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勾魂,圣僧请到怀里来!》 第1章 苗地女子 月黑风高,夜深人静! 上京城空空落落的大街上,更夫赵三儿缩着脖夹着腚,抱着竹梆子缓缓行走在瑟瑟寒风中。 “嘶嘶嘶……这鬼天气,这是要冻死老子……” “这才过中秋呢……” “命苦唉,老天爷这是要逼死老汉我啊……” 不怪这寻常老百姓指着天叫骂,也不知这上京城今年是招惹到了哪路神仙,还未入冬呢,这些日子里每到夜间就会莫名刮起一股妖风。 那妖风来得奇怪得紧。 雨夹着雪,一日刮得比一日大,可每到天明,便又会缓缓停下。 托妖风的福,还没入冬呢,上京城就冷得仿佛已经到了寒冬腊月。 那东边城墙拐角里,每天夜里都要冻死三五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乞丐。 抖了抖身上披着的蓑衣,又原地蹦了三蹦,赵三敲了敲竹梆子,抬起头拉着脖子对着天就开始嘶吼。 “三更喽!!!” “三更天喽!!” 似乎是要将心中憋着的那口气吐出来,赵三对着老天怒吼了好几声,这才干咳着停了下来。 低着脑袋咳了好一阵,赵三重新抬头,这才发觉自个儿居然正站在李大富户家门口。 这……可要人老命了! 赵三眨了眨快要冻僵的眼皮子,偷偷看了眼李大富家紧闭的大门,随后二话不说,夹起屁股抱着竹梆子就朝前头跑去。 这李家人有钱有势,平日里最是霸道,他家那些恶奴也是个顶个的蛮横无理。 前些日子,夜里无辜打更的赵三就被那些恶奴以扰人清梦为由莫名其妙的打了一顿。 想起李府守门的那群凶神恶霸一般下奴,赵三身子一抖,当下跑的更快了。 可他却不知,在他身后,往日里夜夜笙歌曼舞的李府,今日却万籁俱寂,诡异到了极点。 此时李府后院,一处人迹罕至的偏院,平日早已熄灯的小屋里这时悄然亮起了烛火。 屋子里,李碧柔悄悄抬头,打量了一圈她屋子里这一群穿着异服的苗人。 最后,她将目光定在了那个盘腿坐在软榻上,一抹紫纱半掩面的苗女身上。 李碧柔并不知道这群苗人究竟是什么人,来京城有什么目的,她只知道软榻上那个苗女唤作半月,是这群苗人的主子。 李碧柔心跳得飞起,搂着自己弟弟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开口打破了屋子里的这一片寂静。 “半月姑娘……” “闭嘴!” 不等李碧柔说完话,半月身前一名穿着青色苗衣的婢女就斜眼一瞪,毫不客气的开口斥了一声。 李碧柔身子一抖,搂着弟弟退后几步,再不敢开口说话。 时间缓缓流逝,窗外又响起更夫微弱的打更声。 李碧柔心中忐忑无比又焦急不已,最后再也等不住,一咬牙推开搂着自己的弟弟,上前几步跪在地上。 “半月姑娘,你吩咐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好了,按照你我之间的约定,你,你,你给我的承诺,现下可以兑现了吧?” 半月没说话,兀自练功安抚体内的蛊虫。 天大地大她自己的身子骨最大,没安抚好脑袋里的蛊虫之前,就算是皇帝老儿叫她,她都不会搭理的。 李碧柔心里越发焦急,大着胆子催促:“半月姑娘,你可听见我说的话了?” 半月还是继续闭着眼睛练功,她身前的孔雀看了看半月,扬起手里未出鞘的苗刀不客气的对着李碧柔道:“住口,不准打扰我家月主练功。” 李碧柔身子一抖,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中小姐,对孔雀这种杀人如麻的江湖中人终究还是怕的,当下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耐下心等半月练功。 如此又过了一刻钟,半月扬起双手,将体内乱窜的真气引至小腹丹田处,这才深吁一口气,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向跪在她面前不远处的李碧柔。 “半月姑娘,”一对上半月的双眼,李碧柔就连忙开口,“我,你……你练完功了吗?我现在可以说话了吧?” “你来晚了,”半月伸了个懒腰,随后身子往后一躺,抬起右脚搭到左膝上,冲着李碧柔搭了一个相当不成体统的二郎腿,“李家小姐,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按照你我之间的约定,你应该三天前就来和我见面的。” 第2章 妖女半月 “我……对不起!!” “并且,你还不应该让我大半夜来和你见面的。” 半月歪歪支着脑袋,面无表情的看着李碧柔,“你们汉人除了说话不算话之外,是不是还特别喜欢给别人添麻烦呢?” 要知道她脑袋里面的那只臭虫子相当不喜欢夜间被人打扰,今日,她可是因为这李碧柔,莫名狠狠的多遭了一通罪。 孔雀是个脑子里没半分东西的,半月话音刚落,她就猛的抽出苗刀堵在半月面前:“汉人,讨厌!” 李碧柔面色一白,双手无意识的绞在了一起:“对不起,可是慈恩寺的那些大师真的特别小心,若不是我与觉悟相识,我也不可能搭上他们………” 半月头疼欲裂,抬手挥开堵在她身前的孔雀:“成了成了,别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了,你就直接说慈恩寺的那群秃驴几时会来接你上山解毒吧?” 李碧柔一顿,随后马上开口道:“明日。” “明日!?当真?” 当真那么快? 李碧柔点点头:“觉悟未出家时与我外家是旧识,此次我又是因他而中的‘毒’,他既然说明日会来接我,那定不会食言的。” 半月满意了,勾唇笑道:“很好,干得不错!” 李碧柔面上一喜,忙上前道:“那姑娘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呢?” 半月斜睨着她:“那可是你叔父,你当真想清楚了?” “早就想清楚了,”李碧柔咬牙,“他与那毒妇害死我爹娘,逼得我阿姐去与人为妾,再被人活活打死,如今还想害我和弟弟,他们都该死!” “他们?”半月缓缓的一挑眉,“若我没记错,我好像只答应会替你杀了你叔父一人吧!” 李碧柔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半月支起身子,冲着李碧柔啧啧叹了两声,“你算得倒是算得挺美的,可知道占我便宜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李碧柔木木的摇了摇头,脸上被吓得半点血色都没有。 半月笑容甜美,满脸的人畜无害。 “我会剥了她浑身的皮来点天灯!” 李碧柔忍不住退后几步,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看用人皮崩起来的天灯,”半月嘻嘻一笑,斜着眼妖妖媚媚的睨着李碧柔,“说来我还没在中原点过天灯呢,也不晓得用你们汉人的皮点起来的天灯和我们苗人有什么区别呢?” 李碧柔身子又一抖,猛的想起第一次见这半月时,那个出口调戏半月,最后死状凄惨的男人。 “这就怕了?”半月嗤笑一声,随后往软榻上一倒,缩起身子打了个哈欠:“就这点胆子还敢算计你姑奶奶我,快滚,别打扰姑奶奶睡觉。” 李碧柔定定的看着半月,最后咬咬牙,脚一弯又跪了下来。 她是怕,可家仇她不能不报。 “半月姑娘,你想方设法要混入慈恩寺,定是有所求,慈恩寺后山禁地闲人不得进,若不是我与觉悟相识,你想入内只怕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 “碧柔知道半月姑娘你神通广大,杀死我叔父一家不过是弹指一挥之间,所以碧柔想求姑娘杀了我叔父一家,姑娘若是不愿,碧柔,碧柔就是拼了这条小命,也定会让姑娘你后悔的。” 话音刚落,半月身前的孔雀身形一闪,不过眨眼间,李碧柔颈侧处便多了一把透着雪白刀锋的苗刀。 “敢威胁圣女,我杀了你!” 李碧柔身子一软,吓得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可纵使是这样,她嘴里还是继续威胁着半月:“姑娘你就帮帮我吧,不然我定不会让姑娘所求得逞的。” “都说汉人女子像花儿一样娇弱,像小鸟一样胆小,你这女子倒是不同,竟敢与我讨价还价。” 半月坐起身,慢吞吞的从软榻上下来,赤着双足走到李碧柔面前蹲下,有些好奇的看着李碧柔,“来,你倒是说说,我若不帮你杀了你叔父一家,你要怎么让我后悔呢?” 李碧柔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道:“我奶娘早就随着城外的流民混入了慈恩寺,三日之内若见不到我,她就会去寻觉悟,姑娘你也莫要想着找人假扮成我去诓我奶娘,奶娘抚养我长大,纵使容貌同我一模一样,她是也能一眼分出真假的。” “哦,原来是这样呀?” “半月姑娘,你就帮帮我吧。” “你这中原小娘子还真是狡诈呢,不过,你还是差些火候,”半月伸手抬起李碧柔下巴,“慈恩寺的秃驴明日一早便会来接我,而你奶娘要等你三日,慈恩寺的外门谁都能进,你说我若要下手,你奶娘有那个命等上三日吗?” 李碧柔顿时面无人色,倒在地上再说不了话。 半月撇嘴,顿时觉得没意思了。 还以为是个胆大的呢,没想到这才不过随口一说就吓成了这样。 真是无趣!无趣!! “罢了罢了,”半月松开手,“夜深了,赶紧带着你弟弟滚,再敢打扰我睡觉,就是你叔父,我也不替你杀了。” “姑娘这是何意……?” 半月没说话,一直侯在角落里的青奴上前:“不出一年,你叔父一家便会暴毙而亡,那时你便可回上京城奔丧了,不过这一年,你须得藏好自己,不得抛头露面。” 李碧柔面上一喜,忙抬头看向重新回到软榻上的半月,可惜半月脸上被紫纱挡去了半张脸,昏暗的烛火下,只看得见半月那双含着泪花,睡意朦胧的双眸。 李碧柔一愣。 这苗女的眼睛生得可真是美! 可惜李碧柔还未多瞧上两眼,甚至连感谢地话都来不及说上一句,就被人连人带弟的‘请’了出去。 第3章 小心使得万年船 “汉人狡诈,果真是名不虚传,”李碧柔一走,站在孔雀身后的青奴就忍不住开口,“瞧瞧,一个养在后宅只知道绣花扑蝶的大小姐,居然也会这些弯弯绕绕算计人心之事。” “后宅女子可不仅仅只会绣花扑蝴蝶,她们呀,聪明得很呢,”半月又打了个哈欠,整个人懒洋洋的,“不过她的胆量倒是真的不小,憋了这么些天才来找我,这是在掂量我的底线在哪里呢。” “说是慈恩寺的秃驴明日来接人,”半月呵呵一笑,“若我没猜错的话,那些秃驴此时就在城内或着附近,若李碧柔此时出了什么意外,只怕我就要鸡飞蛋打,什么都捞不着喽!” “真是可恨,她也太小看我们了,”青奴咬牙,“月主,不如直接将她杀了,左右现在这世上只需要一个李碧柔。” 半月头一歪,倒是认真的想了想可行性,不过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时辰不早了,慈恩寺的秃驴就在附近,麻姑也快来了,此时不宜多生事端,李碧柔的小命且就先留着吧。” 杀一个李碧柔确实简单,可碧柔身后那一大片忠仆却是一个麻烦。 她倒是是可以无声无息的下蛊,可她也不知道李碧柔有多少个仆人啊。 她和李碧柔又不熟。 要不青奴说李碧柔聪明呢,这李碧柔还真有些聪明,瞧这时间掐的,可真是刚刚好啊。 罢了罢了,小心驶得万年船,她能混到现在,靠的就是谨慎两个字,现在时间紧迫,她还是不要多生事端了。 “让彩云着人看着李碧柔,等我和那些秃驴离开后,便……罢了,就给她换上一张脸,李碧柔这张脸,天底下不需要两张。” “是。” “都出去吧,让我歇会。” 再不睡,天一亮她身子里那只臭虫子又要开始折腾了,到时又有得她受了。 “可不行,”青奴马上扶起半月,“慈恩寺的和尚快来了,月主圣须得早些易容才是。” 半月撒娇,哼哼唧唧扭来扭去的闹着要睡觉,就是不肯乖乖易容。 青奴板着脸:“月主休来这招,奴婢可不是你那些个情哥哥,这套对奴婢是无用的,月主还是老实些吧,省得耽误正事。” 半月恨得不成,“那群死秃驴,没事起那么早作甚,有这功夫就不能窝在被窝里多睡会么……” 青奴话说得没错,这是正事,所以就算是再不愿,半月最后也还是骂骂咧咧的坐到了铜镜前,任由青奴取出易容物事替她易容。 当然,哪怕是坐着,她这身子也是歪的,就像她这个人,这辈子从小到大就一直都是歪的。 “李碧柔虽是长得貌美,可比起我,还是差远了,可怜我这小脸,现在居然要屈居在李碧柔那张脸之后,真是可恨。” “瞧瞧,她那名字取得也甚是俗气,李碧柔那个的爹不是读过两年书么,怎么会给自己女儿这么一个庸脂俗粉的名字。” “此番去秃驴庙也不知道要待上多久,我这小脸,这次可真是要受尽委屈了。” “慈恩寺那群秃驴真是好没福气,我这等美貌,他们竟是一眼不得窥见……” 第4章 我与烧鸡谁更美 青奴再忍不住,转头扑哧笑了出来,孔雀生得憨傻,不懂青奴在笑什么,只傻傻的问:“青奴姐姐,你在笑什么呀?” 青奴憋笑:“无事,吃你的桂花糕吧。” 半月不满,斜眼瞥青奴:“我说错了么,莫非在青奴你眼中,我的容貌比不上我嘴里所说?” 青奴摇头,嘴里拍着马屁:“圣女貌美如花,乃天下第一美人是也。” “油嘴滑舌,我才不信你说的鬼话呢,我信咱们孔雀说的,”半月撇嘴,笑盈盈的转头看向一旁的孔雀,“孔雀乖乖,你且说说,是你怀里的桂花糕美呢?还是月主我生的美?” 孔雀一愣,不解的看看半月,又看了看怀里端着的桂花糕,她实在是想不通,一个人怎么能和桂花糕比美呢。 半月不耐烦啧了一声,催促道:“乖乖,我问你话呢,快回答。” 孔雀摇摇头,决定不想那么多了,“月主最美,比桂花糕还美。” 半月顿时笑了:“那比起烧鸡呢?是烧鸡美还是月主美?” 烧鸡可是孔雀的毕生最爱。 “还是月主美,烧鸡也比不过圣女。” 半月满意了,回头得意的冲青奴挑眉:“听见了没,孔雀说我最美呢。” 青奴一脸的无奈:“月主,你怎么能和烧鸡比美呢!” “我乐意,我愿意和什么比就和什么比,”半月对着铜镜抚上自己洁白如玉的小脸,“听闻中原有个什么什么大小姐生得也是极美,被人称作中原第一美女,也不知比起我这南疆第一美人来又如何,啧啧,待我取得慈恩寺佛宝后,定要和她好好的比上一比。” 这还比上瘾了! 青奴无语,倒是孔雀憨憨的开口,“那也不必比,定是月主更美。” 半月顿时心花怒放,也不嫌孔雀满脸的点心渣子,转过身抱着孔雀就狠狠的香了两口。 “若是人家比月主美呢,”青奴凉凉开口,“孔雀你都没见过那中原第一美人呢,怎么就知道月主更美呢?” 孔雀脸色不变:“不可能。” 青奴挑眉:“怎么不可能,汉人有句话叫做一山更比一山高,所以万事皆有可能。” 孔雀依旧一脸纯真:“谁比月主生得美,我就去杀了谁,所以月主永远是最美的。” 半月闻言喜不自胜,一把搂住孔雀,撅起嘴在人家脸上猛亲个不停。 “还是我的孔雀最好,不怪月主平时最疼你。” 孔雀也不停的回亲着半月:“月主就是最美哒!” “我也觉得我是天下最美哒,”半月是真的开心,“好孔雀,等咱们把慈恩寺的佛宝偷到手,就去找那个第一美人比美,若她生的比月主貌美,乖乖你就替月主我杀了她啊。” 孔雀点头:“嗯,孔雀会杀了她。” 青奴扶额:“此番混入慈恩寺盗宝少则半年,多则要一年,少主那么久都见不到月主,佛宝到手后哪里还会让月主去找人比美呢。” “我要去便去,他管得着么,”半月放开孔雀,懒洋洋的坐直身子,“彩云真是越发无用了,叫她办个事,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孔雀你去看看。” “唔,嗯……” “青奴你先别弄了,去看看麻姑到了没有……” 正说着呢,就见才走出门的孔雀去而复返,身后跟着彩云以及一个满头白发,一脸皱纹的老妪。 半月撇撇嘴,皮笑肉不笑道:“麻姑你来得还真是巧,你若再不来,可就赶不上慈恩寺庙的秃驴了呢。” “教主大事属下岂敢耽搁,”麻姑单膝跪下,对着半月缓缓道,“属下麻姑,见过圣女。” 半月老神自在的端坐着:“你要扮作李碧柔的奶娘随我入寺,时辰不早了,把东西给我,就快些去易容吧。” 麻姑抬头看了半月一眼,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檀木盒递给半月,然后站起身安静的走到一边守着,并没有急着去易容。 半月瞥了麻姑一眼,随后面无表情的打开那小小的檀木盒。 “此药是教主精心研制,烧了三炉才炼出一粒,症状与血蟾之毒相似,寻常之人根本分辨不出二者差异。”麻姑淡淡道。 半月伸手捻起弹药,凑到鼻下嗅了嗅,万幸,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怪味。 不过,这毒药的解药呢? 这玉瓶里可是只有这一枚药丸啊。 “解药呢?” “还在炉中,过些日子才能开炉,圣女放心,有教主在,纵使是没有解药,教主也定不会叫圣女有什么闪失的。” 半月犹豫,迟迟不肯吃药,她倒是不是怕死,毕竟就算是到了最后那老妖怪不管她,她也有法子救自己的小命,她主要是怕疼。 听说这血蟾之毒,滋味可是相当刺激哪。 第5章 麻姑 麻姑心急,开口催促道:“时辰不早了,圣女还是快些将药服了吧。” 半月此生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本来她还想服下此药的,可一听苗姑的催促,身子里面的那根逆骨又开始发作了,当下就不想服药了。 “我偏不服,你又待如何?” “你……” 半月将药丸随手扔在软榻上,美眸一挑一瞪:“你什么你,快滚快滚!休要杵在我面前,污了我的眼睛。” 麻姑气急,恨不得活活捏死半月,可偏偏半月在教内身份特殊,若动了她,自己的小命也难保,因此,就是再恨得咬牙切齿,她也只能耐着性子劝导半月。 “教主大事不可耽搁,圣女还是以大局为重为好。” “我几时不以大局为重了,”半月不顾美貌的翻了个白眼,“你快滚回苗疆拿解药去,没解药我是万万不会服药的。” “老奴方才说了,此药毒不死圣女的,再者教主也是万万舍不得圣女命丧中原的,圣女大可放心服药。” “你这老妖婆说毒不死就毒不死呐,反正没解药我是不会服药的,快滚快滚。” 麻姑不动,双眼直勾勾的瞪着半月。 半月眼一眯:“怎的,想与我动手?” 麻姑缓缓摇头:“圣女还请听老奴一劝,教主是不会对圣女如何,可你那些个婢女就不一样了,若真耽搁了教主大事,只怕教主就要用圣女的那些婢子血祭圣坛了。” 半月冷笑一声:“她们是我的婢子,为我而死是她们此生最大的福气。” “你……” “如何?” 麻姑说不出话来,和半月对视许久才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双膝跪地向半月请罪。 半月这才满意,示意青奴把那毒药重新奉到面前来。 “彩云,去把我的小乖拿来。” 彩云点点头,小跑着出了屋,过了一会,便双手捧着一条小金蛇跑了回来。 那小金蛇不过女人小手指那般粗细,安安静静的蜷缩在彩云手中,不过一见到半月,便立马支起脑袋,对着半月兴奋的摇头摆尾。 半月揪起小金蛇,噘起嘴猛亲了小金蛇几口,把蛇简单粗暴的往右手腕上一缠,随后捻起丹药往嘴里一抛,干脆利落将那毒药咽了下肚。 见半月乖乖的把吃了,麻姑这才放下心,也未对半月行礼,冷哼一声,直接起身出了门。 半月现在也没那个心思计较了,因为药一入口,便开始发作了。 这么多年来,她吃过的毒药不算多,但也绝对不算少,可她还从来没有见识过像现在这枚那么厉害的毒药。 若不是她从小就开始服用各式各样的药,被人当作药人养着,只怕这毒药一入口,她就七窍流血暴毙而亡了。 半月满头大汗,捂着肚子缓缓的瘫坐到地上,方才还白里透着粉的小脸现在变得惨白一片,面无人色。 青奴等人担心不已,扶着半月一同坐在地上,“月主,可还好?还撑得住吗?” 半月嘴角缓缓涌出深色的淤血,双手握拳缓了好一会,才痛骂出声。 “痛,痛死了!” 痛,真的是从来没有过的痛。 青奴脸上担心更重,一旁的孔雀嘴一扁,竟是对着半月抹起了眼泪。 “我还没死呢,你嚎什么丧,鼻涕都快流到我身上了,恶心死了,”半月摇摇头,不忍再看孔雀那满脸鼻涕眼泪的模样,转头看向同样是一脸担心不已的彩云,“彩云你去守着,那群秃驴来了便马上带来见我。” 慈恩寺的秃驴既然能解血蟾之毒,那肯定也有能止疼的法子。 她要赶紧见到那群脑袋能反光的秃驴。 立刻,马上! “是。” 半月倚靠进青奴怀里:“快帮我易容,快快快快快快!” 青奴抬手帮半月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嘴里念叨道:“方才不还闹着要去比美么,怎么现在知道急了。” “不比了不比了,现在是只山雀都比我美,”半月求饶,“好姐姐,你快些吧,我快要疼死了。” “知道了,知道了,莫催莫催……” “痛,好痛啊!” “唔……孔雀你别嚎了,快去先去给月主重新打盆热水来……” 第6章 明释法师 慈恩寺的和尚来得果然很早,大风渐停,这城门刚一开,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半月便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止疼药——慈恩寺的秃驴。 小和尚笑眯眯的,看上去格外的富态。 “我与师叔昨日夜间便下山了,不过来得早了些,那时城门还未开,我们只得在城外候了一阵子,李施主怕是等急了吧?” 一听这话,倚靠在青奴身上的半月便不住的猛点小脑袋。 可不是等急了么。 想她在苗疆背着小毒物去偷汉子会情郎时都没有那么急,可想而知,她现在究竟有多渴望见到慈恩寺的秃驴。 “善哉,虽是耽搁了一会,可到底不曾误事,李施主大可放心,我师叔定会替你拔除血蟾之毒的。” 小和尚依旧笑眯眯的。 半月疼得暗暗咧咧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面前一大一小两个秃驴。 小秃驴穿着一身夹着棉的厚实僧袍,正笑盈盈的看着半月,听那一副与‘李碧柔’熟稔的语气,想必就是李碧柔的旧识,觉悟小和尚了。 至于站在觉悟身后那个大秃驴,与小秃驴不同,那和尚生得倒是瘦高欣长,眉目青俊温和,身上只着了一身单薄的素白僧衣,通身居然一股说不出的出尘味道。 只可惜半月现在腹痛不已,只随意的瞄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实在是没那个心思欣赏难得一见的俊俏和尚。 “辛苦了,”半月强打起精神,对着觉悟扯出一抹笑意,“不知这位大师是?” “哦,是觉悟糊涂了,李家姐姐,不,是李施主还未见过师叔呢,”觉悟憨憨一笑,指着身后的和尚对着半月道,“这是我师叔明释。” 半月瞧了瞧那神情平静祥和的和尚,放开青奴的手,咬着牙忍痛上前迈了两步,学着汉女别别扭扭的朝那明释行了个礼:“素女碧柔,见过明释大师。” 明释并未言语,只双手合十,对着半月行了个佛礼。 这是不会说话? 啧,竟是个哑巴和尚! 可惜呐。 真是白瞎了那张好脸! 半月痛得浅吸一口气,疑惑道:“大师这……?” 觉悟好心的解释道:“我家师叔修的是闭口禅,日后若有何处不便,李施主千万勿要介怀。” 闭口禅? 故意不说话? 咦,那和哑巴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说不了话。 半月虚伪且催促道:“怎么会呢,不过觉悟师父,我们何时上山解毒呢?若是无事,不如现在就启程吧。” 她快要痛晕过去了,真的是一时半会都等不及了。 觉悟犹豫:“只怕……还要等上一会,我与师叔还要带着城外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一并回慈恩寺,一时半会之内回不了寺内。” 半月顿时眼前一黑,这还要等那些流民一起出发? 那算了! 不用帮她解毒,让她疼死在这里吧。 半月脸色难看,想发火又憋着不能发,正巧腹内又一阵剧痛袭来,干脆就身子一抖,故意将喉间憋了许久的那口淤血吐了出来,随后毫无负担的朝地上摔去。 她才不管什么流民不流民呢,慈恩寺那么多和尚,凭什么要这两个帮她解毒的去照顾那些流民。 这两个秃驴是她的,什么流民难民都给她通通靠边站。 第7章 止疼 站在后的青奴也被半月突然其来毒发吓了一跳,刚想伸手搂住半月,没成想明释动作更快,不过眨眼间,那人就移到半月面前单手扶住了半月,等青奴彻底反应过来时,人家就已经隔着衣服替半月把起了脉。 青奴心惊不已,心道这和尚身手怎的那么快。 她有心想提醒一下半月,奈何那毒药药性实在是太烈了,半月这会疼得都快神志不清了,青奴连着在她腰上掐了两把,都没有半点反应。 青奴有些担心半月疼过头露出马脚,忙开口提醒:“小姐,你还好吗?” 半月疼的脑袋空空,双眼直傻愣愣的看着面前哑巴和尚鼻梁上的小红痣,哪里还有心思想东想西。 觉悟一脸的担心和愧疚:“怎会突然毒发呢,我明明已经给李家姐姐用过药了,师叔你快瞧瞧,为何会突然毒发?” 半月闭上眼睛,踏踏实实的靠在青奴身上。 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只想面前的哑巴和尚赶紧帮她止痛,叫她不要再受罪。 明释过了许久之后才把手从半月腕上移开,面上带着些疑惑和不解,抬起手对着觉悟打了个手势。 觉悟先是一愣,随后马上摇头:“师叔,是我亲眼所见那血蟾扑向李家姐姐,李家姐姐确确实实中的是血蟾之毒,不可能有假。” 明释点点头,把手又放回半月手腕脉门处,面上依旧带着些疑惑。 却不想这话一出,吐了口血刚缓过来一点的半月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老妖怪不是说这毒一般的人察觉不了异常吗? 怎么随便来一只秃驴就能察觉到不对。 呸! 老妖怪真他娘的不靠谱,早知如此,刚才她就不服那药了。 要知道是如此劣质的假货,她还不如直接扮成流民扮成难民混进慈恩寺,虽然那样不好轻易进入慈恩寺的内寺,可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不是。 青奴的心也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可面上还是一副担心的模样,只伸手在半月腰上一直不停的掐来掐去,掐来掐去。 半月正好缓过这一阵,神智回归,不动声色的拍拍青奴,随后猛的伸手捉住明释替她把脉的手,一边学着那些娇小姐嘤嘤哭泣,一边抓着明释的手摇啊摇,摇啊摇,强制性打断了明释对她的诊治。 “……大师,可是我身上的毒解不了啦?可是救不活了?呜呜……我这几日夜夜做恶梦都能梦见那只癞蛤蟆来咬我,大师你救救我,我阿弟才五岁,我还没嫁人呢,我还不想死……” 明释先是一愣,随后果然如半月所愿立马把手从她手里抽了出来,不再继续替她把脉。 “奶娘,我就只剩下你了,若我不在了,你可一定要替照顾好阿弟啊……”半月演得兴起,又猛的扑进一旁麻姑的怀里,一边嘤嘤嘤的假哭,一边缺德的把脸上的鼻涕眼泪全往麻姑的胸口脖子糊去。 青奴那个没出息的,这么一点小变故就能吓成那副模样,还是她聪明,知道这种和尚别的不怕,就怕和女人拉拉扯扯。 瞧瞧,秃驴这不是马上放开她的手了么。 半月是得意了,可麻姑却恶心的差点嘴里的把一口老牙咬碎。 她有心想把怀里这恶心玩意扔出去,奈何半月死死的搂着她,除了恶心她之外根本不给恶心别人的机会。 像是还不嫌足够恶心一样,半月小脑袋瓜子又在麻姑怀里蹭了蹭,糯糯的道:“奶娘,我好怕,我不会有事吧。” “怎么会呢,”麻姑一边咬牙,一边忍着恶心佯作宠爱的拍拍半月,“小姐放心,有两位大师在,你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半月借由哭声不客气的在麻姑衣领处擤了个鼻涕,,“奶娘你没骗我?” “……” “自然……是真的,姑娘……可以先起来么,让奴婢瞧瞧。” 起来?怎么可能! “不要,人家害怕,想一直待在奶娘怀里。” 麻姑:“……” 觉悟这时总算是找到说话的机会了,忙开口道:“李家姐姐你莫怕,这毒我师叔能解,当真能解。” “真的吗?”半月缓缓的坐起身,可怜兮兮的装傻,“可你前些日子不是说吃了那药便可缓解每日腹痛吗,为何我今日又开始痛了呢?” “这……”觉悟挠挠脑袋,转头看向明释,“师叔,这是为何呀?” 明释缓缓摇头,伸手从怀里暗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半月,示意半月再服一次药缓解腹痛。 缓解腹痛的药到手,半月这才满意了,由青奴搀扶着慢吞吞的站起身:“多谢大师。” 明释行了个佛礼,退到一旁,觉悟上前:“李施主不必多礼,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启程吧。” “两位师父先请。” “不不不,我们还要去将那些流民带上,李施主先请,我和师叔稍下便会跟上。” “呃……那……我在前头马车内等着你们。” “是。” 第8章 蛊虫发作 “月主好计策,即阻止了那和尚,又恶心了属下,真是好一个一石二鸟。”直到坐进马车,又过了许久,麻姑才咬着牙开口。 半月懒得理会她,自顾自趴在车窗前,伸着脑袋看着热闹。 上京城内的那老皇帝不许逃荒的流民进城,明释和觉悟两个和尚非要带着那些流民一并回慈恩寺,这会城门外可是人仰狗翻,好不热闹。 “那修闭口禅的和尚绝非寻常人,月主今日靠胡搅蛮缠打断了那和尚的诊治,可日后呢,”麻姑看着半月冷笑,“有这功夫看热闹,月主还不如想想入寺后怎么骗过那和尚吧,此次若是失手丢了佛宝,教主那处月主怕是不好交待了。” 半月气,转头斜睨那满脸皱纹的老妖婆,心想自己刚才怎么就不往她身上多擤上几泡鼻涕呢。 杀不死她也要恶心死她。 “青奴,方才是谁在本圣女面前大言不惭的说旁人分辨不出二者的区别,如今倒好,随便来个秃驴就能察觉到不同,也不知是我们教主无能呢,还是有人半路上故意掉了包。” “你……” 半月对着麻姑一笑:“这便说不出话了?还是说被我说中了,不敢说话了?” “月主又何必同属下行口舌之争,属下对教主之心日月可鉴,月主有时间怀疑属下,还是想想下次怎么骗过那和尚吧。” 麻姑说完,便掀起车帘钻出了马车,显然是不想继续和半月争论了。 青奴有些担心:“麻姑说的话虽是难听,可也是事实,月主可有应对之处?” “慌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至少如今哪怕是我身上的毒有异常,我也算是混入慈恩寺内寺了。”半月耸耸肩,继续笑眯眯的趴在窗上看热闹。 不远处明释正抱着一个饿得皮包骨,嗷嗷大哭的孩子不停的打着手势哄着,而他身边则聚了十来个同样嗷嗷大哭不已,脏兮兮的小孩。 他那件宽摆大袖飘逸无比的僧袍上此时布满了黑乎乎的手印脚印,整个人透露出一丝狼狈,哪里还有方才初见时那副出尘模样。 “这秃驴倒是心善,不过天下间那么多流民,他救得过来么?” 如今这天下到处都是流民,只怕就算加上慈恩寺所有的秃驴,也是救不过来的。 “奴婢听说,中原和尚讲究什么出家人慈悲为怀,所以就算是救不过来,他们也会救的,他们是要救尽天下苍生的。” 半月讽刺的一撇嘴:“老皇帝昏庸,你等着看吧,这天下迟早要大乱,到时受苦的人只会更多,凭着慈恩寺区区几个秃驴,他们能救几人。” 半月来这里时才刚刚记事,对于自己的老家的了解,基本上都是以前她娘还在世时,从她娘嘴里知道的。 她记得她娘说过,在她们老家那样的地方,那里的和尚照样吃肉喝酒骗钱,连那种地方的和尚都那德行,现在这命如草芥的乱世里和尚又能好到哪里去。 半月是在尔虞我诈的邪教内长大的,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几个好人,所以她是打心里就不信天底下会有那种慈悲心肠,奉献自我的出家人。 “不好,月主快看,麻姑带着那和尚朝朝咱们来了。” 身边传来青奴的低呼,半月回神定眼看去,就见那麻姑面上挂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带着明释以及几个嗷嗷大哭的小孩朝马车行来。 半月脑袋顿时一阵剧烈的刺痛袭来,体内每日都要发作上一次的蛊虫又开始发作。 各为其主,青奴是半月婢女,所以那个气啊。 “麻姑,该死!” 半月面无人色的缩进青奴怀里,缓缓的运功安抚躁动不已的蛊虫,心中同样恨极了麻姑。 老妖婆就是故意的,知道那蛊虫喜静不喜闹,越是吵闹蛊虫发作的就会越发厉害,正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就故意借机折磨于她。 果不其然,麻姑借着半月不能随便发作,便打着半月的名义,一脸伪善的把那些吵闹不已小崽子全都送进了半月的马车里,狠狠的报了刚才的口舌之争和鼻涕之仇。 半月气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偏偏‘李碧柔’是个心地善良的大小姐,她不能把那些小崽子踢出去。 早知道麻姑只会老实那么一会,方才没服药之前就多折磨一会了。 半月那个恨呀。 她发誓,她定要借着这次在中原的机会杀了麻姑,哪怕最后被那个老妖怪折磨,她也要弄死麻姑。 第9章 入寺 慈恩寺是皇庙,就在上京城外。 路程呢着实不算远,不说半月这等身怀武功的,只说那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脚程快的走上两个多时辰也能走到慈恩寺,而今日因为那些流民的原因,半月几人愣是等到暮色降临才走到慈恩寺门口。 半月在半道上就被那些孩童吵的下了马车,带着青奴沉默的跟在明释身后。 她一路上都为琢磨怎么才能悄无声息的毒死麻姑,等回过神来,已然站在一处简陋的禅房内了。 “只能委屈李施主了……”觉悟一脸歉意,本来他与师叔是专门去接李碧柔来寺解毒的,可为了那些流民,愣是害得人家跟着他们走了一日,“寺中寒酸,这些日子又多了好些流民,今夜便只能让施主歇在此处了。” “无妨,在哪处都是一样的。”半月扯出一抹笑,只想赶紧把小秃驴打发出去让自己好好清静清静。 觉悟脸上歉意更重:“寺中繁忙,斋饭只怕是得……” “无事的,我若饿了婢女会替我去取的,小师傅自去忙吧。” “外寺流民聚集,流民混杂,施主若无事,还请安生待在内寺休养。” “我知道的,小师傅放心,我定不会到处乱跑的。” 觉悟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师叔明日便会来替李施主你诊治,三位施主好生休息,小僧先行告退。” 半月一直笑眯眯的,等觉悟走远了,这才冷下脸转头看向麻姑。 今日托麻姑的福,她体内那只臭虫发作了整整三个多时辰。 三个多时辰呐,她就这么硬生生熬了过来,所以这事她和麻姑绝对没完。 青奴脸色也不好看:“麻姑,月主受不得吵闹,你今日为何要非要将那群小儿引到马车内来?” “那李碧柔最是良善,怎可能做出自己坐车,让那群小儿赤脚走路的事,”麻姑麻姑振振有词,“属下这是替月主考虑呢。 你听听你听听,要不都说姜还是老的辣呢,看看人家这借口找的,害了你,你还得给她感激一个呢。 半月怒极,杀意顿起。 倒不是她小气,主要那蛊虫发作之痛真不是寻常人能受的,她与那蛊虫相伴十来年,可就算是这样,每日发作起来,她依旧感觉痛苦不已,痛不欲生。 “属下还要劝月主定要大局为重,万万不可坏了教主大事。” “有劳麻姑提醒,”半月憋下满腔的火气,“你滚吧,别在我跟前杵着了。” 半月是真动了杀心,难得没有过多纠缠,直接挥手赶人。 麻姑有些意外的瞥了眼半月,也不再多言,只提醒了几句让半月老实行事,然后就干脆转身离去。 “替我按按吧,”人一走远,半月崩着的身子就一松,软哒哒的倒进青奴怀里开始撒娇,“今日痛得我脑浆子都快从鼻子里崩出来了,青奴你快疼疼我,我可是好久没受过这种苦了呢。” 青奴扶着半月坐下,嘴里忿忿不平道:“月主,你就这么放过麻姑了?” 半月冷笑:“怎可能,你瞧着吧,中原可不是苗疆,此次我定要找机会活剐了她。” 青奴面上满是心疼,伸出双手扶上半月的太阳穴,一下一下缓缓的按着,嘴里道:“怕是不易,有教主护着,想让她吃些苦头容易,想要她的命怕是不成。” 半月舒服的喟叹一声,道:“傻青奴,怎么会不成呢,这次可是天赐良机。” 青奴:“这……奴婢愚钝。” 半月眯着眼睛,一脸的舒适,“麻姑从昨夜到方才,不是一直在提醒你主子我要老实,不可乱来吗。” “这……奴婢还是愚钝!” “你想想,这天下谁人不知慈恩寺有佛宝,老妖怪只怕几十年前就已经知道了,那为何之前从未打过佛宝的主意,此次只身从中原回来便开始计划让我们入寺盗宝了呢?” 半月嘴角一勾,“你不知,此番教主回来,我可是一眼都不得见教主及那几位护教长老呢!教主躲着不见圣女,青奴你说这合理吗?” 青奴眼睛一亮:“月主你是说,教主可能受伤了?” 第10章 会替你报仇 “这我可不知,”半月一脸得意,“我只知若是教主无事,若只是一时兴起想盗佛宝的话,那今日入寺的可就是流七那小贱人了。” “肯定是受伤了,”青奴也忍不住,脸上笑意盈盈:“怨不得呢,往日里总是拘着月主,不让月主出苗地,此次竟舍得让月主来中原了。” 半月也笑着:“不过有一说一,老妖怪还是了解我的,麻姑那个老妖婆虽是不堪重用,可对付我上却还是有上那么些法子的,许是这十年与我斗智斗勇得来的经验吧。” 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仇人,这句话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有点道理的。 这会脑袋瓜子不痛了,老妖婆也不在眼前碍眼了,半月的也就慢慢冷静下来了。 不得不说,这麻姑还真是适合来这里看着她,那李碧柔虽然说是家道中落了,可到底也是个富家娇小姐,而她自己呢,天生反骨,当上这个圣女之后更是肆意妄为,任性至极,若没人管着她,装淑女装不过两个时辰,肯定就要露出马脚。 坏了老妖怪的好事其实对于她自己来说并没有什么的,老妖怪就算是死了儿子也舍不得杀她的,只是青奴她们怕就没她那么好命了。 真烦!! 只怪自己没本事受制于人,护不住自己的人,不然哪里还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青奴一直没说话,只一下一下的替半月按着太阳穴,过了好一会才试探的开口:“月主,既然教主受伤,不若我们……” “不可,”半月直起腰,转身与青奴面对面对坐,“你忘了你体内的蛊虫了,若我带着你们几人借机跑了,只怕不出三日你们便要暴毙而亡了。” 青奴脸上一僵,半月继续道:“且看他如今还有胆子打慈恩寺佛宝的主意,那就证明他伤的可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老妖怪那人最是睚眦必报,你们可万万不能胡来。” 青奴红着眼圈点点头:“月主放心,我定不会冲动行事的。” 半月看得心疼,抬手抚上青奴的脸颊,难得软下语气,学着青奴哄她睡觉的语气安慰人。 “我虽是没办法让你离开圆月教,不过你放心,我自有法子替你出气,待盗得佛宝后,我就杀了麻姑,左右这里是中原,她死在这里也没人能知道。” 和她们不同,青奴是苗地人,当年麻姑领命率人四处搜寻药奴时,曾当着青奴的面杀了青奴一家老小,那时青奴已经记事了,只可惜 她天赋不佳,既练不了蛊,武功也是平平,靠自己根本报不了仇。 青奴一喜:“当真?” “那是自然,”半月点点头,“杀了她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老妖婆好大的狗胆,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设计与我,难得有如此好的机会,我怎可能让她活着回苗地复命。” 青奴喜极而泣。 “啧,你哭什么呢,先别哭了,附耳过来,我有事情吩咐你去做,你明日抽空去替我办了。。” 青奴忙擦干眼泪凑到半月面前,半月侧头在她耳边嘀嘀咕咕的吩咐了好一阵后,才一摆手,“成了,去备热水,伺候我睡觉吧。” “是!” 当夜半月睡得并不踏实,半夜三更的时候又一骨碌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是饿醒的。 倒不是说慈恩寺不管她吃喝,主要是半月嘴刁,嫌弃人和尚庙里伙食差,今天送给她的斋饭是清粥配粗面馒头,她是大鱼大肉的享受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种粗茶淡饭。 从早到晚就吃了几块冻的冷冰冰的桂花糕垫肚,这再怎么能扛的神仙,如今都饿的受不了啦。 捂着咕咕叫个不停地肚子和青奴大眼瞪小眼的枯坐了一会后,主仆二人穿好衣服,顶着卷着雪沫的寒风出了门。 第11章 小金蛇 半月出门时想的挺美,只需去慈恩寺不远处的小树林里随便抓只野鸡打打牙祭就好了。 毕竟和尚不吃肉,也不杀生,附近的林子里应该遍地是吃的才是对。 可谁知和青奴钻了半天的林子,莫说是只野鸡了,居然连根野鸡毛都没找到。 倒是回去时,她无意间发现在她们旁边的院落里养了一池肥美的鱼。 许是和尚讲究那个众生平等原因,池内令人观赏的金鲤子与让人饱腹的灰黑大草鱼摆尾相游,瞧着居然有种莫名和谐。 不用半月吩咐,青奴就挽起袖子捞了两条肥美的草鱼带回小树林烤了,主仆二人吃了个肚圆。 “过两日你得闲了去数一下那池子里有几尾鱼,看一下能不能吃到我离开时,我可受不了吃几个月的素。” 瞧方才小树林里那模样,应该是寺里的和尚撒过药粉驱赶山间毒物,无意间把野鸡野兔也给赶跑了。 “这总是吃鱼也不是个事啊,月主你又不是猫变的,”青奴苦着脸,“再说那觉悟和尚不是说了么,哑巴和尚明日可能就要帮月主解毒了,月主你不想吃素也得吃了。” “怎可能,”半月哼笑一声,“那觉悟就是假把式,他懂个屁,你个小呆瓜不知,今日那哑巴和尚给我喂的药极其霸道,以常人的身子骨来讲,这几日都用不了其他药,李碧柔也是一月之前用过才……嗯??” 半月脸色微微一变,青奴立马护在了半月身前:“月主,出什么事了?” “方才有阵风声不对,好似有人运功,就在这附近。” 半月侧耳倾听,今夜同样寒风凛冽刺骨,仔细一听好像又并没有什么异常。 看来不速之客还是个有点本事的。 “奴婢并未发觉什么异常啊。” 青奴内里功夫不行,根本察觉不到小树林里面的异常。 “大半夜的不请自来,想必定是来寻这群秃驴麻烦的,青奴你先回屋里待着,我去去瞧瞧热闹。” 半月嘴角一翘,脚尖一点,不等青奴回话,只是眨眼间便消失在了青奴眼前。 不速之客的功夫果然不错,因为半月只沿着发出异响方向追了一阵,那人居然就发现了半月的存在,之后便七拐八扭的和半月在小树林里开始兜圈子,兜了一阵之后,半月就被人甩在了小树林里。 半月忍不住撇嘴,她玩起毒虫子确实很是不错,可内力着实是太差了些。 可偏偏又不得不承认,比起邪魔歪道遍地跑的苗地,中原确实有不少内家高手。 感叹了一下,半月继续往前追去。 一时半会甩开她又怎么样,她有的是法子追上那个小毛贼。 抬起手腕摇了摇,半月对着手腕上一直佯装是金手镯的小金蛇道:“小乖别睡了,快招个东西来带带路,你主子要去瞧瞧热闹。” 这地方虽然撒了药,可只要是半月手里的这条小祖宗愿意,野鸡野兔招不来,可那些能害人性命的五毒之物还是抬手就能招来的。 毕竟比起令毒物厌恶的药粉,半月手腕上的小金蛇其实更令那些毒物害怕。 小金蛇缠在半月手腕上一动不的装死,它刚刚才跟着半月混了一顿夜宵,这会吃饱喝足了正犯困呢,根本不想爬起来干活。 半月啧了一声,伸手在小金蛇尾巴上轻轻的掐了一下:“和你说话呢,别装死,快起来。” 小金蛇只好不情不愿的摆摆尾巴,发出一股奇诡的沙沙声。 过了好一会,一只小指甲盖大小,屁股泛红的小毒蛛荡着蛛丝落在了半月肩膀上。 看着肩上几不可见的小毒蛛,半月险些气笑了。 “大晚上的你要我跟着这小玩意跑,你也不怕把我带进坑里去。” 小金蛇撒娇的摆摆尾,表示大晚上的干活太累蛇了,让半月凑合着用就成。 “不许撒娇,给我换条大的来带路。” 说完,又在小金蛇尾巴上掐了一把。 委屈的朝半月晃晃小脑袋,小金蛇又摆了摆尾巴,尾巴尖继续发出那股奇诡的沙沙声。 如此又过了一阵,一条又粗又肥的五步蛇缓缓的出现爬到了半月面前。 第12章 热闹啊热闹 “这还差不多,”半月哼笑一声,抬腿踢了踢五步蛇,吩咐道,“快带路!” 五步蛇讨好的绕着半月滑行一圈,随后瞅准一个方向就开始向前爬行。 半月迈步跟上,时不时踢上一脚,催促肥肥短短的五步蛇爬快些。 许是山中毒物稀少的原因,半月费了好一些功夫才在寺中一处无人之地寻到了那黑衣人。 黑衣人举目四顾,抬手凑到嘴边,学着夜间出没的猫头鹰咕咕叫了两声,过了一会,四道同样一身黑的身影出现。 半月躲在一棵榕树上,忍不住在心中骂了一句蠢货,慈恩寺附近皆撒了药粉,连只山鸡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无端端的出现鸟叫。 并且此处不比自己方才烤鱼的地,这里是外寺,那些流民便安顿在此处,在这地方学鸟叫,不就如同自个敲着铜锣,告诉慈恩寺的秃驴我来干坏事了吗。 果不其然,还不等那几人有所行动,带着半月入寺的那个哑巴和尚便闻声悄无声息的赶了过来。 半月瞬间来了精神,今日所见那明释和尚功夫应该很是不错,现在倒是有机会瞧上一瞧了。 半月抱着树干把自己隐在榕树枝叶间,屏住呼吸兴致勃勃的朝树下看去。 那明释秃驴果然如半月所料那般功夫极高,一人对上五个蒙着面的黑衣人依旧绰绰有余,稳占上风。 只是或许是因为是出家人的原因,明释出手处处留情,只想困住那些个黑衣人,并不想取人性命。 倒是那几个黑衣人出手阴毒得很,什么招式毒辣便用什么招式,若不是明释功夫高深,只怕就不得好了。 半月抱着树干急得抓耳挠腮,主要是替那明释秃驴急的。 这和尚打架真是急死个人,要留人问话至于留下所有人吗? 换作是她,若有秃驴这身内力,她定先二话不说拍死四个,剩下那一个就让他尝尽天下毒物的妙处,如此下来,还有什么怕他不招的。 许是猜到半月所想,亦或是耽搁了太久的原因,明释出招忽然凌厉了起来,不过瞬息间就放倒了四个黑衣人,只剩下一个凭借一手好掌法在负隅顽抗。 这才对嘛,与人动手就是要干脆利落,方才那婆婆妈妈的像什么话。 半月满意了,屏住呼吸继续低头瞧热闹,这一瞧,倒是看得她眉头一皱。 方才看得不清,现在仔细打眼一瞧,那黑衣人掌风略过的山石草木之处,竟好似冒起了一股肉眼难见的白烟。 一瞬间,那黑衣人的掌法竟与半月深埋在心中的那套掌法,有了那么一丝丝的相似。 半月侧头伸长脖子想再看清一些,谁知就在这时,一直想从明释手底下逃脱的黑衣人忽的转身,对着半月藏身处送出了一掌。 半月大怒,这人估计就是在树林里和她兜圈子的那个。 这王八蛋其实一直知道自己会跟来,现在想要逃跑,猜到自己会躲在这院中唯一的榕树上看戏,就想用自己来当他跑路的垫脚石。 果不其然,那黑衣人一出掌,明释便一偏头,侧着脑袋往半月藏身的榕树上瞧来。 半月移开目光,屏息藏在枝叶阴影间,不敢继续直勾勾的瞅个不停了。 过了一阵,树下的打斗声止,半月耳边除了呼呼的寒风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抬手抠抠湿哒哒的树皮,半月开始无聊了。 她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没什么耐心,自己一个人待不住。 偷偷的朝树下瞥了一眼,借着寺中传出来那点星星点点的烛火,半月只能看见一身白麻僧衣的明释正仰着头看着树冠,宽摆大袖随风飘扬,黑夜中瞧起来莫名有些像话本子里,那种法力高深出手便能能斩妖除魔的得道高僧,而自己,就像做了坏事,躲着不敢现身的小妖精。 不过话又说回来,半月着实是有点想不通的,明释既然已经怀疑了,为何迟迟不肯上树来检查一番,要知道那五个飞贼已经被明释制服了,明释大可飞身上树来检查的。 不过不管如何,现在半月还是要感谢这明释迟迟不肯上树的,她有自知之明,自己不论是内力还是功夫,照明释来说还是差得远了,若是和明释动起手来,如果不能驱蛊来偷袭,那不出多久,自己就能下去和那几个黑衣人躺着作伴了。 缩了缩脖子,半月不敢再往下瞥了,怕引起明释的注意。 第13章 归来 明释抬头定定的看着黑黝黝的大榕树,以方才那人的反应来看,这树上应当是还藏有一不速之客,当然,也有可能是那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不过如今庙中事多,他不能不妨。 这时,觉悟提着灯笼,带着几个武僧从庙中跑了过来。 “师叔你可还好?可受伤了?” 明释摇摇头,接过觉悟手中的纸灯笼,抬起来继续朝榕树上瞧。 “又是死士,唉,这都第几拨了,”觉悟凑到明释身旁,“师叔,这树上是有什么不妥吗?” 明释又摇了摇头,将手里才接过来的灯笼送回觉悟手中,提气便想上树好好查看一番。 半月一惊,刚想招刚才跟着她一起藏身在树上的两条毒蛇出来拦住明释,不想她腕上一并装死的小金蛇护主心切,动作比她这个主人还要快上三分,明释身子才一动,它那条细长的尾巴便快速的摆了一摆。 几不可闻的沙沙声响起,藏在树枝阴影中的两条毒蛇受蛊虫所驱,当下便从树上落下,朝明释以及觉悟的面门弹射而去。 明释眉头微微一皱,不躲反迎着毒蛇上前一步,两只宽大的袖口迎风一甩一摆,半月只觉得眼前一花,等回过神时,那两条毒蛇已经被明释扣住七寸,牢牢捏在了手中。 明释看着手里捏着的毒蛇,忍不住脑袋一歪。 莫非这两条蛇便是藏在树中的‘不速之客’? 仅这两条? 还是说,寺中其他地方也被投了毒蛇? 觉悟傻兮兮的看着明释手中的毒蛇,过了好一会才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一样,提着灯笼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这,这寺中怎么会有毒蛇呢?” 明释看着转身将手中的两条毒蛇递给跟在两人身后的一名武僧,同时打了几个手势,命他速速去通知他人,将庙中四处好好检查一番。 这两条毒蛇出现的有些异常,像是被寺中所埋的药粉激起了性子,而寺中如今收留了不少流民,可不能叫这些毒物将无辜的百姓伤了去。 不等那名武僧走远,明释便带觉悟及剩下几名武僧一起扛起地上的黑衣人,朝院外走去,小小的禅院立马就安静了下来。 半月松了一口气,不敢继续逗留,运气飞离榕树,在庙中众多屋顶上几个起落,最后悄无声息的落在一处并不算偏僻的大殿外。 左右瞧瞧,确定没被人发现后,半月这才一拍裙摆,捏起小手帕,学着中原的闺中小姐那般慢慢吞吞,光明正大的朝自己住的那个禅院走去。 托自己那两条毒蛇的福,今夜本就热闹的慈恩寺越发热闹了,到处是举着火把打着灯笼的和尚。 等半月回到屋中,青奴等得心焦,手帕都快绞破了。 “你急个什么,”半月觉得好笑,“你主子我是出去看热闹,又不是出去与人打架,你慌什么呢!” 青奴扣好门,压低声音道:“我怎能不着急呢,方才有两个小和尚过来往院中各处撒了不少雄黄药粉,说是有人在寺中投了毒蛇等毒物,让我们莫要乱跑,走动间千万要小心。” 半月点点头,故意佯作乖巧道:“哦,你且去告诉他们,我定会小心的,万万不会主动去调戏那些小乖乖的。” “……” 青奴心焦:“月主你除了与人动手之外是不会主动驱蛇的,还是,还是说真是旁人投放的毒蛇?” “怎可能,就是我驱的蛇,不过那几个死士替我背了锅。” 半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随后便把方才的事情简单的同青奴说了说。 “那王八蛋真是好大的狗胆,竟敢这般算计于我,若不是担心蛊毒会坏事,不然我真想叫他尝尝万蚁噬心的滋味。” “所以月主你便这么走回来了?” “不走回来难不成滚着回来么?还是说去那些流民那里吃顿夜宵再回来睡觉?” 青奴压低声:“今日有人闯寺,本该早就入睡月主却在寺中乱走,那些和尚就没有怀疑月主吗?” 半月摇摇头,一脸无辜道:“青奴你想什么呢,我就算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也是一个小家碧玉,怎么可能同那些贼人挂钩。” “……” 半月噗嗤一笑,再不逗弄自己婢女了。 “放心吧,那群秃驴就没想过怀疑我,我回来的道上还遇到了那个哑巴秃驴,人家还把我送到院门口呢。” 明释是打着手势问她了,不过只是问她为何大半夜不在屋子里睡觉,偏要跑出来吹冷风。 半月解释说是因为自己深中奇毒失眠多梦,所以才会半夜出来到处闲逛,至始至终,明释都没有怀疑过她。 第14章 失眠 “那哑巴秃驴倒是心善,离开时还让我不必忧心,说明日一大早会再过来给我好好把把脉呢。” 青奴马上道:“这哪成呢,咱们好不容易混进慈恩寺内寺,可不能整日和那些秃驴混在一起。” 半月一笑:“放心,我给回了,让他晚些时候再过来,明日我还指望那只臭虫子折腾过后再好好睡个回笼觉呢,可不想一大早就费脑筋忽悠人。” 说话间,半月随着青奴走到屏风后,看到了冒着热气的浴桶。 半月立马就感动了。 “青奴,还是你疼我,知道我吹了冷风,还特地给我烧了热水。” “也不是我特意烧的,是刚才撒药粉的和尚送来的,”青奴叹了一口气,抬手伺候半月脱衣沐浴,“今日流民那处热水是不断的。” “那太好了,以后就有现成的热水了,不用你自己去烧了。” 沐浴后,坐在烧的热烘烘的炕床上,本该倒下就睡的半月却突然坐在床上失眠了。 青奴爬上床跪坐在半月身后,伸出双手搭在半月纤瘦的肩头,一下一下的替半月按摩着。 半月身子往后一倒,舒舒服服的靠在青奴柔软的胸口。 “别按肩膀了,替我按按脑袋吧,再过两个时辰那只破虫子又要开始折磨我了。” 青奴闻言听话的把手搭在半月太阳穴,嘴里有些担忧的道:“月主你可发现,近些日子你体内那只蛊虫比以往发作的更厉害了。” 半月闭着眼睛嗤笑一声:“老妖怪担心我不听话坏他好事,这是在警告我呢。” 青奴立马低骂了一声,手下按得越发轻柔。 半月顿时舒坦的轻哼了一声。 “不过幸运的是,近些日子都要待在慈恩寺,此处虽是没有大鱼大肉,没有鲍鱼龙虾,可至少清净,我也能少受点罪。” 青奴撇嘴:“哪里清净了,月主可是忘了,这和尚庙每日天不亮就要开始撞钟,那些和尚整日都要坐着念经,日后且有得月主你受呢。” “……” 如此痛苦,老天怎么不干脆降道雷劈死她算了,省得她日日被那只臭虫子欺负。 “是青奴无用,青奴武力低微,帮不了月主。”青奴语气低沉,满满的都是自责。 “你无需这般妄自菲薄,要知道你的易容术要说是天下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的,你替我熬制的人皮面具,可是连慈恩寺的这群秃驴都骗过了呢,再说这次要不是你与彩云寻到李碧柔,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混入这和尚庙呢。” 慈恩寺什么人都能进,可这内寺却不好入,更别提传说中藏着佛宝的禁地了。 青奴微微一笑,不再多言什么,毕竟自己几斤几两,能帮自己主子几分,她心中还是有数的。 “对了,”半月坐直身子,“我方才出去了那么久,老妖婆就没过来问上一问吗?” 青奴笑眯眯的看着:“怎可能没来问,我们一出门了,我自个回来到方才,前前后后来过三次了。” 半月问道:“那你是如何打发她走的。” 青奴闻言脸上笑意更浓:“我同她说月主你灌了冷风肚子不舒服,正蹲在茅房出恭呢,她如若要见你便自去茅房寻去。” 半月一挑眉:“她可是大长老,你就不怕她真去茅房寻我,到时再按教规治你个大不敬么?” “月主你不知道,那老妖婆一身的胰子味,也不知道上哪洗过澡,再加上今日她这般招惹你,她哪里会去茅房见你。” 半月顿时乐了:“你说的不错,要我真蹲在茅房里,只要是她胆敢前来寻我,我定会好好送她一份大礼,哈哈哈哈,旁的不说,某些方面这老妖婆还真是天底下最了解我的人啊。” 青奴也觉得好笑,只是她性子安静,做不出像半月这样毫无形象的在床上边笑边打滚。 抬手按住满床乱滚的半月,青奴强制性的替半月盖上被子,抬手挥灭油灯。 “快些睡吧,再不睡那蛊虫又要闹腾月主你了。” 半月笑声一顿,半响后默默把伸出被窝的脚缩回来,嘴里叹了一口气:“你说这蛊虫怎么就不能放过我呢,哪怕只一日,让我睡个好觉也好呀。” 青奴不言,她们体内也有蛊虫,只是半月心疼她们,从不让她们受那个罪。 转过身把自己缩进青奴怀里,半月一边酝酿睡意,一边低声嘟囔:“不过今夜还真是有些奇怪,青奴你说这慈恩寺里怎么会来死士呢,莫非也是冲佛宝来的?” “这一向都是月主你想的事情,奴婢哪里知道,”青奴抬手在半月后背处轻轻拍着,就像哄小儿入睡那般,“莫想那些了,快些睡吧,再不睡就连两个时辰的好觉都没有了。” 半月舒服的胡乱哼哼几下,闭上眼睛再不说话了。 第15章 娘亲的遗物 “月主,醒醒!!” “月主快别睡了。” “快起来吧,该想想今日要用什么理由打发明释法师了。” 半月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闭着眼睛开始扔枕头摔被子的发起床气。 十五日了,整整十五日了,从入寺第二日起,那明释便开始替半月把脉诊治,半月担心被他察觉到异常,便一直耍小手段阻止明释替她把脉,换成别的人,只怕是几日便没有那个耐心了,而偏偏那个明释不同于旁人,一副不给她半月好好把一次脉便不可罢休的模样。 这还不是让半月心烦的,最让半月心烦的是,这十几日她带着青奴将慈恩寺内寺外寺都翻遍了,可不提那传说中的佛宝了,连所谓的禁地也没有找到。 她也不是没有打过借解毒的机会,让明释带她进禁地,可觉悟说了,区区血蟾之毒,不用进禁地。 唉! 麻姑几日前便离开了慈恩寺,老妖怪来中原了,还亲手给她写了一封信。 倒也没说什么,只让她不可任性妄为,不管用任何方法,务必要把慈恩寺佛宝拿到手,否则就要将她娘亲的遗物毁了去。 她一直知道,她的娘亲是留了一些东西给她,娘亲去世的时候她太小了,那些东西便落到了老妖怪手里,这么多年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听老妖怪提起。 娘亲的东西…… 她的娘亲! 此生最爱她的娘亲。 半月抱着枕头直发愣,青奴有些担心,轻轻的推了推她。 半月回过神,当下更加气恼不已。 整整半个来月什么正事都没干就算了,如今竟是连懒觉都不让她睡安稳了。 这秃驴真是要她老命了。 越想越气,半月抢过青奴手中让她清醒的早茶狠狠的往地上一掷。 “烦死个人,待我们杀上慈恩寺时,我定要将这秃驴的皮剥了点天灯,送他上西天去见他的佛祖。” 青奴:“……” 发泄了一通后,半月身子一软又倒回床上耍赖:“青奴你去传话,就说我来癸水了不方便,让那个秃驴等一个月后,我癸水过了再来找我。” 青奴哪里能让半月重新钻进被窝呢,当下便把人撸起来,强制性替她更衣。 “且不说世间有哪个女子能来一个月癸水,就说我们知道的,世上有几个闺中小姐会日日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床啊,就算那些和尚再没见过女人,也会觉得奇怪的。” “我的主子啊,这次若坏了教主的好事,纵是有少主护着你,只怕教主也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你就听听奴婢的,可不敢再任性了。” 半月委屈的直撇嘴,如今为了她娘的遗物,她哪里还敢任性。 青奴手脚相当麻利,帮半月换好衣服后,又开始替半月梳妆,半月没睡饱,骂骂咧咧逼逼叨叨个不停。 “做中原的女子可太累了,每日要起那么早不说,逢人就要行礼,连笑都不能露出牙齿,我装不下去了,真的快装不下去了。”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竟要罚我来和尚庙里学做大家闺秀。” “说来说还不如让我装作是勾栏院里做皮肉生意的呢,那个我有经验,装扮起来也能痛快。” 青奴一个没憋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半月从铜镜里瞥了青奴一眼:“笑什么呢,我难道说错了不成?” “月主你刚入寺那两天倒是还有几分闺秀模样,不过这几日嘛……哎,也就是那些和尚只顾着安置那些流民,这才没顾得上奇怪吧。” “我怎么了,我觉得我学得挺像的,我都快习惯用帕子捂着嘴笑了。” 青奴:“……” 半月自己也觉得好笑,先不说她是不是这块料的,就说她自己打心底就不愿意替老妖怪寻佛宝,就冲这点,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学会做一个大家闺秀的。 第16章 李家兄弟 梳好发后,主仆二人相携出门,结果一出门就和院内石亭下晒太阳喝茶的李家二郎打了个对眼。 半月暗骂一声晦气,不过骂完之后也只能带着青奴上前与人见礼。 谁叫她现在是个知书达理的小姐呢,就算再讨厌这李二郎,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看人碍眼就随手抽个几鞭子,赏个几条毒蛇。 李二郎站起身,笑呵呵的对着半月回了个礼:“李小姐安好!” 半月虚伪的回以一笑,然后带着青奴转身,想以最快的速度甩开这日日守着她的李二郎。 见半月只打了个招呼就要走,李二郎忙抓起折扇追了上去。 “小姐可是要去找明释法师?” 半月点点头,加快了脚步。 李二郎一笑,“可不巧,阿兄今日去听慧远法师讲经,我们便一起呗,正好顺路。” 慧远是明释的恩师,一个眉毛都白了,老得连腰都直不起来的老和尚。 平时他与明释住在一个小院里,正好方便明释贴身伺候。 慧远年纪大了,轻易不出门,要听他讲经那就只能自己上门,可不就是李二郎嘴里的顺路吗。 半月想一脚踢开李二郎,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别整日跟在她屁股后面嗡嗡嗡的吵人,可惜身份不允许。 李二郎兴致极好,一路上都在不停的侃侃而谈,就连路边的野花都能指着说上半天,烦得半月偷偷冲青奴不停的翻白眼,心里直后悔,后悔当初怎么会同意让李家兄弟住进她这个小院呢。 说来这李家兄弟和她一样,也是来慈恩寺求医的。 兄弟俩还与半月有上那么一丝渊源,因为那只让慈恩寺的秃驴不辞辛苦的从半月老巢找来的血蟾,其实就是特意拿来给这李家大郎入药的。 至于李家兄弟到底是什么人,能使慈恩寺下那么多本钱来相帮之类的半月根本就不在乎,她刚开始甚至还隐隐有些感谢李家兄弟的,若不是李大郎中毒,她怎么能那么轻易的混入慈恩寺呢。 至于半月为何现在会这么厌恶这两兄弟呢,那就得怪这李二郎了。 这兄弟二人本来住在另外一处,只是后来慈恩寺收留的难民越来越多,明释就带着觉悟求到了半月跟前。 自然,半月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家,是不能单独和两兄弟住在一起的,所以李家兄弟搬过来的同时,慈恩寺也安排了好几个年纪大的女流民住了进来。 许是待在寺中实在寂寞,亦或许是在那些饿得面黄肌瘦流民的衬托下半月长得实在太过诱人,总之搬来和半月同住的第一天,这油嘴滑舌的李家二郎就缠上了半月。 可你要说这李二郎是个对半月一见钟情的深情郎君就算了,偏偏青奴私底下打听到这人在城中如意馆里还有个相好,在常青巷里也有个知心人…… 啧啧! 遍地都是他的知心人。 你就说此人讨厌不讨厌吧! 反正如今李二郎每日只要是有空闲,就会厚着脸皮黏在半月身边,从诗词歌赋说到星星月亮,烦得半月私底下挠掉了不知多少根头发。 其实半月私底下并不怎么讨厌李二郎这种喜好色之人,不说别人,她自己就挺喜好颜色的。 以前在苗地无事可做的时候她就喜欢骑着大象去县城里看长得俊俏的小郎君,如今就算来和尚庙里当卧底她也狗改不了吃屎,无事总喜欢和眉清目秀的小和尚搭话。 她只是恨这李二郎着实没眼力见,缠得她正事做不了的同时,连觉都不让她睡不踏实。 胡思乱想间,三人穿过供着佛祖泥像的佛殿,来到佛殿后面只供僧人居住的小院。 李二郎一敲折扇,抬起腿就想厚着脸皮跟着半月进明释念经的禅室里。 青奴转身,格外熟练的拦在李二郎面前,“李二公子留步,我家小姐要看病了,男子不宜跟着,你家大公子既然在隔壁屋听慧远法师讲经呢,二公子就转道吧。” 李二郎看着这门窗大开,四处都能随意看清的禅室,心中实在是一阵无语。 “既如此,那我便先离开了,晚些时候再来找小姐说话解闷。” 半月点头,敷衍道:“李公子慢走。” 第17章 白眼的滋味 待李二郎走远了,青奴直接忍不住低骂出声:“什么玩意,风那么大还摇扇,怎么就不热死他呢。” 半月深以为然的点头,打心里觉得青奴骂得不错,虽然这还没入冬,可天气绝对没热到能摇折扇的地步。 这李二郎果然会装模作样。 嗯,比她还会装! 那头的李二郎也有些郁闷,他确实不怀好意,可那主仆二人对他的态度也真是太差了些,刚才短短一段路,主仆二人都不知道当着他的面翻了几个大白眼了。 罢了罢了,今日就先歇歇,明日再去讨人嫌吧。 缓缓踱步走回屋里,李二郎才发现慧远根本就没有在讲经,而是与他兄长对坐着下棋,明觉与明释师兄弟则恭恭敬敬的跪坐在慧远身后。 低头瞥了一眼棋盘,白子溃不成军,黑子长驱直入,再走几步,白子便要输了。 李二郎静下心来,直等他阿兄输了之后这才上前恭敬的行礼。 “信之见过慧远大师,见过明觉师兄,见过明释师兄。” 明觉与明释并未起身,只是双手合十,对着李二郎行了个佛礼。 慧远则笑眯眯的看着李二郎,不对,是李信之,嘴里说道。 “几日不见,九王爷越发精神了。” “阿兄身子日益康健,小王自然跟着神清气爽。” “善哉,梁王殿下怜爱天下百姓,自有佛祖保佑,九王爷大可放心。” 李信之微微一笑:“那就多谢大师吉言了。” 李景晟放下茶杯,有些无奈的抬头道:“你不好好待在屋里读书,跑过来做什么?” “自然是有事找阿兄喽,”李信之对着李景晟微微一笑,随后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明释,“对了明释师兄,刚才我是与李家小姐一道过来的。” 明释一愣,随后对着李信之点点头,转头看向慧远。 慧远点头:“确实是到时辰替李家小姐把脉了,明觉你也去收拾收拾,好替梁王殿下拔毒,老衲,也该去给佛祖念经了。” 明觉颔首:“是!” 明释修的闭口禅,闻言只对李景晟兄弟点点头,和明觉一道把慧远扶了起来。 慧远起身,李景晟自然不能继续坐着,也跟着一道站了起来。 慧远年轻时腰间受过重伤,如今年岁大了那腰便直不起来了,站起身来还不到自己两个徒弟的胸口。 站着缓了缓腰痛,慧远才慢慢吞吞的朝外走去。 瞧着慧远那慢慢悠悠颤颤巍巍的步伐,李景晟一踢李信之的屁股,示意李信之上前送慧远离开。 李信之立马反应过来,刚想上前,谁知那慧远就像身后长了眼睛一般,头也不回的伸出手冲着兄弟二人摆了摆。 “九王爷止步,老衲徒儿自会照顾好老衲,你们兄弟二人只管自个说话就是。” 既如此…… “那大师慢走。” 等师徒三人一离开,李信之嘴角挂着的笑容就往下一落。 李景晟收回目光,转头:“瞧着阿弟这模样,今日是不想再去那小女子身边了?” 李信之叹了口气:“明觉师父不是说那女子是他们小师侄的故人么,这么多天她一直老老实实的,没有半点奇怪之处,许就是我们多想了呢。” 李景晟闻言一挑眉:“你当真是那么想的?” 李信之方才被半月主仆的白眼斜的浑身不舒服,现下十分不想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冷屁股,于是昧着良心点头:“那是自然。” 李景晟忍不住嗤笑一声,随后看着李信之直摇头:“想我阿娘天生一副七窍玲珑心肠,这是何等的聪慧,怎么就给我生出了一个如此蠢笨的弟弟来呢。” “说话就说话,好端端的骂人做什么,”李信之不乐意了,“真真是的,你我兄弟是一个肚皮里面滚出来的,我这做弟弟的蠢笨,那你这做哥哥的又能聪明到哪里呢。” “……” 李信之粗声粗气的道:“反正今日我是不想再见到姓李的那女子了,阿兄若是不放心,那就自个去盯着吧,也好叫你尝尝那主仆二人的眼刀子割在你身上是什么滋味。” 第18章 我不喜欢那女子 李景晟无言,抬手在李信之的脑袋呼了一下。 “我的傻弟弟,你也不想想,血蟾剧毒无比,那夜如此的混乱,寻常人躲着血蟾都还来不及,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弱女子为何非要往血蟾跟前凑呢。” 李信之一摆手:“这些我都懂,阿兄不必再说。” 李景晟无奈的叹了口气,抬腿踢了踢李信之:“既然懂得,那就别呆在这了,快去守着那女子。” “我不去,我不喜欢那女子。” “且放心,人家也不喜欢你的,快去!” “不去不去,今日你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去。” “你这泼皮,若不是其他暗卫不得进慈恩寺内院,我会用得着你?快起来,不许耍赖。” “我才不起,有种阿兄你打死我!” “起不起?” “就不起!” 兄弟二人打闹间,一只海东青由窗户飞了进来,扑棱着翅膀停在了搁着棋盘的小桌案上。 兄弟俩瞬间停止嬉闹,李景晟上前两步,把海东青爪子上挂着的竹签取了下来。 “怎么了阿兄,”李信之从地上爬起来,“何处来的消息?东宫吗?” 李景晟没说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李信之伸手夺过信,飞速看完后脸也跟着一黑。 “混账,堂堂一国储君,这何等的天潢贵胄,岂能与苗疆那些邪门歪道搅和在一起。” 李景晟把火气压了压:“还能为何,自然是为了他那副身子骨。” “他那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若能治好,那早就治好了,至于拖到现在,”李信之冷笑,“现在与那些妖魔鬼怪搅和在一起,怎的,是以为那些妖魔鬼怪手里有灵丹妙药,能让他百病全消,长生不老不成?” “不管有没有灵丹妙药,此事我们不可置之不理,阿弟你马上出去一趟,”李景晟抬手在桌案上轻轻敲了敲,“既然能搭上一国太子,那些苗疆来人定有不同寻常之前,你去查,给我查得清清楚楚。” 李信之双手抱拳:“是。” ………………………… 这边师徒三人,明觉忙着去替李景晟拔毒,陪着慧远走了一段路便先行离开了,留明释扶着慧远继续往小佛堂走去。 慧远腰伤严重走起路来快不了,只能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挪,速度也就比地上的蚂蚁快上一点点。 这种走路方式,要是陪在他身边是半月那种暴躁心急之人只怕早就不耐烦的各种发作了,可明释脸上却没有半点不耐,只有满脸的平静温润。 “地里的该收的庄稼都收完了吧?” 明释点点头,陪着师父小步小步的往前挪着。 徒弟说不了话,慧远这个做师父的像是要把自己徒弟那份说回来一样,自个一个人也絮絮叨叨个不停。 “哎呦,那再过不久便是冬至了。” “为师记得你幼时最是爱吃裹了红糖的浮圆子(元宵汤圆),每年这时候总是拐着弯的要着吃。” “怎么如今大了,反倒是一口甜的都不爱了呢!” “为师记得是在冬至那日把你抱回来的,那时你才刚出生不久,只比小猫儿大上那么一点点,”慧远抬手比了比,“等过了今年冬至,你就二十一了,你长得太快,为师好似只睡了一觉,你就长大了。” “你师伯总说你生在雪天,是个命苦的,可为师却不以为然,那时秋收刚过,冬日里不缺吃的,你比别人有福。” 慧远说着抬头对着明释微微一笑,“等过些日子就叫你师兄去城里换些糯米回来给你煮浮圆子吃,你幼时便是他煮给你吃的,现在也叫他煮,让他他多给你放些红糖,不准小气。” 明释哑然失笑,糯米何等的珍贵,现在天下那么多无家可归的流民,这浮圆子哪里是能随便吃的。 慧远慈爱拍拍明释,“你要多吃些甜的,现在就不吃糖了以后记不住甜味该怎么办。” 明释无奈,他师父这是将他当成了八九岁的小沙弥了。 明释挪出一只手比了个手势,告诉慧远自己知道了。 “如此甚好,”慧远满意的笑眯了眼,“今夜你来寻为师吧,为师也有好些日子没给你讲经了。” 明释点头,扶着慧远继续往前走。 第19章 再次把脉 走着走着,慧远就又想起了半月。 “对了徒儿,李施主入寺满一月了吧,她如今脉象如何了?” 提起李碧柔,明释便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脉象能如何? 他至今都没能好好替李施主把过一次脉,怎可能知道李施主脉象如何。 这一段时间,他只要一提出要替李施主把脉,就会有各式理由等着他,不是腹痛就是头疼,不是口渴就是肚饿。 总之,就是闹着不让他把脉。 瞧过那么多的病人,李施主简直就是其中最任性不听话的那个。 慧远察觉到明释的无奈,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明释摇摇头,脸上满是对李碧柔那种不把性命放在心里的无奈。 慧远抬头看了明释一眼,嘴里道:“阿弥陀佛,血蟾之毒最是阴毒,于女子大为不利,不管李施主究竟是何人,来寺中有何目的,你也不可再让她任性下去了,旁的可以装作不知,可她身上的血蟾之毒需得马上拔除。” 明释点头,时间是拖得太久了,今日是无论如何,他都要将那李施主的脉案理出来。 将慧远送进小佛堂,明释陪着师父给佛祖上了炷香,这才朝半月所在的禅室走去。 禅室内,青奴盘腿坐在竹席上,右手搭在桌案上撑着脑袋闭着眼睛,一下接一下的打着盹。 半月则直接侧卧青奴身边,枕着青奴大腿,懒洋洋闭着眼睛浅寐。 今日难得的出了太阳,暖洋洋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半洒在半月身上,舒爽得半月骨头快都软了三分。 而明释刚一入目,便是这幅美人秋日酣睡图。 脚步一顿,明释下意识就想转身离开,可还没转身又感觉不对,继续迈步朝半月走来,不过无意识间放轻了脚步,内心里并不想吵到这主仆二人的好觉。 青奴一直睁着半只眼,等明释一走到面前,她就跟着惊醒了起来。 “明释师父你来了。” 她一边看着明释,一边伸手去摸半月的脸,想着把自己主子摸醒的同时,也要顺手把自己主子脸上的口水擦掉,省得自己主子在高僧面前丢人现眼。 半月抬手拍开青奴的手,自己撑着坐起身,睡眼朦胧的抬头看向明释。 真是太看不起她了,才睡不了那么一小会,她怎么可能就流口水呢。 明释也不介意半月的失礼,对着半月微微一笑,绕过主仆二人,在桌案对面跪坐下来。 半月眨巴眨巴眼睛,身子没动弹一分,心里打算着等下要怎么见招拆招。 明释取出脉枕,对着半月投来暗示的一瞥。 虽然还是一言不发,可半月这次却莫名的从他的眼神看出了势在必行的决心。 半月没法再装傻,期期艾艾扭扭捏捏娇揉做作了好半天,才把自己的手搭到脉枕上,让明释替她把脉。 在此期间,明释一直都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麻木。 也是,在见识过了半月的各种撒泼打滚后,只像现在这样拖延时间简直不算什么了。 暗暗深吸一口气,明释把手搭在半月腕上,时隔半月,终于再次替半月把上了脉。 屋子里瞬间陷入了安静,半月微微撅着嘴,双眼直勾勾的,毫不掩饰的看着对面跪坐的明释。 说来她见过那么多人,这秃驴简直就是她见过最像‘面团’之人。 性子之绵软,好似一坨面团,可以任别人随意揉捏。 他那张如玉的面容永远都是一副平静如水的模样,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叫他生出任何波澜。 如此‘无趣’,可真叫人好奇凡人的喜怒哀乐出现在这张脸上,究竟是何等的模样。 看着明释永远平静祥和的脸,半月体内的那股作恶欲又控制不住的冒了出来。 她悄悄的想,也不知现在让她的小金咬她一口,这明释秃驴脸上会露出何种表情。 说来她的小金也算是天下一等一的毒虫了,比起血蟾也不遑多让。 这小金的蛇毒加上老妖怪毒药,两种毒混合在一起,是不是能让秃驴破功露出吃惊的表情。 当然,半月也就是想想而已,还是那句老话,她怕死,更怕疼。 比起让自己受罪来捉弄明释,她还是更喜欢找其他法子来刺激他。 第20章 如此猛女 这次的脉明释把了许久,久到半月把眼神从他脸上移开,靠在青奴身上打了两个盹。 “如何了?” 半月打了个哈欠,整个人浑身都懒洋洋的。 今日这天气真是好,不能回屋睡觉实在是可惜。 明释没回应,眼里有着淡淡的疑惑。 半月又打了个哈欠,眼里含着两泡泪的看着明释:“我问你话呢?” 明释看着半月,抬起手对着半月打了好一通手势。 由于太过复杂,半月直接拒绝看懂。 “大师我看不懂,这里有纸有笔,你想说什么就写出来给我看吧。” 明释点头,抬手研墨,把自己要说的话誉写下来,然后将纸张递到半月面前。 半月低头,看着纸张眨巴眨巴眼睛,心里刚刚压下去的那股作恶欲莫名又冒了出来。 明释手势打得复杂,可写起字来却极为简练,大致的意思就是半月的脉络有些异样,身上所中不太像血蟾之毒,因此,他想替半月施针。 半月抬头看向明释:“大师,你说施了针后,就算不用把脉,你也能对症下药?” 明释颔首,拿起笔又在纸张写下几行字。 半月瞄了一眼,这次明释写的更简练,只告诉半月若是真中了血蟾之毒,施针过后双臂内侧和气海穴会出现一块小红斑。 青奴看着半月眼珠子乱转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好奇,伸着脑袋往纸张瞥了一眼,只一眼,她便知道,今日这哑巴和尚又要被自家主子狠狠捉弄了。 果不其然,青奴这一念头刚一升起,半月就一捏小手帕,开始发作了。 “大,大师,这,这不好吧……” 明释还不知危险就要来临,只道以半月平日里娇弱样,这是怕疼呢,于是赶紧打手势解释,告诉半月施针并不痛,并且自己只在手腕以及掌心处施针。 半月照旧装看不懂,站起身,‘哒哒哒’的挪到明释身边贴着人坐下,嘴里小声道:“大师,柔儿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呢,这不好吧,女儿家的身子,岂能随意让人观看,还是说大师你会娶柔儿?” 明释先是被半月突然孟浪的动作吓了一跳,又被半月口里那句会娶柔儿再吓一跳。 一连两吓,他整个人着实是愣了一愣,好一会才脸色大变,猛的向旁边躲去。 终于见到明释变了脸,半月心里得意,已经彻底忘了自己的身份,追着人又贴了上去。 “大师,你躲什么,不是你说施了针后气海穴处会出现一块红斑么?” 明释一边往后躲一边狂打手势,好好一个修闭口禅的和尚,愣是被半月这孟浪行径吓得差点破了戒。 他想告诉半月有婢女的存在,他只会替她在手上施几针,奈何半月依旧对他的解释视而不见,并且继续故意误解。 “气海穴那等地方哪能随意示于人前,”半月一脸娇羞,“大师你这么说不是想娶柔儿,那又能是什么意思。” 明释满脸涨得通红,想伸手把半月推开,可又不敢触碰半月,于是只能把身子拼命往后仰去,这等的狼狈,哪里还有平日里那副高僧模样。 看着明释这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半月心里都快笑死了。 她一把抓住明释的手,红着脸看着明释道:“大师,柔儿是认真的,只要你娶了柔儿,柔儿就是你的人了,到时莫说是柔儿的气海穴了,柔儿全身上下,你想看何处,那自然都是可以的。” 明释摇头,后退! 简直对半月避如蛇蝎。 半月笑意盈盈,步步紧逼。 “大师你躲什么,”她说着朝窗外瞥了一眼,“说来今日这日头很是不错,不如,不如……” 半月眼神对着明释妖妖媚媚的一勾,在明释惊恐的眼神中猛的贴上前,撅起嘴在人家脸颊上用力的啄了一下。 “不如你我今日就把好事给办了吧。” 被人如此轻薄调戏,明释整个人瞬间都傻了。 半月心里都快笑疯了,她转头看向青奴:“青儿,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青奴正低着头憋笑,闻言马上抬头脆生生的回答道:“回小姐,今日红鸾星高挂,可个是宜娶宜嫁的好日子呢!” “大师你听,”半月瞬间一脸激动的看向明释,“红鸾星高挂,你就不要犹豫了,快起来随我去找你师傅,今日先还俗,再拜堂,等到了夜间,你我就可以直接洞房了。” 第21章 福兮祸兮 此话一出,明释再也待不住,身子的往旁边一滚,看都不敢多看半月一眼,从地上爬起来就着急忙慌的朝外跑去。 那落荒而逃模样,岂是一句狼狈就能形容的。 半月盘腿坐好,转头得意的朝青奴一瞥。 青奴笑嘻嘻的看着半月:“主子真是好样的,都火烧眉毛了还有闲情雅致调戏良家小和尚,瞧瞧把人家高僧吓得,连路都不会走了。” “谁叫他总是那么烦人,说不了话都那么烦人,若是说得了话,那还得了,”半月哼了一声,“就该这么治他,这次我还只是亲他一口,下次若再敢烦我,我就要扒他衣裳了。” 青奴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半月瞥着她,也没忍住跟着笑出了声。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和尚庙里的日子太过难熬,否则,她才没那个闲功夫调戏哑巴和尚呢。 比起半月主仆没心没肺的嘻嘻哈哈,明释此时却极为不好,匆匆忙忙逃了出去后,还没走上几步路,便遇到了自己师兄明觉和梁王李景晟。 明觉看着明释满头大汗的模样甚是惊讶。 “师弟,可是出了何事?” 李景晟也有些意外的一挑眉,‘唰’的一下把手里抓着的折扇打开了去。 明释摇摇头,双手合十的对着二人行了一礼,随后便闷头走了。 他走后不久,掌门方丈慧真便寻着消息赶了过来。 面对慧真的追问,明觉只能一头雾水的摇头,任他再怎么聪慧也决计想不到,在自己的和尚庙里,居然有女子敢调戏修行的和尚。 此事不仅明觉想不到,就连站一旁的李景晟也想不到那处去。 李景晟虽不是不懂女子滋味的和尚,可他家中妻妾哪个不是端庄贤惠的,就连供他取乐的歌姬舞姬也是小意温柔,乖巧懂事的很,哪里知道天底下会有半月那种敢对着男子强搂强亲,强买强卖的奇女子呢。 慧真没问出自己想知道的,只好一甩袖子,继续朝明释追去。 等他追到慧远的小禅院时,明释已经端端正正的跪在了慧远身前。 慧远正盘腿坐在银杏树下打坐,明释就安安静静的跪在自己师父面前。 慧真走上前,双手合十对着慧远念了一声佛号。 慧远缓缓睁开眼,也没有抬头看慧真,只定定的看着明释,眼里是说不出的慈爱。 “阿弥陀佛,此事为李施主之过,你何错之有。” 明释抬头看向慧远,依旧跪着不起。 慧远微微一笑:“既已知晓李施主所中何毒,便快些去替她解毒吧,早日解毒,也好早日送她离寺。” 明释垂下眸,依言缓缓起身,对着慧远慧真一行佛礼,随后转身掌刑院走去。 等明释一走远,慧真便再也憋不住了。 “师兄,那女子入寺时我便说了,那女子居心叵测,往日里行事轻浮便算了,如今竟然敢坏起寺内弟子修行,明释修行本就不易,她还……” 慧远一抬手,打断了自己师弟的絮叨。 “该说的,能说的老衲方才已经说了,现在休要多言。” “师兄你,不成,日后不许叫明释见那女子,她身上的毒,老衲替她解。” 慧远缓缓摇头。 慧真:“师兄你……” 慧远对着慧真抿唇一笑,随后抬头看向头顶的银杏树。 一阵微风拂过,银杏树簌簌作响,两片叶子随着微风缓缓落在慧远身上。 慧远将两片叶子捡起,问道:“小师弟,老衲有多久未见玄正道人了?” 慧真无奈:“师兄,你是老糊涂了不成,玄正道长十年前便羽化了。” 慧远一愣,随即淡淡道:“老衲今年133岁,若再不糊涂,那还得了。” 慧真摇头:“师兄,你好端端的找玄正道长做什么?” “也无甚大事,就是想叫他替我两个小徒儿再起上一卦,”慧远定定的瞧着手心里托着的两片银杏叶,“明觉便也罢了,那是个有福的,唯有明释,老衲总是放心不下。” 慧真皱眉:“师兄真是糊涂了不成,佛门弟子岂能看相算卦,求田问舍。” “133岁,自然是老糊涂了,”慧远悠悠一叹,把手里的银杏叶放到地上,“罢了,境由心生,命由己造,福兮祸兮,皆是缘法。” 第22章 出现了变故 做人不能太过得意,说的便是半月。 自从臭不要脸的把明释狠狠调戏了一通后,半月确实是过了好几天安生日子。 那几日明释秃驴许是被她吓到了,落荒而逃后,除了当日夜间带着觉悟小秃驴送来一瓶丸药,他便再也不曾出现到半月面前。 身边少了两只跟屁虫,半月在和尚庙的小日子滋润了不少。 不过,也只是仅仅潇洒了那么短短几天,在明释消失的第五天,半月就收到了来自老妖怪亲手写来的第二封信。 信上内容极其简单,只是明确的告诉半月慈恩寺佛宝就在慈恩寺禁地内,让半月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要混进禁地将佛宝盗出。 随着信一起送来的,还有两颗不知名的丹药和一幅很奇怪的画。 画是真的非常奇怪,虽是看着黑乎乎的,可凑近闻却闻不到一丝墨臭。 半月仔细看了许久,才发现这画更像是木炭勾勒出来的,可偏偏又不像木炭能随手抹晕。 伸手摸了摸画中扑蝴蝶的小女孩,虽然老妖怪什么都没说,可半月还是莫名的感觉得到,这幅画就是她娘亲画的,画中那胖嘟嘟的小女娃肯定就是她自己。 这是她娘亲画的画,画上的小女孩是她! 半月忍不住微笑,她虽记事记得早,可她娘亲离开的也早,所以其实她对自己娘亲的记忆少得可怜。 只大概的记得,她娘亲总喜欢抱着她絮絮叨叨的述说她那个宛如仙境的老家,还有那个让她念念不忘的丈夫,她有多么喜爱自己这个女儿。 旁的,就没了。 青奴看着信都快愁死了:“月主,慈恩寺我们都翻了几遍了,哪里有什么禁地,这可怎么办嘛。” “怎会没有,”半月将那幅画仔细收好,“若没有,老妖怪哪里会轻易的舍得来中原呢。” “那怎么办,左右我们是找不到的,”青奴一摊手,“不如奴婢去把觉悟绑了,用他来威胁其他和尚?” “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半月捻起一枚丹药凑到鼻下嗅了嗅,“入禁地的法子老妖怪这不是已经送到我面前了吗。” 丹药黑乎乎的,闻起来又苦又涩,还带着一股浓浓血腥味,也不知道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毒药。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两颗毒药的毒性绝对不会比前些日子她吞的那颗弱。 青奴不解:“可觉悟不是说,解毒并不用入慈恩寺禁地。” “那是因为所中之毒还不够深,”半月捻着丹药语气森然,“听闻慈恩寺禁地有一处洞穴,里头终年热气弥漫,若是身中奇毒亦是生了大病命不久矣之人入洞辽伤便能颇有奇效,还有人说只要进了那洞内,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的人,慈恩寺那些秃驴也能帮你把命从阎王殿里抢回来,不过秃驴们医术高超,甚少会带人入禁地。” 总之在半月看来,传成这样,反倒是不太可信了。 青奴想了想半月说的话,随后脸色微变,一下子就跪在了半月面前。 “月主,这药不能吃,那禁地被传的神乎其神,谁知是真是假,若是假的,岂不是白丢一条性命。” 半月想的却是其他:“青奴,你说奇不奇怪,老妖怪若真是受伤手中无人可用,叫我来中原替他办事也是应该,只是他怎会舍得让我这般以命相搏呢,他就不怕一个弄不好,我真将小命丢在中原,让他十余年的努力鸡飞蛋打么?” 还是说,老妖怪其实并未受伤,而是教内出了什么变故,有人能取代她这个圣女独一无二的位置。 半月眼中杀意顿现,如果真是这样,对于老妖怪来说,那她这个一向不听话的圣女确实是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所以那更不能吃了,”青奴一把抓住半月的手,“月主,咱们逃吧,中原那么大,定会有咱们主仆的容身之处的。” “你忘了我们体内的蛊虫了么,”半月悠悠一叹,颇有些无奈,“你说你这一着急便忘了脑瓜子的毛病几时能改上一改呀。” 如今她已经无路可退了,老妖怪算得真是极好,她若想活命,唯有服药搏一搏了。 青奴眼圈一红,伸手去抢半月手里的毒药:“我替月主服药,替月主去盗宝。” “傻瓜,”半月手腕一翻,避开了青奴的手,“你那身子骨,哪里能与我相提并论呢,放心,区区两颗毒药,还毒不死你主子我。” 她从小就是在毒药汤里面泡大的,更何况还有她的小金,这毒药确实毒不死她。 青奴眼中滚出泪珠:“教主心狠手辣,这药就算毒不死月主,只怕也会让月主狠狠的遭上一次大罪。” 半月欲言又止,只好抬手安抚的摸了摸青奴的脑袋。 青奴是她的第一个婢女,若是这天下只剩下一人可信,那人肯定就只会是青奴。 半月的安抚反而让青奴哭得更凶了,看着因为心疼自己哭得伤心欲绝的忠仆,半月无奈的叹了口气,小声道:“青奴,你可记得我曾说过,我的小金与其他金蛇蛊有些许不同。” 青奴一边打嗝一边点头道:“是说过。” 半月替青擦了擦眼泪,低声道:“也不知哪处出了错,我的小金如今除了能驱五毒外,还能替人拔毒。” 青奴眼睛一亮:“当真?” 半月点头,眼里有说不出的得意。 当初练小金时出了岔子,练到一半她便换了法子,把老妖怪练蛊的那一套也偷偷加在了小金身上。 后来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反正等练出来时小金就要比其他的金蛇蛊凶上不少,如今更是还能替人拔毒了。 所以有小金在,她绝对不会被老妖怪毒死毒残的。 青奴顿时喜出望外:“太好了太好了。” 半月一笑,道:“所以休要哭了,快将流出来的猫尿擦擦,本圣女有要事让你去做。” 青奴脸色一正:“何事?” 半月凑到青奴耳边低声道:“待我入了和尚庙禁地,你便回趟城内,让彩云避开人先回苗地……” 第23章 本性外露 次日夜间,通天的火光照亮了半个慈恩寺。 等明觉明释赶过来时大火已经扑得七七八八,半月所在的小院受到牵连,被烧塌了大半,李景晟正散披一件外袍坐在小院外,许是半夜被人吵醒缘故,所以脸色不大好看。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毛贼,打不过便在逃跑时放了一把火,”李景晟自己伸手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道,“里头那位李小姐好似被贼人所惊,她那婢女哭得,哭得……啧,真是宛若死了老娘一样,你们师兄弟快快瞧瞧去,别真是受伤了。” 话音刚落,明释便转过身,快步朝院内走了去,明觉忙抬腿跟了上去。 景色雅致充满禅意的小院此时已经被烧得一塌糊涂,半月所住的那间屋子更是被烧得门窗都黑了一半,她那婢女果然如李景晟说的那般,哭得很是惨不忍睹。 明释不再犹豫直接走进了屋里,入目所见便是已经躺在床上气若浮丝的半月。 青奴猛的扑到明释脚边跪下,淌着泪哀求道:“大师,我家小姐不好了,你快救救她。” 明释上前两步,只见半月身上带着些血迹,小脸惨白,往日里嫣红的嘴唇此时泛着淡淡的乌。 这瞧着不止是受了伤,居然还中了毒。 青奴抹着泪道:“就只是被剑抹了一下,小姐还说无事呢,哪想话才说出口便人事不知了。” “这是中毒了?”明觉站在明释身后轻声问道。 明释没回应,只捉起半月的手就往脉门处摸去。 “如何了。”明觉轻声问。 明释连摸了两下才摸到脉门,细细的把了一会后才缓缓摇头,伸出食中二指朝半月的颈侧探去。 半月的情况非常不好,本身所中剧毒还未清完,如今又再次中毒。 明觉取出金针递给明释,明释接过,在半月头上施了几针,随后扯过一床被子把人一包,打横抱起人就往外走。 李景晟正坐在院外饮茶,见到明释抱着人出来便有些意外的一挑眉。 “这是真受伤了?” 明释微微一颔首,脚步不停,抱着半死不活的半月快步继续往前。 青奴跌跌撞撞的跟在背后,追了几步后就被明觉拦了下来。 慈恩寺禁地,若不是迫不得已,外人总是不能跟着入内的。 ……………… 半月是热醒的,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处昏暗的洞穴内,身下好像是梆硬的石床,周身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刺鼻味道。 而明释,正弯着腰伸手取着她身上扎着的金针。 “秃,秃,秃驴?” 明释手一顿,对着半月一颔首。 半月一扁嘴,委屈的问道:“我是不是不行了?” 明释眼神平和,打着手势让半月不用担心,毒被抑制住了,接下来只要乖乖施针服药,便可将身上的毒解开。 半月松了一口气,眼圈一红,憋着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从眼里滚了出来。 看来老天还是非常疼爱她的,这次又搏赢了。 只是—— “好疼啊,”她带着哭腔的哼哼,“真的疼,秃驴我想吃桂花糕。” 她记得她娘亲还在时,她每次被强行拖走试药,送回来时娘亲都会喂她吃上一些甜滋滋的东西。 明释缓缓摇头,拒绝了半月想吃桂花糕的要求。 他刚刚喂半月喝过药汁,这时药效还未起效,李施主只能再等上一等,才能吃饭。 半月扁扁嘴,委屈巴巴的闭上了眼睛。 果然,这天底下就只有她娘亲心疼她。 再次睁开眼睛时,半月又被挪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身上穿的依旧是那身衣裳,不过石窟变成了木屋,石床也换成了木床。 正迷瞪间,明释端着一个木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的正是给半月准备的斋饭。 一碗清粥,两碟小菜,以及一小碗浸泡在红糖汁水里的浮圆子。 斋饭其实一如既往的简单,只是多了一小碗浮圆子而已。 也只是那么一小碗浮圆子而已,就让半月自己服毒后的郁闷心情瞬间心花怒放。 “不够,”她刮着碗底提要求,“我还要,你再给我弄一碗去。” 一个糯米团子才手指头大小,一碗也就六个,区区六小个,哪里够她填饱肚子。 明释缓缓摇头拒绝,糯米粉何其珍贵,更别提红糖了,哪里敢让她敞开了肚子吃。 半月不想体会人间疾苦,也懒得去想这小小一碗红糖圆子在灾荒年间究竟有多珍贵,只以为明释在故意装傻充愣,于是啪的一下就把装着小碗搁在了明释面前。 “别愣着,快去快去,这次不要用小碗装,拿个大碗,不不不,拿个大海碗,不不不,就用觉悟的那个大砵头来装。” 明释还是摇头,默默的把半月一口未动的清粥小菜推到半月面前,示意半月用它们来填饱肚子。 半月心头瞬间火起,瞪着明释不满的鼓起腮帮子,特别特别的想去杀两个人好泄泄愤。 明释眼神一如既往的温和,与半月默然对视半晌后,像是认输一般垂下眼眸,起身准备离开。 “站住,”半月猛的一拍桌子,“你给本……本小姐滚,走回来。” 明释停下,转身,相当耐心的打手势解释糯米粉珍贵,不能让半月敞开了吃。 “可是我饿,”半月又一拍桌子,“既然不能让我继续吃,那你刚才干嘛要给我。” 明释:“……” 半月气得胸口不停起伏,嚷嚷道:“我才不管什么糯米粉珍贵,什么红糖也只能紧着那些生了孩子的女流民,她们是生了孩子,可我还中毒了呢。” 明释还是沉默。 半月脾气来得莫名,居然怎么压都压不住。 她猛站起身一脚把脚边的矮敦子踢飞,怒道:“我便是这样,不管是红糖团子还是旁的,你要么就不要给我,既然给了我,那便全都是我的,谁要是敢来和我争夺,我定会叫他后悔来这世间走上一遭。” 明释无奈的喟叹一声,抬手让半月安生等着,他转身朝外头快步走了出去。 半月这才满意,大马金刀的重新坐下,气鼓鼓的瞪着桌面上那碗清粥好一会,才想起自己现在是李碧柔,并不是圆月教圣女半月。 而小家闺秀李碧柔是万万不会,也不可能像半月这么发火的。 第24章 甜汤 这次明释离开了许久,一直等到桌面上那碗清粥都冻得冰凉时,他才姗姗来迟。 半月正眼巴巴等着,可惜空等一场,明释并没有拿来她心心念念的红糖圆子,而是给她端来了一碗泛着红的汤水。 只短短的愣了一下,半月刚压下去没多久的火气瞬间又窜到脑顶,她抬手就想掀桌,不料明释动作更快,只伸手往桌面上虚虚的一压,那小小的桌子就纹丝不动的钉在了地上。 半月拧眉,试着掀了两下都没掀飞后,二话不说就又要去摔碗。 明释摇摇头,伸手捉住了半月两只从来没有安分过的小手。 “放手,”半月咬牙,“不放的话我就要找虫子来咬你了。” 明释单手抓住半月的两只手腕,空出一只手不停的打着手势。 “别瞎比划,我看不懂,”半月不满的撇嘴,“什么叫做凝神静气,我脾气不好是一向如此,关那些解药什么,你无事别冤枉那些无辜的解药。” 说来挺烦恼的,半月自己认识这秃驴也不过才半月有余,怎么这秃驴只随意比划两下,她就能轻易看懂是什么意思呢。 啧,真是恐怖,这和尚庙果真不是人待的。 明释脸上满是无奈,若早知李施主的本性如此急躁,他便不下那么重的药了,现下倒好,日后怕是有得闹腾了。 “放手,”半月用力一挣,可惜没挣开,“我咬你了,再不放手我真要咬你了。” 说到就要做到,半月话才一出口,就张开嘴凶狠的朝明释胳膊叼去。 明释手腕一翻,躲开了半月凶残的‘狗嘴’。 半月气恼,是真的想找毒虫来招呼明释了。 明释打手势让半月冷静,不要真让药物影响了心智。 半月气鼓鼓的,脾气想收都收不住,莫名就想活活咬死这不听话的死秃驴。 明释放开半月抬手解释,不过仍然和刚才一个意思,红糖圆子是真没有,不过半月可以喝他刚刚端来的那一碗汤水。 他把不大的小碗推到半月面前,示意半月趁热喝汤。 半月冷笑:“我不喝你又能怎样,还能将这些东西活活塞进我肚子里不成。” 明释无奈的摇摇头,端起小碗,亲手舀了一勺汤水喂到半月嘴边。 半月瞪着他,也不知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伸出舌头轻轻的舔了一下。 嗯,甜滋滋的,不是红糖那种发腻的甜,而是一种清爽的甜。 还怪好喝的。 半月火气瞬间就消失了,自己接过碗,乖乖的坐下喝汤。 明释抿嘴一笑,也跟着坐了下来。 “这是什么汤?用什么菜煮出来的?” 明释抬手,告诉半月这不是菜,是一种果子的汁水,那种果子只长在慈恩寺禁地,旁的地方是没有的。 半月莫名的满意。 “你师父教你煮的?” 明释点头,他幼时一直呆在禁地里,每日不止要修行练功,还要喝上不少药汁,他师父心疼他嘴苦,就总叫他师叔去摘这一种只长在悬崖峭壁上的红果子。 果子汁水味甘,捣碎熬煮便是一碗带着果味的甜汤。 明释幼时除了药汁外,喝得最多的便是这种果子甜汤。 “那我明天还有吗?”半月叼着木勺歪头看着明释,“你明天还会给我煮这种甜汤吧?” 明释颔首,糯米粉与红糖不易得,可这果子他却能轻易摘得,若是一碗甜汤能让李施主乖巧些,那莫说是一日一碗了,就是一日五碗,那也是可以的。 半月满意了,接着喝汤,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冷静下来后,半月一边吞着甜滋滋的汤水,一边琢磨起自己方才那阵来得莫名,去得也更莫名的脾气。 她脾气一向是不好的,可自打进了和尚庙,她就一直压着自己的性子,好几次气得想杀人,她都憋了回去。 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居然会为了区区一碗汤圆子把自己那副‘李碧柔’的伪装彻底撕开了去。 莫非真是因为服用了那些解毒之药的缘故? 啧,这可如何是好,如此能扰乱人心智的药水,也不知喝多了会不会变成疯子。 早知如此,她就偷偷把小金也带进来了。 唉,如今想这些也晚了,罢了罢了,老妖怪的毒药她都不知道吞了多少,秃驴这区区的几味药,应该不会让她变成小疯子的。 “我的婢女呢,”半月把勺子扔进空碗里,“我被人伺候惯了,秃驴你能把她送进来陪我么?” 明释摇头,十分干脆的拒绝了半月的要求。 慈恩寺禁地虽是比不得早些年了,可里面还有一些经书以及一些苦修的僧众,外人还是不能随意进入的。 半月撇嘴,倒也没有发作,她早已料到了,不过比起被人伺候的舒坦日子,她还是想试着争取一下。 “我若再发上一次火呢,把你这小桌子踢碎,把这屋子一把火点了,”半月一脸的认真,“这样你能把她送进来给我吗?” 明释还是摇头,莫说是发上一次火了,就是发上十次,他也不可能将人带进来给她。 半月肩膀一塌,整个人总算是彻底消停了。 “那我想沐浴,你会替我烧热水吧?” 身上黏黏糊糊的难受死了,她现在只想泡在暖乎乎的热水里舒坦舒坦。 明释点头,起身收拾好碗筷离开,不一会,便将冒着热气的热水送了进来。 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会后,半月老老实实躺到了床上,直到了夜深,她才从床上爬下来,悄无声息的溜了出去。 半月想得清楚,和尚庙里的日子本就清苦,禁地里面的日子只怕更是苦不堪言。 在外头时还能勉强过活,有青奴贴身伺候,再加上可随时进城采买,吃的上头除了刚入寺那两天,并没有受太多罪,如今青奴不在了,往后许还要在这里待上十余天,这日子,啧啧…… 她大鱼大肉享受惯了,可过不了这苦日子,所以,她要快些离开这里。 慈恩寺禁地好似是一处三面环山的大峡谷,半月一个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峡谷内打探了许久,直到天快亮时,才拉开窗户,攀着窗沿溜回了自己屋子里。 与此同时,自半月偷偷溜出去后便一直安生等着的明释也重新合上了眼睛。 第25章 体内的寒气 次日一早,明释便敲响了半月屋门,他要带半月去昨日疗伤的洞穴内继续拔毒。 半月一夜没睡好,跟在明释身后哈欠是一个接一个,忍都忍不住,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萎靡不堪。 明释回头,欲言又止的看着半月。 短短一段路,他就回了三次头。 “你说你又说不了话,对着我露出那么一副表情干嘛,”半月被瞅得浑身不对劲,总觉得明释其实已经知道她昨天晚上出去偷鸡摸狗了,“别那么看着我,我只是因为身中奇毒,昨夜伤心的睡不着觉而已。” 明释摇摇头,终于不再回头了。 半月耸耸肩,乖乖巧巧的跟着他迈进了那个传说中能解天下奇毒的洞穴。 “好热好热,还有怎么会那么臭?” 洞穴确实如传说一般炙热无比,只是除此之外,居然还有一股格外刺鼻的味道。 且越往里头走,那股味道就越是难闻。 半月以手掩鼻,脸色要多臭就有多臭。 这种味道她昨日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就已闻到了,不过那时身上痛得太厉害,她只当自己闻错了呢。 又往前走了一阵,便走到了尽头。 “就是这里么?”半月此时已经热得香汗淋漓,浑身直冒热气,“这里便是解尽天下奇毒奇洞?” 她四处转了转,小脸上全是藏不住的失望:“我瞧着也没什么稀奇的啊,就是一个臭烘烘的洞穴嘛。” 是真的没什么稀奇,连墙壁上镶嵌着的也只是普通的夜明珠。 明释摇头,面上有些许无奈,世人总喜欢将慈恩寺内的所有东西传得神乎其神,这洞府搭上药材对于一些病症确实能有奇效,可也仅仅是一些而已。 不过此洞府对于李施主来说却是极好的,李施主也不知究竟什么人,身上除了此次所中之毒便算了,身上还被人下了极为阴寒之物。 那阴寒之气非毒非药,自己前两次把脉竟也是毫无察觉,若非此次歪打正着的将人带来了这洞府,只怕用不了几年,李施主的身子就会破败下去了。 明释愣愣看着皱着小鼻子不停东嗅嗅西摸摸的半月,心里莫名觉得万幸,若真只在寺内解了毒就放人离开,只怕李施主当真是活不了两年。 半月察觉到明释诡异的目光,有些奇怪的看着明释歪了歪脑袋:“秃驴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看得人渗得慌。 明释摇了摇头,往旁边让了两步,露出身后的石床,示意半月坐到石床上去。 半月毫无防备,直接走过去一屁股坐下,随后又‘嗷’的一声,猛的窜了起来。 “烫烫烫烫烫,太烫了,”半月捂着屁股嗷嗷叫唤,“换个地,快换个地,这不是给人坐的。” 明释摇头,示意不能换,让半月乖乖坐好。 半月现在死也不肯重新坐下:“那你给我拿个垫子来,拿个垫子垫着总可以了吧?” 明释还是拒绝,并且直接伸手把半月强摁坐在石床上。 “嘶……你这臭秃驴找死是不是,”半月惨叫,“快放开我,不然我真要放虫子咬你了,快放手放手,嘶……嘶……我要被烫熟了,不行不行,我的屁股肯定已经熟了。” 明释嘴角忍不住一勾,一手按着半月肩膀,一手打着手势告诉半月只要他开始施针拔毒,就不会那么热了。 半月瞅着他:“当真?” 明释点头,告诉半月昨日她就已经在石床躺了大半日,这石床是烫不死人的。 “那你还愣着干嘛,”半月急得不行,自己把袖子往上一撸,两条嫩生生的藕臂就直接杵到了明释面前,“快快快,赶紧扎我扎我扎我!” 明释一愣,随后有些狼狈的侧开了脑袋。 半月那个气啊,合着被烫的不是你的屁股就不用着急对吧。 她气得不成,直接在明释小腿上狠狠地踢了两下。 “你愣着干嘛,快动手啊。” 明释板着脸伸手把半月的袖子扯下来,取出金针就开始替半月施针。 然后也不知是不是半月的错觉,不过只是区区几针,她就感觉身下的石床居然没那么热了。 伸手摸了摸石床,又抬手自己的脸颊。 半月有些疑惑,或许石床是没有变化的,是自己身上变凉了,才会显得石床不热了。 明释停手,退后几步。 半月有些疑惑:“就只用在头上施针?” 明释点头,示意自己要出去替半月煎药,让半月安生待在石床上,千万不许乱动。 半月扁扁嘴,摆摆手送明释离开,自己一个人乖乖的坐在石床上枯熬。 接下来时间,每隔半个时辰,明释便会给半月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而不知是不是半月的错觉,她总感觉每饮下一碗苦涩的药汁,身下的石床就会变得更凉一些。 就这么喝了四碗药,半月在石床上盘腿坐了两个多时辰,明释才进来收针,带她回屋休息。 “秃驴我想沐浴。” 半月现在嘴里全是苦味,身上黏黏糊糊的,别提多难受了。 明释点头,领着半月进屋,半月这才发现明释不仅早就备好了药浴和热水,还额外给她煮了一碗昨日喝的那种果子甜汤。 看着两个大大的浴桶和甜汤,半月本来因为喝了药而变得有些烦躁的心情瞬间被安抚了。 “秃驴,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秃驴。” 明释微微一笑,指着用来药浴的大浴桶对着半月比了几个手势,随后才又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由于顺毛被顺得极为舒服,半月难得乖巧,泡了药浴又洗了个澡后,这才清清爽爽的蹦跶到了明释跟前讨吃的。 “那甜汤真好喝,今天晚上还有吗?” 明释点头,对于半月提出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无理,他一向都是有求必应的。 “那你继续给你的佛祖念经吧,我回屋歇息去了。” 晚上还要做夜猫子,白日里她还是多休息为好。 半月转身要走,不过被明释拦了下来。 明释走到半月跟前,双手对着半月比划了几下。 半月一看,顿时露出一副见了鬼表情。 第26章 石中金莲 “你说什么,你要带我去你们禁地里四处走走?” 明释颔首。 半月不可置信:“你这秃驴是不是方才热疯了,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明释微微一笑,侧头示意半月跟上自己。 半月一脸惨不忍睹的跟了上去。 实在是太诡异了,这里可是慈恩寺禁地,明释一个慈恩寺里的秃驴,居然在明知自己心怀不轨的情况下,还要主动带着她去禁地四处走走。 不过有一说一,这禁地里面的景色还是着实不错的,比起苗地是另外一种美。 半月跟在明释身后不住的四处张望,远远瞧见远处山腰处那一眼眼石窟便眼睛一眯。 峡谷实在是大,她昨晚还没来得及往山上溜达呢。 “秃驴,你们这山上怎么那么多洞穴,是你们自己开采的吗?” 明释点头。 “里头都放着些什么?”半月又问,“该不会是经书和大金佛吧?” 明释停下脚步,一脸认真告诉半月石窟里头住着苦修的僧人,半月万万不可前去打扰那些僧人清修。 半月不信:“里头真的只是苦修的僧人?” 明释脸色一正,面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他抬手告诉半月,出家人从不打诳语。 半月从不曾见过明释这么色厉内荏的模样,当下被唬得一愣,下意识就冲明释点了点头。 明释又告诉半月,除了不能打扰僧人苦修外,禁地里她可随意走动。 半月又点点头,那小模样亦是明释从未见过的乖巧。 明释微微一笑,转过身继续带路。 半月抬腿跟上,可总感觉怪怪的,哪里都不对劲。 直到走了快小半个时辰后,她才猛的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她这是被明释拿住了。 堂堂圆月教圣女,居然被一个面团一样的哑巴秃驴给拿捏住了? 半月顿时又羞又恼,有心想狠狠地发作一次找回面子,可偏偏时间又过去了许久,这会想发作也寻不到由头。 于是她只好鼓着脸,气呼呼的跟在明释身后。 明释说是要带着半月四处走走,可并不是那样,他显然是有目的的带着半月往前走。 两人从两座山峰中间穿过,又走了一条弯弯曲曲,两边种满了银杏树的山间小道,最后,明释一眸湛蓝的湖水边停了下来。 半月站在湖边,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一眼望不到的湖泊。 微风拂来,湛蓝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 中原果真都遍地是高人,今日她总算是见识了。 慈恩寺确实名副其实,居然能将这么大的湖泊和峡谷藏在人后, 半月觉得,老妖怪此次只怕是真要啃到硬骨头了。 明释不知从何处拖来一叶扁舟,远远的对着半月示意的一招手。 半月眼睛一眯,随后轻轻一挑眉:“秃驴,你这是要学那些公子哥做派,邀我与你一起游湖泛舟吗?” 明释面容淡淡,只定定看着她,看那模样,半月也不知她有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 “你这秃驴真是狗胆包天,”半月缓缓走来,面上嘻嘻笑着,嘴里则继续胡说八道,“你师父师叔还在外头给佛祖念经呢,你就背他们带我来泛舟,若叫他们知道你如此行事,只怕是要哭死在你们佛殿那尊大金佛面前了。” 明释这些日子对于半月随口就能来混账话已经毫无感觉了,他只轻飘飘的落在小舟上,右手握拳的朝半月一伸。 半月也不扭捏,把手搭在明释小臂上往下一跃,轻轻巧巧的落在小舟上。 “小和尚你可得划稳当些,”被明释扶着一坐好,半月又开始管不住嘴了,“我可不会泅水,若不小心摔进水里,那你可就不想娶我也得娶了。” 明释像是对真对半月麻木了,他对于半月的调戏一丝反应都没有,只在半月对面坐好,拿起船桨,带着半月缓缓的朝湖中心划去。 接连调戏了两次都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半月撇撇嘴,也终于消停了,不再出口调戏小和尚,而是把手伸进水里,自顾自的玩起湖水来。 这湖水清澈透绿,若不是现在已经快入冬了,半月是真想跳进湖里好好玩上一会水。 “秃驴,我琢磨一路了,实在是猜不到你要带我去做什么,你便直说吧,你究竟要带我去何处?” 玩了一会后,半月便憋不住了,直接开口询问。 明释摇摇头,示意半月稍安勿躁。 半月无法,又不能扯开明释的嘴让他说话,于是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等着。 扁舟顺着微风缓缓上前,不一会,明释便带着半月来到一座小小的岛屿前。 岛屿是真的很小,大半个岛身被淹在湖中,岛上不见树木花草,只有无数块半埋河沙中的湖石,以及大大小小的水滩。 明释扶着半月上岛后,便径直往岛中央走去。 半月满脸疑惑的跟在明释身后,心里已经有些预感明释要带她去看什么了,不过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走了没多久,明释便停了下来。 半月在明释身后站定,也不开口催促。 明释微微侧头,随后往边上让了一让。 半月一头雾水的朝前瞧去,随后一愣。 眼前是一汪透蓝碧绿的小水滩,看起来与来时那些大大小小的水滩并没有任何区别,唯一有些特殊的是,这汪水滩边上的一块湖石缝里,长着一株金色的莲花。 金色的莲花? 半月心口砰砰跳个不停,她不敢相信的转头看向明释:“这是?” 明释颔首,相当干脆的抬手告诉半月,那是石中金莲,此莲花所长的金莲子,便是世人口中所说的慈恩寺佛宝。 半月马上定定看向金莲,可无论她怎么瞧,都只能看见莲叶,瞧不见莲花和莲蓬。 “没有莲子啊,”半月不信邪的揉揉眼睛,“秃驴你唬我是不是?” 明释摇了摇头,向半月解释道,这株金莲以前确实长着一颗莲子,不过莲子在二十年前就被人损坏了。 半月双眼瞪得溜圆,不可置信的怪叫道:“什么,被人弄坏了?” 那么稀罕的至宝,居然那么容易就被人弄坏了。 第27章 佛宝早就没了 半月直勾勾的瞪着明释,明释双眸澄澈,毫不躲闪的与半月对视,半月便懂了,出家人从不打诳语,明释是说真的。 对视良久,或许是半月的表情实在是太过痛心疾首,明释主动抬手比划着告诉半月,其实金莲子只是一味极其珍贵药材而已,并没有像外界所传那般神通,半月实在是不必太过介怀。 半月小脑袋瓜子转得飞快:“莲子是没了,可莲叶还在,都是一根茎上长的,喝得是同一湖水,就算是没有莲子珍贵,这莲叶也算是奇珍了吧。” 若是实在不行,她干脆就摘片莲叶去交给老妖怪算了。 明释一惊,生怕半月晚上又不睡觉跑来摘莲叶,忙向半月解释石中金莲唯有那一粒金莲子能入药,若没了莲子,剩下的整株莲花便只是一株颜色有异的莲花而已。 半月脑子马上又一转:“寻常莲花年年都能长莲蓬,这金莲说来也是莲花,应该也能重新长出一颗金莲子吧?” 话一出口,半月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此等天灵地宝,又不是地里随意播种的庄稼,若能摘一个便长一个,哪里还会被当成慈恩寺佛宝。 无奈的叹了口气,又看了金莲好一会,半月才伸手指指金莲,转头看向明释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的暗示。 明释马上摇头,非常明确的告诉半月,就是没了莲子,那金莲也不能让她摘着玩。 半月顿时又羞又恼:“谁要摘莲叶玩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只是想摸摸它而已。” 真是气死人了,这秃驴抬手随意比划两下自己马上能看猜到是什么意思,怎么到了自己这里,秃驴就看不懂自己的意思了呢。 她只是想摸摸金莲而已,这可是慈恩寺佛宝,寻常人只怕是一生都不能见上一次,如今近在眼前,她想摸摸又怎么了。 明释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冲半月点点头,示意半月上前触摸金莲。 半月狠狠瞪了他一眼,上前两步半蹲下身,伸出食指在金色的莲叶上轻轻的点了一下,后又张开手在莲叶上抚了抚。 嗯,果真像明释所说那般,除了颜色有异外,这金莲摸上去和普通的莲花并无任何区别。 半月索性盘腿坐了下来,双手托腮,定定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金莲。 这可如何是好,慈恩寺的佛宝居然在二十年前就没了,现在她该如何向老妖怪交待? 以老妖怪那阴险毒辣多疑善变的性子,是定定不会相信佛宝早就被人损坏这件事,他,只会怀疑是半月自己偷偷昧下了佛宝。 唉,虽说她确实偷偷打过佛宝主意,可那是因为她指望用佛宝弄死她脑袋里面的那只蛊虫 ,因为只要没了那只虫子,老妖怪就不能再控制她,从此以后天大地大,可任她四处逍遥。 而如今,佛宝没了,她无处可去,只能继续回圆月教做这狗屁圣女。 若是这便就算了,偏偏近来老妖怪对她的态度着实是怪得很,几次三番服毒以命相搏。 啧,她以后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了。 “秃驴,”半月轻轻开口,“你知道佛宝是什么人损坏的吗?” 她想知道,究竟是哪个‘同道中人’,能在高手如林的慈恩寺,弄坏这些大和尚的佛宝。 明释喟叹一声,在半月身边半蹲下,伸手在沙地上写下‘鬼君’二字。 “鬼君?” 什么鬼? 妖魔鬼怪不是只聚集在苗地南疆么,怎么中原也有鬼了。 明释解释鬼君不过是天下人对那人的称呼,那人其实是个剑客,不知怎么走火入了魔,神智不清的时候闯入慈恩寺禁地,与诸位僧人动手时将佛宝弄坏的。 半月一脸惊讶:“他真是自己一人闯入这个禁地?” 明释点头。 半月一脸崇拜加羡慕:“他可真一个英雄好汉,能做到这般,他的武功定是非常高强吧。” 若她也有这么一身武功,她就能活活拍死那老妖怪了。 明释失笑,无奈的摇摇头。 半月瞅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秃驴,那你今日为何要带我来这里?” 明释脸色淡然,打手势告诉半月她所中之毒不可太过操劳,日后需得平心静气,安心休养,万万不可动气。 这是猜到自己的目的了。 半月扁扁嘴,知道肯定是自己昨晚做夜猫子被明释知道了,旁的,她也懒得多想了。 “行了,”她站起身,拍拍屁股,“我累了,我们回吧。” 明释点点头,站起身带着半月离开。 回去的路上,半月格外的沉默,直到进屋之前才转过身,对着明释重新开口问话。 “秃驴,我身上的毒要多久才能解开?” 既然佛宝已经没了,她也不想一直留在这里吃苦了。 明释在心里默算了一下,随后双手比划几下,告诉半月快则需要两月,慢则需要三月。 半月双眼猛然睁开,不可置信的惊叫:“什么?要那么久?” 明释颔首,李施主身上的毒其实十余日便能除尽,可那股阴寒之气却是没那么快就能拔除。 半月快崩溃了,早知如此,她就偷偷把小金也带进来了,若有小金替她拔毒,不出五日她便活蹦乱跳,还不用喝那些又苦又涩,喝了总让她想发火的药汁。 可惜呐可惜,天下没有早知道。 明释微微一笑,抬手示意半月回屋休息。 半月不动,直勾勾的瞅着他一脸认真的问道:“秃驴,我说真的,我若去将那株金莲拔了,你解起毒来会不会快些?亦或将我的婢女送进来陪我?” 明释含笑着摇摇头,半月顿时歇气了,垂着肩膀回了屋。 世道艰难,她得好好打算一下她的后路了。 接下来的日子,半月是彻底安分了,每日除了入洞拔毒,便是听明释的吩咐静心休养。 除了隔上几日会因为馋肉而狠狠作上一回外,余下的日子她都过得格外平静。 就这么扒着手指头苦苦熬着,终于在入禁地的第79日,半月身上的余毒除尽,她终于可以离开慈恩寺禁地了。 听到这消息时半月简直就是喜极而泣,连她那些漂亮衣物都不要了,闷着头就直往外冲。 第28章 大吃一顿 半月要出来那日,青奴一大早便缠着觉悟,陪她一起守在了半月回寺的必经之路上。 两个人顶着冬日里刺骨的寒风,一直从清早等到天摸黑,才远远的瞧见半月和明释的身影。 “小姐,”一见到半月,青奴便忍不住,快步朝着人冲了过去,“小姐,我在这里。” 半月停下脚步,歪着脑袋看清青奴的瞬间险些又差点喜极而泣。 “小姐,”青奴冻得冰凉的双手抓住半月暖哄哄的小手用力搓了搓,“这些日子你过得可还好?” 半月一愣,随后眼神变得空洞而茫然。 “和尚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青……青儿,我想吃肉,我要吃肉。” 青奴眼圈一红,心疼得要死:“小姐真是受罪了。” 她锦衣玉食的主子这两个来月肯定过得苦不堪言,瞧瞧,这都饿得皮包骨…… 嗯? 青奴含着泪把半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这才发现自己主子神清气爽,全身上下根本找不到一丝受过罪的痕迹。 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忙伸手揉了揉眼睛,又重新打量半月。 果不其然,她没有看错,自己主子现在小脸红润,精神饱满,整个人好似还比之前圆润了几分。 青奴有些吃惊,她一直觉得自己主子虽然生得绝美,可实在太过纤弱,所以这些年在吃喝上她便伺候得格外精细,哪成想多年的山珍海味没让主子长上一块肉,倒是主子自己吃了两个月斋饭把自己吃胖了。 莫非以后隔上一些日子,便要给主子准备一些粗茶淡饭? 半月可不觉得自己长胖了,她只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惨到了极点。 “青儿,快去备马,我今夜就要回城,我要去醉仙楼,我要去吃席。” 青奴回过神,忙在半月手腕上捏了两下:“小姐,今日风大,夜间许会下雪,咱们还是等明日天亮了再回城吧。” 半月瞥了眼垂着眸立在一旁的明释,想了想,点点头道:“那好,我乏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两个来月未曾出过禁地,走在寺内,半月发现今日慈恩寺格外寂静。 原先那些将寺内挤得满满当当的流民也不知被挪到了何处,她们主仆从内院迁了出来,被安置在外院一个有些偏僻的小院里。 “姓李的讨厌鬼和他兄长一个月前就离开了,他们走后不久,那些流民也被陆陆续续送走了,如今寺内除了咱们主仆二人,就只剩下几个前来求医外客。” 青奴一边替半月解下斗篷,一边絮絮叨叨个不停。 半月没吱声,就双眼直勾勾眼巴巴的看着青奴。 青奴嘻嘻一笑,变戏法似的拎出几个大食盒。 “奴婢早上没等到月主,便让人从醉仙楼偷偷送了一桌酒席进来,还叫他们放在厨房里一直温着,月主快来尝尝。” 半月眼冒绿光,等不及青奴把饭菜端出来,自己就把手伸进食盒狠狠扯下了一只烧鸡腿。 一口咬下,半月的眼泪险些喷了出来。 这是肉,是肉啊! 青奴飞快的把菜饭摆好,一边替半月布菜一边劝道:“月主慢些,别噎着了。” 半月几口把鸡腿啃干净,拿起筷子一边扒饭一边含糊不清的要酒喝。 “没酒吗?我想喝酒。” “有,”青奴跑进内室,掀开炕床上的被子,把自己藏了快两个月的好酒抱了出来,“极品杜康,酒坊掌柜说最后只剩三坛,奴婢就全给他端了。” 她给半月斟了一杯,道:“那掌柜说此酒又名仙人醉,滋味天下第一,月主快品品。” 半月把嘴里的饭菜咽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嘴后,觉得实在是不过瘾,便将酒杯随手一扔,抱起酒坛猛灌了几口,这才舒坦的顺了一口气。 “爽,真是痛快,青奴你也喝。” 青奴酒量并不比半月差,接过酒坛猛喝一大口,也是痛快的叫了一声好。 半月一笑,重新抓起筷子:“吃饭,有什么等我吃饱再说。” 青奴点头,一屁股在半月身边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和半月一起用饭。 酒足饭饱后,半月抱着仅剩的小半坛仙人醉,一脸满足斜靠在软榻上。 “这才叫吃的,之前我还以为我要饿死在那破地方了。” 青奴跪坐在半月身边,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月主,慈恩寺禁地究竟是什么模样?” 半月打了个饱嗝,随意道:“无甚稀奇的,就是一个有花有草,有湖有鱼的大峡谷而已,说来景色还没咱们苗地好呢。” “啊?”青奴有些失望,“就这些?” “也不止,”半月懒洋洋的,“里头除了了明释外,还有一群整日躲在山洞里苦修的秃驴。” “苦修的秃驴?” “唔,也像明释那样过午不食,不过旁的,就要比明释过的苦多了,他们修行的石洞里连张石床都没有,因为怕走路踩死蚂蚁,他们平时除了练功外,是绝对不会踏出石洞一步,”说着说着,半月就忍不住撇了撇嘴,“可惜明释那臭秃驴总嫌我爱捣蛋,几乎是寸步不离的看着我,我也就是在他们和明释一起练功时远远的见过几次。” “那佛宝呢?”青奴压低声音,“月主你见到慈恩寺佛宝了吗?” 半月一脸随意的点点头:“算是见到了吧。” 青奴眼睛一亮:“那是什么稀奇的宝贝?” “稀奇?”半月想了想,回答道,“二十年前或许是稀奇的,如今,倒是没什么稀奇了。” “那到底是什么,”青奴快好奇死了,“你就别捉弄奴婢,直接说吧。” 半月一笑:“莫急,就是一颗由石中金莲长出来的金莲子而已。” 青奴:“金莲子?” 半月点点头。 青奴回头瞄了一眼紧闭的门窗,压低声问道:“那月主,你把佛宝拿到手了吗?” 半月摇摇头:“晚了,佛宝二十年前就没了,老妖怪此次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青奴一愣:“什么,二十年前就没了?” 半月点头,颇为可惜的叹了口气:“可不是,据说是二十年前被一个英雄好汉一剑劈成了两半,真是可惜,可惜呐。” 第29章 换钱买糖豆吃 青奴傻愣愣的看着半月:“那月主,咱们该如何向教主复命?” 半月抿了一口酒后毫不在意的回道:“能如何,自然是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喽。” 青奴没说话,过了好一会才脸色微微一变:“不行,不能这么去复命,教主是不会相信佛宝早就没了,他定会以为佛宝被月主你盗走了,不成,咱们得想个法子。” “谁说我要告诉他佛宝丢了,”半月翻了个白眼,“我若告诉他了,他还会傻兮兮的前来慈恩寺夺宝么。” 青奴一愣,随后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月主你这是想借刀杀人?” 半月美眸朝青奴一挑,嘻嘻笑道:“青奴你可知,禁地里那群苦修的大秃驴,个个武功高强,内力深厚,还有明释秃驴,他的武功竟比我原先想得还要高强,也不知他师傅给他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小小年纪,内力竟是比那些苦修几十年的大秃驴还要高深。” 说着说着,半月又开始嫉妒,嫉妒得小脸都控制不住的扭曲了起来。 青奴一脸喜色:“当真?” “老妖怪不给我活路,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半月狞笑一声,“只要将老妖怪骗进慈恩寺禁地,以他那种妖魔鬼怪,那群苦修的大秃驴就算不拍得他魂飞魄散一命呜呼,也定不会让他再为祸人间。” “此举是甚好,只是,”青奴激动得浑身发抖,可心里又有些担心,“只是月主,教主一直是命你带回佛宝,如今只带回佛宝消息,他只怕是不会亲自进寺夺宝?” “放心吧,我有几斤几两老妖怪清楚得很,”半月道,“他要是真指望我盗宝,就不会亲自来京了。” “如此,便好。” “此次搏上一把,若事成,从此以后,你我主仆几人便再无性命之忧了。” “月主一向吉人自有天相,此事定会如愿。” “说的也是,我这人旁的没有,运气一向倒是不错,”半月一笑,又问,“老妖怪现在何处?” “在郊外的一处庄子里,麻姑倒是来寺中与奴婢住了好些日子,”青奴看着半月有些犹豫,不过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月主,奴婢觉得,咱们教主好似与京中的什么贵人搭上了线。” 半月挑眉:“贵人?” 青奴点头。 半月疑惑:“中原的那些名门世家还有达官贵人,连他们自己的江湖草莽都看不上,怎会与老妖怪这样的苗疆异族勾搭在一起呢?” 她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可没见到人之前,还是不能肯定。 青奴:“奴婢也是从麻姑的只言片语中猜测的,许是奴婢想岔了呢。” 半月摇摇头,暂时把疑惑压了下去。 “彩云有何消息了?” “已与留在苗地的姐妹会合,教内由流七镇守,咱们摘星楼里的蝴蝶叛变了。” 半月心里一怒,随即又马上本能的把火气压了下去。 “罢了,让彩云藏好等我命令。” “是。” “去备水,我乏了。” “是。” 当夜,果然如青奴所说那般下起了大雨,等天亮明时,偌大的慈恩寺已经裹上了一层素白的银装。 半月趴在车窗上,不满的瞥着车外站着的觉悟。 “怎么就你一个小秃驴来送我,你师兄那个大秃驴呢?” “师叔他事忙,今日就只能让小僧送施主离开了。” “一大早的能忙什么,他不知道我今日就要离寺吗?” 刚刚她还特地去找这里的方丈道谢,还给秃驴们添了好多香油钱呢。 “师叔他,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那为何不来送送我,怎的,这是嫌我烦人了?” “师叔真是事忙,他让我把这个交给施主,”觉悟忙把手里抱着的小木盒递给半月,“施主还请仔细收好。” “明明就是烦了我,”半月翻了个白眼,接过木盒扔给青奴,也不管合适不合适,随手从青奴头上拔下一根玉簪塞给觉悟,“拿去给你师叔,就说是我的回礼,让他拿去换了钱买糖豆吃。” 觉悟拿着发簪整个人都傻了。 这天下怎会有女子敢在寺庙里给清修和尚送发簪的啊。 半月才懒得想那么多,她现在整颗心都扑在要离开慈恩寺这件事上,和觉悟随口说了几句话后,便连声催促着马夫,头也不回的走了。 觉悟捏着发簪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半月的马车跑得远了,他才猛的回过神,抓着发簪朝半月追去。 “李家阿姐,不可,不可啊,快将发簪拿回去。” 觉悟跑得飞快,可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更何况半月那辆车还驾了两匹马。 最终,觉悟还是缓缓的停了下来,眼睁睁的看着马车越跑越远,最后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觉悟快愁死了,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手里本来冰凉的玉簪简直已经快要烫穿了他的手心。 听李施主的话拿去给明释师叔? 不不不,他不敢,前两日掌门方丈特意来寻他,让他等李施主解毒出来便马上把人送走。 他虽然年幼,可该懂的还是能懂,掌门方丈定是觉得李施主已经影响师叔修行,才会急着把人送走,所以这种情况下他哪里还敢把发簪拿去给师叔。 可若是不给师叔,他装作不知道偷偷藏起来? 不不不,他更不敢,虽然知道师叔一向温和,就算知道他把发簪藏起来也不会对他说什么,可他还是下意识的觉得他不该那么做。 兀自纠结了好一会,觉悟把发簪塞进怀里,快步朝寺内跑去。 慧远的小佛堂里,明觉正站在廊下,定定的看着院子莹白的初雪。 觉悟小跑进来,一看见明觉就莫名的开始心虚。 “明觉师叔。” 明觉双手合十:“李施主今日离寺了?” 觉悟点点头。 明觉又问:“来寻师弟?” 觉悟:“嗯”。 