，跟着几个和他差不多的孩子跑了。 “这么晚了，你不怕他跑丢？”蔺洁幽幽道。 “镇里来来往往都是认识的人，他跟那几个小孩住一条街，就在附近，一会就跑回去了。” “哦。”蔺洁抬头望天：“我住的宾馆还挺远。” “那赶紧回去吧。” “树枝刚刚被踩断了。” “之前我看你不撑着也走得挺快。” “霍峥！” 霍峥笑笑，不再逗她，“我车停在前面，走吧。” 蔺洁嘴巴一撅，跟了上去。 还是昨天那辆摩托车，机身像是被改过，蔺洁绕着看了两圈，疑惑道：“你这发动机动过？” 随即又补充：“还有轮胎和大灯。” 霍峥挑眉，将头盔递给她：“还挺懂？” 蔺洁局促接过：“没，我随便说的。” “那你倒是说中了。”霍峥掏出车钥匙拧上，“镇里山多坡多，动力不够不好爬，那些摩的也大都改过。今天你坐的那辆也是。” “是吗？我都没注意。”蔺洁带上头盔熟练坐上后座，伸手便朝霍峥的腰上搂了过去。 细软的触感重现，梦中旖旎的场景一闪而过，霍峥绷紧了后背，声音有些哑：“松一点。” 蔺洁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不要脸的笑道：“我害怕嘛。” “今天你坐摩的的时候一手拿凉虾一手撑着后面。” “……赶紧走吧，很晚了。” 霍峥不再继续拆她台，缓缓起步驶了出去。工装的材质很硬，这么贴着彰显不了肌肉的轮廓，却能感觉到面料下腰腹的坚硬。蔺洁突然摸到一处小洞，像是被什么给割开的。 霍峥平时巡线难免翻山越岭，跨铁网穿荆棘衣服被划破是常有的事。蔺洁顺着那个洞往里戳，指尖触上硬实的肌肉，大有要继续往里探的架势，等游走到第二块腹肌，就被一只大手擒住。 “老实点。” “你衣服破了。”蔺洁说着废话。 “回头缝上。”霍峥喉结滚动：“把手指拿出去。” “抱歉抱歉。” 某些人嘴里说着抱歉，实际嘴角已经咧到了耳后根。霍峥心里燥郁，油门一拧加了速，蔺洁没反应过来，将人搂得更紧了。 五分钟不到便到达了目的地，蔺洁意犹未尽的下车，想着下一步朝哪个点突破，就看霍峥盯着街对面出神。 蔺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家玩具店，老板正在收拾摆在外面的东西，看样子是要关门了。 霍峥钥匙一取停了车，往那边走去，蔺洁抬脚跟上：“你要买玩具。” “嗯。”霍峥应道，走过去拿起一盒芭比娃娃，看了半天又往下，转头拿起货架上的兔子玩偶。 “老板，这个多少钱？” 老板瞥了一眼：“六十，原价八十，明天儿童节才搞的活动价。” “装起来吧。” 蔺洁觉得有趣，脱口而出：“买给孩子的？” 霍峥思考了一会，点了点头。 蔺洁愣在原地。 那笑容很淡，但蔺洁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温柔和宠溺。 霍峥多大了？她见他的第一眼就能猜到，那双漆黑的眼眸，带着沉淀了岁月的坚毅，眉心始终紧锁着，他不爱说话，那永远挺得笔直的脊梁却又好似压着一座山。 他并不年轻，经历的事不一定比她少，蔺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着迷于他，是他内心深处孤独的灵魂，也或许是那副强悍又野性的躯体。 蔺洁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问，霍峥付过款后她悄悄回了宾馆，一时无法接受突然冒出来的孩子，看周围人的反应，霍峥现在应该是单身，那他是单亲爸爸？离过婚？还是老婆跑了？ 蔺洁将自己扔在床铺里，脑子乱成一片，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睡了过去。 霍峥回到家里，将玩偶放在桌边。明天儿童节，他要去医院看霍琪，医生说她最近情绪稳定，发病的次数也降低了，但对特殊事件的应激反应还是很大，仍需跟进治疗。 想起晚上蔺洁的反应，他知道她一定是误会了，本来两句话就可以解释清楚的事情，霍峥选择了沉默。 蔺洁不过是来镇里游玩几天，很快就会回归她的城市生活，然后渐渐忘掉这里的一切，包括让她一时感兴趣的他。而他，还是镇里配气站的工作人员，仍然会日复一日的做着手里的工作，翻过那几座走了二十年的山，就像是镇里其古寺的那棵大树，他筑根在这里，灵魂也在这里。 这才是他们，旅途不会交汇，命运也不会。 第7章 这方面的造化还不如小孩 老大夫果真没有骗她，等到第三日，蔺洁脚踝已经基本痊愈。她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发现除了不能用力跺脚和奔跑，正常走路已经完全没有问题。 今天天气凉爽，蔺洁九点就出了宾馆，山里还扔着她的画板和包。出门时蔺洁看了看门口另外一根树枝，走过去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楼下早餐店生意依旧火热，蔺洁点了一份小笼包和豆浆，抬眼看见对街那家玩具店已经围满了小孩，闹哄哄的乱作一团。儿童节这天小学不上课，有些孩子能拿到几块钱的零花钱，一股脑的往玩具摊上冲。 蔺洁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玩卡片的胡豆豆，那孩子猛的甩下一张卡片，劲风将地上的另一张掀起来，胡豆豆笑嘻嘻的收起被掀翻的那张，一仰头就看到了街对面的蔺洁。 “姐姐！”胡豆豆嬉笑着朝她挥手，跟旁边几个孩子说了什么，爬起来就往她这跑。 镇里的孩子不讲究，哪哪玩开心了就直接坐下。胡豆豆满身是灰的跑过来，蔺洁赶忙退了两步。 “姐姐，你要去哪里？”胡豆豆仰着头看她，脏兮兮的小手还捏着几张卡片。 “干嘛要告诉你，小屁孩。”自从昨晚胡豆豆的真诚发言后，蔺洁就深刻意识到，这家伙跟霍峥是一伙的。 怎么看怎么不可爱了。 “你要去找霍峥哥哥吗？” “谁说我要去找他，毛病。”蔺洁夹起一个小笼包咬了一口。 “是不是昨晚霍峥哥哥没牵你，你生气了？”胡豆豆说得一板一眼，活像个小大人。 蔺洁一噎，喝了口豆浆，表情不自在道：“他为什么要牵我，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你们一起看电影，只有情侣才会一起去看电影，约会他都不牵你，所以你生气很正常。” 蔺洁瞠目，霍峥在这方面的造化还不如一个六岁小孩。 转而她又想通了，人不过是对她这样罢了。 胡豆豆还想说什么，蔺洁一把拿起个小笼包塞他嘴里，“吃，别说话了。” 鲜肉带着汤汁在嘴里爆开，香得他眯了眼。今天六一，胡豆豆一大早饭都没吃就跟镇里的小伙伴跑出来玩了，他两口吃掉嘴里的小笼包，鼓着腮帮子指了指招牌：“姐姐，我想喝那个。” 蔺洁看了一眼，是黑米粥。 “老板，来碗黑米粥。”她大手一挥。 一格小笼包八个，个顶个的扎实，蔺洁吃了四个就吃不动了，剩下的全让胡豆豆解决。 “豆豆，你霍峥哥哥什么时候带的孩子？” 胡豆豆一边吃一边玩弄手上的卡牌，没听清蔺洁说的什么意思，“姐姐你说什么？” “算了没什么。”蔺洁起身，对着身后道：“老板，算一下钱。” 胡豆豆吃饱喝足朝她礼貌道谢，蔺洁摸了摸他的头说去玩吧，他便屁颠屁颠的跑去找小伙伴了。 蔺洁望着那小小的背影，有些惆怅起来。 霍峥昨晚买的玩偶，应该是个女孩，也不知道那孩子长得像不像他…… 她甩了甩头，拿上手机结过账走了。 临近山脚蔺洁才看到路边立着一个石牌，上面刻着几个字，走进一看才发现刻的是：古其山。 想来应是山名。 又走了没一会，终于看见了停了两天的车，来之前她才去了洗车店，现在已经灰扑扑的沾了一层土灰，蔺洁围着查看一圈发现并没有什么擦划，却在打开后备箱时发现车身被人在土灰印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王八。 这又是哪个幼稚小屁孩干的好事。 蔺洁拿出纸巾胡乱擦掉，打开后备箱，清点了一下，东西都完好无损的放在车里，蔺洁拿了一件薄外套穿上，接着关了后备箱门。 山路已经干了，踩上去还有些松软，蔺洁在附近找了半天也没有合适的树枝，她突然有点后悔今早把那根丢了。 最后只能小心翼翼的往上走，等再次看到那座小亭子，已经快十一点。 那日潮湿的气味已经散去，日渐正午，云层缱绻，林中时而传来鸟鸣。 蔺洁一眼便看到了藤蔓下的背包，经过两天的风吹日晒，加上倒出的颜料，本来白色的背包已经被染得花花绿绿，不忍直视。 她将画板拿过搁在一旁，又打开背包，翻出里面的颜料盒。有几个进了太多水，已经不能使用，翻翻找找半天，才整理出了五六盒。蔺洁叹了一口气，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绘画本开始描线。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颜料，敢于正视简陋的画板。 她坐在亭子一端，正对着开阔的山的另一面。蔺洁画画时坐得很端正，后背挺得笔直，头时而低下，脖颈纤长，山风轻抚而过，带起她耳后的碎发。 她微微蹙眉，今天出门忘带发绳，一头长发偶尔挡住视线。蔺洁起身环顾四周，从兜里翻出一根还没削的铅笔，单手插入发中，轻轻扭转两周，一个漂亮的盘头就挽好了。 绘纸上已经初见雏形，蔺洁活动了一下肩膀，揉揉发酸的胳膊，放下纸笔准备休息一会，就听亭子外传来一阵脚步和交谈的声音，蔺洁抬头看过去，一袭蓝色工装映入眼帘。 她心跳冷不丁漏了一拍。 “哟，这不是昨天那个姑娘。” 开口的是龙云，一张黝黑的脸笑容可掬，头上还顶了几片树叶，李师在他身后走出，手里拿着一个记录薄。 是昨天那群安检的工人，蔺洁朝他们身后望了望，并没有看到霍峥。 “那小子今天休息，没在。”李师笑了笑。 他这一说蔺洁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我没有找他。” 阿蛮偷偷撞了一下龙云胳膊，小声道：“她撒谎。” 李师在前面轻咳一声，阿蛮顿时闭了嘴。 他们一行人刚从配气站过来，南口配气站在其口镇西南方，地下网管横穿古其山，源源不断的输送到镇中，而古其山也成了两地的必经之路。 蔺洁和霍峥相遇那天，他正交接完班，从场站翻山回镇上，这才发现了半山腰命悬一线的蔺洁。 第8章 借此劝退她 李师一行人走到半山腰正好累了，准备坐下小憩一会，他们见蔺洁生得秀气，怕一身汗味熏到她，都坐得远远的，还有一个跑到了亭子下方的石墩坐着。 “姜明恺，你跑那么远坐着干嘛？”龙云扯着嗓子吼了一句。 姜明恺是他们这群人中年龄最小的，刚来配气站没多久，一张稚气的脸跟他们几个比起来还略显白净，明亮的眸子有些躲闪，他低头嗅了嗅衣服，说：“身上汗味儿大，不过来了。” 这思想，这觉悟，蔺洁被这人群中唯一一个看起来最省心的孩子吸引了目光，见她瞧过来，姜明恺咻地红了脸，往石墩一缩，更不过去了。 “讲究什么，你再臭能臭得过阿蛮？” 阿蛮抬手在龙云后脑勺劈了一掌，龙云不服，回敬一拳：“上回你吃了那炒豆连放三天屁都熏人你还记得不？” 阿蛮一跳而起，“话不多说，今天有你没我！” 两人很快噗嗤噗嗤打成一团，你一拳我一脚拼得不可开交，木质的地板被踩着吭吭作响，活像俩小学生干架。 蔺洁噗嗤一声笑出来。 笑声引来李师侧目，他将手册整理好放在一起，身子往前伸了伸：“姑娘不是本地的吧？” “嗯，我来镇里玩几天。” “害！咱们这破镇有啥好玩的，没啥特色景点，道路还不通。”龙云一边打架，一边分心回了一句，很快就被阿蛮捞走。 “这座山就挺美的，尤其从这个角度看。”蔺洁抬手指向亭外广阔的蓝天，“我从杂志上看到一张照片，就是从这亭子拍的，找了好久过来。” 两人累的气喘吁吁，最终龙云率先抬手休战，往木椅上一躺，汗水横着额角淌。 阿蛮眯着眼往外看，愣是没瞧出什么美景来，他知道城里人讲究一个意境，一块黄泥巴也能被他们推上新的高度，再说城里钢筋水泥的，天都比山中灰了几个度，所以也难怪他们见到点青山绿水就迈不动脚了，于是他也不说什么，装模作样点点头，伸手扯了片草根叼在嘴里。 “姑娘画得不错。”李师由衷夸赞。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蔺洁身旁的小画册上，画面已有雏形，古朽的木桩，缭乱的灌木丛，亭外大片延绵起伏的山和云，蔺洁简单几笔就勾出了灵魂，即使还没上色，也能让人身临其境。 “谢谢。”蔺洁轻笑，大方接受夸奖。 “哎，我记得镇里街道办最近说要搞什么宣传吧，东街那面墙要画什么，那叫什么来着……”龙云挠头道。 “创意墙绘？”蔺洁接了一嘴。 龙云一拍大腿：“对！” 龙云的母亲何大娘是镇里街道办主任，前天晚上吃饭时随口叨念了几句，说市里在搞活动，要评选出十个最美乡镇，镇长想着反正没什么坏处就去报了个名，现在镇里几个干部在琢磨从哪方面入手。 龙云给他妈送水时听见了，随口说了一句先把宣传搞起来，几个人恍然大悟，张罗着要拍宣传片，做宣传画，忙活大半天总算找到镇里一个家里有相机的来拍片子，但这宣传画谁来做，目前还在商讨中。 蔺洁听了个大概，思索道：“既然是最美乡镇，那一般都从镇里的景色或是风土人情入手，这镇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或者比较着名的什么山或者林，有传说故事的就更好了。至于创意墙绘这块我倒是做过，两年前我接了个五米高八米长的墙绘，后来又断断续续接了几个小型的，还算比较熟悉。” 几人一听眼睛都亮起来了，龙云一拍大腿就要将事情定下来，蔺洁慌忙摆手：“但是不好意思啊，我这次来颜料没带多少，前几天泡水也坏了不少，而且这次我只计划了一周的时间，再过几天我就要回去了，时间也来不及。” “评比时间还有一个月，你看能不能抽个空……你放心，画画的钱一定给你。” 龙云见蔺洁一副专业的样子，恨不得立马把事定下来。镇里找了好几个学校里的美术老师，结果人一看到十多米的白墙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几次三番下来发现一个能胜任的都没有。 蔺洁有些犯愁，奈何几人的眼神实在灼热，她招架不住，只能暂时先应下。龙云那边乐不可支立马就给何大娘发去喜报，蔺洁要拦已经晚了，一旁的李师看到为难的蔺洁，朝她小声道：“帮不上忙也没关系，你还是以自己的工作为主，不要太勉强。” 这一说蔺洁更不好拒绝了，只说自己过几天回去后会调整一下工作安排，尽量把时间排出来。 深山中的人淳朴都刻在骨子里，蔺洁只是表示会尽量帮忙，几人听后已经笑容满面，毕竟其口镇因为道路不畅的原因已经落后了很多，镇里的年轻人都努力打拼去了更好的地方，留下来的都是孩子和老人，这个镇就像被遗弃的小猫，独自生长在这一亩三分地，无人关注，无人抚养。 短暂的欢乐被一通铃声打断，李师看了眼手机，又瞧了瞧蔺洁，蔺洁心里疑惑他的眼神，接着就听他喊了一句霍峥。 是他打来的。 “在呢，阿蛮几个都在……半山腰亭子这，抓了几只？”李师看着几人道：“那小子捉了俩兔子，说去溪边烤了吃。” “磨蹭啥，走走走！”阿蛮跨出去提起一边安静的姜明恺，“吃饭不积极，脑壳有问题。” “蔺姑娘还没吃午饭吧？走一块去。”龙云招呼她：“峥哥烤兔子手艺贼好，保准你吃了就不想走了。” “算了，不太好。”蔺洁也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往他们相反的方向走。 李师一下就看出了端倪：“你俩咋的？那小子惹你生气了？” “我靠！峥哥不知好歹，蔺姑娘这么美他都欺负！”阿蛮挽起袖子一副要跟霍峥拼到底的样子，可怜的姜明恺后领还在他手上，被箍得一个劲的拍他，“阿蛮哥你放开我！要勒断气了！” 蔺洁怕他们误会，低头小声将昨晚的事说了出来，说完后她依旧低着头，羞得满脸通红，却不见他们有任何反应，直到看见阿蛮微抖的肩膀。 “哈哈哈哈哈哈！” 第一个笑出声的是龙云，阿蛮跟着败下阵来，笑得直流眼泪，“他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哪来的孩子。” “什么？”蔺洁瞠目，“可是昨晚他说是送孩子的……” “那是霍琪，他亲妹妹。”李师开口：“十年前他们家出了事故，就剩两兄妹了，霍琪受到打击精神状态不太好，那小子一直宠她得很。” 李师叹了口气：“那是对苦命的兄妹。” 蔺洁愣在原地，一时半会没有完全吸收这个消息，但总归是明白了一点，霍峥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 是她误会了。 而那个家伙也没有解释。 “混蛋。”蔺洁低骂一声，霍峥肯定知道她想多了，却故意不解释，让她昨晚一晚上都没睡好，想拿这种事就劝退她，可没这么容易。 “我肚子饿了，能跟你们一块去吃烤兔子吗？”蔺洁笑得灿烂。 阿蛮大手一挥：“跟上跟上！” 第9章 手艺不错 蔺洁跟着他们翻过了古其山，来到一处开阔平坦的地段，前方已隐约有水声传来，蔺洁看到了一缕青烟。 “顺着这条溪往上走两公里，就是南口配气站。”李师指了指方向：“这地下管网建成十多年了，我们每天从南口巡检到东坡来来回回要翻两座山，走几十里路，到头来，连镇都没出。” “你们很伟大。”蔺洁内心有些震撼，她来这个三天也是看出了其口镇的贫穷，配气站除了李师全是青壮年，他们却心甘情愿留在这片土地，终日奔波于山崖和乡道，只为守护这一方村民的用气安全。 “言重了。”李师呵呵一笑，将人带了过去。 霍峥刚生好火，正将捡来的树枝往火堆里放，他今天没穿工装，白色的体恤衫衬得他肩膀宽阔且平坦，黑色长裤包裹着笔直且有力的双腿，蔺洁眯了眯眼，白衫下隐隐可见霍峥紧窄的胯线。 霍峥额角已经热出了汗，蔺洁看见他眼里倒映的火光，目光下移，霍峥的喉结凸出，她突然很想走上前去摸一下。 蔺洁很快移了目光，舔舔唇，自己好像真的有些饿了。 霍峥也看到了她，眼里的诧异转瞬即逝，因为他看见了蔺洁背上五颜六色的背包，想来她应该是去亭子里拿东西，才遇上了阿蛮他们一行人。 龙云和阿蛮主动架起烤架，兔子已经被处理过，一旁还堆放着皮毛，蔺洁移开目光，不再去想象那可爱的毛绒动物活蹦乱跳时是什么样子。 姜明恺怕柴火不够，又跑到林子里去捡树枝了，李师拍了拍霍峥的肩膀，说场站没人守，他得先过去了，霍峥应了一声，说一会给他带半只回去。 李师笑笑，又走到他身旁低声说了句别欺负人姑娘。 霍峥抬头，看见五米外的蔺洁笑得狡黠。 “你也老大不小了……”李师捏了捏他肩膀。 “快去吧，场站没人守呢。”霍峥起身去拿调料，李师无奈笑笑，跟大家挥手道别。 每个人都忙活着，蔺洁有些不好意思，放下背包走到霍峥身旁坐下。 “你个骗子。”她闷声道。 霍峥翻了翻火堆，面无表情道：“骗你什么了？” “你说你有孩子。” “我没这样说。” “那你也没解释。” “为什么要解释？” “你！” 霍峥抬头看她，两人距离极近，蔺洁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炙热透过衣衫传到她皮肤上，蔺洁一时分不清是霍峥的体温还是火堆，只觉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凝视着她，像要吸走她的所有意识。 一旁的火堆烧得噼啪作响，烤架上兔肉已经开始滋滋冒油，鲜美的气息钻入鼻腔，两人许久的对视被蔺洁腹部传来的咕噜声打断。 她默默低头。 早上那半格小笼包不让该给胡豆豆吃的。 霍峥拿出小刀在火上烤了一下，然后轻轻在兔肉表面割下一块，用刀尖挑起，递到蔺洁面前。 蔺洁眼睛一亮，接过时手指轻轻抚过霍峥的小拇指。 霍峥面不改色快速转身，只留了一句小心烫。 蔺洁心情愉悦，轻咬一口，鲜美咸香的兔肉在舌尖游走，肉质很细腻，肥瘦均匀，尤其这调味和火候把握得相当好，蔺洁两口解决，又眼巴巴看着霍峥。 霍峥叹了一口气，接过小刀又给她划拉了一片。 另一个火堆旁，阿蛮对龙云说：“你看，我就说她吃了峥哥烤的兔肉准不想走了。” 霍峥目光轻飘飘扫了过去，两人立马翻火的翻火，递柴的递柴。 这顿户外野餐蔺洁吃得十分快乐。 在城里她偶尔也会跟着朋友出去露营，但那些都是专门设置的度假区，统一的烤架，无烟的石碳，就连调料也是用精美的陶瓷盒装着，哪哪都是科技感，完全没有今天这种纯天然烧烤有体验。 兔子是整只的，蔺洁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霍峥叹了口气，全程无言的默默拿小刀给她剃肉，时而切到比较肥腻的部分，蔺洁摇摇脑袋说不吃，霍峥就默默塞进嘴里。 另外三个人眼睛都看直了，却也啥都不敢说，倒是蔺洁站在心情不错，一直跟他们搭话，这才了解到南口配气站里面李师的工作时间最长，其次就是霍峥。 他低头一边切肉一边说十年时，仿佛在说什么极为平淡的事。 蔺洁一愣，人生能有几个十年，霍峥也不过才二十八九，很难想象他在二十不到的年纪就开始在这里默默工作，十年要翻越多少山？走多少道？ 蔺洁想问他为什么不出去闯闯，霍峥不说话，手上动作却不停，蔺洁朝阿蛮他们几个看去，想要问到答案，阿蛮正想张嘴，就被龙云悄悄踢了踢脚，示意他看霍峥的脸色。 霍峥脸色是有点沉的，阿蛮识相的闭了嘴，一个劲吃东西。 讨了个无趣蔺洁也不生气，吃到最后她有点撑了，霍峥淡淡扫了她一眼，起身往林子里走去，再回来时手里多了几个青皮果子分给众人，蔺洁学着他的样子剥开果皮，顿时香气四溢，沁人心脾，含一瓣在嘴里，轻咬一口，酸甜清香的汁水在口中窜游，瞬间解腻。 “这叫什么果子？” 几人面面相觑，说没名字，好像是他们镇特有的，别看表皮青涩，实际上甜多于酸，漫山遍野的果树，村名干活累了随处摘下一个，不管是果腹还是解渴都是上乘之选。 “外面没有吗？”蔺洁边吃边问，她但是第一次吃到这种果子。 “咱这路破，没人来咱镇收购农产品，大货车进来，出去都得抖散架。” 这些都是龙云听他妈说的，小镇地方偏远，道路不畅，他们以前也尝试过将镇里的农产品卖出去，但路上的车费消耗费成了难题，有不少大货车因为路面过于颠婆而坏在路上，这里路又窄，车一多还容易堵，后来修车费加过路费比一车的东西还贵，多折腾几次也就没人敢来做这赔本生意了。 蔺洁听罢，望着面前的烤兔和青皮果陷入了沉思，正所谓要想富先修路，道路问题这个硬伤的确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 “时间不早了，别发呆。”一直没开口的霍峥低声提醒，蔺洁摇了摇头说吃不下了。 她吃了个大半饱，又怕几人嫌她吃得多，最后一条兔腿下肚便帮着收拾残局，阿蛮和龙云一边喊撑一边灭火，霍峥没怎么说话，低头将没动的一半兔肉切好装进袋子，这是一会要带回去给李师的。 姜明恺吃得最少，他话也不多，看着大家都在收拾东西，也帮忙将垃圾装进袋子，临走时还不忘提醒蔺洁拿她的包。 蔺洁冲他笑着道谢，姜明恺略微羞涩的说了句不客气，提着手里的东西赶紧跟上前方的阿蛮和龙云。 霍峥最后确认了一下两个火堆已完全扑灭，这才提着半只兔子跟上去，一抬眼便看到蔺洁站在前面等他。 “手艺不错。”果腹后蔺洁心情又美了几个度，不再计较霍峥之前让她误会的事。 “谢谢。” “经常烤？” “嗯，山里野兔多。” “可以随便抓吗？不会进去吧？” 霍峥疑惑的看着她：“就是普通野兔，数量多还吃山坡的草，山坡秃了容易泥石流，这玩意没人管，任它疯长反而是灾难。” 蔺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管他呢，至少这味道是真不错。 第10章 这回带电了吗 “我能去你们配气站看看吗？”蔺洁心中一动，突然有点想去看看那个地方。 前头耳尖的阿蛮听到，笑咧道欢迎光临。霍峥本想拒绝，撇头却看到蔺洁期待的目光，顿了顿，只说了句一会不要乱跑。 蔺洁乐呵应下，一路上话讲个不停，霍峥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偶尔应上一两句。倒是走在前面的阿蛮一路上跟蔺洁聊得挺欢快。 两公里的路程很快就到了，蔺洁看见前方道路变宽，随处可见的各种警示牌，就知道到地方了。霍峥他们一行人先在门卫室停了会，几人掏出包里的打火机，一股脑扔进木桌的抽屉里。 蔺洁好奇看过去，问他们为什么要把打火机拿出来。 霍峥指了指一旁的注意事项：易燃易爆品不可带入场站。 “哦，那我也有。”蔺洁伸手在兜里摸出一个玫红色的金属打火机。 霍峥瞥了她一眼，接过放进抽屉。 “看不出来。”他说。 蔺洁笑了笑，大方承认：“抽得少，身上随时带着。” 她并没有瘾，只是偶尔灵感匮乏或者心情不佳时才会抽上半根，烟对她来说只是个可有可无替提神醒脑的物品，其作用和风油精差不多。 霍峥关好抽屉，又检查了一下周围，这才锁了门往里走去，蔺洁快步跟上。 场站不大，因为这一处只为其口镇供气，总共加起来才一百来户，有些村民住在山里，管道牵不过去，都用的罐装气。 霍峥今天休息，惬意的走在后面，阿蛮几个人换好工服后迅速上了楼，蔺洁盯着他们一直抚摸的大铁球，探了探脑袋问霍峥那是什么。 “静电消除球。”霍峥走过去摸了两把，见蔺洁没动静，催促道：“愣着干嘛，过来。” 蔺洁学着他的样子，将手掌贴了上去，半晌，她狐疑道：“怎么没感觉？” 霍峥嘴角一弯：“这要有感觉，除非你是皮卡丘，还是带电的那种。” 知道他在损自己，蔺洁也不生气，冲他抛了个媚眼，笑得极为妩媚，道：“怎么样，这回带电了吗？” 蔺洁本就生得好看，瓜子脸，高鼻梁，肤色白皙身材窈窕，她在半山腰拿铅笔随意盘的发已经有些松垮，几缕发丝搭在肩上，平添了几分风情，加上那个充满挑逗意味的眼神，惹得霍峥后背一僵，干咳一声扭头就走。 身后得逞的人笑声明媚。 走上二楼，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排列有序的管道，李师正在测压，见蔺洁来了冲她打了个招呼，蔺洁笑着回应，让他休息会，先吃东西，一会烤兔子冷了。 李师洗了手刚走过来，就看见一旁的霍峥面无表情，他气不打一处来，上去拿过他手里的袋子就走，霍峥看他生气，有点摸不着头脑，问了一句怎么了。 李师睨了他一眼，道：“你小子是油盐不进。” 那头电话响起，没一会龙云探了个头：“上游陈老太家里煤气罐又泄露了，说味儿大着，让去看看。” 阿蛮一愣：“我一会得去南口做防腐。” 李师那边测压还没做完，姜明恺就更不用说了，才来没多久门门都会样样不精。 几人的目光落在了今日正值休假的霍峥身上。 “我去我去。”他也不磨蹭，转身就进屋拿工具，再次出来已经换好了工装，蔺洁朝他腹部看去，那个小豁口已经被歪歪扭扭的缝好了。 “那我呢？”几人各有各的工作，她也不可能一直傻站在这，霍峥抱着工具箱问她还记不记得回去的路，蔺洁只是摇了摇头。 这遍地是树和草的地方，她怎么可能走一边就记住路线。 场站设备和管线多，大伙忙起来没人能照看她，留她在这也是个麻烦，霍峥叹了一口气，道：“先跟我去上游，一会我送你回去。” 蔺洁忙不迭的答应。 依旧是那辆摩托车，霍峥把头盔递给她，蔺洁熟练戴上往后座一坐，顺势就要搂霍峥腰。 霍峥眉头一拧，突然天空响起一道沉闷的轰隆，蔺洁在他身后缩了缩脖子，问该不会是要下雨了吧。 其口镇四面环山，地势低洼，夏季又天气多变难以预测，霍峥不敢确定，只是让她坐好，准备速去速回。 上游其实就是刚才他们吃烤兔那条溪边往北走，那里零零散散住着几户人家，年近八十的陈老太膝下没有子女，老伴也死得早，独自一人在这人烟稀少的土地活了一辈子。上游没有接管道，天然气输送不过去，几户人家只能烧柴或是用罐装气。 陈老太前些年还在用柴火，后来年龄渐大，劈不动柴了，就去镇里买了罐装气来用，实际上这东西安全隐患也不小，老年人记性不好，时常灶台忘记关火，霍峥几人上门提醒过几次，老人就是记不住，最后无奈只能给她留了个电话，说是有问题就找他们。 霍峥骑得很快，摩托车驶过带起黄沙一片，蔺洁被眯了眼，眼泪哗哗直流，一张小脸几乎贴在了霍峥后背，一个劲的喊他骑慢点，霍峥这才放低了速度，再抬头看天时，他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车停在了一处黄泥盖的土瓦房前，陈老太坐在门口，看见霍峥到了便颤颤巍巍起身，佝偻着身子去给他开门。 霍峥一进门就皱了眉，三两步走进去抬手拧了罐装气的阀门，又紧了紧输气管上的接头，听见没有异响了，这才快速将门窗都打开通风透气。 “阿婆，你是不是动这阀门了？” “什么？” 陈老太耳朵不好，也不懂什么叫阀门，直到霍峥指着那个红色的圈，这才点了点头。 “上午当成灶台开关拧了一下。” “阿婆，这个不能动，你把输气管碰松了，漏气了。”霍峥怕她听不懂，走进了在她耳边大声道：“以后闻到有气味，先开窗，给我们打电话，千万别开火，也别开灯。” 陈老太是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蔺洁站在一旁安静听着，霍峥说的这些她也不懂，她甚至不会做饭，不知道燃气泄漏该采取什么措施。她看着耐心指导陈老太的霍峥，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敬佩。 山内空气沉闷，上方云层积攒到一定厚度，黑压压的再也支撑不住，一阵白光闪过后，天空砰得爆开一声巨大的炸雷。 豆大的雨点几乎是瞬间倾泻而下，噼里啪啦砸在摩托车上，刚才还一片黄土的地面立马泥泞一片，霍峥看了看天，知道今晚走不了了。 “孩子，快进来。”陈老太忙招呼蔺洁，转头又埋怨霍峥：“快叫你女朋友进来，别淋雨了。” 霍峥一愣，刚想解释，蔺洁就欢快的蹦了过来。 陈老太示意他俩进屋躲雨，蔺洁笑着跟她道谢，霍峥站在门口没动，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门框一大半，蔺洁也不催他，柔软的身子贴着他就往里挤，霍峥只觉身侧陷入某个绵软，顿时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连忙退开。 回头只看见蔺洁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这女人。 霍峥阖眸，深呼吸后再次睁眼，眸中已是清明一片。他帮陈太婆将门口的椅子抬了进去，屋内很黑，霍峥闻了闻见异味已经散得差不多，这才摸到门口开了灯，蔺洁眯了眯眼，等适应了光线，这才看清屋内的陈设。 第11章 孤男寡…… 土瓦房盖得不大，四四方方，墙壁是黄土和稻草的混合物，外面不知道刷了一层什么，倒是有防水的作用。屋内家具简单，一张木桌，两把木椅，墙边一个破旧的冰箱，再往里走，是小间的卫生间和卧室。 屋内没有单独设计厨房，灶台就在堂厅，一口锅，一罐气，最边上是水池，连瓷砖都没贴，灰不溜秋的一块，上面还摆了几个干净的碗筷。 蔺洁眼睛一酸，看着陈太婆那佝偻的背影，碰了碰霍峥，“阿婆一个人住在这？” “嗯。” 雨势渐大，顺着窗沿灌了进来，陈太婆没有察觉，坐在凳子上静静地望着屋外，霍峥走过去将窗户关上，不知是窗户年久失修还是霍峥用力过猛，竟然直接将窗栏给拆了下来。 蔺洁被吓了一跳，顺势看过去，只见霍峥手中拿着木窗栏一脸无措的站在那。 “你这孩子咋还拆东西。”陈太婆叨了一句，上前查看。 霍峥有些窘迫，跟她说着窗户风吹日晒的朽了不经事，让陈老太放心，他一定重新给她装个新的窗户。 陈老太听罢，这才重新坐下来。 “你还会安窗户？”蔺洁问。 霍峥摆弄了一下，小心将木栏取下，幸好玻璃没有坏掉，可以接着用，“一会重新用钉子钉一下，这窗户本来已经松了，加固一下也是好的。” 窗栏带刺，霍峥没注意被扎了一下，顿时指尖就冒起颗血珠，蔺洁眼尖瞧见了，低头翻包给他找纸，正好翻出了一个创可贴。 霍峥本想擦掉完事，却听蔺洁呼嚷着叫他别动，接着一只白净的手就伸了过来，霍峥躲开，蔺洁更急了。 “你躲什么，流血了没看到吗？” “这点伤口不碍事……” “老实点！” 蔺洁不跟他多说，一把捉住他的手腕，温软的触感顺着皮肤一路延伸到脖颈，霍峥触电般又想逃，却被蔺洁一个眼神钉住。 “小伤不处理好也是会感染的。”她瞥了他一眼，用纸巾轻轻擦掉溢出来的血珠，又拿出创可贴，小心翼翼贴了上去。 “你可注意了，别沾水。” 霍峥淡淡的看着这创可贴，只觉得她事多。 “过一会自己就止血了，针眼大的伤口，没必要。” 他因为工作原因时常翻山越岭，在林中被划破皮肤几乎是常事，出血的口子回头擦点酒精消毒，没出血的口子基本不用管，大大小小的伤，没多久就能痊愈。 蔺洁已经起身朝门口走去，她倚在门框看天，清秀的眉头微微皱起，山中起了风，霍峥看见她的长发飘动，被吹进来的雨水打湿。 “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她问。 “不知道。”霍峥继续拆手中的窗栏，“少则一两小时，多则一整晚。” 天上的云层还厚着，一时半会他也无法观测。 蔺洁一噎，试探道：“那晚下一整晚，我们怎么回去？” 四周的木栏边已经拆下，霍峥取出完整的玻璃，用手掌擦拭，他漫不经心的掀了掀眼皮，道：“雨没停救走不了，山路滑，还容易发生泥石流。” “那晚上在哪睡觉？” 霍峥抬手指了指后门：“阿婆这屋有个后院，不大，有棚，凑合凑合就行。” 去年陈老太请他们帮忙收苞谷，他跟阿蛮还有龙云忙到深夜，索性就留下来过了个夜，几个人挤到后院，干燥的稻草一铺，往上一趟就睡到天亮，倒也没有什么不习惯。 蔺洁听了直摇头，她哪受得了这么糙的环境，说什么也要回去。 霍峥沉了脸叫她别胡闹，这个天气出去跟找死没区别。 蔺洁却铁了心要走。 一旁的陈太婆看出了两人闹矛盾，颤颤巍巍起身拉住蔺洁的衣袖，“姑娘，我那屋有床，还有棉被，你晚上睡那屋。” 蔺洁一愣：“阿婆，我睡了那你睡哪里？” “衣柜有旧棉絮，往地上一铺我就能睡。” 蔺洁眼角一酸，移了视线，“阿婆，我不睡，你就在你那屋休息。” 陈太婆以为她嫌脏，伸手比划半天说被套那些是前两天洗的，干净的。 蔺洁忙说没有嫌弃，让陈太婆别担心，说完又忙转身擦泪。 她一生衣食无忧，何曾想到会在这贫瘠的荒山遇见这孤苦伶仃的老人。 霍峥放下手中的活，起身往这边走来，陈老太拉过说小子你劝劝姑娘，现在下山不安全。 霍峥点点头，两步走过来将人一扳，就看到那双还湿着的眸子，一时什么硬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耐着性子劝她。 “这深山老林的，晚上有蛇怎么办？” “我守夜，看着。” “那有蚊子呢？” “我给你扇。” “万一有老虎呢？” “……蔺洁。” 背对着他的人肩膀微微抖动，霍峥以为她又哭了，绕过去俯身去看，却撞见一双带笑的眸子。 “蔺洁！” 偷笑被发现，蔺洁一下就收敛了几分，看着霍峥黑了脸，她也不再继续闹，柔着声音说自己从没在山里过过夜，有些害怕，不是故意想无理取闹。 话说完，就见霍峥脸色缓和下来。 这男人果然吃软不吃硬。 霍峥去了后院，再次进来身上多了几根稻草，“铺好了，挺干净的，附近最近的一户人家有三里远，不方便赶过去，今晚就委屈你一下。” 蔺洁虽心里难以接受，但老天爷不给面子，她也只能作罢。 李师那边给霍峥打了个电话，询问情况怎么样了，又说今晚大雨可能会下个通宵，问他跟蔺洁下山没有。 霍峥瞥了一眼门外的大雨，说两人被困在山上了，明天再回去。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突然传来阿蛮的一声怪叫：“孤男寡……” 霍峥沉着脸挂了电话。 夜幕降临，霍峥已经将那块窗户重新固定好装了上去，陈老太笑着感谢他，又去灶台生火，准备做两个菜招待客人，蔺洁问她怎么不用燃气，陈老太说怕又出意外。 霍峥累得出了一身汗，索性脱掉了工装，里面是下午穿的那件白衫，因为出了汗，前胸和后背的布料紧贴着肌肉，隐隐看得出些轮廓。 第12章 居家好男人 蔺洁难得看到这种身材，干脆不避了，直愣愣的盯着瞧，霍峥知道她的性子，尽量忽略那道炙热的眼神，去灶台那里将陈老太扶了过来。 “阿婆，今晚我来弄菜，你休息。” 陈太婆拗不过他，坐下拉过蔺洁语重心长道：“这小伙能处，勤快肯干，热心肠。” 蔺洁连连点头。 某些方面来说霍峥的确是当今社会不可多得的居家好男人。 只可惜是块木脑袋。 霍峥动作很快，案桌上的青菜是洗好的，他开了火，往锅里倒了些菜籽油，预热后撒下蒜瓣花椒，青菜一下锅顿时呲哗爆开，霍峥一手掌锅一手拿锅铲快速翻炒起来。青菜是下午从地里摘的，鲜得叶片还挂着水，短短三分钟一道翠绿的炒素菜就做好了。 蔺洁跑过去将菜端过来，就听见霍峥已经在做第二饭菜，没过一会屋内肉香四溢，是陈太婆拿出了家里的腊肉，霍峥就着韭菜一块炒，起锅后再撒点小葱，蔺洁直呼五星酒店都做不出这味道。 屋内只有两张凳子，霍峥盛好饭加了点菜去门口蹲着吃，蔺洁笑他像要饭的，还没说出口就见霍峥拧着眉走了进来，拿起手机摁了两下，没反应。 没电了。 “怎么了？”蔺洁夹了一筷子腊肉问他。 “雨量太大，我担心会有泥石流，得联系一下配气站。” “关机了吗？” “嗯。” 蔺洁摸出自己的手机，她也没带充电器，一看还剩六十的电，今晚应该能挺过去，便将手机递了过去，“喏，你用我的吧。” 霍峥接过，向她道了个谢，快速摁下几个数字拨了过去。 那头很快接起，霍峥说明了一下情况，李师那边也担心泥石流，已经让阿蛮他们去备防洪袋了。 场站地势不算高，两年前下大雨遇上泥石流被堵了大门，几个人铲了三天才彻底清理干净，泥水淌进管道，串了好几条主管，清理起来费时费力，整个镇停了将近一周的气。 听那边已经在准备，霍峥拧成麻绳的眉这才舒缓开来，叮嘱他们小心点。荒山野岭，天黑路滑，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挂了电话，霍峥松了一口气，准备把手机还给蔺洁，结果东西都递到人面前了，也不见她抬手拿一下。 “手机号。”蔺洁头也不抬，“把你的手机号保存进去。” 霍峥低头将场站的电话输了进去。 “你要是敢把配气站的电话输进去你就完了。”蔺洁依旧没有抬头，说话间又夹了一筷子青菜。 霍峥默默删掉那串数字，换上自己的手机号，并保存了名字，这才将手机递给她。 蔺洁没看屏幕，接过手机往兜里一揣，勾勾嘴角，叫人赶紧吃饭一会冷了。 霍峥依旧是去了门口，不知是否因为蔺洁刚才那句像要饭的，这次他没蹲着了，而是半倚着门框。山里气温比镇上低一些，但因为刚才他一直在灶台处忙活，高温灼得他出了一身汗，白衫紧贴后背，紧凑的肌肉虬结，腰胯处工装的裤腰带松紧适宜，勒出窄腰的轮廓。 蔺洁突然抬头，问道：“这里能洗澡吗？” 她本不易出汗，但今天走了太多路，此时身上已经黏腻得十分不舒服，陈老太指了指屋外，说那边有个小单间，是澡房，烧了水就能用。 蔺洁这才放下心来，吃过饭后她主动收拾碗筷，在水池放了水后，却又愣在原地发神。 没有洗洁精，没有抹布。 霍峥走过来，说陈老太有件衣服破了，她眼神不好，半天没有将线头穿进针里。 蔺洁走过去帮忙，他就接了这堆碗筷，灶台下有个白色小瓶子，里面装的是镇上那种按斤卖的洗洁精，没有包装，蔺洁没认出来，水池里放了一个丝瓜囊，那是洗锅洗碗用的，蔺洁也没认出来。 等到一切收拾完毕，陈老太也哈欠连天，她起身往房间走，说年龄大了到点就得睡，让他俩不要客气，就当在自己家。 蔺洁刚想问洗澡的事，就见霍峥那边已经烧了一锅热水，虽然不多，但这种条件下能洗个澡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事了。 屋外的雨还没停，噼里啪啦打在屋顶，澡房和这屋子有一定距离，霍峥冒着雨将热水端了过去，回头看见蔺洁站在门口不敢出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走了过去。 感受到高大的身影贴过来，蔺洁绷了绷身子，抬头看向黑暗中不太清楚的那张脸，霍峥沉着声问道：“怎么不过去？” “雨很大，会淋湿。” “你反正都要洗澡。” “那洗完了我还得淋雨回来？” 霍峥哽住，这件事对他来说倒是无所谓，可这城里来的富家小姐哪里受得了，刚才他就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有发现雨伞，陈老太又已经睡下，他也不好再去打扰人家休息，只能劝蔺洁将就将就。 蔺洁双臂环抱，说什么也不走。 霍峥拿她没辙，这女人心眼并不坏，就是小性子多，总爱折腾他，他很少和女人接触，根本不懂如何相处。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霍峥抿着嘴，抬眸突然看见屋内的工装外套，他盯着蔺洁，问是不是只要不让她淋雨就可以了。 蔺洁说是。 身上还在滴水的霍峥抬脚进屋，拿起外套一掀，刚好盖在蔺洁头上，她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耳边男人声音灼热，“准备跑。” “什么？” 一双有力的大手勾过她的腰，将人稳稳托住，蔺洁来不及惊呼，就被带着往前小跑，脚踩进了满是积水的院子，风掀起外套一角，霍峥抬手压下，就这样将人“夹”到了澡房。 霍峥将外套一取，“怎么样，没淋雨吧。” 这么一折腾，蔺洁头发也散了，鞋子还落了一只，整个人狼狈不堪，素日水灵的眼中只剩怒气。 霍峥肩膀一垮。 得，又生气了。 “你……” “我去给你捡鞋。” 不等蔺洁发火，霍峥转身又冲进了雨里，他这一来二趟的早已浑身湿透，等捡到东西再过来，连裤脚都在淌水。 “抱歉，刚才没有事先告诉你。”霍峥将那只鞋子小心的放在地上，像是有些累，胸口剧烈起伏着。 蔺洁盯着他，生气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第13章 体力不错 将人送到目的地，霍峥抬脚准备离开，突然胳膊一热，是蔺洁将他拉住。 “还有事吗？” 蔺洁表情有些不自在，支支吾吾：“你能不能，不要走。” “蔺洁，你到底想做什么？”霍峥抱臂端详着她，这个女人似乎越来越不知好歹。 “不是，我是怕，这里很黑。”蔺洁终于还是说出口。 这里几乎位于深山，四周黑暗，大雨未歇，澡房还有些漏雨，嘀嗒嘀嗒响个不停。那门也是不带锁的，直接一推就能打开。 霍峥看她一脸局促，不像是装的，只得轻叹一口气，顺势往地上一坐，两条长腿支起胳膊，朝她撇了撇头。 “去吧，我就在这里守着。” 蔺洁依旧放不下心，怕他中途走了，霍峥拿他没办法，说让她时不时叫他一声，他就在外面给她回应。 蔺洁这才一步三回头往里走，最后小心的关上门。 澡房并不大，环境简陋，里面就一个木架，架上放着一大盆热水，蔺洁伸手试了试水温，不算太烫，想必是霍峥已经在里面加了些冷水，她这才开始脱掉衣物，然后挂在门后的钉子上。 澡房内只有一个不太亮的裸灯泡，热水盆一放，不大的空间渐渐就起了雾气，蔺洁用手捧着水往身上淋，突然想起什么，她冲着门口喊了一声霍峥名字。 “我在。”门外人声闷闷响起。 蔺洁这才放心继续洗。 说来也奇怪，她刚一进去，雨势就弱了下来，本来噼里啪啦砸在屋顶的豆大雨点变成了淅淅小雨，屋外的动静一小，屋内的声音也就明显了起来。 霍峥听见里面水淅沥的声音，内心有些烦躁，他往兜里一掏，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走得太急，烟和打火机都还放在门卫室的抽屉里。 他环顾四周，拔下身旁一棵野草，将细长的叶片叼在嘴里，就这么屈膝坐了一会，又拔了根更长的叶片，放在唇中央，轻轻一吹，气体带动叶片震动，渐渐生出悠长的调子。 蔺洁也听见了屋外的动静。 “霍峥，是你吗？” 澡房没什么东西，她在里面说话带着些空灵的回音。 “嗯。” 曲子悠长延绵不断，蔺洁知道他就在外面没离开，终于安安心心的将澡洗完，最后用陈老太给她准备的干净毛巾将身上擦干，这才换上衣服开门走了出去。 霍峥已经换了一首曲子，他还是那个姿势，随意的坐在地上，右腿曲起，一手搭在膝盖上，叶片放在唇前，气息平稳。 悠扬的曲声倒是为山林中的绵绵细雨平添了几分古典韵味。 蔺洁抬手拢了拢半干的头发，抬脚走过去蹲在霍峥身旁，霍峥依旧平视前方，清亮的黑眸毫无波澜。 “君不见，东流水。” 蔺洁红唇微启，歌声柔软如丝，伴随霍峥细腻悠扬的曲声缓缓跟上节奏。 “来时无踪迹，一去无穷已。” 霍峥挑眉，目光这才移到蔺洁脸上。她安心洗了个澡，心情好了很多，连眼角都带着盈盈的笑意，她的声音清澈明亮，在某一瞬会让人想起天籁这个词。 霍峥并不知道这首歌的名字，有次带霍琪去县城取病情报告时在某个商店门口听到的，他记性极好，听过一遍便记住了整首歌的旋律。 “何须问，浮生情。” “原知浮生是梦中。” 他迎合蔺洁的歌声，蔺洁也在配合他的节奏，两人对视一眼极快偏移了目光，只有歌声和曲声绵绵不断，细细密密带着撩人的弦。 “何须问，浮生情。” 微风吹过，蔺洁抬手将半干的长发拢到后颈，露出一片光洁。 “只此浮生是梦中。” 一曲完，两人默契的沉默了很久，像是还在回味。 “这首歌叫什么？”霍峥问他。 蔺洁转头看着他，霍峥生得人高马大，一副野性难驯的模样，背地里竟然喜欢这种清雅的歌。 她嘴角一勾：“不告诉你。” 霍峥被她瞧得不自在，也不继续追问，站起身就往澡房走，问：“水用完了吗？” “没……”蔺洁脱口而出，立马又想起什么，赶忙道：“只剩了一点，不够用的，你重新……” 霍峥推门而入，“我随便洗洗。” 他要用她剩下的洗澡水洗？！ 蔺洁秀气白净的脸瞬间涨红，虽然盆里的水是干净的，但怎么想怎么怪异。 霍峥关门时看见杵在原地的蔺洁，只得解释道他懒得再去烧水了，随后又说了句：“唱得不错。” 门轻轻关上，水声很快响起，蔺洁抬头望着乌黑的云层，轻声道：“你吹的曲也不错。” 男人洗澡犹如走过场，三分钟不到便推门而出，蔺洁问他要不还是再烧点水，就见霍峥将之前那件工装外套往她头上一套，刚洗过澡热气还未消的身子就这样靠了过来。 “准备跑。” 又来？ 淌进积水的一瞬间，在刚洗完澡不愿被弄脏的强烈求生欲望下，蔺洁抬手挽上霍峥脖子，双脚一蹬跃了起来，眼看人要落地，霍峥也顾不上什么，将人拦腰抱住，蔺洁一手搂着他脖子，一手抵在结实的胸膛，腰间是稳稳托住她的大手，头顶是炙热滚烫的呼吸。 刚才好像洗久了，竟然有种迷迷糊糊的错觉。 等到人被放下，蔺洁这才回过神来，霍峥呼吸平稳，没有看她。 蔺洁忍不住又想逗他，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笑：“体力不错。” 作为刚才那句唱得不错的回馈。 霍峥知道她又玩心大起，不敢跟她多说，抿着唇拿起外套就往后院走， 刚才要不是他反应快将人抱住，蔺洁跃起后下一个后果就是栽进积水里。 真是乱来。 蔺洁哪知霍峥在想什么，只当他是薄脸皮又害羞了，抬脚跟了上去。穿过堂厅是一道后门，霍峥将门推开，蔺洁从身后伸着脑袋看去，一时哑然。 “今晚睡这？” 她知道床铺是用稻草垫的，却不想竟然只有稻草。 “干净的，而且没有打湿，这里不漏雨，放心睡。” 霍峥毫不在意，走到一堆稻草上，伸手拢了拢便躺下去，“你看，就这样睡。” 蔺洁没有动作，她刚洗了澡，勉强冲掉了一身的汗，现在要她直接躺在这些稻草里，那草上的灰尘有多少，说不定还会有虫子。 “蔺洁，你要清楚现在的处境。” 霍峥的声音冷不丁想起。 “这里不是城市，没有舒适的环境，你要是实在受不了，就去堂厅的凳子坐着撑一晚上，不勉强你。” 第14章 发烧 大雨将整个山林冲洗了个干净，连同炎热的气温一起降了下来，山风一吹，带着些许微凉。 蔺洁发梢还在滴水，不由打了个寒颤，她抱着单薄的手臂，心里生出一丝委屈。霍峥见人咬着唇杵在那里，想着城里来的姑娘心里有芥蒂很正常，便也放低了语气：“你那样会着凉。” 蔺洁依旧不为所动。 霍峥起身，将工装外套往稻草堆里一铺，还替她理了理，大手按压布料，将草堆抚平，这才抬头看向她：“过来试试？” “很柔软的，不会刺挠。”霍峥耐着性子道，怕她不信，又往下一躺，整个人陷在草堆里。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哄生病的霍琪。 “里面有虫子吗？” “没有。” 蔺洁犹豫了半天，终于抬脚走过去，慢慢蹲下，然后坐在铺平的外套上。 确实很软，至少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舒服。 她这才一寸一寸往下挪，直到整个后背都贴上草堆，身下的外套传来霍峥身上独有的味道，隐隐生出一种被人拥在怀里的感觉。 蔺洁又想起了刚才那充满力量的手臂和结实的胸膛。 “怎么样，不骗你吧。”耳边传来霍峥低沉的嗓音。 蔺洁盯着上空，那是个塑料棚，微雨细细的落在上面，顺着倾斜的顶棚串成连珠滴落。 没等来她的回答，身边已经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霍峥白天去了县里给霍琪拿药，回来后又到镇医院陪了她一上午，中午在溪边烤兔子，到了陈太婆家修窗炒菜还顺便给他加固了一下桌腿，看见墙边裸露的电线又去找工具包裹起来。 晚上还得哄这个城里来的娇气富家小姐。 他今天确实很累了。 蔺洁撇头看去，黑暗中男人鼻梁高挺，眼窝微深，白衫下的胸膛微微起伏，明明人安静的睡着，却又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蔺洁目光滑到那块凸起的喉结上，她无声吞咽，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再次往上看时才发现霍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幽黑的眸子正沉沉盯着她，蔺洁呼吸一滞，失了神。 细雨小到几乎无声，四周渐渐传来虫鸣，断断续续，时高时低。两人分明隔着半米的距离，蔺洁还是能感觉到身旁传来的温度。 “什么在叫？”蔺洁问。 “太多了，你说的哪个？” “断断续续这个。” “蛐蛐。” “那这个呢，细长的声音。” “马蛉。” 蔺洁翻了个身，用手支起下巴，问：“那是什么？” 霍峥看了她一眼：“没见过？” 蔺洁摇摇头。 “黑色的，像臭虫，有两根白须。”霍峥耐心跟她讲解，“有的人会专门买来养着听声。” 蔺洁嘴角一弯，眼尾都带着笑意：“那不会觉得吵得烦嘛？” “不会。”霍峥抬起手臂，枕在后脑勺，“这是大自然的声音。” “那这个呢，叫得跟青蛙似的。” “青树蛉，你倒是会比喻。” “那它长得像青蛙吗？” 霍峥睨了她一眼，挑眉道：“我去捉来给你瞧瞧？” 蔺洁眼里笑意更深：“不要！” 她头发已经干了，披在肩膀有些热，便抽了根稻草当成发绳，将头发一捆，撩在左边，洁白的脖颈露了出来，线条优美，肤若脂玉。 霍峥收回目光，想起了今天看到她时头上那支铅笔，淡声道：“你扎头发的道具还挺多。” 一旁的蔺洁重新躺下，不知是否错意，霍峥总感觉两人距离又进了一些。 他突然有些睡不着了。 “有烟吗？”他问。 “包里有。”蔺洁抬头望着他，“怎么突然想抽烟了？” 霍峥想说来一根，又反应过来四下都是干燥的稻草，怕出意外，只能强压下心里的燥郁，摇头说不抽了。 蔺洁皱了皱眉：“莫名其妙。” 那边没有回应，草堆晃了晃，霍峥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留下一个宽阔的背影。 “霍峥？” “睡吧。”他声音有些哑，“很晚了。” 她想告诉他，那首歌名叫《何须问》，是她很喜欢的电影插曲。 没事，下次再告诉他也是一样的。 蔺洁收回目光，阖了眸。 …… 蔺洁这一晚睡得并不好，她认床严重，镇里宾馆的床就让她睡得不太舒服，大概是心理作用，这一晚上总感觉草堆里有东西，半夜她醒来过几次，手臂被挠得有些发红，她想叫醒霍峥，却见人依旧背对着她沉睡。 后来她又迷迷糊糊睡去，没过多久，听见有人在耳边喊她名字。 声音很熟悉，却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霍峥有些急了。 他醒来发现身边的人浑身发红，满头细汗，抬手一摸额头，烫得他缩了手。 “蔺洁，醒醒。” “唔……”蔺洁艰难的睁眼，入目是淡青色的夜，四周虫鸣声低了下去，她揉了揉眼，问：“几点了？” “四点，或者五点，起来，你发烧了。”霍峥的手机还关着机，他不知道具体时间。 “我是感觉不太舒服……”蔺洁说话有气无力，强撑着支起上身坐起来，这才看到手臂上的一串串红疹。 “霍峥，我好像过敏了。”她抬起手臂给他看。 霍峥脸色更沉了些，“自己有带药吗？” “没，我平时不会过敏。” 手臂又热又痒，她忍不住去抓挠，过了一会，腰腹也开始传来异样，蔺洁撩开一看，果然红肿一片，一直蔓延到脚踝。 全身性的过敏。 “霍峥，是稻草，我对稻草过敏。”她几乎快要哭出声。 “别慌，站起来，我带你下山。” 四五点太阳还没出来，天边泛着淡青色，山路没有灯，又湿又滑，很明显不能骑车。 “我……”蔺洁刚站起身就往下栽，霍峥眼疾手快将人捞住，滚烫的身体贴着他的胸膛，霍峥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背对着蔺洁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去哪里？” “镇里的医院。” “走着去？” “快点，你不能再耽搁了。” 霍峥将她一拉，本就无力的蔺洁直接趴在了他背上，男人的背很宽，手臂有力的托住她，轻而易举的站了起来。 “累了你就睡会，有什么不舒服的告诉我。” “没事，我歇一会就好了。”她擦了擦额角的虚汗，“很远，你不用……” “行了，少说话。” 身形开始摇晃，蔺洁趴在他的背上，倒觉得比草堆里睡着舒服，于是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天未亮，霍峥不敢走太快，凭借着对这块土地的熟悉一步一步往镇里走去，路过一个山坡，发现前面有小型滑坡，又只得绕了一截路。 夏季天亮的很早，五点出头淡青色的天边就染上了金边，霍峥背着她又到了木亭，抬眼正好看见日出。 他昨天用蔺洁手机打电话时看见了她的屏幕，是从亭子拍的那张照片，霍峥记得，她就是因为这张照片才来的其口镇。 只是她没注意，照片下方那露出的衣角和第一次见面时霍峥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来到医院已经六点半，背上的人途中醒来过几次，问他几点了，霍峥随口敷衍两句又睡了过去，他带人挂了急诊，医生给她安排了床位，最后测了体温又打上点滴，蔺洁一身的红疹才停止扩散。 “碰了什么，过敏成这样？”戴眼镜的中年医生拿着笔记录。 这一折腾霍峥整件衣服已经湿透，极不舒服的理了理领口，“稻草。” 医生抬眼看了他一眼：“稻草？” “昨晚睡的草堆，不知道她会过敏。” 医生哦了一声，大有原来如此的神色，“年轻人还是要注意安全，不要光追求刺激。” 霍峥停下动作，沉默几秒：“不是……” “拿着方子去开药吧。”医生把药单一递，并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下一个。” 后面排着几个大妈，眼神暧昧的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沉着脸走了出去。 第15章 猪肉白菜馅 蔺洁已经醒了，正盯着输液瓶发呆，就看见霍峥沉着脸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袋药。 那沉重的表情，那紧抿的嘴唇，活活一副在村口跟人吵架落败后郁闷的样子，蔺洁撑起身问他怎么了，霍峥摇头说没什么。 “谢谢，今天麻烦你了。”她声音有点哑，不知是不是烧厉害了，头也还痛着，看什么都重影。 “没事，我也有责任。”霍峥将药放在床头，“你我还第一次听说有人对稻草过敏。” 霍峥心想，大概也就她这城里来的娇小姐才有这怪病。 “内服外用都有，记得按时擦药。”他又看了一眼蔺洁腿上的伤，是第一天她来的时候在半山腰划的口子，那天流了血，去卫生所简单处理了一下，好不容易结了痂结果昨晚又沾了水。 “小腿上的伤碰了水感染引起的发烧，你昨晚洗澡没注意？” “我以为没事了，怪不得那会觉得伤口发痒。” 霍峥不跟她费口舌，又将用药说明重复了一遍，蔺洁问她医药费多少钱，霍峥顿了顿说不用给。 他默默想着没带她去陈太婆家就不会发生这些事。 “不行，总不能让你全给了，我付一半总行了吧。” 霍峥想了想说好，结果病床上的人嘴角一勾，笑得人畜无害：“我没有现金，转给你吧。” 他顿时眉角一抽。 “你加我个微信。” 果然有目的。 霍峥掏出手机，摁了两下没反应，这才发现昨晚关机后他还没充电，“我去充会电，现在还早，你再睡会。” 蔺洁见他不像撒谎，加上霍峥这么一说，她也感觉倦意来袭，打了个哈欠就躺下了。 看人沉沉睡去，霍峥起身，轻轻关上房门，往院部的三楼走去。 到病房门口时，霍琪还没醒。 值班的护士小妹老远就看见站在门口的霍峥，一路小跑过来，冲他打招呼。 “昨天不是刚来过吗，怎么今天这么早又来看她？” 护士叫田莉，六年前大学毕业来的镇医院工作，那会霍琪在这里治疗已经四年了，她的主治医生退休，田莉便接管了霍琪的日常护理。 她与霍峥的第一次见面说来也算是场意外，那天霍琪哭闹着要喝酸奶，镇里有户人家家里漏气霍峥忙得不可开交，田莉没办法，大雨天蹬上自行车去镇里小卖部给她买酸奶，结果经过陡坡刹车坏了，连人带车往下坡冲去 恰逢霍峥处理完漏气从那户人家出来，就听见上方有人惊呼，他眼尖发现那人无法刹车，三两步冲上去将人一捞救了下来，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她是医院新来的护士，正好负责霍琪的治疗。 霍峥不知那日救人的同时也将田莉的一颗心勾了去，而田莉也是个内敛的女生，竟能忍住六年不坦白。 值班室时有护士问：“田莉怎么突然跑出去了？” 另一个表情精彩：“还能是什么，又看到配气站那帅小伙了呗。” “啧啧，田莉也是个狠人，喜欢就说呗，也得就是她，换作别人早憋死了。” 值班室的八卦还在继续，这头田莉因为小跑脸上带了红晕，正准备给霍峥说霍琪今天的安排。 “没事，刚好来医院就顺便看看她。” “怎么了？你生病了吗？”田莉一听有些焦急。 霍峥身强力壮，平日小伤小病的倒是好得快，他这人不到病不得已一般不会上医院，田莉记得两年前他发烧烧到晕厥，被阿蛮他们几个抬着来的医院，一问才知道那段时间他几乎天天加班，过度劳累导致免疫力低下。 “我没事，一个朋友生病了。”霍峥顿了顿，“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拿一下充电器，就在霍琪病床旁的柜子里，我一身汗，就不进去了。” 霍峥除了那几个配气站的还能有什么朋友，田莉没开口问是谁，只是笑着帮他拿了东西，“吃早饭了吗？我刚买了包子，可能吃不完。” “不用了，谢谢。”霍峥想了想又问道：“这附近买的？” “医院门口，有个摆摊的……” “好，谢谢，霍琪就麻烦你了。” 田莉还想说什么，但人已经走远了。 …… 蔺洁是被包子的香味诱惑醒的，她拿出手机一看，只睡了半个小时，又揉了揉眼睛，发现看东西已经没有重影了。 柜子上放着两个包子，但塑料袋很大，一看就是不止放两个的量，她起身，果然看见了窗外正在抽烟的霍峥。 点滴已经输完，护士收走了挂瓶，蔺洁拿起一个包子往外走去，开门时咔哒一声，霍峥闻声看过来，拧了眉：“你出来做什么？” “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她拿起包子咬了一口，“猪肉白菜馅，味道不错。” 霍峥怕烟味熏到她，将剩下的半支掐掉，又抬手挥了挥余存的烟味，蔺洁嘴里包着东西，含糊不清的说不碍事。 霍峥这才想起她也是要抽烟的。 “吃好了就回去躺着，一会我让护士再来给你量量体温。” “好像没有烧了。” “那也得量。” “不信？”蔺洁抬头看着他，“不信你摸摸。” 说着仰头往前走了一步，她身上擦了过敏药，各种奇怪的味道一下钻进霍峥鼻腔。 “快点。”蔺洁催他。 霍峥轻叹一口气，她脸上还微红着，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退烧，又怕她执拗不下，只得抬手贴上她的额头。 蔺洁清楚的感受到那双带有薄茧的手掌上传来的温度。 “怎么样？” “还有点烧。” “是吗？”她又自己摸了摸，“唔，好像是有一点。” 霍峥眸子沉了沉，看着她不说话。 蔺洁心里深知逗人要有度，很识相的吃完包子就回了病房，毕竟她现在身体也不舒服，要是因为撩汉让自己病情加重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床头插座放着霍峥正在充电的手机，蔺洁一躺上床就感觉又开始犯困，眯眼前问了一句：“你哪来的充电器？” 霍峥走进来看了看电量，五十，够用了。 “我自己的。” “你的充电器怎么在医院？” 那头没有回答，她也终究抵不住睡意，说了一句记得加我微信后又沉睡了过去。 霍峥取下充电器，走出了病房。 昨天雨大，他要赶回去看看配气站的情况。 霍峥走后，一旁的走廊闪过一抹娇小的身影，女人手中抱着霍琪今天的日程安排表，表情震惊中带着些怒意。 还有不可察觉的嫉妒。 “田莉，你在这干嘛？” “送点东西，我马上走了。” …… 第16章 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配气站那边情况还好，阿蛮他们几个提前做了准备，门口放了不少防洪袋，抵挡住了大部分泥水，后续的清理工作也就简单了很多。 霍峥过去时，龙云正扛着防洪袋往仓库走，见霍峥来了，笑得意味深长，“峥哥，昨晚怎么样？” 一旁草堆里探出颗脑袋，阿蛮脸上笑容更甚：“昨晚什么怎么样，你展开说说。” 只有老实的姜明恺在一旁乖乖扫水，昨晚风大，吹了一地的落叶树枝，他身边已经装了一大袋杂物，看到霍峥来了冲他说了声峥哥早。 霍峥没有搭理那俩人，走过去拍了拍姜明恺的肩膀，说辛苦了。 “李师呢？”霍峥走到门卫室，拿出自己的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关上抽屉时看见了那个玫红色的打火机。 他眼睛微眯，很难想象那面容清秀的女人抽起烟来会是什么样子。 “老爷子昨晚风湿犯了，说疼得不行，李师一大早就赶回去了。”阿蛮走进来，拿毛巾擦了满头的汗，抽出一把木凳坐下，“你说这年龄大了就是不方便，风不能吹雨不能淋。” 霍峥撑在桌沿，牙尖咬着烟蒂，他望着窗外干活的姜明恺，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阵缥缈，“咱们镇留不住年轻人，老人在家没人照看，这是个死循环。” 他想起了山里的陈太婆，今早走太急没有招呼她，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小镇几十年没有发展，教育医疗基础保障样样不行，年轻人挤破了头要出去，待了一辈子的老人终究只能落个孤苦无依的结局。 阿蛮神色有些动容，他凑到霍峥面前，低声问：“峥哥，你有没有想过出去。” 霍峥没回答，抽烟的动作一次比一次深，直到呛进肺里，狠狠咳嗽。 “哎你别激动，我就随便问问。”阿蛮被这浓烈的烟味熏得往后退了退，又打开一旁的玻璃窗散味。 “你想出去？”霍峥掐了烟，垂眸问他。 “没。”阿蛮回答得利落，“我这人没别的技能，出去了不一定活得下去，这里挺好的，干到退休就回家种地。” 霍峥咳嗽缓下来，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你小子才多大，退休还要多少年自己算过没？” “六十岁退休的话，三十六年吧还有。” 阿蛮今年二十四，比霍峥小五岁。 霍峥无声笑笑：“李师还有半年，以前还没通气的时候，这里还是煤场，他就在这工作了。” “半年很快就到了。” 到时候就意味着配气站又会少一个人。 狭窄的门卫室一阵沉默。 阿蛮倏然抬头：“峥哥，说真的，我替你感到不值，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我走不了。”霍峥又抽出一根烟，点上，“霍琪在这里，她不能没有我。” 阿蛮张了张嘴，把话又咽了回去。 门口传来动静，是姜明恺抱着个大西瓜走了过来。 “刚才有个卖瓜的大爷从这过，我帮他推了一下车，他就给了一个西瓜。”姜明恺抱着西瓜有些手足无措，“我说了不要，他硬塞给我……” “你小子。”阿蛮起身，定睛一看：“哟，还挺大，把龙云叫过来，一块吃了就去干活。” 沉重的话题就此终结，几人在屋里找了半天没找到刀，霍峥看不下去，把烟叼在嘴边，拿过西瓜猛的一拍，薄皮红肉大西瓜登时裂成了四五份。 几人坐着站着蹲着各自吃起来，龙云一张大嘴很快吃完，抬手擦了一把嘴，“那姑娘今天还来玩不。” 阿蛮睨了他一眼：“你当咱配气站是游乐场？” 龙云小声道：“我看那姑娘挺喜欢咱们这的，我还指望多拉近拉近关系，好让她早点去画宣传图呢。” “什么宣传图。”霍峥问。 龙云将上次商量的事说了一遍。姜明恺坐在一旁安静吃瓜，他吃得最慢，最后又将几个人的瓜皮收拾起来，用塑料袋装好，拿出去扔。 “她发烧了，在医院。”霍峥将烟盒放进抽屉，又看见了那个玫红色打火机。 “咋回事？” “出了点意外，没啥大问题，估计明天就能出院。” “蔺洁姐住院了吗？”扔完垃圾的姜明恺回来便听到他们聊的内容，大概觉得自己问得太突然，立马局促起来，“不是，我看她昨天还好好的，就问一下。” “行了行了，峥哥都说没事了，走走干活去。”阿蛮一把勾住人肩膀，又回头道：“峥哥，一会记得带些波纹管去东坡那边，上回就见好几家软管老化了，今儿个非得给他们换完不可。” 霍峥起身说好，眼睛却盯着姜明恺离开的背影微微眯起。 …… 医院那头，蔺洁睡到十一点彻底清醒，有护士进来给她挂新的点滴，蔺洁问她有没有看到一个高壮的男人，护士想了一会说那人早上走了就没来过了。 蔺洁哦了一声，拿起手机一看，有个好友申请，点进去是个叫hz的人加他。 很明显是谁。 她嘴角浮起一抹笑，点了同意。 蔺洁又点开微博刷了一会，之前的热心网友给他留言问她有没有找到照片中的地方，蔺洁回复说确实是这里，并对此表示感谢。 接着她又搜索了其口镇的资料，发现相关内容少之又少，再点开市里十大最美乡镇的报名页，发现已经有不少参赛乡镇上传了各种图片和视频，那些丰富多彩的文化和经济发展是其口镇完全无法比拟的。 蔺洁叹了口气，关掉网页，又打开聊天框，对话仍然停留在“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上面。 她清了清嗓子，点开语音道：“霍峥，我刚醒，身体没有那么难受了，医药费多少我转给你。” 霍峥这边还在东坡换管子，手机放在一旁的工作包里没听见消息提示，蔺洁等了一会没有回应，又打开美团准备点个午饭吃。 五分钟后她失望的关了软件。 其口镇没有外卖服务。 过了一会护士进来收输液瓶，蔺洁问她医院有没有食堂，护士说一楼大厅左转就是。 第17章 生病虚弱还是故意的? 正午食堂人不少，蔺洁去打饭窗口瞧了一下，都是普通的小炒，她随便打了两份清淡的素菜和一碗小米粥，就四下寻找座位。 食堂不大，打扫得很干净，地板都反着光。就餐区被分成了两个区域，绿色座位是医护人员区，蓝色座位是病人及家属区。蔺洁在蓝色那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这里可以看到住院部的大门。 大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匆匆走进，蔺洁下意识站起身仔细看去，碰巧遇上那人转头过来。 不是霍峥。 她收回目光，手机那边还没有收到回复，蔺洁一边吃一边翻看起霍峥的朋友圈。他的头像是一条清澈的溪流，蔺洁认出来了，是那天吃烤兔旁边的小溪。 朋友圈倒是没有设置什么权限，但他发布的不多，一个月前发布了一张幼稚的图画，想来应该是他妹妹画的，往下翻是新年时跟阿蛮龙云他们拍的合照，几个人站在配气站门口冲着镜头大笑，只有霍峥，斜勾着嘴角，指尖还夹着一根烟，那时他头发微长，挡住了眉心，一双黑亮的眸子连镜头都没看。 蔺洁笑着吐槽了一句耍什么帅，却又忍不住将他的脸放大查看。 再往下翻，就是零零散散的几张风景照，连文案都没有，蔺洁来来回回翻了几遍，没品出这些照片有什么特别，只是能够看出一点，霍峥生活中除了他妹妹好像没有任何女人出现过的影子。 可又突然的，蔺洁深深的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孤独。 她不知道霍峥如何能在这里待上十年，她来镇里观察了几天，这里的年轻人少之又少，老一辈的人无欲无求，像陈太婆一样，只愿在身下的这片故土安稳度过余生。 可配气站那几个小伙是怎么想的，霍峥是怎么想的？ 蔺洁喝了一口小米粥，还有些烫，她索性搁下碗晾在一旁，想了一会，又点开霍峥的朋友圈，将里面的照片一张一张保存下来。 而那头，霍峥也终于将最后一户人家的管道换好，再三确认接头已经拧紧，又拿出测漏仪检查了一遍，这才拿出验收单签字。整个流程忙完他早出了一身汗，那户人家的大婶看他大汗淋漓连忙拿出一瓶矿泉水，又热心问他要不要留下来把饭吃了再走。 霍峥十年前回到其口镇后进了配气站工作，常年在镇里作业，所以镇里大部分人都认识他。 “不了，谢谢婶。”霍峥一口喝掉大半瓶，向她道谢后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突然看见手机屏幕提示有新消息，他这才一边起身一边点开。 是蔺洁同意了好友申请，还发来了一条语音消息。 略带薄茧的手指轻触，蔺洁细柔的声音响起。 “霍峥……” 他啪的点了返回。 生病虚弱还是故意的？这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撒娇。 霍峥将设备都放在摩托车后座两旁的铁箱里，长腿一跨上了车，拿出手机重新点开那条语音听起来，这才发现蔺洁是在问他医药费的事。 他们镇医院收费不高，今早医生说她明天就能出院，主要是腿上感染的伤口需要观察一下。 霍峥点开语音道：“转我一百就行。” 发送后他把手机往兜里一揣，拧了油门往配气站方向开。 蔺洁刚喝完最后一口小米粥便收到消息，语音中霍峥的嗓音更低了些，有种被砂纸打磨过的低哑，蔺洁能想象他在发这条语音时漫不经心的表情。 她突然很想见他，这种感觉如雨后春笋般疯狂生长，蔺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这个乡镇男人如此着迷。 于是她打开通讯录，里面有霍峥昨天保存进去的电话，她轻轻点击拨打。 霍峥骑着摩托，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工装面料硬实，他没感受到裤兜里传来的震动。 半晌，蔺洁挂了电话，端上餐盘放到回收处，慢慢往病房走。 一楼突然来了个抢救的病人，本就不大的门口乱哄哄围了一群人，蔺洁还在低头看手机，冷不丁撞上一个护士，她手里的器械哗啦落了一地，蔺洁被吓了一跳，赶紧一同蹲下帮人捡东西。 “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蔺洁有些愧疚。 “没事……”田莉抬头一看，顿时愣住。 是今天跟霍峥说话的那个女人。 她加快速度，将东西装好赶紧起身，蔺洁还在道歉，却见人已经走开好远。 病人被簇拥着进了抢救室，门关上时蔺洁看见了那双干枯垂着的手，这大概是个八九十的老人。 突然，蔺洁在人群中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她往前走两步仔细看，果然是李师。 李师今年五十九岁，他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配气站度过，岁月本就在他脸上留下不少痕迹，今天他脸色更差，整个人无力的靠在墙角，一寸一寸的往下滑，看起来像个年迈无力的老人。 蔺洁挤过人群，一把扶住往下栽的李师，李师感受到手臂上的力量，抬头看见了穿着病号服的蔺洁。 蔺洁一眼明了刚才被推进抢救室的是谁。 她小心将李师扶到一旁的座椅上，李师沉默了一会，说老父亲犯了旧疾，每当雨天就不好受，刚才更是浑身抽搐直接倒在了家里。 蔺洁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说医生一定会尽力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白大褂就急匆匆走过来，手里拿着病危通知书问谁是家属。 …… 霍峥赶到时老爷子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但人还没离开重症监护室，带着氧气罩一直没醒过，李师在跑各种手续，霍峥来时只看到一旁坐着的蔺洁。 高大的身影压过来，她抬头，看似有些犯困，眼皮努力撑着。 “你来了，李师去办入院手续了。” “嗯。”霍峥在她一旁坐下，“守了多久？要不要回去休息？” 蔺洁摇摇头：“没事，等李师过来了我跟他招呼一声再走，就是病人情况不太好。” 霍峥看了眼重症监护室房门，“老爷子年龄大了是这样，每年都要往医院跑几次。” 第18章 咱们像不像一家三口 蔺洁听不得这些，只是摇头说会没事的。 两人等来了李师，他拉着霍峥上一旁说话，眉头紧锁，神色悲伤，蔺洁隐隐听到一些内容，大概是在准备后事。 乡镇里人不多，左邻右舍有什么事都互相帮衬，李师有一个儿子在外打工，常年不回家，万一老爷子发生了什么事，也就只有配气站几个人帮他打点。 霍峥语气平静，说先看看医生怎么说。 话刚说完，医生就拿着报告走过来，说病人送来得及时，已经脱离了危险，不过还需要住院观察几天，没问题就能回家了。 李师如释重负，拧成麻绳的眉头终于舒缓，又走过来跟蔺洁道谢，说让她跟着一块担心了。 “蔺姑娘你还病着，赶紧回病房吧。” 蔺洁揉了揉眼，开着玩笑：“你这么一说我确实有点困了。” 霍峥知道她在强撑，跟李师打了招呼就带人往住院部走。 蔺洁跟在他身后，看着面前高大的背影，衣服像是被汗打湿过又干透，隐隐透着一股汗味，蔺洁却不反感，问他今天怎么不接电话。 “那会骑车，回去看到电话就过来了。” 他转过头问蔺洁：“那会有事？” 蔺洁知道他忙，摇摇头没说话。 进病房时里面有个备点滴的护士，见她来了护士急得直跺脚：“哎呀你上哪去了，让我好找，该输液了。” 蔺洁歉意一笑，老实往床上躺去，“不好意思，我吃了午饭随便逛了逛。” “体温还没降下来，随时会反复发烧，消炎药也记得擦，不然感染会严重。” 护士交代着注意事项，回头看到门口抽烟的霍峥，翻了个白眼走出去。 “把你女朋友看好了，中午她就没擦药，伤口感染严重了可别怪医院。” 霍峥呛了一口，想说什么，抬眼看到病床上已经缓缓睡去的蔺洁，他猛吸一口掐了烟，淡淡道：“知道了。” 蔺洁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五点，旁边的点滴已经收走，她回忆着梦中模糊的记忆，那会耳边隐约传来护士的声音，说晚上就不用输液了。 她伸手进枕头下方，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很快那头接起。 “喂？” 蔺洁一怔。 是个小女孩的声音。 “阿琪，谁打的？”那头传来霍峥的声音。 “不知道。” “乖，把手机给哥哥。”霍峥接过，嗓音低沉：“喂。” 这次是霍峥的声音。 “是我。” “醒了？要吃饭吗？” “嗯。”蔺洁顿了顿：“刚才接电话的是你妹妹吗？” 霍峥说是。 “在医院吗？”蔺洁穿上拖鞋，“我想看看她。” 那头沉默了一会，“我来接你。” 霍琪住在三楼，蔺洁一进病房就看到那晚霍峥买的兔子玩偶，床上的女孩脸色有些苍白，一双墨黑的大眼睛盯着蔺洁，表情略显拘谨，双手紧紧捏着被子。 蔺洁看出了她的紧张，笑着慢慢走过去，病床上的霍琪猛的将被子一掀，鞋都没穿就冲过来，一下扑到霍峥身上，将脸埋在他身后，偷偷打量蔺洁。 霍峥无声笑笑，无奈道：“她有点怕陌生人。” “哥哥平时怎么跟你说的，见到人要喊什么？” 霍峥牵过她的手，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宠溺。 “姐……姐姐。”霍琪软糯糯的声音响起，刚喊一声又往霍峥身后躲。 蔺洁将长发撩到耳后，蹲下身轻声哄她：“琪琪真乖，告诉姐姐今年多少岁了呀？” “十五岁。” 十五岁正是上初中的年纪，按理来说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应该已经具备与人正常沟通的能力，但霍琪看起来明显和其他同龄孩子不同。 蔺洁想起了之前李师说霍峥家里曾经发生过事故，只留下了兄妹二人相依为命。 “要一起吃饭吗？”蔺洁问。 霍琪抬头，一双澄澈的大眼睛盯着霍峥，像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想吃什么？”霍峥问她。 霍琪透过病房的窗户，指了指一楼食堂，表示想去那吃。 蔺洁笑了笑说：“正好我也想的是食堂。” 她歪着脑袋对霍琪道：“姐姐刚来，还不熟悉这里，你能带姐姐去食堂吗？” 霍琪反应了一会，点了点头，往前走两步牵住蔺洁的手，霍峥挑眉，对于她这种主动的行为倒是感到意外，但霍琪又不愿送来霍峥的手，于是两人一左一右牵着霍峥往一楼走去。 蔺洁转头看了眼霍峥，眉眼带笑：“咱们像不像一家三口？” 霍峥语气平淡：“别胡说。” 他们这个点来已经算比较晚了，食堂没几个吃饭的人，霍琪点了两个菜，又睁着大眼睛望向蔺洁，像是在问她想吃什么，蔺洁看着菜单，点了个回锅肉和一份汤。 对于三个人来说倒是丰盛的一餐。 蔺洁和霍琪胃口不大，两人没吃一会就放下筷子，蔺洁开始找话题，问她喜不喜欢画画。 霍琪点了点头。 “姐姐有很多很多画笔，回头送你一套好不好。” 霍琪没有答应，又抬头望着霍峥。 “你不用这样。”霍峥看向她。 “我乐意送她东西。”蔺洁夹起一块炒肉放进霍峥碗里，“我看了你朋友圈，那张画是她画的吧，挺好看的，可以朝这个方向发展。” 霍峥看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一块肉有些愣住，蔺洁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笑着跟霍琪搭话。 霍琪反应不快，很多时候需要花上十多秒来理解，但更多的时候她则是抬头望向霍峥，好像一切行动都需要经过他的同意。 “哥哥跟你说过，接受别人礼物的时候要说什么？” “谢谢。” “真乖。”霍峥摸了摸她脑袋，“碗里的饭还没吃完，不能浪费。” 霍琪却摇摇头表示吃不下了，他就端过霍琪的碗，快速将剩下的饭扒光，于是这一桌的饭菜几乎都进了霍峥的肚子。 “我以为阿琪胃口已经很小，没想到你跟她半斤八两。”结账时霍峥漫不经心道。 “女孩子都吃得比较少嘛。” “那天的烤兔子你可没少吃。” 第19章 我想去你家 蔺洁说不过他，只是瞪了他一眼。 三人吃过晚饭在楼下转了转，住院部门口有个小池塘，里面养着一群金澄澄的鲤鱼，霍琪抬头看向霍峥，得到允许后跑过去坐在池边往里扔从食堂拿的馒头。 傍晚气温降了些，灼人的热浪被带走，霍琪不知从哪里捡来一根小树枝递给蔺洁，上面还带着未开放的花苞。 蔺洁接过，冲着霍琪说谢谢，小女孩脸颊一红又跑开。 “你们兄妹都喜欢送人树枝？”蔺洁拿着树枝莞尔一笑。 霍峥看着跑开的人，说：“她送东西给你说明喜欢你，阿琪很少和别人接触，还不太会说话。” “我很喜欢。”蔺洁拢了拢肩上的长发，将那根树枝插进去绕了一圈，挽起一个漂亮的盘发。 她眼里笑意盈盈，将碎发撩至耳后，“好看吗？” 碎发太短，风一吹又拂上脸颊，那双好看的眉眼依旧浅浅荡着笑意。 霍峥移了目光，喉结滚动：“好看。” 随后他又指了指蔺洁耳后：“这里松了。” 落下了一撮长发。 “哪里？”蔺洁抬手，没有摸到，她往前走了一步：“你帮我弄。” 就像之前非要他摸额头那样。 霍峥微微抬手，顿在半空。 高大的身影将蔺洁笼罩，未陷的眼窝投下阴影，蔺洁看不清他的神色。风很轻，能闻到他身上独有的荷尔蒙味道，她却不反感这种强烈的侵袭感。 手指触碰耳尖的一瞬间，霍峥听见身后有人在喊他，他回头看去，是李师。 “抱歉，我过去一下。”他快速收手，强压下刚才心中莫名的情愫，快步往那边走去。 蔺洁勾了勾嘴角，明亮的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就是这样，不急不躁，一点点的将他拿下。 本来没做什么，但刚才两人靠得太近，李师没问什么，眼里却或多或少带了些暧昧，他告诉霍峥老爷子病情已经稳定，这几天他可以正常去工作。 霍峥极力忽视李师的目光，背绷得笔直，轻咳一声说行。 蔺洁站在刚才的位置，看着不远处男人挺拔的背影，霍峥背部宽阔厚实，蔺洁感受过，他的腰身健硕有力，她还没感受过。 蔺洁眼睛微眯，喉咙有些发紧，她走到一旁，从兜里摸出烟盒，拿出一根点上。 打火机是在医院小卖部买的，她的那个还放在配气站门卫室。 深吸一口，尼古丁在肺部兜转一圈，带来让人浑身舒服的愉悦感，又从红唇中吐出，白雾缭绕一片。 身后有人拉了拉她衣角，蔺洁转身，是霍琪又给她拿了一小块带花印的石头。 “送我的吗？”她笑笑准备接过，却发现霍琪将石头攥得死死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蔺洁指尖的红点。 “琪琪？”蔺洁蹲下身唤她。 随即而来的是霍琪尖锐的叫声，事发突然，蔺洁被吓了一跳，身体往后倒去，重重坐在地上，霍琪趁机跑开，但她慌不择路，一路直冲水池。 “霍琪！那边危险！”蔺洁顾不上屁股传来的剧痛，慌忙站起身去追她，她穿的病房的拖鞋，跑起来有些打滑，索性直接一脚蹬掉，赤着脚往水池方向冲。 霍峥听见动静，回头只见霍琪落水的一瞬间被蔺洁手臂一勾，女孩力气太小，被她推到了一旁的草地上。 而蔺洁因为来不及反应，整个人栽进了池塘。 “蔺姑娘！”李师急忙大喊，霍峥已经冲了出去。 好在池塘水不深，蔺洁点进去后立刻稳住身体站起来，李师趴在水池边向她伸手，将人拉了上来。 蔺洁擦掉脸上的水，看见霍琪蜷成小小一只，正依偎在霍峥怀里发抖。 “她突然……”蔺洁走上前，霍琪看到，立刻将脸埋进霍峥胸膛。 蔺洁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她怎么了？” 霍峥看了眼地上的烟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抱起霍琪就往病房走去，“她受到刺激会这样，别担心，你先去把衣服换了。” 看着人离开的背影，蔺洁有些不知所措，短短的几分钟事情就变成这样，直到李师在一旁喊她，蔺洁才回过神来。 李师将拖鞋放在她脚边，“琪琪小时候受了刺激，情绪一直不太稳定，她刚才看到什么了？” 蔺洁茫然道：“没有……” 她突然想起了霍琪看到她手中的烟的反应。 “我刚才在抽烟。” “抽烟？”李师顿了顿：“她害怕关于火的一切东西，还有声音动静大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师有些犹豫，眼里划过怜悯：“那是十年前的事。” 十年前霍峥刚上大学，那时其口镇刚引进燃气没多久，家家户户安全意识不强，设施设备防护措施也不够，他家厨房漏气，霍峥父亲闻见味道进入查看，开灯的时候细小电火花引发燃爆，独栋小楼被炸毁一半，夫妻俩当场死亡。 楼房垮塌将五岁的霍琪埋在水泥板下，救援队花了六个小时才将人救出来，霍峥得到消息回家后，只剩一个昏迷不醒的妹妹。 等霍琪再次醒来，就变得和常人不同了。 “那件事闹得挺厉害，真要查起来上面的一个都跑不掉，政府为了息事宁人，赔了钱，还给他们家重新盖了楼房，霍峥那会不懂，只想着医霍琪，也就没有深究。” “他本来可以很有出息的，这孩子我看着长大，从小学习好，考上了好大学还没多久，就发生了那件事，后来他就进了配气站，一待就是十年，可惜了……” 蔺洁听完，心中只剩酸楚。 “我去看看他。” 话刚说完，霍峥已经往这边走了过来。 “怎么还没去换衣服。”他眉头紧锁，拉过人就往病房带，蔺洁感受到他宽厚手掌带来的温度。 “对不起。” 霍峥停下脚步，“你不用道歉。” 他转头看向蔺洁：“是我没有事先告诉你，我没想到会出这种意外。” 霍琪这几年来被保护得很好，照顾她的护士都知道什么东西不能让她接触，时间一长，就连霍峥都忘了，霍琪不可能逃离现实一辈子。 男人的肩膀有些沉重，比平时压得低了些，“霍琪已经睡了，你先去换衣服，不然会感冒。” “我没有多的衣服。”蔺洁挣开他，“病房也没有浴室，不能洗澡。” 霍峥哽住，“那我去给你买。” “护士说今晚不用输液了。” 蔺洁眼睛明亮，盯着霍峥一字一句道：“我想去你家。” 第20章 这女人是想烫死他 傍晚有病人在楼下散步，三三两两的从他们身边经过，霍峥往前跨了一步，高大的身躯挡住身后的人，他垂眸盯着蔺洁，语气冰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蔺洁抬手理了理打湿的头发，修长的手指穿过发丝，指甲泛着健康的嫰粉色，她的手很适合拿画笔，两指夹烟时也别有一番风味。 “降温了，我很冷。”蔺洁嘴里这么说着，眼里却闪着别的东西。 霍峥抬手勾住衣服一角，作势就要脱下，蔺洁拉住他，说不用。 霍峥身姿挺拔体格健壮，往哪站都是一处风景，医院来来往往很多护士已经往霍峥这里瞅了好几眼，她不想别人也看到他的身体。 “自己回病房，我去给你买衣服，再耽搁着凉了可别怪谁。”霍峥语气冷淡。 “不敢带我回去？”蔺洁仰头，伸手拉住他的领口，将人往面前一带，贴在他耳边道：“是怕我对你做什么？还是怕你会做什么？” 身后来了一对夫妻，男人摔了腿，左手撑着拐杖，女人在右边扶着他，从他们的视线看过去，两人像是在接吻。 霍峥眸色一沉，一把捉住蔺洁的手腕，她吃痛拧了眉，霍峥可不由着她，在那对夫妻惊讶的眼神中将人逼到墙角。 “蔺洁，你好像有点蹬鼻子上脸了。”霍峥背微微弓着，礼尚往来贴在她耳边说话，灼热的气息扑在白皙纤长的脖颈，蔺洁痒得低头缩了缩。 “可我真的想洗澡，明天一早我就回医院，不会麻烦你。”硬的不行，蔺洁只能放下姿态，刚才还闪着狡黠的眼眸瞬间化成一滩水，被霍峥攥住的指腹趁机蹭了蹭他手背。 蔺洁白皙的脖颈染上一层淡粉，霍峥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沉声说要去你就安分点。 强大的侵袭感退去，蔺洁呼了一口气，笑着说回病房拿包，让霍峥在这里等等她。 人扬着笑脸离开，霍峥指尖轻捻，想把刚才柔若无骨的触感散去，却是徒劳。 脑海中闪过那抹粉白的脖颈，霍峥啧了一声，掏出烟点上。 交通工具依然是那辆摩托，到家时太阳已经落山，霍峥打开铁门，进去是一个干净的小院。 蔺洁环顾了一下道：“等我退休了，我也要来村里盖个小房住。” “这是政府盖的。”霍峥停好车，朝东指了指：“我们家以前在那边。” 蔺洁顿了顿，不知道说什么，抬脚安静跟上他。 一楼客厅很大，家具不多，显得有些冷清，霍峥习惯性的打开风扇，想了想又关掉，“我去给你找衣服。” 蔺洁身上还半干着，也没有坐沙发，索性就在客厅晃悠起来，电视柜上有一张全家福，蔺洁蹲下身看，想来应该是他们一家四口。 霍峥很快过来，手里拿着一件白色体恤和浴巾：“霍琪的衣服你穿不上，将就一下我的，这浴巾是新的，放心用。” 蔺洁接过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穿不上她的？” 霍峥哽住，她身材很好，凹凸有致，腰身纤细，衣服湿了水，有些黏糊的贴在身上，包裹的柔软若隐若现，平添了几分妩媚。 “浴室在二楼，有什么需要的叫我，换下来的衣服直接放洗衣机就行。”霍峥知道她又要作妖，索性转身往院中走去。蔺洁也不再打趣他，老实往二楼走去。 反正夜还长。 听见楼梯的脚步越来越轻，霍峥有些懊恼，实在不该带她过来，这女人邪乎得很，总能怼得他无话可说。 蔺洁换下衣服，打开花洒，霍峥家用的电热水器，已经事先预热，打开就是热水，蔺洁嫌水凉，调高了好几度，又在一旁找了很久没有发现沐浴露，只有两块香皂。 她拿起在身上轻轻擦拭起来，味道很熟悉，和霍峥身上的一样。 洗完后她换上那件白色体恤，衣服很长，几乎到她膝盖，纯棉的面料贴身舒适，她身心愉悦，哼着小曲下了楼。 霍峥在院中给摩托车上油，山风吹过，带来熟悉的香皂味，夹杂着另一种清甜钻进鼻腔。 他转头，看见蔺洁半湿着头发向他又来，一条白花花的腿晃得他眼疼。 霍峥起身收拾东西，目光刻意躲开她，蔺洁心里压着笑，问有没有什么她可以帮忙的。 霍峥强压下恼怒，心道你别在我面前晃就是最大的帮忙。 “你睡二楼，床铺好了，赶紧上去吧，晚上风大。” “我没找到吹风机。” “我去给你拿。” “那你能帮我吹吗？” 霍峥盯着她，眸中的怒气快要压不住：“不能。” “那我不用了，反正天热，我在这待会头发自然就干了。” 蔺洁撇头梳理头发，又露出了那截粉白的脖颈，霍峥喉头干涩，说了句随便你就往二楼走。 浴室中还略带雾气，霍峥抬手擦掉镜子上的水珠，这才看清自己额角已经出了一层汗，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搓了一把，心中逐渐平复下来，脱了衣服往淋浴间走去。 热水倾泻而下，霍峥被烫得一个激灵，后背肌肉紧绷，水流顺着沟壑缓缓流淌。 这女人是想烫死他。 今早背着蔺洁下山就一直闻见股清甜味，现在好了，她来了后整个味道充斥着浴室，霍峥越洗心里越烦躁，最后连身上都没擦干，套上衣服就开门出去。 二楼阳台正对小院，霍峥没有看到院里的人，往卧室走去，发现门已经关上了。 “蔺洁。”他敲了敲门，“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叫我。” “嗯。”蔺洁应了一声，“没事也可以找你吗？” “不能。” 门内传来一阵笑，霍峥不理她，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镇里晚上凉快，蔺洁没开空调，窗户大打开，床铺很软，被子有股太阳晒过的味道，这房间应该是常年无人住，床头落了一层灰，是霍峥来不及打扫。 睡到半夜蔺洁又开始发热，喉咙干涩得紧，她起身走到门口，摸索着开了门，今晚天气凉爽，月亮高高挂起，走廊一片洁白的光。 蔺洁望了望，不知道霍峥在哪个房间，索性自己下了楼，想去客厅接点水喝。 第21章 别招惹我 她不熟悉霍峥家客厅构造，半天没有找到灯的开关，好在客厅有面大窗户，月光提供了一部分光线。 饮水机在沙发旁，桌上有个玻璃杯，里面装了半杯水，蔺洁想可能是霍峥的，但她太渴了，也没空去寻有没有别的空杯子，端起就咕噜喝下。 半杯不够，她又走到饮水机接水，走动时膝盖不小心撞到茶几发出砰的一声，二楼房间内的霍峥倏地睁开了眼。 睡之前他告诉蔺洁有事叫他，而声音是从一楼传来的，说明很有可能是家里进了什么人。 霍峥起身，没有开灯，轻声开门出来，蔺洁出门时顺手带上了门，霍峥路过她房间以为人还在里面睡觉。 又一杯冷水下肚，蔺洁终于感觉好受些，她摸了摸额头，还有些烫，身上也出了一层细汗，完全没注意到摸黑下楼的霍峥。 他在拐角处看见月光照下的黑影，小镇穷，什么样的人都有，他家里也不是没进过贼，两年前快过年时镇里一个单身汉翻墙进他家，在客厅偷摸东西，被发现的霍峥一拳当场打趴，最后警局都没去，直接送的医院。 蔺洁脑袋有些发昏，扶着墙往楼梯口走，突然眼前黑影闪过，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她的肩膀，蔺洁来不及出声，双手被迫折在腰后，来人砰的一声将她摁在了墙边，她被撞得更晕了。 “唔……疼……” 霍峥脑袋一炸，手上的动作顿时僵住。 清甜的气息，软若无骨的手臂，棉质的布料下滚烫的皮肤，霍峥被吓得弹开两米远，啪的一声拍向灯开关。 客厅瞬间一片白光，蔺洁发着虚汗，额角的头发打湿了贴在脸上，刚才被霍峥撞得晕乎乎，浑身无力靠着墙边就往下坐。 “蔺洁。”他走过去蹲下，手背贴在她额头试探。 果然又发烧了。 就该让她老实在医院待着。 “走，去医院。”霍峥拉起她一条胳膊，结果人直接耍起赖，歪着身子就往他身上靠。 像是被触碰到无人抵达的禁地，霍峥浑身肌肉紧绷，脑中警铃大作，条件反射就想将人推开。 “我发烧了。”怀中的人喏喏道。 “我知道。”伸出的手顿在半空。 “家里有药吗？” “……有。”霍峥低头看着她，他的衣服很大，能够将她完全笼罩，但此刻蔺洁歪坐着，衣领也有些搭向一边，隐隐露出一条沟。 “你先起来。” “没力气。” 他咬了咬后槽牙。 好。 霍峥避开一些容易让人误会的部位，慢慢将她架起，扶着往沙发走去，怕她不舒服，还拿过一个靠枕放在她身后。 “你躺会，我去给你拿药。” “嗯。” 生命第一，撩汉第二，虽然目前氛围极好，但她实在浑身难受，抬眼皮的力气都快没有。 循序渐进，要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 没一会霍峥端来一杯水，手里拿着一粒退烧药递到蔺洁面前。 蔺洁睁眼看了看，没动。 “不吃？” “没力气。” “……” 倒也不是蔺洁想耍什么花样，她确实太累了，浑身哪哪都软得不行，抬手吧可以，最多伸到一半就会搭下去，起身更困难了，整个胸腔都像压着一团火，一动就感觉那团伙各种挠心抓肝，热得她虚汗直冒。 算了吧，温柔贴心的免费护工就在身旁，她还磨遭自己干嘛，索性眼一闭，必要时还哼唧两声，被烧得通红的小脸尽显可怜。 耳边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紧实有力的手臂绕至后脑勺，接踵而来的是强烈的男性气息，霍峥轻轻抬起她的头，将药移到蔺洁嘴边。 大概是因为发烧，蔺洁的唇也比平日红润了许多，她张口吃下，唇边就贴上水杯，霍峥慢慢抬起杯子，让她小心将药咽下去。 可终究是没怎么照顾过人的糙男人，他一个手抖，蔺洁来不及咽下，水顺着唇角流了出来，尽数滴在衣领，霍峥放下杯子抽了两张纸，转身时又愣住不动。 擦还是不擦。 “衣服打湿会着凉。”蔺洁小声道。 “自己擦。”他将纸塞到蔺洁手里。 “我没力气。” 霍峥站起身，眸里布满阴霾，有些咬牙切齿：“蔺洁，你是病了，不是废了，玩我呢？”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缓缓拿起纸，但没擦衣服，只是把唇边的水迹擦掉，“不逗你了。” “生病了也不消停。”霍峥又去接了一杯水，放在桌上，“要不要去医院？” 蔺洁摇摇头：“吃了药一会就能退烧。” 他垂眸：“你说你折腾什么。” 蔺洁嘴硬：“我喜欢。” 霍峥不说话，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快凌晨一点。 药效发作的很快，他抬手贴上蔺洁额头，已经不太烫，但刚才一折腾，人身上出了一身汗，他又拿过一条毛巾，再次回到客厅蔺洁已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脖颈和手臂传来清凉的触感，然后一双温暖粗糙的手掌揽过她的后颈和腿弯，霍峥轻轻将人打横抱起来，回到二楼的房间。 退烧后蔺洁舒服了不少，大手离开脖颈时被她用脸侧蹭了蹭。 像小猫似的。 霍峥看着熟睡的人，漆黑的眸子暗了暗，移开目光。 低沉醇厚的声音幽幽响起。 “别招惹我。” …… 蔺洁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十一点。 她环顾四周，这是二楼的卧室，但她非常确定自己没有走上来，所以一定是霍峥。 再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健在，床单没有褶皱，身体没有不适，甚至十分清爽。 这家伙戒过……？ 不再多想，蔺洁下床，看见书桌上有一张纸条：我去上班了，楼下有早饭，吃了自己去医院。 想来应该是霍峥留下的。 她走到楼下客厅，饭桌上放着一盘肉包和一碗白粥，旁边还有一小碟泡菜，蔺洁走过去拿起包子咬了一口，意外的发现味道还真不错。 吃过早饭她去小院，看见了衣架上晾晒的衣服，昨晚她将换下的衣服放进了洗衣机，想来是霍峥洗好了之后晒的。 衣服已经干了，上面隐隐有些一股熟悉的洗衣粉味，蔺洁换上，出门时将霍峥写的那张纸条放在了兜里。 他家铁门是那种关上后要从外面打开就必须用钥匙的，蔺洁再三确认没有东西落下，这才出了门。 走出小路外面停着一排摩的，蔺洁随便喊了个，十来分钟就到了医院，说来也是奇怪，昨晚她那么一折腾后，今天硬是精神抖擞，医生叮嘱了几句让她平时注意休息，就办了出院手续。 办完刚过十二点，她闲来无事，看见医院门口有家文具店，走进去选了一盒48色的水粉颜料，又买了一套画纸，让老板用粉色包装袋装好后又折回了医院。 刚到病房外，她就听见了霍琪正在读古诗的声音。 第22章 我要出手了 蔺洁理了理头发，站在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琪琪。” 霍琪闻声看来，顿时愣住，手一抖，书本哗的一声落了地，一眨眼的功夫整个人就钻进了被窝，连四角都捂得死死的。 “阿琪，怎么了？”听见动静的护士走进来，正好与无措的蔺洁对视。 “抱歉，我可能吓到她了。”她冲着护士歉意道。 田莉表情有些不自在，“阿琪胆子小，你是她的什么人？” 她走过去捡起那本书，轻声哄着霍琪，她这才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却是害怕的盯着蔺洁的方向。 “我是她哥哥的朋友，昨天不小心吓到她了，对了。”蔺洁拿出那个粉色袋子，“琪琪你看，这是姐姐送你的画笔。” 霍琪探出了一颗脑袋。 蔺洁慢慢往前走，诱哄道：“里面还有图画纸，姐姐给你放在桌上好不好？” 霍琪没有说话，霍峥不在这里，她拿不定主意。 “这是姐姐送给你的，你喜欢就可以收下。”蔺洁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琪琪喜欢吗？” 霍琪沉默了一会，点点头。 “那姐姐给你放在这里了。”她将东西放在一旁的桌上。 身边的田莉突然起身，“不好意思，阿琪的病房不太方便陌生人进来，还请你出去，别影响她休息。” 蔺洁哑然：“我是她哥的朋友。” “霍峥没说过他有什么朋友要来看阿琪。”田莉语气冰冷且强硬：“阿琪的病情比较特殊，受不了刺激和惊吓，她需要安静的休息环境，还请你不要为难我。” “不是。”蔺洁拿出手机：“你不信我可以给他打个电话，琪琪也认识我，昨天我们还在一起吃饭。” 田莉暗中握紧了拳头。 她昨天在二楼窗户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三个在楼下散步的场景，着实刺眼。 “不用打了，别打扰他工作。” 蔺洁按屏幕的手指顿住，转头看向她：“哦？” 田莉将书本放回床上，霍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拿过来继续安静的翻看。 她打开一旁的抽屉，拿出霍琪的药，一边整理一边说：“霍峥每周二要去南口检查管道，现在大概还在翻山坡。” “你很了解他？”蔺洁将手机放回包里。 田莉没有看她，手上动作不停，已经整理出了这三天霍琪的用药，“还行。” 蔺洁眯了眼，直觉告诉她，这个护士跟霍峥的关系并不简单，至少从这个护士的态度和说话来看，她已经逾越了。 “我还不太了解他。”蔺洁笑了，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霍琪的病房很干净，打扫得一尘不染，床头除了那个兔子玩偶，还放了几个小的布娃娃，看起来十分温馨，“我跟他认识才四天。” 护士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对自己的态度却微微带着点敌意，提到霍峥时她的动作会慢半拍，眼里却流淌着另一种情绪。 蔺洁十分确定，眼前的这个护士肯定对霍峥有意思。 “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蔺洁盯着她，观察着她的表情。 田莉抬起头，不解的看向她。 她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好说的吧。 “霍峥有女朋友吗？” 田莉愣了愣：“没有。” “那他以前谈过吗？” “好像没有。” “他多少岁了？还没谈过呢？” “快三十了吧，因为阿琪……”田莉突然闭了嘴，“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这是病人家属隐私。” “我这不是看你跟他熟嘛，他有没有什么喜好？我还挺喜欢他的。”蔺洁笑得落落大方，像是在聊什么家常。 田莉脸色一黑，语气越发不耐烦：“不知道，如果没什么事还是麻烦你出去吧，阿琪该睡午觉了。” “你说他是因为琪琪，因为她什么？” “请你出去。” “别这么不近人情嘛。” “这里是病人休息的地方。” 蔺洁笑了，盯着她道：“你是不是喜欢霍峥？” 田莉愣在原地，张着嘴半天发不出音节，霍琪抬头看了看沉默的两人，表情有些疑惑，她放下书，拉过被子，自己躺了进去。 到时间睡午觉了。 蔺洁看了看闭了眼的霍琪，眼里带着笑意，轻声道：“不忙的话，聊会？” 田莉语气弱了很多：“这里是病房。” 蔺洁提上自己的包：“那就去一楼食堂。” 田莉咬着唇，眼里似乎在犹豫，最终她叹了一口气，说等等，她把手上的活做完就出来。 蔺洁点点头，怕待在里面会影响霍琪休息，也就安静出门，她靠在走廊墙边，突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拨了过去。 短暂的嘟嘟声后，那边想起了熟悉的声音， “喂。”陆宽廷在那头揉了揉眉心，心里感叹这家伙真是难得主动给他打一次电话，“在干嘛呢？吃饭没？” “有件事你帮我查查。”蔺洁没回答他，说起正是来直截了当。 陆宽廷挑眉，“什么事？” “我有个朋友，她之前经历过一场事故，后来精神方便就出了问题，非常恐惧事故中出现过的东西，也不善于与人沟通……” 蔺洁说得很慢，尽量将自己知道的细节都告诉他，她知道陆宽廷有个心理学的好友，向他们寻求帮助是绝佳的选择。 陆宽廷安静听她讲完，时不时在纸上写着什么，他对这块不太懂，也知道蔺洁的目的是想通过他来咨询那个心理学的朋友，“嗯，我觉得……” 陆宽廷顿了顿，道：“自我个人的看法，她并不是精神有问题。” “精神没有问题？”蔺洁不解。 “嗯，她的行为和反应都是正常的，异常行为是源于她对曾经对她造成过伤害的事物的恐惧，这是心理方面的问题。” “那要怎么办？” “这个我就得问问专家了。” “奥。”蔺洁淡淡回应，那边沉默几秒，她这才想起刚才陆宽廷还关心她吃饭没有。 “我饿了自然会去找吃的，你呢，这会在干嘛？” 陆宽廷听她这语气就知道接下来的聊天多半都是敷衍了，于是也就淡淡回应了几句，蔺洁听出他大概有些心不在焉，说自己再过几天就回来了，陆宽廷说好。 这时正好田莉走了过来，蔺洁冲着电话说有点事要去忙了便匆匆挂了电话。 午后的食堂没什么人，田莉还穿着护士服，十分不自在的坐在蔺洁对面。 “有什么话快说吧，我还有事。” 蔺洁胳膊放在桌上，手掌撑起下巴，她观察了一会田莉，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 是很普通的乡镇女孩，可能是因为工作需要，她的头发规规矩矩挽成一团，藏进护士帽里，脸上大概涂了一点粉底液，五官算得上是清秀，但并不出众，白色工作服下看不出身材，个子要比蔺洁矮一点点。 从外貌来讲，她完全比不上蔺洁。 “你喜欢他多久了？”蔺洁开门见山。 “别瞎说！”田莉惊得后背一凉，连忙转头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我没有……” “你这太明显了好吧。”蔺洁有些好笑。 本来是猜的，结果看她这反应蔺洁越发肯定了。 这人脸上什么都藏不住。 “你不会还没跟他表白过吧？”蔺洁十分配合的压低了声音，还往前移了移。 “他是病人家属，我只是负责照顾阿琪……” “喜欢他什么，长得好看？身材高大魁梧还温柔体贴？” “……你别说了。”田莉捂住涨得通红的脸。 蔺洁看了一圈，周围没有禁烟标志，她们坐在角落，旁边就是一扇开着的大窗户，她摸到兜里的烟盒，掏出一根点上，将雾气吐向窗外，又转头看着几乎快要钻进地缝的田莉。 真是单纯。 “跟你说件事。”她目光缥缈于雾气：“喜欢一个人就要大胆去追，怕什么，大不了做朋友，格局打开，总不至于会落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境地吧。” 田莉看着她不说话，可能没想过这种话居然会从女生嘴里说出来。 “你知道不表明心意会有什么后果吗？”蔺洁看着她笑着问。 田莉摇头：“什么后果？” 她眸子黑白分明，本就平淡的打扮更显朴素，蔺洁有些好笑，心想咱俩好歹也算是情敌，你怎么一点气势都没有啊姑娘！ “后果就是可能会被别人抢先。”她将烟头踩灭，确认彻底没有火星的时候，捡起来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她拿出湿纸巾，细细在指尖擦拭，将刚染上的烟味尽数擦掉。 “所以不好意思，我要出手了。” 第23章 劫持 两人又聊了一会，蔺洁发现她竟然有些喜欢这个淳朴的姑娘。 “你，准备怎么做？”那头田莉头微微垂着，手指端正地放在膝盖上，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蔺洁被她逗笑了，“你这么紧张干嘛，我还没想好怎么做呢。” 田莉不说话。 她见过霍峥对蔺洁的态度，确实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食堂没有空调，空气漂浮着炎热，窗外吹来一阵风，蔺洁仰起头感受这久违的凉爽。 跟田莉道别后她去了古其山，红色越野车在尘土中停了四天，染上一层黄泥，蔺洁回车上拿了一些衣服，今晚再在宾馆住一晚，准备明天返程。 她病情已经好转，没有借口再去霍峥家赖一晚了。 手机叮的响起，有人给她发来几个模板，是一些乡村宣传的图片示例。她跟工作室说明了情况，准备半个月后再来一次其口镇，那边欣然答应，并表示如果需要还能让她带两个帮手。 龙云得到消息后硬是抱着姜明恺转了两圈，活都没干完就往家跑去给他妈报喜了，另外几个人也是喜上眉梢，毕竟宣传图这件事已经困扰镇上许久，名都报了，总不能交白卷吧。 霍峥平静的拿着仪器测压，手上动作不停，心里倒还是带了点惊讶，没想到她真的会接下这活。 但有人能做总是好的。 大家听说蔺洁明天就要走，特意在龙云家摆了一桌，说晚上一块吃顿饭，先沟通沟通，等下次她来就好直接开展工作。 蔺洁大大方方应下，拿起手机一看这才下午两点，霍峥大概也还在忙肯定是没时间理她的，她坐在车里无聊，干脆拿出平板开始玩游戏。 窗户留了一道缝，蔺洁在峡谷里打得正激烈，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小孩子的笑声，余光一瞟，就看见了胡豆豆那贼头贼脑的身影。 他后面还有几个小屁孩正猫着身子东躲西藏。 原来是在玩躲迷藏。 “十。” “九。” “八。” 胡豆豆趴在石墩上大声数着，他的那几个小伙伴早躲到没影了，直到数到三，蔺洁手机屏幕探出失败二字，她索性换了游戏，趴在窗户边看胡豆豆怎么找人。 “三，二，一！我来抓人了！”胡豆豆一跃而起，转身就往一辆破三轮跑，那里刚才藏了一孩子，大概是觉得不安全，那孩子后来又换了别处，藏哪去了蔺洁也不知道。 一看没人，胡豆豆抠了抠脑门说不对啊，又往里走，“你们别躲了，我都看到了！” 蔺洁在车上大笑，拿出手机偷偷拍下胡豆豆笨拙的样子。 就在这时山坡上冲下一辆速度极快的面包车，车尾带着滚滚尘土，蔺洁小声骂了一句，话刚落，就见那辆车停在了胡豆豆身边。 车门打开，走下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子，他拉了拉帽子，快速左右查看，抬脚就往胡豆豆那边走去。 脑中警铃大响，等蔺洁反应过来时胡豆豆已经被拽上了车。 人贩子！ 车门还没关上，面包车就往山中飞驰了出，蔺洁怒骂一声，钥匙一拧立马跟上，面包车开得很快，而且不确定里面到底有多少人，蔺洁不敢贸然行动，连忙给霍峥拨了过去。 那头迟迟不见接起。 她打开相册，翻到刚才拍胡豆豆的照片，里面果然拍到了面包车的车牌，蔺洁不多想，在微信里给霍峥发了过去，正准备加一条语音，前方的面包车油门一踩加快速度，山路蜿蜒，蔺洁怕跟丢，只能将手机甩在一边专心开车。 半小时后，面包车速度慢了下来，拐入七八个小道后，终于停在了一个破旧的小平房旁。 蔺洁把车停在远处，悄悄下车，猫着腰躲在一旁的灌木丛观察，车门打开，率先下来的是司机，是个精瘦的高个，同样带着一顶鸭舌帽，他谨慎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拉开车门，刚才掳走胡豆豆的男人也下了车，一手提着胡豆豆，另一手提了个和他比不多大的小女孩。 两个孩子头耷拉着，像是睡着了，蔺洁心里顿感不妙，大概是被下了迷药，这下更不好救人了。 那两人迅速将孩子提进去，关门的同时还在向外面张扬。 十分警惕。 蔺洁内心狂跳，她拿出手机准备报警，突然看见屏幕反光出一个人影，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什么当头一棒，连声都没发出来就晕了过去。 …… 房间内昏暗潮湿，处处都一股难闻的气味，蔺洁刚睁眼就差点吐出来，等意识逐渐清醒，她这才感受到后脑勺处的疼痛感。 下手真狠。 蔺洁四肢被捆了起来，她努力调整姿势，慢慢抬头，借着顶上一口小窗透进来的光，这才看清房间内的情况，顿时瞳孔一缩。 漆黑的房间中至少有十七八个人，甚至还有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剩下大部分是孩子，他们有的醒着，有的还趴在地上不知是睡了还是晕了，但都十分默契的没有说话，就连视线交汇也会极快移开，像是在害怕什么。 蔺洁忽略后脑勺传来的痛感，目光快速在人堆中寻找胡豆豆的身影，空气中的阵阵恶臭让她不断反胃，终于，墙角一个小小的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蔺洁努力仰头看去，那抹身影穿的衣服正是胡豆豆今天穿的那件。 四肢被捆，她没法移动，蔺洁看了眼身旁大概十七八岁的一个女孩，她已经瘦骨如柴，脸色苍白，空洞的双眼看不出情绪，活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小妹妹，你能帮我解开这个绳子吗？”她转过身，将绳索打结的地方露出来。 这里的人都被捆着，但是如果互相帮忙，还有解开的可能。 女生睫毛轻颤，没有抬头看她，嘴唇小幅度的动了动，蔺洁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于是她又说了一遍，“能帮帮我吗？” 女孩依旧只是动了动嘴。 蔺洁努力靠过去，几乎将耳朵贴在了她嘴边，这才听清她说的是：没用的。 “怎么会没用？你就不想出去？” 蔺洁心里发怵，转头看向身旁另一个人，那是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手臂脖子额头都是伤，嘴角那块还没结痂，蔺洁用力挣了挣束缚，冲他道：“你们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房间内幽幽的回荡着她的声音，却无人回应，像是石块扔进一潭激不起波澜的死水。 “都是哑巴？怎么不说话，你们难道就不想出去？” 回应她的仍然是空洞的回音，还有四周微弱的呼吸声。 蔺洁张了张嘴，心逐渐冷下来。 她开始害怕了。 第24章 绝望中求生 墙角小小的身影动了动，接着传出一阵咳嗽。 “豆豆！你醒醒！”蔺洁扯着嗓子喊了两声，就见那一小只缓缓抬起小脸，额角还起了个大包。 胡豆豆脑袋发懵，抬眼看见四肢被捆的蔺洁，这才发现自己也被禁锢着，周围传来的恶臭让他干呕几声，终于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哇！姐姐！我们被绑架了！”胡豆豆大嘴一张就哭出来，周围有人露出惊恐的眼神，让他不要这么大声。 蔺洁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前面的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金属碰撞的声音，蔺洁努力辨别，好像是铁链。 门上套了铁链。 铁门缓缓打开，刺眼的光透进来，一群人被照得低下头，蔺洁眯了眯眼，看见一个瘦高的身影。 是开面包车的人。 “哭什么哭，闭嘴！”瘦高个一吼，胡豆豆顿时被吓得缩了缩脖子，眼角还挂着泪，又往墙角移了过去。 “都他妈老实点，谁再发出动静今晚直接扔池塘。” 周围一阵唏嘘，大家都低着头不敢看他，瘦高个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蔺洁身上。 他抬脚走过来，在蔺洁身边蹲下，扼住她的下巴，嘴角一咧笑出声：“你这娘们倒是勇敢，居然敢跟过来。” 蔺洁狠狠盯着他，“把我们放了。” 瘦高个笑得更加大声，布满阴霾的眼睛几近癫狂，“放了？你知道你们是什么吗？” 他接近蔺洁的脸，五官在臭气中扭曲，“钱啊！你们都是钱啊！” 偏远地区人贩子猖獗，这些地方监控不足，难以取证，加上深山地形崎岖，即使发生事故，搜救人员也难以摸清这些亡命之徒的路线，被他们抓走的人，十有八九会被卖进更偏僻的山寨，一辈子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 蔺洁在脑中理智分析，心里的恐惧却越来越深。 “要老子放人，你做他妈的白日梦呢！”瘦高个甩开蔺洁的下巴，她不受控制往旁边一栽，周围的人瑟缩着让开一块空地，生怕祸及自己。 “老实待着，还有你。”瘦高个指了指胡豆豆，“再哭，老子扒了你的舌头。” 铁门再次被关上，听着外面传来的铁锁声，蔺洁浑身发软，她努力挣扎着想要撑起身，却总是失败。 身边传来动静，有什么撑在她身边，蔺洁看去，是刚才那个瘦弱的姑娘。 她借着力支起身子，小声道了谢，姑娘点点头，又靠在墙边。 “你叫什么名字？”蔺洁问。 “秦琴。”她的声音透着股虚弱。 “你在这里多久了？” 秦琴抬起头，空洞的目光像是在思索，半晌，她说：“两个月。” “这么久？”蔺洁震惊，按理来说人贩子一般不会留人太久，“他们都这么久？” 秦琴摇头：“他们都是最近才被抓来的。”她努力伸出右腿，那条腿细小无力，与左腿形成鲜明对比。 “我是残疾，卖不出好价。” 蔺洁沉默，“想过逃出去吗？” 秦琴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无力的笑，朝她示意往左边看。 蔺洁看过去，那里躺着一个年轻的男孩，浑身是伤，奄奄一息靠在墙边，大腿有几处伤口溃了脓，左袖空荡荡的。 “是那些人做的？”蔺洁哑然失色。 “嗯。” 不止是他，这里的每个人或多或少身体都有伤，那是试图逃跑离开的下场。 蔺洁喉咙发紧，咬着牙不去想更惨的画面，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姐姐。 胡豆豆压低了声音喊她，蔺洁看过去，他拼命扭了几下，啪的一声，捆绑他的麻绳应声而断。 蔺洁瞠目。 胡豆豆蹑手蹑脚跑过来，“那绳子本来就要断了，姐姐，我们怎么出去啊？” 他眼角还挂着泪，顶着额头的大包，怎么看怎么可怜，蔺洁轻声安慰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胡豆豆摇头：“看不见外面我也不知道。” 他跑到蔺洁身后，窸窸窣窣一阵动静，“姐姐，我先给你解开。” 旁边有几道目光看过来，那些像空洞的，无光的深渊，是失去希望没有灵魂的躯体。 他们尝试过逃跑，无一例外都被抓了回来，等待他们的是惨无人道的拷打，这里空间狭小，每天会有“顾客”来进行买卖，没有卖出去的会一直呆在这里，直到下一个“顾客”光临。 这里位于深山中央，四周是山林和灌木，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平时更没人会经过。 蔺洁不再去说动其他人，胡豆豆动作很快，先是解开了她被束缚的双手，又去给她解脚上的麻绳。 身体得到自由，被绳索捆住堵塞的血液开始流通，四肢百骸都传来一阵刺麻，蔺洁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这才颤颤巍巍站起身。 引入眼帘的是一具具或躺或坐的身体，地上是各种发着恶臭的液体和排泄物，大部分的人已经麻木，像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蔺洁清点了一下，包括她在内，一共有十七个人，最小的是胡豆豆，还有跟他一起被抓过来的小女孩。 “大家，听我说。”蔺洁压低了声音，“我们团结一点，一定能逃出去的。” 四下一片安静。 “他们一共有多少人？叫什么名字？一般什么时候进来，你们有知道的信息，都可以告诉我，我……” “没用的。” “别白费精力了。” “被发现会死得很惨。” 四周只剩叹息。 蔺洁咬牙，往墙边那扇小窗走去，这是除了铁门外唯一的出口。 小窗位置很高，她跃了几下没看到外面，又在房间内搜寻，终于看到一个木箱。 “豆豆，你守着门，有人来了告诉我。” 胡豆豆严肃点了点头，立马小跑过去在门口蹲下，趴在那一点点缝隙处向外张望。 蔺洁走到木箱旁，试着推了推，却发现木箱纹丝不动，她又伏下身，双手撑着木箱，用尽全身的力气，却发现木箱只是移动了一点点。 怎么办。 周围不断有目光看过来，都极快划走，求助无果，蔺洁只能一点点的推动木箱。 …… 配气站那头，霍峥刚忙完手里的工作，他脱下工装，露出一身紧实的肌肉，汗水顺着额角滑落，他拿出毛巾随意擦掉。 阿蛮在一旁吞云吐雾，“来一根？” “嗯。” 香烟在空中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稳稳落在骨节分明的大手中，霍峥将烟咬在牙尖，低头寻包里的打火机，顺手点开手机看时间，发现屏幕有一条微信消息。 指尖轻点打开，是蔺洁发来的一张图片。 图中胡豆豆趴在树桩往里看去，小小的身体笨拙滑稽，霍峥勾勾嘴角，鼻腔发出一声轻笑。 “哟，看谁消息呢乐成这样？”阿蛮来了兴致，往他手里瞅。 “自己看。”霍峥将手机甩给他，走到一边继续抽烟。 “这小子又上哪野去了。”阿蛮一见胡豆豆就恨铁不成钢，“上回跟毛豆几个砸了人窗户，还是我去学校挨的训，下回让我逮着他，非揍一顿不可。” “咦……”阿蛮自己小声嘀咕一阵，犯了愁：“蔺洁妹子发这个给你做什么？” “可能觉得好玩。”霍峥顿了顿：“她挺喜欢豆豆。” “怎么只发图片，消息都没一条。” “不知道。”霍峥走过来，伸出手：“手机拿来。” 阿蛮又看了两眼，一边将手机递给他一边叨念：“旁边还有辆面包车，挺陌生的，好像不是咱镇里的。” 霍峥接过一看，照片里尘土飞扬，看起来面包车速度极快。 想了一会，他回了一条：怎么了？ 那边没有回复。 “对了，今晚蔺洁妹子会来吧？” “会吧。”霍峥将手机放进兜里，开始整理工具。 “会就会，什么会吧，你看不出她对你有意思？” 霍峥没吱声，埋头又去翻别的工具箱。 “那妹子多正啊，峥哥你真不考虑考虑？” 阿蛮一八卦起来就停不下嘴，整个上半身都往霍峥那里凑，恨不得钻到他手里的箱子里去。 霍峥砰的一声关上箱子，起身道：“真这么闲去吧南口的表校检了。” 阿蛮圆脸一垮：“峥哥，大热天的，饶了我……” 嗡嗡的震动声响起，阿蛮从兜里摸出手机，是胡豆豆他奶奶打来的。 “阿蛮，不好了，豆豆不见了！” 一旁的霍峥听见对话转头看过来。 “别急，什么情况仔细说说。”阿蛮来了免提，一脸严肃。 “豆豆下午跟虎子几个出去玩，他们说有一辆车在路边停了会，豆豆就不见了。”那头奶奶语气焦急，“怕不是遇上了人贩子，把人抓走了！” 阿蛮在电话里安慰了几句，挂了电话，跟霍峥对视一眼，霍峥立马翻出刚才那张照片。 “她很可能是发现了这辆车有问题。” “但是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阿蛮疑惑。 霍峥眉头紧皱，得出结论：“可能是没机会说出来。” 两人异口同声：“报警。”“找人。” 第25章 你表现得很好 蔺洁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木箱推到了小窗下方，她擦掉额头的汗，抬着发酸的腿站上去，跳起来刚好可以看见外面的一点景色。 是一条河。 就在这时，门口也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有人来了。”胡豆豆回头小声道。 蔺洁慌忙跳下来，跑回刚才的位置，捡起地上的麻绳虚捆在手上，胡豆豆也往角落一滚，继续装晕。 铁门外传来沉重的金属碰撞声，啪的一声，一道光线从门缝透进，黑色的皮鞋踩着脏水踏进来，蔺洁看过去，不是之前那个瘦高个。 来者满脸横肉，体格健硕，腹部凸起，像个相扑选手，他穿着宽大的黑色短袖，两边胳膊纹着渗人的图案。 周围的人见到他如同看到了地狱恶鬼，蔺洁身边的秦琴牙齿抖得咯吱响，本就苍白的脸露出惊恐的表情，不停往后退着。 大肚子目光阴冷，狠狠扫视了一圈，没有注意到移动到小窗下的木箱，他盯着蔺洁看了一会，问道：“那两个小孩呢？” 身后跑来一个男人，他看了一圈，指向角落，笑得一脸狗腿：“在那里，都六七岁。” 蔺洁眯了眯眼，是今天掳走胡豆豆那人。 “这女的长得不错，估计能卖个好价钱，那男孩已经找到买家了，今晚就能来看。” “嗯。”大肚子满意点头，往蔺洁这里走过来，脚步越来越近，蔺洁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头顶传来一声冷笑，“听说是你自己跑来的，行，有胆量，我欣赏。” 蔺洁低着头，忍住胃中的翻腾，同时身后的手紧紧攥住麻绳，生怕被他们发现什么端倪。 “听话点，进来了就别想逃，我给你找个好买家。”大肚子顿了顿，脸上笑容愈发狰狞，“你要是想逃，我可不保证你还能不能四肢健全。” “毕竟有些人，就喜欢娶断腿断手的女人当媳妇，好管教，不易跑。” “哈哈哈哈哈！”大肚子狞笑着往外走，身旁那个男人回头恶狠狠指了一圈，像是在警告，“都老实点。” 门砰的被关上，蔺洁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她今天只吃了早饭，拖到现在胃里没了东西，干呕几下吐出点胃液，灼得嗓子火辣辣的疼。 “姐姐。”等那两人离开，胡豆豆翻腾而起，往她这里跑来。 “乖，姐姐没事。”蔺洁缓了一会，问他：“你会游泳吗？” 胡豆豆睁着大眼睛点了点头。 外面是一条河，窗户只能通过一个小孩的体型，这样做很危险，但是成败在此一举。 小窗位置接近天花板，胡豆豆再小也有四十多斤，蔺洁试了半天也没能将人举过头顶，多事有些焦急起来。 “俺帮你。” 一个沧桑的女声响起，蔺洁看去，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年近三十，满脸是泥。 她站起身，手上没有被麻绳束缚，脚下却有一串铁链，走起路时拖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谢谢。”蔺洁道，将位置腾出了点，让女人站上木箱，“这孩子是本地人，运气好可以找到镇里人报警，再不济也能让他逃出去。” 女人不说话，抬起骨瘦如柴的胳膊，和蔺洁一起用力，将胡豆豆举了上去。 “姐姐，这窗能开！”胡豆豆兴奋道，额头那个大包已经淤红一边，尤为显眼。 “试试能不能钻出去。” 胡豆豆往上挤了挤，一颗脑袋率先探出去，这里挨着河流，后面没有人看守，他又用力，整个上半身钻了出去。 “姐姐！能出去！” “乖孩子，你游上岸就跑，不要停，一直找到马路，看到有车就呼救，知道吗？” 蔺洁顿了顿，“把衣服脱下来。” 胡豆豆摸了一把泪，十分听话的脱下衣服递给她，“姐姐，我一定会找到人来救你的。” “姐姐等你，快走吧。” 蔺洁将他一推，只听外面扑通一声，接着传来有规律的噗嗤声，想来是胡豆豆在水里游着。 为了不被发现，蔺洁跟那个女人一块将箱子推回了原处，她又在房间角落找到一些破布，塞进胡豆豆的衣服，往墙角一放，不仔细看，谁都以为那里躺着一个小孩。 做完这一切，蔺洁又坐下身，将麻绳轻轻缠在手上。 她现在只能等，等胡豆豆走了狗屎运能被救，等霍峥能够发现她那张照片的意思。 铁门外，大肚子悠闲的喝了一口酒，今晚谈了三个老板，再过一会他们就会过来验货，这个地方不是长久之地，他们通常会在偏僻小镇找个破房子，将抓来的人关起来，每个半个月换一个据点。 再过两天，他们就会带着没有卖出去的人离开其口镇，去下一个地方接着买卖。 霍峥那头已经通知了警察，却被告知那辆面包车用的假车牌，但好在拍清了车的大致特征，警方那边努力调用一切监控查找蛛丝马迹，同时镇里也自发组织了几个小队，进山找人。 “不出意外，这是个被通缉八年的妇女儿童拐卖团伙。”刑警队长是个快五十岁的老警员，一双浓眉拧成一股绳，“你们可以去找，但是切记不要打草惊蛇，目前不太清楚他们手里有多少人，千万要保证人质的安全。” 霍峥龙云几个点点头，他们毕竟是本地人，对当地地形熟悉，警方特意为他们准备了几个传呼机。 “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不要跟他们有正面冲突。”刑警队长面目严肃，“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我们。” 一场生死救援无声展开。 下午四点，村名包抄进深山，侦查科在这条路发现了面包车轮胎的痕迹，但再往里走，痕迹逐渐变得杂乱，是他们用来迷惑警方的惯用手段。 线索打乱，情况再次陷入僵局，突然一个警员指着山脚的水面大喊，众人看去，上面像是飘着一个人。 “快！去捞起来。” 这事不怪胡豆豆，他掉下去时脑袋磕到岸边的石头，本来就有一个大包，直接给磕出了血，小孩子受了惊吓加上受伤，体力不支终是没能游上岸，最后想起阿蛮以前教过他的仰头漂浮法，胡豆豆一试果然有用，于是只能一动不动的随波逐流，正好被搜寻的警察发现。 在水里泡了快一个钟头，胡豆豆被捞起时牙齿都在打颤，他光着上身，看见身边一群警服当场哭了出来，医护队员上前为他做检查，胡豆豆缓了口气，边哭边喊：“快去救姐姐！姐姐要死了！” 消息一层一层通知到位，阿蛮那边终是松了一口气，转头拍了拍霍峥肩膀：“警方有消息了，锁定了河边的废弃厂，听胡豆豆说的，蔺洁应该就在那里。” 霍峥脸色极黑，握了握拳，“走。” 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村民都接到消息，纷纷往那个方向去。 那平房以前是造纸厂，前几年因为污染太大搬迁后就一直空着，这深山老林的，根本没人会往这个地方来，如今一想，这种地方确实是嫌犯的最佳藏身之地。 村民对人贩子恨之入骨，警方为了避免他们先到，不得不加快进程，慌乱之下，终究还是被对方给察觉了。 蔺洁只听铁门外砰的一声，屋内的人都被吓了一跳，惊恐挤作一团。 大肚子和瘦高个几人踹开铁门，手持砍刀冲了进来，“谁他妈报的警！” 众人瑟缩成一团，生怕那冷铁不长眼挥到身上来。 “全部起来！走！” 又冲进来几个人，将他们从地上赶起来，外面停着一辆货车，可以将人全部塞进去。 蔺洁咬着唇，跟着人群慢慢往外走，那些人手里都拿着刀或者棍棒，根本无人敢反抗。 “那小孩死了？怎么不动？”一男子往胡豆豆衣服的地方走去，抬脚一踢，发现里面只有几片破布。 “妈的，老大，被糊弄了。” “跑了个小孩！” 瘦高个看见，撇头盯着蔺洁：“是你。” 几双阴霾的目光扫过来，蔺洁顿时浑身冰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敢害老子！”大肚子走过来，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人往外面带去。 “放开我！”蔺洁慌乱挣扎，绝对的体型优势发挥到最大，大肚子扬手一甩，便将蔺洁掀飞出去，她重重摔在地上，顿时眼冒金花。 蔺洁躺在地上，双腿使不上半分力气。 原来电视剧里被追杀摔倒就站不起来都是真的。 “老子杀了你！”闪着冷光的砍刀高高挥起，蔺洁脸色苍白木讷盯看着天，忘了躲开。 “老子才要杀了你！”阿蛮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大肚子没反应过来，被他一脚冲冲踹在腰上，一道黑色影子裹挟着劲风极快出现，砰的一声打掉了他手里的砍刀。 大肚子往前一扑，想要去捡，又被突然跳出来的龙云一个闷拳打在后颈，当场口吐白沫就晕了过去。 几人身后的姜明恺一脸震惊的拿起传呼机：“犯人已经被控制了……” 蔺洁还懵着，霍峥蹲下身，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回神。” 三秒后，蔺洁终于哭了出来，猛的起身抱住霍峥，鼻涕眼泪全糊在了他身上。 另外几人红着脸默契转身，霍峥无奈，只能轻声安慰她：“已经没事了，别哭。” “我真的快吓死了……呜呜！”蔺洁抬头，泪眼婆娑的问：“豆豆呢？” “头磕了个口，问题不大，已经包扎了。” “其他那些坏人呢？” “已经被警方控制了。” “被拐的人……” “都被救了，蔺洁，别怕，已经没事了。” 耳边传来警车的鸣笛，蔺洁看见身穿警服的人朝这里走来，晕厥的大肚子被铐上手铐。 终于结束了。 蔺洁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只听见霍峥在他耳边轻声安慰：“你表现得很好……” 第26章 无声的邀请 犯罪时间长达八年的拐卖团伙就此落网，医护人员对每个人质进行了身体检查和身份核实，发现他们几乎来自于全国各地的乡镇村落，后续调查和安抚工作还很漫长，蔺洁跟着做了个简单的笔录就被放了回来。 霍峥陪在她身边，语气比平时柔和了些，“还在害怕。” 蔺洁摇了摇头，“我是担心那些人质，他们……” 那个帮助她的妇女，腿脚不便的姑娘，还有地上躺着一动不动没了手的少年…… “好了，别想那么多，这些是警察的事。”霍峥声音很沉稳，带着能安抚人心的功效。 “走吧，去龙云家。” “宴席没取消吗？” “没。” 不仅没有取消，反而更隆重了。 乡下人淳朴热情，宴席摆得丰富又大气，事发突然，原本一桌的计划硬是加到了五桌，从南口到东坡，听说今天事迹的村民都想一睹蔺洁芳容，加上她要为镇上做宣传画这事，几个领导书记带着家属全来了。 蔺洁一进龙云家院子看到的就是这幅大场面。 “咱们镇的英雄人物来了！” “快快！快让蔺小姐坐主位。” “多水灵的姑娘，生得真美。” 村民一阵七嘴八舌，四五十个人黑压压一片全挤在院中，有的看不见，就往二楼跑，站在阳台往下瞅。 蔺洁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霍峥背后躲，他后背宽阔，往她面前一挡像立了堵墙。 “别这样。”霍峥转头低声道：“他们是在欢迎你。” “可这人也太多了吧。”蔺洁涨红了脸。 她见过更大的场面，绘画展上，几百个人对着她和作品不停拍照，闪烁耀眼的灯光打在台中的蔺洁身上，她笑容自信，沉着回应。 可那些冰冷的镜头和没有感情的目光都没有今日这般热情。 “害羞了？”霍峥转过身，低着头看她，高大的身影压下来，嘴角略弯，眸里划过一点戏谑。 蔺洁抬头便捕捉到那抹异彩，她握了握拳，嘴硬道：“才没有！” “那就去打个招呼。”不等她反应，霍峥拉过那只捏成拳的手，将人带向人群，蔺洁还有些紧张，差点走成顺拐。 手心被温暖的大掌轻轻捏了捏，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放松。” 蔺洁心中一动，忍住没有抬头看他。 两人往前走，人群自动让出一条小道，蔺洁压下狂跳的心，两旁是一张张朴素的脸，他们打量着她，眼里没有半分冒犯，只剩尊重和热情。 蔺洁渐渐平静下来，冲他们露出微笑，村民见她笑了，一个个脸上也舒缓开来，蔺洁感觉另一只手被软软的牵住，低头一看是胡豆豆。 这小子头上还缠着绷带，仰起头冲她咧嘴一笑。 蔺洁抬手摸了摸他脑袋：“还疼吗，小英雄。” 冲着这声小英雄，胡豆豆硬是咬牙拍了拍胸脯：“完全不疼！” 周围一片哄笑。 气氛欢快，蔺洁在众人簇拥中入了坐，是大桌的正位，她推辞半天奈何龙云他妈实在热情，最终只能红着脸坐下，众人见主角坐下，也都纷纷入席，好在龙云家院子够大，只是还剩一桌小的没法摆下，被安排进了堂厅。 胡豆豆闹着要挨蔺洁坐，被阿蛮一掌打去了小孩那桌，他忍不住要落泪，周围人立马一口一个小英雄安慰他，这才把人哄住。 六七点的太阳挂在半山腰，天边晕开一边红霞，光线逐渐弱下来，龙云他们几个牵出几个大灯，啪的一声打开，小院瞬间被照得通亮。 他们这桌除了几个镇上的书记领导，就剩那几个配气站的工人，大都是熟人，蔺洁也不再拘谨，大方聊着镇上宣传画的安排。 镇里人不懂，却也都笑着听她说，蔺洁尽量将术语简洁化，表示下次来还会带两个助手，不会耽搁比赛进度。 镇长是个头发白了一半的大爷，其口镇几十年来没走出过县城，如今机会在即，万事俱备，他老人家高兴，端着酒说什么也要敬蔺洁一杯。 气氛到位，蔺洁不好拒绝，她不会喝白酒，就象征性的倒了杯啤的，霍峥正想问她能不能喝，就见人露出一抹明艳的笑，站起身仰头喝下，完了还翻过酒杯，众人一看，滴酒不剩。 天边红霞散去，隐隐起了山风，蔺洁拢了拢耳后的碎发，脸颊升起一抹红晕，灿烂的笑容在这夜晚添了些许动人。 她的豪迈引来众人叫好，刚空掉的酒杯立马被满上，村里人的热情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人们互相敬酒，气氛越发热烈起来，又有人走过来跟蔺洁打招呼，面庞陌生却笑容和善，蔺洁心情大好，不论是谁来她都照单收下，一来二去脚边堆了两三个酒瓶。 她酒量其实很好。 龙云几个人跟她打了一圈，李师见她已经喝了不少，便让她小酌一口，蔺洁笑着坐下，看了一眼身旁正在剥花生米的霍峥。 “你怎么不跟我喝？”蔺洁没醉，但视线略微模糊，她不得不凑近了跟人说话。 霍峥没怎么喝酒，他明天还要早起，身旁的人带着一股炙热的酒味向他靠近，霍峥转头，撞上那双含着水汽的眸子。 “喝多了？”他低声问。 蔺洁摇了摇头，抬手拿过他的酒杯，拿起啤酒瓶满上，又往人面前一推，“跟我喝一杯。” 她咬字有些含糊，态度却强硬得很，霍峥知道拗不过她，无奈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蔺洁刚给自己满上，就见霍峥的杯中已空，大声问道：“你怎么不等我？” 伸手抢过他的酒杯，再次满上，递过去。 “重来。” 霍峥没了脾气，有模有样的跟她碰杯。 玻璃杯相撞时声音清脆，微微荡起酒花，撒了一部分出来。 蔺洁靠近霍峥，舔了舔洒在手背上的酒，红唇软舌极具冲击感，她盯着人笑道：“不说点什么？” 霍峥瞳孔一缩，往后退了一点。 天干物燥，就连人靠得近了也热得很。 “谢谢你今天救了孩子们。” “就这？”蔺洁不满道。 “还有，镇上宣传画的事。”霍峥看着她，眼里认真：“谢谢你接下。”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蔺洁赌气，转过身不理他，端起酒杯咕噜喝下，这次她喝得极快，啤酒顺着嘴角流出来，打湿了衣领。 “……喝慢点。”霍峥无奈道。 “要你管。” “……” 霍峥悄无声息拿走她脚边剩下的酒瓶，蔺洁低头正好看见，大声嚷嚷：“你偷我酒！” 一桌的人听见动静看过来，阿蛮已经喝上头，啪的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霍峥怒道：“你还是不是男人？” 他嗓门极大，引得其他几桌全部看过来。 霍峥懒得跟他说什么，“一边去。” 阿蛮醉了胆子也壮了不少，撸起袖子就要往这边走，霍峥抬眸给了龙云一个眼神，后者会意，起身拉住阿蛮就往外面带，“别在这出洋相，走哥带你醒酒去……” 小孩那桌的胡豆豆捧着肚子大笑：“表哥又喝醉喽！” 他身旁一个孩子大口吃肉，嘴里含糊不清：“小心你哥听见了回头揍你。” 胡豆豆缩了缩脖子，“他才不知道我说了什么。” 话虽如此，他也不敢再说话，拿起一个鸡腿啃起来。 酒过三巡，宴席接近尾声，有的老人和孩子先走，一个个上前跟蔺洁打招呼，蔺洁笑着回应，没了最开始的拘谨。 “厕所在哪里？”她还在生霍峥的气，冲着身边其他人问道。 那人指了指小院左边的门。 蔺洁笑着说谢谢，晃着身子站起来，突然脚下一个不稳往旁边栽去，霍峥敏捷的将人扶住。 大手贴上腰间，带来高出体温的灼热，蔺洁伏低头，贴在霍峥耳边：“揩我油？” 霍峥见人已经站稳，不着痕迹收回手，“小心脚下。” 蔺洁笑笑，离开时抬手在霍峥肩膀轻捏了一下，霍峥抬头，看见那双意味不清的眸子。 无声的邀请。 第27章 就亲一下 五分钟后，蔺洁还没回来，何大娘有些担心，说厕所那边灯暗，小姑娘是不是找不到地方。 “上回我还在那看到了蛇。”旁边有人跟了一句。 霍峥叹了一口气，“我去看看。” 小院后面靠着大山，山脚倒是有块空地，但常年无人打理，一地的杂草丛生。 霍峥抬手扒开藤蔓，看见了那头坐在石墩上的人影。 “怎么不过去？” 蔺洁背对着他，没有回应。 霍峥走过去，“醉了？” “没有。” 月亮高高挂起，投下清冷的光，蔺洁转头，霍峥看见了那双明亮清澈的眸子。 哪有半分醉意，分明清醒得很。 霍峥觉得好笑：“装醉呢？” 蔺洁跳下石墩，向他走来，“我可没说过醉了。” “怎么这么久才来找我。”她慢慢靠近，无畏的盯着霍峥的眼睛，直到两人近得呼吸相交，“不担心我？” “我这不是来了。” “那就是担心？” 霍峥没说话，他高出蔺洁一大截，低着头看着蔺洁，漆黑的眸子目光锐利，像是要把她瞧穿。 他今晚没穿工装，简单的黑色t恤包裹着偾张的肌肉，深色休闲裤拉得笔直，裤腿收进特制的工作靴，干练又简洁。 那气场，那痞帅，蔺洁光是看着就迈不动腿了，她气得牙痒痒，怎么这个男人就正好长在了她的喜好上，偏偏还有态度得很，稍微离近点都要十分讲究的拉开距离。 迂腐！刻板！铸铁疙瘩！ 她心里一边骂着，视线却又不自觉的往下扫描，最后停留在被皮扣收紧的腰腹处。 蔺洁很想知道那一块块的肌肉摸起来会是什么感受，两人这几天相处下来身体接触并不少，但她还觉得不够，每次见到他，一靠近，她心里就热乎乎闷得难受。 于是她伸手贴向霍峥腰间。 那有个部位叫做腹外斜肌，从肋骨一直延伸到腹部底端，霍峥的很明显，身体没有紧绷的状态下也能从衣服的褶皱中看出轮廓。 蔺洁很喜欢那里，每次坐他的摩托都能够感受到那块肌肉的结实强壮。 手指刚触碰到，霍峥就往后退了一步，他背部微弓，眉头皱起：“没醉就别耍酒疯。” 蔺洁往前一步继续欺上：“意思醉了就可以？” 灵活的手指快速抚上，她指尖微凉，弄得霍峥呼吸一滞，怕她乱来，霍峥忙捉住她的手，谁料蔺洁反应更快，竟朝着皮带上的锁扣攻去。 霍峥咬牙，一把攥住她胳膊，可那胳膊太细了，他怕给人弄骨折，又只能收了几分力，接着带着人一转，摁在旁边的树上。 蔺洁想起了发烧那晚差点被霍峥当成小偷的时候。 “不是吧，又来这招？”她失笑，扭动着身体，若有若无往他腹部靠去。 “为什么是我。”霍峥声音很沉，隐隐带着怒气。 配气站那么多人，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一定要缠着他。 “我喜欢。”蔺洁用力一扭，与霍峥站了个面对面，双手还被禁锢在背后，两人身体挨得极近，“霍峥，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强壮健康。” 她目光下移，弯了弯嘴角：“还很精神。” 霍峥抬手覆上她眼睛：“你是女生，怎么能……” 视线被挡，黑暗中身体各个器官的感官都无限放大，蔺洁挑眉：“女生怎么了？就不能主动？你喜欢含蓄的？” “医院那小护士喜欢你你知道吧？”她声音极低，带着蛊惑般，又被山风带走一点，让霍峥想起了林中的鸟鸣。 他知道那护士对他有意思，却不知道蔺洁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 “她就含蓄，你喜欢她吗？” “……不。” “那也不喜欢？”蔺洁笑出声，“你不会不喜欢女的吧？霍峥你在男人堆里待久了该不会……” 霍峥强制将她掰过去，这女人一张嘴喋喋不休什么话都敢说，他迟早得找个什么给她堵上。 两人皮肤紧贴，耳边是草丛和衣料摩擦的声音。霍峥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他清醒了几分。 蔺洁揉揉胳膊，不满道：“粗暴。” “你自找的。”霍峥往另一边了几步，顺势坐在地上，从兜里掏出烟点上，深呼吸几口后才平静下来。 “给我一根。”蔺洁走到他身边坐下，清甜的味道重新笼罩，霍峥心里烦躁，拿出一根扔给她。 “火呢？” 霍峥低头又去摸打火机。 “别找了，这不有现成的吗。” 他刚一抬头，蔺洁嘴里叼着烟就贴了过来，柔软无骨的手撑上他腿根，霍峥浑身紧绷，听见她含糊不清道：“别动。” 两根烟头轻轻触碰，今晚很安静，听不见四周的虫鸣，蔺洁小心对上黑暗中那个光点，她想看清霍峥的眸子，可他却一直看向别处。 热量传递，另一根烟被引燃，蔺洁满意深吸一口，差点被这浓烈的味道呛到，连忙夹在指尖，“你这味真猛。” “你抽不惯。”霍峥声音低哑。 “多抽几次就习惯了。” 他抬头看着月亮，眸里毫无波澜，“少抽点。” 蔺洁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两人沉默了半晌，吐出的白烟很快被风带走，火点燃烧至指尖，霍峥扒开一块湿润的泥土，将烟头埋进去，转头看向蔺洁，她那根还没动。 果然是抽不惯。 “不抽就灭了。” “很浪费。”蔺洁一晚上笑容就没停过。 “……” 她将指尖的烟递过来，月光下笑容妩媚，刚才被啤酒打湿的领口一直没干，黏腻地贴在锁骨，隐显出轮廓。 她没说话，他却能看懂她的意思。 霍峥接过，那里还沾着她的口红，他没仔细看，拿过猛吸两口，随后插进地里，用泥土盖上，踩了踩。 “味道怎么样？”蔺洁歪着脑袋问他。 烟里都是她的味道。 “走，该回去了。”霍峥起身。 “拉我一把。” 他伸手，蔺洁有心戏弄他，握住手的一瞬间将人往下一带，霍峥没站稳，扑了下去，双手撑着泥土，蔺洁在他怀里大笑。 “蔺洁！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终于生气了，撑着地就要站起来，蔺洁抬臂勾过他脖子，在他耳边吹出一口酒气，盯着他的眸子，口齿清晰。 “我以前想得到你的身体，但是现在我反悔了。” 蔺洁另一只手指尖戳了戳他胸口，“我还要得到这里。” 两人鼻尖挨着鼻尖，呼吸乱作一团，蔺洁的碎发被风吹起，轻轻拨弄在霍峥脸侧。 霍峥看着她，语气平淡：“你不会得到的。” “霍峥，我会的。” 毕竟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脖子被勾住，霍峥无法起身，“松开。” “给我一个奖励我就松。”蔺洁放软了语气，像极了撒娇，“不是说我今天表现得很好？” “什么奖励？” 蔺洁嘴角微微扬起，眼里笑意逐渐放大。 她就知道霍峥会吃这套。 “你把眼睛闭上。” “做什么？”他语气里带着警惕。 “很难猜吗？”蔺洁莞尔一笑，抬手抚上他的唇，她的视线灼热，像是要在他脸上烙下什么。 “就亲一下。” 霍峥眸子蓦的一沉，忽然他就笑了，肩膀抖动，从胸腔发出沉闷的笑声，蔺洁仰头问他笑什么，突然感觉腰间攀上一只大手。 “抓稳了。” “什……啊！”身体突然被一股力量提起，蔺洁惊呼出声，下意识抓住那只作祟的胳膊。 霍峥弓着背，以跪姿把她往肩膀一扛，踩着泥地站了起来，蔺洁海拔突然升到一米九，吓得不停拍打他后背。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霍峥没理她，单手把人箍牢，抬脚就往小院走。那头人声逐渐大起来，还能听到胡豆豆和几个小孩玩闹的声音。 “自己进去，还是我扛进去？” “霍峥！” “看来是要我扛进去。” “……放我下来。” 第28章 有没有别的想要的 两人僵持不下，那头却传来了胡豆豆的声音。“姐姐？” 蔺洁趴在霍峥肩膀，慌忙掐了他一把，压低声音：“还不快放我下来！” 胡豆豆越走越近，霍峥这才微微屈膝，将人放下，蔺洁剐了他一眼，抬手整理凌乱的衣服。 “你们在干嘛呢？” 蔺洁走上前拉住胡豆豆，“你们这厕所太黑了，我差点找不到路。” “可是厕所在那边。”胡豆豆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蔺洁掰过他的脸，“所以我才没找到嘛……” “你跟霍峥哥哥刚刚在干嘛？” “再不闭嘴我敲你头上的包。”蔺洁挥了挥拳，胡豆豆这才安分下来。 小院人已经散得差不多，还剩几个妇女在收拾碗筷，男人们则负责搬桌椅，蔺洁跟何大妈他们打过招呼，转头看见龙云那一伙人。 一见两人回来，龙云笑着走到霍峥身旁，在两人之间眉来眼去，蔺洁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仰天嘀咕了句这里蚊子真多，抱着手臂走开了。 龙云乐了，拍着大腿说蔺洁姑娘怎么回来后脸就一直红着，哎峥哥你知道为啥不？ 峥哥你咋不说话？ 峥哥…… 身旁的霍峥忍无可忍，抬手绕过他脖子将人箍住，在他耳边沉声道再阴阳怪气小心老子放着你妈面就给你废了。 龙云被勒得两眼翻白，突然抬眼看见小院角落的姜明恺，用力一挣甩掉了脖子上的束缚，指着那小子就嚷嚷着跑过去：“小姜啊，你怎么还在扫地，来者是客，快把扫把放下，这活还得哥来干！” 小姜同志一头雾水，被抢了工具愣在原地，后来看到院中凳子没搬完，他又跑到一边去帮忙。 霍峥从鼻腔哼笑一声，算他小子躲得快。 “蔺姑娘明天就要走了？”李师朝她走过去，拿起毛巾擦掉头上的汗。 “嗯，这段时间谢谢你们的照顾。”蔺洁笑道：“两周后我过来，这段时间我会将图案设计好，如果手上工作结束得快，可能会提前过来。” 龙云乐得合不上嘴，抬脚踢了踢躺在地上醉得不省人事的阿蛮，见人没反应，又去捣腾老实搬东西的姜明恺。 蔺洁笑着跟他们道别，宾馆就挨着龙云家，走路大概几分钟，为了安全起见，大家让霍峥把她送过去。 直到两人走到宾馆楼下，蔺洁这才反应过来：“我的车！” 霍峥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追人贩子的时候，开山里去了。” “哪个位置？” “平房不远处。” 霍峥思索一会，这会月亮都上班俩时辰了，就算走过去也要快两小时路程，他沉默了几秒，道：“用不用明早我给你开过来？” 蔺洁想了想，确实没有其他办法，便摸出钥匙递给他：“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今天的事还多亏有你。” “那你连个奖励都不给。” 霍峥知道她又要开始了，自然的转移话题：“快上去吧，很晚了。” 蔺洁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有没有别的想要的？” 身后传来霍峥的声音。 她转头看去，霍峥站在路灯下，高大的身段下一条影子被拉得老长，他背着光，脸上漆黑一片，唯有那眸子依旧明亮。 蔺洁不禁想起今天他一拳打飞大肚子手中砍刀的场景，那会她害怕得厉害，事后想起，觉得霍峥真是帅爆了。 她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我想吃你烤的兔子。” 霍峥一愣，摸了摸下巴，没想到她会说这个，“还有吗？” 这算是答应了？ 蔺洁认真思考，说：“还有青皮果子。” 吃霍峥烤的兔子就得配上青皮果子，二者缺一都会少很多滋味。 “好。”霍峥应下，又说：“今晚好好休息。” 然而这晚蔺洁睡得并不好，闭眼就是阴冷小屋和那些死气沉沉的被拐的人，梦中头戴黑布的人拿着刀向她砍来，蔺洁被吓得惊坐而起，她拿出手机一看才凌晨两点，然而此时睡意全无，只能穿上拖鞋下床，又拿出背包里的小画本和笔，开始一点点描绘起来。 第二天蔺洁是趴在桌上醒来的，她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右脸被铅笔压出一条红印，起身时背部嘎嘎作响。 八点的太阳已经有些刺目，透过窗帘照进来，她打开微信，里面有一条霍峥发来的消息，他说车开过来了，时间是半个小时前。 蔺洁往窗边一趴，果然看到了楼下挺着的红色越野。 她笑笑，回了一个谢谢的表情包，等她洗漱完出来，发现霍峥问她几点走，蔺洁想了想，回了句下午两点。 叮的消息响起，霍峥说：中午去龙云家。 蔺洁回了个好。 退房时间为中午十二点，她先去楼下吃了早饭，那家包子铺生意依旧火爆，今天直接座无虚席，突然有几个人站起来让出了位置让她坐，她却又不好意思起来，说自己要去别的地方，于是拿着包子豆浆边走边吃起来。 路过那家玩具店，她走进去买了套胡豆豆玩的卡片里的动漫人物玩具，老板认出她是昨天协助警方抓捕犯人的姑娘，大手一挥直接打了五折，蔺洁拎着玩具说谢谢，这才发现今天一路都有人跟她打招呼。 有的略带印象，是昨晚在龙云家吃饭时看到过的，蔺洁笑着回应，突然一个年轻男子喊住她，蔺洁看了看，觉得眼熟，却又一时半会想不起是谁。 “美女，是我啊！”小伙有些激动：“手机，卖手机的！” 蔺洁恍然大悟：“老板近来生意可好？” 不说不要紧，她这一开口小伙有些拘谨了，挠了挠头小声道：“美女，实不相瞒，那天我宰了你，你那个手机能买一千多，我这就补给你。” 说着，他在兜里翻找钱。 本来做这种生意就是赚钱来的，但听闻昨天蔺洁的事迹，他这才想起来还赚了人家这么一笔，今天在路上遇见，说什么也要把这钱给她。 蔺洁推辞不下，本来她也没想过烂手机也能换钱的，但是看人态度坚决，最后只能收下这多出来的几百块钱。 等回到宾馆，已经是十一点，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拿上给胡豆豆买的玩具，走过一条街就到了龙云家。 今天中午饭桌依旧丰富，只是不像昨晚那么多人，何大娘热情招呼她坐下，没一会，配气站几个人也都来了。 霍峥走过来，将车钥匙还给她，“车上泥挺多，给你洗了。” 蔺洁嫣然一笑：“谢谢。” 几人入座，吃饭时偶尔聊聊家常，氛围倒是很和谐，可惜今天胡豆豆上学去了，没能看见他收到玩具会是什么模样。 不一会何大娘从堂厅提了几个大包出来，往蔺洁身边一放，她疑惑看去：“这是？” “咱家自己做的腊肉，还有香肠，这个是腊鱼，可好吃哩。” 何大娘一件一件拿给她看，“这是那屋老邓家送的米饼，他家卖这个的，好吃又健康。” 一旁的龙云笑道：“我就是吃老邓家米饼长大的！” 何大娘一掌拍过去，说你是老娘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 阿蛮噗的一声笑出来，狂拍桌子乐个不停，龙云气结，又不敢跟他妈叫板，只能往阿蛮腿上一踹：“笑个鸟！昨晚谁直接喝趴下的？怂蛋！” 阿蛮从小不胜酒力，被龙云一句话精准踩到痛处，嗷的一声站起来又扑过去，两个人推推搡搡挤到一边。蔺洁苦笑，说大热天的你俩精力真足。 倒是姜明恺老实的走了过来，拿出一包不知道什么的递了过去，说也是自家的东西，这几个人里蔺洁也就觉得他最省心，接过时笑着朝他道谢。 小姜同志非常迅速的红了脸，忙往一旁躲，小声说不客气。 “这是阿蛮家的土鸡蛋，可比你们城里超市卖的有营养多了。”何大娘那边还在继续给她塞东西。 蔺洁忙挥了挥手：“够了够了，太多了我不好拿。” “我看了，你这车后备箱大，放得下。” 蔺洁心里暖暖的，又去看霍峥。 感受到目光，霍峥起身，从摩托车上提下两口袋，“烤了两只兔子，抽真空装的，这袋是果子，天气大，拿回家记得放冰箱。” 第29章 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几人帮忙把东西装上车，她后备箱本来就还放了行李，东西装到一半果然放不下，龙云又拿出一些放在后排，用麻绳捆好防止滑落。 那边半天不见蔺洁人影，霍峥好奇寻过去，果然在墙角看见偷偷抹眼泪的人。 他扯扯嘴角：“偷哭呢？” 蔺洁快速擦掉眼角的泪，声音还有些哽咽，“你别过来。” 霍峥叹了口气，这凄凄惨惨戚戚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什么欺负。 “行了。”他从兜里拿出纸巾递过去，“擦擦，多大个人了。” “我这是感动的！”蔺洁瞪了他一眼，拿过纸擤了擤鼻涕，“你不准笑话我。” “嗯，不笑。” “那些东西会不会很贵重？” 他们镇贫困，地里作物不多，牛羊也没怎么见到过，这大鱼大肉的送，蔺洁怕他们自己都没多少。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你就收下，大家的心意，都什么年代了，难不成还会缺两口吃的。” 霍峥想安慰他，把话说得很洒脱。 “就阿蛮那小子，你不知道，他们家后院养了五十多只鸡，胡豆豆每天吃鸡蛋吃到吐。” 这话是用了夸张手法，阿蛮家顶多三十只鸡，还有一半是不会下蛋的。 蔺洁噗嗤一声笑出来，眼角还挂着泪，怕自己模样滑稽，又故作严肃的样子瞪了他一眼：“那你给我的呢，兔子什么时候烤的？” 霍峥说：“昨晚。” 蔺洁瞪大了眼，“昨晚？” 准确来说应该是一整晚。 霍峥昨晚回去想起蔺洁说要吃他烤的兔子，正好路过那地，顺手捉了两只，回到家里在院中处理好后升起柴火就这么烤熟，放凉了后又拿到镇上熟食店用真空袋封好。 弄完又去深山找她那车，顺便摘了两袋青皮果子，这一通折腾下来，再看时间都七点了。 所以他一晚上没睡。 霍峥也没跟她说太详细，就说兔子是晚上烤的，果子是早上顺手摘的。 蔺洁没多想，依旧很感动的跟他道谢。 “你对谁都这么好吗？”突然，她仰起头问他。 霍峥有些不明所以，“还行吧。” “医院那小护士怎么迷上你的？” 他摸摸鼻头，“我哪知道。” “肯定做了什么，我看她一提起你那眼神，啧。”蔺洁摇摇头，“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她没机会了。” 霍峥知道她又要开始了，“走吧，大家还在等你。” 蔺洁知道这是他的管用伎俩，看在烤兔子的份上今天她也就不计较了，收拾好心情往前方走去。 突然想起什么，她在包里摸了摸，拿出一个信封递过去，“喏，这是给琪琪的，你不准拆。” 霍峥挑眉：“是什么？” 还专门给那妮子准备了礼物？ “不告诉你。” 霍峥笑笑，将东西放兜里一揣，跟在她身后走了过去。 就这么一耽搁，蔺洁发现车里又多了一堆东西，紧紧凑凑简直快要装不下。 何大娘走过来拉了拉她的手。 “刚才泷村有户姓秦的人家过来，说为了感谢你帮忙救出他女儿，给你送来了些羊肉，我给你放在搁腊肉那袋子里了。” “姓秦的？”蔺洁愣怔怔，想起黑屋里那个眼神空洞的女孩，“秦琴？” “不知道，好像是女孩他爷爷，也没多说什么，刚才等了一会没看到你就走了，唉，一把年纪，好在人是找回来了……” 蔺洁心里发酸，来时她在导航注意到过，泷村在其口镇南方十多里外，那个团伙四作歹，如今虽被抓获，但那些被绑架的人和家庭，将会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越是贫穷的地方，发生这些事的概率也就越大。 蔺洁打开车门坐进去，何大妈一行人在后面跟她挥手，大致也就一些路上小心的话，蔺洁笑笑，说过段时间再见。 后视镜的人影越来越小，她看见那个脊背笔直的身影，两人没有单独告别，因为她知道还会再相见，直到车开出两条街，彻底不见了那些人影，蔺洁才发现自己好像又在想他了。 直到红色越野不见车尾，龙云拿胳膊撞了撞霍峥，“峥哥，你俩真没啥事？” 霍峥打了个哈欠，眼底带了些疲惫，“没有。” “昨晚在小院后呆了那么久，就没做什么？” “嗯，看星星。” “不够兄弟，连我也骗。”龙云说着就攀上他胳膊，“听豆豆说，你俩都抱一块了。” 霍峥又热又困，一掌推开他：“回头给阿蛮那小子一顿，什么不教好净把胡豆豆往这方面带。” “诶诶，我说真的，她喜欢你太明显了，你真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霍峥走向自己的摩托车，钥匙一拧，油门踩下去发出轰隆的声响。 “她跟我们不一样。” 准确来说，她跟他不一样。 他不会离开其口镇，为了霍琪，为了这个镇的用气保障。配气站没几个人，过段时间李师一退休，人手只会更紧张。 龙云还想说什么，留给他的只有一屁股尾气，和霍峥那句：我回去睡一觉，晚上去配气站值夜班。 …… 蔺洁拿出手机打开导航，昨天被敲晕的时候，手机本来已经被一个人贩子收走了，后来警察端了这窝的时候收缴了上百部手机，蔺洁抱着侥幸心理去看，赫然发现自己的也在里面。 拐过一条大弯，前方出现一个佝偻着背的白头发老者，蔺洁仔细看着他手中略微眼熟的塑料袋，这才想起和刚才装羊肉的袋子一模一样。 她把车开停在路边，刚好挡住老者的去路，老者愣了愣，旁一旁走去，蔺洁摇下车窗，喊了声“爷爷”。 老者白头，缓缓看向她，浑浊的眼睛蒙着一层什么，蔺洁喉咙有些发紧。 她说：“您去哪，我载您一程。” 老者指了指前方，“泷村。” 她笑道：“上来吧，我正好顺路。” 老者摇头，指了指衣服表示会把她车弄脏。 蔺洁强忍着泪，下了车，打开车门让他上去，“没事，这车反正我也要洗了，真不碍事。” 午后烈日当头，气温直逼四十度，老者看蔺洁站在太阳下大有一副你不上车我就不走的样子，只能拱了拱手说麻烦你了。 车辆发动，蔺洁开了空调，老者有些拘谨，不停道谢，没有注意到后座的那堆特产。 “泷村到其口镇这么远，爷爷您走路来的？” “是啊，天不亮就出门了。”老者笑笑，“来给我恩人送点礼。” 握方向盘的手一紧，蔺洁扯出一个笑容，“大热天的，您这么大年纪也别太折腾。” 路面颠簸，蔺洁开得不快，半个小时后将老者送到了泷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蔺洁看见了土房下坐着理菜的秦琴。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麻衣，脸色要比昨天见到时好了很多，眼神依旧空洞，却不再那么恐惧，蔺洁笑笑，从后座拿出一袋鸡蛋，趁着老者准备下车时又塞了几百块钱进去。 “爷爷，这个给您。” 老者摆手，不愿接，“姑娘，谢谢你送我回家，这东西我可不能收，我家里也没什么可拿来感谢你的，我......” 蔺洁知道她不肯收，打开车门把鸡蛋放在地上，老者还没回过神，越野车已经发动。“老爷爷，您保重身体。” 她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憋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一脚油门踩出好远。 老者没办法，颤颤巍巍走过去提起地上的鸡蛋，门边的秦琴听见动静，她腿脚不便，只得坐在凳子上张望：“爷爷，怎么了？” 老者提着鸡蛋走过去：“刚刚遇见一个好心人......” ...... 回城已经是晚上七点，她车里东西太多不好拿，就给陆宽廷打了个电话，平时秒接的电话今天拖到蔺洁快挂掉才接起。 “喂？” 电话那头低沉的声音响起，含糊中带着磁性。 蔺洁皱了皱眉，点亮屏幕确认时间，惊道：“不是吧陆宽廷，这才几点你就睡了？” 听清是谁的声音，陆宽廷意识聚拢了一点，房间内窗帘紧闭，一片昏暗，他打开床头的台灯，光线刺得他抬手挡住了一下眼睛，“回来了？” “嗯。”她转头清点着后排的东西，还有一部分在后备箱，加起来约莫有十来袋。“刚到停车场，我东西有点多，你帮我拿一下。” 那头沉默了一会，“好，等我几分钟。” 陆宽廷跟蔺洁从小在一条街长大，两家人也认识了好多年，她跟陆宽廷从小学开始就是同学，后来初中高中都考上同一所学校，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几乎超过家里人，直到上了大学，才因为分数不同而去了不同的学校，但不知道陆宽廷什么原因，他的分数本来可以上更好的名校，却被和蔺洁报考的大学不远的另一所学校录取了。 于是两人阴差阳错的连同大学都在同一个城市，本以为会分开的剧情没有上演，相反，陆宽廷几乎每周都会去蔺洁的城市找她，美其名曰他妈特意叮嘱过，两个人出门在外也要相互照顾。 一开始各种大巴加转车确实比较麻烦，后来陆宽廷考了驾照，他爸便给他买了辆车，这下两人见面更加频繁，有时候陆宽廷没课，就开车跨越大半个城市给生理期的蔺洁送鸡汤。 面生但长相俊逸的男生频频出现，蔺洁周围有女生眼神暧昧的问她是不是男朋友，她咬了一口肉夹馍，腮帮子鼓鼓的，说：“不是，我们就普通朋友。” 一旁的陆宽廷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给她擦掉嘴角的油渍，让她别顾着吃东西，注意看路，饶是嘴上这样说，却还是抬手护住她过马路，一旁的几个女生看了，相互对视几眼，默契的不再问了。 后来那些最开始知道陆宽廷单身想要追他的女生也都默默放弃了行动。 蔺洁嘲笑他，说他上大学了都还没交到女朋友。 陆宽廷摸摸鼻子，有些惋惜道：“是啊，怎么就没人跟我表白呢。” 蔺洁笑骂他自恋，心里却同样疑惑，照陆宽廷这相貌这身材，不可能没人追，但他不喜欢说这个话题，蔺洁也就没多问。 “你呢？”陆宽廷喝了一口咖啡，眉眼带笑的问她。 蔺洁咧嘴一笑：“当然有人追我了。” 她长相本就好看，再加上从小学过芭蕾，气质优雅身材窈窕，走到哪回头率都颇高， 陆宽廷低头轻抚腕上的手表，语气不变：“答应了？” “没有，我现在还不想。” 她说不想，不是不喜欢。 这个话题被很快带过，陆宽廷没有继续问是谁在追她，只是去找她的次数更加频繁了，有时甚至直接去他们教室，蔺洁被吓了一跳，问他怎么进来的。 陆宽廷端正坐在座位，越发成熟俊朗的面孔引来阵阵侧目，他神色波澜不惊：“来的次数多了，门卫以为我是这个学校的，就放我进来了。” 后来过了段时间，追蔺洁的人就没了动静，往日时不时还要给她送点零食礼物，后来见面只是浅浅打个招呼，蔺洁没多想，觉得大概是人家有女朋友或者不喜欢她了而已。 ———— 五分钟后陆宽廷出现在了停车场，他们住在一个小区，起初是蔺洁先买在这的，这地段好，离公司进，附近五公里内就是医院地铁和各大商场，可谓是黄金位置，后来陆宽廷向她问起房价，摩挲着下巴说这价格还挺合适。 没过多久，他就在同小区买了一套。 蔺洁曾质疑道：“你不会是故意跟我买在一个小区的吧？” 陆宽廷神色淡定，一边给她盛汤一边说你想多了。 这种话题多聊也没意思，他俩从小一块长大，早已习惯彼此的存在，如今住得近，用家里人的话来说就是相互有个照料，逢年过节回家两人还能有个伴。 陆宽廷走到车旁的时候蔺洁正在整理熟食和冻货，这一路开了数小时，尽管当时袋子里放了冰袋，但现在也融化得差不多，有些甚至湿哒哒的开始滴水，她不得不拿出抹布一点点擦拭。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买特产了？”陆宽廷走过去，接过她手中打湿的抹布拧干继续擦。 “不是买的。”蔺洁将散下来的碎发撩到耳后，“都是村民送的。” 陆宽廷觉得有意思：“送这么多？” “那可不。”她推开他去找放在最里面的烤兔子，“镇上人都热情，看我车装不下才停手。” 第30章 下次一块去镇里 陆宽廷脸色沉了一下，语气有些不悦：“昨天你说那个绑架事件？蔺洁，我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你命好，你知不知道那种地方一旦进去有几个能出来的？” 昨天蔺洁拐卖人口事件告诉陆宽廷后，他就一直担心着，蔺洁怕他当场就赶到其口镇，省略了很多经过，就说自己完好无损的被救了出来，还被镇里人当成了英雄人物。 陆宽廷脸色依旧沉着，手上动作倒是没停，不一会就将东西都提了出来，他提的肉类，蔺洁这边就轻松了，拿的都是些干饼加两袋青皮果子。 一周没回家，家里倒是没什么灰尘，蔺洁一乐，转头看向还在门口整理袋子的陆宽廷：“你帮我打扫卫生了？” “不打扫，等你回来不一会就得犯鼻炎。” “贴心，赏你一袋鸡腿。” 陆宽廷没理她，转身去倒水。 “这是跑山鸡，肉质紧致，比超市里卖的那种好。”蔺洁见他没反应，有些不高兴，拿着袋子在手中敲了敲，“不要算了，我还舍不得给你呢。” 见人不高兴了，陆宽廷这才往她这走过来，蔺洁一袋一袋将东西拿出来，分门别类装进冰箱，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除了这堆特产，这趟出行还有什么收获？”他端着杯子问她。 本来一开始陆宽廷也想跟着一块去，毕竟想着蔺洁一个女孩子出门怎么也不放心，结果正巧那几天公司接了个项目，要求赶在月底之前做出来，陆宽廷没辙，只能叮嘱蔺洁出门在外要小心。 昨天她跟他提起那件事的时候他差点就要一脚油门踩过去。 “挺多的，我找到了那张照片的地方。”蔺洁翻出背包里的画拿给他看，“就是这个，在半山腰，那天我去的时候下大雨，差点从山上滚下来。” “摔了？受伤没？”陆宽廷刚接过画就放在一边去看她。 蔺洁有些紧张，腿上的伤还没有彻底好，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疤，她今天回来特意穿的长裤，就是怕陆宽廷发现。 这人比她妈还啰嗦。 “没事。”她轻描淡写，“被人给救上来了。” “荒山野岭大雨天还能遇上有人救你？” “说明我运气好。” “宣传画的事真接下了？” “嗯。”将东西都装进冰箱，蔺洁揉了揉脖子，“两周后过去，公司那边我也说了，他们挺支持的，到时候估计会给我带两个人。” 陆宽廷长腿一伸，“你还挺乐于助人。” 蔺洁一拳过去：“我一向热心好善。” “对了。”她想了想，“这些东西太多了，明天我拿一些寄回家，也给叔叔阿姨带一些。” 陆宽廷嘴角一弯，“嗯。” “剩下的就我们俩吃，这段时间你别在家做饭了，来我这里。” 他俩挨得近，蔺洁不太会做饭，平时要么在外面吃，要么就是去陆宽廷家里蹭饭，陆宽廷倒也包容她，每次都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时间一长，两人也就给了对方钥匙。 换做别人可能会觉得逾越，但在蔺洁心里，他俩就是一块长大的，跟亲兄弟没区别。 而且陆宽廷这人很懂分寸，从不会有过多让人产生误会的行为，一开始说给钥匙的时候蔺洁也是愣了一下，直到陆宽廷一本正经的说有时候他下班晚，没时间去买菜，如果蔺洁要去蹭饭就会拖到很晚，不如直接把钥匙给她，她下班买了菜再带回去。 蔺洁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一来二去，也就把自己的钥匙给了他，总之还是图个方便嘛。 “对了！”她起身，拿出一袋烤兔子，“这兔子很好吃，今晚热热吃这个，可馋死我了。” 真空袋还没拆，却能隐隐闻到一阵香味，陆宽廷见她乐得眼睛都眯成了缝，问了一句：“这也是镇上的特产？” 说着就拿出手机搜索，她要是喜欢，就多买一些备着。 “不是。”她走进厨房，“这是我托别人帮我烤的。” 陆宽廷抬头看见她嘴角挂着的一抹笑，手上动作缓缓停住。 “谁？” “镇里认识的，那会在山上也是他救的我。” “男的？” “嗯。” 那头一阵沉默，蔺洁好奇看过去，“愣着干嘛，过来帮忙。” 临近八点，是该吃晚饭了。 ...... 房间里，霍峥刚睡醒起来，匆匆补了几个小时的觉暂且回复了些精神，他去浴室洗了吧冷水脸，不知是不是幻觉，总感觉上次蔺洁用过这浴室后就一直留着一股子清甜味，怎么也散不出去。 他走到房间套上衣服，突然摸到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蔺洁今天走之前给她的信封。 那会她说这是给霍琪的，他倒是好奇里面到低装的什么，也不管答应了人什么，沿着边缘就拆开。 信中只有一张油画，画中人安静的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而画中人霍峥再熟悉不过，是霍琪。 今晚要值班，只能明天抽空去医院，他拿出手机，给蔺洁发了一条微信：谢谢，阿琪很喜欢。 蔺洁还在厨房忙着，兔子需要用烤箱再加热一下，她听见手机传来的动静，朝外面喊：“帮我看看。” 陆宽廷在剥蒜，抬眼往她手机一瞟，拿起输入了密码。 来信人备注赫然写着姓霍的三个字。 陆宽廷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但莫名他就皱了眉，总感觉这个人可能不是那么简单，“有个姓霍的说谢谢，阿琪很喜欢。” 陆宽廷原封不动的念了出来。 厨房沉默两秒，蔺洁手里还沾着油就跑了出来：“手机给我。” 他眸色平静将手机递过去，还贴心的给她抽了一张湿巾纸。 “谢谢。”蔺洁接过，胡乱在指尖擦了一会就拿着手机回厨房回消息了。 陆宽廷观察着她的举动，思绪逐渐飘远。 直到香味彻底从厨房飘出，蔺洁端着一大盘烤兔子出来，发现桌上只有两瓣蒜时，终于发怒：“你怎么偷懒！” 陆宽廷笑了笑，起身端过盘子放在桌子，速度极快的将剩下的剥完，蔺洁这才不瞪他。 “这兔子是刚才发消息那人烤的？”他随意一问。 “嗯，他手艺很好，你尝尝。”蔺洁扒起一条兔腿放进他碗里。 见人吃进嘴里，蔺洁连忙问：“怎么样怎么样？” 陆宽廷抽出一张纸巾擦手，“还行，但这东西少吃，吃多了致癌。” “那你别吃了，都是我的。”蔺洁见不惯他破外氛围，干脆将盘子移到自己面前。 陆宽廷这才笑了笑：“我开玩笑呢，挺好吃的。” 他低头用指腹蹭了蹭表带：“下次一块去镇里吧，我正好也想看看。” “有空你就去呗，那里虽然穷，空气还挺好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盘中兔子已快见底，蔺洁起身拿了两个果子走过来，扔给陆宽廷：“尝尝。” 纤长的手指慢慢剥开青绿的果皮，果皮上细小的汁水带着清新的香气在空气中喷射爆开，陆宽廷拿起一瓣放进口中，发现竟意外的好吃。 “这也是特产？” “好吃吧！”蔺洁见他那表情就知道肯定是和他口味，“我也就奇了怪了，那地方穷得满地黄土，也就这果树漫山遍野的疯长。” 蔺洁吐槽起来没个准数，陆宽廷没打断她，细细听着她这几天的所见所闻，突然蔺洁指着他的白衬衫惊呼，陆宽廷低头一看，衣领下方一片黄绿的斑点。 “好像是这果皮的汁。”蔺洁起身，贴近了看，一颗脑袋就这么凑了过来，陆宽廷愣了愣，往椅子后方靠去。 “没事，洗了就行。” 蔺洁还在一旁叽叽咕咕，说这么大个人了吃东西还能弄到身上，陆宽廷失笑说又没让你洗，被蔺洁狠狠一眼瞪了回来。 城里的夜晚要比山中闷热得多，蔺洁吃完窝在沙发里看电视，陆宽廷在厨房收拾，不仅洗碗扫地擦桌子，最后连垃圾都装好放在了门口。 蔺洁大言不惭，夸他颇有蹭饭人的觉悟，毕竟吃人的嘴软，完全忘了自己去他家蹭饭时也是这幅大爷模样。陆宽廷说是是是，您说的都对。 厨房灯暗下来，蔺洁抬头看去，陆宽廷站在门口穿鞋，像是要走了，蔺洁问他要不要出去走走消食，门口很快传来回应说好。 小区不大，好在绿化做得不错，放眼望去十米以内至少有七八种植被，一簇簇排列整齐，十分美观。然而绿化好的缺点就是蚊虫多，陆宽廷在一旁帮扇风，蔺洁说还好今天穿的长裤。 “这么热的天怎么还穿长裤？”陆宽廷随口一问。 蔺洁哑了三秒，打着哈哈道：“我这不是担心晚上会降温，在镇里习惯了，那边晚上冷。” 突然，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路小跑过去蹲在地上，指着路边一个小黑点兴奋道：“你看，是蛐蛐！” 陆宽廷失笑，一个虫子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他依然走过去，蹲在蔺洁身旁，跟她一起看着那个正在鸣叫的虫子。 “我以前分不清这些，觉得都是虫。” “难道不是？”陆宽廷轻笑 “当然不是。”蔺洁一本正经：“我现在会认好几种的，你听它的声音，短促有节奏，还有另外的，我听听。” 她安静侧头，努力在好几种虫鸣中辨别，最后小脸一垮，以失败告终，“我还没学透。” 陆宽廷眼里笑意更甚：“还能有师傅教你认这些不成？” “有的。”蔺洁将下巴放在膝盖上，目光逐渐柔和下来，她还想说什么，一旁的陆宽廷突然起身，“走了。” “不再多转转？” “明天上班早起。” 蔺洁跟了过去，陆宽廷这次走得很快，滚烫的风擦过他的衣角，带起凌厉的弧度。 “等等我。”蔺洁小跑几步才跟上，突然起身有些头晕眼花，这一跑更是扯着呼吸都喘了点。 陆宽廷这才放慢速度，两人一路无言闲走了会，很快就互相道别回了家。 蔺洁舒舒服服冲了个热水澡，洗去折腾了几天的疲惫，她坐回床上拿出吹风机吹头发，低头看见小腿那道还泛着红的伤口，那是血痂掉落后新长出的嫩肉，脆弱又敏感。 蔺洁叹了一口气，老大夫果然没骗她，这伤好了肯定也会留下一道疤。 她下床去翻药箱，拿出一支软膏，轻轻涂抹上去，指腹压下去时有微微痛感，她不敢用力，突然脑海中就想起了第一天见到霍峥时，他温热的大手圈住自己脚踝的场景。 蓦的，她脸就红了。 胡乱将药抹好，蔺洁心烦意乱的躺下，仔细回想这几天，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离谱。 哪有如此这般明晃晃去勾引别人的！ 蔺洁将脑袋埋进枕头，一颗心突然跳得很快。霍峥会怎么想她？会不会觉得她浪荡，她这么不矜持，别人怎么想她都是应该的。或许她一开始就用错方法了，霍峥那块铁疙瘩，就该循序渐进，慢慢下手。 她还动不动就索吻！ 关键还没索吻成功。 蔺洁脸更红了，脑子乱糟糟的在床上翻来覆去，腰间一硌，她伸手摸去，原来是手机。 屏幕亮起，现在已经快十一点，蔺洁出去浪了一周，手里工作堆成小山，她不断暗示自己该睡觉了明天要早起，可一闭眼就是霍峥那挺得笔直的背影，不管怎么甩脑袋也没办法将他甩出去。 于是她只能盯着手机发呆，屏保还是那张照片，以前看到能让她心平气静，今晚却不起效果了，连上面的时间数字都越来越乱。 目光在屏保上流转，左下角一个以往从未注意过的棕色衣角突然引入眼帘。 蔺洁眯了眯眼，尽量让自己视线聚集，她努力盯着这个小角，像是要把它瞧出一个洞。 有点眼熟。 怎么会眼熟呢？ 一小部分记忆在脑中凝聚，她倏地睁大双眼，从床上一跃而起。 这不是第一次跟他见面时他穿的衣服？！ 包括拍照的角度，她个子不高，拍出来的照片视角不够，而霍峥不一样，他抬手就能拍到远阔的山和成片的林。 蔺洁打开微信，点到那个姓霍的对话框，编辑了一行字：照片是不是你拍的？ 想了想，她又删掉。不对，不能这样说，这种口气带着质问，太不礼貌。 她指尖飞快跳跃，又打出一行：睡了吗？有件事想问你。 沉默一会后这行字依旧被删掉。 蔺洁往后倒去，把自己深陷在柔软的棉被中，她屋里开着空调，棉被冰冰凉凉，贴在身上十分舒服。她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轻轻拿起手机，摁下了语音通话拨了过去。 第31章 深夜电话 那头霍峥正值夜班，配气站不能离人，他们就五个人轮流值守，平日里除去正常工作外也没啥事，偶尔来一两个电话也只是问问家里怎么突然没气了之类的，一到了晚上电话几乎更少，整夜也遇不上一个。 这头他刚去门外站了一会，本来是图个凉快，奈何山里蚊子着实又凶又猛，霍峥被咬起了几个大包，也只能一边挠着一边回屋。 刚进屋就听见桌上传来震动声，屏幕上赫然出现蔺洁的微信头像。房间内有时钟，霍峥抬头一看，十一点半。 这女人又在搞什么花样。 蔺洁拿着手机贴在耳边，手指因用力而有些发白，她心想又不是没说过话，可怎么今晚就这么紧张呢？ 这么晚了打电话会不会打扰到他。 他要是生气了该怎么办？ “喂。” 蔺洁还在云游瞎想，那边就响起了霍峥低沉的声音，夜晚四周很静，那粗粝磁性的声音被放大数倍。 “啊！”蔺洁一下坐起身，手上一个不稳，手机又掉到被窝里，她慌忙抓起，又贴在耳边：“霍峥。” “嗯。”不知她在那边搞什么，一阵倒腾声，霍峥觉得好笑，问：“有事吗？” 蔺洁握紧了手机，心想当然有事啊，没事给你打什么电话，我又不是特别想你。 好吧，其实是有那么一点点想的。 “没，我就是想问问......”蔺洁吸了一口气：“你吃饭了吗？” 霍峥抬眼再次确认时间，认真道：“已经十一点半了。” “晚上。”他又补充了一句。 蔺洁咻地红了脸，嘴硬道：“我是问你吃宵夜没。” 半晌，她好像听见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很轻，就像羽毛在心间轻轻划了一下，你还没反应过来，它就已经离开。 “今晚大概没有宵夜。” 霍峥揉揉鼻子，配气站禁火，哪怕想烤个兔子，都得拿到一公里外。 “好可惜。”蔺洁抱着手机缓缓躺下，“刚刚我还吃了一块米饼，镇里人给的。” 霍峥笑着问她味道如何，蔺洁说很好吃。米饼炸得又香又脆，金黄米粒颗颗分明，沾着土鸡蛋液往油锅里一炸，出锅后再撒上一层炒得脆香的白芝麻，一口下去那叫一个舌尖上的蹦迪。 “何大娘说是……谁家做的来着……” “老邓。”霍峥说，“镇里专门做炸饼的。” “奥对，等下次来了我得去买点。”蔺洁想了一会又说：“你烤的兔子也很好吃，今晚我跟朋友一块吃的。” 霍峥苦笑，“能别提吃的了么，大半夜的。” 多馋人啊。 蔺洁噗嗤一声笑出来，又把头埋进枕头，不让笑声显得太放肆。 霍峥听见那头的闷笑，弯了弯嘴角，问：“你打电话来就是想跟我讲这些吃的？” 蔺洁收了笑容，腹诽说我当然不会说是因为想你了。她捏着手机，指尖微微收力，“霍峥，我跟你说过吧，我来你们镇，是因为看到过一张照片。” 那头沉默了一会，传来一声淡淡的嗯。 “照片你看过的，就是我手机屏幕这张。”蔺洁话说得很慢，想尽量表达出自己的想法，“我很喜欢，所以就来了，后来我感觉这大概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指示，于是我就遇见了你们……” “蔺洁，你还信这玩意？”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她顿了顿，认真道：“这张照片是不是你拍的？” “忘了。” 不是他撒谎，而是真忘了，后来看到蔺洁屏幕觉得眼熟才想起，某天巡线时他在亭子里休息，李师问他还有多久回去，他就随手拍了一张发过去，说还在半山腰，得等会。 后来直到蔺洁的出现他才知道，那天李师也觉得这张照片好看，正巧手边一本杂志上在征集风景照，他就随手投了个稿，连电话也没留，没几天就彻底忘了这事。 蔺洁听完，转而一想霍峥确实没必要骗她，“那奖励你们去领了吗？” “什么奖励？” “投稿有奖啊，我看你这个是创意奖，能领两千块。” 霍峥当场就愣住了，还能这样？ 蔺洁叹了口气，说估计李师也不知道，让他们查查杂志上的电话，跟那边核实一下抽空去把钱领了，小两千呢，霍峥说好。 然后两人就沉默下来。 蔺洁家住十二楼，屋里隔音效果很好，将外面一切嘈杂的声音都隔绝在外，她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虫鸣，想象着那个孤独的男人坐在窗边望向夜空的模样。 你看，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这样，看不见了想听声音，听见声音了又想见人，蔺洁掰了掰手指，已经有七个钟头没有见到他了。 “睡着了？”见人半天没动静，霍峥试探问了一句。 “没。”她坐起身，“有点睡不着，要不你给我讲个故事，兴许我听着听着就困了。” 霍峥笑了：“你还是小孩子？” “琪琪床边那些书，你平时都有读给她听吧，给我讲两个怎么了。”蔺洁嘟了嘟嘴，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她喜欢我送她的画吧！” 那张画还在自己兜里，霍峥做贼心虚，含糊应了一声说霍琪收到后很开心，蔺洁乐着问她怎么个开心法，霍峥语言干巴说总之就是很开心。 蔺洁只当他可能是不想跟自己说话了，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好巧不巧这时百年不响一次的值班电话叮的响起，霍峥说他要接个电话。 蔺洁知道这是他工作，也不再打扰，慌忙说了两句那你先忙，就匆匆挂了电话。 看见屏幕中显示的对方已挂断通话，蔺洁心里又难捱起来，这人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呢，要说不喜欢，却又处处照顾她。蔺洁突然想起医院那痴情小护士，霍峥该不会是对谁都好四处散播爱的幼苗吧。 刚躺下的她又蹭的坐起身，下床喝了一大杯冷水才缓过来，一看时间快十二点了，然而这通电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反而让她胡乱的心又飞上了新的高度，蔺洁钻进被窝强迫自己睡去，又变着花样开始数羊，直到数到第四百九十九个才发现这玩意哪有催眠作用啊，简直越整越精神。 她心里默默骂了罪魁祸首几句，那头霍峥打了俩喷嚏，心里怪道大夏天的刚才在门外站了一会还能给人吹感冒了不成。不过蔺洁这方法倒是奏效，没骂一会人便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七点半闹钟准时响起，平时蔺洁生物钟就很准，奈何昨晚失眠事件导致她今早起来发现黑眼圈略重，无奈只能多涂了层粉底。 她装了些特产带去公司，什么米饼干果核桃馍往桌上一倒，顿时就引来了一群人，大家乐呵着分东西，蔺洁揉了揉眉心，困意逐渐袭来，赶紧泡了杯浓咖啡，硬撑着一口气终于在午饭以前把这几天挤压的工作理顺。 午饭后蔺洁躺在椅子上小睡了一会，下午便开始研究即将到来的绘画比赛，市里这场比赛主题为“镇”，她在其口镇拍了不少照片，但有一部分需要留着给镇里画宣传画，万一重复题材过多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她又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来整理素材。 直到陆宽廷的电话过来，她一看手机，才发现早已过了下班时间。 那头听她语气疲惫，于是果断说今晚别在家里做饭了，蔺洁关上电脑，吹了吹发酸的后颈说好，收拾东西便往外走去。 “诶，蔺洁！” 进电梯时一个同事向她跑来，蔺洁连忙摁下开门，这是财务部的蒋榕，姑娘长得矮矮胖胖，圆润的脸盘子上架着一个黑框眼镜，蔺洁笑着跟她打招呼，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 蒋榕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平日里也就不怎么接触，她扭扭捏捏，看了看蔺洁又低下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蔺洁愈发纳闷：“到底怎么了？” 电梯叮的响起，两人一同走了出去，蒋榕终于表态，问她今天带到公司的特产还有没有，她觉得挺好吃，包括办公室好几个女孩都想买一点。 蔺洁愣住，说这些东西都是别人送的，作为资深吃货的蒋榕圆脸一垮，问她网上能买到吗？ 此话一出两人都愣了愣，非常默契的拿出手机打开某购物软件，系统搜索后发现连个平替都找不到。 这种打击对于蒋榕来说是沉重的，她冲蔺洁笑了笑说没事，拖着无力的身子就准备转身离开，蔺洁在原地愣了几秒，突然喊住她：“过两周我还要去镇上，到时候可以给你带一些。” 蒋榕失去光芒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她快速走过来拉起蔺洁的手说要预定十斤米饼五斤核桃馍五斤香辣馒头片，蔺洁脑门一黑连忙打住：姐你是来进货的？ 蒋榕笑得十分害羞，说我平时就爱吃些零食，你这趟去了估计以后就不会再去了，要不是怕过期我还想把量再翻一番。 蔺洁来不及擦汗，又听她说这只是她的部分，办公室的陈姐吴妹钟大哥都想托你再带点。 蔺洁只觉汗如雨下，说你说这么多我也记不住啊。 蒋榕乐呵一笑，从兜里拿出一张纸，眼里闪着快乐的星星，道：“详细数量都在这里了，你点点。” 蔺洁粗略一扫，扯了扯嘴角：“下次我估计得开货车去。” 别人出去玩周围人都是帮忙代购奢侈品，怎么到她这就成了乡村美食进货商。 蒋榕再三感谢，生怕她不答应，又好声好气表示到时候一定把钱和感谢费支付到位，毕竟都是同事，蔺洁也不好再拒绝，往好处想还能给老邓家带来收益，于是也就应下了。 走到门口赫然看见一辆漆黑的宾利，蔺洁拉开副驾驶坐上去，一旁的陆宽廷扯了扯嘴角：“我还以为你要跟人掰扯到明天。” 蔺洁叹了一口气，“我能怎么办，好几个同事委托我帮忙带特产，陆宽廷，下次去我们开两辆车吧，我怕一辆装不下。” 陆宽廷小声哼哼没有应她，蔺洁又问：“给叔叔阿姨的东西寄出去了吗？” 她昨晚整理了不少，都是挑最新鲜的食材，放满了冰袋今早让陆宽廷寄出去的，一旁的人认真看着前方，说寄出去了。 “要是他们觉得好吃，下次我去镇里就多带点。” “这么麻烦，那个镇没有产品销售渠道？” 蔺洁叹了口气：“别说了，就我那越野，往返一趟回来保险杠都给晃松了，你说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那么破的路。” 蔺洁抱怨着，陆宽廷倒是从她话里认真分析起来，“你说他们交通不便，镇里的东西运不出去？” “他们是这样说的，进镇的货车都颠坏了好几辆，那些东西讲真也都不值钱，时间长了也就放弃了。” 陆宽廷手指轻敲方向盘，心思若有所思。 最后车停在了一家火锅店门口，两人下车一看店内已经围了个水泄不通，服务员跑出来问他们有没有预定，蔺洁正想说要不换个地方，就见陆宽廷抬了抬手招呼她过去。 最后两人上了二楼包间，蔺洁锤了一下他后背，说你定了怎么不早说，陆宽廷笑着说当然是因为要给你一个惊喜。 蔺洁愣了愣，正想问什么惊喜，就听包间内传来一阵熟悉且讨嫌的笑声。 她推门而入。 “程雪龄，你个狗东西！” 餐桌旁的女孩大笑起身，冲过来抱住蔺洁。 她跟蔺洁还有陆宽廷小时候都是一条街的，不过到了高中她全家搬去了另一个城市，三个人的友谊只剩下蔺洁和陆宽廷，后来高中学习越来越紧张，上了大学大家隔得更远，那会除了蔺洁和陆宽廷还能时常见面，程雪龄跟他们一年几乎见不了几次。 “胖了？”她抱着蔺洁，用手捏了捏她腰部。 蔺洁一个拳头过去，“是啊，小女区区二百斤，就看你受不受得了。” 两人一通打闹，蔺洁这才发现饭桌旁坐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斯文男子，见目光过来，男子礼貌冲蔺洁一笑：“你好，我叫许槐，是龄龄男朋友。” 蔺洁转头一拳锤得更厉害了，“狗东西，什么时候谈恋爱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程雪龄咻的一下弹开，跑到许槐身后躲起来，“我这不立刻马上就带回来给你看了嘛，好姐姐，饶了我。” 蔺洁受不了她这样，笑骂着说你好好说话。 陆宽廷在一旁弯了弯嘴角，即使多年不见，女生之间的感情依旧能在瞬息中回到最开始的美好模样。 这家火锅店是附近名气最高的一家，菜品丰富不说，摆盘都变着花样来，一盘腰花能做成百花齐放造型，毛肚摆成了层层海浪，就连最后的果盘都造型绚烂，蔺洁盯着看了半天，瞠目道：“这该不会是‘罗纳河上的星空’吧？” 一旁的服务员小妹仰起头，万分骄傲的模样已经给出了答案。 蔺洁十分不舍破坏艺术品，可奈何她着实想吃那哈密瓜，终于是拿起牙签朝它伸出了魔爪。清甜瓜果入口，脆生中带来芳香馥郁，蔺洁拿胳膊撞了撞陆宽廷，小声道：“这家不便宜吧？” 陆宽廷扬了扬下巴，慢悠悠道：“今天有人请了。” 蔺洁抬头看去，那头的程雪龄正一件幸福的撑着下巴，小嘴一张，身旁的许槐十分贴心喂了她一块西瓜，程雪龄笑着说谢谢亲爱的，许槐揽了揽她的肩说宝宝喜欢就好。 蔺洁受不了这大场面，浑身都被激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捂住眼睛夹菜，小声吐槽姑奶奶您可悠着点，我怕一会吐出来。 程雪龄扬起粉拳就要揍她，蔺洁拿筷子迅速挡掉，程雪龄紧跟动作顺势调转拳法改为回首掏，蔺洁慌忙收手，指尖一挑，筷子在空中划过不成型的弧度，竟然精准的夹住了程雪龄攻来的手指。 两人一愣，随即狂笑不止。 “好好吃饭，别闹了。”终是陆宽廷作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劝了她俩，碍着男朋友在场，程雪龄也不好继续作法，杏目一瞪说下回再战。 蔺洁顿了顿，问：“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程雪龄拿水果的手停在半空，今天见面还是陆宽廷提的，她正好跟着男朋友过来出差，想着几人都在于是便计划着见一面，等过两天许槐出差结束，回了另一个城市，下次几人又是什么时候见面就说不准了。 刚才还欢快的气氛突然就低了几个度，一旁的许槐看出程雪龄心情的变化，打着圆场说等这段时间忙完，大家抽个时间一起出去玩玩，程雪龄顿时眼含热泪，几乎快要贴到他身旁，一脸幸福道亲爱的你真体贴。 蔺洁忽略辣眼睛的画面，问：“什么时候啊？” 许槐想了想，“月底？” 这不巧了，月底那会她已经在其口镇画宣传画了。 蔺洁面色有些犯愁，支支吾吾说了出来，程雪龄提高音量，说那有什么，正好他们名胜古迹去腻了，正想去深山乡镇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蔺洁惊异：“真的？” 程雪龄一本正经：“当然！” 两人一拍而合，陆宽廷没说什么，反正他都依蔺洁，去哪里玩倒是其次，心思缜密的许槐偷偷百度其口镇，得到的信息寥寥无几，最终苦笑着问蔺洁去那边路线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蔺洁思考了一会，说那边镇上的人都挺和善的，就是比较穷，物价很低，所以不用担心花销太大，不过嘛，她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 “劝你来之前全面检查一下车，最好先去做个保养，别半路就拉闸了。” 许槐不信，说什么年头了还能有把车颠坏的路？ 蔺洁一本正经跟他描述，结果第二次她跟陆宽廷去的时候，就在离小镇几公里的地方华丽熄火，炎炎夏日，两人硬是快被晒成标本才得到解救。 当然这都是后话，几人交谈一阵后发现其口镇确实是夏日避暑的优佳选择，程雪龄听了她的描述，呼呼囔囔说她也要去看看那山，看到底什么样的景色能把迷得蔺洁一脚油门踩过去。 蔺洁胸口一热，心道霍峥拍的，当然好看！ 短暂的相聚时间结束，两个女孩依依不舍的在路边分别，淡黄的路灯投下，将几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不管以前多黏腻，长大后终究躲不掉各奔东西的结局。 蔺洁天生多愁善感，她估摸自己这辈子是改不掉一愁郁就落泪的毛病，在程雪龄发现之前快速转身，拉着陆宽廷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 “月底见啊！” 程雪龄没听出她声音中的哽咽，大笑着说好。 陆宽廷看着身前人，笑着摸了摸她脑袋。 哭什么，我不是还在。 …… 第32章 青皮果子的故事 ——青皮果子的故事 关于青皮果子后来是如何完成从食物到奢侈品这一质的飞跃，就还得从陆宽廷那件白色衬衫说起。 第三天他去上班时，换上了那件沾了果皮汁的白衬衫，尽管已经洗干净，但换上的时候，陆宽廷就莫名觉得身上有一股果子味。 好在这味道并不难闻，反而在炎热的夏天，一抹清新成了最具魅力的味道，于是今天陆宽廷没有喷他常用的男士香水，就着这股淡淡的果香味去了公司。 好像每个公司都有个叫lisa的女人，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职场女强人，陆宽廷很怕这类人，她们喜欢掌控一切，精准把握自己的能力和职权将所有事完成于最好，职场是她们天生的舞台，而她们的通病几乎都源于人际关系。 正所谓高处不胜寒，当你在事业中游刃有余大杀四方时，就注定了你会得到两种评价：能力爆表，人际爆表。 不过一个是正一个是负。 研发部的lisa很好的体现了这点，她进入馥语集团三年，从普通职员升到研发部主力，但凡是个人都不会否认她的工作能力，私底下嘛，评价就清一色的说她不近人情了。 陆宽廷在公司最怕与她接触，但一个是销售部主力，一个是研发部主力，哪怕两个部门隔着楚河，也得摞着车马兵将来相见。 周一例行开会，陆宽廷心情不错的进了电梯，关门的一瞬间视线中闯入一袭干练的黑色西装，他下意识替人摁了开门键，接着脸上的笑容就定住了。 无关歧视，他只是不喜欢与她接触，这个女人太冷静太凌厉，艳丽的职业妆下永远是那双气势全开的眸子，就连说话也会不自觉的抬高下巴，语言中带着几分咄咄逼人。 “早。”lisa快步进电梯，冲他点头打招呼，随后人端站在一旁，黑色衣服搭配齐膝的西裙干练又飒气，肩膀出凌厉的线条一直拉到袖口，她栗色长发挽起，由一个黑色蝴蝶形发带束起，高挺的鼻梁下红唇微翘，嘴角永远挑成一抹自信的弧度。 从外表看，她确实是个十足的冷艳美人。 陆宽廷礼貌点头，他莫名开始希望能再冲进来一个同事，就算是个保洁也好，但是没有，冰冷的电梯门缓缓关上，他坐的这个是三个电梯中最小的一个，于是两人不可避免的挨得有些近。 他目光落在电子屏幕上，眼看着一变成二，二变成三，三再慢慢变成四，陆宽廷从来没有觉得电梯运行得如此的缓慢。 lisa刚才跑得有些急，带着些气喘，傲人的领口微微起伏着，她努力平复呼吸，突然就闻见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奇异清香。 馥语集团旗下多种奢侈品品牌，他们这边主要经营香水和珠宝，作为香水研发部的顶梁柱，出于职业本能，lisa一下就被这味道深深吸引。 她转头看向陆宽廷，以以往对他的了解，这个男人通常都是用的古龙香水，而这个味道，明显不在那个行列中。 “你换香水了。” 不是疑问句。 陆宽廷露出一个标准的友好笑容，说不好意思，我今天没有喷香水。 lisa愣了一下，道：“但是，我感觉我闻到一股，怎么说呢，类似于……” 她努力组织语言想要来形容这个让人心旷神怡的味道，陆宽廷看她眉头拧起，自然接过：“橘子的味道？” “很像，但不是。”lisa依旧在分析，“这味道介于橘子和柠檬之间，是一种穿透力更强、清新味更浓的味道。” 陆宽廷心里叹气，想你说对了，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能留味这么久的东西。 他半开玩笑说前两天吃果子不小心沾上汁了，但是他十分确定的说衣服已经洗过，只是碰巧没有洗掉这味。 lisa问他是什么果子，陆宽廷只说是朋友从乡里带的，正好此时电梯到了楼层，他绅士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lisa迟疑了一会，出电梯时留下一句再联系。 陆宽廷愣在原地，再联系？他俩除了工作有什么好联系的。 于是当晚在蔺洁家做饭时，他又突然收到lisa发来的微信，对方表示对那个味道很感兴趣，希望他能告诉他果子的名字，最好可以的在第二天带两个实物过去。 陆宽廷看着桌上仅有的五个青皮果子陷入了沉思。 蔺洁走过来，“你炒菜炒傻了？” 说完，毫不留情拿走了两个。 “蔺洁。”他叫住她，“这个果子还有吗？” “没了，就剩这几个。”她熟练的剥开果皮，塞了一瓣果肉进嘴里，有些含糊不清，“你想吃啊？下次去镇里我们多拿点。” 陆宽廷点头，又说：“剩下这三个给我吧，明天我拿到公司吃。” 蔺洁嘿嘿一笑，说就知道你小子喜欢。 手机消息声又响起，lisa在问他行不行。 陆宽廷回了句：明天我带来。 埋藏在深山的青皮果子被放在装修精致的研发室内，白光一打显得果子都高档了不少，lisa拿起一个细细嗅闻，眼中瞬间升起一抹耀眼的光彩。 就是这个味道。 “你是说，想把这个果皮味做成香水？”陆宽廷盯着她的眼睛，想要分辨事件的真假。 “对，这个味道完全符合今年夏季限定的全部要求，产品研发申请报告我已经提交，希望得到你的全力支持。” 陆宽廷失笑，“你要做就做，跟我支不支持有什么关系？” 话毕，他愣住了。 三个果子搞研发，玩呢？ lisa正了正脸色，“希望你能大量采购这个果子，经费不用担心，直接来我部门报销。” 她认真得像天桥下贴膜的大爷，陆宽廷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行动力实在太强，仅过去半天她那份申请就批了下来，于是研发部的美艳女强人出现在销售部门口时，不断引来阵阵侧目。 “你当真的？”陆宽廷还在寻找脱身的机会。 lisa没说话，只是扬了扬手中的报告。 “我们什么时候去进货？” 陆宽廷心中不爽，仰天长叹，跟蔺洁的小镇之旅恐怕得加个冰冷的工作狂了。 第33章 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蔺洁这边工作照常进行，一周后她抽空去参加了以“镇”为主题的绘画比赛，场馆设在市中心的一个艺术馆，来自全国各地的参赛者们摩拳擦掌。 陆宽廷最近被lisa缠着收集资料，忙了好几天没跟蔺洁见面，他刚拿出手机想问蔺洁比赛完了需不需要他开车去接，就听见办公室门口就响起一阵高跟鞋声。 不用猜也知道又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女人，陆宽廷深深叹了一口气，仰头靠向沙发。 蔺洁按时入场，找到放有自己名牌的座位坐下，这次的比赛为现场作画，场馆专门为此腾出一间开阔的房间，绘画工具不限，由画师们自备材料，蔺洁用的是水粉，将东西都摆放好后这才观察起周围的参赛者。 左前方那个长头发的女人是微博坐拥五百万粉丝的大v，她擅长极速写生，经常在直播间里为粉丝作画。右上方那个灰发年轻男子是近期新晋的风景画师，他曾用一张三米长的水墨画拿下数十个奖项。 蔺洁大致扫了一圈，发现来者几乎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她那点小成就一比起来瞬间就渺小了许多。 她安慰自己重在参与，一名身穿白色西装的男人上台后简单讲述了一下整体规则，本次比赛共六个小时，中午有两小时休息时间，随后他将一个精致的沙漏摆在台上，比赛正式开始。 蔺洁深吸一口气，拿出铅笔开始勾勒，时间虽然不短，但总归题材要点过多，四周只剩沙沙刷刷的声音，蔺洁也很快投入进去，直到那个白西装男人再次走上台，她才发现已经到了中午的休息时间。 在外面简单吃过午饭，她回到场馆吹空调，坐在她前方的灰色头发男子过来打招呼，蔺洁礼貌的跟他做着自我介绍。 “你的画很有特色。”男子毫不吝啬他的赞美，“非常真实，即使颜色还没填完，我也能感受到浓浓的山镇风格。” “谢谢。”蔺洁笑了笑，“前段时间我去过一个小镇，从那里得到的灵感。” 她的画不像别人，他们用大好山河良辰美景来修饰画布，而蔺洁的画里，是破烂的小路，朽老的木门，黄泥灰瓦，遍地石沙，唯一能看出时代的，是那破得快要落下来的招牌，而周围有挑担的农民，地上是打滚玩闹的孩子。 后来画作快完成时，蔺洁心中一动，在远处的山脚下添了几个蓝色的背影，她用最细的画笔描绘，其中一个身影高大笔直，双肩之上是高耸的大山。 六个小时很快过去，由于大部分画布还没有干透，于是作品将会在直接放在场馆，由专业大师统一评分，蔺洁跟着其他画师有序离场，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她那幅与任何人都描绘得不一样的作品。 她没想过要修改，这就是其口镇，她不为把它画美而画，只为让所有人看到它最真实的样子。 临走前蔺洁为自己的画拍了张照，她点开微信，发了一条朋友圈，文案只有单独一个镇字，晚上回到床上时，便收到了霍峥的点赞。 三秒后，信息声响起，那个“姓霍的”上面赫然一个红色的未读符号。 他说，画得不错。 蔺洁弯了弯唇角，回他：看出我画的是哪里了吗？ 霍峥回她：影院那条街。 蔺洁笑得狡黠，说：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那头霍峥愣了愣，看着输入框硬是不知如何回复，最后只是回了句：什么时候来？ 蔺洁噌的从床上坐起，一个语音就拨了过去。 “喂？”霍峥不知为何她突然会打电话过来。 “你是不是想我了？”蔺洁一本正经。 不然为什么会关心她什么时候过去。 霍峥一头雾水：“你又在胡说什么？” “那你问我什么时候来？” “龙云跟个怨妇似的天天缠着我问，生怕你不来了。” 这倒不是霍峥夸张，自从蔺洁离开那天起，龙云就整天扳着手指数日子过，活干完了就一脸幽怨飘到霍峥身边问蔺洁小姐姐何时归来，有时候霍峥被问烦了，抄起头盔扔过去，龙云手忙脚乱接住，摸摸鼻子又飘走了。 “……”蔺洁有些气结，明显兴致降了不少，闷闷不乐道：“等手里工作忙完，差不多再过一周就来了。” “嗯。”霍峥顿了顿，“来的时候注意安全，前几天那盘山路翻了辆车。” “到时候跟朋友一块来，他开车。” “那叫你朋友开慢点。” “……”蔺洁仰天长叹，这个时候你是不是该问一句我那朋友是男是女！ “他开车挺稳的。”蔺洁有些漫不经心。 “男的？”霍峥下意识问，突然又觉得有些有些唐突，立马闭了嘴。 “嗯嗯，他们公司最近在研发什么果味香水，到时候会来镇里采购一批那青皮果子。” “……什么香水？”霍峥被她绕晕了，着实想不通青皮果子如何能跟香水扯上关系。 于是蔺洁十分热情的跟他介绍陆宽廷做的那个项目，霍峥虽然听得云里雾里，倒也没有打断他，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们需要大量果子。 镇里遍地果树，因为没有销售渠道和统一管理，几乎都是野树，那么到时候如何定价？怎么售卖？谁来摘这批果子？卖的钱归谁？ 蔺洁一提，霍峥这才知道事情还有很多要考虑的地方，他琢磨着先去问问何大娘，让镇里出主意。 “还有上次老邓家送的米饼和干烤片什么的，我挺多同事让我帮忙带，估计也要不少，粗略算一下得有二十来斤。” “……那么多你装得回去？” “这个不用担心，陆宽廷公司估计会派货车，我的装不下就装他们车去。” 两人最后又聊了一阵最近的事，最终还是霍峥那边忙起来，才匆匆挂了电话。蔺洁抱着手机窝在沙发里，那小心脏，怎么想怎么甜。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在蔺洁的强烈要求下，陆宽廷放弃开他那辆宾利，最后还是选择了蔺洁的红色越野，两人一大早出发，lisa那边还有事处理，决定下午单独过去，陆宽廷乐了，心道总算是能避开她几个小时。 然而很快他就乐不起来了，汽车开到离其口镇还有一小段路程时突然吭哧两声，靠在一旁睡觉的蔺洁被吓醒问是不是翻车了，陆宽廷沉着脸幽幽道好像是发动机罢工了。 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破路，一通救助电话从市转县再转到镇，最后车里空调彻底瘫痪，两人躲在路边树下乘凉，终于在蔺洁被热得快要晕过去时看见了前方开来的灰色皮卡车。 皮卡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在这破路上发出各种敲铜打铁的噪音，最后终于停在熄火的越野车旁，蔺洁翻出手机核对车牌，扯了扯陆宽廷的衣角说来了来了就是这车，接着抬头便看到一身黑衣的男人开门跳下。 “霍峥？！” 第34章 你那个开车很稳的朋友 霍峥下车的第一反应不是查看树下的两人，而是俯身看了看皮卡车尾箱，刚才开着就感觉声音比平时大了不少，这会才发现原来是有块板子没有放好。 树下那脆生生的霍峥喊出来时，他愣了足足三秒，午后的太阳像是要刺瞎谁的眼睛，从车体反光直逼瞳孔。霍峥不得不抬手一挡，深邃的眼眯成一条缝望过去，果然看到那树下抹熟悉的身影。 前方不远处就是她的红色越野。 “车怎么回事？”他拍拍身上的灰，随手从车里拿出一条毛巾边擦汗边走过去。蔺洁正想开口，身旁的陆宽廷往前迈了一步，朝霍峥伸出手时露出一抹职业微笑。 “陆宽廷。” 简短明了的自我介绍以及他嘴角勾起不善的弧度，蔺洁没悟出缘由，只是在心里嘀咕这家伙装什么逼呢。 霍峥同样有些莫名其妙，把毛巾往肩膀一搭往前跨了一步伸手过去。 “霍峥。” 蔺洁心跳怦然加快，瞧瞧人家这气场这动作这漫不经心的语气，那是你陆宽廷能比得了的吗？ 两只手短暂相握很快分开，陆宽廷不知道在蔺洁心里已经将他鄙视了几百遍，只是现在一旁打量着霍峥，从蔺洁那扭扭捏捏的模样来看，此人八成就是那个姓霍的。 姓霍的不知道他俩的心思，上车又往前开了一截，停在越野的前方，他下车去观察一圈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发动机故障了。”陆宽廷指了指引擎盖，“哪有修车的地方？” 霍峥盯着他的眼睛，以为他是在开玩笑，“这里是山区。” 他指了指他们来的方向：“从这里出去，至少三四十公里，你才能看到有烟火的人家。” 陆宽廷哑然：“那怎么办？” 霍峥没说话，抿着唇从皮卡车后车厢拿出两条手腕粗的麻绳，“只能先拖到回去，她的车镇上的人修不了，明天你们自己叫师傅来修。” 其口镇还有几公里，把车拖回镇是唯一的方法，陆宽廷黑着脸说那麻烦你了。 霍峥动作很快，在蔺洁的车上找准几个固定点栓好麻绳，又用力扯了扯确定已经捆牢，这才转身往车走。 陆宽廷为蔺洁拉开后车门，结果人直接蹦上了副驾驶，他有些不悦：“你坐那干什么？” 蔺洁回头：“副驾驶不能坐人？” 霍峥只觉得这太阳热得他快要化掉，撑着方向盘说你俩不坐就下去跟着车跑。 毕竟是个来帮忙的，陆宽廷只能独自坐在后排，前面的蔺洁满心欢喜系上安全带，心想半个月不见他更有个性了。 她的车吨位不小，惯性也就更大，霍峥不敢开快了，只能放慢速度还得时刻关注后视镜里的情况。 “怎么是你来的？”蔺洁拿出湿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她顺着方向盘上的大手看去，麦色皮肤下隐约可见凸起的青筋，蔺洁这才发现霍峥好像又被晒黑了不少。 “何大娘通知我的，镇里那辆拖车前几天送去修了，就让我来接应。”霍峥低沉的嗓音带着让人安心的稳重，蔺洁往后靠了靠，右手伸到侧方调节到最舒适的位置。 “今天没上班吗？” “龙云几个顶着，最近两天不忙。” “你吃午饭没？要不待会一块去镇上吃点？” “吃过了。” 蔺洁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 后排的陆宽廷脸色越发黑沉，终于忍不住轻咳一声，蔺洁这才反应过来介绍道：“对了，他就是我那个朋友，他们公司看上了你们镇的青皮果子，这次来估计得采购不少。” 霍峥抬眼看了一眼后视镜，语气平淡：“你说的那个开车很稳的朋友？” 陆宽廷闻声，问：“什么开车很稳？” 蔺洁往一旁缩了缩，没忍住捂嘴轻笑，心想霍峥估计是在报刚才陆宽廷面目不善的仇。 “我就说让我来，你非不信，这下车也坏了，回头记得赔修车费给我。” 陆宽廷皱起眉头：“这哪是我的问题，刚才路过好几个坑我也没想能颠熄火。” “那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怎么就没出事？”蔺洁眉毛一扬，跟他杠上了。 陆宽廷不想跟她争论，“大不了回头我把那辆宾利给你开。” “谁稀罕。”蔺洁扭头不理他，余光却瞟到霍峥紧抿的唇。 蔺洁心里咯噔一声，他会不会以为他俩在炫富？毕竟其口镇这个地方别说什么宾利，就是普通小汽车也难得看到几辆，刚才两人掐嘴没个谱子，让不懂他俩的人听起来多少有点炫富的味道。 蔺洁转头瞪了一眼陆宽廷，陆宽廷还想说什么，又被她一句闭嘴给阵了下来。 这一路开得慢，三人无言时空气都极为诡异，陆宽廷在后排打量着开车的霍峥，尽管心有不满，却不能否定这个男人确实与众不同。 不提那身出众的腱子肉，单凭他一张眉头微蹙线条硬朗的脸就能感受到这人身上那股强烈的侵袭感。 陆宽廷抬眼瞥向副驾驶勾着嘴角傻乐呵的蔺洁。 这鬼丫头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种类型了？ 一个小时后，车下的破烂水泥路变成了破烂土路，陆宽廷在后排被癫得头眼发昏，不得不抬手拉住把手，霍峥看了眼后视镜的人，淡淡道：“这边路不好。” 陆宽廷咬了咬后槽牙：“我看出来了。” 置物架有个什么东西被抖了下去，落在霍峥脚下，他心道不好，脚下用力一踩，果然发现这东西抵在了刹车踏板下。 “蔺洁。”霍峥注视着车辆周围的行人，语气认真且严肃，“踏板下有东西，你看一下。” 进了镇里人逐渐多起来，这一路有点下坡，车速却始终不减，蔺洁低眸一瞥果然看见了那里卡着个东西，她被吓了一跳，几乎有些慌乱的看向霍峥。 “别急，你把这玩意拿出来，我控制车。” 他声音永远带着一分沉稳，蔺洁点头，解开安全带，往他那边凑过去。熟悉的清甜味袭来，霍峥不自觉绷紧后背，握在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紧。 第35章 触碰 “霍峥，我看见了，但是够不着。”蔺洁伸了伸手，离踏板还有一个手掌距离。 霍峥努力往后靠了靠，为她腾出一块空间，汽车还在下坡加速，他躲开路人，但逐渐有些力不从心。后排的陆宽廷心卡在嗓子眼，“蔺洁啊，我们一车人的性命可都在你身上了。” 街边有村民骂了两声，带着孩子远远躲开。 “快点！”霍峥有些急促的催着，再往前是个没有围栏的池塘，那边没有别的路。 蔺洁一鼓作气，整个人站起身，往霍峥大腿一趴，上半身钻进狭小的空间，终于摸到了那个卡在挡板下的东西，她用力一扯，没有拉出来。 “卡住了，我扯不动！”蔺洁有些气急，“霍峥，怎么办啊！” “别急，试试换个方向。”霍峥喉结滚动，腿上柔软的触感跟过电般顺着骨头直逼大脑，他眉角跳动，极力控制着方向盘。 路面颠簸，车内摇晃，蔺洁的姿势很难稳住身形，她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撑在霍峥腿上，又往里探了探，手指勾住踏板下的东西用力一扯，咔的一声脆响，那东西终于被扯了出来，同时霍峥一脚踩下刹车，赶上皮卡冲进池塘前猛地停了车。 蔺洁来不及高兴，只听从车尾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皮卡被撞得往前溜了一大截，她扶住霍峥的手臂攀起，从后视镜看见了跟皮卡车尾紧紧相贴的红色越野。 蔺洁挤出一个无奈的笑：“好巧，得一块修车了。” 陆宽廷下车查看情况，霍峥盯着蔺洁瞧了半天，问：“刚才有没有撞到哪里？” 蔺洁这才感觉胳膊有些隐隐作痛，她抬手揉了揉，笑着说没什么大问题。 等到看见越野翘起来的引擎盖，她就笑不出来了，“这里修不了吗？” 霍峥叹了口气：“修不了，你早点联系师傅吧。” 经过这一折腾，两辆车算是在池塘边捡回了条命，但越野挪不动，皮卡也开不出，三人只能拿着东西步行往住的地方走。蔺洁这次带了不少画具，满满当当塞了两个大包，霍峥上前默默扛一个提一个，蔺洁在后面红了脸。 陆宽廷那边也有不少东西，lisa吩咐他先到了后记得多拍些照片，甚至还将自己的一套哈苏交给了陆宽廷，他提过沉重的背包，抬眼就看到嘴角快咧到耳根的蔺洁。 “别犯花痴了。”陆宽廷瞥了他一眼，“你眼睛都快粘人身上了。” 蔺洁不怒反笑：“你吃醋了？” 陆宽廷哑然，“很明显？” 蔺洁傻眼：“你认真的？” 两人在烈日下干瞪眼，努力辨别对方眼中的真实程度，前方的霍峥背着两大包回头，声音低沉得可怕：“想被晒死？” 蔺洁眉眼带笑，抬脚小跑跟上。 作为目前其口镇最受欢迎的人物，何大妈亲自为他们安排了住宿，就在龙云家旁边的一栋小楼，据说这里修建时就是专门为了接待镇上的贵客，早些年还有大大小小的领导老板往镇里跑，给镇里画了不少大饼，再过了些年，就没什么人来了。 走到院楼何大娘几个就迎了出来，听说他们的车出了故障，一路嘘寒问暖人有没有磕到伤到，要不要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蔺洁笑得灿烂，走在人群里说不辛苦，何大娘一听他们还没吃饭，又连忙说等会安顿好了就去她家吃，说着就叫人把他们带去住的地方，自己赶回去炒两个菜。 陆宽廷这才发现原来蔺洁说的并没有夸张，这里的人不仅热情，对她更是关照有加。 霍峥到了院楼接了个电话就走了，蔺洁拦住他，问：“几点下班？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霍峥今天白班，没事的话下午六点就能换人。 “大概六点。” “那下班了给我打电话。” 蔺洁眨眨眼，眼里的期待呼之欲出，霍峥站得笔直，下颚线流畅锋利，他想了想，说好。 蔺洁眼眸笑成弯月，在烈日下生成一种令人近乎恍惚的美，霍峥突然想起那晚宴席上，她仰头喝掉杯中的酒，碎发在风中微荡她是那样自信又大方。 两人很快分别，霍峥的摩托停在龙云家门口，一阵轰隆声后，人已经骑着摩托驶出好远。 何大娘安排了两个年轻小伙，他们从霍峥手上接过蔺洁的东西，把他俩送到龙云家隔壁的小楼。 小楼共五层，蔺洁的房间安排在二楼，房间打扫得很干净，该有的家具摆放整齐，就连一旁的书桌还放着几朵芍药。蔺洁对这免费住宿满意度达到百分之一千。 陆宽廷住她隔壁，再往旁一间是lisa的房间，陆宽廷刚放下东西就接到她的电话，说是刚出发，要晚上才会到，让陆宽廷别耽搁先去拍些照片。 不等他拒绝那边就挂了电话，陆宽廷憋着一口气，抬眼就看见窗户边一个鬼鬼祟祟的小毛头。 “哪里来的小孩？”他走过去开门，胡豆豆脑袋一仰，愣了愣：“你是谁？” 陆宽廷乐了：“你在我门口晃过去晃过来，倒还先问起我是谁来了？” 胡豆豆脖子一缩，支支吾吾：“我叫胡豆豆，我要找蔺洁姐姐。” 陆宽廷挑眉，看来着镇里上下老小都认识她。 “豆豆！”一旁的房间门打开，背着画具的蔺洁一眼看见那小小的身影，“过来姐姐看看。” 胡豆豆欢呼一声跑过去，拉着她的手就开始叽叽喳喳：“姐姐你来好晚，我好想你！” 蔺洁揉了揉他的头发，她蹲下身，手指抚过胡豆豆额角那个疤，问：“还疼不疼？” 胡豆豆摇头，“我妈说，这个疤代表着我是男子汉的象征！” 蔺洁被他逗笑了，“你才多大就男子汉了，有你这么小这么矮的男子汉吗？” 胡豆豆吵吵嚷嚷不服气，蔺洁只能败下阵来说好好你现在是小男子汉，等长大了就是大男子汉，这才把人安抚下来。 “你要去哪？”陆宽廷走上前问道。 蔺洁拍了拍装着画具的包：“之前答应他们要给镇里画墙绘，我先去那边看看，一会何大娘问起来你就说我不饿。” 她又转身拍了拍胡豆豆脑袋：“这个哥哥是我朋友，你带她去龙云哥哥家吃饭好不好。” 胡豆豆把手放在下巴摩挲，仔细观察了一会，十分老成的问了一句：“男朋友吗？” 蔺洁一巴掌下去说姐姐还没有男朋友。 胡豆豆侧身躲开，拉过陆宽廷的手逃：“哥哥，我带你吃饭去！” 第36章 心动的初端 要绘画的那面墙在东坡，蔺洁出门很快打到一个摩的，大概是半个月没来有些不习惯，等到的时候她只觉一路被颠得屁股生疼。 修车师傅已经安排，得明天才会来，蔺洁想起第一次来的时候她腿受伤开不了车，第二次来腿好了车又坏掉，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往前走五十米就能看到那一面白墙，这里是进镇的必经之路，墙面朝向外面的公路，粗略计算有十来米长，蔺洁画室那边本来给她安排了两个助手，但她后来还是拒绝了。 三个人可以很快完成墙绘，但她不想，只要能赶在提交作品前，她就可以在镇里多待段时间。 设计图已经完成，蔺洁拿出量尺开始标点，一点点描底，这里有几棵长得葱郁的大树，正好挡住烈日，蔺洁忙了一阵倒也不觉得热。 直到路过的村民越来越多，他们开始驻足观察起蔺洁时，她这才拿出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快到六点。 “姑娘这是在做什么？咋在墙上圈圈点点？” “你懂啥，人家在给俺们镇宣传画，要参加比赛的！” “上回救出胡豆豆那姑娘？” “这可不得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蔺洁有些哭笑不得，她粗略描绘了一下图案的轮廓，肩膀已经有些发酸，正想着收拾东西离开，就听兜里传来一阵铃声。 手机屏幕因为反光而没看清来电人，她接起：“喂。” “是我。”那头霍峥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蔺洁愣了三秒，努力看清时间。 她回想起约了霍峥下班一块吃饭，但现在还不到六点。 “你下班了？” “嗯。” 原本六点换班时间，龙云那小子来的时候告诉他蔺洁中午没去何大娘那吃饭，他犹豫了一会，说让龙云提前顶一会，他有事。 后者会意，腻歪的盯着他直到眼里只剩摩托车驶出时带起的一阵黄沙。 “那你等我下，我马上就好。”蔺洁慌忙的开始收拾东西。 霍峥听见了那边聒噪的人声，将手机贴近了耳朵，问她在哪里。 “东坡这，就是这面白墙。” “嗯。”油门一拧，风在耳边呼啸而过，霍峥压低了声音：“在那等我。” 他很快赶到，头盔上沾了不少沙土，霍峥拍拍衣服，单手取下头盔时没发现蔺洁眼里一闪而过的异彩。 “晚上吃什么？”她走过去，清秀的脸因为兴奋而有些微红。 霍峥撇开头，将头盔递给她，说随便。 蔺洁接过戴上，熟练的蹬上后座，“镇里有什么馆子没，家常菜？” 霍峥想了一下，倒是有一家，于是让她坐稳，蔺洁往前一贴，伸手圈住他的腰。“再买个头盔吧，这样你多危险。” 霍峥看了眼腰上的手，目光暗了暗，没有说话。 …… 陈飞是四川人，五年前来其口镇开了家川菜馆，川菜重油重盐，麻辣鲜香，陈飞小时候跟着厨师老爸学过一段时间，倒也颠得一手好过锅。 外面烈日炎炎，路人口干舌燥，不大的饭馆内空调徐徐，厨房内更是火光冲天，蔺洁抿了一小口茶水，目光往那火光处看去，一本正经道：“这动静，一看就是大厨。” 霍峥坐在她对面，宽阔的脊背像座小山，“四川来的，手艺正宗。” 不到十分钟，三菜一汤已经上桌完毕，镇里下馆子的人少，陈飞店里生意不温不火，忙空了就去店门口坐着，时而跟路过的行人打声招呼。 蔺洁夹起一块回锅肉，爆炒后的肉片还带着高温，她吹了吹气，将肉片放进嘴里。 油脂和咸香在嘴里迅速串开，肥而不腻，咸而不齁，她被香得眯了眼，捧着碗说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回锅肉。 霍峥笑了笑，给自己盛了一大碗白米饭，夹了两筷子菜顶在饭上闷头吃起来。 蔺洁把自己的碗递过去，她看了一眼霍峥，唇角挽了个笑。 霍峥避开她那甜得发腻的笑，一声不吭替她盛了一大碗，蔺洁傻眼：“我吃不完这么多！” 霍峥抬眸，将碗放在她面前：“中午不是就没吃？” 蔺洁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龙云说你中午没去他们家。”霍峥拿起筷子筷子继续干饭，蔺洁嘟嘟嚷嚷，小口的吃着。 结果是那碗饭她顶多吃了三分之二就撑得往后倚了，霍峥见她不再动菜，上前去柜台结了账。 “霍峥。”蔺洁拿上包从后面跟上来：“散会步吗，消消食。” 霍峥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的时钟，晚上八点，外面的天还亮着，半山腰隐隐可见落日的半个脑袋。 他点点头，把蔺洁装画具的包固定在摩托车上，蔺洁问：“有没有河？” 霍峥想了想，说有。 “那去河边走走，凉快。” 两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蔺洁问了他霍琪的情况，这才知道原来每隔三个月他都会带霍琪去市里检查一次。 “下次什么时候去？” “下个月末。” “怎么去？开那辆皮卡吗？” “嗯。” 太阳缓缓落山，四周微凉的山风吹向小镇，天空逐渐暗成淡青色，蔺洁听见了前方传来的水流声。 她笑了一下，往前跑去，长发被风扬起，霍峥看见她耳尖的一点闪光，抬脚跟上后才看清今天她戴了一副很漂亮的水钻耳环。 蔺洁感受到他的目光，眉眼一眼：“好看吗？” 四周是风和水流的声音，霍峥看见湍急的河里蹦跳出一条鲤鱼，又噗通一声扎进水里，蔺洁笑得很明媚，飘荡的发尖扫过他的侧脸，他心神有些游荡，不自觉开口，“很漂亮。” 得到回答，一抹异彩在蔺洁眼里划过，她张开双臂，感受着风，轻轻开口，声音又被风带走。 霍峥抬头，看了眼天，“明天可能会下雨。” “你怎么知道？”蔺洁转头。 “天气预报里说的。” 蔺洁扑哧一声笑出来，突然耳尖有什么东西滑落的感觉，霍峥看见那极小的亮点闪耀着白光落进水里。 一个小型漩涡在水中打着浪，那亮点很快消失不见。 蔺洁捂住耳朵，有些失神：“我的耳环掉了？” 身后传来更大的噗通声，当她转过头，只看见地上放着的手机。 水里浮现出一个极快的黑影，蔺洁看见他甩了甩打湿的头发，又一头扎进了水里。 “霍峥！” 第37章 明明你也喜欢 蔺洁觉得大脑有些发晕，天色一暗，视线受阻，她只能隐约看见湍急河流拍打在岩石上的白浪，而霍峥自从刚才那个探头后就再没出现过。 她死死盯着霍峥最后一次出现的那处水涡，双手紧紧攥住，指关节开始发白，她大声呼喊霍峥的名字，嘶哑的声音在这幽深的河岸显得尖锐又突兀，但却又无济于事。 巨大的恐惧向她袭来，蔺洁突然感到无法呼吸，脚下发软跪了下去，膝盖在鹅卵石上磕得生疼，突然眼前一阵白光，她抬眼望去，是霍峥的手机响了。 来电人赫然写着阿琪两个字。 蔺洁拖着发软的身子爬过去，她拿起手机放在胸口，不敢接，只是一脸无助的望向河流。 突然。 哗啦！ 霍峥在离她十来米远的河心突然出现，他在水中仰着头，大口喘气，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清了岸边那个小小的身影，和她转过头时眼里的震惊与泪水。 力量重回身体，蔺洁起身，她从没感觉自己能跑这么快，霍峥怕她冲进水里，有力的双臂在水中划开，他身后是漂亮而破碎的浪，身前是哭花了脸的姑娘。 蔺洁确实冲到了水里，这条河源于地下水，即使在炎炎夏日也带着刺骨的凉，河水刚没过她的脚踝时，霍峥就人高马大的从水里冲了出来，蔺洁腰间一紧，被他沉着脸提上了岸。 “你往水里跑什么！” 教训的话还没说出口，腰腹就传来一阵温暖柔软，他刚从水里出来，浑身湿透带着冰凉，蔺洁圈住他的腰，双手死死攥住他的衣服，一张小脸埋进结实的胸口，呜咽而小声的哭着。 霍峥无言，黑暗中那双眸子颤了颤，他抬手抚上蔺洁微微发抖的肩膀，放低了声音：“我没事，别哭。” 他一向不善安慰女孩，霍琪以前发病时哭得撕心裂肺，他只能一边耐着性子一边安抚她，而蔺洁哭起来，他只感觉心尖都在发疼。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想不明白。 哭声渐渐弱下去，蔺洁抽噎着抬头，天空中云层散去，露出浑圆而明亮的月，霍峥看见她发红的眼睛，脸上是未干的泪。 心脏深处又是一抽，他无奈苦笑，“行了，我又没死。” “可你吓死我了！”蔺洁张口，声音还哑着，她出气般捶了一下霍峥胸口，像是不解气，又在他腰间拧了一把。 “为什么突然跳下去，这条河这么急，水那么深！” 蔺洁比他矮了一大截，此刻却带着一份压倒性的气势，她仰着头盯着霍峥，愤怒又后怕：“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差点就以为你，以为你……” 霍峥身上还滴着水，他扶着蔺洁的肩膀将人拉开，声音低沉而缓和：“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说过什么吗？” 蔺洁不解的看着他。 “人没有那么脆弱。” 至少他没有。 十年前的那场事故，他失去了太多，于是那肩膀不得不扛起所有，他开始变得强大，变得勇敢，变得孤独却又无坚不摧。 蔺洁望着那双墨黑又璀璨的眸子，只觉自己越陷越深，霍峥胸口还起伏着，刚才他呛了水，头还在岩石上磕了一下，隐隐有道小口。 蔺洁看见了，心疼得揪起，“这里受伤了。” 霍峥抬手碰了碰：“破了点皮，没事。” “琪琪刚才给你打了电话。”蔺洁将他手机递过去，霍峥接过，两根冰凉的手指相触，又很快分开。 他回拨过去，那边霍琪准备休息了，霍峥跟她聊了两句，说明天会去看她，然后匆匆挂了电话。 湿透的衣服贴着身体一会不断带走热量，霍峥抬手勾住衣角脱下，蔺洁站在她身后，把那沟壑分明的宽阔脊背瞧了个透，刚才还惊魂未定的心脏又狂跳起来。 霍峥动作很快，衣服在打手中一拧，水哗啦啦淌下，他提着衣角一甩，抖干大部分水分，然后利落的往身上一套，转身便看见满脸通红的蔺洁。 霍峥叹了口气，走过去，在她面前张开手心。 蔺洁低头一看，那枚小小的，闪着夺目光彩的耳环，正安静的躺在他手心。 心脏拧了一下，蔺洁眼角有些发酸，可是她刚才已经哭了很久，没有更多的泪水了，于是只能抬起一张皱巴的小脸，小心接过他掌心的耳环，轻轻说了句谢谢。 那细小的声音像柳絮般飘过，刮得霍峥心尖发痒，奇异的感觉在心中反复翻搅，他喉结滚动，说：“走吧，回家。” “霍峥。”蔺洁没有动，她依旧站在那里，小小的脸蛋染上一抹红晕，霍峥回头看见她眸子里闪过的固执。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咬着唇问。 “没有刻意对你好……” “没有刻意？”蔺洁走上前，两人挨得几近，甚至能听见对方的呼吸。 她抬手戳了戳霍峥胸口：“你敢说，你这里，就没用一点点心动？” 她的指甲有些尖，皮肉上传来尖锐的触感，霍峥垂眸，双手在身侧紧紧握成拳，又无力地松开，“没……” “你发誓！” “蔺洁。”他苦笑了一下：“别闹了，回家。” “你在怕什么？你敢说对我没感觉？霍峥，你为什么不承认？” 气温越来越低，霍峥说的没错，明天是会下雨的，天气预报早已给出了答案。 “蔺洁，我……”他低着头，声音又沉又哑，就这么一张一合，半天都吐不出个字。 他该说什么？说我没有父母，只有一个生病的妹妹，我只是个普通工人，我不值得你托付？ 这种话在蔺洁这里行不通，她明媚阳光，善良而美好，脆弱又坚强，霍峥隐藏山镇的十年里孤独昏暗，她是一束石崖上陡然出现的光，带着令人向往的温暖，却无法抓在手中。 于是霍峥没有回应她，他往一旁侧身走开，蔺洁咬牙，抬脚追上他，顺势一抓。 霍峥大脑轰的炸开，浑身敏感成一滩水，又迅速坚硬成钢铁，他红了眼，拉开蔺洁的手，怒道：“你是女生，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蔺洁笑了笑，向他贴近：“这就怕了？今天在车上，我趴你腿上的时候，这小家伙挺兴奋吧？” 那个时候，她发现了？ 霍峥后退一步，神情慌乱，有些不知所措。 第38章 苦涩的吻 河水依旧湍急，水中生成一个个小小的漩涡，细小的虾米被卷进去，随后岩石边一个浪花打下去，漩涡又散开，虾米们逃也似的弓着身子离开。 “别闹了。”霍峥伫立在那里，后背绷得笔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不敢看蔺洁，像是怕深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被人发现，目光闪躲又带着愠怒。 他想扼住她，问她为什么要选择他，想给她看看这世界上的善和恶，这个看起来就在温室里长大，从小无忧无虑，一有感触就会躲着流泪的姑娘，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去呵护。 于是面对她的接近，他只能小心谨慎，可她依然能笑得眉眼弯弯，霍峥心想，要怎么形容呢，大概就像是初春时配气站门口树梢融化的雪，深秋时那棵树又挂满了金灿灿的果。 总之，她是很美好的，她的一切都跟美好两个字沾边。 但他想说，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我的心底也有不可见人的欲望和压抑，请你不要来窥探我，请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让我孤独终老就好。 蔺洁不知他内心所想，却很喜欢霍峥这副样子，平日里他沉默寡言，总是一个人闷声干活，蔺洁看着就来气，好好一个大活人装什么孤独侠客。 “你看着我。”她往前凑，去寻霍峥的眼睛，好像认定那里面就会有答案。 霍峥往后退了一步，蔺洁继续贴上，河岸上是光滑的鹅卵石，踩在脚下有些松动，蔺洁步子急躁，一脚踩滑，仰面倒了下去。 霍峥心口一紧，结实的手臂顺势一捞，带着人旋了一个圈，蔺洁撞进坚硬的胸膛，还没来得及反应，两人就摔了下去。 她被霍峥护在怀里，倒下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闷哼。 四周响起虫鸣，蔺洁脑子乱哄哄的，分不清是蛐蛐还是蝈蝈，又或者是别的什么，霍峥教过她，但她学艺不精，全还回去了。 “啊！”蔺洁慌乱撑起身，“你有没有事？” 他的后背撞在石头上硌得生疼，身上又压了一个人的重量，霍峥疼得皱了眉，只说没事。 蔺洁看他那脸色就知道不对劲，又往他身上爬去，想把人翻过来看后背。细软的手贴上腰腹，霍峥吸了一口凉气，一把捉住她的手。 “说了没事。” 声音却哑得不成样子。 夜色越来越浓，周围的一切逐渐隐匿，霍峥垂着头，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 蔺洁不信，挣开他的手，攀住那宽阔的肩往身后看去，独有的清甜带着灼热洒在颈间，霍峥浑身紧绷，抬手攥住她不安分的胳膊。 “别动了。”他把头往前伸，额头抵在蔺洁肩膀，声音颤抖无助。 浑身血液快速流淌，比平时更加滚烫兴奋，身体某处遵循自然规律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他浑身湿透，衣物全紧贴在身上，蔺洁就压在他身上，那双清亮的眸子疑惑地看过来。 “霍峥，你怎么了？” 目光下移，停留在某处后蔺洁顿时定住，她睁大眼睛，血液直冲大脑，瞬间红了脸，“你，你又……” 霍峥心里叹了口气，抬手捂住她的眼睛，“别看……” “你都这样了，还不承认喜欢我！” “……” “霍峥！”她挣开，双手捧起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两人鼻尖挨着鼻尖，她大胆的在他脸上轻抚，指尖轻轻描绘他的轮廓。 “只要你说你也喜欢我……” 只要你说你也喜欢我，我就跟你在一起，不管你肩上背负的是什么，我愿意站在你身边。 蔺洁声音有些颤抖，连同指尖，虚虚实实的在他脸上轻轻剐蹭，她想说你不要拒绝我，我没你想的那么柔弱，我永远相信生活会好起来，没有人应该孤独，所以请你不要推开我…… 霍峥张了张嘴，第一个音节发出的瞬间，蔺洁的脸在眼前陡然放大，温润的触感从嘴唇蔓延至全身，他只觉大脑一阵噼里啪啦，短路似的什么也做不了。 轻抚侧脸的手绕过后颈，勾住他的脖子，蔺洁往前贴了贴，能够清楚感受到另一颗跳动的心脏。 霍峥依旧没有任何行动，蔺洁想，正常男人这种情况好歹也会拥抱或者动动嘴，你愣着不动什么意思？非要让我一个人唱完整个独角戏吗？ 事实好像确实如此。 她的炙热滚烫的心一点点凉下去，凉到最后有些发疼，于是她没忍住落了泪，可她还不舍离开这个吻，于是眼泪从她眼角滑落，滑过脸颊，最后淌进嘴角。 霍峥皱了眉，好像尝到了一丝苦涩。 他轻轻推开蔺洁，她垂着头，肩膀有些颤抖，嘴唇咬得死死的。 第一次放下所有尊严去追求的人，得到的结局竟是如此可笑。 月光下，这个明媚灿烂的姑娘，正当着他的面无声哭泣。他想替她擦掉这些讨厌的泪，但理性告诉他不能这样做。 他垂落身旁的手动了动，喉头有些发紧，昂首挺胸的某处还很明显，但已无人关心，蔺洁轻轻抹了泪，抬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她说：“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他沉默了一会，“嗯。” 苦涩的笑开始破碎，她指着他的胸口，又问：“这里也不喜欢？” “嗯。” 手指下移，滑过沟壑分明的腹肌，抵在他身下，蔺洁一字一句：“这里也不喜欢？” 霍峥觉得他快疯了。 他眼底闪过一抹狠厉，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人从身上提了下去，蔺洁被吓了一跳，倒退好几步才稳住脚跟。 霍峥从地上站起，快步走到她身边，巨大的压迫感袭来，蔺洁攥着衣角，从来没有觉得霍峥会这么可怕。 他低头盯着他，眼里像是有火苗，压制着什么强烈的情感似的，声音带着浓烈的警告。 他说，你走吧，别再靠近我了。 …… 两人回到小楼已经快到晚上十点。 霍峥把她送到楼下就离开了，蔺洁呆呆的望着那个背影，唇上温热的触感还在，但指尖一片冰凉。 霍峥让她别再靠近他了。 他语气是那么认真，盯着她的眸子幽黑深邃，她努力的看着，最后才发现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根本没有答案。 他可能真的不喜欢她。 所以她这么久以来的接触和交流顺理成章变成了无理的骚扰。 甚至更严重。 因为她还亲了他，在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下。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陆宽廷在楼上听见摩托车的动静就下了楼。 “刚才那是霍……”陆宽廷的声音突然卡住。 蔺洁转头看着他，哭得微肿的眼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我靠！那小子怎么你了？！” 第39章 两个都是瞎子! 陆宽廷快步走到她身边，见人眼角挂泪，小嘴瘪着，装画具的包孤零零放在脚边，那模样别提有多委屈了。 “你告诉我，那家伙是不是欺负你了？”陆宽廷挽起衣袖，一改平日清雅精英的行头，那双狭长眸子里透出的愤怒，简直是想把某个姓霍的大卸八块。 蔺洁摇摇头没说话，本来已经止住的泪水在听到他的话后又有夺眶而出的征兆。 陆宽廷心里那叫一个疼啊，自己眼巴巴看着长大的女孩哭得跟什么似的，那一口气梗在胸口越积越大，他扳过蔺洁的肩膀，语气愤怒道：“给他打电话，我来接。” 蔺洁瞪大了泪汪汪的眼直摇头。 陆宽廷为他出气这件事不是第一次，早在上初中的时候，有段时间学校太妹盛行，哪哪都有她们恶劣的行径，蔺洁有天去厕所遇见几个女孩在欺负另一个，天生侠肝义胆的她走上前去小声说了句你们别打她了 为首的太妹也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来趟这浑水，十分猖狂的冷笑着就要去揍多管闲事的蔺洁，奈何碰巧上课铃响了，几人只能离开，而那个太妹也甩下一句狠话，叫她放学小心点。 于是当天下午蔺洁就被一群头发狂炫酷帅刁炸天的男男女女拦在了学校旁的一条小巷子里。 被欺负的那个女生在学校见过她，知道她和陆宽廷关系比较好，急匆匆的就跑去教室找人，那天陆宽廷被老师留下帮忙批改作文，女生的话还没听完他就掀开桌上的书本冲了出去。 等女孩赶到时，小巷子里只剩被打趴的陆宽廷和一旁哭得快要断气的蔺洁。 后来蔺洁连续一个星期早上煮白鸡蛋，然后拿去给陆宽廷敷脸。 陆宽廷脸疼了半个月，那群人里有校外的混混，下手狠就算了，那人估计也没想到陆宽廷硬是一拳都没躲，他不会打架，只能一拳一拳的受着，最后蔺洁的哭喊声引来的路过的行人，那群人这才慌忙跑开。 他家有点势力，尤其那个宠他如命的退休高官外公知道这件事后，直接向市里反应，上头的领导头都吓大了一圈，表示立刻马上查证此时，最后校长被揪出来时，那颤抖的大肚子抖得跟波浪似的，没过多久学校的太妹风就被打击得一点渣都不剩，以至往后的几年里他们学校荣获了各种榜样校园奖。 可要用陆宽廷的话来说，这打挨得太值了！ 整整一个星期，蔺洁那叫一个温柔和顺，贤惠体贴，什么端茶倒水捶肩捏背通通应有尽有。 那段时间陆宽廷只感觉走上了人生巅峰，整个人都冒着幸福的粉色泡泡，走路都轻快了不少。只可惜时间不长，等到他脸上的伤好了，再装病号讨捏背也就行不通了。 所以你看，这个他从小就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姑娘，被一个深山里的野男人给欺负哭了，陆宽廷此时的心情不亚于被抢了老婆，就差去何大娘家要个锄头直接杀上配气站了。 蔺洁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她拦住陆宽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手指在衣角轻轻搅着，把衣角弄成皱巴巴的形状。 她该怎么告诉他，她在一个夜黑风高但天气很凉爽的晚上，把一个不喜欢她的男人给强吻了？而且在此之前，她还多次挑逗别人。 “说话！”陆宽廷语气愤怒不减。 蔺洁打了一个颤，支支吾吾：“他没有欺负我，是我……” 陆宽廷不信，“你什么？” “我……”蔺洁咬咬牙：“我表白失败了。” 咔嚓。 陆宽廷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他抬起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她，语气从最开始的愤怒变成了不可思议：“你……你跟他表白？” 蔺洁红着脸点点头。 “他不喜欢你，拒绝你了？” 她的脸由红转白，又点点头。 陆宽廷眼前一黑，心里怒骂：两个都是瞎子！ 事情转变得太厉害，对于霍峥拒绝蔺洁这件事他还需要消化，最后看人一副难受得要死的样子他最终没有继续为难她，将人送到房间便出来了。 “故事挺精彩。” lisa站在走廊望向他，月光下她的红唇妩媚又致命。 她是晚上八点左右到的，整理好行李便去查看陆宽廷下午拍的照片，不得不说他的拍照技术跟一坨屎没有任何区别，她第一次看到自己价值六位数的相机能拍出如此惨烈的作品来。 所以有没有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几乎每张照片里都有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这事当然不怪陆宽廷，胡豆豆第一次见到相机，兴奋过度，非要他把青皮果子跟人一块拍进去，陆宽廷想反正无所谓啊，拍人拍果子区别都不大。 一路舟车劳顿的lisa饭都没吃就埋头检查照片，最后气得双眼发黑，来到走廊透气，一低头就看见霍峥送蔺洁回来，再后来，楼下的所有交谈她都听了进去。 陆宽廷心乱如麻，往栏杆一倚，望着远方漆黑的山发呆。 lisa走了过来，非常通情达理的没有提照片的事。 工作上的事可以放一放，她可不能在别人失恋的时候继续给人施压。 “她就是你以前提到过的，蔺洁对吧。” lisa记性很好，某次公司聚会她巧然听到过陆宽廷提起她，他提到她时整个人散发的温柔，跟平时完全不一样。 “嗯。”陆宽廷语气有些不乐。 “她不知道你喜欢她吧？”lisa语气很平淡，她也望着那山，锋利高挑的眉有些缓和。 陆宽廷睁大了眼看过去，“你说什么？” “别不承认。”lisa笑笑：“喜欢多久了，她还不知道的话，你得想想是不是你喜欢的方式不对？” 陆宽廷脑子卡了壳，他承认自己喜欢蔺洁，但什么喜欢的方式，这种一听就很复杂的东西他怎么会明白。 “我的意思是，她会不会，把你对她的好，当成了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好。” lisa顿了顿，又说：“或者你自己都没有察觉，你对她的感情，可能就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感情。” 陆宽廷愣在原地。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想了一会，说：“你很懂这些？” lisa弯弯嘴角，不置可否。 “你谈过恋爱吗？就跟我讨论这些。” 两人工作中就时常起冲突，陆宽廷并不想在这方面也被她压制一等。 轻快的音乐及时响起，lisa看了眼屏幕，嘴角的笑意更深，她眉毛一挑摁下接听键，声音绵软酥骨：“喂，亲爱的，我在出差呢……” 第40章 啥时候有的女朋友 陆宽廷额角直跳，心道刚才就不该跟她搭话，lisa一边接电话一边冲他做了个手势：我先回房间了你自个待着吧。 陆宽廷微微点头回应，lisa关门后四周顿时安静下来，远方墨黑的山轮廓分明，陆宽廷手指交叉抵在额头，心里开始思考刚才lisa说的那句话。 把蔺洁当妹妹吗？ 他的感情是这么回事吗？ 自己也不太明白。 …… 话说昨晚霍峥一夜未眠，那张床就像生了刺似的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最后他从冰箱拿了罐冻啤酒，坐在院里喝了大半罐后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可那梦里啊，哪哪都是蔺洁的影子，一会是她开心的样子，一会人又哭了，霍峥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终于折腾到天边泛白，上楼简单洗漱了下换上衣服便出门了。 临近月末，配气站工作多起来，全镇安检已经开始计划，一摞一摞的资料单堆成小山。 龙云从小山堆里探出头，语气还有些迷茫：“峥哥来了，昨晚我整理资料直接趴桌子睡过去了，一会叫姜明恺过来弄，这小子最近心神不宁的，昨儿库房钥匙都弄丢了。” 霍峥换上工装，鼻腔嗯了一声，有些疲惫的往一旁椅子上坐，头微微仰起，盯着刚冒出头的太阳有些眼神恍惚。 龙云起身去洗脸，转头看见霍峥，惊道：“峥哥！你啥情况？” 霍峥不解的看向他。 “你这一副，一副那什么消耗过度的样子，昨儿真跟蔺洁那妹子出去的？” 又是蔺洁。 霍峥皱了一下眉，起身啪的一下拍在龙云后背，龙云被拍得一个趔趄，疼得龇牙咧嘴：“我废了……” “以后别提她了。” “什么？” 霍峥深吸一口气，转身去拿探测仪，“我跟她没什么，老提容易让人误会。” 龙云哦了一声，视线从他身后收回，这个理论知识碾压实操的纯情大男孩敏锐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姜明恺正好也来了，他永远穿得端端正正，微长的头发梳理得乖顺服帖，像个还没毕业的高中生。 “小姜啊。”龙云眉头紧皱，手里端着一个茶杯，懒散的靠在门框，时而低头叹气，时而咂嘴摇头。 看起来比李师他老爷子还沧桑了几分。 “怎么了龙云哥？” “过来我告诉你。”龙云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去，乖孩子小姜同学十分礼貌的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了过去。 “我跟你说。”龙云表情神秘：“峥哥好像失恋了。” “啊！”小姜同学震惊。 失恋？什么失恋？霍峥啥时候有女朋友了？ 他突然想到什么，有些不确定的问：“蔺洁姐姐？” 龙云嘴角一撇，郑重的点了点头。 “他们什么时候……”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虽然没说正式在一起，但你看他俩那叫一个亲密。” 小姜同学内心震惊又悲凉，天真的信了龙云的鬼话。 原来他们私下已经在一起了吗。 “不过啊。”龙云抱着茶杯喝了一口，“从刚才峥哥那状态来看，我估计掰了。” 小姜同学哦了一声，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龙云还想拉着他咬耳朵，那头霍峥已经提着箱子走了过来，瞥了一眼无所事事的两人，冷声道：“没事做？” 龙云哗的一下又钻进了资料堆里，嘴里还自言自语：“这个小姜，大早上一来就偷懒……” 姜明恺百口莫辩：“峥哥，我没有！” “行了。”霍峥甩给他一个测漏仪，“今天去镇上，看看那些商铺。” …… 修车师傅是中午到的镇里，蔺洁接到电话时人还没醒，昨晚回到房间倒头就睡，睡觉是她一种自我修复的方式。 修车师傅一听她声音迷糊又沙哑就知道人还没起，有些愤怒道这镇上破路十八弯，我上哪给你找车去。 蔺洁一下就清醒了，忙坐起身道歉，又打了一个池塘那块的定位过去，表示自己马上赶过去。 等她赶到时师傅已经在车底忙碌一阵了，修车师傅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皮肤黝黑，五官粗狂，他从车底钻出，又去查看引擎盖。 有些配件需要更换，都是从市里4s店带来的，师傅抬脚踢了踢前面的灰色皮卡，问她这辆车管吗。 蔺洁有些犹豫，既然人都叫她理他远点，那也不用再费事来管他这破车了，但一想着他那车会变成这幅样子，主要还是拖了她的福。 “……一块修了吧。” “行。” 师傅一直忙到中午，蔺洁一会忙完了去镇上吃了饭，毕竟人大老远的赶过来，师傅摆手说不用，蔺洁心里过意不去，说那我去给你买一份来。 还是昨天那家川菜馆，蔺洁点了两个小炒，一个素菜一份汤，最后又打包了一大份白米饭，老板陈飞笑着给她装袋，随口问了一句给霍峥带的吗。 话刚落，身后玻璃门被打开，霍峥带着姜明恺进来检查厨房用气，一身工装挂着工具箱站在两人面前，陈飞抬眼看见，又看了看一脸震惊的蔺洁。 气氛突然变得诡异。 “蔺洁姐。”姜明恺礼貌跟她打招呼，蔺洁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我跟峥哥来做安检……” “干活。” 霍峥沉着脸打断他，提着东西就往厨房走，眼睛都没往蔺洁身上落一下。 姜明恺朝着蔺洁笑笑，快速跟上去，直到两人进了厨房，蔺洁才大口呼吸起来。 刚才，他好像都没看自己一眼。 蔺洁内心烦躁，早知道就不帮他修车了！ 陈飞看出了两人的不对势，他摸摸鼻头，说姐不好意思，给你打个折吧。 等她提着饭过去的时候，修车师傅已经在树下乘凉，蔺洁看着两辆修好的车，想了想，给霍峥发去一条微信：车修好了。 过了几分钟，那边回了一条好。 接着发来一条谢谢。 满屏幕得客气和疏远。 送走了修车师傅，蔺洁上车把车倒出来，一路开回了小楼，正停好车，就见李师提着一大袋什么东西走了过来。 “李师？”蔺洁有些惊讶，“好久不见。” “蔺洁姑娘。”他脸上堆满了笑，把东西往蔺洁身前一递，“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蔺洁疑惑接过，眼里满是不解，“怎么了这是？” “上会投稿那个照片，你看我年纪大了什么都记不住。”李师笑笑。 “那照片是霍峥发给我的，我觉得好看，随便投了个杂志，后来霍峥跟我说，得奖了，你说能领钱。” “我让他去领，毕竟那照片本就是他拍的，他不要，说让我领了给老爷子买些营养品，两千呐，蔺洁姑娘，你要不提这事，我拿不到这个钱。” 李师笑得很幸福，“我还买了些菜，叫了那群小子，对了，你这次来还带了朋友吧，今晚一块来我家。” 蔺洁想到有霍峥在，开口就想拒绝，可李师实在热情，说什么也要她必须过来。 最后她只能笑着答应，临走时看见李师的背影心里又十分不是滋味。 如果当初她没看到那张照片，也就不会跟这群人有任何关系了。 第41章 是在撩她吗? 可是没有那么多如果，蔺洁心想，如果一切都是注定，那就好好享受过程；如果命中一定会遇见这个人，那就笑着相遇，再笑着道别。 心里想通了，但失恋的流程还是得走走，她以自己需要调整为借口，又闷头大睡了一下午。 期间隐约听见有人在敲门，好像是陆宽廷，说接到李师的邀请过去吃饭，问她要不要一起走。 蔺洁迷迷糊糊中说还想睡一会，让他先过去，然后她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说别打扰她。 陆宽廷和lisa走后，她继续倒头睡去。 直到枕头下的手机不停震动，她闭着眼睛把接听键往上划，接起来时声音像吐泡泡。 “喂……” “……你还在睡？” 