明觉:“可是李施主有话要转告于师弟?” 觉悟摇头,心里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把发簪这事告知明觉,因为李施主确实没有什么话要带给明释师叔,她只是随手给了他一只发簪让他转交而已。 好在明觉不再多问,只抬腿迈步,缓缓的离开了小佛堂。 禅室内,明释正闭着眼睛静心打坐。 觉悟悄悄走上前,把半月给的玉簪轻轻放在明释跟前的小桌案上。 “师叔,药丸我已经交给李施主了,这是,这是她给你的回礼,她让你拿去换钱买糖豆吃。” 明释依旧闭着眼睛静心打坐,好似根本不曾听见觉悟说的话。 觉悟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随后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第30章 老妖怪 京郊官道,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半月正裹着一件白色的狐毛斗篷缩在青奴怀里昏昏欲睡。 离开慈恩寺没多久,天空又下起了鹅毛大雪,官道变得极为湿滑,好在被拔了舌头的马夫驾了十来年马车,饶是这等风雪天气,也依旧能将马车驾得稳稳当当,也是因此,车内的主仆二人睡得也是越来越迷糊。 也不知迷糊了多久,一直稳稳当当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半月猛的睁开眼睛,对上了青奴同样睡眼朦胧的眼睛。 青奴伸手揉揉眼睛,刚想开口问话,就被半月拦了下来。 半月看着车门,果然,呼呼风声中,响起了一道激动的声音。 “半月,心肝儿,我来接你了。” 眼中升起浓浓的厌恶,半月与青奴对视一眼,随后眼睛一闭,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将将开始装睡,外头的人便再也等不及,猛的推开了车门,刺骨的寒风瞬间灌满了方才还算暖和的马车。 “半月?半月?” 青奴马上道:“少主,月主睡着了。” 来人一身寒气的挤进车内,伸手把半月从青奴怀里夺过来紧紧抱着,在半月脸上一边亲一边亲昵的不住叫唤。 “亲亲,我的心肝儿,可想死我了。” 青奴生怕半月怒极放蛇咬人,毕竟这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事,于是忙开口道:“少主,月主此番是真受累了,还是让她好生休息吧。” “受累?”来人看了看半月粉扑扑的小脸,随后昧着良心真睁眼说瞎话,“确实是受累了,看我的心肝这小脸都瘦得不成人样了,那和尚庙果真不是人待的地。” 青奴:“……” 来人又在半月脸上亲了亲,随后转头,对着青奴怒斥道:“你这贱婢还坐在这里做什么,快滚下去。” 青奴心里暗骂,可面上却一丝不露,连斗篷都不敢多拿,只穿着一身夹棉的单衣,哆哆嗦嗦的从马车内钻了出去。 身边的青奴一走,来人就更加肆无忌惮,一边在半月脸上胡乱亲着,一边把冷得好似冰块的手伸进了半月衣领里。 半月被冻得一激灵,猛的睁开眼睛,一脸恼怒的抬手就在来人脸上狠狠的抽了两巴掌。 庄子澜也不生气,捉住半月嫩生生的小手,嘻嘻笑着的在半月手心亲了亲。 “心肝儿轻些打,轻些打,打疼你的手我该心疼了。” 半月又是厌烦又是恼恨,抬起脚又是狠狠的一脚。 庄成澜痛得闷哼一声,可就算是这样,他仍旧是死死的抱着半月不放,颇有些郁闷道。 “乖乖,几月不见你这脾气怎么又见长了?” 半月懒得理他,眼一闭,继续装死。 庄子澜低头在半月粉白的脸颊上亲了两口,因为担心半月发火,所以再不敢随意动手动脚,只抱着人靠坐在车内。 就这么捱了许久,马车总算是冒着风雪停在了一处庄子外。 庄子澜刚抱着半月一从马车内下来,从昨天夜里便缩在门沿下等着的孔雀便冲了过来,狠狠的扑进了半月的怀里。 “月主,你回来了?” 半月一直冷着的眼里瞬间染上笑意,她抬手在孔雀冻得冰凉的小脸上摸了一把,有些心疼的道:“风大雪大,你这小傻瓜怎么会守在这里?” 孔雀扁着嘴,带着哭腔的开口:“我想月主了,月主你不想孔雀吗?” 半月嘴角一翘,刚想开口说话,紧紧搂着她的孔雀就被庄子澜一脚踹飞了出去。 “一个贱婢,你也配。” 半月瞬间大怒,抬手又狠抽了庄子澜一巴掌。 “肥了你的狗胆,敢踢我的婢女。” 庄子澜一脸委屈:“踢她又如何,半月你今日都不曾对着我笑过呢。” 半月瞪了他一眼,抬腿当先进了庄子里。 庄子澜揉揉脸,忙腆着笑脸跟了上去。 直到二人都看不见了,一直站在一旁才小跑着过去,把孔雀从地上扶了起来。 “你说你作什么怪呢,”青奴一脸心疼的拍着她身上的雪沫子,“前几日我是怎么教你的,少主来中原了,你不可再黏着月主,你怎么就是听不懂人话呢。” 孔雀毫不在意的抹掉嘴角的血迹,二话不说就朝半月追去。 青奴咬牙,心里又气又无奈,可再怎么恼怒,也只能先去追孔雀,省得她不懂事闯祸。 此时半月正站在一处暖烘烘的偏堂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上首一个盘腿坐着,满脸奇怪刺青的老人。 就是这个老妖怪,庄子澜的的老子庄成风,每次见到他,半月都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一个脸生的婢子上前,伸手替半月把身上的斗篷解了下来。 半月也不行礼,径直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接过婢女刚刚煮好的茶汤,自顾自的饮热茶暖身子。 站在庄成风身后的麻姑狠狠的瞪了半月一眼,低头的在庄成风耳边轻声提醒道:“教主,圣女归来了。” 庄成风睁开眼睛看向半月,缓缓道:“回来了?” 半月又饮了一口热茶,这才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声‘嗯’。 庄成风眼睛一眯:“如何,叫你带回来的东西可到手了?” 半月沉默,正要开口说话,庄子澜就裹着寒风冲了进来。 说话被打断,庄成风面无表情的看向自己风风火火的儿子。 庄子澜单膝跪下,匆匆行了一礼后就站起来,紧紧贴着半月坐了下来。 庄成风把视线重新移向半月,催促道:“说话。” 半月将手里抓着的茶杯递给庄子澜,懒洋洋的开口:“教主真是看得起我,慈恩寺高手如林,里头大秃驴的内力一个比一个高深,凭我这三脚猫功夫,怎可能摸到慈恩寺佛宝。” 庄成风也不生气:“如此说来,你在寺中几月,连佛宝的影子都不曾见过。” “谁说的,我是没有摸过佛宝,可我还是见过佛宝的,”半月嘴角一勾,“慈恩寺禁地里的湖心小岛上长着一株石中金莲,此株莲花所长出的金莲子,就是慈恩寺至宝。” 庄成风直勾勾的看着半月:“当真?” 半月双眼不躲不闪的与之对视:“自然是真的,不信你可叫麻姑再去打探一番。” 第31章 博弈 庄成风眼睛忽然一眯,半月只觉颅内猛然刺痛,今日明明已经发作过一次的蛊虫又剧烈的发作起来。 半月支撑了短短一瞬,便再也支撑不住,发出一声非人的凄厉嚎叫,整个人软倒在了庄子澜身上。 与此同时,一直乖乖趴在半月身上的小金也一口咬在半月身上,竭力让半月的神智保持着一丝清醒。 庄子澜抱着半月急道:“爹,你做什么,快停下,半月最怕疼了。” 庄成风冷冷的瞥了一眼自己儿子,看着半月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低声道:“半月,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半月小脸惨白的抱着脑袋,痛得浑身大汗不停的直打哆嗦,根本说不了话。 麻姑看着半月得意的勾了勾嘴角,随后低喝道:“圣女,快回话。” 半月抬起头双眼涣散的看着庄成风,整个人看上去已经神智不清。 “湖心小岛,石头缝里的金莲,佛宝就是金莲子,禁地里还有一群苦修的和尚。” 庄成风冷哼一声,默念两句咒语让半月脑袋里的蛊虫发作的又厉害了些,才道:“为何刚才不说禁地里面还有一群苦修的和尚守着佛宝,莫不是打算借刀杀人,想让那群秃驴杀死你主子。” 半月顿时惨叫不已,双手在自己头顶不住的抓挠着,挠得自己十个指甲缝里面尽是自己的血肉,若不是有庄子澜拦着,只怕能活活的把自己的头皮给掀开来。 “我没有,只是说与不说都无关紧要,教主饶命,饶命。” “哦?为何说与不说都无关紧要?” “因为他们的武功还不及慧远的徒弟,慧远徒弟的武功如何,麻姑只怕比我还清楚,你可问她去。” 庄成风转头看向麻姑。 麻姑瞪了半月一眼,回道:“回教主,属下不敢隐瞒,慧远的两个弟子天资皆是不错,若只论武功,大弟子只怕是要比教主高强,小弟子明释早随圣女入了禁地,属下不甚了解,不过他比自己师兄小了十余岁,刚刚二十出头,属下想,他就是天资再高,论武功只怕也越不过自己师兄。” 庄成风点头,又看向半月,念咒让半月脑袋里的蛊虫缓了些,低声问道:“可知如何进入那慈恩寺禁地?” “有奇门阵法拦着,我只知大概的位置。” “在慈恩寺何处?” 半月张嘴吐出一个位置。 庄成风眼睛微眯,定定的看着半月。 半月满脸泪水,眼神恍惚恍惚的和他对视,整个人还是那副神智不清的模样。 默然片刻,庄成风挥手让半月脑袋里的蛊虫彻底安静下来:“很好,圣女此次做得不错,本座会记你一功。” 半月深吸一口气,软软的摊在庄子澜身上,闭着眼睛低喘不已。 总算是成功的骗过去了。 半月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道了一声好,她早就知道有脑袋里的这只虫子在,她在老妖怪面前是永远说不了谎话,只能说真话。 不过,有时候真话比假话更能骗人。 她方才说得可句句都是真话,只是没把真话说完而已。 金莲子确实是佛宝,不过就是早就被人劈成了两半,那群苦修的和尚武功确实比不过慧远的徒弟,不过不是大弟子明觉,而是小徒弟明释。 老妖怪会想歪,全是他蠢钝如猪。 麻姑看着半月这副死样子忍不住冷笑一声,出口讽刺道:“圣女往日趾高气扬目中无人,这次怎会如此无用,在慈恩寺禁地待了那么久,竟然还不知该如何进入禁地。” “我只是小小一介蛊师而已,哪里懂什么奇门阵法,”半月睁开眼睛,眼神清明,又恢复了那副暴躁的骄纵模样,“你若能耐那你就上啊,方才我不是已经把禁地的大致方位说了么,你快拎上你那把破剑去把阵法破了,替教主把佛宝夺回来。” “你……” 半月厌恶无比的瞪了麻姑一眼,满脸不耐的对庄成风道:“教主可还有何事?若无事,我便要回去歇息了。” 庄成风没急着让半月离开,而是缓缓起身,走到半月面前,一把掐住了半月小巧精致的下巴。 “你当真会如此老实?” 半月眼里闪过一丝惧怕,口气硬邦邦的回道:“句句属实,教主若是不信,大可再逼问属下一次。” “本座料你也不敢耍何手段,不过,”庄成风嘴角一勾,眼里没有半丝笑意,“慈恩寺里高手如林,你这不安分的小妖精,就不曾想过勾搭一个秃驴,给自己留条后路么?” 半月冷哼,忍着痛冲他翻了个白眼:“我倒是想勾搭,可惜李碧柔那张脸实在太过中庸,我勾搭不了。” 方才一直不敢说话的庄子澜也道:“爹,快放开半月,该说的半月已经说了。” 庄成风不放,手上暗暗发力,他盯着半月粉白的小脸道:“那和尚庙里日日吃得是清粥白菜,你是大鱼大肉吃惯了的,怎么吃了几个月斋饭,本座反而觉得你的气色比以前更好了呢。” “痛啊,”半月感觉自己的下巴都快被捏碎了,忍不住伸手去捉庄成风的手,“快放手,老不休的你真弄疼我了。” 庄成风放开半月,手腕一翻捉住半月纤细的手腕,一条浑身漆黑的多足蜈蚣瞬间从他的袖口爬出,狠狠的咬在半月细嫩的腕肉上。 半月痛哼一声,瓷白的手腕肉眼可见的青黑了一片。 “爹,”庄子澜惊呼一声,忙从怀里掏出解药喂给半月,“我都说了半月最是怕疼,爹你今日不要再对她动手。” 庄成风瞟了庄子澜一眼,微微张开嘴,他那条大蜈蚣立即衣嗅往上爬,飞快的钻入他乌黑的嘴里。 他砸吧砸吧两下,随后看着半月阴阳怪气的闷笑了两声。 “怪不得气色上佳,慈恩寺的和尚果真是慈悲为怀,除了替你解毒外,竟还把你这破败身子给调养好了。” 半月一愣,心里又惊又疑,还有些不知所措。 老妖怪这话是何意? 什么叫做破败身子? 她的身子一向挺好的啊,有小金在,她几乎已是百毒不侵了,身子怎么会破败? 第32章 石精 庄成风一挥手,总算是肯放人离开了。 “罢了,既已无事,便退下吧。” 庄子澜一听,忙把浑身无力的半月打横抱起就要离开,不成想,这时他老子又悠悠开口说话了。 “澜儿,明日为父要带圣女出门,你今日不可去打搅圣女歇息。” 庄子澜不可置信的道:“爹,半月才回来,我都快四个月没见她了。” 庄成风眼睛微眯,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庄子澜听出威胁,咬咬牙,不情不愿的道:“我知道了。” 庄成风满意颔首,示意庄子澜带人离开。 厅堂外,青奴带着两个小婢女跪在廊下候着,孔雀不见踪影, 也不知被她藏去了何处。 庄子澜脚步不停,抱着人大步向前。 青奴忙从地上爬起来,跺了跺已经发麻的两条腿,带着婢女快步追了上去。 回到屋里,半月才堪堪能站稳,便再也忍不住,冲着庄子澜开始发作起来。 “你说,”她手指头直直冲着庄子澜的天灵盖,“你爹那个老毒物方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又对我做了什么?” 庄子澜忙道:“别发火别发火,半月你刚服了药,若是气急了,又该疼吐血了。” 半月反手一巴掌抽在他脸上,怒喝:“快回答,你爹干了什么?” 庄子澜不住的摇头:“我不知,半月你不要生我的气。” 半月满脸怒火,心里却惊疑不定,不住的想着究竟是谁害了她。 她有很多很多婢女,可真正能近她的身,让她毫不防备的只有三人。 青奴资质平平,可跟她最久,也最是贴心,是她现在最信任之人。 孔雀天生怪力,可痴傻憨笨,脑袋里除了自己这个主子外,就只剩好吃好喝的。 最后是彩云。 彩云天赋上佳,武功高强,心思也是三个婢女当中最缜密的,平日里半月有什么吩咐也大多都是交给彩云去处理的。 难不成是彩云? 不不不,彩云入教的时候已经十一岁,比青奴的年纪还要大上不少,她一家老小几十口,都曾被麻姑当着她的面抹了脖子,她的性命还是那时仅有7岁的自己救下来的。 隔着如此血仇,彩云怎么可能会背叛自己。 那除了青奴三人,还有谁有机会对自己下手? 她有小金,疑心病也甚重,寻常人是真没有机会对她下手。 半月深吸一口气,静下心来仔细回想自己这段时间接触过什么可疑之人。 良久,半月睁开眼睛,目光极为不善的看向庄子澜。 庄子澜眼中闪过一丝心虚,忙道:“半月,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半月一把揪住庄子澜衣领,咬牙着问道:“说,你爹那个老毒物让你对我做了什么?” 庄子澜眼中心虚更甚:“半月,我没有,我哪里舍得。” “放屁,”半月一脚把人踹飞出去,“在苗疆你哪日不缠在我身边,除了你还能有谁?” 她刚才是气急了,后来静心一想,虽然她恨不得把庄子澜剁成肉酱,可因为老妖怪的缘故,她除了能对庄子澜打骂几下外,旁的是做不了什么的。 而庄子澜日日黏乎在她身边,想对她下手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庄子澜从地上爬起来,急切道:“半月,你相信我,我把你看得比我的性命还重要,我怎会伤害你呢。” 半月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你若再不说实话,日后我便再也不理你了。” 此话一出,正中庄子澜死穴,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就认输了。 “我说我说,半月你别不理我。” 半月问:“说,你爹又对我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奇毒?” 庄子澜看着半月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不是毒药,是,是一块石精?” 半月皱眉:“石精?” 庄子澜点头:“我爹命人从深湖之中打捞上来的,那石精有些阴寒,男子触碰倒是无碍,女子若是接近触碰,便不大好。” 不大好? 能有多不好? 半月就是再无知,也知道女子天生体寒,最怕碰到阴寒之物。 就是对她下毒也好啊,怎么偏偏要拿阴寒之物来害她。 她是药人,比起寻常女子,更怕阴寒之物啊。 “你把东西藏在哪里了?”半月紧张的望向青奴,“屋子里?还是我那些婢女身上?” 青奴马上摇头,半月的衣物都是她拾掇的,她真的没有见过什么石精。 “不必如此麻烦,”庄子澜轻声道,“平时不用总放在你身边,只需等你夜间睡熟,把石精放到你小腹边上即可。” 半月:“……” 庄子澜上前两步,看着半月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半月你莫怕,那玩意死不了人,我怕你受不住,也没有日日拿石精对着你,我心疼你,怕你受不住寒气,只在你身边放了几夜而已。” “放你的狗屁,”半月低喝,“若是死不了,你爹方才为何要说那样的话。” “半月,我爹亲口说了死不了人,只会让人身子虚些,”庄子澜小声道,“并且,如今不是已经大好了吗。” 只放了区区几夜,就让老妖怪说出她身子已经破坏的那种话,庄子澜这蠢货竟然还相信那块破石头害不死人? “我问你,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心肝宝贝,比你的性命还重要吗,”半月瞪着他,“旁的人就算了,为何连你也要对我下手?” 庄子澜有些犹豫的道:“爹说你过于娇纵,需得压压你的性子,我也觉得你对我过于略凶了些,所以就做了。” 半月那个气啊,抬脚又把人踹了出去,“你就是这么对你心肝宝贝的?” “我只是想让你乖巧些,”庄子澜一脸郁闷的盘腿坐在地上,“石精又害不死人,只会让人虚弱些,你平时总不肯多看我一眼,还总爱当着我的面看其他男子,我就想着,若你身子骨能虚弱些,就没那么多精力去看别人,也能多看看我,对我温柔一些。” 半月不想多看蠢货一眼,抬手一指屋门:“滚出去,以后不准出现在我面前。” 庄子澜不动。 半月马上转身:“青奴备马,回慈恩寺。” 庄子澜顿时急了,从地上窜了起来。 “你要去何处?” 旁的地方他都可以跟着去,唯独慈恩寺他去不了,半月这是活活要他的命呢。 半月冷笑:“左右该打探的事情我都替教主打探了,接下来的日子,我待在何处又有何妨。” “不许去,”庄子澜气闷道,“我走就是。” “滚!” 庄子澜朝外走去,走到门外时又眼巴巴的回头。 “那你先消消气,过两日我再来寻你。” “滚!!!” 第33章 明释的信 待人离开,半月就抬手将桌面上放着的行李挥到了地上,一脚踢飞凳子,整个人如同狂风卷落叶那般,将屋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个遍。 直到再无东西可砸,她才猛的脱力,软软的瘫坐在一片狼藉的地上。 在和尚庙里平静安稳的过了几个月,如今突然又回到尔虞我诈的地方,只短短的几个时辰,就快将她活活逼疯了。 青奴一直等到半月泄了火,才跪爬到半月面前,急问道:“月主,石精究竟是什么鬼东西?你的身子如何了?” “是什么已经不重要,”半月轻声道,“左右都已经过去了,我的身子如今也好得很。” 确实已经过去了,明释大秃驴本事大得很,在她自己都还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替她将体内的寒气拔除了。 青奴:“……” 半月一脸疲惫:“青奴,我乏了,你去叫人进来拾掇拾掇,伺候我歇息吧。” “西屋的地暖也烧着呢,月主你到西屋歇息吧,”青奴把人扶起来,“这屋子奴婢等下亲自带着人来收拾。” 到底好些东西都是主子用过的,还是看着点好。 半月点点头,实在是再无精力折腾,跟着青奴入了西屋,随意擦洗了一下,就钻进了被窝里,合上了眼睛。 青奴一直等到半月呼吸变缓,才床上起身,悄悄的出了屋。 隔壁东屋依旧是那副狂风过境的模样,没有半月的允许,其他伺候的婢子莫说是进屋收拾了,连靠近屋子都不敢。 青奴带着几个婢女进屋,躲在地上捡半月散了满地的首饰时,随意一瞥间,她突然发现觉悟交给半月的那个小木盒摔在地上敞开了盖子,露出了几只小瓷瓶和一封信。 瞥了瞥正低头忙着收拾的婢女,青奴面不改色的合上盖子,直到把屋子拾掇干净,她才抱着木盒回了西屋。 西屋里,半月依旧闭着眼睛缩在被窝里,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青奴蹑手蹑脚的把木盒轻轻放在枕边,正想转身离开,就听闭着眼睛的半月开口说话了。 “屋里闷得很,去把窗户打开。” 青奴转身去开窗,回身时发现半月已经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正拧着眉捶胸口。 “怎么了月主,可是哪里不舒服。” “气得狠了,心口现在又开始刺的慌了,”半月吸了一口凉气,朝木盒努了努嘴,“那不是觉悟给我木盒么,你拿来做什么?” “里头有一封信,”青奴打开木盒,将信递给半月,“许是明释大师写给月主的。” “什么信?情书吗?”半月有些诧异,“秃驴莫不是和尚做腻了,要找我一道私奔?” 青奴一脸认真道:“应当不是,若真是不想做和尚了,那明释大师今早就与你一道离开了。” “他就是想跟着我,我还不要他呢,不会说话就那么啰嗦,简直烦死个人,”半月嘟囔着打开信,看也没看内容,就先来了一句,“你瞅他写的这字,飘逸有余锋利不足,哪里像个男人写的字。” 青奴伸头瞥着信,一脸羡慕道:“奴婢觉得挺好的啊,奴婢虽是会认字,可正经的字却不会写上几个,若是哪日能写出大师这样的字来,只怕睡着都能笑醒。” 半月想起自己写的那笔孬字,扁扁嘴嘴,不再多说话了。 明释的信及其简练,只说他发现半月脾气总是来得莫名,易暴易怒,虽不知为何会如此,可气大伤身,更损心性,所以特地为半月准备了些能平心顺气的药,若是半月日后收不住脾气心口出现刺疼时,可吞服上一粒药丸缓和刺痛。 当然,药丸并不能治本,所以明释还劝半月,若想大好,日后还需修心养性,不可轻易动怒。 最后,他又提了提半月体内的寒气,并没有多说,只道人心叵测,让半月行事万万小心。 看完信后,主仆二人面面相觑,默然片刻后,青奴蹦起来,不等半月发话,就取了一粒药丸塞进了半月嘴里。 “大师说了气大伤身,想来这发怒过后心口刺痛并非小事,月主还是听大师的,收着些脾气。” “说的倒是轻巧,若他脑袋里也有一只臭虫子,你看他发不发疯。” 半月哼了哼,心里也有点毛毛的,她被老妖怪等人激得暴怒心口刺疼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难道这还真是个什么严重的毛病不成? 她撇撇嘴,小声嘀咕道:“谁脑袋里有一只能控制自己,日日让你生不如死的虫子,也会像我这样发疯的。” 半月自己比谁都清楚,她会如此易怒,其实大多是因为老妖怪控制她的那只蛊虫。 平时还好,没有老妖怪等人的刺激,她还能收收脾气,可一与老妖怪等人在一起,她那脾气好似根本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总是会莫名暴怒。 “大师居然会那么早就知月主你体内有阴寒之气了,”青奴知道半月心里不舒服,沉默了一会后便故意转了转话风,“可怎么从没听他提起过。” “他哪里敢说,”半月淡淡回答,“我脾气本就急躁,解毒时服的药汁又极为燥热,两厢之下,若我再知道体内还有一股阴寒之气,只怕真会把禁地里他的那间小茅屋一把火烧了。” 青奴忍不住叹道:“大师可真体贴啊。” “体贴什么,什么都要拘着你,烦死个人了,”半月撇撇嘴,“去拿火来,这封信不能留。” 若不小心被人瞧见,只怕真要以为自己和高僧慧远的小徒弟有一腿了。 青奴端来烛台,半月亲手点燃信纸,快燃尽的时候又是随手把信纸一扔。 然后,她就眼睁睁的看着一阵寒风从窗外刮进了屋里,卷起地上未燃尽的信纸扑到床账上,短短一会,屋内就冒起了大火。 看着火光眨了眨眼,半月相当淡定的开口问:“东屋已经拾掇好了对吧?” “拾掇好了也住不成啊,”青奴一脸无奈,“两间屋子是一个房檐,中间就隔了个厅堂而已。” “那就去别的院子,”半月抱着自己的小木盒爬下床,赤着脚往外蹦,“那么大的庄子,总归还会有无主的床。” 第34章 该长些教训 当夜,圣女刚一回来便大发雷霆将少主轰出门外,接着又动手放火烧屋的荒唐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庄子。 麻姑听着屋外各种惊呼救火声,气愤的直咬牙。 “真是给她脸了,不过是个区区药人,脾气倒还越发见长了,整日不见消停,不过是小小惩戒一番,就要动手烧屋,风大雪大,非要折腾得所有人都不得安歇。” 庄成风一脸平静,见怪不怪:“她脾气不好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何须大惊小怪。” 他一向如此,半月对他实在是特殊,只要不损害到他,又足够老实,那半月莫说是杀人放火了,就是把天捅穿了,他都可以视而不见。 麻姑看着他接着道:“少主也是,整日任由一个药人对他非打即骂,爬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庄成风依旧毫无反应:“自己的女人便自己管教,若让自己老子出手管教,岂非太过无用。” 麻姑气道:“他哪里舍得管教,他都快被那小妖精勾搭的神智不清了,小妖精能这般放肆目中无人,都是少主惯的。” “如此也好,若哪日她敛了性子变得乖巧懂事,那老夫才不得不防呢,”庄成风说着偏了偏脑袋,“怎么越发吵闹了。” 麻姑把头探出窗外一看,好嘛,雪大风更大,狂风卷着大火,居然都烧到他们旁边的院子里来了。 说来也是怪了,大冬日的,一把火在下雪天居然还能烧得这么旺。 “此屋是待不了,”庄成风平静的开口,“去把神蛊请出来,老夫今夜换个屋歇息。” “是。” 麻姑应了一声,走进内室小心翼翼将供在坛上的一只寒玉盒取下来,双手托着递给庄成风。 庄成风接过,指甲乌黑瘦如枯爪的手怜爱的抚了抚玉盒,随后打开玉盒,看到里面猩红色的蛊虫整个人就是猝不及防的一愣。 “教主?” 庄成风抬起头,双眼布满了红血丝,黢黑凹陷的老脸上青黑色的刺青。 麻姑忙扑跪在地:“教主息怒。” 偏偏这时,大火烧到了他们所在的这个院子。 庄成风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圣女恃宠生娇,是该长些记性了。” 麻姑眼珠子一转,眼里慢慢渗出杀意。 去岁半月那小婊子不知怎么惹怒了教主,在她多般挑拨之下,教主终于下了杀心,虽不知为何不肯干脆的用蛊虫取了半月的性命,可还是命她找了块石精哄着少主放在了那小妖精身边,谁想那小妖精命好,进了趟和尚庙居然还稀里糊涂的把寒气祛除了。 好在虽然又不知为何,教主居然又对那小婊子起了杀心。 这次,她定要那小蹄子死无葬身之地。 “教主,少主受不住她的逼问,定会将石精之事如实告知,石精怕是再用不成了,可要属下再做安排?” “不急,”庄成风拿着玉盒起身,“一切等佛宝到手再做打算。” “是。” 次日天还黢黑,刚刚合上眼睡过去的半月就被人从被窝里提了出来,跟着庄成风一起出了门。 因为一夜没睡,半月一路上不停的打着哈欠,小脸上满是萎靡。 青奴拿出把梳子,道:“月主,奴婢要替你梳头,你忍些。” 昨日主子把自己脑袋挠得血肉模糊,这几日梳头只怕都要受些罪了。 半月犹豫:“要不就散着吧。” 她昨夜没睡好就是因为头皮疼,刚才出门散着头发也是因为头皮疼,如果可以,接下来的几日,她都想一直散着头发。 青奴:“也不知道教主要带你去做什么,还是收拾一下吧。” 半月想了想,点头:“那你轻轻的。” 青奴挑起一缕乌发,轻声道:“放心,不挽发,就编一条辫子。” 青奴的手很轻,也很巧,不大一会就替半月编了一条松松蓬蓬的大辫子。 可只仅仅是这么一会,半月还是龇牙咧嘴的叫了好几声痛。 青奴取出红玛瑙耳环替半月戴上,又举着同色的额饰道:“月主,再戴条额坠吧,否则挂不住面纱。”夹子固定面纱只怕会更疼,用额饰许会好些。 半月摇头拒绝,说是额饰,不也还要挂在头发上,她的头是真疼,她不想在头上放任何东西。 “不必了,我现在这副样子,比起鬼也差不了多少,况且此处是中原,又不是苗地,我不遮面也无妨。” 半月出行遮面并没有什么原因,皆是因为自身臭美,在她看来,寻常的凡夫俗子不配见到她这种绝色容颜的,所以,只要出行,她一般都会拿面纱遮面,不过今日就算了,今日她美不起来了。 青奴看着半月瘦了一圈的惨白小脸很是难受。 只是一日,仅仅是一日啊! 她的主子离开慈恩寺时的何等的气色,今日又是什么气色。 “把烛火熄了,”半月摆摆手,“还早呢,我迷糊会。” “是。” 马车哒哒哒的在平坦的官道摸着黑小跑,很快就来到了上京城。 青奴把窗户推开一条缝,看着她们的两辆马车从城门旁边的侧门进了京城,最后停在了一处看上去格外富丽堂皇的院子前。 “月主醒醒,我们到了。” 半月满脸睡意,跟着青奴迷迷糊糊的下了马车,直到听到麻姑阴阳怪气的声音时,整个人才找到一丝清醒。 “你说什么?”半月微眯着眼睛,“算了,不必说了,你这老妖婆无论说什么我都不想听。” 一大清早的,麻姑又被半月气得心口直发疼,她咬着牙道:“属下只是奇怪,圣女身边一向都是三个婢女伺候,怎么如今只剩下个无用的青奴了?” “我的婢女去了何处这等事情岂是你这个老妖婆能过问的,哼~” 半月说完,就毫不客气的冲麻姑翻了个白眼,抬腿越过她走到了庄成风身边。 麻姑:“……” 青奴笑道:“麻姑,今日实在是早了些,月主心疼孔雀,就没让她跟着伺候。” 麻姑冷声道:“孔雀便罢了,几日前还见了一面,那彩云呢,说来,我也有好些日子不曾见到她了。” 第35章 贵人 青奴笑容不变,回道:“彩云姐姐她,她出去会好友了。” “好友?”麻姑皱眉,“你糊弄谁呢,她一个从未来过中原的小婢女,怎么会有中原的好友?” “刚认识的,一个能说会道还会写诗的公子哥,”青奴脸上不见一丝紧张,“麻姑你是知道的,彩云姐姐她虽然话不多,可一向最喜欢听公子哥念诗,月主入寺时想着此次要在京中逗留许久,就允她出去会友了。” “什么好友,”麻姑一脸厌恶,“不过就是见不得人的野汉子嘛。” 青奴掩唇遮笑:“麻姑你要见彩云姐姐吗?若是要见她,左右她那好友家离此地不远,等今日教主事毕,明日我就去寻她,叫她回来陪你吃酒说话。” “谁要见她,叫她不必出现在我面前,”麻姑嫌弃极了,“你们还真是仆似其主啊。” 半月那个小妖精便是这样,明明跟在了她们少主身边,可行事却极为不正经,当着少主的面就敢和别人勾三搭四眉来眼去,私下甚至还会偷偷溜出教外过夜。 就因为主子行事放荡,好嘛,摘星楼的那些小蹄子们个个有样学样,在苗疆如此行事便算了,来中原竟也如此的不安分。 青奴低眉垂眼的回道:“是。” 这时,门房带着一个胖管事迎了出来,麻姑便不再多说,跟在庄成风身后进了那富丽奢靡的院落。 那胖管事长得能有三个半月那么胖,逢人便是三分笑,笑起来还格外喜庆,莫名的有些像慈恩寺里笑呵呵的弥勒佛。 胖管事将庄成风和半月带到了一间格外雅致的厢房,麻姑和青奴也被奴仆领到了别处。 看着屋子里已经备好的神坛,只一眼,半月就知道,老妖怪是来替人解毒的。 而这院落的主人,只怕就是青奴嘴里,老妖怪搭上的贵人了。 也不知这贵人,究竟是个什么贵重的身份? 愣神之间,两个婢女上前放下了隔在上首之间竹蔓,刚刚迎半月二人进门的胖管事扶着一个身材瘦削,微微佝偻着身子的男子从内室走了出来。 这人想必就是老妖怪勾搭上的京中贵人了。 “半月,来见过临清公子。”一见到那男子,庄成风便开口道。 半月瞥了眼竹蔓后看不清脸的男子,随意的抬了抬手,打心里觉得此时的老妖怪就是一条只会窝里耍横,见人下菜的哈巴狗。 那个叫临清的贵人压根没抬头看人,只随意的摆摆手,让胖管事把窗户打开透透气,然后就坐在软椅上以手支额不动弹了。 看吧,人家也没有睡好,老妖怪怕不是脑子有病,鸡还没打鸣就跑来打搅人家,也不怕被人家一盆冷水泼出门去。 半月一肚子起床气加怨气,心里邪火滋滋往上冒。 她也困,她也想睡觉,老天爷怎么不降道雷劈死庄成风这老孽畜呢。 胖管事走过来,小声的让庄成风快些开始。 庄成风颔首,取出他驱蛊要用的器皿,对半月道:“取指尖血。” 半月看着庄成风已经用得乌黑泛油的器皿一阵恶心,明明用什么器皿都可以,可老妖怪非要用这几只,几十年下来,器皿都包了一层陈年老浆。 她没用老妖怪的匕首,不是怕中毒,而是单纯的嫌脏,她找胖管事重新拿了一把匕首,给庄成风取了一些指尖血。 “还要我做什么,你一并说了吧。” 庄成风面无表情的道:“一旁候着便可。” 既不用她打下手,那她乐得自在呢。 半月叼着手指头走到一旁坐下,百无聊赖的看着老妖怪自己摆弄那些器皿。 可看着看着,她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老妖怪那架势,怎么看都像是要自己御蛊。 “不用我一道御蛊吗?” 只用取她几滴指尖血就完事了? 庄成风没搭理半月,连头都没有转上一下,不过他的表情便说明了一切。 真是岂有此理,半月邪火直往上冒,抬手就把身旁桌案上一拍。 扰人清梦犹如杀人老母,老妖怪这是故意的。 老天爷究竟何时才能降道雷劈死这老孽畜啊。 半月弄出的动静实在是不小,坐在上首打盹的贵人顿时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朝半月望去。 那胖管事更是一个激灵,指着半月道,“大胆,你放肆!” “放肆什么?”半月美眸朝他一瞪,“把你那猪蹄子放下来,不然我跺了塞进你的嘴里喂给你吃。” 要做哈巴狗的是老妖怪,又不是她半月,她一个境外之地来的蛊师,干什么要对一个中原人点头哈腰,做小伏低。 连皇帝她都懒得多看一眼,更别说是一个不知道身份的病秧子了。 骂完胖管事,半月转头看向庄成风:“ 既然只用几滴指尖血,为何非要让我起得比鸡早,大冬日里和你一起顶着寒风出门受罪,我不待了,你自己熬着吧。” 庄成风眉头微皱,刚想开口让半月老实些,就看见坐在上首的李临清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半月,并没有出口怪罪的意思。 心下一动,庄成风转而看向胖管事,开口替半月赔起了不是。 “我这圣女被老夫宠得过了,性子就比常人要急躁些,刘管事休要见怪。” 刘福转头看了看自己主子,又瞧了瞧半月那张哪怕带着怒气也宛若天仙一般的小脸,也不在说什么了。 半月冷哼一声,甩袖就要离开,准备回家睡大觉。 “站住。” 半月停下脚步,回头,就见庄成风转过头看着她,眼里满满都是只有半月才能看懂的威胁。 “安生待着,等临清公子的毒解了,再回府。” 半月一滞,犹豫了一下还是气呼呼的走了回来。 她不怕死,可她怕疼,若老妖怪能给她一个痛快,她绝对会马上拿着刀去和老妖怪拼命。 可老妖怪不会给她一个痛快,就算是想要她的命,也会用天底下所有的酷刑折磨她,让她在极致的痛苦中慢慢咽气。 她怕疼,真的怕死了,所以老妖怪可以轻易的拿捏她。 刘福轻轻的吁了口气,挥手让人重新给半月上热茶果子。 第36章 对峙 或许是那什么临清公子所中之毒确实是世间罕见,往日用蛊拔毒的非常快的老妖怪,这次愣是像跳大神一样念着咒,又蹦又跳了许久,都没把毒解掉。 半月坐在一旁椅子上醒了睡,睡了醒,中途因为饿得慌,吃了两盘豆糕,去了趟茅房,然后又回来继续反复的睡了醒,醒了睡。 就这么熬了许久,半月骨头都快睡散架的时候,庄成风终于浑身抽搐着停了下来。 “完事了?”她问。 庄成风转满头大汗的看向她,脸色不大好看,整个人看上去极为疲惫。 半月才不管他是死是活呢,伸了个舒服的懒腰,起身就要往外走,不想刚起身才发现,在她身侧不远处,有一人双手抱胸的站着,不知已经看了她多久。 半月站定,有些警惕的看着那名突然出现的男人。 男人头发花白,年岁看上去四十出头,看着半月的目光极为放肆。 半月顿时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在心里骂了句老畜生,悄悄掐了掐小金的尾巴,垂下眸,小心防备的往外走去。 果不其然,就在她要从男子身前走过时,男子忽然上前两步,伸手极快的朝半月抓来。 半月头皮发麻,身子灵巧一转,纤纤玉手中金光一闪。 男子眼睛一眯,抬手一抓。 下一瞬间,男人大手就紧紧的掐住了小金的七寸,同一时间,小金也狠狠的咬在了男子大手的虎口上。 男人瞥着手上流出来的血啧了一声,含着笑对半月道:“好凶的小蛇。” 半月没说话,面色极为不善。 男人打量着小金,继续道:“圣女可知,在下已有二十余年不曾受伤了,今日可真是难得见了红。” 半月低声道:“放开它。” “小蛇动作真快,”男子不放,还转了转手腕,看着被掐住七寸仍越咬越深小金挑挑眉,“它竟不会怕在下,还真是宠肖其主啊,这条小蛇的性子还真是与圣女一样烈。” 半月压着怒火,道:“那不是一般的小蛇,你若不想肠穿肚烂,就快些放了它。” 小金就是她的命根子,谁敢碰它,她就和谁拼命。 “我知,金蛇蛊嘛,”男子仍笑着,“二十年前在下在苗疆游历时,还亲手掐死过几条呢。” 半月再收不住脾气,嘴唇上下合动,无声的念出一声声咒语。 随着咒语念出,小金尾巴开始沙沙作响,脑袋中间缓缓现出一条红线。 很快,它就要由蛇往蛊转变了。 男子表情未变,浑厚的内力往周身走了圈,还有闲心对半月道:“圣女,你说等你的小蛇变成蛇蛊时,是在下用内力震死它快些,还是它的蛊毒毒死在下快?” 半月小脸绷着,脸色难看,依旧在默念咒语。 这时,坐在上首看戏的李临清坐不住了,冲刘福抬了抬手。 刘福会意,马上冲着和半月对峙的男子说道:“哎呦袁宗主,这小金蛇可是圣女的宝贝,若不小心失手弄死了,可是找都没地找,你还是把它放了去吧。” 袁嵩有些意外的朝屋内侧了侧头,随后居然还真听话的把手松开了。 不过对峙并未结束,小金被半月养得凶悍,脾气比起半月也差不了多少,今日被人掐住七寸惹起了性子,现在哪怕是袁嵩松手了,它也仍旧死死咬着对方不放,只等半月一声,它就会拼尽全力的弄死对方。 “刘大管事,”袁嵩笑着抬手摇了摇小金,“你说这又该如何呢?” 刘福马上朝半月望去,结果被半月狠狠的瞪了一眼。 无奈,他只得去找庄成风。 庄成风正两手撑在神坛缓气,闻言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半月,休对袁宗主无礼。” 半月都快气死了,究竟是谁先无礼的? 庄成风又道:“若不想待在此处,便去外头侯着,不许离开此院,老实待着。” 半月咬紧后槽牙。 她讨厌死这个破地方了。 一直威胁她的老妖怪讨厌,那个坐在竹蔓后面看了她几个时辰的病男子也讨厌,面前这个一直拿眼神冒犯她的老杂毛更更更讨厌。 老天爷怎么不降几道雷,劈死老妖怪和这些满肚子淫虫的下流胚子呢。 抬手收回小金,半月一脚踢飞一把无辜的椅子,气呼呼的转身走了。 “啧!”袁嵩啧叹一声,低头伸出舌头,看着半月的背影把手上的血全舔进了嘴里。 刘福看向庄成风,有些后怕的道:“庄教主,你这圣女的脾气怎会如此急躁!” “半月性子一向如此,刘管事不知,今日她还算收着呢,昨日她归来时老夫说了她两句,她便一把火将老夫暂住的庄子烧了,”庄成风说着叹了口气,“说来也是老夫的错,将她宠得太过,今日让诸位见笑了。” 刘福:“……” “历来美人,哪个会没有些性子呢,”袁嵩缓缓走来,“尤其是圣女那样的绝色美人,自然会比别的美人更有性子。” 庄成风无奈的摇摇头,绕过神坛上前两步,对着李临清作了一揖:“太子殿下,你身上的胎毒,老夫已全为你拔除了,殿下若不信,可请薛神医来为殿下诊治。” 李临清没出声,正侧着头朝窗外瞧着。 窗外院子里,半月正背对众人,坐在离这间厢房最远的一块假山上,从他这处看去,只能看半月的小半个背影。 刘福伸头跟着瞟了一眼,随后抬手轻轻的拍了自己一巴掌。 “瞧奴才这糊涂劲,竟是忘了带圣女去暖房歇息,殿下还请恕罪,这女子可受不得冬日的寒风,奴才去去就来。” 李临清这才满意,颔首道:“回来时将薛神医一并带来。” 刘福应道:“是。” 李临清这才正眼看向庄成风:“今日有劳庄教主了。” 庄成风一笑:“神蛊练成不易,老夫只希望太子殿下言而有信,允诺答应老夫的事。” 李临清一笑:“若孤身上的毒真解了,答应你的事情,孤自然会办到。” 说着,又控制不住的朝窗外望去。 院子里,刘福正带着自己的徒弟劝半月进屋歇息,也不知道又说了什么惹着了半月,半月赏了那师徒俩一人一记大雪球,脚尖一点,飞身上了屋顶。 这下好了,人是彻底看不见了。 第37章 甚合孤的眼缘 李临清收回目光,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热茶,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说话。 “圣女的性子,着实是野了些。” “自幼无人管教,老夫又忙着练蛊,”庄成风嘴角一勾,“平日里只要不给老夫闯下塌天大祸,无论她要做什么,老夫都由着她,这么无法无天下来,她的性子自然要野得紧。” “上月孤与庄教主说起圣女,庄教主只道圣女只是个皮囊尚可的妙龄少女,不料今日一见,倒着实让孤有些意外,”李临清偏着头,一副与庄成风闲聊的模样,“圣女这等天人之姿在庄教主嘴里竟也只是皮囊尚可,想来圆月教美人如云这个传闻果真不假。” “太子殿下谬赞,”庄成风回道:“老夫已长年不近女色,于老夫来说,女子容颜姝丽也好,丑陋不堪也罢,皆是一具皮囊而已。” “孤可不是谬赞,孤说的是实话,”李临清道,“孤贵为东宫太子,这天下什么样的美人孤没有见过,可并无一人能比得上圣女的美貌,这一声天人之姿圣女自然当得。” “太子殿下说得不错,”袁嵩在一旁悠悠开口附和道,“在下此生除了武功之外,最喜爱美人,活了四十余载,天下的美人也算见了个遍,可像圣女这般美艳的,着实不曾见过。” 李临清抬眸看了袁嵩一眼,才接着道:“也是难得,苗疆那等莽荒无人之地,竟能生养出像圣女这样的女子。” “半月并非苗疆人氏,她父母应当中原人,不知是何缘故去了苗地,母女这才落到了老夫手里。”庄成风回答道。 “竟是中原人士,那不知圣女生母长相如何,”袁嵩有些好奇,“能生出圣女这么貌美的女儿,想必其母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吧?” “半月的生母是……是陆氏,”庄成风仔细想了想,道,“陆氏能识文断字,精通算学,还看得懂异邦文,是个极为聪慧的女子,也是因此,我那手下带走圣女时,才会破例将她也一并带回了教内。” “庄老兄,在下问的是,圣女生母长相如何?” 袁嵩对于一个女子聪慧与否并不感兴趣,他只对女子美貌是否合他胃口感兴趣。 庄成风一笑:“可能要叫袁老弟失望了,圣女生母的长相尚不及圣女三分,圣女与其母长相并无一丝相似。” 袁嵩一听,果然有些失望:“真是可惜。” “可能圣女肖父吧,”李临清伸手揉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开始缓缓的说出自己目的,“孤记得庄教主曾说过,圣女是三月前入慈恩寺打探的,今日孤仔细瞧了瞧,圣女身形纤弱,脸色也并非上佳,想来在和尚庙的那三个月里着实受了不少罪。” 庄成风颔首:“半月今日确实要比往日憔悴不少。” 李临清接着道:“几日前孤得了一对熊掌,那东西还算稀罕,圣女出生苗地想来不曾尝过,这样罢,两日后孤亲自设宴替圣女接风洗尘,庄教主定要带圣女来尝尝这熊掌的滋味。” 庄成风一听忍不住闷笑了一声:“能得太子殿下青眼是半月的福气,不过,老夫有几句忠告需得告知太子殿下。” 李临清淡定道:“庄教主但说无妨。” 庄成风道:“这毒蛇虽艳丽惹眼,可太子殿下万万莫要忘了,它嘴里是长着毒牙的。” 李临清挑挑眉,嘴角一勾,道:“孤今日相中的那条毒蛇,毒牙不早就被庄教主拔了吗。” 庄成风一听,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含笑道:“熊掌难得,太子殿下放心,老夫定会携美赴宴。” 目的达成,李临清就没有那个性子与庄成风说话了,随意的闲聊两句,就把人打发走了。 庄成风刚一离开,换了一身棉衣的刘福就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瘦削的医士。 刘福是一个浑身都是心眼子的奴才,一没瞧见庄成风的身影,便知人可能已经离开了。 瞧了眼自己主子的脸色,刘福像变戏法似的,胖脸上立马现出一抹焦急的神色。 “瞧奴才今日忙的,竟是连庄教主和圣女离开也不知,”他小跑到李临清面前,道,“殿下,方才是奴才带着娇客上门的,所谓迎来送往方为待客之道,不若奴才现在去送送娇客,稍下再来伺候殿下。” 李临清斜睨着他,眼里慢慢染上笑意:“你这老货莫不真是孤肚里的蛔虫不成?” 刘福没有说话,一张胖脸冲李临清笑成了弥勒佛。 李临清取下自己戴了十余年的玉板指递给刘福,“拿去给圣女,再给圣女备些精巧的小玩意把玩。” 刘福应了一声,双手捧着玉板急忙往外走去。 “圣女?”瘦削医士一头雾水的看向李临清,“难不成就是那个苗地邪教混入皇庙的小圣女不成?” “不错,”李临清颔首,“孤等了两月有余,今日终于得以一见。” 瘦削医士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李临清一眼,戏谑道:“殿下眉眼舒展,想来那小圣女定是甚合殿下眼缘。” “不错,圣女她,”李临清微笑,“甚合孤的眼缘。” “老朽待在殿下身边十余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殿下这般呢,”瘦削医士倒是真好奇了,“也不知那小圣女究竟有何过人之处,能得殿下如此青眼?” “也无甚过人之处,不过是生得花容月貌,国色天香罢了,”一旁悠悠闲闲独自饮茶的袁嵩含着笑开口,“不瞒太子殿下,圣女不止合你的眼缘,也甚合在下的眼缘。” 瘦削医士转身:“方才不曾注意,原来是袁老弟过来了。” 袁嵩举起茶杯:“薛翁,久来无恙。” 薛文点点头,又转头看向李临清:“殿下,方才刘福说,今日庄成风已用蛊虫替你间胎毒拔除了?” 李临清把目光从袁嵩身上收回来,对着薛文点点头:“不错,现在有劳薛翁替孤好生诊治一番。” “那是自然,”薛文拿出脉枕,“殿下,请。” 第38章 争夺 薛文一手缓缓抚须,一手搭在李临清脉上,眉头一会舒展,一会紧皱,过了好一会才把手从李临清脉上拿开。 这还不算完,接着他又替李临清施针,取指尖血,着实用了许久,才对着李临清出口道喜。 “恭喜殿下,胎毒确实全部拔除了,现只需小心调养些日子,便可与常人无异了。” 李临清一喜,整个人瞬间舒展开了。 “方才孤感觉骨子里头一直带着的酸痛消失了,那时便知庄成风所言不假,不过那人实在是阴毒,虽一直信誓旦旦的说能替孤解胎毒,可孤到底还是不放心,如今能有薛翁一句话,孤便可真正放心了。” 薛文含笑道:“殿下放心,从此以后,世上再无任何事物可威胁到殿下了。” 李临清也是一笑,随后有些感叹道:“说来,孤也不过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叫庄成风试试,谁知那人还真那么几分本事,这着实让孤有些意外。” “不止殿下,其实老朽也有些意外,殿下身上的毒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老朽这二十余年费劲了心思,都不曾将骨头里的胎毒拔除,哪想庄成风居然靠什么‘神蛊’就轻而易举的替殿下拔了胎毒,”薛文抬手抚了抹长须,“老朽年少四处游历时,曾在苗地待了几年,可从未听过什么神蛊,对了袁老弟,你也曾去过苗地,可曾听过这什么神蛊?” 袁嵩闻言侧头仔细想了想,随后摇摇头:“这什么劳什子神蛊,在下闻所未闻。” 薛文转向李临清:“殿下,方才他御蛊时,殿下可曾看清那神蛊是何模样?” 李临清摇头道:“他那神蛊一直被他藏在袖口处,许是担心被人窥见,他便一直又蹦又跳的装神弄鬼,唯有快结束时,取了一块一直浸泡在圣女血水中的血玉让孤握着外,再无其他异样。” 薛文:“血玉?” 李临清颔首:“不错,确实就是一块血玉。” 薛文疑惑:“莫非那蛊虫其实藏在血玉内?” 李临清想起庄成风那似人非鬼的模样,忽然又有些担心起来。 “薛翁,你再替孤瞧上一瞧吧。” “哦,这是为何?” “庄成风是个满肚子坏水的蛊师,今日孤确实碰了他亲手递来的血玉,孤不是你等这般能人异士,若他在解毒时对孤做些什么,只怕孤也是发现不了的。” “这殿下大可放心,他不敢,”不等薛文回答,袁嵩倒是先开口了,“他以前在中原时,在下便与他相识,庄成风此人最是欺软怕硬,也就只敢用那些小虫子欺负欺负像圣女那般无依无靠的小女子,像殿下这等天潢贵胄,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得罪,且瞧他方才那副快断气的模样,估计就是想做什么,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他说话时眼带鄙夷,显然是打心里瞧不上庄成风。 李临清不说话,只继续看着薛文。 薛文亦微笑:“殿下放心,今日他确实不曾对殿下做什么,不过日后……” “日后无妨,”李临清一摆手,“只要今日他不曾对孤下蛊便好。” “殿下,”薛文道,“慈恩寺佛宝二十年前就被谢沅一剑劈成了两半,此事庄成风不知,若是到时知道了,只怕会狗急跳墙。” “狗急跳墙?”李临清嗤笑一声,“孤只是答应他会着人与他去趟慈恩寺,可从未说过要替他取得佛宝,若事后他敢来与孤说道,孤灭一个小邪教也不过是抬手之间罢了。” “就是这般,殿下也需小心些,”薛文提醒,“所谓小人难防,尤其是庄成风这样有点本事的小人。” 李临清颔首,薛文这才准备告退:“既如此,那老朽就先退下了,药炉煎着药,小药童毛毛躁躁,老朽不放心,想自个去盯着药炉。” “且慢,”李临清拦下人,道“我还有事要问薛翁。” 薛文:“何事?” 李临清瞥了眼一直赖着不走的袁嵩,道:“依薛翁看,孤这身子,需得调养多久,才能让女子贴身伺候?” 此话一出,薛文还未搭话,袁嵩便当先忍不住笑出了声。 “认识殿下这么多年,今日在下才知道,殿下竟与在下是同一种人。”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李临清一脸平静,“这世上哪个男子不好美色,孤是个男子,自然也好美色。” “此话言之有理,不过殿下,”袁嵩转头看向李临清,“你当真要将那苗地小女子收进府内?” “那是自然,”李临清神情变得愉悦,“孤此处的天然小筑,与小圣女极搭。” “殿下,小圣女虽好,可到底不是良家女子,更是从小就长在庄成风那等老妖人身边,在下以为,殿下为凤子龙孙,此等苗疆小妖女,还是不宜留在身边为好。” 李临清脸上愉悦消失,同为男子,只需一眼,他便知袁嵩在打着什么主意。 只怕是今日他一犹豫,明日那天仙一般的小圣女就要被袁嵩这老不休的掳进屋里了。 “圣女不过二八之年,比袁宗主女儿还要小上几岁,袁宗主也是一方人杰,又何苦如此恶意中伤一个小小女子呢。”李临清开口道。 袁嵩哈哈一笑,道:“在下可没有中伤美人的意思,方才殿下不也说了,世间男子皆好色,庄成风那老妖人,也是个男子。” 李临清垂眸,淡声道:“不劳袁宗主担忧,孤既要庄成风替孤解毒,自然早已将此人调查清楚了,此人为了练蛊,确实已长年不近女色,在他那邪教内,除了他独子会对圣女百般纠缠外,旁人并不敢对圣女心怀不轨。” 袁嵩一听便顿了顿,想了想,索性直接开口要人:“殿下,你身上的毒虽已解了,可身子到底亏空多年,想来像圣女这样的美人,一时半会是受用不了的,不如干脆做个顺水人情,将圣女送给在下享用罢了。” 李临清直接拒绝:“世上美人千千万万,袁宗主又何必盯着孤手里这一个。” 袁嵩微笑:“美人虽多,可如今谁也比不过眼前这一位。” 李临清同样微笑:“所谓先见者得,袁宗主又何苦夺人所爱呢。” 袁嵩道:“殿下方才也说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下虽不是君子,可对于美人,也是会求上一求的。” 第39章 深沉 薛文在一旁看得兴起,忍不住抚须叹道:“老朽一好友曾说过,女子生得容颜绝美者,就是不做什么,亦可祸国殃民,如今看来,确实不错,二位一位贵为一国储君,一位是武林豪杰,是何等的身份,今日居然也会为了个女人如同稚儿一般互相争夺,可见我那好友确实言之有理啊。” 李临清和袁嵩同时闭嘴,都是了不得的人物,也是知道自己方才丢人现眼了。 薛文笑眯眯的看着袁嵩:“早就听闻袁宗主风流一世,平素最爱美人,老朽原以为那些是世人浑说,不过今日一见,看来传闻不假。” 太子殿下便罢了,今年二十六岁,到底是个年轻男子,难得看上个美人这实在正常不过。 可袁嵩这老不正经的呢,今年四十岁,孙孙都能落地走路了,竟还好意思腆着张老脸和殿下争抢一个比自己女儿还小的姑娘。 如此好色,迟早要在女人手上吃大亏。 袁嵩嘴角一勾:“美人嘛,比鲜花还娇艳,谁能不爱呢。” “世上美人又不止圣女一人,上月就有人向孤进献了一对双生子姐妹,”李临清开口,“姐妹二人虽不及圣女精致,可胜在长得一模一样,袁宗主既如此喜爱美人,孤便让刘福去接了那姐妹二人,送给袁宗主享用吧。” 袁嵩刚想说话,就见刘福带着自己小徒弟苏成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 “殿下,圣女不见了。” 李临清:“什么?” 刘福胖脸通红,大冬日里愣是跑出了一身热汗。 “方才还坐在屋顶上呢,不过一转身,人就不见了,奴才带着人在府里找了一圈,可死活就是找不到人,如今,就连庄教主也不知道圣女跑去了何处。” 此话一出,马上就被薛文反驳了。 “不可能,庄成风都是用蛊虫来控制他手里的那些女子,圣女体内有他下过的蛊虫,除非远在千里之外,否则,无论圣女身在何处,他都能瞬间知晓。” “哎呦庄教主是真不知道啊,”刘福一抹汗,“他人还在院子里等着呢,瞧脸色可难看了。” 李临清想了想,伸手在案上轻轻敲了敲,“赵三。” 很快,一道黑色的身影就从开着的窗外掠了进来,单膝跪在了李临清身前。 “圣女往何处去了?” 赵三低声回道:“回殿下,就在院中,圣女从未离开过。” 刘福先是一愣,随即指着赵三骂道:“好你个小王八蛋,看你爷爷我挺着肚子带着人在院子里四下找人好玩是吧,圣女在院里我方才我问你时你怎么不说?” 赵三面无表情:“圣女是故意躲起来的让你们找的,若是告诉了你,岂不扰了圣女的雅兴。” 刘福:“你……” 李临清摇头失笑:“真是淘气,大冬日里也不怕着凉。” 刘福看看李临清,一脸无奈的问赵三:“那圣女现在躲在院中何处?” 赵三:“院中松树上。” 话音刚落,袁嵩就站起身朝外走去。 “圣女今日许要受罚,这美人受罚可不多见,在下定要好好瞧上一瞧。” 薛文抚须跟上:“美人对老朽不感兴趣,不过美人长相如何,老朽现在倒是好奇得紧。” 李临清想了想,也撑着桌案站了起来,缓缓朝外走去。 刘福和赵三急忙上前搀扶,不过被李临清斥退了。 没有骨头里那透着酸的刺痛,他竟然能自己走路了,虽脚步虚浮,可到底靠自己走到了屋外。 院子里,半月坐在一根松树枝干上,低垂着脑袋,绷着小脸面无表情的和脚下庄成风对视。 树下,庄成风抬着脑袋,同样面无表情的看着半月,眼神颇为不善。 一老一少,老妖怪和小妖女,就像两条毒蛇一般,互相阴冷的对视着。 李临清低喘着站定, 抬眼瞧了瞧半月,道:“庄教主,圣女不过是小孩子心性,与府上奴仆们闹着罢了。” 说完,微微侧头,刘福徒弟苏成立即带着人上前,想让半月从树上下来。 半月不动,直到青奴满头大汗的跑过来,她才朝往下一跃,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我们走。” 也不等庄成风,半月带上青奴,就当先走了。 行事格外的无礼。 庄成风深吸一口气,回头道:“半月实在是太过失礼,老夫管教不严,让诸位见笑了。” “不失礼,不失礼,”薛文笑眯眯的回答,“不过是出趟门替人解毒,便被两匹饿狼盯上,若老夫是小圣女,只怕还要更失礼些才对呢。” 薛文是个人精,只看了一眼便知人半月只怕连正眼没有看过那两位,想起那两位方才幼稚的争夺,一时忍不住好笑,便出口调侃道。 对于薛文的调侃,袁嵩没甚感觉,只是有些可惜没能见到美人受罚。 倒是李临清将半月视为了囊中之物,担心半月回去会受罚,于是话里话外点了庄成风好几句。 如此寒暄了几句,庄成风才开口告辞离开。 回去的路上,半月身后多了两辆马车,不过她对此毫不知情,此时她正坐在拧着眉坐在马车里沉思,小脸上是青奴从未见过的肃穆。 青奴坐在半月身边,愣是被唬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就这么过了许久,半月突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快到了是吗?” 青奴点点头,小声道:“月主,你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确实是出事情了,半月有一肚子话想和青奴说,可看着青奴那张脸,她还是把话全憋了回去。 青奴确实对她最贴心,可她还有一个要命的毛病,那就是真遇到事情时她便会忘记脑子的存在,整个人显得特别傻乎乎,还容易给她帮倒忙。 唉,若是彩云在便好了。 彩云心思缜密,不仅能听她絮叨,还能帮她出出主意,最最最关键的是,让她办事她永远都不会出岔子。 青奴也好,不过青奴只适合伺候她的起居,论办事,还得找彩云。 第40章 学着收敛脾气 略微感叹了一下,半月瞥着青奴抱着的木盒问道:“抱着个什么东西呢?” “是那个胖管事给奴婢的,”青奴举起木盒摇了摇,“说是他家公子送给月主的,要奴婢一定要亲手交给月主。” “什么鬼东西?”半月皱眉,“怎么不问问就接下了呢?” “奴婢也不想接的,是麻姑接的,”青奴撇嘴,“当时她就在奴婢身边,那个胖管事一开口,她便做主替月主收下了。” “这遭瘟的老妖婆,”半月咒骂一声,有些嫌弃道,“打开看看是什么鬼东西?” 青奴哦了一声,打开木盒,露出了里头水头上佳的玉扳指。 “咦,月主,是个玉扳指。” 半月一阵恶寒,挥手就把木盒扫到了脚下。 “什么鬼东西,都病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竟还会惦记女人。” 青奴:“这……” 半月气得脸都鼓起来了,咬着牙把拔毒时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下,着重放在送她玉扳指的病秧子和冒犯她的老淫虫。 青奴听后露出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心道早知如此,今日出门就是月主就是哭死,也该替月主把脸遮上的。 “老杂毛就是一个老淫虫,那个什么公子也是眼都不眨的盯了我许久,真是造了什么孽才会遇到这么两个玩意,本来就事多心烦,这下好了,我今日是吃不下饭了。” 青奴有些担心:“教主本就巴……看重那个什么公子,如今那公子对月主青睐有加,只怕以后教主去见那个公子,都要将月主带上了。” “别说了,”半月一脸烦躁,“如今我要烦的事情太多了,那些什么病秧子和癞蛤蟆的事情,我实在是没心力管了。” 青奴听话的闭嘴。 马车哒哒哒的向前,没一会,就停了下来。 半月从马车上蹦下来,顶着一脑袋的郁闷就往庄子里冲,哪想还没走两步,麻姑的不客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今日陪教主去贵人,怎能在贵人面前如此失礼。” 半月站定,转头看向庄成风和麻姑。 庄成风缓缓走过来,伸手死死掐住半月下巴,把半月的脸抬了起来。 人生第一次,他细细的打量起半月这张,在他看来毫无任何作用的脸皮子。 今日,他过得极为憋屈,为了得到佛宝,也为了日后能在中原立足,他费劲心思搭上了东宫太子,更是耗尽心血去替太子拔毒,哪想这所有的一切,竟还比不上这小妖精的一张脸。 “本座今日才发现,你这张脸,生得确实不错,”庄成风冷声道,“本座若把你送进宫里伺候老皇帝,只怕用不了几日,那老皇帝就被会你迷得,封你做个贵妃娘娘呢。” 半月眼中现出羞愤,老皇帝做她爷爷都嫌老,老妖怪这是故意羞辱她呢。 庄成风冷哼一声,放开半月,当先走了进去。 麻姑上前,阴阳怪气的嘲讽道:“往日出门哪次不遮着面,偏偏今日就露着个脸,如今人也勾搭上了,还一次勾搭上了两个,圣女又何必作出这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呢。” 半月没说话,麻姑像她主子那样冷嗤一声,抬腿朝庄成风追去,边走边威胁道:“别以为勾搭上临清公子便可对教主耀武扬威,你脑袋里头还有教主下的蛊呢,若不想求死不能的活着,那便老实听话,以后就算是待在临清公子身边,也得乖乖的为教主办事。” 青奴气道:“反了反了,如今是装也不装了,这满嘴喷粪的老妖婆睁眼说什么屁话呢,我家月主花容月貌,要想勾搭人哪还用什么遮面不遮面。” 就是,她真要故意勾搭人,哪里需要什么遮面不遮面,明明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可以了啊。 半月气得不行,心里邪火噌噌往上冒,被老妖怪和老妖婆刺激的,又又又又控制不住脾气了。 不行,不行。 秃驴说了,气大伤身,更损心性,最主要的是,气急之后心口刺痛是个毛病。 自从娘亲没了之后,这天底下除了青奴这几个婢女之外,根本没有人心疼她,所以她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心疼自己。 嗯,不能生气,不能生气,现在绝对不能生气。 一控制不住脾气她的脑袋瓜就不会想事情,容易失去理智。 所以她要冷静,只有一直冷静,她的脑袋才会灵光,才能找到机会一击即中,杀了老妖怪和老妖婆为自己和娘亲报仇。 青奴抓着半月的手安慰半月:“月主,不必在意老妖婆的话,她一向如此,自己从未貌美过,所以格外嫉恨美貌女子。” 在意? 她现在哪里有功夫在意老妖婆的这三言两语,不止是苗姑,就是今日招惹上的病公子和老杂毛她也无暇顾及。 现在她只需把所有精力放在复仇之上,等事成之后,马上带着青奴等人回苗疆,到时京中那些她惹不起的麻烦,也就威胁不到她了。 半月冷哼一声,一甩袖子,看似气呼呼的走了进去。 当天夜间,半月原以为庄成风又会用蛊虫好生折磨她一番,可让她意外的是,老妖怪居然什么都没对她做。 次日一整日也是,无人来找她的麻烦,也无人来故意刺激她,甚至连一刻不见她就恍若要断气的庄子澜也不曾来纠缠她,半月难得能安静的休养了一天。 不过也只是安稳了短短的一日而已。 第三日一早,半月刚刚用过早饭,麻姑就带着几个小婢女走了进来。 “你说什么?” 麻姑对着半月皮下皮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临清公子心疼圣女前些日子在和尚庙里吃斋饭受了大罪,今夜亲自设下熊掌宴,要给圣女好好补补身子呢。” 半月蛾眉微蹙:“说的什么混账话,我和他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轮得到他给我补哪门子的身子。” “圣女既已得偿所愿,又何必一直作恶的惺惺作态呢,”麻姑阴阳怪气的怪笑一声,“听闻今夜临清公子还邀了如意楼的玉瑶姑娘前来抚琴,玉瑶姑娘生得美艳无比,琴艺更是天下无双,有玉瑶姑娘和圣女两位美人在座,今日的熊掌宴指不定传为佳话呢。” 如意楼一听就知道是什么地方,这死老太婆真是好大的狗胆,竟敢把她与一个青楼妓子相提并论。 第41章 给自己捞点好处 半月心里的邪火又开始往冒,不过她马上想了想明释,那股邪火很快被压了下去。 这是她这两日想出的好法子,只要一想发火,她就会先想想明释,再想想明释写给她的那封信,然后整个人就能很快冷静下来。 瞬间冲头的火气收回去后,半月才注意到麻姑正阴恻恻的看着她,虽然掩饰得很好,可还是能看出,她正在打量着半月的反应。 果不其然,这老妖婆又故意来激她发怒了。 啧,果然是想把她活活逼成只会发怒的疯婆子呢。 半月上前两步,直接一抬手就扇在了麻姑那张老脸上。 “你这不知死活的老贱婢好大的狗胆,竟敢把本圣女与一介青楼女子放在一起相提并论。” 既然想让她发火,那她就发给他们好好看看。 “圣女又何必拿属下撒气,”麻姑捂着脸,冷嗤了一声,“有这功夫发火,不如好好妆扮一下,省得晚上赴宴被玉瑶姑娘压了下去,叫前两日的功夫白费了去。” 半月一脚将麻姑踹飞出去,又抬手将桌面上放着的点心果子扫到地上,整个人看上去已然怒到了极点。 “滚,不然我让人剥了你这身老皮点天灯。” 麻姑站起身,冲着半月狞笑一声:“圣女好大的脾气,属下可真想看看几年后圣女可还会有那么大的脾气。” 说完,就阴着老脸挥袖走了。 青奴担忧的看着半月,凭她对自己主子的了解,主子等下肯定会大发雷霆。 不过显然这次她想错了,半月双手撑在桌上,脸色虽然难看到了极点,可居然一反常态的并没有发火。 “月主?” 半月脸色阴沉,双手抠在桌面上,因为实在用力的原因,淡粉的指甲都泛起了青白。 虽然将大半火气压了下去,可她依旧是无比的愤怒,老妖婆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言语羞辱她。 “青奴,给我拿颗药丸来。” 青奴脸上马上现出了紧张,一边往内室跑,一边问:“心口又气疼了?” 半月摇头:“没有,只是有点气不顺。” 青奴不敢耽搁,取出明释给的药丸给半月喂了一颗。 吞了药后,半月才喘了一口气,整个人彻底恢复了正常。 青奴盯着半月轻声问:“好些了吗?” 半月微微一笑,随后道:“无事了。” 青奴一笑,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昨日她自己去了一趟城里,找一个老大夫仔细问了问,这才知道明释大师并没有吓唬她们,怒极后心口刺痛可不是小毛病,此为心疾,是个非常麻烦的毛病,一个弄不好,若是发怒的时候发作起来,严重时甚至会丢了小命。 心疾? 心疾啊,这不是娘胎里才会带出来的毛病吗,她家月主以前是没有这个毛病的,是近一年,被逼得紧了,才活活刺激出来的毛病。 半月懒洋洋的坐回软榻上,吩咐道:“成了,我真无事了,你别愣着了,快去将屋子里能砸的东西全给砸了去。” 青奴:“啊?” 半月冷笑一声,道:“我发起火来若不摔砸一番,那还像话吗。” 青奴懂了,抬手轻轻的拍了两下。 两个眉清目秀身形窈窕的婢女走了进来,皆是半月摘星楼的婢女。 青奴头微微一偏,轻声道:“砸。” 两个小婢女应了一声,合力掀翻书案,如同半月平时发火那般,在屋子里四处摔砸起来。 听着远远传来的摔打声,一直站在院外的麻姑这才露出满意的神情,转身离开去复命了。 半月倚靠在软榻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如同欣赏舞姬起舞那般,含笑的看着那两个小婢女打砸自己屋里的东西。 青奴坐在半月身边,因为实在是不放心半月的心疾,所以一直伸手在半月心口处不停的按揉着。 半月起先还忍着,后来实在是忍不住了,身子一侧呵呵笑着躲开了青奴的手。 “你这是干什么,怎么突然摸个不停,难道每日伺候我沐浴时还没摸够吗?” 青奴:“……” 半月自己揉了揉胸口,扭扭捏捏的道:“以后没事别这么瞎摸摸,摸得我还怪痒痒的。” 无奈的叹了口气,青奴挥手让那两个婢女出去外头守着,决定和半月说点正事。 “月主,那今夜的熊掌宴该如何?” 半月笑容一顿,呸的把嘴里的瓜子皮吐在地上,有些郁闷的说道:“烦死人了,还真缠过来了。” 青奴想了想,道:“不如奴婢等下去找少主,让他找教主闹去。” “没用的,庄子澜指定早就被支出门办事去了,”半月是彻底磕不下瓜子了,冷笑道,“你是不没见到老妖怪昨日那哈巴狗样,若是见到了,你就会知道,这熊掌宴我是绝对逃不了的。” 既然逃不了,那就要想办法在群狼环伺下给自己捞到好处。 那李临清虽然对半月起了心思,可半月并不害怕他,半月怕得是那个功夫高深的老杂毛。 李临清虽然也是一匹狼,可到底还披了身人皮,可老杂毛不同,老杂毛直接冲着她露出獠牙了。 好在那李临清好似身份了得,在李临清面前老杂毛并不敢明着对她乱来。 不止是老杂毛,其实老妖怪在李临清面前也是半点都不敢放肆。 想到这里半月眼睛忽然一亮,李临清身份如此了得,自己若是住到他那间府上去,岂不是能暂时的获得自由。 待在老妖怪身边她日日受罪,被控制得死死的,除了每日被故意激得发怒之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可待在李临清身边就不一样了,他身子骨刚刚大好,一时半会是不会与女子行房的,且以庄成风对李临清那副巴结模样,等她住到了李临清府上,定不敢继续日日用蛊虫折磨于她。 这么想来,短时间内待在李临清身边,简直就是天上一等一的好事啊。 不用受罪,有暂时的自由,她还可以放心的做些她想做的事情。 第42章 换个地方住 “青奴,”半月开口,“此次摘星楼有几个婢女随着我一道入京了?” 青奴想了想,回答道:“除了我和孔雀外,还有八个,怎么了月主?” 半月嘴角一翘,道:“我们换个地方住。” 青奴:“什么?去哪儿住?” 半月含笑道:“我们去住李临清的那个大院子。” 青奴脸色微变:“这怎能行呢,他不是对月主心怀不轨么?” 半月道:“放心吧,他身子亏空的厉害,现在就算是想,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可还有一个老杂毛呀,”青奴仍旧不放心,“月主你不是说,他很危险么。” “那也不用担心,有李临清镇着,老淫虫明面上是不敢对我做什么的,”半月一笑,“并且青奴,我刚刚才想到,现在去待在李临清身边,老妖怪一时半会是不敢再控制我的,老妖怪与我现在势同水火,这时我待在何处都比待在老妖怪身边来得好。” 青奴一愣,随即眼睛一亮:“不错,咱们在京中待不了多久,这短短的日子里,待在哪里都比待在教主身边强。” 半月含着笑道:“那就别愣着了,此事宜早不宜迟,快去让丫儿们收拾收拾,也不必带什么行囊,每人贴身带些银票细软即可,我的东西什么都不用带,只需秃把驴给我的药丸带上就是。” 青奴起身往外走:“奴婢马上去办。” 半月追着道:“备马时麻姑若是来问,你便说我被气得狠了,要带着丫儿们去城中散散心,不过晚上会与教主一道赴宴,她若是想打发人跟着,你就直接告诉她,真把我逼急了,我就永远不去见李临清了。” 青奴头也不回道:“唉,知道了。” 半月抬手,最后叮嘱:“孔雀还被你关在屋里头呢,你可别把我的孔雀落下了啊。” 因为担心孔雀闯祸,再加上半月变得格外深沉的原因,这两日孔雀都被青奴半哄半骗的关在了屋子里。 青奴头也不回,这根本就不用特意提醒她,孔雀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就算是把谁落下,也不可能把她落下的。 半月这才放心,身子往后一靠,继续悠闲的嗑起了瓜子。 青奴动作很快,不一会就来通知半月可以出门了。 麻姑果然如半月所料,想命人陪着半月一道入城,不过被青奴打发了。 就这么样的,半月带着自己摘星楼的婢女,又哒哒哒的坐着马车回了上京城。 此时天色尚早,这里到底是京都,虽然天寒地冻,可城内仍旧烟火气十足,非常的热闹。 孔雀小孩子心性,这两日又被关得狠了,一下马车就绷不住了,走到哪里都要伸头凑个热闹,天生怪力的她,几乎是半拖半抱着半月往前走。 半月自己也成熟不到哪里,见孔雀满脸兴奋,身后的几个丫头也一脸渴望。 最最主要的是孔雀力气真的太大了,她弄不过孔雀,所以索性一挥手,决定真带着几个没出过苗地的丫头在城内好好玩玩。 孔雀快开心死了,她表达兴奋的表现就和之前在苗疆一样,单手举起半月,把半月放在了自己瘦弱的肩膀上。 一个纤细的小丫顶着一个遮面的美人,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沿途的人纷纷不住的打量着半月主仆,在她们斜对面不远处,李临清坐在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里,也正在从窗户缝里远远的看着半月。 他眼神好,隔得老远也能看清半月笑弯了的双眼。 今日半月出门不久他就得了消息,不过他倒真不是故意来接近半月的,他只是出门会友偶遇到的,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刘福看了一眼窗外,低声道:“可要奴才去将圣女带回府里去?” 李临清摇头:“不必,她并非后宅女子,从小到大无拘无束惯了,你若突然管着她,只怕还会惹着她生气。” 就是要管教,想让她乖巧点,也不能急在这一时半会。 刘福苦着脸,由衷的为自己主子感到吃亏:“可这在街上玩闹的也太过了,殿下,这往来的可都是男子啊。” “她蒙着面,还披着斗篷,”李临清瞥了一眼刘福,道,“你露出这副模样做什么,你又弄不过她,将她惹急了,小心又要赏你雪球吃了。” “又不止是奴才啊,”刘福嘟囔,“赵三他们几人不也一直跟在身后么。” “然后呢,”李临清挑眉,“让赵三等人将她强行带回府里,她性子急躁,此举定会让她异常恼怒,指不定又要放她那条小金蛇出来咬人了,别忘了你我主仆二人手无缚鸡之力,可没有袁嵩那个本事徒手捉蛇。” 刘福:“……” 李临清接着道:“孤倒是罢了,许她会顾忌着孤的身份,对孤不敢做得太过,对可你就不同了,若她真是恼了,首当其冲发作的便是你这老货。” 刘福一脸的欲哭无泪,李临清闷笑两声,随后道:“罢了,瞧她玩得如此开心,想来在庄成风身边过得定是憋屈得紧,就让她开心开心罢,孤等得了,晚上再与她说话就是。” 远处半月仍旧被孔雀摁在肩膀上,她脸上挂不住,几次三番想要跳下去,可孔雀力气太大了,她愣是没能弄过孔雀。 最后还是嘻嘻哈哈笑够了的青奴,上前对着青奴又掐又挠,才把半月解救下来。 “你这臭丫头,前几日是不是还没有受够疼,”半月嘴上骂着,眼里笑着,“真把你主子惹急了,信不信你主子我也赏你一记窝心脚吃吃。” 孔雀一点都不怕半月,指着一个卖糖葫芦的老翁开口就要吃的:“月主,我要吃这个。” 半月龇牙,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玩意一看就又冰又酸,她可不想吃。 她身后的一个小婢女也怯生生的开口道:“月主,奴婢也想吃。” “奴婢也想要。” “月主,还有奴婢。” 啧,这酸掉牙的东西有 什么好吃的。 半月头一偏,示意青奴取钱。 孔雀一喜,上前就毫不客气的拔了几串抓在手中。 “少拿几串,”半月提醒,“酸倒了牙等下就吃不了席了。” 孔雀回头,看着半月眼冒绿光:“吃席?” 半月嘻嘻一笑:“坐了许久的马车,也到吃饭的时候了,我们先去把肚子填饱,再去其他地方溜达溜达。” 第43章 让他代为保管 京城最知名的酒楼就是醉仙楼,半月财大气粗,想着难得带婢女们出来游玩一次,自然要吃好喝好,于是小手一挥,直接包下了醉仙楼的顶楼。 一边吃喝,一边赏雪,岂不美滋滋! “把你们这里所有好吃的都端上来,点心也拿来,再来两壶好茶,我家月主吃腻时要喝茶解解腻……” 青奴打开窗户想透透气,结果一开窗户就像看到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一样,转头给了半月一个示意的眼神,又朝窗外努了努嘴。 半月懒洋洋的走过去,一头雾水的往窗外瞄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后只得抬头看天,点了点头佯装赞同道:“确实没错,瞧这天虽然雾蒙蒙的,可到现在都没下雪,看来今日真不会下雪了,这顶楼算是白包了。” 青奴无奈,冲半月翻了个白眼后,伸手朝窗下指了指。 半月顺着手指望去,这才发现远处屋檐下支了一个粥铺,一群豆丁那么大的小沙弥正排排坐在长桌前,手扶着碗边乖乖喝粥。 而不过几日未见的明释正拿着一只装满馒头的藤条小篮子,给那些小沙弥一一分发馒头。 “哦~原来是秃驴啊,”半月嘴角一勾,“啧啧啧,几日不见,脑袋依旧还是锃亮亮的没啥变化啊。” 青奴本来挺严肃的,结果半月这话一出,她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半月依旧瞥着明释,嘴里满满当当都是一种熟稔的嫌弃:“在寺里整日带娃娃就算了,出个门还要带着这群鼻涕都擤不干净的小秃驴,这大秃驴还真是天生带娃遭罪的命。” 青奴憋着笑又看了看明释,疑惑道:“月主你看,大师穿的还是以往那些僧袍,天寒地冻的,他也不怕冷。” “内力高深的人,一向是不怕冷的,”半月撇撇嘴,“前几日遇到的老杂毛,也是大冬日里只穿着单衣。” 所以,她才会那么怕那个老杂毛。 可她从来没有怕过明释。 啧,说来也是怪,明释同样内力深厚武功高强,她捣蛋得太过时他也会板着脸训她让她乖巧些,可自己居然从来没有害怕过明释,甚至有时还会忘了明释是一个练武之人。 青奴一脸羡慕:“真好啊,奴婢也想要这么高强的武功。” 半月则是满脸嫉妒:“气死了,我也想要这么高强的武功。” 要是有那么高强的武功,她哪里还用那么费劲吧啦的报仇,直接一巴掌把老妖怪和老妖婆拍死不就完事了。 青奴扁扁嘴:“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啊。” 半月悠悠叹了口气,把目光从那群小沙弥身上移回来。 “青奴,你去准备几盒素馅的点心让店小二给秃驴送去,记住,不许让他瞧见你,他肯定还记得你的身形。” 青奴点头,刚想往外走又被半月喊住了脚步。 半月又瞟了明释一眼,垂眸想了一会,然后把自己刚才从孔雀手里抢过来,吃了一半的糖豆递给青奴,“现在仔细听好我说的话。” 青奴脸一正:“月主吩咐就是。” 半月低声道:“记住,让店小二亲手把这小袋糖豆交给明释,告诉明释,点心是一位女施主看小沙弥可爱,所以买给小沙弥的,糖豆则是女施主让他代为保管的,定要仔细保管,不能让糖豆化了去。 青奴有些担心:“那大师若是不接呢?” 半月哼笑一声:“如果他不接,那告诉他女施主会趁着他睡觉时爬进慈恩寺,活活挠花他的秃脑袋。” 青奴点头:“我知晓了,可还有其吩咐?” 半月:“有,告诉店小二,除了这几句话之外,其余一律不许多说,敢多说,我命人割了他们的舌头。” 青奴:“是。” 半月摆手:“那便快去办吧,再晚那些小沙弥就该填饱肚子了。” 青奴不敢耽搁,忙小跑着出去找酒楼伙计。 半月则自己动手把窗户合上,伸出食指在窗户纸上轻轻戳了一下。 嗯?居然没戳开? 半月不信邪,继续转着手指头用力戳,可还是没戳开,仔细一看,才发现窗户上除了明纸,还有一层薄薄的麻布。 “月主,让我来。” 孔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半月急忙往身边一让,示意孔雀过来。 孔雀走到半月身边,先是把手指头伸进嘴里用力的砸吧一下,随后深吸一口气,在半月有些嫌弃的眼神中,用蛮力在窗户纸上硬戳了一个洞。 “月主,好了。” 半月伸手拍拍另外一扇窗户:“这边再来戳一个,换根手指头,不许沾口水。” “哦。” 孔雀相当的听话,当即换了换了根手指头,用中指又给半月戳了个小洞。 半月赶紧趴到小洞前,眯起一只眼睛往楼下看去,在有效的视野里,她看到三个店小二将食盒搁在长桌上,明释正双手合十的向店小二道谢,其中一个店小二则取出糖豆,双手捧着递给明释。 很好,正赶上好时候。 半月咬住下唇,整个人的呼吸都下意识轻了几分。 明释显然没有料到会有那么一出,隔得老远半月都能看出他整个人愣愣的,迟迟没有伸手接过糖豆的意思。 店小二应该是急了,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又把糖豆往明释面前递了递。 明释这才伸手接过糖豆,随后便抬起头,准确无比的朝醉仙楼顶楼看来。 半月眼睛猛的一闭,退后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明释秃驴五感真是敏锐,定是方才就已经发现自己在窥视他了,不过那时他并不在意罢了。 孔雀一直撅着屁股看着,过了好一会才回头道:“月主你别怕了,那个和尚已经走了,不会来找你切磋的。” “啊?走了?” 孔雀点点头:“小和尚也走了。” “那我送给他们的那些点心呢,”半月问,“都吃了?” 那么多点心呢,一时半会也吃不完吧? “食盒拿来还给酒楼了,点心小和尚带走了,”孔雀在半月旁边蹲下,“月主,那些和尚已经吃饱了,咱们也可以吃席了吧。” 半月回头,另外几个小丫头也眼巴巴的瞅着她。 “吃,想吃多就吃多少,不够再让酒楼给你们做。” 从醉仙楼出来后,半月带着自己的婢女们四处溜达一圈,随意买了几样小玩意,就遇到了假装出来采买的刘福。 李临清到底是没忍住,天还没黑,就让刘福将半月给他带了回去。 第44章 那一碗甜汤 “我家公子今儿一早,便命人将熊掌给姑娘炖了,到现在,早就已经炖软乎了,”刘福手提着一盏灯笼,一边替半月引路,一边笑呵呵的不停与半月说着话。 冬日里天黑得极快,刚刚下马车时还能看清人脸,到现在不过短短一刻钟,居然连路都快看不清了。 半月带着青奴面无表情的跟在刘福身后,听着他不停的念叨的熊掌怎么怎么肥美,心里什么感觉都没有,甚至隐隐还有些想吐。 嗯,这倒不是因为李临清,她还没有无耻到这种地步,拖家带口来寻求人家庇护,还搞矫情的那死出。 她就是单纯的大鱼大肉吃得多了,心里腻得慌而已。 今日在醉仙楼,孔雀的胃口简直好得令人发指,另外那几个小婢女也是吃得极香。 半月本来是没什么胃口的,谁想被他们带的,也莫名其妙的变得胃口极佳,然后就把自己给吃撑了。 想起中午吃的饭菜,半月又想吐了。 其实溜达了那么久,她的肚子早就空了,可因为吃多了肉的原因,她心里依旧腻得慌。 这时候,她倒是格外想念在慈恩寺禁地里,明释为她准备的那些清粥小菜,还有那一碗清爽可口,带着果子清香的甜汤。 甜汤呐甜汤,没有红糖那么甜的齁人,只是淡淡的甜丝丝,一口喝下去刚好可以解解腻。 半月是真的挺想喝那碗甜汤的,那两个月里,明释为了让她乖巧些,日日都会给她煮甜汤。 刚开始她还挺稀罕的,每日都会喝得精光,不过后来喝腻了,她就不爱喝了。 明释也不说什么,依旧每天给她煮甜汤,然后自己又把放得冰凉甜汤喝干净。 唉,早知道当初就多喝两口甜汤了,看看,现在想喝都喝不到。 刘福侧头,见半月微垂眸,整个人愣愣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了想,刘福马上开口打断了半月不知所谓的臆想。 “姑娘小心,冬日里地面湿滑,你可得走稳当些,若是不小心摔了,我家公子只怕是要问老奴的罪了。” 半月回神,看着刘福圆滚滚的身子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胖管事,你还是自己走稳当些吧,我一介习武之人,无论如何走起路来那肯定是比你稳当的,倒是你,若不小心摔了,你这身板,我和我的婢女可是无论如何都弄不动你的。” 刘福脸一苦,颇有些郁闷道:“姑娘,老奴不姓胖,老奴姓刘。” 半月一愣,随后尴尬的哈哈一笑:“我这是夸你有福气呢,这年头,旁人想胖都还胖不了呢。” 刘福也没真放到心里,也笑眯眯的道:“这倒是呢,我家公子也说了,老奴是个有福气的。” 两人就这么闲聊着,就这么走了一段路,身后的青奴出声提醒道:“月主,进去便是花厅了,把面纱取下来吧。” 半月站定,相当干脆就伸手取下面纱递给青奴。 其实刚才一遇到刘福,她就想取面纱了,李临清整府都已经见过她没有遮面的样子,实在是没有必要继续遮面,只是李临清这管事实在是太能絮叨了,半月和他叨久了,就把这茬给忘了。 一旁的刘福想起不请自来的袁嵩,其实不大想半月取下面纱,可转念想起半月那个一不舒坦就会放蛇咬人的毛病,他又没胆子出声提醒了。 到底是个蛊师,虽然美的好似天上仙,可也浑身都是毒,也就是他们太子殿下那般艺高人胆大之人才敢受用这美人,像他这样的,可是万万不敢得罪这等‘美人’的。 “圣女请,我家公子就在里头候着姑娘呢。” 半月颔首,抬腿迈步间,红裙下摆和袖口处缀着的小金铃铛,随着脚步不住的发出清脆细小的铃铃声。 声不大,可听在有心人的耳中,却是格外的勾人。 李临清正耐着性子坐在上首,听到轻轻的铃铃声响时转头一看,看到一身红衣的半月时眼睛顿时一亮。 初见时脸色憔悴的半月就让他觉得极美,今日脸色上佳的半月更是美得出乎他的意料,一身红裙衬得她好似天上的一抹骄阳,浓烈的让人不敢直视。 李临清打心里觉得,半月不该叫‘半月’,合该叫娇阳才对。 对于李临清毫不掩饰的眼神和反应,半月心里也满意极了。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 她就是要让李临清一见到她便喜爱得再也放不开,主动开口把她强留下来。 刘福看了看有些愣愣的主子,微微大着嗓子道:“圣女,你随奴才来。” 李临清回过神,顿时有些尴尬的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随后站起身,亲自来迎半月入座。 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李临清,半月倒真有点意外了。 明明解毒当日还站都站不稳的人,不过两日竟然能走得稳当了,虽然身形依旧瘦削,可腰板挺直,眉眼带笑,整个人与前两日简直根本就不像是同一人。 李临清站定,看着半月含笑道:“圣女为何这么看着我?” “瞧着有些意外,”半月脑袋一歪,“公子与前两日大有不同,我还道是认错人了呢。” “圣女也与前两日略有不同,不过一样的姿容出色。” 李临清定定的看着半月,今日半月与前两日一样,依旧未挽发只编了一条大辫子,面上也没有用脂粉点妆,唯一不同的是,她额上坠了个与衣同色的额饰,唇上抿了些口脂,可仅凭这两点,便剩过天下万千脂色。 “我一向如此,”半月毫不在意的道,“公子才是真让人吃惊,与前两日瞧着都不像一个人了。” “我只是中毒,并非手足有疾,”李临清引着半月入内,边走边轻声道,“且我也不是日日走不了路,除了毒发那几日,我也是与常人无异的。” 若日日走路都需要人搀扶,那他怎可能还稳坐东宫多年呢。 第45章 替你赎身 半月的席案被安排在李临清下首,在她对面,坐着的是一个胡须比发长的瘦老头,而令她最是厌恶的老杂毛,则被安排的瘦老头旁边。 除此之外,老杂毛身边还陪坐着一个瞧着颇为美艳的紫衣女子,此时正圆瞪着杏眼直勾勾的看着半月。 这位,莫不就老妖婆嘴里那个能与她一较高下的玉瑶姑娘? 半月顿时来了兴趣,亦是双眼直勾勾的朝女子回望去。 嗯,妆面精致,五官明媚,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不过比起她还差了些。 死老太婆果然是故意的,知道她爱美,所以就专逮着用这点来刺激她。 半月暗地里咬咬牙,又把老妖婆的祖宗十八代狠狠的问候了一遍。 袁嵩正看着半月,见半月只看美人不看其他,朝伸手扣住玉瑶的下巴粗鲁的把人拉了过来,笑道:“你方才不是不信圣女生得比你貌美么,如今可瞧清楚了?” 玉瑶对着半月僵笑一声,低声道:“奴不曾……啊~嘶,不是,奴只是一介凡人,如何能与圣女仙人之姿相提并论呢。” 半月眉头微皱,垂下眸,格外不喜袁嵩的举动。 人家女子自己坐得好好的,这老杂毛又作什么怪呢。 李临清一直看着半月,见半月面露不喜,马上便出口道:“袁宗主,既把人带来,又何必如此粗鲁呢?到底是个娇弱女子,还是怜香惜玉些吧。” 袁嵩盯着半月闷笑一声,手一松,放开了玉瑶。 玉瑶顿时一个没撑住,斜着倒在了袁嵩身上,等她重新跪坐好时,小巧精致的下巴已经青紫了一片。 半月恨了袁嵩一眼,头一瞥,不再给对面的女子火上浇油了。 今日听麻姑所言,她还以为这玉瑶可能是个厉害刻薄的,哪想现在一见,才发现不过也是可怜虫一只而已。 对于命苦的女子,半月其实一向是很有怜惜之心的。 “圣女恼了?”袁嵩瞅着半月,嘴里则对着身旁玉瑶道,“玉瑶,圣女可是临清公子的娇客,如今被你惹恼了,你说,你该如何向圣女赔罪呢?” 玉瑶脸色微变,马上惨白着脸跪到半月,一连声的求饶告罪。 半月心里一阵火大,她算是看明白了,这老杂毛就和老妖怪是一个路数,是想故意激她动怒呢。 李临清看着半月本来明媚的小脸慢慢变得阴沉,心里对袁嵩就是一阵厌烦。 “既是不请自来,那你怎就不能安生些,”说完,他对着玉瑶摆摆手,“算了,你退下吧,今夜不必伺候他了。” 玉瑶怯怯的看了袁嵩一眼,随后对着李临清磕了个头,起身低着脑袋就要离开。 “站住,”袁嵩开口,又把快要离开的玉瑶叫停了下来。 李临清心里格外不耐,不过面上倒是什么都没有显出来,只看着袁嵩道:“究竟有完没完?非要在今日如此扰我的雅兴?” 袁嵩对李临清笑笑,随后一摆手,对玉瑶道:“去抚琴,弹些轻快的,圣女年幼,怕是听不得太过沉闷的。” 玉瑶看了李临清一眼,见李临清并不出声反对,这才对着众人行了一礼,转身朝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琴走去。 而一旁的半月从始至终都只侧着头看向她对面坐着的薛文,对袁嵩完全是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模样,直到琴声响起时她才眼睛一亮,有些惊喜的转头看向为她抚琴的玉瑶。 老妖婆一向鬼话连篇,哪想居然还真说了那么一句实话,玉瑶这琴弹得着实很是可以啊,至少半月从不曾听过那么好听悦耳的琴声。 半月一直看着自己,玉瑶本来心下还有些惶然,可见半月眼带的欣赏,她这才重新放松下来,对着半月柔柔一笑。 半月顿时更开心了,双眼中瞬间染上了明媚的笑意。 她是真喜好音律,要知道她以往无事可做时,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让她的一众丫头们引歌起舞,一起醉生梦死! 今日能听到如此仙乐,可更是难得啊! 半月开心了,那李临清也就跟着开心了,他转头瞥了刘福一眼,刘福一颔首,这玉瑶琴还没奏完,赏赐已便备好了。 一曲奏毕,半月便马上抬手拍了两下,毫不掩饰对玉瑶所弹曲子的喜爱:“真是人美琴更美,姑娘此曲甚和我心。” 玉瑶起身对着半月行了一礼,有些羞涩道:“此曲能得圣女欢颜,是奴的福气。” “你不错,”半月上上下下不停的看着同为可怜虫的玉瑶,眼里带着些惋惜,“真是不错,只可惜……” “可惜什么?”袁嵩笑问。 半月瞪了他一眼,随后接着对玉瑶道:“只可惜姑娘手中弹出的这等神仙琴音,每日要面对的皆是满肚子坏水的下流胚子。” 玉瑶身子顿时一僵,脸上挂着的笑容肉眼可见的变得苦涩。 半月看着玉瑶又问:“不知道姑娘入如意楼前,芳名唤作几何?” 玉瑶虽不知半月为何要问这个问题,可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娘亲还在世时,唤奴素素。” 半月:“素素?” 玉瑶点头。 半月一笑:“比玉瑶好听。” 玉瑶也跟着一笑,眉眼间满是温柔,许是‘素素’二字令她想起了自己娘亲。 娘亲,便是这天下最温柔的所在。 半月眨了眨眼睛,忽的开口道:“素素姑娘,不知要替你赎身,如意楼的老鸨子要价多少?” 此话一出,李临清便眼睛一眯,他身边的刘福心口也跟着一揪。 袁嵩一挑眉,不过并没有开口说话。 玉瑶一头雾水的看着半月,低声道:“东家说我奇货可居,若想替我赎身,需拿出白银五万两,她才会放我离开如意楼。” 半月:“只五万两?” 玉瑶点点头。 袁嵩一扯嘴角,插嘴问道:“圣女这是想为美人一掷千金么?” 半月回了他一记白眼:“关你何事,休要同我说话,我不想理你。” 袁嵩对于半月的白眼相当的受用,嘴里继续笑着提醒道:“不过是一介青楼女子,圣女若想听她弹琴,随手将她唤来就是,何须如此破费。” 半月又回他一记眼刀,斥道:“高山流水遇知音,你一个莽夫不懂便把嘴闭上吧。” 玉瑶心口砰砰跳个不停,缓缓的又跪在了半月身前:“圣女,你是想替奴赎身?” 半月点头:“我方才说了,你弹的曲子甚合我心。” 话音刚落,李临清转了转手上新戴的墨玉板指,开口道:“刘福,你明日去趟如意楼,替玉瑶姑娘赎身。” 刘福笑着应了一声,心里心疼的直发苦。 五万两于东宫来说并不算什么,可若是为了一个弹琴的妓子花五万两,那可就太不值当了。 若是赎了身后留在府里做个琴师便罢了,只怕以圣女放荡不羁的性子,替玉瑶赎身后便会手一挥,直接放人离开。 悄悄看了眼半月,刘福心想这五万两就是花在这祖宗身上也好啊,好赖这祖宗以后也是一个主子,可偏偏是花在一个妓女身上,这下好了,只怕这五万两便要直接打水漂了。 半月转头,对着李临清微微一笑。 李临清心口顿时酥酥麻麻的,亦笑着对半月轻声问道:“圣女为何这么看着我?” 半月笑眯眯的开口:“这是我与素素姑娘之间的事情,公子可否不要插手?” 李临清嘴角翘着,不停的转动着手上戴着的墨玉板指,道:“不过是区区五万两,让我替圣女代劳又何妨。” 半月美眸朝他妖媚一瞥,含着笑问道:“公子,你这是担心我拿不出这五万两银子吗?” 李临清有些受不住,手上戴着的墨玉板指转动得越发快了。 半月脑袋一歪,道:“公子放心,半月虽是从苗地出来的,可这小小五万两我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她这话可不是胡说的,虽然在中原人看来苗地常年毒雾不散,是蛮荒无人之地,可实际上,苗地十万大山之中的好东西简直数不胜数,老妖怪在苗地横行霸道多年,手中积攒的财物只怕他自己都不清楚有多少,托他的福,半月自己的小金库也是相当的甚为可观。 李临清以拳抵唇低咳一声,这才哑着声道:“既如此,那我便不越俎代庖了,圣女自便就是。” 第46章 余守农 半月这才满意,回头重新看向跪在她身前的玉瑶:“我替你赎身,你看可好?” 玉瑶愣愣的看着半月,过了一会才眨眨眼睛,珍珠那么大的泪珠儿一颗接一颗的从眼里滚出来了,她也顾不上抹泪,只对着半月不停的磕着头。 “奴谢过姑娘大恩大德,谢过姑娘大恩大德!” 半月对身旁的青奴道:“青奴你明日去趟如意楼,那老鸨子若是敢坐地起价,便给我拔了她的舌头叫她尝尝钻心蛊的滋味。” 青奴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半月对着还在不停磕头的玉瑶懒懒的摆摆手:“成了,不要磕了,像你我这样的美人,若是磕坏了脸面,那可才是真出大事了。” 玉瑶直起身,一面伸手在脸上胡乱抹着泪,一边呜呜咽咽的嗯了一声。 “你也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替你赎身不过是觉得你合我那么一丝脾性罢了,”半月看着玉瑶,道,“赎身后你便带着你的琴离开京城吧,记住,日后若想弹琴便弹给有缘人听吧。” 玉瑶点头:“是,奴以后只弹给有缘人听,奴马上为姑娘抚琴,今夜只为姑娘弹奏。” “什么有缘人,”庄成风的声音悠悠传来,“半月,你可是又给老夫闯祸了?” 半月垂眸,听见老妖怪声音她就又开始莫名其妙的的烦躁了。 又看了半天戏的薛文抚须答道:“倒也没闯祸,不过是小圣女高山流水遇知音罢了。” 庄成风坐下,一头雾水的道:“什么知音?” 薛文笑呵呵的,把半月一掷千金为如意楼花魁赎身的事说了一下。 庄成风听后一脸的毫不在意:“赎了便赎了,不过是多个婢女伺候她而已。” 袁嵩一挑眉:“庄教主果真是格外‘疼’圣女啊。” 庄成风一脸‘无奈’道:“不过是一些身外之物,若能让她乖巧些,莫说是给花魁赎身了,就是她拿银票烧着玩,老夫也是无妨的。” 半月懒得看老妖怪装模作样,直接对李临清道:“公子不是给我炖了熊掌么,怎么我来了这许久,桌上只见小菜,不见主菜呢?” “倒是我疏忽了,”李临清一笑,道,“刘福,人既来齐,便上菜吧。” “是。” 为了防止自己又莫名其妙的的发火,庄成风一来,半月便不怎么说话了,除了与李临清对饮了几杯酒水,说上几句话后,便是百无聊赖看着玉瑶为她抚琴。 倒是一旁的庄成风聊性颇佳,频频提起慈恩寺佛宝,可惜宴上除了薛文附和了几声,与他谈了好一会佛宝之外,另外三人对他说的话毫无兴趣。 到最后,半月更是双眼微闭,瞟都不想瞟庄成风了。 老妖怪许是格外得意忘形的缘故,今夜十分的吵人,又愚蠢又聒噪,半月被烦的,一听到他那老嘴里吐出‘佛宝’二字,就想把桌上她只动了一筷子的熊掌呼到他脸上。 为了防止自己控制不住脾气的自找苦吃,所以她直接选择了眼不见为净。 就这么的,一场熊掌宴,半月看着玉瑶下酒,李临清和袁嵩看着半月下酒,庄成风想着慈恩寺的佛宝下酒,好好一场宴会,也就只有薛文认真的尝了尝熊掌。 饭毕,庄成风还未开口告辞,李临清便直接出声将半月留了下来。 说辞是既然庄子已被烧了,半月继续住在庄子里实在委屈,所以他特邀半月来自己府上小住些时日。 庄成风不大愿意,他是想把半月献李临清,不过不是现在。 他转头看向半月,半月小脸喝得晕红,整个人安安静静的,若不是他实在清楚半月那无底洞似的酒量,只怕也要相信半月是真喝多了。 果不其然,这小妖精就没有真正老实的一天。 庄成风眯了眯眼睛,找了说辞拒绝,奈何李临清太过强势,最后他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让半月留了下来,只在临走之前对半月投去威胁的一眼。 对于老妖怪的威胁半月一点反应都没有,目的成功达成,这让她心里无比的舒畅。 近来老天爷特别钟爱她,无论她想做什么事情,总是能顺利无比。 半月打心里希望老天爷能对她一直垂爱下去,保佑她顺利的弄死老妖怪。 李临清担心半月吃多酒难受,也不再留着半月说话,忙让刘福赶紧带半月回屋歇息。 半月相当的听话,乖乖起身和李临清道歉,然后带着青奴和刘福离开,完完全全一副任君处置安排的模样。 屋外又飘起了小雪,半月心情极好,边走还边有兴致抬头赏雪。 刘福转头,轻声道:“圣女今夜用的不多,可要老奴替圣女备些宵夜? ” 半月摇头,她想起醉仙楼还是腻得慌,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刘福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只让半月注意脚下。 半月负着手跟在刘福身后,走了一段路后才佯装不在意的开口问道:“方才在席上,一直在听他们说什么,余什么什么的?” 刘福笑道:“圣女可是想问余守农?” 半月点心,相当满意刘福的机灵:“不错,他是何人。” 方才在宴上她虽然三心二意,对老妖怪爱答不理的模样,可还是敏锐的从老妖怪嘴里听到了这个从未听他提起过的名字。 “余守农是府里的门客,”刘福倒也老实,半月问,他便答,“也不是什么了不得人物,不过略懂些奇门阵法而已。” 半月哦了一声,心里算是明白了。 之前她曾问过老妖怪几时去夺佛宝,老妖怪只让她老实待着,不许多问,合着是一直在等这位余守农。 “如今他不在京中?”她方才还听到,这人此时并不在上京城。 刘福点头:“不错,如今他在通州,并不在京城。” 半月马上问道:“那他几时能回来?” “这便不大好说了,”刘福笑呵呵的,“这得看老天爷赏不赏脸了。” “什么意思?” “圣女,如今是冬日,若只是下些小雪,那余守农自然能快些回京,可若是大雪封山路上跑不了慢,那只怕你们教主就有得等了。” 第47章 摘星楼 半月顿时有些急了:“怎么会这样呀。” 她一不想老妖怪嚣张太久,二不想一直留在李临清身边。 李临清这人如今虽然看着是个人,可内里就和老杂毛一样,同样是匹狼,待在他身边一时半会还成,时间长了只怕真的会被他困成鸟笼里的金丝雀。 不成不成,这样万万不成,她最多在这里待上半月,等半月一到,不管那余守农回没回来,她都要离开李临清身边。 刘福依旧笑眯眯的:“所以老奴才说,这得看老天爷赏不赏脸了。” 半月气闷道:“老天爷自然会赏脸,我们教主可是它的亲生龟儿子。” 刘福听到龟儿子三个字,差点一个没憋住直接笑出声来。 半月微微噘嘴,她实在是太讨厌上京城这地方了,天寒地冻冷的要死,沐浴时在浴桶里坐久了还会冻出大鼻涕泡。 唉,老天爷可万万要赏脸啊,她想苗地了,等一弄死老妖怪,就要马上带着青奴她们回去。 二人说话间,半月遇到了刘福那个瘦瘦小小的徒弟,不止是他,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披着绯色斗篷,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半月眼睛一亮,等刘福徒弟带着那两名女子同她见过礼离开后,便马上对青奴道:“青奴你瞧见了吗,那是双生子,真稀奇,居然生得真如同传闻一般,都是一模一样啊。” 青奴亦是有些点头:“奴婢也是第一次见,真是一模一样呢。” 半月转头对着刘福一笑,调侃道:“你家公子,还真是有福气啊。” “哎呦圣女可不敢乱说,那福气可不是我家公子的,”刘福脸色一变,忙道,“我家公子往日里甚少亲近女色,那两位是府里一位门客侍妾。” 半月边走边笑:“不是便不是,你急什么,说来你家公子那年岁有妻有妾不是很正常么。” 刘福只能讪笑,他也没法反驳,因为他家殿下的东宫里确实早已经抬进去了一位,不过殿下大多时候都在外头这处院子休养,再加上格外不喜太子妃,时间久了,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自然也就不把那位放在心上了。 说来,他身后跟着的这位,还是那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让他们殿下如此上心的女子呢。 半月笑容收敛,一边走一边慢慢的变得面无表情:“刘管事,你是不是带错路了?” 这怎么还越走越偏了? “不曾带错,”刘福道,“就在前面的镜月湖边。” 李临清这院子里有一处颇为壮观的湖泊,湖泊周围除了景色奇佳之外,还有一座格外精致奢靡的五层雕花小楼。 看着小楼,半月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小楼其实并没有让半月觉得多稀奇,让她觉得意外的是小楼上提着的三个大字。 摘星楼? “这楼原叫乘风楼,可我家公子觉得圣女宛若天上仙,那名字与圣女不大相配,便命人将小楼改为摘星楼,圣女你瞧,楼顶有露台可摘星望月,圣女日后便可领着婢女在上面饮酒赏雪了。” 半月脸色有点古怪,她在苗地也有一座三层小楼,是庄子澜命人为她搭建的。 庄子澜说,她美的宛若九天玄女,自然要住的比别人高些。 如今李临清也觉得她是天上仙,同样给她弄了座摘星楼。 啧,莫不是庄子澜其实真不是老妖怪的种,而是李临清流落在外的亲兄弟? 半月越想越有可能,毕竟比起老妖怪那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庄子澜至少看上去还是个五官端正的正常人。 “我家公子原想让圣女住到天然小筑去,可老奴觉得圣女这等仙人就该住楼屋才是,”刘福不动声色的为自己说好话,“公子一听觉得言之有理,便将圣女换到了摘星楼。” 这话半月听着也不对,她瞟了刘福一眼,道:“说了那么多,竟是一句实话也没有,刘管事你其实是担心我会放火烧你家主子的大宅子,才会唆使你家主子让我住在这湖边的吧?” 刘福脸一僵:“并不是,这怎可能呢。” 其实就是这样的,他家公子的这宅子是几百年精心蕴养出来的,圣女脾气暴躁,若真一把火把宅子烧了,那才是真想找补都找补不回来呢。 所以他才会劝着殿下将圣女安置在了乘风楼。 此处多好啊,四下僻静,楼边有湖,就算是真的走水了,也牵连不到其他房屋。 “你说你们怎么那老毒物说什么就信什么呢,”半月无奈又有些想笑,“老毒物的庄子确实是我烧的,不过并非是我故意的,而是不小心失手,才会走水的,我脾气其实挺好的,也没有玩火的毛病。” 刘福不信,半月的脾气前两日他就领教过了,当着他们殿下的面就敢拍桌发火,还敢放蛇咬人,对着自己教主也没有什么好脸子,当着外人的面也敢龟儿子老毒物的叫个不停。 如此女子,算哪门子的好脾气! 半月摇头笑笑,当先朝楼内走去,边走边道:“此处安静,适宜练蛊,告诉你家公子,我很满意。” 刘福:“……” 青奴边走边跟上,路过刘福时还好心提醒道:“刘管事,你让你家那些奴仆以后走路小心着些,日后这小楼附近定会有数不清的毒蛇蛊虫,被毒蛇咬到还算好,若是被蛊虫咬到,那可就出大事了。” 刘福:“……” 殿下啊,可否换个人来伺候这祖宗,老奴实在是怕啊。 当天晚上,半月睡得及其安稳,第二日因为没有蛊虫折磨的原因,也是难得的睡了个懒觉,直到孔雀缩到她身边,嘀嘀咕咕的不停说起话来,她才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 “你说什么呢?” “月主,那个胖管家给你送了好多吃的,我吃了一半,给你留了一半,你快起来吃吧。” “我不想吃,”半月心里还是腻得慌,再加上昨天晚上喝了酒,这会又腻又想吐,“孔雀,你昨天吃了那么多肉心里不难受吗?” 孔雀歪头:“吃肉怎么会难受呢,月主你是傻了吗?” 没傻,就是吃伤了而已! 第48章 双生子 半月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自己更想吐了。 她发誓,这辈子她都不会再吃一口肉了。 “青奴呢?” “去妓院喝花酒了,月主,京城的花酒好喝吗?” “不知,等慈恩寺的事了,若还有命在,我就带你去喝,”半月揉揉眉,“别坐着了,去叫人进来伺候。” “我来伺候你,我来伺候你。” 孔雀一边说着,一边爬下床,哒哒哒的端来一盆热水,满脸期待的看着半月。 半月脸顿时绿了:“别别别,脸皮子都会被你搓下来的,我自己来,别……要先漱口,孔雀你别唔唔唔…………” 一刻钟后,小脸被搓得红扑扑的半月空着肚子,生无可恋的被孔雀半拖半抱的弄出了门。 这大宅子实在太精美了,孔雀根本忍不住,非要把这宅子的角角落落都溜达一圈。 半月离开没多久,李临清就带着刘福摸了过来,可惜扑了个空,他坐在摘星楼等了一会后,实在等不到人,便只好摇摇头,颇为不舍的回去与门客议事了。 没法子,其实他身上事务很是繁多,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半月说话。 而这时的半月正和孔雀站在李临清的暖烘烘的花房里,在一众花奴惊恐的目光中,仔细的挑了半天后,掐了一朵开得最艳的杜鹃花簪在了孔雀头上。 这里不是苗地,在上京城冬日里还能绽放开来的红杜鹃可不多见。 身后的一众花奴顿时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孔雀眨眨眼睛,问:“月主,我美吗?” 半月毫不犹豫的点头:“美死了,孔雀今日胜过我了。” 孔雀抬手摸摸头上的杜鹃花,冲着半月美滋滋的咧嘴一笑,打心里觉得自己今日确实美死人了。 半月也跟着笑弯了眼睛,其实孔雀肤色略黑,并不适合太过艳丽的颜色,可她不懂,她就是喜欢色彩斑斓抓人眼睛的东西。 “走吧,赶紧转完赶紧回去睡觉。” “等下,我也要给月主簪花,簪两朵。” “那我不要红色的,与我今日的衣裳不搭。” “那就这两朵蓝色的?” “还算娇艳,就这两朵吧,动作快些。” “嗯。” 从花房出来后,两个人继续像两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宅子里毫无目的的四处乱逛。 半月跟在孔雀身后,孔雀去哪,她就去哪,后来也不知道孔雀怎么带路的,反正稀里糊涂的两人居然摸到了李临清家的马厩。 “好臭,”半月马上停下脚步,“不要过去了。” 话音刚落,一直盘半月手腕上佯装冬眠的小金忽然弹射而出,嗖的一下钻进了半月身前不远处的积雪里。 孔雀看着小金离开的方向道:“月主,小金又发疯了。” 作为半月的爱宠,小金的性子与半月像了个十成十,时不时就要‘疯’一下。 半月小手指着前面的一间屋子,急道:“它钻那里面去了,快去把它捉回来,不要让它碰到马屎。” 要是碰到马屎,那她真的会崩溃掉的。 孔雀犹豫:“不会又咬我吧?” 半月:“不会,放心吧,有我镇着,它不敢。” 有这句话做保证,孔雀这才放心的朝小金追去。 半月站在原地百无聊赖的等啊等,等啊等,可等了许久也不见孔雀出来。 最后实在没办法,她还是屏住气,在心里骂骂咧咧的朝间小破屋走去。 小破屋里,孔雀正手捏着小金蹲在地上。 半月生怕见到什么不该见到的东西,看都没往屋子里看上一眼,只侧着脑袋催促道:“愣着干嘛,想臭死你主子啊,快出来。” 孔雀不动,半月没法,只得屏住气朝屋内看去,这才发现孔雀正蹲在一张由长条凳和木板搭起来的简易床前,那木板床上则躺着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尸体?”半月见屋里虽然简陋,可没有什么马屎马尿的,便放心走了进去,“小乖就是因为这个发疯的?” 孔雀捏着小金对着半月晃了晃,委屈道:“我想出去它不许,还想咬我。” “小金不会无缘无故发疯的,”半月没理会孔雀,看着被白布蒙着的尸体摸了摸下巴,“这两具尸体究竟怎么了?” 孔雀难得聪明了一次,道:“这不是摘星楼,总归不关我们的事。” 半月想了想,觉得言之有理,决定马上离开,她现在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可没有那个闲功夫多管闲事。 可谁知她不想管闲事,小金却偏偏要管,它见半月准备离开便使劲从孔雀手里挣脱,直接弹到了尸体上。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们初来乍到的,这尸体不会和我们有关系的,”半月无奈道,“快点走好不好,这里真的好难闻,我要吐了。” 小金不走,还在尸体游了一圈,示意半月掀开白布。 半月深吸一口气,一把薅起小金,咬着牙骂道:“你可把皮绷紧了,若是和我们什么屁事都没有,我定让你大冬日里都蜕上一层皮。” 骂着的同时,半月手抓着白布一用力,干脆利落的把白布掀了起来,露出了里面双眼圆瞪,面目狰狞的女尸。 “死的真惨,”孔雀看了一眼,轻声道,“比那些无用了后被教主拿去喂蛊虫的药人还惨。” 确实很惨,两具女尸浑身不着寸缕,原先应该白嫩细腻的躯体上布满了大大小小数之不尽的各种伤口。 那些伤有的是鞭伤,有的是烫伤,有的是刀伤,更多的则是用嘴巴活活撕扯出来的咬伤和肉贴肉痛殴出来的击打伤 伤口有浅有深,浅的不过只是一道小小的口子,深的却是可以身体最内里泛着猩红的血肉。 这些还不是最让半月震惊的,最让半月震惊的是两具女尸虽然自己痛得变形,可依旧还能看出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庞。 这两具女尸居然是昨日夜间半月在路上遇到的那对双生子。 半月眨眨眼, 把两具女尸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到下-半-身-时,她只匆匆瞥了一眼,就马上把目光收了回来。 无他,实在是太过惨不忍睹了。 第49章 不会多管闲事 两具女尸下-半-身-比起上半身来更加的血肉模糊,两条腿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狰狞无比的咬痕,像大腿内侧那等私密之地,咬痕更是恐怖的深可见骨,有的地方甚至好像连皮肉都被咬了下来。 孔雀抬手在女尸身上摸了摸,道:“好硬啊,还冷冰冰的,是不是从昨天晚上就没有穿衣裳了?” 半月轻轻的嗯了一声,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两具女尸。 犹记得昨晚,这两姐妹给她行礼时那恭敬乖巧的模样,因为从不曾见过双生子,她还非常有兴趣的多瞧了几眼,哪想不过短短一夜,这两姐妹就被人折磨成了这副模样。 “圣,圣女?” 弱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半月侧头,看见刘福那个小徒弟正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身后还站着五六个腰圆腿粗的粗使婆子。 苏成简直快哭了,任他怎么聪明,也万万想不通他家殿下刚看上的这心肝宝贝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 这是马厩啊,又脏又臭,除了马奴外,寻常奴仆都不爱来的地方。 可这祖宗就是出现了,不仅如此,还见到了那么不得了的东西,若是吓出个好歹来…… 不不不,就是吓到他家殿下也不可能吓到这祖宗的,这祖宗可不是一般人。 现在就怕这祖宗会误会,误会这两具女尸身上的伤是殿下所为。 哎呦喂呀,这可比吓出个好歹来更要人命啊。 若是这祖宗一个受不住直接跑了,那殿下还不得直接扒了他的皮子啊。 苏成赶紧上前,支支吾吾的和半月说话,大致的意思和刘福昨晚说的一样,解释说木板床上躺着的这两位是门客的侍妾,与他们公子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公子以前甚少亲近女子,在床上更是没有这种能吓死人的嗜好。 半月一言不发,手上动作很快的把掀开的白布又盖在了两具女尸身上,不过这次把女尸还算完好的脸露了出来。 “圣女,不若奴才送你回摘星楼?”苏成弱弱的开口。 半月不动,看了一会后,忽然抬手把头上孔雀替她簪的两朵小蓝花取下来,簪在了两具女尸的乱发中。 嗯,这才对嘛,双生子多稀罕啊,生得貌美的双生子更是天下罕见。 美人嘛,就算是走了也该是美美的。 “圣女?” 半月还是没说话,转身大步朝外走去,直到远离了马厩,她才一个没忍住,捂着胸口剧烈的干呕了起来。 苏成吓了一跳:“圣女?!” 半月摆摆手,一副要把苦胆都呕出来的模样,可惜她腹内空空,除了两口酸水外,什么都吐不出来。 苏成有些急了,指着一旁扫雪的奴才道:“你这蠢货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请薛神医。” “我没事,”半月使劲忍着难受,“就是昨日吃伤了而已。” 苏成:“……”您这吐得脸颊通红,满脸泪水的模样真不像有事啊。 半月直起腰,自己拍了拍胸口,忍着难受道:“走吧,回去。” 两朵小花就是她对双生子的怜惜,她不会问什么,也不会做什么,这不是她的地盘,她从来不会自己给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烦。 摘星楼离马厩非常的远,等半月回到小楼的时候,刘福和薛文早已经在等着她了。 半月胃里难受得很,只让薛文替她随意把了个脉,要了一些好克化的山楂丸子,就将人打发了出去。 一离开摘星楼,苏成就再也忍不住,把在马厩遇到半月的事情和刘福说了出来。 刘福听完,直接在苏成屁股上踢了一脚,低声骂他不中用,连点小事都办不好。 那双生子昨夜三更天便已经断气了,到现在都还不曾送去乱葬岗,可不就是无用吗。 “我也不知道圣女她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苏成苦着脸道,“师父,这要如何向殿下禀报,还是说不必禀报?” 圣女什么都不曾表示,想来日后也不会在殿下面前多嘴的。 刘福沉默,此事可大可小,皆看他们殿下的态度,若只是新鲜个几日,日后抬入东宫做个小主子,那就不必禀报,可若殿下当真上了心,只怕今日就算是暂时放过苏成,也会在心里给苏成记上一笔。 这有些难办啊。 “自然要如实禀报,”听了两耳朵的薛文插嘴道,“那日太子殿下一见到小圣女,便要求老朽无论如何也要将小圣女体内的蛊虫拔除,昨夜也是,一见到小圣女眼中便再也瞧不见其他人了,上心与否,刘管事你这个贴身伺候应当比老朽还要清楚吧。” 那倒也是,以他对殿下的了解,殿下对那小圣女确实动了几分真心,苏成当真是不中用啊。 苏成小声道:“可是殿下并没有接圣女回东宫,也不曾向圣女吐露过真实身份,许只是对圣女新鲜几日呢。” “你这蠢货,”刘福抬手一敲,“殿下每月在东宫几日?在这里又是几日?老子聪明一世,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一个蠢徒弟呢。” 苏成扁扁嘴,不敢说话了。 刘福头一甩,道:“走,老实向殿下请罪,殿下今日是不会怪罪你的。” 不过日后可就不好说了。 李临清正在书房与门客议事,刘福几人只好待在偏厅候着,一直等了快两个时辰,李临清才开口叫刘福进书房伺候。 苏成战战兢兢的跟着走进书房,刚想跪下给与门客议完事后脸上带着不耐烦的太子殿下请罪,哪想他们殿下那些像鬼一样神出鬼没的暗卫动作更快,他都还没来得及跪下呢,那些跟着圣女的暗卫就先跪下了,一边请罪一边把事情说了出来。 李临清听完后本来就不耐烦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抬手疲惫的揉揉眉,道:“不过是两具尸体,她并不是寻常女子,想来并不会真被尸体吓到。” 苏成小声道:“殿下,那也不是寻常的尸体。” 李临清目光立马变得不善:“这是何意?” 苏成身子一抖,马上跪趴在地上,道:“昨日袁宗主想来是兴致不错,所以那双生子的尸首便有些难看,圣女看了后虽什么都没说,可离开马厩后还是狠狠吐了一场。” 李临清沉默,他与袁嵩相识多年,对于袁嵩床上的那点子癖好,他可以说甚是清楚,所以就算苏成不细说,他也能猜得到兴致不错的袁嵩会如何折磨那对双生子,那对双生子的尸体又会如何的血肉模糊。 第50章 孤心悦半月 说来此事其实和他也无甚关系,他可没有这等恶心人的癖好,他只是担心半月会不会觉得物以类聚,误会他与手下的‘门客’是一丘之貉。 这么想着,李临清顿时就忍不住邪火直冒。 薛文也有点受不住,抚须摇摇头道:“袁嵩老小子床上这毛病着实是可恨,到底都是父母生养的,他怎能如此折磨那些无辜的弱女子,唉,若人死后能变成厉鬼,只怕那些被他折磨而亡的女子能活活将他撕碎,冤孽呐冤孽。” 李临清的火气顿时又大了不少,他一指单膝跪地的暗卫:“你,圣女已在那停尸房外等了许久,你为何还要让圣女走进了那间屋子?” 如此长的时间,难道还不够这群眼瞎的看清屋子里放着尸体吗。 “那屋子里实在是昏暗,”暗卫抬起头看了李临清一眼,然后又低下了头,“且圣女的婢女一进屋便蹲下不动了,属下以为,以为,以为她在蹲着玩屎,便也没有多看。” 他们虽然是暗卫,可也会怕脏的呀。 李临清:“……”听听,这说的是人话乎? 暗卫想了想,又有些委屈的解释道:“殿下,圣女的那个丫头着实是与常人不同,她路上遇到个石墩子都能和石墩子说上半天话,且属下也没料到马厩里会有尸体,这才让圣女受了惊吓。” 李临清深吸一口气,又把目光对上苏成。 苏成立即道:“殿下,奴才也不是故意的,那里是马厩啊,又脏又臭,除了马奴之外,寻常人也不会随意进出的,谁知圣女那样的仙人会突发摸到马厩呢。” “半月让婢女领路,她那婢女一个痴憨之人,哪里知道什么马厩脏与不脏,”李临清咬牙,“且昨夜便已咽气的尸首,为何今日都午间了还没送出府去?” 苏成顿时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了。 李临清那个气啊,有心想把这群无用的东西狠狠责罚一顿,可又担心这当头责罚下属奴才会叫半月以为自己也是个残暴之人,最后实在无法,只能先挥手将人赶出去,只等下次再挑机会一起发作。 苏成心里一阵发苦,比起被殿下记在心里,他宁愿现在就被殿下打一顿板子啊。 等犯了错的人退下后,李临清接过刘福手里的参茶喝了两口,心里的气这才顺了些。 “薛翁今日去替半月把脉了?” “不错,殿下的吩咐,老朽岂敢耽搁。” “如何了?” 薛文抚须笑道:“除了脾胃不和外,并无什么不妥,慧远的高徒将小圣女的身子调养的极好。” 李临清无奈:“薛翁知道孤问的并不是这个。” 薛文笑容一顿,悠悠叹道:“小圣女体内的蛊虫是在她刚会走路没多久就被下入的,那有些子棘手,老朽并无把握能将那蛊虫拔除。” 李临清沉默,过了一会后开口问道:“若直接将庄成风杀了呢?” 既然蛊虫是庄成风控制的,那是不是宿主一死,蛊虫自然也跟着死了? “不妥,”薛翁不同意,“庄成风虽然是个蠢的,可于蛊术上确实是个罕见的奇才,如今他指望着小圣女带他去取佛宝,不可能不会防备,此时若贸然对他动手,只怕会逼得他狗急跳墙,拖小圣女给他陪葬。” 李临清再次沉默。 薛文接着道:“昨晚熊掌宴上,老朽与庄成风聊了许久的佛宝,听他那口风甚是笃定,好似完全不怀疑佛宝的真实性,可替他入寺打探的是小圣女,小圣女在慈恩寺禁地待了许久,不可能对佛宝损坏之事一无所知的。” “她还能为何,自然想利用慈恩寺的秃驴让她脱身,”李临清低声道,“这才向庄成风隐瞒了佛宝损坏之事。” 此事根本不难想,直接一猜便可知,以半月对庄成风毫不掩饰的厌恶,两人早晚会斗得你死我活。 “所以殿下便顺其自然吧,”薛文道,“小圣女本就是蛊师,天分也很是不错,她既然想利用慈恩寺让自己脱身,想来定也有法子为自己拔除体内蛊虫。” “她想借刀杀人,可却不知慈恩寺那把刀早就钝了,”李临清有些郁闷,“孤就站在她面前,她竟能如此的舍近求远。” 薛文忍不住一笑:“殿下如此气闷,看来对小圣女当真是喜欢极了。” 李临清倒也实诚,直接坦诚道:“孤很是心悦半月,一眼初见,便瞧进了心里,孤喜欢她那副鲜活明艳的模样,可奈何她却不待见孤,不肯一直留在孤身边。” “殿下也不必着急,”薛文安慰道,“小圣女聪敏机灵,若一旦晓得慈恩寺那把钝刀斩不断她身上的枷锁,自然会转头来找殿下这把刀的。” 李临清揉眉:“但愿吧,总之不管如何,孤也会将她一直留在身边。” 薛文又安慰了几句,按照惯例对李临清嘱咐了几句注意身子,随后出口告辞了。 等薛文离开,书房内只剩下刘福后,李临清便再也忍不住,挥手将书案上喝了一半的参茶扫到了地上。 刘福被吓了一跳,忙上前道:“殿下息怒,你刚解了毒,可不能如此大急大怒。” 李临清深深吸了一口气, 眼中现出杀意:“袁嵩,实在是越发放肆了。” 苏成说袁嵩昨晚兴致不错。 为何会不错? 还不是因为半月。 昨晚他盯着半月看了一晚上,袁嵩也没比他少看几眼,如今半月已是他的枕边人,袁嵩竟还敢如此窥视,这可真是找死。 刘福看出李临清动了杀心,忙道:“殿下不可,袁嵩此人如今还不能杀。” 李临清满脸不耐:“不过是一介江湖草莽,孤怎么会杀不得。” “皇后娘娘不让,”刘福轻声道,“殿下你也是知道的,娘娘是袁家出来,在娘娘眼中,袁家才是她真正的娘家人。” 李临清脸上怒气更重,刘福一边帮他顺气一边继续劝慰:“殿下如今毒已解了,不必再月月找娘娘拿止疼药,再等日后登了宝座,皇后娘娘便不能再拿捏殿下了,再忍忍,不过是几年而已,到时殿下想摘谁的脑袋便可摘谁的脑袋……” 李临清气顺了不少,不过还是很暴躁。 刘福接着道:“左右圣女如今已是殿下的人,想来那袁嵩就是再怎么胆大,也没胆子继续惦记圣女了。” “他会不惦记?”李临清气道,“他那等色中饿鬼,除非日后有比半月还要貌美的女子出现,否则只怕他到临死之前都还会惦记着半月。” 刘福:“……” 李临清揉揉眉:“说来也是怪我,忙得竟是忘了将袁嵩赶出家去,刘福你马上去找他,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将他请出府去。” 刘福应了一声,刚想转身离开又被李临清叫住了脚步。 李临清在满是丹青的屋子里绕了一圈,最后挑了一幅前两日自己刚出的佳作递给刘福。 “先去摘星楼,将这幅美人酣睡图交给圣女,再说些机灵话哄哄她开心,等她开怀后,就挑个时机告诉她,昨夜侮辱女子的门客已被孤逐出府了,孤手中门客众多,且从不管门客的房中事,也是今日才知道手中竟有如此下作之人。” “殿下放心,老奴定会将圣女哄开心的。” “去吧。” 第51章 金蛇蛊 半月就这么住了下来,李临清平日很忙,不是和他那些门客待在书房议事,就是带着刘福出门办事,可无论如何,只他能空闲下来,除了晚上不敢留下,其余时候都会待在摘星楼粘着半月。 他那人喜好丹青,已经爱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和半月在一起的时间里,他不是看着半月作画,便是抓住半月的小手教他描画。 总之来说,李临清勉强算是个君子,不会像庄子澜那样随意动手动脚,所以半月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可就算如此,她依旧每天都很烦躁。 因为住了十余天,上京城不见下多大的雪,可也不见那个余守农的门客消息,她每日一趟的让青奴去找刘福询问余守农的消息,可每次都被刘福不轻不重的打发了回来。 半月那叫一个急啊,有一日早上起来,居然还惊恐的发现自己居然掉头发了。 虽说后来发现是孔雀晚上睡觉时不小心抓掉的,可也足够让她惊恐万分,若是头顶秃了,这再美的脸蛋也着不住啊,于是她让青奴由每日一趟去找刘福,改为了每日三趟去找刘福,刘福被逼得啊,每日大半的时间都缩在李临清书房,就为了多开半月的追问。 可再怎么心急如焚,老妖怪都老老实实等着,半月也只好耐着性子等着。 住在李临清府上的第十七日,半月借着出府溜达的时候,当着李临清暗卫的面,光明正大的把自己除了青奴和孔雀外,另外的八个小婢女送出了京。 李临清知道后不曾多说什么,只是又往摘星楼加了几名暗卫,还把一直贴身保护他的赵三派到了半月身边。 耐着性子比预计的又多住了几日,第二十日开始,半月开始不停的闹腾着要回到老妖怪身边,李临清被闹得心慌不已,最后实在没法,只得让刘福传话,告诉半月余守农两日后归京。 自此,庄成风去慈恩寺夺宝的日子定了下来,半月盼了快十三年,为娘亲和自己报仇雪恨的日子也定了下来。 出发的前一日下午,半月将摘星楼里头的下人和附近的暗卫全都赶了出去,让青奴和孔雀用浸泡过特殊药水的黑布将楼里的门窗都遮了起来。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半月手抓着小金,一脸严肃的看着它,“大鱼大肉好吃好喝的养了你那么多年,现在到了让你孝敬你主子的时候了。” 本来正不停扭动着撒娇的小金一听这话,蛇身就是一僵。 “你怕什么,不过就是让你控制有主的蛊虫而已,你以前不也做过吗,”半月绷着脸,“你忘记了吗,青奴姐姐和其他姐姐身体里面的蛊虫,现在也是你在控制的,都那么久了,老妖怪他们都还没有发现呢。”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小金顿时就僵成了一根金色的筷子。 “我知道我知道,我身体里面的蛊虫是比其他蛊虫要厉害好多,可你也不是一般的小金蛇呀,”半月放柔声音哄道,“你可是用练神蛊的法子练出来的小金蛇,神蛊的本事不要求你全会,可皮毛你总要会一点吧。” 说话间,青奴和孔雀合力端着一个散发着奇怪味道大黑缸过来。 “月主,药汁备好了。” 半月点点头,在小金头上亲了亲:“乖乖,我知道这会让你很痛,可你已经是我的全部了,除了你,我不知道找谁了,我也不用你一直控制它,只用控制它六七天就好了。” 只要给她短短几日,让老妖怪上慈恩寺时没办法用蛊虫控制她,便足够了,到时候老妖怪无论是死还是废了,她也有的是法子把身体里面半死不活的蛊虫弄出来。 小金尾巴动了动,整条蛇像是终于活了过来。 “你尽力而为,实在不行咱们就豁出去和他拼了。” 小金绕着半月的手腕爬了一圈,随后自己乖乖的爬进了青奴准备的那缸黑色药汁里。 那忍药汁是半月配的,还从薛文那里撒泼打滚的薅了好几种奇珍药材,小金只要在里面泡足了后,便能将身上的凶性全部激发出来。 半月对着青奴抿嘴一笑,伸手解开衣裳,自己给自己脱了个溜光。 青奴端着个半大的小碗和一只大毛笔上前,道:“月主,我涂了。” 半月点头,张开双手,任由青奴用毛笔将碗里的黄色汁水涂遍全身的每一个地方。 完事后,半月披着一床薄被对着大缸盘腿坐下,深吸一口气后闭上眼睛,轻轻的念起古怪的咒语。 说是咒语也不对,她发出的其实是一种蛊师只有自己养的蛊虫才能听得懂的声音。 青奴抓着孔雀的手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就这么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毫无动静的大黑缸里突然一阵咯哒咯哒的声音,接着,一颗硕大的金色蛇头从黑缸里缓缓的伸了出来。 青奴心口处的蛊虫因为惧怕本能的发作了起来,她捂着心口后退几步,看都不敢多看大金蛇了。 孔雀身上的蛊虫也开始发作,可她人比较呆,看见小金变了个样后好奇压过了身上的疼痛,上前两步一伸手就想去摸摸小金。 大金蛇顿时猛的转头,对着孔雀发出威胁的嘶嘶声。 孔雀眼睛一瞪,被吓得后退几步,伸出的手也马上藏到了后背。 第52章 准备夺宝 青奴一把扯着孔雀,低声骂道:“不是让你今日乖巧些吗,你好端端的又作什么怪呢?” 孔雀小声道:“青奴姐姐,小金怎么不认识我了?” “你看清楚,小金头顶有红线,现在已经彻底变成蛇蛊了,”青奴瞟了一眼大金蛇,“凶性也全被激发出来了,它现在除了月主之外,谁都不会认的,孔雀你可真得乖些,这会万万不能去招惹小金。” 要是不小心被咬了,月主还得抽空替孔雀解蛊毒,那可就是真添乱了。 孔雀点点头撇开脑袋,终于乖巧了。 见孔雀不再看着自己,大金蛇那双阴恻恻的眼睛从孔雀二人身上移开,缓缓从黑缸内爬出来,开始绕着它面前的半月爬行。 半月额头上冒出汗珠,脸色开始变得苍白。 她脑袋里面蛊虫因为受到威胁,本能的发作起来了。 大金蛇在半月身前停下来,支起上半身,蛇头正对着半月的额头,不住的吐着性子发出嘶嘶声,同时,他那尾巴尖上,也在发出一种非常诡异,可常人却压根听不见的哒哒声。 随着声音响起,半月的脸色更难看了些。 脑袋里面的蛊虫受到生命危险,本能的想召唤自己的主人,可又被半月身上的药水和大金蛇影响没法召唤自己的主人,最终在胡乱的发作一通后,开始和金蛇蛊硬碰硬。 接下来的事情倒是简单了,大金蛇强硬压制,脑袋里面的蛊虫拼命反抗,不停的压制,反抗,压制,反抗。 随着两只蛊虫的争斗,半月的脸色也是一会痛苦,一会舒展,青奴的心也跟着一会紧,一会松,一会紧,一会松。 就这么纠缠了快两个时辰,半月终于身子一抖,粗喘了一口气后睁开了眼睛。 “小乖好了,不用了。” 