断开的线路啪的接上，蔺洁瞪着眼睛反复确认屏幕上的字，霍峥两个方方正正的大字拆开她都认识，怎么拼到一起反而还要确定这么久。 “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蔺洁捏了捏衣角。 那边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霍峥沉默了几秒，道：“没打错。” “你昨天叫我离你远点……” “别多想。” 那头有些噪音，蔺洁觉得耳熟，这才发现是霍峥皮卡车后厢板子晃动的声音。 “他们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没接，我正好从医院回来，叫我把你带过去。” 蔺洁把手机往上翻，果然看到好几个未接电话。 她房间窗帘紧闭，四周昏暗，蔺洁穿着拖鞋下床将窗帘一拉，这才发现外面太阳已经落山。 这一觉直接睡到错过了答应去吃饭的事。 “这么晚了！”她语气有些慌乱，“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吗？” “嗯。”霍峥声音淡淡的，“你收拾一下就下楼，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蔺洁几乎是冲到了卫生间，大概是因为心情不佳的原因，她的脸色不太好，快速换好衣服，画了个淡妆，涂口红时楼下传来一阵汽车驶来的声音。 霍峥到了。 这么快！ 蔺洁一慌神，口红涂出了嘴角，她没发现，提上包就出了门。 霍峥见院子里没人，心想反正都去晚了，也不着急这一会，索性掏了根烟点上。 他今天忙着在镇里安检商铺，有一家管子漏气，他维修的时候花了点时间，一旁的姜明恺不知在想什么，递个螺丝刀都能弄错。 忙完又去医院看霍琪，她最近状态不错，听说蔺洁来了，又闹了他一会非要见姐姐，霍峥一个头两个大。 昨晚才拒绝了人，今天却给人说妹妹想见你，她会怎么想？ 指尖的烟没吸两口，蔺洁就从楼梯口跑了过来，她跑得很急，胸口剧烈起伏着，额角起了一层细汗，几缕散开的头发黏在额角。 霍峥猛吸一口掐了烟，“不着急。” “走吧。”蔺洁想了一下，拉开了后排的车门，“别让他们等久了。” 霍峥从后视镜看着她上了车，嗯了一声，将车开了出去。 两人一路无言。 李师家住在镇西，他老伴死得早，唯一的儿子又在外面打工，难得回一次家，家中就剩个老得快走不动路的老父亲。 投稿获奖的两千块钱霍峥一分没要，李师没说什么，心里却很感激。 这钱放在普通家庭不算什么，但放在他家还是很有分量的一笔。 他趁着人多聚一聚，结果最主要的两人还没到。龙云盯着桌上的菜垂涎三尺，终于收到霍峥发来的一条信息，拿起筷子就夹了过去。 “吃吃吃！峥哥刚接到蔺洁，让我们不用等了。” 一旁的姜明恺还在发愣，被龙云一掌拍在后脑勺，“还记得你阿蛮哥说过的话没，吃饭不积极，脑壳有问题。” 姜明恺一边喊痛一边夹菜，“阿蛮哥还说了一会给他带点吃的回去。” 可怜的阿蛮今天留守在配气站，临走时痛哭流涕让姜明恺记得给他打包。 龙云乐了，抿了一口酒：“放心，饿不死他。” “对了，这位老兄自我介绍一下？”龙云把话题转向了陆宽廷。 他今天穿了件宽松的白色t恤和灰色的卫裤，整个人看起来少年感十足，就算跟姜明恺坐一块也分不出两人大小。 “陆宽廷，蔺洁的朋友。”陆宽廷能感受到这群人的善意，听蔺洁说他们对她关照有加，于是交流起来也和善了很多。 这种轻松的交谈氛围，在职场是不可能看见的。 “哟！男朋友？”龙云冲他一指，勾了勾嘴角。 小姜同学大惊，不解地看向龙云：你昨天还说峥哥和蔺洁是一对。 “不是。”陆宽廷摆手，“算是青梅竹马，从小一块长大的。” “那有故事了。”龙云看热闹不嫌事大，小姜同学默默埋头吃饭。 怎么又来个青梅竹马。 陆宽廷嘴说不过龙云，连忙将lisa往前一推：“这是我同事，lisa，她主要负责公司的新品研发，这次来主要也是为了对你们镇的青皮果子进行一个采购，如果后期有需要，我们可能会提高需求量，如果可以，会在你们镇建立一个系统的生产采摘和销售方案。” 开玩笑斗不过龙云，但提起工作他嘴皮子就溜得快了，龙云听不太懂他那些话，最后用自己的理解总结了一下：他们是来买果子的，而且量还不少。 这等好事当然是欢迎啊，龙云激动地看向lisa，刚才人来了后只是粗略看了一眼，这会坐在同一个饭桌上，距离不过一米，人那纤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艳似红樱的嘴唇，怎么看怎么勾人心魄。 龙云心神荡漾，真美啊，虽然蔺洁姑娘也美，但她属于清秀的那种美，而眼前这个姑娘，美中带着妩媚，带着诱惑，带着令人瞎想的蛊惑。 lisa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她声音天生带着一丝娇媚，细细酥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可能会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龙云笑得不知天地为何物，“方便问一下，lisa小姐有男朋友吗？” lisa捂嘴轻笑，眼尾那点媚意飘出去差点勾了龙云的魂。 “我有男朋友的。” 龙云礼貌而不失尴尬的一笑，夹了一筷子菜。 得，还是吃饭吧。 …… 皮卡刚停下，车内的两人就听见了墙那头传来的声音。 蔺洁解了安全带下车，出于礼貌，她站在一旁等霍峥。 霍峥停好车走来，正巧碰上蔺洁转头看过来。 噗。 蔺洁瞪大了眼，“你是在笑吗？” “口红。”霍峥指了指她嘴角，“涂出来了。” 蔺洁瞬间红了脸，心想大概是刚才化妆太急没注意到，她连忙用手擦了擦，“好了吗？” “没。” 嘴角的口红被她一擦，晕成了红红一片，蔺洁半天都弄不干净，越抹越散。 看着焦急的她，霍峥不知怎的，下意识就抬手抚了过去。 带着薄茧的手指贴上柔软细腻的嘴角，蔺洁瞳孔微微一震，心跳迅速加快。 她可以把这种行为理解成是在撩她吗？ 手指力度逐渐加重，口红颜色已被抹去，可却留下了擦拭后的泛红。 霍峥依旧没有松手，深邃的眸子盯着那一抹嫣红暗了暗。 他尝过这里的味道，是熟悉的清甜，熟悉得让他烦躁，却又日思夜想。 “疼……”嘴角传来轻微刺痛，蔺洁皱了皱眉。 霍峥这才如梦初醒，他想起昨晚他才推开了她。 于是他松开手，声音有些哑，“抱歉。” 第42章 三个人一个都得罪不起 蔺洁脸红到耳根，低着头往后退了一步，强压下狂跳的心。 矜持啊矜持！人昨天才拒绝了你，摸一下你又爱上了？出息！ 另一个声音幽幽响起：我也不想啊，可是他刚才的眼神真的很温柔诶。 两个小人在心里打成一团，蔺洁甩了甩脑袋，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抖掉，那头霍峥已经往前走了几步，转头看见她还站在原地。 “走吧。” 他声音恢复了平缓，蔺洁哦了一声抬脚跟上。 看吧，就是这个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搅得她兵荒马乱，可他总是能立马收起那些令人瞎想的状态，搞得她一颗心七上八下，在天堂和地狱来回起伏。 两人走进小院时，他们一群人已经聊开了，龙云嚷嚷着问两人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来，被霍峥一个眼神直接吓得住了嘴。 陆宽廷看霍峥的眼神有些纠结，他拉开旁边的座位，蔺洁很自觉的坐了过去。 于是两人坐在一头一尾的位置。 蔺洁笑着简单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就低着头默默吃着陆宽廷给她夹的菜，霍峥坐在龙云旁剥花生吃，时而跟李师聊两句。 两人坐在距离最远的位置，一点眼神交流都没有。 “怎么睡到这么晚，身体不舒服？”陆宽廷夹了一筷子菜放进蔺洁碗里，“中午就没怎么吃吧，多吃点。” “谢谢。”蔺洁冲他笑了笑，“夏天犯困，睡得久了些。” “你那屋下次记得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别老关那么严实。” “知道了。” 龙云瞅了这个瞅那个，想问点什么又怕被霍峥揍，心里那叫一个难受啊，就跟凳子长了针一样坐立不安。 “龙云哥，你不舒服吗？”天真无邪的小姜同学体贴问道。 “吃你的饭。” “哦。” 同样看热闹的还有lisa，作为在场为数不多的情场高手，她戏谑的眼神飘忽于三人之间，最后陆宽廷直接看不下去了，在桌下用脚碰了碰她。 “干嘛？”lisa往椅子上一靠，斜眼瞥向陆宽廷。她喝了点酒，说话时声音比平时更加软媚，唇齿间带着隐隐酒味。 “你那眼神什么个意思？”陆宽廷压低了声音，怕被蔺洁听见，又往lisa那边凑了些过去。 两人挨得近，从龙云的角度看像是贴在了一起，他握紧了筷子，心里愤恨：那家伙什么来头，一会对蔺洁姑娘嘘寒问暖，一会又跟lisa美女亲亲贴贴。 他转头看向霍峥，用眼神询问：这你能忍？ 霍峥看了他一眼直接转头忽视。 龙云又看向姜明恺。 “龙云哥，你喝醉了？眼睛这么红。” 霍峥淡淡道：“他确实红眼病犯了。” “滚滚滚。”龙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内心悲凉，老天不公啊！ “想知道？”lisa冲陆宽廷勾了勾手指，“过来点。” 陆宽廷配合的靠过去。 “那个男人身材挺好。”lisa说着，正好霍峥朝这边看过来，接收到了那一抹挑逗的媚眼。 深邃漆黑的眸子毫无波澜，霍峥移开目光，像是什么也没看到。 lisa轻轻叹了口气：“可惜，他心里有人了。” “有谁？”陆宽廷有些紧张。 这死瞎子看不上蔺洁是因为心里装了别人？ “你自己不会用眼睛看吗？”lisa白了他一眼，语气有些无奈。 “他喜欢的人在这？” lisa彻底无语，抬手挡在两人中间，“你别跟我说话了。” “别卖关子啊你。”陆宽廷不放人，直接把凳子往她那移了移，“快说，你看出什么了。” lisa被他弄烦了，提高音量惊呼道：“我都说我有男朋友了，你怎么还纠缠我！” 桌上几道目光齐齐看过来，愤怒的，不解的，吃瓜看热闹的，陆宽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扯了扯嘴皮道：“误会……” “蔺洁可以作证，我跟lisa就是普通同事，她逗你们呢。”陆宽廷没法，凑到蔺洁旁边寻求帮助。 他这一靠两人距离就更近了，蔺洁自然是帮他说话的，转头时发梢划过陆宽廷的侧脸。 那头霍峥眸子暗了暗，放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又松开。 “不管，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是好人！” 龙云一跃而起，什么叫英雄救美，什么叫路见不平一声吼，这城里来的小白脸就是个花花公子，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调戏有主之人。 霍峥率先摁住桌子，又抬手勾住龙云的脖子，龙云被制，叫嚷嚷个不停。 “不好意思，这小子喝高了，我先带他下去。” “峥哥，放开我，没见人在欺负姑娘吗？” 李师端了卤毛豆出来，看见混乱的一桌，腿脚都不利索了，“咋回事啊这是？” “没事。”霍峥架着龙云起身，“我俩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可你……”还什么都没吃。 蔺洁下意识开口，又硬生生把话吞进了肚子。 龙云今天不上班，被霍峥按进车里送回了何大娘家，没一会霍峥就接到李师的电话，说让他把大家都送回去。 灰色皮卡再次停在小院门口，姜明恺给阿蛮装了两大包吃的已经先走了，剩下陆宽廷一行人坐在院中乘凉。 蔺洁帮着李师收拾碗筷，见霍峥走了进来，端起就往厨房跑，“我去洗碗！” 李师在后面喊：“姑娘你放那就行，我来洗。” 话说完蔺洁已经一头钻进了厨房。 “这孩子。” “让她去吧。”霍峥走了过来，帮着搬桌子。 “跟人闹矛盾了？”李师问。 “没。” “撒谎。”他笑了笑，“就你俩今晚这状态，八成是你又把人给惹到了。” 霍峥摸了摸鼻子，心道那没办法啊，人多好一姑娘，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看着他不说话，李师也不再多问，只是拍了拍霍峥肩膀，眼神往陆宽廷那边看去。 “那个姓陆的小子，估计也挺喜欢蔺洁姑娘的，人家这次来要在镇里搞笔大的，能带来多大收益你知道不？好好处理，别把人得罪了。” “还有那个叫什么撒的女人，研发部的大领导，你别老给人冷眼。” 霍峥看过去，lisa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冲他一笑，喝了酒的女人浑身散发着不同往日的魅力。霍峥一个头两个大。 行，三个人他一个都得罪不起。 第43章 不喜欢听别人夸他 lisa喝得有些晕，晃晃悠悠的站在一旁，蔺洁怕她摔了，走过去将人扶住。 lisa本就个子高挑，今天踩了双五厘米的高跟，要不是山路难走，陆宽廷猜她会蹬着那双八厘米的来。 蔺洁往她身边一站才发现比她矮了大半个脑袋，lisa斜靠在蔺洁身上，因两人身高原因看起来着实有些别扭。 她看着走过来的霍峥，冲他一笑，道：“帅哥送我们回去吗？” 霍峥轻轻点了点头，陆宽廷也喝了酒，但人还很清醒，反观lisa已经歪歪扭扭快要站不住了，压得蔺洁直喘气。 他看了蔺洁一眼，眉头微微皱起，道：“我去把车开过来，等我一下。” “真体贴。”lisa轻声道，“对吧？” “啊？”蔺洁没反应过来，“在问我吗？” “不然呢？” “还……还行吧。”蔺洁低着头，声音有些闷闷的。 lisa的话像是带着刺，一下一下直戳她心口，蔺洁这才发现她竟然很不喜欢听到别的女人夸他。 “他身高快有一米九了吧，肌肉也好棒，真想体验一下。”lisa盯着他的背影眯了眼。 蔺洁大惊。 这姐姐比她还直接的吗？ “这样不好。”蔺洁低声道。 “怎么不好？” “你有男朋友。”蔺洁抬头看向她，语气很认真，“你不能这样对你男朋友。” lisa愣了一下，突然扬唇轻笑，她盯着蔺洁，说了句：你真可爱。 可爱？她说我可爱？ 蔺洁来不及细想她话里是什么意思，那头已经传来了皮卡的声音，霍峥将车停在他们面前，摇下车窗示意他们上车。 “我能坐副驾驶吗？”lisa冲着霍峥问道。 “随意。” “谢谢。”她松开蔺洁，打开车门抬脚跨了进去，皮卡稍微有些高，微醉的lisa脚下使不上力，朝着驾驶座的霍峥伸出了一条白花花的手臂。 “帅哥，拉我一把。” 霍峥看了她一眼，伸手过去，宽大的手掌一把握住纤细的手臂，轻轻一拉就将人拉上了座位。 “你很有力量。”lisa毫不吝啬对他的夸赞，轻轻划过的眼神在这昏暗的车内别有一番意味。 霍峥淡淡扫了她一眼，“安全带系好。” 蔺洁和陆宽廷上了后座，刚才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被她看在眼里，她喉咙有些发紧，不自觉的捏紧了衣角。 陆宽廷看出了她的不自在，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蔺洁只是摇头，说车里有些闷。 话刚说完，她那边的车窗就被摇下，车外凉爽的风灌了进来。 蔺洁说：“谢谢。” 霍峥目视前方，“不客气。” 山路上没灯，他开得不快，这边都是石子路，轮胎容易打滑，然而在开了不到一半路程的时候，霍峥的脸却越来越沉，终于天空一声惊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向了车顶，不到半分钟整条路都被泡在了水中。 简直比依萍找她爸借钱那天的雨还大。 车内几人被吓了一跳，突然前方轰隆一声，一棵大树以极其诡异的角度倾倒了下来，霍峥将车往后倒了几米，这才躲过一劫。 “过不去了。”他彻底黑了脸。 “怎么回事？”陆宽廷从后排伸出脑袋。 “雨太大，前面发生了小型塌方。” 言外之意就是路被堵了。 “那怎么办？”蔺洁有些担心，“塌方会扩大吗？” 霍峥在雨中极力辨别周围的景物，沉声道：“难说。” “那现在怎么办？”陆宽廷拿出手机，“要打救援电话吗？” “没用的。”霍峥看了他一眼，“山里信号本来就不好，这会雷雨天，根本打不出去电话。” 陆宽廷试着拨了个号码，那头果然传出机械的女声。 前面塌方已有扩大的趋势，霍峥不得不继续往后倒车，一行人正在商量要不会李师家休息一晚，突然车内剧烈摇晃，砰砰两声后皮卡熄了火。 “操。”霍峥握拳锤了一下方向盘，打开车门跳下去查看情况。 陆宽廷紧跟着下了车，还不忘回头叮嘱她俩在车里待着别动。 两人绕到车头，借着天边微弱的光才看到左边轮胎已经深深陷进了路边的一个大窟窿里，深陷的轮胎导致整个车后半部分都微微翘起。 这种情况，除非有拖车，不然根本开不出来。 “什么情况呀？”lisa从车窗探出个头问。 “拿上东西，先下车。”霍峥看了看四周，“这里不安全，先找个地方躲一下。” “帅哥，这么大的雨怎么走？”lisa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再不走，一会塌方都得埋这。”霍峥没去看她，一把拉开蔺洁那边的车门，“带上东西，动作快点。” 蔺洁看见他黑眸中的严肃和认真，点点头不敢耽搁，提上自己的包就下了车。 “如果我没记错，前面一百米左右有个山洞，我们先进去避一避。”霍峥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查看后方情况。 雨势不见减弱，砸在身上宛如石子，lisa抱怨了句怎么连把雨伞都没有，话没说完就噗通一声摔了下去。 “我的鞋。”众人闻声看去，只见她右脚的高跟已经脱离了鞋子本体。 形势紧张，陆宽廷也顾不得落井下石，走到身边将她扶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问道：“还能走吗？” “没鞋怎么走，这泥里万一有玻璃怎么办？” 陆宽廷咬牙，“姑奶奶，我背您成不。” lisa笑了笑，指向霍峥，“你背不动我，让他来。” 蔺洁张了张嘴，目光移向霍峥，他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绪，沉默三秒后朝lisa走了过去，他的衣服紧巴巴地贴在身上，一身结实的肌肉虬结，颈部的青筋攀附至下颚。 霍峥在她面前蹲下身，“上来。” 蔺洁眼角发酸，感觉有泪流出来，但是雨很大，无人察觉，lisa笑着趴上霍峥宽阔的后背，感觉到身下的人轻松站起，步履平缓的走起来。 陆宽廷走到蔺洁身边，不停观察周围的动静，十来分钟后，几人终于看见了霍峥说的那个山洞。 第44章 山洞一夜 洞口不大，仅能两人并行，像霍峥陆宽廷这种身高的还得弓着腰才能进去。 几人拿出手机照亮山洞，洞内壁是一层岩石，看起来十分坚固，里面空间不小，约有十来个平方，山洞地面高于外面，积水无法淌进来。 进洞后霍峥放下lisa，往山洞深处走去，他观察了一圈，折身回来，“这里暂时安全，你们先休息一下。” 他的声线偏冷，在这嘈杂的雨夜中有些晦涩，众人拧衣服的拧衣服，脱鞋的脱鞋，刚才一路走来，大家鞋里都进了不少泥沙，踩起来十分硌脚。 蔺洁今天穿了一条淡绿色连衣长裙，淋雨后裙摆又湿又重，她蹲在一边拧水，霍峥观察了一圈，好在大家的手机都没有进水的情况。 坏消息是，山里没信号，而且每部的电量都不多。 山里温度偏低，夜晚洞内的温度不到二十，蔺洁抱了抱胳膊，一阵寒意从脚升起。 “这又湿又冷的，怎么待一晚上？”一旁的lisa问道。 她的情况也不太好，坏掉的鞋子已经被她扔进了雨里，现在赤着脚坐在地上发抖，精致的妆容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 霍峥转头看了眼同样瑟瑟发抖的蔺洁，用手机微弱的光照向地面，低头找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陆宽廷走了过来。 “洞内有些枯叶，收集起来。” 陆宽廷猜到了他想做什么，跟着一块找起来，两个男人效率很快，不一会就将捡到的枯叶树枝集成一小堆。 霍峥摸出打火机，打火机进了点水，他挥手甩了两下，又打了好一会才冒出火花，干燥的树叶堆很快引燃，他又起身捡来一些石头将火堆围起来，山洞很快被照亮了一小片。 陆宽廷神色复杂的看着他，转头招呼lisa和蔺洁坐过来烤火。 火堆不大，火焰在这狭小的洞内跳动，蔺洁看见霍峥脸上倒映的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眶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 身上的水分蒸发得很慢，蔺洁抱了抱膝盖，往火堆那又移了点过去，整个人几乎快要钻进去。 霍峥凝注她，眉心浅浅皱起，他沉默着起身，勾住上衣一把脱了下来，当着众人的面放在火堆前烤起来。 跳跃的火光在霍峥健壮的体格后映出分明的轮廓，他身上还有水珠滑落，从棱角硬朗的下颚滑到结实的胸膛，再滑过精窄的腰身，最后隐匿进一片幽暗。 陆宽廷和蔺洁一脸惊愕，只有lisa笑着吹了声口哨，“帅哥很有料啊。” 霍峥面无表情，“谢谢。” “介意我摸一下吗？” 他抬眼一扫，眼底的冷漠已经给出了答案。 lisa一副可惜了的表情，嘴角却勾着笑往蔺洁看去，她贼眉鼠眼时不时往霍峥那里瞟一眼，又极快低下头。 lisa轻笑出声。 果然很可爱啊。 “你笑什么？”陆宽廷看过来。 “见到八块腹肌我高兴，有问题？”lisa淡淡扫了他一眼，目光移到陆宽廷腹部，“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陆宽廷红了脸，语气有些急促：“你当我没有？” lisa哦了一声，“脱了看看？” “脱就脱。” 蔺洁不知道他俩在吵什么，身旁的陆宽廷突然起身，抬手脱下湿透的t恤，蔺洁盯着他有些无语：“你俩搞什么呢？” 陆宽廷身材不像霍峥那样魁梧，但依然健硕，身上肌肉线条优美，皮肤泛着白光。 lisa大方地盯着他看了一会，道：“勉勉强强。” 陆宽廷不再理他，甩了甩衣服拿到火堆旁烤起来。 衣物上有水汽升起，蔺洁转头看着陆宽廷，两人认识二十多年来她好像第一次看见他打赤膊。 这身材，好像有点超出她的预期。 就是这皮肤白得有点令她嫉妒，还是霍峥小麦色的好看，多健康。 蔺洁正盯着陆宽廷发呆，突然她眼前一黑，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搭在了脑袋上，她抬手扯下，发现是霍峥刚才烤的那件衣服。 蔺洁有些不解的看了过去。 霍峥已经站起身，巨大的体型压迫感扑面而来，她看不清霍峥的表情，只觉得他好像…… 很不高兴？ “去那里把衣服换了。”霍峥抬手指了指山洞最里面，“把湿衣服脱了拿过来。” 蔺洁的连衣裙尚在滴水，黏糊糊的贴在身上不断带走身体的热量，她捏住霍峥的衣服，问道：“那你呢？” “我不用。”霍峥有些不悦，“快去。” “真体贴啊。”lisa坐在一旁，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神暧昧，蔺洁说脸红了脸，支支吾吾说好，然后起身往洞内深处走去。 火光照不到最深处，她回头看见霍峥宽大的背影，心里极为安稳，小心的换下湿透的连衣裙，然后再穿上霍峥那件黑色上衣。 他的衣服宽松又大件，下摆齐着膝盖，与上次在他家换的衣服不一样，这次能够明显闻到一股霍峥身上的味道。 温暖又熟悉。 蔺洁心跳逐渐加快，捏着自己的连衣裙走了过去，霍峥起身朝她走过来，高大的身影将她遮了个严实。 “给我。”他声音依旧是冷淡的，辨不出情绪。 “我自己烤就行。”蔺洁咽了一下口水，尽量控制自己的目光不去往他身上看。 霍峥抿着嘴，沉默着从她手机拿过衣服，蔺洁捏着衣角不松手，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给我。” “我自己来。” “你会把衣服烤坏。” “那也不用你管我。”蔺洁执拗地抬起头，盯着黑暗中霍峥那双明暗不定的眸子，“你不是叫我离你远点，现在你又在做什么？” 霍峥一噎，一时有点无言以对，终于放软了语气，“好了，别闹。” 那头陆宽廷见他俩半天没有动静，向往着脑袋看过来，“你俩干嘛呢这么磨蹭？” lisa一掌劈了过去，“闭嘴，别破坏氛围！” 陆宽廷捂着脑袋幽幽道：“什么氛围？他又想欺负我家蔺洁。” lisa往他那凑了过去，火光下她褪去妆容的脸染上几分红润。 “上次跟你说的，你悟了没？”她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那是去年她部门研发的一款，季度大卖，让她在公司一炮而红。 “什么？”淡淡的香味钻入鼻腔，陆宽廷有些不自在。 lisa的上衣还因为湿透而紧紧贴在身上，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十分勾人。 “你对她的感情，你觉得是什么？” “喜欢？”陆宽廷不确定的看着她。 “那我随便问你两句。”lisa看着山洞暗处两个人的身影，“她跟霍峥在一起，你什么心情？” “不爽。”陆宽廷直言。 “为什么不爽？” “那家伙配不上她。” lisa盯着陆宽廷，嘴角勾起一抹笑，“这就是答案。” “按你的意思，换个优秀的人站在她身边就没问题了是吗？” 陆宽廷皱着眉，认真地思考，最后连他自己都不可置疑地点了点头。 他误解了自己对蔺洁二十多年来的感情。 “所以还有什么问题吗？”lisa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笑往旁边挪开。“你衣服烤好没，好了给我穿穿，冷死了……” 第45章 烈火难浇 霍峥最终没能拗过蔺洁，她自个提着湿哒哒的裙子站在火堆旁，没一会就把裙摆烧出一个洞来。 于是最后这条裙子还是让霍峥烤干的。 经过这么一折腾，外面的雨势已经小了很多，蔺洁换回了自己的连衣裙，裙摆处的焦色大洞尤为显眼。 她叹了口气。 早知道就不逞强了。 “谢谢。”蔺洁把换下的衣服递给霍峥，“你快穿上吧。” “不用，你盖身上。” 霍峥没有接，他的工裤已经烤干，没了不适感，整个人放松的靠坐在山洞壁。笔直的长腿曲起一条，肌肉轮廓分明的手臂搭在上面，手里一下一下地抛着打火机，在火光的映照下有些让她眼花。 于是蔺洁将目光移到了比较养眼的部位。 是你自己不穿的。 蔺洁想着，干脆直接坐在霍峥旁边，将他的衣服搭在身上。 身边就是喜欢的人，身上盖的是他的衣服，鼻息间全是霍峥的味道。 蔺洁的脸再次不受控制的发烫，她缩了缩脖子，用衣服遮住半个脑袋。 “冷？”霍峥朝她看了过来。 “……有一点。” 霍峥往旁边挪了点，“坐过来，离火堆近点。” 于是蔺洁红着脸恬不知耻的坐了过去。 两人挨得极近，手臂上微小的汗毛传来轻微触感，电流般顺着筋脉一路延伸到四肢百骸，氛围极佳的环境下，蔺洁感觉发烫的不只是脸，就连脖子也染上一层红晕。 她将衣服往下拉了拉，“这里有点热。” 霍峥转头看过来，眉头就皱起了，“又发烧了？” 蔺洁的一句没有还没说出口，温热干燥的大手就贴上了额头。 “不像发烧……你脸怎么这么红？” 蔺洁心虚地说我也不知道，又看了眼火堆对面的两个人。 陆宽廷和lisa已经睡着，她身上搭着陆宽廷的那件t恤，头微微靠在他的肩膀，陆宽廷一只手还抓着衣角，表情似乎十分不悦。 蔺洁思考了一番，心想这衣服大概率是被lisa抢去的，可怜陆宽廷还露着上身，甚至隐隐能看见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对于陆宽廷的身材，蔺洁的记忆一直停留在初一，男生们喜欢在烈日下打篮球，那些高的瘦的胖的矮的，通通脱了上衣在阳光下肆意挥洒青春的汗水，当然重点是，篮球场边经常会有女生围观。 该怎么去形容陆宽廷呢，蔺洁在想，大概就是一只细皮嫩肉的白切鸡，切好摆盘里都不一定能有几两肉的那种，就那小身板，怎么敢跟着那些大高个一块打篮球的。 陆宽廷后来也察觉了蔺洁的眼神，他发育晚，直到初三才开始长个，一个暑假的时间就蹦到了一米八。 蔺洁跟着父母从乡下回来，愣是围着他转了三圈才认出人来。 “你去做增高手术了？”蔺洁满脸质疑仰着头问。 陆宽廷拿从国外买的礼物砸她，“哥哥我自己长上来的！” 自从上次保护蔺洁被混混揍了后，他就开始有规律的健身，长高的同时，骨骼渐渐变得结实，胳膊瘦小的肌肉开始生长健壮，腰腹逐渐变得有力，后背轮廓凸显出优美的线条。 这些变化太慢，慢到蔺洁没有发现，直到身边送情书的女生越来越多，她才盯着陆宽廷怪异道：“好久没注意，你小子是越来越人模人样了。” 陆宽廷不说话，只是笑着揉她脑袋。 所以他是什么时候练成这样的呢？ 蔺洁歪着脑袋盯着他上下打量。 霍峥目光一沉，贴在她额头的手掌往下一滑，遮住了她的眼睛。 “睡吧，很晚了。” “我还不困。”蔺洁小声道。 “闭上眼一会就睡了。” “我就不能醒着吗？” “不能。” 蔺洁扒开他的手，盯着他的眸子道：“那我还就偏不睡了。” 霍峥有些无奈，笑道：“我的车开不了，外面的车也进不来，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得走出去，你不睡有力气？” “这不还有你吗？”蔺洁撇了撇嘴，“走不动你背我呗。” “反正人lisa让你背你不也答应得挺爽快的吗，霍大好人。” 听着她酸溜溜的自言自语，霍峥没有说话，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笑意，他移开目光，往山洞外看去。 蔺洁看着那颗后脑勺，有些犹豫，“不是吧，真不背我？” 霍峥被她气笑了，结实的胸膛轻轻颤抖，却被蔺洁发现了他在偷笑。 “你笑什么！” “好了，别闹。”霍峥轻声道，“别把他们吵醒了。” 蔺洁小声轻哼，把脸往膝盖一埋，不理他了。 洞外雨声淅淅沥沥，砸在水坑时发出清脆的声音，洞内火堆依旧炙热，干柴与枯叶在烈焰中噼啪作响。 洞顶石壁上滴下水珠，砸进火堆时迸发出星火点点，半晌后又没了动静。 烈火难浇。 蔺洁闭着眼，果真如他所说，困意渐渐袭来，身体放松的同时不自觉往旁边一歪，倒进一个温暖的胸膛。 蔺洁知道是谁，可她太困了，不想起身，也不想睁眼。 霍峥的声音平缓沉浸。 他说：“放心睡吧，我守着你。” 蔺洁不满的含糊道：“对我这么好，还说不喜欢。” 霍峥眸光闪动，低声道：“不喜欢。” 蔺洁闭着眼在他怀里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霍峥，天塌下来有你的嘴顶着。” 时间还多，咱们慢慢熬。 第46章 我也在想你 蔺洁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人，只是霍峥那件衣服还盖在她身上。 面前的火堆已经扑灭，最后一缕青烟也缥缈不见，洞顶时不时落下两滴水珠，落在地面溅起后形成一朵小水花。 “醒了。”慵懒的女声传来，蔺洁揉了揉眼看过去，lisa正在弄头发。 褪去浓妆的lisa皮肤白的发光，眉眼间少了几分凌厉，但那清冷的气质依旧不减。 “lisa姐，几点了？”蔺洁声音有些哑，她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六点吧。”lisa向洞口看去，“今早镇里人联系到我们了，一会会有人来接我们。” “他们呢？” “刚出去一会。” “哦。”蔺洁站起身，除了屁股那一截被地上的石子硌了一晚上有些痛，身上其他地方倒也还好。 “lisa姐，你的脚没事吧？”她突然想起什么，走过去查看。 lisa抬起右脚，脚踝有些红肿，“扭了。” 蔺洁蹲下身查看，担忧道：“回头去镇里卫生所，有个老大夫医术很好。” lisa突然凑了过来，贴着她，“昨晚睡得舒服吗？” 蔺洁低着头揉揉屁股，装作没听懂的样子，“还行，就是有点冷。” 屁股还有点疼。 “都躺人怀里了还冷呢？” 蔺洁脸刷的一下红到耳根，睫毛微颤，有些支支吾吾，“别，别胡说啊lisa姐……” “我都看到了。”lisa朝她挤挤眼，“昨天还以为你俩吵架了，这和好得挺快啊。” 哪里算和好，她还生着气呢。 分明是那个家伙叫她离远点，结果一个晚上又把她那颗飘浮不定的心给勾走了。 “你们是互相喜欢的吧？”lisa盯着她发红的脸只觉像个熟透的苹果。 “他说不喜欢我。”蔺洁低着头愤愤道。 “这么心口不一呢？”lisa惊讶。 “可不是嘛！” “但我看得出来，他很在意你。”lisa笑了笑，“男人嘛，总有那么几个好面子的……” 话还没说完，洞口那里出现两个人影。 蔺洁赶紧捂住了她的嘴，急切低声道：“回头再说回头再说！” “收拾一下，有人来接我们了。” 说话的是霍峥，他看了眼奇怪的两人，目光移到站姿奇怪的蔺洁身上，问：“哪不舒服？” 蔺洁揉了揉屁股，眼里带着娇嗔看了他一眼。 霍峥咳了一声，伸出手，“衣服给我。” 蔺洁把衣服递给他，“我以为你要继续光着。” “别嘴贫，准备好我们就出发。” 几人出门时就没带多少东西，简单休整一下便出发了。 lisa脚踝肿着，嚷嚷着走不了，直言要求合作伙伴陆宽廷背她。 “你别忘了，这个项目以研发部为主，你需要全程辅助我部门工作开展。”lisa振振有词，“现在就是给你表现的机会。” 陆宽廷咬牙，极不情愿的在她面前蹲下，“有你是我的福气。” 清晨六点太阳还藏在云层后，被洗刷了一晚上的大山满眼翠绿。 蔺洁望着昨天他们来的方向，“霍峥，你的车呢？” 身前的人顿了顿，回头时表情有些僵硬，“被埋了。” “埋了？” “那处上方山体滑坡，今早去看车顶都没了。” “车里有贵重东西吗？”蔺洁很担心。 “没。” “买保险了吗？”lisa问了一句，“自然灾害这类保险公司应该会赔一部分的。” “嗯，再看吧。”霍峥似乎不太想讨论这个话题，几人有往前走了一截，终于看见小路口停放的车辆。 回到镇上已经是七点，昨晚雨大，一路上不少瓦房都破了顶，居民一大早就忙起来，挑瓦混泥忙成一片。 霍峥没回家，直接去了配气站，听阿蛮说昨晚场站又积了水，他跟姜明恺两个人忙不过来。 陆宽廷顺着蔺洁指给的地址，带着lisa去了镇里的卫生院，众人都走后，她有些无所事事，干脆找回房间换了身衣服，然后带着画具去了东坡。 可这一上午她画得并不静心。 脑中总是浮现昨晚旖旎的场景，霍峥的胸膛温暖结实，靠在里面很安心。 她有偷偷睁眼几次，视角受限，只能看到他不时上下滚动的喉结和紧绷的下颚。 蔺洁和男生的接触很少，从小陆宽廷就不让别的男生靠近她，蔺洁对那些人不感兴趣，也就无所谓这些。 可霍峥不一样，他和自己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她看过他那对漆黑的眸子，那是纯粹的墨黑，却无比清亮，可又带着深深的孤寂和悲哀。 蔺洁不懂他在悲伤什么。 有时候看见他的背影，明明宽阔又笔直，可那肩像是压着什么，光是看见他，就感觉快要喘不过气。 手中的画笔停在条线上，蔺洁心里越想越乱，索性放下画笔靠在墙边休息。 她望着一尘不染的蓝天，思绪开始飘远。 “姐姐，你怎么盯着天发呆呀？” 一个跟胡豆豆差不多大的小女孩走了过来。 她观察蔺洁很久了，从她开始动笔，到最后休息。 蔺洁冲她一笑，“姐姐在想人。” “姐姐没有电话吗？”女孩歪着脑袋，“我也会想人，想爸爸妈妈了，我就给他们打电话。” 蔺洁眼中闪着光，“那姐姐现在就给那个人打电话。” 女孩点了点头，她外婆走过来要把她拉走，女孩见蔺洁还没有动作，朝她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电量只有百分之三，是她刚才回去换衣服时充的一小会，她见屏幕亮了拔了充电线就走了。 蔺洁想，打个电话应该还是够用的。 于是她翻来通讯录拨了过去。 这次霍峥很快接起，“回去了？” 他的声音有些喘，像是在干什么活，蔺洁听见那头传来阿蛮的声音，接着是龙云。 “很忙吗？” “嗯，场站进水了，有点严重。”他把手机放在肩膀，歪着头一边扫水一边说话，喘气声混合着低沉的嗓音，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有什么事？”他问。 “没……”蔺洁顿了顿，觉得这通电话可能打扰到他了，“我只是……” 一阵风吹过，树梢挂着的水珠滴落在她肩膀，带来一阵凉意。 “我只是有点想你。” 嘟嘟嘟…… 蔺洁拿起手机一看，黑屏。 关机了。 她叹了一口气，大概老天也不想帮她。 那头霍峥站在原地愣了一分钟。 直到龙云走过来从他肩膀拿下手机。 “跟谁打电话呢，都挂了还在听。”龙云看了一眼屏幕，里面是一串手机号，没有备注。“赶紧的赶紧的，忙完下午轻松点。” 霍峥哦了一声，将手机放进兜里。 其实他听到了。 我也在想你。 第47章 别离开我 她中午去了镇上那家川菜馆，老板陈飞坐在门口乘凉，看见她来了，摆了摆手说今天中午做不了。 镇里的街道两旁零零散散种着树，风一吹簌簌作响，降温的作用却不大。 蔺洁撑着太阳伞站在街边，雨后的降温短暂有效，不过半日就恢复了高温，汗水从她后颈滑落，蔺洁抬手抹了一把。 “怎么回事啊老板，你这店不是开着的吗？” “害，昨晚雨大，南口配气站堵水了，一上午镇里就停了气。”陈飞拿着把扇子挥了两下，朝街道对面努努嘴。 “那家面馆用的罐装气，姑娘你去那吃吧。” 蔺洁转头看去，是家不大的面馆，破旧的招牌褪了色，依稀能看到三舅两个字。 “行吧，谢了老板。” 蔺洁往对面走去，店门不大，用几条塑料饰品串成的珠链遮着，蔺洁掀开珠链，叮铃作响。 店内灯光昏暗，空气中有一种霉臭而刺鼻的气味，不到十平方的小店简单摆放了四五张桌子，挤成一片。 桌上筷子酱油醋歪歪扭扭摆着，成了苍蝇的乐园。 蔺洁不禁皱眉，往后退了一步，想要换一家。 “姑娘，吃点啥？”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后厨响起，接着走出一个头发花白的太婆。 “俺家有面，炒饭，馍馍，还有稀饭。”太婆从一旁拿出围裙戴上，浑浊的眼睛看着蔺洁笑了一下。 她往后走的腿突然就定住了。 “来二两牛肉面吧，少辣。”蔺洁看着墙边挂的菜单说道。 “欸，姑娘你坐会，马上就好。” 她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座位，从包里拿出一张湿巾擦了擦桌面和凳子，又抽出一张仔细擦起筷子。 厨房很快传来开火的声音，店里没有空调，门口一个破烂的风扇吃力地转动着。 墙边一个破败泛黄的冰箱时不时发出咔嗒的声音，不知是电路原因还是什么。 蔺洁扫视一圈，还好座位旁有插座，她从包里拿出充电器，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电量百分之一。 手机很快开机，她打开微信，给霍峥发了条消息。 是不是很忙？ 霍峥手机揣在兜里，配气站管道积水严重，进了淤泥，得做清理工作，主管压力增大，李师他们负责调压，带着阿蛮和姜明恺跑了几座山，疏通完成后还得测速和加臭。 镇里人口虽然不多，但大家都还等着吃饭，即便这气温灼人，每个人都不敢放慢工作速度。 此时店里有罐装气的就成了香饽饽，但由于近几年罐装气事故频发，用的人也不算多。 几分钟后，太婆端着一碗冒烟的红油面出来了，蔺洁起身接过，说了声谢谢。 霍峥刚检查完所有接口，烈日下人快要蒸发掉，他脱了外套，靠在树下休息。 点开手机时，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于是他回了一条：刚忙完。 蔺洁的电话很快打过来。 “我要投诉你们工作效率太差了，害得我今天中午只能吃面。” 那头蔺洁故意生气，绵软的声音听不出半分怒意。 霍峥心里好笑，“那我去干活了，争取让你下顿吃点好的。” “哎！”蔺洁叫住他，“再，再聊一会，我这顿吃饱下顿就不急了。” 霍峥没忍住笑出了声，“嗯，在哪吃的？” “川菜馆对面，有家面馆。”蔺洁压低了声音，“就是环境不太好。” 霍峥思索了一会：“三舅面馆？” “好像是叫这个。” 他沉着眸回忆一阵，这家店本来是个中年男子开的，后来他出车祸死了，年迈的老母亲就接了这面馆，挣点钱补贴家用。 这家用的应该是罐装气。 “霍峥。”蔺洁吃了两口有点反胃，心道可能是太热了没胃口，“我吃饱了。” “吃完了？” “没，还剩好多。”她往桌上一趴，“味道不错，但是我吃着就想吐，奇怪了……” “想吐？”他愣了一下。 “嗯，不太舒服……”那头她的声音慵懒又无力。 “蔺洁。”霍峥脑中隐约想起什么，内心有点不安。“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嗯……他们店里不太好闻……” 霍峥突然起身，语气强硬道：“你先出去，别待在里面。” 他折身往外走，龙云看见了，问他去哪里。 霍峥拿着手机看了他一眼，从他手上抢过加厚手套，头也不回的走了。 蔺洁不懂霍峥为什么突然严肃，她听他的话起身，却发现腿脚有些发软。 突然她想起了那个煮面的太婆，于是蔺洁往厨房看去，却看见一片火光。 着火了。 “霍峥！霍峥着火了！”蔺洁声音慌乱。 “先别急。”霍峥跨上摩托油门就拧了下去，“哪里在起火？” “我看看……是一个罐子。” “你先出去，叫附近的人都离远点……” “不行，那个老婆婆还在里面，她晕倒了。”蔺洁看见了地上躺着的人，突然脑袋一阵眩晕，她赶紧扶住一旁的桌子。 得救人。 “你别乱来，先出去。” “我可以把她带出去……” 手机里没了声音。 蔺洁拿起手机一看，又关机了。 她把手机揣进兜里，快速跑向厨房。煤气罐不知什么时候着了火，阀门处火光冲天，太婆倒在地上，已经失去了意识。 好在她体格不大，蔺洁虽然手脚发软，但还能将人拖动。 大脑因吸入了煤气而开始混乱，她看着越来越进的门口，眼前开始发白。 还有两米，就能出去了。 霍峥将车速提到最快，一路飞驰带起滚滚黄土。 十年前那场灾难在脑中不断闪现，他咬着后槽牙，眼里迸发出血丝。 蔺洁，你最好等到我。 她昏迷时看见门口有人影晃过，是同样来吃饭的路人，叫店里倒着两个人，那人立马发现了不对劲，呼喊着外面的村名，合力将昏迷的两个人拖了出去。 霍峥赶到时，面馆外已经围了一圈人。 他停下摩托，快步走到人群中，蹲下身查看情况。 还好，只是轻度中毒。 “打急救电话没有？”他抬头询问路人。 “打了。” “里面起火了！不得了！” “煤气罐冒火了，快跑啊！”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乱作一团。 霍峥起身，戴上从龙云那抢的手套，径直往面馆走去，“所有人撤开，注意伤者。” 蔺洁被人抬起，恍惚中看见霍峥高大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 别去。 她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恐惧感从内心深处升起，中毒导致她四肢麻木，只能看睁睁看着霍峥消失在她视线里。 别离开我。 第48章 这次有奖励吗 霍峥一进店就闻到刺鼻的气味。 门店年久失修，哪哪都透着一股子霉味，裸露的电线，脱落的墙皮，还有闪烁的白炽灯。 好在泄露气量浓度不够，门口珠链缝隙散走了一部分气体。 厨房里呲呲作响，阀门喷火的煤气罐像个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在狭小的空间消耗着燃料。 但从见到蔺洁安全的那一刻，霍峥突然就不怕了。 他平静地靠近火源，火势不大，但由于阀门漏气，火光直冲上方。 霍峥闻到头顶传来的焦糊味，他抬手拍了拍头发，戴着手套往阀门处拧去。 救护车很快赶到，蔺洁和太婆被抬上担架，车门关闭时她看见霍峥提着已经熄灭的煤气罐走了出来。 蔺洁到医院的时候意识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最后趴在水池吐了个昏天黑地后彻底清醒了过来。 医院没有放人，给她安排了个临时床位，说还需要观察一会。 手机关机，充电器还在面馆，她躺在病床上百般无聊，下一秒，门口跨进一条长腿。 蓝色工装包裹的身体结实健壮，硬实的面料将他高大的身形修饰得笔直硬朗。 霍峥走得极快，步子带着风，三两步就站到了床边。 蔺洁扬起笑，还没开口，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气息带着不可阻挡的强势将她包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汹涌。 蔺洁心跳漏了半拍，霍峥的力气渐渐加大，像是要她把揉进身体里，让她哪都不能去，待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 蔺洁感觉呼吸有点困难，她拍了拍霍峥后背，“你松点。” 霍峥愣了一下，稍稍松开她，在身后抽了张凳子，坐在她面前，墨黑的眸子盯着她不放。 蔺洁蓦地就红了脸，素日比城墙还厚的脸皮不知躲去了哪里，连看霍峥时都躲闪着。 “你，今天这么主动。” “嗯。”霍峥回应得很快。 “那边处理好了吗？”蔺洁指的是面馆。 “已经没问题了。” “那我刚才的表现？” “你表现得很好。”霍峥看着她，眼底有化不开的温柔，“很聪明，还勇敢。” 知道遇事给他打电话，还会救人和自保。 蔺洁抬头望着他，她眼里亮晶晶的，微红的脸蛋散发着诱人的温度。“那这次有奖励吗？” 霍峥感受到了那个温度，眼底的温柔暗了暗，喉结滚动，“有。” 突然蔺洁就注意到了他的头发，额上那一截短短刺挠的黑发，有些许烧焦的痕迹。 “噗，你的头发……唔……” 柔软陡然袭来，带着强烈的侵略感，蔺洁被压得往后退，直到后背贴上床栏，霍峥依然在进攻。 气氛就此升温，周围的空气变得甜软粘稠，蔺洁有些呼吸不畅，她皱着眉拍打霍峥的肩膀，然而霍峥只是短暂离开三秒，抬手捉住她的两只手，举过头顶后再度闯来。 是你要招惹我的。 他想。 蔺洁大脑发懵，这是一种比煤气中毒还要可怕的体验，她呼吸混乱，双手被禁锢，身后是冰凉的墙，身前是结实的胸膛。 逃不掉的。 霍峥确实不会给她逃跑的机会，直到人双眸蓄满泪水，喉咙呜咽出声，他这才将她松开。 蔺洁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着，后颈染上一层绯红，就像餐桌上的主菜，诱人且散发着香气。 霍峥深吸一口气，不去看那块绯红，他握住蔺洁的手，轻轻捏了捏，喉结滚动。 “这是奖励。” 蔺洁瞪了他一眼，“分明是偷袭！” 霍峥笑道：“都算。” “不装了？” 霍峥不说话。 “继续冷落我呗，还叫我离你远点，你真是虚伪啊霍峥……呜呜！” 霍峥发现了，那张嘴得意时跟倒豆子一样叽咕个不停，唯一让她安静的办法就是给她堵上。 “病人情况稳定……额。” 门口传来护士的声音，蔺洁被吓了一跳，慌忙推开他。 霍峥抬眼看向门口，脸上毫无变化，轻轻坐回凳子上。 护士瞬间就涨红了脸，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她今天难道是出门没看黄历一来就撞见人搞这出？ “咳，病人检查报告已经出来，没有大碍，可以出院了。” 蔺洁把脸埋进被子里，小声说了声谢谢。 霍峥起身，在床下找到她的鞋子，“走吧，送你回去。” “你呢？”蔺洁问。 “上面要求今晚之前恢复供气，我还要回南口一趟。” “我也要去。” “不行，你回去休息。” 蔺洁不高兴了，微红的嘴翘起来就要不理人。 霍峥盯着那抹艳红看了三秒，带着难以察觉的隐忍往后退了一点，“听话，下班了电话联系。” “那下班了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他轻笑答应，“好。” 两人走出医院时，蔺洁只觉十分美妙。你看这个大高个，前天说让她离远点，昨天呢又抱着她睡了一晚，今天就直接亲上了。 霍峥啊霍峥，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蔺洁嘴角的笑就没收起来过，霍峥将头盔递给他，无奈道：“还在乐呢。” 蔺洁将头伸过去，靠在她胸膛，“你给我戴。” 霍峥拗不过她，轻轻将头盔戴在她头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她小巧的下巴，带起一阵灼热，然后轻轻扣上带子。 蔺洁又往他那靠了靠，“我还不舒服，你抱我上去。” 霍峥被她磨得直咬牙，“这里很多人。” 医院门口人们来来往往，早就有几个将视线放在了他们身上。 “怕什么，我们光明正大。” 霍峥在心底叹了口气，伸手穿过她纤细的腰，轻轻一揽将人抱上了后座。 得逞的蔺洁笑出一排白齿，晶莹的眸子在阳光下耀耀生辉，脸上的绒毛清晰可怜。 像什么？霍峥想了一会。 像颗多汁饱满的水蜜桃。 就这么想着，他突然伏下身，在她嘴角落下一个转瞬即逝的吻。 你不怕人多。 正好，我也不怕。 第49章 甜吗 结果蔺洁这晚终是没有等到霍峥下班。 他们几人忙到深夜，终于赶在第二日早上恢复了供气。 霍峥忙完已经快早上五点，他点开通讯录，想了一下又把手机揣回兜里。 蔺洁应该还在睡。 他回家简单冲了个凉倒头就睡，不知过了多久，身旁的手机开始震动。 号码没有备注，但他知道是谁。 “喂。”他声音慵懒，带着醇厚磁性的尾音。 蔺洁一下就听出了语气中的睡意，她故作语气冰冷：“你看看几点了。” 霍峥看了眼窗外，天已经有些暗，手机屏幕有些刺眼，他眯起眸子，看清了一个数字十八，还有两个未接电话和几条微信消息。 “……六点。” “你睡了一天！”蔺洁提高了音量，“昨晚到现在，给你发的消息一条都没回。” “抱歉。”霍峥从床上坐起，摁下扩音，一路拿到浴室，“上面催得急，昨晚忙了个通宵，回家就睡了。” 他这么一说，蔺洁就心软了。 “累不累？” 本以为会被她多凶一会，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倒是让他愣了下。 “还好，休息够了就不累。”霍峥洗了把脸，水珠顺着眉梢往下滴，额前被火烧点的头发有些焦黄发卷。 他简单抓了两把，一边漱口一边含糊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镇上恢复供气后，大部分饭馆都已经正常营业。 那头蔺洁沉默了一会，“你会做饭吗？” 霍峥拧干毛巾搭在挂钩上，“想吃？” “想！”蔺洁回答得斩钉截铁，“给我开门。” 霍峥的手顿了一下，不确定的拿起手机，“你在哪？” “你家门口。” 他穿上衣服，站在窗户往小院铁门一看，那里果然有个人影。 “怎么不早说。”他快速抓起一条裤子套上，可不知怎的那条裤腿半天扯不直，蔺洁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砰砰的声音。 “你慢点……” 说话间，霍峥已经下了楼。 “等了多久？”他微喘着，结实的胸口起伏着，灼热的气息比热浪还要高出几度。 蔺洁抬手，指尖抚上他侧脸，刚才没擦干的水珠顺着手指淌进她的手心。 霍峥沉眸，有些口干舌燥，他牵过她的手往院子里带，“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蔺洁想了想，“排骨，烧鸭，烤兔子。” “这个点上哪给你买排骨去。”霍峥进屋，倒了杯水递给她，蔺洁接过，喝了一口，惊喜道：“你家水是甜的！” “这就是白水。”霍峥不信。 “真的，你尝尝。” 蔺洁又喝了一口，没咽下，她扬起小脸，眼眸波光荡漾。 霍峥笑着说：好，我尝尝。 得逞后的蔺洁眉眼弯弯，她问，甜吗？ 霍峥想了一会，说没尝出味。 嗯，得再试一次。 …… 最后两人去了菜市场买菜，蔺洁选了一大筐，直到霍峥再也提不动才作罢。 他厨艺很好，手起刀落，鲫鱼鳞被刮得干干净净，热油下锅炸直金黄酥脆，开水倒下后鱼汤奶白鲜香，再倒入嫩豆腐，开锅后撒上几粒葱花点缀，一旁的蔺洁直呼香掉脑袋。 她不会做饭，但却很喜欢看霍峥在厨房忙碌的样子，和陆宽廷不同的是，霍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他菜切得又薄又均匀，肌肉偾张的手臂力量感十足，围裙往精窄的腰间一捆，馋得蔺洁直咽口水…… 三菜一汤很快做好，他们买的太多，全塞进了冰箱。 霍峥说买多了容易坏，蔺洁瞪了他一眼，“怕什么，这不是有我。” 言下之意她会常去他家吃饭。 霍峥笑着不说话，凡是她指到的东西通通进了菜篮。 “lisa姐说，镇上青皮果子的采摘基本有方案了。”蔺洁喝了一口鲫鱼汤，脸上顿时洋溢起一层幸福。 “怎么定的？”霍峥给她夹了一个鸭腿。 烧鸭是没做，两人最后在镇里买的甜皮烤鸭，色泽金光芳香四溢的挂在烤炉内，霍峥看着她在一旁吞口水，笑着让老板装了一只。 “鉴于你们这些果树都是野生的，这第一批次就分为个人劳动收益，何大娘动员全民采摘，按量分成。” 蔺洁咬了一口鸭腿，咸甜的酱汁在口中化开，“前两天lisa姐寄回了一批果子，研发部那边报告已经出来了，说质量不错，现在需求挺大，镇里好多人都报名了采摘队。” “嗯，挺好。”霍峥对这些不太感兴趣，又给她夹了一块鱼肉，“这块没刺。” 蔺洁盯着堆成小山的碗哭笑不得，“明天陪我去买东西吧，我答应了同事给他们带的。” “嗯。”霍峥想了想，问：“什么时候回去？” 蔺洁思考了一会，墙绘虽然只有她一个人，但这几天整个主体已经确定，后续的绘图上色也就简单起来。 “大概一周吧。”或许要不了一周。 “嗯。” 两人沉默了一阵。 “过两天带我去市里玩吧。”蔺洁仰起头看着他。 她的瞳色很浅，琥珀般明亮透彻，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难以掩饰那抹期待。 霍峥想起那晚两人站在电影院门口，那时他就瞧出了她的意图，时至今日他仍没有想通蔺洁为什么会选择他。 “好。”霍峥应下。 八点太阳挂在了半山腰，霍峥换上铁门，牵过蔺洁的手，准备带她在镇里走走。 “峥哥。” 姜明恺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愣怔怔地盯着手牵手的两人。 霍峥看到他，眸子闪动了一下，抬脚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姜明恺拿出小册子，“何大娘让我统计一下，明天开始镇上全员摘果子，如果有要报名的……” “嗯，我不用。”霍峥道。 “好的。”姜明恺收起东西，目光移向了蔺洁，“蔺洁姐。” “这么晚还在忙，辛苦你了。”蔺洁冲他一笑。 姜明恺笑着回应说不辛苦，眼里闪过一抹挣扎，最终开了口：“蔺洁姐，可以借用你两分钟吗？” 蔺洁不解，抬头看向霍峥。 “去吧。”他松开她的手，“我在这等你。” …… 第50章 蠢死了 霍峥掏了根烟叼在嘴里，淡淡扫了一眼姜明恺，蔺洁跟着他往一旁走去，又回头看了霍峥一眼。 他弯了弯嘴角。 蔺洁也跟着笑。 “蔺洁姐。”两个人无声的交流并没有逃过姜明恺的眼睛，“我有件事想问你。” 姜明恺虽然年龄最小，身高却仅次于霍峥，蔺洁抬头看向他，抿了抿唇道：“什么事？” “你跟峥哥在一起了吗？” 蔺洁险些噎住，脸上升起一抹红霞，“嗯。” 姜明恺自嘲地轻笑了声，“我知道了。” 明明前两天还没有交流的人，在同一张桌上吃饭都要坐在最远的位置，今天就一起从霍峥家里出来，连牵手都那么自然。 差点，就以为自己有机会了。 “怎么了？”蔺洁试探地问。 在她的印象里，这个孩子乖巧省心，虽然话不多，但总是能照料到每个人，有什么活也总是抢着做。 “没什么。”姜明恺笑了笑，露出一颗小虎牙，蔺洁觉得可爱，并没有注意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悲伤。 “蔺洁姐，我要走了。” “啊？”蔺洁愣了好一会，“去哪里？要离开其口镇了吗？” “嗯，家里人给我安排了新工作，在市里。”他说得很轻松，插在兜里的手紧紧捏成拳，指关节有些发白。 “什么时候走。”蔺洁有些恍然。 “三天后。” 他低头静静看着蔺洁，这个比他大两岁的姑娘，从第一次见面就吸引了他的目光，可是那天太阳太大，大到蔺洁眼里只看到霍峥。 姜明恺想，如果你先遇到的是我会怎么样？ 可是哪有那么多如果。 蔺洁耳边的碎发被风吹乱，几根青丝纠缠在一起，姜明恺闻见空气中淡淡的清甜味。 他从兜里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慢慢靠近她。 蔺洁琥珀色的眸子微眯，在姜明恺触碰到她的一瞬间，手腕突然传来一阵力量，接着她跌入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聊得挺久。”上方传来低沉的嗓音，蔺洁后脑勺被大手压在胸膛，能感受到霍峥说话时传来的震动。 “峥哥……”姜明恺愣了愣，停在空中的手尴尬地顿住，最后他抬手挠了挠头。 “不好意思，我……” “姜明恺要走了。”蔺洁轻轻推了推霍峥，挣开他的手掌。 “我知道。”霍峥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姜明恺还年轻，去哪里都比待在其口镇好。 当年他来南口配气站，也不过十八九岁，姜明恺没必要走上他这条路。 所以当姜明恺告诉霍峥这件事的时候，他只是平静地点头。 你还有无限可能，请务必飞扬更宽阔的天空，更加茁壮地成长。 “你知道？你怎么没提过。”蔺洁嘟囔着。 “没看人想亲口告诉你嘛。”霍峥牵起她的手，往自己身边带。 “现在该说的都说了，走了啊。” 这句是冲姜明恺说的。 蔺洁回头冲他摆了摆手，“不管去了哪里，我们都是朋友。” 姜明恺看着走远的两人，无力地笑了笑，然后拿起手中的册子，往另一家走去。 …… 蔺洁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开始，霍峥就一直没有跟她说话。 甚至都没有怎么看她。 她抬头，也只能看见他抿成一条直线的唇。 可分明两个人的手还紧紧握在一起，她能清晰感受到他指腹的茧，于是蔺洁松了松手，指尖游走在粗粝的掌纹间。 温柔在心口化开，霍峥喉结滚动，双目平视前方，没有任何动作，任由蔺洁的捣乱。 身边的人毫无反应，蔺洁更加大胆，张开五指，从霍峥的指缝插过，两人的手就这样十指相扣在一起。 她突然就心满意足了，嘴角勾起笑，就连走路也一蹦一跳起来。 “不折腾了？”霍峥低头看向她。 他的眼窝微深，在夕阳中投下一片阴影，可那眸子黑亮清明，仔细看，没了平日的那分孤寂。 “你刚刚是不是吃醋了。”蔺洁抬头，对上他的眼眸，抓住了一闪而逝的深情。 “是。”他的眼睛深邃而温柔，“那小子喜欢你。” “姜明恺喜欢我？”蔺洁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鼻子，“喜欢，我？” 霍峥被她的样子逗笑了，抬手揉乱她的头发。 “蠢死了。” “你怎么知道的啊？”蔺洁穷追不舍。 “猜的。” 他当然不会说，因为每次看蔺洁的时候，都会发现从另一个方向投来同样的目光。 姜明恺喜欢她这件事来得太突然，她没来得及细想，脑中就弹出了另一件事。 “配气站还会来新的人吗？” 光是他们五个，每天已经忙得火烧眉毛，姜明恺一走，人手还怎么调节。 “不知道。”霍峥平静道，“看安排吧，可能得有段时间不能休息了。” “啊，还说让你带我出去玩呢。”蔺洁小脸垮了下来。 “以后还有机会。” 叮—— 蔺洁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陆宽廷。 “蔺洁，你在哪？”陆宽廷的语气有些慌乱，“快回来，劝劝lisa。” “lisa姐怎么了？”蔺洁疑惑道。 “不知道，下午去镇里谈完合作，她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脸就黑了，买了好多酒，在屋里喝，也不开门。” 蔺洁和霍峥对视一眼，快步往小楼走去。“等我，马上就过来。” 赶到时，陆宽廷在走廊来回踱步，他看了眼牵着手的两人，眉头轻皱，很快转到正题。 “怎么敲门都不开，刚才开始就没动静了。” 蔺洁走到门口拍打着，“lisa姐，出了什么事？你先把门打开。” 没有动静。 “我来。”霍峥轻轻拉开蔺洁，胳膊对着门锁处就是一击，砰的一声砸了个大洞出来。 陆宽廷伸手进去从里面拧开门锁，开门便看到躺在沙发边的lisa，以及她脚下一堆的空酒瓶。 “什么情况？” 蔺洁走过去，将lisa轻扶起来，“lisa姐，你醒醒。” lisa双颊微红，鼻息间呼出一阵酒气，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眼角还挂着泪痕。 “那个，渣男。” 几人面面相觑。 这是失恋了。 “可恶的渣男！老娘出差几天，就敢在外面鬼混！”lisa突然激动起来，身旁的蔺洁拉不住她，连忙拽住陆宽廷的衣角将他扯了过去。 “交给你了。” “不！”陆宽廷挣扎。 啪！ 事情发生得太快，没人看清lisa是何时挥出的巴掌，陆宽廷反应过来后捂住右脸眼中含泪，一时无法想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挨这个大比兜。 “渣男！”lisa扯住他的衣领，猛的将人往面前一带，朦胧的美目是藏不住的怒意。 “你看清楚我是谁？”陆宽廷崩溃了，连忙往后撤，生怕她再甩一巴掌。 lisa抬手勾住他的后颈，凑了过去，努力辨认着面前的那张脸。 “唔……你不是，你比他帅一点点。”她嘴里含糊不清，目光最终停留在陆宽廷的唇上。 手臂稍加用力，陆宽廷被带着往前，lisa仰起头贴了过去，两张唇在几双震惊的眼中紧密贴合。 “……” 霍峥抬手捂住蔺洁的眼睛，将人拉出了房间。 嗯……接下来就是他们的私事了，让他们自己处理。 第51章 去趟市里 两人分别在楼道，像普通热恋中的情侣一样，蔺洁拉着霍峥的手迟迟不肯松开。 霍峥由着她，垂眸看着十指相扣的手，嘴角勾起，一时有些恍惚。 他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将她推远了，可在某个时刻当他以为会永远地失去她时，他又不顾一切的赶来。 最后发现这个乐观的牛皮糖还在等他。 “明天能见面吗？”蔺洁问。 “忙空就可以。” “明天第二批果子会运走，我要去镇里买东西一起运回去。”天色暗下来，两人说话声音很低，楼道的感应灯没有亮起。 昏暗中只能看见他部分轮廓。 “上去我去东街画画，下午去老邓家买东西。”蔺洁看着他，眸子亮晶晶的。 “忙完我就来找你。”霍峥捏了捏她指腹。 “嗯。”蔺洁往前走了一步，仰起头，闭了眼。 很明显的索取。 …… 霍峥走后，她心里仍然甜得发腻，回房间时看见lisa那边的灯还开着，不想淌这趟浑水的她选择了忽视…… 计划改变得很快，早上六点她迷迷糊糊起来上厕所，发现手机里有一条十分钟前霍峥发来的消息。 「今天去市里报车险，要去吗？」 蔺洁问：就我们两个吗？ 「嗯。」 「要去！」 她收拾得很快，霍峥到楼下时她已经装好了自己的东西迅速下楼。 霍峥本想去龙云家借车，最后蔺洁将车钥匙往他怀里一扔就往红色越野走去。 “保险公司那边协商好了吗。”蔺洁将座椅往后调了调，今天起得早，她准备一会在车上补会觉。 “嗯。”霍峥将车驶向小路，他瞥眼看见睡意朦胧的蔺洁，极力将车开得平缓，“我准备再买一辆二手车，不然以后送阿琪看病不方便。” “二手车？”蔺洁愣了一下，“为什么不直接买辆新的？” 霍峥笑了笑：“那可是车，动辄十几万的，先买个二手的开着。” “计划多少？” “四五万吧。” 蔺洁从小家庭条件不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四五万买车？” 一开口才发现情况不对，她向他看去，霍峥的唇果然抿成了一条直线。 “我的意思是，要不要稍微买好一点，我可以帮你……” “蔺洁。”霍峥打断她，声音有些生硬，“这是我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很清楚我的需求。” 他只需要一个代步工具，方便每次送霍琪去市里检查病情就行。他有一笔积蓄，可那是攒着给霍琪治病的钱。 他也不会接受蔺洁任何金钱上的帮助。 蔺洁被他的严肃吓了一跳，想到自己说的话可能有点冒犯，蔺洁不觉小声道：“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可以告诉我。霍峥，我愿意的。” 因为你值得。 身旁的人缩了缩脖子，霍峥知道她没有别的意思，于是也放软了语气，“不用担心我，我会想办法的。” 蔺洁点了点头。 “还有三个小时，你先睡会，到了我叫你。” 汽车开上大道，颠簸的道路越来越少，蔺洁打了个哈欠，眼皮有些沉重。 “那我睡会，你注意安全。”蔺洁嘀咕道，“帮我拿一下u型枕，在左边抽屉里。” 霍峥打开抽屉摸索一阵，翻找出那个粉色卡通小枕头递给她。 关上抽屉的瞬间他突然看见了一个英文字母包装的小盒子。 霍峥眯了眯眼。 这家伙。 …… 中途在服务站休息时，蔺洁的手机冷不丁响起。 她睡眼朦胧接起，那头是陆宽廷拔高的音量。 “你上哪去了？我敲门半天。” 蔺洁噌地一下从座位挺起，捏着手机满脸歉意，“忘记跟你说了，今天我要跟霍峥去趟市里。” 突然想起什么，蔺洁忙道：“昨晚怎么样，lisa姐还好吗？” 那头的陆宽廷刷地一下红了脸，“你还敢提，昨晚居然扔下我跑了。” “我这不是搞不定她嘛，后来怎么样了？” 陆宽廷气结，“什么怎么样，吐了我一身就昏睡过去了，我在她房间打扫卫生弄到凌晨，结果她今早一起来啥事不记得。” “啊？”蔺洁惊讶，“亲你的事也不记得了？” “闭嘴。”陆宽廷不想提这事，转移了话题，“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蔺洁望向霍峥，霍峥冲着她做了个口型。 “下午六七点吧。” “嗯，早点回来，我怕那小子对你图谋不轨。”陆宽廷语气不善。 蔺洁忙把手机那远，贴在车窗小声说：“说什么呢你，他不是这样的人……” “我是男人，我当然懂，你俩什么时候好上的，回来坦白从宽，不然你爸妈问起来我嘴里没个遮拦……” “行行行，回来再说，挂了啊！” 蔺洁忙挂断电话，转头冲着霍峥歉意一笑，“抱歉啊，他就这德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霍峥笑了笑，“你们很熟？” 熟到认识对方的父母。 “嗯，从小一块长大，这家伙老爱跟我爸妈告状。” 什么看言情小说啦，偷偷攒钱买手机啦，陆宽廷不喜欢她接触这些，说怕她被书里的东西冲昏了头脑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挺好的。”霍峥发动汽车，“再睡会吧，马上就到了。” 蔺洁摇头，说不睡了。 两人又在车里聊了一会，宽阔的高速车辆逐渐多起来，收费站前有身穿警服的人在查什么，一小时后，两人到了那家车险公司。 赔付很快签约，霍峥出来时看见坐在休息区的蔺洁，她眼底微青，很明显没有休息好。 现在刚过十一点，霍峥走向她，眼底带着心疼，“先去吃饭，然后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会再回去。” 蔺洁笑着说好。 最后两人去了一家中餐馆，店面装修精致，菜品丰富，蔺洁点了好几个菜，最后暗暗算了一下价格，发现至少得五张红票子，又悄悄划掉两个菜，这才交给服务员。 她的动作被霍峥看在眼里，他垂眸看向桌面，擦得噌亮的餐桌倒映着蔺洁秀气的小脸。 心里堵着一团气，一开始他确实没想跟她发生什么，这姑娘一看就是城里来的娇小姐，吃穿用那样不是名牌货，分明就是他招惹不起的主。 可他偏偏就着了她的道。 以后怎么办？ 霍峥有些无力地闭上眼。 “别跑！抓住他！” 饭店外传来一阵骚动，店内食客被动静吸引，纷纷伸着头往外看去。 一个戴口罩的黑影猛然冲了进来，有些慌不择路，接连冲撞了好几个服务员后跑向后厨。 穿着警服的几个男子冲了进来，霍峥看去，认出了那是在收费站检查的警察。 后厨突然传来一阵尖叫，一名瘦小的女服务员被口罩男子架着走了出来，他手中一把闪着寒光的菜刀正贴在她脖子上。 “霍峥！”蔺洁被吓到，霍峥立马起身将她护在身后。 “别怕。” 第52章 等着拿奖吧 人群疏散得很快，一部分人绕过歹徒，被警察带向门口。 但是还有几桌客人在歹徒背后，这里没有别的出口，他们无法抽身。 其中就包括蔺洁和霍峥这桌。 外面已经围了一圈警察，霍峥视力很好，他透过玻璃窗清楚地看见了对面楼上埋伏的狙击手。 是个大案子。 歹徒背对着他们，手中的菜刀抵在服务员脖领。 他情绪很激动，双手都发着颤，蔺洁害怕他一个手抖，刀就会割破人质的脖子。 警察们通过背后手势暗暗交流策略，有人上前跟歹徒沟通，却都无济于事。 霍峥抿着唇，他将身后的蔺洁偏偏往桌下带，蔺洁不懂，只能跟着他动作。 霍峥将她塞进桌下，声音低沉却平稳，“你就在这里，别出来。” “嗯。”蔺洁轻声答应，抬头却发现渐渐起身的霍峥，她连忙拉住他的衣角，“你呢？” 霍峥拉过她的手，“你躲好，别担心我。” “别……”蔺洁话没说完，霍峥已经站起身往一旁走去。 歹徒背对着他，语言有些混乱地跟警察交流着什么，他的状态不太对劲，时不时抽动眼角，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霍峥缓慢的移动引起了一个警察的注意，他眼神扫过来，询问他要做什么。 霍峥冲他做了一个扼住脖子的动作。 警察微微摇头。 不可取。 会伤到人质。 霍峥叹了一口气，抬眼看见桌上的一个易拉罐。 他行动缓慢，歹徒的注意力都在门口的警察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他。 歹徒脸色已有些发白，嘴唇都带着乌青，“二十万，我马上要见到钱！” “你别激动，先把人放开，我们已经联系银行了。” 警察耐心劝说着，可这个歹徒明显不吃这套。 突然地上传来咔的一声，他下意识看过去。 是个已经空掉的易拉罐。 身边一道人影扑来，歹徒还没转过头，手中的刀就被人一拳打掉。 霍峥捡起菜单往前一滚，见歹徒没了武器，几个警察快步往前，几招就制服了他。 蔺洁躲在桌下，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最后警察带着歹徒离开时，一个人把霍峥叫去了另一边。 两人沟通了几句，霍峥回来后神色自若。 “警察叫你干什么？” “我刚才踢了一个易拉罐引来了那人注意力，警察对我的表现进行了夸奖和批评。” 蔺洁歪着头看着他，“怎么还有批评？” “行动鲁莽，可能会伤到人质。” “那人质受伤了吗？” “没，菜刀被抢走了。” 蔺洁听得心惊胆颤，“谁抢的？” 霍峥拉过她的手安抚，“不知道。应该是哪个警察吧。” …… 计划回程时收到通知，近期一个特大涉毒团伙已潜入市中，目前警方已抓获两人，其中一名便是刚才在饭馆的歹徒。 坏消息时，此段高速全面封锁，预计明天开设通行。两人原路返回，只能先去找一个歇脚的地方。 最后两人先到一个酒店订了两间房，霍峥问她要不要先休息一会，蔺洁表示今天在车上已经睡够了。 “下午干嘛？”她抬头望向他，眼里满是期待。 霍峥笑着揉了揉她头发，“想去哪里玩？” 蔺洁耶了一声用手机打开地图，“我看看附近有什么好玩的。” 霍峥垂眸看着她，乌黑的眼眸中流淌过温柔的情愫。 “这里！”蔺洁拉了拉他衣袖，霍峥低头看去。 “这里有个游乐场，离这三公里。” “想去游乐场玩？” 蔺洁重重点头。 “好。” …… 今天是工作日，游乐场人并不算多，两人在售票处排了半个小时就买到票，蔺洁又欢天喜地去买了个玩偶气球，荡着笑容往霍峥胳膊上挂。 他没来过这些地方，只是看见她嘴角一直没落下来的笑容，就觉得这趟挺值。 摩天轮，旋转木马，星空轨道…… 蔺洁在心里细数着适合情侣玩的设施，她本就不指望霍峥能在这里找出什么好攻略，直到身边的人在一处射击游戏场停下。 蔺洁也注意到了，目光刚移过去就被一个巨大的棕熊玩偶吸引。 “想要那个？”霍峥低头问她。 “想！”蔺洁勾住他胳膊，眸中闪光。 看来是很喜欢了。 “姑娘好眼光，一看就看中了咱店的镇店之宝。”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搓着手就走了过来。 “怎么卖？”霍峥问。 “这个不卖，打靶送的。”老板指了指一旁排列整齐的彩色气球，“十块钱二十发，打中五十发就送这玩偶。” 对面气球很小，距离有个十来米，蔺洁得眯着眼睛才能看清，她扯了扯嘴角，对霍峥道：“算了，不要了。” 这些都是商家的套路，别看着五十发就能领到东西，这个距离这个大小，正常人五十发要想打中十枪都得算是运气好。 “不是想要吗？”霍峥笑着看向她，突然就想起了阿蛮他们曾经聊天时说过。 女人说随便就是要你精心挑选，说不要就是想要，说没生气就是寻求安慰。 他不懂为什么，但好歹听进了几句。 而且蔺洁的眼神，分明就对那玩偶喜欢得很。 “不要了，这些都是套路，不好打中的。” “没事，试试。”霍峥笑着对老板招手，“先来五十发。” 老板脸上笑出褶皱，“好嘞。” 道路是把玩具枪，设计成游戏中步枪的款式，实际摸起来却是满满塑料质感，霍峥视力很好，他站在规定位置，动作标准地架起来，瞄准，射击。 噗地一声，塑料弹打在了气球旁的白板上。 没中。 霍峥皱了眉，分明瞄准了的啊。 蔺洁在一旁捂嘴偷笑，瞧瞧拿出手机拍下霍峥犯愁的样子。 他又将注意力放在瞄镜中，紧绷的背部微微弓起，手臂上的线条分明，两条长腿站得笔直，很快就吸引了过路的行人。 啪。 又是一枪，没中。 这次子弹离气球稍微进了些，与之擦肩而过。 一旁的老板笑道：“小伙子，别紧张，多瞄瞄，好多人一百发都打不中十发的很正常。” 蔺洁也笑着，正准备安慰他说打不中也没关系，就见霍峥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他重新架起枪，短暂的三秒瞄准，啪地一声击中第一个粉色气球。 蔺洁在一旁扬了扬手中的卡通气球，“棒！” 霍峥回头看她，朝她做了一个口型：等着拿奖吧。 第53章 这是在车里 三秒的瞄准，不到一秒扣动扳机，气球应声而破，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蔺洁努力看着远方的气球板，发现霍峥并不是胡乱的射击，而是按照排列的顺序将气球逐个击破，很快五十发子弹打光，老板白着脸走过去，数了一下这货居然打中了四十三个。 霍峥站在设计位置，快速点了一下，冲着老板道：“再来十发。” 再打中七次，就能领到那个玩偶。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三分钟后，蔺洁抱着战利品心满意足。 由于玩偶太大，最后他们只是简单坐了个星空轨道，又在游乐场吃了顿晚饭，正式结束了今天的行程。 蔺洁抬头望了望远处发光的摩天轮，心想下次一定要跟霍峥再来一次。 回到车上后，霍峥打开空调，车内温度渐渐降下来。外面天色有些暗，路灯亮起，却没有镇里凉爽的山风。 “先回酒店休息吧。”他转头看向蔺洁。 “嗯。”蔺洁的注意力放在后座的玩偶上。 厉害吧，她男朋友赢来的！ 霍峥正准备发动汽车，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拿起一看，是龙云。 “喂。” “峥哥！老李出事了！” 那头，龙云的声音嘶哑颤抖，满是藏不住的绝望。 “出什么事了？你说慢点。”霍峥蹙起眉头，左手在方向盘上一僵 直到龙云那头说完，他的左手已经死死握住，紧绷的身体僵成一座雕塑。 “知道了，明天我就回来。” “怎么了？”挂了电话，身旁传来蔺洁的轻声询问。 霍峥目视前方，眼里没了焦距。 “老李进重症了。” 脑袋轰然炸开，蔺洁没有反应过来，“老李？李师？” “出什么事了？” “镇上一家烤卤。”霍峥顿了顿，“燃气泄漏爆炸，老李正巧经过，进去救人，消防赶到时，他已经昏迷。” 蔺洁心里发慌，“那怎么办，今天我们也回不去。” “明天一早就走。” 霍峥垂着眸，缓缓发动汽车。 老李在配气站做了几十年，再过四五个月就能退休，怎么会遇上这种事。 他开得不快，车内气氛压抑，蔺洁思绪飘远，突然开口：“霍峥，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 “如果是你，你也会冲进去吗？” 霍峥愣了一下，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 蔺洁心猛地一疼。 “你换个工作好不好。”蔺洁看向她，琥珀色的眸子微微颤抖着。 她也喜欢其口镇，这里的人太热情，太善良，这里的山和水都美成一道风景，一沟一壑都留着她在这里的记忆。 但她不得不承认，在这里她看不到希望。 也看不到霍峥的希望。 “你换个工作，换个不那么危险的工作，我们好好生活，我可以帮你……” “蔺洁。”霍峥打断她，微垂的眸子深深泛着幽光，眼底的孤寂重新浮现，他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我离不开这里。” 这里需要我。 霍琪也需要我。 我的父母死在这里。 我的灵魂逃不出去。 蔺洁望向那对眸子，突然就懂了他的意思，一腔热血瞬间冰凉，从头麻木到脚，心尖不停传来刺痛。 霍峥心软，轻轻拉过她的手，“先回酒店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李师那边他还要帮忙。 蔺洁低着头，眼里看不出情绪，她不着痕迹躲开他的手，语气平淡：“停车吧，我想去街上走走。” 霍峥愣了一下，将车停在路边。 蔺洁推开车门就要下去。 霍峥下意识捉住她的胳膊，将人往里一带，蔺洁腿还没跨出去，就被扯了进来。 他没收住力气，从胳膊上传来的痛感让她抽了一口气。 霍峥轻轻松开力度，“你要去哪里？” “哪里都好。”没有你的地方就好。 “生气了？” “没有。”蔺洁抬头，目光一片清冷，这种清冷让霍峥感到可怕，在她眼里他甚至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我对你失望了。”蔺洁抓住他的手，想要将他从自己胳膊上扯开，“霍峥，我们到此为止吧，等回了镇上，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害怕，害怕霍峥回想李师一样，奋不顾身往火堆里跑，她知道他们工作的危险性，可怕仍然害怕。 那天霍峥提着喷火煤气罐的一幕又出现在脑中。 她不想失去他。 霍峥的眼眸倏地沉下，大手箍上她纤细的肩膀，几乎是带着怒气将人提了起来。 “到此为止？”捉住她的手微微颤抖，他喉咙发紧，深邃黑沉的某种闪过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狠厉。 “对，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蔺洁被他提着有些难受，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腰身露出优美的弧度，无疑是为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火上浇油。 霍峥眼尾发红，小臂稍加用力就将她彻底提了起来。 他们确实还什么都没发生过，他不介意现在就做点什么。 突然的失重让蔺洁惊呼出声，霍峥把驾驶座往后滑了点，空间多出一截后，猛地将她扯了过来。 蔺洁浑身没有着力点，只能双手攀住他的肩膀，她摸到那些结实的肌肉，抬眼看见霍峥颈部凸起的青筋。 心中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他轻而易举就将人抱上身，蔺洁迫不得已跨坐在他腿部，刚要挣扎，双手就被捉住，霍峥一只大手将她双臂紧握，折在腰后让她不能动弹。 后背撞上方向盘，蔺洁被硌得拧了眉，“放开我！” 霍峥沉着脸不说话，另一只手绕过她的后脑勺，在那块娇嫩细腻的部位轻轻抚摸，带着人往前贴。 他吻得很深。 蔺洁根本逃不掉，抵在后脑勺的大掌有力地控制着她，捉住她手臂的手撑在方向盘上，倒是减轻了些硌的疼痛。 “放……不要……”蔺洁挣扎着，眼眸起了一层水雾，她双腿用力蹬着，可都无济于事。 霍峥喘着气松开她的唇，眸子沉得可怕，下颚紧绷，后背弓起，身体某处早已发生变化。 车内温度陡然上升，空调像是失了作用，蔺洁口干舌燥，舔了舔有些红肿的唇。 霍峥看着她的动作，脑中啪地一声，一根叫做理智的神经断了线。他抬手将车内灯光调到最暗，伸手去开左边抽屉。 蔺洁脑袋发懵，无力地垂在他肩膀，“你找什么？” 粗粝的指腹划过一个个物件，他摸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你自己买的东西，忘了？” 霍峥声音哑得可怕，他拿着那个小盒子往蔺洁手里一塞。 身上的人愣了一下，瞬间浑身紧绷，霍峥扳过她的脸一看，怀里的人已经成了熟透的虾仁。 这确实是她买的，本想着大家都是成年人，以防万一…… 可他怎么发现这东西的？ 蔺洁突然想起今早让霍峥帮忙在里面找她的u型枕，可能就是那是被他看到了。 好羞耻！ 霍峥看着她红透的小脸，大手慢慢贴向腰肢，撩开衣服开始肆意游走起来，蔺洁浑身颤抖，有些快要坐不住。 沉重的气息贴向她的耳朵，灼热的温度烫得她一缩，他有些急促地催道：“自己拆，快点。” “不要……”蔺洁眼里起了一层水汽，“这是在车里……” 车停在路边，这条道虽然偏僻，但总有一两个行人路过。 霍峥关掉车内所有灯光，再次吻向她，声音嘶哑，循循善诱。 “我等不到回酒店……” 第54章 是她先招惹他的 蔺洁有些头痛。 素日任她如何挑逗都面不改色的人，怎么突然就刹不住车了。 刚才那番话也并非她真实所想，不过是气头上的一些胡话罢了。她早知道霍峥工作的危险性，只是当危险真实出现时，她又不知如何面对。 炙热的大手还在乐此不疲地探索，蔺洁气喘，微微推开他，却被霍峥握住柔软的手掌，他轻轻吻向她的掌心，沿着手臂一路往上，从吮吻变成细细密密的啃咬。 水光迷了双眼，蔺洁无力地仰起头，小盒子刚撕开包装就从她手中滑落。 深知这事她靠不住，霍峥一手扶住她，另一只手胡乱无章地去拆包装，动作太大，几个小袋子被扯出来，撒了一地。 车内很暗，路灯透过天窗照进来，霍峥随便拿起一个，用牙尖咬着撕开。 蔺洁后背一麻，打了个寒颤。 他从不觉得自己有多高尚，蔺洁刚开始接触他时，内心深处那颗名叫欲望的种子就如见了光般开始疯长。 是她先招惹他的。 他内心重复无数遍。 也是他经不住诱惑的。 纵使座椅已经调到最靠后，但这空间对于两个人来说还是太过狭小。 “唔……这个……可以，放下去。”汗水滑落，蔺洁眯了眼，一手无力地攀住霍峥的肩膀，另一只手指向座位下的一个按钮。 霍峥捧着她的脸，轻轻替她吻去那滴汗，似是奖励。 “真乖。” 靠座放平，整个空间陡然变宽，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车外没有行人，偶有一两只麻雀飞回树枝，又被惊走。 蔺洁不知是何时睡过去的，霍峥将她轻放到后座，拿出一条薄毯盖在她身上。 蔺洁确实是累了，今早她在车上睡得并不好，下午在游乐场时又一直保持兴奋状态，就连刚刚车内温度最高时，她的喘息也是一声比一声弱。 霍峥打开车窗，等车内那份旖旎的味道逐渐散去后他才缓缓发动车辆。 到达酒店时蔺洁刚醒，霍峥在车外抽烟，她撑起身，身体的不适令她眉头一皱。 看见车内的人影，霍峥掐了烟，向她走来。 “醒了。”他声音低沉微哑，带着粗粝撩人的质感。 蔺洁脸刷地一下红了，她将身上的毯子拿来，发现自己衣服已经穿戴整齐。 除了有些，嗯……褶皱。 “嗯。” 她头埋得很低，脑子还不太清晰，再抬眼时，眸中又是一片雾气。 霍峥眼神倏地沉了，他拉开车门，站在她身前。 “能走吗？”霍峥轻轻拉过她。 “能。” 然而蔺洁踩到地面时腿脚就非常不争气地软了下去，一旁的霍峥太臂将人一捞，直接打横抱起来。 蔺洁惊呼一声，慌忙抱住他的脖子，霍峥嘴角不着痕迹勾起，往前台走去。 房间订的两间，两人非常默契忽视了其中一间，直到房门关上蔺洁被他放在沙发上时，那种不真实的感觉才逐渐消失。 “先洗澡吧。”霍峥垂眸看着她。 “你先去。” “好。”他眼眸含笑，“要不要喝点水？” 蔺洁呆呆地点头。 霍峥转身打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蔺洁接过喝了两口，看他仍站在那里，有些气恼，“你快去洗澡！” 霍峥笑了一下，说好，然后往浴室走去。 嗯，这个反应才是她该有的。 直到关上门，霍峥这才压下狂跳的心脏，他靠在墙壁的瓷砖上，冰冷的触感让他恢复了一丝神智。 他承认刚才有点失控了。 可当他一听见蔺洁说的那些话时，心尖传来的刺痛就像毒液般侵袭着他的思考。 那一刻他只想将她留在身边。 温热的水流淌而下，胸口和后背传来一阵刺痛，霍峥皱眉嘶了一声，低头一看，这才发现那几道鲜红的抓痕。 抓得真狠。 霍峥洗得很快，出来时发梢还滴着水，浴袍下隐隐能看到结实的胸膛，蔺洁抱着她的浴袍，从霍峥身边刷地穿过，“我去洗澡了。” 霍峥摸摸鼻子，眼中笑意很深。 她脸皮薄的样子也别有一番可爱。 接着他就听见浴室传来反锁的声音。 三道。 “……” 蔺洁出来时霍峥已经睡了，这是一个大床房，白色的被子高高隆起一片，隐约能看出个体格高大的人形。 蔺洁突然有些委屈，双手攥住浴袍，缓慢走了过去。 然后关灯，躺下，瘦小的身躯和一旁形成鲜明对比，霍峥背对着他，房间内寂静无声。 蔺洁拉过被子一角，轻轻搭在身上，将自己蜷成一团，眼眶不由地就红了。 身后的人突然翻了个身，一只大手毫无征兆抚上腰间，轻轻一带，蔺洁的后背就贴上了炙热的胸膛。 “你还没睡？”黑暗中她瞪大了眼睛。 霍峥失笑，这种情况他怎么睡得着。 “在等你。”霍峥将头埋在她颈间，熟悉的清甜气息钻入鼻腔，浑身毫无预兆地开始升温发热。 蔺洁愣了一下，后背紧绷，在他怀里转了个身，双手一推慌道：“明天还要早起。” 霍峥强压下心中的悸动，抓住她的手放进被子，声音低沉：“嗯，休息吧。” “可以再……那个了。”蔺洁声音越来越小。 霍峥笑着说好。 她这才放下心来，双手小心抚上结实的腹部，感受着那一块快结实偾张的肌肉。 这里的力量比她想象中更强悍。 睡意来得很快，霍峥刚被她弄得心猿意马，再次睁眼，人已经沉沉睡去。 他眼底闪过一抹温柔，抬手替她掖了掖被角。 早上五点，霍峥在生物钟的催使下准时睁眼，本想再陪她多睡一个小时，突然胸膛处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往里拱了拱，带来一阵痒意。 霍峥眸色一沉，将人圈起来，鼻尖往她细长颈线嗅去，蔺洁从睡梦中被弄醒，不满地哼唧了两声。 浴袍不知什么时候散开的，肌肤相贴的感觉很奇妙，等她完全恢复意识，事情已经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发展。 于是她索性摆烂，在他怀中选了个舒服的姿势，惬意享受。 …… 第55章 下回记得叫她嫂子 两人出门已经七点，酒店楼下有个自助早餐，五十块钱一个人，霍峥听到价格时眉梢一跳，蔺洁拦住他说算了不在这里吃。 “现在就开始替我省钱了？”霍峥看着她，微眯的眼里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蔺洁脸上一红，转头看着服务员又加了两杯收费的咖啡。 “哼，给钱吧。”蔺洁头一仰，端着咖啡去找座位，身后的霍峥失笑。 大概因为昨天封路，今天收费口三公里外就开始堵车。 蔺洁坐在副驾驶打了个哈欠，翻枕头时发现抽屉里的五个小包装袋。 她仔细数了三遍，最终抬头，秀眉拧起，“这个一盒里面多少个？” “八个。”霍峥握着方向盘，往她那瞥了一眼，“自己买的你不知道？” 蔺洁心想这玩意我也是第一次买啊！ “怎么只剩五个了？” 他转头看向她，嘴角勾起，一字一顿，“昨天车里，用了两个。” 蔺洁大脑卡壳，支支吾吾：“我怎么不知道？” “第二次你睡着了……” “别说了！”蔺洁红着脸打断他，耳机一戴不理他了。 霍峥轻笑出声，抬手揉了揉她脑袋，“听话，睡会，到服务区了我叫你。” 堵车路段逐渐疏通，汽车开进平坦的大路，蔺洁睡意袭来，这次竟睡得无比香甜。 中途到了服务区时两人简单吃了份午饭，期间她上厕所时发现了腰上的掐痕，羞赧的同时突然心里一慌，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果然发现了脖颈上淡淡的草莓印。 “你故意的！”蔺洁一拳砸了过去，落到结实的胸膛又显得不痛不痒。 “没忍住……”霍峥心中警铃大作，心想还好她看不到自己后背。 “回去怎么办，这么明显，别人一看就知道了。”她又羞又气，拿着柔软的u型枕发泄，把它当成霍峥又拧又捶。 “放心。”霍峥放缓车速，心里感叹她这名牌越野开起来果然跟他那破皮卡不一样。 “阿蛮那边不敢问什么。” 霍峥一个眼神过去，他们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蔺洁依旧嘀嘀咕咕，揉了揉发酸的腰间，没一会又沉沉睡去，等到霍峥叫她时，车已经停在了医院门口。 她很快想起了这么急赶回来是为了什么。 重症监护室在五楼，霍峥隔着玻璃看见病床上苍白的面孔，双手握成拳，死死垂在身边。 李师浑身插着各种检测仪器，滴滴答答响个不停，阿蛮眉毛拧成麻绳，跟他说着情况。 霍峥沉着脸听，阿蛮说到最后，只剩摇头。 “老爷子知道吗？” “不知道，都瞒着的。” “老李儿子联系上没？” “今早联系上的，说坐火车赶回来，估计就明天。” “嗯。”霍峥坐回走廊座椅，蔺洁看着他微耷的肩膀，伸手过去牵住了他的手。 霍峥反手握住她，轻轻捏了捏。 一旁的阿蛮看到这架势，心里已经猜出了个七七八八，但现在李师还昏迷着，谁也没心情来八卦。 眼前一抹熟悉的身影走过，蔺洁抬头，突然松开了霍峥的手。 “我过去一下。” 霍峥愣了愣，说好。 田莉走得很快，手里端着的各种液体因为晃动而掉落在地上，她蹲下身正要去捡，身旁就伸出另一只白皙的手。 熟悉的场景。 “好久不见。”蔺洁冲她一笑。 田莉快速将瓶瓶罐罐收装起来，“谢谢。” 说着她转身就要走。 “哎！”蔺洁叫住她，“不认识我了？” 田莉没有停下脚步，她怎么可能忘记，就连刚才他们两手紧握时的场面她都全看在了眼中。 蔺洁抬脚追上她，张开双臂挡在她面前。 “我很忙。”田莉语气平淡。 “刚才你看到了。”蔺洁很肯定。 “你跟他在一起了？”田莉的声音有些颤抖。 “嗯。” “你想说明什么？”田莉咬住微颤的嘴唇，“是来跟我炫耀，怕我不知道他有主了，怕我去骚扰他……” “不是。”蔺洁打断她，“这没什么好炫耀的，我也不怕你会做什么，因为你不是那样的人。” 她很清楚眼前这个乡镇姑娘的质朴和单纯，她绝不是那种会在背地里使手段的人。 “那你想说什么？” 田莉心里不悦，她确实不甘心，可是几年的努力都没换来霍峥的回应，她才来其口镇多久两人就走到了一起。 可能这都是命运。 “我……”蔺洁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这样可能有点虚伪，但我想说我很喜欢你，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跟你成为朋友。” 蔺洁顿了顿，眼里闪着真诚，“还有，我相信你会遇到更好的。” 琥珀色的眸子没有一丝杂质，蔺洁不知道说这些话是否有用，她不想田莉会因为她跟霍峥的事而伤心，可目前的情况来看，不管她做什么似乎都带着胜利者的炫耀意味。 “噗。”田莉没忍住笑出声，眼底的落寞一闪而过，“我知道了。” 她低着头，铁盘中的液体倒映着她的脸，“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对他我本来就是一厢情愿。” “他很早就拒绝过我了。” 这会轮到蔺洁愣住。 “看得出他很喜欢你。”田莉冲她笑笑，“空了来看看琪琪吧，她念你很久了。” “好！”蔺洁内心豁然开朗。 …… 走廊那头，霍峥和阿蛮正在商量着最坏的打算。 李师就算无事，配气站那边也无法继续工作了，姜明恺还有两天就要走，整个其口镇的供气突然就压在了他们三个人头上。 “上面说会安排人来，就是不知道啥时候，峥哥，你也知道的，他们那些流程走下来，起码得十天半个月。” 阿蛮抠着脑袋抱怨，左看一眼霍峥叹气，右看一眼躺着的李师叹气。 “这段时间我们几个就别休息了，平时的安检调压巡线别停，值班这块我来，你俩忙空了晚上好好休息，有什么我来顶着。” “不成。”阿蛮头摇成了拨浪鼓，“你能做的我俩都能做，本来事情就多，不能全压你一个人身上。” 两人又交谈了一阵，话题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霍峥身上。 “峥哥，有一件事我不知当问不当问。”阿蛮往蔺洁离开的方向看了看，黝黑的圆脸上浮现一抹红。 霍峥往身后一靠，“那就别问。” “别啊峥哥！”阿蛮凑了过去，“你跟蔺洁妹子……” 他俩这一回来就眉来眼去牵牵手捏捏肩的，胡豆豆都能看出来他俩有事。 “嗯。”霍峥淡淡应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冲着阿蛮勾了勾手指。 阿蛮眼睛一睁贴了过去。 “下回记得叫她嫂子。” 第56章 千古难题 蔺洁回来时阿蛮已经走了。 霍峥理了理手上的病危通知书，叠成一摞放在椅子上。 “去哪了？” 刚才蔺洁走得急，早上随意扎的马尾有些散开，霍峥想给她整理一下，却不得要领，最后干脆轻轻一勾，将发绳取了下来。 乌黑的长发齐腰，轻轻扫过蔺洁雪白的肩膀和颈线，昨晚车内昏暗的场景浮现，霍峥喉咙发紧，轻咳一声移开了目光。 “刚刚看到我一个朋友。”蔺洁佯装生气剐了他一眼，“你把我头发弄散了。” “本来就要散了。” “李师这边怎么办？”蔺洁透过玻璃看向室内。 “等明天他儿子到了再说。”霍峥揉了揉眉心，一阵倦意袭来。 “要回去休息会吗？”蔺洁蹙眉，眼里闪过一抹担忧。 霍峥这两天一路舟车劳顿，根本没有好好休息，再壮的人也经不住这样折腾，更何况现在站里人手不够，他后面只会越来越忙。 “先回去。”霍峥看了一眼时间，还能再睡几个小时，晚上得去值班。 蔺洁知道他忙，没有多说什么，两人一块去吃了个饭，霍峥将她送回小楼处。 腻歪似乎已经成了两个人每天不可缺少的环节，蔺洁搂了搂他的腰，没由来地就升起一阵心疼。 手机在此时突然响起。 霍峥松开她，声音有些嘶哑，“先接电话。” 蔺洁抬手贴上微烫的脸颊，摸出手机一看，是她妈打来的。 蔺洁工作后就没和父母住在一起，偶尔恰逢节假日，她会跟陆宽廷一块回去看看，她父母退休后小日子过得清闲舒坦，很少会主动联系她。 今天怎么突然打电话了？ 蔺洁抬头，霍峥揉了揉她脑袋，“我去抽根烟。” 说着，他走到一旁，掏出一根烟点上。 蔺洁摁下接听键，“喂，妈。” “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是不同往日的冷淡和疏远。 蔺洁内心一紧，不自觉握紧了手机，有种不祥的预感升起，她笑道：“我在镇里呢，之前跟你们说过，我接了一个墙绘……” “你跟镇里一个男的在一起了？”那头没有拐弯抹角，开口直击要害。 蔺洁顿时浑身僵住。 她妈妈怎么会知道。 但马上她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陆宽廷！ 她爸妈虽说不是那种势力的人，但从小就对她呵护备至，蔺洁因为陆宽廷的捣乱，从未谈过恋爱，但她知道父母心里的最佳人选其实一直都是他。 再不济，也要求个门当户对。 “妈，我跟他只是朋友。”蔺洁压低声音往霍峥那里看了一眼，正好撞见他转头过来的黑眸。 目光交汇，蔺洁听见自己心脏砰砰狂跳，连忙移开目光。 霍峥当她在害羞，夹着烟深吸一口，将笑意隐藏在朦胧白烟中。 “朋友？朋友你能跟人在外面住一天一夜？蔺洁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不在我们身边就可以乱来，什么墙绘画完赶紧回家！那个什么镇一天也别多待！” “妈！你都听谁说的？是不是陆宽廷那鸡婆？我都成年了你们能不能别看管着我！” “不管你？不管你你明天就能跟着那个穷男人跑了，我告诉你，这事没得商量，事情办完立马跟着小陆回来！” 其实这事还真不怪陆宽廷，那天他照常跟蔺母打电话，无非就是关心关心她老两口身体怎么样，再说说蔺洁最近的工作，结果lisa往他身边一凑，问了句他俩今晚会不会发生点什么。 蔺母那头一听就炸了，逮住陆宽廷问了个底朝天，这小子从小不善说谎，毕竟蔺家和陆家一直就撮合他俩，虽然陆宽廷后来意识到了自己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但在蔺母的强势追问下他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说出了真相。 蔺洁心一点点凉下去，她从小衣食无忧，可谓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公主，学生时期接近她的男生不少，但都被陆宽廷暗地里推掉了，如今第一次遇见让自己心动的人，蔺母那边直接给她当头一棒。 “他很好的，你们不要觉得他是个普通人就……”蔺洁试图说点什么。 “普通人？在我眼里普通人起码有车有房，收入可观，他呢？”蔺母依旧咄咄逼人，“他养得起你吗？收入有你高吗？能给你未来吗？” 房当然有，还是三层，虽然是政府出钱盖的。车在前两天已经正式退休了，但人正计划重新买一辆。 至于收入，她还真没了解过。 可是，他真的很好…… “我告诉你，你爸因为这件事已经气得病倒了，别的我不多说什么，你自己好好想想，别随便遇到个人就以为是爱情，婚姻大事，你别害了自己下半辈子。” “不是，妈你听我说……” 嘟嘟…… 电话那头只剩忙音。 蔺洁是泪失禁体质，一委屈就手足无措吓得掉眼泪，那头的霍峥很快看出不对劲，掐了烟就往这边走。 “怎么了？”他贴过来，蔺洁把头埋低，不愿让她发现。 “头抬起来。”霍峥轻声道，大手抚上她脸颊，很快摸到一片湿滑。 蔺洁移开脸，霍峥就跟着她转，最后索性蹲下身，在她面前像一座小山似的，手臂一捞就将人拉进怀里。 “这么委屈，谁欺负你了？” 蔺洁往前走一步，即使霍峥蹲着也比她矮不了多少，她干脆头一低，埋进他的颈窝。 泪水断了线，直流进他胸膛，有些痒。 “我妈。” 霍峥一顿，额角青筋跳动，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无力地笑：“他们知道了？” 靠在他颈窝的小脑袋轻轻点了点头。 “怎么说？” “你觉得呢？”蔺洁抬头，一边流泪一边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霍峥只觉心尖一阵刺痛，下意识就将她拉进怀里。 这姑娘一开始对他各种挑逗捉弄，让他怎么看怎么不正经，真正接触后才发现她的单纯善良，霍峥不得不承认两人之间的差距，任谁的宝贝女儿落到他一穷乡僻壤的乡村男人手里都会无法接受。 “乖，别想太多，回去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 蔺洁抬头，泪是止住了，但那一汪波光还含在眼里，“你怎么做？” 她想问，你会怎么做？ 你能怎么做？ 霍峥叹了一口气，“我会想办法。” 何为爱情？何为婚姻？何为门当户对？何为皆大欢喜？ 这是个千古难题，哪有那么容易解开。 他抬手遮住蔺洁的眼，她的目光太热烈，太多渴求和期望，霍峥怕承诺过于遥远，于是他不作承诺。 只有那句。 我会想办法。 蔺洁大半张脸被他手掌遮住，她睫毛微颤，轻轻撩拨着粗粝的掌心。 她笑了笑，说好。 霍峥在她唇边落下一个吻，随即离开。 …… 蔺洁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那头传来的对话声。 “你没救了，胡豆豆拍照技术进步得都比你快。”lisa的声音带着些许嫌弃。 “我的姑奶奶，你还真把我当成你助手了？” 蔺洁听见这声音就来气，蹭蹭两步走上去，“虚伪小人陆宽廷出来受死！” 第57章 竟然有点羡慕他们 趴在栏杆处的陆宽廷差点摔下来，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震惊：“我咋了？” “你跟我妈说了？”蔺洁眼角还挂着泪珠。 陆宽廷一下就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了。 “别冤枉，话不是我抖出去的。”他冲lisa的位置挤挤眼，朝她使眼色。 这锅他可不背。 “眨什么眨，你眼睛有毛病？”蔺洁不惯着他，现在的陆宽廷哪怕呼吸都是错。 lisa在他身后哭笑不得，踩着高跟鞋绕过陆宽廷来到蔺洁身边，“不好意思，这件事怪我。” 蔺洁不信，又被lisa拉着说完了缘由，半晌，三人一同陷入沉默。 “阿姨那边真这么说？”陆宽廷眼里带了几分惊讶，因为在他印象中，蔺母一直都是温淑通情的人。 蔺洁瞪了他一眼，无奈点头。 “那就不好办了，还有你爸那边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最好还是回去看看。” 陆宽廷看着蔺洁依旧发红的眼眶，终是有些不忍，“你放心，我会帮你跟他们说说。” 一旁的lisa意味深长：“你可真是好体贴。” 陆宽廷背后发冷，不去看她，又对蔺洁道：“但是霍峥这个人，我保留意见，他品性怎么样只有相处久了才知道，至于其他的，你自己也该考虑清楚。” 自从陆宽廷想通了他对蔺洁的感情，就彻底将她当成了妹妹看待，但她跟霍峥在一起这件事，他自始至终都是不看好的。 “他还有个生病的妹妹对吧，听说每个月医药费开销也不小，一个工人每个月能挣多少……” “你少说两句。”lisa敏锐地察觉蔺洁越来越垮的肩膀，连忙打断陆宽廷。 “我不说，将来她后悔了谁来说？她妈的话句句都是理，成年人谈恋爱只讲感情怎么行？” 陆宽廷提高了音量，lisa一下就不乐意了，“有钱又怎么样？还不是出去花天酒地找女人，霍峥我一看就知道是个专情的男人，只要他肯对蔺洁好，钱慢慢挣有什么问题？” 这话把陆宽廷气笑了，“就你还一看就知道专情，你眼神这么好怎么找了个会劈腿的？还帮蔺洁看人，拉倒吧你！” “陆宽廷！”lisa一听这个瞬间就不淡定了，刚从被渣的阴影走出来，陆宽廷的话无疑是在她的雷区反复蹦迪。 “那晚是谁抱着我又哭又吐？你眼神这么好能把自己搞成这样？” 换做往日，陆宽廷定不会和lisa这么较真，但那晚以后，他似乎特别见不得lisa提感情这件事。 明明蠢得要死，还一副嘴硬的样子。 “说好了不准再提这件事！” lisa抬手就是一掌劈在陆宽廷后背，陆宽廷疼得龇牙咧嘴，扔下手中的相机就往另一边躲。 蔺洁无奈叹了口气，“你俩慢慢闹吧，我先休息了。” 蔺洁回到房间，关门时听见那头传来陆宽廷的惨叫，不知为何，她竟然有些羡慕起他俩的关系。 至少，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差距。 浴室的灯在室内，蔺洁在墙边摸了好一会才碰到，热水器是预热的，一打开就有温水。 细腻的泡沫滑过肌肤，蔺洁脑子有些乱，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和她父母之间的事，陆宽廷的话也不断在脑海响起。 她会后悔吗？ 她很清楚霍峥做事一旦认真绝不会轻易放弃，可正如陆宽廷说的，成年人谈恋爱怎么可能只讲感情？ 说到底，她对霍峥其他方面的了解还是太少，或许她可以旁敲侧击，打听一下，如果有必要，也许还能帮点什么忙。 但他会接受吗。 脑子乱成一锅粥，刺激得她太阳穴直跳。 蔺洁摇摇头，甩掉这些胡乱的想法，洗完后她站在镜子前擦水乳，脖子上的红印已经淡了很多。 等等。 她眯了眯眼，凑过去，撩开肩膀上的衣料仔细一看。 这里也有。 蔺洁轰地红了脸，接着她转过身，掀开后背的睡裙。 镜中映着她洁白细腻的后背，光滑的皮肤上，是一个个或浓或淡的红印。 从肩胛骨一直延伸到腰窝处。 突然她就想起了今天霍峥不自在的眼神。 蔺洁脸羞得能滴出血，她穿好睡裙，往被窝一钻，嘴里暗暗骂了两句下流痞子，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晚饭时lisa来过一趟，蔺洁没睡够，从被窝里伸出头小声应着，一小时后，lisa给她打包了份炒饭。 不知是不是着了凉，蔺洁头有些疼，怕被lisa看出什么，她又穿了件长袖在外面。 “陆鸡婆呢？”蔺洁为她倒了一杯水，坐在沙发上吃着盒饭。 lisa听到这称呼就想笑，“社区办公室签合同。” “果子的事吗？”蔺洁抬头，震惊于他们效率之快。 “前两天送回去的货已经全部处理了，目前正在研究调试中，需要的还不少，上次我们清点了一下，镇里原材料约摸能摘三吨左右。” “那么多，摘得过来吗？” “上回报名来了三十多个，明天人数会增加，我在向公司申请机械化采摘设备，如果新品销量不错，其口镇会成为我们最大的原料市场。” 蔺洁扒着饭，心下一动：“他们的收入呢？” lisa目光扫过她后颈，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按小时算，五十块钱一小时。” 这个价格已经不算低。 “果子收购价呢？” “陆宽廷还在谈。” 蔺洁点头，“lisa姐，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咱们帮这个镇把果子销出去，还能带动他们一部分经济发展。” lisa撩了撩肩上的卷发，笑道：“这块陆宽廷也在谈。” “据说镇里准备按照个人土地来划分果树拥有权，以后收购材料直接支付于个人，不过具体情况还没定，镇里应该会通过投票来决定。” “谁家地大分到的果树就越多？” “话是这么说，果树当然还需要出资一部分来购买，这些太长远了，不是我们公司该考虑的事，我们只管收购。” 蔺洁陷入了沉思。 照她这话，如果霍峥家里有地，就能买上一批果树，如果这个项目能够长久签订下去，他就能获得稳定的收入。 明天就跟霍峥商量一下。 然而第二天一早，蔺洁就收到了霍峥发来的消息。 她盯着屏幕，久久没有回过神。 李师没救过来。 第58章 下次跟我去见爸妈 镇里人不多，李师的事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 有不少村民都去了李师家悼念。 蔺洁下楼时正好遇见出门的何大娘，她手里提着一个红袋子，露出皱巴巴的黄色薄纸。 蔺洁认出了那是什么，于是也就猜到了她要去哪里。 “蔺洁姑娘早。” 何大娘热情照顾她，“今天我不在家，有什么事你给龙云打电话，那小子下午在镇里巡检，随时都在。” “那个，你要去李师家吗？”蔺洁试探着问。 “是啊。” 何大娘回答，“老李这辈子不容易啊，现在家里就剩个老爷子，他儿子还没到，也就只有咱们帮着打点打点了。” “何大娘，那能带上我吗？我也想去帮帮忙。” 蔺洁不懂他们镇里的习俗，只能先询问一下。 何大娘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可以倒是可以，就是看你会不会忌讳什么。” 毕竟大部分人遇见白事都避之不及，何大娘一时也不知道这个城里来的姑娘为什么会想去那种场合帮忙。 蔺洁看出了她的意思，笑道：“李师平时帮了我不少忙，他人挺好的，我想去送送他。” 何大娘听罢，脸上终是露出了欣慰的笑，“那你等等，一会我家那个卡车过来，我们捎上你一块。” 蔺洁说好，又突然想起什么，走近了问道：“何大娘你还有信封吗？” “诶，你就不用......” “不行，这是礼节。” “行吧。”何大娘在兜里摸了一会，掏出一封未用过的信封，“正好还有一个。” 蔺洁笑着接过，转身往里面装了几百块钱，又塞了张一元的纸币。 应该是这样没错。 灰色面包车从尘土中驶来，驾驶座上是一名面容憨厚的中年男子，黝黑的圆脸露出和蔼的笑容。 蔺洁记得他，他就是龙云的父亲。 上次晚上宴席就是他做的主厨，蔺洁依旧记得那晚桌上的酱肘子尤其好吃。 后来龙云拍着胸脯一脸骄傲。 好吃吧，我爸的拿手菜！ “蔺姑娘跟我们一块过去。”何大娘没有过多解释什么，蔺洁跟龙云他爸打了声招呼就坐上了后座。 大概是因为事情太过特殊，三人一路上都没有什么交流。 面包车途经上次他们被困的山洞时，蔺洁看到了那晚塌方的路，几棵大树歪歪扭扭倒在路边还没来得及处理，而霍峥停车的位置已经空了一块。 想来应该是被拖车拖走了。 也不知道他买车的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 再往前开一阵，村民逐渐多起来，他们自发穿着黑衣服，戴上白袖套，有的头上捆着白色头巾，脸上是化不开的哀愁。 蔺洁跟着何大娘下了车，周围飘洒着纸钱，李师家门口摆放了几个花圈，白色的长条挂在两旁。 述尽逝者一生。 蔺洁忽地就红了眼，小院门口有几个年龄稍大的妇人在招待客人，何大娘领着她走过去，两人交出了手中的信封。 “节哀顺变。” 妇人低头接过，何大娘在身旁小声道：“这是老李的姐姐，今天全赶来了，他们没告诉老爷子情况，把他接到别的地方去了。” 老爷子年龄本来就大，压根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蔺洁点头，再次抬眸，看见了人群中帮忙的霍峥。 他一身黑衣，头发像是剪过，比昨天短了些，硬朗的轮廓下眼眸深邃，整个笼罩着一层浓烈的哀伤，连肩膀也比平时低了些。 他也看见了蔺洁，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溢满柔情。 霍峥穿过人群，很快来到她身旁。 何大娘一看有熟人来了，跟他俩打过招呼就去别处帮忙了。 “你怎么来了？”霍峥低头看着她，眼底染上些许柔和。 “我想来看看李师，他人很好。”蔺洁声音很低，带着微微的哽咽。 “今天来的都是镇里的人。” “我也算半个其口镇的人。”蔺洁抬头望着他，“就凭我俩的关系，你说是不是？” 霍峥心里一暖，牵过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今天事情多，我会很忙，一会你去大厅烧点纸钱，找个安静的地方等我。” “好。” 李师家里没什么人，镇上大都自发办起了这场离别宴，霍峥跟他说了两句就往前面走去，蔺洁听他的话来到大厅，拿过一小叠纸钱，轻轻揉开又一张张放进火盆。 纸张易燃，在接触到火源后迅速燃烧，金橙色火线吞噬而过，留下灰黑色的灰烬。 她凑得进，被高温烫得有点睁不开眼睛。 “爸！” 屋外传来一声哭喊，蔺洁和众人转头看去，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扔下肩上的蛇皮口袋，抬手抹掉泪冲进了大厅，噗通一声跪在了李师的照片前。 他和李师长相有几分相似，却比李师高出很多。 蔺洁听霍峥说过，李师的儿子因为收入不高，三十多岁了别说结婚，就连给他介绍的人都没有。 “对不起，儿子不孝，没能见上你最后一面......” 接着那处传来砰砰的叩头声。 蔺洁别开眼，往屋外走去。 渐渐地院中人越来越多，霍峥忙得东奔西走，蔺洁没去打扰他，出门拐进一条无人的小道。 她突然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蔺父看见来电显示时，先是冷哼一声，正在洗水果的蔺母听见动静，拿着一筐洗好的葡萄走了进来，“怎么了？” 蔺父朝她扬了扬手机：“这妮子终于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难不成是想通了？”蔺母走过去捏了捏他的肩，“她要是来服软的，我们就不说什么，要是给那乡下小子说情，你就直接挂电话。” 蔺父抬手在她手背轻拍：“好歹是咱亲闺女......” 电话响了半天，那头终于接起。 “喂......”蔺父开了免提，故意将声音拖得老长。 “爸。”蔺洁一听见这声音就憋不住了，语气带着哽咽，“我想你了。” 那头老两口内心警铃大作，“咋的了闺女，咋还哭了？不急不急，跟爸说出什么事了。” “没，我就是想你了。” 蔺父不信，这孩子还没有想他想到会哭的时候。 “是不是那男的欺负你了，上次你妈就跟你说了，你非要犟。” “不是......”蔺洁正欲解释，就听见院内传来唢呐和音乐声，其中还混了点哭声。 “你在哪呢，什么动静？”蔺母眉头一皱，拿过手机问道， “有人去世了，在举报仪式......” 蔺父气急：“所以你才想起给我打电话？” “我妈说你生病了。” 蔺父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还不是给你气的，怎么？你这是怕把我给气死了？咳咳！” 蔺母把葡萄往桌上一放，一边轻抚蔺父后背，一边拿过电话，语气一下就冷下来：“那天跟你说的，自己想好没有？” “我……”蔺洁心里一慌，后退时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 她抬头，看见那对幽黑深邃的眼眸。 你爸妈？ 他做着口型询问。 蔺洁点头。 我能做点什么吗？ 他又问。 蔺洁愣住。 霍峥笑笑，抬手轻轻拿过她的手机。 “伯父伯母好，我是霍峥。”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既礼貌又谦卑，“很抱歉没有及时跟你们说明我和蔺洁的事……” “臭小子，让蔺洁接电话！”蔺父气得差点从床上蹦起。 霍峥听见这动静就知道事情没他想象中的那么好解决，只能默默苦笑。 而蔺洁已经躲在了一边，说什么也不要接电话了。 这个烫手山芋是你自己拿过去的。 那头已经有人在喊霍峥，他略感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将手机贴向耳朵，“抱歉二位，我这边还有点事，下次一定亲自登门拜访。” “你敢……” 嘟嘟。 咆哮的声音戛然而止。 蔺洁冲上来挂了电话。 “你自己说的，下次跟我去见我爸妈。” “好。” 一阵沉默。 “霍峥。”蔺洁率先开了口。 “你真的准好准备去见他们了吗？” 霍峥没说话，喉咙里像是刺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他用力攥了攥手，带着几分苦涩开口。 “我随时都能去见他们，但是他们不一定会接受我。” 蔺洁走过去，轻轻勾住他的手指，“那你要努力。” 随后她又说，“我陪你。” 霍峥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感受着肌肤贴着肌肤传来的热度。 你看这个人，她分明那么优秀，出生于富足的家庭，接受过良好的教育，还有够她下半辈子吃穿不愁的好手艺。 可她却甘愿一头扎在他身上。 她没说，你要拿出什么，讨她家两个老的开心。 她也没说，你要给我什么，让我感情与物质都得到满足。 她说，我陪你。 霍峥深吸一口气，捧起她的脸贴了过去。 她个子不高，身上也没多少肉，但这巴掌大的脸蛋一挤，就有软软的肉从指缝溢出，看起来可爱又讨喜。 “你干嘛？”蔺洁蹙眉。 李师家门外是一片片起伏的山脉，绿树成荫，雨后的丛林深处更是薄雾缭绕，空气中都带着湿润。 “就亲亲。” 说着，一个淡淡的吻落在她的嘴脸，又很快离开。 蔺洁红了脸，轻轻推开他，“你干嘛？那么多人，你也不怕被人看见，而且今天还是李师的……” 霍峥笑笑，“老李跟我说过好几次了。” “说什么？”蔺洁疑惑抬头。 “说你对我有意思，让我好好把握。” “我才不信！”蔺洁扬着拳头就要锤他，却被霍峥一把握住。 “不逗你了，跟我来。” 手掌被更大的手掌包裹，蔺洁跟在他身旁，“去哪里？” “来了你就知道。” 两人走了十分钟，蜿蜒的小路再也无法往前，霍峥停步，站在蔺洁身后，微微低头，下巴搭在她肩膀。 “小时候，我犯了错，我爸就会把我抓到这里来打一顿。” 他指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树干道：“那里，我被绑在上面三个小时，顶着大太阳，人多快晕了，老李把我救下来的。” 霍峥的父亲从小对他严格，然而男孩子顽皮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 霍峥小时候跟着镇里几个小伙伴能从田埂折腾到猪圈，有一回几个人跑进刘老太婆的鸡舍，把人十来只母鸡惊得鸡飞蛋打，霍峥的父亲得到消息，抄起棍子就上街寻人了。 那是霍峥被揍得最狠的一次。 四肢被捆，整个人被绑在树干上，顶着烈日，动弹不得，整整三个小时水都没能喝一口。 霍峥的父亲也是心大，坐在一旁守着守着就睡着了，后来老李回家路过这里，看到奄奄一息的霍峥这才将他救了下来。 “这么说来，李师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蔺洁仰起头，额头贴上霍峥的下巴。 “嗯。”霍峥声音带着几乎听不见的哽咽。 “所以他走了，我很难过。” 来到配气站的十年，无一不是李师倾心指导。 他自己的儿子从小远离家乡出去打工，几年见不到一次。霍峥从失去至亲后就习惯了独处。 李师心疼他，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中都对他照看有加。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贴近于亲人。 蔺洁默默听他讲完，转过身将人抱住。 霍峥低头抚上她脑袋，“怎么？又要感动得哭了？” “才没有！”蔺洁闷闷的声音在他胸膛响起，那双胳膊搂住他的腰身，渐渐有些发紧。 “霍峥，你以后还有我。” 可能是觉得肉麻，蔺洁连忙又加了一句，“还有琪琪，你还有个妹妹呢，她的病一定会治好的，你还有龙云，阿蛮，姜明恺那个臭小子也能算进来。” 蔺洁不停地说着，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笑声。 他压抑着音量，震动传到胸膛。 “你笑话我！”蔺洁抬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没有。”霍峥声音平缓低沉，贴着她的耳朵灌入，“你很好。” 蔺洁脸上一红，挣开怀抱。 “油嘴滑舌。” 霍峥笑笑，拉过她的手，“走吧，该回去了。” 仪式还在进行，他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送李师最后一程。 第59章 这么宽的地 悲壮的音乐经久不息，从院内一直响到院外。 身旁树影婆娑，风吹过时有露水滴落，砸在身上带来一阵冰凉。 蔺洁看见刚才那个匆忙赶到的男子抱着李师的照片走在最前方，哀愁的眼里带着浓浓的悲伤，身后是他几个姑姑，而后是镇上自发而来的村民。 悠悠长长牵出一排。 霍峥拉过她的手，轻声询问：“要去吗？” 这是镇上的习俗。 人去世后，亲人要抱着逝者的骨灰盒在他常去的地方走上一圈，意为让他最后再看看这个世界。 老李的儿子只请了一天假，他的遗体来不及火化，只能先让他抱着遗照。 蔺洁擦掉眼角的泪，“走吧。” 昨晚下了雨，空气中的湿润还未散去，泥路有些湿滑，一行人走得极慢。 霍峥怕她踩滑，一路将她手牵得很紧。 中午是在李师家吃的，饭桌上无人多言，气氛沉重。 直到霍峥要送她回去时，蔺洁终于想起来有事要说。 “地？”霍峥思索了一下，“有倒是有，不过一直荒着，生了不少杂草。” 蔺洁一副可惜了的表情，“怎么不拿来用呢，种种果树多好。” 霍峥笑道：“我要工作，哪有什么时间做这些，你怎么突然想问这个了？” “lisa姐那个项目谈好了，镇里现在在分配果树，以后他们公司的果子直接从你们镇采购，我听说阿蛮龙云他们家都购了不少，你要不要也试试？” “人手问题的话，可以请镇里人来帮忙，你支付他们工资就行了，果子价格不便宜，一棵树的产量收入能增加不少，怎么样？”蔺洁抬头望着他，双眼发亮。 霍峥何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像他这种穷乡僻壤里的男人，哪个父母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以前他没考虑过这些，本想安安稳稳给霍琪治病，他一个人孤独终老也无妨。 但现在不一样了。 而蔺洁说的那些，也不是什么无稽之谈。 “走。”霍峥给她戴上头盔，“带你去看看。” 蔺洁兴奋不已，“好！” 说是去看地，其实就连他也不知道到底哪些地方是他们家的。 “大概，从这里，到那个山坡……”霍峥顿了顿，有些犹豫，抬手往更东边指去。 他的手臂抬得笔直，袖子挽到胳膊，小麦色的皮肤下映出淡淡的青色血管。 “不对，应该是到那里。” “等等。”蔺洁瞪大了眼，“你是说，从这里。” 她指着左手边的树。 “再到那个方向。” 她又指了指刚才霍峥手指的方向。 “全是你家的？” 霍峥没有立马点头，“我不太清楚，应该是。” 蔺洁愣住。 这里没有阻挡物，风吹过扬起沙土，望眼放去是平坦宽阔的土地，干涸的地里还插着风吹日晒后朽坏的稻草人。 这得有多少亩？ “以前我爸妈还在的时候，家里种了不少麦子，每年丰收几卡车，车要是在路上坏了，就叫镇上的人，帮忙背出去卖，回头再给他们钱。” 十年前，霍峥一家算是镇里数一数二的大户。 “霍峥，我们也去买一批果树好不好，不光是果树，你还能种别的，多雇几个人，你看这地，荒着多可惜……” 大片大片的土地空着，杂草丛生，泥土干涸，地里隐隐还有一些排列规则的印子 蔺洁不懂其口镇泥土的特殊性，太多作物无法存活，时而遇上极端天气会造成多么大的损失，收获季商家又因道路问题望而却步，每个不利的因素都导致了小镇的封闭落后。 霍峥看着兴奋的她，嘴角不禁微微仰起。 “好，明天我就去找何大娘。” 他还有一部分积蓄，除去购买果树，真要做这个的话家里还要添置不少东西。 “真的？”蔺洁眼里跳动着光芒。 “真的。” 霍峥轻抚上她的脸颊。 那一刻，他觉得一条全新的，他从未想象过的人生之路正在开启。 下午霍峥回了配气站，蔺洁到东街继续墙绘，目前只剩一点收尾工作，大概还有两天就能完成。 今天气温不高，蔺洁画得十分入神，最后一笔完成时，抬眼正好看见陆宽廷和lisa的身影。 lisa也看见了她，隔得老远冲她挥了挥手。 路边的茶馆里，蔺洁听着陆宽廷将这几日的项目进度。 “试味基本完成，目测下个月新品就能上市。”陆宽廷翻着平板，“不过我们要的是果皮，果肉这块还没想好怎么处理。” “果肉？”蔺洁抿了一口茶，“青皮果子味道很好啊，扔了不是挺可惜。” “我记得，程雪龄她男朋友，叫什么……”陆宽廷摸着下巴思考。 “许槐？”蔺洁想起了上次吃饭时跟程雪龄一块来的那个男人。 “对。”陆宽廷在网页上搜索起来，不一会就将屏幕转给蔺洁看。 “上次我就了解到，他手里有个食品加工厂，主营罐头和速冻食品类，上回吃饭程雪龄不是说要来镇里玩几天，到时候问问看咱们能不能跟他一块合作，把果肉加工成罐头再销出去。” 蔺洁拿着平板刷刷翻了两遍，“陆宽廷，你还真是个人才啊。” 说着，蔺洁拿出手机拨通了程雪龄的电话。 “亲爱的，你怎么知道我已经在准备来的路上了。” 那头程雪龄的声音很快想起，蔺洁反应了一下，差点乐得跳起来。 “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什么时候出发？” “明早，最迟下午就能到了。” “你男朋友来吗？” “这不废话！” 电话这头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嗯，你跟他说，咱们有笔生意想跟他淡淡。” “什么生意？” 程雪龄有些疑惑，不是说来玩的，怎么扯到生意了。 蔺洁握着手机故作神秘，“大生意。” 那头不知道她是开玩笑还是什么，笑着闹了两句，挂了电话。 “霍峥那边我去说了，他也准备收购一批果树。” “他家里有地？”陆宽廷怀疑道。 蔺洁白了他一眼，“你知道他家地多宽吗？说出来我怕吓死你。” 陆宽廷不信，哼冷一声说你可别被骗了，只有lisa在一旁安静喝着茶，时而搭上两句话。 蔺洁却觉得，这两个人的气氛，好像和刚开始有些不一样了。 …… 临近月底，一月一次的燃气安检又要展开。 霍峥逐渐忙起来，最后干脆直接把日用品拿到配气站，住在了里面。 医院那边也给护士打了招呼，让她们多照顾一下霍琪，蔺洁从电话里得到消息，闲余时间去医院看了霍琪两次。 姜明恺之前定了机票，不走已经不行了，最后只剩下霍峥龙云阿蛮三个人，还得留一个守着场站。 最后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了龙云，最近登记收购果树的人数不少，何大娘一个人忙不过来，让龙云帮着整理。 于是他被留在场站，桌上一边堆着安检册，一边堆着收购名单。 龙云往桌上一趴，盯着正在检查工具的霍峥和阿蛮，有些哀愁。 “上面怎么还不安排人，咱几个这样上下去迟早得累死。” 阿蛮呸了他一句，“什么叫奉献精神，干部家庭出身，你就这点觉悟？” 龙云脸上一红，“我又没说不干，吐槽一下怎么了，你看这些，我已经写了一个通宵了。” 阿蛮把包往背上一甩，瞥了他一眼，“回头我把胡豆豆借你使几天。” 龙云立马抱拳：“哥，你就是我亲哥！” 霍峥笑着拿起东西往外走，“速度点，争取太阳下山前把镇东查完。” 阿蛮从后跟上，胳膊往霍峥肩上一搭，“最近这么忙，嫂子没说什么？” 自从上次霍峥提醒他后，阿蛮这一口一个嫂子叫得十分顺溜。 霍峥听得也十分舒坦。 “嗯，她有个朋友最近要过来，她忙着把宣传图画完带人去玩。” 意思就是两人都没空。 “两天没见面了，不想嘛？” 霍峥推开他的胳膊，“又不是彻底不联系，你当手机是摆设。” “那能有啥用，碰不到摸不着的，峥哥，你忍得住？” 霍峥一巴掌招呼过去，“滚开。” 属实不该跟阿蛮搭话。 本来这两天空了跟蔺洁打打电话发发消息倒也没什么，但听他这么一叨念，心里某种情绪就开始生长蔓延，挠得他心窝子发痒。 走出配气站后，两人在路口分开，霍峥掏出烟咬在牙尖，点燃后深吸了一口气，眯着眼盯着远方的山。 直到火星触及指尖，那阵汹涌的情绪也无法压下。 操。 确实挺想她的。 …… 程雪龄比预期早了三个小时到。 蔺洁收到消息时刚收工回小楼洗了个澡，最近没和霍峥见面，她的安排也回归了预期计划的那样。 消息刚看完，楼下就响起一阵喇叭声，蔺洁往窗户一趴，看见了许槐的汽车。 啧啧，七位数起步的车都敢往这破路开，不愧是家里开厂的大老板。 果肉的收购计划何大娘那边也有所了解，她连夜又给许槐他俩打理出了一间房，程雪龄瞧了一圈满意得不行。 陆宽廷接到电话赶了回来，蔺洁订了镇上一家装修比较好的餐馆，准备在那里为两人接风洗尘。 程雪龄看见陆宽廷身后的艳丽女子，眼里闪过一抹诧异，她不动声色拉过陆宽廷走到一边，低声询问。 “那女的是谁？” 陆宽廷顿了顿，“我同事。” 程雪龄盯着他，“只是同事？” 陆宽廷眼神有些躲闪，“不然呢，你问这干嘛？” 程雪龄摇头，又看了看正在跟许槐商量食品加工厂的的蔺洁，总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 这种云里雾里的疑惑感一直持续到几人到饭店，蔺洁兴致勃勃拿着菜单点菜，陆宽廷那边十分自然地给lisa拉开了座椅。 果然不对劲！ 陆宽廷这小子从来都是黏在蔺洁身边，程雪龄一度认为他们两个最终会走到一起，没想怎么突然跳出个美女同事。 蔺洁察觉程雪龄的眼神，偷偷把她拉到一边，贴在她耳边小声道：“你也发现他俩有情况了对不对。” 说着，蔺洁冲她挤了挤眼。 “什么情况这是？”程雪龄一个头两个大，“他不是喜欢你的吗？” 蔺洁白了她一眼，“别开玩笑。” 她端起茶水轻轻吹了一口，眼神若有若无飘过去，神秘道：“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什么？！”程雪龄倏地站起，椅子在地板划过发出尖锐的声音。 她动静太大，一时间店内所有视线都朝她看了过来。 “抱，抱歉。”程雪龄歉意一笑，拉过椅子坐下，“到底怎么回事，从实招来。” “镇里遇见的，他最近忙，有空带你见见。” “你找男朋友陆宽廷什么反应？他没拦着。” “那鸡婆能拦得住我？”蔺洁挑眉。 陆宽廷仿佛听见她们在讨论他，转过头看去，却接收到蔺洁传来的一把眼刀。 “镇里的？做什么的啊？”程雪龄越来越好奇，最后干脆扔下许槐凑到了蔺洁身边聊。 “配气站，负责这个镇的燃气保供……” 这时店门被推开，一抹蓝色身影裹挟着室外的热浪涌了进来，与店内空调下凉爽的温度形成强烈冲击。 霍峥人高马大往门口一站，吸引了店里不少人的目光。 “老板，燃气检查。” “他是……”蔺洁突然顿住，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时她就有所察觉。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她缓缓抬起头，往门边看去。 霍峥左肩背着一个大包，手掌张开，上面抵着一份手册，正低头记录着什么。 室外温度将近四十，他早已热出一身汗，汗水顺着眉峰滑至下颚，带来一丝痒意，他蹙眉抬手擦掉。 于是便对上了几米外的另一双眸子。 “怎么了？”程雪龄顺着蔺洁的目光往门口看了看，她视力不太好，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蓝色身影。 “看什么呢你？” 蔺洁嘴角一弯，突然站起身就往那边走去。 直至他身旁。 霍峥低头看着还不到他肩膀高的人，眼里很快就浮上笑意。 他收起记录册，舔了舔后槽牙，忍住想要将人一把拥入怀中的冲动，声音低沉：“跟朋友吃饭呢？好巧。” 蔺洁嘴角一咧，往前跨了一步，鼻尖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汗味。 “好巧。” 第60章 只是想对方了 程雪龄瞠目，“她在干嘛？” 一旁的lisa笑笑，“见到男朋友高兴呗。” 程雪龄不信邪，起身就往那边去，刚一走近，就听见两人的对话。 “你先吃饭，我工作还没做完。” “多吗？要不要先跟我们一块吃饭，完了再检查。” 霍峥摇头，抬手想揉她脑袋，却发现自己手掌有太多灰尘。 不光是手上，就连胳膊肘，衣服上，全都是一块灰一块黑，还有油渍。 那是在厨房检查管道时蹭上的。 霍峥收回手，看着面前笑容干净得一尘不染的姑娘，他突然有些局促起来，不知该把手往哪放。 于是蔺洁往前一凑拉住了他。 手心贴着掌心，一个娇小细腻，一个宽大粗糙。 霍峥指腹的茧划过她掌心，蔺洁痒得咯咯笑了两声。 “咳。”霍峥轻咳一声，冲她身后抬了抬下巴，“你朋友？” 蔺洁转头，看见程雪龄嘴巴张得老大站在她身后。 她拉过霍峥的手，扬起，冲着程雪龄晃了晃。 “他就是刚才我说的，我男朋友。” “你好。”程雪龄扯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笑。 这个男人压迫感太强，虽然长相不错，但那身腱子肉实在让她害怕。 她还是比较喜欢许槐那种修长型的。 几人回到饭桌旁，蔺洁向他介绍程雪玲和许槐。 霍峥笑着跟他们打过招呼，并没有走太近。 “你先吃，一会我忙完了给你打电话。” 几人衣着不凡，长相出众，就连气质也不同于常人，霍峥一看就知道他们才是一类人。 就像刚来镇上的蔺洁一样，单是远远地看着她，就知道他们之间有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只是后来这条鸿沟被蔺洁一点一点地给填平了。 她看着他，眼里有些心疼，“那记得早点给我打电话。” “好。” 霍峥喉结轻微滚动，像是在隐忍什么。 桌上的几个人面容和善，可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尤其是程雪玲和陆宽廷。 那种眼底带着质疑和不甘的眼神，他甚至不愿去细看。 道别后，霍峥拿着工具去了后厨，服务员端着店里一道道特色菜呈上桌，那是镇里人很少点的各种山珍。 所以你看，不光是她父母反对，就连她身边的朋友也不看好这段关系。 后厨的门重重关上，屏蔽掉身后所有细微的声音，手机在此时响起，是龙云打来的。 “峥哥，镇里的果树我统计了一下，还剩百来棵，你要多少？” 霍峥心里默算了一下，声音微哑：“全都给我吧。” “全部？你认真的？” “嗯，还有如果有谁要退的，都可以转卖给我。” “峥哥，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准备辞职回家种地了？” “滚。”霍峥笑着骂他，“行了就这样，多少钱你算一下，对了，回头帮我联系几个手脚利索的打理下，工钱不是问题。” “......成吧。”龙云那头疑惑，但也没再多问。 霍峥这人，他一旦定了什么事，就一定会坚持到底。 饭桌上，程雪玲支支吾吾，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蔺洁从小家境优越，即便她最后没有和青梅竹马的陆宽廷在一起，她也无法想象蔺洁怎么会选择一个镇里的男人。 虽然他长得确实不错，看起来很体贴的样子。 可那是蔺洁啊，她爸妈一个教授一个退休官员，怎么能接受她这样的选择。 一旁的许槐看出了什么，在桌下伸手捏了捏她的手，程雪玲疑惑看去，许槐轻轻摇了摇头。 蔺洁叫了几瓶啤酒，笑着给每个人面前摆上一瓶。 “今天呢，我很开心，因为我的好朋友，程雪玲终于跟我见面啦！” 她没有拿酒杯，就着酒瓶喝了一口，气泡刺激着味蕾，她笑着说果然啤酒还是冰冻的好喝。 程雪玲看着她，眼眶微微有些红。 “还有我想说的是，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蔺洁低着头，声音不大，却很平稳。 “他家的条件可能不是特别好，所以我爸妈不同意 ，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够接受他。” 程雪玲愣了一下。 她看出来了。 “蔺洁，对不起，刚才我......” “没事。”蔺洁笑着回应，“下次见到他再好好打招呼。” 说着，她拿起酒瓶，笑容灿烂，“我给大家炫一个！” 霍峥离开时正好看到她在吹瓶，目光从她的笑容滑过，却没看见她眼底的水光。 一小时后，蔺洁的电话响起。 他们一行人吃了饭走在路边消食，蔺洁抱着手机笑着跟他们挥手，说你们先回去。 两分钟后霍峥骑着摩托车停在了她身边。 一个粉色头盔变戏法似的从他手里出现，蔺洁红着脸闹着说好幼稚，可又乖乖地伸出脑袋让他帮她戴上。 淡淡的酒味袭来，霍峥轻轻捏了一把她的脸。 “可以啊你，还对瓶吹。” 蔺洁眼眸湿润成一汪水，“你都看到了？” 霍峥给她扣好，轻拍一下脑袋，“上来。” “今晚不值班吗？” “我让龙云给我值一晚。” 代价是管他一个月的烟。 蔺洁搂上霍峥的腰，觉得好像又壮了一圈，她把脸贴在他宽阔的后背，酒后的声音软糯轻飘，“那我们去哪里？” 纤细的手指没有空着，伸到他腹部，故意在上面画着圈圈。 霍峥眸色一沉，心脏短暂停顿后又猛然加速。 “别闹。”霍峥声音沙哑，大手捉住她不安分的双手，将其老实放在腰侧。 蔺洁抬头看见路灯下霍峥滚动的喉结。 “去你家好吗？” 霍峥低头看向他，漆黑的眸子下一片阴影，暗得要将人吸进去。 蔺洁移开目光，故作镇定，“我刚才没吃饱，你给我弄点吃的。” 霍峥没有拆穿她，温热的触感从后背传来，他身体紧绷，淡淡说了句好。 月亮高高挂起，即便没有路灯的情况下周围的一切也清晰可见。 山风徐徐吹过，霍峥心跳得很快，不禁加快了摩托车速，蔺洁将他搂得很紧，小脸紧紧埋在他后背。 脸上好像被他衣服蹭上了灰，但她不在意了。 两人心照不宣，一路无言，谁都想快点回去。 再快点。 什么饿了想吃东西都是借口。 他们只是太想对方了。 …… 快到小院时，前方传来一阵叮铃响。 蔺洁伸着脑袋，张望起来，“什么声音。” “叮叮糖。”霍峥放慢车速，“要吃吗？” “要。” 卖糖的是位头发花白的大爷，肩上扛着一根扁担，两端挂着竹编的箩筐。 摩托车在老人面前停下，他停下手中敲打的铁具，把箩筐上的塑料袋一掀，笑容和蔼。 “买糖吗？老人小孩都爱吃。” 蔺洁下车，蹲在一旁，闻见奶香奶香的甜味。 “没吃过？”霍峥走过来，垂眸看着她。 “这也是你们这的特产吗？” “不是，很多地方都有卖。”霍峥看向老人，开始掏钱包。 “称一点，不用太多。” 叮叮糖看着量不多，其实甜到发腻，还粘牙，吃不完放久了会糊成一块。 老人拿着铁板，轻轻敲打在白色块状的硬糖上。 叮叮当当，清脆悦耳。 不一会，一个小袋就递到了蔺洁手里。 为了防止粘连，里面撒了小把面粉，蔺洁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甜甜腻腻很快在口中化开。 她捻起一块要喂霍峥，被他转头躲开。 “太甜，我不吃这个。” 随后指腹贴上红唇，轻轻摩挲。 月前有云层飘过，挡住部分月光，他的脸隐匿在黑暗中，声音有些哑，“但我可以尝尝别的味道。” 蔺洁脸一红，手捏成拳在他胸口锤了一下。 小院依旧干净宽敞，蔺洁手里提着糖袋，听见铁门口传来上锁的声音。 霍峥拉了拉阀，确认已经锁好，转身朝她走去。 他脊背挺得笔直，头发因为被烧火过而剪得极短，下颚紧绷，长腿迈开步子时带起一阵风。 他眼底晦涩明灭，唇干舌燥，急需什么来镇压住这种心血翻涌的感觉。 蓝色工装硬质的面料贴上蔺洁的双手，霍峥动作太快，她来不及反应，被他一把掐住腰身，直接将人提了起来。 整个人一瞬间失去支撑，蔺洁惊呼一声攀住他的肩膀，为了防止掉下来，双腿不自觉夹住紧窄的腰身。 霍峥喉结滚动，抱着人往屋里走去，衣服摩擦的质感传来，激起酥麻的感觉，噼里啪啦直通大脑。 他掏出钥匙开门，因为视线被蔺洁挡住，试了好几次没有拧开，逐渐有些急躁起来，呼吸极重，心跳乱了平，平了又乱。 蔺洁垂头，将脸埋在他的颈窝，脸颊又红又烫，声音同样嘶哑：“你别急……” 不急？ 他怎么不急？ 啪。 门开了。 蔺洁松了口气，突然一阵天旋地转，霍峥将她抱进去，抬脚勾住门砰地关上，将人抵在门上。 后背撞上门板，蔺洁吃痛，掐了一把他腰侧，霍峥眸子一沉，扳过她的脸吻了上去。 叮叮糖不知什么时候从手中滑落，蔺洁喘着气要去捡，又被霍峥抬臂勾起。 耳边的呼吸加重，一字一句撩拨得她心尖发痒发麻。 “别管……明天重新给你买……” 颈间发痒，蔺洁仰起头喘息，“别骗我……” 霍峥重新抱起她往二楼走，“不骗你。” …… 她醒来已是第二天的八点。 脑袋有些沉，昨晚混乱的记忆逐渐涌上来，蔺洁红着脸去看手机，发现霍峥在五点过就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大概就是告诉她楼下桌上有早餐，让她醒了记得吃。 蔺洁撑起身，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被换成了他宽大的t恤，像是上次来时穿的那件，隐隐还能闻到属于他的气味。 腰部传来隐隐酸痛，蔺洁下床，发现床边摆放了一双粉色的拖鞋。 上面还有一只可爱的玉桂狗图案。 她试了一下，大小正合适。 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她拿起手机，对着脚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霍峥，顺带加上一句这拖鞋我喜欢。 霍峥刚从一家卤肉店出来，这里后厨不常打扫，油垢积了厚厚一层，噌得他满背都是。 汗水早已浸湿衣服，前胸后背暗了一大片。 昨天刚洗的工装不出半日又被打回原形。 手机响起，他点开查看，蔺洁发来的图片里腿型优美，脚踝纤细，白皙的皮肤下隐隐可见青色的血管。 那处的皮肤柔软细腻，吹弹可破。 他眼眸一沉，他的大掌可以轻而易举握住她的脚踝，毫不费力地搭在自己肩上。 可惜她体力不好，老是滑下来。 霍峥没有多看，压下即将翻涌的欲望，回了她一句：我也觉得很好看。 接着他退出消息，翻开通讯录拨了过去。 蔺洁那头很快接起，“喂。” 她的声音还有点嘶哑，带着一点鼻音，可怜又勾人。 “醒了。”霍峥喉咙发紧，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提着工具包往下一处走。“有没有不舒服？” 蔺洁脸红了一下，走了两步腿根有些发软，只能微微扶住桌角，“还，还好。” 她说还好，那就是不太好。 霍峥摸摸鼻子，“要不要再睡一会。” 蔺洁忘记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的了，她条件反射去看垃圾桶，却发现已经被霍峥收拾干净了。 这个坏蛋。 “不睡了，我收拾一下去画画。”蔺洁来到浴室，准备洗个澡，“就这两天画完，然后就可以参赛了。” 白色t恤褪下，大片大片红色吻痕深深浅浅映入眼帘。 “霍峥！”蔺洁红着脸怒吼。 突如其来拔高的音量让霍峥把手机拿远了些，“怎么了？” “你又……说了不准弄这么多印子！” “乖，先把早饭吃了，我去忙一会。”自知大事不妙，霍峥说了两句就要挂电话。 “中午有空吗？”蔺洁问。 霍峥翻开册子扫了一眼，“能忙完，一会来接你？” “好。” 挂了电话，蔺洁去阳台收衣服，昨晚霍峥半夜起来将两人衣服洗好晾干，又把某些痕迹打扫干净才休息，蔺洁迷糊中感觉有人替她擦拭身子，但又实在太累没有睁眼。 不得不承认霍峥确实是个极致体贴的男人。 第61章 希望之印 早饭比上次的丰富，五谷粥煮得软糯鲜香，蔺洁喜甜，霍峥还在里面加了几颗红枣，煮得软烂，入口即化，还是去核的。 香喷喷的蒸饺放在一旁的锅里，皮薄馅大个顶个的扎实，蔺洁吃完后去厨房收拾，却发现霍峥早就打扫了一遍。 于是她简单将几个盘子洗干净放进橱柜，又检查了一番，发现他家东西虽然少，但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桌上放着一串钥匙，是霍峥留给她的。 蔺洁将铁门锁好，在路边随手招了个摩的，回到小楼时正遇见许槐陪着程雪龄下楼。 “好啊你，昨晚果然没回来！”程雪龄就差把重色轻友几个字写在脸上。 “我大老远跑来找你，第一晚就放我鸽子，自己好好想想怎么补偿我。” 蔺洁红了红脸，拉过她开始撒娇，“我错了，一会我去把画最后一部分画完，下午带你去镇上逛逛。” 程雪龄倒也不是真的想为难她，最后又故作生气的样子数落她了一番，拉着许槐去镇上吃早饭了。 清早的街道被扫得很干净，地上只有几片掉落的树叶，很快又被风吹走。 乡镇活动报名马上截止，蔺洁打算去找何大娘看看他们拍的视频。 小楼旁不远处就是龙云家，蔺洁走了半条街，停下脚步，向后看了看。 一切如常。 她心有疑惑，却没多想，在走到拐角处时突然回头。 一个瘦小的身影刷地躲进了电线杆后。 但她的衣角露出来了。 蔺洁心里一惊，刚才果然不是幻觉。 真的有人在跟踪她。 “出来！”这条街没什么人，蔺洁提高了音量为自己壮胆子。 电线杆后的身影颤了颤，很快露出一张瑟缩的小脸，黑白分明的眼睛就那样巴巴地望着她。 “琪琪？” 蔺洁快步走过去，“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的反应有些大，霍琪不禁往里缩了缩。 蔺洁这才知道可能吓到她了，慢慢放低了语气，朝她伸手轻声哄道：“过来姐姐这里。” 霍琪犹豫了一会，往前迈了一小步走过去。 蔺洁围着她转了两圈，发现她衣服完好，身上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才松了一口气，拉过她的手慢慢往路边走。 “告诉姐姐，你怎么一个人跑街上来了？照顾你的护士呢？” 蔺洁想起了那个质朴单纯的女孩田莉。 “她不知道。”霍琪仰着头看她，小巧的鼻尖出了层细汗。 虽然是兄妹，蔺洁不得不承认他们两几乎没有什么相似性。 霍峥生得高大粗犷，单是往那一站，就像座石佛般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而霍琪实在生得娇小玲珑，不知是否因为病情的原因，她好像比同龄的孩子矮很多，手腕细得见骨形，好像风刮得大一点都能将人带跑。 “护士不知道你出来了？”蔺洁蹙眉。 在她印象里田莉是个做事认真仔细的人，这样的错误她绝不会犯。 只有一种可能。 蔺洁看着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友好又不失威严。 “告诉姐姐，你是不是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的。” 霍琪沉默了一会，乖巧点头。 “你出来干什么？知不知道你一个人跑出来会很危险的。” 上次胡豆豆被拐的事情才发生了多久，其口镇位置偏远，再多来几个犯罪团伙往镇里一躲也不是没可能。 霍琪脖子一缩，小声道：“想哥哥。” 蔺洁的心一下就软了，她望着霍琪低垂的睫毛，一句责怪的话也说不出来。 “想哥哥也不能随便跑出来知道吗，你哥哥最近很忙，等空了他就会来看你。” 蔺洁拉过她的手，“姐姐带你回去好不好？” 霍琪不说话时眼神看起来很空洞，想是在思考，又像是出神。 她没有回应，只是抬起右手，顺着街道尽头的方向指去。 蔺洁顺着看过去，之间一个白色身影不断穿插在街道两侧，来人应是很急，头发都散成一团，却还在不断寻找着什么。 是田莉。 “田莉！这里！”蔺洁朝她挥手，那头的人很快看过来，在看到她身边的霍琪时，整个人都如同松了一口气。 她跑过来时已经气喘吁吁，蹲下身就抱着霍琪，声音哑得快要哭出来。 “你怎么又偷偷跑出来了，吓死我了知道吗？” 蔺洁在一旁安慰，“没事了，我也是刚刚遇到她，给我吓了一跳。” “她以前也偷跑出来过？” 田莉深呼吸几下，终于缓了过来，她简单检查了一下霍琪，这才缓缓道：“有时候霍峥不常来医院，她就会跑出来。” “以前发生得多，每次都被抓回来教育，现在好很多了，我没想到今天出去取液体回来她就不见了。” 太阳已经高高挂起，树上的蝉鸣响彻云霄，地面的温度如烙铁般滚烫，田莉站起身时轻微晃了两下。 蔺洁立马扶住她，“没事吧？” 田莉稳住身，刚才跑太急，有些紧张过度了，“没事，缓缓就好。” 蔺洁怕她中暑，拉过她走到阴凉处，“找到琪琪就不急着回医院了吧，我要去前面何大娘家，你跟我一块过去休息一下。” “不了，没事，我先带她回去。” 田莉知道何大娘有个儿子，跟霍峥一样都是配气站的，他们那几个都知道她对霍峥有意思，现在跟着蔺洁一起去他家，要是被看到了，那会是个什么氛围？ “哟，嫂子。” 就这么想着，身后却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阿琪也在。”龙云抱着一沓资料走过来，脸上的笑容在见到田莉时有些微微尴尬，“啊，你好。” 田莉垂眸冲他笑笑，拉过霍琪就要离开。 “那我先带她回……” 话还没说完，人就软了腿脚往一边倒。 龙云吓了一跳，扔下手中的资料就跑过去将人扶住，“喂，什么情况啊，你没事吧？” 蔺洁满脸担忧，“我猜可能中暑了，你把她背回你家，先喂点解暑的。” 田莉惨白着脸已经没有力气拒绝了，只能任由龙云将她背起往前方走去。 霍琪大概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一声不吭将地上散落的资料捡起，跟着几人到了龙云家。 好在田莉问题不大，躺着休息了一会脸色已经恢复，霍琪守在她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角。 田莉冲她笑笑，说我没怪你。 屋外，龙云有些扭捏。 “嫂子，那个，那姑娘她……” “我知道。”蔺洁看着他这幅模样就想笑。 “知道你俩怎么还……”龙云有些卡壳。 “还什么？” “还，看起来关系不错的样子。” 蔺洁笑着往屋里走，“女孩的事，你懂什么。” 留下门口的龙云独自抠脑壳。 何大娘很快回来，镇里家家户户差不多都相互认识，她一直都挺喜欢这姑娘的，见她中暑在自己家休息，连忙招呼龙云给人开风扇端水。 何大娘不知道田莉喜欢霍峥的事，于是龙云忙里忙外的时候脸色非常精彩。 蔺洁在一旁笑得嘴角都酸了。 休息一阵后，田莉还是带着霍琪离开了。 蔺洁作出严肃的样子告诉她以后不准再偷偷跑出来，霍琪乖巧点头，明亮的眸子眨巴眨巴就把蔺洁的心给捂软了。 看来这对兄妹都挺会拿捏她的。 两人走后，龙云也收拾东西回了站上，蔺洁简单跟何大娘交代了一下来意，何大娘立刻献宝似的拿出他们拍的宣传视频。 额，怎么说呢，就是吧…… 算了，先就这么着吧。 “咋的，拍得不好？”何大娘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对，“要不我让人重新再拍。” 可问题是就算重新拍估计也没多大变化啊。 “没事，先这样吧，到时候我看看能不能放些风景照进去。”蔺洁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那我先去画画了，今天就能收工，回头我把图片视频整理一下，可以我们就传上去。” 何大娘不懂这些，只是连连答应。 乡镇宣传画报名截止日在即，蔺洁不敢拖沓，带上画具就出发。 今天太阳大，她戴了顶遮阳帽在头上，离那面墙还有十来米距离时，她突然吸了一口冷气。 不安窜上心口，她快速跑过去，因跑得太快遮阳帽被风吹翻落在地上，她无心去捡。 却在看清楚墙上的东西后差点背过气去。 原本墙上镇里一幅幅好山好水的风景画底端突然多出了一长排彩色手掌印。 是谁干的？ 手印不大，七上八下胡乱一通，挡住了蔺洁引以为傲的一排排青皮果子树，又挡住了那条朝着配气站方向流去的小河。 她回头捡起帽子，往树荫下一坐，一边快速想着解决办法，一边登录进参赛网站。 距离报名时间还剩不到两天。 来不及了。 手印看起来像是廉价水粉颜料，那种不防水，遇水即糊，想清除也不难，但需要花费大量时间。 手印密密麻麻糊成一片，要想在两天内清除掉无疑比登天还难。 这时几个小孩从她面前跑过，嘻嘻哈哈打成一片，蔺洁注意到有两个小孩衣服上沾了星星点点颜料，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喂，你们几个。”她压住内心的愤怒，朝他们走过去。 几个孩子在玩弹珠，各色的玻璃珠捏在食指和大拇指中间，明亮的眼睛注视前方目标，瞄准射击，大拇指稍一用力玻璃珠就弹了出去，啪的一声精准撞击一米外的另一个目标。 听到呼唤，几个小孩侧头看去，蔺洁来势汹汹，走过来时带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你……干嘛？” 有个瘦弱的小孩缩了缩脖子，捏紧手里的弹珠放在胸口。 “你衣服上是什么？”蔺洁指了指那些颜料。 “画画的。”孩子老实回答。 “墙上的手印是不是你们弄的？” 几个孩子顿时哑口无言。 那就是了。 蔺洁气得牙痒痒，“你们闯祸了知道吗？” 孩子天真摇头，“我们只是想画画。” “别人都可以画，为什么我们不行？” “啊，你是！”最边上一个孩子认出了她，他家住在附近，经常看见画画的蔺洁。 “你就是那个画画的姐姐！”他指着蔺洁惊呼出声。 “那画是要拿去参加比赛的，现在被你们的手印毁了，你们说怎么办？” 蔺洁当然没指望他们能给出解决方式，她低头拿出手机，准备跟何大娘摊牌。 宣传画的事并不小，出了这事也不全是她一个人的责任，前几天都好好的，谁能想到关键时候能掉链子。 真是防不胜防。 “喂。”何大娘的声音很快传来，她中气十足，声音自带几分震慑。 “蔺姑娘，有啥事儿啊？” “何大娘，宣传画出问题了。”蔺洁转头小声冲着几个孩子道：“一会一个都别跑！” “出啥事了？”那头何大娘立马严肃起来，“昨儿我路过东街看都好好的，咋突然出问题了？” “你先过来看看吧，我再想想办法。” “好，我马上过来。” 电话挂断后，几个孩子也大概听出了一点意思，个个都低着头，自觉站成一排，大有一副祸到临头的觉悟。 面对孩子，蔺洁气也不是骂也不是，看着那一颗颗垂头丧气的小脑袋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她气得一跺脚，跑回墙边独自想办法。 何大娘来的时候带上了胡豆豆，小小的身影一跳下三轮车就跑到了几个孩子的身边。 “二狗刘壮，你们闯祸了吧！哈哈哈哈！” 那几个孩子跟他一个学校，时不时能打个照面，私下约两把弹玻璃珠比赛。 手印玩法是二狗想出来的，刘壮玩得最嗨，剩下几个孩子巴着他俩玩了一会，照这样定下来，主犯从犯都齐了。 “胡豆豆，再笑下次准揍你。” 刘壮发育得好，人如其名，生得白白胖胖，三两步就得喘会气。 胡豆豆往后跳了一步，“还揍我，一会该挨揍的可是你们。” 这话一出，几个孩子抖得更厉害了。 何大娘看着满墙的手印直叹气，回头恶狠狠瞪了一眼那群孩子。 “这倒霉孩子，非得在这关键时候闯祸。”何大娘急得来回踱步。 “蔺姑娘，怎么办？” 蔺洁蹲在一旁，抱着脑袋表情痛苦，cpu都快烧干了也没想到解决办法。 突然前方传来胡豆豆的声音，“姐姐，其实这么一看，也并不是很丑。” 他歪着脑袋，右手放在下巴摩挲，眉头紧锁，一副小大人思索的模样。 “这么一看，就像开花了一样。” 开花。 五颜六色的鲜花。 小孩子。 孩子代表着希望。 蔺洁抬头，紧紧盯着墙上的画。 有那么一瞬间，杂乱的手印和优美的风景画融合在了一起。 只需要加几个关键词。 “何大娘！”蔺洁转头看向她，眼里闪闪发光，她走过来握住何大娘的手，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兴奋。 “有办法了！我们就这样交上去，只需要给它重新起一个名字。” 何大娘不懂什么意思，“什么名字？” “就叫希望之印。” 蔺洁不知道，因她这一举动，其口镇命运的齿轮也开始悄然发生变化。 第62章 被他吃得死死的 准备上传作品时，lisa那边正在收拾东西。 采购的合同已经签署完毕，为期三年，在此期间其口镇所有青皮果子都会集中采摘，收益按照产量分发给收购果树的个人，最后再通知发往他们公司的厂家进行果皮加工。 中间还有一个去除果肉环节，大老板许槐亲自品尝后对青皮果子的香甜多汁赞不绝口，当天下午他们厂里就来了一批领导亲自体验，最后给出一致好评。 食品加工厂的合同正在商讨，为了配合果皮分离这道程序，第一次合作时间大概也是三年。 蔺洁寻了半天没找到程雪龄，一问才知道她跟着许槐带着那些领导摘果子去了。 陆宽廷和lisa回程时间定在明天，她去打招呼时正好看见在翻照片的lisa。 “来看看？”lisa冲她扬了扬手中的相机。 蔺洁坐过去，简单翻了两张，“拍得不错啊。” “这几张是陆宽廷拍的，这么久总算没白教。”lisa笑了笑，今晚她只化了个淡妆，美得清冷动人。 蔺洁嘿嘿一笑，“你俩发展到哪一步了？” 她跟陆宽廷太过明显，就连胡豆豆有天都偷偷跑来找蔺洁，说那两个经常走一块的哥哥姐姐在树后打啵啵。 胡豆豆板着脸一本正经道：“比你跟霍峥哥哥还大胆。” 蔺洁笑得和蔼可亲，右手握成拳给了他一锭子。 lisa对此事从不藏着掖着，“还行，没你俩快。” 而后暧昧地看过来。 蔺洁脸上一红，突然想起什么，指着lisa手中的相机道：“能借我一下吗，我想选几张照片用用。” “行。” …… 午饭两人约在一家饭馆内。 吃饭时，蔺洁还在埋头剪视频。 最美乡镇活动投稿类型众多，除去必要的宣传画，照片视频诗词歌赋都能参加。 笔记本电脑是找陆宽廷借的，蔺洁常做视频，将镇里之前找的那个摄像师的作品和lisa相机里的照片结合起来做成短视频并不难。 霍峥脱掉工装，只穿了件黑色背心，紧实偾张的肌肉线条明显，隐隐渗了些汗。 “先吃饭，一会再弄。” 说着，他夹了一筷子肉放进蔺洁碗里。 “喂我，啊……”蔺洁看着电脑目不斜视。 霍峥无奈，又将那块肉往她嘴里夹。 “今天就要交？” “嗯，快截止了，先交上去，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能有时间修改。” 霍峥想了想，点头道：“专业。” 蔺洁心想，这事好歹是交到了我手上，总得让它有始有终。 每天下楼顶着何大娘和各位父老乡亲炙热的眼光她就压力山大，这简直比自己参加比赛还紧张。 一提到这个，蔺洁就想起前段时间参加的绘画比赛，这么久一直没有关注，也不知道成绩出来了没有。 最后一帧完成，视频开篇配上文字，宣传墙绘放在末尾，一段两分多钟的乡镇宣传视频就完成了。 视频上传得很快，进度条最后一点加载完成，蔺洁终于松了一口气，转头一看，自己碗里已经被霍峥堆成了小山。 “这么多，我吃不下的。”她小声反抗。 霍峥抬眸淡淡扫了她一眼，“吃，多补充点营养身体才健康。” 健康了体力才能上去，不至于每次都昏昏沉沉睡过去。 后面那句霍峥没说，心里暗暗想着要不以后早点起来把她的早饭也安排了。 “下午你干嘛？”蔺洁关上电脑，努力解决着面前的小山。 “上面安排了几个人来站上，估计三四点到，到时候得给他们安排一下工作。” “安排人了？这么说以后你们几个就不用这么累了？” 最近阿蛮霍峥负责保供，龙云负责内勤，忙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想得美，来的也不过是些刚入行没多久的小年轻，要教的还很多。” 霍峥给她盛了一碗汤，小心端到她面前，“而且人家来了也不一定会长做，这地方，能留得住几个年轻人？” 就像姜明恺，年轻有资本，去哪里闯荡几年，也比待在这偏僻乡镇有前途。 蔺洁端过汤抿了一口，声音有些低，“那你呢？” 霍峥一愣，轻笑道：“我又不年轻了。” “你还不到三十呢，怎么就老了？你现在出去做点别的什么，也不算晚……” “蔺洁。”霍峥打断她。 “果树我已经安排好了，这两天会陆陆续续种上，地里已经在翻土了，他们那个合同签了三年，收成好的话利润不会低。” “可你还是在镇里。” 兜兜转转，话题又回到了这里。 蔺洁依旧在劝他放弃这份工作。 “地里的树种着，你不用亲自做什么，你来城里，我们还能近一些。” “琪琪那边我已经问好了，有个心理学的专家，他说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让琪琪入院，接受更好的治疗。” 霍峥轻叹一口气，抬手拉住她，将柔软的小手握紧掌心。 “你想得太单纯了，上面安排的人还没确定会不会常驻其口镇，我一走他们也走了怎么办？还有阿琪那个病没有那么简单，她根本离不开其口镇……” “到底是她不能离开还是你不能离开？”蔺洁抽回手，眼睛盯着霍峥的黑眸像是要确认什么。 “你已经为这里付出了很多，十年时间意味着什么？一个人的黄金时间能有几个十年？当初那场事故不用你去承受什么，霍峥，你要往前看，你守着配气站，守着这个镇，那我怎么办，我要为了陪你也守在这里吗？” 话到最后，蔺洁声音有些哽咽，她何尝不知道霍峥心里那道坎，他后悔事故发生时自己没有在现场，可他在的话又能怎么办呢？ 于是他只能守在这里，不让同样的事故发生第二次。 可他现在不是一个人，蔺洁自认为不够伟大，没有觉悟来陪着他一起接受这个现实。 发生在李师身上的事就像一根刺，时不时扎她一下。 只要他一天还做这个，危险就像个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它埋在何处，何时爆炸。 霍峥的电话响起，打破这份沉寂，他看了眼屏幕，走到门口接起。 两分钟后他折了回来，“那几个人提前到了，我得过去安排一下。” “嗯，你去吧。”蔺洁慢慢吃着碗里剩下的食物，“下午我可能会带着程雪龄他们去镇上逛逛。” 她的语气平淡，没有喜怒。 霍峥知道她是生气了，但眼下他没有太多时间来哄她。 “嗯，吃完早点回去，听话，一会忙空了我给你打电话。” “没事，不用太考虑我，工作要紧。” 霍峥摸摸鼻子。 得，还不太好哄。 饭馆内人还很多，吵吵嚷嚷，没人注意他们这桌。 霍峥走到她身边，微微弓起身搂了她一下，衣料后传来滚烫掌心的温度，低沉的声音就贴在她耳边，气息灼热。 “下个月我会带霍琪去市里复查，有空一起没？”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带你去玩两天。” 蔺洁几乎是下意识就回答说好。 霍峥笑笑，摸了摸她的头去门口结账了。 蔺某反正过来后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啊，蔺洁啊蔺洁，你的底线呢？你的态度呢？你的高傲呢？ 完了完了，你真是被他吃得死死的。 刚才那点火气莫名就消了下去，蔺洁愤愤不甘，大口扒着饭，吃了个一干二净。 第63章 初恋是谁 蔺洁遵守承诺，下午带着程雪龄和许槐去逛镇上。 大概因为蔺洁和程雪龄这层关系，食品加工厂那头的合同签得十分顺利。 整个收购流程已经基本确定，收获期由村民自行采摘，集中装箱后先发往许槐的加工厂。 冷鲜产品做得多，他们有的是办法来保证果子在路上的新鲜和防撞，工厂那边将皮肉分离后，果皮会被重新筛选分类，再送往lisa他们公司的香水制药厂。 而这一过程唯一的阻碍就是靠近其口镇这一段破路。 “听陆宽廷说他们上次运果子的那批货车直接爆胎了一辆，差点侧翻下山坡。” 蔺洁一愣，陆宽廷并没有跟他讲过这件事，“有伤亡没？” “没有。”程雪龄端着凉虾吸了一口，是刚才蔺洁给她买的。 “不过那车果子坏了不少，车辆修理也是一笔费用。” “这个问题如果不能解决，恐怕会影响到今后合作的开展。” 许槐的声音冷不丁响起，作为生意人，他总能一针见血地点出影响利益的主要因素。 其口镇位置偏远，果子的运输已经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若是路上再损失点，谁还敢接这生意。 几人越聊，蔺洁的眼里的担忧就越深。 霍峥一口气买下上百颗果树，翻地开垦移栽雇人花掉了不少费用，万一以后没人收购，那么多果树…… 是她让霍峥踏入这行的，如果出了什么事，他的损失她要如何负责？ 蔺洁不敢想象。 程雪龄见她脸色不好，暗暗推了一下许槐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许槐立马调转话题，“不过你放心，至少合同生效的这三年，出售这块是没有问题的。” 蔺洁的心这才有所放下。 “对了，聊聊你俩，怎么认识的？” 蔺洁只记得程雪龄刚谈恋爱那会好像跟他说过，她跟许槐是大学同学。 两人认识了好多年，直到工作才在一起。 程雪龄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这家伙上学那会可红了，追他的人从南校门排到北校门。” 许槐笑笑，“那又怎么样，初恋。” 蔺洁震惊，“她是你初恋？” 程雪龄骄傲点头。 “这么说的话，霍峥也是我初恋。” “你那个男朋友？那他的初恋是你吗？”程雪龄眼神怀疑，“他应该比你大好几岁吧，之前谈过恋爱没？” 蔺洁她很清楚，在陆宽廷的干扰下二十多年来连个男人的手都没牵过。 但那个乡镇高壮的男人呢？ 要说他没谈过，程雪龄打死也不会相信。 “不知道，听说这么多年他一直是单身。”蔺洁知道他曾经有过一辈子孤独终老的想法，但那是他家出事以后才有的。 出事以前呢？ “回头问问？” 有的话题，一但聊起，就会循环与脑海，就那么转啊想啊磨啊。 庸人自扰这句话完全体现在了蔺洁身上，直到三人分别，她脑子里都是初恋两个字。 霍峥的初恋。 会是她吗？ 如果不是，那他的初恋又是怎样的人？ 打断她胡思乱想的是一通来自某某市的长途电话，蔺洁心有疑惑接起。 “喂，请问哪位？”那头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 “您好，请问是蔺洁小姐吗？” “对，我是。” “您好，我是睿光旅游公司的工作人员，我们在一次绘画比赛中看到了您的作品《镇》，请问您的作品是描绘的哪个地方呢？” 蔺洁愣了一下。 比赛出成绩了吗？她怎么没得到消息。 “额，是的，是一座名为其口镇的小镇，我现在就在这里。” 蔺洁顿了一下，“请问我的作品获奖了吗？” 那头女声响起，“十分抱歉，你的作品没有获奖，但是我们总经理看到您的作品后觉得里面的景色十分特别，并且真实，想要咨询一下您是否有该小镇更多的照片或者视频呢，我们想要了解一下。” “如果有必要，我们会考虑将小镇纳为旅游开发景点。” 蔺洁反驳快速运转，“开发？” 其口镇这地方怎么开发成旅游景点？ “是的，目前旅游业激增，但多数乡村已经现代化严重，游客下乡体验感不足，我们非常需要质朴的乡镇景点。” 蔺洁傻眼，合着贫困偏远还成了香饽饽。 “这边方便加您一个微信吗？我们可以详细了解一下。” “可以。” 挂了电话，蔺洁还没回过神，其口镇确实没有受外界发展的影响，物价低，楼房破，镇里用智能机的都没见几个。 那头很快发来好友请求，蔺洁点了通过，对面头像是个年轻的女孩，小脸上是一副职业笑容，穿着黑色西装。 嗯，一看就很企业风。 何柔：您好蔺小姐，我叫何柔，您叫我小何就行。 蔺洁：您好，请多指教。 何柔：请问您现在有小镇的照片或者视频资料吗？ 蔺洁想起今天提交的那个视频，参赛网站是公开的，所以视频并没有隐私性，她简单阐述了一下视频的制作灵感，就发送了过去。 这边视频刚传完，那头霍峥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回家了？”霍峥声音低沉温柔，带着室外的高温，像一股热浪烫进蔺洁耳朵。 “嗯。”她清了清嗓子，“准备洗个澡，逛了几个小时出了身汗。” “你在小口那边？”霍峥顿了顿，“我还以为你回我家了。” 蔺洁耳朵一红。 他怎么把去他家说成回家，还说得这么自然。 霍峥猜到她大概会不好意思，轻笑了一声，“我给了你钥匙的，你忘了？” 蔺洁突然想起什么，一翻包，果然发现今早桌上那串钥匙就在包里。 是霍峥给她的，她忘了。 “那，我马上过去。” “就在小楼吧，等我一会，我来接你。” 上面安排了三个新人，虽然入职不久，但经过一下午的相处霍峥发现他们手脚都挺利索，简单安排了下今晚到明早的工作，骑上摩托车就离开了。 这边蔺洁拿了件睡衣，又装了些护肤品。 镇上白天炎热，皮肤容易出汗出油，霍峥家里只有香皂，洗了脸绷得很不舒服。 等待的时候，蔺洁突然想起一件事。 得问问那家伙的初恋是谁。 第64章 跟她发展到哪一步了? 这就如同所有热恋中女孩的通病，一旦产生了这种想法，就会想方设法刨根问底。 霍峥骑着摩托车离她老远就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了？”他长腿支地，稳住车身，从车侧方拿出那个粉色头盔给蔺洁戴上。 “心事重重的样子，宣传视频出问题了？” “没。”蔺洁摇头，坐上车抱住他。 结实有力的腰身微微一绷，灼热的温度就顺着工装面料渗出来。 于是蔺洁毫不意外地又乱想了。 还有别的女人也这样抱过他吗？ 也许是别的地方。 比如他强健有力的胳膊，或是那肌肉虬结的后背。 这些是最开始吸引她的地方。 再或者，是他如刀削般硬朗的脖颈，那时常微微滚动的喉结，是否有人同她一般深情地触碰过。 就这么想着，蔺洁心里已经酸成一团。 “蔺洁。”霍峥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他转过头，漆黑的眸子盯着她。 “怎么又出神了？” “抱歉？”蔺洁拢了拢头发，“你刚才说什么？” 霍峥盯着她的眼睛，“晚上想吃什么？” “上次买的菜是不是还有？” 蔺洁突然想起那天跟霍峥逛市场时，他提的那堆快要压弯他手臂的各种肉类和蔬菜。 “嗯，都放冰箱的。” “那在家里吃吧。” 摩托驶过土路，带起一阵飞沙，蔺洁怕沙子进眼，闭着眼将脸贴在霍峥背上。 “今晚还值班吗？”她问。 “要，一会还得领着他们踩点。” 其口镇虽然不大，但地势崎岖，很多管道铺设在隐蔽的地下，标示牌还得时常更换。 他话里的意思就是，时间不多，两人吃过饭他就得走。 蔺洁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霍峥单身多年，五大三粗的男人不同小女生那套心思，只是隐隐感觉蔺洁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脸皱得跟苦瓜似的。” 到家后，霍峥直接询问。 原因很简单，要他来猜女生的心思，他更愿意顶着四五十度的太阳去路边修管道。 蔺洁望着她，粉色头盔还没取，遮住大半张脸和额头，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看起来十分不聪明的样子。 “你爸妈那边又说什么了？”霍峥轻声询问。 果子已经下地，但等到收获期起码还得大半年，她父母若是嫌他穷，他也没办法突然掏出个几百万来。 “没。”蔺洁这才发现头盔还没取，她轻轻解开扣带，放回霍峥摩托车前段的一个挂钩上。 要怎么开口才会显得她不是那么在意，怎么才能自然聊到那方面的话题？ 唉。 霍峥几乎闻不可闻地轻声叹气。 温暖的大掌抚上单薄的肩膀，热量很快传来，他将她板正，与他面对面。 “你有心事。”霍峥凝视她，大拇指在她肩膀轻轻摩挲，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而且我敢肯定，你的心事跟我有关，但是我猜不到你在想什么。” 霍峥的表情很认真，蔺洁抿着唇看着他，有一瞬间觉得他的表情像极了天桥下贴膜的大爷。 “有什么问题你得告诉我，闷在心里乱想只会让矛盾无限放大。” 霍峥低头凑近她，右手从肩膀移到柔软的后颈，轻轻用力就将她往前带了一步。 两人鼻尖相触，呼吸灼热，颈后的大手还在肆意摩挲，又痒又热。 蔺洁看着他的眼眸，觉得自己快要陷进去，她红唇微启，艰难喘息，却依旧没有说话。 “蔺洁。”霍峥气笑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中午还好好的人下午突然就变样了。 “你这样我们两个都会很累，感情需要坦诚相待……” “哦，那你很懂？”蔺洁抬眸，琥珀色的眼睛一下就清凉起来。“那你坦白一下，这么有经验，是谈过几个？” 肩上的手掌有一瞬的僵硬，但很快，霍峥的表情就恢复了自然。 她这反应就是为了问他以前谈过几个？ “为什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好奇，你别岔开话题。”蔺洁皱眉，身体微微扭动，躲开后颈那个大掌。 看她这反应，霍峥更加确信了心里的猜想。 “我想想。”霍峥摸摸鼻子，开始回忆。 在他的记忆里，好像并没有真正谈过恋爱。 十年前，刚进大学时，有个大他一届的学姐对他倒是十分照顾，两人很长一段时间一块吃饭散步。 关系没有捅破，但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情侣。 所以那段时光的相处算恋爱吗？ “有一个不知道算不算……” “谁？”蔺洁问得很快，眼里迸发出星火，霍峥往后退了一步。 “我想大概不算……” “不算也说说。” 霍峥嘴角一僵，知道躲不过了。 “上大学那会，认识一个学姐。” 霍峥语气很慢，说话时一直观察着蔺洁的表情，确定她不会突然暴走或是有什么其他激进行为后他才继续说下去。 “怎么认识的忘了，大概是校园交友会，那会也没多想，不过就是一块吃个饭看看电影什么的，大概就小半年吧，后来家里出事，我退学，就没联系了。” 蔺洁认真听着，把他的每句话就拆开来，细细咀嚼，外加自动补脑。 半晌，她歪着脑袋问：“就这样？” 霍峥乖巧点头，“就这样。” “你们分开仅仅是因为你退学？” “也不全是。”霍峥有些自嘲般轻笑，“我家那会条件不错，但仅限于镇里，跟城里人比起来还是差太多，他父母不太接受我。” “你们还见父母了？” “没，她只是跟她爸妈提起过。” “所以你们是什么，爱而不得，棒打鸳鸯？” 霍峥一把拉过她箍在怀里，“瞎说什么，早没联系了，我连她长什么样我都忘了，什么爱而不得你还能瞎想些什么出来？” “可是……”蔺洁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当下无比真实的感觉。 可是她一想到，在很久很久以前，她还没见过霍峥，也不知道那时的他长什么样子，在做些什么事，而他身边刚好有那么一个女生，拥有着那个时间的他。 心尖被揪起，扯得她四肢百骸都在发疼。 “我一想到里很难受嘛！” “蠢。”霍峥轻拍她后背，“我看你中午是吃太饱了没事做才胡思乱想，多久的事了还提，你不问我都快忘了那些……” “那我问你。”蔺洁抬起头，额头轻轻划过他的下巴，她眼眸里起了水雾，水雾后的瞳孔清澈明亮。 霍峥愣住。 他好像猜到了蔺洁会问什么。 “你跟她，发展到哪一步了？” 霍峥只想将她抓住，把那颗小脑袋敲开看看里面到底是装了些什么东西。 第65章 怎么能遇见这么好的人 见霍峥半天不说话，蔺洁开始挣扎，想要推开他的拥抱。 霍峥抬手将她抱得更紧，轻声哄着，“别闹了，没发生什么。” “你犹豫了，肯定是骗我。” 霍峥心里那叫一个冤啊，他刚才没回答是因为他确实是在回忆，最后把十年前的那些陈年旧事翻了个遍也没想到两个人到底做过什么。 最多也不就是拉了个手，搭了个肩。 分别时他也没觉得有多刻骨铭心。 就像他所说的，那段感情可能还算不上谈恋爱。 而此时的蔺洁已经脑补出一场好戏，正值青春年华的俊男靓女相互吸引，却因家世被迫分离，两人拥有彼此最美好的年华和记忆，而她或许只是霍峥正好需要时出现的替代品…… 悲惨苦情剧戛然而止，蔺洁的胡思乱想被一阵凶猛的吻打断。 他吻得又深又急，蔺洁瞪大眼睛，看见他同样正凝视着她，幽黑的眸子带着绝对的掌控，像是惩罚，这个吻变得有些刺痛。 他在咬她。 “放开……唔。” 霍峥想，如果语言不能化解误会，那就用行动来证明，这个磨人精今天问他初恋是谁，明天就能问他他妈和她同时掉进河里了怎么办。 不对，他忘了他妈已经不在了。 反正就是这么个理，任由她胡思乱想，以后这种事只会越来越多。 得把她这种坏毛病扼杀在摇篮里。 身体陡然一轻，霍峥将她拦腰抱起。 蔺洁脸颊已经滚烫，泛红的皮肤延伸到领口。 “放我下来。”她的声音绵软无力，怎么听都像是邀请。 霍峥笑笑，轻舔了下那颗不太明显的虎牙。 “我本以为你饿了，但现在看起来你精力挺旺盛，还能变着花样折磨我。” 他抬脚往屋里走去，砰地关上了门。 “正好我也不饿，我们就先消耗消耗。” 蔺洁大惊，急忙用双手推他胸膛，结果是毫无作用，甚至胡乱的推搡在霍峥眼里成了欲拒还迎。 于是漆黑的眼眸更加幽深，他喉结滚动，额角青筋浮现。 霍峥的床板很硬，蔺洁被他扔上去时后背撞得生疼，她小声地哼了一声。 而后的所有呜咽都被吞没。 最后她有些招架不住，绵软无力地推他，眼泪淌出，不知是伤心还是痛的。 “你是不也和她……有过……呜呜，我亏死了……” 霍峥吻上她湿润的眼眸，又去吻她的后背。 她的声音逐渐破碎，被捻揉得软烂又重新拼接。 倦意来袭，霍峥替她盖好被子，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没吃亏。” 我也只有你。 …… 蔺洁醒来时已经天黑。 手机弹出消息，霍峥告诉她菜在一楼，醒了自己热着吃，他已经去配气站了。 蔺洁揉着酸软的腰肢，搞不懂为什么自己每次都要迷迷糊糊睡着。 难道真的是身体太虚弱？ 穿鞋下床，因为天气太热，霍峥炒的那些菜还温着，无需加热，温度适中。 可蔺洁敏锐地发现盘中的菜都没有动过的痕迹。 他还没吃。 至于为什么没吃。 可能是因为时间不够了。 蔺洁红着脸去厨房，没一会便找到一个塑料饭盒。 饭盒有些简陋，目测密封性还不太好。 她盛了些米饭，又将每道菜夹了一些进去，再盖上盖子小心装进一个袋子里。 傍晚八点的天泛着白清，此时的气温不上不下，山风平静，空气里带着些许湿润。 路边随处可见的青皮果子树已经成了一个个小坑，而田地间则多出一排排整齐的果树。 怕遇上下雨，蔺洁很快找了辆摩的，说去南口配气站。 车辆很快发动，蔺洁细数了一下，发现来到其口镇后贡献给摩的的车费已经有小几百。 这行业还挺赚啊。 到配气站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这段路路灯不多，她往前走了一截，看见了配气站的大门和门口停放的摩托。 略显老旧的摩托车上粉色头盔尤为明显。 蔺洁的嘴角不自觉勾起，门卫室是打开的，她摸了摸兜，发现没揣打火机。 蔺洁突然想起什么，她走进去，拉开抽屉，里面零零散散放着一些烟和小玩意。 她翻了一阵，没有找到她之前的那个玫红色打火机。 奇怪，怎么会不见了。 “喂，什么人？” 门口响起一个清亮的男声，划破沉寂的山夜，蔺洁被吓了一跳，手中的饭盒啪地掉落在地上。 本就扣不严实的盖子受到撞击直接蹦开，汤汤水水撒了一地，饭菜的香味在这间不大的门卫室弥漫开来。 她有些慌张，因为面前那个男人她并没见过。 “怎么回事？” 阿蛮的声音很快传来。 “阿蛮！”蔺洁大声喊他。 黑黢黢的圆脸从窗户探进来，阿蛮瞪大双眼，“嫂子？你怎么来了。” 门口的男子愣住，“嫂子？” “什么这么香？”阿蛮嗅了嗅，目光停留在满地狼藉上。 看看惊魂未定的蔺洁，再看看一脸懵逼的新人陈风。 阿蛮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嫂子，你，你给峥哥带的饭啊。”阿蛮笑得狗腿，跑进来把饭盒捡起。 “你小子，刚来就闯祸。”他又回头瞪了陈风一眼。 陈风也猜到了个大概，立马弯腰道歉，说他刚才没看清楚，以为门卫室进了小偷。 “偷你个大头鬼，咱门卫室最值钱的就是这门，只要门还在，小偷就看不上别的。” 阿蛮盯着饭菜，“你小子惹事了。” 大部分饭菜撒了出来，盒子里还剩下一小半。 “没事，是我不小心，你别怪他。”蔺洁上前接过盒子，眼里有藏不住的惋惜。 他还没吃呢…… “怎么了？” 门外霍峥高大的身影压着黑暗走了过来。 门卫室里灯光很暗，他看了三秒，最终确认那个个子不高，小脸皱成一团的姑娘正是今天刨根问底问他初恋的蔺洁。 目光下移，他今天离开时炒的几个菜撒了一地。 “霍峥。”蔺洁抱着饭盒，咧出一个难看的笑：“怎么办，给你带的菜……” 那哪是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而且她看起来好像确实快哭了。 蔺洁只觉得自己笨手笨脚，明明是她没做好，怎么心里就这么难受。 “哎哟怎么了。”霍峥心尖一颤，抬脚就走了进去，一手拿过剩下半盒饭，一手牵过她。 “没事啊，还剩这么多不是，我正觉得饿呢，你就给我送来了。” 他说话语气很轻松，明显是想哄她开心。 蔺洁瘪了瘪嘴，“别吃啦，都脏了。” 说着，她伸手要去拿饭盒，“给我吧，一会我带回去洗了。” 霍峥笑笑，从饭盒里拿出筷子，直接当着几个人的面直接扒了一口。 “我炒的菜有这么好吃？你是不是偷偷加料了？” 好看的黑色眼眸看向她，无限的温柔袭来，尽数将她包裹。 蔺洁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从心底发出由衷的感叹。 她怎么会遇到这么好的人。 第66章 新来的二货 李师走后，霍峥就成了站里资历和经验最深厚的人，上面形式一走，给他安了个南口配气站一队队长的职务。 听起来还以为多大油水，乍一下甚至给人一种升官的错觉。 但实际上整个南口配气站也就他们几个人。 陈风作为新人，来站上的第一天就坏了事，加上阿蛮一直在他耳边添油加醋，说你小子完了啊，那可是咱峥哥心尖尖上的宝贝，你看人委屈的，回头峥哥准揍你。 峥哥揍人可狠了，看见龙云那副傻样了吧？就是他给人揍成那样的。 陈风吓得拿起扫把哆嗦着打扫战场。 一边打扫一边不停跟蔺洁道歉。 蔺洁在第五次挥着手说没关系的时候，霍峥已经将饭盒里扒饭了个干净。 蔺洁刚想接过，手指还没碰到饭盒，就被陈风一把夺了去。 “我！我去洗！” 说着，人影带着一阵风消失在门口。 蔺洁抬头望着霍峥，清亮的眸子里疑惑不已。 霍峥眯着眼，淡淡扫了一眼阿蛮。 这小子从刚才就一直嘀嘀咕咕在陈风耳边说着什么。 感受到那道冰冷的目光，阿蛮后背发凉，抠着脑袋就往外走去，“我先去楼上看看新人了。” 这次一共来了三个新人，培训时间紧凑，三个人的住宿就直接安排在了站上。 “下次别这么晚了还来。”霍峥伸手，大掌轻轻搂过她的腰，“实在要来跟我说一声，我去接你。” “我是怕你没吃饭会饿。” 蔺洁被他带着往外走，突然想起什么，站着不动了。 “怎么了？”霍峥问。 “我的打火机呢？上次带来那个，玫红金属色的。” 霍峥垂眸，很是认真的思索了一阵，“抽屉里没有吗？” “没有，我刚才已经找过了。” “不应该啊……” “会不会是被谁拿走了？”蔺洁抿着唇，“门卫室的门不常关吧。” “有可能……”霍峥拉过她，“很贵吗？我再重新给你买一个。” “没事啦，就是用得比较顺手而已，丢了就丢了，反正我也不常用。” “想抽一根吗？”霍峥问。 他光是这么问着，手已经先做出反应，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打开烟盒一抖，掏了根出来夹在手上。 “可以抽吗？”蔺洁问，“配气站……” “这里可以。”霍峥眯着眼点燃，深吸一口轻轻呼出，“进去就不行了。” 蔺洁看着他，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他慵懒地倚靠在桌旁，手里把玩着烟盒，夏夜的风灌了进来，一旁没有支架的窗户轻轻关上。 于是门卫室更热了。 蔺洁想起上次他们在龙云家后面抽烟的场景。 那时她步步为营，势在必得。 戳着他的胸口说要得到这里。 事实证明她确实有言出必行的能力。 嘴角不自觉勾起，耳边的碎发被风吹动，轻轻刮过霍峥微敞的领口。 霍峥眸色沉了沉，指腹轻捻起她的一缕发丝，漫不经心地放在手指缠绕，就这么把玩起来。 “给我尝尝你的烟。” 蔺洁仰着头往前凑了些，她出门时淡淡涂了层口红，在门卫室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妖娆勾人。 “怎么尝？”霍峥哑声询问。 蔺洁抬手，纤细的手指划过他的唇。 “从这里尝。” 霍峥垂眸，呼吸突然就乱了，他视线从下往上，扫过蔺洁的脚踝，小腿。 再往上，是她平坦的小腹，但她今晚穿着宽松的裙子，所以看不出来轮廓。 而后视线从锁骨划过脖领，最后停留在那张饱满的红唇上。 霍峥叼着烟深吸一口，抬手拿下，另一只手掐住蔺洁的后颈，将人猛地往前一带，将烟雾渡了过去。 柔软相碰，她下意识软了腿，抬手就想推开他，霍峥手臂用力，截掉她所有退路。 浓烈的烟雾穿过肺部，通过紧贴的唇游走进另一个人的口腔。 蔺洁呛了一下，蹙着眉就咳嗽起来，霍峥这才反正过来，两指熄灭掐了烟，用另一只手轻轻抚着她后背。 “抱歉。”他声音还哑着。 蔺洁红着脸顺着气。 这事也不能怪他。 是她一时兴起要撩他的。 “走吧，给你介绍一下新人。”霍峥岔开话题，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从门卫室走到二楼需要经过一条狭小的石板路。 路面不太平，石板下有空鼓，踩上去另一边又翘起来。 顶上淡黄的灯泡默默奉献着最后的生命，仅存的灯丝在黑暗中照出淡淡一片光。 十厘米开外就完全失去照明效果。 “小心。” 霍峥扶着她，蔺洁不熟悉这里的路，老踩坑，整个人歪歪扭扭不知怎的就靠到了霍峥怀里。 清甜软香袭来，某人看似不停叮嘱她小心脚下，实则一颗心已经不知道荡到何处去了。 衣服摩擦贴着肌肤，渐渐生出热量，蔺洁在黑暗中举步难行，几乎快要被霍峥抱着走。 其实两人目前的状态来看已经是抱在一块了。 而且那双干燥宽大的手掌还若有若无轻掐着她的柳腰。 蔺洁的头越埋越低，脸上的温度越埋越高。 这段路有这么长吗？ 头顶传来隐忍的吞咽声，霍峥喉结滚动，手臂生出几条跳动的青筋。 她还靠在他怀里，没有骨头似的，整个人贴得又紧又热。 霍峥心里暗骂一声，低头就要去寻她的唇。 啪。 前方传来某个小零件摁下开关的声音。 接着他们四周如天神降临，一片灿然光明。 这光，霍峥熟悉。 某宝买来的夜间专用强光手电筒，站在配气站的楼顶开远光能照到对面山上的木屋。 刚才黑暗中的旖旎氛围顿时消散，霍峥的手还放在她腰间，大有要往上继续游走的架势。 蔺洁红唇微启，不知是热的还是怎么，喘息未定。 突如其来的灯光有些刺眼，她不禁抬手挡在面前。 前方陈风手里拿着手电筒，笑容干净得像隔壁家的二愣子。 他邀功般冲着二人道：“这路有点黑，我给你们照着，别摔着了。” 刚才阿蛮递给他一个手电筒，说楼下黑，让他帮忙给人照着路，将功补过一下之前他犯的错。 陈风同学感动得近乎泪崩，拉着阿蛮的手道：滴水之恩，定涌泉相报！ 霍峥转身，微微挡住蔺洁，抬手替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的褶皱。 接着陈风听见从他牙尖挤出来的声音。 “我谢谢你。” 第67章 这点小性子他已经摸透了 楼上另外两个人听说队长的女朋友来了，老早就在门口站得笔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蔺洁一上去就看到一左一右俩雕像，愣了一下默默去拉霍峥的手。 霍峥瞥了他俩一眼，淡淡道：“我以为来的是技术人员，什么时候变保安了？” 十三和小杜顿时像泄了气了的气球，垂着头站一边去了。 阿蛮在墙边笑得胃疼，又是跺脚又是捶墙。 霍峥走过去抓住人的手臂就往背后折。 “你小子损点子挺多？” “哎！疼疼疼！峥哥！手要断了！” “断了也给我受着。” “别！我错了我错了！” 那头传来哀嚎，蔺洁就知道刚才都是阿蛮在搞破坏。 三个新人有些不知所措。 尤其陈风，大腿都打着颤。 原来队长真的会揍人啊。 什么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暂且放一放，队长这么揍他恩人一定有他的道理…… “那个……”蔺洁有些尴尬地开口，“我叫蔺洁，以后你们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三个人看起来年龄都三十左右，毕竟还不太熟，蔺洁也不想细问。 “嫂子好，我叫十三！” 最左边的男人先开口，他个子不高，一张国字脸，浓眉下的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干劲十足。 “嫂子，我年龄最小，你叫我小杜就行。” 中间的男子有些害羞，他挠挠头，没怎么敢去看蔺洁的脸。 最后是陈风，他就更紧张了，嘴张着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陈风对吧，刚才已经认识过你了。” 蔺洁笑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你们别紧张，霍峥他看着严肃，其实他特别重情义，对谁都很好的。” “啊！断了！真的断了！不能再拧了峥哥！” 蔺洁的笑僵在嘴角，“不过话又说回来，做错了事接受点小惩罚是很正常的嘛。” 三人木讷站在一旁，早就没了反应。 “你们说是不是？”蔺洁努力挤出一个灿烂的笑。 殊不知这笑在阿蛮悲惨的哀嚎下已经变了味，几人连连点头说是是是，嫂子说的有道理…… 蔺洁扶额，“你们还是叫我名字吧。” 嫂子过去嫂子过来，加上这群人身形本就比常人糙一些，让外人看了活像是黑社会团伙对大佬女人的称呼。 怎么听怎么别扭。 她话一出口，几人又是面面相觑。 这嫂子都叫出口了，突然收回去，让霍峥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唉算了算了，你们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蔺洁扬扬手。 “别光站着啊，你们也坐。” 她扫视了一圈，平台没有多大变化，排列整齐的管道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正不知疲倦地工作着。 “龙云呢？”她寻了一圈也没找到龙云的身影。 “他今天回去休息了。”霍峥走过来，扭了扭手腕，在蔺洁身边坐下。 “那小子几个通宵做资料，再不休息我怕他挂了。” 霍峥坐得随意，抬了抬下巴，“都认识了？” 蔺洁点头，看着他们几个道：“十三，小杜，陈风。” 霍峥轻笑，记性不错。 现在站里一共就是六个人，比他们最开始还要多一个，这就意味着一旦三个新人掌握岗位操作后，在不离开的情况下，他们六个人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轮休。 霍峥送她回去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最多一周，等他们熟悉流程了，我就按轮班来排。” “好耶！”蔺洁眼里荡着笑意。 “琪琪什么时候去市里检查？”她问。 “三天后。”霍峥后果她的腰，“要不要一块？” 蔺洁不安分地扭了扭，“那你的车呢？” “已经选好了，明天有人开过来。” “嗯。”蔺洁没问他价格，当初霍峥就说了会买辆二手的开开，毕竟对于他来说，车唯一的用处就是送霍琪去市里看病。 他每天穿梭在镇里，最有用的交通工具除了摩托就是他那两条腿。 “对了。”蔺洁突然想起什么，轻轻挣开霍峥逐渐往里探的手。 “今天有个旅行公司给我打电话，说想了解一下其口镇。” 霍峥挑眉：“给你打的电话？” “嗯。”蔺洁抬手碰了碰他削得极短的头发。 “上次绘画比赛，他们看中了我的画，说其口镇乡村味浓，会有旅客喜欢。” 手中空落感让他不习惯，霍峥伸手又搂住她，下巴自然地抵在她的肩膀。 “嗯。” 他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并非霍峥对这件事不看好，而是往前推个六七年，年年都有各种旅游公司个私人老板来到镇里，谈了几年的开发，最后屁都没留一个。 “看看也行，没成也没关系。”霍峥声音平缓，指腹若有若无划过她的后背。 “宣传画投上去你就休息几天，镇里的事你不用太操心。” 不是他对她没有信心。 他是对这个镇没有信心。 “果树怎么样了？”蔺洁突然问道。 “两颗没活，其他都落根了。” “嗯，陆宽廷那边说他们新品下个月就能上市，如果销量不错，会考虑取消夏季限定，全柜台销售。” “就一小瓶香水？”霍峥在她颈线轻嗅，“那些东西有什么好闻的……” 什么香水都不极她身上自带的清甜有吸引力。 颈间的呼吸逐渐灼热起来，蔺洁想起刚才在配气站两人气氛就不太对劲，怕他突然兽性大发，蔺洁撑着胳膊推开他。 “我，我要回去休息了。” 她微微垂着脑袋，脸上迅速染上一层绯红。 她这幅模样霍峥十分受用，巴掌大的脸上一颦一簇都勾着他心尖发痒。 他突然就很想吻她。 于是他也这样做了。 几乎是强制，不可拒绝的姿态，蔺洁慌忙推他，没有半点作用。 直到被吻得晕头转向，霍峥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 三。 他心里默默倒数着。 二。 一。 “赶紧走！”蔺洁说完，提着空饭盒就上楼去了。 接着又传来一阵气音，“明天不准找我，我给你打电话之前不可以打扰我！” 霍峥摸摸鼻子，唇齿间清甜的味道还没散去。 他就知道她会生气。 这点小性子他已经摸透了。 第68章 我的爱人在这里 第二天一大早，陆宽廷跟lisa就收拾好了东西准备返程。 “你妈那边我只能拖几天，自己注意点。”陆宽廷一手搭在方向盘上，表情有些踌躇。 蔺母再三强调让蔺洁画完马上就回家，陆宽廷硬着头皮应下，结果蔺洁说什么也不走。 “你放心，陪琪琪去市里做了检查我就回来。”蔺洁在一旁跟他们挥手道别。 “注意安全，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lisa今天化了一个精致的职业妆，墨镜一戴犹如女星。 许槐和程雪龄也紧随其后，他厂里忙，抽空玩两天已经是奢侈。 汽车一辆辆消失在滚尘中，蔺洁拢了拢外套，往回走去。 旅游公司的负责人昨晚跟她打了电话，两人约好下午会面。 那头的实地考察计划来得很急，何大娘得到消息后一跺脚，“遭了，今天要去许老板厂里看生产线。” 许槐工厂接了大单子，双方都不敢含糊，合同虽然签署好了，但双方视察的流程还是得走一下。 人家都来镇里看果树了，你怎么的也得礼尚往来过去看看加工厂是不。 “那怎么办？”蔺洁愣了一下，“村委会的都要去吗？不留人？” “留下来都是有事办的。”何大娘踱了两步，走过来拉住蔺洁的手。 “蔺姑娘，这次恐怕又得麻烦你了。” …… 霍峥低沉的笑声溢出，工装难掩结实的胸肌，跟着笑意微微颤抖。 蔺洁掐了他一把，“不准笑。” 霍峥平复下来，嘴角依然勾着，“好了，不笑。” 两人对坐着吃午饭，自从三个新人来后，霍峥休息的时间就多了起来。 中午提前下了班回去给蔺洁弄个三菜一汤的时间还是有的。 她多少有些吃不惯镇上的东西，有几家饭馆合胃口，但也总不能天天下馆子。 花生豆腐裹着蛋液面粉炸在油锅里滚了一圈，外酥里嫩，一口爆浆，蔺洁被香得眯了眼，怕烫又小心地吃着。 “再这么下去，你就真成咱们镇的形象大使了。” “还说下午给琪琪选两套衣服，到时候出去检查了穿。” 蔺洁被烫得放下筷子，霍峥默默夹起一块散了热的放进她碗里。 “来几个人？” “两个。” “这种旅游公司以前也有来过，谈不好也没关系，不用太放在心上。”霍峥声音平淡，似乎对这件事并不在意。 “嗯。”蔺洁吃到最后有些撑了，往座椅后靠去，“可我还是想争取一下。” 霍峥看了她一眼，目光移到碗里，又移回她身上。 蔺洁好像永远充满干劲和希望。 眼神逐渐炙热，霍峥连人带凳往后退了一点，身前空出一大块区域。 他轻拍大腿，朝蔺洁扬了扬下巴。 两人的眼神如同干柴遇上烈火，噌地一下蹦开火花。 蔺洁脸一红，起身走过去。 手掌刚贴上他肩膀，霍峥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她脸红得快要滴血，双手抵在身前推他，“先接电话。” 霍峥没放开她，一只大掌仍然在她腰间摩挲，指腹粗粝带来难耐的触感，惹得蔺洁呼吸有些不稳。 “挖断了？哪里？” 电话接起没两句，霍峥就拧了眉。 “等着，马上过来。” 他挂了电话起身，“南街田里被几个干活的挖断管，有人不知道扔烟头起火了，我过去看看。” 蔺洁还没反应过来，那头霍峥已经又拨了个电话过去。 “阿蛮，把南街管道阀门关了，地里断管失火，叫几个新人带上家伙过来。” 他动作很快，手里已经拿着摩托钥匙往外走去，突然想起蔺洁还在，又三两步折回来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 “你就在我这睡会，碗筷不用管晚上我回来洗，忙空了我会给你打电话。” 蔺洁低头看着他还未消的火，有些脸红，最后只是拉了拉他衣角说小心点。 霍峥冲她笑，“放心。” 地里挖断管时有发生，村民下手不知轻重，也不看警示牌，遇见硬物以为是石头，一锄头下去听见声了才知道闯祸。 这时又来个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带着火点的烟头悄然落地，积在坑中的可燃气体迅速被点燃。 好在断管口子不大，火势燃烧一阵后，阿蛮那边及时关阀，等霍峥赶到时只剩一地的焦黑。 三个人赶到时，霍峥正拿着册子记录事故发生经过。 几个村民知道闯了祸，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尤其扔烟头那个，吓得腿都软了。 见几人没反应，霍峥放下册子，“杵那干嘛？没遇见过断管失火？” 陈风率先拿着仪器跑过去探测，另外两人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开始处理。 …… 虽然霍峥发了话，但蔺洁还是十分体贴地将桌上碗筷收拾好拿去厨房洗了。 中午天气热，她不想回小楼，上了二楼在霍峥卧室里休息，没一会就接到旅游公司打来的电话，几人已经到了。 蔺洁简单补了个妆，将人约在了招待所。 来者是一名年轻女性和一名中年男子，两人穿着西服打着领带，在这乡镇中十分显眼。 “蔺小姐好，我是睿光公司的负责人，电话里也就是由我跟您联系的，唐欣。” 唐欣伸出手，蔺洁笑着回握，“请多指教。” “这位是来视察的领导周经理，项目最终决定权将由他判定。” 蔺洁同样礼貌握手。 “那我带二位去附近看看？”蔺洁问道。 唐欣笑着说好。 整个过程进行得十分顺利，他们两人没有太多的架子，听说蔺洁不是本地人又后有些惊讶，问她为何而来，为何而留。 蔺洁打开相册，给他们看最开始吸引她的那张照片。 一旁的周经理不禁感叹，“如此美景，怪不得会吸引身为画家的你。” “如果有可能，这处半山腰可能划为一个特色景点。刚才蔺小姐也说了，这个位置很适合看日出。” 唐欣善于发现“卖点”，哪里会受游客喜欢，哪里能成为重点发展区域，她都一一记录。 “为了蔺小姐，刚才第二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唐欣笑道。 “您为何而留？” “其口镇多年不得发展，您单单为了一幅画，怎么做到在这小镇待上这么久的？” 蔺洁看向远处的山坡，顺着那个方向，是河流的中游，那条河又急又深，每个浪花都裹挟着雪白的沫。 于是她就想起了那个苦涩的吻。 她睫毛微微煽动，声音很轻，像羽毛划过掌心。 “我的爱人在这里。” 第69章 老同学 蔺洁带着他们体验了镇里的摩的，路边的小食，又带着他们去地里摘果子吃，最后来到古其山，在亭中休息。 唐欣列出几个点，说回头还要再考虑一下。 小镇不错，可惜道路颠簸，难以进入。 几人交谈一阵，蔺洁听出他们确实有心发展，眉头舒缓的同时，听见亭外传来一阵人声。 下一秒，蓝色工裤包裹的大长腿就迈了进来。 来人身形高大，被踩踏的灌木丛发出簌簌声，蔺洁心口颤了一下，抬眸就看见霍峥抱着工具箱站在了她面前。 因为太热，工装领头解了几颗，隐隐露出结实的胸膛。 霍峥眼里闪过一抹惊讶，随后他看见了穿着西服的另外两个人，这才想起蔺洁说过下午有旅游公司的人会来。 “忙完了？”蔺洁愣了三秒，起身往他那边走，“他们就是我说的旅游公司的人。” 说着，蔺洁拉过他转身笑着跟他们介绍，“这位是镇里配气站的工作人员，他们日常巡线会经过这里。” 唐欣看着两人紧紧拉着的人，“你们……” 蔺洁这才反应过来，轻声道：“我们是男女朋友。” 一旁的两人恍然大悟。 “嫂子！” “啊，嫂子也在！” “嫂子好！” 身后传来陈风几人的声音，蔺洁看过去，他们满头大汗，工装湿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跟悠然自得的霍峥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特训他们了？”蔺洁低声询问。 霍峥抬手揉她脑袋，“修复管道呢，我在一旁指挥，嘴都说干了。” 蔺洁推他，“合着就让新人干活了是吧。” “我这不是在教他们嘛……” …… 许槐的工厂很大，大到要想参观完需要两天时间。 何大娘的电话打到霍峥这边，大概是不好意思直接跟蔺洁说，就让霍峥来传达。 大概意思就是人家旅游公司贵客来了，镇上领导不在，只能麻烦蔺洁多费神照顾一下，带他们多多领略乡镇风光，争取一举拿下项目…… 蔺洁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叫什么，这就叫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 霍峥坐在她身旁，魁梧的身躯遮住旁人视线，一只大掌勾过，在她腰间轻轻按揉。 “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他声音很低，只有身旁的蔺洁才能听到，“今天走了多累，累不累？” 蔺洁摇头，“还好。” 她望着亭外成群的山脉有些惆怅。 这个任务好像有点艰苦啊。 “对了！”蔺洁突然回头，额头差点撞上霍峥鼻尖，“晚上请他们吃烤兔好不好？” 她本想带着二人去镇里下馆子，但在霍峥出现的这一刻，想法突然就改变了。 “烤兔子？” 她声音有些大，一旁的周经理听到，颇感兴趣地转过来来，“镇上的特色野味？” “也不……” “对！”蔺洁快速打断霍峥，“我先带你们去休息一下，镇东有条河，咱们在那烤，烤好了我带你们过来。” 走了一下午的周经理确实有些累了，点头答应她的提议。 蔺洁轻轻推着霍峥，“今晚多抓几只啊。” 霍峥只得无奈招手，把那几只新崽叫过来，“你们先回站上，跟阿蛮说一声我今晚任务太重，不回去了。” 几人面面相觑，应下后就往配气站走了。 离开之前还不忘礼貌跟蔺洁道别。 一旁的唐欣自从霍峥出现，视线就一直若有若无飘过去，想是在思索什么。 霍峥将几人送到招待所，准备离开时，听见身后有人叫了他一声。 蔺洁疑惑看去，唐欣笑着走过来，冲着霍峥道：“不好意思，霍峥先生，可以占用你几分钟时间吗？” 说着，又看向一旁的蔺洁。 “那我先过去。”蔺洁笑笑，没有多问，往里走去。 “有什么事吗？”霍峥眉头轻微皱起。 她找他有什么事？ “刚刚我就觉得眼熟。”唐欣声音响起，“你是不是北洲大学的？” 霍峥一愣，盯着她看了十来秒，“是。” “果然没错。”唐欣有些惊讶，“还真是你，我还以为我认错了。” 霍峥终于缓过神来，想起这好像是他十年前大学的同班同学。 不过那会他只上了半学期就退学了，于是记忆也不太深刻。 “好巧。”他嘴角扯出一个笑，那段几近消散的记忆只够让他勉强回想起这号人物。 “没想到能在这遇到你，当初你突然退学，好多人都挺惋惜的。” 唐欣顿了顿，“听说你家发生了事故，还好吗？” 霍峥平静道：“嗯，已经过去了。” “这样。”唐欣目光看向四周，蔺洁已经坐在招待所里，好像在看手机里的什么内容。 “那个。”唐欣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你跟沈婷还有联系吗？” “谁？”霍峥皱眉。 “沈婷你忘了，以前天天跟你在一块的那个学姐。”唐欣有些疑惑，“那会你俩不是在谈吗？” 霍峥突然反应过来，“多久的事了，早没联系了。” “哦，这样啊。”唐欣笑了笑，“听说她发展得挺好，开了不少公司，是名副其实的富婆。” “只可惜，听说她跟她老公感情不好，去年离婚了……” “你想说什么？”霍峥沉声打断她，“我们很久以前就断了，我对她现在怎么样没有任何兴趣。” 他朝里面指了指，“蔺洁是我女朋友，我不想这些话传到她耳朵里，她脾气好但容易多想，我不希望我们之间产生误会。” 唐欣哑然，默默点头，“我知道了……” 也许是霍峥强大的压迫感让人害怕，她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霍峥也反应过来可能是他有些过激了，终于放缓了语气。 “抱歉，刚才我我的话有些过了，你先休息会吧，菜准备好了我过来接你们。” 他买的二手车依然是辆皮卡，主要还是因为那玩意装载量大，能载人能栽货。 唐欣回来时脸色有些发白，蔺洁关心地问他怎么了，唐欣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她没告诉蔺洁关于沈婷的事。 也没告诉霍峥，沈婷其实是她表姐。 她也没告诉他，这么多年沈婷一直过得不好，就是因为她心里还有他。 第70章 沈婷 说起这段校园恋，霍峥确实没有太深的印象。 从其口镇到北洲市，一路大巴火车加公交，各种转车换站折腾下来得接近一天。 于是霍峥从上大学开始中途只回去过一次，其余时间不是上学，就是在校外兼职。 那时他们家的条件在镇上算冒尖，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田地葱葱郁郁，忙时需要在镇里雇上十来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帮忙。 直到进了大学他才发现，他们家那点钱，还不抵普通同学开的一辆车。 家境优越的沈婷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快餐店。 十九岁的霍峥因常年帮家里干农活，年轻的身体早已锻炼得高大结实，小麦色的皮肤配上精悍的肌肉，以绝对的优势碾压各路白弱瘦，举手投足间都勃发着澎湃的荷尔蒙。 他头发削得极短，略显稚嫩的脸上鼻梁高挺，嘴唇永远抿成一条好看的直线。 开学不到一个月，追他的女孩已经排了一条走廊，他的储物柜里永远塞满了粉色信封，桌上总会有一两瓶爱心牛奶。 用女孩子们的话来说，霍峥就连扔垃圾时的侧脸都像沉思版的吴彦祖。 霍峥总是礼貌拒绝。 他一天打三份工，去哪里端盘，哪里就客满为患。 同寝室友嫉妒得发狂，奈何身板一比，自知打不过他，只能私下疯狂健身，可他那一身腱子肉又岂是十天半个月就能练成的，于是模仿无果的室友只能暗自神伤。 唯一可惜的是，那会霍峥还没开窍。 沈婷是通过他同班的表妹唐欣打听到的霍峥信息。 她没有像别的女生那般，情书和小礼物都显得那么幼稚且毫无吸引力。 她精心策划了一场美丽的相遇。 霍峥夜跑时，发现了被混混骚扰的沈婷。 女生声音颤抖，发出哭腔，混混放荡的笑声传来，刺着不远处霍峥的耳膜。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混混们演得太像，以至霍峥下手没有留情，最终五个混混被他打趴四个，最后一个夹着裤子跑进了夜色。 混混大赚一笔演员费，沈婷顺利“认识”霍峥。 他成绩不错，到学两个月就领到了第一批奖学金。 沈婷问他为什么打那么多份工。 霍峥吃着面条眼皮都没抬，“为了挣钱。” 废话。 沈婷笑出声，说你不用，我很有钱。 霍峥抬头，对上她精致的眼妆。 非常有钱的那种。 沈婷强调。 霍峥吃掉最后一夹面，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拿纸往嘴上一抹，揉成一团精准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走了。” 从此沈婷知道在他面前说这些是没有用的。 他的内心和外表一样。 刚硬，凶悍，不会服软。 家里宝贝千金时常跟同校男生在一起的事情很快传到沈婷父亲耳里。 单纯的沈父想学电视剧给霍峥一个下马威，派人守在他兼职回校的必经之路，几人趁着夜色将他拖进了车里。 最后沈家差点损失一辆帕拉梅拉。 霍峥扯下衣服一角，随意往手背缠起，血珠浸透布料，很快见了红。 黑色的帕拉梅拉车窗破碎，车顶被砸出了一个深坑，四个保镖用尽全力摁住他，生怕他会一脚踢爆车胎。 沈婷在家里大闹一顿。 霍峥给他发消息，说为了避免误会产生，希望她能跟他保持一定距离。 沈婷半夜哭着给他打电话，保证道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霍峥不解。 他只觉得麻烦。 沈婷大概是用什么威胁了她爸，沈父后来果然没再管过。 沈婷依然每天找霍峥吃饭，陪他去图书馆，晚饭后夜跑。 霍峥推不掉她，加之麻烦的事没有再出现，他索性也就接受了这种相处。 事故的发生打得他措手不及。 完整的家庭轰然倒塌，父母双亡，妹妹精神崩溃，一切噩耗全然压在霍峥身上，还没来得及开窍的他从此水泥封心，退学回乡。 沈婷再次见到他，已经是半年后。 饶是强如霍峥，年仅十九岁的他依然没有从失去至亲的悲伤中走出来。 他们约在其口镇的东街，沈婷跨越百里来找的他。 她化了个漂亮的妆，试图能让霍峥的视线在她身上多停留一会。 一身名牌的千金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路过的村民打量的眼神让她浑身不自在。 隔得老远，她便看见头发略显凌乱，满脸胡渣的少年，他眼底布满哀伤，裤腿沾了泥，衣袖磨破了一条口子，整个人看起来颓废又邋遢。 素日高大的身影如今连肩膀都是耷拉着的，仅仅过去半年时间他却像老了十岁。 沈婷收回了想要牵过他的手。 “不上学了，以后做什么？”沈婷问。 “镇里通了燃气，村委会的人给我在配气站找了份工作。” 霍峥语气平淡，眼底平静幽黑如一潭死水。 他的这幅模样让沈婷心口一紧，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问：“再以后呢？” 霍峥微微歪了头，用眼神询问。 什么以后？ “你工作以后的事，成家的事？” 霍峥摇头，那些太早了。 也或许，他没有以后了。 “回去上学吧，你这样我家里人……” “沈婷。” 霍峥冷声打断她。 “我不会离开镇上，霍琪还需要我。”他顿了顿，身体稍稍往后，离她远了点。 沈婷的脸突然就沉了下去。 太阳渐渐落山，为厚重的云层镀上一层金边，空气突然凝固，连风都禁止不动。 “好。” 艳丽的名牌长裙摆出漂亮的弧度，她毅然转身，没有道别。 霍峥拍拍裤腿的泥，看着她坐上黑色豪车，豪车两侧布满其口镇的黄土灰尘，沈婷皱了眉，对前方的司机道：“走吧。” 霍峥看着浓尘滚滚中的汽车行远，眼底幽暗浓到依然化不开。 直到烟尘落地，他才缓缓转身，从兜里掏出烟点上，却被呛了一口。 那会他才刚开始接触香烟这东西。 难闻，刺鼻，怪异的气味充斥着口腔和肺部，身体本能发出抗议，拒绝他的下一步行动。 霍峥咳得很厉害，抬手扶住一旁的树，缓了好久，又夹起烟猛吸。 再后来，他再没联系过沈婷。 未开的情窦在那个黄昏戛然而止。 第71章 坦白 时隔许久再次吃到烤兔，蔺洁被香得快要掉眼泪。 何大娘那头再三叮嘱要好好招待贵客，让龙云他们又是搬桌子又是抬椅子，最后直接在小河边整了个露天烧烤场。 走了一下午的周经理闻着味就往霍峥那边走去了，一看火架上的兔子，烤得那叫一个外焦里嫩，飘香十里，顿时口水就有点止不住。 龙云反应快，塞了一把卤花生过去，说领导您先垫垫肚。 接着又拿出冰冻过的啤酒，周经理一看，这感情好，吹着山风吃着烤兔剥着花生，再来点冻啤酒，那不就是游客想要的绝佳氛围。 那头，蔺洁笑嘻嘻往霍峥身旁凑去，清甜气息一靠过来，霍峥背就绷直了。 “热不热？”她拿出纸巾，抬手擦掉霍峥额头的汗。 在火堆前蹲了大半天，说不热那肯定是假的。 他微微伏下身，低着头，方便蔺洁给他擦汗。 “你说他们对咱们镇印象怎么样？” 蔺洁擦完汗，走去摸他刺挠的短发。 硬硬的，有些扎手。 “别闹。”霍峥抬起头，“不管他们怎么看，我们做好我们的。” 别的他倒不担心，就怕合作没谈好，蔺洁会失望。 他看得出蔺洁有多重视今天的见面。 “我觉得有点奇怪。” “什么？” 蔺洁努了努嘴，方向是不远处的唐欣。 “我总感觉她在看你。” 霍峥心里咯噔一下，“胡说什么。” “真的。”蔺洁抬头看着他，一本正经：“从在亭子里见面那会我就发现了，她老是盯着你。” “刚才在招待所，她跟你说什么了？” 霍峥脑中警铃大作，迅速思考着该如何应对，然而半分钟后他彻底放弃，正在烤兔上刷油的手颓然放下。 他这才发现自己完全没法跟她撒谎。 “怎么了？”蔺洁看着她，水灵的眼睛眨呀眨，像极了盯着他手中胡萝卜的兔子。 可他完全不想欺骗面前的这只小兔子。 “咳，我说了你不要生气。”霍峥清清嗓子，目光看向蔺洁。 “你说。” “她是我大学同学。” “这么巧？”蔺洁很惊讶。 这都能遇到。 “她跟你聊什么了？” 霍峥看着她，但眼底分明在躲闪着什么。 “算了。”蔺洁有点受不了烤架边的香味。 明明还没熟，吃不到，偏偏那味又一个劲往她鼻子里钻，香得她不停分泌口水，肚子发出震耳欲聋的抗议声。 “不想说也没事，我去那边看看。” 蔺洁抬脚要走，手腕蓦的被抓住。 “她问我沈婷的事。” 蔺洁回头：“沈婷是谁？” 霍峥说：“之前跟你提到的，那个学姐。” 他明显感觉到蔺洁手臂的僵硬。 “那你怎么说？” “我说记不清了，那么多年没联系，早过去了。” 蔺洁眼皮微微垂下，没出声。 霍峥心里没由来地一阵紧张，“蔺洁，你信我。” 一旁火堆里木头炸得噼里啪啦，架上的兔子滋滋冒油，霍峥站得近，被一滴炸出来的油烫到了手背。 他手背一僵，抿着唇毫不在意地擦掉，那块皮肤很快红起一个小点。 “我看看。”蔺洁拉过他的手，“会起泡的，快去用冷水洗洗。” 霍峥没动，她抬手推他，他依然杵在原地，就那么低着头寻她的眼睛。 “好了。”蔺洁拉起他往河边走，“我信你。” 霍峥的眉头这才舒缓下来，任由她拉着去了河边用水清洗。 唐欣望着不远处的两个人，手指顿在屏幕上。 亮起的屏幕里是她跟沈婷的微信对话框。 想了一会，她删掉有关于遇到霍峥的那行字，只说这次来的小镇很特别，非常符合他们需要的要求。 那头沈婷手拿高脚杯，十分优雅地晃了晃，红色液体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酒香，就像她这个人，韵味十足。 沈婷保养得很好，三十年光阴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纤长手指在屏幕轻敲，唐欣收到了她的消息。 第一句是恭喜，这个表妹跟她关系一向不错，两人也常交流工作。 第二条消息也很快发来。 她问，小镇叫什么名字？ 唐欣没多想，回了一句：其口镇。 微醺的眼眸盯着那三个字时有一瞬的恍惚，真皮沙发上成熟优雅的女人突然想起，在很多年前，她也曾去过这个地方。 可后来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里。 那天上车后，她再也没能忍住，泪水夺眶而出，湿了精美的妆容。 路边颠簸，沈婷靠在车窗被颠得东倒西歪，一颗心也撞得破碎。 曾留给霍峥的号码再没响起。 毕业没多久她就和一位房地产大亨的儿子联姻，两家交好多年，联姻后在整个商界引起巨大轰动。 正所谓强强联手，煞羡旁人。 媒体广告打得铺天盖地，沈婷却只在意一件事。 他知道她结婚了吗？ 各种头条随便刷刷都能看到，他应该知道了吧？ 知道了为什么还不来找她？ 心有所属终将辜负这段没有几分真情的婚姻，巧的是男方似乎察觉她并不爱自己，于是在结婚的两年内多次出轨。 最开始还会看在沈家势力的面子上有所收敛，但随着沈父日渐年迈，对集团的掌控逐渐力不从心，遂愈加猖狂。 沈婷本就不爱他，她一向心气高傲，又怎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两人的离婚也传得沸沸扬扬。 霍峥没有看到她结婚的消息，却在偶然间瞥到了她离婚的新闻。 阿蛮在一旁啧啧不停，说看看看看，大富人家离个婚报纸都能写两篇，他们镇上发生爆炸事故也就不到一个巴掌大的板块。 一旁的霍峥沉了脸。 阿蛮知道自己又提到不该提的，忙起身去干活了。 霍峥回头盯着那张报纸，思索了一阵，发现自己并没有任何的心疼和愤怒。 那点不适的感觉，可能仅仅是对于当初拒绝她的那份歉意。 他捡起落在地上的报纸，折好后又放回了桌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其口镇就是他唯一的路。 这条路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十年。 直到遇见蔺洁。 第72章 突然造访 河水冰凉，微微有些刺骨，蔺洁没让他冲太久，端起他手背仔细看起来。 红点还在，但还好没有起泡。 蔺洁平静听他讲完，心里像堵着什么，瘪了瘪嘴，“那你就没有想过她？” 霍峥抽回手。 手心一空，蔺洁只觉得心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也空了。 接着温热抚上头顶。 “想过一两次。”霍峥声音很低，气息却平稳缓和。 “刚分开想过，是我让她失望了。后来家里的事太多，等我忙完，已经过了很久。” 霍峥迟钝，后来才反应过来沈婷对他的那些反应意味着什么。 “再有空想起她的时候，我心里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最后索性就不……” 蔺洁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滚烫的嘴唇贴在手心，蔺洁努力忽略那挠心的触感。她踮脚贴上去，让两人目光更近。 “霍峥，以后你只需要想我就行了。” “好。” 霍峥的嘴被她捂着，只发出浓浓的闷声，湿润的呼吸拍打在她手背，蔺洁差点被烫得收回手掌。 她从小没谈过恋爱，几乎所有的感情认知都来自于各种言情小说和偶像剧。 她认定沈婷就是霍峥的初恋，那个让他初次敞开心间还没来得及接受就被迫分离的心尖月光。 她把两人的这段感情当成了心头的一根刺，越在乎，越探寻，越刺痛。 到头来发现这一切不过是她自己的瞎想。 或许霍峥早已放下。 所以她也没必要一次次再次提起。 面前的人在出神，不知道云游到了哪里，双眼呆呆傻傻地放空。 霍峥伸出舌尖，在她掌心轻轻舔舐。 只是一瞬，蔺洁就浑身紧绷，触电般收回手。 “你干嘛！” 她往回看，身后几人已经开始整理桌椅，一旁的烤兔香味扑鼻，俨然已经熟透。 “还有什么要问的没？”他问。 蔺洁摇摇头。 掌心一点的湿润触感仿佛还在，她觉得痒，捏成了拳头又松开。 霍峥很满意她的反应，伸手拉起她往烤架走去。 “你说你这么折腾干什么？” “还不是因为她是你的初恋，都说没有哪个男人会忘记初恋的感情。” “蔺洁。” 握着她的大手紧了紧。 她看见霍峥喉结滚动，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我的初恋是你。”霍峥偏过头，眼里闪过狡黠的笑。 “还有，认识她那会我还不算是男人，跟你在一起后才算是。” 男人两个字他咬得很重。 蔺洁懵了一阵，反应过来后浑身的血液都涌向大脑，清秀的小脸顿时通红。 好在这会天色已有些昏暗，没人看出她的窘迫。 龙云张罗着要回站上拿灯架过来，霍峥朝他招了招手，切下半只烤兔用袋子装好递过去。 “给那几个新崽尝尝。” 旅游公司的领导还在，他也不好切太多。龙云会意，拿着袋子跟他们几个打过招呼就走了。 不到半个小时他就折回来，手里充满电的灯泡一开，河边顿时亮起一方小天地。 “不错不错，要是再整两个帐篷，支个大号的铁烤架，再摆上几根鱼竿就更有味道了。” 周经理从事旅游业多年，深知游客们最喜欢什么。 霍峥做事干净利落，锋利的小刀在他手中飞舞，划过烤架上的兔子，一片片厚度适中，肥瘦相间的肉片就落入了盘中。 周经理拍手称好，说你小子可以，做什么都在行。 霍峥摆手说都是小活。 周经理一口喝空一杯啤酒，爽得眼睛眯起。他叫唐欣再拿一个酒杯过来，霍峥眼皮一跳，满杯的酒果然就递了过来。 “周经理，明天我还要上班……” “小酌！” 蔺洁在身后暗暗捏了他一把。 快，周经理马上就要被折服了。 她的目光灼热，差点在他身上烧出一个洞。 霍峥轻叹一口气，接过，一口闷。 “好！” 周经理大笑两声，招呼唐欣，“继续满上。” 全兔宴结束时，周经理已经喝趴下了。 龙云叫来阿蛮，把他送回了招待所安排的住宿房间里。 唐欣满脸歉意，说他们经理开心了就爱喝酒。 “看得出他对你们这里非常满意了。” 唐欣跟着他周经理了不少地方，从他的反应中就知道这件事基本已经成了。 蔺洁开心地拉着霍峥转圈圈，没转两圈霍峥就扶着额角说缓缓。 蔺洁这才想起他也喝了不少，连忙把人拉到椅子上坐着，又去开了瓶矿泉水要给他喝。 天色太晚，龙云开车把唐欣送了回去，又叫来陈风和小杜帮忙收拾残局。 两人吃了烤兔，干活格外卖力，霍峥一把拉过蔺洁坐在腿上，怀里的人顿时挣扎起来。 “他们还在呢。” “他们看不见。”霍峥贴近她，酒后的嗓音有些含糊。 “我骗周经理的，明天我不上班。” “啊？”蔺洁看向他。 “明天要带霍琪去市里检查。” 霍峥抬起头，鼻尖贴向她颈间。 “我也要去。”蔺洁毫不犹豫。 “好。” …… 第二天蔺洁起得很早，今天是送霍琪去市里检查的日子。 手机消息响起，霍峥说他半小时后过来。 蔺洁抱着水杯，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洗漱。 夏日八点的太阳已经有些刺眼，她一把拉开窗帘，阳光灼得她有一瞬的失明，整个房间瞬间被温暖的光笼罩。 她却在窗户边看见了楼下停放的一辆香槟色轿车。 拿着口红的手突然顿住，蔺洁走过去，撑在窗沿往下看。 这车。 好像有些过于眼熟。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轿车后车门打开，一位衣着不凡的妇人撑着太阳伞走了下来。 她头发染成时髦的栗色，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上面插了支檀香木珍珠发簪，显得高贵典雅，米白色的长裙质感细腻，在阳光下泛着令人炫目的光。 妇人眼皮抬起，淡淡地扫了一眼蔺洁窗户的位置。 目光交汇的一瞬间，蔺洁被吓得倒退了两步，手不小心碰到桌上的化妆品，瓶瓶罐罐落了一地。 她快速走到床边拿起手机，解锁时手指都在发抖。 那头电话很快接起，霍峥的声音依旧好听。 “我马上到了……” “霍峥！”蔺洁抑制不住内心的慌张，“我妈来了！” 第73章 您好，我是霍峥 短短四个字让霍峥脑子卡壳半晌。 “你在听吗？”蔺洁有些急，抱着手机悄悄挪过去。 楼下的妇人已经往楼梯口走来。 她知道她在这里。 “别急。”霍峥的声音传来，“你在小楼吗？” “嗯。” 蔺洁走到门口，神使鬼差把已经反锁的门又上了一道锁。 分明就算她一道锁不上，她妈也进不来。 但现在她却觉得，就算她用木板钉子把门钉死，只要她妈一叫她开门，她也只能老实打开。 “我马上过来。” 霍峥的声音像是一针稳定剂，短暂安抚了蔺洁惊魂未定的心。 但很快她又焦急起来。 她妈看到霍峥后，两个人会怎么样？ …… 医院门口，霍琪已经背上自己的书包往他的方向走来。 他换了车，霍琪一开始没认出来，在路边等了半天才看到车内的霍峥。 他电话打得认真，没有注意到她，霍琪伸手在车门轻轻敲了两下，霍峥挂了电话看过去，下车给她开车门。 “哥哥一会要去见一个阿姨，阿琪你乖乖在车里等哥哥好不好。” 一旁的霍琪还在打量车内的布局，一时没有明白为什么和以前的样子不一样了。 霍峥移开目光，轻踩油门，手指在方向盘不停敲打，透露着与他平静外表并不相符的慌乱。 蔺母已经走到了蔺洁的门外。 她听见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每一步都想倒计时，直到声音在门口戛然而止。 这次换做她的心跳如同打擂。 “不欢迎？” 蔺母的声音在门外突然响起。 蔺洁的父母对她的管教一向不算严格，只要陆宽廷在她身边，他们就永远都是放心的。 可陆宽廷交女朋友的事很快传到他们耳中，结合上次电话里的质问，让他们确定了蔺洁在镇上发生的事。 既然电话劝说无用，蔺母干脆直接找陆宽廷要了地址，一大早就赶了过来。 屋内的蔺洁吓得抖了一下，跌坐在床上。 门外蔺母的声音继续响起。 “今天你要是不开这个门，以后也就别想进家里的门了。” 蔺母语气冷淡，仿佛再说一件极为普通的事。 而她话里的每个字都砸在蔺洁身上，正一步步将她压垮。 她把手机放回床上，缓缓起身，朝门口走去。 啪。 第一道锁打开。 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门被她轻轻拉开，门外米色长裙的衣角被风吹起，蔺洁抬头，循着光看见了那个站得笔直，下巴微扬的女人。 “妈。”蔺洁的声音细如蚊虫。 “还知道你有个妈？”蔺母轻笑，冰冷的眸子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她抬手彻底退开门，一瞬间狭小的屋子暴露在阳光之下，同她的突然出现那般让人措手不及。 “妈……”蔺洁又喊了她一声，抬脚走过去要去牵她的手。 蔺母甩手躲开，自顾自往里走去。 她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小楼虽然是用作招待客人，但总归小镇条件不太好，家具设施略带老旧，只是胜在打扫得干净。 “放着家里的别墅不住，跑到这荒山野岭过日子，蔺洁，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喜欢这种地方。” 蔺洁不知如何开口，她低着头，紧紧咬住嘴唇，双手攥住衣角，微微地发着抖。 蔺母继续往里走，高跟鞋上沾了点黄土，在房间的地板上留下印子。 “杵在哪做什么？哑巴了？” 比起蔺父，蔺洁最怕的其实是她妈。 她一向强势，不可违抗，家里的小事她爸做主，大事她妈做主。 而关于蔺洁的所有事，在她眼里都可以算得上是大事。 “我要没发现，准备瞒我们多久？”她拉出桌下的椅子，以一种非常优雅的姿态坐了上去。 像是瞧见了高跟鞋上的泥土，蔺母的眉头有一瞬的蹙起。 “我没想一直瞒着你们。” 蔺洁深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说话的底气足一些。 “我是打算，再过段时间就告诉你们。” 霍峥的上百颗果树才刚种下，连回本都谈不上更别说收益，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她也不敢贸然下结论。 “呵。”蔺母讥笑一声，“那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不管你什么时候说，我都不会答应。” “为什么？”蔺洁提高音量质问出声。 “难道就因为他是乡镇里的人？他收入不高，没有外面那些身穿西服的成功人士优秀，没有权势滔天的父母和背景，因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你们无法接受？妈，每个人都有自己成功的道路，霍峥他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没用，他也在努力给我一个好未来，你们得给他一个机会。” 蔺洁一口气说完，微微有些气喘，可当她对上蔺母那冰冷的眼神时，心里的怒气又瞬间熄灭。 “我想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蔺母起身，眼底是对这个小屋毫不掩饰的嫌弃。 亦或许是对这个镇的嫌弃。 “在我眼里，他连普通人也算不上。” “蔺洁，从小你就听话，很多事情不需要我们特意指出，你就知道该怎么做，这次我就当你是一时胡闹，把东西收拾好跟我回家，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要。”蔺洁声音已染上哭腔，她摇着头慢慢后退，“我不会跟你回去。” “我看你是不知天高地厚了。”蔺母的怒气在一瞬间被点燃。 “我跑这么远来找你，你就一心向着那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穷男人？蔺洁，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跟你爸？”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蔺洁失神后退，被门槛拦住后脚跟，倒下的一瞬间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 霍峥额角起了一层细汗，胸口剧烈起伏着，很显然是一路小跑赶来。 他伸手扶住蔺洁的肩膀，将人揽在身后。 “没事，我在。” 身体接触的瞬间，蔺洁听见了霍峥压低的声音。 她看着他转过身，只留给自己一个高大宽阔的背影，汗水浸湿后领，留下一块颜色较深的印子。 他平视蔺母，声音平缓而又礼貌。 “您好，我是霍峥。” 第74章 丈母娘 蔺母坐在屋内的椅子上，只觉得门口压过一个高大人影，瞬间挡住了倾入房间的阳光。 背着光看不清他的面孔，但他双幽黑深沉的眸子加上强大的气场，蔺母只觉得有些势不如人，便不自觉地扬起了下巴，以一个审视的目光扫向他。 “霍峥是吧，早有听闻。” 蔺母语气冰冷，浑身上下满是敌意。 “实话跟你说吧，我跟蔺洁她爸都不看好你们这段感情，说直白点，我们不同意。” “妈！”蔺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刚一开口就被霍峥拦住了。 蔺洁听见他小声说了句没事。 霍峥往前跨了一步，眉头轻微蹙起。 他知道蔺洁父母对他不太满意，却没料到竟到了这种毫无商量的地步。 他本就不善言辞，如今对上浑身抗拒的蔺母，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身后的蔺洁看见他因为紧张而紧绷的后背，就连一旁的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一会握起一会松开。 “阿姨。”霍峥开口，毕恭毕敬，“很抱歉没有主动联系您，我们这山路不好开，让您受累了。” 蔺母冷哼一声，“你也知道这穷乡僻壤不好走，我是来了第一次再也不想来第二次。” “我刚跟招待所的同志联系了，一会他们会给您安排房间和日常用品，您要是不忙，就在这多玩两天，什么时候玩腻了，我送您回去。” 蔺母一听，脸色都变了：“谁想待在这种地方？你以为你是谁就擅作主张。” 身后的蔺洁同样大惊，拉住他的胳膊道：“你什么时候安排的？” 霍峥回头道：“刚才来的路上。” 他又往里走了两步，门口的豁然开朗，阳光重新洒入，照亮房间。 蔺母彻底看清了面前的人。 高大，魁梧，面容刚硬，眼神坚定，眉骨下的黑眸深邃，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一副好皮囊。 可好看的皮囊有什么用？蔺母是过来人，知道物质才是感情最坚固的基础。 “想都别想，蔺洁过来，把你东西收拾好，我们马上回家。” 说着，蔺母起身就要越过霍峥去拉蔺洁。 高大的人影一动，挡住快要被她越过的地，像座小山般将两人彻底隔开。 “阿姨，抱歉，你还不能带她走。” 霍峥说这话时头微微垂着，几乎以一种臣服的姿态站在蔺母面前，可他眼神中的坚定让蔺母知道他并没有要折服于自己。 “什么意思？我自己的女儿我还不能带走了是吧？你们山里人这种态度，这叫什么？强行扣人？信不信我报警！” 蔺母被他的动作一下激到，音量陡然拔高，连身体都带着颤抖。 “妈，你别生气。”蔺洁从霍峥身后跑出，一下挽住她的手臂，服软道：“他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今天我答应了他要陪她妹妹一起去市里检查，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 “他妹妹的事你都要管，自己的亲妈反而不管了是吧？蔺洁，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蔺母一把甩开她，指着她道：“现在立刻给我收拾东西，马上下楼，你爸还在家里病着，你就胳膊肘往外拐连我都放在眼里了！” “妈，我今天真不回去，你等我两天，霍琪检查完了，过两天我让霍峥送我们回去。” 倒也不是蔺洁不孝，早在前两天陆宽廷那边就给她来了电话，说他爸就是得了一个小感冒，打了一天喷嚏后已经好了，生病什么的不过只是拿来要挟她的说法。 “想都别想。”说着，蔺母拉起蔺洁就往里走，“赶紧收拾。” 蔺洁回头看向霍峥，一张小脸皱成了苦瓜，眼里满是焦急。 怎么办？ 咚咚咚。 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何大娘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霍峥那头突然就松了一口气。 “哎哟，您就是蔺姑娘她妈妈吧？” 蔺母还没反应过来，何大娘就走进屋拉过了她的手。 何大娘一行人在许槐工厂参观了两天，今天刚回来就收到霍峥的求助信号，她哪能不管？ 蔺母还没反应过来，稍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你是谁？” “我是村委会的，您女儿可是咱们镇的大红人，今天听说你来了，镇里好多乡亲们都准备了特产，我刚安排人给你布置了一个房间，来，我带你去看看。” 蔺母瞪大了眼：“我是来接女儿回家的，可不是来玩的。” “瞧瞧您说的什么话，来者是客，多玩两天不碍事，孩子们的事让孩子们自己处理，走我带你看看房间。” 何大娘就这么三言两语地说着，自然而然拉过蔺母的手，蔺洁那边一得空，立马就钻到了霍峥身旁，探出个小脑袋眨巴着眼睛。 “妈，来了你就多玩几天，爸那边我会跟他说一声，我们真的赶时间得走了，有什么你跟何大娘说。” 说完，蔺洁拉着霍峥就往楼下跑。 这下倒是霍峥愣住了，他只想用何大娘拖住蔺母一会，没想蔺洁敢直接带他跑。 “等等。”他拉住他，“你妈那边就不管了？” “再管就走不了了。”蔺洁回头，“等回来了我再跟她好好说。” 霍峥不动：“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本来蔺母对他印象就不好，现在当着她的面把人女儿带走，回头还怎么挽留影响。 蔺洁气急：“你走不走！” “琪琪还等着呢！”蔺洁又补充道。 霍峥咬牙，拉过蔺洁往楼下走。 丈母娘，对不住了，等回头我再好好向您赔礼道歉，您女儿今天我就先带走了。 楼上隐隐传来蔺母气急败坏的怒吼。 “蔺洁！你敢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一旁的何大娘忙轻抚她的后背安慰道：“哎哟您说您动这么大气做什么？孩子们要在一起谁又拦得住，我跟您说，霍峥这孩子，啧啧，那是相当成熟稳重的，你别看他在镇里干活，人家里可不穷。” 蔺母一个眼刀过去，“就这镇里的，再有能有到哪去？你说话倒是轻松，我的女儿我养了二十多年，就这么跟着一个乡里男人跑了，我还不能生气？” 要说何大娘的脾气也不是一般的好，连连安慰：“您别说，蔺姑娘我一看就是优秀又有教养的，想着她的父母一定也极为优秀，今日一看您这气质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您先消消气，他俩最多下午就能回来，我先带您去住的地方看看，你瞧瞧合不合适……” 而这蔺母，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经何大娘这夸一句那赞一句，她刚才还恼怒的状态已经平缓了很多，虽然心里依旧骂骂咧咧，但好歹接受了何大娘的好意，愿意跟着人去看房间了。 多住两天也没关系，她倒要看看这个叫霍峥的男人是不是有何大娘说的这么好，能两三下就把她女儿的魂给勾走。 …… 蔺洁怀揣不安地上了车，刚坐进去就从后视镜对上霍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琪琪，好久不见。”她笑道。 霍琪还在研究车内的变化，嘴角微微勾起，软软叫了声姐姐。 “去市里要多久？”蔺洁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问。 以她对她妈的了解，何大娘最多只能拖她半日，可就算他们早早赶回去，旅游公司那边还有两个人呢，把人凉着又怎么说？ “三个小时左右，来回就下午了。” 霍峥发动车辆，平缓地开出了小院。 他来时就注意到了，停在院中那辆香槟色的轿车，比蔺洁的那辆越野还要贵上几个档次。 “霍峥，怎么办？”蔺洁有些慌乱，时不时看一眼手机，生怕她妈突然一个电话轰过来。 然而她的手机没等来，霍峥的倒是先响了。 霍峥看了一眼屏幕，将手机递给了蔺洁。 “我接？”蔺洁指了指自己。 “嗯，龙云打来的，估计跟阿姨有关。” 蔺洁拿过手机接起来，“喂。” 听到蔺洁的声音，龙云先是愣了一下，“嫂子啊，你跟峥哥在一块呢。” 霍峥：“废话。” 蔺洁开了外放，驾驶座的霍峥听得清清楚楚。 “峥哥，嫂子她妈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住的地她没说啥，我估计是满意的，一会我妈跟镇里几个大姨会带着她去看看镇上，你放心，咱们一定把你丈母娘给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龙云话既然这样说，那问题肯定是不大了，霍峥说了声好，倒是蔺洁这边有些不好意思了，一个劲跟他道谢。 她妈在家就挑剔难伺候，来了镇里更是什么都不方便，她又跟龙云说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突然想起什么，又叫他们再多准备一个房间。 刚才她隐约在驾驶座看到了司机张伯的身影。 张伯做他们家司机已经有些年头了，这次蔺母不回去，张伯肯定也只有跟着住几天。 龙云那头连连应下，说你俩放心带霍琪去检查吧，这些事就包在他身上了。 直到挂了电话，蔺洁仍然有些放心不下，霍峥看出了他的紧张，大手一伸，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 “别担心，还有呢。” 但他又何尝不紧张。 霍琪坐在后排，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她歪着脑袋看着前排两人紧握的手，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这趟行程两人不敢耽搁，带着霍琪在医院检查后紧跟着就踏上返回的路线。 报告要一周后来取，到时霍峥还得跑一趟。 每三个月就需要带霍琪上市里检查一次，十年时间带她来了多少次，霍峥已经记不清了。 路过一家大型超市时，霍峥降了车速，将车停在路边。 “怎么了？”蔺洁正在冥思回去如何应对她那浑身是刺的老妈。 “去给阿姨买点东西。”霍峥说着，又回头看向霍琪。 “哥哥和姐姐去买东西，阿琪跟我们一起去吗？” 他对霍琪说话时语速很慢，语气中是对常人不曾有的耐心和轻哄。 霍琪不知从哪摸出了一张小纸片，拿在手里翻折，经过多次对折翻叠后，变成了一个小飞机的模样。 她右手拿着手中的纸飞机，微微高举，嘴里发出细小的呜呜声，仿佛纸飞机在她手中起飞，翱翔于车内。 “阿琪。” 霍峥又喊了她一声。 霍琪这才抬头盯着他，眼里波澜不惊，显然刚才霍峥的话她没有听到。 于是霍峥又耐心地说了一遍。 “要跟我们一块去吗？还是就在车里？” 霍琪放下手中的纸飞机，半晌，她才开口：“要去。” …… 这是一家全国连锁的大型超市，超市内甚至设有游乐场和棋牌室，专供那些带着孩子或是逛累了的顾客使用。 “这里面东西挺贵的，咱们不用买太多。” 蔺洁家附近就有一家，这超市里的物价基本会比普通商店里贵出一小部分。 “不是咱们。”霍峥拉过她的手，“是我买。” “第一次见长辈，本来就该送点东西。”他虽没有经历过，但这些事稍微动点脑筋都能想到。 蔺母大老远跑来，本就窝了一肚子火，他什么都没准备，再空着手回去，只怕人真的会当场拎着女儿就走了。 蔺洁知道他性子，也不多劝，手指在他掌心轻挠，问道：“准备买点什么？” 霍峥沉默了会，问：“你妈喜欢什么？” “她喜欢什么你就买什么？我怕你会赔得连裤子都不剩。” “……” “我开玩笑的！咱们先去看看水果吧，看看有没有我妈平时爱吃的。” “好。” 听见蔺洁这样说，霍峥才稍微缓和了目光，一手牵着蔺洁，一手牵着霍琪往里走去。 其实蔺洁也并不完全是在逗他，她妈一向喜欢各种珠宝首饰，今天她头上的发簪和那串珍珠项链，都是蔺父几年前在拍卖会上买下来的，放到现在，那些东西更是有市无价。 她今天一身华丽本想是给霍峥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以蔺家的资产，是身为山里人的霍峥根本不可触碰的。 却不想他竟然使小聪明，直接安排了一群人将她拖住。 于是霍峥在她心中的印象从穷，粗俗，到又多了个诡计多端。 第75章 亲子活动 霍峥不知道蔺母的心中所想，只希望今天能够买到让她喜欢的东西。 超市水果区品种丰富，五花八门摆了整整一个区，霍琪没见过这场面，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四处张望起来。 “琪琪想吃什么水果？”蔺洁走过去，冲她笑道：“喜欢什么告诉姐姐，姐姐给你买。” “不用的。” 霍峥不着痕迹扫了一眼面前的价格，惊觉这里的苹果居然是按个数来卖，拳头大的苹果单价就是三十块钱一个。 搁他们镇三十块钱能买十斤。 “什么叫不用，你乐意给我妈买，我乐意给琪琪买，咱俩谁也不干扰谁行不。” 说着，蔺洁就拉过霍琪走到另一边，“琪琪你看喜欢什么？” 霍峥知道拦不住她，只能好声劝道：“别给她买太多，阿琪不怎么吃水果，我上回给她带的香蕉梨硬是放到坏了。” 结果两人并不理他，越走越远。 霍峥轻叹一口气，看着蔺洁的背影，心里突然像是堵着什么。 这么好的她，他到底能不能给她幸福？ 霍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这种想法冒出不过一瞬，很快就被压下来。 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买了东西赶回去，镇里那个对他意见很大的丈母娘等得越久他失败的概率就越大。 十来分钟后，三人在收银台相遇。 蔺洁带着霍琪逛了大半天，结果她只是指着一旁的猕猴桃说想要。 蔺洁给她挑了好些个成色不错的猕猴桃，虽然这水果不是按个卖，但一小袋装好价格打出来，还是有个小两百。 算下来的单价跟那三十块钱一个苹果差不到哪去。 霍琪提着袋子，小脸上是呼之欲出的高兴，蔺洁想起配气站那帮小子，还有何大娘那几个热情大妈，于是又去柜台拿了个推车，装了不少别的水果进去。 她在其口镇这么久，受到的恩惠早就多于她带给他们的帮助。 蔺洁这边识别码打得滴滴响，抬眼一看霍峥那里东西也不少。 “你怎么买那么多？”蔺洁大惊。 霍峥叹气，指了指她面前满满当当的东西，“你也是。” “我是想给何大娘她们买一些。” “……巧了不是。” 两人隔着收银台默契擦汗。 出商场的时候，门口围了一群人，像是在做什么活动。 霍琪提着自己的那袋猕猴桃，一个劲地踮起脚尖想要看清那边到底在做什么。 “那是什么？”蔺洁也仰起头想要看清楚。 霍峥个高眼尖，一下就发现了对面展板上的字。 原来商场举报的亲子活动，参加活动者按照要求完成任务就可以过得丰厚的奖励。 蔺洁一听来精神了，不由分就往那边走去，霍峥想拉她已经来不及，再转头一看，霍琪也跟着她走了过去。 “各位观众朋友大家好，欢迎来到本次的亲子活动大赛现场，咱们按照老规矩，现场报名参赛，一等奖胜者可以获得我们超市三千元的购物券一张，二等奖两千元，三等奖一千元，名额有限，先报先得！” 主持人站在台上激昂万分，奖励一出，台下的观众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不一会就有好几对家庭报了名。 蔺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钻进人群，这才看清比赛场地。 场地约摸有百来平方，铺上了绿色软垫，里面摆放着一些障碍物和关卡牌，只要按照流程顺利通过，用时最少的那组就算获胜。 “霍峥！”蔺洁跳起来，在人群中向他挥手。 霍峥走过来，从蔺洁眼里看到了跃跃欲试。 “我们报一个名好不好，这些看起来挺简单的。” 霍峥扯了扯嘴皮，“不报，还要赶着回去。” “就耽搁一小会，三千块钱呢，再不济咱们也能得个三等奖拿走一千吧，这超市东西这么贵，今天大出血不得补补？” “琪琪，你想不想玩？” 见霍峥没动静，蔺洁又去找霍琪。 霍琪向来怕人少，这种环境下她根本不可能会参与。 于是霍峥气定神闲站在那里，等着蔺洁被拒绝。 “玩！” 女孩脆生生的声音响起，霍峥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愕然转过头盯着她，只见霍琪笑得灿烂。 “哥哥，玩。” 霍琪长得像他们的妈妈，笑起来时嘴角有两个可爱的梨涡。 霍峥已经忘了她有多久没这样笑过。 “你看，琪琪也想玩。”蔺洁指了指一旁的储物柜，“我们把东西暂存一下，去报个名好不好，很快的。” “好，现在倒计时五分钟，还有没有观众朋友想要报名参加的，那就可得抓紧时间了，机会不等人……” 台上，主持人已经在做着最后的倒计时。 霍峥看了看兴致勃勃的两人，终于服了软。 “先去放东西。” 蔺洁耶了一声，差点就要给他一个拥抱。 几人来到报名处，工作人员熟练拿出一张信息表。 “填一下。” “好。” “你们三个是什么关系？” 工作人员一边询问一边记录。 “额，三兄妹！” 霍峥刚想开口，就被蔺洁抢了个先。 “他是大哥，我是二姐，这是我们的小妹。” 蔺洁撒谎时丝毫没有半分慌张，工作人员没有多疑，拿过她填好的信息表就交了上去。 “左边柜子领比赛道具，穿戴好后就可以在等候区准备了。” “好，谢谢你。”蔺洁冲工作人员一笑，拉着霍峥和霍琪就往取道具的柜子走去。 “你为什么撒谎。”霍峥压低了声音问她。 蔺洁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人后在霍峥耳边小声道：“我刚才看了一下说明，只有一家三口或者直系亲属才能参加，你说我们三个这样怎么参加？” “再说了，他们又不看身份证，你放心，不会被发现的。” 霍峥失笑，“那你信息表怎么填的？” 蔺洁嘿嘿一笑，神秘道：“从现在开始，我就叫霍洁。” 霍峥终于没忍住笑出声，蔺洁瞪了他一眼，恶狠狠道：“不准笑了，哥哥！” 这一声哥哥可谓是语气婉转撩中带抚，细细柔柔的一嗓子刮得霍峥心尖尖直发痒，惹得人后背瞬间绷得笔直。 霍峥眸子一暗：“你叫我什么？” “我们现在是三兄妹，这样叫有什么问题吗，哥哥？” 他的反应蔺洁看完眼里，于是便有意捉弄人。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了，给个回答啊……唔！” 不得不说蔺洁在撩人这方面确实有一定的天赋，霍峥被他叫得心痒难耐，一掌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沉声道：“行了，回去在家里再叫。” 蔺洁知道他什么意思，噌地一下红了脸，拍开他的手磕巴道：“不正经！” 撩人反被撩，蔺洁心里那叫一个不爽，拿起道具就自顾自穿戴好，完了又去帮霍琪穿。 霍峥勾了勾嘴角，转头看向比赛场。 整个比赛的流程很简单，参赛小组一一共十队，每队三名成员，需要在指定的区域完成不同的任务，比如带人走独木桥，两两传球，蒙眼贴标签，互相喂零食等。 角色分工自己安排，唯一的要求就是三个成员中每个人必须上场一次。 大部分环境都是两两完成，这就意味着霍琪只需要在一个环节出赛，其他环节由霍峥和蔺洁参加也同样算符合要求。 “怎么样，哥哥有没有信心。” 比赛进入倒计时，蔺洁往霍峥身旁靠了靠，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逗他。 霍峥暗中捏了捏她的手，“妹妹乖，回头希望你还能笑得出来。” 别到时候又哭着睡过去。 这句话霍峥没说。 蔺洁瞪了他一眼，随着主持人一声哨响，等候区的十支队伍齐齐出发。 本以为霍琪会害怕这种场合，但今天的她却分外开心，拉着蔺洁就往前跑。 第一关是带人走独木桥，顾名思义，一个成员需要抱着另一个成员走上将近三米左右的独木桥，中途如果落下，那就得重新开始。 “这关，琪琪来吧，她比较轻。” 霍峥思考了一会，说好。 霍琪个子不高，人也长得瘦小，相比之下确实比蔺洁轻了不少，霍峥抱着她轻而易举走上独木桥，动作流畅如履平地，台下的观众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相比于他们，另外的队伍就有些吃力起来，有的抱不起队友，有的走上独木桥没两步就摔下来又得重走。 “看来我们的第一个环节就难住了不少队伍啊，让我们来看看第一个通过的队伍现在进行到哪里了呢。” 随着主持人的跟进，蔺洁三人也来到了第二环节。 “这是什么？”蔺洁拿着乒乓球拍疑惑道。 “第二环节叫做默契传球，需要两名队员相互配合，以手中的乒乓球拍为载体，将乒乓球顺利传送到对面的竹篮里，中途乒乓球不可掉落，否则比赛重新开始。” 主持人热情讲解注意事项，蔺洁和霍峥一人拿着一个球拍，以三步一换拍的节奏慢慢将那颗橙色小球带动起来。 这时已经有好几个别的队伍完成了第一环节，也纷纷拿起球拍加入了第二环节。 大概是紧张，蔺洁有好几次都没有端稳球拍，乒乓球几次快要掉落，都被霍峥极快的动作给拯救了过来。 就在两人只剩最后几步时，蔺洁终于还是犯了大错，手腕一抖，乒乓球拍发生倾斜，那颗小球轱辘混过，霍峥来不及抢救，便落了地。 “哎呀！太可惜了，这队马上就要到达终点居然失误了，没有办法，请你们回到原点，重新开始。” 蔺洁小脸立马就垮了下来。 明明只差一点了。 “没事。”霍峥摸了摸她的头，“还有机会。” 于是两人回到起点重新开始，这次蔺洁全神贯注，极少失误，就算有霍峥也能立马补救。 加上上一次的经过两人有了经验，于是五分钟后他们的第二关也顺利通过。 但是因为之前的失误，已经有三支队伍超过了他们，进入了接下来的环节。 三人领先的优势不再，只能马不停蹄跑到第三关的门口。 此时就连霍琪，也抿紧了双唇，眼中既担心又严肃。 第三关是蒙眼贴标签，需要一个成员站在一端，另一个成员将眼睛蒙上，第三个成员将写有手脚脖子肚皮眼睛等人体器官和部位的标签拿出来，递给蒙眼的成员后，由蒙眼的成员将标签贴在站在另一段的成员身上。 而且每个标签还不能贴错。 至于他手里拿的标签叫什么，这就需要递标签的成员口头描述。 但要求是不得出现标签中的词字，只能通过自己的阐述来说明这是哪个部位。 蔺洁正想开口，就见霍琪已经兴致勃勃地坐在了递送标签的位置。 “琪琪，你这个角色是要描述这些东西的。”蔺洁走过去小声道，“你要不要跟姐姐换一个位置，就站在那里就可以了。” 霍琪摇了摇头，拒绝意味十分明显。 “怎么办？”蔺洁转头对霍峥道。 让霍琪来阐述，这简直比让龙云数树苗还难。 但霍琪抱着一筐的标签就是不撒手，两人没办法，只能让她来做这个角色。 于是蔺洁站到了一边，而霍峥则是戴上了眼罩。 第一个标签，霍琪乖巧递给他，却没说话。 “阿琪，告诉哥哥，这个标签写的什么，不能直接说，你形容一下。” 霍峥伏低了身子，让自己能够听清霍琪的声音。 霍琪歪了歪头，像是在思考，她犹豫了一会，说：“跳！” 霍峥微微蹙眉，“跳？是用腿跳吗？” 霍琪说：“跳动！砰砰砰！” “阿琪，是心跳吗？心脏？” “嗯！”霍琪重重点头。 “乖孩子，哥哥明白了。” 霍峥拿着标签转身，即使被蒙着眼睛，他也依然能凭借刚才的一点记忆来判断蔺洁呢位置。 清浅的呼吸越来越近，霍峥确定了她的位置，找到她的肩膀，然后微微下移，将标签贴在了她胸口处。 那里有一颗心脏，正蓬勃健康地跳动着，每当他靠近时，它跳动的频率就会剧烈上升，宣示着对他炙热的爱意。 第76章 再也遇不到这么好的人 虽然霍琪表达能力有限，但好在她跟霍峥默契不错，剩下的标签都顺利贴好。 三人马不停蹄进行着下一个环节，好在都有惊无险地完成了。 随着主持人一声口哨，现在已经有四支队伍来到了最后的环节。 其中就包括了他们。 而要想拿到最低的奖励，也必须挤进第三名。 蔺洁不觉有些紧张起来。 这个环节只需要两人出场，霍峥看了看有些气喘的霍琪，拍拍肩让她去一边休息。 霍琪一步三回头，似乎很担心。 就连蔺洁也贴了过来，修眉蹙起，“怎么办，加起来还有四个队呢。” 霍峥抬眼扫过一旁的说明，道：“走到这一步了还担心什么，上来。” 说着他微微俯下身体，示意蔺洁趴上去。 这个环节需要一人背着另一人，根据主持人的指示去右边一排排的货架取下相应的商品。 难度在于，身下的人得蒙眼，于是整个过程的方向都需要身上的人来指示，而货物架的商品并没有按规矩摆放，甚至会由工作人员随时调动位置。 蔺洁趴在他背上，等工作人员为他戴好眼罩后，比赛正式开始。 第一个需要找寻的商品是酱油，蔺洁在他背上撑起身体努力张望，终于在第二排的货架上看到了。 “直走，然后右转。” 霍峥抬脚往前走去，蔺洁的声音微微有些紧张，呼吸喷洒在他耳边，不禁有些酥麻。 “对就是这里。”她轻松够到酱油，然后放进篮子里，接着去搜寻下一个。 东西一件件集齐，蔺洁望向主持人手中的列表，发现还剩最后一件。 而他们四队里面，还有一队的进度跟他们一样。 “别急，慢慢找，找到了告诉我。” 蔺洁的手攀在他肩膀，霍峥感受到了她的紧张，只能轻声安抚。 商场有空调，但他背着蔺洁跑了好几圈，早就累得出了一身汗。 “另外一队也还没找到，你出了好多汗啊，休息一会吧。” 蔺洁心里又急又心疼，伸手给他擦掉额头的汗珠。 霍峥胸口剧烈起伏着，脖颈上青筋浮现。 而另一队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身下那人就差把背上的人放下原地休息了。 “啊我看到了！在那里！”背上的人一声惊呼，“霍峥，前面左转。” 蔺洁的呼声引来了另一队的注意，他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也发现了最后一个目标。 蔺洁脑中警铃大作，“霍峥，快，他们也看到了。” “直走？” “直走。” 霍峥起步又快又稳，蔺洁勾住他脖子，整个人都趴在他的背上。 这种感觉，像极了小时候趴在父亲背后的舒适和安稳。 前方地上不知被谁扔了一个小玩具，霍峥被蒙着眼看不到，等蔺洁发现时他已经踩了上去。 “啊！” “抓住我。” 脚下一绊，霍峥下意识伸手扶住背上的人，蔺洁顺着惯性往前扑去，却摔进了结实的胸膛。 “没事吧？”霍峥取下眼罩，拉着怀中的人看了又看。 地上一旁躺着的玩偶正是肇事者。 “没事。” 蔺洁挣扎着坐起来，“你呢？有没有摔倒哪里？” “没有，别担心。” “哎呀太可惜了，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胜利就属于这个小队……” 主持人的声音在台上响起，“那就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恭喜我们的第一名队伍的诞生！” 刚才那支队伍已经走上了领奖台，抱着三千块钱的代金券欢呼。 “啊，第一名没了。”蔺洁小脸一皱。 “白忙活这么久了。” “没白忙，起来，继续。”霍峥重新将眼罩戴好，拉着蔺洁站了起来。 第一名没了，还有第二名第三名。 刚才蔺洁已经告知了他位置，霍峥绕过障碍物，很快走到了货架旁。 蔺洁顺利取下东西，台上主持人继续恭喜着他们成为本次活动的第二名。 休息区的霍琪见此，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 皮卡的优势在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几人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后厢一放，车内依然宽宽敞敞。 他们最终拿到了第二名的好成绩，两千块钱的代金券不算个小数目，但是鉴于时间太赶，几人最终决定下次再来使用。 “好了，不气了。” 车上霍峥失笑地哄着蔺洁。 “怎么不气！刚刚地上要是没有出现那玩具，第一名肯定是我们！” 蔺洁气呼呼道，“到底是哪个缺德的扔的，气死我了！” 后排的霍琪缩了缩脖子，显然一副被蔺洁吓到的样子。 “与其生气这个，倒不如想想一会回家了怎么哄你妈开心。” 霍峥一句话打得蔺洁变了脸色。 对哦，她妈还在镇上等着回去训她呢…… 一路上霍峥开得很平稳，窗外的光景迅速倒退，成了别人的风景。 途中蔺洁接到了程雪龄的电话，她说许槐工厂里第一批罐头已经可以上市，问他们这边广告词和宣传怎么做。 本来这事应该交给何大娘那群人处理，但她一听这东西涉及到以后商品的宣传和销售，立马就摆手说让蔺洁来办。 “广告词？你们没找专门的宣传团队吗？”蔺洁转头看向霍峥。 后者一脸茫然。 “那这事，不会又要交给我来做吧？” “你做吗？那行，最迟三天把方案交过来，销售部那边催得急，不能再拖了。” 程雪龄会错了意，以为何大娘跟蔺洁已经商量好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等我回镇上了再问问。”蔺洁捏着手机欲哭无泪。 “你说什……那就这样……吧……” 大概是因为进了山路，信号开始受到干扰，那头程雪龄的声音已经有些断断续续，最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霍峥侧头看见蔺洁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垮下来，不由笑出声。 旅游公司的事还没搞定，这又来个罐头宣传。 蔺洁自己也没想到她什么时候有这方面的天赋了。 “有件事你估计不知道。”霍峥道：“关于之前小镇宣传画的事，何大娘他们是准备给你一笔报酬的。” 蔺洁为他们镇做了不少事，尤其帮他们打开了青皮果子的销售渠道，至少未来三年他们都不用再担心果子会卖不出去。 而蔺洁却一直觉得这些都是举手之劳。 “我不过是提供了一些渠道，这些成果都是你们应得的，我不要什么报酬。” “蔺洁。”霍峥撇头看向她，“没有你，其口镇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没有你，我根本没想过要走出深渊。 回到镇上已经是下午五点，镇里的天色有些阴沉，云层压得极低。 临近大暑，空气又闷又热，霍峥一瞧心道不好，将车停在小楼院里三两下把车厢的东西全搬回了房间。 紧接着暴雨就砸了下来，屋外很快湿泞一片。 积压了半个月的雨量倾泻而下，一时半会也停不了，霍峥索性带着霍琪在这里休息，准备等雨停了再走。 霍琪拉过他衣角，冲他扬了扬手中的猕猴桃。 “吃。” 霍峥拍拍她脑袋：“等下，哥哥给你削。” 说着，他起身朝一楼的厨房走去。 小楼修建得规规矩矩，一楼小院堂厅和厨房，还有公共澡堂，二楼则是给客人用的房间。 “妈，我知道了，你来这边就好好玩几天，镇里空气好，多呼吸对身体有好处，你放宽心，别没事就挑人刺……” 刚走进堂厅，霍峥就听见了蔺洁打电话的声音。 “我刚回来呢，雨大，你就跟何大娘她们一块别乱跑，放心人肯定把你送回来……” “爸那边我来说，你别操心，霍峥给你们买了挺多东西，回头看看喜不喜欢。” “我先跟你说好，不喜欢也得收下，这是人家的心意，选了好半天。” 说到这里，蔺洁压低了声音，“都不便宜呢……” “臭丫头！” 手机音量并不小，蔺母那边拔高音量，站在门口的霍峥听了个清清楚楚。 “一天到晚就知道气我，我刚来话都没说两句又跟着人跑了，我告诉你蔺洁，甭管那穷小子买了啥，我不要！咱家有缺的吗？现在就缺你的心眼！一天天胳膊肘往外拐，自己的爹妈都不管了……” “哎呀，妈，你别这样说！” “张伯那边我已经说了，他明天就回去，爸还需要人照顾呢，然后你再多玩几天，回头让霍峥送我们回去，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听你们的，这次你就信我好不好嘛。” 蔺洁放软了语气，抱着手机蹲一边撒娇。 “他人真的很好，而且人有好大一片果园，陆鸡婆……呸，陆宽廷他们公司新产品的收购地就是这，明天我带你去看看啊。” 那头蔺母的声音依然愤然，但态度已经缓和了一些。 蔺洁知道有戏，又冲她撒娇个不停，直到蔺母受不了她，骂了两句臭丫头才挂了电话。 蔺洁松了一口气，回头看见门口高大的身影。 霍峥摸摸鼻子，“我不是故意要偷听。” 他指向厨房：“阿琪要吃水果，我进来找水果刀。” 蔺洁故作生气，走过去，“那你都听到了什么？” “差不多都听到了……” “鬼鬼祟祟。”蔺洁吐槽他。 霍峥没有否认，伸手将人一揽，拉进怀里。 他把下巴抵在她头顶轻轻摩擦，蔺洁的头发蹭得他脖子有些微微发痒。 “你就这么相信我？”他问。 他们认识不超过两个月，前期霍峥还一个劲把她往外推，可她就是不屈不挠，非要把他拿下。 “对呀。”蔺洁抬头，眼眸亮晶晶地看向他。 “我恋爱脑嘛。” 霍峥失笑：“你不是。” “那我是什么？” 他想了一会，不知道怎么回答，抬手把人脑袋重新摁进怀里。 屋外的雨不见小，噼里啪啦砸在泥地里，树叶上。 两人沉默着，霍峥伏低头，深深埋进她的颈窝，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侧脸，蔺洁被痒得缩了缩脖子。 “你就是很好。”他的声音低哑，嘴唇贴着蔺洁的耳廓喃喃自语。 我再也遇不到你这么好的人了。 霍峥是在两人耳鬓厮磨间起的反应，蔺洁很快察觉，趴在他怀里咯咯直笑。 还没笑两声，腰间骤然一紧，霍峥抬臂将她抱了起来，蔺洁眼含笑意撞上那对漆黑的眸子，伸手捧着他的脸就吻过去。 呼吸渐渐沉重，衣领也被他扯开几颗，蔺洁腿脚发软，终于软了声求饶道：“放开我……” 霍峥抱住人往上抬了抬，一脸火气：“你现在跟我说停？” 怀里的人眨巴眼睛，“我妈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去我房间吗？” 霍峥喉结滚动，没说话，替她拢了拢微敞的领口，抬脚就准备往二楼走去。 “哥哥？” 身后，是霍琪软软的声音。 屋内没开灯，雨天天色暗，她并没有看清屋内的场面。 霍峥后背一绷，终于想起了他进来是为了什么。 蔺洁把脸往他怀中一埋，“完了。” 形象不保。 霍峥背过身，挡住她，柔声对霍琪道：“哥哥马上过来，你先去堂厅等一会。” 那头，是霍琪乖巧的应声。 …… 暴雨比预期的短暂，半小时后天空彻底被洗净，阳光拨开云层，远处延绵起伏的山脉上架起一道巨大的彩虹。 蔺母乘坐何大娘一行人的车回来时，蔺洁和霍峥正在堂厅整理今天买的东西。 看到蔺母一脸不悦地跨进来，蔺洁眼皮一跳，默默看了眼已经站起身的霍峥。 还好，那会被霍琪打断了。 “阿姨。”霍峥恭敬朝她打招呼。 “嗯。”蔺母轻轻发出一声鼻音，没有多看他一眼，抬脚走到蔺洁身旁。 “野够了？” “妈。”蔺洁挽上她胳膊就把人往里带，“不是说好先看看人了嘛。” “他那么大个子往那一站，我还没看到？”蔺母瞥了一眼桌上七七八八的礼品盒。 “看够了，不想看了。” 她跟蔺洁她爸心中最佳人选莫过于陆宽廷，那孩子他们从小看着长大，两家关系又极不错，是蔺洁结婚的最佳选择。 要不是亲眼所见，她根本不会相信自己宠爱着长大的女儿竟然会喜欢上深山里的野汉子。 “女儿啊，我跟你说，我看见他那一身肌肉我就害怕，以后万一你俩吵架，他随便推你一下，那都得进医院啊。” 蔺母拉过她，压低了声音：“要我说啊，还是小陆好……” “妈你说什么呢！”蔺洁被她的话气笑了。 “这叫安全感你懂不懂，他救过我一次，在山上，我差点掉下去，人抓住我衣领一提就把我拉上去了。” 霍峥的身材十成十地长在了蔺洁的审美点上。 陆宽廷那种白切鸡，根本不符合她的要求。 第77章 礼品 在蔺洁的再三要求下，蔺母还是走到放满礼品的桌前去了。 霍峥有些拘谨，“不知道阿姨喜欢什么，还望您笑纳。” 蔺洁视线淡淡扫过去，桌上有几袋时令水果，新鲜得还挂着水珠，两盒广告打得满天响的水乳霜，那东西摆在柜台最显眼的位置，霍峥一眼就看到了。 他不懂这些，询问店员店里哪个产品卖得最好，店员小姐姐眼睛一转，问，送谁的？ 霍峥如实回答。 丈母娘。 店员眼睛一亮，说，我懂。 于是拿出店里最贵的一款。 那必须是这套。 霍峥扫了一眼价格，心惊的同时咬了咬牙。 来两盒。 店员小姐姐满心欢喜带着他就去结账了。 蔺母当然也认识这个牌子，当下拉着蔺洁背过身问道：“你没帮他给钱吧？” 蔺洁眼睛一瞪：“你别老这样想别人！” 蔺母一看知道她没说谎，这才转过身，又看到桌上一盒包装精美的茶叶。 那必然是给蔺父的了。 “还行。” 蔺母也没碰桌上的东西，转身找了个凳子坐下。 霍峥站在原地一时没了主意，蔺洁走过去碰了碰他手背。 “别管她反应，一会给她拎屋里去。” 态度冰冷的丈母娘不好对付，霍峥只能全然听蔺洁的，提起东西就往三楼走。 蔺洁见东西太多他拿不下，就提了几袋轻的跟在他身后。 二楼的房间暂时没能腾出来，于是何大娘在三楼为蔺母单独打扫出了一间来。 没一会何大娘一群人也来了堂厅，霍峥给他们打了电话，说是他跟蔺洁给大家带了些水果。 “哎哟，这是什么水果，黑不溜秋的，怎么吃啊？” 东街的李婶拿着一颗山竹左右查看，愣是没有找到突破口。 “难不成是直接咬着吃？” “我看不成，得拿刀削皮才行。”唐老太也来凑热闹。 “不对不对，咱还是不动这个，一会蔺姑娘下来了问问她。” 何大娘最清醒，她知道这些东西肯定不便宜，也不想浪费了。 突然一个转头，就看到坐在一旁的蔺母。 “瞧瞧我都没看到，亲家，你是城里来的，这水果叫什么名儿，怎么吃？” 说着，何大娘拿起一颗山竹走到蔺母面前。 “什么亲家，你可别乱喊。” 蔺母被她一句亲家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女儿还没跟他结婚呢，再说，那小子又没爹妈……” 霍峥的情况她从陆宽廷那里有所了解，一听他父母早在十年前就身亡，她跟蔺父更是反对这段感情。 她可不敢把女儿交给一个从小失去家庭关爱的人。 “哎哟，你别生气别生气。”何大娘立马慌了神，抬眼看了旁边的霍琪，果然见她一颗小脑袋垂了下去。 霍峥在镇里工作这么多年，早跟镇上的人熟成一片，龙云平时没少受他关照，何大娘也就自然把霍峥当自己儿子看待。 “我不叫了，你比我小，那我叫你一声大妹子总行了吧。” 何大娘一边观察着蔺母的表情，一边还要注意霍琪的情况，见到后者只是默默抬起凳子坐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终于松了一口气。 “刚才是我唐突了，不好意思啊。” 何大娘态度诚恳，蔺母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她看着何大娘手中的山竹，接了过去，放在手中轻轻一捏，黑色的果皮裂开，露出里面雪白的果肉。 “这叫山竹，摁住这，就这，一捏就能剥开了。” “好家伙，原来是这么个玩意。”几个大婶惊道神奇，尝了尝果肉，又是一阵惊呼美味。 接着又拿出了火龙果，菠萝蜜，提子。 楼上，两人刚把东西放好，蔺洁就朝他勾了勾手指。 “手机给我看看。” 霍峥一脸茫然，“要看什么？” 话是这么问着，却还是很老实将手机放进了她手里，顺带还帮她解了锁。 蔺洁拿过就点开微信，“看你的消费记录。” 接着明晃晃的五位数就让她愣了三秒，“你花了这么多？” 霍峥这才反应过来，笑道：“给你们家买东西，又不是花给外人。” “可是……” “好了，我自己有分寸，再说又不是天天这样买，那我还要不要活了。” 他说得很轻松，倒是蔺洁鼻子一酸，替他感到委屈起来。 “我妈那人性子直，说话不太好听，这几天可能得辛苦你了。” 她轻咬着嘴唇，“对不起啦。” 霍峥愣了一下，反手握住她的手，“你不用道歉。” “还有，她是你妈，她的态度说明我还没有资格成为你们家的女婿，这是我的问题，不是他们的问题。” 霍峥说得很诚恳，眼里有泪光一闪而过，蔺洁仰起头他，并没有抓住那水光的痕迹。 “你不生气？” 霍峥捏了捏她的手，“不生气。” 霍峥心想，你们家跟沈婷家比起来简直不要太温柔，至少你爸没有在深夜安排四个大汉将他蒙头塞进车里。 但这些话他也只敢在心里腹诽。 “可她一直这样怎么办？” “不会的。” 霍峥拉着她出门，“他们觉得我不够优秀，我就努力变优秀，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穷男人，这点我能理解，但是总有一天我会在所有人的祝福声中娶你为妻。” 他曾在懵懂少年期经历过一段懵懂的感情，可惜那段感情的幼苗还没扎根就已枯竭。 浑浑噩噩走过十年，他终于遇见想要守护一生的人，于是那些底线和规矩都轰然倒塌，他踩着过往对自己的枷锁，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蔺洁一愣，不明话题怎么就被扯远了。 她好像，还没有想过结婚的事。 并不是不想，而是，现在谈结婚，或许有点太早了。 蔺洁眼神放空，显然在出神。 霍峥当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拉着人就往楼下走，“下去吧，你妈还等着呢，一会又说我把你拐走了。” 蔺洁失笑，抬手去锤他的背，“你找抽。” 刚才严肃的气氛一下消散，笑声传出楼梯，两人正手牵手走出来，抬眼就看到蔺母冰冷的目光。 接着那道冰冷的目光移到了两人相握的手上。 霍峥心中警铃大作。 要遭。 第78章 小院夜食 蔺洁也看到了她妈的眼神，脸颊一红，松了手就走过去。 “妈，你今天来路上累不累，我给你捶捶肩。” 说着，蔺洁十分殷勤地替她捶背捏肩。 “少来这套。” 蔺母理了理头发，她十指纤长，皮肤光洁亮丽，一看就是没有做过家务的手。 霍峥看着聊天的母女，转身走到院中。 霍琪老老实实坐在凳上，看见是霍峥来了，严肃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容。 兜里手机震动，他拿出一看，是阿蛮。 “喂，峥哥，听说丈母娘来了，怎么样？” 那头阿蛮声音兴奋不已，身边三新崽叠罗汉般挤在一起偷听。 “难整。”霍峥看了一眼堂厅内，如实道。 “啊？还有峥哥搞不定的事。” “不是。”霍峥失笑。 分明是他事情难办，这逗比在那边失望个什么劲。 “咱还说等你事情办好了，让丈母娘给咱几个介绍对象呢，城里的姑娘多漂亮啊，龙云你说是吧。” 阿蛮转头瞥向坐在另一边的龙云。 “还好吧。”龙云挠挠头，低声道：“咱镇里的姑娘也挺好的。” “能不能有点追求。” “我说的是实话啊！” “那你说，镇里哪个姑娘？” “就……就……” 龙云顿时哽住，脑海中出现田莉的身影，却磕巴半天没有出声。 霍峥听见那头又开始掰扯了，叹了一口气，“今晚我不过来了，你们几个能顶住吧？” “顶得住，必须顶得住，峥哥你现在就安心攻略丈母娘，配气站的事交在我们手上……” “行行，回头请你们搓一顿，挂了。” 阿蛮那嘴出了名的碎，霍峥不想跟他扯远，说完就挂了电话。 天色有些暗下来，他蹲下身，看向霍琪，“一会哥哥要先做饭，吃完了再送你回医院好不好。” 霍琪思考了一会，乖巧点头。 如今她的情绪已经越来越稳定，大部分对话也能正常交流，市里检查的那个医生说下次报告出来后会对她进行下一项针对性的治疗，霍峥不懂这些，默默看了眼存款计划着以后的事。 菜已经备好，霍峥端着一箩筐就进了厨房。 今晚来吃饭的人多，准备的东西也不少。 厨房连着堂厅，霍峥的身影在里面来回穿梭，天热加上灶上的旺火，没一会他就出了一身汗。 “妈，他做的菜可好吃了。” 蔺母望着那抹忙碌的背影，道：“会做饭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爸现在一把年纪了还不是能炒两个菜。” 蔺洁瘪瘪嘴，“我进去看看他。” 身后是蔺母的冷哼。 霍峥忙着炒菜，空歇了又赶紧切肉，余光瞥见门口的身影，他就笑了。 “厨房油烟大，你别进来。” “我来帮忙。”蔺洁嘿嘿一笑，“这会做什么？” 霍峥垂眸看着她，“空心菜会掐不？” 蔺洁摇头。 “就这样。”他拿起一根，在菜根中间一掐，分成了两截。 “就这样？” “不然呢。”锅里热油溅出，霍峥赶紧走过去翻炒。 “不用掐太多，两段就够了，如果有掐不动的就捡出来，那截老了也咬不动。” 蔺洁哦了一声，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有模有样地理菜。 厨房不宽，两人时不时胳膊碰着胳膊，默契相视一笑，又各自忙碌起来。 何大娘走过来看了一眼，转身坐到蔺母身旁。 “大妹子，我知道你对咱们乡镇不太满意，但是霍峥这孩子，是真的不错。” “而且我看得出，他是真心对待你家姑娘的，蔺姑娘咱们都喜欢，那小子要是敢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我第一个揍他。” 蔺母望着厨房里忙碌的两人没说话，只觉得这一幕和几十年前她跟蔺父在一起的时光有些重合。 “我也不说太多，毕竟这是你们家的事，玩的这几天你也好好考察一下那孩子，要实在不满意再拒绝也行。” “不过啊，人家两人谈恋爱，我们终究是外人，还是不要干涉太多，万一把孩子惹急了闹起来……” 何大娘轻轻拍了拍蔺母的手背，“大妹子，孩子的事最终只有他们自己才能解决。” 蔺母揉揉眉心。 这些道理，她又何尝不知道呢。 没等多久，各种菜香已经飘出厨房，今天下了雨，屋外空气好，有人牵了电线，三两下在小院架起灯泡。 蔺洁和霍峥将做好的菜一盘盘端上桌，蔺母走过去坐下时，眼里闪过一抹惊异。 她倒是小瞧这小子了。 “妈，怎么样？”蔺洁在一旁问道。 “还行。” 蔺洁知道她的性子，笑呵呵又转身去拿碗筷，没一会听见院门口传来车声，出来一看才发现周经理和唐欣回来了。 “刚拐进街口就闻见味儿了，让我猜猜，是霍大厨的手艺吧？” 自从周经理吃过霍峥烤的兔子后，就对他的厨艺印象颇深。 “夸张了，周经理，坐。” 霍峥搬出凳子一张张放好，又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唐欣，“请。” “谢谢。”唐欣礼貌坐下，看向霍峥的眼神依旧有些不自在。 那天给沈婷说她在其口镇后，那边就没了下文。 “这位是？”周经理敏锐地察觉了一旁气质绝佳的女士，在她身上没有半分乡镇气息，放在人群中是个极为显眼的存在。 “这是我妈。”蔺洁走过去介绍。 “妈，这位是旅游公司的周经理和项目负责人唐欣，他们公司目前正在考虑在其口镇设置旅游景点。” 蔺母点点头。她今天跟着何大娘一行人去镇里逛了逛，除了累就是热，连休息站都没有，实在搞不懂这种地方有什么景点价值。 至于那些延绵的青山，湍湍细流，在她疲惫的情况下也实在没有心思去欣赏了。 “周经理今天逛得怎么样？” 饭菜已都上桌，何大娘关心那边的看法，坐在了周经理旁边。 蔺洁想起今天买的水果，拿出一些进了厨房清洗。 霍峥忙完走过来时，霍琪还站在一旁。 “怎么不过去。”他拉过她往那边走。 “不。”霍琪摇摇头，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霍琪沉默了一会，抬手指着蔺母，一字一句道：“不跟她，一起吃。” 第79章 我心疼他 霍琪话一出，好几个人都愣着不动了。 霍峥眸色一沉，“阿琪，不准没有礼貌。” 蔺母刚才就注意到了这个小女孩，只见她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不跟别人说话也不来吃水果，就抱着一口袋猕猴桃跟什么宝贝似的。 这会她仔细一瞧，才发现女孩跟霍峥长得有几分相似。 回想起陆宽廷说霍峥有个从小受到心理创伤的妹妹，大概率就是她了。 女孩一手拉着霍峥，一手提着水果，嘴唇紧闭，就是不肯抬脚走两步。 “过去吃饭。”霍峥有些微怒。 今天她在商场的表现已经快像个正常的小孩了，怎么现在又突然闹情绪。 “不跟她吃。” 霍琪头微微仰起，盯着霍峥，两人一时执拗不下，桌旁的人也没动筷子。 蔺洁正洗了水果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怎么了？”她把果盘放在桌上，走了过去。 霍峥叹了一口气，“闹脾气了。” 但他心里清楚的是，霍琪从来不会莫名其妙地胡闹。 很有可能是刚才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琪琪怎么啦？告诉姐姐好不好？” 蔺洁从霍峥手里牵过她，低声轻哄着，“现在已经很晚了，不吃晚饭会饿的。” 霍琪目光闪烁着，看了看蔺洁，又看了看蔺母。 一旁的蔺母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她刚才，无意之中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恐怕是被这小女娃给听了去。 也难怪她后面越坐越远。 霍琪目光流转在两人之间，张着嘴，犹豫半天，却吐不出一个字。 那头何大娘挪了凳子，“阿琪听话，来跟你哥哥挨着坐吧。” 说着，她坐去了蔺母身旁。 霍琪这才由蔺洁拉着，坐到了留给霍峥那个空位的旁边。 “来来，你俩也别忙了，都坐着吃。” 何大娘招呼着蔺洁跟霍峥坐下，一桌人这才开始动筷子。 菜都是大家自个种的，没有科技与狠活的加持，炒出来的菜味道鲜美又干净。 今晚除了他们一行人，还有何大娘家附近的几个大妈，人多话题也多，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时不时又问起蔺母城里面的生活。 周经理和唐欣正在商讨开发事项，蔺洁左听一句镇里的八卦，右听一句他们的方案，或者就是逗逗霍琪。 桌上最安静的成了霍峥，偶尔蔺洁找他聊两句，他应下，又自然地给她夹菜。 没一会蔺洁的碗里就被堆成了小山。 霍峥的一举一动都被蔺母看在眼里。 “快别给我夹了，你也吃。” “我在吃。”说着，霍峥又给霍琪夹了一筷子。 她平时很少跟这么多人一块吃饭，胆子又小不敢自己夹，全靠霍峥动手。 蔺洁又冲霍琪笑：“一定要吃完呀，不能浪费。” 霍峥回头看她，“你也不准浪费。” 蔺母坐在他们准对面，看着自己的女儿对着那个陌生的男人露出灿烂的笑容，她竟一时有些恍惚。 她看得出霍峥对她是上心的。 但理智告诉她，光有一颗真心，根本就不够他们的要求。 夜幕渐渐降临，晚饭在虫鸣声中结束。 几个大妈抢着收拾碗筷，霍峥看了眼时间，歉意道：“那就麻烦你们了，我先送霍琪回医院。” “客气啥，不麻烦。” 大妈们很是爽快，饭后霍琪心情好了不少，坐在车里朝他们挥手。 霍峥走到蔺母身边，说霍琪晚上必须回医院住，恕他得先走一步。 蔺母轻声应了一声，没再说话，倒是蔺洁，一直叫他晚上开车要慢点，注意安全。 霍峥垂眸看向她时的温柔溢出胸膛，他笑着说知道了。 皮卡离开时带起一阵沙土，蔺母望着那辆半新不旧的灰车，把刚才霍峥做了一桌子菜的好感带着沙土一块扬了。 蔺洁不明白她妈怎么又突然来了脾气，只能跟在她身后不停询问。 “人也见了，饭也吃了，你说说，他除了穷点到底哪里不尽你心意了？” 蔺母回头，眼睛瞪得老大：“单凭他穷这一点，就可以推翻他的所有。蔺洁，感情不是闹着玩，嘴上说得好听什么都拿不出来……” “好了妈，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二人在这方面的争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蔺洁挽过她，轻声道：“我们不提这件事了，你今天来路上累不累，要不要早点休息。” 蔺母抬手揉了揉脖子，此时感觉小腿也有点酸痛。 她平时在家很少外出，今天跟着何大娘一群人走了不少路，身体的不适感也就慢慢出现了。 “是有点累了。” “先洗澡吧，他们给你准备了洗漱用品。” 蔺母瞥了她一眼：“那种东西我肯定自己带了的，这镇里的东西我可用不惯。” “是是，那你先去准备，我给你看热水去。” 蔺洁刚走两步，又突然折了回来。 “还有事？”蔺母问她。 “妈，我问你。”蔺洁表情有些严肃，“你今天是不是跟霍琪说了什么？” “或者是不是说了什么对霍峥不好的话，让她给听见了。” 蔺母眼皮一跳，“我能说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说什么了？”蔺洁追问。 蔺母也不再掩饰，直接道：“何大娘叫我亲家，你说我哪能让她这样叫，我说况且那个男的爹妈都走了……” “妈！”蔺洁提高了音量。 蔺母被吓了一跳，“这么大声干嘛，你为了那个男的竟然吼我。” 蔺洁突然明白了今天霍琪的举动。 “你以后不要再说那些话了，霍峥他们兄妹已经很可怜了。这么多年来，他为了照顾他妹妹，已经放弃了太多东西，霍琪的病不好治，受不得刺激，你得体谅他。” 蔺洁盯着远方的山，“我心疼他。” 蔺母看着她的反应，到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 想起小女孩的举动，她心里的愧疚感也时不时冒出来。很多时候无心的一句话，正好能戳中别人内心深处的疤。 “好了，回头我注意点，别在这心疼他，我看着烦。” “妈，那你说好，后面几天不能老给人使脸色，你得给他机会。” 蔺洁想了想，道：“明天带你去看他家果园好不好。” 蔺母打了个哈欠，困意逐渐上头，不耐烦地摆摆手，“随便你怎么安排。” 蔺洁笑着往楼下走，“那我们说好了啊，明天我让霍峥来接我们过去……” …… 医院那边，田莉接过霍琪，随口问了句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有点事，耽搁了。”霍峥揉揉霍琪的脑袋，却见她依然紧抿着嘴，一脸沉闷。 “你还不走吗？” 霍峥站在门口没动，田莉有些惊讶。 自从蔺洁跟他在一起后，田莉也慢慢放下了这段几年未能有火花的感情。 “嗯，你先去忙吧，我陪阿琪说说话。” 霍琪闻声，不解地抬头看向他。 “阿琪，过来。”霍峥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此时月亮已经高高挂起，投在走廊，洒下光洁一片。 霍琪提着猕猴桃乖巧走过去坐下。 “告诉哥哥，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不开心？” 霍琪低下头，没吱声。 “是因为那个新来的阿姨吗？” 霍峥声音平缓，语气淡淡的，不是质问，更像是一种安抚。 霍琪抬起头，那双与霍峥同样漆黑的眼眸在夜色中尤为明亮。 霍峥听见她小声地嗯了一下。 果然是。 “阿琪知道那个阿姨是谁吗？”霍峥笑着问她。 “知道。” “她说了让你不开心的话，但是因为她的身份，所以你没有告诉哥哥，对不对？” 霍琪点点头，将怀中的猕猴桃抱得更紧，“姐姐，喜欢。” 霍峥当然看得出她有多喜欢蔺洁。 走廊的灯在九点后会调整为夜间模式，亮度不大，却能够让人看清周围的一切。 霍峥看着霍琪，抬手伸过去捏了捏她的脸。 他们兄妹二人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交流过了。 他叹了口气，道：“可是阿姨好像不太喜欢哥哥，还要把姐姐带走。” 霍琪噌地一下站起身，小脸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不！” “阿琪知道阿姨为什么会这样做吗？” 霍琪又茫然地摇头。 “因为哥哥还不够好，没有能力给姐姐幸福。” 霍琪走过去拉住他的手，眉毛一拧，执拗道：“哥哥好。” 霍峥失笑：“好，那哥哥换个说法，哥哥还没有好到能够达到他们的标准，如果哥哥和姐姐在一起，就要买很多东西，哥哥现在还买不起那些，所以阿姨不喜欢哥哥。” “姐姐家里条件好，能买很多东西，哥哥不一样，没有那么优秀，所以阿琪觉得哥哥该怎么做？” 霍琪脑袋一歪，抬手支着下巴，果然认真地思考起来。 她对穷富没有概念，但霍峥说很多东西他买不起，霍琪就懂了。 因为他不够好，所以买不起东西。因为买不起东西，所以阿姨不让姐姐跟他在一起。 半晌，霍琪抬起头，一字一句认真道：“哥哥，变优秀。” 霍峥笑笑，往后一靠，倚在长椅靠座上。 “哥哥最近忙着变优秀，可能没有太多时间来陪你，阿琪会生气吗？” 放在以前，霍峥这种话还没说完可能霍琪就会哭闹起来。 但是现在，她只是深深望着霍峥，小手绞着衣角，眼里分明那么不舍，却还是小声地应了一声。 霍峥的心被猛地扎了一下。 他对霍琪一直有种愧疚感。 父母的死让他一度难以接受，以至那段时间他忽略了对她幼儿时期的照顾，霍琪的心理障碍越来越严重，等他真正发现时已经太晚。 喉咙逐渐发紧，霍峥的那句乖孩子哽在喉头半天没能说出口。 他撇头，抬手自然擦过眼角的水光，然后起身，拉着霍琪回了病房。 …… 丈母娘的突然到访，打乱了霍峥的所有安排。 配气站上上下下严阵以待，随时做好应接准备和后续工作。 原本霍峥的正班也被移到了副班，好在前几天镇里刚做了全方面安检，近期要忙的事确实不多。 用阿蛮的话来说，等峥哥拿下丈母娘，就意味着他们有更大的机会认识城里姑娘。 新来的三只崽听着阿蛮口若悬河，什么美梦都做出来了。工作上更是干劲十足，就盼着哪天丈母娘会突然到访配气站，看上哪个勤快能干的小伙子给他介绍一个对象。 龙云一弹弓石子打在阿蛮屁股上，嗤笑道：“你还不如睡觉把枕头垫高点，梦里什么都有。” 阿蛮捂着屁股龇牙咧嘴：“家里当官的说话就是不一样，话说你妈最近给你介绍妹子没？” 龙云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重新放上弹弓，对着头顶的树枝瞄准。 “没。她一天天忙得哪管我。” “那你自个找去呗。”阿蛮躲着他的瞄准范围摸过来，“喜欢啥样的？” 龙云的手一顿，石子打了个空。 “没想过……” “没想过？”阿蛮怪叫，“不应该啊，咱这个年纪你没想过？上回小杜放那视频你不看得挺带劲的吗？” 龙云脸一红，推开他：“滚滚滚，别打扰我打蝉。” 上回那视频确实带劲，高清无码，花样还多。 后来龙云回味起来，脑海中的女主突然就有了脸。 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后来再在镇上遇到田莉，他不是往一旁的树丛里躲，就是假装在忙没看到人。 “我挺羡慕你的。”阿蛮拢了拢身下的草坪，顺势躺下。 “家里有领导多好啊，以后你肯定不愁找对象，不像我，爱吃豆腐的妹子我上哪找去。” “你把你家豆腐做好吃点，说不准也有人喜欢……” 阿蛮给了他一拳：“就你会出主意。” 随后他又躺下，“我觉得咱镇里医院有个妹子就挺漂亮的，上回去他们食堂安检看到过一次。” “谁？”龙云倏地看过来。 “？”阿蛮白了他一眼，“你紧张个啥。” “没……” “不知道名字，个子高高的，皮肤还白，估计是新来的实习生，以前没见到过。” “哦。”龙云暗暗松了一口气。 田莉个子不算高，皮肤也不显白，况且她来医院工作已经有好些年，很明显不是同一个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田莉也挺不错的。”阿蛮把手枕在脑袋下，“峥哥跟蔺洁在一起，也不知道她会有多难受。” 田莉喜欢霍峥好多年，他们站里的老员工都知道。 “你说这个时候她内心正脆弱着，我要不要给她送点什么安慰啊，没准人一感动，我就……” 啪。 “啊！” 阿蛮捂着发红的脑门从草地跳起，指着一旁的龙云怒不可遏：“你小子干什么？” 龙云幽幽收回弹弓。 “手滑……” 第80章 意外 有这几个坚实的后盾，霍峥第二天准时开车来到楼下。 蔺母其实早就看到了院里那辆灰色皮卡，她冷哼一声，先是去卫生间洗漱，又漫不经心盘了个漂亮的发型，最后往桌前一坐，开始护起肤来。 桌上精美华丽的瓶瓶罐罐摆了一桌，霍峥送她的两套水乳霜孤零零放在墙角。 蔺洁拿着霍峥买的大肉包在门外喊她。 “妈，你还没好吗？” “催什么，忙着呢。” 蔺洁无奈，站在走廊朝楼下做了个摊手的动作。 霍峥从车窗探出头，朝她勾了勾手指。 他当然知道蔺母不会轻易下楼。 “妈，我去楼下等你啊。” 说着，蔺洁提着肉包蹭蹭跑下楼。 她一路小跑上了车，脸颊有些微红，靠在座位上轻轻喘息。 “跑这么急做什么。”霍峥往后一探，摸出瓶水递给她。 “趁我妈下来之前，多跟你待一会。” “咱俩单独在一起已经这么困难了吗？” 霍峥笑起来，抬手放在车窗边，五指张开感受着微风从他指尖穿过。 “别提了。”蔺洁耷拉着脸，“自从我妈来，我都没能和你好好亲热。” 霍峥目光往楼梯口看去，“这话可别让你妈听到。” 蔺洁撇了撇嘴，突然身旁的霍峥抬手勾住她肩膀，手臂用力一拉，将人揽了过来。 蔺洁木讷抬头，那个吻就落到了下巴上。 霍峥失笑，“你动什么？” “这个不算，重来。” 就在这时，三楼的一间房门突然打开。 两人像是安装了什么报警系统，刷地分开身影，各自坐好。 蔺洁眼睛微眯，欣赏着远方的山脉，霍峥手指摩挲着方向盘，像是要把它瞧出一朵花。 蔺母今天褪掉长裙，换了身休闲宽松的衣服。霍峥一见人下来，立马打开车门走下去。 “阿姨早。” 等来的是不足一秒的目光停留。 他面不改色走上前为蔺母打开车门，还贴心地将手放在顶端以防她撞到头。 但蔺母还是被这辆二手皮卡给埋汰到了。 “什么味道？”她捂住鼻子不悦道。 “有什么味道吗？”蔺洁疑惑地看过去，又在车里猛吸了几口气。 “没有啊。” 坐上驾驶座的霍峥愣了愣，道：“可能是机油味，不好意思阿姨。” “算了。”蔺母把脸瞥向窗外，“就这样吧。” “要开空调吗？”霍峥问。 “不用。” “好。” 短暂的交流结束，霍峥发动车辆，他衣袖挽到手臂，紧实的肌肉上隐隐可见跳动的青筋。 镇定自若的神情下，是一颗惴惴不安的心。 丈母娘好像比昨天还冷了。 “妈，吃包子。”蔺洁将手中的一袋包子递过去，“霍峥买的，味道可香。” 蔺母淡淡扫了一眼，“不吃。” “不吃怎么有力气爬山？” 蔺母眼睛一瞪，“还要爬山？” “对啊。霍峥今天带我们去山上的其古寺，听说那有棵千年银杏，祈福许愿可灵验了。” 蔺母信佛，每月都要去寺中奉献点香油钱，昨天蔺洁跟霍峥稍稍提了一下，两人就决定好了今天的行程。 “阿姨，您要是不想爬山的话，我们可以改改计划。” 霍峥放慢了车速，神色开始有些紧张，生怕又得罪了这丈母娘。 倒是蔺洁刚才的话起了作用，蔺母沉思一会，道：“就去寺里吧。” 霍峥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 路程不远，没一会他们就到了山脚。说爬山其实有些过了，寺庙虽建在半山腰，但从山脚走上去，一路都有村名铺设的石板阶梯，整齐又好走。 另外一条道是寻常土路，专供摩托车骑行，但毕竟是山路，倾斜度大，容易发生意外，很少会有摩的敢骑上去。 蔺母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没走几分钟就有些微喘，蔺洁在一旁扶着她休息，霍峥想了想，走过来问道：“要不我去租个摩托载阿姨上去？” 蔺母一看，立马拒绝，“那多危险，万一摔下来怎么办，再说，求福看的就是个诚心，这点路我都有不了，一会上去求的福还能被佛听见？” 霍峥哑然，摸摸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太阳伞为她撑着。 几人休息一阵，正准备再次动身，只听上方传来一阵骚动和惊呼，蔺洁刚抬头，就看见那上面像是有什么东西滚落了下来。 砰砰几声，巨物受到撞击开始解体，零件散落一地，主体部分还在继续向下方滚去。 霍峥眼睛微眯，盯着滚动的东西几秒，倏地转过头冲她们道：“往一旁躲开！” 蔺洁心下一紧，拉着蔺母就往山路边走去。 蔺母没反应过来，加上没吃早饭有些心神恍惚，突然脚下就不听使唤，刚一抬步就被绊了一下，往前方栽去。 已经走到另一边的霍峥扔了伞就跑过来，一把扶住即将落地的蔺母。 蔺母抓住他的手臂，正犹豫着要不要道谢，就听见耳边什么砸向地面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一颗飞出的螺钉掉进了她的衣领。 霍峥瞳孔一缩，朝蔺洁大喊：“你躲开！” 蔺洁抱头往旁边一蹲，躲过了飞来的黑影，可很快，那个黑影就朝蔺母的位置滚去。 躲不过。 最后几秒，蔺母终于看清来物，那是一辆被摔得近乎变形的摩托车，可能是谁骑上山，又不小心滚下来的。 身旁的霍峥不见了踪影，蔺母跌坐在地上，双手捂住眼睛，等待着命运最后的宣判。 预期的疼痛没有传来，两人只听一声闷哼，再次看过去，是霍峥用后背挡住了即将砸过来的摩托。 蔺母一声惊呼，竟然双腿发软半天站不起身。 蔺洁慌了神跑过去，摩托车只是被他用后背顶住，在这个倾斜度的山坡上依然又继续滚落的风险。 霍峥死死咬住牙，一点点往下坐，想把身后的摩托车放平。 刚一动，后背就渗出了鲜血，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破皮肤，蔺洁站在他身边，听见皮肉被划开的声音。 “别动！你流血了。”她惊呼，双手推上车身，试图替霍峥减轻一些重量。 第81章 动摇 坡上一个精瘦的老夫一路吆喝着跑下，“怎么样，有没有事？” 似是车主。 蔺洁撑着车身，急得回头冲他大喊：“快点来帮忙！” 坡下有路过的村民，见到霍峥背部托着变形的摩托，一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上来帮忙。 一块铁片在下落过程中被撕裂，参差不齐的断口划进他的肩胛骨，众人合力拖住摩托，霍峥这才咬着牙一点点往下蹲。 蔺洁看见那截刺进他后背的铁片缓缓露出，大约有两厘米深，断口处被血染红，又带出狰狞的血肉，顿时心口一惊。 “霍峥，你怎么样？”蔺洁扶住他走到一边。 血一时没止住，顺着肩胛骨流出，很快将衣服背部浸染成深色。 霍峥抬手一拉脱了衣服，露出背后的伤口，血液很快顺着脊背往下流出来。 除了那道伤口，他背上还有许多淤青和擦伤。 他背过手摁了摁伤口，尖锐的刺痛传来，蔺洁听见他的闷哼，顿时紧张起来。 “没事。”他将上衣撕开，从后背绕过，两端穿过腋窝在胸口处打了一个结，勉强将后背的血止住了些。 “得去趟医院。” 他行事一向糙惯了，小伤口能自愈就自愈，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说出要去医院的话。 蔺洁还没说话，一旁的蔺母坐不住了，“别愣着了，赶紧去医院看看吧，这血没止啊。” 刚才要不是霍峥那一挡，摩托车估计就直接向她砸下了。 她仍惊魂未定，双腿发软地拉过蔺洁，“一会你开车，让他坐后排，保险些。” 蔺洁不得多想，“好。” 摩托车主也跑了过来，绕到霍峥面前一看，惊道：“这不是配气站的小峥吗？对不住对不住，伤得严不严重，先去医院看看，我打电话叫人送你。” 霍峥拦住他，“不用，我开了车。” “那快点走吧，后面的都让一让啊让一让，这有伤者，让伤者先走。” “小峥，今天的事对不住了，我把这边处理好就来医院看你，对不住对不住……” “没事叔，你先忙，我去医院处理下，别担心啊。” 霍峥跟他打过招呼，蔺洁就贴了过来，轻轻扶住他的右臂，纤细的睫毛微颤，“别说了，快走吧。” 霍峥笑笑，“真没事，别担心。” 话刚说完，左手臂又传来一阵温热。 蔺母扶住他，语气不容置疑，“有什么话去医院再说，别磨磨蹭蹭的。” 霍峥眉心动了动，道：“好。” 车主大概是叫了什么人帮忙，在前方开路，他们三人下山路十分顺畅，到山脚后蔺洁和蔺母又齐力将他扶上车。 霍峥笑得一脸无奈，说你们真不用这样，我只是后背受了个小伤，又不是残了…… 蔺母一个眼神扫过来：少说话，坐好，别压着伤口。 随后又指着蔺洁道：“路上开稳点，别手抖。” 两人对视一眼，无奈一笑。 …… 今天医院病人不多，霍峥下车时不小心扯到伤口，鲜红的血液顿时流得更凶，路过的小护士一看忙招来几个急诊的医生给他做了紧急缝合。 蔺母在手术室门外来回踱步，蔺洁第一次看到她妈脸上集焦虑、担心、犹豫不决和挣扎于一体，终于没能忍住，走到蔺母身边拉住她。 “妈，医生都说了问题不大，只要血止住缝线就很快的。” “可，你看他那一背的血，都淌到裤子里去了，你说那么大个口子，他怎么哼都不哼一声？摩托滚下来时我魂都快吓没了，他两步就冲过来就给我一挡。” 蔺洁眉眼一弯，“怎么，心疼啦？” 蔺母下意识想要拒绝，发现蔺洁戏谑的眼神后，抬手就在她手背拧了一把。 “不承认？”蔺洁继续追问。 “我是怕他万一有什么事让我担责任。”蔺母甩开她往一边走去，正好这时手术室的门被打开，戴着口罩的医生走出。 “谁是家属？” “来了来了。” 蔺洁还没开口，蔺母倒是率先跑了过去，一脸关切地拉住医生问道：“医生，他情况怎么样了？” “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近期暂时不要沾水，另外他身上有多处软组织挫伤，这边建议去拍个片进一步观察一下。” “好的好的。”蔺母连连应下，“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医生来镇里不久，不知道霍峥的家庭情况，看蔺母一副心切的样子以为是他母亲，于是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最后将手里的文件夹一合，留下句你们可以进去了。 蔺母开门时转身瞪了一眼蔺洁：“愣着干嘛，还不快进来。” 缝合伤口时做了局部麻醉，现在药效退得差不多，但后背仍有些麻木，霍峥抬起手臂轻轻扭动了两下，正好被蔺母看到。 “哎哟，刚缝了伤口，你可别做这些动作，万一伤口又裂开了怎么办？” 蔺母走过去拉住他的手臂轻轻放下，“还疼不疼？” 霍峥短暂愣住，“不疼。” “别逞强，那么深的口子怎么会不疼。” 这倒不是霍峥逞强，着实是因为麻药还没完全褪去，痛感还没恢复。 蔺母绕到他身后，这才看见那些触目惊心的淤青和伤口。 霍峥后背的血已经清理掉，但裤子被浸湿的深红色依旧明显，其他擦伤也被涂了药，整个后背青一块紫一块，找不出点完整的皮肤。 “你再休息会，我去给你预约个ct检查，看骨头有没有伤着。” 蔺母的突然热情让霍峥极不适应，他看向门口站着的蔺洁，用眼神传达询问。 怎么回事？ 蔺洁的无线通讯成功接受并回复道：可能是感动的。 两人的眉来眼去被蔺母打断，她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道：“别以为这样我们蔺家就接受你了，还是那句话，你还没达到我们的要求。” “但是今天你救我这个人情，我肯定是会还你的，医药费和后续的营养费都由我出，如果你还想要什么精神损失费我也……” “阿姨。”霍峥打断她，正色道：“我只需要，你能多给我些机会。” “我救您不是为了要您的什么东西，也没想过就能通过考核，只是在以后的证明中，希望您能再多接受我一点。” 蔺母没想到霍峥会说这些，一时有些哑然。 第82章 两年期限 他的伤口缝合得不错，ct拍完也没发现其他问题，医生给他开了些消炎药就表示可以走了。 回去的路上依然是蔺洁开车，她不熟悉皮卡的手动挡，一路开得吭哧吭哧，因此挨了不少蔺母的骂。 因为这突发的意外，几人也没再去寺庙，霍峥略带歉意说下次再带她去，蔺母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说你还是先把伤养好吧。 结果第二天一早，小院中就停放着蔺家的那辆轿车。 而后排，一位带着墨镜的中年男人正靠在后座，右手搭在车窗，食指轻敲着窗边。 这不是他爸还能是谁？ 蔺洁睡眼惺忪，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往车窗一趴往里看去。 什么风把他给吹来了。 “爸！” 蔺父慢悠悠摇下车窗，“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爸。” 蔺洁顿时小脸一皱。 一个没解决，又来一个。 “爸，你又在乱说了。”蔺洁拉开车门坐进去挽上他的手，“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呀，准备玩多久？” “不久。”蔺父看着楼梯口缓缓走过来的身影，“现在就走。” 蔺洁听见脚步回头看去，蔺母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张伯正帮着放进后备箱。 “妈，你要走了？”蔺洁下车问她。 蔺母拉开车门极其优雅地坐了进去，“不走留着干嘛？” 蔺洁被她一堵，瞌睡彻底醒了。 “这两天不是玩得挺好的吗……” “不玩了，这地方我住不惯，就让老蔺来接我了。” 外面天气热，蔺母一上车蔺父就讲车内温度调低了点，还为她拿出从家带的冰冻柠檬水放在一旁。 “你自己看着办，玩够了就回家，反正现在你大了我们也管不到你了，想做什么自己多考虑一下。” 蔺洁站在原地没说话，她早上起来上厕所时看到楼下停放的车，于是穿着睡衣就下楼了，现在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站在车前，车内的夫妻俩极为恩爱地喝着冷饮聊天。 “夫人这几天累着没？中午我订了你爱吃的湘菜，到家休息休息我们就直接过去。” “那天看到一件手工真丝旗袍，想着你穿一定好看我就买了，回家了试试。” “你喜欢的红丝绒蛋糕已经定好了，晚上六点之前能送到……” “随便吃吃就行了，不用整这么麻烦。”蔺母调整座位，往后一靠，舒适地闭上了眼。 “张伯开慢些，我补个觉。这一大早的，不是说让你们不用来太早吗。” 蔺父贴心地拿出一条小毛毯为她搭在膝盖上，“这不是想你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忽略了车旁站着的蔺洁。 “哦对了，差点忘了你还在呢。”蔺母摇下车窗，“我跟你爸先回去了，别的事你自己安排吧。” “妈，那霍峥……” “两年。” “什么？” “我给的期限，两年要是看不到他的成绩，你们无论如何也得断掉。” 昨天离开医院后，霍峥和蔺母单独待了一小会。 她答应霍峥给他两年时间来证明自己，证明这段不被人看好的感情。 霍峥知道这已经是蔺母的最大让步，最终向她的宽松表示感谢。 蔺洁大脑还处在混乱中，蔺母已经摇上了车窗，轿车缓缓起步，蔺父终于安耐不住，拉起蔺母纤细白皙的手问：“那小子怎么样？” 蔺母抬了抬眼皮，“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能给他机会？” 蔺母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再说蔺洁非要跟他在一起，我们真要把两人强行分开了她不知道得有多恨我们。” “他就一个深山里出来的，两年时间能做出什么事来？让他自己知难而退，以后就算分了，蔺洁也不会怪我们。” 蔺母说得句句在理，蔺父便没多问，只是有些遗憾这趟来得太急，还没有亲自看看那个让他女儿动心的男人。 蔺母不屑冷哼：“有什么好看的，除了个子高大点，又穷又笨，也不知道蔺洁看上他什么。” “是是，女儿眼光确实没有你好。”蔺父在一旁大趣，最终换来蔺母一个鄙视的眼神。 两人结婚几十年来感情都十分地好，出门在外总有人眼红形容他们的感情就像新婚夫妇一样。 蔺父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夫人这趟回来东西不少，都买了什么？” 蔺母想起那些大包小包的礼盒，孤零零在墙边待了一天，又被她全部打包带上车。 她面不改色道：“都是些小玩意罢了。” …… 霍峥得到消息时，正在医院换药。 看见蔺洁发来的信息，他换好药后直接将摩托开到了小楼下。 “你妈没打招呼就直接走了？” “骗你干嘛。”蔺洁无奈道：“行李什么东西都带走了，我爸亲自来接的她。” “……你爸也来了？”霍峥表情逐渐僵硬，“你爸说什么没？” “没有，他好像什么都听我妈的。” 霍峥心里迷茫着，昨天蔺母说可以给他两年时间，但究竟要做到哪一步才算通过考核？ 但霍峥好不容易见到希望的光芒，他几乎毫不犹豫就应了下来，甚至没有想过自己是否能在两年内达到他们的要求。 如果没有，他又该怎么办？ 问题就像多米罗骨牌，只要没有得到解决，忧患就会一环接着一环，缝缝补补不是办法，彻底稳住倒塌的骨牌才是关键。 霍峥站得笔直，后背的伤口隐隐有些发痛，可能是刚才骑摩托时没注意扯到了缝线的部位。 他不自在地抬了抬胳膊，试图减轻一些痛感。 蔺洁发现了他的异常，关心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开始痛了？” “没事。”霍峥拉过她，“旅游社的人已经走了，说是一周内给回复，你看看你什么时候处理完这边的事，别待太久。” “不想让我在镇里了？” 晨间的风还带着夜晚剩下的微凉，镇上平房升起淡淡炊烟，又被风吹向远方。 霍峥笑笑，认真道：“我是想正式去拜访一下你爸妈。” 第83章 分别 蔺母走后的第三天，蔺洁也终于结束了这次的小镇之旅。 用她爸的话来说，她已经在这待得快忘记自己的家住哪里了。 于是蔺洁准备先回一趟家，陪她老父母两天再回公司。 公司那边又接了个公益绘画，蔺洁正好被安排在内，计划一周后出发去往濮溪市。 霍峥想要送她被一口回绝，理由是他的伤口还未痊愈。 “记得每晚跟我打个电话。”蔺洁摇下车窗，跟车外的人打招呼。 霍峥今天去拆线，穿了件宽松的黑色上衣，肩膀宽大，撑出挺拔的身姿，深色麻布长裤绷得笔直，就那么随意一站，也带了几分痞气。 一双深沉的黑眸溢出柔和，“好。” “拆了线也要注意，洗澡这块别沾水，如果有发炎赶紧去医院，别自己逞强听到没。” “嗯。” “等我那边工作做完了，你来玩几天，能抽出时间吗？” 霍峥点头，伸手去够蔺洁搭在车窗的手指，握上后轻轻揉捏，“我尽量。” 蔺洁收回手，转而嘴角上扬，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抬手抚上霍峥的脸颊。 车内开了空调，她的指尖带着一抹冰凉，轻轻点点划过霍峥的下巴，又慢慢抚上鼻尖，最后落在俊俏的眉梢。 “会不会想我。” 车外的人愣了愣，突然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落下一个轻轻的吻，“会。” 酥酥麻麻的触感从指尖一路窜到大脑，蔺洁撩人不成反被撩，害羞的同时心里感叹到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刚开始她用在他身上的那些伎俩已经被全数奉还，打得她那叫一个毫无招架之力。 早间气温不高，一但过了九点地表温度就会直线上升，在霍峥的催促下蔺洁终于出发，看着逐渐消失的红车，霍峥提起领口敞了敞汗，骑上摩托往医院去了。 换药时遇见过田莉很多次，小姑娘看霍峥时目光仍有些躲闪，但那种爱慕之意已经淡了很多。 两人偶尔聊起霍琪的病情也比平时淡然了很多，就连一旁的护士看了也称奇，私下七嘴八舌讨论田莉莫不是真把人放下了。 倒是龙云那小子自从上次听了阿蛮的话后逐渐有些不淡定了，霍峥这头刚坐下，衣服一脱准备拆线，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医生停下手中的工具，“你先打电话？” 霍峥看了眼屏幕，接起时给了医生一个眼神：“没事，继续。” 他最近没去安检，就晚上在配气站守夜值班，白天空了去那宽阔的果园走走，有时看到除草施肥的工人也会上去搭讪几句学学经验，一来二去人又被晒黑了不少。 上衣一脱，从胳膊开始出现一条黑白分明的界线。腹部的肌肉依然紧凑，腰带从紧窄的腰部收紧，惹得一旁递工具的小护士频频侧目。 “喂，峥哥，你去医院了吗？”那头声音嘈杂，像是在菜市场。 “嗯。” 冰冷的器材接触到皮肤，霍峥下意识往前移了移，背后的医生手一顿，说可能会有些痛，让他忍着点，霍峥点头说好。 “那个，峥哥，我在牛二的火锅店安检，我看他店里买了不少新鲜牛肚，想着东西挺不错的，就在他这买了一些。” 背后传来细微的动静，他听见线被剪断，又从肉体抽出的声音，一种尖锐但不算太疼的感觉从神经末梢传出，霍峥皱眉，道：“说重点。” 那头沉默了三秒，“今天田莉在上班没？” 霍峥想了想，刚才在走廊好像有看见她，“在。” “我想给她家送点去，峥哥帮个忙……” 霍峥奇怪道：“你要送东西叫我做什么？” 那头龙云支支吾吾：“我这不是，这不是没空……” “下午谁在？” “陈风那几个……” “行，下午准你半天假。” 龙云这家伙什么心事都表现在脸上，他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一提到霍琪的病情，龙云就会格外关注，后来才发现原来他是在注意照顾霍琪的田莉。 “别，峥哥……”龙云哀嚎，“我……” 线头有部分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卡在肉里，医生用器材往里探了探，夹住线头往外拉的同时扯起一部分刚愈合的皮肉，撕裂的痛感席卷而来，扯得霍峥半个头皮都在发麻。 额角的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 “行了就这样，我有事，回头再说。” “峥……” 龙云的声音随着挂断的电话戛然而止。 他将手机放回兜里，一把抓住一旁的铁架，指关节开始泛白，腮帮咬得死死的。 医生抬眼看了下他的反应，手上动作不停，“小伙你还挺能忍，换做其他人早叫出来了。” 霍峥忍着痛转头，从金属板的反光看见正在拆线的伤口。 “这个疤除不掉了，回头可以买些去疤产品擦擦，虽然男人身上有一两个疤无所谓，但总归是影响美观。” 医生在身后叨叨絮絮，将线彻底拆完后又涂上一层碘伏，最后的交代和先前无异，注意防止发炎和保持干燥。 “谢谢。”霍峥小心将衣服穿上，偾张的荷尔蒙被笼罩，一旁的小护士意犹未尽地走开了。 出医院时已经快到中午，他正想问问蔺洁走到哪了，便收到了她发来的消息。 是一张图片，背景是某某休息区，蔺洁带着墨镜，笑容灿烂地比了个耶，红唇白齿，秀发飞扬。 随后一条语音消息发了过来。 蔺洁：线拆完了吗？有没有什么问题？会留疤吗？ 霍峥：拆完了，我刚出医院，去吃个饭然后回配气站。你累不累，吃午饭没？ 语音消息很快变成了更加贴近的通话。 霍峥避开了她后面的问题，蔺洁没有计较，兴致勃勃跟他分享路上看到一辆拉满山羊的车，她跟了一路，到休息站后发现车轮上全是压扁的黑珍珠。 霍峥笑着让她早些去吃饭，两人又腻歪了一阵，十来分钟后相互不舍地挂了电话。 他掏出摩托车钥匙，刚插上手机又响了起来，正午阳光毒辣，他抬手挡住阳光，勉强看清了屏幕。 是一串陌生电话号码，甚至不是本市的。 “喂，哪位？”他有些口渴，刚才又跟蔺洁一直聊天，接起电话时声音有些低哑。 那头的人愣住，没有说话。 “不说话挂了。” 他当是什么骚扰电话，说着就准备挂掉。 “是我。” 女人的声音传来，霍峥听到的一瞬间手上的动作就停住了。 这声音太过陌生，却又带着无法遗忘的熟悉感。 缥缈中仿佛与十年前某个人的声音重叠。 霍峥沉了眸，将钥匙一拔，声音带着几分疏远。 “有事吗？沈婷。” 那头女人没料到他会这么快认出她，毕竟他们已经将近十年没有通过电话了。 电话接起的时候沈婷甚至在想如果霍峥猜不到她是谁，她就能像以前逗他那样，故作可爱地说一句“猜猜我是谁，猜对的话有奖励”之类的俏皮话。 然而那头的声音冷静且疏远，像一桶冰水浇了她个透心凉，提前准备好的寒暄被打乱，沈婷整个大脑空白一片。 “你认出来了啊，哈哈，挺意外的。” 沈婷干笑两声，慌忙去拿大理石桌上的红茶，不知是否因为太过紧张，茶杯刚端起就从手中滑落，玻璃与大理石碰撞的声音格外刺耳，昂贵的茶叶撒了一桌。 沈婷被烫到，不大不小地惊呼一声，霍峥从摩托车下来，往医院门口的座椅上一坐，问道：“怎么了？” “没事。” 办公室外有人听见动静，进来帮忙收拾残局，沈婷抽出两张纸擦了擦被打湿的裙摆，起身往窗户边走去。 “刚才茶打倒了，撒了点在衣服上。” “嗯。”霍峥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小心点。” “好。”沈婷喉咙发紧，站在高楼的窗外看向广袤无垠的城市，以往俯视这一切的傲然被霍峥不冷不热的几句话打得稀碎。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挂……” “等等！”沈婷下意识出口，声音有些拔高，身后正在打扫的小职员不禁抬头看过去。 “沈总？” “没事。”沈婷眼里的慌张一闪而过，转身进了办公室旁的休息间。 “还有事吗？” 正午气温高得不行，长椅头上就稀稀拉拉几片树叶顶着，灼热的阳光透过缝隙烧在他皮肤上，霍峥感觉后背有汗流进了伤口里，弄得那处又痒又痛。 “没，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休息室的门轻轻关上，将外界的嘈杂通通隔绝。 沈婷窝进真皮沙发里，将自己蜷缩起来，狭小的空间只剩她的呼吸声和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 她听见那边小小的一声啪，试探道：“你在抽烟？” 霍峥将打火机放进兜里，白烟缥缈中他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开始抽的？”沈婷蹙着眉问他。 霍峥上学那会虽然个头大举止糙，但他从来不会碰什么烟啊酒啊之类的。 “很久之前，忘了。” 其实他没忘。 辍学回家不久后，烟酒他就都沾上了。 只是碰得少而已。 沈婷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十年没有联系了。 十年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作息生活方式，也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情甚至喜好。 可她此刻任然强烈地感受到，她还在意着他。 于是她迫切想要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否也和她一样，从未改变过心意。 “我听说，你交女朋友了。” 那天她跟唐欣的聊天终止于那句其口镇，直到第三天，夜夜难以入睡的沈婷终于向唐欣打听起了霍峥的消息。 多巧，霍峥正是镇上的接待方，陪他们参观镇上，介绍特产，一丝不苟地将镇上所有值得宣传的地方以最直接的方式通通展示出来。 沈婷甚至能够想象到他认真的脸庞，还有那份从容和自信，就像在大学里一样，那样的吸引她的目光。 直到唐欣告诉她，他身边还有一个女生，两人举止亲昵，关系甚好，是名正言顺的男女朋友。 那个从城里来的叫做蔺洁的姑娘，甚至不顾家里的反对，执意要与他在一起，哪怕姑娘的母亲气势汹汹追到镇里，她也能游刃有余地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 沈婷一字不落地听唐欣讲完，她捂着嘴，眼泪无声滑落，唐欣喂了好几声，她才轻声应下。 “他家条件挺一般的，还有个要治病的妹妹，怪不得蔺洁她家里不同意。” “姐，你很优秀，值得更好的。” “这么多年，你该放下了……” 唐欣劝她，她也不知道自己说这话到底是为了帮霍峥还是为了帮沈婷。 电话那头尖锐长啸的蝉鸣打断沈婷的思绪，她听见霍峥淡淡嗯了一声，说两人交往一个月了，感情很好。 他说这些话时，语气平缓下来，最开始的冷漠消失不见，字里行间都带着几分缱绻。 这些温柔的字刺得沈婷心窝子发疼。 “霍峥，对不起，那会我不应该跟你提分手，我……” 沈婷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咽了。 “沈婷。”霍峥打断她，“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们早就结束了，你现在说这些是想做什么？” “霍峥，我现在有了自己的事业，不用再听家里人的指挥了，我自由了，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沈婷握紧了手机，紧握的手掌和她的心一样抖动不安。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不会有人再阻拦了，霍峥……”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叹。 霍峥突然觉得这通电话毫无意义，于是他掐了烟起身往摩托车走去。 “如果你想说的是这些，我只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我们已经结束了。请你好好过你的生活，互不打扰彼此尊重才是最好。” “你就没有想过我？就没有想过和好？霍峥，你相信我，那会我真的是被逼无奈，我没有爱过那个前夫，我们只是商业联姻，可是我爸现在管不了我了……” 沈婷语无伦次说了一大堆，最后终于抱着手机哭了出来。 “我们见一面好不好，我真的很想你。” 第84章 是巧合吧 “见面就不用了，我很忙，照顾不上你。” 摩托车在太阳下暴晒几个小时，坐垫烫得不行，霍峥从车下拿出一条毛巾，往一旁的水龙头走去。 “没关系，你不用管我，我来镇里待几天，看看你就好。” “沈婷，能不能别闹了。” 他的声音终于冷了下来。 沈婷的话卡在喉咙，整个人坐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是怕你女朋友会误会吗？”她问。 “就算没有蔺洁，我们现在也不合适见面。”霍峥把手机夹在耳朵与肩膀之间，歪着脑袋将手中的毛巾打湿，又拧干。 “我们已经结束了，沈婷，你要认清现实。” 可沈婷潜意识中却认为，这一切的阻碍都是那个叫做蔺洁的女孩。 “霍峥，她爸妈根本不同意你们在一起，这跟我们当年有什么区别？她妈是槐大的教授，我听说过，她心气高傲怎么可能同意你们在一起。” 沈婷站起身，丝毫不顾那头的人略微怒意地喊她的名字，让她停下。 “你调查她？”霍峥几乎是咬着牙问的。 “只是稍微查了一下，她还有个青梅竹马对吧，听说条件不错，深受她父母喜欢，霍峥，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现在不受任何约束，我可以毫无顾忌地跟你在一起，你想要什么我都有。” “够了。” 打湿的毛巾搭在皮垫上，水分很快蒸发，连同高温一同被带走。 霍峥跨坐上车，语气不容置疑，“我想要的你给不了，我也没打算向你要，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我们已经结束了。” 沈婷不信。 那个沉默寡言，当初身边除了她没有任何人近身的霍峥，怎么会冷漠到如今这个地步。 冷艳的眉眼闪过一抹决绝。 这是你逼我的。 沈婷想。 总有一些东西，只有她才能给他。 “我听唐欣说，他们经理很喜欢其口镇，准备在那里发展旅游业。” “可是你们那边道路不好，进镇难，地势偏，小镇配备落后，甚至一些基本设施和服务中心都没有，过度的落后只会降低游客的体验感。” 沈婷的话峰回路转，霍峥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目光一沉道：“你想说什么？” “周经理很难做决定，投入太大的话，他们亏本的概率也就更大。” “我最近正打算投资旅游业，不知道哪一块的发展比较好。” “霍峥，方便抽个空跟我介绍一下你们镇吗？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为小镇捐献一部分设施，包括周经理那边的投资。” 她话里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沈婷，我不知道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这样，考虑好了给我回个电话，我等你的消息。” 沈婷没有等他下一句话开口，电话挂断的一瞬间她重新跌落回沙发上。 这是一场赌局。 她赌他一定会来找她。 …… 霍峥回到配气站时，龙云还盯着那一袋牛肚发呆。 他走过去踹了龙云一脚，“这么大的天气，再不给人送过去，这东西都馊了。” 龙云黝黑的一张脸愁成了苦瓜，“峥哥，我真不好意思去送……” “求你了，就帮我这一次。”龙云说着就去抱霍峥大腿。 “滚开，老子自己的烦心事都多着。” 霍峥再次踹开他，拿起桌上的安检记录翻看起来。 不知是否沈婷给周经理通了气，她的电话刚挂那头就打了过来，内容与沈婷描述无二。 投资大，风险高，还在考虑。 如果有合伙人，谈成的概率会高很多…… 如果没有的话，其口镇这块只能暂时放下了…… 霍峥揉了揉眉心，火气从心升起，阿蛮刚探管回来，进门就看到一副我不好惹的霍峥。 “峥哥，咋回事，谁惹你了？” 阿蛮东西一放，挽起袖子就走了过去，“哪个不要命的敢得罪咱峥哥？” 霍峥淡淡扫了他一眼，“闪一边去。” 阿蛮老实调头，“好嘞！” 一旁的龙云抱着牛肚跟出去，“阿蛮哥，哥！求你个事……” …… 蔺洁到家已经傍晚了。 她爸妈准备了一桌子的菜，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再怎么折腾，那也是心尖尖上的宝贝，更何况她还是自己老老实实的回家，对他们又哄又撒娇，逗得老两口前段时日怄的气瞬间烟消云散。 “乖女儿，来，尝尝妈做的可乐鸡翅，还是不是你最喜欢的那个味道。” 蔺洁夹起咬了一口，鸡翅肉质鲜甜软糯，入口脱骨，酱汁浓郁，顿时朝蔺母比了个大拇指，“妈，你的厨艺真是越来越绝了！” “排骨莲藕汤也好喝，这口我馋很久了。” “这凉拌三丝一看就是爸做的，还是那么好吃！” 蔺洁夸得老两口乐得合不拢嘴，边吃边给霍峥发着消息，问他忙不忙，吃晚饭没有。 可不知为什么，总感觉霍峥回她消息时不在状态，甚至还打了好几个错别字出来。 蔺洁没多想，吃完饭又帮着蔺母去洗碗。 为了让他们接纳霍峥，她几乎快要使出浑身解数来哄老两口开心了。 “乖女儿，忙完了就过来歇歇，我泡了茶。” 蔺洁擦干手走过来，一眼就被桌上精致的茶具吸引。 蔺父爱茶，家里茶具都是上好的紫砂壶套装，今天这套，显然要比以前的还要上档次。 “哟，换新茶具了。”蔺洁看到了一旁的茶包装，立马认出那是上次霍峥买的那盒，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味道怎么样？” 蔺母知道她想说什么，淡淡扫了她一眼，“这套茶具可比那茶叶贵多了，我一学生送的，你看看啊，有个好职业是多么重要，我都退休了，还有人惦记着送礼呢。” “你那学生可不得了。”蔺洁掏出手机搜索同款，顿时被价格惊呆，啧啧称奇道：“这套茶具还真不便宜，哪个学生啊出手这么阔绰？” “好像是叫，叫沈婷吧，说实话这人我没什么印象了，前两天突然寄到我家来的，我还以为她寄错了，但人收件人写的就是我的名字……” 蔺母回家没两天就收到了这个礼盒，她在槐大教书多年，带出来的学生并非是个小数目，沈婷又是个大众名，她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索性就拿着东西回家了。 蔺母絮絮叨叨半天，蔺洁却倏地愣住。 沈婷。 是巧合吧？ 可怎么会这么巧。 “妈，包裹上有电话吗？” “有。”蔺母想了一会，“都给扔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扔哪里了？”蔺洁关掉某宝站起身问道。 “今天下楼扔垃圾桶了。”蔺母眼神古怪地看着她，“一个包裹袋而已。” 蔺洁没说话，径直就往门外走去，只能蔺母跟蔺父的讨论声。 “这孩子怎么回事……” 蔺洁运气不错，正好赶在小区收垃圾时将那几大桶拦了下来。 “抱歉，我有个很重要的东西不小心扔掉了，能让我找找吗？” 她一副焦急的样子，双手捏着衣角，脚下来回踱步。 收垃圾的大爷很快软了心。 “那你可得快点，我们八点之前就得把这收拾干净。” “好，谢谢！” 蔺洁重重道谢，转头就扎进垃圾堆，不顾四周散发着的恶臭，一点点翻找起来。 晚饭后小区内有散步的行人，她的行为引起了路人的注意，甚至有些特意驻足观望起来。 “姑娘，你到底找啥东西，要不要我帮你？” 大爷说着就要走过来。 “不用麻烦您，我再找一会看看，实在不行就不要了，也许那东西落在别处了也不是没可能。” 说完，蔺洁就看到可他们家垃圾袋的图案。 那是一群小白兔的卡通图案，蔺洁在网上买的，除了这个，还有好几种别的动物，可爱得紧，即便是垃圾袋，也是垃圾桶里最靓的一袋。 她快步走过去将袋子拆开，倒出零零散散的东西，很快就看到了那个贴着运单号的包裹袋。 像是被什么污渍浸染，运单上她只能看到模糊的一个婷字，旁边是187开头的电话号码，可惜中间四个数字被打了星号，只能看到开头和尾号。 蔺洁拿出手机将那串数字拍下来，回头看见蹲在垃圾桶旁等他的大爷。 小区内路灯亮起，将他佝偻的背影拉得老长。 “大爷，麻烦您了。”蔺洁走过去，摸出两张钞票，歉意道：“耽搁您工作了。” 大爷吓了一跳，慌忙推开：“举手之劳，姑娘东西找到没有？” 蔺洁轻咳一声，笑道：“找到了。” “找到了就好。” 到最后大爷还是不肯收，两人推搡半天钱又回到了蔺洁手里，她抬头看着黑下来的天心里越发不是滋味，离开时又悄悄将钱放在了雨刮器上最显眼的位置。 …… 号码被隐去了四位，她不可能一个一个地去将它凑出来，蔺洁回家后倒在床上，闭眼就是那个白月光般的初恋形象。 十年没联系的人，怎么会突然冒出来。 蔺洁想起了唐欣，想起了她看霍峥的眼神，突然明白过来或许是她跟沈婷说了什么，可她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半天才睡去。 太久没有回家，有老同学听说她回来了，非要组织一场同学聚餐。 蔺父蔺母举双手赞成，说你是该去和同学叙叙旧了，他们好多人发展得不错，不要老想着那个山里的穷男人。 陆宽廷有了女朋友，老两口不好再撮合他跟蔺洁，于是这两天总暗示她多出去认识认识更多朋友，比如蔺母槐大老同事的儿子，蔺父曾经局里哪个干部的侄子等等。 比起他们提到的那些，蔺洁更愿意去找曾经的老同学。 好歹大家都相互认识，总比在餐厅里跟陌生男子吃相亲饭来得舒坦。 她到约定的饭馆时，又给霍峥发了条消息。 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好像很忙，经常半天才会回一条消息。 实际上霍峥最近确实有点忙得腾不出手来。 旅游公司后来又给他打了两个电话，说再过两天这个项目就得敲定，如果再找不到投资人，他们只能换别的镇来发展。 可她能做投资方，为什么别人就不行？ 于是霍峥这几天在网上四处查阅资料，将一些有意向的投资人联系方式通通记录下来，又挨个打电话咨询，甚至开着他那辆二手皮卡跑了不少地方，就为投资方的一句见面详谈。 最终的结果是皮卡终于不堪重负，在颠簸的山路跑了五个来回后光荣报废，引擎盖当场直冒黑烟，四个车轮磨损程度不亚于去了三趟西藏，最后二手车店主拿着照片一看，下巴都惊掉了。 “这车你开上战场了？” 赔付无果，霍峥回了配气站，进门时遇见一脸期待的龙云。 “峥哥，今天这个谈得怎么样？” 霍峥目光看向一边，没有说话，自顾自倒了一杯水。 龙云眼中的期待又暗了下去，却依然安慰道：“没事，我们再想想办法。” 陈风几个从外面回来，感受到屋内压抑的气氛，自发折出门去找别的活干。 霍峥摸出手机看时间，就看到了蔺洁打来的几条消息。 【今天老同学聚餐，好多年没看到他们了，又期待又紧张。】 【你在干嘛呀？吃完饭了吗？这边好热，我已经开始想念其口镇夜晚的山风了。】 【你怎么还不回我消息，那我不等你了，吃大餐去。】 后面接了一个生气小人的表情包，霍峥笑笑，指尖开始在屏幕上跳跃起来。 【刚才忙了一会，才看到消息，我已经吃过晚饭了，今晚要在配气站值班，你别玩太晚，如果要喝酒记得量力而行，活动结束了给我打电话。】 那头迟迟没有回复，霍峥拿出记录投资方的手册翻看起来，又核对通话记录，试图从中找出一些漏掉的可能。 很快通话记录就滑倒了上次与沈婷的那天。 他没有给她留备注，却很清楚这串数字背后的主人是谁。 他知道她在等，可他还不愿认输。 但其口镇等不了了。 龙云看见他摁下通话键，然后起身朝门外走去。 他声音压得很低，不得风吹来，就消失得不见。 “我等你很久了。” 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柔和，带着几分不可察觉的眷恋。 她赌赢了。 霍峥靠在墙边，漆黑的眸子盯着脚尖，语气淡淡道：“沈婷，我们谈谈。” 第85章 同学聚会 这场同学聚会大概来了二十多个，都是高中时期大家相处得比较好的一波人。 霍峥回复的消息发来时，蔺洁刚走进包间。 推开的一瞬间，嘈杂的人声混乱地涌了过来，彻底压住包内手机消息的通知声。 十来双目光齐刷刷往门口一看，一群人顿时又有了新的讨论点。 “蔺洁到了啊，站着干嘛快来坐。”一位男生热情招呼她。 “瞧你这表情，你该不会忘记我是谁了吧？” 蔺洁尴尬地笑笑，脑海中飞速搜寻，终于将他与记忆中的某个人对上了号。 “程凯嘛，组长，好久不见。” 高中的小组组长，热情到让人望而却步的程度，私下不少人都偷偷讨论他，说他干着班长的活，却只有做组长的命。 “看来还记得我，前几天就跟你发消息说要聚餐，拖这么久才答应，好在大部分人都有空，不至于凑不齐一桌……” 程凯开启啰嗦模式，蔺洁受不了他，找了个空位刚坐下，身边一道女声就贴着耳朵传了过来。 “这家伙跟当年一样，啰里吧嗦，你说是吧？” 蔺洁转头，撞见一双好看的眸子。 女生笑得很甜，歪着脑袋道：“忘记我啦？” “怎么会。”她笑了一声，“咱俩前后桌多少年了，怎么可能忘。” “哟，蔺洁一个人来的？陆宽廷那跟班呢？”一旁有人问道。 陆宽廷从小跟她寸步不离，但凡蔺洁附近三米内有异性靠近都会被他以各种手段打发掉，作为同学大家已经习惯二人的形影不离，却不曾想多年后的聚餐只来了蔺洁一个人。 “他公司最近忙着一个项目，加班呢。” 聚餐刚定下陆宽廷就给她打了电话，说他那边实在抽不了身，让她如果要去的话一定要注意安全别玩太晚云云。 “那你们……”另一道声音响起，话没说完，但意思所有人都懂。 蔺洁有些无奈，道：“你们无不无聊呀，我跟他就是朋友关系，人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 此话一出，四周一片唏嘘。 谁能想到当年骑士般守护在蔺洁身边的男生居然会另外找女朋友。 “那你呢？”身后一道好听的男声冷不丁响起。 “你有男朋友了没？” 蔺洁转头看去，视线中闯入了一件白色衬衫。 目光往上移去，靳洵渊正眯着好看的眸子盯着她笑。 四周的起哄声好像又大了些。 靳洵渊喜欢蔺洁，这是高中时期众所周知的事。 但他也跟其他追随者一样，被陆宽廷一通操作打回原地，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 蔺洁那会什么也不懂，有人跟她表白，她就道谢，整得对方一脸懵逼。 我跟你告白，你说谢谢是几个意思？ 蔺洁一本正经：就是感谢你的喜欢。 言外之意也就仅此而已。 一部分追随者气恼她的回应，见她果真没有半分接受之意也就放弃了这场青涩的追逐。 剩下一部分全都折在了陆宽廷手中。 靳洵渊是个例外，或者说，他只是放弃了追她，却没放弃喜欢她。 他是在高二的一堂体育课休息时跟她告白的。 那段时间学校正在准备一周后的校运会，蔺洁报名了跳高，却在练习时不小心扭到了胳膊，被班里一个女生带到医务室。 那会陆宽廷被老师叫到办公室批改作文，因此他并不知道这件事。 靳洵渊是趁大家休息时偷偷去的医务室。 年纪略大的校医摸上她纤细的胳膊，很快便找到移位的那节骨头，蔺洁还在担心下周的比赛，只听极小的一声喀，手臂的痛感瞬间消失。 复位了？ 她满脸不可思议。 校医你真厉害。 校医笑笑，说你们高中生学习压力大，学校还搞校运会，你要是累了就在这躺会，下课还有二十分钟，不着急。 蔺洁跟她道谢，脱了鞋就往床上一躺。 我是病号，睡一会没有什么问题，再说了，这是校医说的。 就这么想着，蔺洁窝在柔软的病床上，心安理得地睡着了。 当时正值深秋，窗外的银杏生得高大，凉风一吹，就带了两片进来。 校医离开时将房门虚掩着，靳洵渊毫无声息走进来，顺手反锁了门。 他那会个子不高，视力也不好，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校服穿在身上像是大了几个号，有些松松垮垮。 平静的脸庞下是一颗狂跳的心。 他还从来没有和蔺洁独处一室过，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走到了床边，床上的人睡容恬静，呼吸清浅。 他本来只是担心蔺洁，离人群最远的他，亲眼看见她跳高时胳膊撞上一旁的栏杆，顿时一颗心被攥住。 后来蔺洁被女同学扶走，他放心不下，偷偷跟了过来。 再后来，他听见校医说她没事了，甚至宽容地让她睡一觉，听到这里，靳洵渊只觉心跳越发快速，剩下的行动都不听使唤，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四周只有蔺洁的世界。 而且还没有那个烦人的陆宽廷。 他就像根旗杆，笔直地杵在床边，手心紧紧握着，又渐渐出了一层细汗，甚至感觉后背都有些微湿。 蔺洁躺下没两分钟就睡着了，她并不知道眼下是个什么情况，后来靳洵渊低下头，离她越来越近，直到两人鼻尖快要撞上，他才如梦初醒般捂着胸口倒退。 差点，没有控制住。 倒退时他的后背撞上墙边的铁架，里面的瓶瓶罐罐发出轻响，惊得他一颗心提得老高，眼睛死死叮嘱蔺洁，生怕这动静会将她吵醒。 蔺洁睡眠浅，尤其是在白天。 不出五秒，她抬手揉了揉眼睛，视线逐渐清晰的同时看见了一旁如临大敌的靳洵渊。 她醒了。 “靳洵渊？你在这里干嘛？” 明明只睡了十来分钟，却感觉浑身舒坦。 果然偷懒时睡觉才香。 “我，我……” 靳洵渊支支吾吾开不了口，目光在四周游走，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蔺洁歪着脑袋，“你什么？” “我……老师让我来看看你。” 终于，他撒谎了。 这一瞬间他甚至想起了小时候躲在厨房偷吃白糖，被抓住的一瞬间甚至编出了：摔了一跤嘴巴不小心碰到白糖罐子的离谱说辞。 蔺洁更好奇了，追问他老师为什么会让他来看自己。 为什么是他，明明他们不熟，明明他也不是什么班干部。 谎言的优点是能解决当下之急，缺点则是你可能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弥补它不经大脑时出现的bug。 “因为那会我最闲，老师随便点到我的名字。” 因为心虚，靳洵渊声音很小，但他怕她看出什么，又故作镇定地直视她的眼睛。 “哦，这样。” 出人意料地，蔺洁没有多想，只是拉了拉被角，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好。 “那能不能麻烦你跟老师说一声，我这个胳膊还有点痛，还要休息一会。” 她乖巧地眨巴着眼睛，像是在说：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非常非常需要休息！ 她不知道他早就听到校医说她的胳膊已经没问题了。 靳洵渊被她的模样可爱到，一口气没有接上来咳了两声，红着脸应道：“好。” 蔺洁心里欢呼：这半节课我是睡定了。 两人各怀鬼胎，生怕自己撒的谎被对方发现。 “那个，你还不走吗？”床上传来小小的声音。 靳洵渊答应她后半天没有离开，她不习惯睡觉时周围有别人的存在，这种感觉让她没有安全感，就算闭了眼也怎么都无法入睡。 “我能再多待一会吗？” 靳洵渊深吸一口气，转身抽了把凳子坐在床边。 蔺洁把被子拉到下巴，声音有些闷：“你也想休息？” 其实她想问的是，你也想翘课？ “嗯。” “那你就休息一会，不要太久，不然老师等久了不好。” “好。” 半晌，整个医务室没有半点动静。 蔺洁多次尝试入睡都以失败告终，医务室没有时钟，她心里默算着下课时间，猜到自己可能没有福气来享受这个得之不易的半节课了。 靳洵渊坐在凳子上的姿势就没有变过，凳子没有依靠，渐渐地，一阵麻意从右腿发起，蚂蚁啃噬般顺着肌肉神经一路往上。 他极度不适地捏了捏腿，顿时整个右腿仿佛扔进油锅，噼里啪啦麻得他后槽牙都咬紧了。 蔺洁被他的动作吓到，“你怎么了？” “没事……腿麻了。” 蔺洁轻叹一口气，一脸幽怨地起身。 算了，不睡了。 靳洵渊看出了她的不悦，一时有些慌张，噌地站起来，“你睡吧，我去找老师了。” “不用了，反正也快下课了。” 蔺洁动作很快，甚至还把被子折好了放在床脚。 她转身往门口走去，“我先回教室了。” “等等。” 靳洵渊突然不知哪来的勇气，三两步就往她的方向走去，这种感觉像是被什么夺了舍，连右腿的发麻都毫无反应。 “还有事吗？” 那会的靳洵渊个子不高，但总归是男生，蔺洁看他时仍需要略微仰着头。 “蔺洁，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高中时光一闪而逝，等到明年高三，他们会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到那时，蔺洁就更不会注意到他了。 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我喜欢你。” 少年还处在变声期，那是一种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另一种魅力，带着低哑的，磨人的音色，像是海浪一遍遍冲刷着沙滩，毫无特色却又叫人无法轻易忽视。 “什么？”蔺洁往后退了一步，“靳洵渊，你是不是犯困脑子不清醒了？” “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 靳洵渊也往前跨了一步，两人距离拉近，蔺洁不免有些紧张。 “谢谢。”她又拿出惯用话术，“你人也很不错，但是我对你没有别的感觉。” “我觉得我们还是要以学业为重。” 她语气认真，没有半分敷衍，“马上要下课了，我们快走吧，一会校医该回来了。” 转身的瞬间手腕袭上温热，蔺洁惊讶望去，震惊于这个平时就没给她留下什么印象的男生怎么会做出如此大胆之举。 “你松手。”她有些微怒。 靳洵渊很听话地松开，慌忙道：“你听我解释，我并不是要你做什么，我只是……” 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件事。 知道我喜欢你这件事而已。 我不想学生时期匆匆而过，如果什么都不留下，只要让你记得。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因为陆宽廷的敲门声打断了所有动静。 “蔺洁，你在里面吗？” 蔺洁去拧门把手，“我在。” 陆宽廷批改完作文回到操场才听说蔺洁扭到胳膊的事，他马不停蹄跑过来，却听见里面除了蔺洁还有另一道男声。 敏感如他，早就察觉了靳洵渊的心思。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下手。 门因为被反锁的原因，蔺洁拧了两下并没有打开，她转头盯着靳洵渊质问：“你做的？” “抱歉。”靳洵渊冲她一笑，俯身贴了过来，大手越过她靠近把手，轻轻将锁反方向一扭。 喀，门开了。 陆宽廷冲进来就给了他一拳。 “平时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藏？” 他揉了揉关节，冲到刚站稳的靳洵渊身边，提起他的衣领就准备挥出第二拳。 门口的蔺洁已经吓傻，张着嘴半天发不出一个音节。 靳洵渊闷哼一声，闭上眼准备接受第三拳的攻击。 然后校医进来了。 后面双方叫了家长，我不知道陆宽廷跟靳洵渊商量了什么，最后两人握手言和，但斗殴的事不小，教务处说什么也要给两人一个记性，于是双双记了一个过，罚扫厕所一个月。 但靳洵渊还没有扫够，他就转学了。 再后来陆宽廷提起他，不管蔺洁作何解释，他仍然咬牙切齿，说靳洵渊是个隐藏极深的人，在他毫无存在感的面容之下，一定藏着一颗阴暗扭曲的心。 …… 回忆被起哄声拉回，蔺洁看着眼前几分熟悉的面孔，弯了弯嘴角，笑道：“我也有男朋友了。” 周围起哄声不断，靳洵渊笑着坐在她旁边，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那就可惜了。” 可惜我得用点手段了。 第86章 视频通话 与所有的同学聚会流程无二，他们聚餐结束后有人提议去唱歌。 蔺洁不太想去，但老同学的热情不容她拒绝。 一群人叽叽喳喳簇拥着，打闹着，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坐上了包间的沙发。 ktv里灯光昏暗，空气热闷，沉重的音乐撞击着耳膜，男生们忘情地唱着粤语情歌，十个字有八个不在调上，闭眼嘶哑高歌的模样活像身残志坚的民间歌手。 女生们则挤成一群聊着八卦，无非就是上学那会谁暗恋谁，谁又追过谁。 有人不幸成为讨论对象，立马红着脸张牙舞爪要求换话题。 蔺洁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她坐在角落的位置，ktv的沙发皮胶味很重，闻起来让人不禁蹙眉。 后背还有一道目光时有时无地飘过来。 心累。 她百般无聊坐了一会，终于拉过一个女生小声说了两句。 “什么？你这就要走了？” 万万没想到，她找了个嗓门最大的喇叭。 听到声音的一群人看了过来，不约而同开始挽留。 “大家好不容易聚一聚，别这么早就走啊。” “再怎么也要唱几首歌再走吧，喂，唐鹏，别霸占着麦了，赶紧给蔺洁点一首。” 蔺洁忙摆手道：“不了不了。” “别害羞嘛，上学那会你身边老有个陆宽廷在，我们好多人想跟你说说话都没机会。” “刚才你说你有男朋友，是什么样的人啊，有照片吗？” 某个八卦的女生开口，人们的讨论点瞬间倾倒过来。 “可以看看吗？帅不帅？” “能被你选中的男生一定很优秀吧？家里做什么的？” “下次聚会把他带上一起啊。” 嘈杂的人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蔺洁快把自己缩进墙缝，又突然想起，她手机里好像还没有霍峥的照片。 两人也没有任何合照。 “不好意思啊，我没有他的照片。” 她声音低低的，有些听不清，唱歌的人很自觉将音乐关小，周围的人有些失望。 “还说看看到底什么样的人会和你在一起呢。” “他工作挺普通的，而且也不是本地人。”蔺洁说着，突然感到手机一阵震动。 是霍峥打来的视频通话。 昏暗的包间中，手机屏幕的光被骤然放大。 姓霍的三个字映入周围人的眼睛，大家看了看蔺洁的表情，很快就猜到了电话那头是谁。 “没有照片，开视频让我们看看也行啊。” “快接快接，哈哈哈！” 蔺洁突然有些苦恼，这群人今晚就像大猩猩般不断起哄，这一瞬间她甚至有点想念胡豆豆。 至少胡豆豆闹腾起来没有这群人讨嫌。 霍峥的消息发过去很久都没有收到蔺洁的回复。 他知道她做事有度，但出于对安全的考虑，霍峥还是决定打个视频确认一下。 视频通话被接起，蔺洁清了清嗓子，“喂。” 周围的老同学顿时噤声，一个个都往她屏幕看去。 屏幕那头一片花白。 他刚拨通电话，龙云就搬来了氮气瓶，他不得不将手机放在一旁的木桌上，摄像头正对着天花板上不太亮的白炽灯。 今天镇上有户人家气表进了水，液体顺着管道一路涌进了楼上四户的所有表，他们得赶在今晚将氮气准备好，明早过去清理管道。 蔺洁换了个角度，让光照在脸上，又贴近了屏幕问：“你在干嘛呢？” 霍峥用麻绳将氮气瓶捆绑起来，抬手扯了扯，确定捆绑牢固后伸手去摸手机。 “在干活……额。” 屏幕那边，是灯光闪烁的ktv包间，包间装修豪华，除了蔺洁，还有好几张陌生的男女的脸，正一脸稀奇的隔着屏幕看他。 “……你朋友？” “嗯。” 蔺洁把手机拿开了些，将周围那群八卦的人全部笼进屏幕。 “他们是我高中同学，非闹着要看看你。” 霍峥点头，有些不自在地挥了挥手，“你们好。” 一群看到霍峥那边的场景愣住了。 杂乱的书桌，掉灰的墙皮，连灯罩都没有的吊灯甚至还围了好几只飞蛾。 配气站没装空调，一台老旧的电风扇吱嘎悠哉地工作，带来并不多的微风。 霍峥晚上没穿工装，身上就一件黑色背心，肩膀的肌肉扎实，精壮的胸膛隆起一大包。 昏暗的灯光下，映得他眼窝极深，眉峰微挑，鼻梁高挺，前段时间简短的头发还没长多少，隔着屏幕都掩饰不住那汹涌的野性。 “你，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啊？” 一个女生小声问了句。 “他在镇里的配气站工作。”蔺洁又看向屏幕，问道：“刚才包间太吵了，我没听见你发消息的声音。” “嗯，我就是有点担心所以给你打个电话。” 霍峥的声音低沉，大概是碍于她身边人太多，所以也没聊别的事情，就问她还要玩多久，什么时候回家。 “峥哥，我这边弄好了。” 龙云的声音响起，霍峥拿起手机起身，看了眼他抱着的氮气瓶。 “放那吧。” 蔺洁问：“这么晚了还要忙吗？” 霍峥说：“不忙，就把这些东西放到楼下，明早用。” 说着，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提住氮气瓶上的麻绳，肌肉紧绷，青筋攀附，手臂稍加用力一托，四瓶装满的氮气瓶就扛在了肩膀上。 蔺洁早就见识过他的强悍，但是身边那群看热闹的人再笑不出来了。 那几个瓶子似乎不轻…… 屏幕因为他的动作一阵晃动，霍峥稳了稳身形，深深呼出一口气，拖着肩上的东西就往楼下走去。 “你小心点。”蔺洁眉心染上一抹担忧。 “不跟你说了，你好好看路，一会回家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霍峥看着屏幕那头轻笑了一声，“好，回家注意安全。” 通话结束，周围一片沉默。 谁也没想到蔺洁会找个乡镇里的工人。 “蔺洁，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有人问。 “一个多月吧。”蔺洁将手机放回包里，笑道：“帅不帅？” “帅是挺帅的……”那人语气有些踌躇。 “可是他看起来，跟我想象中有些不太一样。” 哪里是不太一样，众人都以为蔺洁男朋友会是哪个富二代或者官二代，再不济也得是个商务精英或者教授高层。 这差距，不止一星半点。 “他是不是救过你的命啊？” 蔺洁咧嘴一笑：“是啊！” 众人恍然大悟。 “世事难料嘛。” 蔺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不想过多解释，提上包就起身。 “不好意思，我就先回去了，你们玩开心啊。” 众人还在回味刚才那个视频通话，为蔺洁的选择感到惋惜。 “要不要送一下？” “不用麻烦。”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啊。” “知道啦。” 包间的门关上，这个话题很快被新的讨论点代替，气氛重新上升，嘈杂几乎将音乐淹没。 一直坐在角落的靳洵渊缓缓起身，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推门而去。 第87章 受伤 ktv离蔺洁父母家不远，她看了眼时间，刚过十点，还不算太晚。 路程就十来分钟，没必要打车。 唯一不适的是脚上那双高跟，在其口镇待久习惯了平底鞋，今晚突然换上高跟总感觉走路不得劲。 就这样走了几分钟，蔺洁突然拐进一条小巷。 城里路灯明亮，店铺大部分都还开着，她就这一晚抄个近道，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吧。 正这样想着，小巷前方唯一一家店铺熄灯关门了。 铁质卷帘门在夜晚发出轰隆声，蔺洁被吓了一跳，脚下一个不稳，高跟踩进地砖的缝隙里，喀地一声，断了。 “这破路。”蔺洁脱下高跟鞋拿起来查看。 断掉的鞋跟和鞋底就剩一点点粘连，很明显这鞋不能继续穿了。 越过小巷低矮的围墙，她已经能看到不远处的高楼，红色的航空障碍灯在夜色中闪烁，再往上，是稀稀拉拉的几颗星星敷衍地挂在天空，完全不像其口镇的夜空那般迷人美丽。 只要穿过这段路，就能到小区门口了。 蔺洁咬咬牙，索性把另一只鞋也脱了，直接踩着光脚往前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她看见正前方走来了两个戴着口罩的男人。 小巷不宽，堪堪能容纳两个人同时经过，但对面走来的男人明显不愿侧身，眼看距离越来越近，蔺洁只能停下脚步往墙边靠去，尽量腾出位置让他们先走。 两个男人却在经过她时停了脚步，他们对视一眼，随即晦涩的眸子朝她看了过来 “美女，大晚上一个人？” 男人声音粗粝，约摸在四十岁左右，旁边的另一个男人也同样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蔺洁心口一紧，不愿搭话，侧着身越过他们就欲往小巷出口跑去。 一条胳膊突然拦住她的去路，路灯下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口罩遮住了他大部分的容貌，但那双微眯着，甚至略带浑浊的眼睛却带着十分肮脏的东西看向她。 “跑什么？陪我们哥俩玩一会再走呗。” “你们要干什么？” 蔺洁下意识提高了音量，双手护在胸口，想要躲开他的触碰。 往后退两步，却听见了一阵细笑。 “小美女，你怎么跑得掉。” 巷子窄，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将她围堵，蔺洁只感觉心提到了嗓子眼，头皮都开始发麻。 “我告诉你们，你们可别乱来，我家就在前面，只要我喊一声，保安就能听到……” 男人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肩膀抖动起来，“哈哈哈！那你喊一声试试。” 蔺洁深吸一口气，片刻后：“救……唔唔！” 身后的男人一把捂住她的嘴，“妈的，这娘们还真敢喊。” 前方的男人眼里闪过一抹阴霾，“抓紧了，这女人不太老实，先找个什么把她绑起来再说。” 蔺洁挣扎起来，柔软的身子擦过男人的手掌，顿时那个捂她嘴的就忍不住了。 “美女，你身子真软，水做的似的。”说着，他又邪笑着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省着点力，等会够你折腾的。” “唔唔！放……” 人在极度恐惧下力量会得到前所未有的提升，身体各个机能陡然提高的同时甚至会忽略痛感。 蔺洁也没想到自己的挣扎真的能挣脱束缚，身体恢复自由的同时几乎不用思考，双腿自动就往巷子出口跑去。 为首的男人一愣，抬腿快速冲了过去，蔺洁没穿鞋跑得脚底生疼，眼看大路的路灯就快出现，手臂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男人一把捉住她，用力一扯，将人往后摔去。 倒退几步后身体平衡终于被打破，她跌跌撞撞滚了两圈，额头好像磕到了什么，头晕眼花之际又被一只大手扯住头发，将她硬生生从地上拽了起来。 刚想喊，又被野蛮的手掌捂住了嘴。 她彻底逃不掉了。 男人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快速道：“马上把她弄走，一会有人来就麻烦了。” 高跟鞋被扔在路边，她无助地蹬着双腿，这点反抗在男人眼里跟玩一样，他揉揉刚才被蔺洁抓伤的胳膊，讥笑着往地上啐了一口。 “别把自己搞得没有力气了，那一会就不好玩了。” 恐惧完全占据大脑，蔺洁浑身颤抖，牙齿哆嗦着，一双眼睛不停扫视四周，想要找出什么突破口来。 “妈的，叫你把车停那么远。” 走在前面的男人骂了一句，身后的人陪着笑，“早知道有肥肉送上门，我就该把车停巷子口的。” 说着，他又推了蔺洁一把，“走快点，别再耍什么花招。” 蔺洁打了一个趔趄，再次抬头，隐约看见巷子口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怔了三秒，突然向他们冲了过来。 前方的男人皱眉道：“你他妈谁啊？” 砰。 拳头精准砸向他的脸，被打的男人身体绷得笔直，眼睛还瞪着，人就像块木板般挺直倒了下去。 “哥！”捂她嘴的男人怒吼一声放开蔺洁冲过去，“你找死！” …… 警察来得很快，由于蔺洁惊吓过度，身上还有多处擦伤，于是警方那头没有过多询问，简单做了个笔录就将他们送到了医院。 靳洵渊扶着她下车，语气柔和：“别怕，已经没事了。”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呢？” 指的是那两个男子。 “被警察带走了。” “他们还会找到我吗？” 靳洵渊眼里闪过一抹阴狠，“不会。” 他们没机会了。 蔺洁终于放下心，紧绷的神经得到解放，身子瞬间失去力量，整个人跌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我以为……我差点就……就……” 靳洵渊轻拍后背替她顺气，“好了，先去做检查。” 一低头，他看见了蔺洁破皮的脚掌。 “啊！”还在落泪的人惊呼一声，被他突然打横抱起来。 靳洵渊抱着她抬脚就往医院大门走去。 一系列的检查做完，已经快到晚上十二点。 大碍没有，就是身上多处擦伤，额头上那个最明显，已经肿起一个大包。 医生开了些外用药，叮嘱完后，靳洵渊又默默去给她交了医药费。 中途蔺母打了个电话过来，蔺洁怕自己一身伤会吓到他们，含糊找了个借口说今晚要去女同学家住，蔺母没多问什么，叮嘱了两句让她不要太麻烦别人。 挂了电话，一颗心也慢慢回归平静，靳洵渊拿着报告单走过来，正对上蔺洁询问的眼神。 “那会你怎么会在？” 靳洵渊叹了一口气，在她身旁坐下。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一直跟着你。” “怕被你发现，我离得远，结果突然你就不见了，我找了好久，才发现街边有个小巷的入口。刚进去，就看见他们抓着你。” 靳洵渊没有撒谎。 他本意是想找机会再跟蔺洁多说一会话。 却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还好今晚他跟了过来。 不然会发生什么。 他不敢想象。 第88章 见面 蔺洁在离家不远的酒店开了一间房。 靳洵渊坚持要陪她，蔺洁拗不过，最后他在隔壁开了一间。 刚将身上的伤都擦完药，霍峥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回家了吗？” “嗯。”蔺洁这才想起刚才答应了要给他回电话的事。 “怎么没打电话，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天气太热，我回家忙着去洗澡就忘了。”蔺洁尽量让自己语气自然，“你还没睡吗，晚上搬那么多东西，累不累？” “不累。”霍峥顿了一下，说：“旅游公司那边方案出来了，但还有点小问题。” “什么问题？” “他们说发展其口镇风险大，要找投资方。” “唔……”蔺洁思索了一会，道：“确实是，那现在有人愿意投资吗？” “有一个。” “谈成了吗？” “还没。”那头霍峥声音听不出起伏，“明天准备见面谈谈。” “那你记得穿正式点，对方如果有什么要求也尽量答应，签合同的时候注意看是不是阴阳合同……” 蔺洁一边收拾药品一边叮嘱他。 霍峥没接触过这些，得提醒他留个心眼。 “嗯，知道了，还有件事。” “什么事？” 半天，那头一句话也没说。 蔺洁好笑道：“怎么不说话了。” 霍峥摸出一根烟放在鼻尖轻嗅，配气站禁火，打火机都放在门卫室的抽屉里。 淡淡的烟草味将他拉回现实，“没事，让你早点休息。” “你也别太累。” “嗯。” …… 第二天一大早，靳洵渊就叫人送来了一套长袖长裤和新鞋子，以及一顶鸭舌帽。 蔺洁正为此发愁，老两口一向疼爱她得紧，一旦让他们知道昨晚的遭遇，还不知道会心疼成什么样。 “谢谢。”蔺洁换好衣服戴上帽子，身上和额角的擦伤果然都被遮住了。 靳洵渊开了车，一路将她送回家。 “对了，高二那年你怎么突然就转学了？” 蔺洁打开自拍，再次确认额角的伤是否遮住。 “那会父母要去英国工作，就把我带走了。” 高中蔺洁还没手机，靳洵渊除了在医务室那次和她有过短暂的接触外，平时两人极少有交流。 而自那以后，靳洵渊成了陆宽廷眼中的重点防御对象，最后到转学，靳洵渊都没机会再跟蔺洁说上一句话。 直到前几天被高中同学拉进聚会群，远在英国的靳洵渊下意识就要退出群聊，却在群成员里看见了蔺洁的头像。 于是他买了最近一趟回国的机票。 蔺洁万万没想到他口中的送她回家竟然真的是将人送到了家门口。 蔺母敷着面膜开门看见来人时当场石化在原地。 “老蔺啊！快点过来！” 快来看看咱俩的闺女终于开窍了。 参加个同学会，居然就带了个这么帅，还衣着不凡的男人回来。 蔺洁在门口费尽口舌也没能解释出什么。 因为她的老父母已经笑容满面地将靳洵渊给请进门了。 “快坐快坐，我们家蔺洁都这么大人了还麻烦你送她回来，外面热吧，阿姨给你倒水去。” 靳洵渊虽然摆出一副“你们真的误会了，我跟她不是那样的关系”的表情，又十分乖顺地进了门坐在了她家的沙发上。 却在转头看向窗外时露出一个谁都没有注意到的笑容。 …… 沈婷的公司离其口镇很远，她一大早飞了过来，又马不停蹄换乘大巴公交，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她哪经历过这些，一路颠簸差点让她浑身骨头散了架。 到其口镇已经是下午两点。 她站在街边，面前的那堵墙和十年前比起来破旧了不少，后来虽然用水泥修复过，新刷的墙皮不防水，稀稀拉拉掉完之后就没人再管了。 这个时候正是村民的午休时间，烈日灼烧大地，风吹来都是一股热浪。 街上没什么人，有几个摩的师傅在树下乘凉，望着镇口突然出现的肤白貌美姑娘，一个个都看直了眼。 手机响起，沈婷一看，是霍峥打来的。 “霍峥。” “到了吗？我来接你。”霍峥牙尖咬着烟，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 “不用。”沈婷看了眼刺目的太阳，“你发个定位给我。” “好。”霍峥顿了顿，“街边有很多摩的，你可以坐着过来，很快。” “好。” 挂了电话，沈婷这才发现她手心已经出了一层汗。 马上就能见到了。 一旁的摩的师傅似有察觉，笑着骑过去，问道：“姑娘，坐车不？” 沈婷坐不惯镇里的摩的，刚从大巴下来被颠得还没复位的骨头又是一阵酸痛。 她揉着尾椎骨一边思考，这种贫困落后的地方真的会有人想来吗？ 但很快，她就看到了霍峥发来的那间饭馆。 饭馆连坐三个门面，招牌擦得崭新，与街道其他饭店比起来，一看就是镇里档次较高的一家。 而她盼了许久的人，此刻就坐在里面。 沈婷深吸了一口气，步子走得又平又稳，努力强压下渐快的心跳。 服务员面带笑容问她几位，沈婷说有人订了，姓霍。 “请跟我来。” 服务员做了一个手势，沈婷抬脚跟了上去。 走廊尽头，是一个包间。 “祝您用餐愉快。” 服务员笑着离开，心里却一直犯着嘀咕：这到底是个什么人物，村委会的何大娘一早就来跟她打招呼，说镇上有贵客要来。还拿出视频让她学习礼仪，啰嗦了好一阵。 这阵仗，说是神仙来了她都信。 沈婷盯着那扇木门，想象着霍峥如今会是什么模样。 或许更壮了，也可能更黑，不知道他会穿什么衣服，毕竟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见面，她昨晚兴奋地睡不着，把自己的衣柜翻出来试了一整晚。 半晌，她平静后终于抬手敲了两下。 然后推开。 却在下一秒愣在原地。 包间内约摸估计有十来个人。 何大娘最先反应过来，噌地一下起身朝她走来。 “您就是沈婷小姐对吧，欢迎欢迎，我是其口镇村委会的，您叫我何大娘就行，来来来快坐。” “这些都是咱们镇里的干部书记，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镇长，这位是东街的街道办主任，这位是……” 何大娘一个一个介绍，饭桌绕了一圈后终于走到了霍峥的位置。 “这位就是咱们的对接人，听说你们认识，那我就不过多的介绍了。” 沈婷顺着看去，霍峥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健壮的身体沟壑明显，俊朗的面容相比十年前多了份成熟和稳重。 他站起身，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看不出任何情绪。 霍峥缓缓开口，声音低沉醇厚，“你好。” “你好。” 第89章 商讨投资 沈婷心中刚才那点澎湃终于还是湮灭了。 偌大的圆桌，她被安排在了主位，离霍峥隔了好几个人，别说交流，就是夹菜两人筷子都碰不到一块。 都说谈业务不如谈感情，交道打好了，这合作自然也就水到渠成。 于是何大娘就成了谈感情的主力人员。 “听说您手下管理着好几家公司，真没想到老板这么年轻又漂亮。” 沈婷笑笑，“这些以前都是我爸交给我的，后来管理多了，才慢慢有了现在的成绩。” “那也是您做得好，咱们镇若是有幸能得到贵公司的支持，那也算是烧了高香了。” “何大娘，你就叫我名字就好，我是晚辈，可受不得你一直用尊称，我跟霍峥认识挺久了，这件事不管好不好做我都会尽力帮。” 桌上人一听眼角都笑出了褶，仿佛这件事已经谈成。只有霍峥不经意间皱了皱眉，有些不自在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那我就叫你沈小姐吧，沈小姐真是前途不可限量，方便问一句，你条件这么好，结婚了吗？”何大娘打趣道。 周围立马有人附和：“沈小姐这么优秀的姑娘，追的人肯定很多吧。” 沈婷红着脸微不可察地往霍峥那里看了一眼，见他只是垂着眸盯着面前的碗筷，不免有些失望。 “说实话，其实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沈小姐看上的一定非常不错吧。” “嗯，他很好，他……” “还是聊正事吧。”霍峥打断她，“下午还要带你去看看镇里，时间不多，先谈合作的事。” 何大娘扯了扯他衣袖，低声道：“这叫人情世故，哪有一上来就叫人拿钱的，你这孩子真不懂事。” 沈婷愣了愣，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她端起桌上的酒杯，站起身道：“他说得没错，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商讨一下投资的事，我先敬大家一杯，感谢大家的热情款待，何大娘，谢谢你。” 何大娘受宠若惊地站起身跟她碰杯，“哎哟，沈小姐你看你，人美心善，还这么会替我们着想，真是，真是太感谢你了。” 其口镇配套设施落后，山路崎岖难行，单这两点，就让不少合作商望而却步。 沈婷在讨论中一边思考投资问题，一边做着盈亏比例，然而这个镇从未被开发过，今后到底如何，还是个未知数。 桌上领导大概也看出了她的犹豫，一顿饭吃得犹如坐过山车，到最后几人将她送到门口，转身又去嘱托霍峥。 “这么大的事就交给你了，我看姑娘人还是挺好说话的，你多带人走走，让她了解一下咱们的风土人情。”某个镇干部拍了拍霍峥的肩膀，眼神坚定得宛如磐石。 霍峥一口喝掉杯中剩下的茶水，转身往门口走去，“知道了。” “记得啊，态度要好。” 霍峥叹了一口气，背朝着他们比了个了解的手势。 何为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这就是了。 门口，沈婷正在轻轻捶肩，来时坐大巴颠得人浑身酸痛，恐怕一时半会都无法恢复。 “累了？”霍峥走过去看了眼，语气平淡。 “嗯，早知道我打个车来了。” “你要是打个不熟的外地师傅，没准还没大巴车坐得舒坦。” 沈婷笑笑：“我可记得，十年前来的那次，回家我身上也酸痛了好久。” 十年前她让家里司机送她来镇上找霍峥，回去后那辆车就被送去保养了，据说后来还换了不少零件。 霍峥明显不太想提起当初的事，他掏出车钥匙，“休息会，还是直接去看看？” 沈婷站起身，“先去看看吧。” 霍峥没骑摩托，他的那辆二手皮卡报废后就去找龙云借了他家的车，何大娘为了排面，还特意将车里里外外洗了三遍，这才把钥匙交给霍峥。 “你的车？”沈婷有些意外。 龙云家条件不错，相对的，他们家的车在镇上也算突出。 “不是，何大娘家的。”霍峥调了调后视镜，“想先去哪里？” “你是导游，听你的。” “行。” 他带着沈婷去镇里农田兜了一圈，青皮果树如今已经扎根，长得葱葱郁郁粗枝大叶，有的结着小小的果实，再过不久，又能收获一批。 上次陆宽廷他们公司和许槐的食品加工厂收购果子为镇里带来了不少收益，村民尝到甜头，都踊跃支持镇里的发展，尤其听说旅游公司准备在这块开发，更加配合起工作来。 何大娘昨晚就下达了通知，要求镇里街道做到无果皮纸屑，无不良行为，田地里要做到作物整齐茂盛，无杂草害虫，河流小溪更是得彻底清理垃圾，提高水源质量。 好在其口镇平时生态环境就不错，在经过村民的合力整改，今天一路风景优美，街道干净，就连平时尘土飞扬的土路，也时不时有人拿着蓬壶洒水，压住了满天的泥灰。 “其实这么一看，你们镇还真挺不错的。”沈婷摇下车窗，将手伸出去，感受着风从指缝流走。 “嗯。”霍峥淡淡应道。 “你作为对接人，不跟我说说镇里有什么特色吗？”沈婷笑了笑，“难不成你觉得我会平白无故把钱投到这里，还是说有什么值得我这样做的，霍峥？” 霍峥目视前方，降低了车速，“沈婷，谈工作我们就好好谈，别提其他的。” “我有说什么吗？” 霍峥微微侧头，看到她眼里的笑意。 “那就我先说说镇里的优点。” 沈婷看起来心情不错，“好。” “首先，刚才包括现在，你随处都可以看到的果树，这种青皮果子目前只在其口镇产出，现在有两家公司与我们合作，三年内的所有收成都有固定收购渠道。” 沈婷点了点头，“这我倒是有听说过，专门做奢侈品的馥语集团对吧，把果皮做成香水这点倒是挺不错的。” 得到了肯定，霍峥终于有些放松起来，“再者镇里手工制品种类繁多，空气优质，很适合当代人回归大自然修身养性的居住环境，镇上的古寺、河湾、种植基地都可以稍加改善做成打卡地，对了，那摩的也是镇里的一大特色。” “嗯，确实挺不错。”她将卷发拢了拢，“再说说缺点。” 作为商圈摸爬滚打多年的资本家，沈婷很清楚投资后盈亏的重点在于什么。 第90章 知道这笔投资意味着什么吗? 霍峥神色复杂，他不禁舔了舔嘴唇，轻轻嗤笑了一声，“交通，医疗，教育。” 沈婷挑了挑眉，不懂他想表达什么。 “最基础的，我们都差；稍微跟得上时代的，我们都没有。” 霍峥转头看向她，眸子是纯粹的黑，“沈婷，其口镇几十年来几乎没有任何发展，这里的年轻人挤破脑袋出去打工，老人晚年得不到保障，孩子从小留守在家，国家给的补助一层层拨下来连个平分到每个家庭也就区区几张。” 他声音很轻，快要被车窗外的风吹散。 “缺点，镇上处处都是缺点。” 沈婷沉默了一会，道：“那我的投资有什么意义，单纯赔钱？” “你也可以选择拒绝。”霍峥坦诚道：“旅游公司也是在不经意间发现的其口镇，那个周经理甚至没有彻底了解小镇就说要来开发，这件事仔细想想确实挺荒谬的。” 霍峥至今没想通周经理到底看上了其口镇的哪一点。 “那你们还这样？” “你不懂。”他将车开到一处地势较高的平地，“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都会为之努力。” 起初，只是镇里的一部分人，后来，成了全体村民，再后来，蔺洁就出现了。 霍峥掏出一根烟，放在指尖晃了晃，“介意吗？” 沈婷轻笑：“随意。” “谢谢。” 啪。 火光很快将烟点燃，霍峥摇下车窗，将白烟吐向窗外，这里风很大，车里一点味也没留下。 “投资的事情你想清楚，风险肯定不小，但合作达成，我们镇一定全力配合，那些老干部盼了一辈子，只要是个机会都会全力把握。” 沈婷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这里地势高，视野好，能俯视整个其口镇。 蜿蜿蜒蜒像条小蛇，其口镇依山傍水，靠着大自然养活了一代又一代的人。 霍峥下了车，站在沈婷身旁。 “好看吗？” “好看。”沈婷找了个干净的大石头坐下，“给我讲讲镇上的故事。” 霍峥拿烟的手顿了顿，笑道：“这镇能有什么故事，据说就是很久以前，几个从此经过的赶路人在河边休息，喏，就那。” 霍峥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过去，“后来他们休息够了准备继续赶路，不知道为什么走了回来，大概是迷了路，最后索性就在这里留了下来，盖土房种作物，繁衍生息，一代又一代，才有了现在的其口镇。” “你这故事挺平淡啊。”沈婷笑笑，“怎么一点神话情节或者爱情故事都没有，以后要是发展成旅游景点了，游客问起渊源人导游两句话就说完了。” “哪有那么多……”霍峥一句话卡在喉咙。 “你什么意思？” 沈婷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小心沾上的灰，“字面意思，我喜欢这里，觉得跟它有缘分，就是这样。” “你最好再考虑一下。” 霍峥心想，他可能是这个世上最虚伪的人了。 知道她一定会因为和自己的这层关系而答应投资，又一边虚伪地劝她不要冲动。 为什么？不就是怕她会因此缠上自己，他无法回应沈婷的这段感情，却又渴求她带来的利益。 而蔺洁对此甚至一无所知。 一切都乱了。 “别做出那种表情，弄得好像我花钱就是为了你一样。” 霍峥默不作声。 “电视剧里不是说了，风浪越大，鱼越贵嘛。”沈婷回到车里，将墨镜戴上。 云层散去，阳光灼得霍峥皮肤生疼，龙云家的车洗得噌亮，反射的光差点迷了他的眼。 “谢谢。”他回到驾驶座，语气有些干巴，手指在方向盘轻敲一阵，“真的很感谢。” “我们之间不说这些。”沈婷往后一靠，红唇勾起一抹弧度。 “合作谈完了，我们之间的事什么时候谈？” “如果你答应投资的前提是这件事，那我只能跟你说声抱歉。” “别急。”沈婷笑笑，“我知道你有女朋友，又没说要你们分手。” 霍峥看着她，漆黑的眸中尽是不解。 他不懂沈婷的执着，为何十年过去，她还能做着这个早就已经被人遗忘的梦。 沈婷看着他问：“我们还能做朋友是吗？” “是。”霍峥又补充了一句：“但只能是朋友。” 沈婷眉眼上扬，墨镜下的美目转而看向窗外，“好。” …… 车开回镇上已经是下午六点，何大娘那边准备好了饭菜，晚上没订饭馆，她说要让沈婷感受一下民间厨艺。 龙云他爸掌勺，做了满满一桌子鲜香野味，沈婷商业饭局吃多了，第一次见到一桌子土菜倒也毫不吝啬地就一顿夸奖。 何大娘自然喜上眉梢，“沈小姐你要喜欢，就在镇里多玩几天，回头让霍峥给你做一桌，他那厨艺，比起咱俩老龙还要更上一层。” “哦？挺厉害啊。”沈婷笑道，想着之前跟霍峥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好像还真没吃过他做的菜。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一会就改签机票。” 霍峥无奈苦笑，往她了靠了靠，低声道：“不回去忙工作？” 沈婷说：“巴不得我快点走？” “也不是。” “那我就多玩几天咯。” 两人因为说着悄悄话，靠得极近，沈婷喜欢这种感觉，又不着痕迹将凳子往霍峥那边移了移。 龙云刚回到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眉毛微微一皱，眼底闪过一抹诧异，正好霍峥抬头，伸手朝他打招呼，“杵那干嘛，坐过来吃饭。” 他有些不自在地笑笑，“好。” 这细微的表情被霍峥尽收眼底，果不其然，一顿饭刚吃完，龙云就趁着大家跟沈婷聊天的空档把霍峥拖走了。 “停停停，你动作能不能轻点。”霍峥一掌劈开他，低头一看衣袖已经被他扯出了褶皱。 “峥哥，啥情况。”龙云又扑了过来。 “那女的，不是，那个投资人，你俩，你俩……” 霍峥沉默了一阵，没想到龙云这个木脑袋居然会第一个察觉。 “老同学，很多年了。” “我知道她，前几年报纸登过她离婚的消息。” 龙云想起来了，那会阿蛮呼呼嚷嚷说什么富婆离婚，霍峥一副毫无兴趣的样子，阿蛮说了一阵觉得没意思就走了。 后来他却看见霍峥捡起那份报纸看了很久，坐在月明星稀的夜里，抽了一晚上的烟。 刚才他一进门就看见沈婷脸上的笑，那种沉溺和洋溢着幸福的表情，绝不是普通朋友之间会出现的。 “你跟她不对劲。”龙云斩钉截铁。 霍峥轻笑一声，走过去一掌拍在龙云背上，疼得他顿时眼泪流出来了，“峥哥你是不是想杀人灭口？” “我俩谈过。”霍峥勾住他肩膀。 “什么？”龙云大为震惊。 “也不算谈，至少我觉得不是，但她非得这样认为。” 霍峥那会对谈恋爱没什么概念，不懂为什么两人吃过几顿饭，看过几回电影就成了男女朋友。 “那，蔺洁姐知道吗？”龙云缩了缩脖子，又壮着胆子抬头去看霍峥表情。 “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这件事。” “峥哥，那女的就是冲着你来的，我看出来了，她那表情，简直就是要把你吃了！” 龙云突然变得很激动，不知道为什么，在蔺洁和沈婷之间，他的直觉更希望霍峥和前者在一起。 “我知道你喜欢的是蔺洁姐，你跟她说清楚，让那个女的不要再缠着你了，你肯定有什么苦衷对不对……” “龙云。”霍峥淡淡道：“她签合同了。” “什么？” “投资三千万，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龙云剩下的话在喉咙，瞪着眼睛彻底没了声。 叮—— 手机铃声响起，霍峥摸出来一看，是蔺洁打来的。 第91章 道歉 “峥哥。”龙云声音低了下去，“接不接？” 霍峥笑着打他脑袋，“你嫂子打的电话，你说接不接。” “哦。”龙云捂着头，犹豫了一会说道：“要不要我在旁边帮衬一下？” 霍峥朝他摆摆手，“你去给何大娘她们帮忙。” 说着，他摁下接听键，随便找了处空地蹲下，“喂。” 蔺洁欢快搞怪的声音一下就跳了出来。 “你居然一天都没有联系我，在干嘛，跟谁一块，是不是有别人了？” 手机音量不小，刚走没两步的龙云听见后眼皮一跳，又蹑手蹑脚跑回来，小声道：“峥哥，真不要我帮忙？” “你闭嘴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忙。” 龙云终于悻悻走开，蔺洁那头正在敷面膜，声音有些闷闷的：“你在跟谁说话呢？” “龙云那小子。” “今天很忙吗？”蔺洁往床上一躺，“一天都没找我。” 她抬起胳膊查看擦伤，大部分都已经结了一层淡淡的痂，额头那个稍微有些明显，但已经不肿了。 早上靳洵渊离开后，蔺家老两口拉着她就是一顿刨问，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家里是做什么的，这男生一看人就不错，两人有没有进一步发展的对象。 没一会蔺洁就收到了靳洵渊的消息：谢谢叔叔阿姨的喜欢，下次我再来看他们。 “……” 蔺洁这才察觉靳洵渊的小心思。 “嗯，忙了一些事。”霍峥道。 “忙什么？” “上次那个旅游开发，项目定下来了。” “真的？”蔺洁噌地挺起身，不小心扯到酸痛的腰，疼得嘶了一声。 “别激动。”听见那头的动静，霍峥有些无奈。 他知道蔺洁一直挂念着其口镇的事。 “今天刚签的合同，镇里来了个投资商，许多设施会改善，旅游公司那边配合跟进，同时加强营销推广，说是要往文旅镇方向发展。” “你们好好配合，顺利的话，要不了两三年口碑就能打出去。” 蔺洁笑道：“这次回来给同事带了不少特产，他们建议你们镇开一个网商，在平台上发货，销量一定不少。” “嗯。”霍峥顿了顿，“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巧了，我也想告诉你件事。” 蔺洁似乎十分开心，霍峥能感受到她说话时眼里洋溢着的快乐，“那你先说。” “濮溪市那边的公益绘画已经确定下来了，暂时定的半个月，不过我想估计用不了那么长时间，如果提前结束，我就来镇里找你。” 蔺洁掰着指头算时间，“对了，你要说什么？” “镇里的投资商。”霍峥注意着说话的语气，“是沈婷。” 半晌，蔺洁那边没有一丁点声音。 “在听吗？” “嗯。” “她前段时间给我打了个电话，唐欣他们公司准备发展其口镇的事她听说了，觉得值得投资，来了镇里。” “嗯。”蔺洁轻声问，“她是冲着镇来的吗？” 霍峥沉默了一会，道：“你那边什么时候忙完，我来找你。” “你跟我说实话，她是不是为了你才去的？” “这件事有点复杂，不是我能控制的，但现在合同已经签订，她作为投资方，我们必须满足她的要求。” “什么要求？让你陪她还是什么？你这样做，我又算什么？” 蔺洁脑袋有些发懵，她知道这件事或许不是霍峥的意愿，但她就是无法接受。 “对不起。”他不知道如何跟她解释这件事，“我有分寸，等参观期结束，她就会回去。” 可蔺洁知道，只要有投资这层关系，沈婷就永远跟他挂上了钩，她可以打着无限个工作的由头去找霍峥，而且霍峥还无法拒绝。 “我想自己静一静，你早点休息吧。” 说着，蔺洁挂断了电话。 她不想无理取闹。 也不想看着自己的男朋友去陪初恋。 所以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当下。 霍峥拿着手机半天没有动静，直到龙云又过来找他，这才看到一脸黑的霍峥。 “峥哥，那边都忙完了，我妈让你把沈婷送到住宿那里。” 霍峥没说话，眼眸低垂着，转过身对他道：“车钥匙。” 龙云一边摸钥匙一边问：“刚才蔺洁姐，没发现什么吧？” 霍峥拿过钥匙，头也不回，“重新叫个人送沈婷回去，今晚我有事。” 龙云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峥哥，别，不，沈婷说了就要你送她。” 霍峥说：“要我送我就得送？” 龙云支支吾吾：“别人送她也不一定答应啊。” “那就让她自己走回去。” “不错啊，今天才让我花了三千万，转头就不认人了？” 沈婷踩着高跟从另一边走过来，看见霍峥手里拿着车钥匙，再看了看他的表情，立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女朋友知道生气了？要去陪她？” 霍峥笑了笑，“是。” “那我呢？” “白天的话你应该还没忘。” 可以做朋友。 只能是朋友。 沈婷望着霍峥离开的背影，牙咬得死死的，“好，很好，你做得对。” 龙云生怕这位金主一个生气撤销投资，立马笑着走了过来。 “沈小姐，要不我送你回去，你放心，我开车绝对比峥哥稳。” 沈婷瞪了他一眼，吓得龙云脖子一缩后退两步。 这态度，人跟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 龙云的车下午霍峥才开去加满了油，他一个通宵赶路，早上六点到的蔺洁父母小区门外。 地址是之前不经意间留意到的，蔺洁用手机给她爸买东西，刚好就被霍峥看到了收货地址。 她是准备今天回家收拾东西，然后第二天跟着同事一块去濮溪市的。 出小区门时看见那辆熟悉的灰色皮卡，蔺洁搜了揉眼睛，有些犹豫地走上前。 车窗是关上的，车停在树荫下，光线不好，看不清里面的人。 她没有记过龙云家车的车牌，心里打着鼓，想着这件事会发生的可能性。 三步，两步，一步。 她越走越近，直到停在车门外，可里面太过模糊，她只能努力往驾驶座的车窗凑去，想要看清什么。 突然，车门打来，蔺洁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还没站稳脚跟，就被里面伸出的一只大手搂住腰身，将人揽了进去。 熟悉的气息很快将她包裹，蔺洁试图推开他，却只是被吻得更深。 耳鬓间的厮磨，唇齿间的撕咬，白皙稚嫩皮肤下泛起微红。 早间这条路的行人少，霍峥等她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于是他愈发肆意，直到有些失控，才红着眼尾松开她。 蔺洁在他怀中喘息，被吻得有些手脚发软。 霍峥理了理她微微皱起的衣领，重新将人抱回怀里。 “对不起。” 第92章 带他回家 “你怎么来了？”蔺洁微微推开了些他。 “怕你生气。”霍峥直言道。 听到这，蔺洁嘴一撅就开始哼哼唧唧，“对哦，你不是要陪那个投资商嘛，赶紧回去，别一会得罪人了。” 霍峥垂眸看着她的模样只觉好笑，趁她不注意又去亲她翘起的嘴。 刚好这时路边有行人走过，蔺洁生怕是小区的熟人，紧张得将脸埋进霍峥胸口。 “你不要脸！” “嗯，我不要。” “你厚颜无耻！” 霍峥又笑，“嗯，我厚颜无耻。” 蔺洁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你欺负我！” “那我道歉。”霍峥将头贴近她颈窝，声音慵懒又宠溺，“对不起。” “别以为道了歉我就会原谅你。” 话是这么说，蔺洁却已经软下了心，“这次先记上，回头慢慢跟你算账。” “你想怎么处置我都行。” 霍峥笑着松开她，蔺洁这才看到他眼底的乌青。 她伸手轻轻抚上霍峥的侧脸，他几天没有剃胡须，刺刺挠挠有些扎手。 “一路过来没休息？” “到的时候在车上睡了会。” “蠢死了。”蔺洁骂他，声音却是心疼的。 霍峥心想可不蠢，他再不来估计媳妇就没了。 “现在准备去哪里？”霍峥下车，拿过蔺洁的行李就往后走。 “先回家，明天跟同事一块去濮溪。” “嗯，我送你。” 霍峥拉开副驾驶车门，蔺洁坐上去后才慢慢回过神来。 “你不回去工作？这还龙云他们家的车呢。” “我说我要追回媳妇，他们大力支持。”霍峥坐上去，又侧身去给蔺洁系安全带。 蔺洁脸微微一红，“不要脸。” “嗯。”他笑着发动汽车，“给个导航。” 蔺洁仍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看着他眼底的疲惫，说道：“我来吧，你睡会，到家了我喊你。” “龙云这车你能开？”霍峥把手放在档位上晃晃，“手动的。” 蔺洁声音弱了几分，“我试试。” 霍峥刚开始还能看着她开，时不时指导两句，没一会蔺洁就听见他声音低了下去，转头才发现霍峥已经撑着脑袋睡着了。 沉睡的他依旧好看，分明也没几天不见，却觉得他又陌生了些，这种感觉让蔺洁有些心乱，不管是沈婷，还是她身边突然冒出来又深受老两口喜欢的靳洵渊。 两小时后车开到了小区，霍峥还没醒，蔺洁想起什么，悄悄点开手机往霍峥那边贴过去。 镜头里蔺洁笑得十分灿烂，她稍稍嘟嘴，贴在霍峥侧脸，正准备摁下拍照键，身旁的人就醒了。 霍峥头微微一撇，画面正定格在两人唇贴唇的瞬间。 “你装睡！”蔺洁慌忙弹开。 “我是被你弄醒的。”霍峥抬了抬发酸的胳膊，“挨得那么近，还偷亲我。” “闭嘴。”蔺洁红着脸下车，“帮我拿行李。” 霍峥摸摸鼻头，轻笑一声跟着下了车。 蔺洁的家收拾得干净整洁，她这段时间没回来，阳台好几盆花枯萎了，她一看这才想起自从陆宽廷跟lisa在一起后，他就没来过蔺洁家了。 “你穿这双吧。”她从鞋柜拿出一双男士拖鞋，霍峥投来询问的目光，她笑了笑说：“家里就这一双男士拖鞋，以前给陆宽廷穿的，你将就一下。” 霍峥淡淡应下，心想一会就扔了重新买双新的。 “要喝水吗？”她问。 “好。”霍峥提着她的行李，“放卧室？” “嗯，那一件。” 蔺洁的东西多，小小一个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霍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走过去，刚推开门就闻见一阵清甜味。 和蔺洁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的房间收拾得井井有条，米色窗帘，木质书桌，嫩黄四件套看起来温馨又舒适。 霍峥将箱子放在一旁，往里走了两步，看见蔺洁书桌上的一张全家福。 照片中应该是她十二三岁的时候，歪着脑袋笑得格外开心，身后是蔺父蔺母，身旁还站了一个跟她年龄差不多的男孩，霍峥很快认出来那是陆宽廷。 自己好像从未了解过蔺洁的过往，她在哪上学，在哪工作，去过什么地方旅游，最喜欢哪个画家。 反倒是蔺洁经常缠着他问东问西，霍峥不知道这是不是男女之间的区别，但他好像确实忽略了她太多事。 “你在干嘛呢？”蔺洁端着水走进来，正看见霍峥拿着那张照片。 怕他吃醋，蔺洁解释道：“这都好久的了，初中毕业那天我爸妈非要来拉着陆宽廷一起拍，随便摆的也就一直没换。” 蔺洁说这些时一直观察霍峥的表情，他笑了笑，把照片放回原位，“你小时候很可爱。” “那现在呢？” “也很可爱。” “算你有眼光。”蔺洁笑着将水杯递给他，“中午想吃什么？” “家里有菜吗？”霍峥问。 “没有。”蔺洁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要不你再睡一会，我去楼下买些菜。” 霍峥说：“一起吧。” 蔺洁推他，“再睡会再睡会，弄好了我叫你。” 霍峥将人拦腰抱起就往外走，“吃了饭一起睡。” “……你不要脸！” …… 因为蔺洁明天就要出发，两人并没有买太多东西，回到家还是霍峥接手了厨房，一阵动静后香喷喷几道菜上桌，蔺洁握着筷子直掉口水。 “我一直很好奇，谁教你这些的。” 霍峥拿过她的碗，给她盛了半碗米饭，“自己学的。” “那会霍琪还没送去医院，我一边在配气站学习，每天还要抽空回家给她做饭。刚开始她吃不进去，半个月瘦了好多，再后来厨艺上来了，她又发病得厉害，送进医院后也就没人再吃我做的饭了。” “这么说琪琪倒是第一个实验者了。”蔺洁想了想，又问道：“那沈婷呢，她吃过吗？” “没有。”大概是觉得有些敷衍，霍峥补充道：“上大学我忙着兼职，跟她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数都是她在饭馆等我，下班了我们再一起回学校。” “她还挺深情。”蔺洁酸溜溜道。 第93章 不想穿他的 霍峥给她夹菜：“那边的事我会处理好，你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蔺洁拿出手机看工作群发的行程安排。 动车定在明早十点，还要提前两小时出门打车，霍峥算了算时间，说：“明早我送你过去，然后就回镇里。” “嗯。”蔺洁咬着筷子翻消息，工作群很长一段时间没接公益画，几个小时不看消息就堆到了99+。 她一条条翻到最后，终于霍峥催了她几次先吃饭都罔若未闻，最后弹出一个餐厅地址，原来是老板为大家这趟出差送行，晚上在市区订了一桌。 蔺洁抬头，水灵的眼睛盯着霍峥眨巴两下。 “霍峥。” “怎么了？”他剥好一只虾，放进蔺洁的碗里，“快吃，冷了有味。” “晚上我们公司有聚餐。”她放下手机道。 霍峥低头思索了一会，又剥好盘里最后一只虾递了过去，“嗯，远不远，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其实还有一种选择。”蔺洁勾了勾嘴角。 “什么？” “跟我一块去。” 霍峥拿纸擦手的动作顿住，“你们公司聚餐我去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蔺洁夹起虾，放进醋碟里沾了沾，“有些同事聚餐也会带男女朋友去，我们小公司人多热闹嘛，没人介意这些。” “而且我还挺想把你介绍给他们认识认识，那群人有几个搞设计的，以后如果其口镇有什么宣传方面的需要，他们都可以出点子。” “好。”霍峥想了想，“那我要不要，重新买身衣服再去？” 他知道蔺洁接触的人一定不会太差，昨晚他出发没有准备什么，穿的还是昨天那身白色t恤，这么一想才发现隐隐有些汗味。 “那下午逛街去看看。” 两人吃过午饭，蔺洁又收到快递短信，是她准备出差用的日用品，等拿到快递回来，霍峥已经将厨房收拾干净了。 她窸窸窣窣一阵捣腾，霍峥端着水笑着走过来，“半个月用得着买这么多东西？” 他随意看了一下，各种一次性毛巾浴巾洗脸巾，便携式旅行套装等等摆满了一桌子。 “酒店的东西用着不安全。”蔺洁拿出包一件一件装进去，又去卧室里拿了些护肤品。 “濮溪天气干燥，这些我也得带上，奥对还有面膜差点忘了，完了完了我有点担心行李箱会装不下。” 她忙里忙外收拾东西，霍峥插不上手，默默记下她那堆化妆品的牌子，打开购物软件搜索起来。 价格不低，但也没有贵得太离谱，可一件两件加起来也不是个小数目。霍峥心里默算着价格，蔺洁自己能买的起的东西，跟他在一起后也不能马虎。 从小衣食无忧长大的人，若是以后跟着他受苦，别说蔺父蔺母答不答应，就是他自己也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霍峥，来帮帮我。” 卧室那头蔺洁的声音响起，他起身走过去，看见她正用力将行李箱压住。 “帮我压着，东西有点多我拉不上拉链。” 霍峥眼中带着质疑：“你放这么多东西箱子不会蹦开？” “不会，我以前也这么装。” 霍峥失笑，蹲下身一手压住箱体，另一只手去够拉链，蔺洁配合他，两人同时拉动两边的拉链，终于将箱子关好。 她笑着往箱子上一趴，毛茸茸的头发蹭进霍峥胸口。 “说好了，等我忙完，我就去镇上找你，到时候你可别说没时间陪我。” 霍峥一把将她捞起，“好。” 蔺洁爱极了这个温暖的怀抱，她索性双手攀住霍峥肩膀，两只脚往他精干的腰间一夹，整个人像只八爪鱼一样挂在他身上。 霍峥呼吸沉了一下，抱着她缓缓站起身，“别闹，我身上有汗。” “是吗？”蔺洁埋进他胸口闻了闻，“好像是有点，去洗个澡吗？” “还没换的衣服。”说到这，霍峥突然顿了顿，一手捏住蔺洁的下巴，眼底闪过一抹锋利的光。 “你别说家里还有陆宽廷的衣服。” 他现在都巴不得一脚蹬掉这双拖鞋。 蔺洁眼珠子转了两圈，干巴巴笑道：“就一两件。” 腰间的大手又收了几分力度。 “回头我就给他扔了。” 霍峥这才将人放下来，“以后不许了。” 蔺洁压着嘴角，“你先去洗个澡，再睡个午觉，醒了我们去买衣服吃饭。” 霍峥老老实实被他推进浴室，这里面同样环绕着一股子清甜味，不知是否因为水温太高，霍峥只觉得洗完头脑有些发晕，简单擦干身体就出了浴室。 蔺洁接到新的文件，正坐在客厅抱着笔记本敲得噼里啪啦，听见浴室的动静，她头也不抬，“床上放了件陆宽廷的衣服，你先将就穿穿。” “嗯。”霍峥抬手擦擦还在滴水的发梢，转身进了卧室。 蔺洁忙完已是半小时后，卧室开了空调，霍峥已经在她床上睡着，她轻手轻脚换上睡衣，转身进了浴室。 出来时霍峥还没醒，只是翻了个身，半张脸陷进柔软的枕头，素日硬朗的轮廓在这温馨的床铺里染上几分柔和。 蔺洁蹑手蹑脚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伸手就去抱一旁的人。 指尖触碰到温热的肉体，蔺洁小声惊呼一声，来不及收手就被一只大手攥住往里带。 霍峥倏地睁眼，将脸埋进她的颈窝，鼻息间的热气烫得她耳朵发痒。 “偷偷摸摸想做什么？” 蔺洁回到卧室时他就醒了，他垂着眸，声音低沉浑厚，语调拉长而缓慢。 “你，你怎么没穿衣服？”蔺洁磕巴道，身体因为被禁锢而紧张得有些发抖。 “不想穿他的。” 岂止是不想穿，甚至想一把火把那两件衣服烧了。 霍峥从未想到自己会如此嫉妒另一个男人，从见到那张合照起，他心里就生出了一些酸溜溜的情绪。 即便知道陆宽廷和她没有什么，但他依然不满于那个男人与她认识的时间过于长久，以至于渗透进了她的生活，处处都能找到他的影子。 直到这时霍峥才彻底明白蔺洁对于他和沈婷的事的介意，如果只是因为一双拖鞋，一件衣服他就能嫉妒得发疯，那蔺洁又在经历着怎样的折磨。 “对不起。” 蔺洁还没开口，耳边就响起他沉闷的道歉。 “怎么又道歉？”她伸手贴上霍峥的脸颊，他的身体太烫，烫得整个被窝都热烘烘的，蔺洁有着热，另一只手推了推他胸膛，眉头蹙着。 “你过去点。” 霍峥稍稍往外移了点，抬手撑起身体，被子周围有空调的冷气钻进，蔺洁刚得到一丝凉意，那具滚烫的身躯就俯身压了下来。 第94章 今晚叫代驾吧 接下来的一切都水到渠成，年轻的躯体总是有用不完的精力，他们又正好彼此贴合默契无间，欢愉从身体直至心灵。 蔺洁仰头喘息，指甲划过霍峥宽阔的后背，留下一道道甲痕，霍峥习惯性去吻她耳后，肩胛骨，再到柳腰。 他折腾到她没了声音，又抱着人去洗澡，擦干后将人往床上一裹，抱着她一觉睡到下午五点。 聚餐约在晚上六点半。 蔺洁支着发软的腰一边穿衣服一边埋怨他没个分寸，霍峥懒懒撑起身从后面抱住她，粗粝的大手在她腰间极度不安分。 “别闹了，快起来。”蔺洁拿胳膊肘撞他，“一会还要去买衣服。” 从她家到餐厅有半小时车程，这意味着两人买衣服的时间不超过一小时。 “我现在没穿的。”霍峥把头抵在她腰部，浑厚低沉的嗓音里是欲望没有得到满足的贪恋。 蔺洁被他弄得浑身发痒，抬手推了推他的脑袋，“我给你准备的衣服呢？” 她记得最开始放了两套陆宽廷的衣服在床上。 “……”霍峥指了指一旁的垃圾桶，“扔了。” …… 半小时后，两人出了门。 红色越野车灯闪烁，蔺洁把钥匙甩给他，自己开门坐上了副驾驶。 霍峥摸摸鼻子，不敢再惹她，老实坐上驾驶座，“导个航吧。” 陆宽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有些紧绷，回想起刚才蔺洁黑着脸的模样，他也只能老老实实把衣服从垃圾桶里捡起来重新穿上…… 她家位于市中心的繁华街区，五点正是下班高峰，车型宽大的越野在霍峥高超的车技下总算是开到了商场，蔺洁拉着他直奔二层的男装店。 “先说好，这是我给你买的，你不准付钱。” 两人选好一套衣服，蔺洁推着他去换，又在后面不停警告。 事实证明她的审美加上霍峥的身材，普通的灰色衬衫加牛仔长裤硬是被他穿成了行走的荷尔蒙。 霍峥身材挺拔，肩膀宽阔有力，男装店灯光明亮耀眼，他刚一出来，几个女店员的目光就被他吸了去。 霍峥什么时候被一群女的这样看过，即使再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此时在这样的场景下他也显得有些局促起来。 女店员们平日那些吹嘘赞美的行业惯用话术卡在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只是怔怔道你穿这身真好看。 是真的很好看。 蔺洁非常满意周围人的反应，乐得一对嘴角差点咧到耳后根，她大手一挥付了款，挽着还有些发愣的霍峥往商场外走。 “你说我们俩看起来像不像富婆和被她包养的小白脸？” 蔺洁突然笑着问他。 霍峥想了想，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像小白脸。” 哪有这么糙的小白脸。 蔺洁盯着他，眼角荡开笑意：“不像，你像小白脸他爸，哈哈哈哈！” 霍峥眼底沉了一瞬，抬手在她腰间捏了一把。 两人还没走出商场，这个点来闲逛的人本来就多，蔺洁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将他手捉住，抬头就撞上霍峥微微勾起的嘴角。 那欠揍的模样，仿佛已经把我不要脸四个字刻在了脸上。 蔺洁怕他又做出什么令人惊骇的动作，只能红着脸挽着他上了车。 “还来得及吗？” 霍峥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过五分。 夏日的这个时间点太阳还高高挂着，繁华的街道人头攒动，马路上车头挨着车尾，一辆辆缓慢滑行，前后都看不到尽头。 城市里仅有的一点绿化在钢筋混凝土的高楼林立中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夜间气温高居不下，车内冷气不要钱似的轰轰运作。 “我给他们打个电话。”蔺洁知道这截路拥堵，打电话简单说明了下情况后也只能默默等待。 “会不会不太好。”霍峥侧过头问她。 蔺洁今天穿了一条淡蓝色过膝雪纺裙，坐下后裙边上移，露出两条白花花的大腿。 某人漆黑的眸子瞬间就沉了三分。 “堵车那也没办法，我让他们先吃，结果他们知道我要带你去都非得等人齐了才动筷子。”蔺洁蹙着眉心，完全没注意到霍峥表情的变化。 “冷不冷，要不把温度开高点？” 霍峥是这样问的，顺手就搭在了蔺洁腿上，大概是女孩子天生体温较低，也或许是霍峥手掌温度太高，她竟有一瞬被灼到的触感。 “你干嘛？”蔺洁推了推他，那双大手却纹丝不动。 “怕你着凉。”他张口就来。 蔺洁心想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有这么多坏心思？ 左前方空出一截，霍峥起步加油顺畅插进一个位置，右手依旧没皮不要脸地放在蔺洁腿上，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简直痞到了骨子里。 等他们到餐厅时，已经快到七点。 好消息是因为堵车，来迟的不仅是他们两个。 霍峥慢慢挪动寻找车位，“你先进去，我停好了就过来。” 蔺洁想了想点头，“那我把包间号发你手机。” 房间订在三楼的贵宾厅，她推门进去，十多双眼睛就朝这边看了过来。 “怎么这么晚才来，让我们好等。” “自罚三杯不过分吧蔺洁！” “你男朋友呢，不是说要一块来吗？” 蔺洁笑着拉开椅子坐上去，“他在停车，马上就过来。” 包间很大，一张巨型圆桌摆在中央，菜基本已经上齐，让他们久等蔺洁心里有愧，刚端起酒杯准备赔罪，一旁的房间就被推开了。 霍峥高大的身板往门口一站，屋内还在哄笑的人群立马就安静了。 一位胆大的女同事开口问道：“帅哥你谁？” 霍峥目光扫了一圈，最终停留在举着酒杯的蔺洁身上。 “我是她男朋友。” “我丢！” “蔺洁，你没说你男朋友居然这么有型啊！” “他是做什么的？健身教练还是运动员？不会是模特吧？” 蔺洁一口酒还没碰到唇，又讪讪拿下，“慢慢介绍啊，先吃东西。” 霍峥走到她旁边坐下，明显被那群人吓到，“你同事都这么……这么豪迈？” 蔺洁贴了过去小声道：“她们就喜欢八卦，一会问到你什么，你就看我眼神回答。” 霍峥哪参加过她们这种饭局，蔺洁这几个女同事向来爱开玩笑，说话又直来直往，蔺洁担心不把霍峥护着，怕是会被她们洗涮得连底裤都不剩。 碰巧这时送酒的服务员走了进来，两箱啤酒往备餐柜一摆，蔺洁就知道今晚绝对战况激烈。 餐厅生意火爆，服务员小姐姐像网上热门视频里的那样，拿起菜单往酒瓶上一敲，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酒瓶蹦得老高，一瞬间就开了七八瓶。 几个男同事摩拳擦掌，闹哄哄也想试试，却不得要领，拿着菜刀东敲西敲，整得好几瓶啤酒撒了一地。 霍峥笑着看他们表演，顺手拿过一瓶还没开的，两指用力对着瓶盖子捏，铁质的瓶盖就被打开了。 蔺洁从他手中接过一瓶，惊讶道：“你怎么打开的。” “独家绝技。”霍峥顿了顿，从她手中拿回那瓶酒，“明天你要早起，别喝。” “那明天你还开车呢。”蔺洁把酒杯往他面前一递，眼底闪过一抹笑。 “今晚叫代驾吧。” 第95章 讲座 本是为大家饯行的聚餐，因为霍峥的出现，大部分的重点都移到了两人身上。 当他们问起霍峥的工作，蔺洁毫无顾忌直接明说，一旁的霍峥端酒的手愣了下，又想起上次她那桌朋友看他的眼神。 十几双眼睛怔了三秒，气氛很快重回。 “那岂不是很辛苦？” “上次你带的特产就是从他们镇买的吧？在哪啊远不远，回头我也去玩玩。” 蔺洁乐呵一笑，“你还真别说，人镇里现在准备开发成文旅小镇，过不了多久没准就火了呢。” 那人一阵惊异：“还有这事？那我岂不是得早点去打个卡，免得以后人山人海挤不进去了。” “快快报上名来，下次公司团建咱就去那里。” 一桌人聊得不亦乐乎，谈及霍峥工作时更是来了兴致，问他负责的范围有多大，前段时间新闻里燃气爆炸事件到底是不是危言耸听，发生类似情况该怎么处理。 涉及工作，霍峥表情明显认真起来，回答中似乎又不太确定这群人对他的接受程度。 蔺洁看出了他的心思，伸手在桌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霍峥转头看过来，收到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或许是蔺洁提前打过招呼，也或许是同事之间不会干涉太多，今晚的聚餐一桌人聊得火热，霍峥没有感受到半分尴尬和轻视。 送走几个喝得醉醺醺的男同事，剩下几人相互道别。 蔺洁点了代驾，挽着霍峥在路边边等边醒酒。 前方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停在他们面前，蔺洁觉得眼熟，走过去一看，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副驾驶走下。 “老郑，还没走呢你？” 老郑就是他们公司的老板，四十出头的年纪，整个人精神又干练，听说大学刚毕业那会跟着几个同学开了个小工作室，平时就接接广告宣传之类的，后面攒了些本钱，慢慢发展成现在的公司。 郑毅维今晚也喝了不少，转头对车内的代驾道：“稍等一下。” “你们俩怎么还没走？”他开口打着招呼，同时观察着一旁身姿挺拔的霍峥。 蔺洁在他公司做了挺长时间，这个姑娘几乎是在他眼皮底下成长起来的，她的乐观和努力，一直是郑毅维欣赏的地方。 作为一个不管是年龄还是阶级都可以论为长辈的他，在得知霍峥身份的后第一反应依然是微微皱了眉。 同事自然不会考虑太多，当代人的恋爱观早就不同往日，自由恋爱已经成了主流，老一辈人口中的门当户对就像一道枷锁，拦住了太多情投意合的悲苦鸳鸯。 可他依然为蔺洁担心了一瞬，这种想法虽然逾越，但他依旧想要做点什么，考验一下她身边那个男人是否有资格成为他手下优秀员工的另一半。 “叫了代驾，还没到。”蔺洁实话实说。 霍峥任由她拉着，也认出了这是刚才饭局上的某个人，根据大家的反应，不难猜到他的身份，于是礼貌朝他打了个招呼。 “那没事，我陪你们等等，顺便醒醒酒。”郑毅维笑了笑，还真就在他们旁边站住了。 他本就长着一副无害的国字脸，虽然年龄较大，但平日里跟那些年龄的员工打成一片，交流起来也没有任何架子，可谓是当代打工人心中的完美老板。 “老郑挺闲呢，不怕回去晚了挨老板娘的训？”蔺洁半开玩笑道。 “哈哈哈。”郑毅维朝她挤了挤眼睛，“不怕，我提前就报备了。” 说着，他伸手掏烟，递了一根给霍峥，霍峥反应也快，摸出打火机就伸到了郑毅维面前。 郑毅维笑着任他给自己点烟，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蔺洁道：“你看看代驾还有多久，去帮我买包烟时间够不够？” 蔺洁点开手机，还有一会，于是跟霍峥打了个招呼就去街对面帮老板买烟了。 “有什么事吗？”蔺洁前脚刚走，霍峥就呼出一口白烟，声音淡淡的，像是要同烟一同飘走。 刚才他就觉得这人不对劲了。 “你叫，霍峥是吧？”对于他的反应，郑毅维倒是惊讶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心思。 “嗯。”感受到他并无恶意，霍峥也没有太多疏冷。 “你们在一起没多久对吧，小洁还是第一次跟我们介绍男朋友，说实话，我挺惊讶的。” 香烟从烟嘴被吸入进肺部，喉结滚动一番后又重回口腔。霍峥眯了眯眼，尝出这烟味跟他买的便宜东西有着不小的区别。 惊讶。 霍峥反复咀嚼这个词。 是惊讶她第一次介绍男朋友，还是惊讶她男朋友居然是个普通工人？ “嗯，她也跟我提起过你们，感谢这么多年来你对她的关照和提拔。” 霍峥不善与人说这些，再加上郑毅维的眼神实在是像极了蔺母看他那般，多少让他有些不太自在。 郑毅维笑了笑，看出霍峥的不适应，当即点到为止，转了话题，“其口镇我也有所耳闻，据说生态极好，就是差在了交通和宣传上。” 毕竟是蔺洁给他们念叨了好久的男朋友，他也不想直接把人得罪死，再加上霍峥高大挺拔往那一站，是个眼明人都不会想惹怒他。 “我们镇确实落后了很多。”霍峥顿了顿，“但不会一直停滞不前。” 至少现在已经有了好的开头。 “还有件事，我听说其口镇十年前出了一场燃气爆炸事故。”郑毅维回忆着当年的新闻，也就是从这个新闻，他才了解到其口镇。 霍峥夹烟的手微不可闻地抖了一下，他深呼吸一口气，平静道：“是有这件事。” “你在配气站工作时间不短了吧，这么多年来还有没有发生过类似事故？” 霍峥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提起这些，脑海中又瞬间想起过世不久的李师。 他垂了垂眸，“发生过，但没当年严重。燃气本就是危险化学品，科技飞速发展，燃气代替煤炭，人类享受它带来的便捷，同样伴随着新的危险，这是无法避免的。” 郑毅维点了点头，对他的回答有些许赞赏。 “有件事我想拜托你一下。” 霍峥掐掉烟，眼神中是不明所以。 “什么事？” “前段时间我接了一个燃气安全宣传的广告招牌，是附近一所中学定制的，我在想，能不能请你到时候去他们学校做一个简单的安全讲座，演讲内容我们可以共同讨论一下。” 上个月，某烧烤店燃气泄漏发生爆炸事故，燃爆时整栋楼氧气被瞬间消耗殆尽，导致人员伤亡严重，国家对此紧急安排全范围排查和宣传，郑毅维的公司已经接了不少单子，今晚霍峥的出现便让他有了新的打算。 绘画加讲解，这种直观易懂的操作比什么宣传都更有用。 霍峥想了想，问：“什么时候？” 郑毅维心情大好，“我先跟学校商量一下，其口镇距这里也挺远，这样，我们先加个微信，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再商量。” 蔺洁买了东西回来，就听见霍峥那头传来一声淡淡的好。 好什么？他俩聊了什么？ 第96章 早饭 正好这时代驾也到了，郑毅维朝两人挥了挥手转头上了自己的车。 “老郑，你的烟不要了？”蔺洁手里拿着烟朝他喊。 “给小霍抽吧。” 随着声音远去，那辆黑车渐渐没了影。 蔺洁走过去把烟往霍峥怀里一塞，“小霍？你俩聊两句感情就这么好了？” 霍峥不动声色搂过她，心道你领导刚给我下了个大任务，我连拒绝的胆量都没有。 他俩虽然在今晚的饭局喝了不少，但好在两人酒量都不错，倒是蔺洁那张床突然多了一个人，让她多少睡得有些不自在。 第二天没等到预设的闹钟响，门口就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 霍峥是第一个醒的。 蔺洁看了眼窗外，眯着眼往他怀里钻了钻，“还能再睡会。” 霍峥轻轻将她放平，“我去上个厕所。” 陆宽廷正在厨房煮粥，蔺母昨晚给他打电话，说蔺洁这段时间要出去一趟，怕她起太早来不及，就麻烦陆宽廷送她去车站。 说起陆宽廷跟蔺洁，蔺父蔺母还一直心存希望，毕竟这可是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孩子，两家人早就有了做亲家的打算，没想到等了这么多年，却意外等来个双双成对。 陆宽廷就不用说了，人家lisa好歹也是大公司的高管，人美事业强，搁哪都是抢手货。 陆家原本把陆宽廷骂了个狗血淋头，回头陆宽廷把lisa往家里一领，陆家人一看，没想到哪哪都满意，又反过头来安慰蔺家老两口，说年轻人的事终究还是要他们自己处理。 这可把蔺家老两口气得不轻，原本两家共同商量好要拆散这几人，再重新把陆宽廷和蔺洁撮合到一块，这下倒好，人家见了lisa倒是满意得不行，这计划瞬间就被突如其来的变化甩了个十万八千里。 事后，蔺父想了一宿，觉得陆宽廷和蔺洁二十多年了都没点火花，看来的确是命中没有这道缘，多想几次自己也就想通了。 倒是那蔺母，一想起陆宽廷的女朋友又美又有钱，反观她女儿，怎么就找了个贫困山村里的工人。 人嘛，别的不怕，就怕不公，她活了一辈子，自己跟丈夫如同一对模范夫妻，什么样的饭局聚会，往那一站就是所有人的焦点，蔺洁真要跟霍峥在一起，她指不定会在背地里受多少笑话。 当然，这都是她自己猜测的。 蔺母好面子，以自己的方式爱着蔺洁，亲手为她开辟了一条光明大道，可蔺洁却被另外的风景吸引，偏要去走那条崎岖的小路。 每个人都在爱的束缚里挣扎。 粥熬得很香，是陆宽廷路过超市买的精品八宝米，他知道蔺洁喜甜，又往里加了些白糖。 油条是现炸的，他以前也常给蔺洁做早饭，能变着花样做出七天不同的早饭来。 昨晚蔺母给他打电话时，他正跟lisa在看电影，lisa头靠在他肩上，将电话里的内容全听了去。 “小陆啊，阿姨又来打扰你了，明天我家丫头要出差，走得早，能不能麻烦你过去送送她？” 陆宽廷愣了愣，垂眸看见lisa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他这才应下，“好，阿姨你放心吧。” 那头蔺母的声音明显愉悦起来，“还是小陆你人好，不像那丫头，整天就知道气我，一提起她我就想起她找的那个……哎呀，不说了，一说起我就心脏疼得紧。” 蔺母话中的意思他怎么可能不明白。 陆宽廷极为尴尬地安慰了她两句，又劝她平时要放宽心，注意身体，蔺母听完又是一阵惋惜，说可惜了你没能跟我家丫头在一起，咱们两家多少年的交情啊，以前你俩小时候玩过家家你还每次都闹着要她当妈妈你当爸爸…… 一番话说得陆宽廷冷汗直冒，他喜欢蔺洁那会没少花心思讨好老两口，结果现在全成了给自己挖的坑，最后也只能支支吾吾搪塞几句过去，说现在他们都挺好的，以前的事就算过去了。 蔺母大概是听出了他话里的别扭，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于是两人又寒暄两句后便挂了电话。 陆宽廷松了一口气，拉起lisa的手问她会不会生气。 lisa摇摇头说不会，她只是有点担心蔺洁这边的情况。 不被父母祝福的感情，到底能撑多久？ 听见卧室传来的关门声，陆宽廷观察着油锅里的动静，头也不回道:“我还说一会叫你，先收拾东西吧，油条马上炸好了。” 身后没有任何回应。 油锅里两根油条被炸得金灿灿脆香香，陆宽廷关了火，用筷子小心将东西夹起来放进盘里，“很烫，晾一会再吃。” 刚转身，眼前站着的是赤着上身的霍峥。 他揉了揉凌乱的头发，抬手朝陆宽廷打招呼，“早。” “……” …… 油条只炸了两根，霍峥心里过意不去，掰了一半递到陆宽廷面前。 “吃点？” 陆宽廷:“饱了。” 蔺洁喝了一口粥纳闷道:“可你还什么都没吃。” 陆宽廷噌地一声站起身就往客厅走，那眼神像是在说:难道你看不出我是被气饱的吗？ 蔺洁当然看到了，不仅看到了，她还将手里没吃完的粥往霍峥面前一推，“好撑，你帮我解决。” 霍峥默默接过她那碗埋头吃起来。 陆宽廷的脸更黑了。 不得不说有一点他跟蔺家老两口的观点一致，那就是如果蔺洁的另一半是霍峥的话，他不同意。 无论如何他也无法接受站在蔺洁身边的会是一个无父无母，还带着一个生病的妹妹的高龄单身汉。 这种观念或许掺杂了些歧视，但大家都是成年人，知道感情中什么该放第一位，很显然在他们眼中蔺洁这种做法就是被恋爱冲昏了头脑的小女生行为。 “你搁哪表演变脸呢？”吃完，蔺洁起身收拾碗筷。 “早说你要来我就该跟你说一声的，今天霍峥会送我去车站，你回去吧。” 一转头，陆宽廷已经拿上了她的行李箱，语气极为不和善，“我送你去。” 霍峥收拾好厨房走了出来，淡淡道：“我送她去就好。” 不等陆宽廷回答，霍峥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面前，一手提过蔺洁的行李箱。 陆宽廷眼疾手快拉住行李箱的另一边，“我送她去。” 霍峥垂眸看着行李箱上的另一只手，道：“松开。” 蔺洁从卧室出来，看到的就是两人暗中较劲的模样。 霍峥当然留有力气，一是不想彻底撕破脸，二是他怕他真一用力，只怕蔺洁的行李箱会不保。 “你俩干嘛呢？” 她气笑了，走过去拉开两人，“一起去行不行？” “不行。” “做梦。” 二人倒是前所未见第一次这么默契。 蔺洁哦了一声，独自提过行李箱，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那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霍峥率先反应过来，走过去帮她接过行李箱，陆宽廷也不好再说什么，走在后面确认了一圈门窗都关好后跟着出了门。 到底是三个人一块去的。 陆宽廷坐在后座，看了眼车窗上的灰尘，“换车了？” 霍峥平视前方，转动方向盘拐进另一条大路。“龙云家的。” “你的呢？” 他记得蔺洁提过，霍峥的车在那晚被滑坡掩埋后又买了辆二手皮卡，那会蔺洁想着法子要帮他，陆宽廷知道后差点没气得抽过去。 “报废了。”霍峥如实道。 二手皮卡在他到处找投资商的那段时间光荣牺牲，证明了便宜无好货这句话确实不假。 陆宽廷闭了嘴，车内一阵沉默，蔺洁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主动聊起青皮果子的事来。 在得知霍峥收购了近百颗果树的时候，陆宽廷眼中多了一份震惊。 青皮果树一年两熟，一棵树的单次产量在一百到二百斤左右，根据他们合同的收购价格，霍峥每年能多个十来万的收入。 这笔数目放在以前或许不少，但接触蔺洁的圈子后，霍峥才发现他还需要做到更好。 他家地宽，百棵果树没占多少地，剩下一大片还荒着，最近他在网上查了不少资料，近几年什么草莓基地之类自助采摘的果园很受年轻人喜欢，一旦文旅小镇开发完成，其口镇人流量增大，到时候并不会缺生意。 他轻描淡写提了两句，蔺洁来了兴趣，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后座的陆宽廷看着两人，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距车站还有两公里，路上车辆逐渐增多，霍峥放满了速度，停在路口等红灯。 右方缓缓停住一辆黑色轿车，驾驶座的男子摇下车窗抽烟，狭长而阴沉的目光朝旁边一看，正好看见了车里有说有笑的蔺洁。 感受到目光的注视，蔺洁转头看去，与那双阴沉的眸子对了个正着，一瞬间，她如同掉进冰窟，浑身冷得不像话。 男人也认出了她，瞟了一眼她身旁的霍峥，露出一抹极其猥琐的笑容。 “小美女，几天不见，又换男人了？” “什么意思？”霍峥盯着那个莫名其妙的男子，又看了看蔺洁问道：“这个人是谁？” 蔺洁摇起车窗，强装镇定道：“我不认识，绿灯了快走吧。” 右方的黑车先起步，霍峥敏锐地发现那个男人盯着蔺洁骂了一句脏话。 “靠！”陆宽廷也看见了，“那人什么情况？你真不认识？” “不认识……”蔺洁把头埋低，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颤抖。 她怎么会认不出，如噩梦般的那晚，被两个陌生男人堵在小巷，被扯住头发拖倒在水泥地面，额头和浑身骨骼都疼得发酸的恐怖回忆。 那晚快要被她强行遗忘的痛苦记忆，在看到男子如鬼魅般邪恶的眸子后全涌了上来。 “怎么了，没事吧？”陆宽廷看出了她的异常。 “没事，不要再问了。”蔺洁抱住胳膊，双目紧闭像是在经历什么痛苦的事。 霍峥心里猛地被刺了一下，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他看了眼手机时间，距蔺洁的动车还有一个多小时，起步，加油，灰色皮卡猛地冲出去，紧紧跟在黑车轿车身后。 “不要！” 蔺洁看出了他想做什么，双手不禁扶紧了一旁的窗沿。 黑色似乎也发现了身后的动静，男人伸出一只手，朝着霍峥比了一个中指。 霍峥踩下油门，一路超过前方车辆。 “坐稳。” “霍峥，别追了。”蔺洁的声音染上了哭腔。 这条路本来车流量就大，黑色明显有着硬件优势，纵使霍峥车技再好，也很快就被拉开距离，直到再也看不到黑车身影。 霍峥锤了一下方向盘，渐渐放慢速度，身旁的蔺洁还惊魂未定，眼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噙了泪。 他把车停在路边，转头看向蔺洁，眼里满是心疼。 “到底出了什么事？” 后座的陆宽廷显然同样不知情，“那个人是谁？” 蔺洁动了动唇，惨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血色，她知道自己反应已经太过明显，于是只能将那晚的事说了出来。 霍峥一言不发地听着，他的手渐渐握成拳，指关节开始发白，发出咔咔的声响，又在最后无力地松开。 他盯着她的眼睛，眼眶微微有些发红。霍峥不知道那晚蔺洁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恐惧，这段记忆可能会一辈子留在她心底，只需要施暴者的一个眼神或者一个背影，就能让她噩梦重复。 “身上的伤都好了吗？” 他沉着声问。 昨天看过她的身体，依旧洁白无瑕，没有留下任何受到伤害的证据。 “嗯。”蔺洁点了点头，她花高价买了除疤膏，在那段时间整天长袖长裤，终于瞒过了所有人。 “发生这种事你怎么不告诉我？”陆宽廷有些气恼。 “他们当场就被警察带走了，所以我……”蔺洁痛苦地闭上眼，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就被放出来。 “先去车站。”霍峥沉默几秒，收回了目光。“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不要一个人闷着。” 第97章 质问 两人将蔺洁送到车站时，她的同事已经到了好几个。 暂定半个月的行程，大家东西都带得不少。因为刚才路上发生的事，霍峥不停跟她强调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一定要告诉身边可以信赖的人。 蔺洁一一应下，最后两人抱了抱，她才跟着众人一块进了站。 陆宽廷一路无言，跟着霍峥到了停车场。 “要回镇上了？”他问。 “嗯。”霍峥掏出一根烟点上。 “我先把话说明，在我眼中，你还没有资格跟她在一起。” 蔺洁不在，陆宽廷说话就直白了很多。 霍峥笑了笑，“看不上我的人可不缺你一个。” 他比陆宽廷高出一个头，在这种身材悬殊的对比下，陆宽廷貌似说什么都没什么气势。 “要不要送你一程？”霍峥摁响喇叭问。 “不用。” “那行。” 他也不再多说什么，正准备拉开车门，突然感到指尖一疼，这才发现门把手上插着一根还未燃尽的烟头。 谁的恶作剧？ 霍峥拿着烟头往地上一扔，抬脚踩灭。 这时距离他们二十来米的一辆黑色轿车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辆车不是……”陆宽廷话刚出口，就感觉身边一个黑影暴冲出去，霍峥宛如一头迅捷的猎豹，直奔那辆轿车。 “走。”车上的男人笑着踩下油门，黑车刚起步，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撞击声。 霍峥脚用力一蹬，直接攀住了轿车的后车门。 “你不要命了，快下来！”陆宽廷见此吓了一跳，急忙追了过去。 车内两人吓了一跳，没想到霍峥会这么疯。 他一手抓住车顶的凸起，另一只手捏成拳，蓄力后胳膊猛地往前排车窗一撞。 砰！ 驾驶座的男人吓得方向盘打滑，整个车狠狠歪了一下，霍峥用力攀住，不让自己掉下去。 “滚出来！”他沉声道。 手臂高高抬起，又重重落下。 砰！ 砰砰！ 黑车加速往一旁的树林开去，车内男人急了眼，怒骂着找着家伙，不一会就从后座找出一根钢管。 砰！ 最后一击落下，驾驶座的车窗应声而碎，开车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揪住衣领。 “自己滚下来，还是我把你弄出来？”霍峥半个脑袋都伸了进去，盯着他的眸子又狠又沉。 “你这个疯子！”那人怒骂着，手中猛打方向盘，想把他甩下去。 副驾驶的男人手握钢管，举起就往霍峥脑袋挥去，他偏头躲过一击，手上用力一扯，直接将驾驶员提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要撞上了！” 霍峥看着近在咫尺的一棵树，笑得十分瘆人。 “那就一块死。” 砰！ …… 陆宽廷赶到时，霍峥正拿着灭火器往黑车的引擎盖上喷。 地上躺着两个人，看起来虚弱极了，其中一个人捂着脖子咳嗽不停，整张脸泛着紫青。 “怎么回事？”陆宽廷跑过去，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他缓了一会，这才注意到霍峥的衣服被撕烂了一块，露出腰部紧凑结实的肌肉，手臂上还有一道红痕，狼狈程度仅次于地上躺着的两人。 霍峥没说话，见车里的浓烟彻底熄灭，他这才扔掉手中的灭火器，往那两人走去。 “妈的，疯子。” 那人继续骂着，霍峥想都没想，抬脚就踹了过去。 “唔……”那人闷哼一声，重重摔在地上，脸颊顿时擦掉一块皮，显得十分狰狞。 “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那人怕了，几分钟前，他还举着钢筋往霍峥头上挥，而现在，那根钢筋已经被折成了一个弧形，可怜地扔在几米远外。 霍峥依旧没说话，唇抿得紧紧的，他看着开始求饶的男人，接着又是一脚。 这是车站附近的一片树林，平时没什么人来，就连路过的车辆都很少。 痛苦的呻吟渐渐弱去，那人趴在地上，眼底染上一抹死灰。 而刚才那个驾驶员，也早就吓得尿了裤子，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刚才差一点，他们就撞上那堵墙，那种生死一瞬的恐惧，在脑中久久不能散去。 陆宽廷被他的举动吓到，走过去拦住他。 “适可而止。” 霍峥淡淡瞥了他一眼，抬手推开他，“你倒不如问问他们对蔺洁做了什么。” 陆宽廷一愣，“是他们做的？” 地上的男人颤抖道：“对不起！那晚是我们色心迷了眼，不该对她有想法……” 陆宽廷想起刚才蔺洁痛苦的模样，蹲下身一把提起那人的衣领，“你们都对她做了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道歉，还是道歉。 他们很聪明，知道在弱肉强食的社会下如何分辨能力的高低，霍峥人高马大一身腱子肉，几肘就能击破车窗。另一边的陆宽廷虽然身形不如他，但明显也不是个好惹的主。 他们开始意识到今天好像招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霍峥走到最开始那个男人身边，拎小鸡般将他提到一边。 “刚才你说她换男人是什么意思？” 那人痛苦地捂住受伤的脸，“上次，上次有个男的救了她……” 陆宽廷皱了眉，“是谁？” “不知道，我听见那女的叫他靳什么。” 姓靳。 陆宽廷立马想到一个人，结合前段时间蔺洁说同学聚会的事，那时他忙工作没空去。 原来是那天发生的事。 “靳洵渊。”他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一旁的男人听见了，说就是这个人。 霍峥放开他，走到陆宽廷身边，问道：“是谁？” 陆宽廷的面色变得有些古怪，“不应该啊，这么多年了，难道他还……” “还什么？”霍峥继续问。 “以前高中班里，喜欢过蔺洁。” 同学会的事，蔺洁有告诉过他，但那晚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直到今天。 霍峥的脸一点点沉下去。 “这两人怎么处理？” 陆宽廷看了眼瘫坐在地上的两人，又看了看近乎报废的黑车，完全不敢想象当时发生了什么。 “先报警。”霍峥往回走，“车牌前后不一致，让警察查查，就说这两人出了车祸。” 男人最终为自己的挑衅行为买单，警察到现场后将车牌报送给交管所一查，没想到还真是辆丢失一周的套牌车。 树林四周没有监控，车辆前段撞得几乎报废，两人本就理亏，加之霍峥一脸淡然说他路过这里发现出了车祸，还“好心”将他们救出，一旁的陆宽廷说他是目击者可以作证。 两人的犯罪前科也被一一调出，为首的警察瞅了半天乐道：“你俩才出来多久又犯事，得，老实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吧。” 这下两人百口莫辩，垂头丧气又被押上了警车。 “演得挺像。”陆宽廷拍了拍了衣袖上的灰，“差点连我都信了。” 霍峥嘴唇依旧紧紧抿着，眼底的那层雾霾还没散去，整个人周围的温度都比平时低几度。 “你配合的也不错。”他淡淡道。 “衣服破了。”陆宽廷好心提醒他。 霍峥低头看了看腰间扯开的口子，衣服破了不是问题，关键这是蔺洁昨晚给他买的…… 他将陆宽廷送到公司后又去了趟商场，重新买了件一模一样的衣服后才开车回了镇上。 配气站几人围着他不放，一个劲问事情办得怎么样，霍峥一拳放倒一个，坐在凳子上惬意一靠，嘴角勾起的笑耐人寻味，“活都干完了？” “干完了。”不知为何，众人感觉霍峥问这个问题时像是在挖坑。 “挺好。”霍峥随手拿起桌上的安检手册一翻，“陈风小杜，去东街探管，十三阿蛮，重检管道防腐，” “啊……” “峥哥饶命，外面太阳多大啊。” 霍峥瞥了一眼窗户，夏日晚上七点的太阳说烈不烈，倒还是带着几分灼人。 “那行，明天中午再去。” 这下几人顿时不出声了，抄上家伙就往外跑。 “峥哥，那我呢？”龙云小心翼翼往前走了两步。 “守站。”霍峥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扔给他，龙云伸手一接，发现多了一卷钱。 “峥哥你这是？” “借你车的油费。” “五百呢，要不了这么多。”龙云说着就要把钱还给他。 霍峥没接，朝他扬了扬下巴道：“收着，没准以后还找你借车。” 上次二手车事件后，霍峥还是决定先攒攒钱买辆新车，只是他存款里剩下那些钱算过去算过来，又要新置种植，又要给种植园雇的工人发钱，这一来二去存折数额也就所剩无几。 龙云知道他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索性把钱揣进了兜里，“那峥哥以后有需要你尽管说。” “嗯。”霍峥起身，把桌上的资料叠成一摞拿起，“沈婷呢？” “她今早回去了。” 霍峥不在的这两天，沈婷每天变着花样折腾他们几个，一会要喝什么奶茶，一会要吃什么水果。镇里哪有这些，龙云差点就要冲到市里去给她买了。 最后沈婷只是笑着说什么受不了就叫霍峥赶紧回来，他们哪敢啊，一个个只能硬着头皮伺候她。 阿蛮背地里愤愤不平，说怪不得峥哥当年会跟她分手，仗着投资几个钱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转头又换上一副狗腿样，龙云打心底佩服阿蛮的能屈能伸，最后还真就坚持到那位大小姐回了城里。 沈婷本来还想多待几天，但她投资其口镇这件事不知为传到了她爸耳朵里，没办法只好先回去平定他老人家。 有了这笔投资，镇里许多必备场所逐渐建设起来，周经理来过镇里几次，说像哪个庙哪座山都可以划为景点。 短短一周过去，街道上路都整洁了不少，居民开始注重环境保护，学校也加强了对孩子的文化传承灌输。 霍峥最近忙着开建草莓基地的计划，花了笔钱请来专业团队，又购置了不少种苗和大棚。 工作闲余时间都花在了课程学习上，种植的事大部分是交给雇的工人，但自己总得学点什么，才不至于遇到问题一窍不通。 后来蔺洁跟他打视频电话，问他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眼底的黑眼圈都快堪比大熊猫了。 霍峥把镜头移了移，只留给她一个下巴和喉结。 “最近忙吗？”她盯着霍峥活动的喉结，莫名有些心痒。 霍峥正在看视频做笔记，他没空去现场听课，都是在网上买的直播教程。 “这段时间忙忙，以后就好了。” “我看最近的天气不太好，你工作时注意安全。” 每年的七八月降雨量大，天气变化莫测，尤其在山区，极端天气下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 课程最后一分钟讲完，霍峥关上笔记本揉了揉眉心，“你呢，最近工作怎么样？” 说起这个蔺洁就来气，原计划半个月完成的工作被临时加了行程，她们一周后又要去别的地方出差。 看着屏幕那头哀怨连连的蔺洁，霍峥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这么忙？下次去哪里，我来找你。” 惊喜在眼中一闪而过，蔺洁叹了口气，“别了，挺远的，你现在又没车，忙你的。” “嗯。” 两人沉默很久，霍峥隔着屏幕描绘她的轮廓，像是要把那一颦一笑都刻进记忆里。 后来天气果然大变，整个市都笼罩在阴雨连绵中，其口镇接连三天不见阳光，镇里施工队进城被迫终止。 这天霍峥一行人刚冒雨从东街回来，就接到何大娘的通知，说上游水位暴涨，政府正在商讨开闸放水。 其口镇地势低，河流多，上游一放水，必将淹没大半个小镇。 镇里召开紧急会议，开发队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损失暂可不记，主要是村名们的农田和果树，洪水一旦爆发，暂且不提作物在淤水中浸泡会有什么后果，就是洪水退后的清理工作都难以估计。 前段时间村名们花大价钱买来的果树，还没等来第一波收获，就将面临巨大的灾难。 一时间谁也没有心情去开展什么文旅小镇了，家家户户愁眉苦脸，多年积攒的钱眼看就要付之东流，有些坐不住的人甚至结伴到何大娘家讨要说法。 当初是你说种树可以赚钱，现在我们一分钱没捞到，上游要放水，这日子还怎么过？ 第98章 大收购 一时间大家活也不好了，三天两头就往何大娘家跑，眼看着放水在即，龙云也好几天没有来配气站。 霍峥是中午去吃饭的时候遇见他的。 镇上细雨绵绵，他伞也没打，勾着背，头埋得很低，生怕被人看见一样。 路过一个路口时，霍峥一把将他扯到了路边的雨棚下。 “峥哥！”龙云被吓了一跳，惊呼的同时又压低了声音，贼眉鼠眼往四周看了看，轻声道：“你做什么，吓我一跳。” 霍峥甩了甩微微打湿的头发，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我还想问你在做什么，一副猥琐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街溜子。” 龙云一张脸瞬间垮了下来，“峥哥，我也没办法，现在镇里人见了我就追着讨说法，你说我哪懂这些啊，当初谈好的镇里的树大家自愿购买，谁知道会出这档子事，我妈那更不用说了，前些天差点跟人动起手来。” 说到青皮果树的购买，当初镇里果树的第一批销售是按照当时参与了采摘的人头来分配的，后续果树的购买也是统一价格，数量不限，全凭个人能力。 整个镇果树加起来将近两千棵，分布于各家各户园地里，有少部分地势较高的村民躲过一劫，没有参与这些天的讨伐，剩下大部分就难处理了。 “那么多树，真要赔偿，我家怕是把地卖了都不够赔的。” 龙云满脸焦急，在雨棚下来回踱步，有一两个村民经过，他又急忙侧身站在角落，生怕被人发现。 霍峥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抱歉啊峥哥，跟你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你吃饭没，要不要去我家吃。” 霍峥心里默默计划着什么，“何大娘在家？” “在的。” “那走吧。” 霍峥平时难得去他家吃，因为这几天村民的不满，何大娘也没心思捣腾什么饭菜，剩菜剩饭往桌上一端才看到霍峥坐在那里，连忙说出去再买点吃的。 霍峥起身拦住她，“何大娘，今天我来是有别的事要说。” 龙云一愣，“啥事啊峥哥？” “关于村里那些要赔偿的果树。” 霍峥顿了顿，“你们先坐，我说说我的想法。” 这个想法他在前几天就考虑过几遍了。 霍峥家空地的地势高，根据往年放水的经验来看，他家是低于洪水线的，所以他便有了从低地势村民手中收购果树的想法。 “呀！你真这么想？”何大娘猛地站起身，“你可知道那是多少棵？可不是笔小数字啊！” “我知道。”霍峥拿出手机，点开计算器算着。 “我现在的钱，也买不起那么多树，所以我想先以当初卖价的一半来收购，当然作为赔偿，我愿意将果树一半产量的收益分给他们，但前提是他们要参与果树的栽培和打理。” “我算了一下，剩下的地有一部分我要种植草莓，再剩下的一部分，按照现在种植密度，还能再收购八百棵左右的果树，到时候麻烦你们帮我说说，看有谁愿意把果树转卖给我的，我都收，八百棵，收满为止。” “这样一来对大家都好，他们也不亏，后续的收益拿一半，等于只是换了个种植地，等水退了，他们的地还能种别的东西。” 他一番话把龙云母子说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好，你这法子好！”何大娘说着就去拿手机，“我这会就跟他们说，抓紧时间，再不移树就来不及了。” 龙云起身握住霍峥的手，“哥，你就是我亲哥，太他妈牛了，我早该找你商量的！” 霍峥笑着拉开他，“谁都是你亲哥行了吧。” 这件事凭良心来讲，他确实是血赚不亏的一方，半价收购，收益平摊，本就理所应当，但他好就好在找了一批免费劳动力，谁家的树谁来打理，产量关乎着自己的利益，谁不努力干活？ 说白了他就是出了一片地，剩下的只管坐收其成。 何大娘半晌后也反应了过来，指着霍峥笑道：“你小子，还是有点生意头脑。” 霍峥摸了摸鼻子，心道我再不动动脑子赚钱，媳妇就娶不到了。 消息下午就发布出去，霍峥本以为村民会讨价还价，却没想到不到三个小时，报名的量就达到了八百，除去低地势几家舍不得那一半价格的，剩下几乎全都应了下来。 果树扎根没多久就进行第二次移栽，存活风险大大增加，好在根据霍峥给出的要求，自家的树自家挪，就算有枯竭也是平分损失，村民为了降低成本，移栽过程倒也进行得井井有条。 田地的划分，果树的加固，标记，每一点都在计划中稳妥完成。 终于，在霍峥这个互惠互利的方法下，第三天上游开闸放水时，镇中八百多棵果树免于洪灾。 他这几天白天忙工作，下班了就去地里观察情况，一晚上就睡四五个小时，第二天又接着早起，饶是每次都把镜头移向别的地方，蔺洁也很快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你胳膊怎么回事？”蔺洁敷着面膜，开始收拾行李。 最后一站工作完成，后天他们就能打道回府，她正在某软件里查看离其口镇最近的动车车程。 霍峥换了个角度，将被树枝擦破的伤疤遮住。 “巡线的时候不小心挂到的。” “最近很累吗，白天给你打电话都没接。” “嗯，上面有检查，我们站折腾好几天了，都没睡好。” 蔺洁不由地心疼起来，“什么检查啊，又是形式主义吧，就知道迫害底层工人，回头我帮你骂。” 霍峥笑了笑，“别闹，人这是正事。” “我忙完了。”蔺洁突然认真道，“上次说了的，一忙完我就来找你。” 她的面膜有些大，皱皱巴巴贴在脸上，但那双眸子却明亮得很，看得霍峥心里软得不行。 “好。” 蓦的，他突然想起什么，“你什么时候来？” “后天，怎么了？”蔺洁刚订的车票。 “镇里洪水刚过，淤泥臭得很，我怕你来了不方便。” 蔺洁想了想，反而道：“怎么会，我还能来帮帮忙呢。” 霍峥看着她，淡淡说了声好。 我再也遇不到你这么好的人了。 无数个瞬间，他都会发出同样的感叹。 第99章 果园大户 退水后的清淤工作进行得十分顺畅。 村民像往年一样，自发清扫街道和农田里的淤泥，谁也没想到的是，第二天镇里就来了几车队解放军，他们训练有素，分发食物水源，有的清扫淤泥，消毒善后。 往年要半个月才能打扫干净的残局，在百来个军人的帮助下，短短两天就完成了。 蔺洁到的时候何大娘正组织村民清洗街边的路牌墙面，她望着一辆辆驶出的军绿色卡车，有些茫然道：“你们这待遇还挺不错的。” 霍峥小心举着她的箱子，有力的手臂攀附几根明显的青筋。 “往年可没有这阵仗。” “那以前是你们自己打扫？” “嗯。” “难道是因为小镇要开发的原因？” 霍峥把箱子往肩头抬了抬，慢条斯理道：“谁知道呢。” 阴雨天过去，气温回升，蔺洁的箱子像是装了个小山，看着不大，分量十足。 霍峥的汗水从额角流到下颚，蔺洁劝他把箱子放地上拖着走，霍峥摇头拒绝，说洪水刚退，到处都是细菌，回家又塞了包军队分发的口罩给她。 “这几天尽量别出去，出去记得戴好口罩。” 蔺洁住进了霍峥家里，但她不敢待太久，蔺家老两口那边也是陆宽廷帮忙拖着。 “那你呢？”回到家，她换了身衣服，棉质长裙贴合纤细的身躯，像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霍峥缓缓走向她，大掌轻轻一揽，就将人贴近了怀里，随即又低下头，轻嗅着蔺洁颈间的清甜。 “我得工作，最近还要继续忙，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回来弄。” 蔺洁被他弄得咯咯发笑，抬手在他结实的胸膛轻轻推了推，“什么时候可以休息？” 霍峥思考了一会，想起一周后市里会有个草莓种植的专项培训，那天他正好可以腾出个时间去听听。 “那我跟你一起。”蔺洁应得很快，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 “我喜欢吃草莓，霍峥，你一定要把草莓种得又大又甜！” “好。” 蔺洁今天出门时洗过澡，一头长发蓬松又靓丽，霍峥半个多月没见到她，早就有些心猿意马。 粗粝的大掌抚过腰间，他稍一用力，蔺洁就被举了起来，霍峥腾出手拉着她攀上自己脖子，又去拉卧室的窗帘。 房间顿时陷入黑暗，蔺洁被他放在床上，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了。 倒是霍峥，因工作原因，常年夜巡管线，此时就是屋内光线昏暗，他也能依稀辨别出床上人的轮廓来。 于是他伸出手，轻抚着蔺洁的脸颊，精准找到黑暗中的一抹艳红，汹涌的吻顺势压下，蔺洁轻哼一声，有些承受不了他的力度。 床铺被压出深凹，细细密密的摩挲声缠绵溢出，黑暗中感官无限放大，蔺洁沉沦的最后一秒勉强回神，掐了一把身上的人道：“别留印……” 霍峥喘着粗气嗯了一声，抬手将她翻了个身，精壮的胸膛温柔地贴上光滑洁白的后背，烫得蔺洁浑身颤抖。 他沉着眸看着她的颈线，几乎是不可控制的就吮了过去。 事后蔺洁对着浴室的镜子反复看着从颈到后腰的红痕，默默叹了一口气。 …… 晚上是在龙云家吃的。 因为霍峥的帮忙，村里前段时间争闹声终于压下，何大娘在厨房忙前忙后，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往年上游泄洪，退水后不管是清淤还是善后，都由村民自己处理。今年形势大变，政府不光帮忙，甚至还拨了一笔不小的慰问金。 何大娘又惊又喜，跟镇里几个领导盘算一番，发现这笔钱分发到每户人家里后，剩下的还能为镇上添置几处公共设施。 “蔺姑娘就是咱们镇的福星，要不怎么每次你来都有好事发生呢。” 何大娘笑得只剩条眼缝，“快多吃点，这些是军队发的东西，干净着呢。” 蔺洁忙挥手，“何大娘你可真会开玩笑。” “也是多亏你为咱们镇画那宣传画，虽然没评上前几名，但好歹被人旅游公司看上了，这才有了被投资的机会，上回那沈小姐来咱们镇一看，那叫一个喜欢得不得了，我说现在的姑娘啊，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事业做得比男人还好。” 何大娘念叨着，殊不知她这一番话下来桌上几个人都微不可察地变了脸色。 霍峥轻咳一声，给蔺洁夹了一筷子菜。 蔺洁淡淡道：“别给我夹。” 龙云打着圆场，“妈，你怎么越扯越远，对了峥哥园林最近怎么样了？果树成活率都还行吧？” “还不错，枯了十来棵，按照约定跟大伙平摊损失了。” 蔺洁捧着碗疑惑道：“园林不是早就打理好了吗，怎么还会有枯掉的？” “蔺洁姐，说出来怕吓着你，咱峥哥现在是镇里的果树大户，等年底一收获，那产量可不得了。” “过了过了，这花还没开呢你就掰扯收成，别捧杀我啊。” 蔺洁听着二人的对话越来越懵，不禁戳了戳霍峥手臂，“到底什么情况啊？” 霍峥放下碗筷，盯着她看了两秒，神秘道：“果园扩建了。” “扩建？哪来的树？” “上游泄洪，有的村民果园会被淹，就转售给我了。” 蔺洁终于反应过来了，琥珀色的眸子微微震惊，“你收了多少？” “不多不少，现在正好一千左右。” 蔺洁被震得没了声音。 “草莓基地的建设也在计划实施中，等这块做好，我家基本就没有空地了。” 要不是蔺洁出主意，他家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地估计会荒一辈子。 等到晚饭结束，蔺洁帮着何大娘收拾了卫生，这才走到霍峥身边，有些担忧道：“你弄那么多东西，万一亏本了怎么办？” 她多少有些了解，霍峥的这些钱，要么是他这么多年来攒的，剩下的大部分估计是当年他父母身亡拿到的赔偿金。 “你手里还有多余的钱吗？够不够用？” 霍峥搂过她，似乎有些不太想提这个。 “别担心，我有数的。” 第100章 拔草 蔺洁委婉想要帮助他，却被霍峥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 留出来种植草莓那几亩地杂草太多，村民都忙着清扫镇里和捣腾自家的果树，没了人手，霍峥只能亲自下地。 蔺洁闹着要一块去，霍峥拿她没办法，给人好好戴上口罩，又拿了把太阳伞这才出门。 空气中隐隐飘着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些淤泥留下的腥臭，蔺洁不禁皱了皱眉，心里盘算着要在网上买一些酒精消毒液。 两人走到田地时，正看见胡豆豆跟他几个小伙伴在扔石头玩。 胡豆豆一见蔺洁，把手里赢来的小石子往兜里一揣，撒丫子就跑了过来。 “蔺洁姐姐！” 胡豆豆脏兮兮的手还没碰上蔺洁，就被霍峥一把抓住后领给提溜了起来。 “不回家帮你奶奶干活，又跑出来玩。”霍峥对他毫不留情，任凭胡豆豆在空中蹬腿也不放人。 “霍峥哥哥，放我下来！” 话不见效，胡豆豆只好把希望寄托于蔺洁身上，“蔺洁姐姐，你帮帮我吧。” 他玩得连脸上都沾了一层灰，看起来狼狈不堪，一旁的小伙伴平时被他赢了不少弹珠，此时见他吃瘪，自然是笑得东倒西歪。 蔺洁笑着去劝霍峥，“好了，你快把他放下来，人在小伙伴里的地位都被你拉下来了。” 霍峥抬手又在胡豆豆屁股上拍了一下，“刚退水就跑出来，不是皮痒了是什么。” 胡豆豆揉了揉发疼的屁股，一溜烟就往蔺洁身后躲。 蔺洁大致数了一下，有六个孩子，于是埋头往背包一翻，果真还摸出一袋没拆的口罩来。 “来，你们都过来，把口罩戴好，这几天空气里有细菌，要注意卫生。” 孩子们也就七八岁的样子，稀奇地往她手里一凑，什么泥手泥脸糊了蔺洁一身。 胡豆豆立马站了出来，腰板一挺，老气横秋道:“都排好队，一个一个来，谁不听招呼的，小心霍峥哥哥揍谁。” 霍峥闻言就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蔺洁笑着帮每个孩子把口罩戴好，又叮嘱他们不要去玩还没清理的脏泥巴。 她说话本就温柔细腻，跟孩子说话时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带着盈盈笑意，秀丽的眉眼看得好几个小男生红了脸。 霍峥将她往一旁拉了拉，宽大的手掌绕过腰间的裙带，掌着她就往自己身上贴。 “还挺有孩子缘。” 蔺洁被他弄得有些害羞，抬手轻推道:“你别这样，他们都看着……” “这有什么。”霍峥知道她脸皮薄，听话地松了手，又转头看向那群孩子。 “这个姐姐是谁？” “你女朋友！” 几张稚嫩的声音响起，甚至还有两个稍大的孩子在一旁挤眉弄眼。 “真乖，回头给你们买零食。”霍峥掏出一根烟，啪地点燃，打火机在手中轻轻一抛后又稳稳接住，顺势揣进了裤兜。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蔺洁在一旁愣了三秒，“你真像个二流子。” 霍峥闷笑两声，朝几个孩子摆手，“行了，都一边去玩。” 胡豆豆走上前问:“霍峥哥哥，你要做什么？” 蔺洁的口罩是成人戴的，小孩子脸小，戴着有些松垮，她就给他们每个人都紧了紧挂绳，但还是有些不太贴合。 胡豆豆说话时，还时不时用手拨一下耳后的挂绳。 “拔杂草。”霍峥走到一棵枝叶茂盛的树下，抬头望了望烈日，对蔺洁道:“你先回去吧，这里太热，蚊虫也多。” 蔺洁摇了摇头，“我带了花露水，正气液。” 说着她还晃了晃手中的太阳伞，“你忙你的，我去看看果园。” 她是执意要跟着霍峥过来，但没有要下地帮忙的打算，先不说她会不会做，就是一铲子往地里一扎，她估计都没那力气。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霍峥从包里拿出尼龙手套一戴，长腿一跨就迈进了田地。 因前几天下雨，这块地目前也不算太干，踩下去脚底微陷，杂草也比较好拔。 “霍峥哥哥，我来帮你。”胡豆豆脱了鞋就往里跳。 “别闹。”霍峥转身就去拉他，哪知他滑溜得跟条泥鳅似的，小孩子体重轻，踩到泥地里不容易陷进去，很快就跑出十米远。 另外几个孩子大概是觉得好玩，纷纷脱了鞋也跳了进来。 “都把鞋穿上。”霍峥提高了音量。 孩子们不听他的，很快乱作一团，拔草的拔草，摸石头的摸石头。 耳边顿时响起一阵孩童的嬉闹，但话又说回来，他们闹归闹，手里的动作却丝毫不慢，草根拔得干干净净，没一会就在田坎上堆了个小山。 山村里的孩子从小熟悉农活，他们把这当成平日娱乐项目的一种，霍峥在这群孩子嬉闹声中思绪也渐渐飘远。 蔺洁看起来也很喜欢小孩。 如果他们能有个孩子…… “啊！” 尖锐的叫声打破他的思考，一个孩子抱着脚坐在地上，指缝间有鲜红的血液流出。 很快四周的孩子就朝他跑了过去。 “怎么回事？” 霍峥快步走过去，因为体重原因，他的每一步都会陷进地里，再艰难地抬脚迈出另一步。 “疼。”孩子眼里蓄了泪，正努力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我看看。” 霍峥把他抱起，放在田坡上，孩子的脚底裂了道口子，鲜血有些止不住。 像是踩到地里什么尖锐的东西给划破了。 “都把鞋穿上，不准再下去了。” 霍峥一把抱起那个孩子，“我带你去医院。” “胡豆豆。” “我在我在！”胡豆豆一边扒拉脚上的泥土一边提着鞋跑过来。 “你去找到蔺洁，跟她一块去龙云家，你们其他人也别在外面瞎逛，都老实回去。” 孩子脚上的伤耽搁不得，霍峥抱着他就往医院方向走去。 胡豆豆找到蔺洁时，她正在果园拍照，果树的枝干，树叶，嫩芽的颜色和大小，不同方向果树的差异，每个小细节都关乎着未来的产量。 “蔺洁姐姐。”胡豆豆喘着粗气跑到她身边，将刚才的事阐述了一遍。 蔺洁有些担忧，摸出手机给霍峥打电话，那头却迟迟没有接起，她蹲下身拍了拍胡豆豆肩膀。 “你先回去，我再拍些照，一会我就回来。” “可是霍峥哥哥叫我跟你一块回去。” “半个小时后我就回来，好不好。” 胡豆豆歪着脑袋，无奈道:“那你可要快点，不然霍峥哥哥知道肯定会担心的。” 第101章 急诊室 看着胡豆豆离开的背影，蔺洁转身又进了果园。 上次她有了解过许槐的食品加工厂，发现他那里面做水果罐头的合作商还不少。 蔺洁通过许槐的人脉，结识了一些同样经营果园的老板，他们经验丰富，栽培有道，大概是基于许槐的面子，也十分乐意跟蔺洁分享种植技巧。 蔺洁不懂这些，但她想把整理来的资料做个合集，然后发给霍峥。 照片拍了不少，等她手机开始提示电量不足时，蔺洁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逗留了快一个小时。 因为一直打着伞的缘故，她并没有发现头顶云层的变化。将手机放回包里后，才感觉四周的温度有些低，连风都比刚才来的时候大了些。 像是要下雨。 轰隆。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头顶就传来一阵雷鸣。 蔺洁被吓得脖子一缩，连忙往外走去。 霍峥的园林很大，因为大部分都是刚从其他村民家移栽过来的，园林没来得及做标识和路牌，蔺洁在果园绕了很久，才勉强走上土路。 可马上，她就反应了过来。 她好像找不到回去的方向。 雨点几乎是顷刻间就落了下来，噼里啪啦砸在雨伞上，像是要砸出几个洞来。 某段回忆涌上心头，她想起来其口镇的第一天，也是遇上了这样恶劣的天气。 空气湿润得很快，她的口罩被飘进伞内的雨水打湿，黏在脸上非常不舒服。 蔺洁干脆一把摘了口罩，顿时被空气中的水汽呛了一口，咳嗽半天好不容易缓下来后，又隐隐闻到了残留的淤泥的腥臭。 得赶紧回去。 她掏出手机，给霍峥打电话。 信号格却全灭。 蔺洁不由紧张起来，她挂了电话，握紧伞柄，快步顺着果园一旁的土路走去。 就两个方向，她自我安慰道，乱选一个也有一半的可能走回去。 …… 霍峥把孩子送到医院后，医生很快为他处理了伤口。 口子不大，没有缝针，干净的医用纱布一缠，要不了多久伤口就会结痂愈合。 孩子的家长很快赶来，好在受伤不严重，家长也知道孩子顽皮的性格，拉着教育了两句就背着小孩离开了。 两人走后，霍峥这才注意到外面有些微变的天，他拿出手机给蔺洁打电话，那头却总是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 园林位于深山，地势偏僻，一遇到恶劣天气，信号就更加糟糕。 他内心有些烦躁起来，转而给龙云打了过去。 “峥哥，啥指示？” “在家吗？” “在啊。” 龙云正在帮着何大娘分配政府发送的灾后重建物资。涨水后镇上水源不干净，矿泉水一车一车地往镇里送。 霍峥松了一口气，“胡豆豆跟蔺洁都回来了吧？” 电话那头很快响起胡豆豆的声音，“蔺洁姐姐说她一会才回来。” “她还没回来？” 龙云在旁边一听，大概也猜出了什么，“别担心，跟她打电话联系了吗？” “没信号。”霍峥顿了顿，“先挂了，我去找她。” 算上这次，蔺洁也只是第二次去果园那边，她对山路不熟悉，一路磕磕绊绊被霍峥拉着才走到的果园，现在她一个人怎么找得到回来的路。 是他大意了。 霍峥走出医院没多久，暴雨就倾泻而下，摩托车在雨天完全没法骑，汽车又开不进去，霍峥只好冒着雨抄近道往那边走去。 这个季节的天气变幻莫测，半个小时前还烈日当头，现在整个小镇已经泥泞一片。 路边有些没来得及清扫的淤泥又被雨水冲刷进了街道，下水道还未完全疏通，很快小镇积水就没过了成年人的脚踝。 山路更是泥泞不堪，霍峥一路走得小心翼翼，却因始终绷着神经，好几次都差点滑倒。 路过一处废弃的茅草屋，霍峥停下来继续给蔺洁打电话，然而电话那头依然无法接通。 蔺洁是在第二个惊雷当头劈下时摔倒的。 脚下的泥路又湿又滑，她摔倒的时候头重重磕在了突出的岩石上，当场昏了过去。 霍峥找到她时，天色几乎全黑了下来。 村民忙着清扫家门口的积水，政府发放的防洪袋很快派上用场，家家户户都摆了不少，堵在院口，抵御了大部分的雨水淌进。 救护车的声音夹杂着雨声，很快淹没在黑夜中。人们交谈着，说今年不仅天气难测，就连雨量也大得可怕。 …… 田莉拿了毛巾递给霍峥，“擦擦吧。” 霍峥如同一根木桩，从蔺洁被送进急救室那一刻开始，就杵在原地没有动过。 脚边已经淅淅哒哒淌了一地水，霍峥眼皮都没抬，接过毛巾时小声说了声谢谢。 龙云一家很快赶到，何大娘上前拉着田莉的手问情况怎么样。 田莉摇了摇头，“我不太清楚，你们耐心等等吧。” 龙云走过去拍了拍霍峥的肩，那一瞬间，他明显感觉到这个比他高出一个头的男人正在发着抖。 他转头去看霍峥，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近乎无神的黑眸。 “峥哥。”龙云喊他。 没有任何动静。 霍峥满脑子都是发现蔺洁时，她身下猩红一片的雨水。 她头部不知道哪里受了伤，血不知道流了多久，人不知道何时失去的意识。 他只记得将她抱在怀里时的那种冰冷，那种绵软无力，要不是她鼻尖还有仅存的一丝微弱呼吸，霍峥差点就以为…… “家属在哪里？” 身后响起急救室门开的声音。 霍峥如同灵魂回体，下意识就抬脚走了过去。 “我是。” 医生摘了口罩，盯着他三秒后道:“我是说，直系亲属有没有在场？” “什么意思？”霍峥僵了一下。 “如果不在，请尽快联系一下。”另一位医生走了过来。 “病危通知书需要签字。” 第102章 恶意挑衅 霍峥给陆宽廷打了电话，他那边很快联系上蔺家两口子。 车程太远，他们赶到时，霍峥已经签了字。 “我的女儿啊，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绝不饶你！” 蔺母哭倒在蔺父怀中，霍峥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双拳握得紧紧的，连眼眶都微微发红。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霍峥抬头，看见一张陌生的脸。 “你好。”男人礼貌伸手，“你就是蔺洁的男朋友吧，我是她同学，靳洵渊。” 靳洵渊。 霍峥很快将这个名字和某个人对上号。 陆宽廷的电话来得急，他的车送去保养了，蔺家司机最近又在休假，两口子没办法，突然想起上次靳洵渊来家里时留过电话，想都没有就拨了过去。 霍峥没什么兴趣认识这个人，淡淡说了声你好就往病房门口走去。 “不想跟我聊聊吗？”靳洵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跟你有什么好聊的？ 霍峥停了脚步，“你想聊什么？” “说实话，我有点失望。” “你在莫名其妙说什么？” “我至少觉得她看上的人，应该是在事业或者履历上比较出色的。” 霍峥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笑了笑：“这些话我都听腻了，你省省吧。” “难不成你觉得你自己配得上她？” 两人距病房还有一些距离，这边的交谈声并没有传到蔺家两口子那里。 “配不配得上，不是谁说了就能算的。” 霍峥心里有些烦躁，蔺洁现在情况不明，他还要跟这个男的扯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那要是蔺洁亲口告诉你，你不配他呢？” 霍峥终于转头看向他，“别逼我在医院动手。” “这么暴力？”靳洵渊笑得人畜无害，压低了声音道：“怪不得阿姨老是担心以后蔺洁会被家暴。” 他的每一句挑衅都刺激着霍峥逐渐暴躁，这点陆宽廷曾经提醒过他，靳洵渊是个令人琢磨不透的人。 二人相比起来，陆宽廷对霍峥的好感远高于靳洵渊。 “闭嘴。” 霍峥阖眸，他感觉得到这个人是在有意挑起事端，虽然不清楚原因，但他目前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交流上。 “忘了告诉你，我已经联系上了一家私人医院，再过几个小时，专车就会将蔺洁接走。” 靳洵渊话说得很慢，像是要把那一字一句都揉进霍峥耳朵里。 “不出意外的话，蔺洁再也不会来这个镇了。” 霍峥猛然转身，气势汹汹朝他走来，“你他妈放屁。” 靳洵渊不疾不徐，“别激动，我只是阐述事实，蔺洁伤得这么严重，她家人本来就不喜欢你，你凭什么觉得你们还有可能？” “仗着蔺洁喜欢你？大家都是成年人，你能不能……” 靳洵渊话没说完就被霍峥一把攥住了领口。 他手臂稍一用力，就将靳洵渊提得踮起了脚尖。 “我说了，别逼我在这里动手。” 靳洵渊勉强站稳，狭长的眼尾依旧不知死活地勾着笑意，“你在怕什么，怕我说出你不爱听的事实？霍峥，你真以为你能带给她幸福？” 霍峥右拳紧紧握住，靳洵渊的话如同鬼魅般钻进他耳朵，终于他忍无可忍，扬起拳头，携带着劲风就挥了过去。 砰。 年久发灰的墙皮落了两块，掉在地上的一瞬间碎成好几块。 靳洵渊瞳孔放大，看着离他不到三厘米的拳头，终于闭了嘴。 “再有下次，我可不保证会不会打歪。” 霍峥死死盯着他，然后一把松开靳洵渊的领口，转身朝病房走去。 靳洵渊大口呼吸着，强行压下那阵恐惧的心理，半晌，他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一定会让他们分开。 蔺洁的病危通知是在三小时后撤回的。 众人松了一口气，蔺母止住了眼泪，双手合十说感谢老天爷的保佑。 他们两口子，从来时到现在，都没有跟霍峥说过一句话。 霍峥拿来食物喝水，被两口子直接忽视，于是只能将东西放在长椅上。 “守了一个通宵，吃点东西。” 却连蔺母一个正眼都没得到。 私人医院的车在天亮时赶到，脱离危险的蔺洁还没有清醒，戴着呼吸罩，手指夹满各种仪器地被推出病房。 霍峥没有走太近，跟着人群出来时只看到被推上车的她。 随着车门的关闭，他觉得有一些东西正在悄然发生变化。 靳洵渊开着车载着蔺家两口子跟在后面，经过霍峥时，他摇下车窗，朝他笑了笑。 他要赢了。 下了一整晚的暴雨已经停下，霍峥第一次经历这么大的雨，雨水冲刷走了太多东西，甚至连蔺洁的一丝气味都没留下。 龙云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走上前拍了拍霍峥的肩膀。 “峥哥，蔺洁姐还回来吗？” “不知道。” 霍峥垂睫，语气碎得随时都能被风刮散。 刚才蔺洁父母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他这才发现，好像无论他怎么追赶，都跟不上他们要求的速度。 巨大的压力快要让他喘不过气来。 陆宽廷的电话却在这时打了过来。 “他们把蔺洁接走了？” 霍峥淡淡嗯了一声。 “你们镇医疗条件不好，让她来这边治疗会更好。” “我知道。” “你别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陆宽廷忍不住了，“不是还要赚钱娶她？” 霍峥无从思考为什么陆宽廷又站在他这边了，只是自嘲地笑了笑，“可能来不及了。” “放屁。”陆宽廷骂了一句。 “昨天下午蔺洁给我传了些照片，是你的果园吧，她联系了几个专家，专门研究种植增产这块，图片我已经发过去了，回头有人联系你记得接电话，这果子产量可以提高，如果采取嫁接，成功的话，还能尝试在外地种植，到时候卖树苗你就发了。” 话题转得太快，霍峥有些太不急思考，最后只是问了一句：“蔺洁昨天下午发给你的？” 这就是为什么她要跟来果园的原因。 “她还没告诉你吧，许槐工厂的合作商，有几个种植大户，她跟人联系一段时间了，说能帮到你……” 第103章 针锋相对 霍峥很快联系上了其中一个种植商，那边听到他的名字，很快就反应过来。 “蔺小姐的朋友对吧？知道知道，这样，明天下午我过来一趟，你有空吧？” 霍峥应下后，将自己后面的时间安排好。 之前蔺洁的老板郑毅维托霍峥去学校做安全宣传的事也在最近定了下来。 地方就在蔺洁家附近的一群小学。 他一夜未眠，连衣服都没换就去了站上。 阿蛮一见他来，就推着人去了二楼的休息室。 “峥哥，你这脸色能吓死人，赶紧睡一会，今天不忙，有啥事我来。” 霍峥确实顶不住了，道了声谢往木椅上一躺，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最近的事多，再加上蔺洁情况未知，他这一觉睡得并不好。 迷糊中感觉兜里的手机在震动，霍峥掀了掀眼皮，没看清屏幕上是谁的名字，接起就拿到耳边。 “喂。” 他声音沙哑，像是渴了好几天没喝水。 “霍峥？”沈婷听出了不对劲，“你怎么很累的样子？” 屋外阳光刺眼，霍峥抬手捂住眼睛，“有事？” “你回镇上了吗？” “嗯。” “我这边忙完了，我来找你。” 霍峥声音没什么温度，“我最近很忙。” “不打扰你，我就来看看镇里的进程。” 霍峥彻底没了睡意。 他撑起身，湿了一夜的上衣在身上粘着有些不太舒服，他想起休息室的衣柜里有两件他的衣服。 “不用，投资的各个环节已经在开展，你没什么需要监督的，镇里刚退水，不干净，你别来折腾。”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勾掉衣服，又拿出另一件换上出了门。 沈婷端咖啡的手微微停顿，苦笑道：“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霍峥实在没有耐心再跟她纠结这些毫无意义的话题，“嗯，挂了。” 阿蛮看见了他，从桌上拿起一瓶没拆的矿泉水扔了过去。 “睡这么会，再去睡会呗。” 霍峥一把接住，拧开灌了两口，“不用了……” 兜里的手机再次响起。 他划开通话键语气不悦：“还有什么事？” 那头陆宽廷古怪道：“你吃火药了？” “……抱歉。”霍峥顿了顿，“认错人了。” “她醒了。”陆宽廷懒得思考他把他认成了谁，直接手机一转，递到了蔺洁手里。 “霍峥。” 蔺洁的声音还有些微弱，气息也不太稳。 他一颗心立马揪了起来，“身体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 “别担心，我没事。”她安抚道，“有点脑震荡，拍了片，问题不算大。” 可她倒在血泊中的画面却一直在他脑中浮现。 “对不起，那会我不该留你一个人……” “不说这个。”蔺洁怕他自责，忙转移了话题。 “陆宽廷都告诉你了吧，其中有个种植商是农科院教授，你要多向他学习，这可是我好不容易要来的联系方式。” 霍峥感觉眼眶有些发酸，“好。” “那个，我妈他们现在不让我去镇里了。” “嗯。” 经历了这样的事，蔺家两口子对霍峥本就没有几分的好感顿时降为负数。 倒是靳洵渊这两天又是帮着安排医院，又是安慰蔺母，弄得老两口更加确定了他对蔺洁的心意。 陆宽廷看在眼里，心里无声叹息。 事情不好办了啊。 打完电话，蔺洁重新躺下，她从陆宽廷那里已经了解到她父母的想法，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她妈没有拿铁链把她栓起来已经是母爱至尽。 “醒了？” 房间门被推开，靳洵渊提着一篮水果走了进来。 陆宽廷有些不自在地走到窗户边。 他不喜欢靳洵渊那种老奸巨猾的狐狸，总感觉他心思重，和善的外表下满是心机。 “嗯，今天的事谢谢你了。”蔺洁朝他笑了笑。 “等检查结果出来，如果没什么大问题，我就转到普通医院，对了，这次的医药单你给我一份，我把钱转给你。” 她一番话说得礼貌又疏远，靳洵渊嘴角僵了一下，又很快重新恢复笑意。 “我们之间不说这个，你好好养伤，医院也别换了，这里我有熟人，有什么事好照应些。” “不行，不然我现在就把钱转给你，这样我心里舒坦点……” “你就顾着你自己舒坦，你想过我跟你爸没有？” 门口响起蔺母的声音，蔺洁暗叫不好，再想装睡已经来不及了。 果不其然，蔺母一进来就将她从头数落到脚，言语间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顺带把霍峥也贬得一文不值，最后又夸奖了一遍靳洵渊的办事高效和为人亲和，总之话里的意思就是这样的好男人你必须给我好好把握住了。 靳洵渊在一旁温文有礼道：“阿姨过奖了，蔺洁是我同学，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蔺母被他的话感动得不行，一个劲说你看你这个孩子，知道的是你心地善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我们家蔺洁呢，哎哟阿姨就是开个玩笑，你可千万别当真。 靳洵渊离谱地红了脸，声音有些低了下去，“我对她，确实还是有些喜欢的。” 蔺洁受不了他跟她妈的一唱一和，眼睛一闭就躺了回去。 “我头痛，你们别打扰我休息。” 现在不管她是装的还是真的，蔺母也不好多说什么，“头痛就好好待在医院，别让我再发现你去那个镇里，一天天到处跑，出了事还不是家里人担心。” 陆宽廷听不下去了，“阿姨别生气了，我们先出去，让她好好休息。” 说着，他低头给了蔺洁一个安心的眼神。 “那我……”靳洵渊还想说什么。 “你也出去。”陆宽廷不给他机会，捉住人的胳膊就往外拉。 靳洵渊小声地嗤笑了一声，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道：“以前你不让我接近她，现在你不要她了，还不愿让给我？” 陆宽廷回头，素来温和的眸子染上一层冰冷，“抱歉，蔺洁不是谁的物品，有些事总要让她自己来做选择。” “做什么选择？让她去选那个山里的穷男人？陆宽廷，你在开什么玩笑。” 陆宽廷理了理衣袖，轻飘飘道：“别这么绝对地看轻别人，现在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靳洵渊像是听到什么笑话，“难不成你真觉得他能做出点什么水花？一个三十岁种地的男的，他能干出点什么？” “闭嘴。”陆宽廷有些怒了，“至少他人品比你干净。” 第104章 误会 这段时间蔺洁不敢轻举妄动，偶尔跟霍峥打打视频电话，还得躲着家里两尊大佛。 值得一提的是，霍峥那边种植进度良好，农科院的专家似乎对青皮果树格外感兴趣，霍峥当即挖出五棵送给他，老专家乐得直拍他肩膀，说就冲你这份爽快，我一定每周都来。 蔺洁恢复得也不错，刚开始还会偶尔头晕，现在已经能下地活蹦乱跳了。 医院给的报告在两天后出院，她发信息告诉霍峥，霍峥只觉日子熟悉，打开备忘录一看这不就是蔺洁老板邀他去学校的那天。 “你来接我？”蔺洁看了一眼门外，把声音压低，“什么时候？” “早上能走吗？”霍峥算着时间问道。 “可以！” 蔺洁几乎是立马答应。 靳洵渊早早就安排好后天早上来接她出院，迫于她父母的威严，蔺洁没有直言拒绝，心里却一直想着该怎么先跑一步。 “好，那到时候电话联系。” 霍峥怕路上堵车，最终还是决定夜晚出发。 龙云爽快地将车钥匙交给他，还一脸神秘地说注意后排。 霍峥没懂他在说什么，他按照导航开到医院楼下，一看时间才五点过，心想蔺洁这个点应该还没醒，于是准备放下座椅休息一会。 结果座椅半天往后退不了，像是被什么给抵住，霍峥转头一看，这才发现座位后有几个大塑料袋。 扒开一瞧，是各种龙云家的肉制品和土鸡蛋，肉类是真空包装，分量大还成色上好。 霍峥笑了笑，一个电话发过去，龙云还没醒，声音又闷又气。 “峥哥，你好歹让我多睡一会，五点过呢就打电话。” “这些东西做什么用的？” “不关我的事。”龙云醒了醒神，“我妈让我给你放上去的，有机会拿给丈母娘。” 霍峥盯着车顶，好半晌才说了句谢谢。 龙云把头埋进枕头，“别煽情啊峥哥，我受不了你这样，好好表现啊，等你喜讯……” 他声音越来越小，霍峥笑了一声，“行，不打扰你睡觉了，挂了。”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霍峥的视力很好，记忆力也不错。 他十分肯定那个将灰色豪车停在街对面，下车时还骚气地理了理领口的人就是靳洵渊。 靳洵渊的出现完全打破了两人原本的计划。 蔺洁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早上五点就过来了。 “很惊讶？”靳洵渊在柜子旁帮她收拾东西。 “是不是来太早了？你想多睡一会的话我就先出去，饿的话我给你带早饭。” 蔺洁不动声色去摸手机，“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接你出院。”靳洵渊表情自然，“你好像迫不及待就想回家了，阿姨托我办的事，我当然要积极点。” 其实前两天他路过门口时，就听到了蔺洁跟霍峥的电话。 他当然不会给霍峥这个机会。 “还睡吗？” 蔺洁木讷地坐在床上，一脸纠结的样子苦恼得很明显。 “不睡了。” “那我把窗帘拉开？”靳洵渊指了指紧闭的窗帘。 “好。” 他动作缓慢而优雅，窗帘拉开的同时他看见了往这边走来的一个人影。 靳洵渊微不可察地笑了笑，转头去给蔺洁倒水。 她在电话里告诉过霍峥病房，于是他很快找了过来。 病房内一向办事不错的靳洵渊不知为什么，一会撞了桌子，一会又把水洒在了蔺洁身上。 “抱歉。”他拿起纸巾走过去，俯身靠近蔺洁，“我帮你擦擦。” 陌生的男性气息很快将她包围，蔺洁第一次发现靳洵渊的个子其实也很高大，几乎能将她整个罩住。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她往后推了推，脊背抵在窗沿，靳洵渊心里默算着时间，伸手往她后腰一揽，“小心。” 他不说不要紧，一说蔺洁还真就倚空，失去平衡的一瞬间她下意识攀住了靳洵渊的肩膀。 霍峥刚走到门口，看到的就是二人你拥我抱的场面。 蔺洁不知靳洵渊的暗中使坏，她脑子一片茫然，不懂为何她怎么挪都挪不上来。 于是霍峥看见他肩膀上的那双手越攀越紧，他的心也越来越冷。 靳洵渊余光瞥见了门外的人影，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手臂终于真正使力，将蔺洁揽了上来。 “抱歉，你先换衣服吧，我在外面等你。” 蔺洁松了一口气，心道你可赶紧出去吧。 靳洵渊病房时，门外已经没了霍峥的身影。 蔺洁趁机给他打电话，那头响了足有半分钟霍峥才接起。 “不来了？”蔺洁微微一怔，“为什么？” “我还有点事，去学校宣传完就得赶回去。” 对于刚才的事，霍峥想或许他应该心平气和地跟她沟通，他可以直接明了的问当时是否发生了什么意外，蔺洁一定会坦诚告诉他。 可当电话打过来时，他话一出口就变了。 “抱歉，我先挂了。” “等下……喂！” 蔺洁看着挂断的电话有些难以接受。 这不像霍峥的作风。 “换好了吗？要不要出去吃个早饭？”门口响起了靳洵渊的声音。 “阿姨给我打了电话，说中午一起去吃个午饭，叔叔也在。” 又是这样。 靳洵渊总是将她父母搬出来，她知道只从除了这件事，老两口几乎就是无条件地信任他，很多时候连陆宽廷说话都不管用了。 “知道了。”她小声应了一句，脑子里乱糟糟的，依旧在思考霍峥为什么会突然变了。 …… 郑毅维去得很早，霍峥在学校随便找了个停车位，很快跟他联系上。 “讲座在三楼会议室，有五个班的孩子来听，他们大部分是六年级学生，你可以循序渐进，尽量把专业名词简单化。” 前段时间燃气事故频发，学校十分重视这次的宣传。 “ppt已经做好，一会你可以先熟悉一遍，等到正式开始时才不会那么生疏。” “霍峥先生以前有做过这方便的宣传吗？” 中年男子在他旁边说个不停，霍峥本就心情燥郁，强压下不爽道：“没有。” “没有也没关系，你可以先接触接触，郑先生是我们学校的董事，他推荐的人一定相当不错。” 霍峥淡淡看了他一眼，“言重了。” 中年男子被他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心里反复确认自己刚才的话是否哪句得罪了他。 第105章 霍琪 ppt有二十来页，霍峥简单翻了翻，发现都是些通俗易懂的基本知识。 最后几页他还没看，教室里已经有学生陆陆续续进来了。 他把ppt翻回第一页，台下领导走过来问道：“怎么样？” “没什么问题。” 领导一喜，回到台下组织起纪律来。 讲座很快开始，霍峥以前有过在镇上跟村民做宣传的经验，但面对这么多人，还是头一次。 他说话语速很慢，台下是一张张稚嫩的小脸，他想起十年前事故发生时，霍琪也就这般大。 或许是他讲法易懂，孩子们都听得认真，很快进程就来到了最后几页。 这几页他没时间看，随着翻页笔的点击，一张无比熟悉的画面出现在大屏幕上。 破烂的楼房，焦黑的瓦砾，一旁被摧毁的树枝和遍地的残骸，屏幕中的每个画面都冲击着霍峥的大脑。 他愣在原地，右手死死握住翻页笔，直到指关节有些发白，他也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图片的下面写着几个字：其口镇燃气爆炸事件。 后面几页全是曾经事故发生的真实案例。 但很显然制作ppt的人收集来的消息不多，图片下方只是简单描述了一下事故发生的原因，连细节都没有。 “霍先生，霍先生。” 领导在台下小声喊他，“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继续。” 霍峥回了神，说话时声音有些微微颤抖。 他稳了稳心，重新抬起头，面对台下的学生。 “这起事故发生在一个叫做其口镇的地方，十年前，这栋居民楼内发生室内燃气泄漏，房屋的主人发现异常后，采取了错误的查看方式。” 霍峥喉咙有些发紧，他双手撑在讲台上，对着下面的学生问道：“大家思考一下，面对这种情况，哪些行为是不能做的？” “不能用打火机！” “不能放着不管！” “不能拍照发朋友圈！” “傻呀你，那个时候还没有智能手机，发什么朋友圈。” 台下的学生对于这种自由讨论的环节非常感兴趣，霍峥任由他们思维发散了一会，最后用手指敲了敲讲台。 “大家回答得都不错，但是图片中的这个主人公，他只是做了一件很多人都会犯的错。” “他去查看厨房的时候，把灯打开了。” “啊？有什么问题吗？” “开灯也不行？可是厨房很黑不开灯就看不清楚了啊。” “我知道了，开灯的时候线路会产生微小火花，空气中燃气浓度达到一定程度，就会发生爆炸。” 聪明的孩子做出解答，霍峥沉声道：“没错。” 十年前，那个时候镇里燃气刚通不久，曾经家家户户使用煤炭，通上气后对燃气的认知低下，根本不懂如何处理意外情况。 台下的讨论还在继续，眼看快要时间，霍峥只能开口打断他们。 “这场燃气事故导致一个刚上小学的女孩头部受到重创，留下永久性伤害和心理障碍，而她的父母在事故中当场死亡，搜救队赶到时，挖出的遗体都是残缺的。” 台下的讨论声渐渐弱了下去，一张张小脸由刚才的兴奋变成怜悯和同情，还有些许害怕。 后面还有几张案例，大概是没时间讲了，霍峥听见学校的下课铃响起，对着已经彻底安静的学生补充了一些自救知识，然后走下了两台。 这场事故他早已不愿提起，父母突然的离世，让他一度陷入深渊，甚至还有过更加可怕的想法…… 是霍琪的存在救了他。 他无法将那么小的她独自留在这个世界。 “霍先生，霍先生！” 霍峥走得很快，领导追上他时已经跑出了一头的汗。 “抱歉，刚才没听到你在叫我。”刚才他思绪飘远，只顾往前走，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在学校里。 “霍先生，你刚才讲得很不错，我们校方非常满意，请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或者要求，都可以提出来。” 霍峥顿了顿，“你是指哪方面？” “比如，家里有没有孩子需要上学的？” 他说话很圆滑，甚至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霍峥的表情，“霍先生，刚才你讲的那个案例，我们老师在网上并没有查到相关资料，于是我在想，你会不会是……当然，这个全凭你个人意愿，我们学校是非常愿意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的。” 霍峥自然知道，学校既然会答应他来演讲，肯定是对他背景做过一定调查的，他对于这种行为没有多想，反而脑中一直在思考这位领导说的话。 霍琪确实需要回到学校，重新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他现在忙果园的事已经好些天没去医院看她，退一万步来讲，他也不能让她一辈子都待在那里。 见霍峥迟迟没反应，领导又补充了几句。 “当然，我们对你的情况还是了解了一部分，至于学费和生活费这块，我们校方愿意全部承担。” 此话一出霍峥倒是有点震惊了，问道：“是你们郑董事安排的？” 领导下意识回道：“不是啊，是……啊不好意思，这个是校方的意思，我也只是向你传达一下。” 不是郑毅维的手笔，那就意味着跟蔺洁没有关系。 那又会是谁？ 不仅对他了如指掌，甚至还能精准抓住他的需求。 “谢谢贵校的帮助，我会好好考虑一下。” 直到他走后，这位领导才露出古怪的表情，接着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校长啊，事情已经办好了，他说他要考虑一下，是是，你放心我这边态度肯定不错，是是……” 通话没两分钟便挂掉，领导心里纳闷，据说是另一位校董要求学校询问他是否愿意让他妹妹来学校上课，甚至做到学费和生活费全免。 前有郑懂推荐演讲，后有神秘人大力扶持。 领导啧啧摇头，看霍峥的眼神都有了些变化。 …… 蔺洁给霍峥打第八个电话的时候，那边终于接通。 “为什么放我鸽子？”她直截了当。 “我来，你就能走吗？” 接电话前他还想着应该先关心一下她身体情况，可脑中莫名就会想起今早上看到的那幕，于是语气也不由得有些生硬。 “你什么意思？”蔺洁大概猜到了什么，试探道：“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霍峥那边很安静。 “不是那样的，今天早上是个意外，我……” “蔺洁。”霍峥声音很轻，蔺洁听出了里面的温柔。 “你知道的，你的话我都会相信，所以我信你。” 我并不是对你生气。 我只是无法面对如此无能的自己。 霍峥这才发现，他跟蔺洁之间的隔阂，从来就不会被任何人影响。 影响他们的，永远都是他心里过不去的那道坎。 “谢谢你信任我。” 蔺洁在小区楼下，靳洵渊送她和她父母回家后又买了不少水果，趁他帮忙提上楼的功夫蔺洁终于有机会给霍峥打电话。 “你不要想太多，我妈这边我会想办法，靳洵渊那个绿茶男你别搭理，我跟你说，就连陆宽廷都看他不爽很久了……” 霍峥不由失笑。 第106章 短暂的见面 因为上午没见成的原因，蔺洁把时间推到了晚上。 陆宽廷被拿出来做挡板，总归自己女儿也有这么大了，蔺家两口子也不可能什么都管得那么紧。 “你晚上要见的真的是陆宽廷？” 靳洵渊笑着为自己倒上一杯茶，同时心里感叹这套茶具确实高雅奢华。 “你管我？”蔺洁白了他一眼，“还有，你自己没家吗，干嘛老是在我家。” “用不用我送你过去？”靳洵渊忽略她的话，嘴角的笑容不减。 “不用。”蔺洁扔下这句话，进了卧室顺带锁上门。 没关系，到时候大不了叫陆宽廷过来接她。 霍峥找了家商场，想起今天早上那通电话，大概也觉得自己态度有些问题。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首饰店。 “先生，要选什么吗？”店员很快迎了上来。 “是买给女朋友吗？还是已经结婚了送老婆？” 霍峥身材高大，一张俊脸即使没有特意修饰也能吸引不少目光，店员几个眼神间就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 “或者先生是给自己买的吗”如果没有女朋友的话。 “有推荐的手链吗？”霍峥笑了笑，又补充道：“送女朋友的。” 店员眼底闪过一抹失望，本着职业精神，最终还是将他带去了手链区。 “这是我们品牌的最新款，淡蓝色为今年夏天最火色系，这条手链的的镶嵌手法极为复杂，切割造型讲究……” 霍峥当然听不懂他说的这些，他只是单纯觉得这条手链放在蔺洁手上应该会很好看。 价格不低，但他很早就想送她点什么，于是霍峥直接掏卡付款，店员还在介绍，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真爽快啊。 …… 下午五点，蔺洁出门时，靳洵渊还坐在他家客厅。 “真不要我送？” 这回蔺洁连白眼都懒得给了，抬脚就出了门。 靳洵渊习惯了她的态度，低头点开手机看了看时间。 差不多了。 霍峥将车停在小区门口，副驾驶座上放着那个精美的包装袋，红丝绒涂层的口袋，显得美丽且贵重。 他有些紧张，握着方向盘的手不停轻敲着，节奏混乱无拍。 蔺洁收到礼物会是什么反应。 叮…… 手机响起，霍峥低头一看，是阿蛮打过来的。 “喂……” “峥哥！你快回来！”阿蛮的声音很急，那边似乎人很多，杂音有些干扰他说话。 “怎么了？”霍峥拧了眉，正在这时，他看见了走出小区的蔺洁。 她今晚穿了条嫩黄色连衣裙，裙摆在风中划过优美的弧度，长发高高束起，整个人看起来明媚阳光。 蔺洁在周围扫视一圈，很快看见了他的车，于是她咧嘴一笑，步子轻快地往霍峥这边走来。 “沈婷她食物中毒，进医院了。” “沈婷？她去镇里了？” 霍峥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情况怎么样？” “刚稳定下来，但是不太配合治疗，峥哥……” 沈婷是冲着他去的。 该怎么做？ 不等他纠结，蔺洁已经走到了车门口。 “霍……啊你在打电话呢，你先打你先打。” “行，我知道了。”霍峥简单说了两句，摁挂了电话。 “这是什么？” 蔺洁一拉开车门，就看见了那个红色的精美包装袋。 “送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蔺洁条件本就不差，她向来是不缺这些的，但此时她小心拆开包装的模样，就像里面放着的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 “好漂亮。” 细长的手链在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零星的小光点，霍峥凑过去，轻轻摁住卡扣，帮她戴在了手腕上。 蔺洁皮肤很白，手腕纤细，很适合戴这种细链款式。 “喜欢吗？” “当然非常喜欢！”蔺洁毫不吝啬给了他一个肯定的表情。 “晚上去哪里吃？”她拿出手机点开导航。 这个点通常比较堵车，霍峥也不熟悉路况。 “有想要吃的吗？什么时候回去决定没？” 蔺洁顿了顿，“我跟他们说出来跟陆宽廷两口子吃饭，所以可以晚点回去。” 霍峥手机短暂震动了两下，是阿蛮发来的消息。 他粗略扫了一眼，阿蛮在说沈婷不太配合医疗，一直吵着要见霍峥。 “怎么了？”蔺洁看除了他表情的凝重，有些担心道：“出什么事了吗？” “今晚可能吃不了了。” 霍峥不想骗她，直接将阿蛮的消息点开。 “沈婷那边……抱歉，我必须赶回去。” 平日她小打小闹霍峥不会在意，可哪有人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的。 蔺洁的心一下就沉下去。 “抱歉。” 霍峥抱了抱她，将下巴抵在蔺洁头顶，“最近事情有点多，我领快解决好，好吗？” 蔺洁脑子有些懵。 上午是靳洵渊，晚上是沈婷。 她突然想起出门时靳洵渊那玩味看戏的眼神，总感觉事情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太巧了，一切的巧合都有些不正常。 “回去的路上小心点。” 蔺洁微微推开他，“车上有吃的吗，你还没吃完饭，吃点东西再走。” 经她这么一说，霍峥倒是突然想起车上这几袋何大娘装的特产。 “能提得动吗？” “嗯。”东西其实并不沉，二人相见不到十分钟，又分别在小区门口。 “哟，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收获不少。” 靳洵渊笑着起身，十分绅士走到门口想要为她提东西。 蔺洁一掌甩开他，抬头质问道：“你知道吧？” 靳洵渊摊了摊手，“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沈婷，你认识吗？” “啊，我想想……”靳洵渊抬手摩挲着下巴，似乎真的有认真思考起来。 “不是特别熟，据说还挺有钱的。” “靳洵渊。”蔺洁将东西放在地上，揉了揉手心被勒红的印子。 “我警告你，少做那些偷偷摸摸的事。” …… 霍峥赶回去已经是半夜，沈婷被强制打了一针，已经缓缓睡过去。 “峥哥，你就在这看着吧，这女人太疯了，我实在没办法。” 阿蛮都快出来，想找个城里姑娘做女朋友的想法被打消了一半。 “嗯，辛苦你了，你先回去。” 霍峥有些疲惫，病房内有家属用的躺椅，折起来就是个凳子，霍峥就这样坐着睡了一晚上。 醒来时沈婷已经睁了眼，正躺在床上默默地看着他。 “有趣吗？”霍峥问，“拿自己身体开玩笑，沈婷，几年不见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第107章 两个人的心思 沈婷只是笑笑:“但你还是来了不是吗？” 霍峥更头疼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能给你你想要的。” “你是指什么？”霍峥走到窗边，微微推开了些，然后从兜里摸出烟点上。 “钱还是名分？沈婷，我不懂这么多年了你到底放不下什么。” 沈婷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曾经那段青涩的校园恋留下的遗憾，也可能是这么多年来她再也没遇到像霍峥这样纯粹的人。 “我都可以给你，霍峥，当初分开不是我愿意的，我们重新开始不好吗，镇上旅游开发，你的果园，我都可以帮你。” 霍峥呼出一口烟，逆光站在窗边，沈婷有些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好好休息，不要再折腾自己了，我也很累，没精力陪你玩下去。” 说着，他抖了抖烟，两指一掐灭了那点星火，抬脚往外走去。 “霍琪的事你也不在意了是吗？” “你什么意思？”霍峥倏地转头，瞳孔微微颤抖着。 “学校的事是你安排的？” 沈婷很满意他的反应，她将头发撩到耳后，从容地抬起头与他对视，“她也在这个医院对吧，昨天我看到她了，很可爱，她这种情况要想送进学校很难吧，而且老师难以照顾。” 她顿了顿，一直在观察霍峥的表情，“但我能保证让她顺利办理入学，而且你的一切担心都不会发生，霍峥，我能给她最好的，也能给你……” “沈婷。” 霍峥双手紧握，青筋狰狞地盘踞在手臂，他直直走过去，一手握住铁床床沿，声音有些微哑道:“可能你还没明白，我现在需要的，只有蔺洁，钱我可以自己挣，霍琪我也能供她读书供她长大，我不需要你的这些，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能懂，看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有些东西，钱根本解决不了，你知道吗？” 霍峥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婷怔怔地坐在床上，半晌，她终于捂住脸默默哭出来。 霍峥很快给蔺洁打了电话。 “我跟她挑明了，等她病好了，就送她离开。” 蔺洁压着心头的闷闷不乐，指尖搅着长发酸溜溜道:“富婆出手就是阔绰，拿三千万撩汉子，还没撩到。” 霍峥失笑，沉闷的笑声从胸腔震出，“等这块地方开发出来了，以后有她赚的，你以为她亏了？人家是钱多，但也不傻，经商那么多年你以为她会白白砸几千万进来？” 蔺洁切了一声，又问他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上次有个专家邀我去他们实验室参观，下个月，我来找你好不好？” 蔺洁往床上一躺，笑声从电话溢出:“好。” …… 霍峥收到沈婷消息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抱歉，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 她提前出了院，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站在霍峥家门口。 “司机已经出发了，大概还有两个小时就会到，我能去你家坐一会吗？” 霍峥看着她的眼神带着戒备，沈婷笑了笑，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不骗你，我就坐一会，以后我也不会再打扰你了。” “你最好是。” 终究念在她身体虚弱，霍峥侧开身，沈婷点了点头，跟了进来。 这是她第一次来霍峥家。 家里很冷清，家具也不多，平时他一个人也很少在家，有时站里忙起来，能几天几天住在配气站。 “需要换鞋吗？”沈婷问。 “不用。” 很快他就注意到了鞋柜里的那双粉色拖鞋。 霍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淡淡道:“那是蔺洁的。” 沈婷微不可察地苦笑了一下，没说话，跟着进了屋。 霍峥转身给她倒了一杯水，“要是困了，就去楼上睡。” 沈婷摇摇头，“不用，我就来跟你道别，顺便想看看你家。” 见霍峥有些皱眉，她又赶紧道:“别误会，我不会做什么逾越的事，你要是想休息了就去睡，一会司机到了我就走。” 她说得很真诚，再加上身体不适，整个人看起来病殃殃的，霍峥也不好计较太多，况且这两天的奔波他也累了，于是叮嘱了沈婷几句便上了楼。 沈婷苦笑，将自己陷在沙发里，霍峥家里的沙发很软，隐隐能感受到他的味道。 沈婷摸着手腕上的名牌手表，不知心里在想什么，慢慢将手表取下来，然后放进了沙发的缝隙中。 做好这一切，她大概有些犯困，便躺在沙发上缓缓睡去。 第二天霍峥下楼时，沈婷已经走了。 他无心思考沈婷是怎么把自己说服的，换上工装便去了配气站。 …… 写字楼内，沈婷抿了一口红茶，红艳的口红在杯子边缘留下一层淡淡的印子。 她的对面坐着一名身穿西服的男子，男子嘴角带着笑，领口扣得一丝不苟。 “看来你魅力还不够。”她说。 “我早说了，上学那会她就不怎么喜欢我。” 靳洵渊摊了摊手，“现在就算没有陆宽廷那个家伙，蔺洁对我的好感也不多。” “她爸妈那边怎么样了？”沈婷一直看着窗外，心里若有若无地在敲定什么。 “昨天提了一下彩礼的事，她爸妈倒是没什么意见，但又宠她得紧，说什么也要她自己答应了才算。” 听到这，沈婷不禁握紧了手心。 同样是父母，蔺洁就能得到他们的尊重，而她，什么都只能听命于家里的安排，让她跟谁结婚她就得跟谁结婚。 凭什么？ “靳洵渊，我说一句我好嫉妒她，你不会生气吧？” 靳洵渊愣了一下，“婷姐你这么有钱了，还会去嫉妒别人？我不懂你是怎么看上霍峥那个山里人的，难道说有钱人的品味都比较独特？” 沈婷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别忘了，蔺洁喜欢的也是他，她眼里有过你吗？” 靳洵渊住了嘴，面色有些不快，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不用这么互相拆台吧。” “说这句话时，你先管好你自己的嘴。”沈婷往椅子上一靠，面带倦意道:“行了，没事你就出去吧。” 靳洵渊耸了耸肩，笑着起身，关门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说道:“忘了提醒你，你用什么手段我不在意，但是别把主意打到蔺洁头上来。” 沈婷讥笑了一声:“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人？” 靳洵渊歉意道:“我就随便说说。” 沈婷转头不再看他。 他那目光，可不像是随便说说。 第108章 同居 蔺洁这边，她不知道她爸妈抽的什么风，居然隔三差五就把靳洵渊叫到家里来，甚至还专门为他腾出了一间客房，而靳洵渊也不客气，第二天就拖着行李箱搬了过来。 “你自己真没家吗？” 蔺洁早上起来被吓了一跳，抬脚就踢了过去，把他的箱子踹出去好远，直到撞在玄关上，把上面的盆栽撞得哗哗作响。 “我爸妈在国外，不常回来，叔叔阿姨怕我一个人憋出毛病，才让我搬过来的。” 靳洵渊也不恼，提过箱子从蔺洁身边绕过去：“以后我就住你家了，对了，叔叔阿姨还让我监督你，不能让你偷偷跟那个山里人家见面。” 他说话总带着笑，不听内容，甚至会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柔和感。 但现在，蔺洁只想一脚把他踹出门。 “你凭什么？” “就凭你爸妈喜欢我。”靳洵渊耸耸肩，“那天你跟他见面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是没有下次了。” 蔺洁自上次受伤回来后，彻底失去了自由，蔺母不同意她再回那边的房子，正好她这次的病假休得久，索性就强制要求她在家住上一段时间。 蔺洁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让靳洵渊和她有更多的相处时间罢了。 “吃早饭了吗？要不要出去吃点什么？或是我给你做？”靳洵渊很快放好箱子走了出来，见蔺洁还站在客厅，这话也问得十分自然。 好像他已经是家里的一员了。 “你自己去吃吧。” 蔺洁蹬蹬回到房间，嘭地一声关了房门。 这一刻她只觉得自己爸妈简直是疯了。 她不出门，靳洵渊也不催她，就这么坐在沙发上，要么看会电视，要么拿出笔记本敲敲键盘。 中午十二点，蔺洁终于被饿得发慌，无视沙发上的靳洵渊，直往门口走去。 “要出去吃饭吗？”靳洵渊收了电脑，站起身走向她。 他个子其实很高，这家里玄关不大，堪堪能站两个人，靳洵渊一走过来，蔺洁就只得皱着眉往后退了一点，她提着另一只还没换好的鞋子语气有些不悦道：“好狗不挡道。” 靳洵渊笑了笑：“正好我也饿了，一起吧？” 蔺洁终于被他的不要脸折服：“上学那会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人这么耐骂？” “谁叫我喜欢你呢。” 靳洵渊说着就去提蔺洁挂在门后的包，却又被她一手抢先，“别碰我东西。” “好好。” 她终究还是甩不掉这个牛皮糖，电梯里两人相视无言，眼看楼层越来越近，蔺洁突然开口问道：“你想吃什么？” 靳洵渊眼底闪过一抹惊喜：“我都可以，你呢？” “你先说。” “聚福宴？还是味珍楼。” “你想吃什么？”蔺洁继续耐着性子问他。 靳洵渊似乎心情愉快，“味珍楼吧，我这会订位置。” “好。”蔺洁冲他一笑，出电梯时走在前面。 靳洵渊刚打完电话，就看见蔺洁招了一辆出租车。 而且不像是要他上车的意思。 “师傅，快走。”蔺洁把包往车里一扔，顺势坐上去关了车门。 “随便去哪都行，先走。” 身后的靳洵渊发现了异常，长腿一迈走到车旁，他试图拉门把手，然而师傅已经将车锁上了。 “师傅，这人纠缠我好久了，我害怕。” 师傅一听，这那行，光天化日之下他哪能容忍如此这般恶劣事迹发生，蔺洁大概也是没想到司机会如此热血，直接冲下车就要教育靳洵渊。 得，今天算她倒霉，没找对师傅。 医院门口，师傅向靳洵渊赔礼道歉，要不是肚子太大弯不下腰，他非得来个九十度鞠躬。 “今天是我冲动了，小姑娘，有什么矛盾跟男朋友好好说说，别动不动就吵架，你看这多影响社会发展，咱还给医护人员添麻烦了。” “我……”蔺洁被他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靳洵渊挥了挥手，司机师傅这才走开。 “满意了？” 他挑了挑眉，眉梢的伤口还有些微疼。 义愤填膺的司机师傅下车就去扒拉靳洵渊领口，靳洵渊没反应过来，被他一个拉扯撞向了车门。 起因主要还是自己玩笑开大了，蔺洁看着他的伤口有些愧疚，只能放低了语气。 “抱歉。” “你说你妈他们要是知道你为了不跟我一块吃饭而闹出这种事，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你威胁我？” 靳洵渊笑笑，并不否认。 蔺洁现在是被她爸妈吃得死死的，只能打碎了呀往肚子咽，“说吧，怎么样你才满意？” “瞧你这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跟我在一块有这么可怕吗？” “靳洵渊你是不知道自己有多虚伪是吧？” 他摸了摸鼻子，若有所思道：“你这句话我能反驳一下吗？我并不是所有时候都虚伪，至少我对你的感情都是真的。” “那我也告诉你，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我都不会喜欢你。” “好好，不管喜不喜欢，饭总得吃吧。” 蔺洁还是担心他会告状，最后只能默默跟他去了味珍楼。 饭后靳洵渊又死皮不要脸地要求她散步，蔺洁只能隔着他三米远走在后面，没一会，靳洵渊停在一个广告牌前。 海报中的女子妆容精致，韵味十足，这更像是一张采访照，标题写的某某首富之女，身价后面一串数字差点晃了蔺洁的眼。 她走上前去，目光暗了暗。 是沈婷。 “挺漂亮的。”靳洵渊毫不吝啬他的夸奖，“可惜眼光不好。” 蔺洁不想过问他跟沈婷有什么关系，抬脚就往前走去。 “别走那么快，刚吃了饭，容易胃疼。” “容易胃疼你还让我走路，你有毛病啊？” “别生气。”靳洵渊笑着想去牵她的手，却被她一掌甩开。 “买新手链了？”这时他也终于注意到蔺洁手腕上那根细闪的手链。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送的。 “他就送你这么便宜的东西？” “靳洵渊我发现你真的有毛病。” 蔺洁只后悔出门怎么就穿了双高跟鞋，不能直接在大马路上跑起来甩开他。 靳洵渊眼底暗流涌动，抬手指了指海报，“你看，她手上的那只表怎么样，喜欢我送给你。” 蔺洁淡淡扫了一眼，“丑死了。” 第109章 原形毕露 郑毅维给蔺洁批了半个月的病假，靳洵渊这个癞皮狗就在她家待了半个月。 不过好在他大概知道蔺洁脾气不好，也没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但家里突然多了个男人，总归还是不习惯的。 有时候她半夜起来上厕所，还要先开着点门缝观察一会，确认靳洵渊不在附近才会快速跑去厕所。 盛夏还没过去，蔺洁在家一向习惯了不穿内衣现在也不敢了，为了避免跟靳洵渊见面，她基本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卧室里。 给霍峥打电话也成了件困难事，靳洵渊总能在两人打电话时插上一句，蔺洁不懂为什么每次跟他打电话靳洵渊总能跑来敲她卧室门，一会问她要不要吃水果，一会问她要不要下楼逛逛。 好几次霍峥都听出了不对劲，问她身边是不是还有别人，蔺洁只能把电视声音调大，说你听错了。 她一天天掐着日子，等半个月过去，一复工她就能回自己家。 “过来，妈问你点事。” 这天靳洵渊出奇地不在家，蔺家两口子坐在沙发悠闲喝茶。蔺洁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躲不掉，捏着衣角往他们身边走去。 “什么事啊妈？” “这么多天的相处，你对小靳还没感觉？” “妈，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他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你们别瞎折腾了，让他早点卷铺盖走人吧。” “胡闹！”