大金蛇歪了歪脑袋,支起的上半身慢慢垂落在地,绕着半月游弋了几圈后,才重新缓缓的钻回了大黑缸内。 青奴这才跑过来:“月主,这是成了?” 半月满脸疲惫,不过还是冲青奴开心的咧了咧嘴:“成了,也亏得老妖怪前些日子为李临清拔毒费了心血,否则,小金是不可能成功的。” 青奴眼睛一亮:“那小金能控制蛊虫几日?” “整整十日,”半月哼笑一声,有点得意道:“喂了它这么多年的精血,它还算是有点出息,这十日内,老妖怪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控制我脑袋里的蛊虫了。” 只可惜,小金没办法直接杀死那只蛊虫或者将它从自己身体里面赶出来。 看来要想彻底杀死那只臭虫子,还是得等老妖怪死了或者是残了才成啊。 青奴欣喜万分:“太好了,老天爷果然眷顾月主,此次大事月主定能得偿所愿。” 半月也开心得很,她摆摆手:“去备热水,我要沐浴。” 她要好好睡一觉,养好精神,这样明日才能争取一举弄死老妖怪。 次日一早,一辆灰不溜秋,极其不起眼的马车从李临清的宅子后门出来朝慈恩寺驶去。 马车内,三双都不小的眼睛不停的互相瞪来瞪去。 按照以往,半月和孔雀一上马车,不出两句话的功夫,就能眼睛一闭睡得人事不知,可今日,两个人却是半点睡意都没有。 “慈恩寺离上京城挺近的,很快就能到了,”青奴咽咽口水,“奴婢其实有点紧张。” 半月嗯了一声,整个人倒是挺放松的,反正她早就想好了,今日要是弄不死或者弄不废老妖怪,那她也不活了,直接寻个无人的地方找块大石头撞死。 当然死后她会让青奴把她的尸身毁了,绝对不留给别人折磨和侮辱她的机会。 青奴又转头看向孔雀,见孔雀依旧呆呆傻傻的表情便有些担心,道:“孔雀,月主教给你的那些话,你都记住了吧?” 孔雀老实点头:“记住了。” 青奴还是有点担心:“真的吗?” 孔雀生气了:“我又不是傻子,你和月主教了我那么久,怎么可能记不住,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念给你听一遍。” “别别别,”青奴马上捂住孔雀的嘴巴,“在马车上喊什么喊,你只要记住,等下不要一次把话全喊出来,月主掐你一下你才能喊一句,月主不掐你,你就一句话都不要说,喊的时候声音一定要大,最好能震聋教主的耳朵。” “放心吧,”孔雀砰砰砰的猛捶胸口,“我心里都有数呢。” 都到这时候了,就算不放心也得放心了。 青奴拿出三个银制恶鬼面具,对半月道:“这条路奴婢走得多,瞧着是快到了,月主咱们把面具带上吧。” 半月点头,伸手随手拿了一个。 因为考虑到日后她可能还要在中原行走的原因,所以前些日子叫刘福给她打了三副面具,用来遮挡面容。 至于为什么不让青奴直接替她易容,自然是因为李临清。 她早就弄清楚了,李临清压根不知道青奴一个普通的婢女会易容,那人可是个大麻烦,若慈恩寺事成,她要想离开李临清顺利回苗地,只怕还得依靠青奴的易容术。 将面具戴好,半月忍着不适将面具调了调。 有点压脸,戴着非常不舒服。 其实刚开始刘福是想用白玉代替银器的,他说白玉温润,雕成面具不仅瞧着美观,戴着也会舒服些,不过还是被半月拒绝了。 玉石多脆啊,一磕就碎,太不靠谱,还是银器好使,就算是撞凹了,用手捶两下掰两下,还能继续当面具。 戴好面具后,果然和青奴说的一样,马车跑了一会后,就停了下来。 半月抬手拍了拍车门,问:“到了?” 被李临清派来贴身保护半月的马夫低声回道:“回圣女,是到了。” 半月打开车门伸出一个脑袋:“那到了怎么就不知道说了一声呢。” “庄教主让圣女暂且先留在寺外,听他的命令行事”易容成络腮胡大汉的赵三回道,“此处风大,圣女还是留在车内为好。” 第53章 老犟驴 “老毒物说什么你就听什么,究竟他是你主子还是李临清是你主子?” 说着话的同时,半月已从车内钻了出来,灵巧的跳到了地上,叉着腰看向慈恩寺大门。 看着久违的和尚庙,她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觉得有些感慨。 “这一个多月没回来,怎么还怪想的,青奴你看那里,”半月一指最上面的一处台阶,“觉悟那个小胖秃驴闲着无事时,最爱坐在那里了。” “是呀,”青奴点头,“以前觉悟被你逗得狠了,就会跑来这里偷偷抹鼻子。” 半月哈哈一笑,整个人莫名其妙的的放松了下来。 青奴将一根红色长鞭递给半月,道:“月主,鞭子收好。” 半月接过长鞭缠在腰上,抬起手抻了抻身子,又扭了扭自己比男人大腿还要纤细的小腰,有些担心的开口:“好吃懒做了好几个月,感觉身子都重了不少,这等下逃命的时候若是跑不动了该怎么办啊。” 赵三:“……” 青奴要镇守在寺外,逃起命也是最前面的那一波,所以没有半月的这个担心。 倒是孔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然后突然惊悚的发现因为这段时间在李临清家里吃得太好的原因,她肚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圆了两圈。 “月主怎么办,我肚子变大了。” “别怕,有你主子呢,”半月伸手揽住孔雀,“天塌下来有月主顶着,就是真出什么事,他们只会来捉月主,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我……” “记住我几日前和你说的,”半月捏捏孔雀的肩膀,不放心的叮嘱,“动手时不用拼命,若真出了什么意外要逃命,你也不必跟在月主身后保护,月主轻功比你好,有你跟着会跑得更慢。” 孔雀又捶胸口:“我都记着呢,一动手就找地方躲起来。” 半月颔首:“反正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到教主手里,记住啊,哪里和尚多你就往哪里钻,抱着那些大秃驴让他们救你就好。” 李临清找来的人不会对一个憨傻的小丫头做什么,慈恩寺内的秃驴们更不会对她怎么样,所以若半月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只要孔雀和青奴不落到老妖怪手里,就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孔雀点头:“放心吧月主,我都记着呢,要一直留在和尚庙里,除了月主和青奴姐姐彩云姐姐来接我,谁来都不能跟她走。” “哎,就是这样,”半月笑了,“记住,只能跟着青奴和彩云离开,否则就是秃驴们拿冷水泼你,你都不能离开慈恩寺半步。” 青奴也拍拍孔雀的肩膀,嘴里对半月道:“教主已进去许久了,这会估计已经动起手来了。” 半月点点头:“你在外面自己机灵点。” 青奴颔首:“放心吧月主,奴婢会见机行事的。” 她只有一手易容术能拿得出手,所以主子没让她进庙里,只让她守在外头,借着对地形的熟悉,盯死麻姑那老妖婆。 半月这才深吸一口气,对着孔雀一挥手:“孔雀,我们走。” 站在一旁赵三闻言将马鞭一扔,拿起长刀一言不发的跟在半月身后,他是奉命来保护圣女的,除了他之外,还有几人跟在庄成风身边。 他家主人说了,什么佛宝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不用管,圣女要做什么都由着她,哪怕将庙点了也不必理会,他要做的只是贴身保护好圣女,将圣女毫发无损的送回殿下身边。 当然,必要时,为防止庄成风怒极对圣女不利,他还要拔了庄成风的舌头,将庄成风一并带回去交给殿下。 此招为薛翁所出,他说寻常蛊师都是靠声音来御蛊,庄成风不是寻常蛊师,可若是突然出其不意的伤了他的舌头,也是能让他一时半会御不了蛊。 自然,此招为临时之计,若圣女计划失败,想让庄成风彻底放过圣女,还得看殿下和薛翁的本事。 半月对慈恩寺熟悉的就像自己家后花园一样,也不用赵三带路,自己领着孔雀三两下就摸到了慈恩寺大佛殿外。 不过大殿内并没有刀剑相交声,倒是有争辩声隐隐的传来。 半月侧耳听了一会,发现此时争论的居然是明释那个连腰都直不起来的师父和老妖怪。 老和尚正温声细语的向老妖怪解释佛宝早就没了,让老妖怪大冬日里的别带着那么多人死命折腾了,赶紧各回各家,该烤火就烤火,该吃饭就吃饭。 老和尚耐心十足,可老妖怪被半月忽悠了个十成十,此时就像一头被灌了迷魂药的老犟驴一样,对于老和尚的解释充耳不闻,一口咬定佛宝并没有损坏,现在就在慈恩寺呢。 半月没有急着进去给老犟驴添上一把要命火,而是忍不住躲在殿外又听了几耳朵,只听殿内—— 老和尚:“阿弥陀佛,庄施主,出家人从不打诳语,佛宝已于二十年前便已损坏,此事天下诸位谁人不知,老衲修行一生是马上就要圆寂之人,何需拿这等坏了修行的事来诓骗庄施主你呢。 老犟驴:“老和尚你也知道你是马上要死之人,为何非要如此满嘴胡话,佛宝有没有损坏老夫清楚得很。 老和尚:佛祖在上,庄施主此话着实是让老衲汗颜得很,难不成寺中之事庄施主还能比老衲这修行的和尚清楚不成? 老犟驴:哼,老夫自然清楚。 老和尚:佛宝确实是没了,老衲可对着佛祖发誓,庄施主为何就是不信呢。 老犟驴:休要废话,要么你们乖乖交出佛宝,要么老夫拆了你的和尚庙,亲自去取佛宝。 老和尚:“这……庄施主不知,其实佛宝不过是一味药材而已,如今佛宝虽已没了,可老衲寺中还有不少药材,不若老衲让徒儿给你拿上几味稀缺的药材,夺宝这事咱们便就此揭过,如何?” 老犟驴:“你敢羞辱老夫?” 老和尚:“阿弥陀佛,庄施主,老衲不知,又何时羞辱你了?” 老犟驴:“你现在就是在羞辱老夫。” 半月扶墙,虽然知道此情此景笑出声来不适合,可她还是忍不住低声笑得浑身只抽搐。 以往老妖怪总说他的蛊术天下第一,那时半月以为他是胡乱说玩着的,谁能想到他是来真的,老妖怪居然是真的打心里觉得自己的蛊术天下无双啊。 赵三也忍不住摇了摇头,薛翁总说庄成风是个傻的,现在看来确实不假,都是黄土埋半截的人了,居然还能被圣女一个小小丫头忽悠得晕头转向。 半月闷笑不已,不过笑着笑着她却忽然猛的顿住了。 不对,老妖怪并不是个多有耐心之人,按他的性子,入寺都那么久了,早就应该直接动手,而不是和老和尚这么不痛不痒的打嘴仗。 他会这样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其实已经有点相信老和尚的话,开始怀疑起自己带出去的消息了。 不行,不能让他们继续这么废话下去了。 第54章 火上浇那个油 半月不敢耽搁,忙带着孔雀走了进去。 佛殿内两方人正面对面对峙着,半月刚一踏入佛殿,原站在慧远和慧真身后面无表情的明释脸色就微微一变,目光绕过层层身影,直直的落在半月身上。 半月心里莫名的一虚,下意识就蹦到了赵三身后,避开了明释的视线。 不过刚蹦过去,她就反应过来了,马上又从赵三身后跳了出来。 自己现在遮着脸呢,秃驴又不认识她,她干嘛要那么害怕那个秃驴? 再说她本来就是一个邪教小妖女,混进慈恩寺也是因为不怀好意别有目的,这么‘光明正大’的事情她有什么好心虚的。 当下半月就不再心虚,反而头一仰,下巴一抬,隔着面具远远的朝明释抛出了一记挑衅的媚眼。 明释目不转睛的看着半月,身子微微一动,看着像是想来捉拿半月,不过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赵三的视线在半月与明释之间变动了几下,最后缓缓的停在了明释身上。 半月可顾不上这些眉眼官司,她一抛完媚眼,就忙不迭的伸手在孔雀的腰上轻轻掐了一下。 孔雀收到指令,当即深吸一口气,拼尽全力的朝庄成风喊道:“教主~~休要听老和尚胡说……佛宝就在慈恩寺禁地……这是我们月主亲眼所见……此事绝对假不了……” 佛殿空旷,女声尖锐,因为青奴叮嘱过数次让孔雀一定要喊大声一点,所以孔雀喊得格外用力,这便导致了她喊完话都闭上嘴了,佛殿内还不停的回荡着她那振聋发聩的声音。 慧远和庄成风瞬间闭嘴,同时朝孔雀看过来。 看了一眼后,慧远抬手揉了揉耳朵:“小友何出此言,佛宝二十年前便被谢沅一剑损坏,你家主子如何还能见到佛宝?” 半月一掐孔雀,孔雀马上喊道:“老和尚休要继续骗人,慈恩寺禁地,湖心小岛,石中金莲,你就说有还是没有吧?” 此话一出,那些由李临清安排,跟着庄成风上山的中原人士的脸色也纷纷变幻莫测了起来。 慧远眼睛一眯,目光越过孔雀落在了半月身上。 半月垂眸,再次掐了掐孔雀。 孔雀马上喊道:“教主勿要犹豫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快拿下慧远老和尚,让他带我们入禁地取佛宝。” 话音刚落,半月就一扯腰上挂着的红色长鞭卷起身侧佛坛上摆着的一个小香炉,用尽全力的把香炉砸向远处明释的面门。 见半月开始动手,孔雀也紧跟而上,上前几步抱起几个大汉才能合力抱起来的大功德箱,犹豫了一下然后也朝明释扔了过去。 明释头一偏躲开迎面而来的香炉,随后轻轻跃起,拧腰一脚将那大功德箱踢飞了出去。 功德箱是木头做的,根本受不住明释这一脚,砰的一声闷响后就在空中碎成了几块,里头塞得满满当当的铜板噼里啪啦叮叮当当的掉了一地。 大殿内静了一瞬,随即就轰的乱作了一团。 明释落地之后也不再犹豫,身形一闪,如同鬼魅一般的掠到半月身前,抬手就朝半月抓来。 半月头皮发麻,只能踉踉跄跄狼狈不已的往后躲去。 赵三赶紧上前挡在半月身前,伸出一掌朝明释拍去。 明释改抓为掌,单手和赵三对了一掌。 赵三内力不低,不过一掌对上后,仍旧被明释至阳至刚的内力震得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站稳,抬头惊疑不定的看向明释。 半月在一边倒吸一口凉气,根本不敢硬碰硬,只敢对着明释胡乱挥了几鞭,然后就连滚带爬的朝庄成风身边的庄子澜跑去, 这秃驴的武功实在是太恐怖了,只靠赵三拦不住他,她得再找一个人替她拦住他。 明释理都不理会挥着长刀向他劈来的赵三,紧跟着半月就追了上去 此时庄成风已经和明觉交上手了,庄子澜正和麻姑一左一右护在庄成风身边,哪想一转头,就看见自己的心肝儿被一个和尚追得屁滚尿流满屋子乱跑乱窜,当下他就把什么爹不爹的都忘了,拎着剑朝半月跑去。 “半月莫怕,快躲我身后来,我来对付这和尚。” 半月才不相信庄子澜能保护好她呢,他的武功还没有赵三高,连赵三都不是明释的对手,庄子澜怎么可能拦得住明释。 果不其然,只对了区区几招,庄子澜就被明释横着拍飞了出去。 好在还有个赵三,半月一边不住的躲闪,一边心惊胆战的看着明释和赵三庄子澜对招。 那两人显然加起来也不是明释的对手,因为明释居然可以一边和他们对招,一边还紧紧的追着她不放,一副势必要把半月捉拿到手的架势。 半月那个气啊,臭秃驴武功如此高深,为何不去和他师兄一起拍死老妖怪,偏偏要追在她屁股后面,逮着她不放。 臭秃驴这是想活活气死她呀。 她在心里破口大骂,身子绕到殿内最大的供桌后面,也不管会不会误伤到他人,抓起供品就劈里啪啦的往三人身上一通乱砸。 砸完后又趁着明释侧头和赵三对招之际,一把掀起桌布就钻进了供桌下面。 供桌桌腿中间有横梁遮挡,以明释秃驴那大身板是绝对钻不进来的,只要另外两个能拖住他,她就可以暂且躲在下面歇歇气。 明释转身和赵三庄子澜对了几招,将两人踢飞出殿外后就单膝跪地,掀起桌布伸手进去捉半月。 半月正四肢着地的跪在地上喘粗气,猝不及防的被明释一吓,顿时像只青蛙一样往上蹦了一蹦,落地后也来不及多想,赶紧四肢并用,着急忙慌的往另外一边爬了过去。 明释只能跟着绕到另外一边,半月又赶紧爬回原处,两人一来一往,绕了好几圈后明释站起身,单手抓住供桌,一个运气就要把沉重的大供桌掀到一边。 半月则趁机从从桌下滚出来,嗖的一下又躲到了大佛像身后。 明释无奈的摇摇头,抬腿朝佛像身后走去。 佛像后面空无一人,只有半月抵着佛像站着。 赵三和庄子澜不知道死哪里去了,现在已经没有人能替她拦住明释了。 明释缓缓走进,每一步简直都狠狠踩在了半月心尖上。 半月快怕死了都,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害怕,明明就知道这秃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她性命的,可她心里就是虚得直发慌。 第55章 下流招式 明释伸手来捉,半月实在躲不开,一咬牙,干脆直接一个用力蹦到明释身上。 明释身子顿时微僵。 半月双手扒在他的脖子上,两腿交扣死死环在他劲瘦的腰上,整个人就这么臭不要脸的挂在了明释身上。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秃驴武功太高,和他硬碰硬简直就是自找苦吃,要想对付他,就只能用一些见不得人的下流招式。 明释明释垂眸,揪住半月后心的衣裳就往外扯。 半月哪里能如他的愿,赶紧空出一只手把面具往上抬了一抬,噘起嘴就朝明释脸上亲上。 这招以前她用过一次,那次明释被她吓得几日不敢出现在她面前,希望这一次也一样好使。 明释赶紧头一仰,避开了半月来势汹汹的嘴巴。 被面具遮住眼睛的半月一下亲了个空,不过她没有放弃,小腰往上一挺,继续噘着嘴朝明释亲去。 这次明释没能躲开,被熊抱着他的半月一口亲在了下巴上。 半月早已经被他追得十成十的恼怒不已,现在只亲一下根本不能让她解恨,所以亲完后她想也不想,张开嘴又狠狠的在明释下巴上咬了一口,完事后还恶劣的伸出舌头在牙印上舔了舔。 明释已经彻底僵成了一块木头,半月得意的轻笑一声,索性摁着明释的脑袋,噘着嘴在人家脸上又啄又嘬好一通臭不要脸的乱亲。 等她彻底出够气了,才含着笑对明释低声耳语道:“认出我了是吧?” 明释一动不动。 半月在他耳垂轻轻咬了一下又含了一下:“那你就继续来捉我吧,如果你能捉住我,我就任你随意处置。” 说完她就从明释滑落下来,退后几步,重新戴好面具后便抬着小下巴得意的瞅着明释。 明释脸色发红,轻喘两声后抬手又来捉半月。 半月挑眉,看似淡定的后退几步。 她身后刚刚找进来的赵三和庄子澜马上代替她,举着兵器就迎了上去。 三人又再次交起了手,不过这次可比刚才热闹多了,因为有人一边动手,还不忘一边喝酸醋。 “秃驴,你脸上的牙印是怎么回事?” “你们两个刚才躲在这里干什么了?” “说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半月,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老实,你真当我是死了吗?” 半月冷哼一声,对着气得快发疯的庄子澜翻了个白眼,然后绕到前面,趁着殿内乱成一锅粥没人注意,她三两下爬到大佛像上,抱着佛祖的大手躲了起来。 阿弥陀佛,佛祖在上,今日的秃驴实在是恐怖,就让信女在你身上暂避一下风头吧。 殿内依旧十足十的混乱,庄成风和麻姑双双联手,与明觉打得正是激烈。 半月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瞪着老妖怪和明觉双手下意识的紧握,不住的在心里为明觉呐喊助威。 拍死它!拍死它!拍死它! 半月是打心里希望明觉和尚能送老妖怪去见佛祖,可还是让她失望了,明觉和明释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师兄弟二人动起手来都有同一个毛病,那就是格外的留有余地。 半月气啊,低头在佛祖的大手上用力的捶了两下。 慈恩寺这把刀也太钝了些吧,老妖怪都欺负到他们头上了还不下死手,这种刀借来又有何用。 哪想变故就是这时发生的,在半月低下头的瞬间,和庄成风交手的明觉突然骂了一声下作,接着,殿内的打斗声就戛然而止。 半月猛的抬头,只见身下明觉已经退后几步站定,右手高举,伸出的食中二指缝中好似夹着个什么东西。 在他身前不远处,麻姑倒在地上不住的呕血,庄成风则捂着胸口佝偻着身子,脸色很是难看。 半月失望,简直失望死了! 明觉那秃驴是怎么回事,都气得开口骂人了,怎么就不能顺手拍死老妖怪送他去见佛祖呢。 一直做壁上观的慧远慧真上前,慧远伸手:“把手里的东西给已为师瞧瞧。” 明觉眼睛盯着庄成风,把被他夹在指缝中的小虫子放到了自己师傅手上。 慧远和慧真同时看去,随后同时一挑白了的眉毛。 “钻心蛊,庄施主,你是苗疆人氏?” 庄成风脸色难看,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明觉,随后二话不说就向外逃去。 他已经弄明白了,他其实被半月那小妖精给算计了,不过此时他也顾不上其他了,只能先把命保住,日后再找机会和那小妖精算账。 半月再也憋不住,抱着佛祖的大手破口大骂:“庄成风你个没用老缩头乌龟 ,架都没打完呢你跑什么跑,一点骨气都没有,快给老娘回来,继续和明觉大秃驴打过。” 只是受伤哪里够,出去缓个一段时间就会恢复了,她要的是老妖怪非死即残。 半月刚一骂出口,佛殿内除了慧远,几乎所有的僧人都朝半月望了上来。 也是,身形或许认不出来,可半月的声音,慈恩寺内大多数和尚都是听过的。 半月在大手上猛拍几下,气道:“都看着我干嘛,老毒物都跑出二里地了,还不快去追,告诉你们,他可是苗地第一蛊师,回头若叫他跑脱了,他定会偷偷跑回来放虫子咬死你们。” 其实根本不用半月提醒,因为明觉早就追着庄成风跑没影了。 当然,半月的提醒也并非完全没有作用,至少在她破口大骂后,殿内李临清找来的那些所谓的江湖高手和圆月教教徒瞬间回过神,纷纷开始四处逃窜。 “封山,”慧真抬手,“这三日寺内许进不许出。” 若是一般的江湖草莽,跑了便跑了,左右今日也不过是一场闹剧而已,可换成苗疆蛊师便不同了,巫蛊之事最是邪门不过,可不能让这群苗疆人氏轻易离开慈恩寺。 慧真的话一出,殿内的乌合之众跑得更快了,很快,除了李临清的几个暗卫外,就再没有什么外人了。 赵三冲到佛像下,对着半月急道:“圣女,你怎么跑上面去了,快下来,我们该走了。” “这还用你说。” 半月轻轻跃下,几个起落就落到了殿外,不过还没站稳呢,明释居然又阴魂不散的追了过来。 赵三马上挡到半月身前:“属下拦住他,圣女快与其他人离开。” “自然是要你拦住他,”半月嘴角一勾,忽然一脚踹在赵三屁股上,把人直接踹进明释怀里,“不过我也不会和你们离开。” 话音刚落,一只巨大无比的香炉忽然从天而降砸在了明释与赵三脚边,香炉内燃尽的香灰从众人头顶瞬间弥漫开来,等明释几人从烟雾脱身而出时,半月早就不知溜向何处了。 第56章 要先杀老妖婆 半月带着孔雀在白雪皑皑的山间飞速的穿梭着,因为有小金招来的五毒指路加预警,她几乎是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就摸到了青奴的藏身之处。 “月主,”一见到半月,青奴就冲了过来,“里头究竟出了什么事?怎会你们进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教主就跑了出来?” “别提了,老妖怪简直就是个没骨气的老王八蛋,”半月一脸晦气,“一把年纪了脸都不要了,一见打不过,居然二话不说转身就逃跑,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要了。 ” “什么?”青奴眼睛瞪大:“合着教主折腾了那么久,还从李公子那里要了那么多人手,结果连人家庙里的一个和尚都没打过呀?” 她们之前在想什么,居然还真以为教主能闯入禁地,合着他不说禁地了,听着是连内寺都没能闯进去。 “可不是么,”半月气道,“平日装得人五人六,一副天下第一的模样,结果连个明觉都打不过。” 越想越气,半月忍不住在积雪上狠狠的踢了一脚,怒骂不已。 “他也就是能用几只破虫子欺负欺负我们这些人,一遇到硬茬就怂了,真是个欺软怕硬的老鳖孙,臭不要脸。” “还有明释那个臭秃驴,今日也不知道他发个什么癫,老妖怪那个罪魁祸首近在咫尺他不去拍死,非要撵着我满屋子乱窜,可真是要跑死我了。” 青奴沉默,等半月发完火后才有些担心的开口:“这可如何是好,方才教主出来时奴婢瞧了瞧,教主好似只受了些轻伤。” 这与她们原先预想的可差得太多了。 半月脸色也不太好看:“事情还有转圜之地,慈恩寺封山了,老妖怪一时半会离不开此地。”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青奴道,“教主往西面逃去了,咱们要不要让小金带路,将寺里的和尚引到教主身边去?” “引过去也没用,和尚不能犯杀戒,他们也不会对老妖怪下重手,只会活捉老妖怪,让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半月想起来就有些气闷。 青奴有些气急,像半月那样骂道:“老妖怪怎么会那么无用,若他能打到禁地里面,那些大师无论如何也会对他出手的。” 说来说去,总归还是老妖怪无能啊。 “算了,先不管老妖怪了,反正有秃驴师兄跟着,他一时半会是逃不脱的,现在,我要先去取老妖婆的狗命,”半月看着青奴,“老妖婆现在何处?” “往南面断崖处逃去了。”青奴马上回答道。 “断崖?”半月嘴角一勾,“她这逃命的本事比起她的教主也不遑多让嘛。” “可不是么,断崖处偏僻,下山只有唯一一条小路,”青奴道,“这条小路可没有几个外人知道。” “我若没记错的话,此处离那条小道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 “是,”青奴颔首,“咱们现在腿着过去,再在那里候上一会,就能堵到麻姑了。” “走,”半月一马当先,“今日我要先取老妖婆的狗头血祭我娘亲的在天之灵。” “是。” 青奴应了一声,提起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粗布兜子,和孔雀一起跟在了半月身后。 小路确实僻静,不说半月这种外来者了,就连慈恩寺居然都一时半会没有想着过来瞧上一眼。 半月在小路上等了好一会后,一直藏她衣领处的小金忽然钻了出来,盘在了半月肩膀上。 “来了。”半月轻声道。 “来了?”青奴马上精神了。 半月点点头,侧头看向肩膀上的小金。 小金尾巴动了动,发出三声几不可闻的沙沙声。 “来了三人,除了麻姑之外,还有两个教徒。” 青奴看了看小金,道:“我与孔雀去解决另外那两个。” “不必,小金马上会解决掉的。” 说着,半月两瓣冻得发粉的嘴唇对着小金翕动两下,小金就嗖的一下钻进了半月脚下的积雪。 不远处,麻姑正着急忙慌的在小路上狂奔,哪想奔得最快之际,她眼前金光一闪,下一瞬间,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两个手下就闷哼一声,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 麻姑一惊,以为慈恩寺里的和尚追来了,赶紧停下脚步谨慎的四处张望。 半月坐在一根枯枝上晃着腿玩,见麻姑满脸紧张的蠢样便好心的提醒道:“别找了,不是秃驴们,是你姑奶奶我动的手。” 麻姑一惊,顺着半月的声音望过来,疑惑道:“你怎么还活着?” 如此戏耍教主,教主竟还容许这贱人活到现在? 半月脑袋一歪:“这是什么屁话,怎么,你以为我死了?” 麻姑脸色黢黑,非常的难看。 “对不住了老妖婆,我活得好好的呢,”半月一笑,“不止现在,我以后也会活得好好的,你这只阴沟里的老鼠,在阴曹地府里就给我睁大眼睛看着,看我日后过得能有多潇洒。” 麻姑微一挑眉,道:“所以你堵在此处,是想带着你那两个同你一样无用的丫头,来取我老婆子的性命?” 半月点头:“是的呢,你忘了吗,我八岁那年就说过,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来祭奠我娘亲。” 麻姑:“你娘亲?” 半月颔首:“你莫不是忘了吧,当初我娘可是陪我在教内待了几年。” 她是快三岁时被掳进圆月教的,那时因为她体质特殊,所以她的娘亲也被一道留在了教内。 那时她虽然日日都要服药,可有娘亲在,她的日子过得还是很好的。 可后来,在她八岁那年,这天杀的老妖婆以母女太过亲近影响到神蛊生长为由,让老妖怪把她的娘亲送去了中原,然后娘亲就把命丢在了中原。 只要想起来,半月就恨啊,恨不得活生生咬死这些害死娘亲的人。 “就凭你?也想杀我?”麻姑讽刺一笑,“叫你一声圣女,你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你这骚气冲天的小浪蹄子,既然想死,那我成全你。” 说完,她忽然一个掠起,五指成爪的朝半月抓来。 半月一动不动,只在麻姑的手快抓到她的脸时轻轻的打了一个响指,就听‘砰’的一声,刚才还来势汹汹的麻姑瞬间捂着胸口倒在了雪地上。 “开始痛了?”半月轻飘飘的落下来,蹲在麻姑面前,“不过这种痛你应该很熟悉吧?” 麻姑捂着胸口咬牙道:“钻心蛊!” “哎对,就是钻心蛊,”半月一拍手,面具后面的两只眼睛弯成了一对月牙,“没想到吧,这是你练的最好的,方才还想用这蛊虫偷袭明觉大秃驴,结果被人家一眼识破了的钻心蛊。” 麻姑咬牙切齿的瞪了半月一眼。 “哦,差点忘了,”半月又一拍手,“不止你养的小虫子被明觉大秃驴轻易拿捏住了,就连你这个老妖婆也被他踢了一脚,啧啧啧,以你这把老骨头,刚才那一脚差点要了你的半条命去吧?” 第57章 被影响了心绪 麻姑那个恨啊,瞪了半月一眼后嘴唇就开始不停抖动,想让自己的虫子去吞了半月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到她体内钻心蛊。 若论养钻心蛊,她才是祖宗,这小骚狐狸一个才玩几年蛊的黄毛丫头呢,竟敢在她面前班门弄斧。 可令她感觉奇怪的是,今日她养的钻心蛊好似在惧怕什么一样,迟迟不肯听她命令行事。 “别费劲了,有我的小金在,你身体里面的那些臭虫子是不敢听你命令的。”半月懒洋洋的开口道。 麻姑动作一顿:“什么意思?” 半月得意道:“我的小金可是用练神蛊的法子练出来的金蛇蛊,那些普通的蛊虫,在它面前谁敢放肆。” 在教内玩蛊,除了老妖怪之外,她谁都不怕。 麻姑眼睛猛然睁大,怒斥:“你好大的狗胆,居然敢窥视教主练神蛊。” “我想看就看了,又能如何,”半月挑眉,毫无惧意,“他都用我的血肉来养他的那些蛊虫,我怎么就不能看他练蛊了?” 麻姑死死瞪着半月,过了一会后才咬着牙哑声问道:“什么时候对我下的蛊?” “我九岁那年,那时你们谁都不知道我已经会炼蛊了,只当我是一个珍贵的药人,所以对我毫无防备。” 半月有些小得意,“当时我想着要趁你不备时弄死你,可后来又觉得不妥,我若马上杀了你,老妖怪就会对我更加防备,我就杀不了他了,我恨你,更恨他,为了能有机会将你们一起弄死,所以就让你一直苟活到现在。” 麻姑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竟是那么久就中招了,九岁,才九岁啊……” “唉,说来我这些年过得也是不容易,不过老天眷顾,我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机会了,”半月说着说着,语气徒然一变,“老妖婆,我现在有话要问你,你最好老实回答,否则我就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是想问你娘吧,”麻姑嘴角冷冷的一扯,“你该不会以为你娘还活着,正躲在哪个角落里苟且偷生吧?” 半月眼睛一眯。 “我告诉你,你在做梦,你娘早就死了,尸体还是老娘去拾掇的,”麻姑狞笑道,“老娘去到的时候她已经死得透透的,身上全是被捅出来的血窟窿,手脚都削断了,她那双总是高高在上的眼睛,更是被人活活挖了出来……” 半月心中怒火瞬间冲到头顶,当下也顾不得自己要问什么了,猛的站起来抽出孔雀手里抓着的苗刀,用尽全力的朝麻姑斩去。 麻姑嘶哑尖锐的声音戛然而止,半月耳边总算是清静了。 青奴担心半月怒极攻心,忙伸手扶住半月,急道:“月主休要听她胡说八道,她不过是临死想激月主给她一个痛快,夫人福泽深重,绝对不可能如此惨死的。” “我早就知道我娘没了,若她还在,怎可能留我一人在教内受罪,我只不过是想知道我娘她们那时来中原所为何事?所见何人而已,罢了罢了,左右教中上了年纪的老妖人不少,我总有机会找到蛛丝马迹……” 半月轻喘着将手中的苗刀一扔,转身向后走去。 “不留全尸,随你们泄愤,等出够气后再来找我。” 此情此景,哪里能容得她们泄愤,青奴带着孔雀在麻姑身上胡乱砍了几刀,报了一家老小的仇后,便带着孔雀去找半月。 半月其实就在不远处,她们找到她时,她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她冲青奴笑笑,抬手摸摸孔雀,问:“今日没下雪,孔雀觉得冷不冷?” 孔雀抱着苗刀,满脸的兴奋:“一点都不冷,月主,我们现在要去杀教主吗?” “不急,”半月摇摇头,抬手一指孔雀身后,“你先转过去,看那里。” 孔雀傻兮兮的转身,半月抬手一劈,她顿时就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半月接住孔雀把人送到青奴怀里,随后又把青奴手里一直提着的布兜子接了过来。 青奴急道:“月主,你这是何意?” “马上带孔雀离开慈恩寺,”半月道,“在京郊等我十日,若十日后我没来接你们,那就不必等了,在中原找个地方藏起来,等风声过去了,再联系彩云。” 青奴更急了:“月主,你到底想做什么?” “此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退路了,若真叫老妖怪从这里逃脱,他做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将我活剐了,”半月咬牙,“我只有短短几日的时间,我不服,也不认命,我非要和他斗下去,看看究竟是我命硬还是他命大。” “你手里只有小金,怎么和他斗,”青奴空出一只手紧紧的抓着半月,“如今慈恩寺和尚眼瞧着是指望不上,难不成月主要找李公子?” “李临清?哈~”半月讽刺一笑,“他和老妖怪有什么区别,不过想把我困在鸟笼做一只只属于他的金丝雀罢了,哦,还是有些区别的,他不会用蛊虫折磨我,他会日日享用我的身子,用他认为是疼爱的方式来折磨我。” 青奴颤声道:“月主……” 半月脸上是一种青奴从未见过的神色:“我被老妖怪用蛊虫控制了十余年,实在是受够了,就算是死,我也不想再做别人掌心里的玩物。” 青奴眼睛里滚出泪珠。 “还有娘亲的仇,如此血仇,我岂能不报,”半月深吸一口气,“娘亲生我一场,我总要为她做些什么,我早就打算好了,若十日内弄不死老妖怪,我就以身殉蛊,拖老妖怪一起去给娘亲陪葬。” 娘亲死在中原,她也死在中原,这么算来,也算是回到娘亲身边了。 青奴搂着孔雀哭得满脸鼻涕眼泪,浑身直抽搐。 半月本来挺沉重的,可一见青奴这副模样,就又被逗得笑了出来。 “你哭什么呀,放心吧,你家主子也很惜命的,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和老妖怪同归于尽的,”半月伸手替青奴抹了抹泪水,“我可是有十日的时间找老妖怪报仇,这十日内我会用尽我所能想到的所有办法,肯定能报仇的,你带着孔雀老老实实的等我的好消息吧。” 第58章 想起原本的打算 青奴抽抽噎噎的开口:“奴婢,奴婢马上带孔雀离开,绝,绝不给月主添乱。” 她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强行留下来只会给主子添乱,所以不如乖乖离开,听从主子的安排。 反正她也早就想好了,若主子真有不测,她就马上跟着抹脖子,到地下继续伺候主子。 半月满意了,笑道:“那就对了,快走吧,别耽误我正事。” 青奴点头,背起孔雀就往离寺的方向走去。 半月在身后提醒:“仔细些,若遇到大和尚拦路你就脱衣裳,这样他们就不敢拦你了。” 青奴头也不回,脚下越走越快:“奴婢知道,月主放心,奴婢会让彩云照顾好孔雀的。” 半月摆手,转身,毫不犹豫的解开衣带,将华丽的外衣脱了下来。 她身上的衣裳实在是太扎眼了,穿在身上简直就是大雪地里唯一的活靶子,所以出发前,她让青奴给她准备了一身粗布衣裳。 粗布衣裳没染色,看上去只有点微微发灰,穿在身上躲在满是积雪的林子里,若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她的。 半月肌肤娇嫩,受不了粗布衣裳,所以只换了件外衣,又把脸上的恶鬼面具取下,换上一块灰白的布巾半遮住面,这才戴上斗笠,随意找了个方向钻进了林子里。 今日实在是太混乱了,她得先冷静下来,好好合计一下接下来该怎么打算。 方才在青奴面前虽然忍不住说得壮烈了些,可那些确实也是她的心里话。 如果能杀死老妖怪后还能自由自在的活着,那她自然不会轻易和老妖怪拼命。 她的时间只有不到十天了,可越是这样,她就越不能冲动。 半月一边在山间穿梭,一边把能对付老妖怪的法子在心里一一过了一遍。 法子一:现在跑回慈恩寺跪在佛祖面前痛哭流涕的忏悔,哭着求那些大和尚出手帮她。 此计为下策。 先不说那些和尚们会不会帮她这个小妖女,就算帮她,只怕也不会替她除了老妖怪,而是会聚在一起想办法替她除去脑袋里面的蛊虫。 她身上蛊虫世间罕见,不懂蛊术的和尚们肯定会用很久很久的时间来替她除虫,可她没有那么多时间,老妖怪一旦发现又能重新控制她,无论身在何处,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就弄死她。 此计行不通。 法子二:像和青奴说的那样,耗尽时间后以身殉蛊,和老妖怪同归于尽? 此计为下下策! 她说的笃定,可老妖怪玩了一辈子虫子,蛊术上她就算再练上十年也玩不过老妖怪,只凭她和小金两个,其实就算殉蛊也不能杀死老妖怪。 除非神蛊如她这段时间所想的那样,她和小金再加上神蛊倒是可以将老妖怪弄死,不过那样赌的成分实在太大,不到逼不得已的地步,她不会去赌。 且娘亲是死在中原人手里,老妖怪只能算是其中一个仇人,她还有其他仇人呢。 此计暂且放到一旁。 法子三:现在下山回上京城找李临清。 此计为下下下策。 李临清确实可以轻易替她杀死老妖怪,不过他身边实在是太过危险。 老妖怪虽然用蛊虫控制着她,为人也甚是阴险毒辣疑心深重,可他那人脑袋不太灵光啊,自己落在他手里还有蹦跶的机会。 李临清就不同了,他身边高手太多,这次只让几个暗卫陪她来慈恩寺十有八九是被自己这一个月乖巧的假象欺骗了,又知道慈恩寺和尚不会取人性命的缘故。 若自己现在回去找他,他确实会马上替她杀了老妖怪,也会帮她找其他仇人,可从此以后不会再对她放松警惕,她会一辈子沦为李临清掌心里任他把玩的金丝雀。 不是她矫情,她真的受够了被人掌控的日子,那种日子让她生不如死。 但是娘亲的仇也不能不报…… 唉…… 此计也先暂且放在一旁,让她在考虑考虑。 法子四:留在李临清身边,利用李临清的人脉替娘亲报仇,报完仇后马上自尽去找娘亲? 死其实也算是一种解脱。 死了也就不会有人掌控她了。 不行不行,娘亲被麻姑拖走的时候让她好好活着等她,万万不能自寻短见。 虽说娘亲再不能回来找她了,可答应过娘亲的事情不能反悔。 她可以和老妖怪同归于尽,可万万不能自我了结。 此计不行,万万不行。 法子五:按照原本的计划,单独去找明释…… 等等,原本的计划? 哦,对啊,她原本的计划是,如果老妖怪进了禁地后也没事,就马上利用和明释的交情复仇。 此计才是上上策。 为何是上上策? 因为明释看她的眼神不会骗人,这种看她的眼神她看过太多太多。 庄子澜,李临清,甚至她的那些‘情哥哥’们,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用这一种眼神看着她。 哦,明释和他们倒是有些略有不同,因为明释看她的时候他们之间隔了一层人皮面具。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易了容明释那秃驴看的也是她半月。 再说了,自己的容貌可比李碧柔强上了不止一点半点。 半月满意极了。 此计真是甚为可行,不过怎么求取秃驴的怜惜得好好合计一下,最好先施计让他失手伤了自己,然后自己借着他懊悔的时候再把自己的身世说出来博取同情。 秃驴对她一向最心软了,到时候他不会杀了老妖怪,可他一定会出手废了老妖怪的武功,让老妖怪这辈子都不能再伤害她。 想到这里,半月停下脚步,抬手给了自己狠狠的一巴掌,随后在心里骂了自己一百遍愚蠢,真是一头脑袋里没货的小猪。 明明早就打算好了,如果老妖怪入了禁地还无事,就利用明释复仇的,怎么才遇到一点小变故就慌的把这茬给忘了。 还那么被麻姑临死之前的胡言乱语激得彻底乱了手脚,还乱七八糟的想那么多影响心绪。 她怎么,怎么就那么不中用啊! 啧,看来她脑袋里面的虫子得赶紧取出来,瞧瞧她被折磨的,脑瓜子都变得和老妖怪一样不灵光了。 把一切都捋清楚后,半月瞬间精神了,几乎是身轻如燕的在山间穿梭着。 第59章 找寻 半月离开了好一会后,明释终于从断崖处顺着雪地里的脚印和淡淡的血腥味找到了半月击杀麻姑之处。 此条小道着实是偏僻,明释也有好些年不曾过来了。 要不是刚才在山间四处找寻时,忽然想起李施主,不,是半月施主曾说过,后山断崖处风大,适合把人挂在风筝上来吹风玩,否则他一时半会也是想不起这里还有一条极险的小路。 可惜,哪怕是他想起来了,也还是晚了。 看着雪地里面被剁成数块的尸体,明释脸上有瞬间的茫然和不可置信。 不过他还是很快就回过神来,绕开被鲜血染红的积雪,走过去查看尸体完好的两具男尸。 尸身虽没了热气但还未变僵,可见断气时间并不长。 二人皆是双目圆瞪满脸意外,身上并无外伤,只是颈上一片乌黑。 是死于剧毒,且毒发得极快,快到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断气了。 那究竟是什么毒?能发作的这么快,而且还这么厉害? 明释将尸体大致又检查了一遍,最后才在两人的喉间找到两个比看着比针眼大不了多少血洞。 这是暗器? 不,方才在佛殿内,半月施主跑动起来时虽是轻巧灵便,但是脚步虚软,可见身上内力并不高深。 凭这样的内力是没办法让暗器同时瞬间夺取两人性命。 不过他记得她以前发脾气时总说要放虫子咬人,莫非这两人就是被她养的蛊虫所杀? 只是不知是什么蛊虫,能有这么快的速度。 还是说凶手另有其人? 不,不可能是其他人,身后的尸块虽是惨不忍睹,可还是能认出来正是方才站在庄施主身旁的那名老媪。 方才殿内大多只是凑热闹的乌合之众,真正与庄施主有仇的,说来其实只有半月施主一人。 明释站起来,回头绕着尸块查看了一番。 尸块周围脚印有些杂乱,不过细看一下,还是能看出来,除了惨死的老媪之外,另外还有三人。 落刀的手法也略有不同,应该是一人一刀斩断头颅,另外两人上前挥刀虐尸。 亦有可能是两人先挥刀,最后一人斩头颅。 可无论是哪种,都能看出半月施主与脚下的老媪及庄施主只怕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这……便麻烦了。 她那性子急躁易怒,一点都受不得激,偏偏还没有与她那脾气所相匹配的功夫。 而庄施主虽然不是师兄的对手,可要对付半月施主却是极其简单的。 明释转身,又顺着脚印找到半月与青奴分开之处。 三人脚印从此处变成两人,一人下了山,一人则进了林子深处。 明释找了一圈,不过没找到尸体,倒是从一处雪堆里面找到了被随便掩埋的外衣和恶鬼面具。 将衣裳和面具仔细收好,明释起身,虽是知道不可能,可还是伸出手指把两串脚印与心中的对比着量了量,最后摇摇头,顺着明显更为娇小的脚印朝林子里面找去。 慈恩寺坐落在山间,四周虽不是渺无人烟的深山老林,可层层山峰也是不低,想在这些山中找一个小女子,其实不太容易。 明释不眠不休的找了快三日,不过依旧没有找到半月施主的痕迹。 头一天白日里他倒是几次三番见到了半月施主留下的痕迹,可惜追过去后又死活找不到人影。 他知道半月施主并未离开,因为昨夜他回寺内搜寻时,发现他屋子里的竹席被子不见了。 出去问了一圈,才知道除了他屋子里进了贼,觉悟的被子以及他们屋里几个小师侄喝水的大铜壶也不翼而飞。 除此之外,厨房内刚做好的一篓子粗面馒头,两只大海碗和一个盐罐子同样不见了踪影。 此事不用多做他想,除了半月施主之外,再无人能做得出。 师兄在和庄施主对峙,半月施主定是在一旁守得又冷又饿,才会冒险潜回寺内。 不得不说,明释还是非常了解半月那臭德性的。 东西确实是半月趁寺内空虚无人时去顺的,此时她正躲在一处隐蔽的山洞内举着树杈烤馒头吃。 那日在小金的带领下,她确实很快就找到了秃驴的踪影。 可惜天不遂人愿,秃驴身边或是不远总是有人,半月晃荡了大半天都没能找到单独和明释说话的机会后,她只能颇为郁闷的转道去打探老妖怪的消息。 谁知要么不打探,这一打探后,险些让她笑掉了满嘴大牙。 老妖怪的处境比她还要凄惨万分,好像是因为逃跑时慌不择路出手伤了两个无辜僧人,反正他是彻底被明觉那个比倔驴还犟的和尚盯上了。 他被堵在了一座孤零零的小山包上,人家也不冲进山中赶尽杀绝,就堵在山下,只要老妖怪敢冒头,明觉就二话不说马上出手,几次三番后,老妖怪虽然没受重伤,可也被拍得满头是包好不狼狈。 彼时天降大雪,半月又冷又饿,还不敢随意接近,躲着看了好一会笑话后,实在是受不了,才恋恋不舍转身离开,溜回慈恩寺顺了些可取暖的东西,暂时躲进了这个山洞,留小金在外面帮她打探消息。 说来这山洞还是青奴发现的呢,那时还没入冬,她和青奴满山遍野的找慈恩寺禁地的位置,无意中青奴就发现了这个山洞。 这山洞入口极偏极窄,还有一块大石头侧挡在入口,可内里却极为宽敞,一点都不显得逼仄。 发现此处时她正与人同住不方便喝酒吃肉,馋得受不了时,她就会和青奴拿上些吃的钻进这里面打牙祭,后来她入禁地后再没来过,哪想时隔几月,这里居然变成了她的藏身之处,替她挡住了外头的狂风暴雪。 正在发愣间,架在火堆上的铜壶咕噜咕噜作响,树杈子上插着的馒头也正散发出阵阵焦香。 半月回过神,赶紧把铜壶取下来给自己倒了一碗热水,又吹了吹烫乎乎的馒头,才龇着牙咬了一口。 “好香好软,”她有些痛苦的嚼着,嘴里嘀咕道,“好吃死了,老妖怪要在这里的话,不得活活馋死他啊。” 其实糙面馒头不香也软,含在嘴里甚至有些刮嘴巴,往下咽的时候也有些卡嗓子,不过只要想起老妖怪还在山顶受罪,半月现在就是啃块树皮也能当成山珍海味来吃。 有些费劲的把馒头送进肚子里,半月瞥了一眼角落里已经冻得梆硬的庄子澜,又咬了一口馒头。 没错,庄子澜死了,尸体还被半月带回了这个山洞内。 第60章 逗弄小胖墩 半月是在顺东西回山洞的路上遇到的庄子澜,因为已经彻底和老妖怪闹翻了,半月也就没了任何顾忌,一见到人就马上放出小金,毒死了对她毫无防备的庄子澜。 且毒死了后她还不解气,还上去亲手拧断了庄子澜的脖子。 后来实在是因为担心引起别人的注意,她才捏着鼻子把庄子澜的尸体带回了这个山洞。 吃完馒头又用盐水漱了漱口,半月裹着被子烤了一会火后,奉命出去打探消息的小金从缝隙中钻了出来。 “辛苦你了,大冬天的也不能睡觉,快来喝口热水,我刚烧好的。”半月一脸虚伪的推了推自己喝水的碗。 小金对自己主人已经彻底麻木了,见过大冬日里还四处爬行的蛇么,它虽然是蛇蛊,可也有一半是蛇啊。 它也没去喝水,只是自顾自的爬进火堆里烤了烤身子,等身上暖和了,才爬到半月面前汇报情况。 “什么,明觉还守着老妖怪?”半月一听,马上期待的开口,“那老妖怪冻死了没有?” 冻死了她就不用在这里受罪了。 小金晃晃尾巴尖,告诉半月老妖怪没死,除了被冻得不停的流大鼻涕之外,看上去屁事都没有。 半月那个气啊,都一把老骨头了,命怎么还那么硬呢。 小金晃尾巴,又提了提老妖怪现在的倒霉样,意思意思的安慰了一下自己的主子。 半月果然又开心了起来:“活该,谁叫他惹谁不好,非要惹慈恩寺的秃驴呢。” 知道和尚为什么会被人叫做秃驴吗? 那是因为他们就像地里干活的驴一样,又倔又犟啊。 犟就算了,他们还耐心十足,只要和他们耗上了,那你就做好被他们纠缠到天荒地老的准备吧。 反正半月瞧明觉现在这架势,只怕是就算天塌下来,也是要将老妖怪彻底教化了去的。 老妖怪一个与邪门歪道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蛊师,遇到这么一个死心眼的秃驴,也算他倒霉。 不过,他也倒霉不了几日了。 “那明释呢?”半月又问,“还和其他秃驴一起巡山吗?” 小金尾巴沙沙作响,半月听后眼睛顿时一亮。 “他离我不远,并且现在身边没有其他秃驴?” 小金摇尾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 半月瞬间激动了:“佛祖爷爷啊,等了两天,可算是让我等到了。” 小金爬到半月身上,示意半月跟着它出去。 半月忙抓起斗笠起身,路过庄子澜尸体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停了下来。 外头现在虽然雪小了点,可风还是挺大的,自己要和秃驴说的话一时半会说不完,要是一直站在外头,还不得把她冻得像老妖怪一样冒大鼻涕泡啊。 山洞里现在倒是被她烤得挺暖和的,不过里头躺着个庄子澜…… 那洞口特别窄,她把尸体弄进来的时候都废了一些功夫,现在尸体还变得死沉死沉又僵又硬,她可没法子把他弄出去。 犹豫了一会后,她出去外头从积雪下头扒拉了一些枯草枯叶之类的,将尸体虚虚的掩了起来。 嗯,有点挡不严实,不过没关系,山洞里挺黑的,秃驴应该注意不到。 弄完尸体后,半月又开始摆弄起自己。 她先是把头发弄得乱七八糟,然后又用湿哒哒的泥土在身上前前后后的抹了好几道。 抹完衣裳后她还想往脸上也抹上几道,不过想起自己蒙着面,头上还戴着斗笠,脸上没有变脏的可能,这才作罢。 总之,她把自己弄得特别狼狈特别可怜后,才一压斗笠,带着小金钻出了山洞。 方才险些忘了,装可怜怎么能干净齐整呢,就算不脏成乞丐,也要略显狼狈嘛,还好她聪明,及时反应过来了。 出了山洞,她才发现不就一会功夫的时间,外头居然天都蒙蒙黑了。 半月不敢再耽搁,连忙朝明释所在的方向走去。 今日山间格外寂静,许是天气实在是寒冷,亦或是老妖怪彻底被明觉堵住了的原因,反正今日巡山的和尚少了许多,前两日走一段路就能看见一个秃驴,今日她走了许久,才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沉重的脚步声。 半月脚步一顿,来人不可能是秃驴,秃驴武功高强,走起路来格外的轻巧,有时甚至根本听不见他的走路声。 想着的同时,半月已经闪到了一棵大树后面躲了起来。 一直盘在她手腕上的小金,也顺着她手撑着的大树钻进雪地里。 不过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一人一宠就做好了偷袭的准备。 半月屏住呼吸,耐心的等待着。 来人应该不会武功,那死沉死沉的脚步声和上气不接下气的粗喘声她隔着老远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半月心里放松了点,不过依旧还是提着警惕。 来人脚步越来越近,半月定睛看去,随即,憋着的那口气彻底松了下来。 来人居然是觉悟那个小胖墩。 小胖秃驴手提着一只纸灯笼,许是晚上自己走在山间的原因,那富态的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恐惧。 半月心里那不分场合的作恶欲又缓缓冒了出来。 在做个女鬼逗逗小秃驴和大晚上的要不做个好人之间犹豫了一会后,她果断的选择做个怨气冲天的女坏人。 反正小胖秃驴碍事,等下也会被她敲晕,既然如此,那把他吓晕也是一样的。 敲晕是晕,吓晕也是晕,没什么区别。 半月取下斗笠,解开长发,把半个身子对着觉悟露了出来。 觉悟急促的脚步声一停,显然,他看见半月了。 半月咬唇,想着觉悟等下被她吓到的模样,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觉悟提着灯笼不敢上前,半月憋着笑一动不动,两方就这么对峙了起来。 过了许久,觉悟总算忍不住颤着嗓开口了:“前面的施主,你是女,女,女施主,还是女女女女鬼?” 半月差点没忍不住笑出声来,打心里觉得觉悟真是憨,这天下哪家的女鬼敢出现在佛寺附近啊。 她一直不说话,也不动弹,可把觉悟吓得不轻。 “你为何不说话?当,当真是鬼?” 半月还是不说话,心里快笑翻了都。 觉悟双腿开始发抖,不过还是鼓足勇气道:“此处是佛门重地,佛祖就在那头坐着,我知你是怕他的,所以快些走吧,若不走小僧要念经了。” 半月忍着笑,捏着嗓子回答:“奴不走,奴也不怕他!” 觉悟站都站不住了:“佛祖法力无边,你怎可能不怕他,你肯定是怕他的。” 半月憋笑:“奴只是来寻人,又不是来害人,为何要怕他。” “寻人?”觉悟一愣,语气马上一变,“你来寻人的?” 半月轻轻的嗯了一声。 觉悟彻底松了一口气,既是来寻人的,那她不可能是鬼了。 “女施主所寻何人?”觉悟大步上前,“小寺前两日便封山了,想来施主所寻并不在此处,不如施主先随小僧……” “我在寻……”半月一直等着,等觉悟走到身前才猛的把头露出来,恢复原本的声音道,“我在寻你那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师叔!” 第61章 寻美令 半月还遮着半张脸,觉悟也没见过半月的真面目,可仅凭着这口熟悉的声音,也把觉悟吓出了一身白毛汗。 这是李施主,不不不,师兄们说了,李施主是邪教妖女假扮的。 所以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站在佛祖身上出言不逊的,也是让师叔师兄们找了快三日的苗疆妖女啊啊啊! 觉悟双目圆瞪,张嘴就要尖叫。 半月眼睛一弯,抬手往他侧颈上一击,阻止了他马上要冲出来尖叫声。 “怎么还是那么蠢呢,你们都封山了,怎么可能会有陌生香客进山,”半月蹲下身,伸出手指戳了戳觉悟的胖脸,“也就是你师叔不嫌弃你,否则就你这样的,要在我们苗地,拿你去喂蛊,虫子都嫌你笨不吃你。” 说完站起身,她毫无防备的向后转,接着只感觉自己眼前白影一闪,有人飞快的朝自己出手捉来。 半月一惊,下意识就抬手出掌回击,可惜那人功夫比她高太多,只是一反手就轻而易举的捉住了她的手腕。 接着,半月只觉得被人往前一扯,后颈处一酸,然后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打横抱起浑身绵软无力的半月,明释身子往后一靠,倚在一棵树上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了一种非常难以形容,像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不眠不休的找了快三日,总算是找到人了。 这几日寺内极其混乱,那日自半月施主在山间消失不见后,突然来了一群只露着双眼黑衣人。 这群黑衣人与庄施主带来的人不同,此群黑衣人个个武功不凡,进山也不说有何目的,只是派了几人在寺门外守着,其余人就在四周山间大肆的搜找了起来。 不说是寻人,也不说是寻物。 原以为也是为了佛宝而来,可瞧着又不像。 这还不算完,在第二波不速之客到来后不久,寺中又来了第三波蒙面人。 第三波不速之客与第二波一样,个个武功不俗,也是在寺外山间找个不停。 掌门师叔上前询问,第二波黑衣人一言不发,第三波不速之客倒是回答了,不过也没有多说,只说是来寻人的。 寻人? 所寻何人? 山间四散逃窜的苗疆人氏都被捉回了寺内,只除了庄施主和那些苗疆人嘴里的圣女半月。 他们寻的究竟是庄施主?还是半月施主? 明释根本来不及多想,只让师兄替他看好庄施主,他则昼夜不息的在山间搜寻半月施主。 如此一找,便是三日,半月施主一直不见踪影,倒是前几日出门办事的师兄带回来一个消息,说是上京城内有人出价万金贴了张从未有过的寻美令。 寻的是一名境外女子! 令上倒是没有写出女子姓甚名谁,只说那女子非中原人氏,正值二八之年,身形娇小婀娜小蛮,生得是琼姿花貌,宛若天仙。 随后又指出此女子于三日前在慈恩寺附近走丢,谁若能找到此女子,便可得一万金赏金。 一万金赏金真假不知,不过—— 此令,实在是轻佻,下作,恶毒至极! 三日之前何人在寺中夺宝,其中又有几名女子,只要是有心之人都能打听清楚。 他不知道半月施主的真容究竟长得如何,可一个小小女子,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以这等方式告知天下人容貌生得如何,这让她日后焉能有安生日子可过? 世间女子会如何看她?如何想她? 世间男子会如何看她?如何想她?又会如何在饮酒作乐时对她评头论足? 贴出寻美令的人究竟是何居心? 明释抱着半月靠着树缓了好一会,随后他猛的睁开眼睛,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赶紧手忙脚乱的把人放了下去。 半月对此毫不可知,闭着眼睛躺在积雪上,一副睡得正酣的模样。 明释弯腰将快要熄灭的灯笼捡起来,烛光渐渐明亮,他才彻底看清半月现在是何等的模样。 浑身的泥道子,如此狼狈,也不知这几日是怎么过的。 不过看她还有闲情逸致像以前那般逗弄觉悟,想来定是还不知道有人正四处找她,以及寻美令的事情,否则,以她的性子,只怕又要不管不顾的发作了。 不过如此也好,那等恶心之事,不知道最好。 明释手提灯笼,将半月又重头打量了一遍,然后伸手替半月把了个脉。 方才他来得巧,正好看见半月施主作怪逗人,因为担心又把人吓得漫山遍野的乱跑乱窜,所以他先便藏了起来,等半月施主转过身之际,才出手将人拿下。 将手从半月腕上移开,明释又转头看向觉悟。 嗯,面色红润,打着小呼噜,看着可比半月施主好多了。 不过到底是自己师侄,明释还是把手伸了过去,想替觉悟把把脉查看一番。 谁知刚碰到觉悟脉门,一道金色的影子就从觉悟袖口处飞了出来了。 明释急忙收手,可毫无防备的他还是晚了一步,指尖处传来一阵刺痛后,接着,他的身子瞬间就软了下来。 这可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明释马上试着用内力逼毒,随即就松了口气。 此毒虽奇怪,但是可用内力逼出,也不会毒及心脉,唯一有些麻烦的是需要费些功夫,这时候若是有人寻摸过来,就不太好了。 第62章 要去做半夜夫妻 小金爬到明释右手上,相当亲昵的在他的指缝中钻来钻去,很是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它很熟悉这个人的味道,它的主人经常和这个人待在一起。 只是有些奇怪,因为这人以前是从不会伤害主人的,今日居然会出手伤害主人。 对于这种经常出现在主人身边,又突然伤害主人的人,它还是很友善的,不会第一口就毒死,而是会等主人的吩咐,主人若不想留,它才会咬下第二口,直接毒死了事。 明释垂眸,一边用内力逼毒,一边看着那小金蛇在他指间不停撒欢。 他从未见过颜色如此璀璨的毒蛇。 这是半月施主养的蛇?还是蛊? 想来应该是蛊,一般的毒蛇可没有那样的速度能咬到他。 小金在明释的指缝中穿行了几圈后,离开明释,飞快的爬到半月身上。 该让主人决定这个人是生还是死了。 半月是被小金咬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茫然,不过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一脸警惕的从地上窜了起来。 明释背对着半月坐在地上,内心平静无比的等着半月拿他泄愤。 方才确实是他做的不对,半月施主等下要冲他发作也是应该。 果不其然,半月在看清对她出手的是明释后,便毫不犹豫的直接一脚将明释踹倒在了地上。 她那个气啊。 还要脸不? 臭秃驴还要不要脸? 武功那么高强的人居然臭不要脸学她偷袭,这样还对得起他那一身的武功么。 自己也是,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果然背后偷袭之事不能多干,瞧瞧,这不就遭报应了。 明释仍旧一脸平静,已经做好了任半月随意处置的准备。 半月捏着发酸的后颈绕着明释走了一圈,有心想在明释身上再踩上两脚出出气,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她等下可是要在秃驴面前装可怜博同情的,若现在像个母夜叉一样凶神恶煞的发火,那等下秃驴怎么会怜惜她呢。 这么想着,一向睚眦必报的半月难得的没有发火,反而伸手把明释从地上扶了起来,还贴心替他拍了拍沾到衣服上的雪沫子。 明释意外,意外到半月都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意外。 “你这是什么眼神?”半月浑身不自在,“怎么,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吗?” 明释无言,哦,他本来就不会说话。 半月在明释结实的胸口上豪爽的拍了一下,故作大方的说道:“我可不像你,放心吧,你偷袭我这件事我都没有放在心上,我这人大气得很,不会记你的仇滴。” 明释看半月的眼神变得诡异,他曾经和半月施主朝夕相处了快三月,对她的性子也算是了解,通常她将一件事压下不和你计较,那就证明她要在你身上做一件更大的事情。 “你看起来好像很失望嘛?”半月眼睛一眯,“怎么,秃驴你很希望我报复回来吗?” 明释眼神瞬间恢复正常,并且从半月脸上移到了另外一边。 用这举动告诉半月他不想半月对他进行报复。 “你想让我怎么报复你?”半月闷笑一声,道,“打你一顿?或者把你衣裳扒了让你在这里吹两个时辰的冷风?还是……像前两日那样亲你几口?” 明释眼神马上回到半月脸上,用异常严厉的眼神警告半月不许乱来。 “好凶的眼神哦,”半月眼睛弯弯,冰凉的手指戳了戳明释的脸颊,然后又摸了摸他鼻梁上的小红痣,“别发火嘛,我知你也是喜欢的,否则前两日我亲你时,你早就用内力将我震飞出去了。” 明释继续用眼神警告半月,不过警告着警告着,他的眼神忽然就从半月的脸上移到了一旁。 在半月身后侧,刚刚晕倒后又睡着的觉悟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支着脑袋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二人。 觉悟醒得正是巧,什么不该看的,不该听的,他都看进了眼里,也听到了心里。 明释无奈,若早知会叫觉悟看到这一幕,方才他就不该捡起那灯笼,如今灯笼斜斜支在地上,旁的地方看不见,却正好照亮了他们三人这一片。 半月转头,对上觉悟惊恐的眼神时忍不住挑了挑眉,笑道:“我说怎么听不见呼噜声了呢,原来是你这小胖子睡醒了,躲在这里偷听我们说情话。” 觉悟不敢再看半月,只对着明释小声的叫了一声师叔。 半月也看明释,嘴里胡说道:“阿秃,既然咱俩的私情已经被小胖子瞧见了,那小胖子是万万不能留了,你快合计一下,是我放虫子将他毒死,还是你拍他一掌送他去见佛祖?” 觉悟身子一抖,又憋着嗓子叫了一声师叔。 明释眨眨眼睛,他如今浑身动弹不得,实在是爱莫能助。 半月低声道:“你叫他没用的,旁的事情便算了,可今日这事他是万万不会管你的。” 觉悟快哭了,无比后悔自己刚才怎么不装死呢,干嘛非要睁开眼睛,不然也不会看到这些了不得的东西了。 “你怎么不问问他为何不管你呢?”半月又开口道。 觉悟带着哭腔道:“我知道都是你胡说的,师叔与你什么都没有,你吓唬我的。。” 这话可真是不中听。 “谁胡说了,我说的都是真的,”半月边说边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瓷瓶,从里头倒出一颗药丸递到觉悟面前,“我与你师叔要去找地方说情话去了,你快将这药吞了,休要打搅我和你师叔去做半夜夫妻。” 觉悟猛摇头,蜷着身子后退:“这是什么,我不吞,不吞。” “那可由不得你,”半月一把抓住他,直接把药塞进他嘴里,“对不住了小胖子,谁叫你命不好呢,你师叔是佛教高僧,我是邪教妖女,我们相好的事情是万万不能让人知道的,所以只能先送你去见佛祖了。” 觉悟流着泪一边死命的抠喉咙,一边含含糊糊的喊着师叔救命。 半月快笑死了,转头对着肩膀上盘着的小金道:“去,轻轻的咬一下,别叫他睡太久。” 小胖墩虽然肉多,穿得也厚实,可到底不会武功,在雪地里躺久了许会得风寒呢。 第63章 师叔被妖女掳走了 觉悟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身子一滚就想爬起来逃跑。 可小金哪里会给一个小胖墩逃跑的机会呢,当下它就不紧不慢的爬了过去,在觉悟的脸上轻轻的蹭了一口。 觉悟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又闭着眼睛躺在了地上。 半月转头,对一直看着她的明释说道:“别这么看着我,他那么胖,我的小金毒不死他的,放心吧,一会就醒,也不会冻着他。” 明释这才垂眸,不再看半月。 半月转身吹灭灯笼里面的烛火,然后抓起明释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吃力把人扶起来,带着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此处。 在他们离开不久后,中了蛇毒的觉悟突然深吸了一口气,猛的从地上坐了起来。 伸手摸摸脸上肿起来的伤口,觉悟又流出两行热泪来。 那妖女好生歹毒的心肠,都已经喂他吃毒药了,还要放蛇咬他,也不知他还能活多久,还有明释师叔…… 呜,明释师叔也被妖女掳走了,也不知那等心狠手辣之人会对师兄做什么? 觉悟一抹眼泪,也顾不得自己会不会被毒死,拔腿就朝明觉跑去。 实在是这处离寺庙太远了,不然他就回去找掌门方丈了。 困着庄成风的山脚下,明觉正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静心打坐。 觉悟急急忙忙的奔过来,还没开口说话呢,眼泪就先喷了出来。 明觉站起身,轻声道:“莫慌,慢慢说来。” 觉悟一吸鼻涕,颠三倒四的将小师叔被邪教妖女带走要做半夜夫妻的事情说了出来。 明觉脸色平静,觉悟话还没有说完呢,他就抓起觉悟的手替他把起了脉。 “那妖女真是好生恶毒,都喂我服了毒药,还放蛇咬我,且咬在脸上,”觉悟摸了摸了脸上的肉包,含着泪道,“小师叔也在一旁动弹不了,不知是不是也被妖女放蛇咬了?” 明觉放下觉悟的手,道:“莫哭了,没中毒。” 觉悟抽噎声一停,喜道:“真的?” 明觉颔首,道:“现在从头再将事情细细说来,口下留德,不许再唤她妖女。” 方才觉悟哭得惨烈,他听了半天才听出那苗疆女施主装鬼吓唬他,喂他吃毒药,放蛇咬他,以及带着师弟去做什么半夜夫妻了。 觉悟一抹鼻涕,赶紧将事情从头到尾细细的说了一遍。 “周遭都是搜寻她的人,她竟敢随意出来走动。” “她敢得很,还很有兴致,不仅三番两次的吓唬我,还不停的调戏小师叔,”顿了一下,觉悟接着道,“她还轻浮的对小师叔动手动脚,可没有一丝半点女子的端庄。” 他刚才可是瞧得真真的,那妖女在他小师叔脸上摸了好几下呢。 明觉沉吟,师弟动弹不得,那女施主武功薄弱,带着师弟定走不了多远,若此时去找,许还能找到人。 觉悟伸手扯扯明觉的衣裳,期期艾艾了一会后,小声道:“师叔,那什么寻美令上说苗疆女施主生得甚美,小师叔一向对她又是极好极好,若,若她真坏了小师叔的修行,可该如何是好?” 这……其实也是明觉所担心的。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高的山峰,明觉想了想后,道:“我先去寻人,你回去见方丈。” 因为多了那么些变故,慈恩寺到现在依旧还封着山。 封山是为庄施主所封,所以庄施主一时不会出不去的,他可以先去找师弟,找到人后再重新去找庄施主也不迟。 此时半月正顶着大雪,把明释支在她那个小山洞口,拼尽全力的想把人弄进她的藏身之处。 她简直快疯了,这洞口她可来去如风,把庄子澜的尸体弄进去也还算容易,哪知道换成明释就死活进不去了呢。 也是,虽然明释瞧着偏瘦,可个子极高,比庄子澜还高了大半个头,要把这么一个大高个塞进去确实不容易。 半月换了个姿势,背对着明释,蹬着八字腿,用屁股一下一下的继续把人往洞内推着。 明释半边身子被塞在洞口,心中无奈到了极点。 怨不得漫山遍野的找了几次都找不到人,谁能想到一块平平无奇半掩进山体的石头后面有个能藏身的洞穴。 此处他这几日来来回回路过好几次,可从来没有想过半月施主就躲在这好像一眼就能望得到头的缝隙后面。 半月重新转过身,累得抵在明释身上不住的低喘。 明释垂眸,纵使浑身发麻,他也能感觉到女子绵软的身子与男子究竟有多大的不同。 半月歇了一会后,再一次好声好气的和明释打着商量:“秃驴,不不不,是大师,咱们打个商量,我帮你解毒,你自己钻进去好不好?” 洞口虽小,可只要明释配合,他还是能勉强钻进去的。 明释沉默着拒绝,半月施主实在是太老实了,他不知半月施主又会对他做什么,所以是绝对不会和她去狭小逼仄的地方。 半月快哭了,秃驴这身板,她一路上弄过来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半路上她就受不了给他解毒了,希望他能腿着跟自己回来。 哪想这人一能动弹一点点,居然二话不说就要带着她回寺庙。 这把她气得啊,连手势都不让他比完,就让小金又怒咬了他一口。 “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外头人太多了,我真不会对你做什么,”半月低估道,“我的腰刚才还被石头蹭到了,现在真的好痛好痛啊。” 今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少了许多巡山的和尚,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也来夺佛宝的。 她出去的时候是一个都没有遇到,带着明释回来的时候,为了避开那些人,还要抹掉他们两个的踪迹,她可费了好大的劲。 明释仍旧垂着眸,一副誓死不从的模样。 半月气得在他手臂上狠狠的掐了一下,咬着牙憋着劲,继续对着明释又推又挪。 然后也不知道是哪里挪对了,这一次居然还真让她稀里糊的把人塞进了入口拐着弯的山洞里。 这可真是老天爷都帮她啊。 半月没有急着进去,而是把洞外雪地里,两人留下的脚印好好处理了一下,这才让小金守在洞口,她转身走了进去。 第64章 破戒 一 明释还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半月架起他继续往里走。 到了洞内,她本想把明释放在自己的临时小床上,可后来一想自己估计还要再待上几日,秃驴刚才被自己又是摔又是拖的身上都是灰,放到床上不就弄脏她的小床了吗,于是她就把人放在了火堆边上她烤馒头的地方。 火堆里还剩下一点小火星,半月扔了几根木柴上去,又吹又扇的折腾了好半天,火堆里才重新冒出了火苗。 也就是这时,一直在用内力逼毒的明释,终于也能自己动了动手指。 半月站起身,到这时候才有空闲伸手摸摸自己到现在还火辣辣的腰侧。 “你说你自己走进来会怎么了,我是人,又不会吃了你,你武功那么高,至于怕成这样吗。”她骂道。 明释依旧面无表情,也是,人都被毒麻了,怎么可能还做得出表情呢。 半月摸着腰,眼里疼得都冒出了泪花。 不对劲,又辣又疼的,估计已经被蹭出血了。 她想检查一下伤势,可面前还杵着一个动不了的明释。 虽然是个和尚,可到底也是男子,男子有的他什么也不少,被他看见了,自己好像也是一样的吃亏。 默然对视片刻,半月毫不犹豫的动手解腰带。 看到就看到吧,又不是要做那档子事,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受伤的是自己,放任不管后受罪的也是自己…… 明释马上闭上眼睛,在心里开始默默诵经。 半月哼了一声,拧着腰侧头去看自己受了伤的小腰。 哪怕是火光昏暗,也还是能看出她原本白嫩的侧腰上紫了一大片,伸手一摸,还摸到了一手淡淡的血水。 难怪疼成这样,合着还真被洞口的大石头蹭破皮了。 岂有此理啊岂有此理,都是为了不让秃驴摔跤她才受伤的,臭秃驴不道歉就算了,他还,他还把眼睛闭上了装作没看见。 到底不是一般的女子,半月当下就忘了自己会不会吃亏,一下子蹦到明释身前,把自己受伤的小腰直接杵到了明释脸前。 “你看你看,我都流血了,”半月气道,“都怪你,你要是自己乖乖进来,我就不会受伤了。” 明释猛的侧头,一边用拼命用内力逼着余毒,一边在心里不住的念经,可无论如何,他的鼻间还是充满了淡淡的血腥气和半月施主身上那股独特的味道。 半月一下没察觉到哪里不对,把腰又朝明释脸上怼了怼,这次还因为太用力的原因,直接把腰贴到了明释的脸上。 明释身子一颤,猛的向后一退,不由自主的睁开了眼睛。 然后,入目的就是半月白到发光的小腰和颇为严重的擦伤。 莹白与青紫,一瞬间几乎刺痛了他的眼睛。 半月指着瘀伤:“瞧见没有,都是因为你,我这伤只怕是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你可得负责,还得对我好些,最好以后都对我言听计从。” 明释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惊慌,他看都没看半月一眼,正经的盘腿坐好,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继续在心里念经静心。 半月这才感觉到不对:“咦,秃驴你能动了?” 明释闭着眼睛,一副没有听到半月说话的模样。 这可实在是太气人了,合着刚才在洞口是故意装的,明明自己一低头一侧身就能钻进来,非要摊在外头装死,让她又抬又推的费了半天劲。 半月咬牙,特别想把秃驴抡到墙上狠狠的揍上一顿,不过她又忍了下来。 自己还要装可怜求他办事,这时候怎能像个凶神恶煞的母夜叉一样发火呢。 她要温柔,她要委屈,她要让秃驴对她腰上的擦伤心怀愧疚。 “干嘛非要装死不进来,”半月小声道,“我只是想找你说说话而已,又不会真的对你怎么样,你这样弄得我好像登徒子要非礼你一样。” 明释没反应。 “我都受伤了,”半月颤着嗓,听上去那是相当的委屈,“你知道的,我一向是最怕疼了,这次可把我疼坏了。” 明释依旧闭眼诵经。 半月有些意外,要知道以前在禁地里,只要她喊一声痛,明释无论在做什么,都会第一时间赶来看她,怎么如今不过才一月,这招便不管用了? 还是说,换了一张脸,秃驴就不认她了? 半月收起装出来的那副可怜巴巴的神情,摸着下巴绕着明释走了两圈。 这要是一直不搭理她,她等下也没办法装可怜啊。 半月又推了推他,连着说了好几句话,可惜明释好像已经下定决心彻底不搭理她了,只顾着闭眼打坐,对于半月发出来的任何动静都毫无反应。 半月有些急了,她是见过明释打坐的,真静心入定后,是天塌下来都没法扰乱他的。 她还有要事要办,可不能让秃驴这么打坐下去。 想了想,半月上前,张开手从明释身后拥住他,软声道:“我真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只是想在离开中原之前来看看你而已,以后咱们可就见不到面了,你也不理理我?” 明释身子一僵,额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 半月把脸埋在明释后背上嗅了嗅,喃喃道:“我离寺那日你也不来送送我,真是比我还没有良心。” 明释仍旧闭眼打坐,不过身上是越来越僵硬了。 “一月不见我可想你了,你也不想我?”半月嘴角一翘,然后接着道,“告诉你,我生得可貌美了,你难道就不想看看我的真容长得是何种模样吗?” 此话说进了说进明释的心里,无关半月施主生得貌美还是丑陋,他确实想看看她真容究竟如何? 前两日在佛殿内,他匆匆瞥见过半月施主的下半张脸,方才又见到了半月施主的上半张脸,他曾在心里拼凑过半月施主的长相,可始终模模糊糊的隔了一层。 明释微微侧头,终于肯搭理半月了。 半月一笑,赶紧扯下面巾绕到明释身前,想给他来个惊艳的眼前一亮,结果绕过去后发现面巾白扯了,人家眼睛还闭得死死的,压根就没有看她一眼的打算。 “我离开中原后,我们就真的见不到了,”半月伸手扯扯明释,“相识一场,你就真的不想看看我长什么样吗?” 明释眼睫微颤,像是想睁开眼睛可又不敢。 半月眨眨眼,脑袋突然灵光一现,小声道:“我衣裳早穿好了,不会叫你看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的。” 明释这才放下合着的双手,缓缓的睁开眼睛,目光漂移了两下后,缓缓的落在半月脸上。 半月伸手抚了抚自己美丽的小脸蛋,含着星星的双眼亦是定定的看着明释,里面是她从未有过的羞涩。 “如何?我长得可还合你的心意?” 第65章 破戒 二 明释脸色依旧祥静平和,神色温润无害,唯有和半月对视的那一双眼睛里,有怎么也藏不住的怜爱。 半月非常喜欢秃驴这种温柔无害,又把她全装进眼睛里的眼神,不像其他那些臭男人,看她就像要将她活活吞进肚里去一样。 要知道她这辈子最最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臭男人对她那种势在必得的眼神。 她是爱美,也爱像只花孔雀一样四处比美,可她是美给自己看的,不是美给那些臭男人看的。 她这个人,是她自己的。 她的美丽,也是她自己的。 抬手又摸了摸脸蛋,半月又往明释身前凑了凑。 “你还没回答我呢,我长得可合你的心意? ” 她这次说话的声音很小很小,可还是一字不差的落进了明释耳中。 明释垂眸,不再与半月对视。 ‘半月’人如其名,美得宛若夜空中,被群星环绕的月牙儿! 试问这世间谁能做到不爱头顶那一轮独一无二的弯月呢。 半月不满的噘嘴,不由自主的往明释怀里钻去,想把明释刚才看着她的那种眼神找回来。 她喜欢明释那么看她,现在也只想让明释继续用那种眼神看着她。 明释赶紧扶正半月,狼狈的定了定神,抬手比划,询问起半月离开中原之事。 半月小脑袋狂点,一边嗯嗯嗯,一边又手脚并用的往明释怀里钻。 竟然真要走,难道不找庄施主复仇了? 明释有点疑惑,抬手又问了一遍,这次还着重的提了一下庄成风。 “我肯定是要回去的,我又不是中原人,留在这里干嘛,”半月有点烦了,不满的瞪人,觉得明释这秃驴真是扫兴,这时候提老毒物干嘛呀这,“老毒物你要是喜欢,就留下给你吧,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带他回苗地的。” 老妖怪都是将死之人,带他回苗疆干嘛,让他落叶归根吗? 呸!她才没有那么好心呢。 老妖怪想回苗疆? 可以。 除非他自己跑回去让她处以极刑,让她生生活剐了他,那他就可以回苗疆受死。 明释消停了,不再多问什么。 半月鼓着脸瞪着他,瞪着瞪着,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又变得怪异了起来。 “秃驴,”她又试图往明释怀里钻,“你问我的,我都回答了,那我问你的,你怎么总是避而不答呢?” 以刚才秃驴看她的眼神,半月觉得那时别说是自己让他去拍死老妖怪了,就是让他马上还俗随自己回苗地,他也是愿意的。 明释避开半月的眼睛,依旧非常坚定的把半月往外端。 半月才不怕,这时候她可比明释厉害多了。 她也不做什么,只低头在明释腕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明释就老实了。 终于得偿所愿的缩进明释怀里,半月动来动去的挑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把脸埋进明释怀里,心满意足的深深嗅了一口。 “我最喜欢你身上的味道了,不像青奴身上的脂粉味,就和佛殿里的味道一样。” 明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任由半月在他身上胡作非为。 半月又在他身上闻了两口:“不过今日味道淡了许多,你身上也比往日凌乱,你都几日没有收拾自个了?” 还好是大冬日,秃驴身上没什么怪味,否则她可不乐意缩在秃驴怀里。 明释没反应,昼夜不分的在山间找了三日,他身上怎么可能像往常那样齐整。 “放心吧,我不嫌弃你,”半月小声道,“我身上比你还脏呢。” 这说的是实话,明释也就下颚附近冒出了些青胡茬,身上沾了些洞里的干灰,这还是拜半月所赐。 而半月呢,自己用积雪下面的湿泥把自己涂成了个小乞丐,头发也乱兮兮的,也就是明释不嫌弃她。 明释睁开眼睛,有心想问问半月躲在这么隐蔽的洞内,为何还会将自己弄得那么狼狈,可一见到半月缩在他怀里的乖巧模样,他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半月窝在明释怀里,面上倒是如明释所见那样挺乖巧的,可她心里却一直在合计着她的那些事情。 她现在有点犹豫,是马上开口让明释出手替她废掉老妖怪呢,还是顺着自己的心和明释再温存一会。 不不不,她可不能糊涂,温存等老妖怪死了之后有大把的时间,现在报仇才是最要紧的。 她要明释马上去替她把老妖怪拍成废人。 纠结了一会后,半月抬头,想先和明释说一些自己和老妖怪之间的事情,可不小心看到明释下巴上还泛着紫的牙印后,出口的话却变成了这样。 “还疼吗?” 明释不解,眼带询问的看着半月。 半月伸手摸上牙印,她那日气得狠了,所以咬得颇狠,这都好几日了,牙印还泛着紫呢。 明释马上伸手捉住半月凉冰冰的小手,对着她警告的摇摇头。 这假正经,两个人都抱成一团了,还来这套。 半月对着明释挑挑眉,手指头在他掌心挠了一下。 明释身子一僵,手一松,放开了半月的小手。 半月一笑,抬手勾住明释的脖颈直起腰,消停了一会后,她又开始了。 “你还没回答呢,一个月没见,你想我吗?” 明释垂眸,和刚才一个反应,不回答,也不与半月对视。 半月扶住明释的脑袋,强迫他和自己对视:“秃驴,我马上要离开了,明日之后,咱们这一生许就再也见不到面,我最后再问你两遍,你想我吗?” 明释看着半月,眼里有着肉眼可见的挣扎。 “我真没骗你,”半月看着他,“这次我来中原招惹了不少麻烦,明日离开后我就再也不会来中原了,日后呢你继续在中原做你的高僧,我会在苗疆做我的小妖女,往后余生,你是再也见不到我了。” 明释喉结上下滑动,嘴唇忍不住翕动,有那么一瞬间,半月甚至觉得他都要开口说话了。 “忘了你说不了话,是我的错,”半月手指压在他的唇上,“那你就抱抱我吧。” 明释看着半月,整个人显然已经绷到了极致。 半月凑过去吻了吻他鼻梁上的那颗小红痣,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就来了那么一句:“你抱抱我吧,嗯?只要你抱抱我,今天晚上我就是你一个人的月亮。” 明释定定的看着半月,半月眨眨眼睛,回望着他。 对视良久后,明释抬手,将半月轻轻的抱在了怀里。 第66章 破戒 三 洞外大雪早已停了,不过寒风刮得比下雪时还要大些,呼呼风啸声在不经意间将洞内厚重的低喘声和带着哭腔的求饶声遮得严严实实,一丝不露。 也不知过了多久,洞内火堆里头的最后一丝火苗消失,同时,两道此起彼伏的喘息声也停了下来,慢慢的恢复平静。 洞内的光线变得非常非常昏暗,半月顺来的那个大铜壶被倒扣在地上,里面的水大半都被两个人刚才拿来用了,剩下一小半全流在了地上。 明释抱着半月躺在她那张临时铺出来的小床上,整个人有些茫然。 半月环着明释劲瘦的腰趴在他结实的胸口,整个人同样也有些愣愣的。 她确实想过要对着明释美人计和苦肉计轮番上阵,可她真的真的从来没想过要和秃驴做这档子事。 倒也不是因为什么贞洁啊之类的,主要是因为这档子事做起来让她非常的不舒服,丝毫没有青奴她们嘴里那什么什么欲仙欲死,什么什么赛过活神仙的滋味。 她只能感觉到痛苦,所以以前虽然为了气死庄子澜她找了一摞接一摞的小情郎,可她其实是甚少甚少与他们亲热的。 她只喜欢让他们像抱孩童一样将她抱在怀里哄着,别的她就不喜欢了。 并且如果谁敢猴急的抱着她往床上放,那轻则是被她一脚踹飞出去,重则是招些毒蛇过来,让毒蛇陪他好生缠绵一番。 尝不到床上滋味的这件事情,她连和她最贴心的青奴都没有告诉过,主要是太丢人了,说出来倒显得她一个主子还没自己的婢女会享受一样。 舔舔嘴唇,半月有点渴了,刚才喊得真的有些狠了。 其实和秃驴做那档子事也不舒服,甚至有时候还会很痛。 秃驴生得比一般的男子高大许多,身上各处长得也与他的个子十足十的相符,也因此,半月其实在他身上没有得到一点‘夫妻’间的乐趣,也就是两个人肌肤贴在一起时,让她有些酥酥麻麻的舒畅。 唉……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半月甚至想一脚把他踹飞来着,不过看他如此有兴致,又想起他刚才看自己的眼神,她就忍了下来,第一次让一个男人在自己身上尽了兴。 这还是她第一次对一个男子如此温柔和纵容呢,秃驴以后可以偷着笑了。 半月小脸在明释同样汗津津的胸口上蹭了蹭,打心里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至少省了她不少口水。 她都打算好了,现在她是没有力气,所以就再温存一会,等一会有点力气了,她就要马上带着秃驴去找老妖怪。 如果秃驴不去,那她明日就往肚子里塞一堆棉花,挺着大肚子去慈恩寺找慧远老和尚要说法。 想像自己扶着腰挺着个大肚子,在慈恩寺嚷嚷着让秃驴滚出来负责的滑稽场面,半月一个没忍住,趴在明释胸前闷笑了起来。 明释回神,大手从黑暗中摸索着抚上半月的脸颊,想再替半月抹抹脸上的泪水。 半月仍旧笑个不停,脑袋里面的想象已经由自己挺着肚子让秃驴负责,变成了两个人在苗疆过日子,秃驴每日既要带娃,还要哄她,过得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明释不懂半月为何笑个不停,只伸手在半月头上安抚的摸着。 半月忍住笑,支起脑袋开始小声的吓唬人。 “秃驴,你说被你这么没命的折腾了一场,我肚子里若不小心有了,你该如何是好?” 明释的动作顿时一顿。 “有了那定然得生下来,你喜欢我给你生儿子还是女儿?”半月又道,“若你不是和尚,你这个年岁,只怕孩儿都能追着你叫你阿父了吧。” 明释大手搭在半月头上不动,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在想自己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我喜欢女儿,”半月嘴角翘着,“我生得花容月貌,你也是上上之姿,如果我真有了,那我们的女儿定会生得比我这个阿娘还要美上三分。” 明释手又摸回半月的脸上,一下一下,细细的摩挲着。 半月侧头在他的掌心处吻了一下,道:“ 如果真有了,你会还俗随我回苗疆吗?” 明释的手顿了一下,过了好久,他的手忽然往被子里伸去,看模样是想在半月手心写字。 半月赶紧把手一藏:“别,我怕痒。” 她不过是说说而已,并不想听见任何承诺,此次来中原她招惹的男人已经够多了,实在不想再招惹一个慈恩寺里的高僧了。 明释继续去捉半月的手,半月有点急了,赶紧凑上前在他的下巴上吻了一下。 “吓唬你的,我才不会怀孕呢,别怕,今晚的事情过了今晚就结束了,以后不会有光屁股娃娃来追着你叫爹的。” 这样就好,只做一夜夫妻,过了今夜后,她回她的苗疆,明释继续做明释的高僧,从此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今晚的事情就当是做了一场梦,以后谁也不必再去打搅谁。 明释手顿住,过了一会后重新回到半月脸上,继续细细的在她脸上抚摸,就好像要把半月的脸摸进自己心里一样。 半月被摸得不舒服,想说想看她的话可以把火再生起来,不过她还是忍了,任明释随意动作。 明释的动作很轻,从半月光洁的额头摸到精致的眉眼,又划过挺翘的琼鼻,最后停在半月那两瓣透着粉,好像花瓣的唇上。 半月偏头,不自然的躲开明释的手。 她不喜欢别人碰的她的唇,算是她矫情吧,她总觉得亲吻比那档子事还要亲密,所以她从不和别人唇碰唇的亲吻,哪怕刚才和明释都意乱情迷到了那种地步,她都没和他亲过一口。 “我腰上好痛啊,”半月撒娇,转移明释的注意力,“本来就受伤了,还被你掐了那么久,现在痛死我了。” 明释手往下,开始轻轻的替半月按揉起小腰来。 “嘶,再轻点,再轻点,”半月皱眉,埋怨道,“你也不是练铁砂掌的,手劲怎么那么大,我这腰只怕是这一个月都好不了了。” 明释闻言,手下的动作顿时更轻了些。 半月满意了,闭上眼睛趴在明释身上享受了好一会后,有提出了第二个要求。 第67章 替我废掉他 “我渴了,想喝水,”说着,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都怪你,水壶里本来还剩一点水,不过被你打翻了,所以你现在得去给我打水喝。” 明释替半月揉腰的动作停下,搂着人坐起身,抓过散落在一旁的衣服,摸着黑替半月穿衣。 半月张嘴打了个哈欠,觉得现在出发去找老妖怪自己绝对又要受罪了。 老妖怪现在被明觉大秃驴守着,明释替她出手这事肯定不能让人知道,否则是要受罚的,所以只能由她先去把明觉引开,明释再去动手。 她轻功还算尚可,按说把人引开其实没什么问题,只是她刚刚被明释弄得狠了,这会走起路来怕是会有些吃力。 不过没有关系,只要能报仇,这点苦她还是能吃的。 穿好衣裳后,明释去重新生火,洞内又变得亮堂了起来。 半月侧躺在凌乱无比的小床上,脸颊上还余着两抹红晕未散,整个人懒懒的昏昏欲睡。 明释转头看了半月一眼, 捡起倒扣在地的铜壶往外走,路过庄子澜被掩埋的尸体时不出意外的停下了脚步。 回头,半月依旧躺在床上假寐,绝美的小脸上是他最爱的乖巧无辜。 蹲下身,明释将铜壶放在地上,伸手扒开尸体上掩着的枯草,露出了尸体的面目。 脖颈扭曲的歪着,上面乌黑一片。 死因与前两天那两具男尸一致,不过要更惨一些,因为毒发暴毙后,这人还被生生拧断了脖子。 明释定定的看着尸体的脸,这人他见过,三日前站在庄施主身旁,后来为了保护半月,还多次与他交手。 垂眸轻喘一声,明释起身朝半月走去。 半月正处于半睡半醒之间,明释只伸手在她肩上轻轻碰了一下,她整个人就一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水烧好了吗?快给我快给我,喝完我还要带你出去一趟呢。” 不能再躺着了,再躺下去她真要睡着了。 明释摇摇头,现在还没有水喝。 半月咂咂嘴,抬手揉揉眼:“那就不喝了,你跟我出去吧。” 明释不动,抬手比划,询问半月当真要马上离开中原? 半月睡眼惺忪的看着他:“自然要离开呀。” 不走难道要留下和李临清玩捉迷藏吗? 明释沉吟片刻,伸手试图扶半月起身,要带半月离开这里。 半月有点不解,不过还是跟着站了起来,抿着笑道:“你就这么跟我出去?也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做什么?” 明释站定,抬手告诉半月,自己会先送她下山,然后就回寺内领罚。 半月皱眉,不满道:“秃驴你是不是念经念傻了,什么领罚,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领罚?” 明释双手比划,一脸严肃的告诉半月,自己犯了色戒,是无论如何都要回去领罚的。 半月更无奈了:“真是念经傻了,咱俩这件事情你不说我不说,那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的,你不必回去受罚的。” 明释垂眸,俨然一副已经打定主意的模样。 半月噘嘴,有点生气了,不过还是上前搂住明释,耐着性子劝道:“秃驴,其实做人真没必要那么耿直的,佛祖也不可能完美无瑕啊,咱俩欢好是咱俩的事情,又没有害到过别人,你不用那么愧疚的。” 她再不懂事,也知道色戒为佛门一大戒,慈恩寺戒律森严,秃驴如果因为犯了色戒回去受罚,那肯定会被掌罚的和尚活活扒掉一层皮的。 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是看秃驴这副样子,如果真为了她拍死了老妖怪,只怕也会二话不说回去领罚的。 杀戒可比色戒还要严重。 色戒加上杀戒。 这…… 其实她挺喜欢秃驴的,真的不忍心看着他受罚。 明释脸色有些难看,下定决心要领罚,并且非常强硬的要马上带半月下山。 半月急了,就算是要回去忏悔,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半会啊。 “秃驴,我是要离开,可我还有一点事情没做完,你放开我,快放开我。” 拉扯之间,半月这才看到盖着庄子澜尸体的枯草被人扒开了,半个尸体已经露了出来。 半月脸色微微一变,使劲挣开明释的手,退后几步,抬头看他。 明释也不来拉半月了,只定定的看着她,眼神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两人之间那一直快腻死人的暧昧旖旎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就是我杀的,不过是他活该,”半月以为明释误会自己滥杀无辜,有些不自然的开口解释,“他跟着他老子做了不知道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还对我下过手,让他死的那么容易简直就是便宜他了。” 明释抬手,问半月等下要带他出去做什么? 半月沉默片刻,刚想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明释又问了,这次他双手比划的很慢,好似担心半月看不懂一样。 他问半月,等下出去是不是想让自己替她杀了庄成风。 这其实一点都不难猜,半月费劲心思的把人引过来,结果寺内并未对庄成风出手,为了报仇,半月第二次借刀杀人也是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半月一点都犹豫,直接点头:“不错,你会替我杀了他的,对吧?” 明释眼睛一闭,脸上现出明显受了伤的神情。 半月想了想,上前两步,扯着明释的衣裳,小声道:“秃驴,你一向对我最好了,那日我带人到慈恩寺大闹了一场,你都没有凶过我一句的,你就最后再对我好一次,替我杀了老妖怪吧。” 明释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对着半月摇了摇头。 半月噘嘴,虽然早猜到了明释不会动手杀人,可看到明释直接拒绝她,还是让她非常不舒服。 “那你替把他的武功废掉,这样可以了吧?” 明释定定的看着半月。 “不能直接废掉他的武功,动手前要先用你的金针将他的百会,檀中、气海、巨骨,风市这几个大穴锁住,然后再用内力震断他的经脉即可。” 就像小金和她心脉相连一样,老妖怪的那些蛊虫也与他心脉相连。 若直接废了他的武功,那他还是照样能御蛊,可只要事先锁住他的心脉,再用内力震断他的经脉,这样一来,废掉他武功的同时,连他的蛊术也一并废了,他养的那些凶巴巴的蛊虫,也是一只也活不了。 第68章 会替你解决一切 明释仍旧看着她,不点头同意,也不摇头拒绝。 半月钻进他怀里伸手环住他劲瘦的腰, 仰着头眼巴巴的看着他:“你不想杀人,我也不会强逼着你犯杀戒,你只需用我说的法子将他给我废了就好,这样可以吗?” 明释喟叹一声,缓缓摇头,直接拒绝了半月。 半月脸上表情一愣,猛的一把推开明释,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明释上前,半月马上后退,不让他接近自己。 “我不要你替我取走他的狗命,只要你废了他的武功和蛊术,这样你也不愿意?” 她知道明释不会犯杀戒,所以一直指望的都是明释替她废了老妖怪,哪想,明释其实连这个也不愿意为她做。 更讽刺的是,两个刚刚还狠狠的抵死缠绵了一番,前一刻还浓情蜜意得像一对寻常的小夫妻。 一夜夫妻百日恩! 她还以为,凭着两个人短暂的感情,像这种小事,明释是会毫不犹豫就答应她的。 半月心口开始一阵一阵的刺痛,连带着的,她的十根手指头居然也跟着刺痛了起来。 十指连心,果不其然。 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明释抬手比划个不停,大致的意思就是半月杀戮太重损心损性,放下仇恨亦是放过自己什么什么的…… 放下仇恨也是放过自己? 这种话为何不去对老妖怪说,非要对自己说呢。 她不到三岁就被掳进了圆月教,路都还走不稳当呢,就被老妖怪开始灌毒药还是伺蛊。 还有她的娘亲,也被老妖怪害死在了中原,最后连完整的尸身都没了。 这样她想报仇有什么错? 她凭什么要放过老妖怪。 明释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就要轻飘飘的让她放下仇恨? 半月耳边嗡嗡直响,眼前发花,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也不知道为何,可明释的拒绝,却让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明释抬手,一脸郑重的向半月起誓,庄成风杀孽太多,此生都会被关在慈恩寺,而他,此生也不会再离开慈恩寺一步,有他守着,庄成风以后再也不会伤害到半月。 半月脸色变得惨白,疼得再也受不住,捂着心口蹲在了地上。 明释脸色猛的一变,上前就要替半月把脉。 半月手一让,避开了明释的触碰。 明释急了,不住的抬手告诉半月他一定会替她废了庄成风的武功,让她马上凝神静气,不可再深想下去。 可惜这时半月已经双眼涣散,根本没办法理解明释在比划什么了。 是她的错,不该把自己报仇的希望放在明释身上。 到底这是她的事情,不是明释的事情,明释不愿意帮她,也是正常不过。 没关系,她自己报仇也可以的。 老妖怪现在控制不了她,她可以以身殉蛊,和小金一起去找老妖怪拼命,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用她的精血养出来的神蛊,虽然认的主人是老妖怪,可到底喂了十几年,应该不会和老妖怪一起对付她。 还是有机会为娘亲和自己报仇。 一定有机会的。 并且就算报不了仇,死也是一种解脱不是么。 娘亲埋在中原,她死这里也算是回到了娘亲身边。 和娘亲在一起,她就自由了,别人就再也不能拿臭虫子掌控她了。 明释脸色比半月好看不到哪里,他不停的去捉半月的手,不过都被半月避开了。 半月想开口让他离开,不过话还没说出口,就先吐出了一口血。 时隔大半年,她居然又被气吐血了。 这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她脑袋里面老实了几日的蛊虫,居然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它感受到了老妖怪的召唤,也在试图回应老妖怪。 这不应该啊,小金明明已经控制住了,她明明还有好几日时间的呀。 明释的脸色现在比半月更难看多了,他强硬捉住半月手腕,一碰到半月的脉搏眉头就紧锁了起来。 半月扯开他的手,一抹嘴角的血迹,索性直接坐到了地上,双手抱住膝盖,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你走吧,我会离开的,真的离开,不骗你,不,还得再等等,我身上有些冷,我烤烤火,等我身上暖和了,我就马上离开,日后也不会再来打扰你。” 明释哪里肯走,他单膝跪在半月身前,双手捧起半月的小脸,嘴巴一张,眼看就要开口说话了,哪想,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半月脑袋里面的蛊虫居然真的发作了。 这次可不是像以往那样让她吃点苦头,这次,庄成风是直接想要她的命。 半月凄厉的惨叫声瞬间传遍了整个山洞,要不是明释眼疾手快的捉住了她的手,她能直接一把将自己的头皮扯下来。 守在洞口缝隙中的小金急忙爬了回来,绕着半月不停的抖动尾巴,试图重新压制半月脑袋里面的蛊虫。 它不知道出什么事情了,主人忽然就受到了刺激心神大震,连带着它也受到了 影响,居然压制不住主人脑袋里面的虫子了。 半月在明释怀里挣扎不已,刚开始还痛得满嘴说着胡话,后来整个人就痛得再说不了话了,只倒在明释怀里颤抖不已,流着泪不停的求着明释动手杀了她。 明释死死的抓住半月,脸上除了一开始的震惊之外,现在只有心疼。 小金还在绕着半月爬行,不过身形已经变成了三米长的金色蛇蛊。 它只有现在这个机会,主人脑袋里面的蛊虫现在还没有完全的受人控制,如果这时候它不能再控制住蛊虫,那下次发作的时候,主人就必死无疑。 明释很着急,又急又心慌,可他对巫蛊之术了解不多,现在除了死死的扣住半月,眼睁睁的看着半月受罪之外,居然什么都做不了。 好在小金到底是用炼神蛊炼出来的金蛇蛊,在它的拼命努力下,终于又暂时的控制住了那只虫子。 半月一直不停的抽搐终于慢了下来,整个人好像又活了过来。 明释抱着她,眼睛里满满都是担心和心疼。 半月哆哆嗦嗦的从他怀里爬起来,软着腿朝洞外走去。 明释伸手拉住她,半月回头双眼无神:“你走吧,我没时间了,刚才我说的是真的,我会马上离开的。” 说着说着,自己一边往外走,一边喃喃自语:“小金本来还可以再控制那只虫子好几天的,我不中用,拖了它的后腿,现在它只能再控制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老妖怪就能彻底杀死我了,没时间了,我得去找他,我活不了,他也别想活着。” 明释上前两步,告诉半月他会去找庄成风,会替她解决好一切。 半月木木呆呆的,现在根本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明释上前,弯下腰在半月额头上吻了一下,随后在她的后颈上一捏,把人又捏晕了过去。 将人抱到床上躺好,明释替半月盖好被子,又理了理半月因为汗湿沾在额头上的长发,这才起身,飞快的朝洞外掠去。 刚才半月虽然因为太痛说话变得颠三倒四,可他还是听出了一些半月的身世。 半月应该是小小年纪就与娘亲被掳进了邪教,从小服毒用精血替那庄成风养蛊,娘亲也因庄成风而死,庄成风一直用蛊虫控制于她,她等了十余年才等到这么一个报仇的机会。 第69章 出手 在距离半月极近,一处山凹避风的山壁下,庄成风盘腿坐在火堆旁,一边吸着大鼻涕,一边试图再次控制半月体内的蛊虫。 这三日他过得无与伦比的凄惨,被一个无毛小儿逼困在一座小山包上快三日,那小山上四面透风,除了几棵不大的榕树之外,什么挡风的地方都没有。 他饿了吃的是蛊虫找来的老鼠肉,渴了喝的是天上落下来的雪水,无数次试着偷跑,可每次都会被那无毛小儿劈头盖脸一顿乱拍乱打。 谁能想到他堂堂苗疆第一蛊师,一把年纪的人了,居然差点被冻死在那山顶上。 好不容易等到无毛小儿离开了,他又被一群拎着木棍秃驴撵了一晚上,如今虽然不用受冻了,可慈恩寺还封着山,他一时半会还是离不开这破地方。 想到这里,庄成风同样控制不住的鼻涕又要流到他嘴巴里面了。 他睁开眼睛,赶紧捡起火堆边上烘着的一片枯叶把鼻涕擤干净,这才重新盘腿坐好。 如今他如此狼狈,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半月那个小婊子所赐。 这三日他一直在试图重新控制半月体内的虫子,起先他一直控制不了那只虫子,不过就在刚刚,他控制住了。 虽然只有短短不到一刻钟,甚至没有完全控制住,不过他还是叫小婊子狠狠的吃了一番苦头。 现在只需再给他一个时辰,他便能完全控制住那虫子,到时他定要让那小婊子自己把自己那一身皮囊撕下来,活活疼死自己。 一阵大风吹来,打断了庄成风阴恻恻的冷笑,已经被冻怕了的庄成风顾不得继续得意,赶紧手忙脚乱的伸手给火堆挡风。 也就是这时,散在周边替他守夜的蛊虫忽然开始预警了起来。 庄成风被明觉拍怕了,蛊虫防的也是明觉,因此,现在蛊虫一预警,他便以为是明觉追来了,马上站了起来,警惕的四处张望。 寒风凛冽,蛊虫预警的声音越来越刺耳,庄成风转着脑袋找了一圈,最后把目光定在自己身前不远处。 来人很快就出现在了他眼中,一样的白色僧衣,一样瘦高的个子,可惜庄成风年岁大了眼睛不好,实在看不清到底是谁,只觉得身形与明觉极为相似。 周遭的蛊虫感到危险,不用等主人召唤,便纷纷自发的钻回到了主人脚下。 庄成风下意识的后退几步,他是真的怕了明觉。 明释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快得离谱的速度行走着,也不过是瞬息之间,就站到了庄成风身前。 庄成风一脸警惕的又后退几步,不过看清明释的脸时,他整个倒是松了一口气。 这和尚他见过,慧远的关门小徒弟,没怎么见过他动手,就记得在佛殿动手那日,他一直追在小婊子屁股后头乱跑乱窜。 慧远的弟子武功应该不会太差,不过他比那个明觉小十余岁,再怎么厉害,肯定也越不过他师兄去。 当下庄成风便有了底气,腰杆子也挺了起来。 明释看着庄成风抬手,非常急切的问他要如何,才肯彻底除掉半月体内的蛊虫。 方才半月喃喃自语中说了,按她的计划最后是要自己除虫的,只是他看半月现在的情形,实在是不像能自己除虫的模样。 庄成风歪着头,一头雾水的看着明释,整个人压根就看不懂明释在比划什么。 也是,想半月那种无师自通,天赋异禀的哑语天赋只怕这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明释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又追着问了一遍,这次,他把手势打个格外的简单易懂。 这次,庄成风连猜带蒙的看懂了三分,不过他没打算回答,而是在心里又骂了半月几句。 他原来的担心没错,小浪蹄子果真在和尚庙里也勾搭上了一个。 不过她这次勾搭错了,若勾搭的是明觉大和尚,只怕他是真要被她算计死了,可惜她勾搭的这一个,实在是嫩了点。 明释皱眉又问,庄成风则阴阴一笑,他死也要拖着小婊子一起,怎么可能替她驱蛊呢。 “你身上有我那圣女的味道,很浓很浓,”庄成风远远对着明释闻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格外讽刺的笑容来,“小和尚,你破戒了?” 说完,庄成风又是一肚子邪火。 他被人困在山上险些冻死过去时,那小婊子居然在搂着男人风流快活。 这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 明释眼神发沉,连问三次皆不回答,这是打定主意不给半月留活路了? “老夫这圣女着实是不错,竟连慧远的高徒都能勾搭到手,老夫不该用她养蛊的,合该让她去习魅术,”庄成风气道,“小和尚你来的不对,若你师兄来替半月报仇,老夫许还会忌惮几分。你?着实是嫩了些。” 话音刚落,心中着急不已的明释就对着他一掌拍出。 庄成风嘴角讽刺一勾,单手去接。 然后就被明释一掌震飞了出去,狠狠的撞在了身后的山壁上。 “你怎么比……” 庄成风一脸惊恐,话还没说完,就吐出了一口血。 明释如同鬼魅一般掠上前,微沉的表情明明白白的告诉着庄成风,他这个从不杀生的和尚,今日对庄成风是绝对不会留手的。 庄成风心里悚然,把他养的那些蛊虫一只不留,全部对着明释倾泻而出,想用它们换自己逃跑的时间。 明释脚步不停,只抬手往地下一拍,那些蛊虫就被浑厚的内力震得一滞,原地扑腾挣扎起来。 庄成风被吓得面无人色,转身想跑,可哪里跑得过明释。 明释在庄成风身上连点几下,直接用内力封住半月所说的几个大穴,然后毫不犹豫的对着他的心口拍出一掌,至阳至刚的内力只是瞬间,就震断了庄成风通身的经脉筋骨。 人没死,不过也活不久了,想要恢复武功和蛊术更是痴人说梦。 庄成风瞪着双眼躺在地上痛得抽搐不已,地面上那些与他心脉相连的蛊虫则全部停止了挣扎。 明释居高临下的看了庄成风一眼,转身往半月所在的山洞飞快的赶去。 人已经废了,可半月还晕在洞内,他需得快些回去,让半月想办法将体内的蛊虫弄出来。 第70章 我们自由了 庄成风经脉尽断的同时,被明释捏晕在洞内的半月就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洞内安静无比,明释不见了踪影,小金正趴在她身上守着她。 半月坐起身,抬手摸了摸脑袋,整个人有些茫然。 脑袋里面的那只平时嚣张的臭虫子现在非常安静,安静得甚至让半月都有点察觉不到它的存在,就好像是故意躲起来,不想让半月发现她一样。 半月眨眨眼睛,晕了一会后人就清醒多了,她记得刚才蛊虫发作的时候,明释好像说过会替她解决一切。 会替她解决好一切? 老妖怪出事了? 所以她脑袋里面的蛊虫才会害怕的躲起来? 半月眼睛一亮,转头看向小金,。 小金摆摆尾巴,也是相当兴奋的告诉半月,半月脑袋里面的蛊虫突然就变得非常非常虚弱。 半月快高兴死了,站起来在原地蹦了两下,然后马上盘腿坐好,开始给自己解蛊驱虫。 大喜之后通常会有大悲,她等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才等得到这么一个机会,可不能在这种时候得意忘形让自己后悔一生。 想得意? 不急,等把那只臭虫子弄出来后,她可以得意一辈子。 半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静下心,可随即她发现自己真的多虑了。 老妖怪可能真的是被秃驴废得格外彻底,因为那只臭虫子已经虚得都快死了。 半月甚至没用小金帮忙,自己就吐出一口瘀血,将虫子给逼了出来。 小金爬到半月肩膀上,在她脖子上蹭了蹭,像是在祝贺半月重获自由。 半月一抹唇边的血迹,对着火堆边上的瘀血冷笑一声:“破虫子,就和你那个主人一样蠢,小金只不过是暂且管你一管,又不是你的主子,你真正的主子马上就要死了,你以为你躲着不动,就能活下去吗。” 蛊虫被逼出体外就死了,不过半月就算是自言自语,也是十足十的得意。 小金又去亲半月,半月转头,也不嫌弃小金这几日都在外四处奔波,在它身上就猛亲了了几大口。 “我自由了,乖乖,我们自由了!” 这是半月从未有过的欢快,她甚至抓着小金,一边唱歌一边开始转圈,转了好一会才缓缓的停下来。 “所谓杀人之后补刀才是真英雄,秃驴是个秃驴,肯定不会直接杀死老妖怪,所以乖乖,”半月对着小金笑得格外灿烂,“我们去补刀吧。” 小金动了动脑袋,它整条蛇刚刚被半月转圈圈转得晕头转向,现在都快分不清头在哪儿,尾巴又在哪了。 半月在小金的小脑袋上亲了一口,蹦往外走,蹦到庄子澜尸体边上时她又停了下来,想了想,蹲下身把庄子澜挂在腰侧的剑刨了出来。 “小畜生,你知道我要去干什么吗?”半月对他挑挑眉,“我现在要去杀你爹呢。” “你这把剑着实是不错,”半月抽出长剑,吹了吹剑刃:“一个爹老子最后死在自己儿子宝剑上,也算是杀人诛心了吧?” 洞内寂静无声,半月收剑回鞘,站起身:“你该不会还在十八层地狱等着你老子吧?不必等了,我会驱五毒将他身上的血肉吞噬干净,还会把他的骨头磨成灰扔进茅房里,所以在十八层地狱里你也是绝对认不出他来的。” 说着她娇俏的笑了两声,伸手理了理身后散着的长发,问道:“我美吗?” 山洞里静悄悄的,半月转身一蹦一跳的往外走。 “我会一辈子都这么美下去,可惜,你这个恶心的小毒物是再也看不到喽!” 用蛊虫控制她十余年又怎么样,最终还不是她斗赢了。 “小乖,我们去捡漏吧,以后神蛊就归我们了。” 用她的血养了十几年,说来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半月得意,并且里所应当的飘了,她也不担心大晚上的会不会巡山的和尚当成女鬼,就这么散着长发,哼着苗疆小调,一路蹦着跳着,摸到了庄成风身边。 “离我那么近,这是循着蛊虫找过来的吧,不过可惜你还是晚了。” 远远的瞧见倒在雪地上毫无声息的老妖怪和满地的虫尸时,已经脑袋发热到连自己叫什么都快忘了的半月总算是冷静了些,没有冒冒然直接冲过去。 “去,检查一下,还有没有苟延残喘的,”她侧头吩咐小金,“有的话直接咬死,不准吞下去,老毒物身上也仔细检查一遍。” 小金滑下去,在老妖怪周围爬了一圈,最后盘在老妖怪胸口对着半月晃尾巴,示意半月可以直接过来了。 半月用脚撩起一根木柴远远的踢进快熄灭的火堆里,又问小金:“那神蛊呢?不会被秃驴误杀了吧?” 小金晃尾巴,发出沙沙声。 半月走过去,格外精致秀气的峨眉微微皱起。 “感觉不到它?不知道是生还是死?” 小金爬过来,示意半月自己去看看。 半月走过去,抬腿踢了踢庄成风的脸,道:“真惨,像条死狗一样,连骨头都断了,啧啧,让你这么活着好像比死了更痛苦呢。” 经脉尽碎,是肯定恢复不了了,骨头也断得七七八八,这时候杀了他怎么反而好像是给他解脱了一样啊。 半月有点犹豫了,比起让老妖怪马上毙命,她更想让老妖怪受尽折磨而死。 她受了十几年的折磨,老妖怪却一下痛快的去死了,这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小金顶了顶庄成风腰侧的暗袋,示意半月先取东西。 半月一向是最恶心老妖怪的,当下也不自己动手取东西,只拔出长剑一脸嫌弃的在他的腰侧划了几下,将装着神蛊的玉盒挑了出来。 玉盒冰凉,上面刻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符文。 就和小金一样,半月虽然用血喂养了神蛊十几年,可她依旧感觉不到它,不知它现在是活着还是被明释的内力震死了。 半月想打开看看来着,不过最后还是没打开。 这玩意被老妖怪弄的太邪乎了,她可不敢冒冒然的打开,算了,还是等到了苗地在打开吧。 将神蛊仔细收好,半月继续把目光看向只剩下一口气的老妖怪。 第71章 得意忘形 或许是她刚才蛊虫发作的模样真的吓到了明释,明释出手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重得多,就算现在没人杀老妖怪,老妖怪也活不了多久了。 “要杀他吗?”半月一脸为难的开口,“我现在有点犹豫了,想让他多受几日折磨唉,你快咬我一口,让我清醒清醒。” 小金相当听话,马上就对着半月狠狠的来了一口。 半月嘶了一口,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 对,如果一直留着他,难免会出什么意外,想要解气大不了等他死后召虫子再咬他一顿就是。 想着,半月举起庄子澜的长剑,毫不犹豫的朝老妖怪的心口刺去。 变故就是这时发生的,一粒小石子突然击在半月的长剑上,阻止了半月的动作,而等她举目四望时,身边已经多了一大群乌泱泱的黑衣人。 半月一惊,愣然过后就在心对着自己怒骂不止。 让你得意,让你犹豫! 变故这不就来了吗。 你这个蠢货蠢货蠢货,庄子澜只怕在下面都要笑掉大牙了。 一个黑衣人上前,对着半月行了一礼,道:“圣女,公子还在家中等着你呢,快随属下等离开吧。” 半月脑袋一歪:“赵三?” 其他人的味道小金不认识,可赵三的味道小金却还是很熟的。 赵三颔首,也不问半月这几日躲在何处,只催促道:“圣女,我们走吧。” 走? 走个屁! 半月心里大叫麻烦,可面上倒是挺淡定的,故意大声道:“不急,等我先把老妖怪杀了,再随你们离开。” 赵三皱眉,马上道:“圣女小声些,周遭还有不少巡山的和尚。” 慈恩寺是皇庙,他们的身份并不适合蒙着面出现在这里。 半月偏头,几乎是喊出声:“什么?大和尚怎么了?” 小声? 怎么可能小声,秃驴绝对刚离开不久,要是声音不够大,那还怎么把他叫回来呢。 赵三眼神微变,也不再说话,与身侧的暗卫对视一眼,就缓缓朝半月围了过来。 眼瞧着,是要强硬的带半月离开了。 半月一脸警惕的后退几步,藏在她袖口里的小金平时那总是沙沙作响的尾巴此时悄然裂开一条小缝,十几只比蚂蚁还小的虫子从它尾巴里面爬出,趁着夜色缓缓的爬到了地上。 赵三上前一步,低声道:“圣女,此番出来的着实久了些,公子在家中早已等得着急,圣女还是乖乖随我们回府吧。” 半月又退几步,冷声道:“我说了,等杀了老妖怪,我自然会和你们回去。” 赵三犹豫。 半月上前道:“让开,你们都退下,等我杀尽兴了自然会和你们走。” 赵三已经被半月阴过一次,怎么可能再次傻兮兮的上当呢。 “圣女,庄教主属下会一并带回府里,到时候圣女要杀要剐皆可随意,现在咱们还是先离开此处吧。” 说完,他一侧头,和其他暗卫一起直接朝半月抓来。 半月吃力的躲开,嘴唇翕动几下,不过是眨眼间,赵三身边本来来势汹汹的暗卫就一声不吭的倒了十几个。 “别动,”半月一指赵三,“满地都是能瞬间毙命的蛊虫,动一下就死哦!” 其实她已经没有虫子了,不过这时候不能露怯,一定要一鼓作气的将人唬住。 赵三和剩下的几个暗卫一动也不动,看着是真被唬住了。 半月冷笑一声,转过身就想跑走,哪想刚一转身,就猛的被吓得停下了脚步。 在她身后,不知何时,站了四个和赵三一样装扮的黑衣人。 这四个人她算认识一半,也是李临清的贴身暗卫,不过从来不会在人前路面。 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这四个人不同于赵三那种明面上会露面的暗卫,这四个人的武功非常高。 半月忍不住又退一步,额头上缓缓冒出汗珠。 李临清身边能人不少,这四个也只是其中之一,也不知道附近还有没有其他人。 娘的,李临清怕是想女人想疯了吧,居然会派这些人前来捉她。 这该如何是好? 这时,其中一个黑衣人说话了。 “主人有令,务必要将圣女带回府里去。” 半月不动声色的捏了捏小金,已经做好拼命的准备了。 说话的黑衣人脑袋微微一偏,目光落在半月藏着小金的右手上。 “圣女,苗疆那些蛊虫是近不了我等的身,若不想你养的那条小金蛇被我等误杀,还请圣女将它收好,万万不可放它出来胡乱咬人。” 半月咬牙,直接举剑朝那人脑袋上砍去。 她好不容易才从老妖怪的牢笼里逃出来,现在宁愿死,也不会再落入第二个牢笼里面。 黑衣人抬手一抓一震,庄子澜那把上好的宝剑就这么被他徒手用内力直接震成了碎片。 半月又急又怒,把剑柄往那人头上一扔,抬脚就朝他脸上踢去。 那个黑衣人脾气可没有赵三好,本来就因为找了几日憋了一肚子火,当下也不躲,直接抓住半月纤细的脚踝把人不轻不重的扔了出去,显然早就想给半月一点苦头吃了。 赵三急道:“你做什么,公子说了万万不可伤她。” 黑衣人马上回道:“不会伤她,可她实在任性,都快骑到主人头上了,是该让她乖巧些了。” 半月从地上爬起来,把手里抓着的雪沫扬到那人脸上,出手,然后整个人再一次被扔了出去。 接下来就如出一辙,半月每次出手,都会被那人直接扔到雪地上。 雪地绵软,摔在里面一点都不痛,可却让半月异常憋屈,气得都快眉毛竖了起来。 黑衣人看着半月道:“圣女可出够气了?若出够了便随我等回去见主人吧。” 半月快气死了,用力一捶捶地,爬起来又朝那黑衣人冲去。 然后,再再再一次被扔了出去。 半月都麻木了,甚至都懒得防备了,大张着手往雪堆里摔去。 哪想这次她快要摔进雪里时,斜刺里突然掠出一个人,将快要落地的她牢牢接进了怀里。 等站稳脚跟后,满身满头都是雪沫子的半月抬头,对上的是明释急切的双眼。 第72章 公子哪里对不起你了 半月一脸惊喜,大叫了一声秃驴。 明释低头弯腰,看着半月的眼里满满都是担心,他也不看那些黑衣人,只捉起半月的手就要替她把脉。 他匆匆找了回去,没见到半月险些将他吓了过去,以为半月没撑住离开了,后来缓过神后又顺着洞外的脚印寻了过来,此时见到了人活蹦乱跳的,提着的心才落下一半来。 “我没事了,蛊虫已经逼出来了,”半月笑着伸手揽住明释的脖子,用力的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秃驴你对我真好。” 她快开心死了,想起明释真的替她出手废了老妖怪,她就,她就恨不得再多亲明释几口。 说亲她就亲,半月一向活得肆意妄为,性子又热情奔放,既然她嫌亲一口不够,就马上顺着心意又在明释脸上狠狠的猛亲了几口。 亲完后,又脸色一变,带着哭腔告起了状。 “你来的正好,他们,他们欺负我,我身上被摔得好痛好痛。” 明释身子微僵,整个人都有些傻了。 认识那么久以来,他虽然被半月前前后后亲过许多次,可在人前就敢如此亲昵,还是让他震惊的回不过神来。 不止是明释,赵三等黑衣人也被半月这惊世骇俗的举动吓得,一个个愣在了原地。 这是中原啊,要知道寻常女子是轻易不能出门的,就是出门,也要戴着长长锥帽把脸挡得严严实实。 她们不能随意与外男接触,亦不能随意与外男说话,她们一生都要守好规矩,为自己的夫君而活,她们的夫君就是她们的天。 而现在,他们主子的女人,居然胆敢当着他们的面,如此恬不知耻的亲吻除他们主子外的另一个男子。 赵三率先回神,对着半月怒吼出声:“圣女,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我怎么了,”半月搂着明释的腰缩在他怀里,转头看向赵三的小脸上写满了狗仗人势,“我看上的男人,我想亲就亲,想抱就抱,关你们屁事!” 赵三愤怒无比:“公子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欺辱他。” “待我不薄?”半月也火了,“如何待我不薄?是觊觎我的美色想将我占为己有?还是任由你们这些做下属的替他那个主子管教自己的‘女人’?” 当初她确实因为被老妖怪他们激得心疾频发,不得已跑去李临清那里寻求暂时的庇护,可是,在她还没有开口求助时,李临清就直接强硬的将她留了下来,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 若真喜欢她,就不会问问她愿不愿意? 什么儒雅随和,什么彬彬有礼都是假的,李临清其实就是一个狂妄强势目中无人的混蛋。 赵三气得浑身直哆嗦:“公子事事顺着你,你要什么东西公子都能送到你面前,你怎么能如此没良心。” “没良心?”半月冷笑,“是我没良心还是他没良心,替他解毒的蛊虫是我用精血喂养长大的,我怎么着也算是他的半个救命恩人吧,对于救命恩人他不说报答就算了,还总想着让救命恩人做他的小妾伺候他,这又算哪门子的狗屁道理。” “你,你……” “我什么我,”半月冲他翻了白眼,“告诉你们,我是苗地里自由自在的小鸟,可不是你们主子鸟笼里的金丝雀,你们要是再敢逼我回去做他的小妾,我就让我的秃驴把你们全杀了去。” 威胁完,半月又一收凶巴巴的神情,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明释,平生第一次主动向一个男人解释自己的事情。 “秃驴,你可别听他们胡说,我和他们主子之间什么都没有,我可讨厌他了,明明我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可他却总想让我做他的小妾,要不是那些日子老妖怪日日拿蛊虫欺负我,我才不会忍辱负重的留在他身边呢。” 说着,她亲昵的在明释胸口蹭了蹦小脑袋。 “还是你好,什么都想着我,对我又顶顶好,也不会强逼着我去做小尼姑陪在你身边。” 明释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只扶着半月往自己身后让了让,示意半月照顾好自己。 半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所以相当听话的待在一旁。 不过她也没有闲着,仗着那群暗卫没有命令不敢对她下死手,她跑过去捡了一根还带点火苗的木柴将周围能点着的都全点了。 虽然她对明释的武功信心满满,可谁知道周围有没有躲着其他暗卫准备偷袭呢,明释势单力薄,她得想法子把其他巡山的和尚也引过来。 做完一切后,半月才想起自己又又又忘了去给老妖怪补刀了。 懊恼的拍了拍脑袋,刚想指挥小金偷偷爬去毒死老妖怪,就见一直昏迷的老妖怪居然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眼勾勾的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四周虽然都被点燃了,可其实还是很暗,半月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才看出庄成风在看着她喊神蛊。 这是以为神蛊能把他的伤治好? 他莫不是痛得发癫了吧,他那一身的伤,现在就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是治不好的。 垂眸想了想,半月看着庄成风,也无声的说了几句话。 庄成风一愣,随即像是又疼得受不住一样,脑袋一歪又晕了过去。 半月收回目光,把所有的视线落在明释身上。 明释与人动起手来格外好看,出手飘逸凌厉又心怀慈悲,在多人的围攻下也是沉着冷静不慌不忙,如果允许的话,半月可以津津有味的看上一日,可惜现在不允许了。 如果不知道这些后来的不速之客是冲着她来的,那她还可以多逗留几日,可现在她却一刻都不敢多留了。 “我先走了,”半月轻声道,“四周都点火了,你师兄他们很快就能赶过来,你再替我挡上一会就好了。” 她还想说,不要傻兮兮跑去领罚,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明释微微侧头,对着半月轻轻的点了点头。 半月转身就走,不过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明释。 本来她是真的想和明释多待几日,然后再离开的,哪想天不遂人愿,唉,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以后她会履行自己的诺言,再不会来打扰明释修行,也希望明释以后能顺顺当当的修行下去,不要再遇到她这种没良心的小妖女了。 当然,明释的救命之恩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如果哪日明释有困难找到她面前,她也一定会拼尽全力帮他的。 半月摇摇头,弯腰钻进漆黑的林间,几个跃起后,彻底消失在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山中。 第73章 开口说话 托半月临走时点的那把火的福,很快巡山的武僧就瞧见动静跑了过来了。 赵三等人身份特殊,到底不敢在皇庙太过嚣张,见僧人越围越多,明释也不再一直拦着他们后,便互相使了个眼色,提起地上的庄成风,一转身退了。 明释并不知道半月彻底离开了,只以为她回了藏身的那个山洞,所以一时没有急着去找半月,而是留在原处,和其他僧人一起扑火。 火烧得挺大的,不得不说半月虽然武功练得鸡毛蒜皮乱七八糟,可在点火放火这一道上着实是难得一见的天纵奇才。 大冬日里,在全是积雪的山中居然还能让山火烧了起来,也亏得如今是冬日, 若是在夏日,只怕整座大山都要被半月烧了个一干二净。 等火快扑灭时, 明释没有急着回去领罚,而是趁着诸位师兄弟们还顾不上他,一转身,就又走了。 半月还没走,此时定还在藏身之处待着,他……不放心,想着再去见见她。 明释脚步匆匆,可走到山洞外时却站了好一会,才低头钻进了洞内。 洞内一片寂静,方才他离开时压好的火堆里此时只剩下了几个小小的暗红火星。 明释走到洞中央站定,也不发出任何动静,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着,安静的等着! 半月性子顽皮,最爱捉弄人,许此时就屏着息躲在角落里准备吓唬他呢。 他只需等等,耐心的等上一等,半月就会耐不住,从躲着的地方出来吓唬他。 明释就这么站在洞中,一直站到浑身发僵,火堆里面也再无一丝热气,也没等到躲在角落里的半月冲出来扑进他怀里笑着叫他秃驴。 他抬起发僵的腿,准确无误走到半月的小床上盘腿坐好,继续耐下心来等待。 半月是真的顽皮,许是回来的路上遇到让她觉得好玩的事物给耽搁了脚步。 她说过的,今晚是他一个人的月亮。 只要天没亮,月亮就不会下山。 所以再等一等,多等一等,定还能再见一面的。 他一向是最有耐心的,定能等到半月回来寻他的。 明释闭上眼睛,静心等待。 这一等,便是又是许久许久! 良久良久,一直挺着腰打坐的明释忽然深吸一口气,抬手捂住了因为连日疲惫而变得酸涩不已的眼睛。 他觉得,他应该是等不到他的月亮了。 也是,自己在一个月前,不就已经告诉过她最隐秘的下山小道在何处了吗,方才是离开慈恩寺最好的机会,以半月的性子,确实是会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 而且她也说了,她是苗疆自由自在的小鸟,再不走,就回不了苗疆了。 天还没亮,他的月亮就先走了! 明释站起身将身下小床上的被子收好,这才朝外走去。 破了戒犯了错,便要受罚,而且洞里的尸体也需带出去好生安葬,他没办继续等下去了。 出了山洞才发现外头居然早已天色大亮了,明释恍恍惚惚的朝慈恩寺走去, 直到走进师傅的小佛堂,见到站在银杏树下看着他的师傅和师叔师兄,他才清醒了过来。 “昨日究竟去了何处,你可知你师兄在山中找了你一夜,”慧真性子最急,一见到人就第一个开口说话,“夜间扑火时其他弟子说是瞧见你了,你为何不回来见你师傅?” 明释看看慧真,又看看自己师兄,最后看向自己师傅。 慧远抬头看着他,眼睛里除了一如既往的慈悲,还有暗暗的担心和说不出道不清的期待。 明释喉结上下滚动一圈,脚弯一软,直接跪在了慧远身前。 慧真心口一揪,忙叫道:“你跪着干嘛,快起来!” 明觉皱眉:“师弟,出了何事?” “能出什么事?他武功那么高,那苗疆女子还能伤了他不成,”慧真急道,“既然无事那就快起来,去好生洗洗,泡个热水澡出来人就精神了。” 此话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明释此时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可一点都不像是无事发生的模样。 