蔺母一巴掌拍在她身上，“人帮了你多少次了。上回送你回家，这次帮你安排医院，那次我还听他说，人家上学那会就喜欢你了，你怎么就不开窍呢。” “感情的事谁说得清楚，还有，我不是不开窍，我只是不想对他开窍。” 蔺母一听这话眉毛就皱起了，“那你对谁开窍？山里那个男人？我告诉你，没门。” 蔺洁知道霍峥现在是他们家不能提的人物，蔺母还好，有什么就会说出来，蔺父就不一样了，他的想法全在心里，即使生气了也就自己憋着。 蔺洁一看她爸那表情，就知道他也不悦了，连忙给他倒了杯茶，转移话题道：“是真的嘛，我真的不喜欢他，他这人心思太重，算计的太多，跟他在一起我会很累的，这点陆宽廷可以作证，你们不信我也要相信他吧。” “你还敢提他。”说起这个蔺母更来气了。 “人家都在筹备结婚的事了，你看你，还一天天让我们操心得不行。” 结婚？ 蔺洁猛然想起，前几天陆宽廷好像是小提了一下他跟lisa的事，只是那会她一心吐槽靳洵渊，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里。 半小时后，蔺洁约着陆宽廷和lisa在附近一家餐厅里，lisa挽着陆宽廷的手臂走过来，她今晚穿着一身黑色长裙，整个人看起来端庄又高雅。 “好久不见。”lisa冲她打着招呼。 “我可想死你了。” 大概二人已有备孕的打算，lisa一改往日精致的妆容，褪去浓妆的她依旧明艳动人，蔺洁不禁心里感慨，真是便宜了陆宽廷这小子。 在她旁边的陆宽廷也明显变得更有绅士风度，替她拉开座椅后又自然地将菜单放在了lisa的面前。 “你的事我都听陆宽廷说了，现在什么打算？”lisa勾选好将菜单递给服务员，又伸手过去，将蔺洁的手握在手心。 她是打心里喜欢蔺洁的，同时也佩服着她的勇气。 蔺洁摇摇头：“我爸妈好像认定了非靳洵渊不可，而且每次我一提霍峥的名字他们就使脸色。” “你什么时候回去上班？”陆宽廷问。 “还有两天。” “到时候去一趟镇里吧。”他顿了顿，“我们陪你一块去，偷偷的。” “真的？”蔺洁顿时眼中跃动着光芒：“有你们在，他们不好拦我。” “不管你跟霍峥什么打算，这件事想好，这次帮了你，下次就难了。” “嗯，我知道。”蔺洁反手握了握lisa的手，“谢谢你们。” “靳洵渊那小子有没有什么异常？”陆宽廷表情很严肃，他一向不太喜欢靳洵渊，至于为什么，这件事就要从上学那会说起。 靳洵渊家庭条件一直不错，每天上下学有豪车接送，再加上他皮相本就不错，学校里暗恋他的女生倒也不少。 但他好像对那些女生并没有太大兴趣。 有段时间班里流行一种游戏卡，据说价格不便宜，关键是很难得。陆宽廷也跟着玩了一段时间，最后剩下几张典藏卡片老是抽不到，磨得他心痒难耐。 一天放学，他留下来帮老师处理作业，等回教室收拾东西时却发现角落垃圾桶旁站了一个人。 是靳洵渊。 他疑惑走过去，看见靳洵渊手中一堆别人抽不到的典卡，却被尽数撕了个稀碎。 “靠，靳洵渊你小子做什么呢？” 今天周五，没有晚自习，这一层楼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教室里安静得可怕。 靳洵渊缓缓抬头，冲着他笑笑，无所谓道：“我看班里很多人都在玩这个，但是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对于别人来说难以拥有的东西，他不过稍微花了些钱就能得到。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一点意思也没有。 最后他是为什么会把注意打到蔺洁头上的呢。 据说班里男生之间经常讨论有关女生的话题。 谁长得最漂亮，谁的身材最好，谁声音好听，谁人气最高。 最后人气最高那个位置自然落到蔺洁头上。 可惜了当时陆宽廷为了她简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班里一些男生吃瘪后很快转移了目标，最高人气这个位置也就换了人。 靳洵渊却留了个心眼。 他开始观察蔺洁，看她是否如别人所说，能否对得起全体男生为她评定的最佳人气奖。 只是他自己也没想到，会真的喜欢上她。 …… 靳洵渊是在第二天晚上发现不对劲的，明明离上班还有两天时间，蔺洁现在就开始收拾东西了。 “这么早就开始准备了？”他坐在沙发上，一条腿悠闲地架起，不得不说靳洵渊非常适合穿西装，他是属于比陆宽廷还适合职场的人。 今晚蔺洁爸妈不在，晚饭得让们自己解决。靳洵渊订了餐厅，坐在客厅等了蔺洁半天也没换来她的一个眼神。 蔺洁不理他，又去拿鞋柜里的鞋，靳洵渊转头瞥见她大包的行李，立马也就猜出了什么。 “要去见他？” “和你有什么关系？”蔺洁淡淡道，嘭地一声合上箱子，东西有点多，一时盖不上去，她只能一边用手压住，另一只手去拉拉链。 坐在客厅的靳洵渊沉了眸，嘴唇抿得笔直。半晌，他轻笑出声：“蔺洁，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他收起长腿站起来，这会外面天色已经有点暗，客厅没开灯，蔺洁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受到人在慢慢往她房间走来。 “靳洵渊，我劝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哗地一声，拉链终于拉上，大概是因为蹲的有些久，蔺洁起身时眼前黑了几秒，视线恢复时，靳洵渊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让开。” 面前的人并没有移开半步。 他对蔺洁向来是有求必应，即便是平日里面对她的冷嘲热讽，也向来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今天，蔺洁明显感觉到靳洵渊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我叫你让开......啊！” 手臂突然被拽住，蔺洁吃痛，抬脚就要踢他，又被靳洵渊另一只手压住，稍加用力，就将她抵在了墙壁上。 “你疯了！”蔺洁想要甩开手臂上的束缚，两人挨得太近，这种情况十分不妙。 靳洵渊的脸色黑得可怕，他手上力气不减，沉着声问道：“是不是要去找他？” 男女之间的力气差太大，蔺洁放弃了挣扎，盯着他恶狠狠道：“是又怎么样，他是我男朋友，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我去见他还用得着向你报备？” “不要以为仗着我爸妈的偏爱你就能得到什么，我告诉你，我跟你永远不可能！” “很好。”靳洵渊气笑了，也不管蔺洁的惊呼，一把将人拦腰抱起，身体陡然悬空，蔺洁不得已抓住了他的肩膀。 “放开我！你要干什么！疯子！” 靳洵渊后槽牙咬得咔咔作响，“我就是疯子。” 他两三步迈了进去，一把将她扔在床上，蔺洁被撞得头眼发昏，很快就被高大的人影罩住。 他好像确实有点失控了。 愤怒直冲脑门，往日的耐心不再，也不管她是否愿意，有力的大手就朝她伸了过去。 靳洵渊摁住她的膝盖，另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嘴角勾着不明意味的笑凑了过去。 “我再问一遍，你是不是要去见他？” 蔺洁身体微微颤抖，之前在医务室的一幕又出现在了脑海中。 她早该知道，靳洵渊从一开始就是个心思不纯的人，这半个月他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竟然让她忘记了这可是连陆宽廷都提防的人。 “我告诉你，这是在我家，我爸妈还有一会就回来了，如果让他们知道......” 两人挨得近，衣服摩擦的声音刺激着身体的感官和耳膜，空气逐渐开始变得燥热，靳洵渊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口，声音微微有些嘶哑。 “他们看到了更好，蔺洁，你不会不知道你爸妈让我住进来是什么想法吧？” 他手指轻轻拂过蔺洁柔软的唇，又折回，在上面反复揉捻，直到发红微肿，很快蔺洁就感觉到唇上传来的刺痛。 “你说你爸妈看到我们睡在一张床上，会不会高兴得明天就办酒席？” “滚！” 蔺洁把头一撇，躲开他的指腹。 “你做梦去吧。” 靳洵渊眸色越来越沉。 他早就不想忍了。 费尽一切心思住进她家，整天和她相处在同一屋檐下，盯了好多年的猎物就在嘴边，他竟然还能什么都没做，实在是有些浪费这个好机会。 靳洵渊抬手直接扯掉了领带，拽过蔺洁的手在她手腕上缠起来。 “混蛋，你放开我啊！” 双手很快被他捆住，靳洵渊稍一用力，就将她双手举过头顶，接着俯身压下，蔺洁直觉呼吸一滞，陌生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靳洵渊真的疯了。 叮—— 放在床头的手机响起，蔺洁行动受限，只能勉强仰着脑袋。靳洵渊看了一眼，嘴角的笑越发瘆人。 “不会是你那个山里的男朋友发过来的吧？” “靳洵渊你去死！” 他当做没听到，抬手一揽，就将蔺洁手机握在了手中。 屏幕上赫然亮着霍峥的名字。 “怎么办，要不要接？” 他伏低身体，几乎快要贴向蔺洁耳朵，“接不接？” 手腕疼得发酸也无法挣开束缚，双腿又被他死死摁住，蔺洁眼角都浸了泪，盯着他的目光却又冷又决然。 “靳洵渊，你会后悔的。” “乖，先回答我的问题，接不接电话。” “不。” 当然不能接，她根本没告诉霍峥靳洵渊住进她家的事，他现在事情已经够多，不能再让他多想。 “那我接好不好？”靳洵渊笑容森然，“你说他要是知道了我现在和你在一张床上，会不会气得直接赶过来？” “我差点忘了，他在山里，就算赶过来，也要五六个小时，到时候我们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你说是不是。” 蔺洁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几近崩溃道：“靳洵渊，求你放手吧，我们真的不可能……” 铃声戛然而止，靳洵渊往前边随手一扔，就去扯蔺洁的衣领。 她今天穿了件白色衬衫，纽扣一丝不苟扣到最上面一颗，靳洵渊却在心里有过无数种撕坏这件衣服的想法。 撕拉。 “住手！” 胸口传来一阵冰凉，蔺洁双手被缚，完全无法遮挡。 叮—— 靳洵渊不耐烦抬头一看，又是霍峥打来的。 “我给过他机会。”他一把拿过手机，“既然他想听，我们就满足他，好不好？” “别，求你别接……” 靳洵渊的手指已经摁下了接听键。 “在干嘛呢？打两个电话才接。”那头霍峥的声音有些疲乏。 今天他一下班，就去了果园，根据上次专家的指导，最近果树的生长也越来越好，只要未来几个月不出现极端天气，下批的收成一定不少。 蔺洁浑身战栗，忍着没有出声，靳洵渊不高兴了，勾了勾嘴角，把手机放在床边，打开扩音，接着大手就从蔺洁的衣领处钻进去。 “唔……” “怎么了？”霍峥皱了眉，“出什么事了吗？” “没……没事。”蔺洁尽量让自己语气正常，“刚刚收拾东西，有点累。” “东西多不多？后天我来接你吧。” 靳洵渊讥笑了一声。 这两人竟然还当着他的面聊起了要见面的事。 手中力道加重，蔺洁吃痛，没忍住抽了一口气，靳洵渊见不得她这幅样子，双目逐渐发红，最后的理智快要燃烧殆尽。 “这么累？是不是上次受伤还没恢复好？” 霍峥语气有些焦急起来，蔺洁不是什么娇气的人，但她的声音听起来确实是掩饰不住的难受。 “没……哈啊……” 靳洵渊脑中最后一点理智轰然倒塌，掐着蔺洁的下巴就吻了过去。 蔺洁无法挣开，只能不停发出呜咽声。 这下就算是霍峥，也听出了那头声音的不对劲。 “蔺洁，怎么了？你在哪里？” 靳洵渊倏地抬头，看着满脸泪痕的蔺洁终于住了手。 他捡起一旁的手机，声音沙哑带着挑衅道：“听够了没有？” 第110章 赌你会求我带你走 蔺洁的惊呼声在电话那头戛然而止，霍峥愣在原地，漆黑的瞳孔骤然一缩。 “妈的！” 回拨，无人接听，再次拨过去，依旧如此。 靳洵渊在最后一刻收回理智，笑着松开吓到失语的蔺洁，站在床边漫不经心地整理刚刚微微弄皱的衣衫，好像刚才那丧心病狂的动静跟他毫无关系。 蔺洁不敢看他，双手还被束缚着，只能缩着脖子遮住胸口的一片光景。 靳洵渊目光暗了暗，哑声道：“抱歉，吓到你了。” 说着，他再次俯身压下，膝盖抵在蔺洁身体两边，将柔软的床的压出一道凹陷。 “不要……” 男人的气息重新袭来，蔺洁下意识颤着声拒绝。 靳洵渊十分满意她的表现，身体里充盈着前所未有的兴奋。 这么一想，她也并不是难以拥有。 以前自己忍着抑着，或许是方法用错了。 “嗯，不欺负你。”靳洵渊轻轻拉过她头顶的双手，因为不断挣扎的原因，蔺洁手腕已经被勒得通红，还有些破皮。 “乖乖听话，就不会受这种罪了。” 蔺洁被他的呼吸激得浑身冰凉，连牙齿都发着抖。 随着手腕一松，蔺洁连忙撑着床往后退，靳洵渊突然抓住她的脚踝，将人又拖了回来。 “你说他站在是个什么反应？” 靳洵渊拿过她的手机，放在手机翻转了两圈，“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就说刚才我们在外面吃饭，让他别误会。” “你会这么好心？”蔺洁冷笑一声，又不敢激怒靳洵渊，只能捏着拳头随时做好防御准备。 靳洵渊被她的动作逗笑了，立马松开她的脚踝，举着双手站起身，“我只帮你一次。” 欲望及时压下，靳洵渊恢复到平时精明稳重的模样，他依旧笑容和煦，只有蔺洁才知道他这副衣冠下发起疯来是怎样的癫狂。 手机再次响起，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打过来的。微亮的光就在靳洵渊手中，他拿着手机贴近蔺洁，用眼神示意她：接不接由你决定。 “你确定是帮我？” 五分钟前他还恶劣地将她压在床上，蔺洁实在没有办法相信这个人。 “等铃声过去，我就不会给你机会了。” 蔺洁深呼吸一口气，抬起发软的手，指尖最终触碰屏幕，滑下了接听键。 “蔺洁？” 霍峥的声音有些微喘，蔺洁听到他那边的脚步声，又急又乱。 “是我……” “刚才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是不是靳洵渊，我马上开车……” “不用了，不用，你听我说。”蔺洁连忙安抚他，“我们在外面吃饭，刚才我喝醉，去厕所吐了。” 蔺洁抬眸，给了靳洵渊一个眼神。 后者会意，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凑了过来道：“抱歉，刚才帮着照顾她，没有接到你的电话。” 说完，靳洵渊老实走到一边，与蔺洁拉来了一个安全距离。 压迫感散开，蔺洁终于松了一口气，将手机贴近了耳朵。 “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 霍峥刚拿到龙云的车钥匙，他的摩托车被阿蛮骑走了，从配气站下山时几乎跑得快要刹不住脚。 “喝醉了？” “嗯，跟我爸妈一块出来吃饭，多喝了点。” 山路没灯，霍峥好几次差点摔跤，他大口地喘着粗气，眉心蹙起。 蔺洁说话吐词清晰，根本不像是喝醉的样子。 而且，她的酒量很好，难不成她爸妈还会灌她酒。 她的话疑点重重，刚才靳洵渊挑衅嚣张的语气在脑中久久挥之不去，理智告诉他，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霍峥握紧拳头，压制着心中的不快，问道：“蔺洁，你说实话，刚才到底怎么了？” 蔺洁额头渗出了汗，霍峥的喘气声隔着手机传到她耳朵里，一声声如同打擂，直击她的心脏。 靳洵渊还笑着站在门口，像个没事人一样看着蔺洁胡编乱造。 只能骗他。 “真的，先不说啦，我们准备回家了。” “真的？” “嗯！” “好，回去注意安全。” 电话刚挂，靳洵渊就鼓起了掌，手掌击打的声音在房间显得尤为刺耳。 “真不错，没想到你撒起谎来这么自然。” 危机暂时解除，蔺洁看着时间，心想她爸妈也差不多该回来了，靳洵渊目前也没了刚才那副禽兽样，她终于抬头直视他。 “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靳洵渊笑得神秘。 “那个有钱姐姐，叫沈婷对吧，听说她十年前就跟你大山里的男朋友认识了，两人也算是爱而不得……” “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急，这件事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但是没有证据，我也不好随便告诉你。” 他往前迈了一步，蔺洁下意识撑着身体往后退了一点。 “据说她给其口镇投资，是因为你那个男朋友给了她好处，至于是哪方面的好处，不用我细说吧。” “呵，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这些屁话？” 两人的误会早就解除，蔺洁看得出霍峥对沈婷早就没了感情，靳洵渊的这些话根本不会动摇她半分。 “你们隔得这么远，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个有没有呢。” 靳洵渊指尖绕着领带，“作为刚才冒犯的赔偿，后天我送你去镇上。” 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你又想发什么疯？” “我们打个赌。” 门口传来脚步声，蔺洁听得出，大概是她爸妈回来了。 “赌什么？”她问。 “我赌你到时候会求着我带你走。” 靳洵渊居高临下看着她，嘴角勾起肆意张狂的弧度，眸子里是深不见底的暗。 “如果我没有呢？”蔺洁反问。 “如果没有，那我就放手，再也不打扰你们。” “好。” 门口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蔺母推门而进，“怎么没开灯，他俩出去了吗？蔺洁——” “妈，我在房间里。” “你这孩子，在家也不开灯，靳洵渊呢？” “他也在……” 两人在一个房间。 蔺家两口子对视一眼，也没去看房间是个什么状况，赶紧道：“哎哟，我突然想起家里酱油没了，我俩去楼下超市逛逛啊……” 接着便是关门的声音响起。 蔺洁内心无语，心想是该找个机会戳穿靳洵渊虚伪的面具，而今天这件事，也必须告诉陆宽廷，他一定会帮她。 两人赌约成立后，靳洵渊已经退到了门口。 “对了，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他又折回。 “那就别说。”蔺洁正下床准备关门，靳洵渊的一只脚就探了进来。 “有屁快放。” 他意味深长地盯着蔺洁，缓缓道：“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可不止我们两个。” 第111章 陷阱 “你什么意思？”蔺洁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破皮的地方一阵刺痛。 痕迹还很明显，得擦药，不然两天时间印子没法消下去。 “字面意思。”靳洵渊抬手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九点，蔺洁的父母大概是下楼散步了，他们甚至还在为家里来了文质彬彬的靳洵渊而沾沾自喜。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砰。 没等来回答，蔺洁已经用力关上了门，接着是一阵反锁的声音。 鼻尖距门板仅两厘米，靳洵渊往后退了一步，脸上还有刚才关门迎面留下的劲风感，他转身打开客厅的灯，然后走到阳台，果然看见了在楼下散步的蔺家两口子。 刚才动作太大，估计有点吓到她，靳洵渊心里估计蔺洁接下来两天可能不太会搭理他，随即又笑了笑，从兜里掏出手机。 “有事？” 电话那头，清冷的女声带着一丝不耐烦，靳洵渊敏锐地听见那头有碰杯的声音。 “抱歉，占用你两分钟。”靳洵渊语调闲散，手肘撑在窗户边，“上次你的提议，我觉得可行。” “哦？是谁嘲讽我手段肮脏来着？靳洵渊，你变脸比翻书还快。” 沈婷跟靳洵渊认识在一场商业会议，靳洵渊是被父母强行喊去的，百般无聊的他打开手机看消息，被后排的沈婷看见了一个女孩的壁纸。 是学生时期的蔺洁。 会议结束，沈婷在人群中叫住靳洵渊，两家本就有过合作，也不算太过陌生。 很快，靳洵渊就从沈婷的神情中发现了不对，他开门见山，沈婷也不再掖藏，两个在高级餐厅聊了很久，最终目的达成一致。 拆散他们。 “后天我会送蔺洁去镇里。” 那头沈婷轻笑了一声，连声都带着股红酒的迷离散幻，“她怎么答应你的？” “用了点卑劣的手段罢了，对了，上次那几张照片，我准备给她看。” “随你……” “沈小姐，大家都还喝着呢，你怎么一个人躲在外面打电话，你这态度，我们还怎么谈合作……” 电话那头传来一名中年男子的声音，想来应该是合作方，靳洵渊十分体贴道:“那就不打扰你了。” 电话挂断，靳洵渊从相册翻出了几张照片。 照片拍得不算清晰，到大体能看清人物。 照片里，沈婷站在霍峥家门口，霍峥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她大半个身子，两人像是在交谈着什么。 第二张照片，是霍峥将门打开的动作，沈婷抬脚进去，脸上似乎还挂着笑容。 第三张，则是霍峥关门的动作。 两天后，蔺洁坐在副驾驶上，面前是靳洵渊的手机，她把那几张照片来回翻看了几遍，表情依然是不可置信。 霍峥怎么会。 “什么时候的事？”她屏了屏呼吸，手指却不受控制地攥紧安全带。 蔺洁的小动作都被靳洵渊看了进去，他歪着头，眼皮微垂，“上次你跟他见面没一会，他就赶回去那次。” 蔺洁努力回想着，上次是因为阿蛮说沈婷食物中毒进了医院，霍峥没办法才赶回去，可她怎么会去霍峥家里，照片又是谁拍的？ 现在ps技术日渐成熟，在照片上动手脚并不难，蔺洁深呼吸，把手机还给了靳洵渊。 “走吧。” “还是要去？” “要。” 靳洵渊也不再多说什么，刚过中午，两人就到了其口镇。 霍峥站在路口等她，蔺洁在电话里说靳洵渊送她来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蔺洁支支吾吾，说这是她爸妈的安排，霍峥最终也只能无奈接受。 隔得很远时蔺洁就看到了他，他依旧穿着工装，大概是刚从配气站回来，肩膀处还有几点污渍。 高大的人影立在街角，蔺洁朝着靳洵渊动了动唇道:“你就在这停吧……” 下一秒，车速不减反增，镇里这条路没有铺水泥，车辆开过带起一阵黄土，蔺洁被突然的加速给推向椅背，亲眼看见车身擦着霍峥而过。 “靳洵渊，你这个疯子！” 她立刻摇下车窗探出脑袋，尘土窜进车里，一粒沙飞进眼睛，靳洵渊这才缓缓停了车。 后视镜中的男人似乎有些微怒，即使漫天黄沙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也能从那不可忽视的气势中感受出来。 “你差点撞到他你知道吗！”蔺洁飞快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就冲了出去。 “霍峥，你有没有事？碰到没有？” “没事。”霍峥牵过她的手，接着他看见缓缓下车的靳洵渊。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靳洵渊今天没上班，却依然穿着版型贴合的西装，领带挺括，袖口整洁，质地轻奢的黑色纽扣在阳光下暗光流转，整个人看起来矜贵又从容。 “你好。”他打着招呼，语气也没有半分友好。 “后备箱打开。”霍峥直接忽视他虚伪的招呼，走过去用手指敲了敲轿车的车尾。 蔺洁的行李箱还放在里面。 “不用了吧，她可能今天就会跟我回去。” 霍峥淡淡扫了他一眼，接着伸手攀住车尾凹槽，轻轻用力，“自己打开，或是我来，你选一个。” 蔺洁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拉住他，“别，他这车不便宜……” 霍峥沉着脸，漆黑的眸子漫不经心地盯着面前的靳洵渊，靳洵渊并不矮，可面对霍峥时仍需要微微仰头。 已经能听到车身传来的细微咔咔声。 靳洵渊退了一步，笑道:“开玩笑的，别生气。” 说着，他退回车里，打开了后备箱。 霍峥轻松将东西提起，准备拉着蔺洁离开时，靳洵渊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 “今天我就在镇里，你要是想走，随时给我打电话。” 这话是冲着蔺洁说的。 “随你。”蔺洁对他的话感到莫名其妙，又捏了捏霍峥的手道:“我们走吧。” “嗯。” 秋老虎威力不小，即便是深山也抵挡不住午后的炎热。靳洵渊回到车上，给沈婷发了一条消息，然后就把车停在阴凉的路边，打开空调听起歌来。 不一会手机屏幕亮起，沈婷的回复只有简单三个字:知道了。 第112章 猜忌 小镇距上次退洪已有大半个月，灾后的重建工作进行得很快，蔺洁一路走过，发现街道上倒是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每隔十来米就会有一张崭新的长椅，路边还多了一些自助售卖机和简易报亭，路口处设置了路牌和景点图标，甚至能看见手臂带着志愿者三个字的村民在帮忙打扫招待所。 旅游开发项目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蔺洁觉得新奇，松开了霍峥的手四处观看。 “这不是蔺姑娘吗，好久不见。”过路的大婶热情跟她打招呼，蔺洁见过她一次，在龙云家吃饭的时候。 大婶手里正着这什么传单，蔺洁好奇，伸着脖子在那看。 “喏，给你一张。”大婶抹了把额头的汗，“这是咱们镇投资人的集团传单，现在咱们镇的广告已经打出去了，据说再过半年，就能接纳第一批游客，这事还得多亏了霍峥，要不是他，咱们镇也找不到愿意出钱的投资商。” 蔺洁眼底闪了闪，传单上印着着沈氏集团的招商合作类型和联系电话，一排排的文字有些让她眼角泛酸，蔺洁揉了揉眼，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 其中一个联系方式，电话号码赫然写着187开头的一串数字。 蔺洁记忆力很好，这串数字从第一次出现就深深印在了她的脑子里。 是那天家里突然收到名贵茶具，她跑下楼翻了很久的垃圾桶终于找到的包裹袋上印的号码。 果然是沈婷。 蔺洁将传单重新放回大婶手里，笑道：“挺好的，你们辛苦了。” “哎哟，这哪里算辛苦，以后有游客来玩了我们就能有更多的收入，那可比地里干活挣的多多了。” 偏僻的其口镇没有什么种植优势，村民几十年来日复一日耕那两块不算肥沃的土地，被这个时代越甩越远，直至快要被遗忘。 蔺洁心里突然闷闷的，当初霍峥答应沈婷时，她只觉得自己像是遭到了背叛，可当她站在霍峥的角度看问题时，才发现他做决定时的艰难。 “怎么了？” 霍峥在路边小卖部买了两瓶水，将其中一瓶不太凉的递了过来，“这嘴撅的，一会不见你又受什么委屈了？” “你走。”蔺洁拍了他一下，拿过他手中的冰红茶。 瓶盖一拧就开，是霍峥提前给她打开好的。 冰红茶不算凉，从喉咙一路畅滑到胃，蔺洁感觉身体的燥热被散了些，冲着霍峥道：“走吧，先回家放东西。” 她的眼底依旧抑着什么，霍峥没有再问，拉着她的手往家走。 “饿了没？回家我先给你弄吃的，还是就在外面吃？” 蔺洁出发时给他发了消息，她也就吃了早饭，经霍峥这么一说，她才感觉肚子空空，是有些饿了。 “家里有菜吗？” “有。” 一想到她要来的话，估计得待上几天，霍峥今早就把菜买好了，全是蔺洁喜欢吃的。 “那回家吃。” “对了。”蔺洁突然仰起头看他。她今天扎着马尾，耳旁的头发也乖顺地用夹子夹住，从霍峥的视角看过去，她就像是一个还在上学的高中生。 “霍琪在医院吧，我想去看看她，好久不见，可别把我忘了。” 霍峥笑笑：“那吃了饭去？” 两人走了没一会便到了霍峥家门口，蔺洁望了望四周，脚步顿然停住。 靳洵渊给她看的照片里，左边那面墙上就印着一个办假证的小广告。 可那照片到底是不是p的...... “还不过来，出什么神？” 这么一小会，霍峥已经将她的箱子放进了屋，转头看见蔺洁还站在大门口，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忘记我家长什么样了？” “没......”蔺洁咬了咬唇，“只是觉得你家这边好冷清，都没什么别的人家住这边。” 霍峥走过去拉起她往屋里带，顺便把大门关了，铁门下方的轱辘在地上碾过，行成了一条凹弧。 “以前我们家不在这，老房子被烧了，破得严重，这里最开始是一层，好多年没人住，也没地契什么的，政府就把这套房子房子收回了重新加盖了两层给我家。荒凉倒是真的，最近的一户人家在半里外，” “哦。”蔺洁任由他拉着，突然就开了口：“那你会带别人来你家吗？” 霍峥顿了顿，转头看着她：“带谁？” “朋友之类的，你一个人在家会无聊吧。” 她眨了眨眼，琥珀色的眸子是纯粹的干净，霍峥想了想，道：“我自己也很少住在家，大部分时间都住配气站。” 这边离配气站远，有时遇上连班，霍峥就干脆睡在配气站的休息室里，像龙云阿蛮他们也都差不多。 “你怎么了今天，我总感觉你像是有心事。” 进了门，霍峥也就不再藏着掖着，轻轻将人一抱，蔺洁双脚就离了地，双手绕过他脖子的那一刻，蔺洁很快察觉了霍峥逐渐沉重的呼吸。 分开了这么久，别说霍峥，就是蔺洁此刻也有些心猿意马。 “等等......”她垂下眸，轻轻推了推腰间禁锢的大手，“先做饭，我饿了。” 蔺洁声音小小的，不知是害羞还是真饿得没力气了，霍峥没忍住笑出来，收起难耐的欲望摸了摸她的头。 “电视柜里有零食，你先垫垫肚子，别吃太多，我这会就去给你做饭。” 像是意犹未尽，霍峥松开她时又在她腰腹轻轻捏了一下。 蔺洁红着脸推开他，小跑着就去柜子里找吃的了。 薯片，坚果，肉松饼，大部分都是之前蔺洁跟霍峥逛超市时买过的东西，他一个不漏地记下了她喜欢的所有。 蔺洁抱着一袋夏威夷果坐上沙发，稍稍撇头，就能看见在厨房忙碌的霍峥，蔺洁开着电视，把声音调得很小，这样不会盖住厨房切菜的声音，其实正好她也对电视里的内容没什么兴趣。 一袋零食下肚，蔺洁也就不再吃了，霍峥还在煮鱼，她干脆就在客厅瞎逛着。 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样，突然多一双女鞋或者女性的衣物，他家里跟她离开时毫无变化，连气味一样。 或许靳洵渊给她看的那张照片就是p的，他人本就诡计多端，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但也许是霍峥处理得很好，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毕竟她前几天就告诉他要来镇里的事，霍峥有足够的时间收拾痕迹。 蔺洁越想越远，脸色越来越黑，直到被一阵香味拉回现实，霍峥正在给她盛饭。 “愣着干嘛，不饿了？” 她的肚子适宜地传来一阵咕噜...... 蔺洁红着脸走过去坐下，头顶则传来霍峥的轻笑。 第113章 女生的第六感 霍峥害怕她饿太久，除了这道红烧鱼花的时间比较长，其他都是简单的小炒，他炒菜的火候控制得很好，油盐适量，是蔺洁喜欢的口味。 “你不吃吗？”蔺洁夹了一筷子鱼腹部上的肉，这里刺少，且肉质细腻。 她不爱吃鱼头和鱼尾，却又十分喜欢吃鱼，于是每次都是霍峥解决那两个部位。、 “中午下班那会在镇上吃了面，还没饿。” 霍峥手肘撑着木桌边缘，宽大的手掌支着下巴，粗粝的指腹在掌心若有若无地摩挲着，一双漆黑的眼眸带着笑意看着蔺洁，“我看着你吃。” 蔺洁被他盯得有些脸红，端起碗挡住半张脸，小声道：“你别这样盯着我。” 他那眼神分明是想把她拆吃入腹。 “你去换件衣裳，下午不是还要去医院看霍琪。” “你不睡会吗？” 霍峥虽是这样问着，却还是老实起身。他身上穿的工装是有些脏了，一拍就落灰。 蔺洁愣了一下，一边扒着饭一边小声道：“那睡会再去。” 好好的对话因为两人的心思而有些不正经起来，霍峥轻咳一声，“那我先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你吃完不用管，一会我来洗。” 蔺洁闷闷地嗯了一声，继续扒着碗里的饭。 霍峥洗澡很快，顺便还把一身脏衣服搓完了晾上才下楼，拐过楼梯口便看到正在正在收拾碗筷的蔺洁，他甩了甩还在滴水的发梢，面带责备地走过去道：“说了你别弄，我来收拾。” 大手自然接过蔺洁手中的碗筷，一阵肥皂的清香味瞬间袭来。 男人好像都这样，不喜欢用沐浴露，那种黏糊糊滑溜溜的触感会长时间留在身上，不管冲多久的水都洗不干净一样。 “你先去楼上休息吧。” 霍峥在照顾她这方面向来都是无微不至，蔺洁上楼后发现床上放着一条干净的浴巾，她的箱子也是好好地摆在一旁，她扯了扯因为出汗有些微微黏在身上的衣服，最终拿起浴巾去了浴室。 洗手台上没有太多东西，杯子和牙刷有两套，是其中一套是霍峥为她准备的。架子上除了肥皂还有一瓶洗发水和沐浴露，蔺洁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弧度。 是她常用的那款，霍峥应该是专门去买了瓶一模一样的。 慢慢的，蔺洁开始思考。他家中没有任何变化，回想起霍峥今天对她细微不变的态度，蔺洁再次开始怀疑起靳洵渊手机里照片的真实性。 水温很合适，应该是霍峥洗完后又按照她的喜好重新调了一下，蔺洁喜欢稍微烫一点的水温，浴室没有安装换气设备，半小时后她脑袋有些晕乎乎地走出来，霍峥已经站在房间里了。 “有要洗的衣服吗？” 霍峥转过头问她，蔺洁穿着过膝的白色睡裙，头发随意用扎起，露出后颈一块粉红，浴室温度高，她出来时身后还带着一阵雾气。 其实不只是后颈，刚洗完澡，她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诱人的粉色。 “啊？有的。” 蔺洁脑子缓了缓，转身从浴室把换下来的衣服拿出来，好巧不巧，白色的内衣从她手中滑落，正好落在霍峥脚边。 蔺洁明显感觉面前的人都吸了一口气，接着霍峥的眸子很快就沉了下来，连呼吸都压制着。 “故意的？” “不是......啊！” 肥皂的清香和沐浴露的味道很快混合在一起，蔺洁有些呼吸不畅，抱着他的脖子大口呼吸，霍峥俯身为她擦掉额角的汗，又去吞噬那些细微的呜咽。 蔺洁被一阵手机震动吵醒，她浑身泛酸，头下正枕着一条健硕的胳膊。 她抬手推了推面前抵着的胸膛，小声道：“电话响了。” 霍峥说了句抱歉，伸手去够放在床头柜的手机，蔺洁正准备继续睡一会，就感觉身旁的人轻轻动了动，像是要把胳臂抽回去。 “抱歉，我去接个电话。” 言外之意，这个电话不太方便在她面前接。 蔺洁咬了咬唇，房间被拉上了窗帘，霍峥没有看见她眼中的情绪，只是低头轻轻在她唇边吻了吻，道：“乖，你再睡一会，醒了我们就去医院看阿琪。” 温热的手臂最终抽出，霍峥简单将衣服一套，拿起手机走了出去。 蔺洁平躺在床上，呼吸减缓后思考也逐渐恢复。 昏暗的房间能将一切光源放大，蔺洁很清楚刚才霍峥屏幕上的来电是187开头的一串数字。 是她打来的。 “沈婷，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 霍峥手肘撑在走廊边，表情似乎带着几分不满。 “我也不确定，你帮我找找吧，毕竟那是我爸送的生日礼物，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落在你家了。” 沈婷声音柔和，带着真诚的求助，似乎真的因为丢了手表而有些焦急。 霍峥回头看一眼门缝，压低了声音道：“你上次来我家根本就没待一会，而且这么久我也没看到家里有你的东西，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到底放哪了。” “那我再找找，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蔺洁平躺在床上，门口依稀能听到霍峥的声音，内容听不太清，却能感觉到他语气里的无奈和不满。 沈婷大概又在缠着他说什么了。 门口阳光照进，很快又关上。接着是轻微的脚步声，蔺洁很快感觉到身后的床微微塌陷，接着一只大手就将她抱进了怀里。 霍峥把头埋在她颈窝，轻轻蹭了蹭道：“再睡会？” “嗯。” “那你睡，我先去把衣服洗了，一个小时后叫你。” “好。” 耳后落下一个轻吻，身后的温热褪去，就在霍峥即将起身时，蔺洁突然转身拉住了他的衣角。 “怎么了？”霍峥问。 “刚才的电话是不是她打的？”蔺洁盯着他。 感情中她不想把自己变成猜忌多疑的角色，直接问出来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就像最开始她询问霍峥跟沈婷的关系时，她相信霍峥，他不会骗她。 “是。”霍峥将她的手握在手心，“她说她丢了东西，问我有没有看到。” “她丢了东西怎么会找你？丢在哪里了？” 这句话一出，她就感觉到霍峥有些微微躲闪的眼神。 房间内光线昏暗，可那一瞬间，她十分确定霍峥的不安。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女生的第六感是如此的可怕。 “不知道，回头我会问问龙云他们有没有看到，可能是在医院吧，上次她住了院走的时候可能忘带了。” 霍峥笑了笑：“别想太多，我跟她已经没什么了。” “嗯。”蔺洁将手从霍峥手里抽出，然后翻了个身背对他道：“我再睡会。” 第114章 黑暗前的黎明 有些念头一旦种下，就很难从脑中拔除。 霍琪看起来比以前活泼了点，蔺洁上回送她的画笔成了霍琪珍藏的文具，一见到她就给她翻看自己的作品。 都是些线条幼稚的水彩画，霍琪有个图画本，正兴致勃勃地指着其中一幅画。 那是一大片的果林，漫山遍野，枝繁叶茂，果实沉甸甸地挂在枝头，蔺洁摸着她脑袋说画得真好看。 “你带琪琪去果园看过吗？” 霍峥正在查看医生新给她开的药，想了想道：“没。” “那她怎么知道你果园长什么样子？”说着，蔺洁又去翻下一页。 霍峥在给霍琪梳头发，她发色偏黄，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平时负责照顾她的护士会帮忙打理，但是霍峥在的时候都由他来做。 宽大的手掌控制着力度，将女孩的头发轻轻梳起拢在手心，又拿出头绳，慢慢缠绕，最后再将多余的碎发用梳子刮一刮，一个漂亮的马尾就完成了。 霍峥将梳子放回柜子里，没太在意，“大概是听别人说的吧。” 作为镇里果园规模最大的一家，镇上有十来户村民每天都会前去帮忙，霍峥按照约定支付他们工钱，同时又减少了他平日的工作量，正所谓两全其美。 画本继续翻着，一个插着五星红旗的教学楼出现在画册上。 “这是学校吗？”蔺洁转头看向霍琪。 霍琪重重点了一下脑袋，大声道：“上学！” 按照霍琪这个年龄，正常来说应该已经在上初中了。 “霍琪想上学吗？” 蔺洁合上画本，拉过霍琪的手放在腿上，“想不想认识更多新朋友，和大家一起学习？” 霍琪没有说话，只是在听到蔺洁的话后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染上一抹兴奋的色彩。 “我之前咨询过，她这种情况，直接上初中肯定不行，得从小学开始，但像她这种，被学校接受的概率不大。” 霍峥拉过一条凳子坐下，“再或者就是送去特教学校。” “能上小学也不错啊，你有去了解过吗？要不要我帮你问问。” “对了。”蔺洁突然想到了什么，“上次老郑介绍你去小学做宣传的时候，你觉得那个学校怎么样？我托他帮你问问琪琪这种情况能不能进去。” 说着，她摸出手机就开始翻起通讯录。 “不用。”霍峥伸手将她手机一拿，“这件事再说吧，我想先给阿琪做做思想工作。” 蔺洁起身去夺手机，“哪有什么，先联系一下，万一可以呢。” “好了，你别操心这件事。” 让她继续联系下去，可能会查到沈婷头上，霍峥没有接受沈婷的好意，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让蔺洁产生误会。 “那个学校上次我去看了，感觉不太适合阿琪，我准备重新给她找一个离镇上近点的。” 霍峥说话思绪清晰，“所以你就不要操心了，我会想办法的。” “好吧。”蔺洁撇了撇嘴，“那如果需要我帮你，你一定要告诉我，不要觉得给我添麻烦什么的，琪琪也是我的妹妹。” “这不是霍琪哥哥嘛，好久没见你来了，对了，护士长那边说如果看到你麻烦你过去一下。”门口传来一个小护士的声音，霍峥应了一声，跟着她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蔺洁和霍琪两个人，见到霍峥离开，霍琪立马在枕头下摸索起来。 蔺洁被她的样子逗笑，“琪琪，你在找什么呢？” 小手摸索半天，终于从床单下方摸出一张纸来。霍琪冲她笑了笑，伸手递过去。 “这是什么？”蔺洁一脸疑惑地接过。 回答她的是霍琪的一声上学。 半晌，蔺洁将那张被揉得略微发皱的纸放下，琥珀色的眸子不见半点波澜，“琪琪，这张纸是谁给你的？” 霍琪歪了歪脑袋，认真道：“漂亮姐姐。” “你哥哥知道吗？” 提到霍峥，霍琪突然有些紧张起来，“不告诉他！” “为什么？是那个漂亮姐姐说的吗？” 她又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给我看？” 霍琪一脸单纯地看着她，表情明显在说：漂亮姐姐让我告诉你的。 那张纸不是别的东西，正是小学的入学邀请，受邀人是霍琪的名字，而下方的援助方赫然写着沈婷的名字。 密密麻麻的条款写着各种办理明细和详情，不管是从学费还是生活费来看，这都完全是份全包制的教学援助。 家属签字那一栏还空着，蔺洁不知道沈婷是什么时候，又是在什么情况下来见的霍琪，甚至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能让一向听话的霍琪听从了她的建议，将这个秘密一直保留到蔺洁出现。 蔺洁又想起了家里那套莫名其妙出现的茶具。 沈婷好像总能悄无声息钻进她的世界，留下一件件让她无法忽略的事来。 门口传来脚步，蔺洁快速将那张纸装进兜里，霍琪潜意识中这张纸不能被她哥哥发现，于是也就默认了蔺洁的做法。 沈婷的目的很简单，让蔺洁知道，她完全有能力将霍琪轻轻松松地送进学校。 她一步一步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她，她能给霍峥需要的一切。 “怎么了？”霍峥拿着一份报告走了进来，“突然这么严肃。” “没，护士叫你干嘛？” 蔺洁扯出一抹笑，放在背后的手轻轻掐着掌心的肉。 不能乱，一旦她乱了就中了沈婷的计，这件事霍峥处于不知情的一方，所以不能怪他。 “阿琪上周的报告出来了，最近她的反应和思维都很不错，医生建议我多带她出去走走。” 霍峥将东西放回桌上，“下个月去市里检查，我准备带她多待两天，到时候你能有空没？” “嗯，你定个时间。”蔺洁思绪有些飘忽，兜里那张纸像是有千斤重，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她就这样跟着霍峥回了家，霍峥见她心情不佳，以为是饿了，又去厨房给她洗刚才在路上买的水果。 “霍峥。”蔺洁走进厨房，绕到他背后，轻轻抱住他结实的腰腹。 “怎么了？跟我撒娇？”霍峥笑了笑。 “不是。”她摇摇头，“你会不会觉得，沈婷比我更好？” 身前的人愣了愣，随即他关上水龙头，转身抱住蔺洁。 “为什么要跟别人做比较，更好的不一定适合我，我一直都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 “她能给你更好的……” 霍峥手掌突然用力，紧紧箍住她的胳膊，蔺洁吃痛，惊呼一声后对上了那双漆黑的眸子。 “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这句话放在别的时候或许会肉麻得让她直呼受不了，但此刻从霍峥嘴里说出来，蔺洁直觉得心里那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们需要的，不过是对方不可撼动的信任和毫无保留的爱意。 撒娇的后果就是被霍峥一把抱起，蔺洁还没反应过来就坐上了洗手池，高大的人影将她抵住，有力的大手扣在她的后脑勺，直到蔺洁呼吸凌乱不堪，霍峥这才将她放开。 “我把水果切了，乖，你去客厅等我。” 霍峥呼吸还有些乱，她轻轻将人抱回地面，蔺洁红着脸一溜烟跑回了客厅。 听见厨房传来切水果的声音，蔺洁这才抚了抚胸口，她正准备开电视，却没找到他家的遥控器。 “霍峥，遥控器呢？”她在客厅问了一句。 然而霍峥也好久没开过那电视了，“不知道，你找找看。” 过了一会，她才看到沙发缝里的一点黑色。 “原来在这里。”蔺洁伸手摸过去，却摸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手指传来的触感告诉她，这绝对不是遥控器。 第115章 三年 这是个漂亮的手表，精致的做工和材质标志着它注定价格不菲，略微偏细的表带同时说明这并不是一只男士手表。 那天跟靳洵渊在街上看到的海报突然出现在脑海。 海报上的女人笑容自信，再精美的配饰也只是她气质上的一点点缀，蔺洁瞬间意识到，海报里她手腕上的表，和自己手里这只有着惊人的相似。 “还没找到吗？”霍峥端着水果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电视柜挡板下的遥控器。 “在这。”他走过去将遥控器拿起，顺势打开了电视。 “想看什么？” 霍峥放下果盘，剩下的注意力都在频道里，没有看到蔺洁低着头将手表放进包里的动作。 “不太想看了。” 蔺洁深呼吸了一口气，艰涩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霍峥拿遥控器的手顿了顿，有些不自然地转身，“你又想什么去了。” 电视里正好在播一档搞笑综艺，嘉宾的阵阵笑声隔着屏幕溢出来，蔺洁觉得这一刻像极了她可笑的感情。 “你跟沈婷，到底还有没有？”她缓缓抬起头，眼底是化不开的悲伤和不甘，泪水不知何时蓄在眸中，最终因无法容纳而夺眶而出。 霍峥一下慌了神，坐在她身边有些手足无措，“别哭别哭，怎么回事，好好跟我说，哎你，别哭……” 他伸手想去触碰蔺洁，却被她抬手挡掉，滚烫的泪水滴在手背，霍峥只觉得烫得他心尖颤抖。 看着她的模样，霍峥眉心皱得更厉害了，他抿着唇将人往怀里一拉，蔺洁的力量抵不过他，只能握着拳头用力挣扎起来。 “松开！” “乖，不闹脾气了。”霍峥一边哄着她一边替她抚背，“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又不开心了？” 他清楚蔺洁的性格，她不是那种会胡闹的女生，能让她这么大反应，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蔺洁声音低了几分，推他的动作却没停下，“你们到底有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什么算她不知道的事？霍峥思考了一会，按理来说他跟沈婷早就没了关系，如今最多算是利益合作。 但她的纠缠不减，总能在特殊关头给他和蔺洁之间增添绊子。 “没。”他环住怀中的人，“我发誓。” 蔺洁轻笑了一声，抬手擦了擦还未止住的泪，因为挣不开，她只能微微仰头，张嘴，然后用力咬住霍峥的肩膀。 霍峥吃痛，直到蔺洁感觉嘴里传来一阵血腥味，他才将人松开，“下口这么重，消气了没。” 蔺洁舌尖扫过牙齿上的血迹，毫不停留地从他身边站起，“我以为我对你的信任是对的。” “什么意思？”面对她满眼的失望，霍峥终于有些慌了，“我跟她真的没……” 回应他的是蔺洁的一个转身。 指尖伸过去的同时被她打开，蔺洁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靳洵渊轻笑一声，懒洋洋地接起。 “喂……” “知道他家位置吧，来接我。” 说完，蔺洁直接挂断了电话，头也不回地朝二楼走去。 “蔺洁。”霍峥从沙发站起，“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 他的心底翻涌着，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揪起，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霍峥，我只是累了。”蔺洁没有回过头看他，“我们都静一静吧。” “你从未相信过我是吗？” “你真的值得我相信吗？” 这一切是否是沈婷的计划已经不重要了，蔺洁突然反应过来，霍峥跟她在签成合同的那一刻起就如同跟她绑在了一块，沈婷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如何做能激怒另一个女人。 而霍峥，并没有保护好他们的感情。 蔺洁提着行李箱下楼时，不小心磕坏了一个滚轮，霍峥走上前挡住她，高大的身影几乎快要将她整个覆盖。 蔺洁垂着眸，轻轻说了句滚开。 像是巨山被击碎，水坝被冲毁，霍峥第一次感到浑身无力，那种喉咙被封堵，双脚被缠绕的感觉令他头皮发麻，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蔺洁上了靳洵渊的车。 “我就说过你会跟我回去的。”靳洵渊笑了笑，“你这是什么表情，有这么舍不得吗？” 蔺洁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她心里乱作一团，事情发生得太快，她承认自己是被一时的怒气冲昏了头脑，但她同样无法接受霍峥家里为何会出现沈婷的东西。 无法思考，无法细想，她不在的时候，他们可能…… “现在还怀疑照片是我p的了吗？” 靳洵渊转头朝她看去，得来的是一双空洞无神的眸子。 他耸了耸肩，不再激她，蔺洁也索性闭了眼，不再看这途中的一草一木。 到家已经是凌晨，蔺洁不想吵醒她父母，于是在酒店开了两间房，靳洵渊被她的一路沉默吓到，在她关房门的时候突然伸手挡住。 “你别这样，好歹说句话。” “想听什么？”蔺洁直勾勾地盯着他，“虽然不知道你跟沈婷做了什么，如果是为了让我跟霍峥分手，那恭喜你们成功了。” 蔺洁忽然用力掰过他挡在门框的手指，靳洵渊被疼得将手一缩，蔺洁趁机关了门。 靳洵渊还想说点什么来彻底断了蔺洁的念想，却只听里面传来一句小声的明天再说。 可他也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再来敲门时，蔺洁已经坐上了飞往英国的航班。 …… 三年零两个月后—— 深秋。 年代久远的博物馆人流量一天不如一天，蔺洁赶在拆迁前成了这里的最后一批游客。 也是在英国的最后一天。 三年前，她躲着靳洵渊回了家，找出自己的所有证件和必要物品，订下了飞往英国的最近一班航机。 邀请是在一个月前收到的，她曾经的一幅作品被英国一家设计公司看中，邀请函收到时她第一时间回绝，又在感情破碎时重新拾起自己的梦。 她的准备工作做得很全，早上七点，蔺母手机准时收到蔺洁定时发来的短信，里面有她的不辞而别，还在末尾附上了一条半分钟的视频。 视频中灯光昏暗，似乎有两个人影推搡的画面，声音却无比清晰—— 自从靳洵渊住进她家后，她就在自己房间里安装了个小型摄像头，那晚靳洵渊疯狂的举动被她拍了下来。 对此不知情的靳洵渊第二天到她家找人时，直接被蔺父一拳打断了鼻梁。 陆宽廷跟lisa在得知她去英国的消息后也保留了看法，他们没有过多询问蔺洁分手的原因，只是让她在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记得常回来。 谁知这一待，就是三年。 …… 最后一件作品看完，蔺洁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 英国的秋季来得比国内陡一些，她今天穿了件棕色风衣和毛呢长裙，皮质的马丁靴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头发也做了挑染，墨黑中夹杂着点酒红。 二十九岁，足以体现一个女人的成熟风韵和魅力。 “嘿，beverly。” 一个身材高大的卷发男子跟了过来，“你还是走这么快。” 蔺洁扬了扬手中的相机，“是你走太慢了。” “要去吃点什么吗？” “好啊。”她拢了拢头发，没有在意男人爱慕的眼光，“好歹是最后一天了，我请你。” 男人叹了一口气，有些烦躁道:“该死，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dennis，与其说这些没用的，你不如好好想想一会吃什么。” 被称作dennis的男人挠了挠头，笑道:“你真是我见过最冷漠的女人。” “beverly，说真的，我甚至都快以为你喜欢女的了。” 他认真道:“如果是真的话，你完全不用担心，可以放心大胆说出来……” dennis是跟蔺洁同一家公司的同事，尽管身边的人都看得出他对蔺洁展开的热情追求，可蔺洁总是一本正经拒绝。 要么就是转移话题。 “牛排怎么样？可惜你们这里没有正宗的四川火锅，这么冷的天我可太想念那口涮毛肚了。” 对话被打断，dennis也不恼，与其说是追求她，他更欣赏的是蔺洁身上那份努力和执着。 本是抱着散心的心态出来，在接触到更多知识和技术后，蔺洁完全开启了学习模式。 在英国的三年，她的成长速度惊人，以至于三个月前她突然收到了国内一家大型公司的特邀offer。 在外太久，她也是会想家的。 机场送别上，dennis出奇的安静，直到蔺洁要去检票，他这才鼓起勇气拉住了她的手。 “抱歉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上次聚餐你喝多后，我看见你哭了。” 他比蔺洁小两岁，正经说起感情方面的事时偶尔会脸红，“你有喜欢的人吗？” 蔺洁脑海中突然浮现那个高大的身影。 “以前有。” “很喜欢他吗？” 蔺洁没有回答他的第二个问题，只是笑着冲他道别，“有机会来中国玩啊！” …… 第116章 这几年都挺辛苦 来机场接她的是陆宽廷，三年不见这个竹马已经越发成熟，一身深色西装服帖合身，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节骨分明，露出一截漂亮的手腕。 “好久不见。”蔺洁眉眼荡出笑意，“lisa呢？” 机场外是一条宽敞的大路，枯黄的落叶被风卷起，划出风的轨迹。 “她在家。”陆宽廷打开了皮质座椅的加热功能，“先上来，外面冷。” 大概是受近日寒流影响，蔺洁竟觉得这边比英国还要低上几度。 “要开空调吗？” “不用。”蔺洁笑笑，顺带还摇下了车窗，一只白皙的手伸出去晃了晃，她深呼吸一口气道：“我想多感受一下国内的空气。” 陆宽廷拿她没办法，眉心轻轻蹙起，“别着凉了，北方这段时间正下大雪，这风吹进肺里会肚子痛的。” 话是这么说着，却还是替她摇下了些窗户。 “你还是这么婆婆妈妈啊，lisa怎么受得了你。” “你还好意思提。”陆宽廷淡淡扫了她一眼，眼底是掩藏不住的责备。 “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知道我跟你爸妈有多担心吗？” “事发突然嘛，抱歉。” 这三年来，蔺洁没少为之前的冲动赔礼道歉。 两人沉默一阵，陆宽廷开了口。 “我结婚那天，怎么又突然说不来了？” 陆宽廷和lisa的婚礼是在蔺洁去英国半年后举行的，那会她一心扑在学习上，加上手里接了几个小型展会，终究还是没能赶回来。 虽然平时在电话中就已经被陆宽廷说了无数遍，但蔺洁依然做好了见面会被他痛批的准备。 于是她双手合十，啪地一声拍在额前，转头对着陆宽廷道：“红豆泥斯米马赛！” 陆宽廷忍住上扬的嘴角，“行了，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贫。” 他倒也不是真要怪蔺洁，主要还是放心不下她一个人在英国生活的那几年。 见他不再计较，此事也就当翻过。蔺洁望着窗外，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重回这片故土，某些她努力要去遗忘的东西好像又有破土而出的势头。 轿车开进一个高档小区，蔺洁被门口一排站得笔直的西装保安惊掉下巴，转头冲着陆宽廷道：“好你个小子，这可是市里最贵的楼盘。” 陆宽廷笑了笑，淡然道：“小赚了一笔，就当提升一下生活水平。” 当初青皮果树研发出的香水深受消费者喜爱，一位国际大咖毫不吝啬对其称赞，馥语集团就此一炮而红。 后来却不知道什么原因，lisa跟集团产生了纠纷，事未破解，她跟团队纷纷离职，陆宽廷也脱离了公司，几人出钱自己重新创办了一家公司，上市后也算是有所回报。 “大家这几年都挺辛苦啊。”蔺洁感叹道。 “我都不算什么，毕竟能成功还是少不了家里的资助，倒是霍峥，他……” 他也出资了不少。 “陆宽廷。”蔺洁突然冷声打断他，“我不想听跟他有关的任何事。” 陆宽廷一愣，动了动唇，最终还是转移了话题，“一会把行李带上吧，今晚就住在我家，lisa念叨你很久了。” 蔺洁父母前段时间报了个老年旅游团，此时正在海边玩得不亦乐乎，就算她现在回家，也只是孤零零一个人待着。 “不用，我就来看看lisa和崽崽，你不会是一会不想送我回去吧？” 陆宽廷说不过她，熄了火下车，“磨叽。” 大概是刚才提到某个人让她有些情绪低落，陆宽廷在电梯里小声说了句抱歉。 蔺洁愣了一下，说没事。 这几年陆宽廷跟霍峥一直保持着联系，其口镇旅游开发完成后，吸引了不少游客，小镇爆火后大部分村民开设了不少餐馆和民宿。 刚开始那会青皮果树虽有利润，但比起开店来说还是低了不少，很多人渐渐弃耕从商。 霍峥挣了钱后，从村民手里买了些地，将镇里所有果树全部收购。 谁也没想到的是，lisa团队研发出的香水配方和版权掌握在自己手中，脱离馥语集团后他们重新寻找厂家，香水照常生产售卖，霍峥成了唯一供货商，垄断式的原料供给和商品销售，让他几乎成了近几年农销致富的标杆。 陆宽廷被他的经商头脑和精准判断彻底折服，当初自己怎么也看不上的山里糙汉子，如今成了爆火旅游小镇的资产大亨，甚至还是他们公司的唯一供货商兼大股东。 每每他们开会时，霍峥即便是坐在最不起眼的位置，那种经过三年的摸爬滚打后他身上无人能及的压迫感和冷静摄人的气场，陆宽廷就打内心庆幸还好最后没有得罪他。 霍峥作为供货商，本是无权参与他们公司内部的会议，可作为股权超过三十的大股东，他就是一拳把公司大门卸了，也没人敢说一句不是。 陆宽廷后来百思不得其解，问lisa为什么霍峥会想要入股他们公司。 lisa笑得很神秘，说大概是因为蔺洁吧。 陆宽廷更不解了，问为什么。 “你想想，咱们跟蔺洁关系是不是很好？那他再多加强一些我们之间的联系，四舍五入是不是等于他跟蔺洁关系好了？” 陆宽廷半天没有品出她的歪门邪理，管他呢，有人出钱他还考虑那么多干什么。 …… 刚开门，一个软萌的小奶球就屁颠屁颠地挪了过来。 他脚底板还不太稳，走起路来东倒西歪。 “爸……爸抱！” 软糯的声音将陆宽廷拉回现实，他弯腰勾了下去，一把将小奶球抱起。 “乖，爸爸亲一个。” “给我抱抱给我抱抱！”蔺洁被他萌得心都化了，小心从陆宽廷手中接过，“可想死我了崽崽。” “来啦。”lisa穿着居家服走了过来，“先进来，外面冷不冷，想喝点什么？” “红茶吧。”蔺洁走进来跟她抱了一下，耳边传来lisa一声轻轻的：这几年过得好吗？ 蔺洁心头一暖，“挺好的。” lisa这几年变化也不小，生了孩子后她就放下了公司那边工作，在家安心带孩子。 陆宽廷跟lisa结婚后没多久就传来了怀孕的喜讯，小奶球出生后蔺洁经常在视频里逗他，可隔着屏幕，总感觉少了点味道。 人类幼崽似乎天生就会辨别周围事物的好坏，像是察觉到蔺洁的善意，小奶团伸出粉嫩的小手，轻轻捏住了蔺洁探过来的手指。 可恶，更爱了！ 第117章 歪打正着 食材早就买好，陆宽廷回家换了衣服就钻进厨房忙起来，蔺洁抱着小奶团去了客厅，一边感叹这房子可真宽。 lisa端来热茶，放在高处的吧台上。小奶团最近乐于四处奔跑，家里什么易碎品危险品都得躲着他放。 “我来吧。”说着，lisa从蔺洁手里接过小奶团，“去喝点热茶，回来一路上累了吧。” “还好，刚才在车上已经休息一会了。”蔺洁抱着杯子轻轻喝了一口，胃里顿时暖和了起来。 “对了，我给你们带了礼物。” 她放下杯子，从刚才提的东西里翻找起来，“这套护肤品挺火的，不刺激皮肤，你现在用正合适，我看看，这领带是给陆宽廷那小子的，对了，我还给小奶团买了一套冬装！” 蔺洁献宝似的拿出那套软绵绵的小衣服往奶团身上贴去，“好可爱啊！让姨姨再爱一个！” “你很喜欢小孩子啊。”lisa任由她蹂躏小奶团，“在英国的几年，有遇到合适的吗？” 女生之间的话题无非就是这些，明星八卦帅哥感情。 蔺洁摇了摇头：“我是过去学习的。” “好好。”lisa笑了一下，已为人母的她面容多了一份怜爱和平静，蔺洁一时有些没能反应过来，盯着她愣了一会道你变化真大。 这还是以前那个雷厉风行的职场精英lisa吗。 “不变化不行啊，我现在带孩子也没法去上班，公司的事全都交给陆宽廷在做，家里孩子哭了饿了就闹腾，我恨不得能多长出几双手来。” “怎么没请个阿姨？陆宽廷爸妈呢，我记得他们挺喜欢小孩的吧。” “请外人我始终不放心，他爸妈年龄也大了，偶尔带过去玩玩，带还是我自己带得安心。” lisa年龄也不算小，两口子对这孩子照顾可以说是细微至极。 直到后来陆宽廷送蔺洁回家的路上，她才回过神来，两人的话题已经从八卦慢慢转移到了婚后生活上。 大部分时间是蔺洁在问，lisa会耐心告诉她，陆宽廷婚后是怎样靠谱贴心，怎样一步一步从合格的丈夫变成合格的父亲。 蔺洁忽地一巴掌就拍了过去，陆宽廷被吓得轻踩了一脚刹车，忙道：“干什么你，很危险啊。” 蔺洁笑了笑，把脸转向车窗边，“就是有点感叹，你小子算是长大了。” 陆宽廷没有像以前那样跟她拌嘴，沉默一阵后，他问道：“那你什么时候长大？” “不要你操心。” “你跟他......” “不许提！”蔺洁提高了音量，“再提我把你踹下去。” 陆宽廷无奈道：“这是我的车。”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轿车驶进隧道，流光在车内快速倒退，蔺洁垂眸压住眼底的黯然，不再说话。 ...... 入职手续顺利办好，人事主管领着她到了新的工位，周围的同事看起来也十分和善，蔺洁打了一圈招呼，最后坐回她自己的位置上。 身边的同事不是海归就是各行精英，对于名校出身和三年英国工作经验的她毫无惊讶之情，招呼过后大家埋头各干各的，蔺洁顿时感叹回国可真卷啊。 “蔺洁，有个项目这边需要你负责一下。” 部门经理抱着一沓文件走过来，蔺洁愣了一下，刚来就被安排上了？ 她接过文件一看，甲方写着熟悉的名字。 程光公司。 “产品设计这块之前是另一个同事在做，前几天她家里出事离职了，其他人手里又都有工作，所以只有麻烦你跑一趟了。” 经理语气略带歉意，“这家公司跟我们是第一次合作，这边没有太多资料，上一个人走太急没能好好交接，你先跟进一下，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蔺洁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随后她就在网上搜索公司的信息，结果官网直接弹出陆宽廷的名字来。 程光，程程。 陆程程！ “我说怎么这么眼熟！” 蔺洁一个电话就拨了过去。 “蔺洁？” 那头陆宽廷声音压着，像是在开会，他低声道：“有什么事？” “你们公司是不是找耀辉做产品设计？” 耀辉正是蔺洁现在所在的公司。 “我想想......”陆宽廷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这件事不是我在负责，项目部小李前几天提了一下，怎么了？” “你小子走大运了，姐姐我上班第一天就接到这个项目。” “你做？” “对。”话说开了后面也就没什么好拘谨的，“什么产品？把需求和介绍发给我，上一个负责的人走了，我现在完全懵的。” 会议室里有人正在讲解ppt，陆宽廷抬眼就看到坐在对面的黑衣男子，他心下一动，小声道：“这件事我不太清楚，要不你下了班来我们公司一趟，当面讨论一下。” 蔺洁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刚挂电话经理就走了过来，说一来就给她安排工作会不会有点突兀，蔺洁挥了挥手说不用在意，她已经跟甲方联系好了。 “这么快？” “不是吧，难道她不知道那边要求有多高？” 经理似乎也惊讶了：“真的不需要帮助吗？” “嗯。” “那，那好。”转身离开时，后面终于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不愧是刚从国外回来的， 这能力就是不一样。” “看样子以后要多跟她打交道，学习一下......” 蔺洁听得浑身舒畅，以至于连钥匙都没拿一下班就跑了。 ...... “我到你们公司楼下了，你人呢？” 高楼下，蔺洁抱着文件站在路边，陆宽廷在电话中略带歉意道：“抱歉，lisa刚才说不舒服，我一着急就赶回家了，你等等，我安排人来楼下接你。” 他这么一说，蔺洁心也跟着紧张了一下，“lisa没事吧？要不带她去医院看看。” “你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挂了电话，那头两人面面相觑。 陆宽廷：“你说蔺洁知道了会不会杀了我。” lisa一脸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她不会让程程这么小就没爸爸的。” “......可我真的好害怕，霍峥那家伙，希望他能好好表现一下。” lisa正在冲奶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有告诉霍峥对方是蔺洁吗？” “忘说了......” 第118章 转过来 三小时前—— 会议结束，人们纷纷离场，只有一名黑衣男子还坐在原位。他背影宽阔，两只手肘放在桌上，正在写着什么。 他一向不喜欢穿西装，多少显得与这群人有些格格不入。 入行太晚，他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走到门口的陆宽廷顿了顿，折身往他那走去。 “霍峥。” “什么事？” 面前的男子没有抬头，漆黑的眸子盯着手中的纸张，会议室除了陆宽廷刚才那声就只剩笔尖走过的沙沙声。 “上次找的产品设计一会会过来，我下午有事，麻烦你接应一下。” 握笔的手顿住，霍峥这才抬头，微微蹙眉道：“我没负责过这块。” 他通常跟进生产线和销售渠道，设计什么的属实是他的技能盲区了。 “我把小张留下了，回头他会告诉你怎么处理，这东西你最好也接触一下。” 霍峥想了想，最终应下。 陆宽廷走后，他又回到办公室查询了一下公司近几年的设计汇总和理念，才发现产品的包装和设计并不是随便画个图列排字就能完成的，里面讲究的东西不少，一点色差都能影响产品的整体颜值甚至销量。 霍峥突然就想起了三年前那个做什么事都热情洋溢的蔺洁…… “操，怎么又想起来了！” 文件再也看不进去，霍峥索性往后一仰，右手搭在座椅两侧，轻轻抛着某个的玫红色的小物件，在空中划出一抹漂亮的弧度，又稳稳落进他的掌心。 三年前，任凭他怎么问，陆宽廷都不会告诉他关于蔺洁的半点消息，后来霍峥也渐渐明白，他们大概真的结束了。 蔺洁走后没多久，镇里开发项目圆满完成，村民忙着开店，霍峥干脆就收了所有果树，却没想到能大挣一笔。 他的草莓基地开放后，利润更是高得离谱，他不善于理财，后来无意间跟陆宽廷讨论进货问题时，随口说了句想入股他们新公司。 陆宽廷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只是没想到霍峥会入这么多。 …… 门口响起敲门声，是陆宽廷刚才安排的张林锐。 “进来。” “霍总。”张林锐拿出一份文件，“这是上周的周报，您过目。” “嗯。”霍峥刚接过，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陆宽廷打来的。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霍峥揉了揉眉心，对着一旁的张林锐道：“设计公司那边来人了，你下去接一下。” “好。” 见人离开，霍峥翻开文件核对数据，很快就发现了不对，他从抽屉拿出一把资料室的钥匙，开门走了出去。 为了让自己的第一份项目有个好彩头，蔺洁今天特意化了个今年秋季最流行的妆，挑染的酒红色长发衬得她皮肤白得发光，一袭小香风外套搭配棕色长裙，引来路人频频回头。 张林锐一到门口就注意到了她，本有些不满于加班的他原本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 没想到对方是个这么正的美人。 “你好。”他快速走过去，“我叫张林锐，你就是耀辉公司的吧？” 蔺洁眉眼一动，扬起一个明媚的笑，“你好，我叫蔺洁。” 这一笑张林锐直接心都酥了，“跟我来吧，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两人进了电梯，出于善意，张林锐还是开口提醒了一下，“我们霍总向来要求比较严格，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蔺小姐能够多提供几个方案，有备无患。” 霍峥几乎不会参与公司的设计，唯有一次，lisa带领的部门研发出一款青皮果和草莓味混合的产品，霍峥从原材料到生产销售的整个流水线全权负责。 张林锐还记得，关于那次的商品文案和包装设计，他们约谈了不下十个设计公司，没有一个方案入得了霍峥的发言，最后还是lisa看不下去了，强行从他手中接过了这个项目。 “不是你跟我对接吗？”蔺洁略带疑惑地问。 “不是，我只是奉命下来接待蔺小姐上去。” 蔺洁一听有点慌了，“可我下午才接到的项目，就只做了两个方案，不会全给我pass掉吧？” 张林锐苦笑道：“这个，就看霍总心情了。” 蔺洁暗叫不好，但转眼一想，这公司毕竟是陆宽廷的，想必他早就打过招呼，对方就算再严格，也不会太为难她。 随着叮的一声，张林锐朝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蔺洁抬脚走出去，看着深色装修风格的大厅，她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当年问一下，你们那个什么霍总，他有什么雷点或者喜好吗？” 提前打探一下敌情，就算方案谈不成也能给人留个好印象。 “我想想，霍总平时不怎么跟人接触，我也不算特别了解，不过听说他好像很喜欢乡镇元素，上次的产品设计他的要求就是围绕乡镇，不过最后还是没有让他满意的设计。” “乡镇？你们公司不是做轻奢产品的吗？会不会跨度太大了？”蔺洁有些疑惑。 “不会，霍总他就是从……” “小张，你来了，这有份资料麻烦你明天给陆总。” 张林锐的话被打断，再回过神来两人已经走到了霍峥办公室的门口。 “蔺小姐，霍总就在里面，你进去吧。” 蔺洁笑着向他道谢，然后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回应，她再回头，张林锐也已经走远，蔺洁叹了一口气，突然发现办公室的门其实是虚掩的。 “打扰了，我是耀辉公司的。” 她轻轻推开门，办公室很大，一阵咖啡香气若有若无地飘在空气里。 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窗户留了一个小缝，秋风将灰色窗帘吹得微微晃动。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张林锐话的影响，她总感觉这办公室里暗色装修和古板的桌椅让她很压抑，想来对方大概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但真的很安静。 “没人吗？”蔺洁伸着脑袋望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黑色长桌上。 桌上放着一些文件，一部电话，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和一个玫红色的金属打火机。 等等。 这个打火机不是？ 她内心莫名开始狂跳，快步朝那张办公桌走了过去，一把拿起那个打火机查看起来。 她的注意力太集中，以至于完全忽视了桌上那张写着名字的工牌。 “是我的……”蔺洁声音有些发颤。 打火机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金属漆身有些掉色，露出里面白色的原底，蔺洁将打火机反过来，一眼就看到了底部刻着的两个字母lj。 是她亲手用小刀刻上去的，歪歪扭扭的痕迹一模一样。 怎么会在这里。 这东西分明在几年前她去其口镇就被弄丢了。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沉重又平稳，一步一步，像是踩在她心脏上。 霍峥抱着一沓从资料室取来的文件，公司开了暖气并不冷，他将衣袖撩起，露出一截肌肉线条分明的小臂。 刚走到门口，他就察觉门被打开了。 抬脚进去，一个熟悉得几乎刻进骨子的背影出现在他面前，那一瞬间霍峥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梦中。 无数次与她相遇的梦中。 他倏地就愣在了原地，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莫名有些酸涩。 半晌，他喉结滚动，艰难开口，声音又沉又闷。 “转过来。” 第119章 只谈工作，其他免谈 简单的三个字，穿过耳膜直激大脑。蔺洁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攥着打火机的手指开始收紧发白。 她能感觉到身后那个人的靠近，身体却又动弹不得半分。 霍峥将资料放在桌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指尖轻轻蹭过蔺洁的发尾，指腹传来的触感让他再次确信这不是梦。 “躲了这么多年，舍得回来了？” 分明是诉不尽的思念，却因为她迟迟不肯转身而变了味。 “我才不是躲！”蔺洁反驳，一开口才发现自己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那是什么？” 霍峥终于不再忍，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将人转了个方向，与他面对面。 眸子相撞的瞬间，两人的眼里都是同样的无措和慌乱。 可他漆黑的眸子深色更加复杂，眼底翻涌的怒气，不舍，痛苦和爱意，像洪水般将她覆盖。 蔺洁别过脸不再看他。 可手臂上的力量正在收紧，紧到让她觉得微微有些疼痛。 “你松开……”蔺洁垂着眼皮，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眉心有些蹙起，“很疼。” “好。” 霍峥话刚落下，就松开了手。蔺洁呼出一口气，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他抵住后背，狠狠压进怀抱。 “让我松开，然后你又跑是吧？蔺洁，我从来不知道你居然会有这么狠的心，说走就走。” 霍峥把脸埋进她的肩膀，大概是她的头发刺到了眼睛，他眼角不自觉地发痛发酸。 “三年……电话换了，微信拉黑，你爸妈不理我，陆宽廷也不告诉我，蔺洁，你真的狠……” 话到最后只剩哽咽，蔺洁感觉好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在了她脖子上，透过皮肤渗到五脏六腑，面前的人一字一句都扯得她心尖苦痛。 她抬手推了推面前坚硬的胸膛，“霍峥……” 霍峥只是将往怀里又揉进了些，“别再离开我了。” 剩下的话哽在喉咙，蔺洁闭上眼睛，鼻息间全是他的味道。 “霍总，有个电话……额。” 办公室的门没有关，张林锐刚走过来就看见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顿时吓得捂眼原地转身就走。 漂亮美人跟霍总竟然是这种关系吗？刚才他甚至还考虑过要不要追她，霍总知道了会不会把他废了？不对，刚才他已经看到不该看的了，霍总肯定会把他废了的！ 蔺洁脸涨得通红，浑身都开始抗拒起来，一个劲地推他，“放开我！霍峥！” 霍峥这才低着头将她松开，转而又去拉她的手，将她娇小的手放进掌心。 “这次我不会放手了。” 蔺洁瞪了他一眼，“别说这些老套肉麻的话，你，你先去把门关上。” 虽然已到下班时间，但他们公司里加班的人也不算少，蔺洁刚还看到有其他人从门口经过。 丢脸死了。 霍峥轻咳一声，极不情愿地松了手，转身关上门又快步走过来。 蔺洁往后退了两步，警惕道:“别过来。” 霍峥眼底闪过一抹受伤，他扯了扯嘴角笑道:“这是我办公室。” 办公室。 蔺洁终于回过神来，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陆宽廷没告诉你？”霍峥又往前走了一步，蔺洁依旧往后退着。 “好了，我不碰你，过来坐。” 说着，他走到沙发处坐下，双腿自然落地，身体微微前倾，将手肘搭在膝盖上，就这样盯着前方站立不安的蔺洁。 陆宽廷那臭小子…… 蔺洁心里暗骂一声，拿起自己的包就准备走。 “不谈项目了？”霍峥不疾不徐道。 她果然停下脚步，表情有些不太自在。 都这样了，还怎么谈？ 霍峥也不想为难她，最终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先坐下，谈工作还是别的事，都听你的。” 蔺洁拿着自己事先准备好的方案往他面前一递，“谈工作。” 霍峥接过，指尖不动声色碰了碰她手背，“好。” 说着，他缓缓翻开那几页纸张，余光却时不时往坐在对面沙发的蔺洁身上扫去。 与三年前不一样，她成熟了很多，头发也及腰了，皮肤好像又白了些。 方方正正的字像乱码般在他眼前乱飞，霍峥意识到自己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最后索性把方案放回桌上，往沙发后背一靠，问道:“要不要喝点什么？咖啡还是牛奶，或者果茶？” 霍峥身上的气场太强，往那一坐，下巴一抬，漆黑的眼睛就那么看着她，她就无法思考，最后只是干巴巴说了句热水就行。 “好。”霍峥起身，从一旁的玻璃柜里拿出水杯，又走到办公桌旁给她接水。 “要不要试试果茶？雪梨柑橘，很适合秋天喝。” 蔺洁刚想说不用了，却又听他补充了一句: “镇里生产的。” 蔺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他，“镇里还种梨了？” “嗯。”霍峥拿起一袋放进杯中，“现在小镇变化很大，如果愿意的话，我带你回去看看。” 蔺洁心中一动，三年来，她无时无刻都挂念着其口镇，后来也在网上看到了小镇旅游业的兴起，那个不到一万人口的深山乡镇，甚至一度成为国内的爆火景区。 蔺洁低着头没有回答他，霍峥也不生气，将杯子小心放在她面前，柔声道:“有些烫，慢点喝。” 蔺洁下意识说了句谢谢，却看见霍峥顿在半空中的手。 气氛有些尴尬，她端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清甜的水果香气在口腔蔓延开来，暖暖的直抵胃部，她不禁脱口而出:“真好喝。” 霍峥一听，立马道:“还有别的口味，喜欢的话一会你带走。” “嗯……能不能别老说其他的事！”蔺洁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指了指一旁的方案，“我是来谈项目的，霍总。” 她把霍总两个字咬得很重。 霍峥微微挑眉，像是被气笑了，却又忍着不敢发火。 怎么可能发火，好不容易这小妮子回来了，万一一个不小心招惹到，又跑了怎么办。 蔺洁清了清嗓子，将脑子里乱哄哄的东西全都忽略掉。 “下午我做了两个方案你先看看，因为事先没有准备，可能不是特别符合你们产品的要求，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提出来，后续我再修改。” 相见已成定局，蔺洁没办法再次逃跑，眼下只有先将工作做好，她可不想第一天就丢了工作。 霍峥没再看那方案，他食指轻敲桌面，想了一会道:“你的设计总体来说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底图的背景，还要再加些东西。” 蔺洁拿出笔记本，一边写一边问道:“需要加哪些？” “之前你在镇里画的宣传图，有孩子们手印那幅，做成背景放上去。” 蔺洁写字的手顿住，睫毛忽闪了两下，“好，还有别的吗？” “暂时没有了。”霍峥勾了勾嘴角，“不过也不一定，后面如果我还想到别的东西，再告诉你。” 蔺洁咬了咬牙，挤出一个好。 “留个电话，方便联系。” “你！” 霍峥挑眉，“不然我怎么告诉你我的需求？不会每次都让陆宽廷传话吧。” 蔺洁哪里不知道他的意图，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他是甲方爸爸呢！ 她在纸上刷刷写下一串数字，递过去的时候警告味浓厚。 “先说好，只谈工作，其他免谈。” “嗯。”霍峥淡淡应了一句，拿出手机快速存下号码。 现在只谈工作，以后就不一定了。 蔺洁看了一眼时间，道:“那今天先到这里，我就……” “要不要去吃个饭？” 霍峥打断她，顺手压住她的笔记本，“我好像突然又有了些灵感，或许咱们能边吃边聊？” 蔺洁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吞，恶狠狠说行。 霍峥嘴角笑意更深，“那走吧，我车在负一楼。” 第120章 火锅 停车场已经有些空旷，蔺洁听见前方传来的滴滴声，抬眼看去，顿时挑眉。 “车不错。” 霍峥眼眸微眯，笑了笑：“喜欢？” 蔺洁闭口不说话。 这一路上，她都在想霍峥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短短三年，那个被她身边所有人嫌弃的乡镇配气工，突然就变成了资产未知的老板。 开什么玩笑？ “过来。” 霍峥已经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上车。 蔺洁坐上去，两人挨得太近，她甚至能听见霍峥浅浅的呼吸声。 “谢，谢谢。” 霍峥眼底一沉，往后撤了撤，缓缓关上车门，“别对我说这两个字。” 蔺洁将包放在腿上，手指搅着包带，眼皮有些不自在地垂着。 “想吃什么？”霍峥掌着方向盘，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上面轻敲。 车驶出室外，暖黄的灯光照亮路面，白天刚扫过的街道又落了不少枯叶，被风卷成一堆，像是抱团取暖的小精灵。 车内开了空调并不冷，蔺洁揉了揉指尖，迟疑片刻道：“火锅？” “好。” 霍峥应下，伸手在前方的屏幕上轻点几下，找出附近评分较高的几家店。 “想吃哪一家？”他侧头看了看蔺洁。 蔺洁下意识道：“我才回国，不知道……” 她突然就闭了嘴。 霍峥回过头盯着屏幕，没有说话，心中一片了然。 果然是出国去了。 怪不得他这几年一点她的消息都查不到。 气氛再次降到零点，蔺洁去摸手机想看时间，突然手指碰到一个微凉的物件。 她将东西拿出，在手上晃了晃，冲着霍峥道：“解释一下？” 前方红灯亮起，霍峥缓缓将车停稳，漆黑的眸子扫过她白皙的指尖，落在那个微微掉色的玫红色金属打火机上。 “捡到的。” “我才不信。”蔺洁提高了音量，“是不是偷偷拿走的？” 霍峥没有否认，抿唇苦涩一笑：“它是你出现过的唯一证明。” 那晚霍峥回到门卫室，抽烟时发现了抽屉里的打火机，拿出来把玩时发现了刻在底部的字母，他心下一动，在顽劣因子的作祟下，将东西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蔺洁走后，他时不时拿出打火机端详，后来谈生意时有人注意到了这点，开玩笑说霍总你这打火机都掉色了，要不换一个吧。 霍峥只是将东西默默放进兜里，敛眸不做声。 “还给我。”说着，他把手伸过去，一副讨要的模样。 蔺洁把打火机往包里一塞，“没门，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无所谓。” 绿灯亮起，霍峥收回视线。 “反正你和它，总有一个要归我。” 当然前者他更势在必得。 蔺洁自动屏蔽他的话，耳朵却不自觉地染上一层绯红。 以前的他可不会说这些话。 …… 蔺洁还在出神，完全没有察觉车已经停下。 霍峥侧过头看着她，身体不自觉就靠了过去。 “到了吗……啊！” 蔺洁转头的一瞬间，鼻尖擦过霍峥的下巴，温热的气息将她包裹，心脏顿时漏了一拍。 “你挨这么近干嘛？”蔺洁瞪了他一眼。 霍峥哼笑一声，退开了些，下车时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我们还有更近的时候不是吗？” 蔺洁解开安全带下车，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一张白皙秀气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 前方霍峥转过头，笑道：“怎么生气了？” 蔺洁气呼呼往前走去，“先吃饭。” 霍峥摸了摸鼻子，笑着跟上去。 火锅店开在路边，不是什么高档的装修，白墙木桌，更贴近普通市井。门面倒是不少，连着五六个铺子都是一个老板，扯了长长一排。 他们来得算晚，几十桌坐得满满当当，店员在人声沸腾中给他们指路，两人贴着吃得火热的食客终于找到一张刚腾出来的空桌。 过道不宽，两边都是正在吃饭的人，期间免不了碰手撞肩，霍峥垂眸，伸手将她一揽，整个人罩在她周围，略微压低了声问：“要不换个地方？” 蔺洁愣了一下，“不用，就在这吧，我闻着挺香……” 上方传来一声轻笑，蔺洁抬头望去，霍峥已经护着她走到了空桌前。 “想吃什么，自己点。” 菜单被送到蔺洁手上，她也确实饿了，拿过快速扫了一眼，刷刷勾下店内最火的几款特色菜，又把菜单递了过去。 “你点。” 霍峥拿过，看了她点的菜，悠悠道：“太久没吃火锅，馋了？” “英国那边的都不正宗……” 一开口，她又后悔了。 怎么老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以后还走吗？”霍峥说这话时神色自然，随手在菜单上勾了两下就递给一旁的服务员，又转头对着蔺洁道：“想喝点什么？” 蔺洁摆手摇头。 霍峥把手肘搭在桌沿，对上她的眸子。 “你这是回答第一个问题还是第二个？” 蔺洁目光凝滞一瞬道：“第二个。” 霍峥说：“那第一个问题呢？” 以后还走吗？ 蔺洁垂下眼皮，睫毛轻轻颤着，她拿过服务员刚倒的热茶喝了一口，猝不及防被烫到舌尖，手上的杯子差点脱手甩出去。 “小心！” 霍峥立马拿过她手中的杯子，盯着她的嘴道：“烫到了？” 舌尖的刺痛转为麻木，蔺洁轻轻抵了抵上颚，将这种不适感压下去。 “烫了一下，没事。” 余光往下，看到了他有些发红的手背，上面还贴着两根茶叶。 “对不起对不起，你的手……” “没事。”霍峥将杯子稳稳放回桌上，收回手用纸巾擦干，丝毫没有在意发红的手背。 “慢些喝。” “嗯。” 最终她还是没有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 每当他们沉默的时候，蔺洁就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诡异得让她头皮发麻。 有点后悔了，不该来跟他吃饭的。 “那个，你刚才说有灵感了，是想到什么了吗？” 霍峥弯了弯嘴角，“不好意思，我好像忘了。” 眼见人要发火，他又道：“吃了东西就能想起来了。” 蔺洁愤愤然：“你最好是！” 火锅店后厨火热程度不输前厅，刚才他们点的菜十分有效率地通通上桌，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蔺洁压下心头的怒意，夹起牛肉就下锅。 霍峥看着她微鼓的腮帮子觉得有些好笑，可终究还是怕把人惹恼了，只能强压着笑意给她煮东西。 于是—— “你别老给我夹，你也吃啊。” “你多吃点。” “我碗里都放不下了。” “服务员——再拿一个碗来，对，要大点的。” “霍峥！” “好好，这块我给自己夹的。” 第121章 闹事 门口传来一阵嘈杂，蔺洁打着饱嗝伸着头望去，只见几个嗓门颇大且面容不善的男子走了进来，一路歪扭大笑，像是来之前就喝了不少酒。 蔺洁身后那桌刚翻完，几个男子就被安排了过去。 其中一个黄脸寸头男在经过蔺洁时，一双鼠眼不停在她身上扫视了一圈，转头看见她对面坐着的霍峥，又极为小声地啧了一声。 霍峥正好拿出手机回消息，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动静。蔺洁有些不自在地将椅子往前挪了挪，这才避开后座突然靠过来的椅子。 他并没有吃太多，大部分时间都在给她煮菜，或者就是回消息。 蔺洁抬头，视线落在霍峥身上。 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不少，以前的他身上总带着股狠劲，眼神淡淡一扫就能让人浑身颤栗。而现在那种痞气被收敛，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绝对的气场压制和从容。 他一定也经历了很多事。 蔺洁这么想着，怔怔地看着对面埋头回消息的人。 他头发比以前长了些，挡住眉梢，高挺的鼻梁下唇形漂亮，不得不承认现在的霍峥比三年前更有魅力。 如今的身份加上他的相貌，喜欢他的女人应该不少吧。 对了，她差点忘了还有一个女人，那个与霍峥纠缠不休的沈婷，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否还像以前那样。 现在她爸应该不会嫌弃霍峥了吧。 如果是的话…… “在想什么？”面前的人突然开口问道。 “抱歉，刚才处理点问题。一直在看我？”霍峥收起了手机，视线停留在蔺洁身上。 “没有。” 蔺洁端起水杯想要掩饰尴尬，却被霍峥拦了下来。 “茶都凉了，别喝了。” 说着，他看了看锅里，“还吃吗？” 蔺洁摇头说道:“我看你都没怎么吃。” 霍峥勾了勾嘴角，“我晚上吃得少。” 蔺洁将包背起，作势要起身，“这样，有点晚了，那就……啊！” 身后的男子突然往后一仰，椅子撞向蔺洁腰部，她受力往前一扑，手掌打翻了面前的碗碟，油腻的汤水顿时撒了一身。 霍峥蹭地起身，走到她身旁拿出纸巾擦拭。 “有没有事？” 所幸碗碟里的汤已经凉了，蔺洁轻声说没事，暗中庆幸没有一掌伸进面前刚关火的汤锅里。 “呀，撞到美女妹妹了，不好意思啊。” “陈哥，你看你多不小心，把美女的衣服都弄脏了。” “哈哈哈，陈哥你还不赶紧给人道歉。” 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哄笑，蔺洁明显感觉到霍峥周围骤降的气温。 他生气了。 “别……”蔺洁抓住他的手臂，盯着他摇了摇头。 “没事。”霍峥拍了拍她的手背，将人护在身后。 “哟，这是要英雄救美？没听我们陈哥刚才都说了不好意思了吗？” 几个男子不服气地站起身，一脸凶神恶煞盯着他。 周围食客一见大事不妙，纷纷散开。 这种夜市街本就是晚上来吃饭的居多，人们酒过三巡难免容易摩擦上头。服务员一见这场景，立马拥来几个将他们隔开。 “几位哥消消气，小本生意不好做，有什么事多多担待，今天给你们打个八折……” “我去你妈的！” 为首被叫做陈哥的男子就是刚才贼眉鼠眼偷瞟蔺洁的男人，他蜡黄的脸上因酒精已经泛红直至脖子，一掌就把上来劝架的店员推出两米远。 周围一阵惊呼，有人已经拿出手机慌忙报警。 “霍峥，我们走吧，别跟他们纠缠。” 蔺洁被这场面吓到了，对方有五个人，而且个个看起来都有几条命案在手的样子。 “别怕。” 霍峥转头低声道:“看他们那样子，是不打算让我们走的。” 几人像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又是一阵讥笑。 “咱陈哥刚才已经道过歉了，但是你的眼神陈哥很不喜欢，你乖乖道个歉，这事也就过去了。” 蔺洁明显听见霍峥笑了一声。 是那种没有感情，带着蔑视和不屑的笑。 “你他妈是不是找打？” 陈哥明显被他激怒了，攥着拳头就要走过来。 “今天不给老子道歉你别想走。” “如果我非要走呢？”霍峥反问。 陈哥大概真的是酒精上脑了，他对着霍峥身后的蔺洁猥琐一笑，“要走也行，把你那漂亮女朋友留下……” 霍峥松开了握着她的手，蔺洁还没反应过来，那个陈哥已经哀嚎着跪了下去。 霍峥钳着他的手背在身后，咔咔声清脆悦耳，宛如什么东西被卸掉。 霍峥眼神阴郁，沉声道:“你再给老子说一句？” “疼！你松开！你先松开！” 一旁站着的几个人刚想上来帮忙，就听见门口传来了一阵警车的声音。 夜市是闹事打斗事件频发地区，一般这种地方夜巡的警察都会比较多，好巧不巧一支巡逻队路过街边，碰上了受惊跑出去报警的食客。 “陈哥，警察来了。” “跑吧，先跑。” 几个人说着，也顾不上陈哥的哀嚎了，撒丫子就往门口窜。 “等等老子啊！” 被叫做陈哥的人彻底熄了火，仰着头冲霍峥道:“哥！哥！你才是哥！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是我冲撞了，你放我一条命好不好？” 霍峥箍着他的手将人顺势往前一推，面朝蔺洁道:“跟她道歉。” “对不起！美女对不起啊，刚才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原谅我吧！” 蔺洁往后退了一步，没有看他的脸，而是朝着霍峥小声道:“好了，我们走吧……” 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霍峥一把松开那人，男子顾不上手臂的巨痛，赶在警察进来之前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霍峥走到她面前，脱下外套，长臂一捞将人围起来，把外套轻轻捆在她腰间。 “裙子打湿了，先回家。” 蔺洁咬了咬唇，轻轻点头。 她在车上望向窗外，霍峥结了账开门上车，问道:“还在害怕？” 蔺洁摇头。 刚才的恐惧，完全是因为担心他。 对方人多，万一真的打起来，她怕他会受伤。 “为什么他们听见警车的声音就都跑了？” 蔺洁抛出一个没什么营养的问题。 霍峥缓缓启动汽车，“犯过事呗，怕被调查。” “哦。” “现在住哪？我送你回去。” 蔺洁在公司附近租了一个公寓，她报上小区名字，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头打开包翻找起东西来。 没有。 蔺洁傻眼。 “东西丢了？”霍峥淡淡看了她一眼。 “我的钥匙……” 蔺洁喃喃自语，这才想起下班时她走太快，那串钥匙还安静地躺在她的办公桌上。 怎么办…… 第122章 过夜 “你把我送到陆宽廷家吧，我给他打个电话。” 霍峥看着前方的路，一字一句道:“你是真不分情况啊，人家现在都结婚了，你随便过去方便吗？” 拨号的手停住，蔺洁这才反应过来她再像以前那样跟陆宽廷相处已经不合适了。 被打湿的裙边贴着大腿，油腻腻黏在腿上十分不舒服。 “先去我家，把衣服换了。” “不用……”她下意识拒绝，突然回过神来:“你在市区买房子了？” “嗯，今年年初买的。”霍峥从后视镜看到蔺洁微微惊异的表情。 “还有什么要问的，我都告诉你。” 他语气平缓，听不出有什么弦外之音。 蔺洁捏住衣角，迟凝道:“琪琪呢？” “在附近的一所中学上初一，周末我会接她回家。” 蔺洁垂下眼皮，轻轻哦了一声。 像是看出了她突然低落的情绪，霍峥犹豫了一会，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又是这样。 霍峥唇抿成一条直线，看了眼后方无车，变道将车停在路边。 蔺洁有些紧张，慌道:“怎么停车了？” 身旁传来解开安全带的声音，接着高大的身影已经压了过来。 “蔺洁，你还要在我面前装多久？” 突然的质问让她措手不及，蔺洁往后退了退，眼睛死死盯住面前的人，“我装什么了？” 霍峥叹了一口气，“嗯，是我在装。” “是我强装镇定，以为能控制住情绪，蔺洁，你现在完全就是在挑战我的极限。” 分明没有特意调高温度，蔺洁却感觉车内有些闷热起来，她低头轻推霍峥手臂。 “你过去点。” “还想推开我？” “别这样……我们已经……” “已经什么？”霍峥靠了过去，把头埋在她肩膀上。 “我向你认错，蔺洁，不管什么事，我都听你的……别再推开我了。” 蔺洁咬着唇，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三年前她就对他失望了，怎么能一见面就心软呢。 “你先起来。” “我跟沈婷什么也没有。” 霍峥的声音闷闷的，两人挨得太近，她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口处的震动。 “那段时间她确实缠着我，我一直在拒绝，后来你走了，我跟她吵了一架，再后来，其口镇就跟她取消投资合作了。” 蔺洁愣了愣:“没有投资怎么办？” “现在投资方是我。” 霍峥缓缓抬起头，像是在斟酌用词。 “蔺洁，以后我所有事情都毫不保留告诉你，别再离开了好吗？” 窗外有什么白蒙蒙的东西落下，蔺洁揉了揉雾花的眼睛。 “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比往年都来得早。 霍峥买在市区郊外的别墅区，这里虽说不是中心地段，但好在道路畅通，没一会便到了小区。 虽然知道答案，但蔺洁在进门时还是问了一句“平时就你一个人住吗？” 霍峥有些好笑:“不然呢？” 蔺洁又把脑袋垂下去。 进门的客厅很宽，整个房子以浅灰色为基调，大理石地板被拖得很干净，和他乡下的房子一样，家里没有太多的家具，总感觉空旷得很。 “每周会有保洁过来打扫。”霍峥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解释一下，说完还小心地去看蔺洁的表情。 后者只是淡淡哦了一声，似乎不太在意。 他摸了摸鼻子，“浴室在二楼，换下来的衣服可以直接放洗衣机，我去给你找穿的。” “你家，有女装？” “想什么呢。”霍峥没忍住扯了扯嘴角，“只有我的衣服。” 蔺洁刷地红了脸。 “害羞什么，你又不是没穿过。” 她有些气恼，“能不能别提以前的事了。” 他脚步顿了顿，“行，不提。” 大不了重新开始就是了。 霍峥为她准备了新的洗漱用品，蔺洁小声道谢，拿着东西进浴室时反手就上了两道锁。 门外的霍峥听见动静，无奈一笑。 他看起来像是那么禽兽的人吗？ 蔺洁洗完时头脑已经被雾气熏得有些晕乎乎的，霍峥给她准备了一件加厚卫衣和长裤，她穿着刚好能遮住大腿，长裤就更不用说，需要挽几圈才能勉强不绊脚。 霍峥听见楼上开门的声音，切水果的手顿了顿，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嗯。”蔺洁在二楼应着。 “霍峥，我没找到吹风机。” 他刚准备开口，转而道:“等我一下。” 洗手，擦干，抬脚飞快走了上去。 蔺洁见到他吓了一跳，“你直接告诉我在哪里就行了，我自己……” 霍峥已经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吹风机，插好电源后向她投来一个眼神。 “过来。” “我自己吹就好。” “快点。”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谁也不服输。 终究是霍峥先放低了语气，“你这样会感冒。” 蔺洁坚持道:“你放那，我自己吹。” “好。”霍峥将吹风机放在桌上，“楼下有切好的水果，晚上火锅太辛辣，你头发吹干了下去吃点。” “嗯，谢谢。” 霍峥突然就黑了脸，拿着浴巾进浴室时沉声道:“再对我说这两个字，我可不保证我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蔺洁闭了嘴，老老实实吹起头发来。 过了一会，她将电源取下，浴室里水声还没停下，蔺洁心里疑惑。 霍峥洗澡时间好像比以前长了些。 没多想，她穿着拖鞋下楼，饭桌上果然放着一盘切好的水果，其中有几样都是她爱吃的。 墙面的钟表走到十一点，蔺洁心里盘算着，拿出手机翻看附近的酒店。 衣服已经放进洗衣机了，加上烘干需要两小时，等拿出来，她就可以穿上走人。 盘中的水果不知不觉已经被她吃完，蔺洁端着盘子要去洗，就见霍峥穿着一件睡袍走了下来。 他好像比之前白了些，隐约可见的胸膛依旧精壮结实。 蔺洁慌忙移开目光，盘子放进水池时手指一滑，砰地一声磕了道小裂缝。 “没事吧？” 刚从浴室里出来的清新顿时将她包裹，霍峥长臂一捞，握住她的手。 蔺洁紧张地往后退了一步，指了指水池里的盘子。 “受伤的是它不是我。” 第123章 盖被子 “嗯。我知道。”霍峥这么说着，手里依然捏着蔺洁的手指。 她往后退了点，大腿贴上冰凉的洗手台，身前是霍峥滚烫的胸膛，整个人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两人对彼此的身体再熟悉不过，一旦稍微接触，就会产生神奇的反应。 “我，我去看看，看衣服洗好了没。” 蔺洁闭着眼将他一推，磕磕巴巴要上二楼。 “我刚看了，还有一个多小时。” 霍峥慢悠悠扫了一眼墙上的钟表，“这个点了，你再出去也不安全，今晚就在这吧。” 蔺洁转头瞪了他一眼。 说得好像在你家就很安全了一样。 “你睡我房间，我睡客厅的沙发，放心，明天早上我送你去公司。” 像是怕她怀疑，霍峥又指了指一旁的沙发，“你睡二楼，我在一楼。” 蔺洁有些纠结起来。 衣服烘干好已经是凌晨的事，大半夜她再出去找酒店，明早又要去上班，怎么想都是在霍峥家比较方便些。 “那今天就打扰你了。”蔺洁小声说了一句，噌噌就往二楼走，没看见身后的人微微扬起的嘴脸。 霍峥的卧室很大，床边是一张木质书桌，书桌旁有一个巨大的定制书架，满满当当摆了一大半。从种植到金融，从股份到投资。 霍峥这几年的变化大到让她无法想象。 蔺洁坐在书桌前，有些出神地望着角落。 没有注意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接着他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我方便进来吗？” 蔺洁心跳漏了一拍，慌忙起身：“可以。” 把手轻轻拧了一下，门外传来霍峥哭笑不得的声音。 “你反锁了。” 蔺洁红着脸快步走过去打开，“不好意思啊……” “没事。” “你要拿什么东西吗？” 她低着头退到一边，霍峥盯着她头顶那个小小的旋，轻笑道：“被子，不然我盖什么？” 尽管开了空调，但毕竟睡的是沙发，今晚还下了雪，除非霍峥是铁人，不然不盖被子睡一晚上第二天准重感冒。 蔺洁被自己的反射弧蠢到了，连忙走到床边，“我帮你。” “不用，你就盖这个，柜子里有备用的。” 说着霍峥打开衣柜，伸手去够最上面一层。 雪白的被褥还没装被套，霍峥一手抱着被褥，又从另一层翻出干净的被套拿下。 蔺洁要上前帮忙，霍峥漫不经心看了她一眼，递过去一个被角，“你把这里拉住。” 蔺洁老实接过，“好。” 霍峥装被套的动作比她熟练多了，一时房间内只剩下布料摩擦的声音。房间的灯光开的低档，两人模糊的影子在墙边晃动，时不时会紧紧相贴，穿过对方又各自分开。 “在想什么？” 霍峥从床的另一边走了过来，从蔺洁手中接过被角，轻轻一抖，被褥彻底装好。 “没什么。”蔺洁顿了顿，问道：“你现在还抽烟吗？” 霍峥将装好的被子抱起，挑眉道：“为什么这样问？” “我发现你家里好像没有烟灰缸，也没有味道。” 蔺洁清楚地记得，之前还能经常看见他抽烟，尤其是当他心情不好或是从配气站出来后。 “嗯，戒了。” 霍峥往门口走去，“我就在楼下，有什么随时叫我。” “嗯，谢……” 感觉到门口的背影顿了顿，蔺洁立马将那句谢谢咽了回去。 等到楼梯处彻底没了声音，她才快步走过去将门关上顺带反锁。 此时睡意已经开始蔓延。 她在镇里时睡过霍峥的床，此刻躺在这个房间，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一时有些恍惚。 她没想到，时隔多年后的第一次相见，居然会是这种场景。 一切都是陆宽廷那家伙搞的鬼。 想到这，蔺洁终于忍不住，拿出手机给陆宽廷发了一句混蛋过去。 那边没有回应，想来应该是睡了。蔺洁翻了个身，纯棉的被子质感舒适，隐约能够闻到一些熟悉的味道。 她慢慢阖上眸，但这一觉却睡得并不好。 大概是晚上吃得过于辛辣，当她被渴醒时一看时间才凌晨三点。 喉咙干得有些发疼，被茶水烫到的舌尖也火辣辣刺疼得慌。蔺洁打开床头的小夜灯，摸索着下了床。 她穿着拖鞋小心下楼，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地脚线的感应灯亮起，沙发上隐约可见一个凸起的人影。 落地窗外景色宽阔，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蔺洁抱了抱手臂，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人。 他不会着凉吧。 绕过客厅，蔺洁来到厨房，因为来的时候没有注意观察，她一直没找到水壶在哪里，又怕动静太大会吵醒霍峥，最后只能走到冰箱前轻轻打开。 里面没什么菜，水果倒是不少，另一排放着几罐饮料，蔺洁实在口渴得很，随便拿了瓶荔枝味的就喝了起来。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终于带走了喉间火辣的刺痛感。 还挺好喝。 蔺洁借着窗外微弱的光想要看清易拉罐上的名字，却不知是因为视线不好还是什么，眼前模糊一片总是不能聚焦。 “荔枝味……白兰地？” 这不是饮料啊？ 酒精含量十度，还好，是她能接受的范围。 可这是一听的量啊…… 蔺洁默默把喝空的易拉罐扔进垃圾桶，默默安慰自己好在口渴得到了解决。 她折身往回走，经过沙发时，余光不经意往人影处一瞟。 沙发不小，但霍峥体格大，往那一躺连腿都不能伸直，不过所幸沙发够宽，让他倒也不至于翻个身就摔下来。 刚才装好的被子有一半落到了地上，大有要继续滑落的架势，蔺洁揉了揉微跳的太阳穴，轻手轻脚走了过去。 他的胸膛露在外面，微微起伏着，眉心蹙起，一副梦里训人的模样，高挺的鼻梁边染上一抹阴影，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些眉毛。 均匀的呼吸轻轻浅浅，蔺洁往后撤了一点，脸颊开始泛红后，她又不自觉地移了目光，看向落在地上的被子。 她小心捏住地上的被角，轻轻往上一拉，中途不小心碰到霍峥的手背，指尖顿时传来一阵冰凉。 他睡在这里果然会冷。 蔺洁加快了手中动作，大概是酒精开始起作用，她下手逐渐没了轻重概念，被子又老是往下滑，终于，心里的烦躁一拥而上，她彻底没了耐心，拖起半张被子，一股脑往霍峥身上砸去。 这还搞不定你？ 第124章 醉酒 其实在蔺洁下楼时，霍峥就已经醒了。 被子的滑落不是意外，也是某人故意为之。 只是他没想到，蔺洁会把冰箱里的鸡尾酒当成饮料喝下去。 她往他前面一蹲时，那若有若无的荔枝味就窜进了霍峥的鼻腔。 酒精俨然已经在体内充分游走，四处宣泄着对大脑的麻痹。 霍峥终于忍无可忍，从被褥下探出饱受蹂躏的脑袋，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她难不成想借着醉酒对他实行谋杀？ “你，你醒了啊？”蔺洁打了个酒嗝，在昏暗的视线中勉强对齐焦距。 “霍峥，你怎么有两个头？” 霍峥叹了一口气，伸手将人一拉，蔺洁脚下一软，撞进他的结实怀里。 胸口的人身体有些微凉，他拿起被子，顺势将人一盖，罩了起来。 “酒和饮料都分不清？” 别墅位置偏僻，离闹市远，没有车来车往的噪音，室内也就无比安静。 蔺洁双手撑在他胸口，能清楚地听见两人的心跳。 她红唇微微嘟起，声音含糊不清，“霍峥，你心跳好快。” 他垂眸，能看见蔺洁扑闪着的睫毛，在微弱的月光下投下一片阴影。 大手捉住她微凉的手掌，放进更加温暖的腰侧。霍峥喉结滚动，沉声道：“你的心跳也很快。” 蔺洁酒醒了几分。 其实她也没醉。 只是太阳穴跳得厉害，眼前的事物有些重影罢了。 她坚信自己的神智无比清醒，此时会跟他挤在一个沙发上，纯粹是因为外面太冷了。 霍峥抱着她转了一个方向，将她塞进沙发内侧。 皮肤接触摩擦后像是带了电，噼里啪啦的触感直击大脑，一种叫做多巴胺的物质开始在神经末梢疯狂滋长，就连四周的空气都开始变得黏腻。 霍峥想，这不怪他，是她自己下来的，还离他这么近，帮他盖被子。 虽然差点把他捂到窒息。 蔺洁已经开始有动作，嘴里嘟囔着要下去，要回房间。 她喝了酒话一向很多，叭叭个不停，起初霍峥耐心地听着，听她说这沙发怎么这么软，怎么找不到拖鞋了，霍峥是不是你给我藏起来了。 你真讨厌。 霍峥，我讨厌你。 漆黑的眸子沉下去，嘴边的笑意不再，他本以为能够克制，却还是不顾她的惊呼将人压在了身下。 吻像是带着目的性，舌尖知道它该去什么地方，蔺洁被茶水烫到的舌头还在微微发痛，实在受不了他的攻城掠地，于是狠狠咬了一口。 血腥味开始蔓延，霍峥过了很久才放开她，也不算放开，只是给了她换气的机会，没一会又覆了上去。 为什么讨厌我。 蔺洁听见他问。 她已经开始耳鸣了，但霍峥粗粝沉哑的声音还是传进了她的耳朵。 指尖插进他的发缝，他的头发比以前长了，于是她轻易地抓起他的头发，用力将人往后扯。 头皮的痛感传来，霍峥终于将她放开。看见他吃痛的表情，蔺洁又轻轻揉了揉他脑袋。 霍峥被她的举动气笑了，哑声道：“就这么喜欢折磨我？” “不喜欢。” 蔺洁小声回答。 “不喜欢什么？” “你。” “真心话？” 蔺洁却又沉默了，她用被子盖住半张脸，伸腿去踹霍峥，“你下去。” “沙发也不要我睡了？” “不要你睡。” 霍峥还真就下去了，“好，那我睡地板。” 蔺洁以为他在开玩笑，直到她看见他往冰冷的地板上一躺，还贴心将手掌垫在脑袋下，一副闭眼就要睡觉的样子。 她不承认自己是心疼了，只是单纯认为地板太硬，并不适合睡觉。 “你上来。” 霍峥又乖乖从地上爬起，迅速钻进被子，巨大的身形挡在她面前。 就那么一小会，他的手脚已经冰凉了。 蔺洁脑子反应不过来，去揉他冰凉的手心，揉着揉着，霍峥就感觉一颗温热的水珠滴在了他的手背。 “怎么哭了？”他伸手捧起她的脸，却看见成串的泪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淌。 看来是真的醉了。 “别哭别哭，怎么了告诉我。” 他一颗心酸涩地皱成一堆，不停用指腹轻轻替她擦掉泪，可那泪就像是断了线，怎么也擦不干。 “怎么了？”他轻声哄着。 怀中的人抖了抖，“你睡地板。” 霍峥没忍住笑，“是你让我睡的。” “以后不准睡。” “好，以后不睡地板了。” 半晌，她还在哭。 “还委屈？”霍峥悄悄往里挪了挪，将人抱得更紧了。 这沙发虽然宽，可容纳两个人着实有点为难它。 “刚才是心疼我了吗？” 怀中的人点了点头。 霍峥不得不承认，喝醉的蔺洁虽然喜怒无常，但哄好后什么都好说了。 “心疼我还离开我那么久，你去英国干嘛了？” 她小声抽噎着，吸了吸鼻子，“学习。” “有想过我吗？” “嗯……” “那还讨厌我吗？” “不讨厌的。” “当初为什么突然离开？” 怀中人不再给他答案，霍峥侧头去寻她的唇，轻轻衔住，低沉的声音从齿缝蹦出，“为什么离开？” 那天蔺洁心情颇佳地在客厅看电视，为什么突然就变了脸。 整整三年他都无法想通这个问题。 吻越来越轻，等他回过神来，蔺洁已经呼吸均匀地睡了过去，眼角还可怜兮兮地挂着两滴泪，微红的鼻尖轻轻蹭着他的下巴。 算了，总有机会问出来。 霍峥拿纸替她擦掉鼻涕眼泪，抬手将人抱进怀里，又贴心地检查了一下被子有没有好好地盖在她身上。 同时内心有感而发。 沙发果然还是不要买太大的好。 …… 陆宽廷是第二天一早起来冲奶粉时看见蔺洁昨晚发来的消息。 他吓的手中的奶粉勺都拿不稳了，立马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无人接听。 陆宽廷琢磨一会，又给霍峥拨了过去。 “喂。” 那头霍峥的声音暗哑，似乎还没睡醒。 “昨天你跟蔺洁……” “别吵。” 怀中的人嘟囔了一句，翻了个身，抱住霍峥精壮的腰部。 陆宽廷石化在原地。 这声音不是？ “我跟她怎么了？”霍峥问了一句。 “没什么。” 那头迅速挂了电话。 霍峥这才看了眼屏幕，五点半，还早，接着睡。 第125章 做早饭 蔺洁半梦半醒中已经觉得不太对劲了。 背后是柔软的被褥，腰间横着一条胳膊，掌心抵着结实的肉感，隐隐还能感觉到强有力的心跳震动。 霍峥挂了电话后把她抱得更紧，蔺洁能感觉到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轻轻地蹭着她的颈窝。 现在的时间无从得知，房间里灰蒙蒙一片，昨晚下了一晚上的雨，这会天还阴沉着，不见一点阳光。 是个适合睡懒觉的早晨。 昨晚零星的记忆渐渐恢复，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是为了下楼喝水，至于为什么会跟他滚在一张沙发上…… 蔺洁简直被自己蠢到。 过了一会，她感觉颈窝的呼吸渐渐均匀，这才悄悄转了个身，又去抬腰间那只大手，轻轻拿开后放在一边，又缓缓往更里面移去。 中途不小心碰到……她小脸一红，咬着牙轻轻掀开被子钻了出来。 霍峥还没醒。 她睡在沙发内侧，只能蹑手蹑脚地跨过身边的人，光脚踩上冰凉的大理石地板，原本温暖的身体正迅速被带走热量。 低头又发现拖鞋少了一只，折腾半天最终在沙发下面找到。 沙发上的人动了动手臂，蔺洁吓了一跳，快速往一旁的茶几边躲去。 所幸他并没有醒过来。 要命。 蔺洁不再耽搁，她一步步靠近楼梯。 霍峥家里没有女士拖鞋，她脚上那双偏大，走起路来总会拖地，蔺洁不得不一步三回头，保持警惕的同时扶着墙轻轻上了楼。 待到二楼拐角，她终于重重舒了一口气，又轻手轻脚走进卧室。 这么一通操作下来，就连后背都因紧张而出了一层薄汗。 紧绷的神经松开，睡意也就重新涌来。她摸出枕头下的手机，时间显示早上六点，还能再睡一会。 陆宽廷半小时前打来一个电话，她现在不想搭理他，息了屏转身又沉沉睡去。 听见楼上传来的关门声后，沙发上的霍峥缓缓睁开眸子。 漆黑的眼底哪有半点睡意，分明清醒得很。 蔺洁脸皮一向薄，他就只能忍着内心的蠢蠢欲动，任凭她在怀里乱动。其实他有偷偷掀开眼皮偷看，那张紧绷的小脸近在眼前，他连她鼻尖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怕被发现，他又悄悄阖上眸子。 其实霍峥这一晚睡得并不好，失而复得的人就躺在怀里，他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干点什么，可一低头，就能看到她恬静的睡颜。 他就只能强压下心中那些坏念头，安慰自己道，不着急，人已经回来了，慢慢哄，她总会再回到他身边的。 可每当睡意袭来，即将落入梦境的时候，他又会绷紧了神经，猛地睁开眼，看看怀中的人还在不在。 每一次惊醒，都会将她抱得更紧一点。直到蔺洁有些呼吸不畅，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手掌无意识地想要将他推开，霍峥这才会将人松开一点。 无眠一夜，他深陷甜蜜却又胆战心惊。 她会不会又偷偷跑掉，在他的眼皮底下，下一次离开会是多少年？三年，六年，或是更久？ 陆宽廷的电话彻底打断这场温暖的邂逅，他知道她已经醒了，但她没有动静，等到霍峥假装沉睡，她才缓缓挪动。 直到确认她只是上了二楼，而不是直接离开，霍峥悬了一晚上的心才终于放下。 没了她的沙发陷入冰凉，他也不想再睡，干脆从沙发上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去了厨房。 霍峥平时的闹钟定在早上六点半，他会绕着郊区的小路晨跑一小时，再回家做早饭，然后在八点出门。 蔺洁则不同，她租的公寓离公司很近，八点只是她的起床时间。楼下就是商业街，光是包子铺就有五家，咖啡店三家，煎饼果子稀饭粥，够她变着花样吃一个月。 可今天的味道有些不一样，什么东西被煎得香香的，接着又是一阵奶甜味。 她睁眼的那刻，明显感觉到肚子咕噜了一声。 手机屏幕上显示早上七点半。 她换上晾干的衣服，深呼吸一口气后走出了卧室，食物的香气更加浓郁。 胃部接收到信号，已经开始缓缓产生胃酸，在人体本能反应的驱使下，等蔺洁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走到了厨房门口。 “起来了。” 霍峥穿着简单的灰色居家服，宽肩窄腰，撩到肘部的衣袖下肌肉线条明显，整个人跟一座小山似的站在灶前，面前的平底锅内滋滋冒油，两个鸡蛋煎得又香又嫩。 只是回过头淡淡看了她一眼，他又忙着手里的动作。 “先去洗手，桌上有热牛奶，少喝点垫垫肚子，早饭马上做好。” 昨晚他没喝酒，蔺洁不指望他能忘记发生过什么。但好在他也没有提起这件事，倒让她心里放松了不少。 但毕竟主人还在忙着，她也不好意思一大早起来就偷懒，于是犹豫再三，蔺洁还是开了口。 “那个，需要我帮忙吗？” 霍峥先是愣了一下，连锅里的油溅到手背上都没有反应，随即他唇角弧度渐深，说道：“可以洗一些水果。” 见能帮上忙，蔺洁应了一声就往厨房走去。 “冰箱里有很多，你看看喜欢吃什么，自己拿。” 霍峥家的厨房不小，即使是两个人在里面也不会觉得拥挤。 尽管昨晚已经看到了冰箱里有什么，但在选的时候蔺洁依然花费了些时间。 提子可以来一些，再拿几颗草莓和蓝莓，猕猴桃来两个，也不知道霍峥想吃什么，不过他家水果是真的多啊…… “还没选好？” 头顶温热的声音传来，霍峥已经从身后贴了过来。 “这一排是鸡尾酒，度数不低，想喝饮料的话，在左边这排，牛奶和咖啡在里面这层，需要拉开才能看到。” 削瘦而修长的手指在冰箱两排指指画画，又越过她去拿最里面的吐司。 分明是双开门冰箱，他完全可以站在另一边拿东西，可这人偏要贴着她去拿。 后背是滚烫的胸膛，面前是冒着寒气的冰箱，蔺洁只觉得自己脸顿时就红了起来。 偏偏霍峥这时又抽身而去，巨大的压迫感褪去，蔺洁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记清楚了吗？下次可别再喝错了。” 第126章 甲方 “什，什么下次？” 蔺洁讷讷自语，很快就回过神来，“霍峥！” 他果然要拿昨晚的事嘲笑她。 霍峥压着笑意，端着盘子往客厅走去。 “不逗你了，快过来吃。” 蔺洁气恼着，不再跟他说话，秉承着化悲愤为食欲的精神，一顿早饭被两人解决得干干净净。 “几点上班？”霍峥端着咖啡问。 “九点。”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的时钟，起身收了碗筷拿去厨房。 过往的回忆浮现，蔺洁这才发现好像跟他在一起时，不管是做饭还是打扫家务，通通都是他一手操办。 现在也是。 “又想来帮忙？” 霍峥瞥见身后她鬼鬼祟祟的身影，不禁有些好笑。 虽说是帮忙，但是刚才她洗的水果也都全部进了她的肚子。 “没什么要忙的话就算了……” “倒也不是没有。” 十分钟后，蔺洁拿起熨烫好的黑色衣服外套走到已经换好衣服的霍峥身边。 虽然帮忙熨衣服不是什么难事，但总感觉这活……不太适合她来做。 这种感觉，实在是像极了夫妻之间日常生活。 蔺洁努力把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出脑袋，提着衣服递了过去。 霍峥笑着接过，没一会又递过来一条领带。 “帮我系一下，好不好？” 蔺洁已经在门口穿好鞋了，她狐疑地盯着霍峥道:“别说你自己不会。” 霍峥苦笑一下，拿着领带套进脖子，有些笨手笨脚地绕了两圈，结果却打成一个死结。 蔺洁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拍掉他的手，轻轻将那个结解开。 “装的？” “我真不会。”霍峥没说假话。 “平时我很少穿西服，不太习惯。” 比起这种正式又板衬的服装，霍峥更喜欢当初在配气站穿的工装。 蔺洁手指灵活，很快一个漂亮的结就系好了。她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弧度，抬眼便撞进了霍峥深不可测的黑眸中。 心跳漏了一拍，蔺洁后退两步，“走吧。” 八点半了。 霍峥强压下想要狠狠抱住她的冲动，“好。” 一路上二人话并不多，这条路比想象中更畅通，到蔺洁公司楼下时，她看见保洁阿姨才刚来上班。 “中午你在哪吃？”霍峥摇下了些车窗，碎发在额前微微飘动。 “公司有食堂。”蔺洁解开安全带，正想说谢谢，又怕他生气，最后默默说了句再见便下车了。 中午我来接你。 她以为她听错了，瞪大了眼睛回过头用眼神询问:你说什么？ “方案还没确定不是吗？”霍峥撇过头看着她，声音拖腔带调，看起来无赖极了。 “你又拿这件事要挟我？”蔺洁有些微怒。 “昨天说的几点，你先改改，刚入职手里没有别的项目吧，中午我看看进度。” 他说得正经，让人挑不出毛病，可蔺洁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眉毛一拧就要发威。 “蔺洁，你来这么早？” 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蔺洁慌张回头，只见主管踩着高跟鞋朝她走了过来。 “主管早。”蔺洁只得笑着跟她打招呼。 “这是，你男朋友吗？” 在看见那辆轿车时，主管内心就震惊了一下，走近看清车内的人，她再也压不住那抹震撼。 “你男朋友挺帅啊。”她压低了声音冲着蔺洁笑道。 不仅帅，还很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可突然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车内的霍峥心情很好的样子，朝她回应了一个笑容。 “不是，你误会了，他其实是……” “我先走了，中午电话联系。” 说着，霍峥不等她解释，开着车缓缓远去。 “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啊？真可惜，我还想说你们看起来很般配呢。” 主管叹了一口气，转而又问道:“对了，昨天那个项目，你对接得怎么样了？” 蔺洁拿出昨天那份文件，“还要修改，底图文案元素全部重做。” “不是吧？甲方要求这么高？不当人啦？” 蔺洁无奈指了指车尾消失的方向，“你刚刚还夸甲方很帅……” 主管往后退了一步，差点崴脚。 “那个帅哥？”她指了指前方，语气质疑。 “甲方爸爸？”音量瞬间陡然拔高。 蔺洁无奈点头。 “不对啊，他看起来不像是会为难人的样子啊。”主管内心更奇怪了。 “蔺洁，你信我啊，我是学过心理学的，刚才那帅哥看你的眼神宠得都快拉丝了，他不可能在工作上为难你吧。” 蔺洁这才知道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总不能告诉她，她跟霍峥的关系是如此如此那般那般吧。 