明释弯腰对着慧远磕了个头,然后直起腰,抬头看着慧远张了张嘴,瞧着,竟好像是想开口说话了。 慧远没有追问他什么,就只是这么定定的看着他。 明释喉结滚动不已,嘴巴张张合合好一会,最后深吸一口气,吐出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来。 “弟子无能,犯了杀戒,色戒,求师傅,掌门方丈责罚。” 慧远双眼不忍的一闭,过了许久后才喟叹一声。 “阿弥陀佛!” 慧真气得拍胸不已:“冤孽啊冤孽,冤孽!冤孽呐!” 明觉也是摇头,心中懊悔不已,昨晚他将周遭都翻了一遍,却始终遍寻不到人,一夜不见人,他便知定是出事了。 “那小妖女呢?跑去何处了?”慧真冲到明释身前,“哄着你为她破了两大戒,总得给你个说法吧。” 明释垂眸,对于半月是一言不发。 “你还护着她你,你你你……”慧真气极,“你是想气死老衲吗!” 明释还是一言不发。 “比起旁人,你本就修行不易,偏偏还遇到这么个小妖女,”慧真气得绕着明释转了几圈,随后看着明觉道,“她武功不高定跑不了多远,明觉你快追去,将她带回来,老衲定要好好问问她,老衲师侄究竟何处对不起她,为何非要坏老衲师侄修行。” 明觉不动。 明释眼睛一闭,对着慧远又磕一个头:“一切皆是弟子的错,是弟子早已入障了,与旁人无关,求师傅责罚。” 慧远又念了一声佛号,这才看着明释问道:“所杀何人?” 明释犹豫,过了一会才低声回道:“圆月教庄成风。” 慧远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的神情,只是不解:“你生性纯善,纵使是犯了色戒,也断断不可能会随意出手伤人性命,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令你一个从不杀生的和尚出手杀人?” 明释沉默,半月身上的事情太过复杂,他不知还怎么说起。 慧远追问:“说。” 明释磕了个头,将半月身上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慧远听后没有多说什么,只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慧真也道了声佛号,“此事也与寺内那些教徒所说能对得上,看来她还算有几分良心,不曾在这等事情诓骗于你。” 慧远看着明释:“庄施主并未当场离世?” 明释低声道:“并未,不过伤重,没几日了。” 慧远颔首,随后道:“犯了错,便要受罚,明觉,带你师弟入禁地领罚。” 明觉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双手合十应了一声。 明释磕头,起身,一言不发的跟着明觉去受罚。 等人走远,慧远才一叹息,含着些疼惜的道:“情之一字,向来最是伤人,老衲徒儿此翻要受大罪了。” “本就比别人活得艰难,如今还遇情劫,”慧真气闷道,“就是个寻常女子也好呀,哪怕没有几年了,也可放他出去过一段时间的正经日子,偏偏是个没心没肺不将他放在心里的苗疆女子,唉……” 是啊,就是个寻常女子也好呀。 第74章 情蛊 明释在慈恩寺禁地里受罚时,上京城一处极致奢华的院落里,也有人正在怒不可遏的大发雷霆。 “怪不得,怪不得呢,”李临清一把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扫在地上,“她恨毒了庄成风,却从来不向孤求援,原是在和尚庙里也给自己寻摸了一个好打手。” 书房乌泱泱的跪了一大片人,刘福和苏成受了无妄之灾,跪在最前头,承受了李临清最大的怒火。 将半月扔来扔去的黑衣人抬头道:“那和尚的武功着实是怪异得很,年岁不大,内力却深不可测,属下等实在是不及他,这才让圣女寻得机会,彻底跑脱了。” “他如何怪异孤不管,可孤绝不让他活过明日,”李临清咬牙道,“刘福,你明日去趟慈恩寺,将这胆大包天的和尚给孤五马分尸,记住,若他敢不死,便抓十个小沙弥来替他受过。” “且慢,”李临清话音刚落,在角落里替庄成风处理伤势的薛文就连忙开口,“殿下请息怒,此人只怕是杀不得。” “为何杀不得,”李临清怒道,“区区一个和尚,孤怎么就不能杀了?” “这和尚可是将将二十出头,”薛文站起身,问,“鼻梁上一点红痣,修得是闭口禅?” 方才说话的黑衣人想了想,回答道:“鼻梁上有没有红痣瞧不清,可确实从头到尾一言未发,年岁瞧上去也正是二十出头左右。” “殿下,”薛文转向李临清,“这和尚法号明释,是慧远的关门弟子,亦是静宁长公主唯一的遗孤。” 李临清皱眉,静宁长公主是他的姑姑,不过已经死了二十年了,说他没良心也好,反正他早就忘了有过这么一个姑姑了。 “其实他是不是静宁公主的遗孤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慧远的徒弟,殿下不知,慧远短,当年陛下几次三番想处死此子,可都被慧远护了下来,”薛文继续道,“殿下,有慧远在,没人能动得了他。” 李临清脸色不好看,咬牙道:“孤知道他,当年半死不活的抱到皇庙,慧远还为了他与天下人及父皇做了个二十五年之约。” “正是,”薛文颔首,“慧远再如何护他,也最多只能护他到二十五岁,他活不了几年了,所以殿下大可不必为一个将死之人如此动气。” 话虽如此,可他心中那口气还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啊。 在薛文还在劝说,赵三顶着寒气走了进来。 李临清马上站了起来,颇为急切的问道:“如何?可堵到人了?” 赵三单膝跪下,脸色有点难看。 “孤问你,孤的半月呢?” “属下无能,沿着官道追了许久,也不曾追到人,”赵三低声道,“属下实在是不知圣女从何处离京的。” 李临清一个泄气,又颓然的坐了回去:“那她的那两个婢女呢?找了那么几日,可找到人了?” 赵三摇头。 李临清一脸无力,堂堂一国太子,竟是连三个小女娘都找不到。 这是何等可笑的事情。 这时,一直被薛文用金针吊着命的庄成风忽然发出一阵桀桀桀的怪笑声。 李临清一脸烦躁的摆手:“还留着他干什么,聒噪死了,快将他的舌头割去。” 薛文抚须:“老朽可不是吊着他的命,老朽只是在等他说出神蛊究竟是什么蛊虫而已。” 庄成风双目圆瞪,大声叫道:“太子殿下,你送老夫回苗疆,老夫能让半月从此以后全心全意的留在你身边。” 李临清低吼:“闭嘴。” 薛文倒是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为何要回苗疆?难不成你以为神蛊能治好你的伤?” 庄成风不理会薛文,而是继续对李临清喊道:“殿下,半月那小妖精从来就没有老实过,她生有一副堪比仙人之姿的容貌,这便注定了她这一生会有数不清的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我儿如此,殿下如此,连伤我的那个和尚亦是如此。她不会老实的,你若不想个好法子制住她,她就会背着你找一个接一个的野汉子,给你戴数都数不清的绿帽子。” 李临清恼羞成怒:“闭嘴。” 庄成风不闭嘴,继续喊道:“要想让那个小妖精老实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在她体内种下属于殿下的情蛊。” 李临清疯狂转动扳指的手一顿。 庄成风又桀桀怪笑几声,蛊惑道:“殿下,只要在她体内种下情蛊,那她就彻底老实了,从此以后,她的眼里,她的心里,就只会看到殿下一个男子,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 李临清沉默好一会才起身,与薛文一前一后的走到庄成风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怪老头。 “你想替孤办妥这件事情?” “没错,半月也是蛊师,寻常情蛊是拿不下她的,唯有老夫炼的蛊,”庄成风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李临清,“且苗地十万大山,若没有老夫带着,殿下此生也找不到半月身在何处,殿下要想要得到半月,就送老夫回苗疆吧。” 李临清没说话,像是在考虑庄成风的话。 庄成风抓紧喊道:“老夫虽然废了,可炼只情蛊还是轻而易举的,只要殿下送老夫回苗疆,老夫定能会还给殿下一个乖巧听话的半月。” “你一把年纪的人还被半月一个小小女子算计成了这副模样,孤可不敢指望落在你身上,”李临清说着,一偏头,“带下去,看好了,不许让他咽气。” 守在一旁的小奴赶紧上前,将嚎叫不已的庄成风抬了下去。 待人走后,李临清这才开口问道:“薛翁以为如何?” “神蛊如今落在小圣女手中,庄成风闹着要回苗疆,定是有十成十的把握神蛊能让他恢复如初,殿下要知道,他身上的伤老朽也只能让他半死不活的活一段时间,可他却认为神蛊能救他,也是,那日他身上的蛊虫全被和尚震死了,偏偏神蛊毫发无损,这……” 薛文抚须,想了好一会后才重新开口道:“殿下,老朽愿替殿下往苗疆走一趟,不为旁的,只为神蛊,若那东西真如此神奇,此等宝贝,自然要落到殿下手里才是。” “有劳了,”李临清看着薛文低咳一声,不自然的开口道,“那他刚才所说,替孤为半月种情蛊之事,薛翁以为如何?” 第75章 杀了她吧 薛文讶然,过了一会方道:“殿下,你入障了。” 李临清:“……” 薛文无奈的喟叹一声,道:“殿下,这只怕是行不通的,庄成风当初为了控制小圣女,在她体内下的可不是一般的蛊虫,可小圣女只逮到一个机会,便彻底将蛊虫解决了,由此可见,小圣女与蛊术一道,也是有些天赋的。” 言下之意就是,情蛊是没办法下到半月体内的。 薛文看见李临清脸上的失落,只好又出声安慰:“殿下也不必难过,就是没办法在小圣女体内种下情蛊,老朽也有法子让小圣女日后变得乖巧听话。” 李临清还是不太舒服,人就是这样,在半月老实待在他身边时,他觉得只要半月乖巧听话便可,旁的无所谓,可一旦知道半月对另外一个男人另眼相待后,他的要求就又变了。 只让半月乖巧懂事不够,他要半月以后只能全心全意的看着他。 同为男子,李临清心里怎么想的薛文一清二楚,他摇摇头,颇为无奈的道:“殿下,苗疆十万大山并非只是说说而已,若小圣女当真在大山里躲了起来,就是本地苗人进山寻找,只怕也是找不到人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人其实能不能给你带回来都不清楚呢,你就别提那么要求了。 李临清揉眉,脸上满是烦躁。 薛文又提了几句,将苗疆一行敲定后,便起身告辞了。 李临清摆手送人,将满地跪着的暗卫也撵了出去,只留下刘福在书房里伺候。 刘福抬头看了一眼李临清,见雷霆暴怒已经过去了,这才挪到李临清身后,小心翼翼的替李临清按压起肩膀来。 李临清剑眉微拧,脸上是这几日特有的烦闷。 他这种状态已经好几日了,从赵三回来报信,说半月在慈恩寺附近失踪以后,他这心里就再也没有舒坦过。 明明只是随庄成风走一趟,午膳时就能回来,他还命厨房炖好了她最爱的牛肉羹,哪想不过几个时辰,人就从他的手掌心跑了。 他想不通,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为何偏偏不要他,这世上还有哪个男子能比得上他。 那个和尚有什么好的,除了一身莽夫一样的武功之外,还有什么? 而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过不久这整个天下就是他的,为何就不肯留在他身边与他共享这至高无上的权利呢。 刘福一直观察着李临清的脸色,见李临清没有再次发火的迹象,他才提着小心的开口说话。 “殿下,老奴有些话想说,却不知当说还不当说。” 李临清不耐烦的道:“既然知道会惹孤生气,那便闭上你那破嘴。” 刘福听话的闭嘴,忍了一会后又实在忍不住,还是开口了。 “殿下,老奴实在是不解,殿下为何偏偏就要那半月姑娘呢?” 天下的美人何其多,那半月是比别的美人美上几分,可除此之外,她还有什么是比那些世家小姐好的呢。 她性子恶劣至极,脾气又霸道暴躁,字倒是识得几个,可也仅限于此,女子该学的女德女训更是一概不通。 不会取悦男人,不会伺候男人。 每日里就只知道玩吓死人蛇虫毒蚁,简直就是天底下最蛮横无理的女子。 这些还不是最主要的,最最最主要的是,她不安分呀。 偏偏,偏偏他主子就像被鬼迷了眼睛,中了邪一样的就看上了那女子。 “殿下,老奴怕死,可更怕殿下你怒极伤身,所以老奴还是得说,半月姑娘着实是不老实啊,这还没正经抬入东宫呢,她就敢如此不将殿下放在眼里,日后还得了……” 他知道殿下喜欢半月,喜欢到她做出那等荒唐事情,他也只怪罪那和尚,闹着要将和尚活剐了去,关于半月的对错,却是一句也不曾提起。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啊,殿下知晓后不说将那半月处于五马分尸之刑就算了,到最后竟是连骂都还舍不得骂上一句。 唉…… 李临清整个人有点愣愣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那么喜欢半月,他只是喜欢看半月鲜活的模样和她那张能叫天下男子都倾倒的小脸。 “这事许不是她的错,她年岁小,哪里懂什么情情爱爱,”李临清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本能的替半月反驳,“那和尚比她年长好几岁,此事定是他哄骗半月的,半月还小,自然容易受人蛊惑。” 刘福胖脸惨不忍睹的一皱,还小呐?太子妃十五岁就入了东宫,寻常女子十五、六岁早就嫁人生子了,这还小么。 唉,他是彻底清楚了,殿下确实是中邪了。 刘福继续劝说,话里话外都在劝李临清放弃半月。 “殿下,老奴以为,这次薛翁将半月姑娘带回来,若她日后能老实,那给她改个名换个身份留下也可以,可若是一直不肯老实,那就,那就不能再留着她了,殿下以为如何?” 杀了半月? 李临清想起半月那张让他心悸的脸,心口就是一揪。 不,他舍不得! 半月还小,自然不懂事,日后只要乖乖管教,定会变得老实的。 “寻美令你查得如何了?”李临清生硬的结束话题。 刘福无奈一叹:“殿下,这还用查么,见过半月姑娘真容的除了咱们府里,剩下的就只剩下袁嵩那个老匹夫了。” 李临清一阵厌烦,在心里怒骂两声,又给袁嵩记上一笔后,他才重新开口:“你不必伺候孤了,去叫苏成进来伺候。” 刘福傻了:“什么?” 李临清深吸一口气,道:“你去慈恩寺待一段时间,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定要叫那和尚吃足苦头。” 刘福:“殿下这……” 李临清一脸憋屈:“这口气孤咽不下去,慧远护着他孤没法现在要他小命,可不让他吃些教训孤这口气也实在是难以平息。” 半月他舍不得骂,也舍不得惩戒,那他这通天的怒火,自然需要其他人来承受。 “是。”刘福道,“奴才定会为殿下办妥的。” 刘福领了令,带着一堆人急匆匆的赶到慈恩寺,哪想入寺便得知慧远的两个徒弟都进了慈恩寺禁地。 这还不算最郁闷的,最郁闷的是刚刚回京几月,正与他们太子殿下打擂台的梁王居然跑到了慈恩寺小住,说是要听慧远大师讲经说法。 刘福只得无功而返,然后李临清自然又是一阵发作。 当然那些事情,早就跑远了的半月是不知道的。 第76章 会合 五日后,在铺满白雪的舒州官道上,一个驼着背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的老妪,正拎着一只破烂的竹篮飞快的走在官道上。 此时雪下得不大,官道上虽然铺满了白雪,但也只是薄薄的一层,这么一点雪,其实并不影响跑马,不过许是因为冬日太冷的缘故,官道上半天也瞧不见一辆马车。 老妪力虽衰,且还驼着背,不过走起路来却是格外利索,那虎虎生风的模样,与那副老的快断气的模样极为不搭。 半月又饿又累,整个人由内而外早就冻麻了,可就算是这样,她也不敢随意停下脚步。 倒不是担心会被人抓到,这时候她早就远离京城了,李临清的手只怕还伸不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官道上。 她不敢停下主要是因为太冷了,一停下,身上最后那点热乎气就会散了,那可就真的出大事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一辆灰不溜秋毫不起眼的马车从前方朝半月驶了过来。 半月脚步瞬间变缓,右手轻轻打了个响指,缩在她袖子里面的小金瞬间就滑到了她冷冰冰的手上。 离开慈恩寺的时候她就驱五毒给青奴送了信,让青奴和孔雀先她一步离京,与她在舒州官道上会合。 按照约定,此时也快到和青奴会合的地方了,不过她还是得警惕些,谁知道会不会又出现什么幺蛾子呢。 拉车的骏马跑得飞快,奔到半月身旁时赶车的马夫一扯缰绳,急奔的骏马瞬间停了下来。 同时,半月手上抓着的小金也晃了晃尾巴,整条蛇又钻回了半月袖子里面。 半月心下一松,憋着的那口气顿时就散了。 终于来了,终于不用再受罪了。 车门打开,一个细眉细眼的陌生女子探出头来,看着弯腰驼背的半月试探性的开口问道:“月主?” “是我,”半月直起腰,将手里提着的竹篮一扔,对着青奴一笑,“很好,你们来得比我预计的早了一个多时辰。” 马夫从车上跳下来,放好马凳,张开没有舌头的嘴对着半月‘啊啊’了两声。 半月解下斗笠和蓑衣递给马夫,一脚踩上马凳,弯腰钻进了不算宽敞的马车里。 “月主,”一见到半月,同样易了容的孔雀就哭唧唧的靠了过来,“孔雀想你了。” “快打住,”半月抬手拦住她,一边解衣裳一边道,“身上衣服快湿透了,别把你也弄湿了。” “你老实坐着,”青奴伸手替半月脱下半湿的棉衣,嘴里对孔雀说道,“本来就挤,你乱动就更挤了。” 这辆马车其实挺大的,不过里面放的东西太多,就显得有些逼仄狭小了。 半月空出一只手拍了拍紧闭的车门,对外头赶车的马夫说道:“不用赶太快,太扎眼,遇到驿站就停下来歇一晚,我受不住了,得好好缓一晚。” 说话的功夫,她就已经被青奴扒得溜光了。 青奴用布巾替半月随意擦了擦身子,一边伺候半月穿新棉衣,一边说道:“不用去驿站,前头有个野店,昨儿晚上我们就歇在那处,还不错,又安静又干净,奴婢早就打点好一切了。” 半月闭上眼睛,牙齿不住的打冷战,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换了棉衣后她感觉好像比刚才更冷了。 青奴心疼,把准备好的棉被也裹在了半月身上。 “太冷了,”半月抱着手炉不停的打寒战,“还是我们苗疆好,中原的北方冬天真不是人待的地。” 她现在是脚也冷,手也冷,心里更是冷得好似上京城外那冻得结结实实的护城河。 这几日她过得极其痛苦,李临清像疯了派人四处搜捕她就算了,还不知哪个王八蛋弄了一个什么狗屁寻美令,京城附近全是找她的人,她是吃没法吃,睡没地睡,几乎是昼夜不停的赶路,到了舒州境内才算好些。 青奴用布巾擦去半月脸上故意抹着的灰泥,低声道:“月主此番是受大罪了。” “受什么罪那也过去了,”半月一边打哆嗦,一边得意的把和青奴分开后发生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如今老妖怪是被我算计的彻底废了,这天下谁也没法拿捏我了,日后我想怎么潇洒就怎么潇洒,再也不用怕了。” 这是她的心里话,她不像明释那样冬日里只穿单衣也能过活,前几日她真的有好几次险些没撑住,可每当快被冻死的时候,她只要想想以后的潇洒日子,就又能瞬间精神起来。 好在,都熬过来了。 “有酒,”孔雀抱着一个食盒插嘴道,“青奴姐姐用汤婆子包着酒壶,现在酒还热乎乎的,月主要喝吗?” 半月眼睛一亮:“有酒也不早说,快给我。” “你才刚进来,”青奴接过食盒,“还有包子,也还温乎着,月主先吃个包子垫垫肚子,然后再喝酒暖暖身子。” 半月点头,狼吞虎咽的啃了两个菜包,随后又三两口闷了大半壶热酒。 烈酒一下肚,半月冻得青白的小脸上冒出了淡淡红晕,整个人总算是活了过来。 “我先睡一会,几日没好好睡了,”她打了个哈欠,整个人倒在青奴身上,“有什么事等到了再呼呼……” 半月是真累坏了,话都没有说完,就彻底睡着了。 车外仍飘着小雪,马车不紧不慢的朝前跑着,快两个时辰后拐入一条路边小道,绕过几座不大的山峰,停进了一处篱笆小院里。 “月主,”青奴轻轻的拍了拍半月,“野店到了。” 半月皱眉,困得要死,实在是不想起来。 青奴又叫:“月主乖乖,车上太冷了,我们进屋喝碗热汤泡个热水澡后再睡。” 都叫乖乖了,她还能不起么。 半月揉着眼睛下了马车,迷迷糊糊的跟着青奴踏入野店,直到看见角落里那两具冻得梆硬的尸体才清醒了点。 “怎么有尸体?”半月问,“不是野店吗?” “是店主夫妻的,在这里仗着偏僻一直干着杀人劫财的买卖,”青奴瞥了一眼尸体,“放心吧月主,咱们明日就走了,天气冷,尸体放上十天半个月也不会臭的。” 第77章 玉瑶的信 半月一脸无所谓,她纠结的并不是尸体会不会发臭。 “那不就是个黑店么,怎么能说成野店呢。” “东家死了黑店自然就成了野店呀,”青奴带着半月上二楼,“二楼房间都给你收拾齐整了,厨房里奴婢还给你炖了鸡汤,你喝碗热汤再泡澡,身上就彻底暖和过来了。” 半月一脸嫌弃:“那是什么鸡?不会吃人肉长大的母鸡-吧?” 店家做得是杀人劫财的买卖,那他们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 不会剁吧剁吧都喂给自己养的家畜吃了吧? 这种鸡肉她可吃不下去。 “拿人肉喂鸡多麻烦呀,放心吧月主,尸体都被他们抬到后头挖坑埋了,”青奴对半月一笑,“你今天喝的用的,包括沐浴用的大桶都是奴婢昨日去前面镇上买的。” “浴桶是我扛回来的,”孔雀赶紧邀功,“青奴姐姐说给月主买那个寻常大的即可,不过我给换了个大的,大的宽敞,泡起来最舒服了。” 半月伸手捏捏孔雀的鼻子,笑嘻嘻的夸道:“孔雀乖乖真体贴,怪不得那么多婢女中月主最疼你。” 孔雀马上像只小狗一样贴过来:“真的特别大,等下我们可以一起泡在水里玩水,我还可以像青奴姐姐那样替月主按摩身子,这次我会轻轻的,不会弄疼月主。” “真贴心,”半月伸手揽住孔雀,“等月主把鸡腿都奖励给你吃好不好?” 鸡腿她不爱吃,她爱吃的是鸡翅膀。 孔雀眼睛一亮:“真的吗?四个鸡腿都给我吗?” 半月点头:“都是你的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孔雀一笑,又提要求:“月主,鸡屁股我也想吃。” 半月挑眉,冲青奴嚷嚷:“给我炖的鸡汤里面怎么还会有鸡屁股?” 不知道她不吃鸡屁股吗? 青奴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孔雀吵着要吃鸡屁股,有她看着我,鸡屁股能扔得了吗。” 半月无奈,天底下那么多美食,为何她可爱的孔雀就挚爱一只鸡的屁股呢。 “行,鸡屁股也给你,”半月开口,“两个都给你。” 孔雀开心死了,伸手掐住半月的小腰,又把人顶到了自己肩膀上在屋里绕着转圈。 半月虽然被冻得够呛,可心情也是非常的好,所以坐在孔雀肩膀上也没有像往常一样闹着要下来,反而晃着双手配合的哼起了下流的勾栏小调。 主仆兴致勃勃,一直到青奴把饭菜摆好叫了两个人才肯乖乖坐下吃饭。 吃完饭又泡了澡,半月身上彻底暖和过来了,不过人躺在床上却又睡不着了。 既然睡不着了,那便坐在床上说些正事呗。 青奴拿出一个小木匣递给半月,示意半月打开看看。 半月打开一瞅,发现里面放着一封信和一张对折了几道的纸。 她看向青奴,用眼神询问她究竟是什么? 青奴努努嘴,让半月自己看。 半月只得打开对折的纸张,这才发现纸张正是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寻美令。 半月一阵恶寒,刷刷几下把纸张撕成一堆碎片扔在了地上。 孔雀这时已经睡着了,青奴压着声音道:“起先只是在城内四处张贴,后来京城周边的村落也贴满了,此事月主一路过来应该已经知晓了吧?” “自然知道了,”半月咬牙切齿,“我这几日受的罪,大半都是因为这破东西。” 说起来这个她就来气,原本以为捉她就只有李临清一人,哪想离开慈恩寺后,才发现京城遍地居然是个人都在找她。 半月着实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睡着时梦游干了什么掉脑袋的谋逆大罪,成了人人喊打通缉犯呢。 后来她把脸涂黑跑去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寻美令’的事情。 寻美令? 这是个什么狗屁倒灶的东西,还不如被中原朝廷通缉令呢。 想起一路上那些臭男人对着寻美令上的美人评头论足的模样,半月就是一阵无名火起。 这事想都不用想,十有八九就是那个老杂毛的手笔。 她这次来中原招惹的男人正儿八经算起来刚好三个手指头能数清。 明释不提,李临清巴不得把她一辈子锁在后宅不见外人,唯有老杂毛那个下流胚子,总是唯恐天下不乱,最喜欢干这种能刺激到她的恶心事。 半月那个气啊,再再再再一次想放虫子去把老杂毛活活咬死,可偏偏她弄不过那个老色狼,这就让她更来火了。 为了不让自己气出毛病来,半月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眼不见心不烦,从此以后将那老色鬼彻底忘到京城茅房里去。 反正她马上就要回苗疆了,一时半会也不会回中原了,这些屁事也不会影响到她了,所以爱怎么滴就怎么滴吧。 平复好心情后,半月打开剩下的另一封信,随后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这封信居然那个弹琴弹得极好的花魁娘子写给她的,她还以为赎身后她们就不会有什么纠葛了呢。 “她竟然还没有离京?”半月是真的有些意外了,“也不怕被老杂毛骚扰么?” “她早就离京了,信是她离京之前托她救过的一个小流民送到我手里的,”青奴小声道,“奴婢下山后冒险进了趟城打探消息,信就是那时递到奴婢手里的。” “不对啊,”半月脑袋瓜转得快,“你不是易容进的城么,那小流民是怎么认出你的?” “小孩得了玉瑶姑娘给的十两银子,那一个月几乎是昼夜不分的守在李临清家附近,咱们主仆进进出出的,他就把奴婢的身形记住了,”青奴回答道,“而且 奴婢进城时寻美令没出,李府的人也几乎全去找月主了,小孩这才有机会把信递给我。” “还挺聪明的嘛。” 半月放心了,嘀咕了一句后总算把眼睛真的落在了信纸上。 信上写的字不多,可内容却格外让人震惊。 玉瑶直接告诉半月,李临清的真实身份为东宫太子,袁嵩的身份也是十分复杂,并不是表面上一宗之主。 她让半月若不想待在李临清身边,那就快些跑路,万万不能耽搁。 若想一直留在李临清身边,就让李临清快将半月抬进东宫去。 因为袁嵩和李临清都不是个好东西,袁嵩有一些能吓死女人的嗜好,李临清也并非是面上那副君子模样,两人勾连多年,半月如果没有被正经抬入东宫,那只怕等李临清腻味了,他就会把半月送给袁嵩,那时,半月就真正的落入魔窟了。 第78章 神蛊真正的主人 半月看完信后别提多糟心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上辈子究竟造了多大的孽,才会在这短短十余年里就遇到了这么多妖魔鬼怪啊。 “月主,信上写了什么?”青奴有些好奇,信在她手里已经好几日,可主子不在,她这个做奴婢的就是死,也不会多看一眼主子的信件。 半月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把信递给青奴,让她自己看去。 青奴接过,低头瞥完后,脸上也露出了和半月同样糟心的表情。 “什么狗屁东西,迟早要死在女人手里。” 半月躺到已经开始打呼的孔雀身边,脸上依旧糟心,可心里却暗暗幸运了起来。 还好跑得快呀,否则的话,她就不是普通的金丝雀了,而是皇宫里面的金丝雀了。 不不不,也有可能像玉瑶姑娘说的那样,自己总有一天会被李临清送给袁嵩,然后自己这刚烈的性子肯定会以身殉蛊,去和老杂毛拼个你死我活。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自己为了自由先和李临清拼了。 啧啧啧,这不管是哪一种,自己居然都没有一个好下场。 幸好溜得快! 青奴看着半月,想了想开口道:“月主不用想那么多,咱们已经跑出来了,老妖怪就算是大难不死,可凭他那副身子骨,就算是有薛神医吊着一条命,想要带着人回苗疆也要等上好些日子,咱们有的是时间,等回了苗疆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别想找到咱们。” “我才不会胡思乱想呢,”半月哼道,“老妖怪现在指望着我手里的神蛊能治好他的伤,该多想的人是他。” 青奴说实话挺纳闷的:“月主你不是说他的经脉都碎成了小石头,骨头也断得差不多了,就这样他还能御神蛊呢?” 半月听后拧着眉,小脸上满是纠结,欲言又止好半天后才小声的说道:“青奴,我总觉得我好像才是神蛊真正的主人。” 青奴眼睛瞬间瞪大,大叫道:“什么?” “嘘,”半月马上把手指伸到嘴边,“小点声。” 青奴伸手捂住嘴巴,双眼依旧死死的瞪着半月。 半月叹了口气,道:“我也是刚怀疑不久,没什么证据,都是凭直觉,唉,也不能说没有证据,还是有一点点证据的,乱死了,唉!” 青奴放下手,小声问道:“月主你是何时开始怀疑的?” 半月眨眨眼睛,回道:“一个月前,老妖怪用神蛊替李临清拔毒时。” 青奴:“为何会怀疑呀?” 她是真的不解,若月主是神蛊的主人,那老妖怪又怎么能驱使得了神蛊呢? 老妖怪用神蛊替李临清解了毒,这可是板上钉钉无可争议的事实。 “因为他那日非常的奇怪,”半月猛的坐起身,显然整个人又有了说话的兴致,“他那日非常的疲惫,驱一条自己养的蛊虫竟好似要了他半条命一样,虚弱到甚至快控制不住我脑袋里面的那只臭虫子了。” 当时她就有点怀疑了,甚至为了验证还特地躲了起来,果不其然,老妖怪因为驱使损耗了心血,心神不定,连自己用了十余年的蛊虫都险些驱使不了。 青奴舔舔嘴唇,整个人居然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青奴我这可不是胡乱猜测的,”半月小脸上挺严肃的,“你也知道的,越是难炼的蛊,炼成后用起来就越顺手,你看小金,当初炼它时我多遭罪呀,好几次还差点被它咬死了,可现在呢,它那么凶的一条金蛇蛊,在我面前却一点脾气都没有,替我办事情那叫一个利索。” 青奴猛点头:“就是这样,小金在外人面前多凶呐,可月主面前它乖得就像一只小狗,你让它往东它绝不敢往西。” “就是这个道理,”半月一拍手,“你就说奇不奇怪嘛,老妖怪几十年来都在研究怎么炼神蛊,又花了十余年才炼出现在这么一只神蛊,按理来说这么难炼应该会非常听话来着,可老妖怪却用不了它。” 为何驱使不了神蛊?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不是神蛊真正的主人。 那谁会是神蛊真正的主人? 除了自己这个用精血喂了它十余年的药人外,应该不会有其他人了。 “除此之外,我还有另外的一个猜测,”半月又道,“老妖怪御神蛊那日,先是取了我的指尖血,然后又强硬的拘着我不让我先行离开,我怀疑是因为那时蛊虫暴动,他控制不了神蛊,这才把我留在旁边欺骗和安抚神蛊。” 青奴想了想,越琢磨越觉得半月的猜测十成十是对的,于是忙不迭的点头:“奴婢觉得十分合理,月主你没有猜测错,定就是这样。” “唉,”半月悠悠一叹,“青奴你不知道,在慈恩寺禁地的时候我一直在想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才会让老妖怪忽然就对我起了杀心,原以为是有人能取代我的位置替我喂养神蛊,可如今看来不对,许是因为神蛊阴差阳错的认了我为主,他才会恼羞成怒的想杀了我,并且,他想要佛宝,也可能是想用佛宝让神蛊重新认他为主呢。” 青奴听懂了,可还是觉得很乱。 半月瞥她一眼,悠悠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或许神蛊其实并没有认我为主,一切只是我多想而已。” “可如果只是月主多想,那教主为何突然对你起杀心呢?”青奴摸着下巴。 月主猜测的才让一切变得合理,若猜测错了,那就一切都不合理了。 “蝴蝶不是叛变了吗,”半月想了想,道,“她也是药人,许她也能喂养神蛊,她比我好控制,这样想来,老妖怪想杀我也合理。” “不可能,像蝴蝶那样的药人,这些年都出现过多少个了,神蛊几时搭理过她们,”青奴马上反驳,“如果月主猜测错了,那老妖怪御神蛊时的异样又如何解释。” 半月头昏脑涨,不耐烦的道:“不猜了不猜了,猜得我头都快痛了,是真是假等回苗疆一看神蛊便知道,现在先睡觉。” 神蛊只是意外之喜,有没有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青奴闭上嘴,正想去吹熄烛火准备睡觉,哪想半月又开口了。 “神蛊呢?” 第79章 回到苗疆 青奴下床的动作一顿,回答道:“月主不是嫌玉盒脏么,奴婢刚才将玉盒仔仔细细的洗刷了几遍,这会正放在火盆边上烤着呢。” 半月嫌弃玉盒一直被老妖怪贴身收着,所以一路上都是用粗布包着过来的,到了野店后,更是就直接甩给青奴,让青奴去把玉盒洗干净后,再送到她面前来。 “拿来给我看看,”半月开口,“我琢磨琢磨。” 青奴下床,将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的玉盒递给半月。 半月抓着玉盒,纤细莹白的手指缓缓的划过玉盒上刻着的咒文。 青奴也是好奇的看着玉盒:“不是汉文,有点像苗语,月主,这是咱们的苗语吧?” “应该是古苗语,”半月点头,“我以前在老妖怪那里见过类似的咒语,不过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娘亲离开时只让她一定要认字,因为娘亲是汉人的缘故,她就只学了汉文,所以现在不要说这种晦涩的古苗语了,她连一般的苗语都看不懂,不过听倒是能听懂一些。 青奴也伸手摸了摸玉盒:“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老妖怪怎么尽爱弄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啊。” “可不是么,尽搞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不就是一只蛊虫么,还叫什么神蛊,听都没有听过,”半月翻来覆去的研究玉盒,“弄得神神叨叨怪力乱神的,这究竟是只什么蛊呀?” “那月主,这几日它还乖么?”青奴问道,“你不是说越凶的蛊,就越离不开自己的主人么,它都离开老妖怪好几日了,没有闹腾你吗?” 小金就很凶,所以平时一离开半月就像是要马上断气了一样,当初半月进禁地时,还是想了个法子让它直接休眠了,这才让它老实的待在青奴身边。 半月手一顿:“没有,待在我这里可老实了,就像死了一样。” “它肯定认月主为主了,”青奴一脸笃定,“要么就是玉盒将它与外头隔绝了。” “是与不是其实对于我没什么关系,反正我有小金了,多好的蛊虫都比不上它,”半月将玉盒放在自己枕头边上,她则整个人缩到孔雀身边,“不过神蛊我还是得收好,有神蛊在手,我指不定还能再收拾老妖怪一顿呢。” 青奴没有再说话,再说下去,今晚都别想合眼了。 晚上不睡觉说夜话的后果就是第二天起不了。 次日一大早,天还没亮明时,马夫就套好马车等着了,不过楼上一直没人下来。 天明时青奴倒是眯着眼睛从床上挣扎着爬了起来,不过半月依旧在沉睡,孔雀也继续打着呼噜。 半月是主子,这里是她最大,她不起床,那无论如何也没人敢真正的做她的主。 就这么耽搁到了许久,等半月吃完饭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富态小胖妇人时,已经都快下午了。 马车重新滚动,骏马一路哒哒哒哒直往南下奔,在半月感觉自己屁股都要坐成三瓣的时候,终于再次回到了久违的苗地。 半月没有急着回圆月教霸占老妖怪的东西,而是在距离圆月教最近的一个偏僻小寨子里,见到了好几月未见的彩云。 到底是主仆情深,彩云给半月磕了个头后,向来冷冰冰的人也红了眼圈。 “彩云姐姐哭了,”坐马车坐得瘦了一圈的孔雀一脸惊奇的看着彩云,“青奴姐姐你看,彩云也会哭唉。” 彩云笑着抹抹眼泪,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半月。 孔雀更吃惊了:“彩云姐姐还会笑呢。” 彩云绷不住了,咧开嘴笑了两声,又有些娇嗔的瞪了孔雀一眼,这才脸色一正,开口和半月说话。 “奴婢不辱使命,月主吩咐的事情,已经全部办妥了。” 半月笑了:“好,老天爷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疼我。” 彩云轻声道:“月主受了那么多年的罪,自然也该否极泰来了。” “你办的不错,”半月笑眯眯的道,“记你一大功。” 不愧是她身边最稳妥的丫头,做起事情来可比她这个主子靠谱多了。 “起来吧,”半月往院里头走,“其他人呢?” 她有一百多个婢女和一百多个护卫,这些人应该在这几个月之内就已经被彩云从摘星楼以各种理由带了出来。 当时她想的是如果事不成,把他们带出来,至少不用她们给自己陪葬,哪想峰回路转,她把事情办成了,转头这又要带着他们杀回圆月教了。 “就在里头侯着呢,一个都没少。” 半月走进院子,她那些个个如花似玉的婢女们和护卫们已经全部跪在地上等着她了。 “起来吧,该干嘛就干嘛去,我就歇歇脚,马上就要回教里去,”半月脚步不停,边走边问道,“流七那小贱人呢?你把她带出来了吧?” 小贱人和麻姑是一伙的,可脑袋转的比麻姑利索多了,半月担心自己屠杀老妖怪的那些爪牙时她会逃跑,所以特地要求彩云提前把人带出来杀。 哼,没给老妖怪补刀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这种错误她不绝对不可能再犯第二次。 “月主吩咐,奴婢自然要办妥,不过月主,昨儿晚上流七就咽气了。”彩云回答道。 半月有些意外:“死了?” 彩云颔首:“本来是想把人留着,好让月主你回来杀着出气,哪想她那破嘴吐出来的话实在是难听,奴婢没忍住,就让人削了她的手脚把她泡进了缸子里,原想着有药水止痛她能撑个两三日,可她太不中用了,还没一个时辰就咽气了。” 这不就是做成人彘了么。 半月挺想问问流七究竟说了自己什么,能让向来冷静的彩云暴怒,还直接把人削成了人棍,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还是算了吧,自己脾气还没有彩云一半好呢,人都死了现在多问又什么意思呢,知道后发怒还没有人给自己泄火气,算了算了,难得糊涂一点也好。 “蝴蝶呢?” “里头捆着,就等月主回来发落呢。” 半月说是歇歇,那她是真的不打算久待,连身上披着的斗篷都没解开,就直接冲到了柴房里面。 第80章 学人精叛徒 杂乱无章的柴房里面,两个摘星楼的婢女抓着剑,一脸严肃的守着一个被蒙着面,五花大绑的女孩。 女孩瞧着比半月还小上两岁的模样,皮肤因为服药而显得格外发黄,身段倒是生得不错,小小年纪就长得错落有致的。 半月在她面前站定,先是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一圈,随后抬了抬小下巴,示意那两个婢女把蒙着那个女孩脸的粗布解开。 解开后,见到半月站在自己面前,那女孩倒是还挺镇定的,不慌不忙,毫无意外,若不是手指头有些微微颤抖,半月还真要被她这副沉着冷静的模样骗了。 半月嘴角缓缓上扬:“不错,还真有那么点主子模样了,一点都不像给我洗了几年脚的那个洗脚婢了。” 蝴蝶下巴微抬,很是淡定的回答道:“我又不可能一辈子都是个奴婢,你能喂神蛊,我也能喂神蛊,又不比你差在哪里,你能做圣女,那我自然也能做圣女。” 那说话的模样和口气,居然和半月如出一辙。 半月看着她脸上表情愣了愣,这还没把她这个前圣女挤兑走呢,就开始学起她的做派来了么,瞅这副目中无人的做派,若是长得再美艳一些,那还真要有几分像她了。 “不不不,你可比我差远了,”半月上上下下瞥着蝴蝶,脸上看上去很是糟心的样子,“长得不及我三分,却偏要学我说话做派,你可真是汉人说的那种东施效颦,丑人多作怪。” 蝴蝶脸色一僵,不过马上就恢复了过来,她冲着半月翻了个白眼,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这看不起人的臭德性,也与半月像了个十成十。 半月有点着不住了,顶着一身的鸡皮疙瘩转头看向青奴:“她以前也是这样在摘星楼伺候我的吗?” 就这臭德行,她怎么会从来没有注意过啊。 青奴也是满身的鸡皮疙瘩:“奴婢也不知,她以前一直是低着脑袋伺候,平日里也不说什么话。” 蝴蝶冷哼一声,道:“你不必再废话了,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不过你也别得意,教主和麻姑若是知道我死了以后,定会活剥了你的皮给我偿命。” 半月无语死了,自己都那么嚣张的站在她面前了,这蠢货居然还猜不到老妖怪已经出事了。 就这种脑子,竟然还想取代她的位置。 “对不住了,可能要叫你失望了,”半月瞥了她一眼,“你的麻姑现在已经被我砍成了碎块,你的教主更惨,被人一掌就拍了个经脉断裂根骨尽折,啧啧啧,你是不知道他有多惨,武功蛊术都被废了就算了,现在连路都不会走了,这辈子只怕是没办法替你报仇了。” “月主你可说错了,”青奴看着蝴蝶掩唇一笑,“以老妖怪那种伤,他现在指不定早就下去见阎王了。” 蝴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不可能,教主蛊术天下第一,这世上没有人能伤到他的。” 半月看着她那副模样忍不住在心里冷嗤了一声,在买秃驴面前,老妖怪连蛊术都没来得及用呢,就被打成了废人。 蛊术厉害又有什么用。 如今她是知道了,什么蛊术什么毒术,在内力深厚的高手面前,什么狗屁都不是。 “说来我还得感谢撺掇老妖怪送我去中原的人呢,”半月冷哼一声,笑道,“她可真是我的贵人,若没有她,指不定我还留在教内受罪呢。” 蝴蝶闻言,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彩云冷笑一声,对半月道:“她被我捉来后什么都不肯说,不过这几月我倒是打听出了一些细枝末节来,月主此次去中原之事,十有八九就是她和流七撺掇麻姑的。” 半月眨眨眼睛,然后一脸惊喜的道:“合着你这小贱人就是我的贵人呐?” 蝴蝶现在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贵人即恩人,有恩就应该要报答,”半月摸了摸下巴,想了一会后眼睛一亮,“你不是想对我取而代之么,这样吧,我现在把圆月教圣女这个位置让给你,如何?” 这狗屁圣女谁爱当谁当去,她是再也不想当了。 蝴蝶嘴唇动了几下,估计是想求饶,不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半月转头看向憋着笑的青奴,嗔道:“愣着干嘛,还不快见过新的圣女大人。” 青奴一笑,对着蝴蝶行了一礼,阴阳怪气的开口道:“奴婢见过新圣女大人!” 蝴蝶脸上狰狞的抽搐了几下,嘴角涌出鲜血,不甘心的看了半月一眼,随后就闭上眼睛。 竟是咬舌自尽了。 半月瞬间觉得这人也没那么有意思了,她对着另外的两个婢女抬了抬下巴:“把她手掏出来让我看看。” 两个婢女动手,将蝴蝶的十个手指头都露了出来。 半月一瞥,果然如她所料,那十个手指头上都带着一个乌黑腐烂的小洞。 这种小洞以前半月的手上也有,不过她的伤口从来没有腐烂过,因为她喂养的那只神蛊嘴叼,一点瘀血都不喝。 “果然早就开始喂养神蛊了,”青奴贴身伺候,自然清楚手指上的小洞是什么伤口,“不过瞧着并不像是月主你喂养的那只。” “确实不是一只,”半月回道,“老妖怪肯定在炼另外一只神蛊,不过瞧她那伤口,应该是没有成功。” 对于这个结果半月一点都不意外,神蛊哪是那么好炼的,老妖怪炼前二十余年什么狗屁都没炼出来,后十几年才阴差阳错的炼成了一只,这还大半都是半月体质特殊的原因。 因为只是顺带收拾,所以蝴蝶死后半月就不再多停留,转身就走。 事情还多着呢,她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耽搁。 青奴三人跟上,彩云不放心,担心蝴蝶是装死准备逃跑,临走之际还提醒那两个婢女在蝴蝶的心口补上两刀。 重新回到马车里,这次车内多了一人,就又更挤了,不过此处离圆月教不远,忍忍也就过去了。 彩云取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张递给半月,道:“月主,你们提前送来的古苗语我已经找人译出来了,你请过目。” 半月一把接过,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看。 呃…… 那么一大串苗语,译出来后就只有八个大字——玉中蛊虫,触之即死! 看着那八个字,说实话,半月觉得挺意外的,又觉得有些好笑,一个蛊师居然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不能触碰自己炼出来的蛊虫。 那所谓的神蛊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将纸条随手扔出窗外,半月靠在青奴身上闭上了眼睛。 “昨晚在车上我没睡好,现在睡一会,等到了再叫醒我。” 青奴没说话,只是往半月身上有盖了了件斗篷。 彩云也没说话,拉着满脸不情愿的孔雀下了马车,好让半月能睡得舒坦些。 第81章 斩草除根 马车跑得飞快,到了天快黑时,半月终于又带着她那一大堆婢女护卫杀回了圆月教。 这次老妖怪去中原带走了大半的教徒,只留下流七和两个大长老以及一些教徒镇守在教内。 当然,还有一些只知道蒙头干活的奴才。 半月从车上跳下来,大摇大摆的朝教内走去。 流七现在已经死了,剩下的两个大长老武功和蛊术皆在半月之上。 不过半月一点都不怕,因为早在三个月以前,她就让彩云在他们喝的水里下了毒,现在只需一点点药引子,他们体内的毒就会马上毒发。 想着这里,半月一边捶着酸软的小腰,一边在心中又狠狠的夸了自己几句。 虽然当初她抱着的是不成功也要拖几个人给她陪葬的想法让彩云提前下毒,可如今正好能用上,不也是很机智吗。 她可真聪明呀真聪明,要是没有提前下毒,自己要弄死那两个老家伙只怕还要费些功夫呢。 “我可真聪明,”半月美滋滋的开口,“我怎么那么能够呢!” 青奴抿嘴一笑,然后小声道:“月主,两个老不死的过来领死了。” 半月回来的突然,所以刚才她大摇大摆的走进教内的时候,就有守门的教徒跑着去通报了。 那两个长老看到半月着实是愣了一下。 “圣女怎么会突然回来了?教主的事情办妥了吗?” “教主呢?可是跟在圣女后头?” 半月没回答,自她身后几个婢女端着铜盆上前,铜盆内烧着草药,正往外冒着滚滚白烟。 白烟浓烈,散发出一股怪异的果子味道。 毫无防备且满头雾水的教众们闻了味道后,便纷纷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呻吟不止。 半月嘴角翘起,露出一个嚣张又得意的微笑来。 在慈恩寺补刀失败后,她就狠狠发过誓,这辈子不管办什么事情都要干净利落一刀就斩,绝不拖泥带水给自己留下后患。 补刀失败这种失误她这辈子都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圣女你这是做什么?” “是毒!” “你这毒妇……” 反应过来后,爆发出来的就是不可置信的怒骂。 彩云与青奴对视一眼,拔出匕首上前,与其他婢女一起将会武功的,包括两个大长老在内,所有教徒的手筋脚筋全给挑断了。 惨叫声不绝于耳,怒骂声也越发震耳欲聋。 骂过之后,便开始不住的求饶。 半月这才笑眯眯看向满脸阴毒的两个大长老:“哦,刚才忘了回答两位长老了,老妖怪被我废了武功和蛊术留在了中原,许这辈子都回不来了,不对,也有可能会爬着回来求我用神蛊救他,哦,更有可能的是,他早就已经活活疼死了。” 两个长老脸色大变,恍惚了一会后便要破口大骂,哪想彩云一直注意着他们,见他们又要满嘴喷粪的辱骂半月,便眼疾手快的两匕首下去,直接割断了他们的舌头。 半月现在压根懒得搭理这些已经蹦跶不起来的蚂蚱,她转头,对着伺候自己的小婢女说道:“去给我搬个椅子来,嘶~算了,先给我在这里点一笼篝火,我有点冷,想坐着烤烤火。” 她实在是讨厌死这个地方了,今日除了宰完那些狗腿子后去一趟老妖怪的练功室和藏宝洞外,其他的地方她是不想进了。 “是。” “弄完后再给我泡壶花茶来,别放糖,就这么泡就好了。”这一路她都是陪着孔雀吃着过来的,糖豆不知嚼了多少,现在实在是不想吃甜的了。 “奴婢知道。” 半月满意的颔首,转头对着彩云远远的说道:“把我要见的人给提过来。” 彩云应了一声,过了好一会才提着一个像麻姑那样满脸皱纹的老婆子过来。 “老虔婆都成精了,居然换了一身咱们丫头的衣裳躲到了摘星楼里面,害得我好一通瞎找。” 半月没急着审人,而是对着彩云下了一连串的命令。 “也不要多留着他们的狗命了,咱们马上要搬家,有那么多家当要收拾,且有得忙呢,你现在就把人拖到蛇坑那边,除了粗使的奴才和才掳进教里的药人外,其余的人就把他们的狗头全部剁下来。” 青奴手太软,孔雀又憨傻,这种斩草除根的事情只能交给彩云才能办得妥当。 彩云点头:“我方才就叫人去拿麻绳了,月主放心,你说的我都省的。” 半月仔细叮嘱:“照着名单来,一个都不能漏了。” 彩云道:“月主放心,那些狗腿子的刀上都沾着奴婢父母亲人的血,奴婢是一个都不会落下他们的。” 半月满意了,挥挥手道:“那你快去吧,早些杀完,咱们也好早些收拾行李准备搬家。” 彩云颔首:“知道了。” 半月这才把目光放到自己脚下被五花大绑,穿着一身粉色衣裙的老太婆身上。 老太婆姓蔡,教内的丫头们都叫她蔡媪,据说从年轻时就一直跟在麻姑身边伺候。 麻姑的事情十件里她有九件能知道得清清楚楚,剩下的一件她能知道些大概。 这次她本来是要随麻姑去中原的,可惜旧疾犯了,这才留在了苗疆。 “你还真是老当益壮啊,都中毒了还能活蹦乱跳的到处躲藏,还换了一身我丫儿们穿的衣裳,”半月瞥着她,露出一副牙疼的表情,“老树桩桩插鲜花,你这是想丑死我好给你的主子报仇吗?” 蔡媪哆哆嗦嗦的,除了圣女饶命之外,已经什么都不会说了。 “成了,你也别装模作样了,跟在老妖婆身边几十年,胆子也不至于就芝麻粒大,”半月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冒着热气的花茶,随后定定的看着蔡媪,“现在我问你答,说真话,留你一命,说假话,就送你入蛇坑,明白了吗?” 蔡媪身上依旧哆嗦个不停,整个人木木呆呆的,像是吓傻了一样。 半月直接把茶杯里面的水泼到她脸上,“都这时候还想着护主呢,实话告诉你吧,老妖婆已经被我直接砍成了一堆碎块,你要是也想落得个一样的下场,就继续忠心吧。” 蔡媪眼中闪过一丝惊恐,整个人那夸张的哆嗦小了许多。 半月冷嗤一笑:“想明白了?” 第82章 娘亲的死因 蔡媪舔了舔嘴唇,哑声道:“圣女当真会放老奴一命?” “那是自然,”半月一脸平静,“说到底与我有仇的是麻姑,你不过听命行事的老杂碎,我还不至于恨毒了你,非要杀了你。” 蔡媪深吸一口气,一副豁出去的模样,“那好,圣女想知道什么尽管来问,只要是老奴知道的,老奴定如实告知。” “痛快,我就喜欢和你这种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人打交道,”半月放下茶杯,脸色变得庄重,“我问你,当年老妖怪和麻姑送我娘去中原,除了我娘之外,还有几人?” 对于半月开口就问娘亲的事情蔡媪脸上没有一丝意外,她只是垂眸回想了许久,才开口答道,“不算苗姑我等,加上你娘一共有12名教中女子被送往中原。” 半月马上追问:“那为何好端端的要送我娘她们去中原?” 蔡媪这次没有犹豫多久,马上回答道:“其他女子不知,可圣女你娘会被送去中原大多全是因为麻姑,那时麻姑一直看你娘极其不顺眼,可你身份特殊她不能直接动手杀死你娘,这才撺掇教主将你娘送去了中原。” “你说的这些我已经知道了,”半月冷声道,“我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麻姑和老妖怪一个苗疆之人,若实在留不得我娘,直接动手杀了我娘就是,为何非要将我娘送去千里之外的中原送死呢?” 这不是阴谋还能是什么。 蔡媪摇摇头:“圣女你想多了,你那时年岁小,可能记事记不大清,其实那几年,教主一直不停的将调教好的女子送往中原,你娘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并没什么特殊的。” 半月拧眉,小脸上写着不信。 蔡媪继续道:“圣女不知,其实教主本是中原人氏,他本家姓方,原是中原赫赫有名的名门世家,后来因为贪墨全族被判了秋后问斩,教主有幸逃脱,后来不知怎么才躲到了境外苗疆。” “我就说呢,”半月喃喃道,“老妖怪拢了那么多金银珠宝,为何还要像条哈巴狗一样去笼络李临清,合着是想回中原重振门庭呢。” “不错,除了教主最在意的神蛊外,他其实一直想回到中原,”蔡媪点头道,“早年间他蛊术还不精时,会四处搜罗美貌女子,用蛊虫控制她们,让她们学习媚术,学成之后就会送她们去中原各地,一是替他笼络达官贵人,二是替他打探消息,后来此举没法助他回中原,他才消停了下来。” “所以我娘是被送去中原,伺候那些臭男人的?” “不错,原是没有你娘的,可麻姑与你娘不对付,这才把你娘也带上了。” “这也不对,我小时候伺候我的老媪说过,我娘虽是看上去年轻貌美,可生我的时候其实已经二十六七了,被带走的时候我八岁,她已经三十多了,还没修习过媚术……” 蔡媪叹了口气:“圣女,这天下并非所有男子都喜欢年轻女子,且你娘也与其她女子不同,她极其聪慧,又精通算学和异邦文,也是因此,麻姑才与她处处不对付的。” 半月抚上小脸,打心里觉得蔡媪说得没错,娘亲好像生得比自己还要美上三分,又如此的聪慧,如此的一个女子,就算已经不再年轻了,确实也能让不少男子垂涎不已。 “那我娘被你送到中原何处?” “上京城外的一处庄子里。” “所见的是什么人?”半月马上追问。 蔡媪叹息着摇摇头,道:“对不住了圣女,我只知道她们要伺候的是一群贵人,究竟是什么人,我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京中贵人向来是看不上我们苗疆人氏,叫你娘她们去伺候,不过也是图个新奇而已。” 这话听着倒是诚恳,半月缓了许久后,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却又不怎么敢问的话。 “我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蔡媪想了想,回答道:“那天夜里起了大火,等大火扑灭后,你娘和另外十一个女子已经被烧死了。” “那我娘的玉身是你们收敛的?” “是。” “麻姑说当时我娘的尸身已经不完整了,可是真的?” “也不能说是不完整了,可确实被烧得面目全非,不好辩认了。” 半月眼睛一眯,将蔡媪上下打量了一遍,随后冷声道:“你好大的狗胆,都死到临头了还有胆子骗我。” 蔡媪脸色一变,急道:“我没有,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秘辛,都到了这一步,我又何苦欺骗圣女。” “还说没骗你,前年我收到了一封无名信件,信上说我娘是被人一掌震断心脉而死,”半月怒道,“麻姑临死前也说了,我娘手脚尽断,是被人乱剑捅死,而现在,你居然说我娘是被烧死的,你们,究竟是谁在撒谎?” 老妖婆虽然有故意激她的嫌疑,可那个无名人也说她娘亲是被人一掌拍死的,这两人都不可信,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了,那就她娘亲肯定是死于非命的。 “老奴真没有骗人啊,是麻姑她说谎,”蔡媪满脸惊慌,“当初是李老婆子和老奴一起收敛的尸体,你娘亲的尸体确实烧焦了,老奴也是凭她手心里抓着不放的玉牌才认出她的,可手脚俱在,尸体是有些异常……” 半月瞥了她一眼:“最后在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想想,我娘的尸体究竟有什么异常?” “我想想,我想想……” 许是年纪真大了,蔡媪瞪着眼睛想了好一会,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 “尸体是有些异样,”她看着半月叫道,“圣女,你娘亲可能真不是烧死的,她应该是被人一掌打死的。” 半月马上挺直小腰:“仔细说来,尸体到底哪里不对。” 蔡媪咽了咽口水,道:“当时尸体四处都被火烧得烫手,可心口却一直冒着寒气,现在想来出手的人应该是会一种极其阴寒的掌法,能瞬间冻住人的心脉,唉,也是那晚实在太过混乱了,这么大的异样,老奴居然现在才察觉到。” 这话,倒是与半月两年前收到信上写的对上了,那信上也说娘亲死前先是被人冻住了心脉,然后在一掌震碎心脉而死。 两边说法能对上,看来这确实是真的。 她的娘亲是死在了一种极其阴寒的掌法之下。 第83章 杀人诛心 半月抖着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花茶,整个人心口都有些酸酸的。 那么多年了,总算是寻摸到一点有用的线索了。 那种掌法肯定不多见,只要耐心找找,肯定能找到的。 不,其实她已经找到方向了,当初刚进慈恩寺的第一日,晚上遇到的那几个黑衣人拍出的掌风就好像带着寒气。 可惜那时天太黑了,半月自己都不敢确定,并且以那几个人的内力,是没办法瞬间冻住别人心脉的。 有点遗憾,不过她还是马上平复了心情。 没关系,她才十六岁,她还有大把的时间去寻找,老妖怪她都能熬死,迟早有一天也能找到那个人并且弄死他。 “圣女,老奴所说句句属实,那十二具尸体皆是心口冒着寒气,你娘的尸身也是手脚俱在,尸体确实还是完整的。” “你娘手心里握着的玉牌刻着你的名字,当时老奴怕把玉牌带走会被你记恨,所以就没动玉牌,现在玉牌和你娘亲的玉身就埋在那个庄子下面,圣女若不信,大可找人去看看。” “还有,给你写信的应该是李老婆子,她与麻姑有些不对付,四年前又不见了踪影……” 蔡媪看着半月小心翼翼的解释着,半月回神,目光又落回到她身上。 “你当真不曾看见那些贵人?” 凶手肯定就在那群所谓的贵人中,就是不知,究竟是谁而已。 “老奴怎可能见到他们,圣女,其实他们连教主都不曾看在眼里,又怎能让我这么一个奴婢去面见他们呢。” “那那个庄子在京郊何处?” 既然知道娘亲被埋在何处,那自然要找个风水宝地将娘亲重新安葬妥当才是。 蔡媪想了想,说了一个让半月颇为熟悉的地址。 半月一愣,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再说一遍,我娘亲埋在了何处?” 蔡媪叹了口气,有些不忍心的说道:“当初大火将庄子烧了个干净,贵人们甩手就走了,麻姑留下处理一切。 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居然将那块地买了下来,找来工匠在你娘埋尸之处重新建成了庄子,唉,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圣女这次去中原应该也是住在那庄子里的,你娘亲就被埋在庄子下面。” 半月鼻子一酸,眼里瞬间滚出泪珠来。 那庄子她确实住过几日,还被她一把火烧了大半,可她不知道她娘亲就埋在她脚底下啊。 老妖婆这是杀人诛心呐! “我就说呢,咱们住到那里的第二日,麻姑居然跑来问月主睡得好不好,”青奴在一旁气得直哆嗦,“只把她砍成几段简直便宜她了,应该把她挫骨扬灰才是。” 半月一把将手边的茶壶扫到地上,右手抓着小桌子一角不住用力,显然已经气得不轻。 青奴说的这话她现在想起来了,她住进庄子的第二日,一大早出门替李临清解毒时,老妖婆确实跑来阴阳怪气的问她住的可还好,夜里能睡得着吗? 那时她困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以为是老妖婆因为走水一夜没睡好发癫,所以就把她当作个屁给放了,压根就没深想她话里的意思。 青奴赶紧去取了药让半月吞了一颗,半月这才吐出一口气,缓了过来。 “上京城是李临清的地盘,我娘的尸体一时半会是没办法迁回苗疆安葬了,”半月抬手一抹眼泪,“不过还好,老妖婆已经被我杀了,我也算是为我娘报了一半的仇。” 青奴替半月揉了揉心口,柔声安慰道:“月主莫生气,那李临清又不可能一辈子盯着月主,咱们再等等,等过些日子风声小了,就可以将夫人接回苗疆风光大葬了。” “我现在才不会生气呢,”半月深吸一口气,“我没事了,你让让,我还有话要问她。” 大头的问完了,可她还有话想问她。 青奴颔首,听话的又退到了半月身后。 半月重新看向蔡媪:“伺候我的那个老媪说过,我和我娘亲是从更远远的南边掳回来的,你可知道那地方在何处?” 蔡媪马上摇头:“圣女,你和你娘亲不是我掳回教内,这我着实是不知道。” 回答在意料之中,不过半月还是非常失望。 “那我娘亲的遗物呢?”半月又问,“当时我娘被你们拖走后,我也被抱走试药去了,等我清醒过来后,我娘的东西就全不在了,是你们收走的吧?” “不错,是麻姑命人收走的,”蔡媪老实道,“你娘那时候在教里住了几年,东西不少,麻姑挑着捡了些重要的收了起来,现在应该在教主那里,剩下的东西有的扔了,有的则放进了库房里。” 半月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一点,关于她娘的事情该问的都问了。 “圣女可还有什么事想问老奴?” 半月突然不说话,蔡媪就急了,生怕自己哪里又惹到了圣女。 还有什么想问的? 已经没了,老太婆现在可以安心的去找麻姑那个老妖婆了。 不,等等,等等,她还有除了娘亲之外问题要问。 “你一直都是贴身伺候老妖婆的,她可曾在你面前提起过神蛊?” 蔡媪疑惑:“神蛊?” 半月点头:“不错。” “关于神蛊,麻姑说的可就太多了,有时几乎整日嘴里念叨的都是神蛊,”蔡媪回道,“教主炼了几十年神蛊,麻姑也念叨了几十年,圣女若是想听,只怕是十天半个月都听不完。” 半月皱眉:“罗里吧嗦的就不用说了,她可曾说过神蛊究竟是什么蛊虫?” 蔡媪马上摇头:“从来不曾,圣女你没进教之前她念叨的多是神蛊喜欢什么药人,你进教之后她念叨的最多的就是神蛊喜欢什么毒药,旁的,也没说什么。” 半月想了想,又问:“神蛊是去岁年初炼成的,去岁对于神蛊她又念叨了什么?” “去岁她念叨的倒是比往年少了,要说什么特殊的……”蔡媪皱着眉想了想,过了一会后眼睛突然一亮,“圣女,有次她话赶话说了些什么岂有此理,神蛊炼成后没有人能触碰,连教主都拿它无法之类的话。” 半月眼睛一眯:“那她日日跟在老妖怪身边,就不曾见过神蛊吗?” “没听她提起过,不过有次她被教主训斥了一顿,好像是教主怪她想窥视不该看的东西,”蔡媪看着半月,“就是不知道她想窥视的是不是神蛊。” 第84章 打开玉盒 半月想了想,道:“除了神蛊,老妖怪身边好像没有什么东西是她不能插手的了吧?” “不错”蔡媪附和,“教主旁的什么都会叫麻姑处理,唯有神蛊麻姑是碰都不能碰上一下。” 半月挑挑眉,这就有意思了,耗尽心血炼成的蛊虫,谁也不能看,谁也不能摸,连老妖怪自己也不能例外。 啧,越发这样,她就越发好奇神蛊是什么,也越发觉得自己才是神蛊的主人。 蔡媪看着出神的半月,她觉得圣女是不会再问她什么问题了,就是不知道何时会替她解毒放她离开。 “圣女,可还有什么想问老奴的?” 半月摆摆手:“没有了,你闭嘴,不许打扰我。” 蔡媪咬牙,一声不吭的等着,然后越等越心慌。 正当蔡媪犹豫着要不要求半月现在替她解毒时,一只布满了剑茧的小手突然从她身后伸出来捂住了她的眼睛,接着她就感觉喉间一凉。 青奴对着蔡媪的尸体呸了一声,骂道:“不要脸的老臭货,如今知道怕了,便开始装善了,若不是早见识过你跟在老妖婆屁股后面那副刻薄恶毒样,我还真要被你方才那副模样骗了呢,呸!!” 彩云瞥了眼倒在地上抽搐的蔡媪,把手里的匕首递给一旁的婢女:“再补上两刀,嗯~算了,直接把头颅割下来吧,尸体也扔进蛇坑里去。” 婢女应了一声,将蔡媪的尸体拖了下去。 彩云上前,在半月面前蹲下身轻声道:“月主,都办妥了,一个不少全扔进了蛇坑里,等咱们离开时,一把火将尸体全烧了就好了。” 半月回神,对着彩云一笑:“很好,你办事我放心得很。” 彩云也笑了一笑,然后道:“方才蔡媪说的我也听了一些,月主放心,等咱们搬家的事情办妥当了,我就马上去中原,定会帮你把夫人的玉身带回苗疆的。” 半月鼻子又一酸,不过马上就被她憋了回去:“其实我有点犹豫,我娘亲是中原人,或许她并不想葬在苗疆,比起苗疆,我觉得她应该更喜欢中原。” “葬在何处是后头要考虑的事,”彩云微笑,“咱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夫人一直埋在那个庄子下面不是吗?” 半月点头:“你倒是与我想到一处了,我也这么想的,葬在何处可以往后再说,不过我娘的尸体不能一直埋在那个破房子下头。” 青奴站在半月身后不住的给彩云挤眼睛,暗示彩云赶紧岔开话题。 她才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和彩云说起主子有心疾的事情,可不管彩云知不知道,主子才服过药,实在是不能再听那些让她伤心的事情了。 彩云回了青奴一个眼神,听话的岔开了话题。 “那些都是过些日子再考虑的事情,”彩云柔声道,“如今庄成风那个老妖人废了,他这些年敛的金银珠宝可全都是月主的了,月主现在要去藏宝洞瞧上一瞧吗?” 半月摇头,“不急,那些财宝不会长脚跑了,我现在要先去看一下这神蛊究竟是个什么蛊虫。” 回苗疆这一路上她无数次想打开玉盒,看看神蛊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瞥到现在真的已经快把她憋疯了。 “这……”彩云眉头微皱,开口哄道,“月主,要不就算了吧,这蛊虫太邪性了,连把它弄出来的老妖人都不敢试其锋芒,不如咱们也别好奇了,以后就把它当作一个吉祥物供着,反正你有小金,它可是用炼神蛊的法子炼成的蛇蛊,这天下没有什么蛊能比得过它。” “不成,要再不弄清楚神蛊究竟是什么蛊,我就要被自己憋死了,”半月一脸豪气的拍了拍彩云的肩膀,“现在我有九成的把握,神蛊是不会伤我的,你就放心吧。” 这……更让人不放心了呀。 半月站起身:“我去老妖怪的练功房,你们也别闲着,去把我娘的遗物给我找出来,等下我要睹物思人。” 神蛊是在老妖怪的练功房里炼出来的,如果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熟悉的地方可以暂时安抚暴动的蛊虫,这也是她一路上乖乖听话,忍到现在都没有打开玉盒的原因。 彩云看向青奴,青奴耸耸肩,吩咐了小婢女几句,就一脸无奈的朝半月追去。 她劝了一路,主子也忍了一路,这会只怕是天王老子过来,也没办法阻止主子打开玉盒了。 彩云不放心,赶紧起身追了过去,一旁傻兮兮的孔雀也赶紧紧追而上。 老妖怪的练功房长年不见天日,里头挂满了绣着奇怪咒文的黑色账蔓,虽然没有什么怪味,可里面依旧阴森的好像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勾魂厉鬼。 半月站定,让青奴和彩云把烛火点起来,然后在她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伸手‘嗖’的一下,二话不说就把玉盒盖子给抽了出来。 青奴腿都软了,靠彩云眼疾手快才没有跪在地上。 “月主你……” 怎么说都不说一声就把神蛊放出来了呀,就已经急到这种地步了吗? “别怕别怕,里面还不是神蛊,”半月忙道,“里面是块玉,上面也刻着古苗语,神蛊应该是在那块玉里面。” 彩云单手把青奴提起来,轻声道:“玉?” “嗯,”半月点点头,伸手把那块鹅黄色的玉石抠了出来,“上面刻着的苗语挺眼熟的,欸,和玉盒刻着的一样呢。” 一样的古苗语——玉中蛊虫,触之即死! 半月啧了一声,翻来覆去的看着那块玉。 玉里面的黄色沁染的很重,玉石一点都不透明,根本窥不到一丝神蛊的真面目。 “把烛台凑过来一点,”半月把玉石凑到烛火前,眯着眼睛道,“我看看透光能不能看清楚。” 半月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出来不说,反而感觉玉石好像——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玉石好像越来越黄了?” 刚刚她抠出来的时候,玉石四角还泛着绿呢,这会就已经彻底变成了黄澄澄的一块。 青奴猛点头,彩云也颔首附和。 孔雀伸出食指摸了摸玉石,得出结论:“比刚才黄了好多好多。” 第85章 金蚕蛊 半月拧着眉琢磨了一下,然后道:“青奴把你的帕子给我。” 青奴赶紧取出帕子,对折了两下递给半月。 半月接过,将帕子隔着玉石垫在掌心。 “彩云,我要把玉石拍碎了,你仔细点,若有不对就赶紧提着青奴和孔雀往外跑。” 彩云点头,轻声道:“月主,这玉石的颜色又变了,都快和小金一个色了。” 可不是么,就那么短短的一会,玉石已经由鹅黄变成了灿金,再等一会,只怕就要发出金光了。 青奴咽了咽口水,跟着彩云往后退了两步,站定之后又示意彩云把孔雀拉到自己这边来。 半月看了看自己的三个婢女,深深吸了两口气,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后,抬起右手猛的拍在左手掌心的玉石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青奴死死的盯着半月两只斜着合在一起的手,抖着嗓问道:“如何了?” 半月眨眨眼睛,小脸上慢慢漫起了红晕。 “没拍碎?”青奴又问,“再拍一下?还是要奴婢去拿个锤子?” 半月缓缓摇头,又小声又激动的说道:“玉石已经碎了,我现在终于能感觉到它了,青奴,我,我,我没有猜错,它果然认我为主了。” 青奴和彩二人眼睛同时一亮,异口同声道:“真的?” 半月小脑袋猛点,都快点出残影了:“真的,我能感觉到它,就像小金一样,它可以会为我做任何事情,我生它也生,我死它也马上会自行气绝,它……永远不会背叛我。” 青奴和彩云对视一眼,虽然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神蛊究竟是什么蛊虫,可还是跟着半月激动了起来。 “它怎么样?”彩云还算冷静,“比起小金如何?” 她只会武术,实在不太懂蛊虫。 在她心里,天下的蛊虫除了庄成风那老妖人养的外,就属自己主子养的那条小金蛇最凶。 “很凶很凶,比小金还要凶,不不不,不,是凶很多,是,是……”半月有点语无伦次的说着话,“这么说吧,小金如果可以毒翻整个圆月教的话,它就可以毒死全天下的人。” 彩云咋舌,实在难以想象,这究竟是何等天赋异禀的虫子,只屁大一点就能毒死全天下的人。 “它不止能毒死全天下人,它还能把所有人救活,”半月轻声道,“最好的是它很听话,只听我一个人的话。” 彩云挑眉:“它既是毒,也是药?” 半月摇头:“不准确,它是蛊!” 青奴快急死了都:“月主,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让我们看看究竟是什么蛊虫吧。” 半月咧嘴一笑,把手拿开,露出左手掌心中那只发着淡淡金光的小小蚕蛊。 “也是金色的,长得有点像蚕,金色的蚕?”彩云疑惑,“欸,不会是传说中的金蚕蛊吧?” 青奴一脸激动的尖叫:“月主,这是不是金蚕蛊?” 半月木木呆呆的,从看到蛊虫的那一刻起,她就被巨大的惊喜砸晕了,太过激动的后果就是,她反而什么反应都不会做了。 金蚕蛊! 万蛊之王! 传说中只有千年之前一个天赋异禀的女蛊师炼出来过。 金蚕蛊能解万毒,治百病,最主要的是,它能驱使天下蛊虫,没有一只蛊虫敢在它面前放肆,有它在手,半月以后就可以拍着胸口说自己是天下第一蛊师了。 半月心口酥酥麻麻的,很快,在这种让人兴奋的时候,她居然喘不过气来了。 “青奴,”她一手捂住心口,整个人赶紧都快憋死了,“秃驴的药……” 青奴吓了一跳:“好端端的怎么又犯心疾了?” 彩云也吓了一跳,不过是被青奴嘴里的话吓到的:“青奴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月主几时有心疾了?” 青奴顾不得回答彩云,只从暗袋里面取出一只扁扁的瓷瓶,一边倒出一粒药丸一边担心的说道:“方才才吃了一颗,这会还能吞第二颗吗?” 话刚说完,倒出来的那粒药丸也进了半月肚子里。 半月憋着的那口气总算是顺了过来,她捂着心口,一脸的后怕:“差点憋死我了,这破心疾,还以为只有怒极才会发作,哪想开心过头也会发作,可真是吓死我了。” 青奴看着半月,好一会后,忽然一个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半月也憋不住,跟着一起笑了出来。 她是该好好痛快的的笑一场了,莫名其妙的多了金蚕蛊这么个绝世宝贝,谁能不得意啊。 彩云也摇头失笑,孔雀一脸懵逼,不过被半月影响,也咧开嘴傻兮兮的笑了起来。 主仆四人像傻子一样嘿嘿哈哈的笑了大半天,然后才捂着肚子停了下来。 “怪不得我的小金也能驱使一些蛊虫呢,”半月揉着笑酸了下巴,眼睛弯成了一对月牙,“原来神蛊就是金蚕蛊呀!” 彩云笑道:“恭喜月主,从今以后咱们就再也不用惧怕其他蛊师。” “没有金蚕蛊我也不怕他们,”半月哼了一声,小下巴抬得高高的,脸上全是毫不掩饰的得意,“我的小金也很厉害的,打遍苗疆所有的金蛇蛊都无一敌手的。” “听闻金蚕蛊除了能驱使蛊虫,还可解万毒,治百病,”青奴揉着下巴,“月主日后就不用担心心疾变得日益严重了。” 那心疾以前没注意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被明释大师提醒以后,她才发现,她主子心疾发作的是越来越频繁,症状也是一次比一次严重。 “治百病?”彩云看着金色的蚕蛊很想摸一下,可还是谨慎的没有贸然触碰,“那为何刚刚月主心疾发作它毫无反应呢?” 换成小金,若是半月在外遇到了什么危险,只怕别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它冲出来护主了。 半月噘嘴,伸出食指轻轻摸了摸蚕蛊,试着像感应小金那样感应金蚕蛊。 彩云说的她也挺疑惑的,同样与她心脉相连,小金只是条金蛇蛊,所以感知不到自己有心疾,可金蚕蛊不应该感知不到啊。 毕竟是万蛊之王嘛。 第86章 作死 青奴看着半月,小心的问道:“如何,月主能像小金一样和它说话吗?” 半月噘着的嘴巴慢慢咧开,又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来。 “它说它从炼出来就一直被锁在玉石里,它能感觉到我这个主人,可我却感觉不到它,它很想我,今日能回到我手里让它非常激动,哼~简直跟我一个臭德性,一激动就会坏事……” 半月的手还在一下一下的摸着金蚕蛊,孔雀在一旁看得好奇死了,忍不住也伸出食指往金蚕上碰了一下。 小金平时她是可以碰的,那这个小丢丢的金色虫子她应该也是可以碰的。 半月手一顿,看着孔雀的手眨眼间染起乌黑,嘴里只来得及咦了一声,就举着手倒在了地上。 青奴大叫一声月主,赶紧蹲下身,扶起孔雀时她也不知道碰到了哪里,不过瞬间,她的双手也变成了乌色。 “月主,救……” 话还没说完,青奴就痛得晕了过去。 半月心里一慌,本能就把一直躲在衣裳里面的小金给放了出来,让它去拔毒救人。 小金都快哭了,它都已经怕成这样了,居然还要叫它出来拔毒,可是主人的命令它不能反抗,所以哪怕怕得要死,它还是战战兢兢的爬到了孔雀身上。 谁知刚一口咬下,它整条蛇都不好了,摇摇摆摆的头不是头,尾不是尾,好好一条蛇居然变得像是喝醉了一样。 彩云急道:“金蚕蛊毒小金也受不住,月主快让金蚕去解。” 话音刚落,半月就已经把金蚕抬手拂到了孔雀身上。 接下来根本就不用半月特意御蛊,金蚕蛊像是知道半月心中所想一样,身上冒出一些白白的丝线,不到一会,孔雀乌黑的手爪子就恢复成了原本的肤色。 接着是青奴,然后是醉毒醉得摇头晃脑的小金。 “好了,”半月把金蚕收回手心里,对彩云说道,“把人弄起来吧。” 彩云点头,在孔雀的痛穴上狠狠的摁了一下,把人痛醒了过来。 孔雀睁开眼睛的时候愣了一愣,随后扁扁嘴,哇的一声就嚎了出来。 彩云才不心疼她呢,只捉起她那只欠兮兮的爪子,抬手在上面用力的打了好几下。 “怎么就是不记教训呢,那金蚕今日才回到月主手里,你当它是小金,只一面就能认得我们是月主的婢女吗。” 孔雀哭得更委屈了,一边喊着要被虫子咬死了,一边又不住的往彩云怀里钻去。 “你还哭,都已经多少次了,个记吃不记打的狗东西!” “起来,”半月单手把无辜受到牵连的青奴扶起来,“感觉可还好?” “中毒的时候感觉全身的肉都像是被虫子直接咬透了,”青奴脸色后怕,身上还有着剧痛后不自觉的颤抖,“不怪孔雀哭成这样,实在是疼得厉害。” “这还是因为你们一直站在我身边,所以小蚕收着呢,”半月看着被孔雀糊得满身满脸大鼻涕的彩云,也是一阵恶寒后怕,“要换作别人,它会让他们更痛,并且不会让他们轻易晕过去。” 啧啧啧,还好孔雀被金蚕吓到了,否则彩云身上那些大鼻涕就又该糊在自己身上了。 彩云已经由崩溃变成麻木了,这罪本不该她受的,往日孔雀受了什么委屈,都是往主子身上黏糊的,偏偏这次是被主子的小金蚕吓到了,唉…… 青奴摸摸自己恢复正常的手,整个人总算是缓过来了,“都怪奴婢莽撞,一时开心过头,只记得金蚕可以解毒疗伤,却忘了只要它想,它也能是天下最毒的毒虫。” “就是啊,它可是万蛊之王,”半月抬手又摸了摸小蚕,含笑道,“难怪老妖怪恼羞成恨要杀了我,金蚕蛊几百年都炼不出一只,他好不容易炼出来了,结果阴差阳错的认了别人为主,要我是他,我也不甘心哪。” “要将它放回玉盒里面吗?”青奴有些心塞,“它不是小金,如果一直在外头放风的话,奴婢以后怕是没法贴身伺候月主你了。” 半月没说话,只定定的看着手心处托着的金蚕,本来就灿金灿金的蚕虫在半月的注视下又亮了几分。 青奴只感觉发着光的金蚕往半月手心肉了钻,她抬手揉了揉眼睛,重新往半月掌心看去时,金蚕已经不见了踪影,可半月掌心处却一点伤口都没有。 “现在好了,”半月一笑,“把小蚕藏进我的身体里,这样既不会把它弄丢,也不会误伤到你们,简直完美。” 青奴顿时松了一口气,她是真的怕了,实在是不想把小命稀里糊涂的误送在金蚕手中。 半月蹲下身,把一直绕着自己转圈,想靠近又不敢的小金从地上提溜了起来。 金蚕虽好,可小金在她心中的地位是没有任何一只蛊虫能取代的! “你看看,脏死了,金皮都快滚成灰皮了,还是在老妖怪的屋子里,你这是想恶心死我吗,”半月拿青奴的帕子把小金包起来,使劲的搓了搓,“等下不给你洗掉一层皮,我就让你当我主人。” 小金一动不动,一副任由半月剥皮抽筋的模样,很显然,它被金蚕吓坏了。 “怕什么,”半月心疼了,她的小金平时多嚣张啊,这会都被吓成一条小呆蛇了,“真要算起来,你和小蚕还算同根同源呢,这天下它除了和我之外,就跟你最亲的,你们以后会处得很好的。” 小金没反应,好像已经死了一样。 半月提议:“要把我把小蚕叫出来,让你们两个培养培养感情吗?” 小金还是一动不动,从地上被提溜起来那一刻起,它就已经是条死蛇了。 欸! 半月摇摇头,只能先将小金塞进暗袋里,然后再一脸无奈的看向第二个被金蚕吓到的倒霉蛋。 “尿出来了吗?” 孔雀小时候有个毛病,一受到惊吓就会尿裤子,长大后这毛病倒是很少出来了,不过要是真被吓到了,那还是会偶尔尿上一次。 彩云一脸麻木:“月主不必担心,没尿。” 半月颔首,一听这话,她倒是真的不太担心了。 没尿出来,那就证明孔雀现在这副模样不过是三分真七分假,人其实没怎么被吓到,不过装出来撒娇而已,但是疼应该是真的疼到了。 半月看着孔雀,摸着下巴道:“马上要搬家了,本来还想着收拾行李之前让你们三个先去藏宝洞挑一个大宝贝呢,既然孔雀现在动不了,那就你们两个去挑吧,大宝贝就不用给孔雀了。” 第87章 搬去哪里 孔雀眼珠子一转,哼唧哼唧的撒娇声小了一半。 半月一笑,带走青奴往外走:“走吧,青奴,咱们去老妖怪的,不,是我的藏宝洞溜达一圈。” 她可没有像话本子上面那些女子那么清高,报了仇后仇人的东西就一概不碰。 哼,她被老妖怪折磨了那么多年,他的那些大宝贝就该全部都是她的。 她才十六岁,以后的潇洒的日子且长着呢,若没几个银子傍身,那还怎么潇洒。 彩云在孔雀腰上捏了一把,颇为无奈的说道:“起来吧,再不起来月主就不带你去挑宝贝了。” 孔雀不哼唧了,自己抹抹眼泪,一骨碌爬起来就朝半月追了过去。 藏宝洞位于祭坛后面,半月没来过,准确的说,是所有摘星楼的人都没来过,她只大概知道,里头堆满了金银珠宝。 洞口的断龙石缓缓移开,半月不等青奴把灯笼拿过来,就牵着孔雀当先走了进去。 “黑乎乎的,月主,瞧着不像有宝贝的样子啊?” “是啊,怎么那么黑?” 这和自己心里堆满了金银财物,奇珍异宝藏宝洞实在不像啊。 “沿路有不少烛台,月主等上一等,奴婢马上去点烛火。” “不急,你们把灯笼先点起来再说。” 青奴和彩云手里的灯笼总算亮了起来,半月也就着不太亮的烛光看清了,藏宝洞确实又宽又大,里面还堆满了摞得高高的硬木箱子。 嗯,别说,如果箱子里面都是财宝的话,那老妖婆打理得还挺齐整的。 彩云把手里灯笼递给孔雀,自己上前咬着牙把一个大箱子‘砰’的拽在了地上,用匕首撬开了被钉死的盖子。 “里面还包了一层油布,啊,月主,里面是金砖。” “金砖?” “嗯,我说怎么会那么重呢。” 半月上前探头一看,果不其然,大木箱里面都是摞得整整齐齐闪闪发光的金砖。 “那这些箱子里面都是金砖吗?”青奴抬头看了一圈,心里咋舌不已,这种大木箱子居然都已经快把那么大的一个山洞塞满了,“如果都是金砖,那都快赶上国库了吧。” “不可能都是金子,也没听过那老妖人挖过金矿,”不等半月回答,彩云就回道,“应该还有一些是药材瓷器之类的杂物,不过能小心的收在此处,那些东西应该也是非常值钱的。” “就算是杂物,那也是不少呢,”青奴叹了一声,然后看向半月,“月主,搬家之前可要奴婢把箱子打开,清点记录一遍?” “不用,浪费时间,”半月直接拒绝,她忙着搬家呢,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这里面你就把箱子点清楚就可以了,不过老妖怪外头还有两个库房,里面的东西得好好点一遍,哦,我私库也好些日子没整理了,这次就一并都清点一遍吧。” 青奴应了一声,半月的私库一直都是她在管着,其实不用半月提醒,外头的东西她都要清点一遍,然后再装箱的。 彩云合上木箱盖子,走过来问道:“月主,你说了一路要搬家,可是,咱们要搬去哪里呢?” 青奴也道:“对啊月主,从上京城回来到现在,你都想了一路了,可决定好要搬去哪里了?” 搬去哪里? 中原? 南京或者苏州那些富庶之地? 不不不,李临清是当朝太子,虽然现在她没那么怕了,可还是不想给自己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还是老实些吧,这几年就不要光明正大的在中原露脸了。 “去更远的南边,”半月想了好半天,终于定了下来,“伺候我的那个老媪说,我和我娘是从更远的南边掳回来的,虽不知道具体在何处,可我还是想去更远的南边瞧瞧。” 若实在不好住,那等过几年,风声没那么紧了,她再偷偷的搬回中原那些热闹的地方。 “更远的南边?”青奴想了想,觉得不错,“彩云说过,更远的南边景色可比我们这边好多了,还有一些见都没见过花花草草,住到那地方应该很是不错。” 半月以前轻易不能离开圆月教,青奴要贴身伺候,只剩下个彩云替她四处走动,像半月娘亲以前住过的旧址,这些年彩云都不知替她去找过几次了。 “是不错,”彩云笑着上前,“月主可还记得,两年前我在南边误入过一个长满了奇花异草的大峡谷,那里美得简直宛若仙境,月主不如搬去那里住上几年?” “我记得那个大峡谷,你念叨过好几次呢,不过,会不会离这里太远了点?” 半月犹豫,那个峡谷虽然没去过,可印象深刻因为那里美得让话少冷情的彩云都夸了好几次,可离这里实在是太太太太太太远了。 “远了好,”彩云笑道,“离这里越远越好呢。” 半月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这个理,于是终于直接拍板了:“言之有理,咱们就先去那个大峡谷,住个三年五载的,后头住腻歪了,再搬去中原江南。” 圆月教圣女这个身份是她一辈子的耻辱,她还小呢,可不想一辈子都顶着这个丢死人的名头活着。 彩云说的不错,要远离这个破地方,越远越好。 主仆几个说话间,外头的小婢女瞅着时间差不多了,跑来通报,说是月的大帐篷已经搭好了,热水也备好了,月主可以去沐浴休息了。 半月一听,二话不说就往外走,坐了那么久的马车,她早就累得快断气了,能撑到现在全靠一口不能便宜老妖怪那些狗腿子的仙气撑着,这会事情弄完了,她也可以放心的歇着了。 一夜春梦,第二天直到太阳晒屁股了,半月才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偌大的帐篷里空空荡荡的,青奴不在,彩云也不在,孔雀倒是在,这会正缩在床尾巴扯着呼噜。 半月呆呆愣愣,她怎么着也想不通,好端端的,自己怎么就突然梦见明释那个秃驴了呢。 唉!!! 莫非是寂寞了? 也是,别人16岁都当娘了,她16岁想和男人困个觉好像也挺正常的。 第88章 母女的来历 帐篷里没人伺候,可是外头倒是挺热闹的,半月也没叫人进来伺候,自己到屏风后头更了衣,回来准备睡个回笼觉时,才发现她枕头边上多了一只不大不小的木匣子。 半月已经猜到了里头是什么,没有一丝犹豫,她蹦到床上,扯过木匣二话不说就把盖子打开了。 果不其然,里面就是她娘亲的遗物。 东西不算多,除了几本书之外,就是一些小孩子的小东西。 这些应该只是麻姑挑拣出来的,其余的估计都扔去库房了,多年下来,库房都已经换了几个,也不知道其他的遗物还能不能找出来。 半月打开书,发现是她娘亲随手记下一些事情。 大梁,成昭十年,四月十七日 晴 在森林里面困了快两天后,我遇到了一个不会说汉语的老猎人,他把我从森林里面带回了他的小寨子里,那里一个懂医术的阿婆弄了点药汁涂在了宝宝身上,谢天谢地,宝宝的湿疹终于好多了,我的宝贝这两天受罪了。 大梁,成昭十年,四月十八日 晴 这里不太不对劲,为了防止出现问题,我决定以后记录都用这种复杂的字体记录,还把前面几天的也改了过来。 哦,今天宝宝的湿疹又好了些,她精神特别好,对着我傻笑了一整天,我也跟着她傻笑了一天。 大梁,成昭十年,四月十九日 阴 晴天霹雳,这里是一个完全陌生,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地方。 我们母女可能一时半会回不了家了,怎么办。 宝宝受到了我的影响,今天也闹了一整天。 大梁,成昭十年,四月二十一日 小雨 我可能是受的刺激太大,居然回奶了,宝宝还不满五个月,不够吃,饿得嗷嗷叫,我该怎么办? 大梁,成昭十年,四月二十七日 晴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整理记录一下。我暂住的寨子属于境外,为了方便以后查看,我决定用中原的年号记录,前面的日期也更改了。 我是彻底没奶了,宝宝还不能吃辅食,好在寨子里有一个小媳妇也刚好在奶孩子,有她的帮忙,宝宝暂时是不用饿肚子了。 已经几天了,我没有选择,只能暂时先留在这里,他们分给我了一座小竹楼,还会为我提供一些食物,不过作为交换,我得教他们汉语和写字。 我还是有点接受不了,得想想怎么才能回家。 我一定要带着宝宝回家,一定要带着宝宝回家! 大梁,成昭十年,五月十七日 晴 分给我的那块地我终于翻好了,我种了一些青菜,人生第一次种菜,希望能成功。 最近情绪稳定了许多,宝宝受到我的影响,也不再天天哭闹了。 我可以的,我一个人也可以照顾好宝宝的。 对了,昨天抱着宝宝出门,又有人夸宝宝漂亮可爱。 那当然了,我的宝宝就是天底下最可爱的最漂亮哒! ……………… 书本上写得密密麻麻的,全是半月与娘亲生活的点点滴滴,从半月断奶,到开口说话,再到学会走路,娘亲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半月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嘴角翘起后就再也没有落下来,直到,她翻开最后面那两本书,她嘴角的笑容才变得僵硬了起来。 大梁,成昭十二年,八月二日 晴 今天宝宝说爱娘亲,说了三遍,哈哈,我得记录一下,我的宝宝在两岁多的时候,一连说了三遍最爱娘亲。 另外行李也收拾得差不多了,隔壁阿公说马帮三天后就会过来,我们母女马上就要出发去中原开始新的生活啦! 大梁,成昭十二年,八月十一日 多云 马帮一直没来,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我心里慌的要死,总感觉要出什么事情一样。 下午洗碗的时候不小心打破了一只碗,吃完饭牵着宝宝出门散步的时候,听到别人议论附近寨子里有人偷小孩,还一连偷了很多个。 我不能理解,像这种人烟稀少,已经快接近原始部落的小村寨里,怎么会有人来偷小孩? 大梁,成昭十二年,八月十三日 阴 马帮还是没出现,这两天又听到了一个特别糟心的消息,说是被偷的小孩全是长得特别好看的。 这个消息不知道真假,不过已经足够吓破我的胆子,我现在搬到了隔壁阿婆阿公家暂住,晚上整夜不敢合眼,就抓着菜刀守着宝宝。 大梁,成昭十二年,八月十六日 晴 这几天出大事了,阿公家的小孙子准备去媳妇娘家接人,结果被人发现死在外面竹林里。 尸体有些恐怖,全身乌黑,寨子里面的人说是被毒蛇咬死的,可我觉得不像,他更像是中毒身亡。 大梁,成昭十二年,八月二十日 多云 阿公家小孙子死掉的当天,阿公就出了寨子,昨天晚上带回来一个特别恐怖的消息,他小孙子儿媳妇的那个寨子,还有另外几个寨子,里面所有的大人都被杀了,小孩子一个不剩,好像都被带走了。 我没法继续安慰阿婆了,带着宝宝和其他人躲进了一个隐蔽的山洞里。 现在后悔死了,当初为什么要为了找回家的路留在这里,宝宝断奶后就去中原该有多好。 苍天保佑,一定要没事。 大梁,成昭十二年,九月十八日 为什么偏偏挑中了我的宝宝,为什么啊,我活不了!我真的活不了! 大梁,成昭十二年 十月十七日 因为逃跑,我的两条腿都被他们打断了,他们本来是想杀了我的,可是宝宝闹的太厉害,不知道影响到了什么,反正最后他们只打断了我的两条腿。 宝宝下个月就要试药喂养蛊虫了,老天爷,她还不到三岁啊。 我是天底下最失败的母亲,连自己孩子都保护不了。 大梁,成昭十三年,四月十九日 晴 宝宝已经服毒喂养蛊虫快半年了,吞服毒药后的后遗症慢慢显现出来了,原本活泼可爱乖巧懂事的宝宝现在反应变得特别迟钝,脾气又变得特别暴躁,我不得不停止了对她的启蒙教育,用所有的精力来安抚她的情绪。 唉,现在活着就是一种折磨,伺候宝宝的丫头还总是和我说宝宝命好,因为那只奇怪的蛊虫很喜欢很喜欢宝宝的血,它不会轻易让宝宝死掉。 命好? 呵呵,真讽刺! 我依旧被软禁着,浑身无力,除了动手写几个字,陪宝宝说几句话外,连动都动不了。 大梁,成昭十四年 一月十六日 今天我趁着宝宝发火砸东西的时候,偷偷藏了一块碎瓷器,想要亲自让我们母女解脱,可是晚上正要对她动手的时候,她忽然睁开眼睛叫了我一声娘亲。 我下不了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宝宝继续受罪。 我这种人,根本不配做一个母亲。 第89章 我叫邱悦 大梁,成昭十四年 二月初三 晴 宝宝服毒后遗症突然就消失了,她又恢复了之前那副聪明活泼的样子,不过脾气还是很暴躁,我怀疑她会这样是被身体里面的蛊虫影响了。 大梁,成昭十五年 ,五月十日 小雨 宝宝还在受罪,我还在隐忍的苟活着。 今天中午麻姑带来了两个比宝宝大几岁的小姑娘,说让宝宝控制不住脾气的时候可以杀了她们泄火气。 她,在同化我的宝宝。 我好恨,真的好恨,晚上做梦都在一遍又一遍的杀死他们。 再忍忍,一定要忍下去,我一定会带宝宝回家的。 大梁,成昭十六年 ,二月八日 崩溃的一天,宝宝今天杀人了,杀的是麻姑身边一个婆子。 我不在现场,一切都是伺候我的小丫头告诉我的,她说那个婆子对我出言不逊,刚好被宝宝听见,宝宝忍不住又发火了,庄成风的儿子就让人把那个婆子捆了起来,手把手的教宝宝捅死了那个婆子。 老天爷,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才会那么惩罚我的宝宝? 大梁,成昭十六年 六月初四 晴 麻姑强制性的让宝宝从我这里搬了出去,宝宝发火,跑去把麻姑住的屋子一把火烧了,还捅伤了麻姑,可这并不能改变结果。 我抱着宝宝哄了半天,让她忍一忍。 我也要再忍忍,很快就能结束,我会带着宝宝离开这里,从头再来。 …………………… 本子记录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半月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发现她娘亲就是写完最后一段话后不久就被麻姑带去中原了。 在心里怒骂几句后,半月颇为惆怅的叹了口气,将书本仔细收好,转头去研究另外那一堆小玩意。 那些东西都是小孩子的东西,吃的戴的都有,自己小时候应该是非常喜欢这些的,否则麻姑不会将这些小杂物收拢起来。 半月很是新奇的把玩了一会,玩够后想把东西收起来时,才不小心瞥见一个项圈的内侧上刻着不少字。 项圈是苗地这边的手艺,可上面刻的却是却是中原的汉字。 半月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才看清上面刻着的是她娘亲爹爹和自己的名字,还有自己的生辰八字。 青奴带着小奴进来,看见的就是半月眯着眼睛举着个项圈出神。 “月主,看什么呢?” 半月转头,双眼亮晶晶的:“原来我叫邱悦!” 青奴一下没反应过来:“啊?” “我的名字,我娘给我打的这个项圈上刻着的,”半月笑眯眯的,露出了一口小白牙,“你看,我爹爹叫邱玉通,娘亲叫陆会芝,我叫邱悦!” 青奴眼睛一亮:“真的?” 半月猛点头:“真的,上面不仅有我父母和我的名字,还有我的生辰呢。” 青奴笑道:“太好了月主。” 半月整个人显得有些激动:“我有名字了,我叫邱悦,这名字是我爹爹起的,他肯定是对我娘喜欢极了。” 她没有名字,小的时候,娘亲从不在这个邪教内叫她的大名,只是叫她宝宝,青奴她们不是叫她姑娘,就是叫她圣女。 现在这个名字还是她十一岁那年,瞧着天上的月牙儿皎洁美丽,就自己给自己取的,不知道的人只会以为她是圣女,才会叫半月,实际上她的名字和这个邪教没有一点关系。 “邱月?”青奴想了想,问道,“是月亮的月吗?” “不不不,”半月摇头,伸手指着青奴的心口纠正,“是心悦于你的悦!” “心悦?”青奴眨眨眼睛,随后掩唇一笑,“呀,月主你说得不错,老爷定是喜欢极了夫人,才会为你取这么个名字。” “那当然,我娘说过,”半月抬着小下巴,“我爹爹只有我娘亲一个妻子,没有什么侍妾通房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他对我娘亲可是真正做到了话本子里写的那种,嗯,一生一世一双人!” “真好,”青奴一脸羡慕,“老爷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了。” 半月哼了一声,小脸上满是得意。 青奴手一伸,道:“项圈给奴婢瞧瞧呗?” 半月递给她,道:“我的年岁也比我想的要小,我原以为我快十七岁了,结果我前几日才满十六岁。” 青奴看着项圈说道:“月主,你不是说夫人生你的时候都二十多了么,或许你家中除了爹爹外,还有哥哥姐姐呢。” 半月摇头:“没有,我娘亲总是说我是她和爹爹唯一的宝宝,既然是唯一,那我定然没有兄弟姐妹。” 青奴把项圈递给半月,打心里替自己主子委屈。 “等咱们搬好家了,月主或许可以再试试去找找老爷?” “找不到的,娘亲说过,回家的路只有她能找到,我若找得到的话,这些年早就找到了,”半月有点惆怅的收好项圈,随后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道,“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 “太多了,还挺乱,”青奴接过身后小奴端着牙刷和青盐,一边伺候半月洗漱,一边回答道,“一起出发估计够呛,所以我和彩云商量,把家当分批送过去,反正现在苗地还不知道老妖怪出事了,没人敢来抢我们的东西。” 半月把漱口水吐进痰盂里,有些担心道:“他们不会走丢吧?” “不会,”青奴把痰盂递给身后的奴婢,又伺候半月穿衣,“先行的护卫都和彩云走过一遍,又不是多久之前,不会走丢的。” “那就好,哦,对了,别的东西就算了,可那些书书本本的,一本都不能落下,我娘爱看书,也爱写字,她的一些遗物被扔进了库房里,或许那些书里面有些就是她的呢。” “放心吧,奴婢都记着呢。” 半月站起身抻了抻腰,“事太多了,你们估计忙不过来,我去帮帮你们吧。” 青奴嘴巴惨不忍睹的一抽,想说祖宗你别去添乱了,可想到祖宗的心疾,又将话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帐篷外,闷头干了一辈子活的奴隶们正有条不紊的收拾着行李,他们新的主子圣女大人说了,要以最快的速度远离这个破地方。 圣女虽然不像以前的主子那样残暴,可也不是省油的灯,没瞧见昨夜一回来,就把大长老和其他教徒们头脚分离全丢进了蛇坑吗。 他们怕死,所以只能努力的干活,可偏偏,他们越发忙碌,闲不住的新主子就偏要来捣乱,捣乱就算了,她还要不分青红皂白的一直怪他们干活不利,张口闭口就要送他们去见以前的主子!! 呜…… 第90章 他脑子一向不好使 半月一手端着个泡着花茶的小玉茶壶,一手掐着腰杆,皱着小鼻子满脸不满的指手画脚,不不不,是指点江山。 她这辈子唯一干过的活,就是前些日子顺了两床被子,然后自己在山洞里铺了张床,可只凭这一点,向来自视甚高的她却相当自信的觉得,自己比起青奴也能干的差不多少了。 半月是唯一的主子,她的话现在就是圣旨,没人敢质疑她,也没人敢反抗她。 可怜那一大群奴才,被她指挥得顾头不顾尾,像个陀螺一样团团转了大半天,结果什么屁事都没有干成。 半月那个气啊,她可一点都没有觉得自己在帮倒忙,只是打心里觉得老妖怪手下的奴才,比起摘星楼她自己调教的,实在是差太多了。 并且,自己的东西怎么会有那么多啊!! 不说金银细软那些死物了,只说她她养的那些会喘气的活物。 她有三头大象,这是前几年彩云从更远的南边给她带回来的。 原先只有一公一母两头,带回来养了一年多后,母象生了一头小象崽子,只可惜公象太不中用,再后来的连续几年,母象都没有再怀过崽子。 除了大象外,她还有五只黑白相间的食铁兽(大熊猫),这也是彩云找回来给她养的,这玩意小时候软软糯糯憨态可掬,长大后倒是比黑熊还要凶上一些。 平时她骑大象骑腻后,也爱骑着食铁兽到处显摆。 除此之外,她还有四匹千里马,一只矫健的豹子,一大群通体雪白,嘎嘎乱杀的鹅将军…… 这些都是她的宝贝,她要一个不少全都带走的。 半月头大,直接怒喝了整整一壶花茶,打心里觉得管家这差事,真不是人干的。 忙乱之间,一身松油味的彩云过来禀报,说是第一批行李已经装好车了,现在马上就可以出发了。 半月自己把自己累出了一头细汗,只摆摆手,示意他们直接出发,连话都不想说一句。 第一批行李送出去以后,半月略坐了一下,又继续矜矜业业的掐着小腰帮倒忙,不不,是指点奴才干活。 且不说如何混乱,到底是几百个奴才一起动手收拾,不到四日,最后的几车行李也由老水牛拉着,慢慢悠悠的离开了圆月教。 至此,老妖怪一辈子攒的那点好东西,全被半月带走了。 “月主,咱们也可以出发了,”彩云牵着半月的小红马走过来,“你是要去马车上休息一会,还是骑马溜达一段?” 半月站着不动,脸上有些纠结。 “怎么了月主?”青奴问道。 半月犹豫,过了一会后方开口道:“我想再待几天……” 青奴和彩云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解,明明前两天还像催命一样闹着马上要走,怎么现在可以走了,反而又要再等几日? “月主,你是想等老妖人回来吗?” “月主,你是要等老妖怪吗?”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问道,半月点头,“我从慈恩寺离开前,老妖怪一直喊着神蛊,我让他想疗伤,就回来苗疆找我,算算日子,如果有薛神医出手相助,再等上几日,他就能赶回来了。” 青奴和彩云一言难尽。 半月接着道:“我恨了他十几年,所谓恨得越深,了解的就越深,他那个人练蛊确实可以,不过脑子一向不太灵光,又把武功和蛊术看得比命还重,他知道我的小蚕有多厉害,所以哪怕是只有一分的可能,他也会用我娘亲回来搏一把的。” 青奴担心:“老妖怪不可怕,就怕他不是一个人回来啊。” “老妖怪脑子虽然有病,可他了解我的脾气,他绝对知道,要是真敢把人领进山里,否则我绝对会连最后一分的可能都不会给他留,”半月道,“再说了,这里是苗疆,遍地都是五毒,咱们干嘛要这么怕他们。” 青奴和彩云对视,刚想说话呢,就听半月那边又嚣张的哼了一声。 “我还有小蚕呢,实在不行我就变成一个小毒人,他们来一个我毒死一个,来两个我毒死一双,哼~我看谁敢在金蚕蛊的蛊毒面前放肆。” 自从有了小蚕后,半月现在是谁也不怵了。 反正大不了就变成一个小毒人嘛,有什么好怕的! 连金蚕蛊都抬出来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青奴和彩云对视一眼,不再多说了。 “那奴婢现在去给你泡壶花茶,然后再准备晚饭的。” “不要花茶,喝腻了,泡壶龙井吧,哦,晚饭让孔武给我弄些辣的小菜,再给我孔雀炖一个大蹄膀。” “好。” “那奴婢去喂马了?” “都去吧,都去吧,孔雀陪我说话就好,其余该干嘛就干嘛去。” “是。” 就这样,半月带着十几个婢女,三十多个护卫,外加一个厨子,大大咧咧的在老妖怪的老巢守株待兔。 这一等,便是整整九日。 第十日清早,天还没亮明呢,守在山门的护卫就来通报,有一辆马车进山来了。 与此同时,半月体内的小蚕也向半月确定了来人的真实身份。 半月自己端着小茶壶起身,冲青奴挑眉:“现在信了吧,我就说老妖怪的脑子和别人不同,你瞧,不还是自己跑回来受死了么?” 青奴无语,主子总是说老妖怪脑子不灵光,她还不太信,现在她信了。 正常人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谁不会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能多活几年就活几年,哪想他居然还真的眼巴巴的跑回来送死。 都已经被主子算计成这副模样,难不成还以为现在还能拿下主子么? 这一大把年纪,还真是活到了狗肚子里。 不过,该担心的,她依旧挺担心:“月主,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回来的。” “那是自然,”半月挺淡定的,“李临的人肯定被他甩到了后头,如果他出点什么意外,他会马上通知李临清的人。” “这……” “放心吧青奴,”彩云弹了弹自己锋利剑刃,“我不会让他把其他人引过来的。” 半月走到路口站定,看着马车离自己越来越近,开口问厨子:“孔武,让你磨的刀可磨好了。” “早就磨好了,”矮墩墩的厨子憨厚一笑,“放心吧月主,我会片得每一片都薄瘦均匀,大小一致的。” 半月满意了,举起茶壶喝了一口热茶,悠悠闲闲的看着一个瘦削的老男人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第91章 极刑 庄成风拄着一根拐棍,歪歪扭扭,无比吃力的挪到半月面前。 “呦,”半月嘴角一勾,“没想到你一个废人,居然还真有胆子回来苗疆。” 庄成风冷冷的把半月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一开口,又戳中了半月的死穴。 “老夫并非一人回来,李临清派了五百余人送老夫回来,其中二十人功夫极高,如今人被老夫甩在了后头,不过离此处不远,只要老夫想,他们片刻就能赶过来。” 都这时候,这人居然还敢出口威胁。 半月一点都不怵,并且开口狠狠的刺激了回去:“拿李临清吓唬我没用,现在金蚕蛊就在我手里,我如果不想,天下没人能把我从苗疆带走。” 庄成风脸色一滞,随即变得狰狞无比。 半月得意且嚣张的一笑,阴阳怪气的开口道:“哎呀,我现在可算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想杀我了,啧啧啧,金蚕蛊呢,几百年都炼不出一只,好不容易炼出一只,结果认了喂养它的药人为主,你不甘心也属正常,是我,我也不甘心呐!!” 庄成风气得浑身发抖,不过他还是咬着牙,把通天的怒火咽了下去。 “老夫不与你废话了,实话告诉你,杀害你娘亲的凶手,老夫知道是谁,只要你用金蚕治好老夫的伤,老夫就会告诉你杀害你娘亲的凶手究竟是谁,如何,可愿意与老夫做这笔买卖?” 半月得意的表情一愣:“你知道杀害我娘的凶手?” 庄成风嘴角一勾:“你若是个孝顺的女儿,就乖乖的替老夫疗伤,等老夫伤好后,自然会带你去找杀害你娘的凶手。” 半月咬唇,脸上现出纠结。 看到这里,庄成风一直揪着的心倒是缓缓的松了些,在心里冷笑不已,暗道终究还是个黄毛丫头,一提奶大她的娘亲,就又被自己轻而易举的拿捏住了。 就在这时,庄成风放松警惕的时候,藏在一旁的彩云猛然出手,不过几招之间,庄成风这个废人不止手里一直紧紧捏着的火球被彩云夺了过来,连两条胳膊也被彩云直接卸了。 “老妖人,没用的废物,”彩云不屑的看着怒骂不已的庄成风,“之前你就算计不过月主,现在还妄想用虚假的消息拿捏月主,呸,痴人说梦!” “都和你说他脑子有病,唉,”半月一抬下巴:“他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彩云把黑漆漆的火球凑到鼻下闻了一下,随后道:“好大一股硫磺味,如果奴婢没有猜的话,只要捏碎这东西,它就会冒出带着颜色的浓烟,为山外那些不速之客指路。” 半月用看着蠢猪的眼神看向庄成风,道:“你说你,一把年纪怎么还如此蠢笨,你也不想想,你是我十几年的仇人,我好不容易脱离你的掌控,又怎么会轻易的再被你拿捏呢。” 庄成风破口大骂,直骂半月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连杀母之仇都可以视而不见。 半月摇摇头,“你是真的蠢,凭你以前从不将我们母女放在眼里的模样,你只怕连我娘亲被送到中原何处都不知道,如此,你还敢来找我?” 麻姑或许知道杀死她娘亲的凶手,可她临死之前还认为自己早已经被庄成风折磨死了,凭这一点,麻姑就不可能把娘亲是怎么死的告诉庄成风。 说来说去,他们会落到这个下场,都是因为自负,从来不曾自己放在眼里,总觉得自己是他们无论在何处都能轻易捏死的可怜虫。 庄成风脸色犹如恶鬼一般的低吼道:“你娘是老夫送去中原的,老夫又岂会不知她被送到了何处?” 半月挑眉,追问道:“哦,那我娘被送到了江南何处?” 庄成风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苏州!” 半月一听,险些笑了出来,老妖怪可真是天下第一等的赌徒啊,连她娘被送去中原的那年,麻姑不曾去过南京这事都没弄清楚,竟还敢跑回来威胁她。 这究竟是太看得起他自己,还是看不起她呢。 半月都懒的和他废话,直接一挥小手:“懒的和你废话,来人,把他拖到祭坛上,我要活剐了他。” 庄成风双眼瞪大,刚想怒吼出声,结果彩云眼疾手快,直接一脚踢向他的喉咙,将他嘶声裂开大吼声憋了回去。 “大山一座叠一座,你觉得你的喊声能传的出去吗?” 被人硬生生凿出来的山洞内,能砸的东西半月早就让人砸了,唯有最中央,由一块巨大玉石雕刻出来的,透着水绿的祭台还完好无损。 “还记得么,据说这是我刚被金蚕选中的那一个月,你命人雕刻出的祭台,”半月一摸祭坛,“你让我在上面躺了十三年,估计死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躺到这上面吧?” 半月说话的这功夫,浑身无力满面惊恐的庄成风已经被人死死的绑在了祭坛上。 “你那么喜欢用人血喂养虫蛊,除了神蛊,连一般的蛊虫都要用人血喂养,啧,那想来,你的血肉应该也会特别招蛊虫的喜欢吧?” 话毕,几个抱着大陶罐的护卫上前,口小肚圆的陶罐里,全是黑漆漆的蛊虫。 “你知道吗?”半月轻声道,“我若中了你的奸计,为了一个你胡说的凶手治好你的伤,再落入你手里,那才是对我娘亲最大的不孝。” 庄成风死死的瞪着半月,那副模样,像是想活活撕了她。 半月冷笑一声,转头:“孔武!” 又矮又壮的厨师上前:“属下在!” 半月轻叹一声,道:“给我活剐了罪人庄成风!” “好嘞,”孔武抽出自己早就磨的噌亮的大菜刀,“月主你瞧好了,属下定会将他片的薄瘦均匀,大小一致!” 半月确实瞧好了,从头到尾除了和青奴说了一句以后再也不要孔武给她做饭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说。 行刑结束后,半月也不怕会招来什么麻烦,直接摸出火折子,一把火将这个折磨了她十几年的魔窟给点了。 “走!” “走走走,顺着小路离开,中原人是找不到我们的!” 第92章 天下之势 自己大仇得报,娘亲的仇也报了一半,这让半月的心情特别好。 她沿路南下,一路游山玩水,走走停停,花了两个多月,才来到彩云嘴里那个宛若仙境的大峡谷。 到了峡谷,彩云休整了几日后,便又带着人重新启程,前往遥远的中原。 彩云离开也是两个多月后,一只信鸽给半月带来了一个对于中原人来说不太好,可对于她来说却无比好的消息,那就是中原的老皇帝突然死了,李临清要登基当皇帝,一时半会是没有精力顾及其他了。 半月那叫一个开心,和孔雀等一堆小婢女在峡谷外面的大湖里玩了整整一天的水。 如此又过了四个月,离开半年之久的彩云回来了,一并带回来的除了半月娘亲的骸骨外,还有一个死皮赖脸的假道士。 那道士虽然是个假的,可看风水的本事确实是真材实料,他为半月娘亲找了个藏风纳水的极品墓穴,还帮将娘亲好生安葬了下去。 可迁葬事宜结束后,假道士就赖着不走了,说是以后不做道士了,死活要留下给彩云当上门女婿。 彩云不愿意,可假道士是个狠人,小金咬了他几十口都没把人赶走,最后还是彩云再次出发去中原时把人提走的。 半月没有动身去中原,因为彩云回来的时候说,有个王爷貌似要造李临清这个新皇帝的反,中原马上就要打仗了。 如果中原打仗,那她就没必要去那里受罪了,还是继续让彩云去替她打探消息,她留在家里享福吧。 如今没有任何人能威胁自己,每天还有几百个奴才伺候自己这一个主子,半月现在的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潇洒肆意。 不过她是过得快乐了,可远在千里之外的上京城,有人却过得极其不好。 上京城,慈恩寺! 从宫中回来的慧远没有回去自己的禅房,而是自己一个人慢吞吞的,走到了明释的禅房外。 禅房内,明释正闭着眼睛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低声默念着经文。 慧远没有走进屋内,也不出声打扰,就站在屋外,定定的看着自己清瘦了一大圈的徒弟如往常一样,跪着诵经忏悔。 连破两大戒,他的徒儿宛若被活活扒了一层皮,在床趴了快两个月才能勉强下床,之后,便是日日跪着诵经忏悔,原本温和澄澈的眉眼间,再也找不见一丝明朗。 明释知道师傅在屋外看着他,可他没有任何动作,依旧在虔诚的诵经。 这半年,他过得尤其艰难和痛苦。 他不敢抬头直视师傅,也不敢直视佛祖,更不敢直视头顶的月亮和他心里那一直停止不了的妄想。 慧远就这么安静的等着,直到明释念完经,明释起身走出门外,跪到慧远身前,双手合十叫了一声师傅。 慧远还是那副模样,看着明释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慈爱:“徒儿身子可大好了?” 明释抬头,低声回道:“早就大好了。” 他这次被罚得不轻,大概两个来月才能勉强下床走路,不过现在确实大好了,一个月前,就能正常练功了。 “既如此,那徒儿就出一趟门,”慧远笑眯眯的,“替为师去北境走一趟吧。” 明释疑惑:“北境?” 慧远点头,道:“梁王已于十日前离京,再过些时日,他就能安然回到北境。” 明释脸上现出了一丝了然,他已经知道师傅要让他去做什么了。 慧远叹了一声徒儿聪慧,然后接着道:“先帝走的蹊跷,他的死与新皇无关,更与梁王无关,可如今天下四处却流言四起,想来是有肖小之辈想让新皇与梁王鹬蚌相争。 流言纷纷,新皇与梁王已被架在了火堆上,但这天下却容不得再起一丝兵乱。 前些年大旱,接着是大涝,涝灾过后又是几年断不了的疫病,先帝晚年糊涂,让天下百姓过得是何等的苦不堪言,若此时再叫百姓饱受战乱之苦,那可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留给天下百姓了。 你此去北境要做的便是调和,你师兄过几日也会入宫面见新皇,徒儿放心,梁王殿下虽想对新皇取而代之,可比起宝座,他更怜爱天下百姓,新皇亦然,他虽痴迷丹青不爱朝政,可也不是冷血残暴之人,他们会为天下百姓隐忍退让的。” 明释低声道:“明释知道了,师傅放心。” 慧远满意的颔首,柔声道:“你师叔已替你备好了一匹快马,徒儿快去收拾行囊,早些出发吧。” 明释弯腰磕头,起身进屋,匆匆收拾了两套衣裳就准备离寺。 慧远还站在屋外,他也没什么要再嘱咐的,只伸手从袖口的暗袋里,掏出了两块用油纸包着的松子糖递给明释。 “是宫中的一个小太监给为师的,为师尝了一块,比外头的要好吃多了。” 明释愣了一下,随后伸手接过,“多谢师傅。” 慧远笑呵呵的摆手:“快些去吧,早些叫他们兄弟二人冰释前嫌,徒儿你也好早些回来。” 明释颔首,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后,转身离开,这一走,便是一年多。 一切如慧远所料,梁王李景晟虽手握北境兵马,可顾及天下百姓,纵使他要清君侧的流言传得天下皆知,他也谨慎的没有顺势而为,甚至,对于新皇,他比别人,更要来得恭敬。 成元帝李临清也是同样,面对满目疮痍的江山,饥寒交加的百姓,更是一丝也不敢轻举妄动。 兄弟二人都不是蠢笨之人,都是姓李的,怎可能让一个外人来渔翁得利呢。 成丰二年,三月初三,梁王给新帝进贡了一对难得汗血宝马。 在慈恩寺的调和下,成元帝对梁王的态度终于破冰,赏了一对西域进贡的白骆驼给梁王骑玩,梁王为表诚意,决定亲自去上京谢恩。 自此,小心翼翼对峙了一年多的兄弟二人,面上又恢复了兄友弟恭,虽不知日后会如何,可至少短时间内,天下是不会再起兵乱,苦了许久的百姓也不用颠沛流离了。 第93章 去见你所念之人 明释去北境时脚步匆匆,回程时,亦是紧赶慢赶。 回到慈恩寺后,他没有忙着去洗掉一身灰尘,而是先去小佛堂面见了自己师傅。 小佛堂禅房内,慧远盘腿坐着,仍旧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明释看着自己师傅,低声将在北境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慧远看着明释,辽阔无垠的北境并没有叫自己徒儿放下一切,他眉间郁郁寡欢,依旧被心魔缠得喘不过气来。 明释讲完一切,也是定定的看着自己师傅。 慧远问道:“一路回来,徒儿可疲累?” 明释摇头,习武之人,不过是骑着马急奔,这又有何劳累的。 慧远这才又开口说道:“既不疲累,那就再出一趟远门吧。” 明释应了一声,低声询问要去何处,要办何事? 慧远定定的看着明释,微微一笑道:“去苗疆,见你心中所念之人!” 明释一愣,随即双眼猛然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师傅。 慧远喟叹一声,道:“你幼时刚记事时,为师便一直与你说,修行顺应自然,万万不可逆心而为。” 明释喉结上下滚动,好半天后才哑声道:“可是师兄……” 慧远缓缓摇头:“明觉是明觉,你是你,本就不是同一人,为何要一概而论。” 明释:“……” 慧远又道:“徒儿你可知,解铃还须系铃人!” 明释沉默。 慧远又一笑,道:“顺应本心,去见她吧,记住,为师在寺中等你一年,不管见到与否,见到后有何打算,也需得先回寺中见过为师。” 明释深吸一口气,弯腰磕头道:“师傅放心,弟子定会回来的。” “非是故意拘着你不让你走,只是你身世,唉……”慧远叹息一声,“记住,无论如何,都要先回到寺里来。” 明释抿唇一笑,轻声道:“弟子会回来的。” 慧远回以一笑,又从袖口暗袋里掏出一块油纸包着的蔗糖,伸手递给他,“这是觉悟看为师嘴苦,偷偷拿来给为师的,给你,拿去路上含着甜甜嘴。” 明释顿了一下,伸手接过来,嘴里又道了一声谢谢师傅。 慧远笑眯眯摆摆手:“不留你了,你若是累得慌,那便歇上一夜再走,若是不累,那便随你了,走时不必来告知为师,回来时来见为师就是。” 明释弯腰磕了个头,抓着那块蔗糖回到了自己禅房里。 一年前去北境时他没有任何东西需要带走,所以只收拾了两套衣裳就出发了,可这次不一样,这次他有些东西要带去苗疆,最好能物归原主。 明释从一个隐蔽的暗柜里取出一只不大的木箱子,从里头拿出一个银质的恶鬼面具,一件华丽精美的女子外衣,一支水头不错碧绿玉簪,最后还有一个肚子圆圆的小瓷瓶,里面是早已溶在一滩的糖豆。 将这些物品仔细的单独放好,明释又给自己收拾了两身换洗衣裳,这才拎着简单的行李,牵着马,大步流星的下了山。 明释人走的利索,所以并不知道,在他刚刚下山后,有一个不速之客不请自来,大摇大摆的走进了他师傅的小佛堂了。 慧远看着来人,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真是稀客,也不知老衲这慈恩寺的山头,今日刮的是什么风! ” 来人哈哈一笑,毫不客气的在慧远身侧坐了下来,“确实是稀客,老夫已有二十余年不曾来过慈恩寺了。” 慧远不搭腔,只是静静的打量面前的不速之客。 来人一头白发,年岁已经老了,可双目炯炯有神,那浑身的精气神却让他宛若是一个正值壮年的年轻男子。 那人对于慧远的注视毫不在意,自顾自的斟茶自饮,怡然自得的好似坐在自己家中一样。 “你我也不必废话了,”慧远看了一会后,淡淡出声,“你便直说吧,不请自来所谓何事?” “也没什么紧要之事,”那人端着茶杯抿了一口,“不过老夫闲来无事时,突然想起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二十余年,距离大师你与天下人所做的二十五年之约,也只有区区两年了,想着大师年迈忘性大,便特意来提醒一二。” “施主多虑了,老衲虽年迈了,可还没有糊涂到那等地步,”慧远垂下眸子,开口赶人,“老衲要为佛祖诵经了,就不留施主了。” 来人不走,接着道:“方才老夫进山,正巧遇到你那个徒儿,他提着行囊牵着马匹,这是又要出远门了?” 慧远睁开眼睛,不得不把目光又落到那人身上。 来人一笑,赞道:“大师果真是好心性,都火烧眉毛了,还敢放你那徒弟出门去,啧啧,也不说将他关在寺内仔细锁好,你难道不怕他神智失常,出手祸害百姓吗?” 慧远脸上不见怒色,仍旧是平静如水,“施主,老衲徒儿今年刚满二十三,如今不说距离二十五岁了,就是离二十四岁也有好些日子,你大可不必如此担心,此时他是断断不会神智大乱滥杀无辜的。” 来人讽刺道:“你倒是心宽,二十三岁与二十五岁又有何区别,不过是让那个孽障苟活几日而已。” 慧远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又何必如此出口伤人,他父母的事与他何干?他那时不过是尚在襁褓中的婴孩而已,且他父母欠下的债,不是早已还清了么?” “老和尚你不必说这些废话,你只需记住,若他二十五岁时你还寻不到救他的法子,”那人看着慧远冷声道,“老夫会亲自取了他的性命,断不会容他祸害苍生。” 慧远垂眸:“施主可放心,老衲教导出来的徒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为祸人间的。” 来人冷哼一声,一甩袖终于走了。 慧真从屋外走进来,看着慧远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慧远抬头,微笑道:“师弟怎么过来了?那小娃娃的高热退了?” 慧真喟叹一声,“师兄为何要放明释去苗疆,他本就时日无多,你将他带到那么大,剩下的日子让他陪着你不好吗?” 慧远摇头,含笑道:“师徒一场,我总得叫他一生中也能如意一次吧!” 慧真剩下的话,又被顶了回去。 慧远接着道:“你来得正好,老衲腿脚不便,你就受累几步,替老衲去将玄正道长请来,他还欠老衲一卦,老衲要他替老衲徒儿卜上一卦。” 慧真扶额:“师兄你又糊涂了,不是早与你说过了吗,玄正道长早就羽化了。” 慧远一愣,随后又道:“那便去将他的师弟请来,若师弟也羽化了,就把他徒儿请来。” 第94章 苗疆寻人 慈恩寺内发生的事情,明释是一无所知的。 他一路南下,去往苗疆的脚程并不算快,无他,只因为他是一个和尚,还是一个格外心善的和尚。 他沿路若遇上有难的百姓,总会忍不住停下搭上一把手,这一来二去的,脚程自然而然就慢了下来。 走走停停了快两个来月,他来到了南边,在最临近苗疆的一个小县城里,猝不及防的遇到了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人。 他,居然在一个边陲小城内,见到了真正的李碧柔。 “当初也是被家人的血仇逼得无法了,才会冒险和半月姑娘交易的。 如今过了两年,我也冷静了许多,此事,我做的确实不大好,不是为家人报仇这事做的不好,而是问也不多问一句,就帮着半月姑娘混进了慈恩寺,这事,我做的不地道。 不过,若能重来,我还是会那么做,实在是对不住了,明释大师。” 李碧柔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眉眼弯弯,眼神很是温柔娴静,和当初易容后的半月明明是同一张脸,可却又完全不同。 明释抿了一口茶,抬头看了李碧柔一眼。 比起半月那张耀眼到不可直视的真容,面前这张脸其实算来才是他看得最多的。 明释忍不住又看去,这次,他对上了李碧柔恬静的双眼。 不是! 只一眼,他就马上在心里摇了摇头,其实这张脸也不是他熟悉的。 旁的不说,只凭眼睛,就完全不同。 半月看着他的眼神永远都是神采飞扬,得意中又带着一点点小小的嚣张。 这种眼神,这天下间只有她才会有。 李碧柔察觉到明释有些怪异的眼神,忍不住抬抚了抚脸。 “其实我这张脸当年也出了些意外,那时与半月姑娘他们分开后,我的脸就慢慢出现了些变化,变成了另外一张脸。 我知道是半月姑娘动的手,她不希望这张脸天下有两张一模一样的,不过我不怪她,只是赶紧带着弟弟离开了京城那个是非之地。 后来,我的脸居然又慢慢恢复了正常,想来应该是半月姑娘想办的事情办妥了,不需要我这张脸了。” 李碧柔轻轻缓缓的说着,明释就安静的听着。 两人素未相识,也没有什么能说的,硬撑着说了一会话后,李碧柔就起身告辞,带着她身后站着的婆子婢女走了。 明释又坐了一会,直等李碧柔走远了些,才摸出两角碎银子,将这两日还不够的投宿钱补上,又叫店家给他准备一些馒头面饼,这才起身朝外头走去。 已在这里停留两日,他该继续往南边走了。 客栈外,一个身着黑衣劲装,与明释年龄相仿的年轻剑客正叼着根小草,抱着长剑倚在墙上百无聊赖的等着。 “那小姐早就出来了,你怎会拖到现在才出来?瞧我,又被晒得黑了一层,再晒下去,只怕我老娘都要认不出我了。” “既然怕晒,那为何不进来呢?” 沈追将嘴里叼着的小草吐在地上,道:“那小姐虽是年纪大了些,可到底是个没出阁的小姐,我生得如此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若莽莽撞撞的走了进去叫小姐瞧见,她芳心暗许,要将我留下做上门女婿该如何是好?” 这话说得那是理所应当,臭不要脸到了极致。 明释看着剑客,有些无奈的开口:“你也不必如此担心,李家小姐身上有大孝,这两年还成不了亲,且昨日替我传话的店小二说了,李家小姐虽成不了亲,可人家是有婚约的。” 沈追哼了一声,随后颇为惆怅的开口,“你不知,除了李家小姐,店家的大胖闺女也还没议亲呢!” 明释无言,若店家瞧上他了,又怎会他们住了两日还无动于衷呢。 这一路过来,沈追总说自己与别人不同,现在看来确实是不同。 也没见路过的女子多看他一眼,可他却总以为那些女子都瞧上他了,这究竟是个什么毛病! 沈追凑到明释面前,好奇的问,“你与那小姐说了这么久,可打听出自己想知道的事了?” 明释摇头,他与沈追是在一个土匪窝里认识的,后来分开,又阴差阳错的遇到了几次。 沈追是个满天下游历的剑客,听说明释要去苗疆寻人后,就死皮赖脸的跟了上来,说是还没见识过苗疆蛊术,非要一起去苗疆见识见识美貌的苗女和邪乎的蛊术。 唉…… 其实他是不想和人结伴同行的,可是沈追面皮颇厚,愣是就这么赖在了他身边。 两个说话间,店家牵着他们的快马走了过来,他那个大胖闺女则提着他们的干粮,跟在马屁股后面。 明释其双手合十道了声谢,牵着马离开了客栈。 此时天色尚早,大街上还走着不少行人,除了像他们这样的汉人之外,还有不少穿着特色服饰的苗人。 这种汉苗杂居的景色在几年前是无论如何也瞧不见的,只是成元帝登基后,也不知哪根筋不对,颇费了好些功夫,将苗疆拢入了大梁地图,从那之后,苗疆也属于大梁,苗人也是大梁子民了。 “今日有集市,附近不少村落的人也进城赶集来了,”沈追走在一旁,悠悠开口,“我又好心的替你问了一圈,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人听说过,你要找的那个圆月教圣女。” 明释颔首,低声道:“多谢!” 沈追瞥了他一眼,随后又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也是奇怪,你一个不近女色的和尚,怎么不远千里的跑来苗疆找一个苗女呢?你和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明释垂眸,一眼不发。 他其实除了说了句来苗疆寻人之外,旁的什么都曾说过,可临近苗疆,他总得打听一二,这一来二去,本就不笨的沈追就猜出来了七七八八。 沈追快好奇死了,好奇明释和那个邪教圣女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奈何明释以前就是和修闭口禅的锯嘴葫芦,他要是真不想说话,那可真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叫他开口发出一丝声音的。 第95章 吃人的寨子 连问了几句都没得到回应后,沈追终于消停了,不再过问明释和那个邪教圣女之间的那点子事。 “出了这里,再往南边走,可就真是苗人的地盘了,那些县城都是朝廷这两年新建的,我估摸着,除了衙门里是咱们汉人外,其余的,除了药商在,都是苗人了。” 明释点头,走出城门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一路南下那么久,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与半月的事情呢。 二人接着南下,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把苗疆附近的县城都找了一遍,可还是没有人听说过圆月教。 “苗疆刚归入大梁,县城就那么几个,不过,深山里大大小小的苗寨却不少,”沈追叼着草坐在树下,远远的对着喂马的明释说道,“接下来,咱们只怕得去那些苗寨里打听消息了。” 明释点了点,脸上没有一丝失望的神情。 这个结果他早就料到了,现在新建的县城都是由大的苗寨改建而来的,没变县城前,就有不少汉人商人会偷偷跑来收购药材。 圆月教在苗疆也属于邪教,像这种汉人和苗人交易的地方,他们应该是不会那么‘光明正大’的出来作乱的。 所以这里的人不认识圆月教,也算是情有可原。 沈追眼睛一眯:“和尚,你好像早就料到了,在这些地方是打探不到消息的是吗?” 明释从小溪边走过来,把水囊递给沈追,再再再一次的赶人:“此次去苗寨中打探不比之前,你想见的蛊师也早已见到了,就不必再跟着我了,你快些回中原吧。” 沈追不干,人都跟着跑到这天边来了,凭什么又赶他走。 “我不走,有本事你把我杀了!” “……” 撵又撵不走,明释只能带着人一起进山,这一进,便又是两个来月。 “许是你记错了,亦是那位圣女她骗了你,”沈追坐在火堆边上,一边龇牙咧嘴的挠着脸上被蚊虫叮咬出来的大红包,一边试图分析他们跑了那么多苗寨却总是找不到人的原因,“或许她不是苗疆的,而是西域的,西域不也有很多这种神女圣女么?” 火堆的另一侧,明释蹲在地上,手抚着一个简易石凹捣着草药,在他身旁,直挺挺的躺着一个十五六岁的苗人小伙子。 这个小伙子是明释刚刚扛回来的,应该是个采药人,比较倒霉,不仅掉进了猎人挖的深坑陷阱里,还被毒蛇咬了一口,幸运的是,掉进坑里时不仅没被里面插着的竹刺扎穿身子,还被听到动静的明释救了出来。 沈追挠完脸上的红包,又去挠手上的大包,嘴里依旧不停的说着话。 “你怎么总是不说话呢,你听见了没,要不咱们返程,去西域走一趟?” 明释叹息,都被蚊虫咬得浑身是包了,竟还能絮叨个不停,这是何等的毅力。 “你且放心,苗疆与西域,我还是能分清的。” “可是你都找了五个多月了,难不成你还要继续找下去吗?” 明释点头,面上很是坚定。 他师傅给了他一年的时间,满打满算他可以找上十一个月,现在不过才找了五个月,还有六个月,所以他不急,会一直继续找下去。 沈追还想继续劝下去,不想这时明释身边躺着的小伙子忽然身子一颤,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发出有些痛苦的呻吟声来。 明释马上转身,沈追也停止了废话话,‘嗖’的一下掠过来,用格外生涩的苗语说出仅会的几句话。 “小伙子你好些了没?还记得你叫什么吗?你是哪个苗寨的人?知道圆月教吗?” 小伙子拧着眉,呜呜咽咽含含糊糊,不停的说着在晦涩难懂的苗语。 明释侧耳听了好半天,才勉强听懂了好痛和吃人两个词。 沈追也听得头大,他的苗语还没明释好呢,听了半天才听懂吃人这个词。 “这是想吃人?啧啧,和尚你快给他瞧瞧,看他都被毒糊涂了,好好一个大小伙子想吃什么不好,干嘛非要吃人呢!” “给他喂些水,”明释开口,“我再替他换一次药,半个时辰后他应该就能清醒过来。” 明释的医术还是相当拿的出手的,半个时辰后,苗人小伙子就又醒了过来,这次,眼神看上去清明了许多。 明释低声问道:“可好些了?” 苗人小伙子眨眨眼睛,张嘴又是一连串苗语。 明释仔细倾听,嗯,不错,这次除了好痛和吃人外,又多了个谢谢。 沈追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怎么还惦记着吃人,莫不是你小子真是吃人长大的?” 苗人小伙子话音一顿,眨眨眼睛后,用一种学调非常怪异的口音,流利的说出了明释他们熟悉的汉语。 “多谢两位大哥救我!” 沈追眼睛一亮:“原来你会说汉语呀?” 苗人小伙子憨厚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是跟来收药材的商人学的,从小就学会了,我叫大古,多谢两位大哥的救命之恩。” 沈追笑道:“不谢不谢,哈哈,我叫沈追,那和尚叫明释,是中原慈恩寺里的高僧,你也是他救回来的。” 明释双手合十:“贫僧明释见过大古施主。” 大古赶紧道:“见过大师,多谢,多谢大师的救命之恩。” “不用这般见外,和尚一路上救的人多了去,你不过是其中之一,”沈追笑呵呵的看向一旁的明释,“和尚,附近的苗寨咱们还没有去打探呢,现在你救的这个……大古小兄弟会说汉语,你这运气,可总算是好起来了。” 大古听后看看沈追,又看看明释,然后道:“这位大哥,还有大师,你们是不是想打听我们这里那个吃人的寨子?” 明释与沈追对视一眼,明释低沉着声问道:“吃人的寨子?” 大古嗯了一声,接着道:“刚刚好像听见你们说什么圆月教,我伯父说过,我们这边那个吃人的寨子,在你们汉人那边就叫圆月教呢。” 沈追一笑,道:“接着说,多说些!” 大古有些茫然,不过仍是接着道:“也没有什么要说的啊,那个寨子在我们这里叫吃人的寨子,其他地方有叫黑心寨的,也有叫抓娃娃寨的,不过不管叫什么,那里都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们可别去那里啊,里头的人特别坏的。” “有多坏?”沈追一挑眉,好奇极了,“像你们起的名字一样,那邪教里会吃人吗?” 第96章 你认识那个圣女吗 “差不多吧,”大古有些吃力的坐起来,嘴里继续说道,“ 听说那个教主也是个蛊师,不过和我们外头蛊师不同,他邪性得很,养的蛊虫都是用人肉喂养的,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反正他不知道害死了我们苗疆多少人。” 沈追不解,道:“我虽然对蛊术了解不深,可也知道蛊虫需要用毒性大,凶性大的东西来喂养,这样炼出来的蛊虫才够凶够灵,可咱们活人身上既没有毒,人也不够凶,拿活人喂养蛊虫只怕没什么用吧?” “不是这样的,”大古脸上带着恐惧,“听我伯父说,他们用活人喂养蛊虫之前,会先给那些人喂很多毒药,这样他们身上血肉就会变成毒血毒肉,蛊虫本来就嗜血,越毒的血肉,它们自然就越喜欢。” 沈追听得咋舌不已,忍不住转头去看明释,这才发现明释蹙着眉,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小和尚变脸,这可真是难得一见了。 “这邪教……和尚你可真是替天行道了。” 明释不曾多说,不过沈追还是从他偶尔漏出来了的话中猜出,那什么邪教教主前些年去中原,只怕就是折在明释手里的。 所以,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好奇,明释与那个邪教圣女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能让明释一个和尚不远千里的跑来苗疆寻人。 “你方才说,”明释看着大古开口,“圆月教还叫抓娃娃寨,为何要这么称呼?” “因为他们用来喂养蛊虫的活人,大多都是小娃娃呀,”大古回答,声音有些沉重,“我听我娘说,十几年前,苗疆的小娃娃大半都被掳进了那个吃人的寨子里,我们寨子……唉,也有好多娃娃被捉走了。” 沈追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真是丧尽天良,若那什么狗屁教主在我面前,我定要亲手杀了他。” “唉,其实我们这种人多的大寨子已经算好了,至少死的人没那么多,”大古叹了口气,“听说有些人少的寨子,那是整整一寨子的人都被杀光了呢。” 沈追气急反笑,咬着牙骂道:“这是何等的妖魔鬼怪,也不怕遭报应。” “不过如今可算好了,我们苗疆也是大梁的了,”大古咧嘴一笑,“有朝廷管着我们,你瞧这两年他们不也不敢出来捉小娃娃了吗,我们以后再也不用怕了。” 沈追嘴一抽,想说邪教现在不出来造孽可不是因为害怕朝廷,而是他们折在了中原,不过想了想,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大古施主,”明释开口,“那你可知圆月教在那座山中?” 大古愣了一下,马上摇头:“这这这,我们躲着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知道那个邪教在哪里呢。” 明释脸上现出一抹失望的神情。 大古觑着他,忍不住出口问道:“大师,你为什么要问那邪教在何处呀?” “因为他要去那里寻一个人,”沈追一拍大古的肩膀,“实话告诉你吧大古小兄弟,这位大师找那邪教已经找了快五个来月,你要是知道的话就告诉他吧,好让他去走上一趟,还个心愿。” 大古脸色大变,叫道:“不能去啊,可万万不能去,当年我伯父……欸,去不得去不得,那个邪教里面的人个个心狠手辣,那个教主养的蛊虫不一般,去了真会死人的!” “别怕别怕,”沈追又拍了拍大古,准确的抓住了重点,“所以你伯父知道那个邪教在哪里对吗?” 大古仍是喊着:“不能去,不能送死啊。” 沈追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伸出双手扶住大古的肩膀:“大古,你听我说,邪教的教主已经永远的留在了中原,现在那个邪教不足为惧了,你不用那么害怕的。” 大古一愣:“啊?” 沈追一笑,道:“我看你那个伯父对圆月教满熟稔的,他知道圆月教在何处是吗?” 大古眨眨眼睛,不自然的避开了沈追的视线:“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沈追脸一板:“大师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这么报答你的救命恩人的?” 大古低着脑袋:“我真不知道,我伯父也不知道。” 沈追故意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另外一边,有些伤心的开口:“我们虽是没指望你报答,可你这样,也着实是伤我们的心。” 大古都快哭了:“我,我,我没有……” 明释摇摇头,对大古道:“大古施主,既然你做不了主,那可否为贫僧引见一下你伯父?” 大古没有犹豫,直接点头:“好好好,等天一亮,我就带你们回寨子见我伯父。” 明释松了口气,双手合十道了谢,随后盘腿坐到一边,不再追问什么了。 三人就这么诡异的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挨过心里那阵难受劲后,大古就开始好奇了。 “大师,你要去那邪教里寻谁啊?” “他要去见圆月教圣女,”不等明释开口,沈追就开口替他答道,“大古,你既然知道那个邪教教主,想必也知道那个邪教里面的圣女吧?” 本来这只是随口一问,哪想大古听后居然又哑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晒得黢黑的脸慢慢变得黑红,红到天那么黑,沈追只凭着火堆发出的火光,都看出他脸红了。 “还真知道啊,”沈追来劲了,又蹦到了大古身边,“还是你其实见过她?” “算是见过吧, ”大古声音小的就像蚊子哼哼一般,黑红黑红的脸上满是羞涩,“其实不止是我,附近大一点的寨子里的人,基本都见过那个圣女的。” “快说快说,”沈追急切道,“你是怎么见到她的?那圣女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在我们寨子里见到的,”大古还是那么的羞涩,“那位圣女闲来没事时,喜欢来我们这些大的寨子里走走逛逛。 她不像其他邪教中人那样会随便杀人,也不会抢寨子里面的小娃娃,所以只要她出现,我们还是会跑出去看上两眼的。” 这……可太矛盾了,苗寨里的人怕其他邪教中人怕成那样,可换成邪教圣女居然又不怕了,还眼巴巴的跑出去看人家? 这不止沈追觉得奇怪,就连明释也转头,直勾勾的看向了大古。 第97章 她很好 沈追挑眉,促狭的问道:“大古,你这不对啊,你怕邪教中人怕的要死,怎么遇到人家圣女就不怕了?” 大古更羞涩了,忙解释道:“其实还是怕的,不过这些年他们已经不在我们这边抢娃娃了,再加上圣女也不会乱杀人,所以我们总是会忍不住大着胆子追上去看看她。” 沈追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大古脸色爆红,害羞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沈大哥你不要这么看着我啊!” “别害羞呀,我还没问完呢,”沈追含笑追问,“你们为什么要追着人家圣女看?” “因为圣女长得好看啊,比苗疆所有女子加起来都美,”大古翁声翁气的开口,“其实我们寨子里的长辈是不让我们去看圣女的,我们,我们忍不住嘛,总会偷偷跑去看她。” 比所有苗女加起来都美? “真有那么好看吗?” “就是那么好看,我看见她就气都喘不过来。” 沈追乐了,转头看向明释,哪想一对上明释的双眼,明释就马上垂眸,有些不自然的避开了沈追的眼神。 这便有意思了,想起之前一起在河里洗澡时,明释后背上的密密麻麻的棍击伤,沈追忍不住又露出了一个促狭的笑来。 明释武功高强,等闲之人是伤不到他的,能叫他一个武功那么高强的和尚留下那么多伤疤,只有一个可能,那就他破了戒,自愿受罚的。 啧啧啧,一个中原的高僧,眼巴巴的跑来千里之外的苗疆,只为见一个女子,还是一个颇为美貌的女子,这可真不能怪他多想啊。 大古捂了好一会脸后才把手放了下来,他看着沈追,期期艾艾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沈大哥,明日见到我阿爹阿娘,你能不能不要和他们说我去偷偷看圣女的事情啊?” “这有什么好怕的,”沈追不以为然,“我们中原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这个年纪,喜欢一个女子是无比正常的事情,不用害羞。” “不能说不能说,”大古急了,“沈大哥,我们寨子与圆月教是有死仇的,我本家也有一个女娃娃被掳走了,他们还杀了我们寨子不少人,如果叫我阿爹知道我跑去看圣女,他会活活打死我的。” 说着,他忽然一脸懊恼的抬手扇了自己两巴掌。 “我也有错,不该去看仇人的,算了,沈大哥,你就告诉我阿爹阿娘吧,让他们打死我,反正是我活该的。” 沈追:“……”这是让他告诉还是不告诉啊? “大古施主,你喜欢她,是可以说出来的。” 突如其来的,一向话少的离谱的明释开口了。 大古抬头看向明释,明释亦定定的看着他:“她虽被称为圣女,可也与其他人一样,小小年纪就被掳进了邪教内,同样的命苦,甚至可能因为是圣女的缘故,她受的罪要比旁人还多些。 她生性纯善,从不行伤天害理之事,圆月教造下的孽债,实在是不应该算在她的头上。” 大古眼泪汪汪的看着明释:“真的吗?” “方才你不也说了吗,她出来从不杀人,也不作乱,”明释回道,“她只是性子活泼爱玩,觉得无聊了才会出来玩耍而已,并没有要害人的意思。” “我就说嘛,圣女生得那么美,怎么可能会做那些狠毒之事呢,”大古忍不住笑了,笑过后又憨乎乎的问明释,“那大师,其实我是可以喜欢圣女的对吗?” “喜欢她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明释的眼神格外温和,“只要你不对她心存歹念,自然是可以喜欢她的。” 美好的人,是值得让所有人喜爱。 “我没有对她心生那什么,”大古眼神澄净,“我只是觉得圣女大人长得美,所以想看看她而已。” 就像他上山采药,遇到开得鲜艳的花朵也会驻足不前,蹲下身静静的欣赏一样。 沈追看看明释,又看看大古,干咳一声,刚想开口说话,就见明释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天快亮了,可以送大古施主回苗寨了。” 沈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难道不知道,越是避着不让他多问,他就越好奇么! 罢了罢了,修行之人不易,他以后不问,也不好奇就是了。 明释将腿脚不便的大古扶到自己的马上坐好,又把压扁的背篓递给他,道:“里头的草药我用了些,你自己拿稳了。” 大古腿还有点麻,有点担心,“大师,我的腿麻麻的,好像还动不了。” “莫怕,”明释微笑,“咬你的毒蛇并不是剧毒蛇,蛇毒也已经拔得七七八八,稍下我再替你换一次药,午后就能正常走路了。” 大古一听放心了,笑道:“多谢大师。” 明释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随后牵起缰绳,和沈追并行着朝前走去。 大古家离他中毒的地方还挺远的,明释三人并骑着两匹马,跑了快两个多时辰,才来到大古家苗寨外。 “你小子真是命大,”沈追翻身下马,“离苗寨那么远,要是没遇到和尚,只怕就算没被毒蛇咬死,你小子也要死在那陷阱里面了。” 大古心大得很,从马上爬下来,笑呵呵的对沈追道:“回来的正好,家里肯定刚烧火煮饭呢,沈大哥,我让我阿娘杀鸡给你吃啊,还有我阿爹自己酿的酒,可香了。” 沈追还真有点馋肉了:“真的吗,哈哈,那我今日是有口福了。” 大古一碗水端得很平,马上又对明释道:“大师,我阿娘做的素菜也很好吃的,阿爹自己炒的茶叶也很香的。” 明释颔首,道了声谢。 或许是临近午食的原因,大中午的,苗寨里面还挺热闹的,快走到大古家时,一个上了年岁的妇人抓着根树枝,追着一个几岁的小娃娃跑了就来,边跑还边用苗语骂个不停。 大古人怪好的,不等沈追开口,就主动把苗语译成了汉语。 “三根把鸡蛋打破了,还不认错,婶婶就骂他,说要送他去那个吃人的寨子里喂蛊虫。” 明释:“……” 沈追:“……” 大古叹了口气,一脸认真的道:“大师,你们找错方向了,从中原过来的药商都会说苗语,所以我们本地人是很少说汉语的,也根本不会去想邪教在中原叫什么,所以就算你们把圆月教译成苗语,我们也是不知道的。” 第98章 我和你们一起去 二人无言,过了一会后,沈追才开口说道:“也不算白用功,你大伯就知道,我们不也找到这里了么。” “这倒也是,”大古笑呵呵的推开院门,“我还有一个弟弟,你们可以叫他小古,我阿爹叫他阿古叔,娘叫阿古婶,因为我伯父的原因,我们全家是寨子里唯一会汉语的人家。” 还说着话呢,大古就猝不及防的用苗语喊了一声,把他家里人叫了出来。 大古父母很是客气,对于明释这个救命恩人更是感激万分,只可惜,大古的伯父进山去了,没能一下子见到人。 吃过一顿格外丰盛的午饭后,和大古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古,蹦蹦跳跳的带着明释二人去大古伯父家,大古和他父亲则去山中找大古的伯父,阿太叔去了。 沈追和明释咬耳朵:“此次只怕是真找对人了,方才我去茅房,回来时刚好听见大古和他爹娘说话,多的没听懂,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大古的伯父,也就是那阿太叔,不仅知道圆月教在哪里,可能还去过那地方。” 明释点头,示意知道了。 沈追又朝前面蹦蹦跳跳,格外孩子气的小伙子努了努嘴,接着道,“那小屁孩我也套过话了,大古说他伯父只有一个女儿,可小屁孩说他伯父以前有过两个女儿,不过现在只剩下一个了。 大古不是说过他们本家也有小孩被捉走了吗,所以我想着,会不会是阿太叔的女儿也被圆月教掳走了,阿太叔为了救女儿找到了圆月教,可惜没把女儿救出来。” 明释颔首,赞同道:“言之有理,大古说他伯父是这一片最厉害的猎人,山上发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睛,这么厉害的猎人,确实可能循着点点踪迹找过去的。” “所以说啊,”沈追忽悠悠悠一叹,忽然转移了话头,“大古那小子,自己伯父就是个那么厉害的猎人,他怎么还会掉到那么简单的陷阱里去呢。” 明释抬头,发现小古停在了一户农家院子门口,正拉着一个只有一条胳膊的残疾女人说话。 “大师,沈大哥,这是我伯父的女儿,我的姐姐,”小古相当的热情,“她的苗语名字你们听不懂,不过你们可以叫她阿秋,这是我和哥哥给姐姐起的汉人名字~” 明释双手合十:“贫僧明释,见过阿秋施主。” 沈追亦是抱拳:“在下沈追,阿秋姑娘有礼。” 阿秋脸上带着些畏惧的羞涩,半边身子往后侧着,竭力想把自己缺了胳膊的身子藏起来。 明释和沈追一脸平静的坦荡,从头到尾都不曾把眼神落在不该看的地方。 小古扯了扯阿秋,阿秋这才慌乱的见了礼,局促的让明释二人先进屋子里去。 阿太叔家里与大古家里没有多大的区别,阿秋端来茶水后想离开,可惜被小古拉住了。 阿秋想来不常见外人,所以格外单纯,对于小古带来的人没有什么防备之心,沈追几乎没费什么劲,就把她家里的事情全套了出来。 “大师,这位沈大哥说的是真的吗,”阿秋定定的看着明释,“那个大魔头真的死在了你们中原吗?” 明释双手合十,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不瞒施主,那位庄施主的武功与蛊术确实被贫僧废了,不过贫僧离开时,他并没有死去。” “那也和死差不多了,”沈追赶紧道,“那么重的伤,就是有神仙出手,也只不过是让他苟活一年半载罢了。” 阿秋眼圈一红,抬手抓住自己少了胳膊的右肩,一边用苗语喊着娘亲和妹妹,一边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那日是我们母女三个一起出的门,然后他们就出现了,”阿秋流着眼泪,“原本我以为是冲我来的,因为我妹妹有些憨笨,哪里知道她们把我妹妹带走了。” 小古多愁善感,也在一旁跟着抽抽噎噎的抹眼泪。 阿秋哭着道:“我娘直接被他们捅死在了地里,我想跑,那人砍偏了,只把砍掉了我的手,或许是以为我活不了,他们就带着妹妹走了,我妹妹那时候才六岁呀,他们怎么忍心……” 沈追受不了女子哭泣,不住的用夹生的苗语安慰着阿秋。 明释则垂眸盯着茶杯里面的茶水,脑子里不住的想着半月当初说过的话。 半月说过,她不到三岁就被掳进了圆月教,连路都走不稳当时,就开始慢慢的服毒喂养蛊虫了。 才三岁,比六岁还小很多呢。 混乱之间,大古他们带着认识路的阿太叔回来了。 明释心里莫名有些着急,他起身,也不多说废话,与阿太叔见礼后便将自己的目的直接说了出来。 “也不会让阿太施主随我一起过去,施主只需将圆月教所在何处告诉贫僧,贫僧会自己独自前往的。” 阿太叔回来的路上已经将事情了解的很是清楚了,他歪着头,也不说圆月教在哪处,只用非常流利的汉语问道:“小师傅,你们说那个邪教魔头可能已经死了,那你们能说说那个魔头长什么样子吗?” 沈追挑眉:“这位阿太叔,你见过那个邪教教主?” 阿太叔点头:“我女儿单纯,我家里的事情估计已经被你们都套出来了,没错,当初我为了救我小女儿,确实去过那个邪教,也远远的瞧见过那个教主,所以,你们说的话是真是假,我还是能分辨几分的。” 这其实没有什么难的,因为对于庄成风,明释印象还是很深的。 当下,他就把庄成风的体貌仔细的说了一遍,说完后觉得不够,又补充道,“他脸上除了那些刺青外,右脸颊刺青下,还有一块不太明显的圆形烫疤,这应该是他年轻时入过牢狱,被人用铁烙留下的罪犯印记。” 这可已经是很仔细了,甚至那刺青下的烫伤,连半月都不曾注意到。 阿太叔瞬间激动了,红着眼睛用苗语和自己的弟弟说个不停。 明释颇为耐心的等着,过了一会,平静下来的阿太叔对明释说道:“我确实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不过我想陪你们一起去。” 沈追倒是有些意外:“阿太叔你这……”虽然但是,毕竟口说无凭,他们就真的不怕自己和明释是骗子吗? 第99章 心急 “我相信你们,你们两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救下我侄子就证明你们不是坏人,”阿太叔笑道,“而我呢,就是一个穷苦的山里老汉,有什么能让你们图谋的,所以我不怕你们骗我。” 沈追抱拳:“阿太叔敞亮!” 明释双手合十,“多谢施主。” 阿太叔豪爽的一笑,笑过后有略带苦涩的说道:“其实,我只不过是想借你们的东风,去找一下我的小女儿而已,或许,她还活着呢?” 这……可真是不好说了。 “那个魔头死了,不过圣女和其他人还在,所以,我的女儿也有活着的可能呀,”阿太叔异想天开的说着,脸上的表情实在让人看得难受,“我的女儿很好认的,虽然比别人憨笨些,可一身怪力,寻常人可没有她那么大的力气。” 明释很快就抓住了重点:“你小女儿有一身怪力?”他记得,半月身边就有一个婢女力气特别大。 阿太叔点头:“不错,特别大,五岁就能把她阿爹我直接举起来。” 明释想了想,道:“不瞒施主,我要见的那位圣女身边有一个婢女,我不知她长相如何,也不知她聪明还是憨笨,不过她的力气却奇大,比七八个壮年男子加起来还要大些。” 阿太叔一愣,随后喜道:“当真?” 明释颔首:“不知她是不是你女儿,可她确实是一身怪力。” “肯定是,肯定是,力气那么大的女子天底下都找不到几个,一个邪教里怎么会有两个呢,就是她,我的女儿,我的花花啊……” 那一家人又开始激动了,大古小古上窜下跳的,开心得宛若是疯了一样。 沈追转头看向明释,笑道,“先是救了大古那傻小子,现在又把阿太叔女儿的消息了告诉他们,你可真是他们一家的再世恩人啊。” 明释没说话,只含着笑看着那一大家子人。 离开苗寨的时候,明释二人身边除了阿太叔外,还有阿太叔女儿阿秋和大古一家。 这是一个人都不留下,拖家带口的跟着他们去接流落在外的亲人了啊。 沈追咋舌不已,这真是一点都不怀疑他们是坏人啊。 两匹骏马拉起了露天的木板车,阿秋侧身坐在车上,单手捏着一片竹叶吹着俏皮的苗疆小调,大古小古两兄弟则嘻嘻哈哈的在车上跳上跳下,阿古夫妻有说有笑的跟在了队伍最后面。 明释与阿太叔并行走在最前沿,时不时凑在一起说话。 “小师傅,你瞧那些山,”阿太叔一指远处座座高耸入云的山脉,“它们好似一座与一座离得甚远,可实际上山脉都层层叠叠的连在一起,里头的地势极为复杂,草木生得又紧又密,若是外人不知死活的闯进去,只怕在里头绕上几个月都绕不出来。” 明释点头,对于阿太叔的话深以为然,他和沈追就在山中走丢了一次,亏得两人轻功不错,只困了三日就走了出来。 “我女儿就在最险峻的那几座山中,那里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其他人的居住,你瞧瞧,”阿太叔继续指着远处,“其实从这里也能看见山头的。” 明释仔细的看了一会,又在心中算了一会,发现虽然山头肉眼可见,不过山路复杂弯曲,离这里可着实不算近。 沈追跟着看了一眼,随后佩服道:“那圣女可真是,那么远的道,竟还能时不时跑到你们苗人聚集处溜达游玩。” 这是何等的精力旺盛啊。 明释并不觉得奇怪,半月本就爱玩,自然是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钻,那时若不是有蛊虫牵制着,只怕连中原都能跑过去溜达来着。 阿太叔哼了一声,语气不太好的说道:“出来玩怎么了,那种吃人的魔窟,要不是没法子,哪个愿意一直呆在里头。” 和沈追说完,他又转头对明释道,“其实他们有一条避开我们苗寨,直通中原的山道,那条道是可以直接跑马的,要不咱们绕路去那条道?绕过去远是远了点,可再怎么着,也比从这里翻山越岭强。” 最主要的是,老魔头没了,走那条山道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去他们那条道,”明释马上道,“两匹快马脚程快,只要能跑起来,就算是绕远了,可也比翻山过去快。” “那成,那咱们就再往前走走,就可以绕道去那条山道了” 这两匹马进山以后再也没有好好跑过,早就憋坏了,待去到了圆月教自己的那条山道上,明释只轻轻的在空中一甩马鞭,它们就迫不及待的奔驰了起来。 “这条山道,可真隐蔽啊。” 沈追坐在一旁感叹不已,明释抬头看向前方,也忍不住附和的颔首。 这条道路平坦宽阔,路上寸草不生不说,靠近山外的那一侧还被人沿路种满了树木。 那些树木枝叶茂密,与山体纠缠在一起,将整条山道遮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可以说,这是一条长在深山里面的马道。 “路确实修得很好,可现在实在太暗了,”沈追担心道,“和尚,天快黑了,咱们不能让马儿跑那么快了,慢着些,省得撞到什么山石枯枝之类的伤到人和马。” 明释垂眸想了想,把手里抓着的缰绳递给沈追,道,“我去探路,你们后来。” 说完,人就直接起身掠了出去,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沈追一愣,随后忍不住一笑,道,“你不是一向很是淡定么,怎的现在连那么一小会都等不急了?” 阿太叔看得瞠目结舌,“小师傅飞,飞走了!” “唔,他嫌马儿跑的慢,就先走一步,”沈追嘴角含着笑,“他找了五个多月,别看他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其实心里比谁都着急,现在总算是知道圆月教在何处,自然就再也等不及了。” 阿太叔沉默,心里羡慕极了,他也想早点见到女儿,可他跑起来还没有马快呢,所以只好老老实实的坐在车上。 沈追没有想见的人,所以一点都不急,干脆一扯缰绳,‘吁’的一声,让两匹马儿停了下来。 第100章 会去哪里? “才跑了这么一会,怎么就停下了?”阿太叔急道。 沈追一脸无奈的开口:“叔,马儿走了整整一日,该让它们停下来歇会了。” 阿太叔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同样很着急的阿秋伸手拍拍他,安慰道:“阿爹,大师先过去了,放心吧,妹妹不会跑掉的。” 阿古叔夫妻也出声安慰了几句。 沈追从车上跳下来,对着阿太叔扬起一抹笑,“叔,我刚刚也说了,天黑跑马很危险,更何况这条山道我们谁都没走过,咱们就让马儿好好歇一夜吧,这样明天它们才有精力,跑的才会更快。” “我晓得的,”阿太叔笑笑,也从车上跳下来,“小伙子你去坐着休息吧,让我弟妹和阿秋烧火做饭,我给马儿割草去。” 天那么黑,沈追可不敢让他去割草。 “我去吧,路边有的是青草,”他拿出自己的长剑,“你留下给马儿喂点水,你们一家人也顺便说说话吧。” 沈追抱着一大捆草料回来时,阿秋他们饭都快煮好了。 填饱肚子后,就是各自找地方靠着休息,沈追抱着剑守了一夜。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还蒙蒙亮时,他们就出发了。 歇了一夜的两匹马精神十足的好,跑起来格外有劲,微凉的晨风拂面而来,总算让心急如焚的阿太叔冷静了下来。 傍晚,太阳偏西时,先一步前往,理应在前面等着他们的明释居然又折了回来。 “怎么样,”一见到人,沈追就马上问道,“可见到人了?” 阿太叔也眼巴巴的看着明释,急问道,“我女儿呢?小师傅你见到我女儿了没有?” 明释摇头,看着阿太叔说道:“阿太施主,那几座山峰中并没有房屋瓦舍,人烟居住的痕迹。” 阿太叔眼睛猛然瞪大,叫道,“这怎么可能呢,这里我来过好几次了,不可能认错的。” “确实是无人居住,”明释回道,“周遭我都大致走了一遍,不说青砖白瓦,连间小茅屋都没有。” 阿太叔一脸的难以接受,喃喃道:“不可能,就在那里的……” 沈追安慰道:“许是搬走了呢,那地方对于你女儿她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如今没人控制她们,她们会搬走也是最正常不过了。” “那她们会搬去哪里呢?”一向沉默寡言的阿古叔开口询问道。 “就是,沈大哥,我二姐姐会搬去哪里呢?”大古也忍不住开口问道。 其他人,包括阿太叔也是眼巴巴的看着沈追和明释。 沈追被看得压力巨大,马上对着明释说道,“和尚,你与你那个圣女最相熟,你说说,离开这里后,她会去何处?” 明释沉吟,过了好一会后才开口说话,“再让我想想。” 沈追耸肩,道:“不急,这个你可以慢慢想,现在主要的是,我们是往回走,还是继续往前呢?” “往前,”明释说着,又转头看向阿太叔,“阿太施主,就算她们搬走了,你也带我去圆月教旧址走一趟吧,我想去看看。” “应该的,”阿太叔点头,“就算你不去,我也要去看看的。” “那成,”沈追在马屁股边上一甩马鞭,嘴里说道,“马儿今日精神得很,快马加鞭的话,指不定今日天黑时就能去到那里了呢。” 沈追估算的不错,天黑透时,他们确实赶到了圆月教旧址附近。 不过那时天实在是太黑了,山中毒虫太多,他们就只能在山道边歇上一夜,等天亮了再进山。 明释一路上都心事重重的,下了马车后,也是盘腿坐着出神。 沈追就坐在明释斜对面,一边和大古小古说着话,一边总是忍不住去看明释。 明释五感敏锐,哪怕是在想事情,也警惕着四周,所以,对于沈追那毫不掩饰的眼神,他是知道的。 起先他是想装作不知道,可沈追的眼睛落在他身上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到后来,他想装作察觉不了,都装不下去了。 “你总是看我做什么?”喟叹一声后,明释看向沈追出口询问道。 “自然担心你,”沈追一笑,不带一丝促狭的说道,“你满心期待的跑过去见人,结果又是空欢喜一场,我怕你一时受不住,会背了过去。” 明释没说话,只面无表情又略带无奈的看着他。 失落? 说没有倒是假的,不过他早就想过半月可能会离开邪教,所以虽然有些失望,可也没有难受到那种地步。 沈追一笑,不再多说,而是说起了正经事。 “你说你要再想想,那现在可想好了,圣女姑娘会搬去何处?” “倒是想了几处,”明释开口,“不过总觉得她并不会去那些地方。” 沈追抬抬下巴,颇为颇为感兴趣的开口,“说来听听。” 明释也不隐瞒,直接把觉得可能的地方说了出来。 “塞外,可那里风大又冷,主要草原上人太少,她喜欢热闹,不会去那里。” “西域也不可能,那里全是风沙,人比草原上还少,夜间也比塞外冷,她也不太可能会去那里。” “海外倒是有可能,听闻海外有些异邦岛屿还算富饶,她有可能会出海看看。” “我懂了,她就是喜欢热闹的地方,”沈追恍然大悟,一副才知道的的样子,“那她会不会是去中原了?咱们中原可是天下间最热闹的地方了。” “不可能,”明释摇头,“那年寻美令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直到如今,仍有人在议论寻美令,她,这两年是绝对不会去中原定居的。” 沈追眼睛一眯,抬手打断了明释的话,“等等,和尚你刚刚说什么?寻美令闹得沸沸扬扬?” 明释:“……” 沈追像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啧啧两声后,莫名其妙的激动了起来,“原来,当初那寻美令,寻的是咱们现在要去找的圣女姑娘呀!” 大古小古两兄弟在一旁好奇的开口问道:“沈大哥,什么是寻美令啊?” 沈追觑着明释,用眼神示意兄弟二人自己去问明释。 兄弟二人马上去问明释,问得多了,明释没法继续沉默,只得简单的答道:“也不是什么稀奇的,就是有人出价,贴了一张寻人告示而已。” 第101章 爱喝花酒的圣女 大古好奇的问,“寻的是我们现在去找的圣女大人吗?” 明释沉沉的应了一声。 小古歪着头,有些不解:“可是大师,圣女又不是中原的,为什么你们中原的人要出钱找她呢?” “对啊,又不认识,难不成是圣女得罪他们了?”大古接着猜测。 这……个中原因颇为复杂,明释不太想说。 沈追咳了一声,出来打圆场道:“别管那些了,你们知道贴寻人令的人出了多少赏金吗?” 大古直接摇头。 小古则傻乎乎的猜测道:“我们隔壁寨子有个人找到一株五百年的山参,药商来收时卖了一百两银子呢,圣女生的那么美,我看她的消息,最少也值一百五十两!” “不止吧,”大古不满意,“圣女怎么可能只值一株半的山参呢,她最起码值两株山参,两百两银子!” 沈追笑了,打心里觉得这两兄弟,比起自己家里刚收进房里的小侍妾还要憨乎可爱。 大古疑惑道:“难道值三百两银子?” 沈追忍着笑,开口问道:“大古小兄弟,不知你们这里说亲要给多少娉礼?” 大古脸红了,支支吾吾的又说不出话来了。 “他哪里知道这些,”大古娘笑着开口,“我们寨子没那么多讲究,都是挑点米粮和猪肉鸡鸭上门,就把亲事给定下来了,哦,手头松的也会给个一两半两,多的也没有了。” 沈追倒是意外了,直接问道:“阿古婶子,你们苗疆山中药材不少,我与和尚这些日子都见到了不少药材,大梁也从未禁止与苗疆通商,你们的日子怎会还过得如此清贫?” 大古娘苦笑道:“沈小哥你不知道,我们这山里药材是不少,可毒虫蛇蚁也多啊,寨子附近的山中现在是什么东西都找不到了,深山老林倒是有不少难得的药材,可那些地方一般的猎人也不敢轻易进去,我们就更不敢了。” 大古在一旁补充道:“我伯父倒是敢进老林子,可惜他运气不好,在山中钻了几十年,连棵像样的药草都没有遇到过。” 沈追听后忍不住叹气,无论在何处,普通百姓日子总是难过的,大梁也是,连年的天灾人祸不断,现在百姓的日子其实还没有苗疆的苗民过的安稳呢。 大古凑到沈追面前,问道,“沈大哥,你还没说呢,找到圣女的赏金是多少?” 沈追瞥他一眼,好心的道,“我想了想,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省得你听了后心里不舒服。” 大古脸上露出一抹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猜测道,“不会是五百两吧?” 沈追又想笑了,他忍住笑意,直接把赏金说了出来。 “寻美令刚出来时,给的赏金是一万金,后来便涨到了五万金,啧啧啧,这等天价赏金,是个脑子没毛病的人都不会相信,贴出寻美之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下作,下作呐!” 大古和小古都呆了,实在是想象不出五万金究竟是有多少钱。 “为什么会那么多?圣女做了什么事情?”大古喃喃道。 “还能为何,自然是冲着寻美令的那个‘美’字,传闻这位圣女姑娘美得好似天仙下凡,只需一眼就能让男人丢了魂魄,啧,这传的,也实在太假了些。” “也不假的,”大古脸又红了,“圣女确实很美……” 沈追挑眉,来兴致了,“我倒是忘了,大古你是见过圣女姑娘的,来,快说说,她长得可如传闻那般貌美?” 大古一脸羞涩,又说不出话来了。 “其实我大哥没见过圣女的脸,”小古开口替大古把话说了出来,“圣女大人被咱们那些苗寨小伙子看得烦了,平时出来喝花酒都会把脸遮起来的,我大哥他们根本看不见圣女的脸。” “胡说什么,”大古马上叫道,“圣女才不会出来喝花酒呢,她是出来散心,喝茶!” “大哥,就算是圣女漂亮,你不能说假话呀,”小古也叫,“那个药商最多的苗古寨,里头就学着中原弄了好大一间妓院,圣女平时最爱去那里喝酒划拳了,哼~那里的小伙子都说圣女不爱喝茶,只爱烈酒,酒量比十个小伙子加起来都好。” “乱讲,”大古都气出猪叫了,“他们知道什么,圣女不会喝酒,也不会划拳。” “她会喝,”小古也猪叫了,“她不仅爱喝酒划拳,她脾气还特别不好,总是动手打架,苗古寨的妓院都被她砸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去里头喝酒的客商,被她打过的,也不少……” 兄弟俩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争吵了起来。 两个人用汉语夹着苗语争论不休,大古觉得圣女姑娘长得好看不说,性子还温柔似水柔情万分,就是去妓院,也是喝茶散心,不可能喝酒划拳,动手打人。 小古则不同,他认为圣女虽然漂亮,可脾气一点也不好,根本就不是大古嘴里那样温柔体贴的女人。 沈追看得咋舌不已,这位价值五万金的圣女姑娘,居然爱喝花酒爱划拳,听着脾气还极为暴躁,总是出手打人。 这与他想象中的美人,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啊。 大古两兄弟越吵越凶,到最后,沈追甚至都已经听不清他们说的是汉语还是苗语了。 无奈的摇摇头,沈追转头,把目光又放回明释身上。 这里若说谁见过那圣女姑娘的真容,那除了明释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明释正嘴角微翘的看着大古小古上蹿下跳,冷不丁对上沈追直勾勾的眼神,下意识一愣,随即又马上有些不自然的避开了去。 倒不是怕他,主要是这一路实在是被他问烦了。 沈追干咳一声,凑到明释身边,“和尚你别躲着我啊,放心,我不会问你什么的,我只是想问问你是不是见过那位圣女姑娘的真容而已。” 明释不想回答,因为通常回答一个问题后,沈追就会有无数个问题等着他,而那些问题他连自己都不想面对,怎么可能会回答给沈追听呢。 “你就回答我吧,只要你回答了,我发誓,日后再也不过问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了?” “……” “你若不回答,那我从现在开始,每隔一个时辰就会问你一次,你与那个圣女姑娘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世间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明释无奈,为求清净只能低声回答道,“我来寻她,自然是见过的。” 第102章 邪教旧址 沈追嘴角一勾,然后如同明释所料一般,第二个问题马上接踵而来。 “那她长得如何?比起寻美令上所说可还算是名副其实?” 想着往后日子的清净,明释仍是低声回道:“寻美令并未言过其实。” 言下之意就是,半月确实当得起寻美令上的称赞。 沈追眼睛一亮,接着问道:“那她的性子呢?是像大古说的那样柔情似水?还是像小古所说的那样刁蛮任性?” 明释定定的看着他,道:“她是有些小性子,可生性良善,并非大奸大恶之人。” “最后一个,最后一个,我保证,问过之后,日后就再也不多过问一句,”沈追讨好的嘿嘿一笑,问道,“那位圣女姑娘芳名如何?” 明释喉结一滚,抬头看了看满天繁星,不见月牙的星空,轻声道:“她叫半月。” 沈追喃喃叫了一声半月,随后老老实实的让到一边坐好,不敢多问什么了。 和尚武功可比他好,真逼急了,若动起手来,受罪的只能是他。 明释闭上眼睛,盘腿坐好,开始静心打坐。 次日,天蒙蒙亮,来过几次的阿太叔就七拐八拐,熟门熟路的带着明释等人,来到了几座山峰中间一处非常宽阔,可如今却杂草丛生的平地上。 “就是这里,原先全部都是屋子,还有一座楼屋,不过现在全都不见了。” 明释脚步不停,伸手拨开比人还高的草木,低头钻进格外茂密的杂草丛中。 沈追紧随其后,过了一会后,明释停了下来。 从这里起,茂密的杂草变得稀疏,杂草底下是一块块被故意翘起来的地砖。 继续往前,杂草丛中渐渐出现被烧焦的残垣断壁。 “应该是离开时放了一把火,那时不是雨季,所以这邪教老巢被烧了个彻底。”沈追说道。 明释颔首,道,“分开走走,大古你们注意些,草丛里动静不少,估计有不少毒蛇,小心不要被咬到。” “好。” 众人分开,小心翼翼的四处散开,各自摸索打探。 明释走了一圈,小古找了过来。 “大师,那边有个山洞,里面被烧得黑乎乎的,我不敢自己进去。” 明释点头,“带我去看看。” 小古听话的带路,半道上遇到了沈追。 “另外一头有个挺大的山洞,不过里头什么东西都没有。” “沈大哥,我也发现了一个石洞,里面烧得黑乎乎的,好像还有一个大木头箱子。” 沈追拍了拍他,道,“我和你们一起去看看。” 小古发现的石洞并不隐蔽,入口极大,四周还有取光的镂空小洞,一看,便知是这石洞是人为开采出来的。 小古一指洞穴中央:“大师,还有沈大哥,你们瞧瞧那黑乎乎是不是木头箱子?箱子上面放着的是不是人的骨头?” 明释拍拍小古,道:“莫怕。”说着,便当先走了进去。 “傻小子,要是木头箱子的话,怎么可能还没被火烧掉。”沈追也拍拍小古,然后同样走了进去。 石洞四面透光格外的敞亮,甚至不用打火把,就能将洞内看得一清二楚,就是里面被烟火熏得,头顶脚下,左边右边都黑得一塌糊涂。 小古嘴里的‘木头箱子’也可以确定不是木头了,四四方方的有些像石头台子,也有些像—— “是玉,”明释抬手敲敲台面,看着台面上用铁链绑着的骸骨,沉声道,“这可能是邪教里用来祭祀的祭坛。” 这两年他翻过不少关于苗疆的书本,许多杂记上都曾记载,因为苗疆是无主之地的原因,除了苗人聚集的地方外,其余的地方可谓是妖魔鬼怪横行,遍地都是大大小小的邪教宗门,而那些邪教,大多喜欢供奉一些邪神。 只是不知道,这圆月教供奉的是哪路邪神? 沈追用手抹了一下,果然,被熏黑的表层下面,就是被火烧裂的玉石。 “如果是祭坛,那可真是下本钱了,那么大的一块玉石,也不知祭祀供养谁。”沈追绕着祭台走了一圈,最后站在明释身边说道。 明释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祭台上面烧得漆黑的骸骨。 这人应该是临死前受过刑罚,因为骸骨的四肢和脖颈都被铁链锁着。 “看牙口,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人,”沈追的目光缓缓的从骸骨上划过,“骨架是个男子,死前不久全身的骨头还断了个七七八八,估计没接好,瞧,全都长歪了。” 明释一言不发,看着骸骨上长得歪七扭八的骨头,脸上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或许这骸骨上的骨头并不是没接好,而是刚刚接上后便迫不及待的起身走动,这才导致全长错了位置。 “和尚你这表情,”沈追看着明释,顿了一下后道,“难不成你认识这骸骨是谁?” “有些许猜测,可还不敢肯定,”明释道,“先将骸骨取下来吧。” “会是谁?”沈追一边动手,一边问道。 “庄成风,”明释也不瞒着,直接回道,“当初他身上的根骨被我震断了不少,这骸骨的年岁和身上的骨伤能与他对得上,且还在祭台上受过刑,这让我不得不多想。” “可邪教教主不是在中原么,好不容易捡了半条命,他又怎么还会不远千里的跑回苗疆受死呢?”沈追猜测,“或许这是其他人,那么大的一个邪教,这种上了年纪的人估计是不少的。” 明释皱眉,回道:“一个教内年岁大的人或许不少,可这等骨伤,只怕是找不出同样的来。” “听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沈追抬头,又看向明释,“和尚你,好像很担心?你在担心什么?” 明释深吸一口气,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道:“原是挺担心的,不过现在倒是又不担心了,真无事了,你不用这么看着我。” 当初在中原,带走庄成风的那些黑衣人,可是冲着半月来的,所以发现骸骨可能是庄成风时,他就开始担心。 庄成风腿脚不便,靠自己是回不了苗疆的,那会不会是他带着人来苗疆,那些人将半月带走了?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若是庄成风带着人回来,怎么还会被锁在祭台上受刑呢? 半月的武功和性子他清楚得很,她不是那些黑衣人的对手,要是黑衣人真追来了苗疆,她不会有心思用浪费时间的重刑来处罚仇人的,她只会试图杀死仇人,然后跑得越远越好。 所以,他也可以肯定了,半月没出事。 只是还有点想不通,庄成风怎么会自己巴巴的跑回苗疆受死呢? 第103章 圣女饲蛊图 将烧得焦黑的骸骨抬到洞外放好后,三人又去找来了一些清水,将那巨大的玉质祭台擦洗了一遍。 “这刻着的是什么?”沈追看着祭台上雕刻的文字问道,“和尚,你看像不像咱们路上见过的苗语。” “就是苗语,”明释站起身,“阿太施主能看得懂苗语,等下可让他替我看看。” 嘴里说着的同时,他又在洞内四处察看了起来。 整个石洞内有很大的一股棕油味,应该是点火之前在这里泼过棕油,可惜石洞里没什么可烧的,只把石洞从头顶到脚下,熏得一片漆黑。 明释站在墙壁前看了一会,忽然伸手抹开墙壁上黑乎乎的烟灰,果然,墙壁上也和祭台一样刻着东西,刻着的还是他无比熟悉的汉文。 “墙上刻着字,是汉文!” 沈追一抹墙,道,“这边也有,也是汉文。” “我这里是画,好大一幅呢,”小古回头,“咦,还有字。” “这油乎乎的烟灰也擦不干净啊,”沈追甩了甩手上沾着的烟灰,对小古叫道:“小古,你拿你家带来的那个陶罐再去打些清水来,我和和尚去找些枯草,咱们把这些壁画清洗出来。” 小古应了一声,转身拎起陶罐就颠颠的跑了出去。 三人又弄了些清水和枯草,开始擦洗洞壁,洗到一半时,阿太叔和阿古夫妻找了过来,大古和阿秋没跟在后面,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明释放下手里抓着的枯草,重新走到玉石祭台前,和阿太叔一起研究祭台上雕刻着的苗语。 “是苗语,不过有些难懂,我看看,等一下。” 明释颔首,也不催促。 苗语不同于汉文,他们多数是口语相传,很少会书写出来,所以哪怕是苗人,猛的看到写出来的苗语,只怕也是不认识的。 等了一会后,阿太叔就把那些苗语捋清楚了。 “小师傅,这块玉石确实是用来祭祀的祭台,”阿太叔手摸着玉石上的苗语,道,“这上面写了,他们供奉的是一种叫做‘神蛊’的蛊虫,这祭台就是为神蛊准备的,他们每隔十日,就会在这里祭祀喂养神蛊,嗯,大概的意思应该就是这样。” “神蛊?”明释有些疑惑的看着阿太叔,“阿太施主,你曾说过你有一个好友就是蛊师,那你可知,这‘神蛊’是什么蛊虫?” 阿太叔摇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邪教里面养的蛊虫,哪里能和外头好人手里养的虫子相提并论,阿太叔不知道也正常。”沈追甩着手过来,嘴里对明释说道。 阿太叔对于沈追的话深以为然,“这话不错,邪教里的蛊虫自然和外头的不同,他们只想把蛊虫的凶性激出来,所以蛊虫被他们炼得格外邪性,同样的蛊,只怕从他们手里炼出来后,也和外头的不同了。” “是这个理,”沈追说着,对明释一侧头,“差不多了,还有最后一面墙没擦,那让小古弄就好了。” 明释点头,起身走到墙壁面前,仔细的看了起来。 沈追凑过去,一边看着一边说道,“我刚了一下,没什么意思,都是他们那个教主怎么养蛊,怎么打败敌人的破事,真是白费了咱们那么大的力气。” 确实如同沈追所说的那般,墙壁上雕刻的都是庄成风的一些生平事迹,这些并没有多看的必要。 明释看得非常快,直到看到最后一面壁画时,目光才猛的顿住,渐渐变得深邃起来。 最后一面墙壁上,雕得是圆月教圣女以血喂养神蛊的事情。 圆月教圣女是半月! 半月喂养的,居然是那个连苗人都闻所未闻的神蛊? 明释手抚到墙壁上,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往下看着。 墙壁上图字并用记载的非常清楚,由于神蛊不肯吸食一般药人的鲜血,所以教主庄成风便于成昭十二年, 四处搜寻,为神蛊准备了五百名适合喂养蛊虫的童男童女,好让神蛊自行挑选。 神蛊有灵,一眼就挑中了一名还不足三岁的女药奴,因为神蛊在教中特殊的地位,庄成风认为药奴不配喂养神蛊,于是,小小年纪的女药奴便成了所谓的圣女。 圣女在教中不必做什么事情,只需要不停的吞服各式各样的毒药,用一身的毒血喂养还未大成的神蛊。 至于如何喂养神蛊,壁画上也是记录的格外详细。 每隔十日,教内就要祭祀喂养神蛊。 神蛊只爱圣女的血,不会轻易的让圣女死去,就因为这点,所以庄成风在让圣女用药和服毒上,就变得格外大胆。 他除了会让教徒满天下的给圣女搜罗各式各样的剧毒外,还会在圣女体内下上一些苗疆的蛊毒,这一切只是因为,中了蛊毒的血,神蛊会更喜欢。 而有神蛊庇护的原因,圣女不会死,又有教主蛊虫控制,圣女自己也是想死也死不了。 可不会死,并不代表不会痛! 明释手指缓缓往下,最后停在壁画的最下边。 壁画的最后,记着圣女从三岁不到便开始喂养神蛊,直到十五岁时,神蛊大成,至此,圣女在教内的使命终于完成。 换言之,就是庄成风不再需要圣女了,所以圣女便成了弃子,被送去了中原,接着吞服剧毒为庄成风混进慈恩寺禁地盗宝。 没了神蛊拔毒,那时的圣女是随时都会中毒身亡的,而且,当时她体内那股阴寒之气,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损坏她身子的,还有心疾…… 明释一直知道半月会服毒替庄成风喂养蛊虫,可只知道个大概,和清楚了解,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沈追半蹲在明释身边,有些担心的拍了拍明释的肩膀,道,“和尚,你这脸色不大好,你还好吧?” 明释点头,轻声道:“我无事。” 他是真的无事,只是心口有些喘不上气,想再替半月对庄成风出一次手而已。 第104章 山上的尸坑 沈追不放心,想了想后出声安慰道,“这壁画上画的,终究已经是过往,那邪教教主的骸骨就在外头,如今小圣女是天高地阔,自由自在,这天下再无人能控制伤害她了。” 洞外的骸骨,沈追原先并不大不相信是那邪教教主的,可看完眼前这一幅壁画后,他就不再多疑了。 小圣女在祭台上受了十几年的罪,临走之前还特地将一个人绑在祭台上受刑,那受刑之人,除了是害了她一生的邪教教主之外,只怕也再不会是其他人了。 只是他仍有点想不通,那邪教教主都已经在中原捡回一条命了,为何还要巴巴的跑回来受死? 那难不成是以为苗疆有人能治好他的伤?让他恢复如初? 可伤都重成那样了,怎么可能还会恢复如初呢! 罢了,许是邪教中人脑子与常人不同呢。 他又拍了拍明释,道,“与其看着这不会说话的墙壁,不如再去想想其他的,走吧,出去外头歇歇脚,顺便好好想想圣女姑娘会去了何处?” 明释垂眸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同沈追一起往外走,不过走到祭台边上时又停了下来。 便是这祭台,半月十余年来,每隔十日,就会被他们送到这上面,以精血喂养那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神蛊。 明释只觉得心里一阵火起,想起半月小小年纪就被放到这台子上以血养蛊,他就再也忍受不住,抬手一掌拍在了那巨大的玉质祭台上。 祭台发出阵阵碎裂声,玉石经受不住明释这拼尽全力的一掌,不大一会,就碎成了一堆细碎的的玉质砂砾。 深吸一口气,明释将通天的怒气压了下去,走到目瞪口呆的阿太叔面前,将他的柴刀借了过来。 又重新回到壁画前,明释以刀作铲,一下又一下,用力的铲除着墙上的壁画。 山石太厚,他没办法用内力直接将壁画震碎,只能用最笨的法子,将壁画一一铲掉。 沈追看了一会后也拔出匕首,默默的走到明释身边,和他一起铲起壁画来。 阿太叔几个也不闲着,纷纷上前帮忙。 壁画是挺大的一面,可奈何明释他们人多,叮叮当当了没一会,就用蛮力把壁画全除尽了。 “成了,咱们出去休息吧,”沈追把匕首收好,“忙了大半天,我也是累得不行了。” 明释将柴刀擦干净还给阿太叔,出口道谢道,“多谢。” “小师傅不必如此多礼,”阿太叔接过柴刀,“咱们出去接上大古和阿秋,就先离开吧,这地方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邪教里可不止那个圣女拿血喂养蛊虫,只要想到自己女儿也可能被灌了毒药养蛊,他就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明释颔首,又道了声谢。 一行人走出洞外,刚想散开去找落单的两个人,旁边山上就先传来了阿秋惊恐万分的尖叫声。 明释和沈追几乎是眨眼间,就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掠了过去,阿太叔几个人愣了一下,也纷纷跟在沈追和明释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大古和阿秋离得不远,就在附近的一座山上。明释和沈追刚刚冲进山里,就见那两人着急忙慌的从山上跑了下来。 明释二人放缓脚步,冲在最前面的阿秋脚步不停,直直冲到了明释身后躲了起来。 沈追转头,刚想问阿秋出了什么事情,就见惊慌失措的阿秋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赶紧从明释身后跑到了自己身后。 ……! 无奈的笑笑,沈追放轻声音,柔声问道,“你别怕,告诉我们,你们看到了什么?” 阿秋抬手朝山上一指,略黑的小脸上还带着受到惊吓后的恐惧。 “那上头,上头,有好多好多没有头的尸体,吓死人了。” 沈追挑眉,转头看向明释。 对视一眼后,明释等大古和阿秋缓了一会后,才重新开口询问,“大古,好好说说,山上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大古咽咽口水,颤着嗓回道,“就是山腰处那里,有一个好大好深的土坑,里头全都是没有脑袋的尸体,我还差点踩空掉了下去,可吓死我了。” 沈追马上问道:“那里头大概有多少尸体?” 大古马上摇头:“我都吓死了,哪里还敢看第二眼。” 得,胆子大的大古都吓成这样,那更为胆小的阿秋只怕是一眼都没敢看完。 沈追抬手,对大古说道:“带路,我和和尚去看看那个尸坑。” 大古摇头拒绝:“沈大哥我怕,要不你再等等,让我缓一下。” “尸体有什么好怕的,又不会变成鬼,”沈追不以为然,“再说就算变成鬼,大白天的也不会作怪呀,快带路,有我和和尚,不会有事的。” 话音刚落,躲在他身后的阿秋就被吓的一哆嗦,又默默的从他身后溜到了明释身后。 沈追:…… 明释喟叹一声,对大古道,“尸坑在哪个位置?” 大古抬手一指,道,“就在前面山腰,挺好找的,要不,要不我还是带你们去吧。” 明释摇头,“不必,你们去山下等着我们就是。” 说完,便和沈追大步朝山上走去。 大古说很好找,那确实是很好找,明释几乎是没有费上什么功夫,就找到了洞口边缘长满了不少杂草的尸坑。 “难不成邪教里扔尸体的地方?”沈追拔出长剑斩掉洞口边缘茂密的杂草,嘴里对明释说道,“这邪教究竟是造了那么多孽,瞧瞧,那么深的大坑都快摞满了,里头的尸体只怕都有数百了。” “你看,大古没说错,每一具尸体都被斩首了,”明释看着尸体,“我觉得,或许这些尸体不是被掳进教内之人。” 斩首,是一种刑罚,他并不认为圆月教的人会有功夫把每一个害死的人,全都斩首扔进尸坑里。 并且里面的尸体,都和庄成风的尸体一样,同样有被烧过的痕迹,只是烧得没有那么严重。 如此麻烦,邪教中人不会这么处理尸体的。 “每一具都斩首了?”沈追挺意外的,停下手里的动作,仔细的朝尸坑里看去,“还真是,我还以为大古那小子夸大了说的呢。” 明释没说话,脸色有点难看。 “你说的不错,既然全被斩首了,那就不大可能是被掳进教里的可怜人了,只可能是教内的人,”沈追摸着下巴想了想,转头看向明释,道,“和尚,这尸坑里的尸体同样被烧过,怕也是你那位圣女姑娘报仇雪恨后,留下的尾巴。” 第105章 杀孽会算在圣女头上 明释垂眸,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随后对沈追道,“我下去,你去找些藤蔓来,尸体需要拼接,再重新收殓安葬。” “等等,”沈追抬手,“下面有动静,除了尸体外,下头应该还有其他东西。” 他耳力极好,尸坑下面几不可闻的沙沙声瞒不过他的耳朵。 明释一脸平静,“无妨,不过是些毒蛇而已。” 他刚才就看见了不止一条带着黑色花纹的毒蛇,从尸体的间隙中爬过。 既然明释都不怕,那沈追也无话可说了。 “成,我去找藤蔓,”他站起身,“你去找地方下脚吧。” 尸坑挺深的,尸体又多,用轻功上上下下能活活把人累死,还是用藤蔓运尸快些。 说话间,阿太叔几个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大古和阿秋也远远的跟在后面。 沈追眼睛一亮,忙迎过去,对跑在最前面的阿太叔说道:“太好了阿叔,你们去帮我们在尸坑边上刨点土出来吧,和尚说那些尸体需要好生安葬,还要念经超度,只靠我们二人,只怕是忙不过来。” “大古~呼~说,有好多尸体,是……不是?”阿太叔一边大喘着气,一边断断续续的开口问道。 他一个老猎户,在山中喘成这样也是难得一见了。 沈追点头,一边替他顺气一边笑道,“你老跑慢一点啊,有和尚和我在,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阿太叔一抹头上的汗,喘着粗气道,“小女儿不知道去哪里,我现在就只有一个女儿,不能再叫她出事。” “我们不是让阿秋姑娘和大古先下山了吗,怎么,他们姐弟没下去吗?” 阿太叔伸手往后一指,沈追就懂了。 那姐弟估计是不想撇下他和明释,又不敢靠近尸坑,于是就干脆就守在了尸坑不远处等着他们。 “大古说,那些尸体都没有了脑袋,”阿太叔总算是把那口气喘匀了,“是不是啊?” “只是受罚被斩了首,头颅还在的,不过需要替他们把头颅接上,”沈追道,“阿叔,我知道你们忌讳尸体,所以尸体我与和尚会动手拼接,你们在边上帮我与和尚挖些山土可好?” 阿太叔小心翼翼的问道:“尸坑里的是被抓回来的人,还是邪教自己的人?” “十有八九是邪教中人。”沈追回道。 阿太叔想了想,又道:“你刚刚说是受罚被斩了首,难道也是那个圣女小姑娘干的?” 沈追点头,那圣女肯定是在中原就憋着劲回来报仇雪恨的,否则的话,她不会这么大开杀戒,一次就杀了那么多人的。 阿太叔皱眉,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马上道:“我知道了,小伙子你只管去和小师傅忙你们的,该我们家做的,我们都会做好的。” 沈追满意极了,他就喜欢和聪明的人说话。 阿太叔转身,他先是和阿古说了几句苗语,然后让阿古媳妇和阿秋坐着休息,另外父子三人则和他一起去尸坑附近刨土。 大古不干,因为他觉得那些人死有余辜,曝尸荒野是那些人活该,他们没有把那些人鞭尸就算良心好了,怎么还能超度他们,让他们入土为安呢。 可惜没人搭理他,他跑去理论,屁股上还被他阿爹和伯父一人踢了一脚。 大古委屈死了,捂着发麻的屁股跑去找沈追主持公道。 沈追正在扯树藤,闻言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大古,你已经知道尸坑里的人都是圣女让杀的,对吧?” 大古点头,“不错,圣女这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话是这么说,可却不能真那么看,你看那个尸坑多大多深,里头摞着的尸体少则一百来个,多则两百往上,”沈追一指尸坑,“你知道那是多大的一笔杀孽吗?” 大古不说话了,可脸上依旧带着不解的倔强。 “人是圣女她们杀的,所以这些杀孽都会算在圣女她们头上,”说着,沈追的声音变小了些,“佛门讲究因果轮回,明释那和尚把圣女姑娘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他不知道这些杀孽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他能坐视不管?” 大古气得不行,骂道:“不公平,都是他们活该,那些什么杀孽怎么能算在圣女大人的头上呢。” “世间哪有绝对的公平公正,”沈追叹息,“再说了,你能保证尸坑里的那几百个死者,每一个生前都欺负过圣女吗?” 大古不说话了。 沈追笑笑,接着道:“和尚超度尸坑里的尸体,不管是对于圣女,还是你家里,都是极好的,你就不要抱怨了,快些去刨土吧。” “我会去的,可是沈大哥,这又与我家里有什么关系,”大古听不懂沈追的画外之音,“我家里人从来不做伤天害理之事的。” 沈追无语,也想踢大古屁股了。 “我问你,你伯父的二女儿,你的二堂姐,是不是在圣女手下当婢女呢?” 大古一头雾水的点头:“对啊。” 沈追摊手:“那你还说尸坑里的尸体和你家没关系?” “是没关系啊,”大古还是一脸茫然,“沈大哥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我脑子笨,你拐着弯说话,我听不懂的。” 沈追再也忍不住,抬手给了大古一个脑瓜崩,“你这小子脑子是石头不成,圣女是主子,你二姐是奴婢,尸坑里有那么多具尸体,难不成是圣女自己动手杀的不成?” 大古总算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沈大哥,你是想说,那些尸坑里的人,也有可能是我二姐杀的啊。” “不然呢,难不倒圣女自己提着刀去砍头,你二姐在后头干看着?”说着,他又给了大古一个脑瓜崩,“你自己说说,有主子干活奴婢干坐着的道理吗?” 大古捂着脑袋嘿嘿傻笑:“我家又没有下人,哪里会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 沈追不耐烦的摆手:“去干活吧,老实些,不许耍滑头。” 大古欸了一声,颠颠的跑了。 沈追无奈的笑笑,扯下一根结实的树藤。 一转身,这才发现就这么说话的一会功夫,明释居然就弄上来了十几具无头骸骨,本来无从落脚的尸坑,也被他清理出来了一块小小的落脚地。 第106章 看似超度,实则镇压 “你这和尚,飞上飞下的也不嫌累得慌,”沈追把两条树藤甩了下去,道,“招呼我一声能断了你的舌头么?” 明释抬手接住,对着沈追微微一笑。 沈追一抬下巴,好心的提醒道:“小心些,里头估计有不少毒蛇。” 明释点点头,单手翻开一具骸骨,一条带着金环的毒蛇窜了出来。 他一向是不怕蛇的,当下也不慌,伸手一一躲一捉,就牢牢的捏住了那条金环蛇的七寸。 刚捏住,又一条黑底白环的毒蛇窜了出来,明释微微一侧身,抓着藤蔓的另一只手松开,把后来的毒蛇也牢牢的捏在了手里。 沈追在头顶啧啧称赞,“你还真不怕蛇呀。” 明释摇摇头,将两条毒蛇轻轻的抛了出去。 沈追不放心提醒道:“那两条蛇都是胆小的性子,平时大白天是根本不敢出来的,你可千万小心,我看尸坑里的毒蛇好像比外头山中的凶多了。” 明释抬头,远远的给了沈追一个放心的眼神。 沈追其实说得不错,这尸坑里面的毒蛇,确实要比外头的凶。 他刚刚一下来,除了腐朽味之外,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尸坑以前应该是用来养蛇的,里头的蛇被埋在坑里的蛇药刺激,就会变得凶悍十足,至于为什么会养那么多毒蛇,他不想去深想。 沈追还是不放心,一边往上拉着无头的骸骨,一边招呼会编东西的阿古婶赶紧编个窄口的藤萝框来装蛇。 他们两个人都不是普通人,配合着做起事来其实是非常快的。 一次运上几具骸骨,不大一会,居然就把一半的骸骨弄了上去。 这时,尸坑里的毒蛇,也活动的越发频繁了。 沈追扔给明释一只泛着青的窄口藤萝框,明释一边抓蛇一边运尸,速度居然也没有慢下多少。 就这么忙活了好大一阵子,尸坑里面的尸体全被弄了上去,里头的毒蛇也全都被捉进了藤萝里。 接下来就是拼尸,这活也只有明释和沈追两个人能干。 两人花了快两天的功夫,才根据颈部的切口把那些尸身全部拼接完好,中间沈追实在是累得慌,拉着明释休息了一夜。 接着又花了快一天的功夫,把尸身重新放回被铲除了蛇药的尸坑中,用厚土简单的埋葬了起来。 “不会有拼错的吧,”沈追有点担心,不过转念一想又放宽了心,“拼错就拼错吧,左右也比没有脑袋强,再说都葬在了一处,错了的话,大不了他们晚上的时候自己换回来就是。” 明释绕着坑墓走了一圈,脸色不太好看。 沈追知道他的脸色为什么难看,因为他们最后居然从尸坑里,数出来了整整三百六十七具尸体,加上山下的庄成风,那就是三百六十八具! 这可比他们预想的要多太多了。 “和尚,你不必多想,你能做的已经全做了,”沈追干巴巴的安慰,“再多的,你也做不了了。” 明释在他面前站定,低声道:“我要为他们送葬,这要的时间会久些,你们若待不住,就先下山等我吧。” “你送你的葬,不必管我们,”沈追一摆手,“我也就歇歇气,等歇够了还要去附近走走,我估计邪教真正的抛尸地也在这些山中,到时只怕还要让你将那些可怜人一并超度了呢。” 明释双手合十,低声道谢:“多想!” “你谢什么,这又不是你造的孽,”沈追不以为然的笑笑,“去忙你的的,不必管我们。” 明释颔首,转身上前几步,对着坑墓盘腿坐下,双手合十,开始低声念经为坑墓里的那些人送葬。 其他几人站在身后,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不敢继续说话,怕打扰了明释。 明释超度亡灵并不像其他和尚那样架势十足,他就只是垂眸坐着念经,声音也是低低缓缓的,若不仔细倾听,你根本听不见念经声。 大古看得稀奇,憋了一会后实在是忍不住,凑到沈追旁边,非常小声小声的问道,“沈大哥,大师现在念的经,就是用来超度死者的吗?” 沈追唔了一声,随便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带着些讶异,又有些耐人寻味。 托家里那个天天求神拜佛的老太太所赐,沈追在家中听多了和尚念经,现在对于大和尚们念的经文,也是能听懂个七七八八。 明释念的经乍一听上去与一般超度亡灵的经文没有什么区别,可仔细一听,那区别可就大了去。 他念的经里确实也有些超度的意思,可更多的则是威胁和镇压。 为何会镇压亡灵? 许是他觉得坑墓里的死者生前就不是良善之辈,现在尸身变得完整,魂魄归位了,担心他们会化为恶鬼祸害人间,于是出手镇压。 亦或是觉得三百多人的孽债实在太重,他担心这三百多人会阴魂不散的去纠缠他的那位圣女姑娘,于是出手镇压。 到底为何,只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过,明释现在确实是在用一种非常强硬的手段警告坑墓里的死者。 要么乖乖去转世轮回,要么永世被镇压在这深山之中。 总之,是一点都不会让他们有作乱的机会。 大古舔舔嘴唇,还想再问几句,不过沈追觉得不能继续打扰明释,于是不等大古开口,就抬手揽住他,带着几个人朝山下走去。 “沈大哥,大师超度后,那些就会去投胎了吗?” 走出一段距离后,大古又忍不住开口了。 其实不怪他话多,他一个苗人,对于中原的事情,总是会好奇的,就像是沈追来到苗疆,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一样的道理。 “嗯,”沈追点点头,道,“和尚太霸道了,他们除了去地府赎罪轮回外,也没其他路可以走了。” 大古拧着两条粗眉,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恐惧:“沈大哥,你说,天底下真的有鬼吗?” “子不语怪力乱神,我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不过和尚不一定,”沈追回头望了一眼,“他从小就开始诵经念佛,比起旁人,他更信来世轮回,因果之说。” 所以,他才会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来为那个圣女姑娘了结因果。 大古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可因为心里的敬畏,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沈追将几人送下山后,自己也没有坐下歇上一会,抱着剑又晃荡着上了另外一座山。 第107章 可能还在苗疆 明释这一场法事一做便是两天两夜,亏得拼好尸体前休息了一夜,否则内力多深厚的人,只怕也是熬不住的。 等他从山上下来时,身上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他手腕上,从小带到大的那串佛珠不见了。 沈追将水囊扔给明释,道:“西面那座山上有好大一片乱葬岗,里头有一些尸首死的估计都有几十年了,那里应该就是邪教真正的抛尸地,你是要歇上一夜再去,还是现在就过去送葬。” “送葬用不了多久,我现在就去,你们也不必跟着我。”明释喝了一口水,转身又要上山。 “小师傅等等,”阿太叔叫住明释,把一个挺大的藤框拖了出来,“你把这个也一并带上去吧。” 明释看向藤萝框,里头都是些小娃娃喜欢的东西,有男娃娃喜欢的木刀木剑,还有女娃娃喜欢的小花小鸟。 手艺非常的粗糙,应该是用匕首之类的匆匆雕刻出来的,有点甚至都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量却是非常的多,细细小小的,就只有手指头那么大的小玩意,居然塞满了那么大的一个箩筐。 “沈小哥找到乱葬岗的时候不确定是不是抛尸地,就刨开了几个土堆,他说里头埋着的,大多都是小娃娃的骸骨,”阿太叔笑笑,眼里满是痛心,“这些小东西是沈小哥和我们一家这两日做的,你带上去吧,小娃娃都喜欢玩这些的。” 明释双手合十念了佛号,随后就抬着箩筐上了山,再下来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沈追递给明释两个烤得正香米饼,明释这几日实在是累得狠了,吃了东西后不等天黑,便找地方睡了,一觉便睡到了第二日太阳升起时。 这时其他人早已经起来了,明释去洗了把脸,又漱了口,几日来的疲惫才终于从他脸上褪了下去。 “你接下来怎么打算的?”沈追问道,“当真要出海去找圣女姑娘吗?” 如果要出海,那他就不能继续跟着明释了,只在苗疆走走那还可以,若他跟着和尚乘船去了海外,他老娘和老太太能哭得他太爷爷来梦里打断他的狗腿。 阿太叔也道,“如果要去海外,那我们家的银子只怕是不够的,还得回去卖一下地和家里养的牲畜。” “不急,”明释抬头看向他们,“我现在又觉得半月不会去海外了。” 阿太叔一喜:“真的?” 沈追一挑眉:“为何?” “方才我回来时,去了趟你刚来此地时找到的那个洞穴,”明释看着两人道,“你发现了没有,那洞穴里面没有被烧过的痕迹,且洞口处还有断龙石。” 沈追摇头,“不曾,我只是进去随意走了圈,倒是没有注意那洞口如何。” “洞口有断龙石,那就证明洞中放着的东西定然是价值不菲,现在洞中空空,里头的东西多半是被半月带走了,”明释接着道,“那洞穴宽大深阔,放着的东西肯定不少,在带着那么多东西,身后可能还有追兵的情况下,半月走不远,也不会走远。” 沈追恍然大悟:“所以,你是想说,圣女姑娘其实还在苗疆吗?” “不错,”明释点头,“若是孑然一身,她或许会离开苗疆去往别处,可带着那么多东西就不一定了,那时寻美令闹得天下皆知,中原还有她招惹不了的人,她既然舍不得钱财,就只会继续留在让她觉得安全的苗疆,让苗疆的十万大山替她挡住外来的麻烦。” 阿太叔瞬间激动了,在苗疆好啊,苗疆山里全是吃的,在这里找上十年八年他也不怕家里人跟着饿死。 沈追啧啧称叹,“邪教教主估计是带着人回来的,就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有心思把邪教里值钱的东西都搂走了,这财迷得……” 明释也觉得有些好笑,来时他心中着急没仔细看,刚才他特地绕了一圈,偌大的邪教旧址,哪怕是被烧得一干二净,可居然找不到什么被烧坏的值钱东西,由此可见,半月离开时,收拾行李收得有多仔细。 沈追说的不错,她可真是个小财迷! 明释在心里笑了笑,抬头对阿太叔说道,“阿太施主,不知继续往南边走,可还有苗人居住?” 这附近和前面苗人聚集之地,半月只怕是不会去的,唯一的可能就是继续南下,去丛林更深的南边。 如果这一路上都有人居住,那找起人来,会快很多。 “有,”阿太叔点头,“听我阿爹说过,其实出了苗疆,更远更远的南边,也是有人居住的,不过不是苗民而已。” “如此甚好,”明释放心了,含笑道,“那我们再休整一会,吃点东西便出发吧,此去不知要找上多久,你们一家也商量一下,可还要全部人都和我们一起南下。” 阿太叔冲明释点了点头,转身就和自己弟弟商量了起来。 人肯定是不会全部跟着去了,毕竟家里的鸡鸭,还有地里种的庄稼都需要人照顾,如果只是出来十天半个月,那还可以拜托本家的人帮忙打理一下,可要是不知道要找上多久,那就不行了。 明释又转头看向沈追。 沈追耸肩:“你可别又撵我走,如今我对那位圣女快好奇死了,只要是不出海,我都会对你不离不弃,永不分开的。” 明释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沈追又急道:“和尚你就做个人吧,你瞧瞧这几日我都帮你干了什么,拼好尸体后又去刨土,刨完土又给那些小娃娃雕东西,看我的手,满手的水泡,本来就都是老茧的手上又磨出了那么多水泡……” 这话密的,明释想提醒他,他的饼子已经烤糊了,都愣是几次张嘴都没能插进去话。 无奈的摇摇头,他伸手把沈追烤糊的米饼翻了个面,然后起身去套马车了。 邪教旧址的另外一边也有一条隐蔽山道,他们可以从那条山道南下,虽然不知马车还能跑多久,可总比现在就腿着去要好。 第108章 有辱斯文 刚把马车套好,阿太叔一家子就商量好了,阿古夫妻和阿秋小古会调头回家,阿太叔和大古则继续和明释他们南下找人。 明释不放心,想花点时间把阿古夫妻先送回苗寨附近,然后再南下,不过被他们直接拒绝了。 “小师傅你不必担心,”阿太叔摆摆手,道,“在我们这里,只有这个吃人的寨子会无缘无故的对苗人下手,其他人,哪怕是你们中原认为的邪教,也不会对无辜的苗人乱下手的。” 既然如此,那明释也就放心了。 送走阿古四人后,剩下的四人也不多停留,简单收拾了一下,就驾着马车南下。 “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沈追坐在大古身边伸了个懒腰,对赶车的明释说道,“和尚,等午后太阳最大的时候,找个有水的地方让哥几个洗个澡吧,在山上滚了那么几日,身上指不定都有跳蚤了,要不是有姑娘在,我前两日都想脱光跳进湖里洗个痛快了。” 明释低低的应了一声,随着微风拂面,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格外轻松。 众人一路南下,就如同阿太叔说的那样,远离苗疆后,那些山中其实还杂居着不少部族,可惜大多都听不懂汉语。 几人沿途磕磕绊绊的打听,越走越远,不知不觉中,又找了两个多月。 到如今,明释从离开慈恩寺一路南下,已经找了半月整整快八个来月了。 傍晚,河边平整的草地上。 “和尚,你先把手里的活停下,”沈追盘腿坐着,一脸崩溃的挠着脸上和身上的红包包,“快去弄点药汁来给我止痒,我真的快要痒死了。” 明释正在帮大古处理药材,闻言头也不抬的说道,“都是你自找的,一路我都给你弄了多少个药包,你为何总是不长教训。” 一路过来,除了山间的药材越来越多外,那吸血的蚊虫也是越来越多。 明释懂医术,就去采了能驱蚊的药草,做成药包让他们随身带着。 药包能驱蚊,可惜沈追心大,给他一个他就弄丢一个,给他两个他就弄丢一双,每每都被蚊虫咬得满身满脸都是包,可他却总也不长教训。 沈追抗议道:“这次可真不怪我,都怪那个什么族长的母夜叉女儿,她把我全身的衣裳都扒光了,你给我的药包自然也掉在了她那里。” 此话一出,一直眼巴巴的守在明释旁边的大古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明释也摇摇头,露出了忍俊不禁的表情来。 沈追嘴里的族长,是前一日他们遇到的一个部族的首领。 那部族并不大,加起来也就几十个人,与之前他们遇到的小寨子没什么区别,唯一有点特殊的,就是那个族长的小女儿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看上了沈追。 那族长是个聪明人,知道沈追是中原来的,肯定不会愿意留下来做上门女婿,于是干脆就在他们自己酿的酒里面下了迷药,想让自己女儿和沈追生米煮成熟饭,把亲事直接定下来。 沈追对此毫不知情,对于族长敬的酒来者不拒,两杯水酒下肚,就被迷得自己姓什么都记不住了。最后还是明释察觉不对,冲进族长女儿的小土楼里,将已经被扒得精光,马上要被玷污的沈追给扛了出来。 出了这事,他们也不敢多留了,急急忙忙的离开了那里,慌乱之中,就忘了给扔在马背上的沈追穿衣裳,等跑出一段路后明释想起来时,沈追都快被蚊子叼走了。 “你们居然还笑得出来,”沈追那个气啊,“此事说来最倒霉的是我,差点失身的也是我,你们不说对我同情几分就算了,竟还能没良心的取笑于我。” “谁让你自己跑去要酒喝的,”明释看向沈追的眼里全是调侃,“你若不贪杯,就不会中了那族长的迷魂汤,我给你的药包也不会丢失,你现在也不必受这瘙痒之苦了。” 没错,酒,是沈追自己要来喝的。 他那酒鬼,一听到那部族会酿酒,就再也忍不住,颠颠的跑去要了坛酒来喝。 正巧那族长也要给沈追下药,两个人就这么阴差阳错的一拍即合,双双痛饮起来,当然,人家族长喝的是正常的酒,沈追喝的是加了料的酒。 这还不算,最可笑的是,用饭前,明释还提醒过他不要吃酒,因为和尚不能饮酒,他没喝过酒,也不懂酒的滋味如何,如果酒里下了药,他是察觉不出来的。 可沈追不听,他丝毫都不将那区区几十个人的小部族放在眼里,然后,他便中招了。 所以仔细算来,明释刚刚说的并没有错,沈追会遭这一次罪,纯粹就是自找的。 沈追气闷:“就算是我的错,你们也该给我披件衣裳吧。” 就这么让他光着屁股趴在马背上喂蚊子,这是何等的有辱斯文。 “沈大哥,不是我们不给你穿衣裳,主要是你那个族长老丈人太凶了,”大古嘎嘎大笑着解释,“为了留住你这个女婿,人家带着族人拿柴刀追了我们好半天呢。” “你小子还有脸笑,”沈追气得薅了一把野草扔到大古头上,骂道,“要不是你小子死活要歇在那里,我能受这个窝囊罪?” “有床睡干嘛要睡在地上,”大古躲到明释身后,“沈大哥你不要迁怒嘛,明明是你自己要喝酒的。” 沈追气得直翻白眼。 明释笑着摇摇头,将手里简单处理好的灵芝递给大古,嘱咐道,“收好了,这灵芝难得,不要轻易卖给你们那里的药商。” 苗疆那些药商给的价实在是压的太低了,辛苦跑那么远才摘得的药材,不该那么便宜就卖给那些药商的。 大古小心的接过,谢道,“多谢大师。” 明释颔首,这才起身钻进林子里,给沈追摘了一把能止痒的药草。 “自己捣碎,把药汁涂在红肿处,就能消肿。” 沈追斜眼看他:“就那么两步路,你竟然让我等了那么久?” 明释无奈,“昨夜就替你涂过一次药了,你若忍着些,红肿就会消下去,可你忍不住,那自然越抓越痒了。” 想起自己光着屁股被明释上药,沈追就浑身不自在,刚想开口让明释以后不许再提这件事,远处山中就忽然传来尖锐的口哨声。 第109章 苗疆小调 明释把手里的药草往沈追手里一塞,转身一个跃起,几下就消失在了沈追眼中。 阿太叔正站在山顶等着,一见到明释,就马上激动的抬手往山的另一面指去。 “小师傅你瞧,那个老族长可能没骗人,这附近真的有一条大河。” 明释顺势望去,随后一愣。 昨日那族长与沈追举杯痛饮时曾说起,在他们部族附近有一条大河,从大河顺流而下,有一个长满了奇花异草,宛若仙境的峡谷。 峡谷景色如何,其实与他是无关的,最主要的是,那个老族长还说,在那个漂亮的峡谷里,前两年,从外头搬来了一大群人。 听到这个消息时,明释的呼吸都乱了两瞬间,可后来沈追中了迷药,他就再没把族长的话当真了,只当是为了留下沈追骗人的,哪想,在这附近,还真的有一条大河? “咱们可要去看看有没有那个峡谷?”阿太叔说道,“我刚才看了一会,这水流不急,咱们完全可以扎竹筏顺流而下,扎个大些的竹筏,马儿也可以蒙上眼睛,跟着我们一起上竹筏的。” 阿太叔虽然看似在和明释商量,实际上连怎么去那个峡谷都已经想好了。 明释一笑,道:“如此甚好。” 比起其他人来,其实他是最想去那个峡谷看看的。 大河边上就有一大片竹林,正好方便了他们制作竹筏。 因为有两匹马儿的原因,他们直接扎了两个大些的竹筏。 明释与阿太叔掌筏,沈追和明释共乘,大古则坐在阿太叔的竹筏上。 因为是顺流而下,这让撑着竹筏的明释格外轻松。 “这越往南边走,这些花花草草长得越来奇怪了,”沈追盘腿坐着,一边安抚的摸着马儿的头,一边与明释说着话,“不过虽然有些奇怪,可着实是真的美啊~” “其实此处已经偏向西南了,”明释眼中含笑,显然心情很是不错,“不过景色确实不错。” “也是亏得有你这么个懂医跟着,”沈追懒洋洋的眯着眼睛,“若没有你,沿路那些毒瘴,还有毒虫蛇蚁就够我喝一壶的了,哪里有心思欣赏美景。” 明释回道,“此处虽美,却不大适宜寻常人来居住。” 太过湿热,四处毒瘴弥漫,还有数不清的毒虫蛇蚁,外来的人根本没办法在此多留。 “所以住在此地的都不是寻常人啊,”沈追哼了一声,忍不住感叹道,“你瞧瞧算计我那个老族长,真是好大的狗胆,连一间砖瓦房都没有,竟还脸让我去给他做倒插门女婿,真是岂有此理,气煞我也!” 明释一愣,随即忍不住失笑出声。 沈追斜睨着明释,被嘲笑得浑身不舒服,刚想拿他身上的破事调侃回去,哪想无意间往岸上一瞥,就看到了非常了不得的东西。 “和尚你快看,岸边那比牛犊子还大的玩意,是不是杂记里所写的‘象’?” 明释抬头,看清岸边悠闲的象群时也有些意外,忍不住笑道,“长鼻,阔耳,瓷牙,身形比牛马高壮,确实是‘象’!” 沈追稀奇的啊,马上回头招呼自己的小兄弟,“大古,快看,那是‘象’,你见过没有?” 大古也看着象群,不过脸色出人意料的平静,“沈大哥,我见过的,不就是大象嘛,有什么稀奇的。” 沈追意外了,“不对,象,我都没有见过的,你一个从来没有出过苗地的傻小子,怎么可能会见过。” 苗疆那地界,好似没有象群出没吧? “我就是见过啊,”大古隔着老远的回道,“圣女大人有两头大象,平时没事她就会骑着大象来苗寨四处显摆,我都见过好多好多次了。” 沈追呆了。 大古被沈追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接着道,“圣女大人不止会骑大象,她还会骑长得黑黑白白的食铁兽,沈大哥,你知道食铁兽吗?” 沈追:“……”听说过,但是他现在不想说话。 大古还在继续,“除了食铁兽,圣女还有一只像大猫一样的大豹子,我的天,它追鸡的时候跑起来可快了,比马跑得还快,沈大哥,你家里养着豹子吗?” 沈追:“没养!!!”一只豹子不去狩猎野兽,反而追着鸡跑,这算什么本事,真是没出息的东西。 大古:“圣女还有一群大白鹅,要是哪日她被惹烦了,她还会放鹅出来叼人,被鹅叼到屁股可疼了,沈大哥,你家里应该也养着鹅吧?” “有,”沈追没好气的开口,“不过我家鹅是养来吃肉的,不用来叼人屁股的。” 大古顿了一下,又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小小女子,养那么多凶兽做什么,”沈追有些嫉妒的嘟囔,转头看见满脸笑意的明释后,就更嫉妒了,“嘿,和尚你有什么好开心的,那又不是你养的东西,你自豪个什么呢。” 明释含笑道,“是大古惹的你生妒,你冲我发什么火?” “谁嫉妒了,我可没有。”沈追不承认自己嫉妒了。 明释摇摇头,懒得搭理他了。 沈追气闷,独自坐了一会后,又幽幽的开口,“你那位圣女姑娘现在是什么都有了,唯独还缺‘狻猊’(狮子)和黑熊,你那么喜欢她,我瞧着你见过她后也别回慈恩寺了,就去给她找一只雄狮和黑熊吧,讨她开心才是正经。” 一个小小女子,居然养着那么多异兽,可真是要酸死他了。 明释淡淡道:“你又不曾去过她那里,怎会知道她没有雄狮和黑熊呢?” 这话可就太扎心了。 沈追闭嘴,是彻底歇气了。 一行人安静了下来,随波逐流,沉默的在河中顺流飘了一个多时辰后,在最前面撑杆的明释忽然把竹杆往淤泥里一插,把竹筏停了下来。 沈追抬头:“怎么了?” 明释轻声道:“你听听,前面那座山里好像有人在唱歌,唱的调子有点像阿秋施主吹过的苗疆小调!” 苗疆小调? 那可就有意思了! 沈追侧耳听了一会,随即对着明释扬起一抹笑来,“就是阿秋姑娘吹的苗疆小调,这调子在这里等闲可是听不到的,和尚快靠岸,我觉得你这次可能真找对地方了。” 第110章 找对地方了 这还用他提醒? 明释手腕一个用劲,几下就撑着竹筏靠在了杂草丛生的岸边。 阿太叔不明所以的跟过来,问道“怎么了,这也没到那个峡谷啊?” “那头山里,”沈追一指面前的深山,“有人在唱阿秋姑娘之前吹过的那首苗疆小调,你们仔细听听。” “啊?” “没有啊!” 沈追一摆手,道“听不见算了,我们追过去看看,你们把马儿牵下来,我与和尚开道,你们在后,记得把袖口裤脚扎紧,注意别踩到毒虫啊。” 说着话的同时,沈追右脚将脚边的柴刀挑起,踢向已经站在岸边的明释。 “和尚,接你的开路刀。” 明释头也不回,伸手接住柴刀,一躬身当先钻进了藤蔓树木交缠,湿湿热热的林子中。 沈追把解开透气的袖口重新扎紧,提着长剑也跟着钻进了林子里,为两匹马开道。 阿太叔和大古不敢耽搁,七手八脚的把两匹马牵下来,急急忙忙的跟在了两个人后面。 苗疆小调一会远一会近,明释两人追着声音开道,在林子里折腾了好一会后,居然循着声音钻到了一处山间小道前。 小道不算太宽,刚好够一辆马车通过。 这时候,属于姑娘家脆生生的苗疆小调已经越来越清晰,就连阿太叔和大古也能听清了。 “就是我们苗疆那里的小调,”大古激动了,“咱们是不是要找到我二姐了?” 没人说话,明释转身,定定的看着小调传来的方向。 小道弯曲,难怪刚才小调渐远渐近,飘忽不定呢。 他不急,静心等着,终于小调近在耳边时,他眼前也出现了一队由七八辆马车组成的车队。 “来了!” 沈追比明释还激动,一见到人就颠颠的当先跑了过去。 小调戛然而止,明释看着马队缓缓停下,一个打马走在最前头的女子从马背上跃下来,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们。 沈追回头招呼道,“和尚你愣着干嘛呢,快跟上。” 明释上前走了两步,随后又缓缓的停了下来。 就站在原地,看着沈追冲到那群人面前,与那名女子你来我往说了几句话后,就又笑呵呵的朝自己走过来。 从头到尾交谈的时间,只怕连喝两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如何?”明释听见自己轻声询问的声音。 “说是不认识什么圆月教,”沈追咧着嘴,“不过小姑娘很是热情,我才将将把话说完,她就说是如今苗汉是一家,要邀咱们去她家歇上一夜呢。” 明释知道沈追为何笑成这副模样了,素未谋面就如此热情好客,其中若是没鬼那就怪了。 此次,估计是真找对地方了。 沈追眉开眼笑的拍拍明释的肩膀,道:“既是盛情难却,左右今日天色也不早了,那咱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去那小姑娘家里做几日客吧。” 明释低声问道:“她家在何处?” 沈追闻言,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说是叫无忧谷,就在前头一处峡谷中间。” 无忧谷? 明释接着问,“可是这两年搬去的?” 沈追摊手,“和尚,我也就和她说了几句话,哪里能问那么多问题。” 说话间,那唱歌的小姑娘倒背着双手,晃到沈追身后好奇的看着明释,嘴里则对沈追问道。 “这位哥哥,你的朋友是中原的出家人吗?” 沈追笑道,“不错,来,和尚,这位是阿茶姑娘。” 明释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贫僧明释,见过女施主!” 阿茶笑呵呵的,圆圆的脸长得很是娇憨可爱,她学着明释双手合十,道,“我是阿茶,见过大师傅!” 沈追笑笑,开道,“都不必客气,不必客气,小妹妹,你不是要请我们去你家做客吗,我看天也不早了,要不咱们赶紧出发吧?” 他是一点都不客气,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催着小姑娘带他们去那个无忧谷。 小姑娘也是如同沈追所说那般,格外的热情,一听沈追的话,就马上招呼着明释几人和她一起走。 就这么的,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呢,那小姑娘居然就真的带着明释这群陌生人,朝家中缓缓走去。 之前遇到的那个老族长,至少还连比带划的盘问了好一会呢。 沈追是个嘴巴闲不住的,一路上他都在与阿茶聊天说话,话里话外,时不时就会试探上两句。 阿茶倒是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回答,她虽然是苗疆过来的,可不知道什么圆月教,这里也不是苗疆,要找什么圣女就回苗疆找去,不要来问她。 两个人你问我答,话密得让身边的人想插嘴都插不进去。 阿太叔兴奋过后,整个人慢慢的冷静了下了,也渐渐发现了不对劲。 他跑到明释身后,小声的告诉明释,整个车队,除了话和沈追一样多的那个小姑娘外,其他赶车的车夫,好像都是不会说话的哑巴。 明释回头,所有车夫都闷着脑袋赶车,从头到尾都是不闻不看不语,除了刚才停了趟车外,就好似根本没有见到他们这群路过之人。 阿太叔有点担心,道,“我们一路下来,也没有遇到过这么好客之人,连咱们姓甚名谁都不多问一声,就要带着我们回家过夜,也不是不能这样好客,主要的是,后头那些车夫实在是奇怪的渗人……” 连带着,那小姑娘的好客,都显得格外怪异起来。 阿太叔的声音压得非常低,按理来说,除了明释之外,没有人能听见的,可走在最前面和沈追说着话的小姑娘偏偏就听见了。 “你个老倌头,说的是什么屁话。” 本来喜笑颜开的小姑娘瞬间就变得横眉怒目起来。 “住在我们这里的,家家户户哪个不是出门都要留个门,好方便过路的客人喝水歇脚,怎么到你个老倌头嘴里,我好心好意领你们回家吃饭,还变成会害人的大坏蛋了?” (倌,正确读音是guan,这里读guai,也可以叫老乖头,云南西双版纳这边的方言,指年老的男人,有的时候本地人会用来开玩笑或着骂人。) 第111章 这和尚没救了 阿太叔闭嘴,对着小姑娘笑笑,不敢再嘀咕什么了。 心里实在有点后怕,自己说的都那么小声了,小姑娘离得那么远,怎么还会听得到? 明释双手合十,替阿太叔道了一声不是。 沈追也马上赔着笑脸替阿太叔道歉,不过和明释不同,他的脸上虽然陪着笑,心里却也是嘀咕个不停。 小姑娘是从苗疆过来的,也不是本地人啊,学着本地部族的语气说上几句土话,还真把自己当成本地人了? 阿太叔本就没担心错,你个邪教出来的小女娘,确实对我们不怀好意啊。 你瞧,就发火的这会功夫,那些不会说话的马夫手都握到刀把上了。 啧,只是悄悄的说句话就要让人动刀动枪,真是小小的个子,大大的脾气。 这脾气也不知道是不是随了她那个喜欢喝酒划拳,到处放大鹅叼人屁股的主子! 阿茶傲娇哼了一声,道,“我只是好心请你们回家做客的,又没有什么意思,你们要是害怕我是坏人,就自己走吧,我不带你们去我家了。” 这哪成呢,沈追厚着脸皮继续道歉,反正他是打定主意了,今日哪怕是被绑起来拖在马屁股后面,他也要去那个无忧谷看看。 阿茶也就是说说而已,被沈追捧了几句之后,就以一副很是勉强的样子把这事揭了过去,继续带着他们上路。 车队重新开始向前,走在最后的大古这才僵着身子,以一种看似不快,实则很快的速度挪到明释身边。 他身边的那个马夫,一直握着刀直勾勾的看着他,好像一个不对,就马上要给他一刀一样。 真是吓死他了! 明释安抚的拍拍大古的肩膀,沉默的跟在沈追身后。 马队越走越远,到天黑时,脚下的小道已经变成了草地,可仍旧还没有见到那个无忧谷的踪影。 明释摇摇头,停下了脚步,主动出声询问道,“阿茶施主,你可是带错路了?” 早就溜达着回到明释身边的沈追也是颇为无奈的叹息一声,带着他们绕了一天的路,这小姑娘也不嫌累得慌。 阿茶正拿着竹笛吹着不知名的小调,闻言笛声一停,转过身满是疑惑的看着他们,“你们停下干嘛,我家就在前头,再走上一会就到了。” 沈追抬手一指远处一棵长着红色叶子的小树,道,“那棵红树,我已经是第三次见了,小姑娘,你就敞亮些吧,领着我们绕了那么久的路,究竟想带我们去何处?” 阿茶嘴角挂着的笑意瞬间消失,眼里开始涌出危险来。 明释喟叹一声,上前一步,好声好气的说道,“阿茶施主,贫僧不过是想寻人而已,当真没有心怀歹意。” 阿茶没说话,不过她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沙沙声,接着,一条接一条,无数条毒蛇从她身后涌过来,眨眼间,就把明释四人团团围了起来。 “别动,”明释低声提醒开始惊慌的阿太叔和大古,“这些毒蛇被控制了,若乱动,蛇群就会马上张嘴攻击。” 两人一听,立马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了。 “阿茶姑娘你这是干什么,”脾气算好的沈追,现在也有点想发火了,“一路上我们都和你说了几次了,我们真是来找人的,你不相信的话让我们走就是,何必又是遛我们,又是放蛇咬我们呢。” 阿茶冷着脸道:“说的真是好笑,我让你们走,你们难道就会乖乖离开吗?” 沈追:“……”还真不会,他们会偷偷的跟在阿茶后面,直到找到那个无忧谷。 阿茶呸了一声,骂道,“被我说中了吧,你们这些中原来的大坏蛋!” 沈追低咳一声,道,“阿茶姑娘何必骂人呢,你我素未谋面,你凭什么就断定我们是坏人呢。” “我就是知道,”阿茶骂,“你要是个好人,怎么会自己跑来找我家主人呢。” 这话说的…… 沈追都想笑了,“怎么,难道只有坏人才能来找你家主人?” 阿茶翻了个白眼,“我家主人说了,从中原寻摸过来找圣女的,都是恶客,对于恶客,我们不必废话,想办法弄死就是。” 沈追不满,刚想开口说话,就被明释一按肩膀,涌到嘴边的话又憋回了肚子里。 阿茶冷哼一声,举起竹笛吹了几声,就见几人身后,本来被蛇群吓得不停抬蹄的俊马忽然全身一颤,然后便越过主人朝阿茶走去。 脚下的毒蛇纷纷给两匹马让道,让两匹马顺顺利利的走到了阿茶身边。 明释没有阻止两匹马儿,只是眼疾手快的,在马儿路过自己身边时,从马背上把自己那个无比珍贵的行囊拿了下来。 阿茶摸了摸沈追的那匹马,笑着说了句乖马儿,随后翻身骑到马背上,一边吹着竹笛,一边骑着马带着其他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追叫了两声,都没把人叫回来。 随着她人越走越远,明释他们脚下的毒蛇也开始蠢蠢欲动。 沈追气得都快翻白眼了,“这是干嘛呢,放毒蛇咬人就算了,居然还抢劫,到底谁是坏蛋。” 明释神色平静,一手提着阿太叔,一手提着大古连躲了几下,等阿茶彻底走远后便几个跃起,轻而易举就带着两个人远离了蛇群。 沈追跟在明释身后,一落地就忍不住瞪了明释一眼,埋怨道,“你那位圣女姑娘是怎么了,为何要把所有中原人都当成坏人呢?” 明释低声回道,“当时她身后有追兵,那些追兵俱是中原人。” 沈追仍是忿忿不平,“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下这等死令啊,若是误伤到无辜该如何是好?” 明释好脾气的解释,“不会误伤无辜,她在中原待的不久,认识的人不多,可惹上的麻烦却不少,能特地从中原寻摸过来找她的,确实都是对她心怀不轨之人。” 言下之意就是半月的命令不曾下错,她认识的那些中原人,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人,好的人,也不会过来找她。 “那你呢?”沈追斜眼看他,没好气道,“你不是她的好友吗,难道她就不怕误伤到你?” 明释脸色平淡,道,“不会,她知道,我若来了,这些毒虫是伤不到我的。” 沈追无话可说了,打心里觉得明释这秃驴是真的没救了。 第112章 你干脆还俗吧 不比沈追的郁闷,明释此时的心情却极为不错。 “你也不必恼怒,”明释对着沈追好声好气的说道,“如今跟在阿茶施主身后,就能去到无忧谷,半月她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只要见到我,就会将你的马儿还回来的。” 这是马儿的问题吗? 这不是! 沈追气道,“你也不生气?” 明释疑惑,“我为何要生气?” 终于找到人了,他该开心不是吗,为何要生气? 沈追深吸一口气,道,“方才,你一路上都说了好几次你是中原慈恩寺里修行的和尚,是圣女的旧友,可那婢女却没有要去通传一声的意思,反而而二话不说就要将你直接毒死,和尚,你若不会武功,可就折在这里了,你一路找寻过了,费了那么多时间,难道你就真的不生气?不心寒?” 至少也该多问两句,通传一声吧? 明释之前替圣女姑娘废了邪教教主的武功,是那个圣女天大的救命恩人,可刚才那个阿茶,却是一副连慈恩寺都没有听说过的模样。 若是主子提醒过自己的恩人是什么人,那阿茶会不知道慈恩寺吗? 如此薄情,实在是让沈追不得不替明释感到心寒。 明释脸色不变,他是真的不生气,也不心寒,“我说了,那些毒虫伤不到我,她也是知道我会武功。” “你是会武功,可大古他们不会啊,”沈追道,“大古他们可不是中原人,总不会也对她心怀不轨吧?” 明释不解,道,“你我是中原人,大古他们和我们一起,在阿茶施主看来,他们和我们就是一路人,既然是一路人,自然就会一视同仁,你不必如此生气的。” 也不必想那么多的。 沈追无语,过了一会后咬牙道,“我就直说了吧,你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的属下却对慈恩寺一无所知,可见是她这个做主子的从不曾提起过你这个救命恩人,如此对你,你不觉得她薄情了些吗?” 明释垂下眸,道,“我与她的交情,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与他人无关,再说,当初是我主动替她出手的,我从没想过让她记住我的什么恩情,也从没想过对她挟恩求报。” 这…… 沈追顿了好一会,才忍不住悠悠一叹,“和尚,你知道么,你现在这副样子,就像我那个被女子迷得丢了魂魄的表哥一样,五迷三道的,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 如此深情,却偏偏是个和尚! 唉…… 明释没说话,脸色不大好看。 沈追拍拍明释肩膀,不含一丝调侃,掏心掏肺的对明释说道,“实在不行,你不如就顺着自己的心,见了圣女姑娘后便还俗吧。” 明释脸色骤变,急道,“住嘴,不可胡说八道。” “我没胡说,”沈追直言不讳,“和尚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难道现在你还能静心修行吗?” 要是不影响修行,何必时隔两年了,还要巴巴的跑来苗疆,只为见上一面呢。 明释脸色难看,一字一顿的说道:“休要再说了。” “我没有说错,和尚你用情太深,只见圣女姑娘一面根本没办法让你解开心结继续修行,”沈追不闭嘴,说的每一个字都直戳向明释的心窝子,“不信你便与兄弟我打个赌,我敢说,此次你就算见到了圣女姑娘也改变不了什么,回京后不到两年,你定还会再来此地找她的。” 明释沉着脸一言不发。 沈追叹了口气,道,“人生苦短,不过是区区几十年,和尚你又何苦如此难为你自己呢。” 明释:“……” 沈追想了想,替他出了个损主意,“你不是说她生性纯善吗,左右你对她有救命之恩,不如此次你就干脆留在这里吧,她念着你的恩情,想来是不会拒绝你的。” 明释又羞又恼,气道,“我说了,我不会对她挟恩图报,我也不会还俗。” 沈追还想说话,不过被阿太叔在小腿上不轻不重的踢了一脚,把他又要说的话给踢了回去。 “有什么话等过两日再说吧,”阿太叔出来打圆场,“咱们还是赶紧跟上去要紧,再晚上一会,只怕是追不到人了。” 明释转身就走,显然是不想再和沈追谈论什么了。 沈追摇摇头,又巴巴的追了上去,扯着明释不停说话,没皮没脸的道歉。 厚脸皮的好处此时显现了出来,不管明释脸色难看到了何种地方,他都可以假装无事发生那样继续和人相处,着实是让人看得颇为无语。 等两人走远后,一直僵着身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大古这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今日,可真是要吓死他了。 阿茶并不是一个多厉害的人,明释他们几乎都没有费什么劲,就轻而易举的跟在车队后面,来到了那个据说像仙境一样优美的无忧谷。 “这峡谷景色确实是不错,大晚上都那么美,白日里不知要美上多少呢。”沈追站在明释身旁嘀咕道。 明释不语,站在树冠上远远的看着阿茶带着车队靠近峡谷山门,接着下马扣门,然后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媪带着几个婢女走了出来。 离得太远,哪怕是明释耳力高于常人,也听不到阿茶和那个老媪说什么,只看得见阿茶单膝下跪,双手捧起她刚刚用来驱蛇的竹笛,将笛子交给了老媪。 老媪收了竹笛后,笑呵呵的摸了摸阿茶的脑袋,又甩手让身后的婢女大概的查看了一下马车,随后一群人就进了门。 山门合上,诺大的峡谷安安静静的,阿茶她们从头到尾,都不曾发出多大的声音。 那短短的几句交谈中,也好像不曾提起过他们这群被蛇群困住的人。 “好像没通报咱们的事情,嘿,这小丫头片子真不厚道,”沈追气道,“咱们都被她的蛇群毒死了,也不说来替咱们收个尸。” 明释没说话,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沈追用手肘碰碰明释,问道,“现在去扣门,还是明日一早去敲门。” 明释轻声回道,“哪有深夜登门拜访的道理。” 沈追翻了个白眼,道,“我这不是怕你等得心急嘛。” 明释这次没搭理他,只是纵身往树下一跃,轻飘飘的落在树下。 第113章 不曾收到过信 次日,明释没有一大早就去叩门,而是一直耐心的等到日头爬得老高时,才带着沈追他们登门拜访。 这次许是老天爷可怜他找得辛苦,终于让他命好了一次,他刚在山门处自报家门,就把半月身边的大丫头彩云招了过来。 彩云手拿着账本走到山门前,有些疑惑的看着山门外的几个人,“中原慈恩寺的?” 她今日本来是不会过来山门这里的,不过前两日出门去马帮那里拉货的车队昨日回来晚了,几车杂货就堆在山门不远处,她嫌弃挪来挪去的麻烦,这才难得的过来了一趟。 谁知,刚过来,就听见了有慈恩寺来客,想要拜见自己主子。 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稀客呀! 明释双手合十:“贫僧慈恩寺明释,见过女施主。” 彩云看着他有些不可置信,“你说你是慈恩寺的明释师傅?” 当初她虽然在上京城没待上几日就领命回了苗疆,可是那段时间,主子在京城发生的事情,她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尤其是帮了主子大忙的明释‘秃驴’,这个名字她可听过太多次了。 沈追眼睛一亮,马上朝明释瞥去暗示的一眼。 明释颔首,低声道,“正是贫僧。” 彩云是真的意外了,上上下下不住的打量明释。 明释对着彩云又行了一个佛礼,相当好脾气的任彩云打量,“贫僧此次前来并非有何目的,只是想见半月施主一面,还望女施主替贫僧通传一声。” 彩云想了想,将手里抓着的账本递给一旁的婢女,嘴里道,“大师,我不曾见过你,实在是不知你究竟是不是明释师傅,不过我家主子当初来到无忧谷后,曾给明释师傅亲手写去了两封信。 那信中除了主子的近况外,还给明释师傅送去了一个信物,大师你既然能找到无忧谷,那想来那个信物定然也是带在身上的。” 说着,她对明释微微一笑,伸出小手,“大师,能否把信物交给奴婢瞧上一瞧?” 半月的信,其实还是彩云送去慈恩寺的,信上主要就是打探一下当年刺客的消息, 当然除了除了打探消息外,半月还关心了一下明释的近况,这点她写的很是缠绵悱恻,颇有些想再续前缘的意思。 随信一起过去的,还有一枚雕成月牙儿的玉坠子。 玉坠子小小的,不过上面刻着一条从苗疆到无忧谷的马道,只要拿着小地图,就可以找到马帮到中原的马道,再顺着弯弯曲曲的马道由西南往下,就可以毫不费劲的来到无忧谷。 那封信上半月的意思很明确,就是如果明释想要她,就还俗来无忧谷找她。 可惜当时彩云并没有见到明释,所以只能把信交给那个叫觉悟的小和尚,让他把信转交给明释,谁知明释迟迟没有回信。 后来等了半年还不见回信,半月又让彩云送去了第二封信,哪想依旧只见去,不见回。 最后,便不了了之了,半月只说了句日后去中原再叙旧外,从此再也没有提起明释这个名字。 主子不再提了,那做奴婢的自然也不会多嘴,哪想,都过了两年了,这位明释师傅居然不远万里的找来了。 明释一脸茫然的看着彩云道,“我从未收到过半月施主送来的信件,也没有她给我的信物。” 他从北境回来,在寺中连口热茶都没喝,就又离寺南下寻人,是真的没有收到过半月的信。 彩云是真讶异了:“你没收到信件,那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莫不是一座山一座山的找过来的吧? “自然是从中原到苗疆,一路问着,找着,寻摸过来的。”沈追实在忍不住插嘴道。 彩云:“……” 沈追对着彩云笑笑,刚想开口叫姑娘,后又发现彩云梳着中原女子的妇人头,于是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从姑娘变成了夫人。 “这位夫人,实话同你说吧,明释师傅南下至今,已经找了你家主子快九个来月了,这一路上可是千山万水苦不堪言,所以,哪怕是他手中没有信物,也请夫人劳累几步,替他去通传一声吧。” 这自然是要通传的,彩云刚想说话,谁知被明释抢了先。 “不知女施主,平日里可会贴身伺候半月施主?” 彩云虽然不解,不过还是如实回道,“虽是不会日日贴身伺候,可也是能近身伺候的。” 如此就好。 明释从行囊内取出半月当年留给自己的玉簪,尖头朝内的递给彩云,道,“虽是没有信物,可这只玉簪是当年半月施主留下给贫僧的,你瞧瞧可对得上?” 其实都不必瞧什么信物,彩云都能确定面前的和尚就是自己主子嘴里的秃驴了,不过她还是把玉簪接了过来。 这玉簪她自然是认得的,不过不是主子的,而是青奴的。 她与青奴一起长大,青奴的东西,她还是能认出来的。 “自然是认识的。”彩云将玉簪还给明释,认认真真重新与四个人见了礼。 沈追心里堵着的那口气瞬间就消失了,这才懂规矩嘛,昨日那个小丫头实在是太失礼了,怎么能问都不问,就放毒蛇咬人呢。 彩云对明释笑笑,道:“大师请随奴婢来,奴婢带你去见我家月主。” 主子有事要找明释师傅帮忙,会很开心见到人的。 明释颔首,看了一眼眼巴巴看着他的阿太叔和大古,边走边把阿太叔来寻女的事情说了出来。 彩云挺诧异的,不过还是客气的说会尽力相帮。 喜得阿太叔和大古一直叨叨叨的道谢,彩云被烦得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下去了。 半月住在谷内最精致的小竹楼里,她那人一惯是最会享受的,今日也是,刚刚醒来还没多久,她的竹楼里就传来了阵阵优美的丝竹之声。 彩云让明释等人在楼外稍候,转身进了小竹楼里。 明释垂着眸,背对竹楼安静等着,他耳力极佳,甚至连彩云轻手轻脚的上楼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很快,楼上的丝竹声停了下来,接着,那道日日入他梦中,已经刻进他骨头里的声音懒洋洋的响了起来。 “大早上的,谁那么没眼力劲啊!” 明释心里一悸,本来自然垂着的手指本能蜷了起来。 第114章 怎么找过来的 二楼,半月正坐在床上,一边看着舞姬为她翩翩起舞,一边赤着雪白玉足,伸着纤纤玉手,让青奴用捣碎的凤仙花为她染着蔻丹。 凤仙花是一大早青奴去掐下来的,那时正是开得最是鲜艳夺目,花瓣上还带着露珠,用来染指甲最好不过。 在她两人身边,一个不过刚刚几个月大,粉粉嫩嫩的小娃娃流着口水,随着乐器声不停的‘啊巴啊巴啊巴’! 床尾处,孔雀则举着半月新得的小铜镜,一脸臭美的给自己贴着花钿。 “月主,你可不要乱动,”青奴一边用树叶替半月包着手指甲,一边提醒道,“这次花瓣里不止加了白矾,还加了其他药汁,要是不小心染到手指头上,那可比之前的那些要难洗多了。” 半月猛点小脑袋,道:“我怎么可能几次都掉进一个坑里呢,放心吧,这次我一定不会乱动。” 这凤仙花用来染指甲是真的很美,可就是不太好染,一个不注意,就容易染到肉上。 半月这两年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用凤仙花染指甲,可惜染了那么多次,就没有一次是不染肉的。 青奴孰能生巧,为半月染了两年指甲的手指头相当灵活,不到一会,就把半月的十个手指头都用树叶包了起来。 染完手指头,她又去帮半月染脚指头。 半月竭力张着脚丫子,有些担心的说道,“还够吗?孔雀等下还要染呢!” 青奴一脸平静的回道,“月主你在担心什么,漫山遍野哪里没有长着凤仙花,不够了的话再去掐几朵就是。” 半月哼道:“那多麻烦。” 孔雀回身学舌,一下子撞到青奴身上,“就是,那多麻烦。” 青奴身子一歪,怒道:“孔雀,跟你说了多少次现在别碰我,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孔雀不理会青奴,美滋滋的膝行爬到半月身边,道,“月主你瞧,我贴的好看吗?” 半月挑眉,哎呦,真是好大一朵山茶花啊! “月主,美吗?”孔雀又问。 “美死人了,”半月脸色不变,“等下也帮青奴贴一朵吧,让她和你一起去美死其他人。” 孔雀噘嘴:“她骂我,我才不给她贴呢,我要给月主贴。” 半月脸色大变,摇头拒绝。 孔雀笑嘻嘻的上前,死活要给半月也贴朵大红花。 半月不要,拒绝。 孔雀上前,一下子又碰到青奴,青奴大怒,结果又被半月不小心踢了一脚。 主仆三人正嘻嘻哈哈的笑个不停时,彩云忽然上来,叫停了轻轻缓缓的歌舞。 “先退下!” 领舞的舞姬不想退下,娇滴滴的冲半月撒娇,“月主,奴排的新舞还没跳完呢。” 半月还在和孔雀拧巴,根本没空搭理其他人。 彩云深吸一口气,上前道,“月主,外客求见。” “大早上的,谁那么没有眼力劲啊?” “是中……” “不见,没瞧见我正忙着吗!” “是慈恩寺的明释师傅求见。” “不……呃,谁求见?” 半月停下和孔雀的拧巴,转头看向彩云,重复道:“你说谁找我?” 不止半月,就连青奴都有些意外的看向了彩云。 彩云叹息,给予了半月肯定的回答,“ 月主你没有听错,就是中原慈恩寺里的明释师傅求见,人就在下头等着呢。” 半月瞬间哑巴了。 乍一下听见一个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听到过,甚至没有再想起来过的名字时,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明释? 秃驴来找她了? 都已经快三年了,怎么会突然找了过来? “为何要见我?”半月低声问,“他还俗了吗?” 彩云摇头,道,“没有还俗,行事做派仍是以和尚自居。” “月主,大师可能是有事找你求助,”青奴小声道,“你忘了吗,当初你写的第二封信上,就和大师说过的,让他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帮忙,便可以直接来找你的。” 虽然不大可能,不过也许是真的有事相求呢。 想起自己写的那两封信,半月那樱花一样透着粉的嘴又下意识的噘了起来。 当初自己写那两封信时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那时她总是会莫名的想起明释,总觉得自己一声不吭的就离开实在是不厚道。 说到底,她就是有些愧疚! 他那么喜欢自己,还帮自己了那么一个大忙,自己却连几日的浓情蜜意的相处都没给过他。 还有点担心明释会受罚,破了那么大的戒,若是受罚,可不是几棍子就能解决的。 于是,在百般纠结下,半月亲手给明释写了一封信,信中除了她要打探的消息外,还暗戳戳的引诱明释还俗过来找她。 可惜明释没回信,后来她又写了第二封信,这一封没有了情意绵绵,只是打听消息,以及告诉明释自己不会忘了他的恩情,奈何明释还是没回信。 半月便懂了,明释那是想和自己断了呢。 她一向潇洒,除掉救命之恩,要说她多喜欢明释也谈不上,既然明释想断,那她自然也不会强求。 于是,从那一刻起,在她心中,和明释那点男女间情情爱爱的缘分便结束了,从此以后,两个人之间就只剩下了救命之恩。 哪想,人都快忘记得差不多了,居然又找了过来。 “那他上门来找我干嘛?”半月回神,眼里的恍惚已经消失了,“求药的?” 想了想,除了来她这里求药之外,好像明释也没有其他可能会来找她了。 她这里,其他的好东西是没有,可山中的极品药材确实不少。 她觉得,如果明释真是来求药的,那她就不出面了,让彩云把药找给他就是,省得两个人尴尬。 彩云摇头,只道,“月主,明释手中没拿信物,他说不曾收到过月主的信,也没见过什么信物。” 半月愣了下,随后怒道,“觉悟那个小秃驴真是活腻歪了,居然敢阴奉阳违,把我的信给扣下了。” 她也没法找其他人,只能让彩云把信交给觉悟,让觉悟代为转交,哪知道觉悟面上答应得好好的,可居然没把信交给明释。 真是气死人了,你说你要是不想送信,那你就不要答应啊,答应了又把信扣下,这算哪门子道理。 觉悟要是现在站在半月面前,半月现在能活活捏死了他。 看看,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还是说,其实是为了报复自己当初对他的捉弄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肯定是报复错了,没有收到信,受罪的不是她,而是他的哑巴师叔。 骂了几句后,半月深吸一口气,问道,“既然没有收到信,那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没有地图的指引,想找到她的无忧谷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第115章 他的月亮! 彩云叹息,回答道:“与明释师傅一起来的那位沈公子说了,明释师傅是从中原南下,一路打探过来的,到今日,已经快了月主快九个月了,九个月呢,也不知是怎么找着过来的。” 确实是不容易,从苗疆到无忧谷,一路上的大山是一座连着一座,秃驴手里没有地图,只怕是把那些山都快走遍了。 “那他到底来找我干嘛。”半月咬咬唇,小声的问道。 彩云摇头,“不知,只是说要见月主一面。” 半月:“……” 能花九个月来找她,那定然不可能是来寻药的。 不是寻药,那为何来找她? 难不成是忘不了她,特地跑来找她再续前缘的? 不然怎么都说不通。 嗯,肯定是这样的,能巴巴的跑来找她,定是要来与她再、续、前、缘的! 半月瞬间精神了,与旧情人旧情复燃是何等香艳的事啊,更何况明释还是她认识的那么多男人中她最喜欢的一个,最主要的是,他还花了九个月的时间来找她呀。 九个月啊,算下来得有多少天?一直赶路的话,只怕脚底都要磨穿好几双了。 冲着这份痴情,她以后也该多疼疼明释几分才是。 “成了,你们都退下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半月美滋滋的一甩小手,吩咐道:“让秃驴自己上来见我就是。” “就在这里见吗?”青奴惊讶了,“还是去平时会客小竹楼里见面要好些?” 半月疑惑,“咱们有会客的竹楼吗?” 当初刚搬来时,马帮的人倒是会时不时的来上门拜访,不过后来她无忧谷的一个婢女被马帮的人欺负,她一怒之下让小金咬死了马帮那个色眯眯的首领,把马帮直接抢了过来后,这附近就再也没有人敢来拜访她了。 所以,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她还真不知道原来她也有接待客人的地方。 “有的,”青奴回道,“就在山门那里。” “不必了,”彩云开口,“人我都领过来,又何必再绕回去呢。” “就是呀,那么远走过去我多累呀,我还染着指甲呢,”半月动了动脚指头,“秃驴也不是什么外人,就在这里见也是一样的。” 青奴起身去拿梳子,主子还披着头发呢,平时披就算了,今日要见旧友,只怕还是要把头发挽起来好些。 半月摇手拒绝,她最不喜欢梳发髻了,扯得头皮疼。 并且她刚才也说了,秃驴不是外人,她身上哪里没被秃驴摸过揉过,在他面前披发怎么了。 其他人就更不必理会了,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她从来不会为了陌生人让自己遭罪的。 青奴无奈,上前将半月额前会挡眼睛的头发编成辫子,用红绸虚虚的绑到后脑,这才和彩云他们一起朝楼下走去。 小竹楼外,明释依旧安静的等着。 竹楼不隔音,楼上半月与婢女之间说的话,可以说是一字不落的全进了他耳朵里。 “听见没有,”沈追站在明释身边,压低声音道,“圣女姑娘说你不是外人呢。” 明释没搭理他,只是转身面对竹楼,看着半月那些娇娇艳艳的婢女从楼内走了出来。 “明释师傅,”还是彩云上前说话,“我家主子邀请你上楼说话呢。” 明释颔首道谢:“多谢女施主。” 彩云扯出一个笑容来,身子一侧,示意明释进屋上楼。 明释喉结滚了一下,浅吸一口气,抬腿踏入了竹楼里。 他的月亮就在楼上等着他,现在只要上楼去,他就可以重新见到他的月亮了! 楼上,半月正坐在床上一下一下的晃着小脚丫,听着明释那故意发出的,轻轻缓缓的上楼声。 对于明释,她本来觉得这两年她已经把人遗忘的差不多了,只约摸记得他是一个穿着白色僧袍,长得非常俊秀出尘的和尚。 哦,他的脾气还特别好,在禁地无论自己怎么闹腾,他都不会生气,只有她闹腾的确实过火了,才会故意板着脸让她不要淘气,要乖,要听话。 别的,就没了。 可随着刚才彩云告诉她明释来找她后,她才发现,明释原本在她心里已经变得模模糊糊的身影,居然又变得清晰了起来。 她记得他看她时永远含笑的眼眸,记得他鼻梁上的那颗小红痣,记得他打手势时修长好看的手指头,最最记得的是,他那让自己觉得无比安全的温暖怀抱。 原来,她也没有像自己想的那样把秃驴彻底忘了嘛。 她也不是那么没有良心的! 半月猛的回神,发现明释故意发出的上楼声已经消失了,此时她那个精美绝伦的,奢华无比的玉质镂空小屏风后面,多了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秃驴?”半月试探的开口。 “嗯。”明释站在屏风后头沉沉的‘嗯’了一声。 半月眼睛瞬间睁大,“你开口说话了?” 这可了不得了,当初在山洞里,他俩都那样了,那时的明释都也没有开口说话,哪想分开几年,哑巴居然开口说话了。 明释开口回答,“嗯,前两年便开口说话了。” 声音低低沉沉,还怪好听的。 “你不是修的闭口禅吗,怎么修得好好,突然就开口说话了?” 说实话,半月其实挺担心的,好端端的开口说话,肯定是受了什么刺激。 该不会,是他那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师傅死了吧?!! 像是知道半月在担心什么一样,明释解释道,“无事发生,不过是想开口说话了而已。” 出家人是不打诳语的,明释既然说是无事发生,那自然不会骗她的。 半月放心了,又开始一前一后的晃起了她的小脚丫。 “你不是想见我吗,干嘛要一直躲在屏风后面呀?” 不远万里跑来找她,好不容易见着了,又躲在屏风后面不出来算怎么回事。 明释踌躇了一下,便抬腿绕过屏风,走到了半月面前。 半月正坐在床上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看清他时绝美的小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后眉眼一弯,惊讶就被满脸的笑意取而代之了。 第116章 你想我了对吧 “秃驴?”看到人后,半月是真的有些意外了,忍不住打趣道,“你现在不在你的和尚庙修行,跑去你们中原的那个丐帮了吗?” 与自己印象中那个白衣飘飘的出尘和尚不同,眼前的明释一身泛蓝的长袍,身上是不脏,可是仍旧带满了长途跋涉后的疲惫。 半月一脸稀奇的从榻上站起,翘着脚指头,如同自己养的那些大白鹅一样,一摇一摆的绕着明释走了一圈。 两年多没见,明释好像比之前高了些,也瘦了不少。 半月在明释面前站定,抬头看着他。 人也晒黑了些,风尘仆仆的,好像许久许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明释也定定看着半月,如同自己梦中见到的一样,明明两年过去了,可她却没有任何的变化。 还是那么美,美得让他不敢直视。 当年匆匆一别,他在洞中等了许久,都没能见到半月最后一面。 这两年来他总是想着半月,想着能再见一面,不多,只要再见她最后一面,就够了。 今日一见,他的心愿已了,此生就再无遗憾了。 半月倒背着手,有些想伸手抱抱明释,不过还是矜持的忍住了。 “秃驴,你看着我干嘛,我问你话呢?” 明释不自然的避开半月的视线,低声回道,“仍在慈恩寺修行,并未去其他地方。” 半月抿唇,故意问道,“既然你还在慈恩寺,那为什么之前不给我回信?” 她知道肯定是觉悟那个小秃驴阳奉阴违把信扣下了,可还是想听听明释怎么说。 “我不曾收到信,”明释好脾气的解释,“当年我去了北境,回京后又南下找你,想来是觉悟没来得及交到我手中。” 其实信应该是被觉悟扣下了,当初他破戒的事瞒不了多少人,觉悟后来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错,才会害得他破戒,所以会将信扣下也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半月微微噘嘴,有些不满,“两封信呢,就有那么赶吗,连收个信的时间都没有,还是说,是觉悟那个胖秃驴没把信交给你?” 她才不信明释的鬼话呢,信十有八九就是被觉悟扣下的。 那个小胖秃驴真是胆肥了,居然敢对她当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等着吧,她以后还会去中原的,到时候看她怎么收拾那个小胖子。 “确实是很赶,”明释对着半月微微一笑,“从北境回来后我,只见了师傅一面,便下山了,并没有见到觉悟。” 半月想说你骗鬼呢,可明释一对她笑,她又觉得没有必要计较那么多了。 信不信的,有那么重要吗? 哪怕没有收到她的信,手里没有小地图,他不也跋山涉水,千里迢迢的来到了她面前了吗? 只凭着这份心,半月觉得哪怕日后两个人又分开了,自己也绝对不会像以前那样,轻而易举的就把明释忘记到脑后了。 “彩云说你想见我,”半月抬着头,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明释,眼里全是毫不掩饰的欢喜,“你为什么想见我?” 为什么会想见? 自然是想解开心结,为自己寻一个解脱。 明释有些不敢与半月对视,他避开半月的眼睛,低声道,“当年你走得匆忙,我总是不放心,这两年时时会想起你,想着能再见你一面……” “你想知道我过得好不好吗?”半月眨眨眼睛,开口问道。 明释沉默,这只是其一,他确实不放心半月,想知道半月过得好不好,可最主要的是,他想解开心结,与半月之间做个了断。 “我现在很好,”半月笑着张开手臂,在明释身前转了一圈,“你瞧,现在没有人折磨我,我比以前更美了。” 飘逸仙气的纱裙随着半月的动作开始摆动,她脚腕上带着着银色铃铛发出清脆的铃铃声,等她停下时,调皮的裙摆轻飘飘落在了明释的脚面上。 两个人现在离得很近很近,近到明释只要抬起手,就能把半月紧紧的揽进怀里。 “秃驴,”半月抬头看着他,小声的说道,“你想我了对吧?” 明释双手微微蜷起,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又忍着不说,”半月不满,抬手去摸明释鼻梁上的小红痣,“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凡事喜欢憋在心里这点不好,明明就很想我,为什么就是不敢说呢。” 都跑来找她了,再说几句贴心话哄哄她会怎么了。 难怪只能去和尚庙里敲木鱼,他要是不做和尚,就这老木头墩子的性子,只怕是连女人都找不到。 哼~也就是自己不嫌弃他了。 明释抬手捉住半月不规矩的小手,用眼神让半月要安分些,不许乱来! 又来这招! 从头到尾就只会拿眼神吓她的这招,也没个新意。 半月一笑,侧头就往明释的手腕上叼去,以她的经验,明释会马上松开她的手往后躲去。 果不其然,就如同半月所想那样,明释手一松,急急忙忙的往后退去。 半月现在兴致正浓,哪里会让明释退开呢。 当下她就往明释怀里一扑,双手死死的抱住了明释劲瘦的腰身。 “秃驴你都跑到这里来找我了,就不要再玩欲拒还迎的游戏了好不好,”她的小脸在明释的心口处蹭了蹭,软软的道,“想玩这种游戏咱们日后有的是时间来玩,今日我们才重逢,你就说些贴心的话哄哄我就好了。” 嗯,明释身上的味道也变了,没有了当初她最喜欢的,那股‘焚香诵经’的味道了。 不过没关系,人还是那个人,大不了以后她找些寺里的檀香回来给他熏衣裳就是。 明释的身子僵成了一块石头,他觉得,半月许是误会什么了。 “我知道你想我,”半月抬头对着明释咧嘴一笑,道,“其实我也挺想你的。” 之前没觉得,秃驴这一来找她,她才发现,自己其实也怪想他的。 明释:“……” “你之前一直不回信,我还以为你要和我一刀两断了呢,哪里知道你根本没收到我给你写的信,”半月扁扁嘴,气道,“都怪觉悟那个小胖子,我可不相信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他要不是故意扣下我的信那就有鬼了,你等着吧,过些日子我要去中原,到时定要把他的衣裳扒了给他扔进妓院里去!” 明释垂眸,深吸一口气,道:“先放开……” 半月不放,还踮起脚在明释下巴上亲了一口。 明释又呆了,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秃驴你……” “啊!!!” 半月话还没说完,就被楼下传来的一声尖叫声打断了。 第117章 好事被打断 半月皱了皱挺翘的小鼻子,好事被打断,这让她整个人非常非常的不爽。 楼下究竟在搞什么,彩云和青奴是怎么做事的,不知道她在和老情儿说话么,怎么还让孔雀在楼下待着呢。 孔雀没有眼力劲,难道她们还没有吗! 像是觉得还不够让半月扫兴一样,楼下的孔雀又叫了几声。 半月气啊,不过还是搂着明释不放,“青奴,把孔雀带走。” 别打搅她和明释‘叙旧’! 青奴没回话,孔雀像是又受到了刺激一样,一声接一声接连的尖叫了起来。 刻意营造出来的旖旎气氛荡然无存,半月实在是没办法和明释继续浓我浓下去了。 她松开明释,三两步冲到二楼的露台上,非常不满的冲楼下嚷道,“孔雀鬼叫什么呢,谁欺负她了?” 楼下孔雀抱着青奴尖叫不已,彩云抬头想和半月说话,可孔雀发出的声音实在太大,她说了好几声,可半月愣是什么都没听见。 半月一脸烦躁的冲彩云打了个手势,转身回到床前趿拉上她精美的小绣花鞋,蹬蹬蹬的就往楼下冲。 冲到一半时想起明释还站在原地装石头,于是又蹬蹬蹬的跑回去,小手牵起大手,牵着明释再往楼下冲。 孔雀确实憨憨的,可平时还是非常乖的,从来不会在她要办正事的时候故意捣蛋,今日会这样,肯定是受到了非常大的惊吓。 楼下正鸡飞狗跳热闹至极,孔雀嗷嗷尖叫个不停,青奴和彩云怎么安抚都不能让她停下来。 在她不远处,一个头发已经开始花白的老头抱着脑袋悲恸痛哭,边哭还边说着什么以前没有那么憨的。 半月脑袋被吵得青筋暴起,指着孔雀叫道,“愣着干嘛,快把她打晕先带下去。” 话音刚落,彩云就抬手一敲,直接把孔雀敲晕了。 半月的耳边总算是清净了,她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揉了揉脑袋,随后就脸色一变,凶神恶煞的看向还在痛哭的阿太叔。 “老头,你活腻了是不是,谁给你的狗胆敢来我无忧谷闹事的?” 刚发完威她才反应过来,这老头可能是明释带来的,于是再次变脸,凶悍又变成了无辜。 “秃驴,这老头是谁?你带他来无忧谷干嘛?你看把我的婢女吓唬的,连我都不认识了。” 明释没回答,只是在沈追震惊的表情中,不自然的把自己的手指头从半月的小手里抽了出来。 沈追蹲在阿太叔身边直勾勾的看着明释,从那个生得和仙人一样貌美的小圣女牵着明释出来后,他就一直呆滞到了现在。 昨日夜间,明释那句斩钉截铁的不会还俗仿佛还响在他耳边,哪想还没过一日呢,他那句信誓旦旦的话就化为了乌有。 沈追知道明释不中用,可没想到明释会不中用到这种地步,他上楼去见小圣女还不到一刻钟啊,就让人家牵着手到处溜达了。 啧,早知如此,昨夜他就不道歉了! 沈追回神,把眼神从明释身上移到那个大名鼎鼎的圣女身上。 嗯,貌似天仙,美不胜收,浓桃艳李,倾国倾城! 寻美令诚不欺他,能让明释这个修行的和尚心心念念的女子,果真对得起寻美令上那五万金的赏金。 沈追游走天下,美人见的不少,可确实没有一个美人能比得上明释的这个小圣女。 就是脾气差了些,行事粗鲁了些,若是能收敛些性子,再读读诗书识些礼数,那就完美了。 半月是生得美,不过沈追也只看了两眼就把眼神收了回来。 所谓兄弟妻,不可欺,虽然不知道他的和尚兄弟日后会不会真的还俗,可他心悦的女子,他这个做兄弟的是不能多看的。 绝世美人难得一见,让他看上两眼长长见识,这便足够了,别的,就算了。 明释察觉到了沈追的目光,难得主动的朝他看了过来。 沈追不躲,一脸坦荡的任明释打探,还促狭的冲明释挤了挤眼睛。 明释身体一僵,马上垂眸,避开了沈追的调侃的视线。 沈追笑着摇摇头,拍了拍阿太叔的肩膀,把自己的心思又放回到阿太叔这个悲伤的中年汉子身上。 半月可没功夫注意明释和沈追之间的眉眼交流,她又抓住明释的手摇了摇,道,“秃驴,我和你说话呢,你发什么愣呢。” 明释回神,低声和半月解释起阿太叔来寻女的事情,青奴也在一边搭腔,满头雾水的半月才把事情搞清楚。 原来那个抱头痛哭的老头是孔雀的爹,刚才青奴带着孔雀准备退下时,老头把孔雀认了出来,然后就是感人肺腑的认亲。 其实直到这时都是好的,孔雀虽然懵懵懂懂的,可也没有拒绝,甚至老头哭着搂住她的时候,她还傻乎乎的回搂了回去。 直到老头提起当初孔雀在地里怎么被掳走的,她的娘亲可以死而瞑目之类的,孔雀就受到刺激开始尖叫了起来。 “你这个老……男人,”半月掐腰,气啊,“你认闺女就认闺女,你提她的娘亲干嘛呀!” 逝者已矣,仇也报了,何必又再提起来刺激孔雀那种憨憨呆呆的小姑娘呢,让她开开心心的认爹,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不好吗? 阿太叔一抹眼泪,一把年纪的人了,居然在一群小辈面前哭成了这样,也是真伤心了。 半月鼓着小脸,看着老头那与孔雀有八分相似的脸,愣是想再骂几句都没能骂出来。 阿太叔摇摇头,“是阿叔的错,可是花花她以前没有这么憨的,只是慢了一点,可是认得阿爹阿娘阿姐,别人说的话,她都是能听懂的……” 这话说的,不就差指着孔雀说她是傻子么! 孔雀确实憨,可是人话她还是能听得懂的,哪里有老头说的那样傻! 不止是半月,连青奴和彩云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了。 半月哼了一声,道,“毒药灌多了,自然就变傻了呗。” 找到闺女就该偷着笑了,竟然还挑三拣四的。 阿太叔愣了一下,随后又捂着脸呜呜呜的恸哭起来。 半月仍不解气,还想在刺上几句,可惜被明释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巴。 第118章 不能再让她误会 半月那个气啊:“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明释轻声哄道:“阿太施主这些年寻女实在不易,你乖些,莫要再说他了可好?” 半月翻了个白眼,点了点头。 今日才与秃驴重逢,这点面子还是要给他的。 明释这才松开手,往边上让了一让。 半月说到做到,当下没有再多说什么了,只是一摆手,让青奴带着贵客下去洗尘歇息,至于孔雀父女的事情,她也没法子,只能等孔雀睡醒后看情况再做打算。 事情解决了,半月又有心情和明释继续你侬我侬了,不过明释显然没有那个心情。 “我与他们一起,明日再来与你说话。”他此时只想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下,理一下混乱的思绪,等想好以后,再做打算。 “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和我一起不好吗?”半月不解,不过还是贴心的说道,“我知道你累了,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的。” 明释沉默,他想现在和半月把话说清楚,可对上半月亮晶晶的双眼,他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你怎么不说话?”半月歪头看着他,“就有那么累吗?” “我……” 半月摇摇头,伸手拉住明释的手,像平时领着孔雀一样,带着人就要往自己的小竹楼里走。 “等下泡个热乎的澡,再美美的睡上一觉,就能缓过来了,放心,我说到做到,今日绝对不会打扰你休息的……” 半月叨叨个不停,人生第一次如此关心一人,这让她感觉有些新奇。 明释心乱如麻,这时候哪里还敢和半月单独待在一起。 他把手从半月小手里抽出来,低声说了句明日再说话,便转身朝沈追他们快步追了过去。 那背影,看上去居然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半月微微噘嘴,总觉得明释看上去有点不对劲。 明明是自己跋山涉水跑来再续前缘的,可从见面到现在,却仿佛始终和她隔了一层。 刚才也是,前一刻还捂着她的嘴,温声细语的哄着她让她乖些,可转眼间,又撇下她去找别人了。 难不成是她想岔了,其实明释不是来找她再续前缘的? 不不不,绝不可能,如果不是,那他费那么大的劲跑来这里干嘛? 摇摇头,半月打了个哈欠,也懒得去想一些有的没的了,这会还早呢,反正秃驴也需要休息,她干脆也再去睡一觉算了,有什么等睡醒后再说。 揉了揉眼睛,半月也不去追明释,自己朝竹楼走去。 其实和明释腻歪在一张床上也不大好,要是又像上次那样意乱情迷了,那受罪的不还是自己吗。 白天黏在一起就可以了,晚上睡不睡在一起也无所谓的。。 当天晚上,无忧谷设下接风宴为明释几人洗尘。 宴席上,上的都是在中原不曾见过的吃食,口味辛辣,不过别有一番风味。 半月兴致极佳,从头到尾一直紧紧的粘着明释,看他吃不了荤,还亲手给他泡了一壶自己平时最爱喝的花茶。 宴席结束后,明释出谷找了个山头,独自一人在山顶打了一夜的坐。 此举,他是为了躲开半月。 半月平时就不算安分,吃了酒后更是十足的热情大胆。 如此,他就怕了,怕半月夜间会兴起偷偷来找他,他一向是拒绝不了她的,到时只怕她都不用做什么,只撒两句娇,他就又会控制不住自己了。 所以,为了防止让自己再次破戒,他趁着半月一时不备,就躲了起来。 第二日,等到太阳升得老高,明释估算着半月应该睡醒时,才重新回到了无忧谷。 经过一夜的冷静,他想好了,不可叫半月再继续误会下去了,她脾气不好,还有心疾,若自己一直不将话说清楚,那拖得越晚,她心里的火气就会越大,气大伤身,若是引起心疾,更是让她受罪。 再则,他也是真的不能继续犹豫下去了,他心中对半月的妄想就是心魔,多留一刻,心魔便会强上一分,心魔不除,他此生都无法再继续修行。 他当初就是因为没能见到半月,才会被心魔缠身,如今心愿已了,只要不对着半月生出新的奢念,他一定就能恢复正常。 明释打算的挺好,直接快步回到他的屋里,想把当年半月留下的东西也一并还给半月,彻底断了自己日后想再来找半月的借口。 他的屋里有人,不过睡在他床上的不是半月,而是沈追。 “你为何会在这里?” “大古昨晚喝多了抱着我不放,我没地去,只能躲你这里来,”沈追从床上坐起身,揉着眼睛,哑着声道,“放心,等下自会有婢子来给你收拾屋子,不会弄得你一床酒气的。” 明释没理他,自顾自的去翻着自己的行囊。 沈追这才发觉不对劲,“和尚,你怎么一身湿气,欸,你衣裳也没换,你昨天晚上没有歇在圣女姑娘那里吗?” 明释手一顿,接着又将行囊里面的布包取了出来。 沈追咂咂嘴,是真的意外了。 昨日方一进到无忧谷,他就发现,那位圣女姑娘不仅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薄情,相反,她还非常喜欢明释这个和尚。 她对和尚的喜欢是独一无二毫不掩饰的,那种热情似火的炙热之爱,沈追觉得,这天下是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的,何况,她还美得让人心醉,至少,如果是他沈追,遇到这么一个绝世美人的求爱,他是一日也坚持不住的。 可和尚拒绝了。 和尚说到底也是男人,这么一个神仙尤物的投怀送抱,他居然给拒绝了?!!! 他想不通,真是想不通! 沈追愣神之际,明释已经拿着布包准备出门了。 “今日我便要离开无忧谷,回中原去,你可要随我一道离开?” 沈追回神,瞪大眼睛叫道:“你想今日就走?” 明释颔首,多待一刻便会沉沦一分,他是不敢待了。 “这不妥吧,”沈追不赞成明释的决定,“圣女姑娘眼下只当你是找来与她再续前缘的,正对你一头热呢,你此时就离开,这不是故意惹她生气吗?” 第119章 这是我的女儿! 明释垂眸,直接道:“我心意已决,你若想再玩些日子,那我一人回中原就是。” “少来,你可别想撇下我,”沈追又躺回床上,“我和你一起走,咱们一起来的,自然也要一起离开。 ” 明释点头,让沈追等上一等,他转身就要拿着东西去见半月。 “和尚!”沈追懒洋洋的叫住了他。 明释脚步一顿,也不回头,背对着沈追道:“何事。” 沈追好心提醒道,“你这时要走,圣女姑娘只怕是会真生气的。” 明释低声道,“我会好好和她说清楚。” 半月有心疾,他是万万不会,也不能真惹她生气的。 “兄弟我最后提醒你一句,你可得想好了再开口,”沈追道,“你来得莫名,走得匆忙,若一个弄不好,只怕还会叫圣女姑娘以为你是在戏弄于她呢。” 明释侧头,一言不发! 沈追伸了个懒腰,闭上眼睛接着道:“圣女姑娘那样的天人之姿,说白了这天下她想要什么样的男子寻不到,若真叫她以为你在戏耍于她,那只怕到时候,你们二人之间的缘分就要真断了,反正兄弟还是那句话,人生苦短,你要及时行乐才是!” 明释还是没说话,只是抬脚朝外走去。 屋外阳光正好,无忧谷内架起了一个接一个,大大圆圆的竹簸箕,里头铺满了晒得半干的药材,不少沉默寡言的奴才正站在竹簸箕边上,熟练的翻动着簸箕里的药材。 本来只有花香的人间仙境,因为那一个个竹簸箕,现在又多了一丝药香。 避世而居的无忧谷,此时看上去,更加显得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了。 半月并不在她的竹楼里,明释扑了个空,后又由竹楼外洒扫的婢女指引,他拿着布包朝无忧谷另外一侧的小湖走去。 那些小婢女说了,那片小湖旁边有一大片白色的山茶花,这几日正是花期,花儿开得最艳,她们月主早上若是没睡懒觉,总喜欢去那里溜达上一圈。 峡谷不大,那个小湖和山茶花丛并不算难找,白色花丛中一袭红衣的半月更是十足的夺目,不过明释一见到人,便远远的停下了脚步。 无他,主要是山茶花丛中除了半月,还有一名他从没见过的陌生男子。 那名男子身材高大,此时正与半月面对面站在一处说话,两人看上去很是熟稔。 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那名男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孩。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昨日要与半月见面时,就有一个婢女从半月的竹楼里抱出来了一个婴孩。 当时他没有多想,现在想来是有些奇怪的,为何半月的竹楼里,会有一个小娃娃? 半月正不满的扫着她对面抱着孩子的男人,压根没察觉到明释过来了。 她对面那个男人叫刘术,就是当时替半月娘亲主持安葬的假道士,他怀里抱着的女娃娃叫宝珠,半月起的名字,是刘术和彩云的女儿。 当初给半月娘亲主持安葬事宜时,刘术就一直闹着要在无忧谷给彩云做倒插门女婿,后来彩云去中原办事,他更是死皮赖脸的又跟了上去。 后来或许是他脸皮够厚,也或许是彩云报仇雪恨后有心思想别的了,总之烈女怕缠郎,两个人南辕北辙完全不同的人居然成了,还有了一个女儿。 刘术抱着女儿陪着笑脸,道,“谷主,你别一直瞪着我不说话啊,不知道的人还当我是你的杀父仇人呢。” 半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你别给我来这死出,当初是你自己说的,只要让你留下,从此以后就乖乖相妻教子,什么大事小事都不过问,宝珠现在才多大呢,你说的那些话就变成臭狗屁了?” 刘术讪笑,刚想说话呢,结果眼睛一斜,就不小心瞟到了他们谷主的和尚老情人居然过来了,就在一旁看着他们说话。 半月跟着刘术转头,看到明释时眼睛一亮。 “秃驴!” 明释没说话,僵着身子朝半月走来,眼神直直落在刘术怀里抱着的小娃娃身上。 “你方才哪里去了?我去找了你两次都没找到人?”半月问道。 她难得没睡懒觉,一大早天一亮明,就兴冲冲的跑去找明释,想带着他好好看看自己的无忧谷,结果没找到人,他房里只有一个昨夜同样喝多了的沈追在扯着呼噜。 后来她又在谷内找了一圈,可都没找到人。 “在谷外。”明释低声回道。 “你出谷了?”半月不满,“你是不是躲着我呀?” 明释摇摇头,眼神仍然落在刘术身上,“这位是?” 半月眨眨眼睛,随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就起了逗弄一下明释的心思。 她伸手把刘术怀里的宝珠抱了过来,抱着孩子颠颠的凑到明释面前。 “这是宝珠,我的女儿,现在刚刚八个月,秃驴你快瞧瞧,长得像不像我这个阿娘?” 明释只嗡的一下,耳边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犹记得,当年在那个寒冷的山洞里,半月趴在他怀里,和他一起畅想过他们以后如果有了孩子,那个孩子会是个什么样子。 半月说过,她喜欢女儿,如果和他能有一个女儿,那定然会比她那个做阿娘的生得貌美。 如今她真有女儿了,可那个女儿却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明释脸色变得惨白,眼中甚至泛起了有些渗人的红眼丝。 既然已经有夫有女,为何昨日还要对他百般殷勤? 他都马上要开口告辞离开了,就不能多藏一藏,让他什么都不知道的离开呢。 为何,为何非要让他知道? 半月咽咽口水,有些被明释现在的样子吓到了。 佛祖在上,她真的只是有点气不过明释一直避着她,才会想着逗逗他,让他也紧张害怕一下而已,哪里知道明释这么不经逗,她这还没发大招呢,就被刺激成了这副模样。 “秃驴你别吓我,我这是逗你玩的,孩子不是我的,”半月把宝珠还给她爹,上前就要去牵明释的手哄人,“孩子是彩云生的,我只是帮她取了个名字而已。” 第120章 快去哄哄他呀 明释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他现在不对劲,需要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半月傻眼,这话也不说,转身就走算什么毛病,就是生气了,也该冲她发火不是吗? “秃驴,你去哪里,等等我啊!” 半月想跟上去,哪想话音刚落,明释就身形一闪,彻底消失了。 刘术抱着女儿一脸惨不忍睹的看着半月,“谷主,你说你是怎么想的,你怎能用这种事情去刺激他呢。” 一个男子,试问谁受得了这种刺激啊! 半月不满,嘀咕道:“他从昨日就一直躲着我,我就想让他醋一下而已,哪里知道他会那么难受。” 说完,她自己也有些莫名的委屈起来,明明是秃驴自己巴巴的来找她再续前缘的,哪知见到面后却总是躲着她,搞得她像没见过男子一样急不可耐,就这,还不许她生生气吗。 刘术叹息,道,“别愣着了,快去找他把话说清楚,他方才那副模样肯定是什么都没听进去的。” 半月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一跺脚,急急忙忙的跑去找人了。 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回去了,以前都是秃驴哄着她,现在反而是自己去哄他了,她什么时候这么哄过男人啊,秃驴以后真的可以偷着笑了。 半月先是去明释屋子里找了一圈,没见到人后,又跑去无忧谷附近找,可惜一直没有找到人。 这一整日的,她什么都没干,尽用来找人了。 晚上掌灯时,被她扔在明释屋里的小金回来报信,说是明释回来了。 半月一听,当下什么都顾不得了,浑身湿漉漉的从浴桶里爬出来,随便裹了身衣裳,湿着头发就气呼呼的朝明释住的竹楼冲去。 她找了一天的人,已经憋了一肚子邪火,现在可不是要去哄明释的,而是要去找他说道说道。 有这么做人的吗?就是生气也该听她解释解释啊。 竹楼里黑乎乎的,一楼屋门大开着,半月摸着黑跑到二楼,直接一脚就把明释的屋门踹开了去。 “秃驴你今天死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日。” 呼~ 骂出声后,她心里的邪火就散了一半,现在感觉又能哄哄明释了。 没人吭声,屋内黑黢黢的,半月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床上好像坐了一个人。 “秃驴,你还在生气吗?”半月伸着手摸着黑朝明释走去,边走边解释道,“早上我是逗你玩呢,那个小娃娃不是我生的,她是彩云的女儿,彩云你知道吧,就是昨日那个带你进谷的婢女,她还梳着妇人头呢。” 明释没说话,半月在他面前站定,在黑暗中摸索着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纤细的小蛮腰上。 “不信的话你自己摸摸,女子有没有产过子,你只需一摸腰身就能摸出来的。” 明释还是沉默,不过大手倒是在半月紧致的小腰上轻轻的摩挲了两下。 半月得意的轻笑一声,伸手在明释的下巴上挠了一下,“我没骗你吧,宝珠真不是我生的。” 明释喟叹一声,把手从半月腰上放了下来。 “方才刘术施主已经来找过我,我已经知道宝珠小施主是他和彩云施主的女儿了。” 半月噘嘴,不满的道,“那既然已经知道了,干嘛还要躲在一个人躲在黑乎乎的屋子里生闷气?” 明释沉默,他没有生气,今日早上他转身离开时,半月说的话其实他是听进去了的。 他只是没想到他会失控,所以用了一整日,让自己勉强冷静下来,顺便想想该拿半月怎么办。 “秃驴,你不觉得你现在变得好奇怪吗?”半月软软的开口,整个人依偎着坐进明释怀里,“明明是你自己来找我的,可是你对我好冷淡。” 说着说着,又把自己说委屈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你从来不会躲着我,我感觉你没有以前那样心疼我了。” 以前明释虽然修着闭口禅说不了话,可那时他看向自己的眼睛里永远含着笑意,也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躲着她的。 “你现在都不对着我笑了,”半月忍不住控诉,“你可别觉得我在冤枉你,我数着呢,从昨天见面到现在,你就只对着我笑了一次。” “……” 半月小脸在明释胸口蹭蹭,忽然有点怀疑现在她抱着的秃驴会不会是假的,“你真的是我的秃驴吗?我怎么 感觉你和以前一点都不像了呢?” 明释叹息一声,道:“半月,我有话和你说。” 半月哼唧道:“那你说嘛,我听着呢!” 那带着哭腔的小嗓音发着颤抖,听得明释的心都快揪成了一团。 明释闭上眼睛定了定神,方道:“你先坐好。” 半月疑惑:“我坐得挺好的呀,还要怎么坐好?” 明释摇摇头,伸手掐住半月的小腰,直接把人自己怀里端到了床上。 “安生坐着,不许耍赖!” 语气有些严肃,成功的阻止了半月继续往他怀里钻的动作。 半月不满,打心里觉得明释真是个心口不一的假和尚,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事情没做过?都快成老夫老妻了,抱在一起说说话又能怎么样? 明释起身去点烛火,黑暗的屋子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半月百无聊赖的抠了抠被面,等明释端着烛台转过身来时,她又一变脸,恢复了之前那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秃驴心软,吃软不吃硬,她今日非得让他心软,然后弄清楚他究竟在矫情个什么不可。 果然,明释明释举着烛台一走过来,看清半月那委屈巴巴的表情时,整个人就是一愣。 半月一脸委屈的看着他,其实心里已经忍不住偷笑好几声了。 秃驴现在看她的眼神才让她感觉到熟悉,这才对嘛,秃驴就该用这种把她装得满满的眼神看着她,总是躲着她算怎么回事。 明释把烛台放到榻边的小桌案上,坐到半月对面,伸手抚上半月的小脸,脸上有疼惜,更多的则是藏都藏不住的不舍。 半月有些意外,明释这种哀伤难过的眼神就好像他们马上就要分开了一样,看得她很是莫名其妙。 明明他已经抛下了一切来找她,他们以后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来相处的啊? 第121章 你想让我还俗吗 半月是真的搞不懂,明释为什么会那么伤心? 难道是他师父没了,所以他才会抛下一切来苗疆找她的? 啧,如果真是那样,那明释这两日的异样就能说得通了。 他是慧远老和尚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慧远死了,对于他来说不亚于亲生父亲没了。 她的娘亲都没了十余年,可她现在想起娘亲还会伤心的不得了,所以她完全能理解明释为什么会难过。 明释看着半月这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蛋,定定的看了许久许久, 才轻声开口说话。 “你想我还俗吗?” 半月相当的不解,都已经放下所有来到她身边了,这还不还俗还有什么区别吗? “我都随你,”半月想了想,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你想还俗就还俗,不想还俗就继续敲木鱼念经,反正我从来没嫌弃过你是个和尚。” 还俗当然更好,以后可以陪她饮酒作乐快活潇洒,可他要想继续做和尚,她也不会硬逼着他还俗的,大不了以后在无忧谷给他建一座大大的寺,反正她手里别的不多,就金银珠宝多,建一座寺不过是她挥一挥小手的事情。 明释垂眸,过了一会后才接着问道:“我若还俗,你会与我成亲,只做我一人的妻吗?” 半月愣了一下,随后眨眨眼睛,开始心虚了。 她做不到,她从来没有想过像彩云那样嫁人生子,过普通人家的日子。 她也没有想过以后只会有秃驴一个男人,说她没良心也好,说她不懂情爱也罢,反正她就只想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过一生。 男人嘛,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她无所谓。 就是现在一样,她好像很喜欢很喜欢秃驴,可实际上呢,在秃驴没来之前,她甚至都已经把他忘得差不多了。 会对他这么喜爱异常,不过是因为从来没有哪个男人对她如此痴情,这让她觉得格外新奇,如果以后有另外一个她不反感的男人对她像秃驴一样痴情,那她同样会对那个男人另眼相待的。 明释双手捧起半月的脸,温柔又强势的让半月不能避开他的眼睛:“半月,我若还俗了,你以后只要我一人可好?” 半月逃无可逃,整个人都快陷进了明释那双澄澈又深邃的眼睛里。 明释凑过去,低头在半月额头轻轻的吻了一下,柔声道:“我不用你像我心悦你这般心悦于我,只需日后,你只要我一人便足矣。” 半月:“……” 明释在半月额头上又吻了吻,随后将人拥进自己怀里,轻声问道:“可好,只要我一人?” 如果以后半月身边只有他一人,那他就马上就回中原还俗。 半月没吭声,她不是明释,她做不到的,一辈子实在太长太长了,她不敢随意给对自己那么好的明释下承诺。 当然,其实她也可以撒谎哄哄明释开心,可她不想,她可以不喜欢明释,可她不能这么伤害明释。 明释的手越收越紧,就像是要将半月挤进自己怀里一样,无比用力的抱着半月。 “快说好,”他在半月耳边喃喃哄道,“只要你说好,我就回慈恩寺还俗,从今往后,你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再也不会和你分开。” 半月张了张嘴,想说秃驴你不要这么逼我,可试了好几次,愣是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又等了好一会,半月迟迟没有开口说话,明释才无奈喟叹一声,手一松,放开了半月。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半月嘴唇微微噘着,垂着眸,一脸委屈的看着自己被凤仙花染得乱七八糟的手指头,比起明释,现在的她反倒是更像被人抛弃的那个。 明释几乎是一眼不眨的看着半月,他是真的非常喜欢半月,往日不敢承认,只想着多藏一藏,再忍着些,等熬过去了,那一切就能结束了。 可当半月抱着一个孩子过来和他说,这是她的女儿时,他才发现,他藏不了,也忍不了。 他爱半月,这个事实以后他不仅骗不了别人,也不能继续再骗自己!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头燃得好好的上等蜡烛忽然‘啪’的一下,爆出了一声响来。 屋内的寂静被打破,明释回神,发觉天气已经不早了,半月有心疾,自己不能继续逼她了。 “此次我来找你,并非是像你之前所想那样,”明释开口,“也不是想像刚才那般逼迫于你,我来找你,不过是想见你一面,解开心结而已。” 半月转头看向明释,打心里觉得明释还是继续修闭口禅的好,会说话后说的话真是一次比一次不中听。 明释冲半月微微一笑,接着道:“当年你离开慈恩寺后,我曾在……那山洞内等了你一夜,许就是因为没能再见到你一面的缘故,那日后我便时常念着你,念得久了,便成了心魔,心魔缠身,修行便比以前难了些。” 半月没吭声,她刚才就没说错,秃驴就应该一辈修闭口禅,你瞧瞧说的这话,这是要让她愧疚一辈子的节奏啊! “能再见你一面,心结便已解开,”明释看着半月,却是怎么都不放心,半月性子跳脱,人又极其不安分,日后若是又惹了祸事,没人替她兜尾,那该如何是好,“你,也不必装作与我互不相识,日后若有难处了,可到慈恩寺寻我师兄,他会尽他所能的替你解决麻烦。” 半月不满,侧着头道:“这叫什么狗屁道理,既然让我不必装作不认识你,为何我有难处了不能直接去找你,而非要去找你师兄,我和他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哪里好意思去麻烦他。” 明释沉默了下去。 半月吸吸鼻子,有些委屈的道:“就算你要回中原继续当和尚,我就不能去找你么,你自己也说了的,不用和你装作不认识。” 他们这样不好吗?不必在意他们是什么身份,也不用管日后会不会各奔东西,潇洒肆意的活在当下不就足够了吗? 为什么秃驴就非要把所有事情都算得清清楚楚呢,就不能难得糊涂一次吗? 明释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只怕日后,咱们就是想相见也见不到了,所以才会叫你有难处可去找我师兄。” 第122章 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半月拧着眉,没好气的道,“什么叫做想见也见不到,难不成你不回中原,反而要上天不成?” 只要人在中原,怎么可能会见不到面呢。 明释犹豫了一下,随即回道,“刚南下寻你时,我便做了决定,等解开心结重新回到慈恩寺后,若再无要事,我便入禁地修行,入了里头后,日后只怕就真难以相见了。” 半月转头,一脸震惊的看向明释。 慈恩寺禁地里修行的和尚她知道,无论春夏秋冬,都会待在一个不大的石窟里面,那里面不要说什么了,就连一块让人能躺直身体的石板都没有。 每日里只吃非常少的一顿斋饭,除了早晨会从石窟里出来练功外,剩下的时间都不能出来。 最主要的是,在慈恩寺禁地里苦修,真的是除了天快塌下来,或者百姓快死绝的那种大事外,其他事,都不会影响到他们苦修。 怪不得,让她有难处去找他师兄呢。 明释抬手揉了揉半月头发还半湿的小脑袋,好脾气的说道:“不许胡思乱想,入禁地苦修是我自己的决定,当初那些事情也是我自己愿意做的,与你无关,可知道。” 半月抬手把明释的手拍开,整个人都不太好,眼睛那里更是酸涩的厉害。 “莫哭,”明释伸手替半月拭去眼睛滚出来泪珠,柔声哄道,“你有心疾,凡事不可深想多虑,现在是如此,日后更是要如此,可知道。” 半月又一把拍开他的手,带着哭腔的问道:“你是在逼我吗?还是说,想用这种法子让我一辈子记得你?” “怎可能,”明释摇摇头,“只是怕你日后来寻我找不到人,会误会发怒,这才将实话告诉你的。” 说到底,其实还是担心半月的心疾。 半月吸吸鼻子,打心里觉得秃驴现在是天底下最坏的人了。 本来她都已经把他忘记得差不多了,结果他自己又莫名其妙的出现了,现在还对自己说这些有的没的,搞得她好像一个没良心的负心汉一样。 明释看着半月这副模样心疼了,又哄道,“入禁地修行只是我原先的打算,天下世事难料,我回中原以后到底会不会入禁地修行其实还是未知,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半月随手一抹眼泪,问,“什么时候回中原?” 明释顿了一下,回道:“明日一早。” 半月:“……”臭秃驴看来没骗人,那么快就要回去,果然是只是来看她最后一面的。 明释想了想,起身将自己一直仔细收着的布包递给了半月,“这些物什是当年你落在中原的,我替你收了两年,今日交到你手中,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东西还给半月,日后他就再也没有理由和借口来找半月,他们之间,今夜过后,便能彻底斩断一切了。 半月本来是不想打开布包的,她离开中原那么久,根本不记得当时她有留下过什么,她想发火把布包直接甩出去,让秃驴知道她真的生气了,可鬼使神差的,她手又一收,居然直接把布包打开了。 布包里的东西没有什么稀奇的,都是当年她随手扔下的面具和外衣,可就这么普通的东西,明释却一直仔细的收到了现在。 明释静静的看着半月,该说的都已经全部说完了,他现在已经无话可说了。 沉默片刻后,半月甩手将布包里的东西扔到床上,一起身,绷着小脸一言不发的朝楼下走去。 世人皆薄幸,为何你非要与众不同呢? 明明我能给你的都会给你,为什么非要逮着我要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的东西呢。 她身后,明释一脸疲惫的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结束了,从此以后,他与他的月亮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了。 楼梯下,双手端着两只大海碗的沈追,这才轻轻喘出一口气,轻轻的挪了挪已经开始发僵的双腿。 苍天在上,他可不是真故意来偷听的,只是见明释一天未见水米,他好心给他端碗面而已,哪想居然就听到这么了不得的对话。 他错了,是真的错了,原道是明释不想还俗,哪知其实是圣女姑娘想要的太多,不肯只要明释一个男子。 唉…… 他日后是绝对不会劝和尚还俗了,圣女姑娘虽貌若天仙,可实在太过花心,和尚痴情专一,若真为了圣女姑娘还俗,日后只怕真会被男女之间的那点情爱逼得无路可走。 摇摇头,沈追刚想悄无声息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哪想刚才气冲冲离开的圣女姑娘又折了回来。 这让他走还是不走? 算了还是走吧,以后就装作不知道,再也不劝和尚还俗就是。 楼上屋里,明释不解的看着半月,有些想不通半月为何会去而复返。 半月微微噘着嘴,还是那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明释无奈的叹息一声,站起身道:“怎么又回来了,都与你说了,一切都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与你无关……” 半月伸手搂住他劲瘦的腰身,把脸埋在他怀里,含糊不清的说道:“秃驴你怎么就不能糊涂一点呢,一辈子那么长,根本就没有必要事事都分得清清楚楚。” 明释一动不动,旁的能糊涂,唯有此事不行,他不能和其他男人分享半月。 半月抱得紧紧的,接着道:“我向来不安分,你要我做的我做不到,你换个我能做到的,快点换,快点换。” 她不安分,历来如此,一年两年还好,就怕时间久了,她耐不住无聊,会去做让明释伤心的事情。 这只是其一,她最怕的其实是她会一直对明释的感情无动于衷。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往后的日子,她可能会习惯身边有明释的陪伴,但是却不敢肯定自己会不会去喜欢明释。 如果过个几十年,自己也不会多喜欢明释呢? 当然,她其实可以骗骗他的,她从小就鬼话连篇,哄人的话是张口就来,欺骗一个人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她不想骗明释。 明释对她那么那么好,不该被她那么对待。 老妖怪他们以前真是没骂错,她果然就是一个没有良心的小白眼狼。 明释叹息一声,抬手揉揉半月的脑袋,只说了句天色已晚,就温柔的将半月送出了门。 第123章 回京 次日,天才蒙蒙亮,明释和沈追便已经起身,准备返回中原。 青奴牵着两匹上等骏马,早早就备好仪程,在无忧谷山门处等着明释二人了。 “大师,你们那两匹骏马许是走得很了,昨日歇了一日后就死活不肯走路了,”一见到人,青奴就对着明释一笑,“奴婢便做主为你们换了两匹马儿,还望大师和沈公子勿要介意。” 明释双手合十,道:“多谢青儿施主。” 青奴掩唇一笑,道:“大师,我叫青奴,不叫青儿的。” 明释愣了一下,不过还是马上改口道:“多谢青奴施主。” 青奴学着明释双手合十的回了一礼,随后笑眯眯的说出了半月交代她办的事情。 “大师,我家主子其实还有事相询……话说了一半,她就停了下来。 明释颔首,转头看向沈追。 沈追一笑,潇洒的翻身上马,“我在外头等你,不急,你们慢慢说。” 明释点头。 沈追又转头看向青奴,道:“青奴姑娘,阿太叔和我那大古小兄弟还不知我与和尚要回中原,有劳你抽空替我二人去招呼一声,让他们日后若有机会,可到上京城沈府来找我玩耍。” 青奴笑着点头,“沈公子放心,奴婢定会转告给阿太叔和大古的。” “多谢!”沈追冲青奴一笑,一扯缰绳,当先一步离开了无忧谷。 等人出去后,青奴才转头,把半月一直想打听的事情说了出来。 明释听后仔细的回想了许久,方才回答道:“除了当年夜间遇到的那五名刺客外,贫僧并不曾遇到过掌法中带有寒气之人。” 明释大多时候都在寺中修行,并不常与人动手,所以他的这个回答其实也是在青奴和半月意料之中的。 “那大师,当夜那五名刺客,后来你们将他们送去何处了?”青奴又问道,“还是说已经处死了?” 这个问题很是重要,她们月主说了,若没得到其他消息,就只能从那几个刺客入手查找了。 “并未处死,”明释马上回道,“那五名刺客当时被九王爷,也就是瑞王殿下带走了,那时他曾许诺过,并不会伤害那五名刺客的性命。” 这个回答,青奴满意极了。 “多谢大师,”青奴一笑,“有大师这句话,奴婢就能放心了。” 明释颔首,心里有点想问半月出了什么事情,可一想半月那犟驴一样的脾气,只怕现在他问,面前的婢女也不会回答,于是只得作罢。 “这是我们无忧谷马帮到中原的地图,”青奴取出一块卷着的羊皮地图递给明释,“从地图上的马道回中原,要比你们原路返回快得多。” 明释接过,只道:“日后,若有难处,可到慈恩寺寻我师兄明觉。” 青奴点头,“多谢大师,我家月主亦说了,大师日后若有难处,也可来无忧谷,我们无忧谷虽小,不过也定会倾尽所有全力相帮的。” 明释点头,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将怀里早就准备好的药方取出来递给青奴,“此药方收好,记住,心疾并非小痛小病,你家主子性子急躁易怒,日后还望她能修身养性,不可轻易动怒。” 青奴愣了一下,自从有了金蚕蛊后,她家月主的心疾早就好了,不过她还是伸手把药方接了过来。 “多谢大师。” “如此,那贫僧就告辞了。” 青奴退后一步,道:“大师一路保重。” 明释点头,双手合十行了一记佛礼,转身朝山门外走去。 沈追牵着马等在无忧谷外,明释也不废话,直接翻身上马,临走之际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无忧谷,随后一夹马肚,离开了这个宛若仙境一样的地方。 有了马帮的地图,明释二人回京便快了许多,一路向前,只花了月余,两人便重新回到了中原。 此时上京城早已入冬,比起晚秋时节还与春夏无异的无忧谷,上京城早已经将绿装换成了素白。 回到慈恩寺,明释第一时间就去拜见师傅,可惜不仅没见着慧远,连他师叔慧真也没能见着。 小佛堂里扫雪的小沙弥告诉明释,掌门方丈与慧远师祖入了禁地,要晚些时候才会出来,不过方丈入禁地时曾吩咐,若明释归来,可先去歇息,晚上再去拜见。 明释赶了一个多月的路,此时身累心很累,当下点点头,也不多问,转身就回了自己的禅房里。 晚上,已经洗去一身尘土的明释跪在慧远面前,恭恭敬敬的给自己师傅磕了三个头。 慧远双眼清亮,整个人比起明释离寺时,还要精神上几分。 “为师像你那么大时,也曾去过苗疆游历,那时倒不觉得苗疆像旁人说的那么邪性,只觉得那里的山山水水,景色是十足的好,徒儿以为呢?” 明释点头,低声道:“苗疆的山水确实很美。” 慧远含着笑,冲明释招招手,示意明释凑到他身前来。 明释有些不解,不过仍是听话的向前膝行了几步,整个人凑到了自己师傅身前。 慧远抬起手,就像明释还是幼时的小小沙弥一样,非常慈爱的在他头上摸了摸。 “本想着等你从苗疆回来,为师便带出趟门去,哪想事出有变,为师不能领你出门了,唉……”慧远叹息一声,眼睛满是痛惜,“若早知如此,为师就不追着你回来,让你多在苗疆待些时日了。” 明释微微垂着脑袋,脸色平静,并不曾看见慧远的表情,“能去苗疆,弟子心愿已了,早归或晚归,并无区别。” 其实他已猜到师傅其实是还有要事让他去办的,所以回程路上哪怕是时间尚余,他也是紧赶慢赶,哪想又不用出门了。 不过这样也好,此次苗疆一行,他真的有些累了,能留在寺中安生一段日子也好。 慧远顿了一下,想多说几句,可看着明释满身疲惫的模样,还是摇摇头,不再多问,只道:“徒儿满脸疲惫,想来是一路风餐露宿吃了苦头,为师便不留你了,快些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明释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给师傅磕了一个头后,起身离开了。 他走后,一直坐在慧远身旁的慧真才摇头一叹。 “瞧他还是神情郁郁,此次苗疆一行,好似并未让他解开心结。” 第124章 时也命也 “我那徒儿随他阿父,是天生的痴情种子,”慧远忽然低咳了两声,随后才接着道,“就是命没有他阿父好,他心心念念的苗疆女子,并不像他阿娘心疼他阿父那般,会心疼心疼他!” 苗疆小女子若真将他徒儿放在心上,那此次回京,就不会是他徒儿一个人回来了。 “罢了罢了,”慧远又咳了两声,“万般皆是命。” 慧真没有再说什么,只起身出门,为慧远端来了一碗看着就泛着苦味的黑色药汁。 “师兄,你中毒之事,当真不必告诉他们师兄弟吗?” “不可,”慧远几口喝完药汁,含着一嘴的苦味道,“明觉日后要长久的在宫内伴驾,老衲一个活了一百多年的和尚,归天也不过是这两年的事,何必让他再为老衲分神。” 慧真欲言又止,憋了好一会才道:“那明释呢?不与他说说吗?” 慧远摇头,“小师弟你当真是糊涂了不成,明释只怕只剩下一年的时间了,中毒之事老衲连明觉都不想告知,更何况是明释了,他许只余最后一个年头了,最后的日子就叫他安稳的度过不好吗? ” 说完,又忍不住低咳了起来。 慧真赶紧伸手替他顺气:“莫气了,我不多嘴就是。” 慧远低咳不已,最后竟然咳出了一口瘀血。 “这才服下药……”慧真心急不已,“师兄,毒又抑制不住了?” “毒本就抑制不住的,”慧远摇摇头,“肖小之辈,一旦下手,又怎么会留有余地。” 慧真取过清水让慧远漱口,唠叨道,“师兄你中的毒与李家人所中之毒皆为同源,前些日子送去宫中解毒的雪莲,你该听我的劝,留下一些才是。” “胡说,”慧远道,“那天上雪莲本是给老衲徒儿续命用的,老衲如何能咽得下去。” 慧真赶紧道:“师兄气急攻心,你不可动气呐。” 慧远脸色平静,根本看不出方才已经动怒了,“不说那是老衲徒儿的,只说雪莲不过小小一株,李家人自个都不够用,老衲若用上一碗,李家便要有一人服不了药,老衲垂垂老矣,何苦与那些还未长大的娃娃争夺活命的机会呢?” 慧真:“……”雪莲要分次入药,可那么多次,他师兄都不曾给自己留下一些。 “李家人所中之毒非比寻常,天上雪莲只能替他们抑制三年,三年内若解不了毒,那毒便会继续发作,”慧远缓了缓,道,“介时国若无君,天下定会大乱,下毒之人就能趁机打劫,老衲已然年迈,这些事情日后只能多劳小师弟费心了。” 慧真叹了口气,道,“师兄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莫不是以前我不管他们李家人的事情不成。” 慧远笑笑,转过头看向关得死死的窗户,“今日可是下雪了?” 慧真点头:“这半个月,天上的雪就好好没停过。” “这是快到冬至了?”慧远又问。 “还有二十余日吧。”慧真回答。 “过了冬至,老衲徒儿便满二十四了,你去叫他师兄,给他师弟买些糯米粉回来。” “不必你说,他师兄疼他的心不比你少。” 慧远这才满意了,“可是该服第二道药了?” 慧真点头,起身往外走去,“差不多了,我瞧瞧去。” 人一走,慧远就低喘一声,自己挪动着身子下了榻。 他慢吞吞的走进内室,从暗柜里取出一沓已经泛黄的信件。 这是早年间,玄正道长写给他的信,其中大多数都是关于明释的。 当年,明释由静宁长公主夫妻送到他手上时,已经奄奄一息,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那时他拼尽全力,才将明释的小命暂且保了下来。 后来明释父母回西域赴死,他父母身死时,他特地请玄正道长为明释算了第一卦。 卦象算出,明释虽出生时险象环生,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此卦,后来应在了慈恩寺的半颗金莲子上,待明释身子骨好些后,他取剩下的小半颗金莲子入药,为明释续了二十五年的命,明释确实是大难不死,保住了小命。 再后来,他不想让自己徒儿只能活到二十五岁,于是,便和慧真轮换着下山,在天下间四处为明释寻药。 苍天不负有心人,历经千辛万苦后,在明释九岁时,他终于为明释寻到了一株天山雪莲,此药虽比不得慈恩寺金莲子,可等明释二十五岁是整株服下,也能再续上八、九年的命。 也是同年,他又请玄正道长为明释算了第二卦。 此卦算出,明释二十五岁时,身旁死路环绕,恐再无一丝生路。 对于此卦,比起慧真的深信不疑,慧远是既信又不信。 信在,玄正道人所算出的卦象从不曾出过错。 不信在,他都已经为自己徒儿寻到了一株天山雪莲,哪里会再无一丝生路呢? 不过站在看来,此卦还是应了的,本该让他徒儿续命的雪莲,如今已全部入了大梁李家人的肚内去。 可真是时也命也,本来都已打算好了,只等明释从苗疆归来,他便带着人出发去天山,哪想明释才走不到三个月,那李家人就中毒了。 那毒无色无味,上到一国之君的成元帝李临清,下到瑞王刚刚出生没几月的小儿子,居然无一人逃脱,全中了那奇毒。 国不可一日无君,本该给他徒儿续命的药,就这么没了。 想着想着,慧远一个忍不住,又闷咳了好几声。 他身上的毒,与李家人所中之毒同根同源,起先他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中毒,毕竟他只是一个快死了的老和尚而已,又不姓李,哪知后来为当今复诊时,无意间才发现他这个老和尚居然也被下了毒。 他不知在宫中是何时中的毒,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当初李家人刚刚中毒时,他这个老和尚是不曾中毒的。 也许是接连两次坏了身后之人的好事,所以这才让那人对他下了毒。 颇为惆怅的摇摇头,慧远将手中泛黄的信件放下,又取出另外一封还泛着墨香的信来。 这是玄正道人的徒弟道清,几个月前写给他的信。 信上写的是,他为师玄正,替自己的明释徒儿算出的卦。 第125章 慧远圆寂 当初,慧真前去找玄的后人,可后来并不曾将人请来慈恩寺,只因那玄正的徒弟道清算错了卦,上房躲人时不慎摔断了腿。 不过小道士倒真是个爽快中人,一听慧真的来由,二话不说就开始动手起卦,只可惜,他没法与他师傅玄正相提并论。 他前前后后为明释算了十卦,其中九卦都是死卦,唯有最后一卦,为明释算出了一线生机。 第十卦算出,机缘转瞬即逝,明释顺心得生,逆心则亡。 此卦,倒是与他一向对明释的教导不谋而合了,明释不比明觉与佛缘深,所以他对明释的教诲向来顺应自然,遇事不可违心而行。 可如今天山雪莲没了,明释体内的金莲子最多再保他一年,一年后金莲子药效便会慢慢消失,没有金莲子修补经脉,他体内被压制的内力会开始暴涨,神智会慢慢失常…… 只剩短短一年了,他的徒儿当真还会有其他机缘吗? 慧真端着药进来,一看见慧远手里拿着的信便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师兄,你怎么又看这封信了。” 慧远微微一笑,放下信道:“今日明释归来,老衲一时惆怅罢了。” “师兄,道清小友的信还是少看为好,他可与他师傅不同,若真他是个能的,还会常常因算错卦被人追着打吗,我早就打听过了,他就不是个会算卦的道士,”慧真摇头,“左右还有一年的时间,与其看这封信,不如咱们另想他法吧。” 慧远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就放下了信。 慧真将药递给他,随后动手替他把那些信收了起来。 “师兄你也不要太过自责,你养他二十余年,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老衲就两个徒儿,明觉能一生平顺,唯有明释,自幼便尝尽了苦难,老衲自然是不放心他的。” 他收徒收得晚,明觉拜师时已经十二岁,是个半大的小子了,而明释不同,明释是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比起明觉,他自然要更多上几分心。 慧真看向他:“就是不放心,你也得顾着些自己的身子啊。” 慧远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喝完药后,师兄弟也没再多说什么,闲话几句后,慧真拿着空碗离开,慧远待他走后,继续看信。 另外一处禅房内,明释此时也正坐在烛火前看着信。 信是当初半月写来的那两封,是他方才亲自去找觉悟要来的。 两封信都不长,不大一会就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看完了。 其实也没什么必要,因为信的内容,他早就猜到了。 看完后明释想把信烧了,可想了又想,还是将两封信,以及那个精美的月牙玉坠收了起来。 既然已经决定要放下,那烧与不烧又有什么关系呢。 吹灭烛火,明释侧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的日子,一切又回到了从前,明释并没有像打算好的那样,入禁地苦修,而是如同以前那般,一边修行,一边贴身照顾自己师傅。 他是确定要入禁地苦修的,可并不急在这一时半会。 回到寺中没多久,就又是一年冬至,吃过师兄亲手煮的浮圆子后,明释便整整二十四岁了。 过了冬至后没多久,本来身子骨还算硬朗的慧远得了一场风寒,自那以后,便开始汤药不断,躺在床上再也起不了身了。 明释搬到了自己师傅屋里,整宿整宿,衣不解带的贴身照顾,可无论多好的汤药,多仔细的照顾,他师傅的身子还是每况愈下,越来越糟糕。 慧真告诉明释,他的师傅太老了,已经到时候了。 还说他的师傅修行一生,行善一世,积下的功德数不胜数,能得善终圆寂,已然是修的圆满,再无遗憾了…… 慧真让明释不必伤心,该为他的师傅高兴才是。 明释便是佛徒,慧真说的话,他自然也懂,可他仍是接受不了。 翻年过去,慧远的身体依旧不见好转,甚至入不进多少水米,明觉也不再宫内宫外两头跑,而是与明释一起,日日守在自己师傅床前。 立春那日,本来已经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慧远,忽然自己就坐了起来,整个人的精神又恢复到了没病之前的模样。 明释与明觉双双跪在慧远身前,一言不发的听慧远交代最后的事情。 慧远说了许多,最多的便是他放心不下的百姓。 “百姓苦难已久,这天下是万万不能再发生战乱了。” 叮嘱完最后一句后,慧远将目光放在了自己的两个徒弟身上。 “为师病了这许久,是苦了你们师兄弟了。” 明觉与明释摇摇头,依旧双手合十的跪在慧远身前。 慧远双眸含笑,还是那副温和慈爱的模样。 “明觉,你福泽深厚,纵使是出家修行,亦是有佛祖保佑,为师对你一向放心。” 明觉闭眼,忍着难受念了一声佛号。 慧远又看向令他最不放心的明释,这一次,他看了许久。 “徒儿呢?日后如何打算?”良久良久,慧远开口问了出来。 明释嘴唇微微翕动几下,顿了一会后,才低声回道:“弟子今后会入禁地,从此静心修行,再不理世间俗事。” 话音刚落,慧远就白眉一拧,抬手打了明释一巴掌。 “自你刚学会走路,为师便与你说过,你与佛法缘浅,修行顺应自然,你是修行也好,还俗也罢,一切皆在己身,可无论如何,都万万不能逆心而为,为师教导二十余年,可你为何总是不听?!” 明释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的落下泪来。 慧远有些吃力的喘了口气,像明释小时候一样,满脸宠爱的伸手摸了摸明释的脑袋。 “徒儿要记住,顺心才能得生!” 明释腰一弯,以额触地,深深给自己师父磕了一个头,“师父放心,弟子日后定当谨遵师父教诲。” 慧远满意的颔首,随后又看向慧真:“小师弟,该说的师兄近年来都与你说的差不多了,唯有最后一件事,切记,要顺应自然,日后该如何便如何,万万不可出手强行干预。” 慧真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师兄放心,老衲省得的。” 慧远这才放心,尽力端坐好身子,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后,便再无动静了。 禅房内所有僧人纷纷双手合十,念出一声声佛号,唯有明释一人以额支地,跪在自己师父面前恸哭不已。 第126章 还俗 慧远圆寂后的那几日,明释整个人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只知道与师兄一起念上了七日的经文,又为端坐着的师父换上百姓缝制的百衲衣,做完佛事后,才将师父送入了慈恩寺禁地,历代高僧圆寂都会去往的洞窟内。 等他彻底回神清醒过来时,已经身处在他的禅房内,身边除了早已经抽条长高的觉悟外,再无旁人。 “师叔,我给你送了些热水来,你瞧着疲惫得紧,泡个热水澡,这样才能睡得好些。” 明释确实累得狠了,将觉悟送出门后,匆匆洗了澡,也不管天色如何,侧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昏天暗地的一觉过去,待他醒来时,屋里屋外皆是一片漆黑,这让他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混乱感。 在床上躺了会后,明释起身点燃烛火,出门去了趟茅房,随后才重新躺回到床上。 寺内仍旧与往日一般寂静,师父的离去,好似并未对这上百年的古寺造成什么影响。 明释并没有吹熄烛火,而是躺在床上,就着昏暗的烛火看着屋顶发愣。 师父说让他顺心而活,他如今是没法修行了。 明释手伸向里侧,非常熟练的从一个床柜里面,摸出来一枚还没有他拇指大的玉坠子。 玉坠精致小巧,被雕成了弯弯的小月牙,上头刻了山水草木,除此之外,你若瞧得再仔细一些,就会发现草木间还刻着一条长长的马道。 两面都刻有草木马道,只要将两面的草木马道在纸上描出来,然后连接,就能得到一幅从中原到无忧谷的地图。 明释修长的手指细细摩挲着小小的月牙,或许是把玩了太多次的原因,他甚至不用瞧着,随手都能将小地图描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寺内响起沉闷的钟声。 明释回神,握紧玉坠子从床上爬了起来,时辰不早了, 既然决定要还俗,那也就不必犹犹豫豫的一直留在此地了,早些下山去,方能不打搅其他师兄弟修行。 “你要还俗,师叔自然是允的,”定定的看了明释许久,慧真还是决定听他师兄的,不插手干预明释身上的任何事情,“只是还俗后,你要往何处去呢?” 不能插手,那他问问总可以吧? 明释顿了一会,方才回道:“寻人。”他会去替半月寻那个掌法中带有阴寒之气的人。 慧真有些疑惑,因为他觉得明释应该是会一还俗,就动身去苗疆的。 “其实,往后一年里,你师父还有事情需要你去办。”他师兄既然说让他该如何就如何,那按照二十四年前慈恩寺与天下人的约定,再等上半年,他就该送明释回西域认宗了。 “师叔放心,弟子这一年不会离开上京城。” “其实哪怕是还俗,你也可以继续待在寺中,这里住着的香客也不止你……”话还没说完,慧真忍不住摇摇头,“算了,随你,都随你。” 既然不能插手干预,那他真的顺其自然,再不多管了。 明释冲着慧真微微一笑,道,“师叔放心,就是到了俗世,弟子也会继续修行,一生行善。” 慧真颔首,又叮嘱了好几句,这才放人离去,当然,临走之际,还不忘叮嘱明释一定要谨记他师父的教诲。 出家修行不易,可还俗却是非常简单,明释几年前破过戒,可早已受过罚了,因此,只与慧真说了后,便回禅房准备收拾东西,准备就此离开慈恩寺。 说是收拾行李,可等他回到禅房,却发现除了半月写给自己的两封信,以及几月前青奴交给他的羊皮地图外,他根本没有东西需要带走。 他译出的经书倒是有不少,可那些是要留在寺中的。 还有一些师父的经书…… 最后,明释在犹豫了一会,还是将经书留在寺中,他只带走了半月的那两封信和羊皮地图。 出门,正准备离开之际,他又突然停了下来。 已经长大了的觉悟正蹲在他门外,抽抽噎噎的哭鼻子。 明释无奈,一大早去见掌门方丈,就是不想让旁人知道他要还俗,哪想觉悟还是知道了,这小子怕是连觉也不睡,就一直守着他呢。 “你哭什么,”明释蹲下身,抬手揉揉觉悟的脑袋,柔声道,“师叔只是还俗,又不是日后再也见不到面。” “小师叔去了~呃呃~苗疆后,肯,肯定不会嗝~再回,回中原,”觉悟哭得直打嗝,“日,日后就,呃,见不到了。” 明释手一顿,随即道:“莫哭了,师叔暂且不会去苗疆的。”至少,短时间内,他是不会动身去苗疆的。 觉悟抬头,也不打嗝了:“当真?” 明释点头:“这一年若无什么事,师叔都会一直待在上京城内。” 觉悟一抹眼泪,道:“那既然小师叔你不去苗疆,为何要还俗呢?” 明释不说话了。 觉悟嘴一扁,又开始哭鼻子。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当年要不是我缠着小师叔,小师叔就不会和我一起去城里接人,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当初本该是掌门方丈替苗疆妖女解毒的,可方丈手头有事,他心急,这才缠着小师叔放下手里的事情,随他一起去接人。 都怪他,要不是他,小师叔就不会和那个妖女纠缠不休,现在也不会还俗了。 明释摇摇头,觉悟一向好哭,以前小时嗷嗷哭,现在大了就打嗝哭,如此性子,不怪当初半月谁都不捉弄,非逮着他逗个不停。 “莫哭,”明释道,“当年她……要入寺是势在必行的事情,就是没有你,师叔也会在寺中与她相识的。” “可要是让掌门方丈替她解毒,小师叔你就算会和她相识,你们之间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啊。” “……”明释哑口无言,一时半会竟然不知该如何回话。 半月是有目的才来慈恩寺的,当初自己若是不替她解毒,那就算她入禁地,也不会是他带着进去,他们之间,或许当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不过如今说些又有何用,他确实与半月相识了,还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 明觉一直站在小佛堂外,此时方缓缓走进来。 “觉悟,此时你为何会在这里?” 觉悟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道:“我怕以后见不到小师叔了。” “你小师叔就在京中,日后怎会见不到,”明觉说着往外一侧头,示意觉悟离开,“寻你师兄去,莫要缠着你小师叔了。” 觉悟看看板着脸明觉,张了张嘴,最后‘哦’了一声,颇为有些不情不愿的走了。 第127章 你叫谢凌 明释含笑道:“觉悟不过是小孩子心性,师兄又何必故意吓唬他呢。” 明觉脸一松,也对着明释露出一抹笑来,“若由着他闹腾,那只怕等到明年,你也是下不了山的。” 这些年来,觉悟因为他小师叔都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了,可平日都是躲着哭,为何今日非要跑到人面前哭? 还不是想着闹腾一场,好把人留下来。 明释笑着摇摇头,“他还小,等过几年长大后,便懂事了。” 明觉亦摇头:“只怕是难,他那性子,一生都不会长大的。” 此话一出,明释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突然就开口道,“半月也与他一样小孩子心性,永远都不想长大。” 只短短两句话,却让明觉晃了一下时神,师弟话少,平时也不说去了苗疆如何,只说见了面就回来了,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提起那苗疆女子呢。 明释说了一句后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道:“师兄今日不是要进宫吗?为何此时还未出门?” “不急,”明觉说着,取出一个看着就颇具重量的钱袋递给明释,“你将此物收好。” 明释拒绝,有些无奈的开口道:“师兄,我不用这些。” 寺中的香油钱,多数是要散去给流民百姓救命的,不是用来给他一个已经还俗的和尚安家立户的。 “既已还俗,日后便就是俗世中人,”明觉把钱袋直接塞给明释,“俗世中人,哪里能离得了钱财二字。” “俗世中过活确实离不开钱财,”明释又钱袋子还了回去,“可再如何,也不必要寺中的香油钱。” 明觉微微蹙眉。 明释一笑:“师兄你忘了,京中常年有人张榜寻医,我是饿不死的。” 当初南下寻人时所用的盘缠,就是他一路行医那些所救之人赠与的,他有一身医术,当真是到哪里都饿不死的。 明觉想了想,打开钱袋子取出一张房契递给明释,“那你将这房契拿上,这是……你爹娘当年留给你的,如今你已还俗,那日后就自己收着吧。” 明释有些愣然,从他年幼记事识字起,这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自己关于爹娘的话。 明觉微微一笑:“师弟,其实当年你被送进寺中时,你爹娘并没有让你剃度出家的意思,只是后来你大了,除了师傅身边外哪里都不愿意去,师傅这才将你收下为徒的。” 明释无言,他一直以为他其实是被人遗弃的婴孩,因为他身边的人从未提起过他的父母,时间久了,他也当自己无父无母了。 “无需乱想,你爹娘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明觉将房契放到明释手里,对着明释一笑,“师弟记住,你俗家姓谢,单名一个凌字,你叫谢凌,这是你还未出生时,你父亲就为你取好的名字。” 明释喃喃道:“我叫谢凌?” 明觉点头:“既已还俗,自然该知道自己姓甚名谁。” “那我父母是何人?”明释又问,“他们为何会身亡?” 这个问题明觉还不能回答,当然,他也不会撒谎,只道再过些日子,明释就能全都知道。 明释听后顿了一下,然后点头,他性子向来沉稳,师兄既然让他莫急,那他自然就不会再多问一句。 “走吧,今日师兄陪你一道下山。” “嗯。” 明释将房契收好,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师父的禅房,这才和自己师兄一并往外走去。 上京城内繁华如昔,立春过后,哪怕城中的草木还没冒出绿芽,路上的行人也比冬日里要多上不少。 明觉还要入宫,一到城中便与明释分开了。 明释他有些茫然的在宽敞的街上站了一会,直到被提着竹篮,混入城内的小贩接连招呼了几次,才把放飞的心绪收了回来。 师父已经圆寂,就如师叔说的那般,此生功德圆满,他也不该总是想着念着。 如今已经还俗,他是该为之后的日子好生打算一番。 这一年不能离京,那替半月寻人之事,也只能暂且先放一放了。 明释含着笑,对眼巴巴看着他的游贩摇了摇头,退到一旁将先前收好的房契又取了出来。 粗面饼子是不贵,不过三个铜板一个,可如今他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实在爱莫能助了。 卖饼的小贩失望的叹了口气,合上纱布,提着竹篮走了。 明释定定的看着房契,师兄说这是他爹娘留给他的宅子,可房契却是落在慈恩寺上头的,他根本没法从房契上找到一丝关于父母的线索。 可不论如何,他也应该去看看的。 能把房契留给他,许那宅子就是他父亲的祖宅呢,哦,不对,应该是他谢家的祖宅。 他已经还俗,日后不再是明释,只是谢凌了。 颇为惆怅的摇摇头,明释将房契再次收好,循着地图上的找到了那间宅子。 如他所想一般,宅子大门未挂牌匾,内里虽不至于杂草丛生,可也是一片萧索。 二十余年没住过人了,任他多好的宅子,如今也变得破败了。 明释在偌大的宅子里走了一圈,就出来了,只站在门口打量着大门上已经锈迹斑斑的铜钉。 门口的抱鼓石不对! 门上的铜钉也不对! 里头有些屋檐房梁的样式,也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甚至也不是一般的官宦人家能用的。 明释转身离开,这府邸是皇室子孙才能居住的,他爹娘与大梁李家究竟有什么关系? 莫非娘亲是皇室之人? 可若是皇室之人,那为何那么多年以来,一直任他待在慈恩寺? 难不成是爹娘犯了错处,不,这也不对,若爹娘真成了庶人,这府邸早就应该被收了回去才对,不可能一直空着二十余年。 此时已快到午间,正街上的人比起方才又多了不少。 明释去了趟醉仙楼,哪里有酒楼设的一处榜文,不比朝廷设的榜文,酒楼设的榜文上面,多数都是平常百姓来求医问药,寻人问事的。 明释揭了一张出价十两,看似生了怪病,实则更像误食中毒的榜文。 然后过了好一阵子,等他从贴榜之人家里出来时,手中已多了半两碎银和一大兜子刚挖出来不久的荠菜。 算了算了! 世道艰难,百姓活得不易,寡母为救独女,就算撒个小谎也是无伤大雅的。 第128章 算计 一 明释一脸平静的拎着被强塞给他的荠菜走出小巷,刚想再去揭个榜文,哪知只是随意打眼一看,就见瑞王府的马车已停在了巷子口不远处。 瑞王府的马全马管家正站在马车外翘首以盼,一见到明释的身影,便紧赶着跑了过来。 明释脚步一顿,他知道还俗之事瞒不住有心人,所以也无心隐瞒,可没想到瑞王会知道的那么早。 “明释师傅,我家王爷已经备好了热汤斋菜,静候着小师傅了。” “贫……我自有去处,就不去王府叨扰了。” 他是想弄清楚爹娘的身份,可他还不至于待到瑞王身边去。 他有师兄,若有什么想找人帮忙,那他找自己信任的师兄,远要比找其他人稳妥。 马全没多说什么,只把瑞王交给他的信取出来,递给了明释。 明释接过一看,看后不再考虑,直接拎着那兜子荠菜上了马车。 既然师父要让他办的事情与皇室有关,那他自然会和马全走。 马全并没有把明释带到瑞王府,而是直接去了城西一处挺大的别院内。 李信之确实已经备好饭菜等着他了,他告诉明释,他府里有有妻有妾,还有几个只知道嗷嗷大叫的小崽子,实在是闹腾得很,于是只能让明释住到别院来。 对于住在何处,明释都没有任何的感觉,他只是来替师父办事,待事一办完,他就会离开。 两个人颇为熟稔的吃了一顿饭,吃完饭后,李信之看明释神情疲惫, 也不追着人说话,直让马全赶紧带明释回屋歇息。 明释也有些乏了,他与李信之相熟得紧,当下也不客气,直接起身就跟着马全离开了,留李信之一人独自煮茶喝。 李信之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等着马全回来复命。 等马全重新回来时,身后居然还多了一名身材瘦削的老者。 “倒是稀客,薛翁今日怎么过来了?”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李临清身旁的薛文。 薛文一抚须,回道:“老朽不过是来传话的。” 李信之一抬下巴:“薛翁有话直说就是。” 薛文还是那副模样,整个人笑眯眯的,慈祥和蔼得紧,“今日明觉和尚入宫,已经允了陛下,他不日就会带着慈恩寺其他和尚先行一步,前往西域重启二十四年设好的诛杀阵,王爷,时间到了,你该动手将圆月教的小圣女诱到中原来了。” 李信之挑眉:“皇兄这么心急?慧远大师这圆寂都还未满十日,他竟就逼着明觉师兄去西域了?” 高僧慧远为李家付出了毕生的心血,他人才一死,皇室就马上逼着他最心爱的徒弟去死,这未免也太让人心寒了。 薛文一脸平静:“明释注定活不过二十五岁,多活几月,少活几月,又有何区别呢?” 李信之沉默,他与明释没有任何恩怨, 明释更是几次三番的救过他们兄弟,比起皇兄迫不及待的要致明释于死地,他自然希望自己的救命恩人能活得越久越好。 “况且,身中奇毒又不止陛下,”薛文笑着继续补充道,“难道王爷你就不急着解毒吗?” “本王自然也是急的,”李信之扯了扯嘴角,“不过本王仍旧有些担心,那个圆月教圣女手里的什么金蚕蛊,当真能像薛翁所说那般,解开我们身上的毒?” “当年老朽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从庄成风嘴里把话撬出来的,只要王爷嘴里的无忧谷谷主确定是当初的小圣女,那她手里定然有能解天下奇毒的金蚕蛊。”薛文斩钉截铁的说道。 “薛翁放心,我那好友可是一步一步跟着明释师兄去的苗疆,”李信之一听,马上接口道,“旁的不说,明释师兄是绝对不会认错人的,如今的无忧谷谷主,就是当初苗疆圆月教的圣女。” “如此甚好,”薛文笑着抚须,“接下来我们只需将她诓去西域,待明释身死断气后,再将小圣女逼入为明释准备的诛杀阵内,就可让她乖乖出手解毒了。” “何需这么麻烦,不过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小妖女罢了,”李信之皱眉,“薛翁你不是精通巫蛊之术吗,待她入京之后,直接将她杀了,你取蛊解毒不就成了?” 薛文看他的眼神,顿时变得像看一个傻子一样:“王爷,不说金蚕蛊,就说别的蛊虫,那也是与主人心脉相连,主人只要咽气,蛊虫也会马上殉死,更别论是金蚕蛊那样的万蛊之王了。” “……” “且就算金蚕蛊不会殉主,老朽也没那个本事去驱使它,当年,庄成风驱使金蚕蛊时,也是取了小圣女指尖血,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勉强让金蚕蛊温顺上几分的。” 李信之一听,眼睛倒是一亮,插嘴道:“既然已有先例,那薛翁你也可用那个圣女的血驭蛊呀!” 薛文看他的眼神顿时显得他更傻了些,“王爷,你何不想想,庄成风一开始便用小圣女的血诱哄金蚕,为何金蚕起先不搭理他,偏要等他几乎耗尽了所有心血,心神大乱时才忽然听话呢?” “……” “庄成风驭完金蚕后有好些日子一直驭不了其他蛊虫,就连入寺夺宝时,也是勉强为之,小圣女自幼被他拿蛊虫控制着,也是那时,她才逮到机会挣脱控制,唆使明释和尚替她报仇的。” “……” 薛文摇摇头,道,“王爷你实在将金蚕蛊看得太轻了,苗疆蛊师何其多,可为何千余年来却从没有人炼出金蚕蛊,只因那蛊虫有灵,一生只认一主,若没有主人控制,那它便是天下最毒之物,唯有在主人手上,它才会变成拔毒治病的神物。” “……”真是越说越邪性了,一只吐丝的蚕虫难不成还成精了不成? 薛文摇摇头,无奈的叹息一声:“老朽不过是一个大夫,实在是不敢去驱使金蚕蛊。” “本王并没有看轻那只虫子,”李信之缓缓开口,“本王只是觉得薛翁你将解毒之事,未免想得太复杂了。” 薛翁疑惑:“就小圣女那性子,除了将她落在阵中逼她解毒外,难不成还有其他的法子能让她听话?” 李信之也疑惑:“为何不直接让她解毒呢?大不了给她多封些赏,再赐个贵重的身份不就成了。” 他们李家与那个小妖女说到底,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直接让她自己提条件,或许她还会直接同意解毒。 再说一个小小女子还能要什么,总不能想要大梁江山吧。 第129章 算计 二 薛文忍不住又露出了那种看呆愣傻子的表情,“王爷你……” 瑞王到底是不是他们陛下和梁王的亲弟弟?还是说以前宫中出现过什么狸猫换太子那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李信之被看恼了,怒道:“本王又不曾说错,皇室与她无仇无怨,又不是让她做什么,只是解个毒罢了,何必弄得如此麻烦。” 薛文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若她是个真喜好权势富贵的,当年就不会算计着避开陛下,让慈恩寺的和尚替她报仇了。” 慈恩寺的刀再顺手,可也比不过他们陛下呀,当年她绕开陛下去找慈恩寺明释,图的不就是一个和尚,不会影响她日后逍遥自在的日子么。 李信之沉默,“……”他也没想太多,就是真的觉得无需这么麻烦而已, “王爷不知,在中原,小圣女她除了袁嵩那老小子外,最不待见就是大梁李家人,若让她知道李家人身中奇毒,那别说是出手解毒了,只怕还要拍手叫好呢。” “说来说去还是浪费时间,”李信之无言片刻后,又开口道,“待不待见李家人先不论,只说明释师兄对她有恩,两人关系匪浅,若由明释师兄替我们开口求助,难不成她能对自己恩人视而不见吗?” 薛文摇摇头:“若她真记得明释的恩情,那为何明释抛下一切远去苗疆找她,最后还是独自一人悻悻而归呢?” “……” 薛文接着又道:“她要真是个情深义重的,当年也不会抛下明释,头也不回的离开中原了。” 不说明释和尚,当年他们陛下对她够好了吧,说是掏心掏肺也不为过,可后来呢,在她那里甚至都没有落到一句好话。 李信之无言以对,他对于那个什么圣女实在是不了解,只知道生得颇为貌美,当年不仅勾的明释一个修行的和尚为她破了杀戒,还迷得他那皇兄丢了魂魄。 薛文叹了口气,道:“如今老朽可以直说,那小圣女性子乖张跋扈,心狠手辣,只看当年她回苗疆,二话不说就将几百余人斩了首,就能看出她有多狠毒,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小女子,王爷还是趁早歇了用人情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心思,那种邪教女子,想要她听话,就只能用她的性命来要挟于她。” 李信之还是沉默,先前沈追喝醉时曾说过,在明释眼中,那苗疆女子是个心地纯善,只有点小性子的女子,并不是薛文嘴里这么狠毒无情之人。 不过后来沈追自己认为,苗疆女子确实是个没良心的,明释落在她手里,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她到底是个什么人,如今也是不好说了。 “王爷可是不信老朽说的话?”薛文开口,“若王爷不信,大可等着,过些日子到了西域,王爷就会知道,哪怕是她手里有金蚕能救明释,她也会无动于衷,看着明释死在她面前的,只因若她救了明释,就向天下人证明,她手中有比慈恩寺佛宝还要厉害的宝物,她不会让自己落入那么危险的境地的。” “若是她出手救了明释呢?”李信之忍不住问道,他与明释交好,实在是不忍心看明释付出了一切喜欢上的女子是个狼心狗肺之人。 “那岂不是更好,”薛文露出笑容来,“小圣女若出手救了明释,那就证明老朽看错了人,日后只要有明释在,陛下和王爷身上的毒就可迎刃而解了。” “……” “不过这世上最不可估量的就是人心,王爷,不管小圣女本性如何,也务必要将她带至西域去,”薛文提醒道,“介时她出手救明释那就最好,若不救,就只能将她困入诛杀阵,逼她出手解毒了。” “薛翁不必多说,什么是最紧要的,本王清楚得很,”李信之回道,“本王不会拖了你老人家的后腿的。” 薛文抚须,不放心再次提醒道:“王爷如今既然已将明释接来府内小住,那日后在府上还是少提起小圣女为好,明释极为聪明,带他去西域他许不会多想,可若让他知道要带上小圣女,他定会多想上几分,至少,要做得自然,让他以为小圣女自己要跟去西域的。 且诛杀阵实际是为小圣女准备之事,也不可叫慈恩寺知晓,那些和尚什么都好,唯独有些顽固不知变通,若叫他们知晓,指不定要出什么变故。” 李信之无奈,这是有多不放心他呀,“薛翁不必啰嗦,本王说了,本王定不会拖皇兄后腿的。” “王爷办事,陛下自然是放心的,”薛文笑呵呵的抚须,“慧远大师生前与老朽交好,老朽其实也不忍看他心爱的徒弟落得如此下场,还有小圣女也是,唉,当年她敛着性子留在陛下身边时,那是十足的活泼可爱,老朽也是打心里希望那才是她的本性……” 李信之忍不住撇嘴,这又不是刚才说早死几月,和晚死几月没有区别的时候了。 薛文颇为惆怅的摇摇头,又与李信之说了一会话,才起身离开。 当然,临走之际,他还不忘叮嘱李信之,一定要管住了嘴,万万不可让陛下知道无忧谷谷主就是当年圆月教的小圣女,否则只怕也会出变故。 薛文走后,马全上前伺候,“宫中多事,老奴瞧着薛神医好似变得急躁啰嗦了不少。” “你听见他说的那句话了没,”李信之气闷得很,“听着他那口气,本王那皇兄估计到现在还惦记着那邪教妖女呢。” “本就是一直惦记着呀,”马全重新给李信之烧炉煮茶,嘴里不停,“王爷不知,老奴曾无意间打听到,如今正得圣宠的珍妃娘娘,就是因为长得和那苗疆女子有三分相似,这才能得宠的。 ” 李信之一挑眉,有些意外了,“当真?” 马管事点头,“那苗疆女子当年在陛下身边时,住的是楼屋,穿的是红裙,衣裙上还喜欢缀些叮叮作响的银饰,如今的珍妃娘娘也住小楼,整日穿着的衣裙也都坠着小银饰,唉,都说是刘福特意调教的,就为了让珍妃娘娘一颦一笑间,能多像那苗疆女子一些。” 李信之听着都觉得膈应,“这可真是……” 珍妃他曾见过一次,确实如马全所说一般,身上坠着精巧的银饰,走动间铃铃作响,十足十的活泼可爱。 至于长相嘛,李信之想了想,确实能算得上极美,可也绝对没有寻美令上写得那么夸张。 不不不,他搞错了,寻美令寻的是苗疆女子,可不是皇帝的珍妃。 第130章 娘亲写的蚯蚓文 马全给李信之倒了一杯茶,又道:“王爷忘了吗,陛下对那苗女是真的喜欢,之前还巴巴的让人追到了苗疆,现在呢,还爱屋及乌的把苗疆拢进了大梁,可惜苗女就是不待见他,宁愿和不近女色的和尚搅和在一起,也不愿意跟着他享尽天下荣华富贵。” 明释破戒的事好些人都知道,不过他们只知道慧远的高徒犯了杀戒,失手打死了苗疆一个杀孽深重的魔头,却不知道,除了杀戒外,其实明释还犯了色戒的。 此事极其隐秘,明释是入禁地受的罚,慈恩寺方丈更是下了禁令,所以不说是外人了,只怕连慈恩寺内有些和尚都不知道明释犯了色戒。 也就是他们王府与慈恩寺亲近,王爷去寺中又勤了些,这才猜出了几分来。 “珍妃小皇嫂确实算是个可心的美人了,”李信之抿了一口茶,“就是不知是珍妃美,还是那苗女更美?” 只说珍妃长得像苗疆女子,可又不代表他们中原的女子没有那苗女生得貌美。 “想来是苗女更貌美些,”马全回道,“当初伺候过苗女的婢女偷偷说过,珍妃娘娘的容貌,还不及苗女的一半,虽是夸张了些,可也不是空穴来风,毕竟咱们沈家三爷不也说了,苗女对上寻美令,可是名副其实的。” 听到寻美令三个字,李信之脸就是一黑,“祸国殃民的灾星,算了,明释师兄可还好。” “瞧着是累了,不过他倒是找老奴打听了一件事。” “何事?” “说来也没多大的事,就是向老奴打听几个,三年前由慈恩寺带回来的刺客。”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他突然打听这个做什么?” “不知,他也不说。” “你怎么回答他的?” “那些刺客早就处死了,老奴还能怎么回答,自然是说时间过了许久,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也许是被送到乡下庄子里干粗活了,也许送去北境修路了。” “那他就不问了?” “怎可能,只拜托老奴替他 把人找出来。” “那些刺客不过是群什么都不知,只拿钱财替人办事的江湖中人,这些他也是知道的,怎么这都过了几年了,她又问起那些刺客来了?” “老奴也问了,可他回答说他也不知,唉,王爷,可要去挑几个差不多些的死囚交给明释师傅?” “不必,先等等,看看他好端端的为何要找这几个刺客。” “是。” “下去吧,本王自个待一会。” “是。” 次日,帝下密旨,命瑞王李信之前往西域,将二十余年前葬在西域的静宁长公主迁回中原重新安葬。 瑞王接旨后没两天,就以西域路上毒虫蛇蚁众多为由,重金广招天下会用毒的能人异士护送自己前往西域。 早就被半月派来中原打探消息的护卫一听,二话不说就一拥而上了。 瑞王府和无忧谷就这么的,居然稀里糊涂的,以最快的速度互相搭上了线。 与此同时,几日不曾见人的马全再次出现在了明释面前。 他告诉明释,那几名刺客当年被送去了北境修边墙,一时半会没那么快能送来上京,让明释先去西域办事,等事情办妥回来后,刺客自然也送回上京来了。 明释点头,客气的将马全送了出去。 十日后,无忧谷内,半月抱着一坛酒盘腿坐在床上,看着青奴领着婢女上上下下的给她收拾行李。 她本来就打算要回中原了,所以一收到飞鸽传书,就迫不及待的青奴给她收拾行李。 “收拾仔细些,这次我要在中原待上许久,我的东西大多都要带过去的。” 青奴应了一声,又下了楼,不过这次她过了许久才重新上楼来,回来时,手上还拿着几个油纸包着的,扁扁的东西,从形状上看,应该是书本。 “月主,又从库房里翻出夫人的东西了。” “什么?又是画册吗?” 半月并不意外,她娘亲当初一直被关在屋里,后来能在四处走动了也不爱出门,每日除了写写画画之外,也没什么能打发时间的。 这些年,半月单就她娘亲的画册,就找到了三四本。 “瞧着并不是,”青奴将用油皮纸包裹着的书本递给半月,“是从一个装着铜器的檀木箱子隔层中找到的,奴婢打开看了一下,书本外壳上写着的字,就是夫人的字迹。” 半月来兴趣了,把酒坛放到一边,接过包裹严实的书本,“从隔层中找到的,那应该是我娘亲特意藏起来的。” 能藏得这么隐蔽,那这些本子上写着的,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两个小婢女手上没力气,搬动箱子时摔在地上,这才发现隔层里的东西,”青奴解释道,“月主,那檀木箱子挺好看的,应该原来是夫人用的,后来被麻姑她们拿去放了绸缎料子,运到无忧谷因被剐蹭了一下,奴婢把东西重新清点入册后,就随手用它装了一些铜器。” 半月点点头,一边拆这油皮纸,一边问道,“我娘在书上写了什么?” 青奴摇头:“奴婢不知,看清是夫人的字时,奴婢就再也没有往下翻看了。” 就在青奴说话间,半月已经把所有的油皮纸都扯开了。 一共有四本书,书面上提着的都是什么游园记啊,名花谱之类的,看着更像一些无关紧要杂书,不过字迹,确实是她娘亲的。 “瞧着是一些杂记,不过如果是杂记的话,我娘干嘛要费那么大的劲藏起来,”半月一头雾水的翻开书,看清里头像蚯蚓一样爬来爬去的字迹时,眉头就狠狠的皱了起来,“这是什么呀?梵文吗?” 她在臭秃驴那里见过梵文写的经书,也是这么歪歪扭扭爬来爬去的,可是仔细一看,又有点不像。 青奴脖子伸得老长,看了一会后笃定道,“月主,就是梵文,奴婢在慈恩寺见过,梵文就是长这样歪歪扭扭的。” “不太像啊,秃驴那里的梵文好像没有那么歪,”半月把书转来转去的看,“都说我娘懂异邦文,会不会是其他地方的文?” “可是奴婢看着就像梵文,”青奴道,“不过奴婢也没有见过其他的异邦文。” 第131章 错乱的记忆 “我娘她写这个干嘛?”半月看着头大,“不过左右应该不是写给我的。” 要是写给她的,就不会写她看不懂的异邦文了。 “月主,继续往下翻翻,”青奴道,“或许后面有咱们认识的字呢。” 半月听话的往下翻,翻了好几页后手一顿,青奴还真没说错,后头确实有她认识的东西,不过不是她熟悉的汉语,而是对她来说,比汉语更为熟悉的东西。 “夫人画的是钻心蛊吗?”青奴有些疑惑,“月主,好像真是钻心蛊。” 半月看着被密密麻麻蚯蚓文围起来的图片点了点头,道:“确实是钻心蛊。” 老妖婆麻姑最爱用钻心蛊,托她的福,不仅仅是半月,就连半月手下的婢女,每个都对钻心蛊非常了解。 “夫人不是不懂蛊术吗?”青奴疑惑道,“她怎么会画出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钻心蛊呢?” 这个问题,其实也是半月想问的。 她接着往下翻,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后面应该还会画着其他蛊虫的。 后面内容果然如她所料,每隔几页或者十几页,蚯蚓文中间就会画着一只今人非常熟悉的毒蛊。 整本书看下来,哪怕是上面写满了让人看不懂的蚯蚓文,可凭着上面画着的蛊虫,也能让人一眼就猜出这本书,上面写的蚯蚓文都是关于苗疆蛊虫。 半月忍不住沉思,她本以为是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的秘辛,娘亲才会用蚯蚓文记录下来,可现在看来不对,如果真不想让人知道,就没有必要画图,因为那实在是太蠢了。 都说她娘亲聪慧过人,她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青奴也有同样的疑惑:“月主,既然是关于蛊虫的,夫人为何要用异邦文记录,这岂不是多此一举了?” “或许,只是因为比起汉文,我娘写起蚯蚓文来更快更顺手,你看,”半月指着被涂黑的痕迹,“有好多被涂改的痕迹,估计这本书只是我娘的手稿,只是没来得及译成汉文,甚至还没来得及交到我手中,娘亲就出事了。” 只是,她娘亲一个从来不懂蛊术,被人抓进教内后也不怎么出门的女子,怎么会知道那么多蛊虫呢? “月主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呢,”青奴点头附和,“别看这种蚯蚓文歪歪扭扭别扭得很,可只要会写,好像是比咱们汉文写起来要快多了。” 半月点头,把手里的书放下,拿起第二本书。 嗯,同样的蚯蚓文,同样每隔几页就会描着一张蛊虫图。 第二本书和第一本书简直如出一辙,没有什么两样。 半月翻开第三本书,随即,眉头就紧紧的拧了起来。 第三本同样写满了蚯蚓文,不过这本书只描了一张图,画着的蛊虫居然是——金蚕蛊! 这本书,居然写的全都是金蚕蛊。 这便令人恐惧了,在苗疆可能无人不知金蚕蛊,可若让他们说出关于金蚕蛊的一二三四来,他们又是什么都不知的。 她娘亲,一个普通的女子,甚至没被掳进圆月教时估计都没有见识过蛊虫,她是如何能得知金蚕蛊,还能把金蚕蛊画出来的? 还为金蚕蛊写了整整一本子的蚯蚓文! 青奴显然也有同样的疑问,“月主,夫人难不成其实是蛊师?” 半月摇头:“我娘亲若是蛊师,我们母女哪里会那么轻易的落入老妖怪手中。” 若娘亲真是蛊师,凭她的聪明才智,十个老妖怪都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哼~ 青奴又问:“那既然夫人不是蛊师,她又是怎么会知道那么多蛊虫的?”还画得那么清楚,从头到尾居然没有一只是画错的。 这个问题,也是半月想不通的。 兀自琢磨了一会后,半月转头看向青奴,问道,“青奴,你比我大四岁,记事应该也比我早,当初,我娘亲身边当真没有蛊师吗?” 青奴仔细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月主,当真没有,当年贴身伺候夫人和你的婢女奴仆,都是大字都不识一个的,还有我们这些年岁小的,那时说到底都是与你作伴的,也不可能知道这些。” “那就怪了,”半月头大,怎么都想不通,“身边又没人懂蛊术,我娘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出一次门,她是怎么知道这些蛊虫的?” 印象里,她娘亲总是独自一人坐在窗前发呆,平时除了她在时外,都不让人近身伺候的。 总是独处的娘亲,她是怎么知道这些蛊虫的。 青奴扯扯半月,提醒道,“月主你忘了了,你懂蛊术呀,或许是你告诉夫人的。”夫人那么聪明,只怕月主都不用多说什么,夫人就能悟出来的。 “青奴你又开始犯糊涂了,我那时才多大,自己都不知道几种蛊虫呢,”半月皱眉,“再说了,我从来不在我娘亲面前提过蛊虫,怎么可能是我告诉我娘的。” 一听这话,青奴倒有些意外了,“月主,这话不对啊,奴婢记得,你平时在夫人面前,也是会提起蛊虫的呀。” “怎可能,”半月想了一下,随即肯定道,“青奴你记错了,我就没有在娘亲面前提起过蛊虫的。” 她记事早,所以记得的特别清楚,因为怕娘亲伤心,她从来不会在娘亲面前提起,让娘亲讨厌的蛊虫。 “月主,你说过的,”青奴反驳,“奴婢就记得很多次,你都与夫人提起过蛊虫。” 半月摇头,她是真没提过啊。 青奴点头,给了半月一个非常肯定的眼神。 半月绷不住了,叫道,“青奴你记错了,我真的没有说过的。” “月主,你又不是只提过一次两次,你说了那么多次,奴婢怎可能次次都记错啊,”青奴道,“月主,奴婢你提过的,只是夫人甚少搭腔而已。” 半月不语,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青奴顿时急了,“月主你不是记事特别早么,怎么会偏偏就这个不记得呢?” “我是记事早啊,娘亲给我唱的童谣,哄我睡觉讲的故事,我都记得,就是关于蛊虫的事情,我也记得很清楚,”半月一脸的肯定,“我是真的从来没有在娘亲面前提过蛊虫。” 青奴傻眼,过了一会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月主,其实你刚才说夫人十天半个月不出门,这也不对,夫人她确实自己不爱出门,可每天,除了下雨外,她都会带着你出去走一圈的。” 第132章 肯定是毒药喝多了 半月一听,脸色更难看了不少。 在她的记忆中,娘亲极不爱出门,不过也不是从不出去,偶尔她也会陪着她出去走走路, 可绝对不会像青奴现在所说这般,日日带着她出去溜达散步。 青奴咬咬唇,小声道:“月主,这也与你记忆中的不同吗?” 半月点点头,道:“我记得很清楚,娘亲很少与我一道出门,难得出去一次,也是因为我闹腾得不行,她才和我一起出门。” 是她记错了?还是青奴记错了? 可为何青奴明知道娘亲每日会带她出门,她平时提起她娘不次出门,却从来不反驳她呢? “不可能,奴婢是万万不会用这种事说谎呢,”青奴急道,“月主,夫人带着你出去时,有时也会带着奴婢们,所以奴婢不可能记错的。” 半月忍不住道,“那为何往日我说我娘亲不爱出门时,你们从反驳呢?” “因为夫人自己确实不爱出门呀,”青奴想也不想的回答道,“如果不是为了月主,夫人只怕是真的,一年半载都不会出门一次。” 这回答,让半月心里立马更惊悚了,她的记忆好像好像出现了错乱,她记得清清楚楚的事情,与青奴他们记得的,好像完全不是一样的。 她们,到底是谁的记忆出了问题? “月主,”青奴一脸担忧,“可是老妖怪当年对你做了什么,才让你记岔了事情?” 半月深吸一口气,道:“青奴,你去把我娘在时就伺候我的人全都找来,我问问他们。” 青奴点点头,急急忙忙的下了楼,过了好一会,才带着十余人上来。 那些人当中除了彩云,还有一个来凑热闹的刘术外,都是上了年纪,当年就伺候她的老奴婢。 “彩云,”一见到人,半月就迫不及待的开口道,“青奴说我当初常与娘亲提起蛊虫 ,可我记得的却是从不曾对我娘说起过蛊虫,你比青奴还大,你来说说,我当年究竟有没有在我娘面前提起过蛊虫?” 青奴来找人时,就已经把发生了什么都说了,所以一听半月开口问话,彩云就叹了口气,直接回道:“月主,我们生在苗疆的邪教内,怎么可能不提蛊术呢。” 言下之意就是,青奴所说的,才是真的,半月确实记错了。 记忆出错的,是半月,并不是她们。 半月心口一揪,看看彩云,又看看青奴,随后一指那些老婢子当中年纪最大的那个。 “你好似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在我身边伺候了吧?” 那老媪赶紧回道,“回谷主,老奴确实在你与夫人刚入教时就伺候着了,不过老奴大多时候都在外头洒扫,唯有夫人刚入教腿受伤时,近身伺候过一段时间。” “这也足够了,”半月道,“我再问你,青奴说我娘亲几乎每日都会带着我出门走上一圈,这可是真的?” 老媪想也不想的点头道:“青奴姑娘不曾说错,除了刮风大雨天外,哪怕是路上湿泞,夫人也会带着谷主出门走上一圈,有时是清早,更多的则是晚上用过饭后。” 这回答,可以说是打破的半月最后的希望。 半月又看向其他人,其他人赶紧纷纷附和。 她们所说的内容与之前老媪一样,那就是半月的娘亲,每日都会带着她出门走一圈。 她的脑子快像爆竹一样炸开了,为什么她记忆中,明明记得很清楚的事情,却和青奴她们知道的完全不一样? 不仅仅是面前这两件,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好像也与她以为的记忆,有那么一点不同。 可是,为什么她以前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呢? 要不是突然发现这几本书,她估计一辈子都不会觉得她的记忆有问题。 彩云挥手让其他人退下,刘术不愿意走,被彩云踢了两脚后,靠着厚脸皮留了下来。 “月主,或许是当初药喝多了,才会把事情记岔了,”青奴知道半月心里不舒服,所以抓着半月的手安慰道,“中原旁的不多,就大夫多,咱们寻遍天下名医,定能让你的记忆恢复正常的。” “你还想找大夫给谷主喝药啊,”刘术忍不住叫道,“你看她现在迷糊的,肯定就是以前喝药喝多了,再喝下去,那还得了!” 话音刚落,又被自己妻子狠狠的踢了两脚。 半月挠挠头,脸色是非常的难看。 她其实,并不觉得是自己喝药把脑子喝糊涂了,要是糊涂了,那该记不清事情才对呀,可她所有的事情都记得挺清楚的啊。 不对,她好像有一些事情,是真的记不起来了。 完了完了,她难不成真像青奴说的那样,喝毒药把脑瓜子喝糊涂了? 可是她都有金蚕蛊了呀,怎么脑子还会继续糊涂呢? 彩云在半月另一侧坐下,问道:“青奴说夫人连金蚕蛊都画出来了?” 半月点点头,很是心累的吁了口气,“彩云,其实不止是记错事情,我好像还有好多事情记不起来了。” 青奴和彩云对视一眼,马上不约而同的开口。 “月主你说说,奴婢替你想想。” “何事记不起来了?” 半月一脸惆怅的叹了口气,道:“青奴,我忘记的事情,就是说出来你也没法子替我想呀。” “那谷主你倒是说呀,”刘术急呀,都快抓耳挠腮了,“你不说,我们怎么替你想法子呢。” “忘记的是,我以前喂养小蚕的事情,”半月也干脆,刘 术一催,她就直说了,“我今日才发现,我记得喂养小蚕之前要服毒,也知道是用鲜血喂养,可要紧的,就是上了祭坛后,怎么喂养蚕的,这我却怎么都想不起了” 只约摸记得,大致应该是用手指头让小蚕吸血,不然当初手指头也不可能会留下血洞,然后,然后,好像就没有了。 喂了十余年,竟然连一次怎么喂养的都记不得,这就有点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那就像是什么不重要的事情,自然而然她就忘了,如果不是有今天这出,她甚至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主动去想上一想。 可是,喂养金蚕蛊这种事情,并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啊 这太诡异了,好像是她的脑子故意把这件事情抹掉了一样。 第133章 娘亲藏着的东西 青奴忍不住猜测道:“月主,许是你每次都被老妖怪迷晕了呢。” “不可能,”彩云马上反驳道,“我记得很清楚,月主以前说过,祭祀开始后庄成风那个老妖人是怎么让她喂蛊的,不过说了没几句,就被夫人打断了。” 这就能证明,半月以前是把这些事情记得挺清楚的,只是后来忽略了。 “我娘打断了我的话?”半月不解,“为何呀?” 彩云摇头:“奴婢不知,那时只有奴婢陪着月主,青奴她们都不在,夫人一听月主说这话,就过来将月主抱走了。” “后来呢?”半月又问,“后来我可再说过?” “不曾仔细提过了,奴婢那时为了复仇,是拼了命的练功,所以也没有多想,更没有多问,”彩云回答道,“不过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夫人肯定是从月主你的嘴里知道这些蛊虫的,因为那时夫人除了与月主你说话外,旁的人,她基本都是一概不理会的。” 至于为什么能从一个小娃娃身上知道那么蛊虫,那就不得而知了。 半月疑惑:“可是我那时又不知道神蛊就是金蚕蛊,我娘又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从她的只字片语当中猜出来的?如果真是那样,那她娘亲就不是一般的聪明了。 彩云显然想得和半月一样,当即含笑道:“夫人当真能算是天下最聪明的人了。” 半月忍不住得意,异想天开的觉得或许金蚕蛊会转认她为主,或许也是她娘亲插手了呢。 她娘亲那么聪明,没见过金蚕蛊都能把它画出来,可比老妖怪厉害多了。 不过半月也只得意了一小会,刚翘起没多久的嘴角又落了下来。 开心什么呢开心,自己以前的记忆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又错乱了多少都还不知道呢。 怎么就能龇着大牙,没心没肺的乐呵呢。 唉…… 这日子真是越过越没意思了,先是什么都没做就被秃驴莫名其妙的抛弃了,现在又得了这个脑子糊涂病。 烦死人了,这糊涂病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臭秃驴也是,莫名其妙的跑来发什么疯呢,搞得现在她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明明什么都没做错,还总是觉得自己像负心汉一样,心里老想着自己对不起秃驴,亏欠他了许多。 唉…… 其实这几年她就没找过其他男人,现在仔细想想,秃驴的另外一个要求也不是不能答应的,大不了以后老实些,不与俊俏小郎君勾三搭四眉来眼去就是了。 如果实在忍不住,那也是以后。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喜不喜欢也可以暂且不论,当时她先把人留下来多好,至少现在就不会这么亏得慌了。 半月的脸色越来越委屈,配上瘦了快两圈的绝色小脸蛋,啧,看上去那楚楚可怜的,简直就像是全天下的人都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 彩云和青奴对视一眼,彩云随手翻了翻写满蚯蚓文的书本,然后就将几本书摞着收了起来。 “瞧着确实像梵文,月主,今儿不看了,等到了中原找个和尚译出来后再看吧。” “等等,”半月急道,“我还有一本没看呢。” “奴婢刚才翻了几页,也是看不懂的蚯蚓文,就不必看了吧?” 话虽这么说,可彩云还是一边说着,一边将最后一本书又递到了半月面前。 “只看几页哪里够,得像前三本那些全翻个遍,”半月一边翻着书,一边道,“要是娘亲用汉文写着东西,或者藏着什么东西呢。” 以前找到的那些遗物,也就是能让她抱着想念娘亲,她觉得,如果她娘亲真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那她肯定会把东西藏得特别好,绝对不会让别人轻易找到的。 半月手一顿,本来只是猜测,哪知一想即中,这本书里居然真藏了东西。 第四本书前十来页同样写着蚯蚓文,后面的书页则被掏出来了个小洞,里头藏了个水滴状,只有半月小手指头大小的墨黑色石头。 “还真藏着东西呀,”刘术忍不住叫了一声好,“这难道便是所谓的母女连心吗?” 半月一边把小小的墨石抠出来,一边点头:“那是自然,我与娘亲本就是心连着心。” 青奴巴巴的看着半月问道:“月主,这是墨玉吗?” 半月手捏着凉凉的墨石,摇头道:“不是玉,也不知是什么石头,瞧着没什么特殊的。” 确实没什么特殊的,水滴状的一小块,没有花纹,也没有刻字,刚入手是凉凉的,过了一会就变温了,甚至连佩戴的孔洞都没有打。 可她娘亲藏得那么隐蔽,足以证明这块石头肯定不是一般的石头。 青奴和彩云接过看了一下,发现真的没有什么特殊的,就和外头河里捞出来的黑色石头没有任何区别。 刘术轮到最后,半月原本以为他行走江湖二十余年,见识要比她们这种一直窝在山中隐居的强,肯定知道是什么石头,哪想他看了大半天后同样摇了摇头。 “真是奇怪,当年我被逼着做过三年的石匠,天下的石料我大多都能认识,这块,我却不曾见过。” “没见过你还看那么久,”半月翻了个白眼,“还露出一副认识的表情。” 刘术摊手,“这不是不曾见过,所以想多看两眼吗。” “我还赶着去中原呢,你竟给我浪费时间,”半月一把将石头薅回来,动作太大把一旁的酒坛都碰倒了,酒水流到地上,把她的裙摆都溅湿了,不过她毫不在意,只把石头递给彩云,吩咐道,“去给我钻个孔来,以后我要贴身戴着。” 彩云点头,接过石头后就带着她那总是不干正事的男人离开了。 青奴也不坐着了,起身去另外取了一身衣裳来为半月更衣。 衣裳是半年前量好尺寸做出新衣,不过那时合尺寸的衣裳,现在套在半月身上却松了不少。 不是绣娘们手艺不成,而是半月这半年来消瘦了不少。 如今看上去,简直要比当初被庄成风控制时,还要瘦上三分。 当然,她还是很美的,就是总是神情恍惚,看上去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第134章 再回中原 青奴替半月系紧腰带,看着半月那盈盈一握的小蛮腰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自从明释大师突然找来,又突然离开之后,她的主子就宛若是害了相思病一样,茶不也思,饭也不想,瞧瞧,这都瘦成什么模样了。 “青奴你怎么了?”半月回头,有些不解,“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呢?” “没什么,”青奴笑着摇摇头,“月主,彩云只怕还要一会才能回来,你是要去车上等着,还是继续待在这里?” “东西都收拾妥了吗?” “方才就差不多了,现在只等彩云回来,就可以出发了。” “我访友的礼物呢?” “备好了。” “那我去车上等,”半月迫不及待的蹦着下楼,“你们也都上车吧,这样等彩云一回来,就可以直接出发了。” 青奴跟在身后,看着半月活蹦乱跳身影,又忍不住悠悠叹了一口气。 还去中原访友呢,直接说送去给明释师傅不就成了么。 明明这一辈子就只去过中原一次,能被她算成友人的除了明释大师,就没有其他人了,偏偏还不让人说,说了就要龇人。 青奴是真的想不通,主子怎么当初就非要憋着一口气,不肯留下明释大师呢? 她从不好男色,当初从中原回来后就没有找过男人,答应明释大师的要求也没有什么呀。 想不通,真是想不通! 半月坐在车内等了许久,彩云才姗姗来迟。 她告诉半月,墨石太硬了根本钻不了孔,只能用镀了银粉的铜丝,做了个精巧的镂空小球包住墨石,再让半月用红绳子戴在脖子上。 半月撇嘴嫌丑,可时间实在太紧了,也只能先把墨石戴在脖子上,等到了中原再重新找匠人。 等候多时的车队开始缓缓向前,除了和父亲回苗疆认宗的孔雀,以及年纪实在太小的宝珠外,这次去中原,半月几乎把她用得惯的人都带上了。 她是真想好了,既然现在中原打不起仗来,那日后还是中原和无忧谷两头跑好了,毕竟她的根在中原,一直不回故土那算什么事。 至于娘亲,当初将骸骨送来无忧谷前,刘术曾在中原帮着找过几个墓,可惜都不适宜安葬她娘亲,偏偏那时中原可能要打仗,多番考虑下,半月实在没法,这才先送来无忧谷的。 现在中原安定了,她又想了许久,还是决定日后让娘亲回中原去。 不过也不是说回去就能轻易迁葬的。 她娘亲是横死之人,寻常风水宝地于她来说根本不行,只能找特殊的墓穴。 等到了中原后,刘术会重新去替她娘亲找适合的墓穴,找到后,再瞧个大好的日子,就可以把娘亲接回故土安葬了。 就在半月胡思乱想之际,车队离无忧谷也越来越远。 一个多月快两个月后,拖家带口的半月,总算是再次回到了阔别三年的上京城。 入城后,长长的车队马上分开,刘术带着大多数行李转道去了彩云三年前买下的宅子,半月按照约定,带着青奴和彩云,还有几个小婢女,直接去了瑞王府安排好的府邸。 李信之带着马全站在气派的门户外,不错,他准备屈尊亲自迎接他此去西域一行,最大的那盘主菜的到来。 其实以他的身份,让马全去接迎半月就已经是天大的脸面了,可架不住他好奇啊。 他真的快好奇死了,虽然他一直说人家是祸国殃民的狐狸精转世,可他也是真的想知道,究竟是个什么神仙小妖精,能让他后宫佳丽三千的皇兄直到现在还念念不忘,更是让从不近女色的高僧直接破戒还了俗。 所以,为了满足快憋死他的好奇心,一听到人进城了,他就不顾脸面的跑到了门外,想直接一睹芳容。 至于此举合不合适之类的他就不管了,反正他一向放荡不羁,喜好女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这些年与女子之间闹出的香艳之事也不止一件两件,他才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他呢。 当然,为了不显得此举太过引人注目,这些日子以来,其他到来的配菜,他都一视同仁的,全都捏着鼻子出来亲自迎接了。 “王爷,马车来了。”马全轻声提醒道。 李信之腰一挺,整个人瞬间就精神起来了。 马全斜眼瞟了一眼自己主子,无声的叹了口气,打心里觉悟自家王爷实在是太丢份了。 李信之对马全的眼神视而不见,只定定的看着车轮滚滚而来。 在他注视中,两辆马车缓缓停下,两个颜色上佳的婢女先利落的下了车,接着一个身形纤细娇小的绝色美人就从马车上轻轻巧巧的走了下来。 半月没有遮面,直接露着一张小脸,大大方方的出现在了人前。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她是身份清白无忧谷谷主,不再是见不得人的邪教妖女,以后见人办事,她也没有必要在蒙着面了。 至于其他麻烦,她现在是一点都不怕。 况且,她也不用再怕了,她老早就打听清楚了,李临清自从把自个关进那个大笼子后,就一直专宠着一个妃子,现在只怕都记不得她是谁了。 至于那个老杂毛,彩云也给她打听清楚了,在李临清还没有登基时,诺大的袁家就搬去了南方,老杂毛也早已经带着他的那些小杂毛徒弟去了南方。 再说现在她有金蚕蛊,真遇到老杂毛也不用怕。 李信之看着半月,等看她长相的时候眼中本能的露出惊艳,瞬间想到了话本子里说的媚骨天成,惊为天人是何种绝色。 沈追不曾骗他,能被人用寻美令昭告天下的美貌果然是名不虚传。 这苗疆小妖女是真绝色,哪怕长途跋涉后脸色不佳,可那姝丽的小脸仍旧美的勾魂摄魄。 怪不得他皇兄一直对这个小妖女念念不忘呢,换做是他,要是得了这么一个美人后又把人弄丢了,也是会惦记一辈子的。 还有明释那色戒破得也不冤,天下哪个男人受得了这小妖精投怀送抱啊。 李信之定定的看着半月,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非常自然的把眼神从半月身上移开了。 无他,只因他是瑞王,不是明释那样孑然一身活着的孤鹰,他有王妃,有侍妾,还有一群整日上蹿下跳的小崽子,他不能为了一时的美色断送一切。 要知道美人虽好,可也不是人人都能受用的。 第135章 男人哪有房子重要 半月看到李信之也挺意外的,不是意外他的身份,而是意外他居然会亲自出来接人。 虽然吧,她从不觉得自己身份比李家兄弟低,也打心里觉得自己要比他们高贵多了,可在外人看来,她就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江湖草莽。 所以看到李信之亲自迎接,才会让她如此意外。 堂堂一个王爷如此行事,未免也太掉价了。 三年不来中原,李家兄弟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拿不出手。 马全上前招呼,半月为了那几个刺客,难得收了大半的性子,对上他不喜欢的李信之,面上也是看不出任何不耐。 李信之亦是,为了不引起怀疑,他对半月也只是客套,不见一丝当初那种令人讨厌的殷勤。 两个互相都知道对方底细的人假装不认识对方,虚伪的见了礼,又奉承了几句话。 随后李信之让马全带半月入府歇息,他则转身去了正院。 马全把半月领到了一处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小院,这是李信之特地准备的,没有多好,距离明释住的听风轩也有好些距离,瞧着格外的平平无奇。 不过小院外头却有一条石板小道可直通明释所在听风轩。 “谷主,王爷说了府内可随意进出,老奴平日就一直待在府内,谷主若是缺了什么,打发奴才来寻老奴就是。” 半月点点头,直接问道:“马管事,你家王爷何时动身去西域?” 她可不想一直待在这里,如果十天半个月还不出发,那她宁愿出去家里住。 “这老奴还真说不上,”马全脸色不变,“不过还有几位贵客没到,老奴觉得,再如何,也该等人齐了才会出发。” 这回答,也在半月意料之中,所以她没再多问,点点头后就开始赶人。 “我知道了,有劳马管事了。” 马全一笑,也不多留,客客气气的又交代了几句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从头到尾,那主仆二人都表现得正常无比,所以别说是半月这种心大马虎的,就连彩云那种谨慎之人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分给半月的小院不大不小,里头还给她配了几个粗使婆子和丫头。 一进院,青奴和彩云他们就忙活了起来,带着那些婢女里里外外的重新收拾屋子。 唯有半月无事可做,里里外外的走了一圈后,轻飘飘的飞身上了屋顶,躺在长着青苔的灰瓦上,带着小金百无聊赖的看着还算湛蓝的天空发呆。 现在天色尚早,其实就是去趟慈恩寺也还来得及,不过也只是想想,至少现在她是没有必要去慈恩寺的。 因为还未到京城时,她就已经派人去了一趟慈恩寺了。 她本来只是想偷摸的打听一下明释在不在的,哪想,居然打听出来了一个更大的消息。 明释那个老得连腰都直不起来的师父,几个月前去世了,哦,不对,是圆寂了。 慈恩寺的小沙弥告诉前去打探消息的婢女,慧远圆寂后,明释师兄弟就出门办事至今未归,后来掌门也出门了,如今的慈恩寺,没有一人能看懂梵文。 唉…… 真是世事难料,秃驴的师傅死了,秃驴现在也不知身在何方,她从无忧谷老远带来的礼物,估计得自己留下了。 躺了小半个时辰后,青奴和彩云就找了上来。 “东西都收拾好了?” “让她们收拾就是,”青奴笑笑,“月主,咱们许久没来中原了,要不出去转转?” 主要是出去散散心。 半月坐了快两个月的马车,确实闷坏了,想了想后点点头,和彩云青奴一起溜达着出了门。 上京城的大街还是和三年前一样热闹,不过在半月看来,也就是那样,没什么好玩的。 赌坊和青楼倒是想她去转一圈,可惜青楼要晚上才开门做买卖,赌坊的话,她倒是去了,可惜男人味太冲了些,她才走进去就又被熏得出来。 算了算了,还是以后去青楼听美人唱小曲吧,赌坊,就敬谢不敏了。 半月无所事事的在街上溜达了一圈后,就让彩云带着她去了一趟她在京城的宅子。 宅子是三年前彩云为了办事方便买下的,就在一个叫槐花巷的巷子里,不大,只有小小的一进。 半月是见惯了大宅子的,所以猛一下见到自己的小宅子,就被狠狠的磕碜到了。 实在是太太太小了,不说那些她一路带来的护卫婢女,只算她大大小小十来车的行李,就已经把小小的宅子塞得满满当当了。 寒酸寒酸!实在是太寒酸了! 她又不是没钱,凭什么要挤在一个气都不能喘匀的小狗窝里。 当下半月是既不郁闷也不矫情了,什么男人不男人,秃驴不秃驴的也全扔到后脑勺去了,心里眼里只剩下了漂亮的大宅子。 半月自己抱着钱匣子,带着青奴和彩云直奔城内最大的牙行。 牙行伙计非常热情,虽然时辰晚了些,可一听半月要买宅子,还是双眼放光的领着半月看房去了。 半月的要求非常简单,她就要大宅子,要像当初李临清住的那种,有亭台楼阁,花园水榭的大宅子。 哦,最好还要有一个大校场,因为过段时间,她的大象豹子还有食铁兽那些异宠就要送来中原了,普通马厩可装不下她的那些小宝贝。 要求看似简单,可实际找起宅子来却根本找不到半月想要的。 主要原因是因为她想要的大宅子,和牙人以为的大宅子,完全不是一个意思。 姓钱的牙人带着半月看了一圈,脸上的笑容已经由殷勤变为了苦涩,无他,实在是面前这位暴躁的美人,实在是太过挑剔了。 原本他听到这美人雇主只看大宅子还挺开心的,哪想看了几处宅子后,就不对了。 在他看来,一介白衣想要的大宅子无非一进,最多两进顶天了,哪想连着看了几处宅子,暴躁美人居然全都不满意。 如今天色是越来越晚,暴躁美人看他的眼色也越来越不善了。 唉,早知如此,他就不贪图美色,抢着来做这单买卖了。 想着想着,他又忍不住偷偷的瞥了半月一眼。 如此仙人,脾气怎会那么大呢,张口闭口就要剥了人身上的肉皮子,还动不动就要放毒蛇咬人,真是吓死个人了。 第136章 大宅子难找 半月恶狠狠的瞪了钱牙人一眼,骂道:“你看什么看呢,再看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塞进你嘴里去。” 这小子真是要气死她了,刚出牙行的时候不停拍着胸口保证,说一定会给她找到她想要的大宅子,一路上也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夸个不停,听得她心花怒放,开心的都快上天了,哪想最后亲眼看到的宅子却一处不如一处。 越想越火大得很,要不是还指望这臭小子带她去挑宅子,她早就放虫子咬死他了。 钱牙人陪着笑,小心翼的开口道:“姑娘,刚刚瞧的那处宅子,还是不能入你的眼吗?” “入不了,还没我家中狗熊住的窝棚大呢,”半月没好气的道,“快带我去看另一处。” 钱牙人腿都抖了,“小的觉得这宅子不错了呀,虽说是两进院,可实际快有三进了,花圃莲池也是样样不少,还有一个小戏台,足够了。” 这已经是一个平头百姓能住的最大的宅子了,再大,可就不是百姓随便能住的了。 “四进五进我都嫌小呢,”半月恨了他一眼,道:“我还要更大的。” 气死她了,她说她要亭台楼阁,花圃水榭,最好还要有个大校场的宅子,哪想这小子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傻充愣,净拿些假山水池来忽悠她,那比洗脚盆还大不了鱼池能亭台水榭相提并论吗? “四进五进那都是有爵之家住得了,连那你都嫌小,”钱牙人傻眼,“莫不是你还想住王府大院不成?” “对对对,”半月双眼直冒绿光,“我就要王爷府那种大院子,诶,青奴,当初李临清的那个别院多大来着?” 哎呦,可累死她了,她这脑子糊涂病严重的,刚才怎么只会说她要大宅子,却想不起说王爷府那样的宅子呢。 青奴歪头想了想,道:“好像是七进还是八进来着吧,不过每进的院子都要比咱们刚刚看的要大些。” “七进也小了些,只是别院估计也是比不上王爷府的,”半月想了想,才对钱牙人说道,“瑞王你知道吧,就按他的府邸给我找,放心,我不缺钱,多贵我都能买得起。” 说完,青奴就配合的拍了拍塞得满满当当的钱匣子,一副底气十足的模样。 半月也抬着小下巴,那小模样比城里穿金戴银的富商还要得意。 就挺无知的,不过美人无知,也是非常的娇憨可爱。 钱牙人的表情已经由最初震惊,慢慢的变成了无可奈何,他看着半月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可是从不出门过?” 否则,怎会傻成这样呢。 半月瞥他:“什么意思?”她确实没怎么出过门,不过这小子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是看不起她吗? 钱牙人无奈的叹了口气,解释道:“姑娘不知,在我们大梁,除了商户外,寻常百姓布衣,至多只能住一进的宅子,二进院以上的宅子,那是有官身的官老爷才能居住的……” 钱牙人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会,半月听了大半天,到底什么身份该住多大的宅子她是没弄清楚,就弄清楚了一点,并非是有银子就能为所欲为,以她的身份,现在就只能住一进的小院。 这可太不合理了,难怪老妖怪手里的房契大多是城外的庄子呢,合着是因为城里的宅子不好买。 “哪有这样的,”青奴显然也接受不了,有钱都住不了好宅子的这个道理,“在我们那里可不是这样的。” 彩云脸色也有点不好,她虽然来中原的次数不少,可对于中原的这些律法规矩,也是什么都不清楚的。 “大梁一向如此,”钱牙人说得口干舌燥,不过依旧好心的劝道:“姑娘,刚才看得那处二进院确实不错了,按规矩来说那宅子也不是姑娘你能住的,也是我们牙行东家有些本事,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替你办过户的。” “既然你们东家如此有本事,那就直接替我家主子寻摸一间宅子呗,”青奴赶紧接口道,“银子不是问题,也不用像什么王爷府了,就六进或者八进就成了。” 钱牙人摇头:“我们东家是有些本事,可还没有本事到那种的程度啊。” 青奴加码道:“你若能叫你们东家替我们主子把事情办妥,我私下里再给你五百两银子,你看如何?” 钱牙人眼睛猛的睁大,贪婪的咽了咽口水:“五百两?” 不是五两,也不是五十两,而是五百两? 青奴笑笑,道:“那是当然,不过事你一定得办成,不然的话,你不止要将五百两如数还回来,连你的小命可是也要一并赔给我们的喔。” 这话一出,钱牙人所有不该有的小心思瞬间熄了。 “还是办不到,”他摇了摇头,“不是小的不想挣这钱,而是我们东家实在做不到。” 青奴:“……” 一直从未开口说话的彩云冷静的开口道:“你方才说商户与百姓不同,商户能住多大的宅子?” “那得瞧他买卖做得有多大,给朝廷上了多少商税,”钱牙人说道,“不过再如何,商户也越不过有爵之家和朝中大臣的。” 而暴躁美人,想要的可是王爷府那样的大宅子。 那种宅子,寻常百姓这辈子是想都别想。 半月神情萎靡,心里都快烦死了。 真是人倒霉起来喝口水都塞牙缝,这段日子她就没有一刻顺心过,先是被秃驴抛弃了,后又发现得了脑子糊涂病,而现在呢,想花钱买个大宅子哄自己开心都做不到。 早知做个普通人如此麻烦,那她还不如继续做个杀人如麻的妖女呢,至少来得痛快。 美人难过,实在是让人跟着揪心,钱牙人忍不住问道:“容小的多嘴问问,姑娘家中有几个主子?” “就我一个主子,”半月哼道,“怎么了?” “就你一个主子?!!”钱牙人震惊了,“只有姑娘一个主子,为何非要那么大的宅子呢。” “我乐意,我喜欢,怎么,不可以吗?” “也不必要那么大啊,小的觉得两进都大了些……”钱牙人的话在半月的眼神中慢慢消失。 青奴掏出一角银子递给钱牙人,想把人打发走,她们再另想他法。 钱牙人不走,犹犹豫豫的开口道:“像八进那样的大宅子小的没有,可小的手中却有一套四进的宅院,虽是官宅,可也能破例卖给寻常百姓,不知姑娘可想去看看?” 半月皱眉:“才四进?” 钱牙人点点头:“那座宅子就在城东梧桐街,那里住的都是达官贵人和王孙贵族,宅子虽不大,可修得也算是精致,虽然没有姑娘你想要的水榭楼阁,可莲池假山也是有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校场呢。” 第137章 门后的人 说实话,半月其实有点小心动,听刚才这牙人说的话,一时半会她是弄不到像李临清别院那样的大宅子,四进的宅子,已经是她现在能找到最好的了。 并且,现在冷静下来一想,刚到京城就住大宅子未免也有些太扎眼了些,要不就先将就一下? “月主,听着不错呢,还有个小校场,以后你懒得出门的时候,还可以骑着大象和黑白熊在小校场绕圈。”青奴显然也和半月想到了一处,“奴婢觉得刚来就住大宅子属实有点惹人注目,这四进官宅虽然也挺扎眼,不过怎么着都比大宅子要好些” 半月迟疑着点了点头:“那要不,我去看看。” 扪心自问,只要不去想李家兄弟的大宅子,这四进的宅子确实不算小了。 彩云依旧冷静,她直接出口问道:“官宅并非私宅,好端端的,朝廷为何非要破这个例,将官宅售与百姓呢?” 钱牙人犹豫了一下,才道:“不瞒你们,那宅子里头死了几个人,又有一些不好的传言,朝廷这才将宅子低价作卖的。” “不止死了几个人那么简单吧,”半月一挑峨眉,“怕是被人直接灭门了,后来又闹鬼,这才贱价处理吧?” 钱牙人也不否认,相当干脆的承认:“不错,方才小的是怕吓到姑娘才那么说的,原先住在那里的官爷一家老小,以及家奴在内的几十余口人,在二十年前被人一夜灭了门,他们死后没多久,就总有人听见宅子里有女子哭泣,传的人多了,宅子就自然空了。” 青奴一听,立马改变主意嫌那房子不好了,“这也太晦气了吧,又是死人,又是闹鬼的,月主咱们不要了,换家牙行去,奴婢就不信了,诺大的京都,还找不到一座称心的宅子。” “死人怕什么,青奴难不成你还怕死人不成,”半月对钱牙人一抬小下巴,催促道,“带路吧,今天晚上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女鬼凶些,还是我凶些。” 宅子可以先放一边,死人也不算什么,女鬼才稀奇呢。 说起来,她这辈子也算是什么妖魔鬼怪都见过了,可唯独还没有见过真正的鬼祟呢。 钱牙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暴躁美人刚才说什么来着? 晚上要去看看女鬼有没有她凶? 哎呦喂,他也就是看着天色还没黑,美人找不到宅子郁闷的表情又实在让人心疼,这才怜香惜玉,壮着胆子要带着暴躁美人去看鬼宅的。 要换成晚上,就是十个美女求他,他也没那个胆子去鬼宅啊。 “你愣着干嘛,”青奴催促,“快带路呀,没听见我家月主晚上要去捉鬼吗。” 钱牙人腿都软了,好半天才弱弱的开口道:“其实那些不过嘴长之人以讹传讹罢了,那宅子根本没有鬼,就是死了人而已。” “得了吧,”半月撇嘴,“要真是胡扯的,朝廷可能把官宅交给你们牙行处置吗?” 在她看来,那宅子里面真鬼估计没有,假鬼就不好说了。 “朝廷也不是随意处置的,只是我们东家有些本事,”钱牙人害怕,“要不,咱们还是别去了吧,小的听说,那里白日里无事,晚上是真有些动静的。” “不想去你说出来干嘛,”半月眼睛一瞪,“快带路,不然我放毒蛇咬死你。” 钱牙人快哭了,他刚才真是被鬼眯了眼睛,怎么就脑子一抽把鬼宅介绍给了暴躁美人呢。 “我错了,真的错了,我不该胡乱说话,也不该将鬼宅介绍给姑娘你的,姑娘大人有大量,咱们走吧。” “走什么走,女鬼都还没见着呢,”半月皱斜了他一眼,“快带我去瞧瞧,晚上要真有女鬼的话,我多给你五十两银子。” “诶,好,姑娘,你随小的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果然向来都是最管用的,一听能额外得五十两的赏银,钱牙人当下是腰不疼了腿也不酸了,女鬼,更是什么狗屁都不是了。 梧桐街距离此地不算远,坐着牙行的马车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几个人就来到了那座鬼宅门前。 此时太阳还没有落山,鬼宅里面的女鬼估计还没有睡醒,因为半月进去绕了一圈,都没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宅子倒是被牙行打扫的非常干净,没有半月想象中的荒草丛生,血迹斑斑,若不是几处墙壁上有些渗人的指甲挠痕外,还真与阴森的鬼宅二字沾不了边。 “姑娘,你觉得如何?”一出门,钱牙人就迫不及待的开口,“这宅子小的可没有一丝夸大。” 半月想了想,勉强点头道:“还凑合吧。” 或许是有了之前那些宅子的对比,只要不去想她原本想要的大宅子,那这座鬼宅确实能算是不错了,至少足够雅致,比起其他四进的宅院,也要大上一些。 钱牙人面上一喜:“那这宅子……?” “你急什么,女鬼都还没有捉到呢,”半月斜眼睨他,“难不成你想让我以后和女鬼同住一屋。” “小的不是说了都是以讹传讹,宅子里头真没闹鬼。” “没闹鬼的话,那墙壁是你抓花的?” “呃,……” “闹没闹鬼,等我晚上过来瞧一瞧就知道了,”半月一摆手,整个人都兴致勃勃的,“我饿了,咱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后我们就来捉鬼。” 钱牙人小心翼翼的开口:“要不小的……”晚上就不来了。 半月冷眼瞥他:“你晚上要是敢不来,我就将你剁吧成肉酱,送去给宅子里头的那个女鬼拌面条吃。” 钱牙人:“……” 半月得意的哼了一声,迈着小步伐往前走去。 剩下三人赶紧跟上,哪想半月走了几步路后,居然莫名又停了下来,转身看向鬼宅对面的一处府邸。 “那座宅子是不是也是空的?”半月一指那一座大门紧闭的宅子,“铜锁都锈了,这宅子也是无主的吧?” 而她不知,在她手指着的那道门后,明释身子僵硬,已经站了许久许久! 第138章 跟在你身后 半月走到那座宅子面前,摸着小下巴道:“这大门看上去可比我那座鬼宅的气派多了。” 门后的明释垂下眸,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其实方才马车刚过来时,他便隐隐约约听到了半月的说话声,只是那时他不敢肯定,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不过现在他可以确定了,说话的就是半月。 半月她居然来京了。 钱牙人急得呀,又不敢去拉半月,只得跺脚急道:“姑奶奶,这可不是一般宅子,咱们还是快走吧。” 他这话一出,青奴和彩云就先不干了,又不是皇宫大院,一个门板都快脱漆的荒宅,她们主子看看又怎么了。 “你说的是什么屁话,我家主子又没有私闯民宅,在外头看看又怎么了。” 彩云眼睛一眯,威胁道:“你再多废一句话,我就将你扔里头去。” 半月则眼冒绿光,满是暗示的看着钱牙人:“这宅子也是无主的吧?” 钱牙人脑袋都快摇断了,“有主的,是有主的,姑奶奶,祖宗,咱们快走吧。” 半月险些气笑了,指着大门道:“门板都快脱漆了,这能是有主的?” 她都没说什么呢,至于这么拿话堵她吗。 “就是没主,这宅子也不是寻常百姓能随意议论的啊,”半月的无知,这让钱牙人十分无奈,“你瞧门上的铜钉,那是皇室中人才能有的,还有门外的抱鼓石,姑奶奶,这是一座公主府呀。” 公主府也是寻常百姓能惦记的? 哦,是他糊涂了,这姑奶奶原先想要的可是王爷府,既然如此,指不定公主府她也是想要的。 果不其然,半月一听是公主住的府邸,顿时就来了极大的兴趣,想趁着宅子内无人偷偷溜进去瞅一瞅。 钱牙人都快跪下来了,不管公主府里头还有没有人,都不是他们这些百姓人家能随意进出的啊。 半月被弄得别提多扫兴了,打心里觉得大梁百姓日子过得也太憋屈了,这不许那也不许的。 她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做一个普通百姓,否则能活活憋死她的。 钱牙人也是有点急智的,满头大汗下居然最后想到了转移半月注意力的法子。 “姑娘不是还要去捉女鬼吗,空着两只手可捉不了女鬼,要不小的带姑娘去置办些捉鬼的物什?” 半月眼珠子一转,想了想后居然点头同意了:“言之有理,你快带路吧,我要去弄把话本子里捉鬼的桃木剑,晚上用桃木剑戳死女鬼。” “月主还有罗盘呢,”青奴插嘴道,“黑狗和大公鸡也是要有的。” 半月点头,冲着钱牙人一抬下巴:“走吧,带我买大公鸡去。” 钱牙人一抹冷汗,伸手道:“姑娘你随小的来,小的带你去买大公鸡。” 半月也不再作妖,相当干脆跟着钱牙人走了。 门后的明释毫不犹豫,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说来也是巧合,这些日子,他除了为几个病人调养身子外,剩余的时间,几乎都在修葺爹娘留下的府邸。 今日也是如往常一样,哪知居然遇到了半月。 他不知半月为何会回来中原,还是上京城这种对于她来说全是麻烦的地方,可既然他看见了,就不会装作视而不见。 明释一直跟在半月身后,眼里心里都只看得见半月一人。 许是一路舟车劳顿的原因,几月未见,半月看着消瘦了不少,不过性子倒是一如既往的顽皮,活蹦乱跳的,一刻也不得消停。 半月压根不知道自己身后跟了个人,不止是她,就连功夫最高的彩云也没察觉到明释的存在。 倒是早就感知到明释气味的小金没法继续装死,晃了晃尾巴尖,提醒半月身后跟了个人。 半月没当一回事,甚至都没有仔细问问的意思,若是身后的人藏了坏心,小金根本不会只是提醒她一下,它会直接悄悄的躲起来,趁机咬死对方。 等半月吃饱喝足,再次回到鬼宅和公主府附近时,天已经黑透了。 这次除了他们一行四人外,还多了一个刘术。 人是彩云提议带来的,她是这么和半月说的。 “也不知道是真鬼还是假鬼,若是假鬼还好,直接打死就是,可要是真鬼,就不大好办了,所以奴婢想着不如把刘术带上吧,他虽然是个半吊子,可到底算是个道士,要真有鬼祟作怪,也可以叫他先顶上去。” 半月听后觉得十分有道理,于是让彩云赶紧去把她男人带来,等下好当马前卒对付女鬼。 可怜刘术一无所知,美滋滋的混了顿醉仙楼后,才猛的得知是他要去捉女鬼,才会特地带他吃醉仙楼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就不好了。 “你们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会看看风水而已,哪里会捉什么鬼呀。” “你也别急,”半月背着一把桃木剑,怀里还抱着一只不过几个月大的小黑狗,“现在还早,周围的人家还没有歇息呢,就算你想捉鬼,女鬼也还没出来呢。” 她可是把时间都掐好了,等她先去公主府见识一番,等出来时,女鬼估计也该起床干活了。 怀抱着大公鸡的钱牙人有些不解的道:“既然时间尚早,姑娘为何要急着过来。” 半月微微一笑,一转身,当着钱牙人的面一个跃起,轻轻松松的就飞身进了那无人居住的公主府内。 钱牙人傻眼,可下一瞬间,他的后心就一紧,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刘术好心的拎进了公主府内。 他人都快哭了:“姑娘,你怎么能私闯公主府呢,还把小的带上了,这该如何是好啊。” 半月没搭理他,只催着青奴快点把灯笼点亮,好让瞧清楚里面是什么样的? 刘术拍了拍钱牙人的肩膀,安慰道:“小兄弟不必那么害怕,这虽然是公主府,可显然已经长年不住人了,偷偷来上一次是不会让人知道的。” “不成的不成的,”钱牙人摇头,“小的与你们不同,大哥你就做做好人,将小的送出去吧,小的在外头等着你们就是。” 言尽于此,刘术也不再多说,又将人好的送了出去。 