事实证明主管工作能力不低，八卦能力也不弱，蔺洁最后忍无可忍，说两个人很久以前认识过，工作遇上纯属巧合。 见她耐心耗尽，主管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看来这个项目交给你是正确的。 熟人都不好办，给别人做那不就更难了。 蔺洁无声叹气，一到工位就开始修改起方案来。 公私分明，抛开霍峥和她的关系，她不得不承认他提出的观点都很正确。 品牌宣传不能一味只追求热点和时尚，最重要的是自身特色与亮点。 一冷静下来，蔺洁就来了灵感，她拿出u盘，里面有很多几年前在其口镇拍的照片，或许能从里面找出些需要的东西来。 翻着翻着，一张水彩画出现在了屏幕上。 画中土楼青瓦，遍地石沙，乍一看像极了解放初期的农村年代，好在远处的大山树林遍野，给灰暗的画面带来一丝绿意。 而山脚下，点缀着几个蓝色的背影，巍峨高山，任其撑起。 是她参加绘画比赛时的作品，当初因为一张照片，一场比赛，她独自一人前往几百公里外的其口镇，在那里邂逅了霍峥…… “时间过得真快。”蔺洁撑着下巴喃喃自语。 后来关于她的这幅画，虽然没有评上名次，却也歪打正着吸引了旅游公司的注意。 后来蔺洁去英国时接到那场绘画比赛主办方打来的电话，说是参赛作品需要退回画师手中，或是在网上进行拍卖，拍卖金额都归画师所有。 蔺洁那会身在国外不方便收取，就选择了第二种方式，结果没过多久那边就传来消息，说她的那幅画被人以五万元的价格拍下。 本就没想过赚这笔钱的蔺洁转头将这五万块匿名捐给了所国内的乡村小学，这件事也慢慢拉下帷幕。 直到今天翻出陈年旧照，蔺洁这才发现方年其口镇给她留下的回忆其实并不少。 再往下翻，终于找到了当初那面画宣传画的墙，小朋友们的手印十分醒目。 回忆不断涌现，蔺洁自己都没发现不禁上扬的嘴角。 时间很快过去，她轻点鼠标，保存方案，正准备伸个懒腰，就听见门口似乎传来一阵惊呼。 隔壁桌的女同事风也似的跑了出去。 “快快！有帅哥！” “这身材，这颜值，爱了爱了！” “这是什么霸道总裁范儿啊，等等，他怎么往我们办公室走去了？” 随着惊呼越来越近，蔺洁缓缓转头看过去，高大的人影已经贴了过来。 修长的手指在她桌边轻轻敲了敲，“不接我电话？” 蔺洁转头看了桌边一眼忘记开声音的手机。 又是被自己蠢哭的一天。 第127章 单方面追求 她在的这间办公室不大，本该是去吃午饭的时间，却因某人的出现而围了个水泄不通。 霍峥没想到会引起这种反应，他垂着眼皮去看座位上的人，果然她已经隐隐有些不高兴。 “抱歉，我是看你一直没接电话，所以才进来的。” 霍峥有些紧张地握着拳。 他确实是害怕了，害怕她又像三年前那样，说不见就不见。 “都堵这做什么？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去，谁闲赏谁下午做数据。” 毕竟是甲方爸爸，主管闻声过来解围，一通嗓门下来，人群顿时散了个干净。 “谢谢。”霍峥站直身朝主管道谢，余光仍然在看蔺洁的表情。 “霍先生你好，早上没把你认出来实在不好意思。” 霍峥点了点头，“没事。” 主管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短发西服干练又简洁，叱咤职场多年，在察言观色这块已经练得炉火纯青。 这甲方爸爸一看就是喜欢这位新人得紧啊！ “小洁啊，你们这是方案没沟通好还是？” “是还有点。”蔺洁收拾好东西起身，“我已经按照霍先生的要求修改了，下午应该就能做完。” 霍峥看着她桌上一沓文件，语气平淡道：“不着急，先去吃饭，方案什么时候看都可以。” “什么叫什么时候都行？霍峥，我当然是工作时间拿给你。” “好好，那吃了午饭我陪你回公司再看好不好？” “你能不能别老说吃饭的事。” “我怕你饿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没注意到一旁吃瓜的主管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 “别吵别吵，小洁，你先去吃饭，工作再忙不能拖垮了身体。” 说着，主管还一脸暧昧地冲她眨了眨眼，出门时还贴心地帮忙关了门。 蔺洁愣了两秒，这才反应过来她肯定是误会什么了。 “都怪你。”她回头瞪了霍峥一眼，还想说什么，却听腹部传来一阵极小的动静。 刚支棱起来的气势顿时消散得荡然无存。 霍峥弯了弯嘴角，又要顾着她的面子，轻声道：“其实我比你还饿得早。” “陪我吃个饭，好不好。” 霍峥说这话时，只是静静垂眸看着她的侧脸，额前的头发乖顺地伏低，平日高冷强势的气场不再，像是一只收起了爪牙的巨兽，主动向她献上颈间的锁链。 蔺洁受不了他这样的表情，妥协道：“先说好，吃了饭我就要回公司。” “嗯，我送你回来。” “……那倒也不用。” 他心情极好地掏出手机，“想吃什么？” 最终地点定在了附近的一家中餐厅。 老板是新加坡人，据说酷爱中式料理，十六岁就跟着师傅出来学习，三十岁才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中餐馆，而这一开，就是二十多年。 店内环境清雅，没多少客人，服务员把他们安排在靠窗处的卡座。因为只有两个人，蔺洁怕吃不完，于是就点了店内名气比较大的三菜一汤。 昨晚火锅店内人声嘈杂，两人一个忙着吃，一个忙着煮，倒没怎么说话。这会店内安静至极，一坐下蔺洁就有些尴尬起来。 “下午什么时候下班？”花茶端了过来，霍峥支走服务员，亲自为她倒上递了过去。 “五点，谢谢。”接过水杯的同时蔺洁下意识道谢，反应过来后看向霍峥，果然见他沉了脸。 “你问这个做什么？”她小声道。 “晚上想吃什么？” “？”蔺洁放下杯子，“霍峥，你能不能别这样？” 霍峥没有在意她的态度，他往后一靠，笑着看过去。 “我怎么了？” “我现在有自己的生活，我要工作。” “我们不就是在谈工作吗？” 说着，霍峥瞟了一眼她随身携带的文件夹。 “我的意思是，我有我自己的生活，你一直这样，会让我很困扰，我不想你误解我们之间的关系。” 分明知道她的抗拒，但亲自听见她说出这些话，心里又是另一种刺痛。 霍峥手掌放在膝盖上，指腹轻轻摩挲着，试图缓解心里那种不安，同时想着该怎么说才能让她不那么抵抗。 “我们已经分手了，很抱歉那个时候因为我个人原因没有好好跟你说明，霍峥，你……” “我知道。”他打断她，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开口扯得心窝子都在疼。 “现在是我单方面追求你，你想拒绝也可以，但在我彻底放弃之前，至少我会一直缠着你。” 蔺洁睫毛颤了颤，盯着他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以前的霍峥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放在膝盖处的手指微微曲起，他移了目光，盯着窗外的一地落叶。 “你走后，因为一些事，我收购了镇里所有果树，赚了一笔钱，又继续买地，做其他种植基地。” “旅游业兴起后，我的果园凭借绿色无污染小火了一把，陆宽廷他们公司成立，我拿出一部分钱入股。后来镇里游客量越来越多，许多民宿拔地而起，供气需求量大，再加上其口镇名号打出去了，上面文件一批一批的下。” 蔺洁静静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跟他说这些。关于其口镇的变化她在英国时也了解到一些，总归是在慢慢往好的方向发展。 霍峥收回目光，重新对上她的眸子。 “配气站扩建，设施慢慢完善，人手也达到饱和，我就辞职了，带着霍琪搬来这边。她病情恢复得很好，现在半年去检查一次，周末我会接她回来，逢年过节再带她回镇上看看爸妈。” 说到这里，霍峥顿了顿，他把手臂放回桌上，往前凑了些，盯着蔺洁道：“以上就是我这几年的所有经过，你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一道道菜在这时被端了上来，蔺洁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能干巴道：“先吃饭吧。” “要不要回镇里看看？” 她瞪大了眼睛抬头：“什么？” “回去看看，因你改变的小镇发展成什么样了。” 第128章 还没追到手 “是双休吧？”霍峥问了一句，很自然地给她夹菜。 “嗯。” “周六去？” 等等。 蔺洁抬起头，很是认真道：“我还没说要不要去。” 叮—— 霍峥的手机在此刻响起，蔺洁不再说话，用眼神示意他先接。 霍峥拿起一看，是龙云。 “喂。” 他把手机放在一旁，顺手摁下了免提。 “峥哥，忙不？” 蔺洁起先不懂他接个电话干嘛还开免提，这一听那头的声音才觉得有点耳熟。 “什么事，你说。”霍峥接着电话也不忘再给她夹一块肉。 蔺洁蹙着眉，轻轻说了声别给我夹了，可在霍峥看来，那眼一瞪眉一拧的，跟撒娇没啥区别。 “我妈前几天进了一批山里野兔，你知道的，那家伙可蹦跶了，我合计咱院地方不大够用，能借你屋后那空地使使不？” “嗯，用呗。”霍峥笑了笑，想起什么似的，又说：“回头给我挑两只蹦得最欢的，我来做烤兔。” “成！”那头龙云爽快答应，大概安静了两秒，又爆发出一阵惊呼。 “峥哥你要回来了？啥时候啊，我跟阿蛮那几个说说。” 霍峥掀了掀眼皮去看蔺洁，只见她默默低下头扒饭。 “看情况，再说吧，也不一定能来。” “行，峥哥你决定好时间记得提前说一声，咱哥几个不醉不归。” 霍峥闷闷笑了两声，开口说好。 “峥哥，我怎么感觉你今天心情很好的样子？” 不是龙云敏感，自从蔺洁离开后，几乎再没人看见霍峥笑过。那十米之内生人勿近的气场，吓跑了不少想给他介绍对象的媒婆。 即使这几年他有回去过，但一想起蔺洁跟他在镇里的那些日子，他内心的孤寂只会更多一份。 “你今天这反应，就像是……” “像什么？”霍峥被他说得来了兴趣。 “你是不是……”龙云咬了咬牙，心下一横道：“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唔，还在追。” 他说得漫不经心，对面的蔺洁听得双脸发烫，几乎要将脑袋埋进碗里。 “靠！峥哥，你终于放下了。” 龙云宛如老母亲般松了一口气，“说真的，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峥哥，搁以前这话我都不敢跟你说，怕你一拳挥我脸上来，但是我跟阿蛮那几个是真难受，蔺洁姐她是好，哎不提她不提她，反正你能走出来，也是个好事……” 龙云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了口，蔺洁越听脸越红，连忙想要喝口茶水压压惊，结果一个不小心呛了一下，又梗着脖子咳嗽半天。 那声音一听就是个女的，龙云闭了嘴，恨不得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能把霍峥从情场失意中拯救出来。 结果还没听一会，那边就传来了霍峥压着笑意的声音。 “行了，回头再说。” “别，峥哥，你旁边是嫂子嘛？” 蔺洁闻声红着脸瞪了过去。 霍峥摸摸鼻子，“还没追到。” 那头龙云作加油状：“以你的魅力，问题不大……” “一打电话就没完了，赶紧过来端菜。” 一阵女声打断了龙云的话。 “哎媳妇，来了来了。”龙云笑了笑，“峥哥，那啥，回头再聊，我媳妇叫我了。” “嗯，去吧。” “下次回来记得带上嫂子啊。” “嗯。”霍峥含糊应下，挂断了电话。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本来天气就冷，餐馆内虽然开了空调，桌上的菜还是有微凉的迹象。 蔺洁已经吃了个饱，反观霍峥，一会打电话一会给她夹菜的，他自己倒是还没吃两口。 “刚才那是龙云。”霍峥夹过凉掉的菜吃起来，率先打破沉默。 “我听出来了。”蔺洁有些不自在道。 “他们家弄了个烤肉农家乐，什么牛羊猪鸭兔都有，生意也挺不错，不少游客为了吃那口烤全羊，专程上他们家去。” 这点倒是让蔺洁意外了，她记得之前龙云家还只是养的鸡，没想到现在发展得这么全面。 “刚才，他电话里喊的媳妇。”蔺洁有些踌躇，开口问道：“是田莉吗？” 她隐约还记得那个镇医院的小护士，哪怕知道她跟霍峥在一起后，她也没有任何嫉妒和失态，只是笑着祝福他们。 “这你都听出来了？”霍峥眉梢轻挑。 “感觉声音有点耳熟，我也是猜的。”蔺洁压下心中的惊讶，没想到她居然跟龙云在一起了。 “他俩去年结的婚，上个月龙云打电话回来说田莉检查出来怀孕两个月了，何大娘也高兴，她盼孙孙也盼挺久的。” 蔺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在她离开后，身边的人都像经历了不少，成家的成家，立业的立业。 可她呢，她到底想要什么？ 目光渐渐移回到霍峥身上，像是感受到视线，霍峥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 蔺洁怔了一下，慌忙道：“菜都凉了，要不让厨房重新热热。” “没事。”霍峥毫不在意，“这都算好的，以前忙种植那会，一天就吃得上一顿饭，早上买的包子，还没来得及吃就要下地，完了联系好的客户来了，又要带人去了解果园，等有空吃东西，天都黑了。结果刚躺上床睡两小时，又到了干活时间。” 他说得漫不经心，一旁默默听着的蔺洁却心下一酸，指甲微微陷进掌心。 她早该明白，哪有突然的安逸享乐，一切都是霍峥拼命努力挣来的。 “那你还挺厉害，自己身体都不顾了。”蔺洁说这话时语气有些生硬，霍峥抬眼看她，她又撇头看向窗外。 “为了生活。”霍峥给自己盛了一碗汤，“那会不努力，就没现在的我。” 蔺洁离开后，他把自己关进房间，整整三天，水都没喝一口。最后是阿蛮几个撞开房门，这才将他从黑暗中拉了出来。 自那以后，霍峥戒了烟，开始拼命干活和学习。陆宽廷有一次去镇里看果子采摘流程，遇见光着膀子的霍峥站在地里，跟请来的专家一起讨论果子大小和成色的影响因素。 四十多度的天气，他就这样站了不知道多少个小时。 三年后，那个在果园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深山汉子成了他们公司最大的股东。 “以后别这样了。” 蔺洁小声说了一句。 “什么？”霍峥没听清楚，漆黑的眸子盯着她不动。 “不吃东西，不好好休息。”蔺洁重复了一遍，“别这样折腾自己了。” 鼻尖有些酸涩，温热的液体在眼眶打转。她不喜欢这样的气氛，提着包就往外走，“我先回公司了。” 霍峥看见了那抹水汽，噌地一声起身，拉住了她的手腕。 “转过来看着我。” 第129章 挑衅 蔺洁一掌甩开他的手。 “你再这样缠着我，我就只有把这个项目交给别人做了。” 最后这顿午饭闹得不欢而散，霍峥回到公司后冥思苦想，桌上的文件愣是看不进去半点。 张林锐进办公室第一次看见他揉太阳穴，第二次又见他在揉眉心，第三次霍峥直接去了沙发靠着。 难不成是最近压力太大导致霍总有些力不从心？敏锐又体贴的小张同志在第四次进来时端了杯枸杞茶，献宝似的往霍峥桌上一放。 “这是什么？”霍峥明显闻出了杯中的味道。 “补身子的。”小张同志笑了笑，“霍总工作要实在太忙的话，我可以帮上什么忙吗？” 霍峥指尖在桌上敲了敲，犹豫了一会开口问道：“如果女生生气，但是你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生气，该怎么办？” “……” 小张同志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 这个问题完全涉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二十三年来一场恋爱都没谈过，所有理论仅参考于书面知识。 霍峥看了眼他呆木的表情就知道这个问题问错人了，挥了挥手说算了你出去吧。 所以霍总在办公室沉思默想这么久，原来是因为女生的事而苦恼吗？ “霍总，请问，你说的女生，是上次负责产品设计的……” 话没说完，他就感受到了前方陡然袭来的巨大压迫感。 于是小张同志想要吃瓜的念头被霍峥一记眼刀直接扼杀在了摇篮里，剩下还没说出来的话被强行咽进喉咙，脚底抹油般溜了出去。 霍峥盯着那杯还在冒热气的枸杞茶再次陷入沉思。 对于蔺洁心里那道坎，他多次试探都以失败告终，最终思来想去半天，他不得已又打电话找陆宽廷帮忙。 “你说她去英国那件事？” 陆宽廷正在商场给小奶团选冬装，人类幼崽长得很快，刚买的衣服很快就穿不上了。lisa有个个人社交账号，每天分享小奶团的日常萌图，各种风格的衣服塞了整个衣帽间。 “那会我也挺意外的，她到了英国之后才告诉我们，连她爸妈都不知道。后来我问起这件事，她就说是想换个生活。” 霍峥敛起眼底的情绪，深色的衣服和办公室周围融为一体。 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不仔细看很难看出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 “不过有个人大概清楚。”那头陆宽廷沉凝了一会，“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嗯。”霍峥说这话时，语气明显低了几度。 “我去找他。” “把握好分寸。”陆宽廷想了想道：“别冲动。” “知道。” …… 找到靳洵渊并不难，霍峥这几年都有关注靳家的动向。他父母应该是今年年初回的国，一回来就在东城区的新兴楼盘掀起不小的风雨。 咖啡厅内，舒缓的音乐流淌每个角落，醇香的咖啡和甜品味让人身心愉悦。 室外的太阳很大，深秋季节，这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好到让靳洵渊觉得这种日子跟霍峥待在一起简直是浪费人生的大好时光。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再问我也吐不出别的东西来。” 靳洵渊这三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一改当初那副乖顺的模样。头发烫成了浅灰色，后脑勺打薄的地方拉出一道闪电的造型，两只耳朵加起来打了五个洞，戴的是某时尚杂志里热款耳钉。 左边卡座有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女的紧紧挨着一旁的男人，两人大概是在玩小情侣之间的游戏，娇笑声一阵阵往外传。 靳洵渊不耐烦地往那边看了好几眼，又低声骂了两句脏话。 霍峥对他的改变没什么兴趣，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他，似乎在判断他刚才话里的真实性。 “把我瞧出个洞来也没用，我都说了，那晚蔺洁突然打电话叫我去接她，结果第二天我再去找她，就没见到人了。” 霍峥问：“那晚你们住的酒店？” “是。” 靳洵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翘起二郎腿往后一靠，“要不要我告诉你细节？失恋后的女人有多放纵，蔺洁那副样子你绝对没见过。” 尽管知道他是在胡说八道，蔺洁根本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 可手上的动作已经无法收回，霍峥猛地起身，一把拽住靳洵渊的衣领，手臂稍一用力，就将他整个人从座位上提了起来。 大腿撞上木桌，咖啡杯在撞击下打翻在地，砰地一声碎成几块。咖啡一部分撒在了霍峥裤子上。 他眼皮都没掀一下，就这么死死盯着面前的靳洵渊，压低了声音怒道：“别他妈用你那张嘴提她的名字。” 两人动静太大，很快就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有几个服务员也往这边跑来。左边的小情侣被吓了一跳，男的起身时还不忘提了提裤子，最后带着女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霍峥，你以为你比我能好到哪去？她要是搭理你，你还会来找我？” 他的话无疑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向霍峥最脆弱的心底。 感觉到衣领的处的力度渐渐撤去，靳洵渊笑着理了理衣服，“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透露一点，这件事跟沈婷有关，不过具体是什么，你得去问她。” 理智很快恢复，面对眼神依旧挑衅的靳洵渊，霍峥离开前只是隔空指了指了他的鼻子。 “下次再乱说话，我不介意让你这里彻底毁掉。” 靳洵渊瞳孔一缩，倏地愣在原地。 三年前蔺父的那一拳，直接打断了他的鼻梁。因为对方有视频在手，靳洵渊不敢报案，这件事一旦泄露出去，他便会坐实猥亵罪。 后来他去了国外最好的整形医院，原本优越的鼻子也只是勉强恢复了七七八八，可一旦近距离看，还是能看到那截歪掉的骨骼。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他被父母一度关在家中，偏执的心理越来越扭曲。蔺洁的名字就像是打开他阴暗心底的钥匙，一旦提起，那些不甘和嫉妒就会疯了似的生根发芽。 看着霍峥离开的背影，靳洵渊一脚踢飞脚边的玻璃渣，“操！” …… 第130章 许久未见的同事 最近空气指数不太好，中午那会还晴空万里，一到了下午五点过窗外就有些灰蒙蒙起来。 裤子被咖啡弄湿，霍峥中途回家换了身衣服，回公司又遇上一场小型会议，台上的人正在分析上个月销售数据，霍峥撑着侧脸，看ppt时偶尔会将目光移到手机屏幕上。 两个小时过去，依旧没有动静。 蔺洁回公司后将新的方案发给了他，乡村，小镇，果树，手印，霍峥想要的元素全部囊括了进去，他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方案敲定后，这个项目就转接至部门主管签订合同，两人的对话停留在霍峥的那句“晚上要不要吃个饭”上，就再没了下文。 他甚至怀疑蔺洁是不是在方案确定就把他给删掉了。 如果被删了，下次又该找什么理由去接近她？这次的合作是个意外，并不代表每次都能撞见这种好事。 除非直接跟他们公司合作，或者干脆把人签过来。 霍峥只是简单想了想，随即很快否定这个想法。按照蔺洁的性子，他这样做只会更加激怒她。 “霍总，霍总。” 一旁有人小声喊他。 “抱歉。”霍峥收回思绪，这才发现会议室已经散了个七七八八。 “已经结束了，霍总，您还要在会议室坐一会吗？我给您留个灯？” 雾霾天加上厚重的云层，窗外早已暗了下来。 霍峥简单收起文件，从皮质的座椅上起身，“不用。” 时间已过六点，蔺洁应该已经下班回家了。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在几个小职员不解的眼神中回了办公室。 上个月的数据有这么不堪吗？ 接下来的两天蔺洁倒是没再收到霍峥的消息，眼看明天就是周六，上次他问她要不要一块回镇里，却被自己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其实她是想回去看看的。 算了，等有空了她自己开车去也是一样。 之前公司的同事听说她回国，约在今晚一起吃顿饭。蔺洁套上羊绒外套，出门时看了眼灰蒙蒙的天，又戴了个黑色口罩才出门。 因为公司离租的房子近，她把车放在自己家一直没开过来，聚餐的地方稍微远一点。蔺洁站在路边打了个出租车，没一会就到了饭店。 包间在走廊尽头，她刚敲两下，老板郑毅维就笑着亲自给她开了门。 “小洁！好久不见！” “快来快来坐这里，几年不见你怎么越来越年轻了？” “这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明星呢。” 蔺洁一开始还在想这么久没见面的人会不会尴尬，结果一进去包间里的气氛就蹭蹭上升，陌生感被一句句亲切的问候打散，但在大家干杯的一瞬间，那些曾经她带着霍峥参加聚餐时的场景又在脑中浮现。 入口的啤酒都变得苦涩起来。 “对了，你那个男朋友呢？怎么没来？” 拿着酒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蔺洁表情有些不自在地说了句他没空。 提问的那人一下就愣住了，随即又笑了笑：“害，没空就没空，咱们慢慢吃哈哈。” “那怎么行！” 另一个喝得有些上头的男同事砰地一拍桌子，“他是不是不想陪你来？上次咱们都吃得好好的，怎么就……嗝，怎么就他没空来了？” 蔺洁很快垂下眼帘，盯着手里的杯子不知该说什么。 一旁有人用胳膊撞了撞那人，不停给他使眼色。 “你他妈眼皮给门夹了？眨巴个什么劲？我是担心小洁……” “我跟他分手了。” 蔺洁轻飘飘说出这句话来。 那人身子一歪，差点从座位上栽下去。 原本闹腾的饭桌一下就都噤了声。 “你们搞什么？” 有个女生看不下去了，端着杯子站起身来，“分个手而已，怎么？没见过分手的啊，咱小洁同志肯定能遇上更好的，来来，都满上啊，碰一个！” 蔺洁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其余人也跟着抛出别的话题，这才将气氛重新烘托上去。 “别光顾着喝酒，蔺洁，说说你在英国那几年的见闻呗，有没有遇上金发碧眼的帅气小哥哥啊？” 女生之间很快就将话题从男人聊到衣服，又从衣服聊到明星。坐在主位的郑毅维看着蔺洁明媚的笑，手指轻轻敲着膝盖不知在想什么。 大概是心有愧疚，刚才喝酒话多的男生主动邀请大家去唱歌。蔺洁跟几个女生正聊在兴头上，也不想就这么散了，于是全员赞成。 正好对面就有几家ktv，那名同事大手一挥，直接选了家排面最大的。 可没人想到，号称千杯不醉的蔺洁居然没喝几个回合就光荣倒下。 “不是，她怎么从英国回来后酒量崩成这样？” 郑毅维看了眼蔺洁脚边的空瓶，无声叹了一口气。 别人唱歌玩游戏没注意，他坐在一旁倒是看得清清楚楚。蔺洁一个人坐在角落默默开了好几瓶，加上刚才在饭桌上她就已经喝了不少，这下是真把自己给灌翻了。 “先把她送回去吧，这么冷的天，着凉了也不好。” “她家住哪？” “不知道……” 众人面面相觑，“怎么办？” “我倒是有个电话。”郑毅维拿出手机，“之前邀请霍峥来学校做演讲，留了他的电话，但是……” 但是人已经分手，再把前男友叫过来不太好吧。 “这样，你就打过去，问问看他知不知道小洁住哪里，要到地址我们再把她送回家。” “这样可以。” “行。”郑毅维应下，翻出霍峥的名字拨了过去。 今天是周五，霍峥接回了霍琪，正在看她的课本作业。 他没有给霍琪买手机，平时联系都是用她的手表电话。她正用霍峥的手机玩消消乐，没一会就拿着手机走了过来。 “哥哥，电话。” “谁打的？”霍峥放下手中的作业本。 “郑……什么维。”霍琪歪了歪脑袋。 中间那个字她还不太认识。 “给哥哥看看。”拿过手机，霍峥开始在脑中搜寻这个叫郑毅维的人是谁。 并没有太深的印象。 “喂，那位？” “你好，霍峥是吗？” “我是。” “我是郑毅维，蔺洁的前老板，之前我们见过面的。” 原来是他。 霍峥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 “有什么事吗？” “那个，这么晚实在是打扰你了，请问你知不知道蔺洁家住在哪里？” 霍峥站起身，声音有些生硬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郑毅维有些为难：“她喝醉了。” 霍峥已经往门口走去。 “位置。” 第131章 兄妹齐心 因为不放心霍琪一个人在家，霍峥推门的手顿住，转头让她把外套穿上一起去。 “我们要去哪里？”霍琪看了看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 平时这个点霍峥会催她去睡觉了。 “去接一个人。 ” 霍琪更疑惑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巴两下，“接谁呀？” 霍峥拿过门口衣帽架上的帽子扣在霍琪头上，“一会你就知道了。” 路上，霍琪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转头看着认真开车的霍峥。 哥哥好像很紧张。 这么冷的天，方向盘都握出汗了。 是去接谁呢？这么晚，她都有点困了。 车在ktv门口停下，霍峥叮嘱她乖乖待在车里，说完关上车门就往外走。 推开包间的时候，里面的人一时没有把霍峥认出来。 他揉了揉有些发凉的手，目光快速在房间扫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沙发上躺着的人影上。 “霍峥？” 郑毅走过来维试探问了一声。 “你好。”霍峥走过去向他伸出手，“我来接她回去。” “不用，刚才我在电话里就说了，你告诉我她的地址，我让同事送她回去。” 郑毅维握上他的手，话里的疏远却很明显。身后的几个人也附和起来，没有半点要放人的意思。 “小洁已经跟我们说了，就你们俩现在的情况，我们也不可能把人交给你对不对。” 原来她已经跟别人说了。 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甩开他吗。 霍峥就这么杵在门口，双手紧紧握着，眼底情绪晦涩，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沙发上的人。 她是以什么样的语气告诉别人他们现在的关系？ 是轻描淡写，满不在乎，还是充满怨气，或是愤怒？ “不说算了，这样，今晚我带小洁回家，一会来个力气大的帮我一把。” 一个女同事站出来，将蔺洁轻轻扶正靠坐在沙发上。 “也就只能这样了。” 郑毅维往门口走了两步，做了个请的手势“霍先生，不好意思让你跑了一趟。” 霍峥喉结滚动几下，双手无力地垂在身旁，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张了张嘴，对着她身边的那个女生轻声说了句谢谢，然后缓缓转身离开。 蔺洁被扶正时微微睁了眼，正好看见门口转身离开的黑色背影。 “霍峥……”她小声咕哝一声，脑袋一歪又睡了过去。 身边的听见后，又是一阵面面相觑。 霍琪已经在车里打起了瞌睡，霍峥拉开车门坐上来，默默看了她一眼后伸手揉了揉她头发。 霍琪手指抠着安全带，看着眉头紧锁的霍峥问道：“哥哥接的人呢？” 霍峥动了动嘴角，努力扯出一个笑：“是哥哥弄错了，没有要接的人。” “哦。”霍琪转头看向窗外，揉了揉惺忪的眼皮，不再说话。 “是不是困了，我们回家。”霍峥轻轻说着，将车开了出去。 霍琪正在数着对面商铺的彩色招牌，突然她瞳孔一缩，手掌开始用力拍打窗户。 “别闹，马上就回家了。” 霍峥以为她在发脾气，毕竟这么晚了把她带出来，最后又说是他弄错了。 霍琪猛地回头，一手碰了碰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指向窗外。 “姐姐！” 霍峥愣了一下。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蔺洁正被两个女生扶了出来，看起来已经清醒了不少，几个人站在路边，像是在打车。 霍峥收回目光，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渐渐收紧。 “阿琪，你认错人了，那不是她。” “是姐姐！”霍琪提高了音量，“姐姐！” 她情绪开始失控，用力拍打着窗户，一边张望着越来越远的蔺洁，一边焦急地看向霍峥。 蔺洁离开后，她时常向霍峥问起她的情况，霍峥只是平静地说，蔺洁回家了。 还会回来看我吗？她问。 霍峥不敢看她的眼睛，说，可能会回来吧。 “哥哥，停车！” 砰砰，手掌拍打窗户的力度越来越重，霍琪尖叫着哭出了声，不善沟通的她濒临崩溃，直到声音哭到有些嘶哑。 “哥哥是胆小鬼。” 霍峥听见她这么说了一句，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她。 “阿琪，你说什么？” “龙云哥哥说，你喜欢姐姐，姐姐也喜欢你。” 可她哪懂成年人世界的复杂和辛苦呢，她只知道蔺洁突然离开了小镇，她的哥哥生活回到了以前的样子，可又有很多事都变了。 哥哥变得郁郁寡欢，总是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她会画画逗他开心，可霍峥一看见画中一男一女牵着女孩的场景，眼底的悲伤只会愈加浓烈。 小镇变得越来越漂亮，来镇里游玩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何大娘告诉她，这些都是姐姐的功劳，然后霍琪一脸疑惑地问她，为什么姐姐不来镇里玩了？ 何大娘只是摇了摇头，说蔺洁很忙，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龙云跟田莉结婚那天，霍峥给他做了伴郎。霍琪问他，为什么人要结婚，霍峥说相爱的人就会结婚，然后组建新的家庭，永远在一起。 霍琪似懂非懂，问他想不想跟姐姐永远在一起，霍峥嘴上笑着，说她人小鬼大。 可他漆黑的眸子里分明没有半点笑意，耷拉的双肩压满了落寞。 …… 车速越来越慢，下一个路口处，霍峥突然掉头。 霍琪猛然转头，睫毛还沾着泪花。 霍峥直视前方的路，“我们去接姐姐。” “好！” 前后不过短短几分钟，霍峥开回来时，他们还没打到车。 蔺洁自己已经能勉强站住了，她笑着说最近刚进公司，为了熟悉工作，加了几个夜班，这才导致没喝几瓶就倒下了。 “我说呢，照你的酒量，实在是不应该啊。”一旁的女同事见她说话仍有些磕巴，还是轻轻挽着她的胳膊。 “好啦，别担心，今晚就不麻烦你了，我能回家。” “真能行吗？你走条直线给我看看？” “看不起谁呢？”蔺洁大手一挥甩开旁人，抬脚就往前方走了几步。 “看吧，我就说我没……” 五步以后，双脚已经开始不受控，蔺洁眼睁睁看着前方的街道倾斜了45°，身子一歪就往马路边栽去。 身后的同事惊呼出声，传进蔺洁耳朵里却化成了软绵绵的气音。她双手护住脑袋做着最后的挣扎，心下庆幸还好出门穿得厚，一会摔了也不至于会太疼。 可腰间突然伸来一只有力的手臂把她捞起，来人裹挟着凛冽的秋风，蔺洁一头扎进结实的胸膛，刚才还发懵的脑子一下就清醒了。 原来那会看到的背影不是错觉。 第132章 挖掘真相 “醒的还是醉的？” 她听见头顶响起低沉好听的声音，不知道是否是他有意，那声音就贴着耳廓，带着温热的吐息撩拨着她最敏感的部位。 蔺洁揉了揉耳朵，站稳后看向他身后的树，淡淡道：“醒的，谢谢。” 不仅不敢看他的眼睛，还又对他说谢谢了。 可刚才的怀抱分明那么温暖，隔着厚重的衣服都差点被烫到。 起码她的脸已经被烫红了。 “没事吧小洁。” 后面的同事走了过来，看见一旁的霍峥后有些无语，“你怎么又来了？” “姐姐！” 背后被人重重一扑，蔺洁差点又撞上霍峥。 “阿琪，小心点。”霍峥伸手往她身后一拉，把泪眼婆娑的霍琪从她身上扒了下来。 霍琪还不死心地拽住蔺洁的一块衣角。 “琪琪？”蔺洁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就去牵她的手。 “是琪琪，姐姐还记得琪琪！” 蔺洁突然想起，霍峥之前跟她说过，周六周末会把霍琪接回家。 她就像是吃到糖的孩子，被蔺洁拉住的一瞬间顿时开心得蹦了起来。 “刚才她在车上看到你，非要见你一面。” 霍峥揉了揉霍琪脑袋，“好了，安静。” 霍琪松开他的手，又去拉蔺洁的衣袖。 十六岁的她长高了不少，眉眼中与霍峥的相似又多了几分。霍琪外套里穿着校服，蔺洁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附近的某所中学。 “姐姐，我很想你。”霍琪往她身旁贴了贴，一双小手拉着她紧紧不放。 蔺洁的心一下就酸涩起来。 照目前情况来看，霍琪虽然能与人正常沟通，但跟同龄人比起来，差距还是很大。 “琪琪乖，姐姐也很想你。”她握住霍琪的手，“好久不见，我们琪琪越来越漂亮了。” 一旁的霍峥眼底情绪渐渐染上一抹柔和，虽然这种做法有些卑鄙，但他断定蔺洁无法拒绝霍琪。 “小洁，什么情况啊？” 有同事开口问道。 “她是……是霍峥的妹妹，那个，你们先走吧，不用管我。” 霍琪的目光实在太过灼热，如果这会就要跟她分别，只怕霍琪会情绪失控。 “那你注意安全，早点回家。”郑毅维走了过来，“回家了记得在群里发条消息。” 说完，他又若有所思地看了霍峥一眼。 “好，你们放心。” 老板都发话了，其余的人自然也不好说什么，而且在这秋风萧瑟的夜晚，好几个喝多了的人已经快受不了了。 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他们三个站在路边。 “那个，琪琪，这么晚了，你也快跟哥哥回家。” “好。”霍琪快速应下，拉着蔺洁的手就往霍峥车的方向走去。 “等等。” 蔺洁停下脚步，“琪琪你干嘛？” “姐姐不跟我们回家吗？” 蔺洁嘴角一抽，转头瞪向霍峥。 你在搞什么鬼？ 霍峥耸了耸肩，表示他是无辜的。 霍琪又眨巴着眼睛去看霍峥，“哥哥快走呀，我们不是来接姐姐的吗？” 霍峥这才迈着步子走了过去，站在蔺洁身边轻声道：“抱歉，刚才她闹腾得厉害，非要找你。” 蔺洁也压低了声音：“她现在病情怎么样？” 霍峥沉思了一下，认真道：“还不太稳定。” “……” “要不就委屈你一下，再来我家住两晚。” “你做梦！”蔺洁不自觉提高了音量，“还有为什么是两晚？” 霍峥一本正经：“周末下午我才会送她回学校。” 而今天是周五。 “去车上，外面冷。”霍琪打断他们的对话，还揉了揉被风吹得有些发凉的小脸。 蔺洁最终松了口，跟着他们一块上了车。 “先说好，等她睡了我就要回家。” 霍峥含糊应下。 可当霍琪在她怀中睡去，嘴里小声喊了几声姐姐后，她终究还是狠不下心离开。 明天一早霍琪醒来发现她不在身边会怎么样？ 算了，反正是周末。 这么想着，蔺洁拿出手机给霍峥发了一条信息。 客厅里的霍峥嘴角上扬，回复道：好好睡一觉。 半晌，他又回了一条：谢谢你能来陪她。 蔺洁气呼呼把手机一关，心想这到底是谁的手笔啊。 可没一会，睡意就渐渐袭来。她今晚睡在霍琪的房间，直到第二天才反应过来上次霍峥告诉她家里只有一间卧室，导致她只能睡他的房间，而霍峥则是“委屈”的睡沙发…… 真是，诡计多端！ 客厅内，桌上的手机震动传来，霍峥拿起一看，是郑毅维打来的。 这个点他打电话做什么？ “喂。” “这么晚可能打扰到你了，但是有件事我想确认一下。” 霍峥从沙发站起，确认霍琪房间里已经没有动静后，这才走到一旁的落地窗前，压低了声音道：“嗯，你说。” “你跟小洁分手，是什么原因？”那头郑毅维顿了顿，“抱歉我这样问可能有些涉及到你们的隐私，但是有件事……” “之前有个女人，算不上前女友，但是以前关系比较密切，那段时间她缠着我不放，我想蔺洁大概是因为她。” 霍峥盯着窗外大片的草坪，今晚空气不好，只能看到一层灰蒙蒙的云。 “是我做得不够好，让她没有安全感。” 那头郑毅维思考了一会，问道：“那个女人是不是叫沈婷。” “你认识？” “之前请你来学校做演讲时，我听说有个校董事向当时的主任打听你的情况，还邀请你的妹妹，就是霍琪，无偿入学。” “这事我知道，当时那个主任就告诉我了。” 霍峥思考事情的时候喜欢把玩那个玫红色的打火机，伸手一摸兜才想起已经被蔺洁给拿走了好几天。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郑毅维沉凝了一会。 “听说沈婷去找了你妹妹，可能给她说了什么，或者给了她入学邀请单，就算霍琪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也很有可能告诉了蔺洁，总之……” 他也不太确定事情是否是这样，但根据旁人的说法以及他自己对这件事的猜测，基本有了个大概的框架。 “我们都看得出小洁心里还有你，沈婷是个聪明的女人，小洁斗不过她，我想你们之间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关键点应该还在沈婷身上。” “好，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霍峥，我能感觉到这几年你应该经历了不少，小洁年龄也不小了，你不能辜负她……” 电话挂断后，霍峥在窗前站了很久。 郑毅维这通电话跟靳洵渊是一个意思。 蔺洁三年前的那场突然离开，极大原因出在沈婷身上。 她既然能偷偷找到霍琪，甚至把她当做工具，传话给蔺洁。 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第133章 三个人的早饭 第二天蔺洁睁眼的时候，霍琪还在睡。于是她轻轻下床，简单洗漱了一下走出房间。 客厅很安静，她不知道霍峥是不是还在睡，毕竟今天周六，好像也用不着起得太早。 阳台的落地窗很大，可以看到郊区草地的所有风景，因为入秋的缘故，草坪有些泛黄，空气中白蒙蒙一片的雾气有些阻挡视线。 还是很冷，蔺洁抱了抱手臂，转身就听见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 霍峥一身运动服从门外走来，像是刚跑完步，呼吸微喘，发梢还挂了些清晨的水珠。关门的一瞬间，夹带着凛冽雾气的风吹得蔺洁起了鸡皮疙瘩。 霍峥看见了她，抬手轻拍衣袖，抖了抖衣服上的水珠，“怎么不多睡会？” 这会才七点。 “醒了就睡不着了。”大概是昨晚喝太多，蔺洁脑袋还有些刺痛。 霍峥换了鞋走进来，看清楚她穿的是什么后眉头一下就拧起，“怎么不多穿点？今天降温。” “外套有昨晚餐厅的味道……” 霍峥沉着脸上了二楼，蔺洁撇撇嘴，去看阳台上种的花。没一会就听见楼梯传来脚步声，霍峥手里拿着一件灰色棉质外套走了过来。 “穿上，别着凉了。” 蔺洁愣了一下，伸手接过，“谢……” “外套要不要洗一下？” “不用，我回家再洗。” 霍峥嘴角小幅度扯了一下，说了个好，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早饭想吃什么？” 蔺洁听见他在厨房问。 “都可以。”她小声回答，走了过去。 “吃面吗？”霍峥把衣袖挽起，从冰箱拿出鸡蛋，又从头顶的柜子里拿出一袋挂面。 “阿琪喜欢吃面，她在家的早饭不是面就是馄饨。” 蔺洁看见他手臂上微微浮现的青筋，宽阔的后背依旧健壮，心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虚地把目光移到烧水的锅里。 “那我也吃面吧。”她抠着门后的一块凸起，“我来剥蒜吧。” “好。” 霍峥不知道在什么，全程都很沉默，偶尔会看看蔺洁，告诉她剥蒜可以先用刀身拍一下，这样剥起来会更快。 “像这样。”他从蔺洁手里接过蒜，然后用刀身一拍，砰地一声，蒜皮裂成了几小块。 蔺洁被吓了一跳，压低了声音凑过去，“你轻点，琪琪还在睡呢。” 霍峥正准备拍第二个蒜，立马愣在原地，“我忘了……” 然后两人从厨房探出脑袋，确定房间里没有动静后齐齐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把她吵醒，现在孩子上学很累的，让她多休息一会。” 身边的人没动静，蔺洁抬头，正好撞见他漆黑的眸子。 “霍峥。” “嗯。” “水要烧开了。” “……” 他一把关了火，“饿了没，我先给你煮一碗。” 蔺洁确实是有些饿了，她点点头，“可以多放点辣酱。” 霍琪醒来没看到蔺洁，连拖鞋都没穿就跑了出去。 走到客厅就听见霍峥跟蔺洁的声音从厨房传出，空气中还飘着一阵香味。 “这辣酱真香。” “阿蛮自家做的，喜欢的话给你带两瓶。” “可以吗？多少钱？” “不用。”霍峥声音有些不太愉快，“我要的不是钱。”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蔺洁开了口，“一会我收拾厨房吧，等琪琪醒了我跟她好好道个别就回家……” 霍琪立马从墙边跳出，“不行！” 蔺洁被她的动静吓得筷子一抖，“琪琪？” “怎么鞋都不穿？”霍峥很快注意到她光着的脚，“去把鞋穿上。” “不要。”霍琪踩着光脚就跑过来拉住蔺洁的手臂，“姐姐别走。” 蔺洁苦笑一声：“姐姐还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呀。” 霍琪嘴巴一瘪，又快要哭出来。 蔺洁一下就急了，连忙安抚她：“好好，姐姐不走，姐姐今天再陪你玩一天好不好？” “明天呢？”霍琪问。 蔺洁已经有些招架不住。 “好了，不准胡闹。”霍峥起身去了霍琪房间，拿出她的拖鞋走过来放在她脚边。 “姐姐也要工作，怎么可能老是陪着你。” “是呀，姐姐还要工作赚钱，不然以后连饭都吃不起了怎么办？”蔺洁连忙附和。 霍琪穿上拖鞋，目光在一唱一和的两人之间游走，指着霍峥认真道：“让哥哥养你。” 蔺洁心下大骇，转头瞪住霍峥，低声道：“你平时就这么教她的？” 霍峥身子一歪，扶了扶额：“怎么可能……” “好了，进屋去把衣服换好，我给你煮面，一会先把作业写了再跟姐姐玩。” 最后霍琪再三确认：“姐姐今天不会走吧？” 蔺洁作发誓状：“今天不走。” 等晚上你睡了再走。 霍琪这才放下心来，三人吃过早饭后，霍峥接到一份临时文件，不得不立马拿出电脑处理，蔺洁于是一拍胸脯，端着碗筷去了厨房，收拾完出来时，霍琪已经安安静静地在桌前做作业，霍峥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沉思的侧脸眉骨清冷。 要是在三年前，蔺洁会觉得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场景。 “收拾好了？”霍峥抬头看向她，“麻烦你了，我这边确实走不开。” “没事，你忙你的。” “下午想去哪里玩吗？”他一边敲着键盘一边问。 霍琪倒是抢先回答，“游乐场！” 他们一人占着沙发，一人占着饭桌，蔺洁想了想，走到霍琪旁边坐下，“你们不去镇上了吗？” “你想去镇上的话也可以，住一晚，明天再回来。” 蔺洁瞪了他一眼，“不去，太远了。” 再说了她能住哪？去了还不是又得住他家。 几人商量一阵，最终确定等霍琪做完了作业，就带她去附近新开的游乐场玩。 只是蔺洁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陆宽廷跟lisa。 几人面面相觑，lisa冲她挤了挤眼睛，偷偷做着口型：和好了？ 蔺洁用力摇头，又指了指霍琪。 但是陆宽廷先开了口，抱着小奶团道：“既然都遇上了，今天就一起吧。” 霍琪礼貌地喊着陆哥哥和lisa姐姐，转头又去逗怀中的小奶团。 蔺洁有些微微惊讶，霍峥插兜走到她身边，闲散道：“阿琪入学那会，lisa帮了不少忙，有时候我也会带着她上他们家去，一来二去，也算比较熟了。” “原来是这样。” 霍峥垂眸看着她的脸，“之前，沈婷说要帮阿琪办入学，我没接受她。” 蔺洁一愣，指甲轻轻掐了掐掌心，不自然道：“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她可能还背着我偷偷找过阿琪，我不知道她跟阿琪说了什么，阿琪也辨别不了好坏，可能被她利用来刺激你……” “都过去了。”蔺洁正了正神，“以前的事我们都不提了好吗？” 第134章 看着我的眼睛 话题总是聊着聊着就去了让人不舒服的地方，一旁的lisa看见两人气氛不对，抬手轻轻碰了碰陆宽廷手臂，又对霍琪道:“有没有什么想玩的？” 霍琪沉思了一会，指着一旁的旋转咖啡杯说想玩。 两个大男人自然是不会玩那个的，于是蔺洁跟lisa带着欢天喜地的霍琪去排队，陆宽廷抱着小奶团跟霍峥往等候区走去。 “怎么又在一块了？” “昨晚遇上的。”霍峥把过程简单化，“阿琪闹着要姐姐，蔺洁怕她情绪失控，就过来了。” 陆宽廷瞥了他一眼，“琪琪背上这锅不小。” 霍峥摸了摸鼻子不说话。 很快游客厅里就传来几人的笑声，霍琪把蔺洁拉得很紧，脸上的笑容比这三年任何一天都要灿烂。 霍峥看着这一幕，嘴角噙着笑。他不否认自己确实利用了霍琪，可毕竟他再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接近她。 小奶团被lisa的笑声逗得咯咯直笑，今天风大，陆宽廷小心替她拢了拢帽子，一旁的霍峥看见后眼底不自觉流露出羡慕。 “羡慕了？”陆宽廷笑了一声，把小奶团往霍峥面前递了过去，“给你过过瘾。” 霍峥笑着骂了一句，小心接过抱在怀里，“对了，上次你说的金融晚会，查到什么没？” 陆宽廷抬手跟场内一闪而过的lisa打招呼，头也不回道:“沈氏确实会去，你找她做什么？” “有些事要问问她。” “听说沈婷明年要结婚了，是个美国佬，做新能源开发的。” 霍峥逗着小奶团，语气毫无温度，“那与我无关。” 蔺洁走后，霍峥彻底与沈婷撕破脸，小镇开发完成后，大量涌入的游客为当地经济带来巨大收益，沈婷作为投资商自然赚得盆满钵满。合同续签本是三年，结果两年后霍峥找到她，没多久，沈婷就跟其口镇取消了投资关系。 霍峥新签的合同投资虽然不多，但好在那时其口镇已经打响了名号，上面得到重视，道路重建，设施改善，镇里越来越多的年轻人留下，短短两年，其口镇的发展速度就超过了市里百分之八十的乡镇。 霍峥的果园和种植基地分别承包给了镇里十多户村民，因为地皮和果树都在他的名下，每个月光是租金和收益提成就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数目。 一首歌曲放完，蔺洁几人晃晃悠悠下了旋转杯。 lisa步子走得最飘，好几次差点撞上一旁的栏杆。陆宽廷无奈朝霍峥道:“晨晨再麻烦你抱会。” “好。” 霍琪反而是状态最好的那个，跑过来又去捏小奶团的脸。蔺洁没忍住也凑了过来，心简直化成了一团。 霍峥伏地了身子，把小奶团抱到蔺洁面前，看着她被风吹得红扑扑的脸蛋，心里荡起一阵涟漪。 随后几人又去玩了钓金币，过山车，看了霍琪念叨已久的游园花车，直到天上渐渐飘起小雪，几人才分手道别。 霍峥的车停在游乐场的地下停车场，蔺洁正帮着霍琪拍衣服上的雪，突然感觉头顶传来一个温热的手掌。 “别动，我帮你拍拍。” 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擦过耳尖，蔺洁脖子一缩躲开他，“别弄了。” “头发打湿了会感冒。” “回去洗个热水澡就好了。”说着，蔺洁快速钻进车内。 为了满足霍琪的愿望，蔺洁最后还是陪着她吃了晚饭才走。 离开时，蔺洁再三向她保证，有空就会过来陪她，霍琪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在家乖乖等我回来，不可以一个人出门知道吗？”霍峥在门口换鞋，一边叮嘱霍琪。 “知道了。”霍琪老实将作业拿出来放在桌上，还不忘催促霍峥“哥哥快走”。 蔺洁沉着脸站在门口，“说了不用送。” 霍峥一脸无辜:“你也看到的，阿琪非要我送你。” “霍峥你真无耻！” “小声点，让她听见我们吵架又该不高兴了。” “卑鄙！” “是是……” 到小区后霍峥才发现蔺洁住的地方其实离他家也并不算远，于是心里暗暗打着算盘，以后可以早点走，然后赶在五点之前开车到蔺洁公司楼下，就能送她回家，相反，早上也可以早点过来再送她去公司，反正她自己的车也不在…… “我说我走了。”蔺洁碰了碰他手臂，“你在想什么？” 霍峥愣了一下，下意识拉住她的手，双目骤然一深，“等等……” 蔺洁被他这么一拉心里顿时有些紧张，“为什么？” 这个点停车场没什么人，空荡荡安静得很，车内只剩二人的呼吸声，霍峥手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来，烫得她不禁想要抽手。 “你别老拉着我。”她蹙了眉。 霍峥稳着气息没有说话，手上却没有松懈半分。蔺洁有些急了，解开安全带就往后退，却被霍峥一手揽住腰抱进怀里。 “放开……”蔺洁开始不满。 “就抱一会。”霍峥哑声道。 鬼知道他想这个柔软的怀抱想了多久。 “那晚你没有喝醉对吧？”他用鼻尖蹭了蹭蔺洁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尽数撩拨着脆弱柔软的皮肤。 蔺洁仰起脸，抬手却推不开他，颤着声问:“哪晚？” “我睡沙发那晚。” 既然推不开，蔺洁只能红着脸抬手锤了他一把。 这人怎么总爱把话说得容易让人想歪。 “我不知道。” “你还哭了。” “……” “还说很在乎我。” 蔺洁绷不住了，没见过这样拆人家底的，“闭嘴，我要回家了。” “你心里分明还有我，承认这件事就这么难吗？” “你就这么断定我还喜欢你？”蔺洁冷冷道。 “要不要做个实验。”霍峥松开她，漆黑的眸子幽幽地盯着她。 蔺洁咬着唇犹豫道:“什么实验？” “看对方的眼睛半分钟，不避开的话，就说明你确实对我没有感觉。” 他微微凑近她的脸，轻声问道:“敢不敢试试？” 蔺洁手指搅着衣角，心跳如同打擂，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这个无聊的测试，可一开口就变成了“试试就试试。” 霍峥嘴角勾起一抹笑，凑过去时两人鼻尖几乎贴拢。 蔺洁想要后退，却被他伸手抵住后背，低沉醇厚的声音在车内狭小的空间响起。 “看着我的眼睛。” 第135章 事因 蔺洁当然听过这个测试，所以当霍峥向她凑过来时，她下意识是想要躲开目光。 霍峥好笑:“不敢？” 蔺洁反驳:“幼稚。” 毕竟这种狭小的空间中两人挨太近，很容易出事。 更何况现在霍峥几乎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只要他轻轻一拉，两人就能抱个满怀。 蔺洁推开他，“别玩了，我要回家。” 车里还开着空调，有些闷闷的，她感觉两个人的呼吸不停交织在一起，身上全是他的味道。 她垂着头盯着膝盖，好像要把那瞧出一朵花来。 霍峥没想再为难她，他垂着眸子，想要问什么，却又怕知道答案，于是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你还爱着我，对吧？”他突然问。 之前他问的都是，你在意我，对吧？ 可现在他直接把心底最想知道的问题放了出来。 他看着她，却又想穿过她看着她身后的座椅，目光没有焦点，墨黑的瞳孔微微颤着，“就像三年前那样……” 没有等来蔺洁的回答，他还是放人了。 蔺洁关车门的一瞬间，几乎想要冲回车上，抓住他的衣领告诉他，这三年来的每天她都有在想他，夜晚的虫鸣，清甜的柑橘，迷人的尼古丁。 身边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哪怕他们隔着七个小时的时差，那个让她付出一切去爱的人，他应该也在等她。 可她不愿再回去了。 她怕自己又输一次。 睡觉前，霍峥发来两条微信消息。 一条是抱歉，一条是晚安。 蔺洁没有回复，把手机放在枕头边睡了。 之后的几天，对话框再没有动静。 金融晚会在周四，陆宽廷公司没有收到邀请，但是公司高层可以通过线上申请来获得旁听资格。 偌大的展厅，奢华的装饰，台上的女人自信张扬，介绍南部那块刚开发出来的地皮，说十年后会是本市最繁华的金融地带。 台下的人或是交谈或是聆听，有的还拿出笔记本在网上查询起来，或者打电话向相关人士咨询地段现状和未来发展趋势。 霍峥坐在靠边的旁听位上，因为座位有限，他开会误了时间，到场时主办方临时加了一部分塑料凳。 面前连张桌子都没有。 三个小时的会议让人耐心渐尽，塑料凳没有靠背，有些人弓着腰，有的站起来扭两下又坐下，还有人直接沉着脸离席了。 霍峥一脚着地，另一只脚踩着凳子的格栏，手肘撑在大腿上，微微勾着背，目光不停在前方的人群中来回扫视。 这场聚会来了将近八百人。 他视力很好，奈何只能看到后脑勺，终于在聚会结束前，他看见了那个打扮得光彩照人的女人。 女人挽着身边的美国男人起身，不知是男人年龄确实不小，又或者美国人长得显老，两人站在一起时甚至给人一种父女的错觉。 沈婷脸上的笑容凝固在见到霍峥的那一刻。 旁边的男人也注意到了，毕竟霍峥的体型即便是放在人群中也是不容忽视的一座小山，更何况他现在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的妻子，这一幕怎么想都不太合理。 “这位是？”男人皱着眉问。 沈婷回过神来，努力挽起嘴角的笑容，看起来从容又淡定。 “我的一位朋友，他叫霍峥。” 说着，她转头对着霍峥点了点头，“好久不见，这是我丈夫，马克……” 霍峥轻轻抬手打断，表示他并不想听她说这些。 他的态度令男人有些不悦，眉心的褶皱挤了又挤，“你找我妻子做什么？” 他来中国有些年头了，一口中文还带着点本地的口音。 沈婷怕他生气，轻轻捏了下他手心，“亲爱的，你先去外面等我。” “他要做什么？” “他是我朋友，大概有事找我聊聊，你别担心。” 男人极不情愿离开，沈婷再回头时，霍峥已经找了个空座坐下。 这个座位是带靠背的，甚至面前还有张小桌子。 “霍峥。” 她走过去，十厘米的高跟在地面踩出清脆的响声。 “坐。”霍峥朝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有些事想问问你。” 沈婷从来没觉得自己会对他产生恐惧的心理，哪怕是当年蔺洁离开，霍峥要求她解约时。 那时他只是沉着脸，说会补偿她一部分钱，可由于其口镇的旅游业爆火，沈婷早就不亏本了。 霍峥给的那笔钱，更像是断绝两人未来所有关系的赎金。 蔺洁不在，他的心依旧不会回到她身上，没过几个月，沈婷父亲得了一场重病，甚至写下遗言希望她能够在他临终前组建自己的家庭。 沈婷终究还是放手了，火速嫁给了那个认识不到两个月的美国男人，这几年她过得幸福吗？沈婷没有问过自己。 她也没有再从霍峥身上肖想什么了。 可霍峥今晚的脸色沉得可怕。 “你想问什么？”沈婷双手放在大腿上，室内空调温度开得很高，主办方的工作人员都穿短袖出场，可现在她却感觉四周温度极低，有一阵甚至感觉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霍峥淡淡地看着她，在临时区等了几个小时连一杯水都没有，他的喉咙已经开始微微发干。 “三年前，蔺洁来我家里后，突然跟我提出分手。” 霍峥说得很慢，期间一直盯着沈婷的眼睛，哪怕是她移开了目光，他也很是仔细地观察她的表情，不错过一丝一毫。 “她从来不会莫名其妙发脾气，更不会轻易把分手挂嘴边。那会靳洵渊就像一条等着吃肉的狗，蔺洁一个电话他就开车过来接人了。”霍峥往前倾了倾身体，“就像是早有预料一样。” 沈婷心虚地看向窗外，那个美国男人一开始站在门口，是她目光可及的地方，可后来他接了个电话，大概是走到别的地方去了，沈婷半天没有看到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问，“你在怀疑我？” 声音却是没有底的。 “我不是怀疑。”霍峥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已经晚上十点四十了。 “我很肯定，是你动了手脚。” “霍峥，我都放手了，这么多年没有打扰你，我还结婚了！”她突然有些激动起来，指着门口道:“我嫁给了一个比我大八岁的美国男人，你知道吗？你以为这是我想要的婚姻吗？” 霍峥今年三十二岁，沈婷比他大一岁，跟她结婚的那个美国男人，已经四十一岁了。 霍峥十指交叉，请放在面前的小桌上，“我对你想要什么一点兴趣也没有，你现在这样也不是我造成的。” 沈婷双手紧握，指甲在手心掐出泛白的印子。他有听过霍峥这两年的发展，可是已经没有精力来后悔当初的选择。 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你就这么肯定问题出在我身上？霍峥，你自己追不到女人，是前女友的问题吗？” 沈婷笑了，这次她提高了音量。聚会结束后受邀的各界企业家已经离开得差不多，有些做着收尾工作的内部人员听见动静向他们这边看来。 交叉的十指松开，霍峥换了一个动作，食指轻轻敲着桌面，仿佛做出了什么决定。 “当初你来我家时，叫人在门口拍了照片，后来靳洵渊把照片给蔺洁看过，当时她不相信，认为是后期处理过的。” “但是靳洵渊没有放弃，他认准了蔺洁会跟我吵架，因为你告诉他，你在我家动了什么手脚，但具体是什么你也没告诉他，对不对？” 霍峥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竟然还带了些笑。 沈婷刚才的底气被他的笑冲刷得一点不剩。 “很不巧，因为一些缘由，我知道了大部分经过，值得一提的是，那些照片我手机里也有备份，我不介意让你丈夫帮我辨别一下照片的真伪……” “霍峥！”沈婷猛地打断他。 “我已经结过两次婚了……” 霍峥往后一仰，摊了摊手，“跟我无关不是吗。” 她感觉天旋地转。 “手表。”沈婷无力垂下肩膀，“投资其口镇拍宣传时戴的那只，我放在你家了。” 霍峥沉了声，努力控制着怒气，“放哪了？” “客厅沙发缝里……” 对面的人突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沈婷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般，瞬间瘫坐在凳子上。 美国男人刚挂了电话就看见出门的霍峥，这个男人高大俊朗，直觉告诉他沈婷跟他的关系可能不仅局限于朋友。 “你站住。”他伸手一挡。 霍峥毫不费力拍掉那只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的男人骂了一句，转身往大厅走去。 …… 周六周末是客流量高峰期，龙云家的农家乐后半个月已经预定得满满当当，可当听说霍峥要回镇里时，一家人还是起了个大早，龙云甚至在兔圈挑了半天，找出两只最难抓的给绑了起来。 霍琪有些闷闷不乐，她不明白为什么蔺洁分明答应了周末会来陪她，可这次回镇哥哥的车里却没有她。 一定是哥哥又惹她生气了。 霍琪这样想着，面对霍峥更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霍峥一路硬着头皮感受着她的怨念，最后把车停在龙云家门口，带着霍琪走了过去。 “你在这等哥哥一会，哥哥回家拿了东西就过来。” 霍琪拉着他的衣袖没有松手。 “阿琪乖，来姐姐这。”田莉系着围裙在一旁招呼她，手里还端了一盆新鲜水果。 她怀孕两个月，肚子并不明显，偶尔店里人手不够，也会出来帮忙，不过大多数时候都会被龙云给叫回去休息。 毕竟曾经照顾过霍琪好几年，见到她的出现，霍琪这才松了手，慢慢往她那边走去。 霍峥冲她道谢，“麻烦你了。” 龙云忙得不可开交，路过时打了个招呼，“峥哥，兔子给你绑好了啊。” 霍峥回到车里，摇下车窗冲他摆了摆手，“谢了。” 还没开到家门口，车已经过不去了。 这边本来偏离小镇，附近就住着几户人家，可后来有户人家拓宽了地，盖了个民宿，这边的路就不够用了，两边都停满了车。 霍峥找了好一阵的停车位，最后还只能走路回家。 他家后面那片园子被何大娘用竹篾围了起来，里面养了几十只白白胖胖的兔子，一听见有人走来，又是一阵跳脱。 家里许久没人住，家具落了不少灰。霍峥把一楼堂厅的门窗都大打开，过了好一会才往沙发走去。 手指缓慢挤进缝隙，一寸一寸地摸索着，直到整张沙发被查了遍，他也什么都没发现。 沈婷被照片要挟，肯定不会骗他，这么说来只有一个结果—— 东西确实先被蔺洁发现了。 所以她断定沈婷来了他家，加上靳洵渊的添油加醋，蔺洁很可能认为他已经做了背叛她的事。 霍峥捂着脸颓然陷进沙发里。 比问题更可怕的是不知道如何解决问题。 …… 午饭是龙云他爸亲自下厨做的，满满当当一桌几乎全荤。 霍峥因为下午还要开车回去所以没喝酒，龙云攀住他的肩膀说峥哥不厚道，说好了要带嫂子来结果呢。 结果呢。 霍峥给霍琪夹了一筷子肉，含糊说下次一定。 龙云变了脸色，附在他耳边小声道:“不是吧峥哥，这个也黄了？” 霍峥一肘击过去，睨视他道:“不能盼着我点好？” “那你可得抓紧了，再过几个月等我媳妇生了，还等着认干爹干妈呢。” 霍峥笑了笑，临走时塞了两个厚鼓鼓的红包给龙云。 “峥哥你这是做啥？”龙云一捏，就知道里面的分量不小。 “别误会，这是给我干儿子的。”霍峥摇下车窗，“不对，也有可能是干女儿，管他呢，回头就交给田莉啊，搁你小子手里我怕放不久。” 龙云笑着锤他，“又不是双胞胎，你怎么给两个？” 霍峥说:“还有一个是你嫂子的。” “哎，那我就收下了，说好了啊，下次一定要把嫂子带回来。” 霍峥摆了摆手，发动汽车，“走了。” …… 周末的一大早，蔺洁就被敲门声惊醒， 新租的这间公寓她从没带谁来过，周围的邻居也几乎没有什么交集，实在想不到一大早会有谁敲门。 她迷迷糊糊趴猫眼一看，就见霍峥提着俩白白胖胖的大兔子站在她家门口。 还没回过神来的蔺洁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后打开了门。 “早。”霍峥今天穿着黑色卫衣，牛仔裤拉得腿又长又直，手里提着兔子晃了晃。 “想不想吃烤兔？” 第136章 和好 蔺洁愣在原地，她还没睡醒，穿着棉质的睡衣，头发蓬乱，粉白脚指头有些尴尬的抠了抠拖鞋。 霍峥的目光从她脸上缓缓向下移，停在稍有弧度的领口处。 蔺洁顺着他的视线低头，顿时脸上一红，拉过门把手砰地一声关上。 他猝不及防往后一仰，鼻尖差点和厚重的防盗门来个亲密接触。 “你一大早吃错药了？”霍峥听见门内带着怒气的声音，隔着门板，有些闷闷的，听不真切。 “抱歉。”他看了眼时间，早上八点半。“我以为你醒了。” 上次送蔺洁回家时知道了她所在的小区位置，后来她回家时，没有注意到一直跟在身后的人影。 看到她安全进屋，霍峥才原路回到车上，只是他有私心，悄悄记下了门牌号。 蔺洁气冲冲回了房间，没有思考他是如何找到自己住的这间，用被子把脑袋一蒙，准备再睡一会。 可是她睡不着了。 手机信息响起，霍峥发来一条微信，是一张照片，两只肥硕的兔子在他手中蹦跶，隔着雪白的皮毛都能看到那微微泛红的耳朵。 他问：想怎么吃？ 兔兔这么可爱...... 蔺洁翻身而起，快速换上衣服，一把拉开门。霍峥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吓得手一滑，一只兔子挣扎跳出掌心，直接窜进了门里。 温热的触感蹭过她的小腿，蔺洁向来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顿时把什么烤兔子抛在了脑后。 “我去抓。”霍峥说着，也不等她回答，直接走了进去。 “你......”蔺洁急忙想要拦住他，突感感觉怀中一热，是霍峥将另外一只塞了过来。 “你抱着，像这样，抓住它耳朵和后腿，对，这样它就没法跑。” 蔺洁学得很快，抱着兔子跟着进屋后才反应过来，她现在没有第三只手来拦霍峥了。 “好像钻到沙发下面了。”他说。 “那怎么办？”蔺洁抱着兔子一时无语。 他俯下身，下巴几乎贴到地面。受到惊吓的兔子瑟缩在最里面，他伸手去够，总差一截，试了好几次都失败。 “只有把沙发搬出来。”说着，霍峥把衣袖一挽，作势就要去抬沙发。 “我帮你看着。”蔺洁弯着腰去看，霍峥抬头，正好看见她微微敞开的领口。 他一时没注意，那抹白色身影刷地从沙发底窜出，以极快的速度又窜到了蔺洁的房间里。 “霍峥！” 蔺洁急得直跺脚，“现在怎么办？” “我进去抓？” “不行。” 哪有人一来就去女生房间的。 霍峥默默把沙发移回原位，一看蔺洁的脸色，也知道她多少是有点生气了。 “家里有没有什么蔬菜，试试看能不能引出来。” 蔺洁质疑地看向他：“能行吗？” 后来她在冰箱找到半袋生菜叶，蔺洁平时不在家里做饭，偶尔弄一些蔬菜沙拉，霍峥看着她空空如也的冰箱，皱着眉没说话。 几片生菜叶放在卧室门口，蔺洁又去找了一个纸箱子将怀里的兔子放了进去，拿出剩下的菜叶喂它。 蔺洁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对着正在观察卧室门口的霍峥道：“你不会是准备在我家杀兔子吧？” 霍峥说；“我动作很快，而且弄得很干净。” 话刚说完，跑进卧室的兔子就从门口探了颗脑袋出来。霍峥拿着菜叶靠近，趁它不注意一把提溜起兔耳朵。 算是抓住了。 “昨天回了趟镇里，让龙云给我选的两条，不想烤的话，红烧我也会做。” “不是。” 蔺洁打断他，“你为什么突然来找我？” 霍峥说:“我在追你不是吗？” “可哪有人……啊兔子！” 箱子里的兔子一蹦，突然跳了出来，蔺洁离得近，伸手就去挡，结果兔子是被拦了回去，但她上半身却突然失去平衡往一旁倒去。 霍峥两步走上去扶住她，没注意膝盖撞上了一旁的桌角，蔺洁来不及反应，攀住他的肩膀歪了下去。 最后两人吭哧滚进了一旁的沙发上。 蔺洁伏在他胸口，距离近得可以看见黑色卫衣上沾着的几根兔毛。 温热的呼吸贴着耳边轻喘，抬头就能看见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蔺洁心跳漏了半拍，撑着想要起身。霍峥指尖穿过细软的发丝，大手轻轻扣住她的后脑勺，将人往胸口处压了压。 蔺洁微微侧头，耳朵贴在他的胸膛，听见一阵阵有力的心跳。 “你干什么？”她警惕道。 另一只手揽住腰部，她再动弹不得。 霍峥下巴抵着她头顶，有一阵没一阵地摩挲着，“抱一会好不好？” “不好。” 蔺洁挣扎了两下，动作大起来，双腿在他身上胡乱蹬着，不知道是哪一脚用力过度，实打实地踹上了什么，头顶传来的闷哼让她立马知道刚才那是什么部位。 “没事吧？我不是故意……”蔺洁抬头看向他，尾音都发着颤。 霍峥冷汗都冒出来了，等到这阵痛感缓过劲，他才恶狠狠道:“你是想废了我？” 蔺洁不服气，“谁叫你不放开我。” “我不光现在不会放开，以后也不会放开，蔺洁，你摆脱不了我。” 蔺洁嘴一张，又想骂他，可很快就被堵上了。 后脑勺的手掌稍加用力，抵住她的所有退路，蔺洁瞳孔微缩，却推不开他。 力气在厮磨间被抽走，她仰着头想要呼吸新鲜空气，霍峥不给她机会，她越喘，他就吻得越狠。 耳边传来纸箱打翻的动静，蔺洁声音破碎，断断续续。 “兔子……跑……出来了。” 随即声音又被囫囵吞吃入腹，霍峥瞥了一眼吃着生菜叶的兔子，眸底波涛暗涌。 “不用管。” “你先放开我。” 他松开她，却没离太远，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能看见蔺洁亮晶晶的眼眸和微微发肿的嘴唇。 他没忍住又低下头亲了亲，然后开始替她抚背，等到怀中的人呼吸逐渐平缓，霍峥才哑着嗓子开口，“对不起。” “那天的事，我大概能猜到是因为沈婷，我以为你只是突然又吃醋……抱歉，沈婷离开镇里的那天来了我家，她说等司机，不会待太久，我答应了，却没想到她会动手脚。” 蔺洁安静地听他说着，手心捏在胸口，已经攥出了汗。 “照片是她安排人拍的，靳洵渊给你看的那些，有几张还特意卡了视角，显得我跟她动作亲密。” 蔺洁把头埋进他的胸口，闷闷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霍峥叹了一口气， “前段时间我找了靳洵渊，还有沈婷。” 蔺洁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盯着他，霍峥只觉她这副模样乖巧得不行，捧着她的脸又要去亲。 蔺洁推开他，“你找他们做什么？” 索吻失败，霍峥又把手放回了她腰上，“当然是问清楚真相，靳洵渊承认了他跟沈婷的合作。”他顿了顿，“沈婷也承认手表是她故意放进去的。” 蔺洁低着头沉默，手指在他衣服上轻轻打着转，“哦。” 霍峥捏了捏她腰上的软肉，“还不信我？那我打电话让她亲自说。” 可是蔺洁一点也不想他跟她打电话。 “现在才问，早干嘛去了？” 霍峥苦笑:“那几年忙着找你。” 蔺洁就不说话了。 其实也不全是，最开始他确实找了很多人，蔺洁的父母，还有她的朋友，无一不是热脸贴人冷屁股。包括陆宽廷，直到蔺洁回国，他都没有主动告诉过他蔺洁那几年去了哪里。 后来他也就想通了，渐渐把心思都放在了挣钱上，总想着有一天她回来了，如果他们还有可能，至少就能过她父母那一关。 所幸他成功了，她也回来了。 “我想过是她故意的。”蔺洁小声道，声音还有些虚浮，像是还没从刚才的激烈里缓过神来。 “可我那会没有理智去想这些了，霍峥，她甚至找到了我家，给我爸妈寄过东西，靳洵渊成天说你跟她背着我有事，我神经都快崩溃了，后来我在你家发现她的东西，那一瞬间，什么想法都没有了，我只觉得，就这样吧，结束了也好……” “对不起。”回应她的依旧是道歉，腰间手臂的力量越来越近，像是要将她狠狠揉进怀里，让她永远也不能再跟他分开。 霍峥去寻她的手，手指插进她的指缝，十指纠缠在一起，他一声一声地道歉，说以后再也不会了。 …… 陆宽廷看着两人紧紧牵着的手，质疑道:“和好了？” 霍峥抬了抬下巴，用眼神示意:这还看不出来吗？ lisa抱着小奶团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说你俩这三年磨叽的，早点把话说开不就好了，耽搁了吧。 蔺洁红着脸不说话，手心的温度时刻提醒着她，他们的关系已经和好如初了。 快得有些不真切，像做梦一样。 “手机响了。”霍峥在一旁提醒她。 今天他们跟陆宽廷两口子约着去附近吃饭，霍峥帮她背包，蔺洁的铃声不大，响了好一阵他才发现。 拿过一看，是她妈打来的。 蔺洁看了一眼霍峥，冲他做着口型:我妈。 霍峥紧张了一瞬，立马想起那个对他就没有过什么好脸色的丈母娘。 “喂，妈。” 蔺洁拿着手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我还以为你们在外面玩得不想回来了呢，嗯，我在公司这边租了房住，不麻烦，你们什么时候到，明天我去机场接你们……” 挂了电话，霍峥凑过来，“怎么样？” “他们明天下午五点到机场，一起去吧？” 陆宽廷也凑了过来，“阿姨知道你跟霍峥的事了？” 蔺洁抬头看天，“我没说……” lisa抱着小奶团笑得贼兮兮：“准备先斩后奏？” 蔺洁抠着手指：“车到桥头必有路……” 上次的项目签署得很成功，加之霍峥的那层关系，蔺洁已经成了主管眼中颇具潜力的新人。 所以当她提出要请两个小时假提前走时，主管直接大手一挥，不用请假，我准了。 回头撞上一颗颗好奇的脑袋，主管陡然提高音量：看什么看！手里闲的是吧？ 蔺洁一边道谢一边往外走，心里直犯嘀咕。 霍峥已经在公司楼下等她，蔺洁刚一上车就被塞了杯热腾腾的红糖水。 霍峥说：“外面冷，喝点暖暖身子。” 蔺洁揉了揉有些阴疼的小腹，“真是江湖急救啊……” “等等。”她突然看向霍峥，“你是不是还记得？” 霍峥伸手掐了一下她脸颊的软肉，“我当然记得日子。” 蔺洁捧着杯子红了脸。这么多年过去了，霍峥还记得她的生理期。 “他们快下飞机了吧？” 蔺洁看了眼时间，“我们过去再等等就差不多。” 一路上两个人没怎么说话，一个是感动的，一个是紧张的。 蔺洁站在出口冲着人群挥手，很快就看到刚从海边回来还不太适应这边气温的蔺母蔺父。 “我就说让你把那件厚外套穿上，不信我的话，这下回去准感冒。” “你自己穿双凉鞋就上飞机，哪有理说我。” 蔺母瞪了他一眼，把目光重新放到蔺洁身上。 “哎哟我的乖女儿，快让妈看看，怎么感觉瘦了？老蔺你快来看看。” “哼，再不回来，我都不知道我还有个女儿。”蔺父嘴上冷哼一声，可微微湿润的眼角还是暴露了对女儿的思念。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先回家放东西，晚上我们出去吃饭吧。”蔺洁左右手各挽着一个，笑容明媚地往外走去。 “你走错了，打车在那边。”蔺母拉着她纠正。 “今天有司机。”蔺洁压住眸底的笑意，冲着前方不远处的高大身影道：“快过来呀！” 蔺家老两口顺着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朝他们打着招呼。 “叔叔阿姨好，我是霍峥，好久不见。” 蔺母瞪大了眼睛，伸手指着他：“你你……” 转而又指向蔺洁：“你！” 蔺洁冲霍峥挤了挤眼睛，走过去挽起蔺母的胳膊，“妈，先回家，一会我再跟你们解释，这里人多说不清楚。” “你最好解释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蔺父也是火冒三丈。蔺洁好不容易跟这个乡镇男人分手，怎么又在一起了？ 第137章 看走眼 蔺母的笑从见到霍峥那刻开始就收了起来，一路沉着脸不作声，任凭蔺洁怎么说好话也没用。 “好啦，咱们先回家，霍峥，快来帮忙。”说着，蔺洁把二老的行李箱往霍峥那边推过去。 她趁机拉过霍峥，小声道:“你先把车开过来，我跟爸妈在这等你。” “好。”说着，霍峥推上两个箱子就往停车的方向走去。 蔺母继续冷哼着，她可忘不了那年去其口镇时，霍峥开的那辆破烂皮卡，简直就像是坐在一堆废铜烂铁里，颠得她浑身骨头都在发酸。 见人走远了，蔺母这才把她拉到一边，质问道:“你才回来多久，怎么又跟这小子走到一块了，当初你伤心成那个样子，是不是这小子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妈，之前那件事是误会，我跟他已经和好了。” “什么误不误会，我告诉你，这次我跟你爸回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说着，蔺母停下来，碰了碰蔺父的胳膊。 “老蔺，你来说。” 蔺父面露为难，又实在不敢违背蔺母，只能对着蔺洁道:“乖女儿啊，爸爸的一个老朋友，你小时候见过的，陈叔叔还记得吧，他儿子比你大一岁，也是刚回国没多久，现在在小陆他们公司上班，有机会你俩认识认识。” “爸！”蔺洁跺了跺脚，“别说是给我安排相亲的，我可不愿意。” “你听话……” “霍峥，这里！”蔺洁打断他，冲着前方挥了挥手，又转头对他们道:“他车开过来了，一会在车上你们可不许再提这件事了。” 蔺母瞪了她一眼，刚想说蔺洁胳膊肘往外拐，就看见那个银色的车标。 她抬手掐了一把蔺父的胳膊，疑惑道:“老蔺，你看这车，是不是比咱家那辆还贵些？” 蔺父也愣了一下，“好像还真是……” 他们的脸色变化被蔺洁看在眼中，她故意提高了音量道:“别看啦，先上车再说。” 两人一脸疑惑，刚上车，就听见前排传来霍峥的声音，“叔叔阿姨，这会有点堵车，你们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如果累了的话可以先休息一会。” 车后排座位宽，空间大，甚至还有一个深色窗帘，一拉就能将前后两排隔开。 蔺母迟疑半晌开了口，“霍……那个，小峥啊，这是你的车？” 霍峥驾驶着车辆在路上平缓地开着，他看着后视镜语气恭敬道:“去年年初买的，上下班时开开。” “你在这边工作了啊？”蔺母更吃惊了。 “嗯，之前在镇里种树挣了一笔钱，后来还是想多见识一下大城市，就带着妹妹过来了。” 老两口对视一眼，蔺父开了口:“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做的什么？” “我在陆宽廷的公司，主要负责原料采购和加工这块，很多东西还在学习。” “呀！”蔺母惊呼一声，“你也在小陆公司工作啊。” 霍峥愣了一下，似乎不太懂她话里那个也是什么意思。 “是。” “那可真是巧了，我有一个朋友的儿子也在小陆公司，他叫陈翼，据说进去没多久就是个部门副主管了，手下管理了十多号人呢。” 霍峥想了一会，恍然大悟:“您说小陈啊，我认识，进公司三个月了，他能力确实不错。” 小……小陈…… 后排的老两口顿时愣住。 霍峥见气氛不对，靠边行驶降低了车速，试探道:“既然是阿姨朋友的儿子，以后我会好好关照一下的。” 蔺母坐不住了，凑到蔺洁耳边小声问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蔺洁心情愉悦，“就是字面意思。” “死丫头，还跟我卖关子。” 蔺洁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陆宽廷那家伙没跟你们说过吗？你们口中那个什么小陈见了他都得喊一声霍总。” 蔺母嘴张得老大，转头看向蔺父，说不出半个字来。 霍峥记得她爸妈的小区位置，到家时刚好七点，正是吃晚饭的时间。 他两手不空，帮着把行李箱提进屋，又老实地往客厅边一站，连沙发都没敢坐。 倒是蔺母先打破僵局，“别站着呀，快坐快坐，累着了吧，我去给你泡茶。” 霍峥心下大骇，屁股刚沾到沙发又站起身来。他哪敢喝他丈母娘泡的茶，连忙拦住说不麻烦，喝白开水就好了。 蔺母转身去开一旁的柜子，“那哪行，老蔺啊，你那盒乌龙茶放哪了？” 蔺父快步走了过来，“我找找，好像是在这……上回唐主任来拿过一次来着，怎么就不见了。” 霍峥在沙发上坐立不安，看着蔺洁低声问道:“你爸妈这是？” 蔺洁不说话，倒是那双眸子明亮得很，一副要他看好戏的样子。 老两口借着找东西走到了阳台，蔺母往里看了看，附到蔺父耳边小声问:“怎么回事，头些年还开个破皮卡在山里跑，怎么现在，连气质都不一样了？” 蔺父皱着眉头:“我哪知道，我也就见过他一次，还是那会他来找蔺洁被你赶走的时候，哪个山里男人能开得起那种车？” “该不会是为了撑面子租来的吧？” “有可能，他不是说在小陆公司上班吗，你打电话问问小陆。” 蔺母一想，说的也是，掏出手机就拨了过去。 陆宽廷正在给小奶团换尿不湿，不知道哪个环节下手用力过度，激得小奶团哭闹不停，lisa又在洗澡，他一个人愁得阵脚全乱。 他慌忙接起电话夹在脸侧，又去哄小奶团。 “哟，孩子咋的，哭这么凶。”蔺母显然听见了那头的动静。 “换尿不湿呢，阿姨你们回来了吗？” “回来了，跟蔺洁刚到家呢。” “只有蔺洁在吗？霍峥呢？” 老两口对视一眼，他果然知道。 “小陆啊，听蔺洁说，霍峥现在在你们公司，是真的吗？” “嗯，那会怕你们生气我就一直没提过，他股份占比不小，他的果园也是我们公司的唯一供货地，当初找到我的时候我也是没想到……” 陆宽廷还说了什么老两口已经听不进去了，草草关心几句小奶团的事就挂了电话。 蔺父看着还没回过神来的蔺母，无奈道:“可能真是咱看走眼了。” 最终蔺母决定在晚饭时打探打探霍峥的情况，结果一到了餐厅包间里，那些话又好像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老蔺，你来问。”桌下，蔺母悄悄踢了踢蔺父的腿。 “哎急什么……”蔺父转头却对上蔺母一记眼刀。 没办法，他只能轻咳两声硬着头皮上。 “那个，小霍啊。”蔺父拉长了声音，“你什么时候来这边的？” 见长辈难得与他心平气和聊天，霍峥连忙放下杯子，端坐起来，认真道：“蔺洁出国没多久，地里丰收挣了一笔，刚好陆宽廷他们自己开了公司，我就把地盘出去，入股过来了。” “你种种树能挣那么多？”蔺母惊讶了。 霍峥老实道：“旅游业发展起来后很多人不种树了，我就收购了所有果树，相当于是垄断了出售源。许槐那边的食品加工厂也一直在合作，市场打开后每年销售到国外的罐头也不少。” 蔺母恍然大悟，当时她去镇里时没有仔细了解过霍峥的情况，总觉得那些小本生意根本不来钱。 自己教书育人数载，深知莫欺少年穷这句话的含义。但当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却又以狭隘眼光审视对方，如今打脸来得太快，蔺母只能内心苦笑不已。 一旁的蔺父也感受到了她的难堪，在桌上轻轻拍了拍蔺母的手背。当初他跟霍峥接触不多，受到蔺母的影响，对他一向不太看好。 蔺洁出国后霍峥到家里来找过他们一次，却直接被轰出了门外，想必那个时候霍峥已经开始跟陆宽廷合作了，但是怕他们生气，所以陆宽廷从未提起过他的事。 老两口尴尬地不知道该如何将话题接下去，对面的霍峥正在跟蔺洁说着什么，没有注意到两人神色的变化。没一会菜也端上来了，蔺洁先端起杯子开了口：“今晚霍峥请客，你俩别跟他客气。” 霍峥笑笑，端着酒杯站起来，嘴边挂着淡淡的笑：“我跟蔺洁之前有过不少误会，错过了很长的时间，那会是我没有照顾好她，希望二位原谅我。” 老两口面面相觑，他们还没开口呢，话都让霍峥先说了去。 但经他这么一提，二人倒是想起了蔺洁三年前突然出国的事。 果然不止是因为靳洵渊。 “那个，小霍啊，这么多年你俩没见面，当初到底发生了 什么事？你跟我们说说。” 霍峥愣了一下，看着老两口端着还没喝的茶水，知道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恐怕难交差。 “之前我有个学姐，上大学那会认识的，关系不错，后来家里发生一些事就分开了。”说着，他看了眼蔺洁。 后者加了根鸡腿吃得嗷嗷香，大有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跟蔺洁在一起没多久后，她突然跟我联系上了，后来她成了镇里旅游开发的投资商，联系就多了起来......” “说重点。”蔺洁打断他，好像在说：快说说你那会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是不是那个女的做了什么让你们两个产生误会了？”蔺母问了一句。 “你瞎猜什么，咱女儿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生气的人吗？”蔺父率先驳回，这倒是让蔺洁有些不好意思来。 “再说了，小霍对咱女儿这么好，怎么可能还跟前女友纠缠不清。” 这下霍峥也把脑袋埋下去了。 到底是蔺母观察仔细，扯了扯蔺父的衣袖，低声道：“行了，你快别说了。” 说着，她端起杯子冲着霍峥道：“以前的事就算过去了，现在只要你对我们家蔺洁好，日子呢该怎么过下去就怎么过，我们老两口年纪大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思想，不过以后再有这种事，可不许一声不吭就跑了。” 这话是对着蔺洁说的。 “妈，怎么还在提这件事啊。” 蔺洁起身给她续茶，“我上次是出去学习的，现在工作稳定下来，就不会再走了，以后每周都回家看你好不好呀。” 蔺母瞪了她一眼：“花言巧语。” “小霍啊。”蔺父拉长了声音，看着这个体型比自己大出一圈的男人一本正经道：“你现在跟我女儿，是什么关系？” 霍峥愣了愣，试探道：“男女朋友。” “你多大了？” “三十二。” “现在在哪安家？” “郊区有套房子，虽然远了些，但交通还算便利。” “嗯，挺好的。”蔺父端起茶杯跟他碰了一下，“接下来什么打算？” 眼见气氛缓和，霍峥也放松下来，“目前公司的事我还在跟进学习，镇里的果园暂时包了出去，这块我倒不用担心……” 蔺洁轻轻踢了他一脚，扯过他的衣袖低声道：“我爸问你什么打算，是指我们两个，不是你那些生意！” 霍峥愣了一下，“是吗？” 另一边老两口将他们的动静都看在眼里，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蔺洁会生他的气了。 提及此事，霍峥又有些紧张起来。今晚他开了车不能喝酒，老两口刚下飞机也只能喝点热茶暖胃，蔺洁就更不用说了，中午那会还因为痛经而有些小腹不适。 一杯热茶在手中捂了又捂，霍峥终于站起身走到两人身旁，正式提出想要娶蔺洁的请愿。 蔺洁哪里料到他会打直球啊，一口红糖糍粑卡在喉咙半上不下，捶胸半天又灌了一杯水才勉强咽进。 男人已不再是当年一无所有的深山汉子了，加上他一身拼搏精神和对蔺洁的执着，老两口终是没再为难他，话到最后，成了你们俩年纪也不小了，正事该办就办快点，不要让他们等太久。 于是第二天蔺洁抱着日历愁得眼角血丝都出来了，主管以为她工作太忙，走上前正准备关心两句，就见她点开了霍峥发来的语音消息。 “元旦节那天怎么样？决定好了我就通知龙云他们。” 蔺洁还没回复，头顶就传来主管的惊呼。 “小洁，你们要结婚了？” 第138章 请家长 她这声音量不小，几个同事齐齐抬头，伸着脖子往这边看来。 “蔺洁要结婚了呀？” “上次我看到楼下有个男人开车接她来着，是她男朋友吗？” “还有上次来办公室找她的帅哥，好像是同一个人吧。” 蔺洁不习惯这种注意力都汇聚在自己身上的感觉，连忙拉过主管，低声道：“还在定日子呢，小声点啦。” 元旦日子好，但那几天正是旅游高峰期，镇里大部分人都要忙生意，于是这个提议很快就被否定了。 最终时间定在了十二月末，还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lisa作为过来人，非常乐意帮她整理细节，从酒店的预定到婚礼的流程，全部详细列出。蔺洁看着手机里lisa发来的各种小备注，眼睛都快花了。 “结婚就是这样的嘛，我跟陆宽廷结婚那会，公司刚成立没多久，他整天忙着处理事情，很多时候晚上十二点了才回来，我就一个人计划名单，找婚庆公司，身边的单身朋友不多，连伴郎伴娘都是花钱请来的。” lisa抱着小奶团揉捏，虽然话里全是吐槽陆宽廷对婚礼的毫无贡献，但眼底却流露出幸福。 “可是没办法嘛，总不能结个婚把公司给耽搁了，说起这个我还要感谢霍峥，后来他慢慢上手了，我才和陆宽廷有时间出去度蜜月，这才有了晨晨，对吧，妈妈的宝贝。” 小奶团在她怀里咯咯直笑，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微微嘟起，高挺的鼻梁遗传到了陆宽廷，狭长的双眼皮像极了lisa。 蔺洁抱着手机记录lisa跟她提起过的重点，嘀咕道：“那咱俩还挺像，霍峥这几天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晚上我睡了才回来，醒的时候他已经又出门了。” 自从上次老两口同意他们在一起后，蔺洁就退了公寓房，搬到了霍峥郊区的房子。甜蜜的同居时刻还没两天，公司那边因为年底的收尾工作就开始忙了起来，这件事陆宽廷也没办法，还帮着霍峥跟蔺洁解释了好几次。 蔺洁气哄哄瞪他：“可别到时候我们结婚在哪个酒店你都记不清了。” 这个时候霍峥只能将她狠狠抱进怀里，一口一个媳妇地叫着说他错了，等忙完这段时间一定好好学习她那本“婚礼流程。” 蔺洁依旧不为所动，哼哼唧唧说婚还没结呢人就变了，以后那还了得云云。 于是霍峥第二天就把人扛到了民政局，虽然两人是打算在婚礼之前扯证的，但事情发生得太快，蔺洁拿着红本本站在家门口时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我们结婚了？”她问，眸子怔怔的，一副呆愣的样子看得霍峥心里痒痒得紧。 “嗯。”他开门，牵着蔺洁走了进去。 “合法的？”蔺洁问。 霍峥轻笑，“合法的。” 蔺洁一把搂住他的脖子：“那不得好好庆祝一下？” 霍峥被她的发梢挠得脸颊泛痒，箍住怀中人细柔的腰问：“怎么庆祝？” “你想怎么庆祝都行。” 蔺洁抬手攀住他的脖子，水波荡漾的眸子里意味明显。霍峥呼吸一滞，抱着人就往卧室走去。 “我的庆祝方式一向简单粗暴。” …… 然后没两天，霍峥就接了个项目，虽然不远，但得出市两天。 他很少出差，但毕竟业务得大致摸个遍，陆宽廷那头问了他好几次会不会影响到婚礼，霍峥翻着手里的文件，说不会。 他空闲时间就会看蔺洁发来的流程，从婚庆公司到酒店，从宾客邀请名单和婚礼安排人员，他早就记得滚瓜烂熟，就连镇里也已经打点好，龙云他们离得远，晚上要住的酒店也按着数量提前预定妥当。 可他没想到出差第一天就接到老师的通知，说霍琪在学校里跟同学大吵了一架，甚至还抓破了那名同学的手臂。 霍峥不在，这件事只有交给蔺洁处理。她打车火速赶到学校，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看见了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的霍琪。 霍琪因为情况特殊，将近十六岁还在上初一，班里一名女生因为某件事和她发生了口角，两人在争执中不小心撞到桌角，这才有了“霍琪抓伤同学手臂”的说法。 “琪琪。”蔺洁喊了她一声，快速走进去，拉着她看了一圈，“怎么样，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霍琪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拜托，受伤的是我的女儿，她一点事都没有，怎么你不先来关心关心我女儿，看看被她抓的，破皮了都。” 尖锐且极不和善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蔺洁转身一看，一个女人拉着身边的小女孩，怒气冲冲地正瞪着蔺洁。 “抱歉。”蔺洁起身走了过去，“孩子伤得重不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女人冷哼一声：“我刚才已经让校医给她上过药了，就是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而且这伤是小事，你们家小孩当着全班的面打我女儿，孩子的自尊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你说这事怎么处理？” 蔺洁皱了皱眉，霍琪童年遭受意外而产生心理创伤，导致她一直都比较懦弱内敛，怎么会突然跟同学吵起来甚至动手。 蔺洁走回霍琪身边，轻轻揉了揉她脑袋，温柔道：“琪琪，你为什么会跟同学吵架呢？告诉姐姐好不好？” 霍琪咬着嘴唇不说话，眼中有些许湿润，看起来并不像是会欺负人的样子。 “哼！她就是个怪物，听不得别人说实话！” 突然，站在女人身边的女孩开口了。 蔺洁有些微怒，“什么叫怪物？小妹妹，你说话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一旁的女人顿时急了，一把拉过小女孩挡在她身前，“什么叫没礼貌？我女儿的话有问题吗？她整天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说两句还要动手打人，不是怪物是什么？这种学生留在学校就是个隐患，这件事学校必须给我一个答复，不然我就去教育局投诉！” 蔺洁只觉得一阵怒火攻心，牙齿都在微微打颤。 “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家小孩心里有问题怎么了？她哥好像是山里人吧，家长会也没来过几次，怎么爸妈不管她的吗？” 一位老师端着杯水走上前提醒她少说两句，又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女人顿时恍然大悟，“没爸妈的啊，怪不得……” 一旁的霍琪脑袋垂得低低的，掐了掐大腿不让自己哭出来。 蔺洁忍不住了，撸起袖子就往前迈了一步，“有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话的吗？你也是个做母亲的人，就不怕教坏了你女儿？” 女人瞬间火气就上来了，扯着嗓子道：“我怎么教我女儿用得着你来管？你管得好她能把我女儿打伤？” 眼看两个人越吵越厉害，好几个老师齐上阵，终于将两人拉开。 那头紧咬着霍琪打人不放，蔺洁只能将她带到一边，耐心问道：“琪琪，告诉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琪沉默着，嘴唇已经被咬出了一道红痕。蔺洁看着心疼，上前抱住她，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姐姐知道你肯定不会惹是生非，是不是那个同学做了什么惹你生气了？你好好跟姐姐说，如果是她的不对，我们就说出真相，让她道歉。” 霍琪这才缓缓抬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蔺洁认真道：“是她的错。” “她怎么了？” “她说，没爸妈的是野孩子。”霍琪皱着眉不解道：“我不是野孩子。” 蔺洁愣了一下，轻轻拉过霍琪的手道：“琪琪当然不是野孩子，琪琪有哥哥，还有姐姐，还有镇里的叔叔阿姨。” 霍琪点点头，用自己的词汇慢慢将这件事告诉给了蔺洁。 原来寒假前学校会开一次家长会，下课后几个同学聚在一起讨论自家父母是做什么的。霍琪坐在位置上安静地看书，没一会就听见前面传来一阵嬉笑声。 她闻声抬头，发现几个同学不知什么已经把目光移到了她身上，为首的女生踢了踢她桌子，问她哥哥是不是山里种地的。 霍琪认真思考了一会，点了点头。 开学时霍峥来参加过一次家长会，那会他刚进陆宽廷公司没多久，上午还在其口镇的果园里看果子成熟情况，下午又赶着回学校。 踏进教室时，连鞋底的泥都没来得及洗干净。 老师们也只当他可能是走了后门，不然就那身装扮，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钱能进这所学校的样子。 后来霍峥渐渐忙起来，好几次的家长会都没能赶上，加上霍琪在学校不怎么说话，因此没少受同学的排挤。 女生咄咄逼人，非要问她哥哥是山里种什么的，土豆还是番茄。 霍琪老实道：“果子，还有草莓，水果。” 她说话慢，一紧张就更加吐词不清，几个同学肆意嘲笑，终于到最后就连霍琪也发现了气氛的不对劲。 他们的笑，分明没有半点善意。 霍琪转身就走，却听见身后传来“没有父母的野孩子”这句话。那一瞬间她只感觉心底憋着一阵怒气，几近冲昏头脑，于是理智被愤怒取代，她转身走过去，抬手就推向女孩的肩膀。 她本就比班里同学大了好几岁，力量相比之下也更有优势，那个女孩没站稳，倒下时胳膊撞上桌角，又一脸不可置信撑起身就向霍琪扑了过去。 老师好不容易分开两人，因为霍琪体型的原因，她倒是没有受伤，而那个女生撞到桌角的手臂很快就肿了起来，一通闹腾下就成了霍琪单方面欺负同学。 “靠！欺人太甚！”蔺洁骂了一句，拉着霍琪就要回去理论。 霍琪犹豫了一下，拉着她摇了摇头。 “琪琪，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是她出言伤人在先，我们必须让她道歉。”说着，蔺洁又放低了音量。 “但是你动手打人也不对，一会你也要跟她道歉，知道吗？” 霍琪摇头。 她不懂为什么两个人都要道歉。 蔺洁还想跟她解释一会，就听办公室里女人的声音又大了起来。 “拦着我做什么？我女儿被欺负我还不能讨回公道了？信不信我把你们这群老师全投诉到教育局去！” 几个老师颇为为难，“这位家长你消消气，这本来就是孩子们的矛盾，要让她们学会自己解决，不能什么事都扯上成年人，这样只会把一件小事越闹越大……” “闹大了才好，我女儿早就告诉我班里有个古怪的同学，我看你们这些当老师的真的是为了钱什么学生都收，就不怕她那天发疯伤了其他学生？我女儿就是一个例子。” “什么样的学生来学校也不是我们老师能决定的，你话可不能这样说……” “那要我怎么说？把小孩她哥叫来，我倒要看看这件事还能不能好好解决了！” 蔺洁拳头握得紧紧的，一旁的霍琪听见女人的话后，默默站到了蔺洁的身后，似乎觉得这样就不会再听见那头刺耳的争吵。 一个男老师走了过来，对着蔺洁道：“这位家长平时就比较难缠，这样吧，你把霍琪的哥哥叫来学校，让他想想怎么处理。” 蔺洁不解：“我妹妹平时怎么样你们这些做老师的会不清楚？” 男老师有些为难：“实在是没办法啊，她去年还给学校捐了不少图书，而且又是家委会的，你就理解理解我们，把霍琪的哥哥叫来吧。” 蔺洁冷笑一声：“她哥哥出差去了，后天才回来，不如让他电话里聊？” 霍琪听见，连忙伸手想要去拦蔺洁的手。 “不要。” 蔺洁轻轻掐了一把她的脸，笑道：“琪琪不怕，我会跟你哥哥说明情况，他不会怪你的。” 又像是想到什么，蔺洁问道：“琪琪在学校里有好朋友吗？” 霍琪歪着脑袋盯着她。 蔺洁说：“就是经常在一起玩，或者聊天的同学，跟你关系很好的。” 霍琪老实道：“没有。” 她在学校一向独来独往，班里的同学都刻意远离她，其他班的就更没概率走到一起了。 第139章 转校 蔺洁思考了一会，问道：“琪琪喜欢这个学校吗？” 霍琪目光看向别处，并没有说话。 明显是在回避这个问题。 蔺洁叹了一口气，换了个说法：“那琪琪喜欢上学吗？” 这下霍琪倒是点了点头。 “嗯，姐姐知道了。”蔺洁拉过她走到一旁的长椅上坐着，“姐姐这会给哥哥打电话好不好？你放心，他不会怪你的。” 霍峥刚签完一份合同，正在仔细看详情里面的各个条例。 手机在桌上震动，他瞥见上面的名字，很快拿过接起。 “喂。” “忙吗？”蔺洁问。 霍峥往后一仰靠坐着，“这会不忙。阿琪那边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蔺洁气呼呼把事情经过阐述了一遍，许久后，那头都没有回应。 霍峥揉着眉心，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关于霍琪的校园生活，他一度觉得只要她能相安无事地在学校里好好学习就可以。 霍琪又是个安静的人，少言寡语的她从来不会主动跟霍峥提起学校里发生的事，偶尔老师在家长群里发了消息他也只是匆匆看一眼又去忙工作。直到今天这件事才让他意识到，自己一直都缺乏对霍琪的关心。 她的成绩一般，胜在乖巧，老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同学之间的玩闹不过分，根本不会插手这些。 霍峥沉默了半晌，“跟老师说，三天后我会亲自来一趟学校跟那位家长道歉。” 蔺洁提高了音量：“那琪琪呢？她也是受了欺负的。” “我会看着办的，别担心。”霍峥轻声安慰她，“好了，别生气，你先带着阿琪回家，这种情况下我猜她也没办法上课了，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叫她开心点。” 挂了电话，蔺洁捏了捏霍琪的手心，笑道：“我就说你哥哥不会怪你吧。” 霍琪眼里闪过一抹惊讶，随即又低下头，嘴角浅浅地扬起。 蔺洁没有搭理依旧聒噪的女人，跟老师打完招呼后带着霍琪大摇大摆出了学校。刚出校门就看了一辆车，转头看向霍琪道：“想吃什么？你哥哥说可以带你去吃好吃的哦。” 话刚说完，一条转账消息就发了过来，蔺洁美滋滋点了接收，带着霍琪去吃大餐了。 晚上没有把霍琪送回学校，蔺洁第二天请了假，在家里陪着霍琪做作业。原本第三天才会回来的霍峥，晚上十点就打开了家门。 蔺洁正端着牛奶准备给霍琪送去，怔怔地看着门口突然出现的人有些惊讶。 “你怎么回来了？” 霍峥有些好笑，脱下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不想我回来？” “不是，不是说明天……” “我提前把项目签好了，不想再拖到明天回来。”霍峥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手中的牛奶道：“给阿琪的？” 那是霍琪在家里用的粉色杯子。 “嗯，喝了就该哄她睡觉了。”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哄什么哄，给了她就出来，别磨叽。” 说着，霍峥往客厅的沙发走去，坐下后两条大长腿惬意地交叉。 他今天确实是赶回来的，航班改签导致连晚饭都没吃，下了飞机又连忙打车回家，就是想赶紧见到她。 可她好像帮他把家里打理得很好，阳台上挂着刚洗好的衣服，霍琪的书包规规矩矩地放在柜子上，家里的地拖得很干净，茶几上还放着几束鲜花。 “不告诉她你回来了吗？”蔺洁从霍琪卧室出来，走到沙发边问他。 “不打扰她了。”霍峥拉着她的手臂，轻轻一带，人就跌进了他怀里。 “几天不见，长肉了？”身下的人捏了捏她腰间，灼热的气息喷在她光洁的脖颈上。 “别闹。”蔺洁缩了缩脖子，窝进他的怀里，又仰着头看向他：“我像是长胖了吗？” “看着不像，但是腰上的肉好像比之前多了些了。” 蔺洁若有所思：“是嘛？我最近是挺能吃的，贴秋膘嘛，不吃冬天会熬不过的。” 霍峥把头埋进她颈窝闷闷地笑，过了一会，他轻声说了句谢谢。 蔺洁一把扳正他的脸，认真道：“我们说好的，不可以说谢谢。” 这是因为他们刚重逢那会，一旦蔺洁说谢谢，霍峥脸色就会沉下来。后来为了做到平等，蔺洁也要求他不准说这两个字。 “这几天辛苦你了。” 蔺洁顺势摸上他的喉结，“不辛苦，琪琪这孩子可懂事了，上午还帮我洗衣服来着。” 霍峥喉结滚动，呼吸慢慢变得粗重，又去捉她的手，“明天我去学校问问情况。” “霍峥，我感觉琪琪不太喜欢那个学校，说真的，我也不喜欢，咱们给她换个学校吧？” 大手已经从衣摆游走进温热的身体，霍峥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俯身就去寻她的唇。 蔺洁抬手推了推他胸膛，“说正事呢……” “我听着的。” 粗粝的指腹滑过柔嫩的肌肤，敏感的触觉激起一阵波澜。蔺洁没忍住轻呼一声，霍峥的眸子很快就沉了下来。 “别别！”她打断男人进一步的动作，心虚地看向一旁紧闭的房门，催促道：“回房间，别让琪琪听到了。” 霍峥笑着将她抱起，问道：“洗澡没？” 蔺洁红着脸说还没有。 “挺好，一块洗吧，就当节约水了。” 他说得坦坦荡荡，蔺洁听得面红耳赤。 “你你一大晚上赶回来，是不是就是想……” “是啊。”霍峥承认得挺快，抱着人轻松走到二楼，抬脚勾着门边将门关上，轻轻将蔺洁放在床上，在她嘴角落下一个转瞬即逝的吻，又折身走向浴室，“我去放水。” 蔺洁顺势滚进床铺，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只露了一颗脑袋在外面。 不对劲啊，以前在镇上都是她把他撩得心猿意马，怎么现在反过来了？到底是自己技术退步，还是霍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一脸严肃的想什么呢？” 霍峥已经从浴室走了出来，三下五除二就脱了衣服。蔺洁目光跟按了追踪器似的盯着他不放，霍峥无奈轻笑，伸手就将她从被子里提了出来。 霍峥说：“你脸很红。” 蔺洁回道：“那是热的。” “今晚在下雪。” “……洗澡的时候能不能别废话！” “好好，我不说话了。”霍峥笑着哄她，轻轻将人人揽进放满水的浴缸。 后来他也果真没有再说话，雾气氤氲的浴室只剩一片旖旎之声。 第140章 拍婚纱照 第二天霍峥依旧早起出门散步，蔺洁醒来时他已经准备好了早饭。霍琪指着墙上的时钟说姐姐睡懒觉，一旁的霍峥忍不住轻笑出声。 腰酸背痛的蔺洁瞪了过去，心想这到底是托谁的福啊。 “好了，先吃饭，一会我们去学校。” 牛奶有些凉了，霍峥起身拿去加热，蔺洁打了个哈欠，“先和老师联系一下吧。” “嗯。”霍峥看她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吃了饭要不要再去睡会，我们下午去学校也可以。” “不用，一会我洗把脸就清醒了。” 蔺洁心里挂着霍琪的事，那天跟霍峥提了一下转学的想法，可现在找个学校不容易，尤其是对于特殊学生，入校门槛都不低。 几人吃过早饭就出门，临近年末，气温越来越低。霍峥车开得很稳，蔺洁窝在车内加热座椅上有些犯困，等到学校时霍峥喊了好几声她才醒。 “这几晚熬夜了？”霍峥问她。 “没有。”蔺洁自己心里也犯着嘀咕，最近好像特别容易嗜睡，尤其在环境舒适的时候，怎么都睡不醒一样。 因为提前打过电话，霍琪的班主任早已在办公室等着几人，在见到霍峥的那一刻，她似乎有些惊讶，立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霍……霍先生？” 霍峥冲她点了点头，“秦老师你好。” 她还有些不太相信，明明第一次见到霍琪的哥哥，他还是个穿着普通衣服，脚踩黄泥的不堪模样，怎么没过两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上次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阿琪动手是她的不对，我已经有教育过她。”霍峥站得笔直，漆黑的眸子盯着老师，语气从容不迫。 “只是事件的起因我也有所了解，对方出言不逊，甚至人身攻击，阿琪本就不同于普通人，很难用正常人的思维来处理问题，所以这件事并不完全是她的问题。再者，你们老师对于这件事没有起到半点作用，任凭家长胡闹……” 办公室里人不少，老师被他说得面上有些挂不住了，连忙道：“霍先生，你听我解释，因为一开始霍琪也没有告诉我们前因后果，所以……” “所以你们就仗着她不会表达，任她受欺负是吧？”蔺洁绷不住发了火，：“那天我要没来会怎么处理？让对方打回来？直到他们消气？” 老师被说得一愣一愣的，本来同学之间的小打小闹如果好好处理就不会闹出什么大问题，可遇上对方家长实在难缠，加上霍琪平日就不怎么跟同学接触，班里同学大都自觉地偏向了另一边。 如果老师平时能更加仔细地观察，或许她甚至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却抱着侥幸心理，想着霍琪反正不会表达，家里也没什么钱，出了事让她好好道个歉就行了…… 可霍琪的哥哥这哪是什么没钱的样子？ 没人倒水，也没人告诉他可以去一旁的沙发坐，于是霍峥就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像跟木桩，他本就自带几分狠厉，一双微眯的眸子带着质问盯着老师，很快那老师连腿都软了。 “霍先生，不，不好意思，这件事我会再查查的……” 事情最终以老师的“会继续跟进”而结束。 霍琪回到了班里。之前在车上霍峥有旁敲侧击问她愿不愿意换所学校，霍琪说她在这边习惯了，并不想再去适应新的环境。 蔺洁抬手撑在车窗边，看了看霍峥，安慰道：“别太担心她，琪琪始终会长大的，不可能一辈子都躲在你的保护下。” 霍峥轻叹一口气：“再过三年她就成年了，以前在镇里她在医院住了几年，那个时候我就没怎么照顾她，现在有条件了，我还是没时间去了解她到底过得怎么样。” “我这个哥当的，肯定被爸妈骂死了。” 蔺洁笑着说他瞎说，哪有这样说自己的，更何况，她一直都觉得他是一个合格的哥哥。 至少换做是她的话，可能早几年就坚持不下去了。 “不冷吗？”霍峥转头看了一眼她被风吹得微微有些凌乱的头发，“午饭想吃什么？要不要去爸妈家，我跟他们说一声？” “我觉得车里有点闷。”可开着窗确实挺冷，蔺洁把车窗收上去，留出一条缝，“那就去吧，顺便让我妈帮我挑挑床上四件套，前两天她还念叨呢，说什么花色图案都有讲究，让我别乱买。” 虽说蔺家老两口一开始不看好霍峥，但毕竟现在他也有所作为，而且两人感情颇好，老两口总不能再棒打鸳鸯。既然接受了，就要做好长辈一方该做的事。 霍峥那边父母已经不在，很多结婚的禁忌和习俗就交给了蔺母来交代，蔺洁跟她的微信对话框全是各种小文章，点进去就是“婚后女人千万不能……”“学会这几招，轻轻松松将福运迎回家……” 刚说没两句，蔺母那边又发来了消息，蔺洁点开一看，原来是在说她爸妈那边准备请单位和学校里的老同事，说到时候酒店预订席位可能会在多几桌。 接着又是一条语音。 “女儿啊，上回妈跟你说的那个摄影公司你觉得怎么样？” “妈，霍峥刚出差回来呢，过两天我们就去看，你别急。” “还不急，马上就结婚了，你俩不拍照，到时候酒店门口的海报上就贴俩名字？” 当初兴致勃勃定好日子，可蔺洁却越来越懒惰，甚至有了不办婚礼的想法，当然这件事她可没告诉她妈，蔺家老两口恨不得有多风光办多风光，让周围的亲戚朋友都知道她家快奔三的女儿终于嫁出去了。 “妈又在催了？”霍峥笑着问她，“这周末去吧，喜欢什么风格的，到时候我们多拍几套。” “结婚真麻烦啊。”蔺洁兴致缺缺，打了个哈欠。到家还有一小时，她把座椅往后调了些，对着霍峥道：“我先睡一会啊。” 又困了？ 霍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趁着等绿灯的空隙，从后排拿了条毛毯轻轻搭在她身上。 第141章 中奖 午饭时自然少不了蔺母的抱怨，说什么也要他们这周去把婚纱拍了。她身边的退休老师不少，有的孙孙都抱两个了，她没少眼红别人。 “婚纱拍好了再加个急，钱不是问题，你们还要发请帖做海报，现在小年轻网上流行那什么，电子请帖，打开还放歌放视频的，你们顺便也弄上，到时候我好发朋友圈。” “行了，人家两口子的事知道该怎么做，又不是你结婚，瞎操什么心。”蔺父在旁边说了两句，蔺母一下脾气就上来了。 “什么叫瞎操心，你见谁还不到一个月就要结婚的连照片都没拍？我那群来不了的老师问过好几次了，说要看看我女婿什么样，总不能每次都搪塞过去吧。”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蔺洁连忙出口打断：“霍峥前段时间出差没空呢，这周我们就去，都跟摄影师联系好了，到时候加个急，不会影响到婚礼布置的，妈，你就别担心了。” 蔺母瞪了她一眼：“我不担心谁担心？像你爸这种一问三不知的，当年我跟他结婚那会就是一团糟，他那边有几个离得远的亲戚甚至在我们结婚第二天才来，结果一问你猜怎么着，他给人报错日子了。” 糗事被抖出，饶是稳重如蔺父此时也是红了脸，一个劲往蔺母碗里夹菜，“多少年的事了，还提，生怕孩子不知道了是吧。” “正好让他们看看你做的傻事，我告诉你，那场婚礼我现在都有遗憾，就是你没准备好，风风火火的，一点仪式感都没有。” 说到此处，蔺母像是真的生气了，把筷子一放，也不吃蔺父给她夹的菜了。 “哎哟，你看你，多久的事了还搬出来让自己生气，行了行了，不就是一个婚礼，再补你一个就是。” 霍峥跟蔺洁同时睁大了眼睛。 还能这样？ 蔺母也愣了一下，连忙道：“你说什么糊涂话，哪有人隔了几十年再办婚礼的。” 眼见人开始搭话了，蔺父趁热打铁，把筷子重新放回她手上，耐心道：“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哪用得着在意别人的眼光。下一场风格你来选，就订在女儿结婚之后怎么样？双喜临门？” 蔺母脸上一红，剐了他一眼，“孩子们还在呢，别乱说话。” 蔺父乐呵一笑，其实他也并不是真要办什么婚礼，蔺母就是那性格，多哄哄就好了。当初他们结婚那会，蔺父还只是个刚进局里的小文员，婚礼当天不少领导到场，算是给足了他面子，于是人一高兴，没忍住多喝了几杯，那头蔺母跟几个姐妹开开心心地拍照，转身就被喝得醉醺醺的蔺父吐了一身，现场情况一度混乱，更别提第二天几个愣头愣脑的远房亲戚赶到他家时的场景…… 于是原本是讨论蔺洁婚纱的午饭成了蔺父的赎罪局，饭后蔺母跟蔺洁坐在沙发上吃水果，蔺父跟霍峥在厨房洗碗。 “小霍啊，有件事不得不说，男人嘛，就是要能屈能伸，你看，刚才你妈脸多臭，这会乐的。” 蔺父说这话时一脸自豪，仿佛刚才被骂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霍峥愣了两秒，很快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你妈”是指蔺母。 一种被接纳的感觉突然从心底升起。 “蔺洁有时候跟，跟妈挺像的，骨子里透着一股倔劲，非要跟我争个你死我活。” 霍峥从一旁拿过锅放在水池里洗刷起来。 蔺父看了他一眼，问道：“遇到矛盾怎么处理？” 霍峥说：“走流程，先吵一架，反正各有各的理，她不会胡闹，只是有时候我们之间确实存在难以沟通的问题，但是自从三年前她突然离开我就明白了，光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说到这里，霍峥顿了顿，看向蔺父，笑道：“我同意您的观点，还是得哄。” 媳妇嘛，不就是拿来宠的，多大点事就非要跟她争个你对我错，那他还结婚干什么，自己一个人过算了。 蔺父心底的石头落了地，拍了拍他肩膀，感叹道：“你能这样想，蔺洁算是嫁对人了。” 做父母的，哪能不疼自己的孩子，道理谁都懂，可真遇上事了，对错都会变得模糊，血浓于水的关系会让他们无条件站在自己孩子的一方。 “你俩在里面嘀嘀咕咕什么呢，还没洗完？” 客厅传来了蔺母的声音。 “诶来了。”蔺父探了个头出去，“想吃什么水果？” “葡萄。” 正好冰箱里有，蔺父拿出来用水冲洗，一旁的霍峥想了想，重新拿出一个小盘子装了些，然后放进温水里泡上。 “你这是？”蔺父有些摸不着头脑。 “给蔺洁准备的，我怕冰箱里的太凉了。” “不至于不至于，蔺洁还没这么娇气。” “不是。”霍峥有些犹豫，“我是觉得，这样她吃着会舒服些……” 蔺父神色古怪地盯着他，将洗干净的葡萄端了出去。蔺洁从沙发蹦起，捻起一颗就要吃，被蔺父夺了回去。 “爸，你干嘛？” “你的在霍峥那，让他给你端出来。” 蔺洁回头看了看厨房，不知道霍峥在里面做什么，于是她起身走过去，正看见他把碗里的温水倒掉，试了试葡萄的温度，像是不满意，又倒进新的温水泡上。 “你做什么呢？”蔺洁从他身后伸手将人抱住，指尖轻轻在他结实的腹肌上摩挲。 老两口还在一墙之隔的客厅里看电视，霍峥不念有些紧张，握住了她蠢蠢欲动的手。 “洗葡萄。” “用热水洗？” 蔺洁的手有些微凉，他反手握进掌心，喉结滚动两下，低声问道：“你这个月生理期还没到？” 按理来说前两天就是了，可还没动静，甚至他们最近还…… 蔺洁愣了一下，有些怔怔地抬头，“还没。” 霍峥低头盯着她没说话，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突然客厅爆发出蔺父激动的吼声，电视机解说员正激昂慷慨地解说一场比赛：“球进了！” 蔺洁捏着他的衣角，几乎要将脸埋进去。 霍峥揉着她的脑袋，轻声道：“没事，先查查，确定了再跟爸妈说。” “嗯。” 第142章 通知 从蔺家出来已经是下午两点，蔺洁坐在副驾驶，右手轻轻抚上平坦的小腹，眼神有些发愣。 她和霍峥安全措施一向做得不错，但自从有了结婚的打算后两人便时常有些放飞自我。 某次温存时蔺洁趴在他身上开玩笑地问如果怀上了怎么办，霍峥一边玩着她的发梢，低声平淡回道那就生下来。 “证都扯了，有了孩子不是很正常？” 蔺洁愣了一下，抬头打开他的手，“不是！我的意思是，会不会太突然了，我还没做好准备。” 霍峥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了什么，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微微沙哑的声音环绕在她耳边，“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 说着，他从床头柜上拿出一本书，封面赫然写着某某育儿经，蔺洁瞪大了眼睛，问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书。 霍峥说：“陆宽廷给我的，放这好几天了你没看到？” 霍峥的书不少，床头柜上平时会放着他要看的金融类书籍，蔺洁对那些不感兴趣，也就没仔细翻过，这会听霍峥一提，突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给你这种书做什么？” “他不光把书给我，还把晨晨小时候用的婴儿床，摇篮椅都给我们准备好了。” 蔺洁错愕不已：“你俩没事就整这出？” 霍峥搂着她说这叫防患于未然，眼看蔺洁哼哼唧唧一脸不满的样子，又赶紧哄了好半天，然后拉着人开始翻陆宽廷传承下来的育儿经…… 车里有些闷热，蔺洁摇下了些车窗，霍峥看着后视镜，将速度放慢下来，轻声道：“别吹感冒了。” 蔺洁转头看着他：“霍峥，你老实说，是不是早就有这心思了？” 亏她还以为那几次是两人情到深处难以自持所以才“不小心”……现在想来一切都有迹可循，什么关注她生理期，床头的育儿经，都是他一步一步的精心设计。 霍峥无奈笑了笑：“想什么呢你，觉得我是故意的？” 好吧，也不完全是无意，两人年龄不小，像蔺洁这个年龄的生二胎都大有人在，说他不想要孩子是不可能的。但是蔺洁工作刚稳定没多久，他知道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好强，即便霍峥现在资产可观，但蔺洁大概率不会因为他而放弃自己的工作。 “但你就是有这想法。”蔺洁语气又重了点。 她是有点生气的，虽然自己也很喜欢小宝宝，就算真的怀上了也不是件坏事，可总感觉这件事的操控者是霍峥，而她更像是按照流程行走的局中人。 一想到这里，蔺洁心里就难受得发紧，眼眶有泪水快要溢出来，她摇下更多车窗，初冬的风哗哗直往车里灌。 霍峥连忙打转向灯，将车缓缓停在路边，叹了一口气道：“怎么还生上气了？” 蔺洁看着窗外，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微微凌乱。 霍峥抬手将她额前的一簇碎发撩到耳后，轻声道：“我是有提前做好这方面的打算，蔺洁，我们结婚了，有孩子也很正常，只是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那你想说这是个意外？” “是”霍峥愣了愣，原本他是打算先向陆宽廷学习一下经验，然后再跟蔺洁商量要不要带孩子的事，可从最近蔺洁的反应来看，他好像提前中奖了。 霍峥轻轻将人揽进了怀里，大手握住她有些发凉的手掌。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我没跟你商量，有点不尊重你？” 蔺洁嗯了一声，语气依旧闷闷不乐。 “别想太多，周五下了班我们先去做检查好不好？” 消极的情绪慢慢被他安抚下来，接下来的几天两人生活回到正轨，只是蔺洁会下意识地关注一些育儿博主，逛商场时也会不自觉走进育婴店，有时候还会霍峥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霍峥笑着去牵她的手，说都喜欢。 那双带笑的黑眸流露出的感情比以往更多，可她却突然有些忐忑了，直到在医院等报告时她才反应过来，她竟然有些害怕自己怀孕只是一场乌龙，害怕霍峥会因此而失望。 于是报告单中出现宫内早孕几个字时，蔺洁几乎是直接冲进了他的怀里。霍峥脸上同样充满了难以置信，很明显他也没想到居然真的怀上了。 毕竟两人真的没有刻意做准备！ 医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看着紧紧相拥的二人，淡定道：“四周的胚胎还很小，接下来记得准时做产检，前三个月是风险期，注意休息和饮食。” 之前看的育儿经很快派上用场，两人回家时先去了趟菜市场，霍峥根据食谱选了些蔬菜和肉，回头看见蔺洁拿着几根胡萝卜站在身后，不解道：“想怎么吃，红烧还是爆炒？” 蔺洁拿起一根戳他的后背：“回家喂兔子！” 上次龙云给霍峥的两只兔子最终还是逃离了烧烤的命运，被蔺洁养在了霍峥家的阳台上，每天喂喂青草和果蔬，现在已经又胖了一圈。 对此霍峥有些惋惜，亏他还专程叫龙云给他挑了两只最活泼的，合着就只是换了个圈来养。 第二天的周六，两人起了个大早，赶到场地时摄影师已经就位。蔺洁选了五套衣服，什么居家风欧式风古风花样颇多。室内拍摄时有空调还好，到了室外霍峥恨不得把她揉进怀里，生怕一阵风把她给吹凉了。 最后连摄影师也看不下去了，委婉表示新郎你可以稍微松开新娘一点。 霍峥淡淡回以笑容：我就喜欢搂着我媳妇。 直到傍晚拍摄才算结束，霍峥开车带她开到提前预定好的餐厅，开门时蔺家老两口跟陆宽廷两口子已经先到了，霍琪则是老老实实坐在lisa身边，时不时逗逗小奶团。 “小霍啊，到底什么事你要把大家都叫来？” 蔺母率先开口，又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对蔺洁道：“照片都拍完了？有没有跟那边说加急处理，回头咱们还要选迎客照片，那得选个大气有排面的……” 蔺母还在念叨着，蔺洁跟霍峥相视一笑，从包里拿出一份单子放在了圆桌中央。 “这是什么？”蔺母愣了一下。 倒是一旁的蔺父像是早有准备，碰了碰她胳膊，“你拿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