回来时还颇为不解的问彩云:“既然要捉拿女鬼和夜探公主府,为何非要带上一个胆小如鼠的小牙人呢?” 第139章 奇怪的公主府 彩云回答道:“月主瞧上对面那座鬼宅了,他是牙人,明日一早还要让他领咱们去过房契呢。” “那也不必让他整夜跟着呀,胆子那么小,若真有女鬼,被吓出个好歹该怎么办?”刘术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彩云手里的灯笼,“还有,谷主当真要买那座鬼宅?” 彩云点点头:“大宅子一时半会弄不到,今日看的那么多宅子,唯有鬼宅能勉强入月主的青眼。” “那多晦气呀,又是全家被灭门,又是整日闹鬼的,谷主也忒不讲究了。” “是吗?可是我也觉得不错呀,里头有个小院还搭着小孩玩的秋千,还有葡萄架,月主说那个小院让我们一家三口住,等宝珠大些时,还可以荡秋千摘葡萄呢。” 刘术一听,马上改口道:“咳,其实转头想想,那宅子也不错,日后若有女鬼作伴,也算热闹了。” 说话间,夫妻二人追到了半月和青奴身边。 半月埋怨了几句刘术屁事多,便继续兴致勃勃牵着小黑狗在公主府内四处溜达起来。 公主府很大,虽然久不住人,可还是被人洒扫得非常干净。 干净是干净,但是里头的草木花朵都死光了,不过半月想要的亭台楼阁,花园水榭之类,公主府里也都有,主院甚至还有一个大大的琉璃花厅。 当然,价值万金的琉璃早已经被人拆走了,半月能认出是琉璃花厅,全是因为当年她在李临清那里见过一个差不多的一样的。 半月绕着四面透风 ,只剩框架的花厅走了一圈,想着李临清别院的那个花厅,心里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她也有琉璃,不过只是一对小小的酒杯。 琉璃特殊,不是有银子,就能轻易弄到手的。 “听闻用琉璃搭起的花房,里头的花儿四季不败,夜间熄了烛火后,甚至还可以从屋内看见天上的星星,”刘术一脸可惜,“可惜呐可惜,这花厅若没拆除就好了。” 半月坐在石凳上,双手撑着桌子捧着小脸,眼巴巴的看着刘术:“刘术你不是总说你见多识广有门路吗,要不过些你想法子给我弄些琉璃来呗,我也想在我的宅子里弄一个琉璃花厅。” 这话一出,彩云和青奴也眼巴巴的看向了刘术。 青奴想的是琉璃花厅好呀,要是有了以后,冬日里不仅能赏花,还能在敞亮厅堂里唱歌跳舞,饮酒作乐了。 彩云想的却是琉璃花厅那么稀奇,以后她的宝珠冬日也可以在明亮漂亮的花厅里尽情玩耍了。 刘术头皮发麻,被三双眼睛看得忍不住后退几步:“你们想什么呢,琉璃是皇家御用的,哪里是有门路就弄来的,哎呦姑奶奶们,算我求你们了,放过我成吗,我只是个会看点风水的假道士而已。” 半月冲他翻了个白眼,气呼呼带着彩云和青奴朝外走去。 刘术赶紧跟上,道:“你们别只看公主府好,也得看看其他的呀,你们不觉得这个公主府很奇怪吗?” 半月停下脚步,疑惑道:“有什么奇怪的?” 十二进十二出,比李临清当初的别院大了快一半,可也只是大,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啊。 刘术一本正经的开口:“这座公主府,实在是太大了。” 半月牵着狗转身就走,彩云更是直接踢了刘术一脚。 说的这不是屁话吗,谁不知道公主府大啊。 刘术接着道:“都别发火呀,公主府就是大才奇怪啊,你们不知道,我们大梁寻常的公主府都是六进左右,受宠的也就撑死八进,而这座公主府足有十二进,都快赶上亲王府了,就是公主再受宠,也不该越过王爷啊,还有还有,这公主府都空了不知多少年了,为何朝廷不将府邸收回,而是让它一直空着呢?” 半月又翻了个白眼,弯腰抱起小黑狗,直接飞身离开了公主府。 公主府奇不奇怪与她有什么关系,李家的屁事她才懒得管呢。 钱牙人抱着大公鸡,提着灯笼鬼鬼祟祟的守在公主府外。 一见到半月,他就赶紧颠颠的跑过来邀功。 “姑娘,小的刚才一直给你们守着门呢,你放心吧,没有一人发现你们进去公主府了。” 有了刘术的对比,识时务有眼色的钱牙人在半月都变得可爱了不少,于是非常难得的,半月咧开嘴,对着钱牙人善意的笑了一下。 昏暗的烛火下,半月这猝不及防的笑容实在是美得惊为天人。 把钱牙人迷糊得啊,别说半月暴躁凶悍的性格了,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 当然半月的笑容只是转瞬即逝,钱牙人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她就已经牵着小黑狗直奔对面大门紧闭的鬼宅了。 青奴跟着出来,一把抢过钱牙人怀里抱着的大公鸡,小跑着朝半月追去。 刘术一拍钱牙人的肩膀,好心的问道:“说是要马上进去捉女鬼了,小兄弟你是要与我们一起去捉女鬼,还是继续等在外头?” “我与暴躁姑娘一起去捉鬼。” 钱牙人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跟着刘术钻进了那处本来让他惧怕不已的鬼宅里。 在他们走后,落在最后面的明释从公主府内走出来,默默的将提前开好等着半月过来的大门锁好,这才不紧不慢的朝鬼宅走去。 鬼宅内,半月正一脸激动的左顾右盼。 彩云拔出匕首,一把揪起地上圆滚滚的黑色小奶狗,相当残忍冷血的问道:“月主,是现在就取黑狗血吗?” 青奴也赶紧举了举抱着的大公鸡:“还有大公鸡,月主,也是要现在取血吗?” “哎呀,怎么才一会不见,就又要喊打喊杀了,”刘术快步走来,叫道,“快把狗放下,鬼都还没出来呢,要黑狗血也得等她出来后看看是真鬼假鬼再说吧。” “刘术说得不错,等鬼出来了再说,”半月也道,“咱们现在先去闹鬼屋子里等着吧。” 一行人直奔满是抓痕的屋子,一进屋,刘术提着灯笼绕走了一圈后,随即皱着眉道:“这屋子不太对。” 第140章 鬼宅下面的墓穴 半月为了好放血,正亲自动手拔着大公鸡脖子上的毛,闻言头也不回的道:“肯定不对劲啊,这不是闹鬼么。” 问的这是什么屁话,这都闹鬼了,屋子还能正常吗! “不是闹鬼,”刘术道,“是墙上的抓痕不对。” 不是闹鬼? 半月手一顿,放过了可怜的大公鸡,转身朝刘术走去。 “哪里不对了?” 说着,她还伸手比了比,没问题啊,抓痕是有点深,可如果真动手的是鬼,那抓痕深也正常啊。 再说,转念想想,不管是不是鬼,抓痕深也能说得过去。 “这里,”刘术说着,伸手把彩云的匕首要过去,在他面前的抓痕处一撬一挑,随后把匕首凑到灯笼边上,嘴里道,“瞧见没,这是铁屑,屋子里面的抓痕是用铁爪子抓出来的,看来是有人不想让这宅子住人,这才装神弄鬼的把这里变成了鬼宅。” 半月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会,才发现刘术没有说错,刀尖上确实有一小小的一块铁屑。 “你这眼神,”青奴眯着眼睛,有些震惊道,“天色那么黑,你是怎么发现的?” 她们今日天大亮时,都没有发现啊。 刘术哈哈一笑,得意道:“我在死人住的地宫里钻多了,眼力自然要比你们好得多。” 彩云笑笑,转头对半月道:“月主,看来今夜是不用宰狗杀鸡了,那只大公鸡就先留着吧,过两日奴婢杀了炖汤给你喝。” 半月小脸拉得老长,整个人失望到了极点。 怎么偏偏还真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呢,真是气死人了,白费了她那么多功夫。 不过,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劲装神弄鬼呢? 会不会是,这宅子里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显然是有的! 啧啧啧,有意思得很呢,见不得人的东西还是在皇城脚下,王孙贵族和朝廷要员扎根的地方,这东西肯定相当的了不得。 半月小脑袋瓜转的飞快,脸上的神情也已经由不愉换成了兴奋。 “没有女鬼就没有女鬼,咱们去寻宝吧。” “什么?” 半月一点都不藏私,马上把自己刚刚想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刘术听后很是满意,一脸欣慰的道:“谷主,虽然你平时总是一脸迷糊,好似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可有时在下也不得不承认,谷主你还是很聪明的。” 这话把半月气得啊,直接一脚就把人踹了出去:“放你娘的狗屁,老娘聪明着呢。” 刘术这王八蛋说的什么混账话,她可聪明了好不好,想当初,她唯一一次离开苗疆就抓住机会把老妖怪弄死了,在中原还把李临清耍得团团转,这样她哪里傻了她。 也就是这两年心宽体胖,她变得不爱用脑了而已。 彩云看着刘术摇摇头,一脸惨不忍睹的道:“记吃不记打,都被踹了几次了,怎么就是不长教训呢。” 青奴也是看着刘术不住的直摇头。 倒是把钱牙人吓得不轻,急急忙忙的跑到墙角扶人。 “刘大哥,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她那点子力气,可踢不疼我。”刘术顺势爬起来,不以为然的对钱牙人笑笑,脸上是一副早已习惯的表情。 钱牙人弱弱的开口:“都被踢飞出去了,还撞在了墙上,这还没事吗?” 刘术哈哈一笑,“放心,只要她别放她的那条小金蛇来咬我,再踢我几次都没事。”反正又踢不痛。 钱牙人:“……” 半月冷哼一声,牵着小黑狗朝外走去:“既然没有真鬼,那就不要全黏在一起了,除了刘术你带着钱牙人外,其余人分开,给我把这宅子里藏着的东西找出来。” 宅子被牙行的人收拾的干干净净,除了故意留下的抓痕外,可以说是什么痕迹都没有,最后还是刘术那个会看风水,常年在墓穴地宫内打交道的假道士发现了一处地道。 “可以啊你,”半月看着屋子里突然出现的暗道眉开眼笑,“那么隐蔽的暗道都能发现。” 刘术摇头:“非也,这暗道不是我发现的,是钱牙人发现的。” 半月转头看向钱牙人,脸上有些意外。 钱牙人抓着根小木棍,憨憨的一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这根木棍绊了一下,撞到墙上时,旁边的暗道就打开了。” “这什么狗屎运啊,”这运气好得,连青奴都忍不住了,“未免也太巧了吧?” 是啊,真的有些巧了。 半月看看钱牙人,没有再咋咋呼呼的说什么,而是捏捏小金的尾巴,让青奴和钱牙人守在暗道外,她带着彩云两夫妻钻进了暗道内。 地道通往的暗室的楼梯不算长,半月都还没和彩云说上两句话呢,居然就到底了。 不过与半月想象中装着大箱小箱的暗室不同,鬼宅下面的暗室有点奇怪,不太像是藏宝的暗室,倒有些像当初刘术为她娘亲安葬时建的地宫,就是没有她娘亲那个复杂。 不止是半月,就连彩云也发现了。 “刘术,这里怎么那么像一处墓穴?” “你们没看错,这里确实是一处墓穴,有人将宅子下面掏空,做成了阴宅,”刘术点头,一指前头不远处,“要是我没弄错的话,前面应该有并排的三间墓室,两侧的墓室放着的都是陪葬品,中间则是墓主的棺椁。” 地面上的事情刘术不靠谱,可地下阴宅的事情他却门清得很。 在前头不远处,果然如刘术所说一般,有并排三间墓室。 半月三个人也没得挑,从左往右,依次查看。 左边的墓室确实放着一些陪葬品,不过不是他们想象中的玉石瓷器,而是一把把锻造得极好的长剑。 半月是玩虫子的,对于长剑没什么感觉,只是随意的转了转,便绕到了主墓室。 这间主墓室就有些意思了,入眼便是一个巨大的棺椁,而许是还未封墓的原因,棺椁面前还放着一个低矮的供桌,上面摆着一些花果豆糕之类的供品。 “这是夫妻棺,”一见到棺椁,刘术就马上开口,“在我们大梁,这种棺椁很少见,寻常夫妻合葬都是同墓不同棺,像这种夫妻同棺的,我也不曾见过几次。” 第141章 姓袁的和姓李的 半月没有急着去看稀奇的夫妻棺,而是提着灯笼凑进供桌上放着的牌位,一字一字的念道:“爱子袁青松之灵位,儿媳袁氏暖暖之灵位。” “竟是父亲替亡子立的牌位?”半月才念出口,刘术就忍不住也凑了过来,“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墓穴迟迟不肯封墓,还供着新鲜的瓜果,想来是那做父亲的放不下,迟迟不肯接受儿子走了的事实。” 没人搭他的腔,彩云提着灯笼在墓室中四处查看,半月则继续瞧着那比起别的灵牌位要简单不少的灵牌。 “儿子袁青松是成昭二年一月走的,儿媳是成昭四年十二月走的,”半月看向刘术,“这应该死了都有二十多年了吧,我还以为就几年呢,老天,老头居然还放不下,日日跑进墓室来祭奠?” 这是什么变态啊,不知道要让亡者入土为安吗? 像她,也很是舍不得娘亲,可为了让娘亲放心去投胎,她想娘亲时都是偷偷的躲在被窝里哭,从来不会去娘亲墓前念叨的。 刘术弯腰闻了闻供桌摆着的豆糕,随即道:“豆糕还带着香气,不见一丝馊味,我们沿路下来的路上,以及左耳室摆着的宝剑上也不见一丝灰尘,真是想不通,二十多年了,究竟有多放不下,才会迟迟不封墓,让儿子儿媳彻底安息。” “墓主姓袁,钱牙人说被灭门的官员姓陈,这也对不上啊,”半月摸着小下巴,“不过他说这鬼宅在他东家手里二十多年都没能盘出去,他们东家每年还要自个掏银子修葺一番,看来地下的阴宅与他们东家应该是有那么一丝关系的。” 刘术也看着灵牌,“这灵牌设得不对,妇人怎么只随夫家,她自己的姓呢?” 半月耸耸肩,又不是她设的牌位,她哪里知道怎么会不提妇人自己的姓氏呢。 两个人提着灯笼分开绕过供桌,想去仔细看看那所谓的夫妻棺。 灯笼发出的烛火光在黢黑的墓室中格外昏暗,半月身子刚往前走了没两步,眼神毫无防备的往下随意一瞥,哪想猝不及防的,她居然就瞥见了供桌侧后方跪着的一个小小孩童。 这实在是突然,把半月吓得啊,惊呼一声,差点一脚将那一动不动的孩童踢飞了出去。 彩云眨眼间就从棺椁后头移到了半月身前,急道:“月主,怎么了?” 刘术也抬头,有些不解的看着:“好端端的,又整哪一出呢。” “那里跪着一个小孩,”半月脸上还带着些惊魂未定,“小屁孩,跪哪里不好,非要跪在我这边,好险没把我吓死。” 彩云低头看向跪着的孩童,眉头一皱,轻声道:“太小了,奴婢方才居然都没有注意到。” 是啊,太小了,看上去也就三岁多四岁左右,跪在地上小小的一团,以至于刚才半月在供桌前面站了那么久,就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我这边并没有小孩,”刘术绕过来蹲到那小孩面前,“奇怪,怎么只见童子,不见童女?” 没人回答,这种事情半月和彩云哪里会知道。 “这孩子口鼻都被朱砂封着,应该是生前被人活灌元水(水银)而亡的,”刘术脸色不太好看,“我们大梁自开国以来,便明令禁止过不许拿活人殉葬,若真要殉葬,可拿铜人代之,这人好大的狗胆,居然敢在皇城脚下拿活人给他儿子陪葬。” 半月冲孩子努努嘴,道:“他脖子上好像挂着什么东西,掏出来看看。” 刘术点头,找彩云要了块手帕,包着手把那孩子脖子上挂着的东西掏了出来。 “是块木牌,上面好像刻着孩子的生辰八字和什么时候送来陪葬的,”刘术让彩云把灯笼往孩子身边凑了凑,这才接着道,“孩子是成昭四年六月生人,于成昭七年九月被送进墓里陪葬的,天尊老爷,那时他还没满四岁呢。” 半月忍不住扁扁嘴,果然天下没有完完全全的太平,哪怕繁华如上京,在看不见的角落里,也有数不尽的可怜虫。 彩云忍不住问道:“既然刻着生辰八字,那可有刻着孩子的名字?” 刘术摇摇头,小心的把木牌塞回孩子衣领内,哪想替孩子收拢衣领时,他的手就一顿。 “怎么了?” “又怎么了?” 半月和彩云忍不住同时开口问道。 “你们看,孩子衣领上的绣的是蟒纹,这可不是一般的皇亲贵族也能用的。” 半月和彩云一脸茫然,半月忍不住问道:“你的意思是,跪着的小屁孩是大梁的王爷吗?” “是不是我不知,不过他这身衣裳,除了王爷世子之外,也无人能穿在身上。” 半月挑挑眉:“那老头胆子挺大的嘛,让一个‘王爷’跪着给他儿子儿媳妇陪葬,还把墓穴建在上京城这种地方,啧啧,这和李家是有多大仇多大恨啊。” 刘术站起身,绕着棺椁走了一圈,随即又道:“这棺椁也不对。” “哪里不对,”半月马上问道,“又是皇室才能用的吗?” 刘术点头:“虽然改了不少,可仔细一看,这棺椁上的不少花纹也只能皇室中人用的。” “这么说来,”彩云开口道,“棺椁里头躺着的另外一人,也和那小娃娃一样,是个皇室中人喽?” “夫人聪明,”刘术转头冲彩云一笑,“墓主有名有姓,想来他那位没留姓氏的妻子,应该是大梁的一位金枝玉叶。” “公主?”彩云疑惑,“公主会叫李暖暖这种名字吗?只怕是那公主的小名吧?” “夫人又与我想到一处去了,”刘术道,“暖暖应该确实是公主的小名,她于成昭四年亡故,应该是成丰帝的一个公主,就是不知是哪位公主了。” “成丰帝不是只有一个公主吗?”彩云看着棺椁不解,“就是二十多年嫁去西域,李二郎过些日子要去接回中原重新安葬的公主,她的尸体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非也,夫人,成丰帝确实只有一个亲生的公主,”刘术解释道,“听闻他将公主看得跟眼珠子一样,为了不叫公主在宫中寂寞,他与皇后还认了好些个义女,给那些义女皆赐了李姓,所以若真论起来,成丰帝是有好几个公主的。” 第142章 再次重逢 彩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还真是看不出来,一国之君居然也会对自己的儿女那么温情的时候。” “那也是因为那公主来的巧,”刘术道,“成丰帝那时无女,再加上皇后娘娘有她时都快五十了,老蚌生珠,不管生的是儿是女,那都是爹娘的心尖尖,所以她才一出身,成丰帝就将她封为了静宁长公主,对她更是百般疼爱,据说还曾惹得那时已经快三十岁的成昭帝眼红不已。” “既然如此疼爱,那为何要让她嫁去西域呢?”彩云很是不解,不由得出言问道。 “我哪知道,”刘术学着半月耸耸肩,“不过坊间传闻,静宁长公主的驸马,是她自个挑的。” “自个挑的男人,还能挑个西域的?”彩云一脸震惊,随即像想到什么一样,恶狠狠看着刘术,“你现在对宝珠就与那成丰帝对静宁长公主无甚区别,我警告你刘术,那长公主自己挑夫婿可没落得好下场,日后宝珠长大该嫁人时,你敢什么都由着她试试,看老娘不拧断你的脖子。” “宝珠才多大呢,夫人你想这个未免也太早了些,”刘术一脸无奈,“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快去看看谷主怎么了,她都已经对着那两个牌位发了许久的呆了。” 彩云瞪了他一眼,这才转身走到半月跟前:“月主,怎么了?” 半月看着灵牌,一如既往的摸着小下巴:“有点奇怪,怎么偏偏姓袁呢?” 彩云不解:“啊?” 半月道,“你忘了吗,那恶心人的老杂毛就姓袁,这里躺着的也姓袁,你说怎么姓袁的就总是与李家人纠缠在一起呢。” 原本她是没多想的,可听刘术说棺椁里躺着的,极有可能是一位大梁的公主后,就由不得她不多想了。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李临清还是太子时,袁嵩那老杂毛在他的府邸可是来去自如,行动犹如在自己家中后院一样,并且当初的那个花魁娘子也在信中说过,老杂毛与李临清勾结了多年,老杂毛的身份也是非常不简单。 而现在眼前的夫妻棺中,与李家人躺在一起的人,居然也姓袁,这究竟是不是巧合? 袁家与李家究竟有什么关系? 彩云轻轻扯了扯半月,提醒道:“月主,不管姓袁的和姓李的有什么纠葛,那都不关咱们的事,咱们今日只是误入此地,等出了这鬼宅以后,过不了多久,就能把这里忘得一干二净。” “夫人说的不错,”刘术也附和道,“谷主,咱们来中原图的不就是个潇洒肆意,无忧无虑吗,这宅子不简单,咱们不能要。” “放心吧,”半月摆摆手,转身往回走,“我闲着没事花大钱买个墓穴上的屋子干嘛,真是白费了我一晚上的功夫,走吧,回去睡觉。” 真是太看不起她了,就冲这宅子下面躺着一个姓李的和姓袁的,她就无论如何都不会要这宅子了的。 青奴和钱牙人一直老老实实的守在暗道外头,一见半月出来,便急急忙忙的迎了过来。 半月没什么好说的,只挥挥手让青奴把说好的赏银,还有为了捉鬼买的公鸡和黑狗全塞给钱牙人,然后失望的叹了口气,摇着脑袋缓缓的朝外走去。 刘术不放心,从彩云那里拿了一粒药丸和一只小瓷瓶,把钱牙人拉到一旁,仔仔细细的叮嘱了一番,这才小跑着去追自己媳妇。 此时已是深夜,大街上早就宵禁了,除了打更人外,也就只剩半月这几只不干好事的夜猫子了。 跑了一整日,半月是真的累了,把刘术赶跑后,就带着彩云和青奴就直奔李信之的别院,已经再没有任何力气瞎折腾了。 明释一直跟在半月身后,本想将半月安全送回住处后就离开,哪想跟在半月身后越走越不对劲,后来看到半月翻墙蹦进他住了好些日子的别院后,他就再也无法继续默默的跟在半月身后了。 别院里静悄悄的,瞎折腾了一整日的半月揉着眼睛,几乎三步一个哈欠。 等走到自己住的那个小院附近时,她就困的忍不住,直接快走了起来。 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明明以前连着几日不好好睡觉都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精神,怎么才消停了两年,她就变得那么不中用了呢。 半月直往小院冲,哪想就在她快踏入小院的时候,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半月又被吓到了,这次被吓得比刚才在墓室里还要厉害,整个人都直接蹦了起来。 她身上同样昏昏欲睡的小金想也不想,整条小蛇瞬间就窜了出去,也不管什么认识不认识了,直接一口就咬在了那个人的手背上。 “嘶~嗯……” 熟悉至极的声音在半月耳边响起,半月急忙收回即将踹出去的脚,有些迟疑的,不可思议的问道:“秃……秃驴?” 这声音怎么那么像明释的?可明释不是出门办事了吗? “是我,”明释低声道,“可是吓到你了,我并非是有意要吓你……” 半月嘴巴一扁,想也不想就伸手紧紧搂住明释的腰。 “你去哪里了呀,我前几日还没到京就打发人去找你了,可是慈恩寺的那些小秃驴们都说你出门办事了。” 明释一动也动不了,那条小金蛇的蛇毒实在是霸道,时隔三年多,他居然又被同一条蛇毒得浑身麻痹,动弹不得。 “你不是总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吗,怎么现在尽会骗人呢,那时还说让我有事可以去找你,可你却不在,”半月带着哭腔的控诉道,“你师兄也不在,你那个凶巴巴的师叔也不在,亏得我还特地从无忧谷大老远的给你带了礼物呢。” 明释被半月挤得靠在墙上,闻言无奈的道:“你先将我身上的蛇毒解了再说。” “呃……” 直到这时半月才发现,她的小金到现在还死死的咬着明释不放呢。 “它不是故意的,”半月一边让小金拔毒,一边解释道,“是你先吓到它的,不止它,你也吓到我了呢。” 第143章 明日再相见 明释身上开始慢慢恢复知觉,他低声道:“是我的错,不该吓你的。” “本就是你的错,”半月又重新搂住他,把小脸埋进他的怀里,“哪有人大半夜躲着来吓人的,亏得小金对你熟悉,不然要换做其他人早被它毒死了。” 明释双手试着握了握拳,觉得恢复的差不多后,这才伸手抓住半月的双臂,很是温柔的把人从自己怀里扶了出去。 “自己站好,我有事情想问你。” 半月不满,可想起几个月前明释在无忧谷说的话,心里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的心虚,于是难得乖乖的听话,没有继续对明释动手动脚。 “那你问嘛,我站好就是。” 今夜天上没出月亮,只有几朵小小的星星,明释就着昏暗的光线将半月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后,才低声问道:“你不在无忧谷待着,为何会来中原?” 半月本想说想你了,可马上再次想起明释当初说要和她一刀两断的话,她整个人又变得老实了起来。 “我来办事呀,李二郎那个大傻子不是怕西域那边的虫子吗,所以我就过来给他当打手了啊。” 这回答完全在明释的猜测之中,从看见半月走入这间别院开始,他其实就猜到半月为何而来了。 “可是为了那几个刺客而来的?” “嗯嗯嗯,我都已经和他说好了,”半月也不掩饰,直接点了点头,“我也不要什么重金之类,只要从西域回来后,把当初那几个刺客交给我就好了。” 明释想问半月为何非要找那个掌法带有阴寒之气的人,可刚想开口呢,就见远处马全提着灯笼,带着下奴走了过来。 这下好了,想说什么也说不成了。 半月也觉得马全讨厌得很,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那你呢?你不是出门办事了吗?”不过她还是趁着马全还没来到身前,急忙开口问道,“怎么会出现在李二郎这里呢?” 明释也不隐瞒,马上回答道:“我要替师,护送瑞王去西域。” 半月还想再问几句,可来不及了,因为马全已经带着人走过来了。 马全看上去像是冲着明释来的,与半月客气的见礼后,便直接对明释道:“明释师傅你今日上哪去了,我家王爷有要事想与你商议,老奴找了你一日了,若不是让下人仔细看着门,只怕都不知道你何时回来的。” 明释颔首,并没有回答马全所问,而是直接道:“王爷可歇了?” “不曾,”马全笑着摇头,“王爷今日也是睡意全无,所以还在等着明释师傅呢。” “我现在去见他,”明释与他说完,就又转头看向半月,“夜也深,你先回屋睡觉,等明日我忙完了,再来见你。” 半月噘嘴,心里不满极了,甚至想偷偷放虫子去把李信之咬一顿了。 “听话,”明释对着半月一笑,“夜实在是深了,你快回屋睡觉,我明日会来找你的。” 半月哦了一声,不情不愿的进了分给她的小院,当然,临走时还不忘斜了马全一眼。 远远站在一旁的青奴和彩云连忙跟了过来,路过明释的时候还不忘停下见礼,那态度同样是毫不掩饰的熟稔。 马全故意露出意外的神情,开口问道:“明释师傅,这是与无忧谷谷主早就相识了?” 明释点头,大大方的承认:“是旧友。” 马全没有多问,只说了一句随老奴来,就带着明释往前走去,唯有走远之后装作不经意的回头,看着半月所住的露出一个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来。 他自然不是为了明释而来,而是半月一出门就不见了人影,王爷派人在城中悄悄的找了一日都找不到人,现在听说人回来了,他和王爷实在不放心,特地过来看一下而已。 李信之与明释没什么要事要说,就扯了一张去西域的羊皮地图,干巴巴的磨了一会时间后,就以夜深为由,放明释走了。 明释从李信之那里出来后并没有回屋休息,而是一转身又出了别院,无声无息的摸进了鬼宅下面的墓穴里。 等他出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出于和刘术一样的担忧,他没有急着回去等半月睡醒后见面,而是朝城内的那几家牙行走去。 牙行东家怕是与那墓穴脱不了关系,昨日半月稀里糊涂的带着那牙人见到了不该见的东西,他们倒是无所谓,可那牙人不同,一个弄不好,只怕真会出事的。 明释担心的不错,此时的钱牙人确实出事了,在他前脚刚走,那牙行东家就亲自来到了那座鬼宅,然后,就有人将钱牙人捉了起来。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昨日你带着谁去瞧那座闹鬼的大宅子了?” 钱牙人鼻青脸肿的跪在地上,一脸惊恐的摇着脑袋。 “啧,嘴还真硬,来人,把他跑回来拿的那只狗崽子的皮给剥了去。”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大汉将瑟瑟发抖的小黑狗提了起来。 钱牙人身子一抖,不忍直视的闭上了眼睛。 他跑了的,本来是已经跑了的。 在他们大掌柜领着一大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冲进他屋子的时候,他按照刘大哥教的那样,将藏在枕头下面的小瓷瓶砸到地上,然后趁着所有人倒地不醒时,拼命的跑了出去。 那时他要是不回头就好了,可偏偏他想起暴躁美人给他的大公鸡和小黑狗,脑子不知道怎么想起,居然又跑去。 然后就被他们捉住了。 现在好了,他的命只怕要因为一条小黑狗丢了。 小奶狗怕疼,在那人手里嗷嗷叫唤不已。 钱牙人鼻子一酸,格外不忍心的低下了脑袋。 “动手,先剥狗的,再剥他的,我看他的嘴还紧不紧。” 钱牙人身子一激灵,脑袋死死的抵在了地上。 可出乎意料的,他没有听到小狗濒死的惨叫声,倒是耳边响起了几声沉闷‘砰砰’声。 “无事了,”明释单手托着小黑狗走到钱牙人面前,“睁开眼睛吧。” 钱牙人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发现院子里除了他之外,剩余的十几人全倒在了地上,而他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白衣的和尚。 第144章 我送你的礼物 “起来,”明释弯腰单手将钱牙人扶起来, 低声问道,“身上可还好?” 钱牙人后退一步,看着明释有些警惕的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叫明释……是半月姑娘的好友。”犹豫了一下,明释开口回答,“你知道她的,昨日她曾让你带她去看过宅子的。” “半月?”钱牙人喃喃自语了一声,随即眼睛一亮,“是昨日那位暴躁姑娘吗?” 明释顿了一下,方道:“我不喜欢旁人说她脾气不好,你日后不要如此说她。” 半月脾气不好,其实大多都是因当初体内的蛊虫所致,如今虽然拔除了蛊虫,可她脾气却还是有些急躁,所以,明释向来不喜欢旁人说她脾气如何,性子如何。 钱牙人嘴巴赶紧一闭,冲着明释点点头,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明释这才转头看向倒在地上的二掌柜,问道:“这便是你们牙行的东家?” 钱牙人能做牙行伙计,脑袋瓜自然不傻,当下他就猜到了明释想问什么,于是马上把他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他不是我们东家,是我们大掌柜,不过我们东家的事情,大多数都是他在办的,东家的事情,他几乎什么都知道。” 明释颔首,想了想后对钱牙人道:“我送你去安全的地方,你可还有其他家人?” “有,”钱牙人马上点头,“有兄嫂侄女,还有腿脚不便的老娘。” “家在何处?” “不远,就在城外的杏花村。” “除了家人外,可还有旁的亲戚好友?” “也没有,我家是十余年前逃荒来的,在京中没有什么亲戚。” “好,那你先回屋收拾东西去,等你收拾好了,便去接你家人去。” “诶,好好好!” 钱牙人不敢多问明释想要对他们牙行大掌柜做什么,应了一声后就小跑着回了屋,等他急急忙忙的收拾好东西出来时,满地被打晕的人,都已经被明释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了。 大掌柜被单独捆在一边,人依旧晕着,钱牙人根本没胆子问问明释对他做了什么。 明释替钱牙人拎起一个包裹,道:“走吧,带我去你家中,我送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钱牙人点头,这才找到机会道谢:“多谢大师的救命之恩。” 明释脸上不变,一脸平静的看着他道:“我早已还俗,你不必如此称呼我。” 钱牙人愣了一下,随即马上改口道:“那多谢大哥的救命之恩。” 明释颔首道:“带路吧。” 杏花村就在城外不远处,明释接上了钱牙人的家人,将那一家老小暂时先送到了慈恩寺。 等所有事情忙完后,他怕半月会等着急,几乎是一刻都不耽搁,急急忙忙的朝城中赶回去。 半月确实等着急了,急得都躺在明释床上睡着了。 一大早,她还没起床呢,彩云就已经将明释住在那个院子打听清楚了。 因为急着见面,她连早点都没吃,匆匆洗漱后,就抱着她娘留下的四本书,牵着给明释带的两只小食铁兽,巴巴的跑去找人,结果居然扑了个空。 吃过午饭后她又去,哪想明释还是不在,这次她没有回自己屋子,而是干脆待在明释这里等人。 等着等着,她就躺在竹席上睡着了。 睡得非常的彻底,连明释回来时,她都没有醒来。 明释放轻脚步,缓缓的在半月身边蹲下身来。 半月头下枕着三本书,双手搭在脑袋两侧,赤着小小的脚丫,整个人睡得无比香甜。 她的那条小金蛇宠肖其主,也是盘在她脑袋边上,和它主人一样睡得人事不知。 明释定定的看了一会后,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习武之人,怎能如此没有警惕之心呢。 竹席梆硬,睡不习惯的人睡上一次能难受上两日。 明释伸手将半月打横抱起放到小软榻上,又取了一床小薄被盖到她身上,这一连串的动作虽然轻柔,却属实不算小,可就这样,半月居然都没有醒过来。 这一觉,半月睡得无比踏实,等她揉着眼睛从软榻上坐起来时,屋外的日头都已经偏西了。 换了一身衣裳的明释正坐在小桌案前,以手支额的假寐,不过半月才坐起身,他就猛的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半月。 半月整个人呆呆愣愣,直到对上明释的眼睛,才彻底清醒过来。 “秃驴,”她从软榻上蹦下来,赤着脚朝明释奔去,“你回来了?” 明释眼中现出笑意,道,“把鞋穿好。” 鞋? 这么热的天穿什么鞋! 半月直直奔到明释身边,一个猛子就毫不犹豫的扑到了人身上,直把明释扑得身子向后一倒,要不是眼疾手快的把手往后一撑,只怕两个人都得倒在地上滚成一团。 半月整个人都埋在明释怀里,抬起头对着他咧嘴一笑,问道:“你今日去哪里了?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好久!” “出门办了些事,”明释直起腰,熟练的掐着半月的腰,把人从自己怀里摘出去,“乖乖坐着,我们好好说话。” 半月一点都不想乖乖坐着好好说话,她只想坐到明释怀里,和明释亲亲蜜蜜的说话,不过想起当初明释在无忧谷说的话,她又开始心虚,不得不乖乖的听话。 说实话,这种感觉让人特别不舒服,就好像她背着明释偷汉子,觉得特别对不起他,不敢面对他一样。 唉,可是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啊。 明释起身去给半月拿鞋,半月歪着脑袋看着他,有些不解的道:“竹席上又不脏,为什么非要穿鞋呢?” “凉,”明释拿着鞋过来,“女子本就怕凉,你又比别的女子更怕阴凉,所以不管何时,都要将鞋子穿好。” 半月一笑,想说秃驴你怎么对我那么好,可话到嘴边就成了:“这次来京,我特地给你带来了两个相当稀奇的礼物,就栓在外头院子里,你今日瞧见了没有?” 明释想起院子里栓着的黑白熊:“那就是食铁兽?” “对,”半月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特别特别稀奇对吧?” 第145章 你还是以前更可爱些 明释一笑,对着半月点点头:“是很稀奇。” 这是实话,食铁兽这东西确实格外稀奇,至少,他长那么大,也只是在杂记中见过。 “这种黑白熊,我有好多只呢,”半月得意的一抬下巴,“这次给你挑的这两只,是那些小崽子当中最肥最壮的,你带回慈恩寺好好养着,等过个几年,它们一次就能下个两三只小黑白熊呢。” 说着话呢,她又巴巴的往明释身边凑了凑,“你也不必觉得在慈恩寺没法养它们,实话告诉你,其实黑白熊,就是食铁兽也和你们和尚一样,只吃素也能活着的。” 明释一听,当真是有些意外了:“竟是吃素的?” “其实是荤素不忌的,不过它们太懒了,所以吃素也能活,”半月看着明释道,“它们最爱吃的是竹笋,我都替你打算好了,你们禁地里不是有好大一片竹林吗,以后你只需每日练完功后,去竹林给它们弄点新鲜的竹子和笋子就好,反正养这种黑白熊相当的省事,一点都不会影响你给佛祖念经的。” 拿黑白熊做礼物,是她特意挑的,她那时都打算好了,明释要入慈恩寺禁地修行,那里她又不能随意进出,不如就送两只食铁兽给明释睹物思人好了,反正这东西吃素也能养活,放到禁地也能养着,明释看多了指不定就又重新出来找她了呢。 不过没想到,明释居然没有入禁地苦修。 明释听后一脸认真的看着半月说道:“我会好生将它们养大的。” 半月满意了:“其实我还有大象呢,象你知道吗?” 明释点头,他知道的,他还在无忧谷附近见过象群。 “这次我来中原除了给你带黑白熊之外,其实还想再给你带头象的,可惜我养的那头公象太不争气,那么多年了,母象都没能怀上第二头象崽子,原先生的那头半大的崽子又离不开母象,” 半月一边说话,一边又开始紧紧的朝明释挨去,“无忧谷附近倒是有野象群,不过野象性子野,野象崽子同样离不开母象,所以没法逮两只来给你。” 明释往边上让了一下,默默的把小小的绣花鞋放到半月身边:“把鞋穿好。” 半月不穿,把脚丫往明释衣袍下一塞,嘴里继续絮叨个不停:“过些日子我的那三头象就要运来上京了,我想好了,到时就将半大的那头小象牵到慈恩寺,母象离得不远,小象养在慈恩寺里应该也能活下来的。” 明释拿着鞋正要给半月穿鞋,闻言手一顿:“你以后当真要一直留在中原了?” 昨日他见半月要买宅子就有些怀疑了,现在一听连象都要运来中原,他就能肯定,半月是真要留在中原了。 半月歪着头:“秃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爹我娘本来就是中原的,我留在中原有什么不对吗?” 明释看着她:“那无忧谷呢?日后不回了吗?” “肯定要回啊,”半月脚丫子不安分的动了动,“我娘还葬在无忧谷呢,日后等刘术在中原找到适合我娘的风水宝地后,我还要回去把娘亲迁回中原来安葬呢。” 明释点点头,不再多问,伸手捉住半月不安分的脚,亲自动手帮她穿鞋。 半月把脸凑到明释面前,道:“你怎么不问问,我好端端的,干嘛想搬来中原呢?” “你方才不是说了吗,”明释转头重新看向半月,“你本就是中原的,自然该一直待在中原。” “就是这个理,”半月哼道,“其实我当初就想待在中原的,结果被李临清,还有那个狗屁寻美令逼得,只能先隐居到无忧谷,不过现在好了,李临清自己把自己关起来了,寻美令也很少有人提起,现在我是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了……” 半月自个叨叨叨的说个不停,可一旁的明释却从听见李临清三个字时就开始沉默,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李临清是当令圣上的名讳,当年前来慈恩寺搜寻半月的人居然是皇帝的人。 那寻美令呢? 如此恶心下作的东西,也是皇帝的手笔? “秃驴你怎么了?”半月伸手戳了戳明释,笑道,“你要替我穿鞋就好好穿,一直抓着我的脚不放是什么意思?” 说着话的同时,还调皮的晃了晃被明释紧紧握着的右脚。 明释回神,赶紧替半月把鞋子穿好,随即看向半月,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又有些莫名的熟悉。 半月心口一揪,某些不太好的记忆又开始在脑袋里浮现,她记得清楚得很,当初在无忧谷就是这样,本来两个人还好好的,突然明释就露出了现在这副表情,说要和她说些事,结果呢,那时他说出来的话让她心里堵到了现在。 果不其然,就和半月所想一样,明释开口道:“半月,我有事想和你说。” 半月一听那还得了,赶紧眼疾手快的伸出小手死死的捂住了明释的嘴巴,坚决不留给他说话的机会。 “……??” “你快闭嘴吧你,好端端的你又想说什么呢,又要说什么以后一刀两断,要去你们禁地苦修之类的吗?” “……” 明释有些无奈,他做不到忘了半月,如今也早已还俗,哪里还会说出一刀两断这种伤人更伤己的话呢。 他只是想说说去西域的事情而已。 前去西域一路实在是辛苦,他不想让半月去受这个罪。 至于半月想要的那几个刺客,等他从西域回来后,会亲自送到半月面前的。 “你说的那些屁话我一句都不想听,我又没招你惹你,你闲着没事干嘛总要和我一刀两断呢,”半月恶狠狠的瞪了明释一眼,气道,“我发现自从你会说话后,对我说的话就没有一次中听的,你还是继续修闭口禅吧,你以前不说话的时候可要比现在可爱多了。” 用脚指头想想她都知道明释要说什么,哪怕不是什么要一刀两断,肯定也是什么日后要保持好距离之类,反正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她爱听的。 所以,与其让自己听后郁闷憋屈,还不如直接捂住他的嘴巴,让他再无法开口说话。 第146章 为什么会喜欢我 明释心中无奈,又有些好笑,他伸手将半月的手拿下来,好脾气的道:“莫气了,你若不喜欢,日后我都不说那些话就是了。” 半月冷哼一声,气呼呼的转过身,背对着明释坐着,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样。 气死她了,本来她想装作他们之间无事发生,把之前不愉快的事都略过去的,哪里知道居然又变成了这样。 她什么时候在男人身上受过这种委屈啊。 明释看着半月委屈巴巴的模样,有心想哄哄她,可却又担心一个弄不好,让她更生气。 这些日子他想了许多,当初离开无忧谷时,他对半月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他的错。 他太心急了,只想着逼半月给他一个承诺,却不想着,那时他们都两年多未见了。 半月不像他,她小孩子心性,并不会日日都惦着他,刚见面,就要她给他一个承诺,这属实是让她为难了。 说来说去,半月她其实什么都不曾做错。 “你先转过身来,”明释哄道,“方才我想与你说的是其他的事情,并不是要说那些话惹你生气。” 咦,那这是她误会了? 半月马上转过身,小脸依旧假模假样的板着,不过心里已经开始想着等下要怎么把刚才的事情圆过去了,毕竟人家明释刚才还什么都没说呢,她就急不可耐的先发作了。 明释脾气向来好到离谱,简直就像一个面团一样,他没有任何怪罪半月突然对她发火的意思,而是细细将去西域的事情说了出来。 半月板着脸,起先只是随意的听着,可越听却越觉得不对,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奇怪。 “此去西域一路太过辛苦,瑞王早就答应过要将那几名刺客先交给我,明日我去与他说一声,他此次寻了不少毒师蛊师,少你一个不少,你就不要去吃那个苦头了,安生在京中等着那几名刺客回来就是。” 其实在明释自己看来,瑞王去西域压根没有必要带上那些毒师和蛊师,有他以及王爷府上的医士,完全可以将瑞王完好无损的从西域送回来,可瑞王却偏偏不听劝,找了一堆不知底细的人来。 半月没说话,只是上上下下不停的打量着明释。 “我说的可听清楚了,”明释重复道,“也不知瑞王何时出发,不过瞧如今这不急不忙的模样,只怕出发时都要入夏了,酷暑难耐,那时在京中都难熬,更别提前去西域的路上了,你就乖乖留在京中找个庄子避暑,不要随瑞王去西域了。” “听清楚了,”半月回答,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明释,“不过秃驴,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明释瞬间沉默,面对半月的明知故问,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为何会对半月好,自然是因为他喜欢半月,心悦半月,所以事事都会先想着半月念着半月。 可半月却不喜欢他,虽然她总是喜欢挨着他,对他好似非常特殊一般,可她的眼睛不会骗人,她眼里对他只有感激,除此之外,旁的,就算有,也很少,少得只怕他们再次分开后,用不了多久,半月又会再次将他忘在脑后。 “我遇到过很多很多个对我非常非常好的男人,”半月接着道,“他们对我掏心掏肺,事事顺着我,想着我,甚至我叫他们去死,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拔剑自刎。” 明释看着半月没说话。 半月一笑,“对我献殷勤的男子太多了,我实在是记不住那么多人,就记得当初的庄子澜,都快被我的小金毒死了,还在担心着我,给我出主意弄死他爹。” “……” “还有无忧谷附近的那个马帮大哥,也是见到我的第一面就把魂丢了,什么好东西都要拿来讨我欢心,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我让他杀人,他就不敢放火,后来他的伙计玷污了我的婢女,我让他去跳蛇坑给我的几个婢女偿命,他为了不让我生气,居然还真跳了。” 明释还是一声不吭。 “秃驴,”半月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脸蛋,突然改口问道,“你说我美吗?” 明释嘴唇微微动了两下,不过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半月不满,把小脸凑到明释脸前:“我问你话呢,我长得美吗?” 明释深吸一口气,这才低声回道:“你的美貌天下皆知,又何需我多做言语呢。” “是啊,我美得很,那秃驴,如果当初我没有易容,李碧柔那张脸就是我的真容,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我好吗?”半月开口问他,双眼也一直盯着他的眼睛。 当年在禁地的时候,她就知道明释极其喜欢她,哪怕那时她易着容,有一张有些俗气的脸,可她还是可以自信的肯定,那就是明释看她的眼神,和其他痴迷她的男人一模一样。 可如今几年过去,她却又不敢确定了,当年她要是没有在山洞内先对明释露出真容,那明释还会为她连破两个大戒吗? 不怪她会怀疑,实在是她从小到大遇到的男人,其实最爱的都是她那张脸。 明释有些不解,他喜欢半月,并非是见到她真容后才喜欢的,半月为何还要问他这个问题。 “怎么又不说话了,”半月不满,手指头在明释胸口轻轻的戳了一下,“烦死你了,快回答,我若不长成这副妖精模样,你可还会对我好?” 明释这才像是有点恼了一样开口道:“我又并非是见到你真容后才什么都想着你,为何要这么问我。” 半月脸上露出些迷茫,打心里有点理解不了,自己都没在明释露出过真面目,怎么明释当初就会对自己那么好,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瞬间开心起来的心情。 “我就知道你不像他们,”她扑进明释怀里,美滋滋的在明释脸上啃了两口,“他们都是下流胚子,对我好都是因为我长得美,只有你是真的心疼我。” 明释垂下眸,伸手将半月从自己怀里扶了出来,眼下是一句话都不想说。 如今他算是知道方才半月不想听他说话的心情了,半月方才说的话,他也是非常不喜欢,也不想听。 第147章 干柴烈火 半月心情好得很,明释的手一放开,她就又跟没骨头似的倒进了他的怀里。 “秃驴,你从无忧谷回来后,有没有想过我?” “……”自然是想的,无时无刻都在想! “我可想你了,真的,你离开后我天天都会想你,想得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不信你去问我的婢女们,青奴她们私底下都说我害了相思病,其实我也觉得她们没说错,不过一直不好意思承认。” 明释依旧沉默。 “你不说我也是知道你是想我的,”半月笑了一笑,抬头看着明释,“说来到现在我都还没来得及问问你,从西域回来后,你还要像你当初说的那样,入你们禁地苦修吗?” “……” “我来中原了,以后可能都会留在上京,这里离慈恩寺不过几步之遥,这样,你都还要去苦修吗?” 半月话里话外都带着满满的暗示,她是真的不想放开明释。 明释手指微微蜷起,眼神避开了半月的视线。 不知现在该不该告诉半月,他已经还俗了。 “秃驴,你不要入禁地苦修了好不好,我不想以后再也见不到你,”半月捉起明释的大手放在自己脸上,“我知道你没办法和我做到一刀两断,甚至和我做个普通的旧友你都做不到,既然如此,你为何不顺应本心呢?” 如果真要忘了她,那这次他其实完全可以不现身的,可他还是现身来看她了,不仅如此,他还像他们之间不曾发生过争吵一样,依旧对她好的宛若当初。 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想放开明释。 明释实在是太特殊了,这天底下除了娘亲之外,也就只有他,不在意自己是什么人,长相如何,还从始至终对她都没有任何改变。 当然,最最最主要的是,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思之苦’,她发现她并没有想的那样,对明释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她其实好像也有点喜欢明释的。 所以她怕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怕再放一次手的话,日后明释真不理她了怎么办。 这半年的日子实在难过,她不想以后继续过这种日子了。 明释没说话,他在想着日后该拿半月怎么办。 半月伸手搂住明释的脖子,凑过去在明释下巴上亲了一口,随后又在他鼻梁上的小红痣上亲了一口。 “你身上,我最喜欢的就是这颗小红痣了。” 明释定定的看着半月,此时外头天色明亮,他可以从半月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清清楚楚的看见他自己。 过了一会,他才眼露笑意,顺应本心的抬手抚上了半月的绝美的小脸。 这几个月他也想了许多,半月长在邪教,性子本就与常人不同,她小孩子心性,一身的逆骨,若真将她逼急了,那她是宁为玉碎,也不会让别人如意的。 当初就是如此,他心急如焚的想要一个承诺,结果可想而知,两个人不欢而散,半月说被他逼得几个月不得安宁,而他这几月也是过得苦不堪言。 如今他冷静下来了,回头想想,其实想要半月只要他一人,与他相守一生也并不是很难的事情,小孩子都是离不开父母的,半月或许对男子很是薄情,不会对他们生出任何情爱之心,可她对她娘亲,却是极好极好! 他也无需做什么,只用宠着她,让她将自己当成家人,如此,半月就不会轻易离开他的。 半月像只猫儿一样,小脸在明释掌心处蹭了蹭,软软的道:“那你以后还要入禁地苦修吗?” 明释摇头,师父已经不在了,他只剩半月,从今往后,他都会守着半月,不会再离开半月一步。 半月瞬间 心花怒放,扑进明释怀里紧紧的抱住他:“你放心,我以后会乖的,保证不会背着你和其他人眉来眼去的。” 她说这句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让明释安心,没事别想起她当初冷酷无情的模样而已。 这些日子她仔细想过,她是不安分,可是她也没有像她想的那样离不开男人,没看搬到无忧谷后,她也没有再去找过其他男人吗? 她总怕对不起明释,可明释不在身边时她也没想找男人,不可能她都有明释了,反而还会对其他男人感兴趣起来吧。 所以只要明释一个人,其实也不算是多难做到的事嘛。 明释眼睛微微睁大,双手抓着半月的双臂,把人从自己怀里扶了出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半月:“你方才说,日后只要我一人?” 半月点头:“你在我这里是最特殊的,而且我好像也没有我想的那样水性杨花,反正现在如果要男人的话,我只想要你一个。” 明释笑了,捧起半月的小脸,在她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半月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软乎乎的缩进明释怀里。 这是她最喜欢的,好像只要待他的怀里,她就什么都不用害怕。 两个人搂在一起低声细语的说着话,气氛格外的温存甜蜜,不过没一会后,这种气氛就控制不住的变得过火了。 明释捉住半月两只不安分的小手,低声道:“安生些,乖乖坐着,休要动手动脚。” 干柴遇到烈火,这种时候,半月怎么可能安生消停下来呢。 半月小脸透着粉,手指头在明释手心挠了挠,小声的道:“秃驴,你还记得咱们当年在山洞发生的事吗?” 明释瞬间哑言,那一晚上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忘得了。 半月在明释脸上猛亲了一口,兴致勃勃的提议道:“咱们再试一次吧,不过这次你可得轻些,你上次把我弄得好痛。” 就最后再试一次,如果在脾气那么好的明释身上她都尝不到男女之间那点事的好处,那她就认命了,以后再也不和人‘意乱情迷’了。 明释拒绝,半月估计是因为天还没黑,所以他害臊了。 你说这假正经的,白天黑夜又有什么关系,这里除了她俩之外,又没有什么人。 半月耐不住性子,直接一把将明释扑倒在地上,骑在他腰上就开始动手扯他身上的衣裳。 第148章 这不是梵文 半月很想明释,明释显然更想她,两个人就像真的就像灶台里面的干柴遇到烈火,只用一点点火星子,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等火彻底熄灭时,夜已经很深了。 别院里静悄悄的,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所有人都已经熄灯上床睡觉了。 半月赤-身-裸-体的坐在床上,身上脸上到现在都还透着粉,整个人是又累又困又饿! 明释端着一盆热水过来,半月主动张开双手,格外乖巧的让明释用热帕子替她擦洗身子。 “小炉子上我还压着火,等下你别急着睡,我去下碗面条,你吃点东西再睡,可知道了?” 半月嗯了一声,声音里满满都是困意,明释甚至觉得,半月其实压根就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擦好身,换了一身衣裳后,半月马上就一掀被子,钻到里面缩成一团就不愿意动了。 明释不放心,端着木盆出去之前,还轻声细语的提醒了半月几句,可惜等他再端着两碗素面回来时,半月早已经睡得死死的,怎么叫都叫不起来了。 没辙,明释只能自己把面吃了,然后又消了会食,这才熄了烛火躺到床上,搂着半月一起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明,明释起来练功时,半月还缩在被窝里睡得正香。 练完功回来,明释又去叫半月起床,不过还是没用,半月依旧睡得很熟,没有半点要起床的意思。 直到太阳升得老高,青奴掐着点提来两个饭盒,明释这才成功的把半月从床上叫起来。 “青奴过来了?” “嗯,送了些你爱吃的小食过来,快起来,不许睡了,再睡晚上又要睡不着了。” 以前在禁地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半月睡起觉来极其的随意,困就睡,不困的话哪怕是夜深人静,她也绝不会乖乖躺到床上合眼睡觉的。 这样短时间内到看不出什么,可时间久了,就对身子不好了。 半月人还有点迷糊,漱口吃过饭后,整个人才瞬间精神起来,笑眯眯的缩进明释怀里开始撒娇。 昨日的‘意乱情迷’让她感觉很是不错,因为怕弄疼她,所以明释从头到尾都由着她,这让她难得尝到了滋味,甚至睡醒过后,还想拉着明释再意乱情迷的来上一次。 是的,现在吃饱睡足了,身上的力气也恢复了,她又想关起门来和明释好好的像昨日那般交流一番了。 半月忍不住文绉绉的想,或许这就是读书人口中的,那什么所谓的饱暖思淫欲吧。 不过很显然,饱暖思淫欲的只有半月,明释怕半月的身子受不了,整个人变得格外的理智,说什么都不肯再随着半月胡来。 半月连着猛扑了两次都没能把人像昨天一样扑倒,这让她很是失望郁闷。 明释替她揉着腰,温声说了一会话后,才将半月那冲天的火气降了下来。 脑袋一冷静下来,半月总算是想起自己的正事了。 “秃驴,其实我来中原,除了那几个刺客之外,还有其他要事找你的。” “不急,”明释把半月扶起来,“有何事慢慢说。” 半月一边让小金去找青奴,一边把她娘亲留下的,那几本写着蚯蚓文的书,以及自己得了脑子糊涂病一股脑全都告诉给了明释。 “糊涂病?” “嗯,”半月点点头,“我早年间记得的事情,和青奴她们记得的,完全不是一回事,还有好多我应该记得非常清楚的事情,我却忘得一干二净,直到现在都想不起来。” 明释懂医,且医术非常的好,或许真能将她的记忆找回来。 “有点事情是记得混乱?有的却直接忘记了?” “嗯,”半月又点了点头,“最奇怪的是,我以前从来没有主动想起过那些被忘掉事情,好像忘记那些事就是应该的一样。” 半月说的有点混乱,不过明释全都听懂了。 “那除了幼时的事情外,后来的事情可有记得错乱,亦是直接忘了?” “没有,欸有一件,就是我娘亲不在了之后,老妖怪练蛊的一些事情,我还在继续忘记,除此之外,就没了,”脸上有些担心,“刘术说糊涂病都是老头老太太才会得的,秃驴,你说我这是不是真是糊涂病呀?” “不是,”明释笃定的摇摇头,把手伸到半月头上,“无需乱想。” 糊涂病先忘却的都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只凭这点就能确定,半月得的绝对不是糊涂病。 她的情况,倒是更像有人故意对她动了手脚。 “我也觉得不是,可刘术又说可能是我幼时被灌多了毒药,将脑子灌糊涂了,”半月僵着身子盘腿坐着,一动不动的任明释替她检查脑袋,“秃驴,你说会不会还真是被老妖怪灌多了毒药呀?” 明释摇头不语,比起庄成风,他倒觉得更像是半月的娘亲动的手脚。 按半月所说,她娘亲多智近妖,如此聪慧的一个女子,或许是当初为了离开邪教,所以对自己女儿动了手脚,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事情还未做成,她就先出了事,连在自己女儿身上动的手脚都没来得及解开,人就在中原香消玉殒了。 当然此事只是他的猜测,是与不是,如今还不能直接告诉半月。 “用不用扎几针?”半月问道,“不过你可得轻些,我以前就怕疼,现在更怕了。” “不必,”明释放开半月,道, “让我再看看。” 就是要施针下药,也要先确定是谁对半月动的手脚才能对症下药。 两人说话间,青奴拿着书过来了,不过只拿了两本,画着金蚕蛊和藏着墨石的那两本,没有半月的吩咐,她没敢擅自拿过来。 “少拿了两本,不过凑合着看吧,”半月嘀咕一声,随手拿起一本书递给明释,“你来瞧瞧,弯弯曲曲的就像蚯蚓一样,与你这里用梵文写的经书看上去挺像的,不过仔细一看,却好像又远了些,你看看,究竟是不是梵文?” 明释翻开书,打眼一看,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连翻了十来页后,他就将书合上,不再继续看了。 “半月,你猜的没错,这并不是梵文。” 第149章 我爹爹可能是海外之人 半月一愣,虽然早已经猜到答案了,可她眼里还是现出了失望。 “我也觉得不像,可青奴却说肯定就是梵文,”半月把书接过来,翻来覆去的看着,“其实她也没有说错,确实挺像的,就是梵文不仅有尾巴还有些小帽子,我娘写的这些只有尾巴没有帽子而已。” 明释拿过青奴拿来的第二本书,不过也只翻十来页,就不再往下看了。 半月有些泄气,不过也只是瞬间,马上她又精神了起来。 “没关系,不是梵文就不是梵文吧,等日后我去一趟沿海,那些码头上多的是海外过来的异邦人,我就不信没人能看得懂我娘写的这些蚯蚓字。 ” 明释抬手在半月脑袋上安抚的揉了揉,道:“莫急,城南藳街内也住了不少番邦使节,我现在陪你去走一趟,瞧瞧他们能不能识得你娘写的这种异邦文。” 半月眼睛一亮:“真的?” 明释颔首,扶着半月站起身,道:“我现在去找马管事拿一道手令,你将身上拾掇拾掇,等我回来就去藳街。” 半月起身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还回头催促道:“那你快去,我现在让青奴备马车,我们马车里见……” 话还没说完呢,人就已经消失在明释眼前了。 明释无奈的摇摇头,也不敢耽搁,起身去找马全了。 藳街在城南以北,那里设了一个供属国使节来朝时居住的馆府。 寻常百姓是不得随意进出馆府的,不过半月和明释手中有瑞王府的手令,自然也就百无禁忌了。 李临清是新帝,这时藳街馆府内前来拜贺的使节很多。 或许是处于半月手中有瑞王府的手令,那些番邦使节们对半月和明释很是客气,可惜的是,他们二人拿着书,把所有的使节都询问过了一遍后,仍旧没有人能认识半月娘亲写的那些蚯蚓文。 半月有点失望,哪怕是半遮着面,也能很明显的看出她的郁闷。 “今日也不是完全一无所获,”明释低声安慰,“至少可以肯定,你娘亲留下的这些异邦文是海外的文字,过些日子往沿海走上一趟,就能将你娘留下的那些书译出来了。” 大梁周边的属国使节已经几乎全在馆府内,可并无一人见过那种文字,所以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半月留下的异邦文,来自更远的海外。 只是有些奇怪,大梁是在二十年前才与海外通商,半月娘亲据她所说,生她时已经二十多岁了,这么一个女子,是如何能识得海外异邦文的? 半月扯下面巾,把脑袋靠在明释肩上,颇为惆怅的叹了口气,脑袋里面想的问题与明释所想的差不多。 她娘亲留下的蚯蚓文还真是海外的异邦文,这与她之前的一种猜想对上了,只是她有些想不通,秃驴说大梁是二十年前才与海外通商,那她娘亲是怎会那么早就认识海外异邦文的? 因为她爹爹? 会不会其实她爹爹是海外之人,在大梁没往海外通商时就偷偷渡海来了中原,后来认识了娘亲,教会了娘亲蚯蚓文。 再后来他们一家人分开,爹爹远在海外,所以她娘才总会说回不了家。 仔细想想,确实有这个可能的,娘亲是中原的,可她又从来没有说过她爹爹是中原人。 “怎么了?”明释侧头看着半月,出口问道,“想什么这么出神?” 半月一把抓住明释的大手,把自己心里的猜想一一说了出来。 “秃驴你说,如果我爹爹真是海外之人,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弄上一艘大船,跟着大梁的船队出海寻他呢?” 明释听后摇了摇头,道:“半月,我见过海外之人,你的长相与他们极不相符,你父亲不可能是海外之人的。” “怎么不可能呢?”半月抬头看他,“海外之人长什么样子嘛?” “长得高鼻猫眼白肌,还有一头夹着棕色的红发,”明释回道,“你与他们并无一丝相像之处。” “红发?这是什么长相?”半月一脸震惊,“哪有人会生成这种长相?” 这怎么听上去,比老妖怪还像妖怪啊! 明释微微一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半月一时没再说什么,只是过了一会后,她忽然一撸袖子,把自己嫩生生胳膊凑到明释面前。 “也不是毫无相像之处的,你瞧,我肌肤似雪,不也和海外之人一样吗?”说着,又故意对着明释眨巴眨巴大眼睛,“再仔细瞧瞧,我的眼睛与小猫咪的也有些相似的。” 明释失笑,伸手把半月的袖子收回来:“当真是不像的,等日后你见了那些海外之人,你便能知道了。” 半月噘嘴,不满道:“或许我随我娘亲呢,与我爹爹只是长得不像呢?” 明释摇摇头,温柔的看着她说道:“半月,为人子女,哪怕再如何,也不会与自己父母毫无相像之处的,海外之人与咱们完全是不一样的,相信我,我是万万不可能用这种事情来骗你的。” 半月是彻底没劲了,肩膀一塌,靠进明释怀里一动也不动了。 明释伸手揉了揉半月的脑袋,哄了几句后,又与半月说起了去西域的事情。 他还是和昨日一样的想法,不想让半月去受那个长途跋涉之苦。 半月这时心情好了些,她抬头冲明释傻兮兮的笑笑,小手伸到明释脸上。 “秃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副模样,就好像被我勾走了魂魄一样,啧啧啧,你说我是不是真是妖精转世啊,怎么落在我手里的男人,到最后都会变成你这副样子呢。” “休要胡说八道,”明释捉住半月一向不老实的手,“你是个人,怎可能是妖精。” “我就是妖精,只是不小心落在了你这个和尚手里了而已,”半月小脸埋进明释怀里蹭了蹭,“其他男人我现在一个都不稀罕,就稀罕你一个人。” 明释眼中现出笑意:“方才与你说的可听清了,西域你就不要去了,乖乖留在京中等那几个刺客,我最多三个月就能回京,等到时就陪你去扬州,寻能看懂异邦文的海外之人。” 半月抬起小脸:“三个月就能回来?” 她是不想去吹风沙吃苦,可是现在也不想和秃驴分开太久。 明释点点头:“若无意外,只怕用不了三月,我就可以回到上京。” 第150章 突如其来的意外 “那好吧,我就不去了,”半月冲着明释一笑,小模样看上去十足十的乖巧,“我听你的,留在京中等你回来。” 秃驴说的没错,一路去西域实在是太苦了,如果能不去,那就不去好了。 明释回以一笑,把半月的小手凑到嘴边,柔软的唇在半月那几根纤细的手指间吻了一下。 “放心吧,我一个人在京中也会乖乖的,”半月手指头在他指间动了一下,含笑道,“我去买个大大的宅子,把它弄的美美的,就住在里头等你回来。” “宅子我这里有一座,等哪日空了你再回去看看,”明释道,“若是喜欢,那日后就不用再去买新的宅子了。” “咦,”半月觉得奇怪,问道,“你一个出家人,手里怎么会有宅子?” “那是我爹娘留下给我的。”明释解释。 半月点点头,没再多问了,和尚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人家出家前也是有爹有娘的,手中有私产好像也挺说得过去的。 她不多问,明释却想把自己已经还俗的事情告诉半月,哪知刚想开口说话呢,马车就猝不及防的一个急停,若不是他急忙将半月搂进了怀里,只怕靠在他怀里的半月能直接从车内滚到车外去。 半月从明释身上直起腰,不满的冲着车门叫道,“怎么回事?” 怎么赶车的,差点闪到她的老腰。 明释也伸手轻轻的拍了拍车门,温声问道:“出了何事?” 向来老实恭顺的哑巴车夫马上以手指敲击车门,告诉半月是车前有东西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半月不再多问,刚想转头继续和明释说话呢,就见原先瘫在他们两个身边睡觉的小金,忽然直起上半身冲着车窗吐起了信子,尾巴也是开始摇晃,发出了警告的沙沙声。 “小金说,有很毒的东西过来了,”半月将小金摇尾巴的意思说了出来,“还是冲着咱们这边过来的。” 明释疑惑:“很毒的东西?” “嗯,”半月嗯了一声,伸手薅住开始对着窗户蠢蠢欲动的小金,“小金喜欢吃有毒的东西,所以对于那些毒物很是敏感。” “冲着咱们过来?”明释又问,“为何?因为小金蛇?” 半月摇头,道:“不是,咱们身后不是一直跟着几辆马车吗,应该是冲着他们去的。” 她和明释现在的身份,一个是隐居在山里,从未来过中原的无忧谷谷主,一个是出家为僧,向来只救人不伤人的和尚,两个人的身份实在是不可能招惹上什么麻烦的。 “秃驴,咱们留下看看热闹呗,”半月舔了舔自己像樱花一样的唇瓣,“过来的毒物真的很毒,我是无所谓的,就怕到时不小心误伤了街上的百姓,你这个敲木鱼的和尚,心里会过意不去。” 其实现在不止小金了,就连她身体里面的金蚕蛊也开始闹挺着肚饿了。 唉,没办法,她的两个宠物同根同源,尤其是小金被回炉重炼了一次后,两只现在连胃口都差不多是一样了。 明释瞥了一眼半月手中快扭成麻花辫的小金蛇,没有多说什么,只起身推开车门钻了出去。 半月马上跟了出去,当然,为了不吸引太多人的注意,她还不忘用面巾把自己的半张脸遮了起来。 一出去,这才发现他们马车前头斜斜倒着两辆板车,晒干的红枣和白花花的米粒撒了一地,两个推车的男人在拧着膀子无声的干仗。 街上行人游商纷纷驻足不前,看着那两个男人,不过等半月出来后,他们大多数的目光便由那两个男人移到了半月身上。 半月一脸平静,那么多年下来,她早就被看习惯了。 一个美人犹抱琵琶半遮面其实也是很吸引人的,不过再如何,都比露出整张脸好。 明释从车上跃下,上前几步一手一个,便将那两个男人分了开来。 周边的行人都是围着看这二人打架的,若这两人不住手,那周围的百姓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离开的。 “好好说话,休要动手。” 这话一出,那两个男人马上不再互相拧巴了,而是对视一眼,纷纷从怀里掏出短剑,同时朝明释刺来。 明释无奈的摇头,疾步后退,然后又瞬间移到那两人身后,那两个人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敲晕了过去。 周遭的百姓也是没反应过来,直到那两人倒地后,又从人群中钻出十来个百姓装扮,手持武器乱砍乱劈的贼人后,他们才猛然惊起,纷纷开始四处逃窜。 半月打心里觉得莫名其妙,这居然真是冲她和明释来的? 可是为何呀? 她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的对着车夫一抬下巴,道:“去找地方躲起来,完事后再来接我就是。” 车夫点点头,抓起马鞭,也闷头和那些百姓一起跑了。 “秃驴,这些人都不是主菜,”半月看向明释,就说话的这点功夫,那几个人就已经全被明释放倒在地上了,“他们只是先出来清场的,看来冲咱们而来的人并不想伤害其他百姓。” 明释点头,走到车旁对着半月伸出手:“来,小心些。” 半月抓着他的手从车上轻轻巧巧跳下来,站在他身旁朝四周商铺望去。 很好,就那么一会功夫,门窗都关的差不多了,看来上京城的百姓还是非常识时务的。 明释则把眼神落在了他们身后,跟在最后的那一辆马车上。 他与半月身后原先一直跟着三辆马车,有两辆里头的人方才已经跟在百姓离开了,唯独最后一辆马车,车里的人不曾下来,赶车的车夫也依旧抓着缰绳不放。 “小金说那毒物停在附近不动了,”半月扯扯明释的袖子,道,“听动静应该也是一条精心喂养出来的毒蛇。” 明释有些意外:“蛇?” “嗯,”半月双眼中满是兴奋,“你们中原的人向来只喜欢练功夫,很少有人喜欢玩毒虫的,今日倒是可以看上一看,究竟是我炼出来的金蛇蛊厉害,还是中原养出来毒蛇厉害。” 第151章 莫名的围杀 明释低声回话,不过眼睛却一直盯着最后一辆马车:“前头不还说也是中原的吗?如今又不是了?” “说顺嘴了嘛,”半月仍旧很激动,“真是急死人了,要动手就快点啊。” 明释一把按住半月的肩膀,低声道:“不可冲动,等躲在暗处之人都出来了再说。” “不是我着急,是小金急呀,”半月抬手,金色的小蛇在她手里都快把身子扭断了,“那条毒蛇一直在挑衅它,小金说一定要在那条毒蛇身上咬出一百个洞,我快抓不住它了。” 明释看着半月手中那条比筷子还细的小金蛇,心中有话,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真是宠似其主,这条小金蛇的性子,真是与半月那个主子像了个十成十。 半月用手捋了捋小金,心里实在是有苦难言。 不止是小金,她身体里面的金蚕蛊也受到了挑衅,这会同样闹着要去弄死那条躲在暗处的毒蛇。 “再等等,”明释道,“莫急。” 主要是半月性子太急,他担心会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不用等了,”半月低声道,“那条蛇性子比小金还急,它的主子应该也等不急了。” 话音刚落,两人脚下石缝,旁边的石缝中,开始不停的爬出密密麻麻的黑色蚂蚁。 它们个头要比普通蚂蚁大上一些,猩红的尾巴预示着它们身上带着能取人性命的剧毒。 数之不尽的蚂蚁乌泱泱的将半月二人围得水泄不通,不过它们只停留在半月周身的半径之内,再往前,它们就不敢了。 明释紧紧的抓着半月的胳膊,眉头微微皱起,实在是想不通,他和半月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被围堵在这里? 又是何人要出手截杀他们? 还是说并非是截杀,只是想带走他们,否则该如何解释这些毒蚁为何只围堵,不上前呢。 “小金感觉到了,那个毒师就躲在前头那处小巷子里,”半月用力挣开明释的手,有些激动的朝前跑去,“中原的毒师我还没有见过呢,我去会会他。” 她是真要看看,是她的金蚕蛊和金蛇蛊毒,还是中原毒师养出来的毒虫毒。 半月兴冲冲的直往小巷冲,在她脚下,那些层层叠叠的毒蚁如同见了鬼一样,纷纷避之不及的往两边让去。 在她身后,虎视眈眈了好半天的毒蚁总算逮到了机会,不要命似的朝明释身上爬去。 明释看着半月的眼中现出疑惑,当然,他手上也不停,抬手一挥,身上的毒蚁就被卷了出去,不过这并没有多大的用,因为地上的毒蚂蚁实在是太多了,扫走一波,马上又有第二波爬到了他身上。 半月跑到一半才猛的想起自己男人不像她一样百毒不侵,于是脚步一顿,又赶紧颠颠的跑了回来。 随着半月的回来,明释身上,脚下的毒蚁又唯恐不及的往边上躲去,两人周边瞬间又空了出来。 “对不住对不住,中原毒师实在少见,我一激动就将你忘了,”半月扯着明释检查了一下,关心的问道,“没被那些臭蚂蚁咬到吧?” 明释摇头,道:“半月,为何……” “它们不是怕我,它们怕的是小金,”半月眼睛都不眨一下,谎话张嘴就来,“一年前我把小金重新炼了一次,现在它打遍苗疆无敌手,寻常毒虫在他面前根本就不敢放肆。” 这个理由勉强能说得过去,明释不再多问,只低声提醒道:“有人来了,就隐在四周,稍下行事小心,万万冲动乱来。” 半月点头,猜测道:“他们等在附近,又不现身动手,是不是就等着咱们被毒蚁啃尽血肉,好直接来捡咱们的骨头回去交差呀?” 明释点头,看着满地的毒蚁有些头疼,若小范围内,他可以掌击地,直接用内力将这些毒蚁震晕,可问题是毒蚁实在太多了,他没办法全部震晕,也不敢轻易动手,就怕到时动起手来,毒蚁四散逃窜,误咬到附近躲在屋里的百姓。 “可是为什么呀?”半月不解,“我在京中除了去慈恩寺闹过一次之外,也没有闯过什么大祸,你更不可能有什么要命的仇人,他们凭什么放虫子来堵咱们呀?” 明释缓缓摇头,又把目光再次瞥向了毫无动静的那辆马车。 那辆马车周围也没有围着毒蚁,想来想要置他们于死地的,应该就是马车内的人了。 半月跟着看过去,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秃驴,我知道他们冲谁来了?” 明释低头问道:“冲着谁?” “肯定是冲李二郎那大傻子来的,”半月满脸笃定的一指他们的马车,“今日我急着出门,就没让我那车夫套无忧谷的马车,那些王八蛋肯定是把咱们当成是瑞王府的人了。” 话本子里都写过的,那些什么王孙贵族,什么世家子弟,向来都有数不清的敌人,他们今日肯定被李二郎那个大傻子拖累了。 对于半月的猜测的这个理由,明释其实觉得不大可能,可他又实在没办法反驳,因为凭他和半月自己,还当真是找不出有什么仇家,会在上京大街上如此出手截杀他们。 “气死我了,”半月咬着牙咒骂出声,“我是不是真与姓李的王八蛋犯冲啊,一搭上他们就没好事。” 明释伸手揉揉半月的小脑袋,将半月快冲天的火气往下压了压。 “一直这么对峙着也不是办法啊,”半月看着满地的毒蚁也有些头大,忍不住异想天开道,“要不我让小金在后面赶着这些毒蚁,你去把附近躲着的人引出来,咱们把毒虫和坏人都引去李二郎身边算了,反正是冲着他来的,就让他自己处理好了。” 明释险些失笑出声,他忍俊不禁看着半月道:“你这小脑袋在想什么,上京城内有那么多百姓,岂能轻易带着这些毒蚁穿街过巷。” 说着,他又看向毫无动静的马车,他不敢轻举妄动,是顾虑京中的百姓,那人迟迟不动手,也不知是不是同样在顾虑京中的百姓? 第152章 黑袍人 “那一直僵着也不是一回事啊,我肚子饿了,”半月也跟着明释看向那辆马车,“都说擒贼要先擒王,那马车里头坐着的指不定是他们的老大,要不这样吧秃驴,你去将马车内坐着的人拿下,用他把附近躲着的人逼出来,我来对付地上的毒虫和小巷子里面的毒师。” 明释看着地上密密麻数以万计的毒蚁忍不住皱眉,这东西实在是太小了,又那么多,比起周围虎视眈眈的人,可要难对付多了。 更何况,暗处还有一个毒师,那人手中还不知道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毒物呢。 “毒蚁太多,你要如何对付?” 能怎么对付? 当然是将他们全部毒死喽! 不过这话不能直接告诉明释,他是个不能杀生的和尚,哪怕是面对剧毒的蚂蚁,他只怕也是不会轻易杀生的。 “太多了肯定没办法毒死,不过我可以用小金的蛊毒,把这些毒蚂蚁全部麻翻,”半月撒起谎那是手到擒来,“你忘了吗,小金的蛊毒不仅能毒死人,还能将人麻痹,让人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 明释哑言,接连着两次中过招,他怎么可能会忘记。 多说多错,所以半月不再多说,只伸出左手摸了摸小金的脑袋,然后将自己嫩葱似的手指头凑到小金嘴边。 小金讨好的冲半月摇摇尾巴,张开嘴,很是羞涩的在半月中指的指尖处咬了一口。 半月疼得嘶了一声,指尖处缓缓的冒出一个小血滴。 她一刻也不耽搁,指尖一弹,就将含有金蚕蛊毒的鲜血弹进了脚下的毒蚁群内。 接着,当年在孔雀和青奴身上发生过的事情,又再次重现在了半月面前。 金蚕蛊毒霸道至极,毒蚁群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数量越多,蛊毒传得越快,不过就在几个呼吸间,让明释颇为头疼的毒蚁群居然就被半月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半月一脸得意的看着明释,小下巴抬得高高的。 “怎么样,我养出来的蛊虫厉害吧?” 这招是她最喜欢玩的,在无忧谷时,她总会带着一个面生的婢女或着护卫漫山遍野的找毒虫窝,找到后就当着他们的面使出这招,每用一次,那些人就会露出一种既惊奇又惧怕的表情来,那种表情,次次都能让她得意上大半个月。 明释点头,脸上的表情就是半月现在想见的,虽然没有惧怕,可也写满了惊奇。 半月更得意了,又挤出一滴血抹在明释身上,这才叼着手指头道:“我去对付那个毒师,你放心,要是他功夫高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和他硬碰硬的。” 明释根本没来得及点头,因为就在半月冲他得意邀功的这会功夫,那些躲在附近蒙着面的黑衣人就已经手抓着武器,纷纷从屋顶上跃了下来。 落地后他们的眼神,刀尖几乎全部都对准了明释。 明释有些可以确定了,这群人的目标,应该只是他一人。 “不可莽撞,”明释直接伸手将半月推离自己身边,“有何事马上唤我。” 半月点点头,转身就往前面的小巷子跑去,折腾了那么久,总算是可以动手了。 巷子里空无一人,除了掉在地上的两只菜篮子,和几片绿叶菜之外,连个鬼影都没有。 “有没有搞错,你们这些人怎么就那么喜欢装神弄鬼呢,”半月冲巷子里翻了个白眼,“不用藏着了,我的小金知道你的蛇就在这里,我也知道你也在这里,快出来吧,我想你也想看看,究竟是你的毒蛇厉害,还是我的金蛇蛊厉害吧?” “喵~” 无人现身,倒是一只黑白相间的野猫忽然从半月身后窜进了巷子里,慌乱之中,它不小心踢到斜斜倒着的菜篮子,误打误撞的将早就躲在里头的蜈蚣提前逼了出来。 半月看着围着她不停打转,却死活不敢上前的蜈蚣忍不住嗤笑一声:“你们中原人不是向来讲究光明磊落的那套吗?怎么你却与他们不同,居然藏着毒物害人呢?” 她还以为就她这种邪教出来的人,才爱玩偷袭这套呢。 “你这丫头真是好生奇怪,”见藏着的那些蜈蚣也与巷子外面的毒蚁一样,迟迟不敢靠近半月一步,那躲在暗处的人终于藏不住了,“居然能让我养的五毒都不敢近你的身一步?” 半月迟疑着开口道:“你是……男人?老头?” 来人一身黑袍将自己从头到尾遮得严严实实,半月只能从身形以及沙哑的声音猜测出,来人可能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 还……很有可能是个和庄成风一样,喜欢装神弄鬼的老妖怪。 这么想着,半月忽然发现,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黑袍人她居然越看越觉得很像庄成风。 半月瞬间就看他不爽了,非常非常的不爽! 你说像谁不好,干嘛非要像她这辈子最恨的老妖怪,本来还想留他一个全尸的,现在,她连全尸都不想留了。 黑袍人没有回话,如同半月打量他一样,他也在上上下下不停的打量半月。 “呸!什么东西,弄什么不好,非要和老妖怪一样装神弄鬼,”半月呸了一声,一脸晦气的看着那个黑袍人,“算你倒霉,今日落到了我手里,我非要让你尝尝苗疆毒虫的厉害。” 黑袍人沙哑的闷笑一声,随后看着半月很是垂涎的开口道:“我养的那些毒虫都很怕你,女娃娃,你的身体里面可是放了什么好东西?” 半月嗤笑一声,冷冷的瞥向他手上缠着的那条红色毒蛇,若不是刚刚这条毒蛇一直挑衅小金,她都要相信这个黑袍鬼说的屁话了。 不过也是奇怪,自从将金蚕蛊从玉石中弄出来后,她遇到的毒物,就没有一个是不怕金蚕蛊的,更别提敢在金蚕蛊面前放肆了。 唯有面前的这条蛇,胆敢挑衅小金的同时,居然也不惧怕金蚕蛊。 黑袍人察觉到半月的目光,把小红蛇举起来,伸出手指在摸了摸小红蛇的脑袋,道:“赤练自然也是怕你的,它有灵性,其实比其他毒物更怕你。” 第153章 如意算盘 半月没搭腔,依旧看着黑袍鬼手里的小红蛇。 这蛇有些奇怪,看着像毒蛇,可是又有蛇蛊的灵性,可要说是蛇蛊,又不大像,感觉并差了点苗疆蛇蛊身上的那种邪性。 可它却非常的毒,若不是她将小金用金蚕的蛊毒浸泡后又重炼了一次,否则就凭以前的小金,只怕是弄不过那条小红蛇的。 当然这事只能她自己在心里想想,是绝对不能让小金知道的,不然的话它能闹腾上整整一个多月。 黑袍人又摸了摸小红蛇,这才接着道:“赤练实在是怕你,不过被我喂了丹药后,它现在只能听我的话,就算怕得要死,但是我一下令,它仍旧会毫不犹豫的咬死你。” 半月听懂了,这黑袍鬼说那么一大堆话,其实是在告诉她,刚才其实是他在挑衅自己。 “啰嗦死了,”半月一脸不耐烦,“你不也想看看是你中原的毒虫厉害,还是我苗疆的厉害吗,既然如此,那你就别说这些屁话了,直接动手吧。” 话一出口,半月就小手一挥,将缠在她之间,已经等的快心如死灰的小金甩向了那个黑袍鬼。 同为用毒高手,就像半月知道那条小红蛇不简单一样,黑袍人自然也知道半月手中金蛇蛊非同一般。 黑袍人当即后退几步,抬手一挥,赤红的小蛇脱手而出,朝小金飞去。 炫金与赤红在空中相撞,两条小蛇尾巴交缠往下落去,落地后便直起上半身,相互挑衅了起来。 眼看着,两个世间罕见的毒虫就要斗了起来。 小金长得细小,身形还不及小红蛇的一半,可气势却要比小红蛇强势上不少。 小红蛇起先还有些厉害,可几次挑衅下来后,它脑袋居然开始缓缓往下落去,竟是还没开始就要认输了。 半月一脸得意的看着黑袍人,道:“黑袍鬼,你快看,我的小金都还没有变成蛇蛊,你的小红蛇就开始认输了呢。” 黑袍人没说话,躲在袍子内阴恻恻的看着半月。 “啧啧啧,”半月啧了几声,语气里面全是讽刺,“瞧你刚才如此挑衅我,我还以为你们中原的毒师养出来的虫子有多厉害呢,现在看来,还差得远呢。” 这话实在难听,黑袍人也不是个心性沉稳的,当下就忍不住开口道:“好一个牙尖嘴利,不知礼数毫无教养的丫头片子。” “教养?”半月一副见到鬼的模样,“你莫不是脑子有病,你都弄来了那么多毒物要取我的性命?就这样,我还要与你讲礼数教养?” 就像当初,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庄成风那个老妖怪的脑子在想什么一样,现在,她也同样理解不了这个黑袍鬼在想什么。 脑瓜子如此清奇,难不成黑袍鬼是庄成风那龟孙失散多年的弟弟? 越想越觉得可能,半月忍不住问道:“黑袍鬼,你可是姓庄?” 黑袍人没理会她,只是目不转睛盯着已经认输了的小红蛇。 半月摊手:“到底是谁没教养,问你话又不吱声,既然输不起,那你方才为何要如此的挑衅呢?” “输不起?”黑袍人摇头,“你这黄毛片子若也输得起,那为何要一直让藏在你身上的毒虫为那条金蛇蛊助威呢?” 若不是有那个东西在旁威胁,他养出来的毒虫岂会变得如此窝囊。 “这可不是我的意思,人家两个是兄弟,感情好的要死,自然是见不得自个兄弟被外人欺负,”半月解释,“再说不是你说的吗,只要吞了你的丹药,那条小红蛇就只会听你说的话,我哪里知道它会那么怂,你说的话水分居然那么大?” 黑袍人不再说话,只是像想找回场子一样,抬手向小红蛇附近弹出一粒红色的药丸。 药丸落地便炸出一团红色的烟雾,那条小红蛇闻了烟雾后就像是被激起性子,本来已经贴地的脑袋忽然仰起,极为凶残的朝小金咬去。 小金灵活的躲过,脑袋中间现出血线,身形也开始咯咯作响,不过是眨眼间,它不仅由毒蛇转换为了蛇蛊,身形也被拉得如同小红蛇一般大。 两条同样凶性大发的毒蛇不再互相试探挑衅,而是交缠着啃噬在了一起。 “既然要斗蛇,”黑袍人开口,“自然要让它们斗得狠些。” 半月没说话,只是看着被小红蛇的毒液腐蚀的砖块,微微皱起眉头,眼中露出不善来。 那么多毒当中,她最讨厌的便是这种像化尸水一样的毒液了。 黑袍人见半月不说话,想了想后便道:“丫头,老夫承认老夫养的毒虫比不上你的苗蛊,不过你不懂,在中原,只凭毒术是没法立足的。” “最烦你们这些说话拐弯抹角的人了,”半月瞅着他,脸色非常不好,“想说什么屁话就直接说,绕来绕去的你不嫌累,我都嫌累。” 黑袍人被堵得顿了一下,过了一会方憋着一口气道:“实话告诉你,今日来围堵你们的可有不少高手。” 半月脸色不变:“说一句留半句我也最烦了,你再废话我真不给你留全尸了。” “……”黑袍人又顿了一下,这才接着道,“你小小年纪,死在中原着实可惜了些,不如这样,只要你将你体内的那个东西交给我,日后留在我身边助我驯养五毒,我就让他们留你一命,不仅如此,我还能让你就此在中原立足,保你一世的荣华富贵。” 半月听得牙疼,凭她手里的财宝,她现在估计已经是大梁最富有女娘了,哪里还需要别人保她一生富贵? 这算计的啊,如意算盘都快糊她脸上了。 黑袍人接着道:“想来你也是明白的,你一个苗疆女子,想在中原立足,若无贵人相助,是很难很难的。” “呸,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脑子真出毛病了,”半月忍不住呸了一声,“苗疆早就并入了大梁,我现在本就已经是大梁人了,哪里还用得着立足不立足。” 热脸贴到了冷屁股,还连着被骂了几次,再好脾气的人都要受不了了,更何况黑袍人本质上也不是一个脾气上好之人。 第154章 垂涎不已 当下他不再多废口舌,黑袍一抖,又弄来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毒虫飞蛾。 那些东西估计也被喂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药粉,因为它们一被抖出来,几乎就是停也不停顿一下,全都密密麻麻的往半月身上扑来,没有半点惧怕金蚕蛊的意思。 “恶不恶心呐,居然把那么多虫子藏在自己身上,”半月一脸嫌弃的后退, 抬手,袖口处的小银饰以及手腕上的小铃铛开始铃铃作响,同时,她嘴里也在嫌弃的叫道,“脏死了脏死了,你们这些老妖怪,怎么一个二个都那么恶心……” 当初老妖怪也是这样,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虫子都往身上藏,御蛊的器皿都用包浆了还舍不得换,一年四季通身都带着一股腐臭的腥味,别提多恶心人了。 随着半月的动作,她体内的金蚕也开始发作。 金蚕蛊被苗疆人称为万蛊之王,平日里驱使别的蛊虫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更别提是一般的毒虫了。 当下金蚕一发作,地下那一大堆毒虫,外加本来和小金打得难缠难分的小红蛇动作就同时一顿,全部停了下来。 “有趣,我这些可不是一般的五毒,”黑袍人双眼发出诡异的光来,“你身上藏着的究竟是什么蛊虫,竟然能控制早已被我控制毒虫?” “关你屁事!” 这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要知道就算没有金蚕蛊,她的小金其实也是能驱五毒和一般的蛊虫,中原的毒师好没见识。 半月玉手交叉摇晃几下,在银饰与铃铛声响中,那些被控制的毒虫纷纷转身,不顾一切的朝黑袍人冲去。 黑袍人后退,甩出几颗药丸,随即一个满心兴奋的伸出手朝半月抓来。 “不管你身上是什么蛊虫,都给我交出来!” “要不到就要抢,一把年纪的人了,你可真是臭不要脸!” 半月也不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等着,她发誓只要这老头敢伸手触碰她,她绝对要让他尝尝金蚕蛊毒是何种滋味。 黑袍人性子虽然急躁,可人并不傻,见半月不躲他不闪,他便马上将手收了回来,转而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手腕一转,甩着剑朝半月刺去。 “论毒老夫是玩不过你,可你莫要忘了,我们中原人,可不是靠毒术行走江湖的,你几次三番的对老夫出言不逊,当真以为老夫拿你没办法?” 半月侧身险险的躲过剑尖,甩手一摇铃铛,让地上还存活的五毒都往黑袍人身上扑去。 “死老头,我看你真是活腻歪了。” 黑袍子冷笑一声,自命不凡的说道:“老夫内力高深,你养的那些虫子连近都近不了老夫的身,想杀老夫?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半月没吭声,躲闪了几次后弯腰捞起小金,头也不回的就朝巷子外跑去。 她这个人向来最清楚的就是自己有几斤几两,论玩毒虫,像这种老头,再来十个她都不怵,可论功夫,她还是乖乖跑去秃驴身边吧。 巷子外,明释被一大群黑衣人围得严严实实。 刀剑向来无眼,半月没有傻兮兮的拿血肉之躯去硬碰硬,而是一边围着人群打转遛老头,一边把附近的毒虫蛇蚁都招了过来,当然,她也没忘记把小金尾巴里面,最隐蔽的蛊虫也放了出来。 这群人实在是太不要脸了,居然好意思围殴秃驴一个人,不给他们一点教训,简直就对不起她用金蚕蛊毒炼出来的那些小蛊虫。 黑袍人惦记着半月身上的东西,虽然嘴巴上刚才说的挺狠,可到底还是惦记着半月身上的东西,所以一直没下死手,只是跟在半月屁股后面绕着人群打转。 当然,除了追赶之外,他嘴巴也是一刻也不停。 同样,脾气比他还不好的半月也没有丝毫敬重前辈的意思,几乎是黑袍老头说一句,她便毫不客气的顶回去三句。 于是乎,两个人就这么围着一大群人不停的转圈圈,一边遛弯,一边还像小孩子一样,左一句右一句的吵着架。 最后还是一个黑衣人被两个人吵得实在受不了,一个转身,挥掌朝半月拍来 半月脚步一顿,也不躲,抬手一挥,空中金光一闪。 与此同时,打得热乎的人群中也忽然飞一把短刀,格外凌厉的朝那人的脑袋上刺去,打断了他挥向半月的掌法。 那人身子往后一倒,使出一个铁板桥很是吃力的避开了那把长刀,同时腰身一挺,直起身时抬手凌空一抓,在黑袍老头一连串的‘不可’声中,格外潇洒的抓住了身上有些湿漉漉的小金蛇。 “啪啪啪……”半月抬起小手鼓掌,脸上是由衷的敬佩,“你这好汉真是厉害,居然敢徒手捉我的金蛇蛊!” 她是真的佩服啊,居然真有人敢徒手去捉一个蛊师保命时扔出去的东西,这是真不想要命了呀。 “你这臭小子怎能如此莽撞,”黑袍老头冲到那人身旁,气急败坏的骂道,“你不要命了吗,居然敢赤手空拳的去接一个蛊师的东西。” “我捉住它七寸了,”那人低声回道,“没事的。” “什么没事,”黑袍人气道,“你看看你的手。” 那人低头,这才惊恐的发现,他抓着蛇的那只手,手背处已经变成了青黑一片。 “不可能,我没被……” 他想说他不曾被咬到,可已经晚了,现在他手足发僵,舌根发麻,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金从那人手中钻出来,盘在他手上很是吐了几下小信子,随后身子往下一落,嚣张无比的甩着小尾巴,一扭一扭的爬回了半月身上。 那人看向黑袍老头,口鼻中开始涌出泛着黑的瘀血。 黑袍老头把手从那人脉上放下来,摇了摇头道:“无用了,现在就是把命保住,你这身子骨以后也废了。” 话音刚落,那人心里瞥着的那口气就一散,整个人双眼一闭,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变成了半具尸体。 黑袍人看向半月,语气极为不善:“好歹毒的丫头!” 半月手指摸着小金的脑袋,闻言不咸不淡的回道:“过奖过奖,我可比不上你们歹毒,臭不要脸的,居然好意思那么一大群人围杀一个手无寸铁只吃斋念佛的和尚。” 黑袍人脑袋一歪,道:“老夫原先念你年岁小,于毒术上又有些天赋,所以还想留你一命,现在看来,老夫是不用留情了。” 第155章 暗中偷袭 这话说的,要不是半月还记得他刚刚垂涎自己金蚕蛊的那副贪婪的模样,还真要以为他说的都是真的了呢。 半月不再多说,只抬手打了个响指,随后才对黑袍老头冷笑一声,道:“一把年纪的人了,竟是连面皮子都不要了,哼,大话谁不会说,我也会说,老头,现在只要你跪下磕头,给我赔礼道个歉,等下我就给你留个全尸,如何?” 黑袍老头一滞,一把年纪的人了,这辈子自诩什么该遇到的事情都遇到过了,可当下仍旧还是被半月气得,险些一口气没过来,直接背了过去。 “黄毛丫头,你,你,你真的找死。” “找死的是你这个臭老头,还有你们这群王八蛋!” 半月骂了一声,转头对着围着明释的那群黑衣人又打了个响指。 然后,黑袍老头就眼睁睁的看着,本来还好好与和尚动着手的黑衣人中,忽然就一声不吭的倒下了七八个。 且他们倒下后都与方才那个手欠的黑衣人一样,皆是变得七窍流血气若游丝,一身的武功几乎都被废了。 “都不许乱动哦,”半月双眼一弯,伸出嫩葱一样的手指头,对着黑袍老头和仅剩的三个黑衣人摇了摇,好心的提醒道,“现在谁动,就和他们一个下场,尤其是你,臭老头!” 黑袍老头再也没法装神弄鬼,一把掀开袍子,露出一张带着铁皮面具的脸。 “老头你脑子不会真有病吧,”半月一看见,就忍不住开口道,“都快入夏了,你本来就戴着面具,居然还用袍子蒙着脑袋,一把年纪的人了,你也真不怕把你自己闷死了过去。” 黑袍老头冷冷的看着半月问:“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还能做什么,”半月一脸莫名,“我一个蛊师,自然是对他们下蛊呀!” 说完,本能抬头看向地上倒着的黑衣人,收回目光时对上明释的眼睛,她也不怕被别人看见,直接隔着老远的对他抛了个媚眼,抬手勾了勾手指头,示意明释过来她身边。 明释看着半月的眼中染上笑意,不过人没有过来,依旧与剩下的那三个黑衣人对峙着。 那三个黑衣人面面相觑,一动不动的对视几眼后,纷纷把眼神落在了黑袍老头身上。 黑袍老头看着半月宛若无人的和一个和尚眉来眼去,握着软剑的手指因为用力,发出咯咯作响的声音。 半月收回目光,妖妖媚媚的眼睛似笑非笑的重新瞥向老头,道,“老头,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不会真以为苗疆的蛊师,就只会玩毒虫吧?” 苗疆蛊师若只会玩虫子,那就不该叫苗疆蛊师,合该叫苗疆毒师了。 要知道蛊术千奇百怪邪性无比,甚至有些蛊师,只用头发指甲就能给人下蛊。 不过那种下蛊方式太过麻烦,半月性子急躁,所以向来只喜欢玩更厉害,也更省事的蛊虫。 她现在动的手脚,说白了其实不过是让小金尾巴里那些肉眼不可见的小蛊虫,偷偷融进他们的血肉里而已。 一个偷袭的小把戏,其实是非常简单,可因为现在的小虫子是用金蚕蛊毒养出来的,就变得致命了。 要知道金蚕蛊毒能变化多种,这毒性,天下间除了她之外,无人可解。 当然,这些她是不会多说的,没见马车内坐着的人还很是淡定么,这时候,她表现得越邪性越好,最好能吓死这个贪心的黑袍老头,还能把马车里面的人逼出来。 黑袍老头深吸一口气,问道:“何时下的蛊?” 半月脑袋一歪,胡说八道:“从你们躲在附近时,蛊便下到你们身上了。” 黑袍老头眼睛一眯,显然不信。 半月耸肩,“随你们,爱信不信,反正蛊术发作,受罪的又不是我,哦,不过我得提醒你们,我这种蛊,天下间除了我之外,可是无人能解的哦。” 黑袍老头迟疑,打心里不相信一个看上去不过来岁的丫头片子,会有如此厉害的蛊术,可满地躺着的黑衣人却又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可他能冷静下来,并不代表其他人也能冷静下来。 剩余的三个黑衣人中,其中年纪最小,脾气最急的那个,仗着一身功夫,向来不将苗疆蛊术这些邪门歪道放在眼里。 方才不敢轻易动弹不过是因为被突然吓了一跳,可如今他都站了大半天,除了听那个苗疆女子啰啰嗦嗦的絮叨了大半天之外,身上并没有什么不适。 于是乎,他再也耐不住性子,深厚的内力在体内运行一周后,便笃定半月在骗人,于是抬手飞快的挽了个漂亮的剑花,随后倒握着长剑,运尽全身内力的将长剑朝半月抛去。 半月内里功夫不好这是个长着眼睛的都能看出来的事实,那飞驰而来的长剑实在是出其不意,凭半月的功夫,哪怕是躲开捡到一条小命,身上肯定也要见血,黑衣人算准的就是这一点。 明释眉头一皱,伸脚挑起地上的一把长刀,用力踢向了那把长剑。 长刀来势汹汹,两柄武器在半空中碰撞,发出了‘铛’的一声后,长剑断成两截朝地上落下,长刀去势不减,飞旋着插入了一家酒楼外面的青砖墙壁上。 这时,众人才回过神来。 黑袍老头急忙转头看向飞剑而出的黑衣人,发现不止是那名黑衣人,另外两名无辜黑衣也七窍流血,一声不吭的倒在了地上。 就那么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他们这些在江湖上也数一数二的好手,居然被一个小小年纪的女子,不费吹灰之力的给废了。 这苗疆小妖女好生邪性,下的蛊毒居然如此霸道。 半月走到明释身边,确定不会有人下手阴她之后,才看着黑袍老头冷笑出声:“我说了,都不许乱动,谁敢动一下,就不得好死!” 黑袍老头没说话,不过从那双眼睛,半月也能猜出来,他此时的脸色一定难看到了极点。 第156章 看着是真痛啊 半月更满意了,相当好心的又提醒道:“实话告诉你,蛊就下在你们脑袋里面,你是毒师,还懂医术,想必也知道,脑袋里面中毒,可要比心口中毒厉害多了。” 黑袍老头现在估计是真有点慌了,因为就半月说这两句话的功夫,他就已经不由自主的开始频频望向一旁直到现在都毫无动静的马车。 半月再接再厉,又半真半假的吓唬了一通,随后就把她的目的说了出来。 不管是冲着她和明释,还是真如她猜测一样冲瑞王而来,她都想知道这群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黑袍老头没回答半月所问,只是继续不停的看向马车。 “别看了,”半月开口,“人家要是真想管你,老早就下车了,至于让你落到现在身中奇蛊的地步吗?” “住嘴,”黑袍老头沉声怒道,“臭丫头片子当真以为能吓到老夫了不成,老夫与三哥都是什么年纪的人了,几十年来什么事情没见过,岂会中了你一个黄毛丫头的挑拨离间。” “三哥?”半月一挑蛾眉,哦了一声,“原来马车坐着的是你哥哥呀。” 黑袍老头没吭声,也不再看向马车。 半月啧啧的摇头,道:“你们这兄弟做的啊,还不如明释师兄弟呢,老头你瞧瞧,你在外头拼命,他在马车内看戏,你身上中了蛊毒,他就在马车内装死,他这个做哥哥的,可真是疼你这个弟弟呀。” “住口,”黑袍老头险些又被半月气得破了功,“再多说一句,老夫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也要杀了你这个黄毛丫头。” “你豁出命也无用啊,”半月一摊手,“你难道心里没点数吗,就是你没中蛊毒,也不是我们明释的对手啊。” “你你你你……” “你什么你,难道我说错了吗,说来我也替你丢人,一把年纪的人了,武功武功比不上明释这个小和尚,毒术毒术又比不上我这个‘黄毛丫头’,除了会说大话吓唬人之外,简直什么狗屁都弄不成,真是丢人呐丢人!” “我,我,我……” “你看就连吵架,你都吵不过我这个黄毛丫头,哎呦,真是丢死人了,我要是你的话,早就挖个洞躲起来了,哪里还有脸在江湖上四处溜达。” “气煞老夫也,气煞老夫是也……”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或许是半月的嘴实在是太损了,马车里的人终于坐不住了,开口低骂出声,“一介没有身份的苗疆妖女,竟敢在中原如此嚣张。” “再如何嚣张,也比不上你这个装死的老小子,”半月立即顶了回去,“上京皇城,天下脚下,你们就敢光明正大的拦街截杀,试问这天下间谁人有你们嚣张?” 这话一出,回应半月的是一只从车窗内飞速冲出,还带着半杯温水的瓷白茶杯。 明释伸手抓住半月,把人往自己身后一藏,上前一步抬手一挥,就将那个茶杯滴水不漏的又‘送’还给了车里。 半月把脑袋从明释身后伸出,只听见车内传来砰砰的两声闷响,接着整辆马车便四分五裂,一个头发花白,脸上同样带着铁皮面具的老头从马车内一跃而出,甩手扔给黑袍老头一个东西后,便挥掌朝明释打来。 “马夫功夫也不低,小心些!” 明释只来得及提醒了那么一句,便上前几步,抬手与马车里的老头对了一掌。 半月后退,双眼虽然紧紧盯着马夫,可脸上却不见一丝紧张。 马夫抽出长剑,也不与半月废话,直接挥着剑朝半月劈来。 半月继续后退,抬头瞥了一眼对面酒楼的屋顶,就见酒楼屋顶突然嗖嗖的飞来几片青瓦,替她拦下的来势汹汹的剑锋。 马夫后退几步,彩云和刘术手拿长剑和长刀从屋顶上跃下来,护在了半月身前。 “哎呦喂,谷主啊,姑奶奶啊!你说这才消停了一天,你怎么又开始闯祸了,”刘术一站稳,就忍不住开口埋怨道,“我给夫人炒的菜这才刚下锅呢,就被拎了出来,你瞧瞧这都是什么事情啊。” 他袖子半挽着,身上除了油烟味之外,还有一股大蒜味,确实像是被人突然从厨房里提溜出来的。 彩云则盯着满脸变得谨慎的马夫,低声问道:“月主,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围堵你与明释大师?” 刘术也忍不住问道:“对啊,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和你一个外来户过不去啊?” “一时半会说不清,”半月吩咐道,“你们先去把那个马夫给我杀了。” 彩云二话不说,举着剑就上了。 刘术嘀咕了句什么他最怕动手杀人之类的话后,也提着长刀与彩云一起,毫不犹豫的朝那马夫冲了过去。 半月则低头在地上挑了一把很是霸气九环大刀,双手提起来正想过去帮明释补冷刀呢,哪想一转头,居然发现本来早就应该七窍流血,蛊毒发作的黑袍老头居然还没死。 老头紧闭着双眼,手中托着一个黑乎乎的药丸,脑袋上插了七、八根金针,虽然痛的浑身颤抖,可人确确实实抵挡住了脑袋里面的蛊毒。 半月将大刀往地上一扔,整个人很是泄气。 果然,哪怕是用加了金蚕蛊的毒液泡大的蛊虫,比起金蚕蛊本尊还是差得太远了。 还是说她哪里没弄对?加的那些毒液药草反而将金蚕蛊的毒液削弱了? 唉,无论如何,现在黑袍老头就已经向她证明了,她用金蚕蛊毒液养出来的蛊虫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毒,以后她还得再想想法子改进才行呢。 半月看着黑袍老头,眼里满是懊悔和可惜,刚才要是直接对他用金蚕蛊就好了,那样他就永远没有再蹦跶的机会了。 黑袍老头察觉到半月的视线,睁开眼睛对着半月狞笑了一声,咬着牙道:“你这蛊毒也不过尔尔罢了!” “不过尔尔?”半月挑眉,“若真的不过尔尔,你至于露出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德行么?” 虽然她对自己养出来的蛊虫毒性也不太满意,可她还是不允许别人如此贬低自己养的蛊虫。 第157章 金蚕蛊毒 黑袍老头心口一滞,被半月激的不管不顾,直接将手心里托着药丸往嘴里一塞,又从袖口针袋里抽出两根长长的金针,当着半月的面眼都不眨一下,就将两根金针扎入了耳后的穴道内。 半月忍不住嘶了一声,看得头皮发麻,整个人都跟着痛了起来。 “我的天呐,你还不如直接让蛊毒把你毒死好了,都是一把年纪黄土埋半截的人了,何至于临死受这种罪么。” 自己受罪就算了,主要是弄得她身上也跟着难受了起来。 太疼了,看着实在是太疼了! “老夫吃了避毒珠,今日就是死,也要杀了你这个黄毛丫头。” 黑袍老头说着,又抽出了两根金针,扎进了自己的后脑勺里。 这是摆明了就算不要命,也要拼着最后一口气和半月同归于尽呢。 半月马上转头叫了一声彩云,随后弯腰捡起一把轻便的短剑朝老头甩去,当然,随着短剑一起过去的,还有和她一样,向来最擅长偷袭的小金。 黑袍老头侧身躲过短剑,抬手抓住小金,也不管小金身上渗出的毒液要不要命,居然二话不说就把小金往嘴里塞去,估摸着是想 直接咬死小金。 这可真横的怕不要命的啊,半月顾不得什么,赶紧强行让小金又变小了几分,这才非常惊险的从黑袍老头的手里把自己的心肝宝贝给救了回来。 黑袍老头桀桀怪笑几声,对半月道:“知道怕了,老夫现在百毒不侵,就算你再对老夫下多少次蛊,也阻止不了老夫动手杀你了。” “怕?”半月冷笑着后退,“老不死的,姑奶奶我这辈子就从来没有怕过什么呢。” 她从小就长在邪教,要是就这么吞药发疯就能吓到她,那她当初都不知道要被老妖怪吓死过多少次了。 说到底,论发疯,这脑子同样不好使的黑袍老头,比起庄成风那个老妖怪还差得远了呢。 黑袍老头知道耍嘴皮子不是半月的对手,也再不废话,而是出手成爪,朝半月纤细的脖颈抓来。 这时,彩云及时赶来,一剑将黑袍老头逼退了去。 “小心,这老头是个毒师,他身上的毒虫刚才被我玩死得差不多了,不过毒师向来都不会给自己留一只保命的毒虫,”半月对着手持长剑,护在自己身前的彩云低声说道,“且他的武功也不弱,刚刚又服了不知什么狗屁避毒珠,这会只怕是快要发疯了。” 彩云颔首,低声道:“我知道了,月主你后退,我去对付他。” “不必,我们主仆一起上,”半月一拍彩云的肩膀,在她的肩膀上捏了捏,道,“你先上!” 话音刚落,彩云就毫不畏惧的举着剑,当先朝黑袍老头刺了过去。 半月把她刚刚抛出去的短剑捡了起来,一边和彩云对付黑袍老头,一边寻找机会下手。 黑袍老头口口声声说他现在百毒不侵,她倒是要看一看,他所谓的百毒不侵,到底能不能抗住真正的金蚕蛊毒。 黑袍老头虽然一副已经很是疯癫的模样,可他的神智却出人意料的清醒,他知道半月是蛊师,因此哪怕半月手上功夫只比半桶水多上那么几滴,他也防备她要多过彩云。 这种小心谨慎的做法导致了半月折腾了大半天,也找不到一丝机会对他下手。 半月不爽,非常非常的不爽! 彩云现在也很是不爽,她既要找到机会杀死黑袍老头,又要时不时拼尽全力的保护主子,这种一心二用的打法,让她手忙脚乱,非常非常的恼火。 最后,还是彩云忍不住了,索性故意将长剑脱手,冒着被黑袍老头杀死的危险,露着破绽赤手和老头对招。 黑袍老头果然像半月所说的那样,身上还藏着毒虫,彩云刚赤手和他对上几招,一只比芝麻粒大不了的毒蚁就从他袖口内爬出,狠狠的咬在她白皙的手背上。 彩云马上后退几步,捂着手道:“月主,我中毒了。” “臭老头你活腻歪了,”半月气得大骂,“居然敢对我的婢女下手。” 一边骂着,她一边冲到彩云身边,也不避着人,就当着黑袍老头的面抓住彩云中毒的手,眨眼间就让金蚕把彩云身上的剧毒全吸了出来。 黑袍老头眼中瞬间冒出贪婪的精光,他当下什么都顾不上了,抬手就朝半月捉来,激动的叫道:“不管你身上那是什么东西,都给老夫拿来。” 只要有那个东西,日后他就什么毒都不用怕了。 半月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她也不躲,任由黑袍老头粗糙的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交出来,”黑袍的手用力收紧,嘶声力竭的叫道,“把东西交出来!” 半月其实这时候已经变成了她嘴里的小毒人,只要别人一碰她,那便必死无疑,可是她身体里面的金蚕蛊护主,在黑袍老头掐住她的时候,就自己破体而出,对着本就已经中了毒的黑袍老头就是一口。 黑袍老头嘶哑凄厉的惨叫几乎传遍了整个上京城,吓得附近房屋紧闭,躲在家里的人都忍不住,悄悄把窗户开了一条缝朝外看来。 明释几乎是眨眼就甩开马车老头,来到半月身边。 “出了何事?”明释揽过半月,伸手摸向半月的脖颈,急道,“可受伤了?” 实在是太突然了,他虽然一直注意着半月这边,可实在离的有点远,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瞥见半月那本来武功上好的婢女忽然就中了招,然后半月落到那黑袍人的手里,接着,黑袍人就又中毒了。 半月低咳一声,摇了摇头,靠在明释怀里冲着地上抽搐惨叫的黑袍老头得意的勾了勾嘴角。 不是说现在百毒不侵么,怎么遇到货真价实的金蚕蛊毒就不成了? 呵~也是他荣幸,居然还被金蚕蛊额外咬了一口,这可是天下间第一个被金蚕咬到的人呢! 马车老头和车夫也赶了过来,两人不知金蚕蛊发起威时,哪怕不触碰,只是靠的近些都能传染给人,且毒性还丝毫不减,纷纷仗着内力深厚,动手就想替黑袍老头缓解剧痛,然后,两个人不出意外的也中招了。 第158章 人在俗世 最先咽气的是那个马夫,他功夫最低,又没有服过什么避毒珠,手刚碰到黑袍老头呢,他人就跟着倒了下去,连哼都没有哼上一声,瞬间就暴毙而亡了。 马车老头倒是马上反应了过来,抓起车夫的剑一斩,毫不犹豫的就把自己最先发作的右臂斩了下来,想来个断臂求生,可惜没用,他断臂时喷溅出来的血都还没落下,人就先断了气。 唯有黑袍老头,也不知道他吞的那个避毒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让他在地上多抽搐了几下,最后才口喷鲜血,身子一挺,死了个彻底。 刘术站在彩云身旁,几乎是龇牙咧嘴痛苦不已的看着那三个人在几个呼吸间就了无声息,变为了一摊烂肉。 要知道这三个人中,除了那个车夫次些,另外两个人都不是一般的人呐。 尤其是那个断臂的老者,方才他与马夫动手时分神瞧了一下,老者那一身武功在中原也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了,结果这么一个高手,居然连哼都没有哼上一声,就他们谷主毒死了。 刘术转头看向半月,眼神很是诡异。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谷主身上有一个非常厉害的蛊虫,也曾见识过谷主闲着没事干时,用那只蛊虫去毒杀毒虫窝,可他没想到的是,那蛊虫的蛊毒用在人身上时,会恐怖如斯到这等地步。 想起半月总是挂在嘴边的那句要放虫子咬人,刘术整个人忽然一激灵,莫名的后怕起来。 还好还好,他虽然嘴欠了些,可从来不曾真正得罪过谷主,否则的话,只怕他老早就变成那三人一样的烂肉尸体了。 明释也在看着三具尸体,脸上表情同样有些难看。 尸体败坏的厉害,就那么一会的功夫,几乎就快烂完了,若不知道是中了半月的蛊毒,只凭尸体,他定会以为那三人中了化尸水。 当然,最恐怖的并非是像中了化尸水的尸体,最恐怖的是半月的蛊毒,方才他看得一清二楚,早死的那两个人,其实还未碰到黑袍老者的尸体时,他们的指间就已经开始泛黑了,也就是说,其实从那时起,那两个人就已经中毒了。 他小小年纪就开始跟着师父以及师叔研习医术,如今不说对天下的毒物全然尽知,可大半他却也能识得的。 认识的那么多毒中,要说不用伸手触碰也能中毒的不是没有,可无论那种,中毒的速度以及毒性,也都及不上半月的这种蛊毒的半分。 这蛊毒实在是霸道,且完全不给活人留一丝余地。 半月先是看看惨不忍睹的尸体,又看了看刘术龇牙咧嘴的讨厌嘴脸,最后才抬头看了看明释。 明释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也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被恶心到了。 要不解释解释? 虽然她行事向来如此,且日后也不准备做任何的改变,可让一个从不杀了和尚一下子见到如此血腥的尸体,也未免太过残忍了。 唉,也就是秃驴了,要换作别人,她别说是解释了,连眼神都不会多给一个的。 “是那个臭老头先想杀我的,”半月扯了扯明释的衣袖,主动解释道,“他还想抢我的小金,放虫子咬彩云,反正全部都是他的错,不然我根本不会让小金下死手的。” 出乎半月意料的是,明释并没有怪她出手狠毒,也没有说什么要慈悲为怀的大道理,他只是又撩起半月脸上的面巾,替半月看了看脖子上的淤青,这才对着半月抿嘴笑了一下。 “我不怪你出手狠辣,本就是他先对你出的手,你还击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只是人死灯灭,他既已身死,你也不必再骂他了可好?” 半月听话点了点头,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道:“那咱们走吧,我有些累了。” 本来肚子也是饿的,打了一架后,现在居然一点都不饿了,只想回去泡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的睡上一觉。 明释没有带半月离开,这里满地的毒蚁和蒙着面的黑衣人,他岂能甩手就走。 他让半月先去对面酒楼里吃些东西,自己则蹲下身去查看地上那些黑衣人的情况下。 半月噘嘴,不满道:“管那么多干嘛,让李信之来处理不就行了,本来就是冲着他来的。” 马夫能跑去刘术那里找彩云,那应该也会回别院找青奴的呀。 青奴知道了的话,肯定会去找李二郎。 可是怎么到现在,人都还没来呢? 她都那么久没回去了,难道青奴都不担心她的吗? 要不说人不能念叨呢,半月这才刚在心里念叨青奴,一抬眼,就见青奴带着两个小婢女还有那个马夫,急急忙忙朝自己跑了过来。 同行的,还有李信之和马管事,以及一大堆瑞王府的护卫。 “秃驴你瞧,李二郎亲自来了,”半月对明释道,“再过一会,估计衙门的捕快也要过来了,咱们可以走了吧?” “不急,”明释相当耐心的回道,“无论如何,咱们也得将事情与衙差说清楚,你先去酒楼里吃些东西填填肚子歇歇脚,等我将所有事情与衙差交代清楚了,就马上领你回去。” 这话说的半月没法反驳,因为确实如此,日后如果她想做个普通人,至少明面上,她不能有什么麻烦。 啧! 真是要烦死人了,做个普通人当真是累得慌,杀了人还得帮他们处理后事,还不如继续做个坏蛋,杀了之后也不用管埋,转身离开就是。 明释察觉到半月的烦躁,弯腰低头抓着半月的肩膀,非常耐心的安抚起半月不满的情绪:“半月,在这世上,是无人能日日都快活肆意无忧无虑的,只要我们还生在俗世,自然也要守一些规矩,我知你不喜欢束缚,所以那些衙差我会去应付,你就乖乖的,去酒楼里等着我可好?” 半月成功的被安抚了,不过她也没有离开,依旧跟在明释身边。 这里死的,残的都是她弄的手脚,没有她这个始作俑者跑去翘着二郎腿吃茶休息,反而让明释留在这里替她收拾烂摊子的道理。 第159章 再次下蛊 李信之走过来,看着满地的毒虫蛇蚁以及黑衣人,脸上全是震惊。 其实没等半月那哑巴车夫回来报信,明释在大街上被人光明正大的围堵截杀这件事,他就已经知道了。 不过因为明释身上的水太深了的原因,他没有马上过去搭救,只是让马全调了一些人手和弓箭手守在暗处护着,若明释当真有生命危险了,那他哪怕是得罪人,也要出手将明释救下来。 可惜最后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在他的预想中,明释武功高强,哪怕被多人围堵,他也可以带着那个苗女安然无恙的脱身离开。 然而事情却发生了变故,如他所想,明释武功,其实对上那些人并没有多大的危险,唯一的变故是那个苗女。 这苗疆女子虽然容貌绝世,可出手却极为毒辣,明明跟在明释身边时是一副软软绵绵的模样,结果这满地躺着的人,以及那些数之不尽的毒物尸体,居然全是她的手笔。 李信之忍不住看向半月,眼神有些诡异,还有一丝丝后怕。 这两日他总是会想起这女子,并非是对她起了色心,而是他忽然认出了这苗女。 没错,他以前见过这苗女,不,准确来说,是他以前见过这苗女易容后的样子。 前两日前刚见面时,除去初见时的惊艳,他对这苗女唯一剩下的感觉就是——眼熟! 不止是身形让他眼熟,就连时不时看人的眼神,都能让他觉得格外的眼熟。 可是他又能无比的确定,自己绝对从来没有见到过这苗女,毕竟这苗女生得貌美,只一眼就能让人过目难忘,若以前真见过,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他想了整整一个白日,都没能想起以前究竟在哪里见过那苗女。 直到晚上,他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时,突然脑中灵光乍现,一下子就把人给认了出来。 他以前确实见过那苗女,就在慈恩寺,不过那时那苗女易着容,也不叫半月。 那时叫李碧柔,身份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姐。 想起以前是什么见过半月后,李信之这两年一直想不通,也理解不了的事情一瞬间就豁然开朗了。 这两年他一直想不明白,明释师从慧远高僧,是何等的心性,这样的一个和尚,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子,就一连破了两个大戒,还是杀戒和色戒那样不可饶恕的大戒。 他起先是真的不信,以他对明释品性的了解,明释绝对不可能是因为一个女子的颜色上佳,就会破戒的和尚。 可事实上,明释真的破戒了,事后受罚时,据说他还一直在处处护着那苗女。 唉,那时想不通,现在认出苗女是李碧柔后,他却什么都能想通了。 他记得很清楚,在明释破戒前,这苗女曾易容前去慈恩寺求医,那时明释为了替她解毒,曾与她在慈恩寺禁地内呆了两个多月。 慈恩寺禁地是什么情况别人不知,他们李家人却清楚得很,里头虽然有一大堆苦修的和尚,可那些和尚从不理世事,只会闷头苦修,明释与苗女呆在里头,可以说某种意义上的独处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么久,不出事才怪呢。 李信之回神,重新看向明释。 明释此时正与刚赶来的衙差检查地上那些黑衣人的伤势,那个苗女亦步亦的跟在他的身后,两个人现在看上去,感情是十成十的好。 李信之抬手摸了摸下巴,原先他以为,那苗女就是个没良心的,可这两日看来,不说别人,她对于明释其实还是有些情分的。 可就是不知道,她的这点情分足不足以让她交出金蚕蛊,来救回明释的一条命。 李信之那个纠结啊,不知道他该不该提前把明释的事情告知给苗女,他将明释视为救命恩人,真的是打从心里就不希望明释年纪轻轻就此身死。 唉! 纠结了好一会后,李信之决定继续按原计划行事。 那小妖女虽然不是完全没有良心,可她那点良心看上去实在是太少了,人心本就是天底下最不可估量的事情,他还是不做这种豪赌了。 那边明释正伸手探向第四个黑衣人的脖颈,与之前的那几个一样,气若游丝,瞧着只剩下一口气,哪怕好药好汤救回来,只怕日后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半月跟在明释身边,见明释一直在围着这些黑衣人打转,便忍不住转头,给彩云使了一个眼神。 彩云微微挑眉,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走上前递给明释,这样那样的解释了一通。 明释拿着瓷瓶回头,有些意外的看着半月。 半月微微抬着下巴,一副求表扬的小模样:“我这可是跟你学的,都是什么慈悲为怀以德报怨积福积德之类的,反正救他们全是因为你的面子,这几个王八孙子以后就偷着笑吧。” 明释一笑,没再多说什么,只倒出一粒泛着青的药丸喂给了躺在他身边的那个黑衣人。 药丸混着水一入肚,那个黑衣人鼻中就又缓缓的流出了淤血,相对的是,虽然流着淤血,可那个黑衣人的脸上的死气却没了,那口已经快散了的气又喘了回来。 “他身上蛊毒已经解了,就是身子骨伤狠了,”半月好心的解释,“现在抬回家中好生养着,过个一年半载,身子就能恢复个七七八八了。” 说到底,这些黑衣人中的是蛊,蛊毒其他人不好解,可她这个下蛊之人却是能轻易解开的。 明释含笑颔首,将药丸分给另外一医士,两人一起动手,给那些黑衣人喂服丹药解毒。 半月依旧跟在明释身后围着那群黑衣人打转,走动间,她腕上足上带着的小铃铛一直在铃铃作响,随着那些轻轻的铃铛声,那些黑衣人的脸色也是越来越好,不过无人会去多想,他们只会和明释一样,以为那解蛊的药丸起作用了而已。 李信之在一旁从头看到了尾,对于半月以德报怨出手救人的举动他同样很是意外,心里刚刚坚定下来的决定,又开始产生了动摇。 第160章 顺手牵羊 确定那十来个的黑衣人的命已全保下来后,明释冲马全点了点头,马全一挥手,让王府护卫先把人抬了下去。 黑衣人处置妥当了,就该来收拾那三具烂肉 尸体了。 李信之有些好奇,伸头看了一会后,想走过去看看那尸体为何会凄惨成这样,结果才走出两步,就马上被明释伸手拦了下来。 马全生怕自己主子冒冒失失凑了过去,顾不得手上的事,赶紧小跑过来,把那三具尸体的情况又给李信之说了一遍。 李信之听后眼睛都快瞪了出来,也顾不得身份,直接怒吼道:“既然那么危险,为何不早点将尸体围起来,这附近皆是百姓,若伤到了人那该如何是好!” 那苗女的蛊毒也太邪性了吧,隔着那么老远居然都能传给他人,且不管传给多少个人,那毒性居然也是丝毫不减? 李信之简直不敢想象,要不哪个不长眼的凑了过来,然后一传十,十传百…… 最最最主要的是,刚才要是明释没有及时拉住他,他现在指不定也变成一具烂肉尸体了。 “本王和你说话呢,”李信之继续怒吼,“一条街上皆是百姓,你怎么不把那三具尸体给围起来?” “老奴一来就已经命人看着了呀,”马全转头,“人呢?都死去哪了?” 几个护卫战战兢兢的跪到李信之面前,可怜兮兮的回话道:“回王爷,属下等确实一直在这里守着尸体,只是方才无忧谷谷主过来传话,说让我等去找马管事,她来守着尸体,属下以为是马管事嘱咐的,就,就离开了!” 李信之听后那个心寒啊,转头看向一旁满脸无辜的苗女,更是痛彻心扉的心寒。 方才他抻着脑袋看了那么半天,明明就9站在他身边,也不说提醒一下,居然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朝那三具有毒的尸体走去,要不是明释,他人可就真没了。 他承认,他当初确实烦人了些,可也罪不至死呀! 半月正侧头细听彩云说话,察觉到李信之主仆的注视后,一脸莫名的望了回去。 “你们那么看我干嘛?” 难不成是她刚才趁明释抬黑衣人时,跑去尸体上顺东西被李二郎主仆看见了? 不应该啊,有青奴和彩云替她把风,应该是没人看见她干坏事的啊。 李信之心口凉飕飕的,现在一点都不想和半月说话。 马全看着半月,脸上那副像面具一样的笑容,此时也挂不住了:“谷主,方才我家王爷险些就走到那三具尸体边上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怎么看守尸体的,眼瞎了吗? 半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便失笑出声,一脸无所谓的说道:“这有什么好怕的,他刚才离尸体还远着呢,尸体上的蛊毒再如何厉害,也还毒不到他身上。” 马全板着脸:“就算是这样,谷主也该提醒一二才合适吧。” 半月一脸莫名:“明释一早就提醒过了尸体有毒,这还要我怎么提醒?” 又不是三岁的小娃娃,那么大的人了,哪里还需要人一直看着呢。 再说了,老李家的人,她干嘛要提醒? 马全顿了一下,方重新道:“不说我家王爷,若是其他无辜的百姓,不小心闯了过来呢?” “那就让他们死呗,”半月一摊手,无所谓的道,“明知这里有尸体,还要不知死活的凑过来,那肯定就是不想活了,特地过来寻死的,既然都不想活了,那我为何要拦着他们?” 马全是说不出话来了,李信之心里一阵无力,转头看向明释。 明释无奈的摇摇头,对着半月问道:“那些尸体上的蛊毒,可是已经解了?” 李信之与马全同时一愣,又转头看向半月。 蛊毒竟然解了?!! 半月转头,不满的道:“这毒解不了,就让尸体继续这么待着吧,等过个一年半载,那毒自然就散了。” 这话一出,明释反倒是笑了。 “王爷放心,尸体上的毒已经解了,”明释一脸笃定,想了想后,又道,“半月小孩子心性,王爷勿怪。” 李信之挑眉:“毒解了?”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马全也摇头,显然不太相信。 明释没多说,只抿嘴一笑,转身不带犹豫,直接走到了那三具尸体旁。 李信之松了一口气,也跟着走了过去,边走还边急道:“马全,你愣着干嘛,没瞧见周围的百姓越来越多了吗,快去找人来将这三具尸体收敛了去。” 马全应了一声,对着还跪着的护卫一招手。 一群人瞬间就围了上去,然后就在李信之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催促声中,几下就将尸体裹了起来。 明释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摘下黑袍老者和马车老者脸上的面具,就被那群人挤了出来,眼睁睁的看着三具尸体被瑞王府的护卫带走了。 半月在一旁看得也有些疑惑,那群黑衣人没断气,李信之让马全把人带走医治还说的过去,可那三具尸体都烂糊成那样了,他干嘛也要急着带着呢,搞得好像很怕自己和明释看见那两个臭老头的脸一样。 “他干嘛呀他,”半月捏捏明释的手指头,嘀咕道,“尸体都烂成这样了,还急着往家里搬,难不成要带回去下饭吃不成?” 刚走过来的刘术正巧听见这一句,把他恶心的呀。 “姑奶奶啊,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呀,我这还饿着肚子呢。” 半月转头,眼带威胁。 刘术瞬间怂了,马上道:“你随意,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哪怕是我吃饭时你要提屎尿屁都成,只要你开心,什么都成。” 这下轮到半月恶心了,什么人嘛,说的这是什么话,她还没吃饭呢,这是想恶心死她是吧。 “闭嘴吧你,”彩云也受不了,揪住刘术耳朵把人带走了,“一整日的,这嘴巴就不能闭上一刻,让人安静一会吗,真是烦死人了你。” 半月远远的斜了刘术一眼,随后才重新转头对明释道:“秃驴你是不是想知道那两个老头长什么样子?你要是真想知道的话,我现在放虫子去跟着他们,等天黑了咱们就去盗尸。” 虽然她觉得几具烂糊的尸首实在是没有多看一眼的必要,可如果明释想看,那她也是不介意陪他走一趟的。 第161章 有些不对劲 明释看着远去的板车摇了摇头,瑞王的种种迹象都表明了不想让他多管多问,所以只怕他就算是见到了那两位老者的真容,他一团乱麻的处境依旧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既如此,那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不要勉强你自己啊,”半月一直看着明释,想了想后对他说道,“秃驴,你有没有发现,比起以前,你现在变了好多。” 明释沉默,过了一会方道:“我就是我,从未变过的。” “不,你真的变了,”半月道,“你没发现吗,你现在除了对着我以外,你都不爱对其他人笑了。” 以前的明释可不是现在这样的,那时他虽然修着闭口禅说不了话,可见人说话时,总是会不自觉的带上三分温和的笑意。 而现在呢,用青奴的话来说,就是几年没见面,明释大师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除了对着月主时眼里还会带着笑意外,对着外人,脸上是什么表情都没有,好像互不相识一样。 是啊,明释现在虽然开口说话了,可给半月的感觉却是,他好像比以前不说话时更沉默了。 “年岁渐长,自然会变得沉稳些,”明释对着半月笑了笑,温声道,“不要乱想,可好?” “你不止是不爱笑了,你还总是心事重重的,”半月小脑袋一歪,“秃驴,你自己可能不知道,你不与我说话时,总是会出神,你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还是惹上了什么麻烦?” 明释摇摇头:“无事发生。” 他说的这是实话,虽然他感觉身边现在处处都不对劲,可他目前,确实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既然无事发生,你为何总是会露出方才那副,嗯,很是苦恼的模样,”半月脸上满是关心,“你与我说说嘛,旁人我懒得搭理,可你不一样,你若真有麻烦了,我替你解决就是。” 真遇到麻烦了,明释一个和尚或许不好处理,可换成她,还是非常非常好处理的。 若是要命的仇家上门,那就直接放虫子咬死,若只是一般的仇家,那也简单,给他喂只虫子,让他以后乖乖听话就好。 明释还是摇头,老实回道:“是真的没有骗你,我身边确实无事发生,只是我有时总会觉得身边有些不对劲,不过那也许只是我想多了而已。” “你也觉得身边不对劲?”半月一听这话眼睛就一眯,说话的声音瞬间就小了下来,“实话与你说,我也觉得自从我回来中原后,身边也有些不对劲。” 明释眉头一皱,“你觉得身边不对劲?” 半月猛点小脑袋:“是真的有些不对劲。” 明释马上又问:“何处不对劲?” 半月转头望了一圈,王府护卫正与衙差清扫地上的虫尸,周边胆子大的百姓也没有散去,此处可真不是一个说话的地方。 可说了一半又不让她把话说完,这简直能活活憋死她。 半月抓住明释往马车里扯,等远离了人群之后,她才迫不及待的把她觉得奇怪的地方说了出来。 “我向来不待见李家人,所以前日我刚住到李二郎的那个别院时,就让几条长虫藏进了那间小院院墙的缝隙中。” “你让蛊虫替你看门?” “嗯,你听我说,初来那日我不是出去溜达了一日,直到到夜深才回去的吗,第二日替我守门的虫子就告诉我,我出门溜达后,那个马管事就一直偷偷跑来我那小院附近,直到我回来后,他才不再过来,你想想,若是找我有事,那我回去时,他却只与你说话,连看都不曾多看我几眼,若是无事找我,那他为何要一直来我的小院打探呢?” 明释没说话,他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他正与半月说着话,马全就突然赶了过来,说是瑞王有要事找他,可他后来去见瑞王时,瑞王却没说什么要紧的,只匆匆待了一会,就让他离开了。 当时他不曾多想,可现在一听半月所言,马全和瑞王的举动就有些刻意了。 倒好像是来确认,半月可回到那别院里一样。 “反正就是有些奇怪,”半月接着道,“若是不放心我,那派几个暗卫来盯着我不就成了,他们老李家,养的最多的,不就是暗卫吗,可他们偏偏不那么做,唉,说不出哪里,总之就是有些不对劲,我总感觉他们好像对我有什么企图一样。” 明释沉默,仍在思考。 他想不通瑞王在想什么,半月如今的身份简单清白,就是一个懂点毒术,与中原药商做点买卖的生意人,他这么盯着半月所图什么? 明释抬眸看向半月,因为嫌马车里憋闷的原因,半月一上车就把面巾取了下来,整张小脸全都露了出来。 是为美色? 不,寻常男子用何种眼神看半月他清楚得紧,瑞王看半月的眼神正常得很,绝非是想图谋美色的样子。 那他到底想做什么? “你说他图什么呢?”半月也挺疑惑的,“他瞧我的眼神现在也正经得很,也不像那些臭男人,” 明释摇摇头,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 “我如今就是个挖草药过活的,有什么能让他图谋的?”半月微微侧头,异想天开道,“难不成是他病了?作为男人不中用了?所以想图谋我手里的药材?” 这话她可不是乱说的,以前在慈恩寺时,李二郎对她一直都非常谄媚,外头还有不少什么知心人,而现在,她已经恢复了真容,李二郎看她反而心如止水了? 这可太奇怪了,一个喜欢美人的男子,见到难得一见的美人不见喜欢,反而变得一脸平静,那除了这男子已经不中用了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解释了。 “他肯定就是不能人道了,”半月越想越觉得自己想的有道理,“秃驴你还是抽空去替他瞧瞧吧,告诉他讳疾忌医可不好,我手里确实有不少奇珍药材,能治男子隐疾的药材应该也有,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给他便宜一些,不过不能白白便宜他。” 反正最好直接把话说穿了去,她现在说到底就是一个卖药材的,真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李二郎图谋的。 第162章 闻味蛊 明释瞬间失笑,无可奈何的看着半月:“你这小脑袋里在想什么呢,这怎么可能。” “哪里不可能,”半月可不觉得自己猜错了,“我与他不熟,他除了图我的药之外,还能图什么?” 如果只是一般的病症,肯定会直接来求药的,李二郎却鬼鬼祟祟的,那副做派,除了身有隐疾出口难言之外,还能有什么原因? 明释低笑着摇头,道:“当真是不可能的的,你不知道,瑞王与王妃的次子如今不过七个月,并且瑞王府里,还有一名侍妾如今正身怀六甲,瑞王他是不会有什么隐疾的。” 这话可就有意思了。 半月脸色不变,只斜眼看他,道:“我要没记错的话,你们中原男子的小妾好像是只能待在后院,一生都不能随意出门,你一个外男,还是个敲木鱼和尚,是怎么知道人家一个小妾怀孕了的?” “你又想到何处去了,”明释叹息,又无奈的摇摇头,“瑞王与我交好,自然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可是再怎么交好,他也不至于把自己小妾怀孕这种事情,随随便便告诉给你一个和尚吧?” “半月你不知,瑞王与梁王不同,比起梁王,瑞王他,嗯,话更多些。” 这话半月听懂了,明释话里的意思其实是,李二郎不仅仅是话多,他还是个碎嘴子。 啧,烦死了,刘术也是这样,一个大男人整日叨叨个不停就算了,那嘴里简直比她还藏不住事,什么都往外倒。 “你刚才说的也不对,”半月不再纠结,又把话题扯了回去,“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李二郎是这两月才不成的呢?” 明释无奈的低叹一声,认输道:“那成,等明日空了,我去找他说说,再替他把把脉,可好?” “本就应该这样,”半月满意了,身子往明释身上一靠,道,“你知道我向来是不待见李家人的,不过既然你与李二郎交好,那我就姑且相信他没有存着要害我的心,你明日去好好问问他,一个大男人家的,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在我背后乱来,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有人在背后算计我了。” 明释嗯了一声,伸手搂住半月,将人往自己怀里拢了拢,不再多说什么了 马车走得不快,今日被耽搁的晚了,等他们回到别院时,太阳都快落山了。 半月填饱肚子又洗了个澡后,屋外的天色是彻底的暗了下来。 折腾了一日,她是真的有些累了,虽然还想拉着明释一起干点坏事,可整个人昏昏欲睡的实在是有心无力,缩在明释怀里连话都没有说上两句呢,就头一歪,彻底睡着了。 明释却不及半月心大,他熄了烛火,躺在半月身边却毫无睡意。 他还在想今日发生的事情,想着与那马车老者动手时,老者曾说的那句话。 老者看着他说,他等不及了,要提前送自己这个孽障上路。 孽障? 会叫他孽障,难不成今日来围堵截杀他的老者,是他家中以前的仇人? 还有等不及了? 老者在等什么? 明释又忍不住,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以来的疑惑实在是太多了些,他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头绪来理清楚。 黑暗中半月翻了个身,从明释怀里翻出去,一骨碌滚到了靠墙的角落里。 明释贴了过去,重新将半月搂进自己怀里,摸着黑抓住她软绵绵的小手揉了揉。 什么事实,什么疑惑都不重要,只要半月是真的,她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就好。 夜越来越深,半月睡得也越来越熟,等小院外连奴才走动的声音也不见后,明释从床上坐起,替半月仔细的掖了掖被子,然后就悄然出了门。 今日瑞王或许是不想引起他的疑心,在他与半月回来后不久,瑞王跟着也回来了。 不过,以他对瑞王的了解,今夜瑞王应该不会太早上床休息的。 明释避开李信之身边的暗卫,悄无声息的摸到了主院。 在北境待了那么久,他早就发现,瑞王与梁王都有一个习惯,那便是喜欢在夜深人静时议事。 今日那些人对他的截杀让他实在想不明白,瑞王的态度又太过暧昧,他明着去打探肯定何事都打听不出来,索性就学半月做一次夜猫子,来爬墙听听墙角,看看能不能听到些能为他解惑的只言片语。 明释避开主院附近的暗卫,轻轻跃到屋顶上趴下,非常隐蔽的蛰伏了起来。 如他所料,主院烛火还亮着,不过瑞王并没有与人说事,而是正准备带着马全出门。 大晚上的,居然还要出门? 这可太反常了。 明释屏息,直接跟着李信之出了门,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李信之并没有出城或是去其他隐蔽的地方,而是快马加鞭直奔瑞王府。 此时早已经夜深人静,瑞王府却还灯火通明,里头不止是丫头婆子醒着,就连主子也没歇息。 除此之外,王府里还侯着两个提着药箱的医士。 明释呆了一会就转身打道回府了,瑞王会大晚上的回王府并没有其他原因,只是他那个刚得的宝贝儿子发了高热,这才急着跑回王府的。 今夜他是什么都打探不出来了。 明释觉得李信之无论如何也不会用自己的骨肉耍手段,所以没有一丝犹豫,说走就走了。 而在他走后不久,李信之又坐上了马车,离开了瑞王府。 马车内,李信之看着他手中晒干后发黄的小竹筒,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小竹筒是薛文给他的,里头养着一只浑身都是硬壳的小蛊虫。 这蛊虫用苗语叫什么他不知道,只知道薛文叫它闻味蛊。 闻味蛊虫如其名,对人的气味格外敏锐,当初他按照计划将明释接来别院,次日薛文就让人将这蛊虫交到了他手里。 从那以后,只要明释出现在他附近,竹筒里的硬壳蛊虫就会撞击竹筒,发出脆脆声音,提醒他要注意好言辞。 方才就是这样,他正准备出门,竹筒里的蛊虫就开始提醒他,明释偷偷过来了。 这大晚上的,不搂着那个仙女一样苗女睡觉,反而跑来爬他的屋顶。 可见明释这是真的开始怀疑他了。 想着想着,李信之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第163章 大梁姓李不姓袁 马全摇摇头,低声道:“王爷,人各有命,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帮慧远圣僧为明释师父寻药,对他,咱们真的已经尽力了。” “我无事,”李信之低声道,“只是明释师兄与我一直交好,又几次三番救过我和阿兄的命,他如此对我们兄弟,而现在都到这种地步了,我却还一直对他各种隐瞒,只要想起这事,我心里就堵得慌。” “王爷此时真不该想那么多,瞒着明释师傅确实我咱们做得不对,可害他落到如此地步的,又并非是咱们,”马全接着安慰道,“老奴这两日瞧着,明释师傅对那苗女当真是喜欢极了,若他日后真的不在了,想来唯一不放心的,应该就是那苗女了,王爷心中若一直过意不去,那日后就替他照顾好苗女,有王爷护着苗女一生,明释师傅应该也能放心离去了。” “本王照顾她?”李信之皱眉,“马全你是老糊涂了不成,忘了我们此去西域究竟是为谁了吗?” 马全一听,瞬间哑言。 “一去西域明释师兄会就此身死,他死后,苗女也会被我们困在诛杀阵来替我们解毒,你想想以她那性子,日后还会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扰?” “……” “那苗女睚眦必报,冷血无情,心狠手辣,她现在与明释师兄有多好,日后恼羞成怒后,就会有多恨咱们。” “……” “你今日也瞧见了,那苗女有多厉害,袁家三爷和五爷是何等的高手,可遇到她养的那些虫子,连话都没说上一句,就彻底断气了,你觉得本王能拿捏住她那些虫子不成?” “……” “她是一个蛊师,养的那些虫子随便一只,就能轻易送本王归西,那么厉害的女子,本王可没本事,也没那个胆子留在身边多加看护。” 马全仍是说不出话,李信之抬手搓了搓脸,或许是心里过意不去,他又开口道:“本王也并非是狼心狗肺之人,本王会尽可能补偿她,薛文对她的那什么金蚕蛊垂涎已久,本王和阿兄不会让她以后落入薛文手中,会让她安全离开中原,也会让她一生吃穿不愁,荣华富贵,不会让她受什么委屈的。” 他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马全叹息一声,也不再说什么,只能顺着李信之的话又安慰了一番,这才让李信之对明释愧疚又心虚的内心好受了点。 马车急奔向前,最后猛的停在了梁王李景晟的府邸前。 李景晟的贴身侍卫就等在门前,等李信之下了马车后,他二话不说就带着李信之去了梁王府后院,一间格外偏僻的屋子里。 梁王此时就站在屋子里,除了他之外,屋子里还躺着三具用白布蒙的严严实实的尸体。 “阿兄,你是何时回来的?” “刚回来不久,”李景晟头也不回,“不过今日发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李信直走到李景晟身边站定,笑道:“阿兄真是神通广大,这京中不论发生什么事,都瞒不过阿兄的眼睛。” “你将那些人,还有尸体都偷偷送来了我这里,我怎么可能还会一无所知,”李景晟回道,“再者,此事闹得这么大,哪里是轻易能瞒下来,我想着,只怕宫里那位也已经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李信之耸耸肩,“是袁家人先挑的事,杀的又是明释师兄,两边都是宫里那位恨毒了的人,那位只怕知道后还会拍手叫好呢。” “别忘了出手杀人的那位苗女,若那位知道了苗女的存在,只怕要坏我们的大事。” “阿兄放心,刚一出事薛文就进宫了,苗女动手时也一直蒙着面,那位是不会知道苗女的存在,”李信之笑笑,马上回道,“再说了,我觉得那位就算是知道了,现在也会装作不知道的。” 毕竟小命要紧嘛,能活着,没人会想死的。 “若他会装作不知道,这两年就不会将苗疆拢入咱们大梁了。”李景晟淡淡的回答道。 李信之摊手,道:“阿兄我说了,有薛文在,宫里那位是绝对不会知道苗女来京了的。” 李景晟摇摇头,不再多说,只走上前,亲自动手掀开了尸体上的蒙着的白布,把惨不忍睹的尸体彻底露了出来。 “还真是袁家的三爷和五爷?”李景晟看着尸体软烂变形的脸,忍不住挑了挑眉,他还以为是弟弟认错人了呢。 “可不就是这俩没用的老小子,”李信之一脸不适的侧头,不想多看尸体一眼,“也不知他们在想什么,莫名其妙的带着人来截杀,搞得现在明释师兄都对我起了疑心,阿兄你不知,方才明释师兄一直跟着我出门,要不是我机智,只怕现在都跟着我来到这里了。” 李景晟定定的看着尸体:“会在街上突然动手,应该是临时起意。” 李信之点点头:“就是这样,他们连身上的衣裳都没换,就扣了一个铁皮面具遮脸,我估摸着是在路上遇到了明释师兄,一时气不过,想着慧远大师如今不在了,明释师兄再无人护着,这才那么嚣张的。” 李景晟脸色很是难看:“袁家真是越来越嚣张了,大梁江山姓李不姓袁,上京城是李家的地盘,可不是他袁家的。” “所以他们现在变成一堆烂肉了呀,”李信之冷笑一声,“他们不就是仗着武功高强,想合力截杀明释师兄来解恨,结果太过高估自己,没想到明释师兄武功比起他们也不弱,身边还有一个心狠手辣浑身是毒的苗女。” 李景晟脸色还是非常难看:“在上京城,还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袁家这是将我们李家的脸踩到了他们脚底下呀。” “脸面这件事自有宫里那位处理,”李信之道,“当初让袁家迁居南方,本就是宫里那位对袁家最后的情分,袁家如今却还不知收敛,且等着吧,宫里那位向来心眼小,爱记仇,日后可有袁家好受的。” 第164章 验尸 李景晟不再往下接话,而是直接转身,看向门外。 方才来而去返的侍卫又折返了回来,这次身后带了两个人,一个年迈瘦削的老医士,和一个还梳着双髻的小药童。 一走进屋内,薛文就笑眯眯的冲李景晟和李信之弯腰行礼道:“老朽见过梁王殿下,见过瑞王殿下。” 李景晟矜贵的一颔首,抬手道:“薛翁不必多礼。” 薛文直起身,目光落到两兄弟身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两位殿下身后那三具尸首,想来应该就是被小圣女用金蚕蛊毒死的袁家人了吧?” “说来也只是我们的猜测,”李信之身子往边上一让,示意薛文上前查看尸体,嘴里接着道:“是与不是金蚕蛊毒死的,还得让你老人家亲自来确定呢。” 薛文也不客气,直接就带着药童走到了那三具尸体面前。 一见到尸体变形的脸庞,他便夸张的呦了一声,道:“还真是袁老三和袁老五,啧啧,死相真惨,老朽记得袁嵩那老小子与他这两个老叔叔感情最好,这两个老匹夫突然暴毙,那老小子今夜怕是要无法入眠了。” 和李临清一样,李景晟也是相当不待见袁家,于是不耐烦的出言打断了薛文的话:“薛翁你莫要再说这些废话了,想先验尸便快些验,等验完尸后,我还与你有事要商议呢。” “王爷莫急,”薛文转头对着李景晟笑笑,“金蚕蛊千年都没有人能炼出来,它的蛊毒只要是个医士都会想见识一二的,王爷就体谅老朽守了一辈子药坛子不容易,莫要一直催老朽了。” 李景晟喟叹一声,摆摆手道:“罢了,你老想如何就如何吧,本王不催你就是。” 他算是知道了,薛文许是上了年纪的原因,你越不让他说话,他的话反而越多,越让他动作快些,他手底下的动作就越慢,既如此,还不如索性不管他,随他去,没人催促只怕他验起尸来还能更快些呢。 薛文道了一声谢,戴着麻布手套的手指在软绵的尸体上轻轻的按了一下,手没用力,可尸体上还是立即现出了一个小小的凹陷。 “尸体里头的肉都烂透了,”李信之忍着恶心开口,“就是有一层肉皮包着,所以他们还能看出个人形,要是没有那层肉皮子,他们整个人估计都成一摊肉糊了。” 薛文回头问道:“今日截杀时,王爷派了那么多护卫守在四周,真无一人看到小圣女是如何御金蚕蛊的吗?” “她就没有御蛊,”李信之回道,“我那些护卫只看到她提着一把短剑,和她那个婢女一起,用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和袁家五爷对了几招,然后袁家五爷就中蛊毒了。” “竟是这么简单?” 李信之点头:“从头到尾就是这么简单,我原想着,许是她将蛊毒提前抹在了她的脖子上,因为袁家五爷是掐了她的脖子,才中招的,可后来一想又觉得不对,若真抹了毒,那明释师兄在袁家五爷还没倒地之时,就过来替她查看脖子上的淤伤了,明释师兄却什么事情都没有,我觉得金蚕蛊是能拔毒,可也没法做到那么收放自如吧。” “其他蛊虫许做不到,不过金蚕蛊肯定是能做到的,”薛文笑眯眯的看着李信之,“王爷可是忘了,金蚕蛊毒死人的速度有多快了吗?” 寻常毒物,或许也能做到瞬间毙命,可没有哪种毒物,能让人瞬间就化为一堆烂肉。 就连令人闻风丧胆的化尸水,想将人化为肉泥,也得要好几个时辰呢。 李信之无话可说,脑袋里面开始回想,护卫禀报时与他说的,面前这三具尸体中毒时,那恐怖凄惨模样。 薛文在尸体上又摁了几下,随后弯下腰,鼻子凑到尸体上闻了闻,有些诧异的说道:“真是奇怪,这尸体居然一丝异味都没有?” 这时虽然还未正式入夏,可天气也是一日热过一日,三具尸体都烂成这副模样了,按正常的情况来看,应该早就会发出难闻的腐臭味才对。 可这三具尸体,居然什么味道都没有。 薛文绕着三具尸体走了一圈,最后在袁家三爷的断臂前蹲了下来。 断臂的切口非常齐整,现在糊满了褐色的血块,薛文凑过去闻了一下,发现就连伤口处,居然也是一丝异味都没有。 这可实在是太奇怪了,再如何,这种伤口处也有一点异味才对啊 。 薛文让药童取出一根细长的竹刺,在伤口处轻轻的挑了一下,结果居然挑起了一根细细的丝线来。 “这是什么?”李信之好奇的问道,“蚕丝吗?” 薛文点点头,起身走到尸体的头颅前,让药童掰开尸体紧闭的嘴巴,把竹刺伸入尸体的嘴里,又挑出了一根细细的蚕丝。 同理,接下来他在尸体的鼻子,耳洞……身上所有的‘洞’中,都发现了堵着的蚕丝。 “用蚕丝封住口鼻伤口,”沉默了许久的李景晟开口 道,“那金蚕蛊是想把尸臭味全封在尸体里面吗?” 薛文点点头,看着尸体神色莫名,不知是在想着尸体,还是想着苗女身上的金蚕蛊。 “为何呀?”李信之不解,“难不成它小小一只蚕虫,还怕臭不成?” “虫子不怕臭,可它的主子怕臭,”薛文回道,“金蚕蛊应该是怕尸体腐败的太快,气味会熏到自己主人,这才把味道封了起来。” 李信之控制不住的抽了抽嘴角,道:“可真是的,这虫子还真成精了不成?” 李景晟没说话,不过同样觉得那虫子,实在是邪性的厉害。 “要不怎么说金蚕蛊是苗疆至宝呢,”薛文边说边对药童伸出手,道:“取银针。” 药童赶紧取出一只银针递给薛文,薛文接过后在火苗上燎了燎,随即在尸体上轻轻的扎了一下。 尸体被扎处立即渗出有些透明发黄的尸液,随之而来的,便是浓烈到刺鼻辣眼的腐臭味。 李景晟皱了皱鼻子,一连后退了几步。 李信之则脑袋一偏:“呕……” 第165章 她是邪教圣女 薛文许是闻惯了,脸上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他将银针放下,与药童一起用布巾包住口鼻,又拿起一把匕首,正要动手时,才重新抬头看向还撑着不走的两兄弟。 “老朽接下来可要动刀了,两位殿下可还要在一旁围观?” 李信之没说话,直接转身,一边呕着,一边快步的跑了出去。 李景晟摆摆手,也一言不发的跟在自己弟弟屁股后面,离开了这间停尸房。 李信之一路干呕,直到走进了另外一处小院,彻底远离了那间停尸房,他这才好受了点。 李景晟在李信之对面坐下,亲自给他倒了杯茶,“怎会那么没用,来,喝口茶压压。” 李信之摇摇头,伸手抹了抹呕出来的眼泪,到:“阿兄你知道我的,我向来是最怕闻这个味了。” 要是知道只扎一针就能臭成这样,那他刚才无论如何都不会一直留在那里。 李景晟很是无奈的道:“也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主,你居然会怕这股死人味。” “实在是太臭了,”李信之低头闻了闻,随即一脸嫌弃的说道,“这味道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是散不了了,看来我这几日怕是不能回家抱儿子了。” 李景晟摇摇头,举起茶杯抿了一口热茶,这才开口与李信之说起了正事。 “阿弟,以哥哥对宫里那位的了解,今日这事一出,不日他肯定就会让哥哥与薛翁先行出发去西域,我们走后不久,你也要带着明释和那个苗女启程了,哥哥不在你身边,你可要万事小心。” 李信之手上一顿,脸上现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来。 “你这性子我就从来没有放心过,”李景晟看着自己弟弟叹了口气,索性直接把话说白了起,“那苗女性子乖张,蛇蝎心肠,可人却生得一副仙人之姿,你莫要嫌弃哥哥说话难听,那种女子是咱们这种正经过活的人招惹不起的,你与她一路同行,可要管好你自个,不要对人家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不怪他要这么提醒,实在是他这弟弟呀,这些年与那些貌美的女娘们,闹出来的荒唐事太多了。 这话说得李信之那个气啊,当下就忍不住嚷嚷道:“阿兄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那苗女如今与明释师兄睡在一个屋里,我再如何喜欢美人,也不会丧心病狂的去惦记明释师兄的妻子吧。” 这实在是太侮辱他和明释之间的交情了。 若不是说这话的是他哥哥,他非得…… 诶,真是气死他了! “你发什么火,这种事情你又不是没有做过,”李景晟冷声道,“你王府那一大堆莺莺燕燕里头,不是有一只略有姿色的小鸟,就是你从你一个好友手里弄回来的吗?” 要不是这个不成器的以前真干过这种膈应人的事情,他一个做哥哥的,会开口提这种醒吗? “不一样的,那个美人是我那友人送给我的,他也不是我的正经好友,就是一个狐朋狗友,我这才受用的,”李信之辩解道,“明释师兄与他哪里能一样,他是我的救命恩人,,阿兄,你这样说实在是太伤我的心了。” “你若不是整日都这么一副荒唐的模样,我能替你操这个心?”李景晟斜了他一眼,“整日里拈花惹草没个正经,你那王妃也不说多管管你。” 原以为成亲后能好些,哪知婚后居然更浑不吝了。 “王妃她才不会管我,她害怕生孩子,巴不得我日日去其他女子的屋里呢,”李信之气呼呼的开口,“如今我那王妃与侍妾们处得跟亲姐妹一样,每日里她无事可做,想的就是怎么往我身边塞女子,我难得回去一趟,她也会千方百计的把我往其他女人屋里撵,就这样的,她会管我?” 这乱七八糟的,李景晟听着都觉得糟心。 “成了,我不与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了,你就记住,如今虽不是大漠里的风季,可沿路也有不少危险,你小心谨慎些就是。” 李信之没吭声,脸上又露出了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来。 “想说什么就直说,”李景晟不满的开口,“一个大男人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李信之瞟了自己哥哥一眼,索性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阿兄,我觉得我们许真的不用去西域,今日那苗女是伤了人,可她后来也出手救人了,还有尸体上的蛊毒,也是她主动解开的,她好像并不像我们想的那样心狠手辣……” 李景晟闻言失笑,也不多说什么,只让李信之等着,等薛文过来了再一起商议。 两兄弟之间沉默了下来,直到过了许久,浑身尸臭味的薛文找了过来,这一片寂静才被打破。 薛文是来传话的,如李景晟所料,今日截杀之事惹得李临清大发雷霆,他让薛文马上出发去西域,要以最快的速度将明释这个祸害解决掉。 李景晟对着李信之侧头使了个眼色,道:“把你方才说的,再和薛翁说上一遍。” 李信之清了清喉咙,也不犹豫一下,直接把刚才他说的话又对着薛文重复了一遍。 反正他还是那个意思,他认为半月不是那么狠毒无情之人,他们实在是没有必要费那么大的劲,去算计一个小小的女子。 薛文听后露出和李景晟同样的讥诮笑容,他也没说什么,只让李信之随他去见那些今日捡回了一条命的黑衣人。 因为服了药的原因,黑衣人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对于薛文几人的到来一无所知。 薛文一把掀开其中一个人的被子,伸手指着那人的心口说了一句苗语,随即又指着那人的脑袋,也说了一句苗语。 李信之头大:“薛翁,苗语我是听不懂的,你有话就直说吧。” 薛文一笑,指着那人心口,道:“钻心蛊,”又指着那人脑袋,道,“吃脑虫!” 李信之:“……” 李景晟微微皱眉,问道:“薛翁,你的意思是这人身上中了两种蛊?” “不止是他,其他人也是一样,”薛文笑着抚须,“这两种蛊虫并不算多厉害,可用来控制人却是极好的,袁家的这十一名好手算是彻底废了,日后他们是生是死,就要看小圣女的心情了。” 李景晟沉默,过了一会才对李信之说道:“可看清楚了,那苗女是邪教中人,还是邪教中的圣女,若她真是个单纯的,就不会活到现在了。” 第166章 下定决心 李信之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很是一言难尽。 直到现在,他还非常清楚的记得,昨日那个苗女交出解药时,那副娇俏动人的小模样。 那时她的眼神干净无辜,人畜无害! 所以当苗女软绵绵的告诉明释,她是看在明释的面子上才会出手救人时,他居然和明释一样相信了。 哪知道,人是救了,可是救了的同时她居然还下了蛊。 李景晟看着李信之摇头,他算是知道了,那苗女不仅养的毒虫厉害,撒起谎来更是天衣无缝,她骗过明释和尚的同时,居然顺带把他这傻弟弟也骗得晕头转向的。 “瑞王就是不提,老朽也能猜到小圣女为何会下蛊,”薛文一抚须,开口道,“以小圣女的性子,下蛊应该只是临时起意,她当时许就没有想过留活口,没立即让这群人暴毙不过是顾忌明释和尚,后来可能是见明释和尚执意要救人,她想着这群人武功不错,于是便顺手给这群人下了蛊,以便日后为她所用。” 李信之忍住叹了口气,道:“薛翁,你都这个年纪了,居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耳聪目明呐。” 别说,老头还真说了个八九不离十,原本苗女确实没想着救人,她不仅不救人,还一直在不停的催促着明释离开,是明释不离开,她才出手救人,也就是这样,他才会下意识的认为,苗女救人,只是单纯的想让明释能快些带她离开。 薛文笑眯眯的看着李信之,突然道:“瑞王殿下,你可知当年那圆月教残害了多少无辜之人?” 李信之不解:“我又不曾去过苗疆,哪里知道那个邪教害了多少人。” “老朽曾经在那个邪教附近待了好几日,发现那里有几座大山里都是乱葬岗,里面埋着都是些几岁稚童的骸骨,那邪教害死的人,简直就是数之不尽。 ” “……” “瑞王不妨再想想,小圣女在这种吃人的邪教中长大,她会因为听和尚念几日的经文,就改邪归正,变得心地纯善了吗?” “……” “老朽说这些并无其他意思,不过想提醒王爷,可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妇人之仁,坏了吾皇的大事。” “……” 薛文向来总是笑呵呵的皱巴老脸此时变得极为严肃,“莫要嫌老朽说话难听,王爷你如今能跑能跳,能吃能睡皆是因为慧远舍出来的天山雪莲, 不过这雪莲只能压制你体内的剧毒至多两年,你这次若把小圣女给放跑了,日后你们体内的雪莲药效没了,那时就是老朽家中的祖宗复活,也救不活王爷性命的。” 李信之一声不吭,堂堂一个亲王,愣是被一个医士训得一声都不敢吭。 李景晟没有出声阻止,他这弟弟被他护得太好了,虽然面上看不过来,可其实他心性单纯,凡事只会往好里想,从不会往坏处想。 这种性子平时倒是无所谓,有他护着,只做个开心自在的王爷就好,可事关身家性命,这种纯善性子就要不得了。 所以他不会阻止薛文训斥自己弟弟,因为若不是瞧着实在可怜,他都想过去踢上两脚,跟着薛文一起好好的,从头到尾的训上一顿。 薛文训完话后,老脸像变戏法似的一变,又恢复了那副笑眯眯的慈祥模样。 他对着李信之弯腰一作揖,含着笑赔礼道:“王爷休怪,实在是老朽太过年迈,操不了那么多的心了,唉,也就是这次了,这次将你们身上的毒解了,到时你们兄弟要如何闹腾也随你们闹去,老朽是再也不管了。” 李信之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道:“成了,别说这些了,薛翁放心,本王无论如何,也会将苗女送去西域的。” 薛文一抚须:“有王爷这句话,老朽就放心了。” 接下来,三人将去西域的事情确定了下来,就按着李临清的命令行事,薛文与李景晟两日后出发,等他们走后,再等上十余日,李信之就马上带着明释和苗女启程前往西域。 商议过后,上了年纪的薛文受不住,起身先行离开了,李信之没有急着走,一直坐着与李景晟说话,直到天色大亮,太阳从东边升起,这才打着哈欠离开了梁王府。 而此时,一夜好觉的半月也揉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屋内空荡荡的,明释并没有在屋里。 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半月翻身爬下床,赤着脚走出内室,一眼就瞧见明释以手支额的坐在桌案前,整个人好像已经睡着了。 半月下意识屏息,伸出双手,嫩生生的脚丫无声的落在地上,一步一步,蹑手蹑脚的朝明释走去。 明释纤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不过没有睁开眼睛,仍旧一副睡着的模样。 半月越走越近,绕到明释身后,刚想像以前在禁地时一样,狠狠吓唬明释时, 突然又改变了主意,放下双手,抬起右脚猛的朝明释的后背踹去。 明释睁开眼睛,侧身抬手一抓,捉住半月莹白的小脚,毫不犹豫的往自己怀里一扯。 半月身子瞬间失去平衡,哎哎哎的叫着摔进了明释怀里。 这不对啊,以前都是明释身子一让,直接避开她的。 明释伸手捏了捏半月的鼻子,无奈道:“以前不过是伸手推上一推,现在倒好,竟敢直接上脚踹了。” 半月开始疯狂挣扎:“放开我,快放开我啊啊啊啊……” 快放开她啊,她尿急的已经快要憋不住了! 明释伸手把她扶起来,道:“慢着些。” 半月没理他,蹬蹬蹬的跑进内室趿拉上鞋子,又蹬蹬蹬的跑了出去,过了一会才一脸轻松的溜达了回来。 这时明释已经不在屋子里了,估计是给自己端早饭去了。 半月也没有叫婢女进来伺候,自己动手洗漱后,才一屁股坐在了桌案边上,难得乖巧的等明释回来。 桌案上放着一本经书,半月向来手欠闲不住,刚坐下呢,就毫不客气的翻开了经书。 经书还散着墨汁那股似香似臭的特有味道,这本书应该是明释这段时间才抄写出来的。 半月随手翻着,本来只是打发等人的无聊时间,哪想翻了几页后居然翻出了一张折着的纸条,纸条上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上面写着成昭四年六月二十三日生人。 第167章 你中毒了 半月微微皱眉,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生辰八字。 将纸条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半月向来聪明的小脑袋灵光一现,顿时想了起来。 她确实见过,这不就是鬼宅墓穴里头,那个陪葬童子的生辰八字吗! 不过,明释把这东西夹在经书里干嘛? 对于明释会知道那个童子的生辰八字这事,半月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小金早就和她承认了,她刚入城那日,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人,就是明释。 她只是想不通,明释拿这殉葬童子的生辰八字干嘛? 疑惑之间,明释端着早饭进来了。 “快过来,青奴姑娘给你包了你最喜欢的小糖包,。” 半月不动,对着明释招招手,道:“你先过来,我有话问你。” 明释对半月的态度,向来都是由着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所以当下也不多问,半月一开口,他就放下早饭,格外听话的走了过去。 半月把手里的纸条往案上一拍,用眼神示意明释解释解释。 明释脸色不变,在半月身边坐下,出言解释道:“这你见过的,就是那宅子下面,被无辜活殉童子的生辰八字。” “我记得呢,我是在问你,干嘛把那个小屁孩的生辰八字放在书里,”半月看着他,猜测的开口,“难道是你看他可怜,想超度他,所以才将他的生辰八字夹着经书里的吗?” 以她对明释的了解,这种事情,明释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明释摇头,失笑道:“你想去哪里了,这怎么可能。” “那你们无亲无故的,你拿他的生辰八字干嘛?”半月把脸凑到明释面前,“还是说,其实你认识那个小屁孩?” 明释马上否认道:“我并不认识他,只是在我幼,我曾经见过这个生辰八字。” 半月顿时有些意外了:“你以前见过那个小屁孩的生辰八字?” 这不应该啊,因为一般来说,用童男童女殉葬挑的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虽然那个小屁孩穿的衣裳是皇室中人才能穿的,可那并不代表小屁孩就是皇室中人。 而且小屁孩死的时候还不到四岁,明释那时也不过是一个小秃驴,怎么可能会认识那个小屁孩。 “嗯,”明释嗯了一声,也不隐瞒,直接把半月想知道的一次全都说了出来,“我是在我师父那里见到的,那时我刚满十岁,师父和师叔外出访友,我闲来无事,无意间从师父屋子里翻出了一枚玉牌,那上面刻着的就是这名小童的生辰八字,那时我没有多想,不过因为玉牌被师父收的隐蔽的关系,多年下来,我仍旧记得玉牌上的刻着的这个生辰八字。” 所以他一见到那个殉葬的小童脖子上的木牌,就马上想起了他师父藏着的那枚玉牌。 “听你这话,你师父好像认识那个小屁孩呀!”半月听完后摸着小巴道。 明释点点头:“虽然不知见没见过,可师父他应该是认识的。” “那他到底是谁啊?”半月忍不住问道,“你能通过你师父,猜出那个小屁孩是谁啊?” “猜不出,”明释说着摇摇头,“其实我也想知道那个孩子的身份,可师父那里除了那枚玉牌外,再没有任何关于那个孩子的东西。” 当初师父圆寂后,他的禅房是他与师兄一起去收拾的,所以他可以非常确定,除了那枚玉牌外,他师父那里没有任何东西与那个孩子有关。 “会不会,嗯……其实那个小屁孩是……”半月想了想开口,“其实是你师父家里的孩子?” 没有人生来就是和尚,就像明释也有爹娘一样,明释的师父自然也是有爹有娘的。 明释听后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一脸肯定的回道:“不可能是我师父的家里人,你不知,我师父刚出生没几日,就被人扔到了慈恩寺门,他与我不同,他是被父母遗弃的,所以他并不知道他哪里人氏,父母娘亲姓甚名谁。” 说来他也是在还俗后,才知道父母的存在呢。 半月挺意外的:“你师父是被父母遗弃的?”这么一个德高望重的高僧,居然是这种身世。 明释满脸平静的回答道:“这并不奇怪,其实慈恩寺里大多数僧人,都是被遗弃的孤儿。” 就连他,在没有还俗前,也曾一度以为自己是个孤儿呢。 半月眨眨眼睛, 伸手抓住明释的手,刚想把安慰安慰他,可刚碰到明释手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就微微一愣。 明释没有再说什么,只对着半月笑笑,空着的那只手就要将半月扶起来,带着她去吃早饭。 “别动别动,”半月大叫,小手死死的抓着明释的大手,“你先别乱动,等一下,让我好好看看。” 明释马上停下动作,有些疑惑的道:“怎么了?” 半月皱着小脸没说话,只把手伸到明释的手腕,然后顺着手腕,又把手直接伸进了明释的袖子里。 明释一动不动,任由半月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为所欲为。 半月的动作越来越大胆,到后来,她甚至直接扒开了的明释的衣裳,两只小手就那么光明正大的,在明释赤裸的上半身摸来摸去。 明释侧头看了看门外,因为他自己能照顾好自己,所以没让瑞王安排奴仆照顾他,而半月的那些婢女也识相的退下了,所以此时屋外根本没有什么人。 回头看向半月,半月的小脸这时绷得紧紧的,看上去非常的严肃。 他与半月相识那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半月露出这种表情呢。 “怎么了?”明释坐不住了,直接问出声来。 半月手一顿,掌心贴在明释的心口,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明释。 “秃驴,你中毒了知道吗!” 第168章 她不懂礼数教养 明释沉默,把手搭到脉上,很是淡定的为自己把起脉来。 半月向来爱捉弄人,尤其是对着他,更是只要想起来就要逗一下,所以说实话,他其实对于半月刚刚说的话,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果不其然,如他所想那样,他的脉像摸上去,并没有任何的问题。 唉,又是一次,半月对他心血来潮的捉弄! 半月凑过去,小脸贴在明释心口,脸上的表情虽然不至于紧张,可也格外严肃。 “心口听上去也没什么问题,”她一脸疑惑的在明释怀里顶来顶去,“真是怪了,你这是何时中的毒,明明昨日也没什么事的啊。” 明释被半月拱的,根本没法继续给自己把脉了。 他把半月从自己怀里扶出来,一边动手穿衣一边道:“好了好了莫要闹了,你一早起来还什么都没吃呢,先去吃些东西,等吃饱了我再带你去个地方。” 半月板着脸道:“谁与你闹了,秃驴我是认真的,你是真中毒了,你快好好想想,昨日那两个臭老头,是不是趁我不注意对你下毒了?” 明释手一顿,看着半月道:“脉像平稳,我的身子无事。” 他懂医术,平日也会多加防备,所以中没中毒,他心里还是大致有数的。 半月不乐意了,一脚踹过去:“你的意思是我骗你玩了?” 明释沉默,主要是真的被半月捉弄太多次了,直到现在,他都还忘不了,当初在慈恩寺禁地,半月是如何顶着一张七窍流血脸,在他忙着替她检查伤势时,是怎么突然一脑袋将他顶了个大跟头的事情。 如此多次被捉弄,半月平时正经说话还好,像这种突然冒出来的话,他实在是没法当真啊。 半月更生气了,直接一记铁头功,一脑袋将明释顶倒在了地上,叫道:“我这次真没骗你,你怎么就是不信我呢,你想气死我呀你。” 她其实知道明释为什么会不相信她说的话,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她更加的恼火。 明释也不生气,重新坐起身,把手搭在脉上,又给自己把起了脉。 半月有心疾不能生气,这时候若只一味去安抚她,那反而会让她越发的恼怒,想要叫她消气,唯有让她知道,自己已经相信她,不再质疑她嘴里的话了才行。 果然,一见明释真的相信自己说的话了,半月心里的气马上就消了,她爬起身,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不知道钻去了哪里的小金。 什么时候中的毒,谁对明释下的手,这些都可以先放在一边,现在首当其冲的是,先把明释身上的毒给拔出来。 拔毒对于半月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可明释不知道金蚕蛊的存在,所以她还需要小金来给她打掩护。 小金并没有在屋里,不过还是回应了半月,半月将趿拉的绣花鞋穿好,嘱咐了明释一句别乱跑,就急急忙忙的跑出去捉小金了。 明释的手依然放在自己的脉上,看着半月远去的背影并未出声阻止。 他仍旧没有在自己身上发现中毒是迹象,不过看半月现在这副着的模样,他已经确定,半月不是在捉弄他了。 半月并不知道明释现在心中所想,她只是头也不回的朝主院奔去。 这座宅子的主院里有一个非常大的莲花池,因为临近初夏,莲花池里头有不少还未长成的青蛙蜗牛,所以这几日,小金都会自己跑来这里打牙祭。 因为李信之提前打过招呼的原因,没有任何人出面阻拦半月,半月就这么当着李信之主仆的面,头也不回的冲进了主院。 李信之刚刚回来,整个人困得都快睁不开眼睛了,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见到了半月那一闪而过掠进他院子里的身影。 “马全,刚刚进我院子的是那个苗女吗?” 马全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点点头道:“回王爷,好像就是她。” 想起半月养着的那些毒虫,李信之瞬间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来我这里干嘛?!!” “老奴不知啊。” “去,”李信之抬手一指,“赶紧去问问她,大早上的,自己跑来我院子里干嘛?” 是不是突然记恨起了他以前干过的那些蠢事,所以想往他住的院子里放毒虫报复他呢? 马全应了一声,急急忙忙的朝院子跑去,过了一会,就又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 “如何?”李信之低声问,“可是在我院子里放毒虫报复我呢?” 马全摇摇头:“回王爷,是她养的那条小金蛇这两日都会来院里觅食,今日她有要事需要小金蛇帮忙,又嫌小金蛇爬的慢,这才亲自跑来捉蛇的。” “这两日?”李信之头皮都开始发麻了,“那条蛇有多毒你们难道不知道,为何不拦下?” “她那条小金蛇那么小,等闲也发现不了呀,”马全回道,“再说王爷,不是你说的,为了不让她起疑心,这宅子里可让她四处走动,百无禁忌的吗?” 李信之都快疯了,让苗女可在别院百无禁忌的命令确实是他自己下的,可他那是想让苗女放下心来,以及又想让明释早些见到苗女,这才下的命令啊。 若他早知道苗女会放她的毒蛇四处游荡,那他就算会惹苗女生气,也会将规矩提前立好的。 就在李信之快崩溃之际,半月揪着小金跑出来了,身后还跟着四五条色彩斑斓的小毒蛇。 路过李信之身边的时,她还不忘停下寒暄一声,为自己解释了几句,然后才皱着小鼻子,一脸嫌弃的转身走了。 李信之后退几步,整个人被气得够呛:“你瞧见没有,明明是她先闯进我院子里的,她还嫌本王身上臭呢。” 马全一声也不吭,在他看来,当初他们王爷让那苗女可随意走动时,就该料到会有今日了。 李信之那个气啊:“就是本王许她在府内随意走动,她也该懂点礼数吧,这主院是她一个女子能随意进出的?” 马全叹息:“王爷,她一个邪教女子,只怕连大字都识几个,哪里懂什么礼数教养呢。” 李信之看着半月已经快消失的背影,“明释师兄与她相识了那么久,怎么就不会教她一些礼数呢。” 马全又叹了口气:“王爷,你又不是没瞧见,明释师傅对着她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就是他教也教不好的。” 李信之无言以对,一甩袖转身走了。 这主院谁爱住谁住去,他是不住了。 第169章 我确实中毒了 半月带着小金脚步不停的又冲回了明释身边,明释很听话,依旧坐在屋内乖乖的等着她,不过他刚刚穿上去的衣裳又被他脱了下来。 他裸着上身,身上扎着不少银针,桌案上有一碗泛红的血水,他身边还有一只铜盆,里面是满满的一盆清水。 “怎么样了?”半月抓着小金在明释身边坐了下来,一脸关心的问道,“你现在能发现你自己中毒了吗?” 明释缓缓的摇头,回道:“试了好几种法子,可我的身子还是没有中毒的迹象,就连运功也没有任何影响。” 半月皱眉:“不可能呀,凭你的医术,怎么弄了那么久都还发现不了呢?” 明释的医术或许是没办法和李临清身边的薛老头比,可放在天下也是数一数二的,怎么会折腾了那么久,都没法发现自己中毒了呢? 明释沉默,看着半月的眼神有些欲言又止,他现在对半月又多了好些疑惑,比如说,为何半月只在他身上乱摸了一通,就能马上知道他中了这种连他都察觉不了的奇毒? 还有昨日,半月动手时也有些奇怪,这几年因为半月的缘故,他着实是看了不少关于苗疆蛊术的书,对于半月最喜欢的那条金蛇蛊,他更是了解的很透彻。 昨日半月口口声声说,那三人是被她用金蛇蛊毒死的,可他们的死状,与被金蛇蛊毒死的,完全不是一个模样。 半月把小手又贴到明释心口,让金蚕好好的又查探了一遍,随即笃定的道:“确实中毒了,你相信我,我是不可能用这种事情骗你的。” 明释点点头,直接开口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半月,方才我就想问你了,你又不懂医,小金蛇也不在你身边,你是如何知道我中毒了的?” “因为我身上还有一只蛊虫,”半月眼都不眨一下就回答道,“我忘了告诉你,我身上除了小金外,其实还有另外一只蛊虫,它是我这两年看着老妖怪留下的手札琢磨着炼出来的,也没多大用处,就是能识毒而已。 ” 她早就想好了,明释人又不傻,他们现在不分昼夜的厮混在一起,她身体里面还有一只蛊虫这件事是绝对瞒不过明释的。 既如此,那还不如直接大大方方的告诉明释,她身体里面还有一只蛊虫,以明释的品性,只要她说了,明释就绝对不会再多过问一句。 果然,对于半月没有任何考虑就对自己毫不隐瞒的回答,明释很开心,虽然还有些疑惑,可也不再多问。 半月把小金扔进铜盆里随意搓洗了一下,二话不说就要动手替明释拔毒。 明释抬手阻止了半月,道:“莫急,先让我弄清楚所中何毒,再让小蛇替我拔毒也不迟。” 半月不干:“你刚才折腾了那么久都没弄清楚,这得弄到什么时候啊。” 最主要的是,要是毒突然加剧了怎么办? 有她在确实是不会死,可有些毒没解开时,是会让人痛不欲生的啊。 这种痛苦她尝了十余年,所以是打心里不希望明释也受这种罪。 明释冲半月温声道,“既然我体内的毒到现在都还未发作,那想来一时半会也是死不了人的,你莫怕,就再等等,至少也该让我知道是何人下毒,我究竟中的是什么毒?” 半月噘嘴,想说你非要受这个罪干嘛,可她空了一夜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两声,打断了她快出口的话。 明释失笑,再次拢好衣裳,起身去把半月的早饭热了热,等忙完后才重新拿起一颗银针,继续像刚才那样折腾着自己。 半月叼着小糖包,看着明释面不改色的用银针扎着自己,整个人都跟着刺疼了起来。 这天下总有一种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怕痛的,半月现在知道了,明释十有八九就是这种人。 “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什么时候中毒的?”半月含着包子问道。 明释手一顿,反问道:“昨日,我与你一起回来时,身上并未中毒,对吧?” 半月点点头,她与明释一直都待在一起,如果明释昨日就中毒了,那她肯定早就发现了。 明释沉默,过了一会才对半月道:“昨夜我出去了一趟,可我不曾碰到什么人,也不曾碰什么可疑的东西。” 半月:“你昨夜出去了?” 明释点点头,将昨晚自己为何出去,去了哪里全都如实告诉了半月。 半月听后琢磨了一会,才一脸笃定的下了定论,对明释下毒肯定是来截杀他们的那两个老头,原因是李信之没有对明释下手的动机,而那个黑袍老头则是个毒师。 因为自身的原因,半月向来不会小看毒师,这也是昨日她一直与黑袍老头对峙,不让明释直面黑袍老头的原因。 一个毒师,他会有很多很多种下毒方式。 或许黑袍老头昨日就对明释下毒了,只是那毒厉害,居然过了一夜才让金蚕蛊发现。 明释的想法与半月不谋而合,他虽然还拿不准是什么时候中了毒,可这几日内,除了昨日截杀他们之人,也没什么人会对自己下毒。 半月吃完饭后也凑到了明释身边,想法子给明释支招查毒。 她的法子都是从老妖怪那里偷来的,老妖怪别的不好说,可玩起毒来,还是有上那么一两手的。 两人合力折腾,终于,在天色暗下来时,明释身上本该再过上一个来月后才会发作的剧毒,被两人折腾的提前发作了? 毒一发作,明释的脉像瞬间发生了变化。 “这是一种剧毒,不过中了之后发作的会很慢,但是一旦发作,毒性会一日比一日厉害,”明释脸色苍白,满头冷汗的看着半月,“若没有你,这毒应该要再等一个来月后才会发作,我可能也要那时才会发现自己中了剧毒。” 第170章 解毒 半月揪着宛若一条死蛇一样的小金,催促道:“你都快痛的说不出话了,还说这些屁话干嘛,快把手伸出来,我让小金替你拔毒。” 明释没有再推脱,而是相当听话的把手伸了出来,同时嘴里对着半月道:“这毒一时半会,我是解不了的。” 半月松开小金,伸手抓住明释的手,回道:“我不会解,小金它也不会解毒,它只是将你身上的毒吸到它身上,它是蛊,喜欢毒的东西,你身上的剧毒,对它来说就好像是吃的一样,越毒的,它就越喜欢。” 其实这并不是金蛇蛊的习性,而是金蚕蛊的习性。 小金不转为蛇蛊时,习性就和一般的小蛇一样,喜欢吃些水田里面的青蛙蜗牛,小鱼小虾之类的。 金蚕蛊呢,就爱毒物,这十余年来都没有变过,越毒的东西,它就越喜欢! 两人说话间,小金已经缠了上去,一口咬在明释的手腕上,配合着让半月掌心处的金蚕蛊,按照半月的要求,缓缓的替明释拔毒。 明释的手腕开始发麻,接着整个胳膊就没了知觉。 半月好心的安慰道:“别怕,被小金咬几口没事的,孔雀被它咬过十几次,刘术为了彩云被它咬过几十次,他们不也还活蹦乱跳的吗,放心,一般与我有关系的人,它都不会直接下毒的。” 明释笑笑,伸出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小金灿金的身子,道:“你这金蛇蛊与别的金蛇蛊,好似有些不同。” 据他所知,金蛇蛊可变大变小,毒性不仅能瞬间叫人毙命,还能让人浑身发麻不能动弹。 而半月的金蛇蛊不仅如此,居然还能替人拔毒,也不知她是怎么养出来的。 “是不同,”半月双眼瞬间发亮,“我的小金它要比其他的金蛇蛊有灵性多了,也要凶多了,一般的金蛇蛊可没有它厉害。” 说起这个她就得意的不行,她身体里面的金蚕蛊,对她来说只能算是意外之喜,唯有小金,真的是靠她一点一点的偷师,费尽千辛万苦,几次三番险些丢了性命才炼出来的。 所以小金在她心里,永远是最特殊的那只蛊。 明释看着半月那得意的小模样心里喜欢得不行,当下又忍不住爱屋及乌的在小金身上挠了挠。 小金也不反感明释,相反还讨好的冲他晃了晃尾巴。 明释笑着随口道:“旁的金蛇蛊,也能像你的小金蛇一样,又是摇尾巴,又是替人拔毒吗?” 半月摇摇头,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其他蛇蛊可做不到,小金会这样全是因为我炼它的法子,是从老妖怪那里偷师的,再加上后来我回到苗疆,又用老妖怪留下来的那些好东西把小金重新炼了一遍,两次入坛,这才让它变得那么厉害的。” “真是难得,你的两只蛊虫,一只能替你识毒,一只能替你拔毒,”明释伸手揉揉半月的脑袋,“真好!” “自然是真好,”半月把手一抬,“自从老妖怪死了,我是做何事都顺利得很,就连路过赌坊进去随便摸两把牌九,都能赢个几百两银子出来。” 明释无奈摇头,可对于半月去赌坊的事,他是一句不是都没提。 因为在他看来,只要半月不主动放毒虫去伤害无辜百姓,那她就是天底下最乖的姑娘。 什么赌不赌的,那不过是她的小喜好而已。 半月收回手,得意的冲明释抬起小下巴:“好了,你身体里面那个奇怪的毒已经全拔出来了。” 明释手指合拢,握拳有力,被小金咬着的那只手已经不再麻痹了。 半月伸手把赖在明释手腕上不肯挪窝的小金扯了下来,嘴里则对明释道:“快运功试试,瞧瞧内力有没有受损?” 明释是她最大的打手,他那一身武功可是一点都不能出意外的。 “发现的早,应该是无事的,”明释抬手一翻,凌空拍了一掌,随即对半月道,“瞧,真无事,可以放心了。” 半月松了一口气,整个嗖的一下子钻进了明释的怀里。 忙活了一日,现在该撒撒娇,好好松散松散一下了。 明释也非常有眼力劲的没有再提那些让他们心烦的事情,他只是伸出手来,非常轻柔的在在半月头上抚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明释开口打破了这一室的温馨。 “半月,我想了想,你还是与我一起去西域吧。” 经过昨日一事,他是真的不放心将半月单独留在中原了。 半月看着窗外,心里正计划着等下该怎么支开明释,自己跑去妓院溜达一圈,所以对于明释说的话,居然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闷了一日,她想出去透透气了,不过天已经黑了,明释是不会让她这时候出去玩耍的。 明释伸手捏了捏半月的手指头,道:“与你说话呢,可听见了?” 半月回神,转头一脸茫然的看着明释,显然根本没听见明释在说什么。 “刚才说的话,可听见了?” “什么?” “我说留你一人在京中我不放心,所以你还是与我一道去西域吧。” “那当然了,让你自己去西域我也是不放心的,”半月猛的爬起身,忽然就猝不及防的转移了话题,“你昨日不是说要去找李二郎谈谈吗,要不你现在过去吧,不然再晚他可就要睡觉了。” 别误会,她虽然很想去妓院玩,可今晚并没有打算去喝花酒,因为她刚才好好想了一下,自己前日才答应过明释会乖乖的,这还没三日就跑去喝花酒,未免也太没有良心了。 她只是酒瘾犯了,想支开明释这个和尚,回去和青奴小酌一杯而已。 明释眼神微变,转头看看已经漆黑的窗外,什么都没说。 半月掐着小腰催促道:“你快去找李二郎吧,顺便问问他我们几时能出发,不用惦记我,今夜我去陪青奴,明日再来找你。” 明释垂眸,以前在禁地时,半月一旦用这种拙劣的法子支开他时,都预示着,她马上要去做一些不好的事情了。 此时天色已晚,半月想去哪里其实他差不多也能猜出来。 “怎么不说话呢,”半月不想则已,一想脑袋里面就只剩下杜康了,“快去见李二郎吧,我也要去找青奴了。” 明释看向半月,摇摇头道:不急,明日再去见他也可以,今日我们在屋里闷了一日,我现在带你出去走走吧。” 和他不一样,他的姑娘喜欢自由自在,不喜欢总是闷在屋子里,他那么喜欢她,怎么可能会拘束着她呢。 所以与其装不知道的任半月跑出去玩耍,还不如他带着出去呢,这样不管是对半月,还是其他人,都能安全些。 当然,像花船妓院那种鱼龙混杂之地,他是不可能让半月去的。 半月有些不解:“你要带我出去散心?” 因为怕明释心里不舒服,她都已经把玩心收了起来,决定只去喝两坛酒解解酒瘾就好,结果向来只喜欢坐在屋里抄经书的明释,居然说要带她出去溜达溜达? 明释一笑,直接起身,拉着半月就往外走去。 “我昨日便说了,你想去何处我都会陪着你,我知道你今日待的得闷了,左右现在天色还不算太晚,正好可以出去透透夜风。” “我想去哪里都可以?” 如果可以,她现在想去热热闹闹的妓院,听漂亮的花魁娘子为她抚琴,再看美艳的舞姬为她翩翩起舞。 “那是自然,你想去何处,我便陪你去。” 半月开心死了,咧着嘴蹦蹦跳跳的跟着明释出了门。 第171章 出发去西域 当天夜里,半月并没有做出带着一个和尚去喝花酒那种惊世骇俗的事情。 她确实是想妓院的,因为在她看来,大晚上的想出去找乐子的话,除了妓院外,也没其他地方可去了。 不过出去之后,她在明释随意的三言两语之下,就稀里糊涂的跟着明释出了城溜达了一夜,虽然最后连一口酒都没有喝上,可她居然还玩得挺开心的。 次日一早,半月还窝在被窝里睡懒觉时, 明释就被马全叫走了,回来时告诉了半月一个消息,再等上十日,他们就要出发去西域了。 半月没什么感觉,反正看情况,如果她不走一趟,李二郎是不会把那几个刺客交到她手里的,所以她无所谓,洗漱过后就乐呵呵的拉着明释出门了。 接下来的每一天,两个完全不在意别人的异样的眼光,每日都是同进同出,同吃同住,浓情蜜意的好像一对刚刚成亲不久的小夫妻。 还不止于此,就连出发后,两个人都是光明正大的共乘一辆马车,到最后,半月甚至都已经习惯了明释对她的照顾,打心里觉得只要有明释,她以后都不需要青奴她们的伺候了。 当然,她可以不用青奴她们贴身伺候,并不代表青奴她们就可以完全不用来伺候,有时,比如现在,明释去与李信之商议路线,半月身边无人时,青奴她们又得上前来伺候了。 青奴捧着一条镶满宝石的腰带过来,嘴里对半月说道:“月主,马管事方才过来,说等咱们出了现在歇脚的这座县城,接下来的路上就再也没有县城了。” “所以呢?”半月张着双手,让青奴替她系上那条颇为考究的宝石腰带,嘴里道,“马全与你说这个干嘛?” “没干嘛?”彩云走过来,一边和青奴一起伺候半月穿衣,一边顺口回道,“就是瑞王今晚要设宴,与大家聚在一起吃一顿好的罢了。” 半月皱眉:“所有人都要去吗?” 李信之这次找了不少苗疆的蛊师和毒师,说实话,她不太想去那个宴席。 “没说,”彩云把小金递给半月,贴心的道:“月主若不想去,就不去了呗,奴婢估计这种宴席明释大师也不会去的,有他打头,月主你就算不去,想来瑞王他也不会说什么的。” “那就推了吧,”半月随手把小金扔在自己脑袋上,抓过青奴递来的马鞭就往外走,边走边道,“我手里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呢,哪里有功夫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一起喝酒说话。” 李二郎找的人大多都是苗疆的,指不定以前还和老妖怪一起害过人,她现在可是正经的良家好人,闲着没事去与那些人打交道干嘛,给自己添堵吗? 青奴抓着半月长长的面纱追上去,急道:“月主,这里风沙太大了,还是把脸蒙起来吧。” “不蒙不蒙,”半月走的飞快,“今日没刮风,县城里不会起风沙的。” 这几日因为风沙的原因,秃驴几乎是从早到晚都用面纱蒙着她,她都已经快要被闷死了,现在难得不刮风,她想好好的大口大口的喘喘气。 一出屋门,几乎所有和半月相遇的人都会看向半月。 半月入乡随俗,身上着的是胡人服饰,胡人的衣裳色彩艳丽,配上半月那张小脸,走在路上别提多扎眼了。 对于别人的注视,半月一脸无所谓,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无他,主要是现在没有一个人敢来招惹她,不是因为害怕明释,而是这一路下来,那些蛊师手里的蛊,都在斗蛊中,被 小金活活吞了不少。 实力证明了半月,要知道原先那些人虽然嘴上不说,可私底下就没有一人不在议论她和明释之间的事情,而现在,就算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也没有一人敢在多说一句。 刘术已经牵着两匹公骆驼等在了院外,半月脚步匆匆,带着青奴上了其中一匹,一甩赶骆驼的鞭子,赶着骆驼就朝县城外走去。 刘术和彩云则上了另外一匹,跟在了半月后面。 半月她们休整的这个县城不算大,可在县城的不远处,却有一个非常大的集市,不少中原的行商都会去那个集市,收那些胡人手里的香料和漂亮的丝绸。 当然,半月的目的并不是香料和丝绸,她是去集市买骆驼。 她手里有许许多多的异宠,可唯独没有西域这边的骆驼,这难得来一次西域,她怎么可能不给自己弄几头骆驼呢。 晃晃悠悠的坐了一个多时辰的骆驼,半月一行四人,总算是来到了那个很大的集市。 “这集市可真大呀,瞧着居然比咱们休整的那个县城还大,”青奴跳下骆驼,朝半月伸出手来,“月主,手给我。” “不必,”半月自己干脆利落的跳了下来,很是兴奋的说道,“那么大的集市,里面应该有不少好东西。” 刘术正扶着彩云从骆驼上跃下来,闻言转头道:“好东西是不少,可咱们也得小心些,胡商狡诈得很,咱们又没有自己的商队护卫,让他们替咱们送货去中原,只怕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半月对他讥诮一笑,“你觉得,有哪个胡商敢吞我的东西?” 一个蛊师,有的是千万种法子,能让人乖乖听话。 刘术愣一下,随即失笑:“也是,这天下就没有人能吞你的东西。” 蛊师是被世人看不上眼,可也没有哪个人敢光明正大的小看蛊师。 半月抬腿朝集市走去,人还进去呢,就先闻到了那股让她又爱又恨的烤羊肉串的味道。 与中原的烤肉不同,西域的烤肉喜欢加一些奇奇怪怪香料,吃起来别提多香了,就是味道太重了点,哦,还有些燥热过头,吃的她火气过盛嘴巴都破了,明释日日给她煮的凉茶,都没让她身上的火气降下来。 “彩云,去找个中原的行商,让他带我去见卖骆驼的胡商。” 彩云应了一声,和刘术当先走了进去。 第172章 买呀买骆驼 半月与青奴走在后面,一边走一边随意的四处张望。 与中原的集市不同,这里的集市是由一座座帐篷组成的,就连赌坊和妓院,也是在帐篷里面做的买卖。 “这里的香料不错,咱们可以弄点种子回去,以后用来烤肉吃。” 中原好像没有这种香料吧?还是有来着? “是不错,只是月主,这些种子能在咱们中原种活吗?” “我哪知道,我又没有种过地,实在不行就让秃驴种去,他种过地,肯定能种活。” 慈恩寺向来都是自给自足,明释从小就跟着他师兄一起下地干活,直到现在,他手掌上还布满了老茧,那都是这些年握锄头挖地挖出来的。 两个人说话间,彩云和刘术带着一个满脸诚惶诚恐的中年男人,朝自己走了过来。 这人不是中原人,而是一个满脸胡子的胡人。 半月很满意,看来哪怕是在这种离得天远地远的附属小国,李二郎这个王爷的身份也是非常好使的嘛。 “月主这是赵当家,”彩云道,“他常年来此收购香料和丝绸,这一片胡商的底细,他都了如指掌。” 半月皱眉:“你一个胡人,怎么会用汉人姓?” 那赵当家非常恭敬的对半月行了个礼,回道:“回小姐,小人的母亲是汉人,小人从小长在中原,也算是土生土长的中原的,只是生得与父亲更为相似罢了。” 这人汉语说的很是流利,且不带一丝胡人的口音,看来所言不假,虽然长了一副胡人的长相,可内里却真是个地地道道的汉人。 半月点点头,对着那人吩咐道:“带路吧,哪家的骆驼养的好,你就带我去哪家看看。” 赵当家的应了一声,带着四人就往集市的另外一侧,专门买卖骆驼的地方走了去。 半月很挑剔,在骆驼群里仔仔细细的挑了大半天,才挑出一对非常少见的纯白骆驼,以及六头高大健壮的普通骆驼。 刘术也挑了两匹,一头母骆驼和一头半大的骆驼崽子。 两个人加起来,一共要了十头骆驼,这不是一笔小买卖,把卖骆驼的那个胡商乐得啊,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赵当家在一旁看得微微皱眉,走到半月身边这样那样说了起来。 半月听了好一会,才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告诉半月,骆驼在中原太过昂贵,半月一下子要了那么多头,根本没有哪家商队敢带那么多上好的骆驼穿过大漠,不远万里的送去上京城。 “小姐,你不如等上一等,等你们事情办完后,带着骆驼一起回去吧,”赵当家非常诚恳的建议,“这一路上的盗匪实在是太多,一般骆驼还好,可你挑的都是最上佳,最值钱的骆驼,尤其是那对白骆驼,唉,你就听小人一句劝,到时带着骆驼与你身后的那位贵人一起回京,这样许还能安全些。” 半月不干,先不说李二郎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办妥,就说她没养过骆驼,要是路上被她玩死了个一头两头的,那她岂不是亏大了。 还有,她压根就没想过让中原的商人替她送骆驼呀,她本来的打算就是让会养骆驼的胡商替她送骆驼中原,顺便教会她的奴才怎么养骆驼来着。 “哪里用这么麻烦,”半月开口,“那个胡商不是拍着胸口保证,只要多加些钱财,他能替我将骆驼安然无恙的送到京中的吗?” 赵当家的脸色一变,压低声音道:“胡商的鬼话岂能轻易相信,小姐你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能在集市上做骆驼买卖的都不是一般人,我们外人想要骆驼,那就只能在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直接牵着骆驼离开,否则的话,就算你付钱了,过后胡商也不会给你骆驼的。” 半月冷笑一声,冲着那个同样满脸大胡子的胡商一抬下巴,道:“大胡子,只要给你多加些钱财,你当真会帮我把骆驼安全的送到中原?” 胡商正直勾勾的盯着半月,闻言又一拍胸口,用非常生涩的汉语说道:“美丽的姑娘,只要你加些银子,路上又管我们吃和住,你的这些骆驼,我一定会给你送到家门口的。” 半月点头,冲青奴使了个眼色。 青奴颔首,打开抱着的钱匣子,取出一叠银票递给了刘术。 刘术将银票点了一遍,这才将银票递给那个胡商,嘴里道:“这里有三千二百两,三千两是骆驼的定金,剩下的银子等到了中原再交付给你,二百两就权当你们去中原的盘缠,如此可好?” 骆驼在中原属于稀罕东西,不说别的,当就半月那对白骆驼,就价值万金,那么多头骆驼,半月只给三千两定金委实小气了些,不过那个胡商不介意,也不讨价还价,一把接过银票,就连连对着半月保证不已。 “美丽的姑娘,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把骆驼完完整整的送到你家里的。” 半月冷笑一声,嘴唇微微动了一下,那胡商脸色瞬间一变,扑通一下,就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刘术嘴角上扬,蹲到那胡商身边对他说道:“你与中原的行商打过那么久的交道,想来也听说过苗疆的蛊术吧?” 胡商一愣,随即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半月。 青奴眼睛一瞪,骂道:“看什么看,再看我就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塞进你的狗嘴里。” 胡商瞪着双眼道:“你们,你们是蛊师?” “不错,”刘术点头,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你既然说你能将骆驼送去中原,那我就相信你是真有这个本事,你把这封信拿上,等将骆驼送到中原,把信交给接手人,她自会替你解蛊。” 胡商满脸惊惧,哪里还有方的贪婪。 刘术好心提醒道:“别想耍花招,真惹急了我们,到时候我们要的可就不止是你这条命了。” 说完,也不管胡商的苦苦哀求,起身就与半月等人离开了。 半月边走边和青奴嘀咕道:“见过贪的,可就没有见过那么贪的,居然还真想一毛不拔的就从我手里捞走几千两银子,我看他是活腻歪了。” 第173章 把嘴关严实了 她是钱多的一辈子都用不完,可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吃这种亏呢! “左右咱们没吃亏,”彩云笑着开口,“三千两就买到了十头骆驼,这买卖可不是轻易能做成的。” “彩云说的不错,”青奴也笑嘻嘻的,“这种自己送上门来的便宜,可不是随时都有的。” 半月也有点窃喜,三千两买十头骆驼,其中有两头还是罕见的白骆驼,这买卖确实值得很呀。 不过这事一定得瞒好喽,在她的骆驼没有送到中原之前,千万千万不能让明释知道,否则以为她在欺男霸女是小,害得她丢了骆驼是大。 “都把嘴给我关严实了,不准在秃驴面前露出一点口风,”半月斜眼睨着刘术,“说的就是你,姓刘的,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跑到秃驴面前多嘴,害得我和明释吵架的话,我就放小金咬死你。” 虽然是那个胡商先不做人的,可拿三千两换几万两这种事情,也好像有点过了,以明释的性子,估计会叫那个胡商给她赔礼道歉,然后再正常做买卖的。 刘术双手一摊,无奈的道:“我怎么可能多嘴,我家宝珠的骆驼也在里头呢,我是疯了么跑去搅和这个买卖。” 半月哼了一声,不再多说,带着青奴和彩云又去挑了些香料和绸缎,这才心满意足的打道回府。 回到住处后,明释也回来了,此时他正坐在案前看着羊皮地图,脸上看着有些莫名。 “我回来了,”半月凑了过去,邀功道,“我今日买了好多好多香料和丝绸,还给你买了一盒好看的石子,以后可以给你串一串佛珠呢。” 明释回神,忙问道:“可吃烤肉了?” 半月摇摇头,看着他手里的地图问道:“这就是新地图吗?我们明日要走哪条路?” 明释点点头,抬手一指:“这条。” “瞧着也不长呀,”半月伸手比了一下,“要按地图的话,咱们是不是四天到五天左右就能到公主陵墓了?” 明释点头:“确实只用四到五日,就能去到公主墓,而且这条路中间还有一口深井,可以让我们补给清水。” “那这些呢,”半月伸手在那条路中间画了一圈,问道,“你圈出来的这些,是住在那条路附近的部落吗?” 明释点点头,没说话。 “有点奇怪啊,”半月摸着下巴,不解道,“附近有那么多部落,那就证明这条路常年有人走动,那么安全的地方,李二郎干嘛要大张旗鼓的带着那么多人来西域呢?” 这非常的不合理,原本她以为李二郎要去的是荒无人烟的大漠深处,结果一直都是在有人烟的地方走动。 而大漠人烟处,是不会有什么毒虫蝎子的。 李二郎以前上过战场杀过敌,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公子哥,他手里既然早就有地图,那他绝对不会不知道这些事情的。 啧,有古怪,姓李的就不是什么好人,指不定又憋着什么坏呢。 明释也觉得李二郎不对劲,也不隐瞒,只低声回道:“是有古怪,瑞王这一路好似对我多有隐瞒,也不知是究竟为何?” 他是师父安排来助瑞王为公主迁葬的,迁葬种事情,并非是什么秘辛,瑞王为何要对他多加隐瞒呢,就连地图也是走一段路,他才会把下一段路的拿出来。 “肯定是想算计咱们呢,”半月眼珠子一转,瞬间计上心来,压低声音道,“秃驴,要不咱们今晚悄悄的打道回府吧。” 明释疑惑:“回中原?” 半月猛点小脑袋:“李二郎肯定没存好心,咱们现在回头,悄悄离开,打乱李二郎的计划,他不就没法算计咱们了!” 反正她要的那几个刺客,这时候估计都已经送到上京城了,她早就交代过了,人一到,就想办法把人盯死了,所以她这时候回京,也不是不可以的。 明释摇头拒绝:“半月,是师父让我来助瑞王的,就是前方有陷阱,我也不可能甩手离开的。” 半月顿时泄气,可她又做不到扔下明释自己跑路,于是只得相当郁闷的留下,陪他做一对苦命鸳鸯。 “算了算了,你不走那我也不走,反正我和李二郎也没什么过节,以前我们都可以算是素未谋面,我实在是想不到他能算计我什么,算了吧,就当作是陪你走一圈,谁叫我现在离不开你呢。” 这话说的明释心中格外舒服,他伸手将半月拢进了怀里,打心里觉得几年过去,半月虽然容貌上没有任何的变化,可人却是真的懂事了不少。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说的这是什么废话,就我们两个合起来,能有什么屁事,快别腻歪了,放开我,我要去找东西吃了。” 浓情蜜意了那么些日子,半月现在依旧很喜欢明释,明释也依旧是她心里最特别的那个男人,可现在她已经不会像刚和好时那样,总是想和明释腻歪在一起了。 明释松开半月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挽袖道:“我去给你做吃的,你乖乖坐着就是。” 半月摆摆手,把自己要吃烤肉的要求又给咽回了肚子里。 次日一早,天都还没亮明,李信之就带着半月等人出发了。 如同半月和明释所料一样,剩下的那一段路格外的平静,时不时还有胡人骑着骆驼经过,别说是盗匪了,就连一只毒虫都没有。 两日后,他们一行人来到了地图上,那口能让他们补充清水的深井旁。 李信之叫停了队伍,让所有人和骆驼停下喝水休整。 明释没休息,匆匆喝了口水后,便和李信之的几个护卫继续往前走去。 刘术好奇,凑到半月问道:“你屋里的和尚不坐着休息,现在要去干嘛呢?” 半月靠在青奴身上,彩云则拿着一把扇子替她扇着风,三个人都没搭理刘术。 不是故意的,而是在西域的砂砾路上赶路,实在是太受罪了,除了刘术外,整个队伍估计都没有几个人想开口说话。 刘术无奈,只能转身去那口又窄又深的水井边上,给半月三个人又打了一桶冰凉的井水。 一个时辰后,明释回来了,和他一起回来的,除了李信之的那些侍卫外,居然还有他师兄明觉。 第174章 变得有些奇怪 半月微微噘嘴,看见明觉后,心里莫名其妙的开始心虚,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当初,明觉下手狠拍老妖怪的英勇身姿。 远处李信之站起身,笑着朝明觉迎了上去,如同和明释一样,他与明觉看上去也是非常的熟稔。 三人寒暄了一会,明释便朝半月走了过来,脸色平静,看上去与方才离开时没有任何区别。 半月看看明释,又抬眼看看远处同样看着她的明觉,以女人的直觉,她总觉得她的秃驴在离开的这短短的一个多时辰,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明觉与半月对视了几眼后,突然便也抬腿迈步,缓缓朝半月走来。 半月顿时觉得浑身开始别扭,瞬间顾不上细究明释身上哪里不对劲了。 明释将半月扶起来,轻声道:“我师兄他,说是想来见见你。” 半月都快别扭死了,简直想一脚将明释踹进那深不见底的水井里去。 瞅瞅,这是人干的事吗,一个修行的和尚,居然要领着自己见不得人的姘头,去见自己的师兄,这叫什么事嘛。 半月的脸皮向来很厚,无论做什么事情她都无所谓,就连这些日子,她天天和明释这个和尚当着别人的面同睡同吃都没有什么感觉,唯有此刻,面对着明释的师兄,她人生第一次,居然感觉到了羞恼。 明觉双手合十,当先对着半月行了一个佛礼,道:“阿弥陀佛,几年未见,女施主久来无恙!” 半月僵着脸扯出一抹笑,回道:“我好得很,大师你也久来无恙!” 沉默、尴尬又心虚! 说的就是此时此刻的半月。 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恨不得明释能长点眼力劲,赶紧把他这个恐怖的师兄弄走。 弄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明释没长这个眼力劲,不过明觉长了,沉默片刻后,他看着半月忽然来了一句。 “女施主日后若遇到何事,可直接来慈恩寺寻贫僧,贫僧定当鼎力相助。” 说完,又双手合十的对着半月行了个佛礼,然后就直接转身,朝远处看着他们的李信之走了过去。 半月松了一口气,抬腿在明释的小腿上踢了一下。 “你去接你师兄,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 至少也该提醒一下她,好让她心里也有个准备吧。 明释冲半月一笑,轻声回道:“不必害怕,只是我与师兄说起你,师兄说他想见见你而已。” “他想见我干嘛,”半月小声嘀咕,“他不是在公主墓那里吗,怎么会和你一起回来了?” “他不放心瑞王,特地前来迎接的,”明释说着说着,忽然抬手揉了揉半月的脑袋,随后出人意料的,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伸手将半月搂进了自己怀里,“将你带来西域,这一路苦了你了。” 半月眨眨眼睛,伸手将明释推开。 远处,李二郎找来的那些江湖中人,没人敢多看自己一眼,李二郎也故意侧头和马全说话,一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模样。 唯有明释的师兄,仍旧在定定看着自己和明释。 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 明释虽然平时私下喜欢搂着或者抱着她,可在外,他向来都很恪守规矩,从来不当着外人的面对半月做这些亲昵的事情。 他刚才出去的那一会,肯定发生了一些事情。 可是,那么短短的一会,能发生什么事情呢? “你怎么了?”半月眼神又回到明释身上,狐疑的看着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呢?” 明释摇摇头,对着刘术一招呼,两个人一起去检查半月几人的骆驼了。 他这一连串动作格外的自然,可在半月看来,他就是在逃避自己的追问。 半月把眼神又转到明释师兄身上,虽然不知道明释身上发生了什么,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和他师兄明觉肯定脱不了关系。 又休整了半个时辰后,李信之看天色尚早,便宣布启程,走上一段路后再扎营过夜。 明释牵着骆驼回来,不再做让半月觉得奇怪的举动,给半月的感觉就是他已经恢复了正常。 不过越是这样,半月就越觉得明释身上肯定出了什么事情。 两日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静宁公主的陵墓附近。 骆驼一停下,本来睡得迷迷瞪瞪的半月一清醒,就被一眼都看不到头的帐篷震惊到了。 她知道李二郎有提前派人前往公主陵墓,可她没想他会派了那么多人。 这人委实也太多了些,不过是给一个亡故了二十几年的公主迁葬,至于派来那么多人吗? “月主,事情有些不对,”彩云伸手扶着半月从骆驼上下来,压低声音对半月说道,“方才刘术趁乱去附近打探了一圈,他发现,除了皇室中人外,这里居然还来了不少武林中人,且大多都是上了年纪,颇有声望的武林中人。” 半月皱眉,皇室为自己的公主迁葬,来那么多外人干嘛? “月主,此次李家肯定不是为公主迁葬而来,”彩云小声道,“虽不知究竟是要干什么,可咱们还是要小心行事才对。” 半月轻轻颔首,转头看向另外一旁的青奴,提醒道:“青奴,这两日你就不要单独走动了。一直跟在我和彩云身边,可知道了。” 青奴点点头:“放心吧月主,奴婢晓得的。” 半月还想说话,不过一眼瞅见朝着她走来的马全,涌到嘴边的话又被她咽了回去。 马全满头大汗的对着半月一笑,道:“半月姑娘,你晚上歇息的帐篷早已经搭好了,你随老奴来,老奴带你前去歇息。” 半月回头,想找明释,可身后人群和骆驼挤在一起,就她打了个盹的功夫,居然找不到她的秃驴了。 “明释师傅与明觉师傅去见梁王了,”马全笑着开口,“姑娘不妨先去帐篷里歇息,等明释师傅忙完后,自然会马上来见姑娘的。” 半月看向彩云,彩云微微颔首,半月这才对着马全扬起一抹笑容来。 “有劳马管事了。” “不碍事的,姑娘请随老奴来。” “多谢!” 第175章 借机离开这里 马全带着两个护卫走在前,半月领着青奴和彩云跟在后,一行人不紧不慢的穿梭在众多帐篷中。 半月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的四处张望,不少帐篷都直接敞开着,她可以很轻易的就窥见那些帐篷里头的人和东西,里面的人有的在坐着对弈,有的则在说话,可无一例外,那些人不论男女,看上去都不像是普通人,且年纪都非常大了。 当然,除了上了年纪的人外,营地里也有不少年轻人,可那些年轻人几乎都配着刀剑,显然也不是普通人。 越往里走,半月的就越发莫名的心慌。 她从小养成的直觉告诉她,此处不对劲,应该要马上离开这里,可偏偏,她一头雾水,压根找不到究竟哪里不对劲。 恍惚之间,一个穿着花花绿绿,闻上去一身酒味的男人路过他们身边时,忽然双眼放光张开双手朝半月扑来,嘴里还放肆的叫着什么美人,仙女之类的放浪之语。 半月眉头瞬间皱起,彩云脸一黑,直接上前两步,对着那个迎面扑来的男人就是一脚,毫不客气的把人直接踹飞了出去。 一摔在地上,男人的眼睛瞬间就从迷蒙变为危险,他猛地从地上跳起,看上去像是要来找半月的麻烦,可惜人还没站稳了,就又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一个喝醉酒连站都站不稳当的男人,对于半月身上的蛊虫来说,简直就是个一动不动的活靶子。 这一切发生的飞快,等马全回过神看向半月的时候,那男人都已经口吐白沫脸色发青了。 “你看我干什么,”半月脸色木然,心里烦躁得很,“没瞧见是他想先非礼我的吗?” 都想非礼她了,难不成还不许她还手吗。 “无事,是老奴少见多怪了,”马全抬手拍了两下,对着半月又重新扬起笑容,“姑娘,咱们继续走吧,那位登徒子自会有人来处理。” 半月颔首,继续跟在马全身后。 一行人又走了一段路,最后,在营地中央的一处帐篷面前停了下来。 “就是此处了,”马全讨好道,“这是梁王殿下提前叫人收拾出来的,里头还给姑娘你备了四个手脚麻利的婢女呢。” 半月瞥着帐篷,小脸上的表情凝重中夹着满满的不爽。 她不喜这个位置,弄得自己好像被人包围了一样。 马全看着半月,心里一直不停的打鼓,不是怕半月,而是怕她身上那些瞬间就可以取人性命的蛊虫。 “姑娘,老奴与你说话呢,”马全脸上笑呵呵的,“你去瞧瞧,若是缺了什么,可打发人来找老奴,老奴马上派人来你添上……” “我不喜欢这个帐篷,你给我换一个,”半月不客气的提出要求,“不必将我放在营地中间,我喜欢清静,营地中间太吵了。” “哎呦,这只怕是不成,”马全脸上马上现出为难的神色,“姑娘你不知,这里是梁王殿下提前为我家王爷留好的,现在营地里头的帐篷,除了此处之外,哪个帐篷里头都住着人了。” “那就和其他人换一个,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反正我不住在这里。” 这里被围得严严实实的,感觉就像是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一样。 “这如何换嘛,那些帐篷人家都住了那么些天了。” “哪里需要那么麻烦,”彩云忍不住开口道,“我们一路过来的那些帐篷不还放在骆驼上么,直接用那些帐篷在营地边上搭上一个不就是了。” 马全脸色一僵,显然是把他们一路过来扎营的帐篷给忘了。 青奴扶着半月转身,嘴里道:“月主,我们走,你晚上休息的帐篷奴婢与彩云会亲自动手,不用他们帮忙的。” 半月点头,抬腿就走,那离开的速度是没有一丝的犹豫。 反正如何,她也不会住在营地最中间的。 “又何须这么麻烦呢,这明明有现成的,”马全急了,连忙跟上去,“姑娘你瞧,明释师傅与他师兄就住在你边上,我家王爷与梁王的帐篷也搭在附近,你住在此处多好,互相之间还能有个照应。” “不必了,我用不着那么多照应,明释会和我住在一起,有他照应我就够了,”半月边走边回道,“还有,我说了,我喜欢清静。” 马全没撤,只得放下脸来,黑着脸道:“姑娘为何非要如此呢,为何就不能宽容些,客随主便,给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少找些麻烦呢?” “如今不是有何不妥,尽管来找你了?”半月对着马全嘲讽一笑,“再说了马管事,我让我自己的婢女动手扎帐篷,这哪里就给你找麻烦了?” “姑娘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马全的脸色非常难看,“说到底姑娘不过是我家王爷雇来帮忙的,又不是我家王爷请姑娘来西域的,姑娘你为何要如此为难人呢?” 这话说的,可一点都不比半月刚刚说的好听上多少。 半月笑了,自从老妖怪死后,其实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发过火了,这也导致了其他人总是误会,以为她只不过是一个有点小性子的人。 比如面前的马全,以为板着脸吓唬两句,半月就能乖乖听话 。 殊不知,只要半月脾气真上来了,就是头顶的青天,她都敢直接捅出个大洞来。 “马管事说的不错,我确实是你家王爷雇来的,可你也不要忘了,我可不是你家王爷的奴才,”半月冷笑一声,火气是真上头了,“狗奴才,滚去告诉你家王爷,就说姑奶奶不干了,滚!” 一听这话,马全脸色瞬间巨变。 半月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嘴里对着青奴和彩云吩咐道:“等下不必扎帐篷了,咱们回中原,马上就出发。” 反正这里她待着浑身不自在,还不如趁机离开呢。 “是!” “是!” 马全咬牙低骂一声,又扯出笑容追上去,腆着老脸给半月不住的道起歉来。 半月快烦死了,直接抬手一挥,马全只感觉眼前金光一闪,下一瞬间,他的脖子上就多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第176章 莫名的焦躁不安 马全身子一僵,顿时动也不敢再动一下。 “说来我已经许久许久不曾动怒了,今日倒险些被你这老货气得冒了火,”半月冷冷的看着马全,心里拼命压抑着想要打砸东西的冲动,“狗奴才,你若再敢纠缠不休,信不信我直接送你去见阎罗王。” 马全脸色惨白,哆嗦着道:“你敢,我可是瑞王身边的大管事。” “你看我像是怕瑞王的人吗,”半月眼睛一眯,威胁道,“听着,你再敢多废一句话,我就杀了你和你的两个主子,再剥了你们的皮来点天灯。” 说来,她也好久好久没有点天灯了呢! 马全不敢说话了,他想起薛文说过的话,薛文曾说,苗女性格乖张,脾气暴躁,若脾气真上来了,就是天皇老子来了,她都不会放在眼里。 现在看来,薛文并不曾说错,这几月苗女在明释身边除了会使些小性子外,可以说是十足的乖巧,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被假象懵逼,觉得薛文所言有假,苗女其实就是一个正常女子。 半月冷嗤一声,抬腿继续往来时的路走去。 马全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一跺脚,跑去找明释。 这祖宗要是真趁机跑了的话,他主子能活活撕了他。 半月疾步向前,脚步是越走越快。 青奴低声问道:“月主,咱们当真要走?” “自然要走,”半月还没有回答,彩云就抢着答道,“此处不对劲,咱们就不要留下掺和了。” “彩云说的不错,这里给我的感觉非常不好,”半月也低声道,“借着吵闹,我要马上离开这里。” 她心里慌得很,总觉得留在这里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那大师呢?”青奴又道,“还有刘术,他还在外替咱们打探消息呢。” “刘术不急,他身上有蛊虫,等下自然会跟上来,至于秃驴嘛,也不用急,”半月回道,“没瞧见那个马管事跑去找李二郎了吗,放心吧,秃驴也会跟上来。” 只要跟上来,她有的是法子让明释跟着她乖乖离开,至于什么师命不师命的,就靠边去吧就。 三人越走越快,不一会,就来到了营地里拴骆驼的地方。 这里依旧有些混乱,不少护卫正在卸着骆驼上的行李。 而卸下来的行李,此时还没来得及送到他们的帐篷里。 彩云对着半月说了一声,便和青奴一起上前,不一会儿,就牵着三头重新挂满行李的骆驼走了出来。 半月爬上骆驼,有些不放心的问道:“水带够了没有?” 别的倒好说,唯有清水,在大漠里如果没有清水,那才真是要人老命呢。 “放心吧月主,”青奴爬上骆驼,“足够咱们五个人喝到那口深井了。” 半月满意了,甩了甩驼鞭,吆喝了一声,非常熟练的赶着骆驼小跑着出了营地。 她就像一阵风一样突然说走就走,其他人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人就离开营地了。 营地内所有的暗卫护卫几乎全部倾巢而动,只等梁王一声令下,就会马上扑上去将半月等人捉拿回来。 李景晟脸色不太好看,也顾不得怪罪马全,只跟在明释身后,一副瞧热闹的姿势,朝半月追去。 这些半月可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不喜欢这里,想要马上离开这里。 彩云坐在骆驼上回头,低声骂道:“刘术这狗男人,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追上来。” “追来了,”半月也回头,“不止他,秃驴还有其他人也追来了。” 明释来的最快,赶到半月身边时直接伸手拦下了半月的骆驼。 “好端端,谁惹你生气了?” 半月捂着胸口,露出一副疼的说不出话的模样。 明释脸色剧变,当下什么都顾不得了,伸出双手就要把半月从骆驼上抱下来。 也就是这时,他又中招了。 半月一把将明释提上骆驼,道:“是有人惹我生气了,所以你就闭嘴,老老实实的跟我一起离开。” 明释这次不止身子动不了了,居然连话都没法说了,只能睁着眼睛定定的看着半月。 半月鼓着脸道:“我早就说过了,李家兄弟不对劲,你看看现在这架势,像是给公主迁葬的吗?我不想知道他们要干嘛,也不管他们要干什么,总之咱们马上就走,让他们爱干嘛就干嘛。” 她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明释,这里虽然平静,可给她的感觉非常不好,就好像当初她被拖走服毒喂养蛊虫,还有她娘亲被人拖走一样。 这里让她有一种好像她又要变成别人手里傀儡,或者要失去什么东西的感觉。 她不想失去她最宝贝自由,也不想她身边的人出事。 所以不管是不是她的错觉,可她不会留下来冒险的。 半月和明释说话间,明觉追了上来,直接拦下了三头骆驼。 他倒不是来阻拦半月的,他只是告诉半月,现在已是大漠里的风季,且这两日可能会有一场很大的风沙。 如果半月执意要走,那她很有可能还没有走到路段中间的那口深井,就会先遇到大风沙,而在大漠,哪怕不是在大漠深处,遇到大风沙也有可能会出人命的。 半月沉默,若这话是别人说的,那她会直接当成那人在放屁,可说话的是明释的师兄,那这话就肯定真的了。 “女施主,贫僧虽不知出了何事让你突然变得如此的焦躁不安,可此时离开,着实是不妥,”明觉看着半月,用非常平静的语气安抚着半月,“就先留下来,若真想走,那就等风沙过后再走,你放心,贫僧可向你保证,届时无人会阻拦你离开。” 半月犹豫,不自觉的看向明觉身后的李家两兄弟。 明觉接着道:“女施主不妨先将师弟身上的毒解开,有何事,你可与师弟一同商议再做打算。” 半月垂眸想了想,还是出手替明释解了毒。 别的人不好说,可明释和他师兄,应该是这里唯一不会算计和伤害她的人了。 明释身子一能动弹,就带着半月下了骆驼,走到了另外一边。 和他师兄一样,他同样也能感觉半月的惊慌失措焦躁不安。 在明释的轻声询问下,半月总算是平静了些,将自己担心的事统统说了出来。 “秃驴你不懂,每一次我像现在这样莫名心慌时,我自己或者我身边的人就一定会出事,最严重的一次就是我娘亲,她被人带走了,之后便死在了中原。” 明释听后沉默不语,许久过后方才闭上眼睛,非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第177章 你不走那我也不走 “我们走吧,”半月扯了扯明释的衣裳,想让明释和她一起回中原,“现在就离开。” 明释沉默不语。 “我觉得只要我们走快一点,应该是能在风沙到来之前,赶到那口深井附近的,”半月算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拼一把的,“你忘了吗,深井那里也有可以避风的山丘,我们也可以在那里躲过风沙的。” 他们并不在大漠深处,只要能躲过大风沙,就能安全回到她买骆驼的县城,再一路回去中原。 明释深吸一口气,抓住半月的肩膀,一脸认真的对半月说道:“半月,你听我说,刚才我与梁王见面时,他们将一直瞒着我的事情,大致与我说了些,你的感觉没错,此次梁王与瑞王来西域,并不是为公主迁葬的,他们其实另有目的……” “我就知道肯定有问题,”半月双眼瞬间放光,不等明释说完话,她就相当激动的打断了明释嘴里的话,“早就说了,他们那一家子人,就没有一个坦荡的,你看看,他们干的这是什么事情,一路上什么都不说,非等现在咱们到这里了,他们瞒不住才吭声,秃驴你说,他们到底来干什么?” 也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她记得很清楚,当初李临清干的那些屁事,逼的她在深山老林里面,足足窝了两年多才敢出来见人,由此可见,李家人是真的没有好东西! “我们走吧,”半月想了想,又道,“我不想和他们家里扯上关系,咱们离开,离他们远远的。” “半月你莫急,”明释忙道,“先听我把话说完。” 半月不满,不过还是道:“那你说嘛,我听着就是。” 明释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半月开口,只能对她说道:“他们来这里具体为何现在我还不知,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与你无关,与李家也无关。” “那他们来这里干嘛?还有营地里面那些江湖中人,他们也来这里干嘛?”半月马上又问了刚才的问题,“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跑来吃沙子吗?” “我说了,具体为何我现在也不知,”明释道,“不过应该是与我有关,也与慈恩寺有关。” 这话一出,半月瞬间消停了:“和你有关?” 难不成她的心慌不安,都是因为明释? 可是不对啊,明释一个从小敲木鱼念经的和尚,怎么可能与那些上了年纪的江湖中人扯上关系呢? 再者,哪怕真有关系,一群中原人,为何非要不远万里的来西域这种地方解决纠葛呢? 半月忍不住回头看向营地,这里是大梁静宁公主的陵墓,明释他是不是和那个公主有什么关系呀? 明释伸手将半月搂进怀里,道:“大漠里风季实在危险,你自己动身回中原我不放心,你就先留下来,放心,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与你无关,你在这里很安全,有慈恩寺在,没有人会对你做什么。” 半月抬头眼巴巴的看着,最后一次问道:“我们真的不能直接跑路吗?” 对于她来说,只要没有危及生命,那所有的麻烦都可以直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 “师命难违,我不能将一切都抛给师叔和师兄他们,”明释微微一笑,“你就当是留下陪陪我可好,若见不到你,我会很想你的。” 半月肩膀耸了下来,无奈的开口:“你不走,那我自然也不会走,放心吧,这次我真会乖乖的,不会闹着要跑路了。” 明释弯腰,低头在半月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真乖!” 半月看着他:“不过你得和我保证,如果你弄清楚了你师兄他们要做什么,你就必须马上告诉我,绝对不能瞒着我。” 明释点头:“出家人不打诳语,放心,无论何事,我都绝对不会骗你的。” 半月满意了,再再再一次被明释哄好了。 两个人重新回到其他人身边时,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半月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刘术早就已经追了过来,一见到半月,他就顾不得什么,直接开口道:“姑奶奶,祖宗啊,咱们现在可不能走,昨夜我夜观天象,掐指一算,这两日许要起大风沙的,咱们几个人以前都没有来过大漠,现在自个上路简直就是去给阎罗王送肉吃呀。” 半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道:“别吵了,我改变主意了,暂时不回中原了。” 刘术一听,立马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来:“那就好那就好!” 半月哼了一声,转头看向另外一旁李家兄弟。 李景晟正侧头与明觉说着话,脸上云淡风轻的,应该是跟上来看热闹的。 李信之倒是没和人说话,对上半月的眼神后,依旧和以前一样,露出一抹客气的笑容来。 半月觉得,应该是马全还没来得及告状,李信之并不知道自己刚才说要剥他的皮去点天灯,否则的话,哪怕是再没心没肺,也不会继续对着自己露出这种傻笑的。 马全笑着过来给半月赔礼,相当的能屈能伸。 因为决定要留下来了,半月也就不再作了,马全一给她台阶,她就顺势而下了。 这场因为一顶帐篷引发的闹剧,来的突然,结束的也很莫名其妙。 半月不再挑剔,老老实实的住进了那顶为她准备好的帐篷里面。 明释没有继续去见梁王,而是一直留在帐篷内陪着半月。 这把半月郁闷的,秃驴是有多不放心她呀,明明她都已经保证接下来都会乖乖听话的,居然还寸步不离的盯着她。 两个人用晚饭时,一直还算平静的天气居然慢慢的起风了。 到了晚上,微风已经变为狂风,吹的半月的帐篷都跟着呼呼作响,好像马上要随风而去一样。 半月缩在明释怀里,心里又是后怕又是担心。 她长那么大还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风呢,还好今日明释将倔驴一样的她劝回来了,否则的话,这场风沙指不定能将她直接刮回无忧谷去。 帐篷里只留着一盏风灯,光线非常昏暗,不过明释还是可以非常清楚的看清半月脸上的恐惧。 “莫怕,”他低声安抚道,“我在这里。” 第178章 安神香 “我不是害怕,我是在担心,”半月小手死死的抱着明释的腰,道,“你说那么大的风,不会把咱们的帐篷吹跑吧?” “不会的,”明释马上答道,“这里是避风处,三面都有山丘挡着,帐篷是不会被吹跑的。” “可要是大风突然从咱们后面跑到前面来呢?”半月担心得很,“那这里不就不避风了吗?” 明释:“……” “早知如此,刚开始刮风时,咱们就应该直接躲进公主墓中的,”半月心里那个后悔啊,“躲在那里的话,不管风从哪边吹,都不用担心自己被吹飞了。” 明释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在半月背上轻轻拍着,嘴里轻声道:“夜深了,睡吧。” 半月并不想睡觉,可明释以前经常哄小和尚睡觉,这哄人睡觉的功夫相当的厉害,在半月背上还没拍多久呢,半月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我先睡了,如果等下要逃命的话,你可得马上叫醒我。” “睡吧,我守着你,哪里也不会去。” 明释低沉的声音非常好听,半月听着听着,就再也撑不住,慢慢合上眼睛睡了过去。 不过或许是因为担心会被风沙刮飞的原因,半月睡得并不安稳,恍惚之间,迷迷糊糊的看见自己床前好像站了一个人。 半月一激灵,眼睛都还闭着呢,抬腿就是狠狠的一脚,险些一脚踹在那人的-命-根-子上。 明释抱着半月的脚,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她,半月仍旧在熟睡,好似刚才那一脚只是在做了噩梦一样。 无奈的摇摇头,明释将半月的脚重新塞回被子里,也不躺下睡觉,就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看了半月整整一夜。 第二日早上,风沙小了些,马全趁机带着人往每个帐篷送清水和吃食。 睡了一夜的半月精神好得很,兴冲冲的想出去溜达一圈,不过被坐在书案前打坐养神的明释拦了下来。 下午,风沙开始慢慢变大,半月无事可做,只能躺在床上不停的打滚,用来打发枯燥的时间,明释则坐在书案前一言不发的抄着经书。 天快黑时,风沙再次变大,半月缩在明释怀里,又开始担心起了她的帐篷。 明释拍拍哄哄了好半天,才把半月彻底哄睡着。 他依旧没睡,依旧看了半月一夜。 第三日天蒙蒙亮时,风沙彻底结束了,一夜未睡的明释悄悄起身,点燃了早就准备好的安神香。 半月睡得很熟很熟,再有安神香的加持,本来就嗜睡的她,只怕睡到下午都不会醒过来。 点好安神香后,明释从枕头下面掏出同样睡得一塌糊涂的小金蛇,将它与前几日写好的信,一并封入一个陶罐内,这才将烛台上的烛火吹灭了去。 帐篷内瞬间变得漆黑一片,明释摸着黑帮半月掖了掖被子,低头在半月额头上吻了又吻,这才直起腰,缓缓走了出去。 帐篷外这时已经能看清人影了,慧真与明觉就站在不远处,安安静静的等着明释出来。 明释走上前,对着二人双手合十的行了一个佛礼。 明觉回礼,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 此时露出了一丝不忍。 “师弟放心,我会将半月施主安全的送回中原,日后,也会对她多加照拂的。” “多谢师兄。” 明觉嘴唇微微抖动了两下,想再说些什么可最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明释此生已无遗憾,”明释对着二人微微一笑,道,“师叔师兄,你们也不必太过伤心。” “阿弥陀佛,你随老衲来,无论如何,老衲也要先带你去见过你爹你娘。”慧远长叹一声,不忍再看明释,转身当先朝公主墓走去。 明觉低声道:“师弟,咱们走吧。” 明释点点头,与明觉一起跟在慧远身后,不过走了几步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抬头望向了头顶的天空。 他想找一找月亮的痕迹。 可惜现在天已经亮了,月亮早就下山了。 明觉停下脚步,也不询问,也不催促,就安静的等着明释。 明释捏了捏自己从不离身的月牙玉坠,重新迈步跟在了慧远身后。 明觉沉默的跟上,三人很快就离开了营地。 在三人走远后,半月体内早就闻到药味的金蚕蛊想了想,还是将本来应该睡到下午的半月提前叫醒了过来。 因为受安神香的影响,半月整个人晕晕叨叨的,坐在床上好半天都清醒不过来,更没想着去和金蚕说话。 外面非常的安静,估计是风沙已经停了下来。 帐篷里空荡荡的,明释并不在帐篷内,也不知去了哪里。 半月打了个哈欠,重新倒回床上,瞬间又睡了过去。 金蚕蛊再次发作,刚睡着的半月睁开眼睛,迷迷瞪瞪的爬下床,浑身软绵绵的跪趴在点着安神香的小铜炉边上。 这是什么? 迷魂香吗? 不对,这是安神药!不过加了其他东西,药效都过赶上迷药了。 这是明释点的吗? 明释好端端的在他们自己的帐篷点安神香干嘛?还有,他人呢,死去哪里了? 半月闭上眼睛,嘴唇微微动了几下,等重新睁开眼睛时,双眼已经由迷蒙变为清明,身上也恢复了力气。 她站起身,捞过茶壶,用昨晚喝剩的隔夜茶浇灭了安神香,这才转头朝帐篷外叫道:“秃驴?明释?” 她的金蚕没说错,明释并不在这附近。 半月按照金蚕的指引,走到书案边上。 那里搁着一个被钻了小孔的陶罐,罐口处还用蜜蜡死了。 半月抬手将陶罐拍碎,露出了被封在里面的小金和信件。 小金撒娇着缠到半月手腕上,心里疑惑得很,想不通好端端的,明释为什么要将它关到罐子里面。 半月没有搭理它,只是急急忙忙的打开了明释留下的信。 信件摸上去挺厚的,里面除了明释留下给她的信件外,还有一张房契。 半月顾不得去看房契,而是把对折的纸张打开,急急忙忙的把信凑到眼睛下面。 明释留给她的信只有短短两行,他告诉半月他要离开办事,归期不定,让半月勿挂勿念! 第179章 追了上去 半月眉头紧蹙,放下信件,转而拿起房契凑到自己眼前。 这房契被明释和信件放在一起,可上面却不是明释的名字,而是一个叫‘谢凌’的。 半月记得很清楚,她与明释刚和好的那两日,明释曾说过,他在京中是一处宅子,可后来他们遇到截杀,又忙着采买去西域路上要用的东西,几番扑腾之下,两个人就把宅子的事情暂时给忘了。 现在看来,他的宅子应该就是房契上面的这一座。 可是房主怎么会叫谢凌呢? 难不成这是秃驴的俗家名字? 他这时候把房契交给自己干嘛?还有茫茫大漠,他能出去办什么事情? 半月转头,试探性的朝外叫道:“青奴?” 无人应声,每日都会一大早起床,过来看看要不要伺候的青奴,今日居然没有来帐篷外候着等吩咐。 半月大步朝外出了帐篷,又在她帐篷附近走了一圈。 这才发现大清早的,营地里面的帐篷空了大半,除了一些干活的奴才外,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江湖中人,居然全都和明释一样不见了。 不止他们,就连李家那两兄弟和慈恩寺的秃驴们,居然也不在营地里面。 他们去干嘛了? 秃驴到底背着她做什么?为何偏偏要把她迷晕在帐篷里? 半月跑着冲进青奴的帐篷里,看到从不睡懒觉的青奴,这时居然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不必多想,这肯定也是明释干的好事。 半月让小金把青奴弄醒,冷着脸问道:“昨日风沙小时,秃驴是不是过来给你送过东西?” 昨日一整日,明释就只在风沙变小时出过一次帐篷,如果要动手的话,肯定就是那时候动的手。 青奴捂着脑袋呻吟两声,一脸难受的点了点头:“嗯,昨日马管事给奴婢送来东西后,大师又给奴婢送来了一些点心,奴婢不妨,就全给吃了。” 半月低骂了一句,让青奴赶紧穿好衣裳,然后她又跑着去了彩云和刘术的帐篷。 那两口子和青奴的情况一模一样,相拥在床上,睡得那是格外的香甜。 半月把小金甩到床上,两步冲到床前,一把揪起刘术,大声吼道:“别睡了,快点告诉我公主墓在这附近的哪个地方?” 这附近,秃驴除了公主墓外,也不会去其他地方了。 在小金残暴的啃咬和半月的怒吼下,刘术龇牙咧嘴痛苦不已的睁开了眼睛,哼道:“头好痛啊,我这是中迷药了吗?” “秃驴走了,不知道要背着我去干嘛,”半月急道,“我前日不是让你去打探了吗?公主墓在哪个地方。” 刘术瞬间清醒,马上回道:“就在营地正东五里处,你去把青奴弄醒,我马上带你去追和尚。” “我去牵骆驼,你们动作快些。” 半月说完就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可惜她这个做主子的压根不知道骆驼栓在哪里,等她问着下奴找过去时,青奴三人居然已经等在那里了。 “走走走,”刘术爬到骆驼上,一甩驼鞭,当先吆喝着骆驼小跑了出去,“跟我来,我带你们去公主墓。” 半月一挥驼鞭,也急忙跟了上去。 彩云和青奴追到半月身边,两个人这时候才有空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秃驴给我留了一封信,说什么他要离开办事,归期不定,让我以后勿挂勿念,然后人就不见了。” 半月一脸烦躁,除了明释留下的信以外,还把前日她闹着要跑路时,两个人后来说的那些话,也一并说了出来。 彩云和青奴面面相觑,就和半月担心的一样,她们同样觉得明释可能要出事,因为给半月留下那封信,无论怎么看,就像是留下给她的遗言,只是两个人都不敢吭声,生怕一个不注意,会刺激她们的主子。 半月咬着牙,气得不行:“前几日还没到这里时我就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了,我估摸着那时他要不是因为担心会起风沙,早把我忽悠着回中原了。” 刘术回头提醒道:“看骆驼脚下,那些脚步全部都是往正东方向的,看来不止是明释和尚,其他人也往公主墓那边去了。” “这还用说嘛,”半月回道,“好好带路。” 几个人走得急急忙忙,所以压根就没注意到,在他们身后,一只海东青冲天而起,掠过她的头顶,先一步飞向了公主墓。 骆驼跑起来没法与马儿相提并论,可是在大漠里,它却是跑得最快的了,至少要比人跑得快。 由于半月的金蚕提醒的及时,明释他们前脚刚到公主墓,半月后脚也跟着到了。 不过她没有急着跑上前去和明释算帐,而是找了一个隐蔽的山丘躲了起来,一边远远的偷看他们想做什么,一边合计着等下要是哪里不对,她就马上动手,趁乱扛着明释跑路。 公主墓前乱哄哄的一片,不过很快,就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三拨人。 慈恩寺由慧远和明觉打头,站在公主墓前,与那一大堆乌泱泱的江湖中人面对面对峙着,而代表大梁皇室的李家兄弟,则单独站在了另外一边。 “这是要干嘛呀?”青奴低声道,“围攻慈恩寺和大师吗?” 半月死死的看着明释,没有回答青奴的问话。 明释正站在他师叔和师兄的身后,隔着老远,哪怕半月看不清他的脸,可仍旧能猜出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肯定是与以往那样垂着眸,一脸的平静,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有慈恩寺的和尚护着,那些人好像一时半会不会动手,”彩云看着那些人开口道,“我真是想不通,大师一个和尚,怎么会得罪那些人的?难不成还真是因为上一辈的仇恨?” 半月深吸一口气,转头对难得沉默的刘术道:“来的都是些老头老太太,我们三个小女娘突然现身太扎眼了,你现在偷偷的溜过去,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全都给我打听清楚。” 刘术点点头,取出一个挡风沙的斗笠扣在脑袋上,缩着身子爬下沙丘,悄悄的朝那群江湖人身后摸了过去。 第180章 如此荒诞 半月趴在沙丘山,双手死死的抓着两把沙子,远远的看着明释,心里的火气那是不停的噌噌要上冒。 她想好了,如果没有危及到明释的性命,那她就不管这些屁事了,马上打道回府,让那个死秃驴自己留在大漠自生自灭。 那群人还在对峙着,半月一头雾水的看了半天,总算是捋到了点头绪,好像是那群江湖中人闹着要慈恩寺的和尚在公主墓前做些什么,而慈恩寺的那群秃驴却坚持要到墓里去。 明释则从头到尾都站在他师兄后面一言不发,好似对面咄咄逼人的那群人并不存在一样。 “刘术已经混进去了,”彩云轻声道,“月主你不必担心,瞧着是真不会动手,大师应该无事的。” “他能有什么事情,他的武功那么高,那里有几个人能伤到他。” 话虽这么说,可半月心里还是慌的要死。 都说乱棍打死老师傅,双拳难敌四手,要是那些人一拥而上,就是明释功夫再高,只怕也不是对手啊。 现在只能等刘术的消息,先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再想想应对的法子。 刘术的消息来得很快,他人刚混进去没多久,彩云腰间的小竹篓里就传来了蛊虫扑棱翅膀的声音。 “怎么会那么快?”彩云有些惊讶,把手指伸进竹篓里,随后脸上现出疑惑,“月主,他让我们马上过去那里。” 她说着话呢,蛊虫就又开始扑棱,居然又开始催促了。 半月皱眉,身子一趴灵活的滚下沙丘,二话不说的就往公主墓那边跑去。 青奴和彩云不敢耽搁,也跟着滚下沙丘,顶着满身的黄沙,朝半月追去。 等半月缩着身子挤到那群人中间,才发现事情远远要比自己想象中来的严重和荒诞。 如她所料,那群头发毛都白了的老江湖人确实冲着明释来大漠的,并且全都对明释不怀好意。 不过他们暂时并没有要对明释出手的意思,而是吵着让慈恩寺遵循什么狗屁约定,在公主墓前杀了明释。 这可太突然太可笑了,别人活得好好的,凭什么一群老不死的三言两语,胡诌八咧一句什么约定就要去死? 半月想冷笑出声,可嘴角却怎么都翘不起来,因为那些臭老头子的表情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如果慈恩寺不动手,他们会一拥而上直接杀了明释。 而且更让她心慌的是,慈恩寺那群向来只救人不杀生的和尚,并没有出言反对那群江湖人的意思,他们与之对峙,不过是想让明释先认一下亲,祭拜一下父母而已。 没错,这公主墓里的静宁长公主居然是明释的生母,而且是墓里不止葬着公主,听他们话里的意思,明释的生父也葬在了此处。 半月看向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李家兄弟,她要是没记错的话,明释曾多次帮过他们兄弟,甚至还不止救过他们的命,可如今明释有难,这两王八蛋居然与明释没有关系的模样,只呆在一边看热闹。 姓李的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一个所谓的邪教妖女都能记得明释的恩情,他们那种高贵的王孙贵族,竟然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恩人去死。 半月又看向一言不发可是满脸平静的明释,她太了解明释了,看明释的表情,她便知道明释等下是不会反抗的,他一定会老老实实的任凭慈恩寺处置的。 刘术挤到半月三人身边,压低声音道:“事情有些糟糕,我打听到明释的父亲居然是谢沅,啧,我就说这些人怎么都像疯了一样,死活要置明释和尚于死地呢,合着是因为谢沅呀。” 半月皱眉:“谢沅?”这名字听上去怎么那么耳熟呀? “就是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大魔头鬼君,”刘术解释道,“多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原先是一个剑客,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发疯了,他武功高强,所以疯了之后杀了不少人,最后好像是慈恩寺出手,让他恢复了清醒。” “然后呢?”半月追问,“恢复清醒之后他去哪儿了?怎么死的?” “他死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哪里知道那么多,”刘术道,“不过我小时候四处行乞时,曾听说那鬼君是自我了断的,好像死后还让他的那些仇人把他挫骨扬灰了。” 这可太惨了,哪怕不是在中原长大的,可半月也知道,中原人讲究入土为安才会有来世,被挫骨扬灰,那就是把往生的路断了呀。 那明释呢? 那孙人也会我们同样的法子对待他吗? 不,不可以! 半月转身向后,等退出人群后才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旁的就先不管了,看见前面那几个老杂毛了没有,”半月悄悄的一指前面叫得最欢的老头,道,“等下我会毒死他们,我现身后明释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等他过来我身边后,我会动手弄晕他,你们做好准备,等明释一动弹不得,就马上扛着人离开,知道了吗?” 她才不管什么约定不约定,想杀她的人,做它娘的春秋大梦去吧。 这计划相当的简单粗暴,非常符合半月一贯的行事作风。 彩云和青奴同时点点头,显然早已经习惯了。 “月主放心,”彩云低声道,“到时我与青奴先带人离开,你与刘术放心压后就是。” 半月点点头,道:“我把附近的毒虫已经全招过来了,你们只管带着秃驴往前跑,不必管我们,跑得越远越好。” 眼看着三个女人跃跃欲试,二话不说就要上手抢人,刘术顿时就急了,连忙出口拦住了她们。 “不成不成,这也太莽撞了,别的不说,慈恩寺就有那么多高手,哪里说把人带走就能带走的。” “所以要打个出其不意啊,”半月满脸凶狠的甩了甩驼鞭,“哪有这种事情,几个臭老头说几句屁话就要人去死,我看最该死就是他们,一把年纪满头白毛还赖着不死,呸,我今日非要毒得他们同样自我了断不成。” “别急别急,你先别发威,”刘术生怕半月脾气一上来,就忍不住大开杀戒,急道,“咱们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弄清楚呢,好歹也要先把事情弄清楚吧。” 第181章 谁都不许欺负他 半月现在可没有那个耐心打听那些有的没的,她只想赶紧带着明释跑路,离开这到处是沙子的鬼地方。 “不用那么麻烦,我们先把人带走,想知道什么等把人带到安全的地方后再问就是。” 刘术觉得不靠谱:“还是在这里打听清楚比较好吧。”明释和尚心思深沉,看上去可不像是个有问必答的人呐。 半月一边把小金放进蓬松的沙砾里,一边随口答道:“放心吧,秃驴那个人是从来不会撒谎的。” 他要么不说,可一旦开口了,那说的肯定就是真话。 而她,有的是法子让明释开口说话。 话尽于此,刘术拗不过,也不敢继续和半月拗下去,毕竟他只是肉体凡躯,不是铁打的身子,这日日被毒蛇咬,他再如何厉害着不住啊。 “那成,就按你说的办,先将人救下来,想知道什么等过后再打听。” 半月点点头,不放心的又叮嘱了几句。 随后几个人分开,按照半月的吩咐混在人群中,找机会伺机而动。 半月用一块麻布半蒙着面,侧着身子拼命往前面挤去,谁要是敢不给她让路,脚下的沙子里面就会钻出一只大毒蚂蚁狠狠的咬在那人身上裸露的地方,所以哪怕是人挤着人,半月还是成功的挤到了前沿处。 两方人马此时依旧在对峙着,半月看了一会,发现她前边不远处,那几个打头的老头咄咄逼人得很呐,一直在刻薄无比的逼迫慧远和明觉履行诺言,马上处死明释那个小孽障。 孽障? 没错,那群人现在居然称呼明释为孽障。 半月快气疯了,别人叫她小妖女,她向来是什么感觉都没有的,甚至有时候,她自己也会自称自己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妖女,可别人把明释叫做孽障,她却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在她眼里,明释是慈恩寺里面圣洁的高僧,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这样的一个人,哪里与他们嘴里的孽障沾边了。 那几个老头还在滔滔不绝,半月阴恻恻的盯着其中叫得最欢的一个老头,以及他身边那个脸色发青一身华服的年轻人。 她本来是想直接放虫子偷袭,毒死一个是一个,不过看见那个花孔雀一般的男子后,她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那个男子眼熟得很呀,不就是前两日喝多了酒,在路上跑来调戏她,结果差点被她一脚踢死的下流坯子吗? 而现在,那个下流胚子居然管那个老头叫爹! 啧啧啧,真是讽刺,个破老杂毛瞧着正气凛然,嘴里左一句大义,右一句百姓,结果被他骂做孽障的和尚一心行善,从不作恶,他自己生的儿子却是个恶心至极的登徒子! 究竟谁生下来的孩子才是孽障。 半月把手伸进自己的小挎包里面,摸出一只小黑虫弹在地上,随后又等了等,方才清了清嗓子,冲那个臭不要脸的老头发作了起来。 “老前辈,你说别人的儿子说了那么多,怎么不来说说你自己的儿子呢,”半月故意大声的嚷嚷道,“和尚的事我们大家伙都听腻了,不如你换个其他的来说说,比如你那宝贝儿子调戏良家妇女之事,我想在座的各位,应当也是很想听听的。” 女声清脆,瞬间就压下了那个老头已经沙哑的声音。 一直面无表情的明释脸色剧变,抬腿就想朝半月走去,不过被明觉不动声色的拦了下来。 那老头被半月气得当即放过了明释,转头对半月怒道:“何方鼠辈,竟敢在老夫面前胡说八道!” “我可没有胡说八道,我是亲眼所见,”半月嘻嘻笑着,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了让老头难堪至极的话,“我看到你儿前两日调戏一个貌美的女子,结果险些被那女子一脚踢断了命根子,啧啧啧,你儿那时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呢。” “我也瞧见过,”半月话音刚落,刘术的声音便跟着远远的响了起来,“他曾经想强行带一个小丫头去他的帐篷。” 彩云不甘示弱:“他还总是在女娘住的帐篷附近转悠,举止轻浮浪荡得很呢。” 青奴也笑着胡诌道:“不止举止轻浮,他还会对小女娘说些不堪入耳的话。” “不止是他们,瑞王身边的大管事也见到了,”半月笑着开口,抬手一指旁边事不关己的李家兄弟,来了一招祸水东引,“那日你儿调戏女子被踢伤,就是马大管事叫人将他送回帐篷的。” 所有人立即转头,顺着半月的手指看向马全。 李信之面无表情,头也不回的对马全说道:“既然各位都想知道,那马全你便说就是,记得见到什么你便说什么,可不许欺瞒在座各位。” “是,”马全笑着应了一声,看向那个老头道,“老奴并不敢欺瞒各位,严掌门,那日老奴确实也在场,也是老奴命人将令公子送回帐篷,还替他找了医士,只是后来起了风沙,老奴就再也没有想起去问问令公子伤势如何,也不知现在可好些了。” 这话可真是,毫不留情的将半月几人的话做实了。 姓严的那个老头脸色难看到了极致,这种事情若是放在平时说出来就算了,一句少年风流就能揭了过去,可偏偏,是在他指责那个孽障时,揭出了他儿子调戏轻薄女子之事,这让他的老脸往何处搁。 “严老前辈方才不是对着和尚格外的振振有词吗?”半月的声音里面带着笑意,“你老人家如此的嫉恶如仇,怎么到你自己儿子身上就变成哑巴了?” 严掌门黑着脸,双手紧握,这几日他曾听说,那孽障不顾身份的与一个女子勾连在一起,原本他还以为那只不过是胡说八道,现在看来传言不假,面前这出来坏事的蒙面女子,十有八九就是与那个孽障勾连在一起的女子。 “寺宇里头修行行善的和尚,在你老人家嘴里是会为祸苍生的孽障,那你儿子是什么?”半月笑嘻嘻的继续开口,“是个下流龌龊的淫贼?还是个不知教养,不懂礼义廉耻的畜牲?” 第182章 不许伤她! 半月说的这话可比老头说的难听多了,不止骂了儿子,还顺带骂了老子,指桑骂槐的,就差没有直接指着老头的鼻子,骂他子不教父之过了。 半月笑眯眯的看着老头,口舌之争,论骂人她就从来没有怕过任何人。 那年轻人急了,刚想上前指责半月含血喷人,哪知才迈开脚,脑子里就嗡嗡作响,下意识就将自己的心里话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爹,儿子没做错,那些女子不过都是一些卑贱之人,能被儿子看上是她们这辈子求都求不来的福气,那些贱人就不该反抗儿子……” “啧啧啧,合着人家好好的良家女子被人调戏轻薄,最后还成人家的错了?”半月摇摇头,一脸讽刺的开口道,“老前辈,你们严家可真是家风严谨,教子有方呀!” 此话一出,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哄笑。 严掌门脸色难看,抬手一巴掌打在自己儿子脸上,骂道:“孽畜!” 半月得意叉腰,她这辈子最烦的就是这种虚伪至极的名门正派,明明自己手底下比起邪教也干净不了多少去,可偏偏还要做出一白玉无瑕光明磊落的模样。 呸!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教训完孩子后,严掌门才将目光重新落在半月身上,道:“姑娘对那孽障如此出言相护,严某不知,姑娘与他究竟是何种关系?” 半月眼睛一眯,什么关系?当然是睡一个被窝的关系,不过这可不能说,毕竟明释的身份现在还是个和尚。 “我与他之间如何,关你什么事!” “严某早就听闻,这些日子那孽障不顾出家人的身份与一名女子勾连在了一起,姑娘对他如此相护,莫非姑娘你便是那名与他暗通曲款的女子?”严掌门讽刺一笑,不等半月回答,便忍不住骂道,“这天下哪个男人不好色,我儿再如何,也不过是少年风流,而那个孽障呢,明明是出家人,却罔顾清规戒律,与女子私下纠缠不休,如此不堪,才真是污秽呢。” 半月不爽,想开口顶回去,不过被对面的慧真抢先了去。 “阿弥陀佛,严掌门口下留德,我这师侄几月前便已还俗,”慧真念了一声佛号,将真相说了出来,“他如今不过是一介普通人,何来罔顾清规戒律之说?” 这话一出,不止严掌门愣住了,就连半月也愣住了。 明释还俗了? 死秃驴够可以的呀,竟然瞒了她那么久。 “胡说八道,”严掌门气道,“若他当真还俗了,为何如今还要一副出家人的模样。” “阿弥陀佛,”慧真双手合十,对着严掌门行了个佛礼i,“严掌门,出家人从不打诳语,佛祖在上,贫僧可对着佛祖起誓,明释师侄确实早已经还俗了。” 半月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臭老头,你管人家如何,他在自己家中修行不行吗?你有这个功夫多管闲事,还不如先管好你自己的儿子,让他日后少出来祸害可怜的女子才是正理。” 严掌门恼羞成怒你道:“你这贱人,休要再胡说八道!” “贱人?”半月也怒了,“自己没理便要骂人,我算是知道你儿这畜牲是与谁学的好了,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畜牲,你儿会这般,怕都是与你这老畜牲学的吧。” 严掌门大怒,挥掌就朝半月拍来。 半月一动不动,一副逃无可逃的模样。 她就不信了,有明释在这里,还有人能动手伤到她? 果不其然,严老头快来到她面前时,她眼前白光一闪,明释瞬间来到她面前,抬手与严掌门对了一掌。 严掌门武功不及明释,当即口喷出一口鲜血,被击得倒飞出去,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明释将半月护在身后,看着严掌门冷声道:“休要动她。” 半月得意,从明释身后伸出小脑袋,对着严掌门露出了一个狐假虎威的笑容来:“老畜牲听见了没有,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就马上送你去见佛祖。” 严掌门捂着心口,道:“反了反了,你这孽障竟敢与老夫动手。” “动你又怎么了,”半月开口道,“你们都欺负到他头上了,难不成还要他站着乖乖挨打不成。” 这天底下哪有挨打不能还手的道理,按她说,明释还是太过善良了,要换作是她,刚才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严掌门在弟子搀扶下从地上爬起来,对着明释道:“你这孽障,莫非是想违背你师父当初立下的诺言,对我等大开杀戒不成?” 明释垂眸,过了片刻后方道:“师父当初立下的诺言,明释 自然不会违背,可她是我的妻,我不许你们伤她动她。”停顿了一会后,明释接着道,“只要你们不对她出手,我自然不会对你们做什么。” 半月听的是一头雾水,他们嘴里的诺言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些人要杀明释,明释还不能出手还击不成? “当年你爹也是这般,嘴里说是要护着妻儿,可最后却是不停的滥杀无辜,”严掌门怒道,“你爹如此,你以为老夫以及诸位如今还会信你的鬼话不成?” 这是要动手的节奏啊,半月手腕一翻,银铃轻轻响了一下,藏在沙砾下面的毒虫瞬间做好了准备,只要这群老匹夫一动手,毒虫就会喷涌而出。 明释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忽然伸手向后抓住了半月的手臂,侧头对着半月摇了摇头,看着半月的眼神带着很严肃的警告。 半月噘嘴,不满的把脑袋转到了一边。 明释回头,重新看向严掌门道:“我早已说了,师父与你们立下的约定我会遵循,只是,我想在生前祭拜父母一番,严掌门又何苦一直阻拦呢。” “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多苟活一会,”严掌门低咳一声,随即一挥手,道,“既然你一直推脱着不肯乖乖自尽,那就休怪我等无情了,给老夫上,杀了这个小魔头,替当初枉死之人报仇。” “住手,”不等他们动手,严掌门话音刚落,慧真便开口喝了一声,“老衲在此,谁敢放肆!” 第183章 二十五年之约 向来没有什么脾气的和尚发起火来,还是相当能唬人的。 至少慧真这么一声怒喝,不止一直吵闹不休的江湖中人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向来胆大包天唯恐天下不乱的半月,也一下子就被震住了。 慧真深吸一口气,缓缓的走到明释面前,看向被明释拦在身后的半月。 半月又下意识的心虚,总觉得自己要被慧真大秃驴教训了。 明释身子微微一动,将半月藏了个严严实实,慧真颇为无奈的摇摇头,转身,直面严掌门。 “不过是二十余年,严掌门以及在座各位,当真是将当年的事情皆忘了不成?” 严掌门一听,老脸就肉眼可见的一僵。 “严掌门忘了,可老衲没忘,”慧真接着道,“当年,就在此处,众人脚下,已经恢复神智的谢沅请慈恩寺做见证,与各位约定,只要诸位能放过他妻儿,从此彻底了断恩怨,那他就会在此处挥剑自刎,尸身也会交由诸位随意处置,诸位,可想起来了?” “……” “……” “老衲记得,当年严掌门也是在场的,”慧真双手合十,眼睛直视严掌门,“当年谢沅身死后,还是严掌门打头提出,要将谢沅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恨,这些事情,莫非严掌门当真是忘了吗?” “呸,个老匹夫,”半月听到这里忍不住骂道,“真是够臭不要脸的!” 既然恩怨已经了结,那就应该说到做到,而这些老匹夫呢,都已经将人家挫骨扬灰了,如今居然还左一句右一句,不停对着明释出口伤人。 不就是仗着人多欺负明释孤苦一人吗! 严掌门老脸过不去,抻着脖子嚷道,“老夫没忘,老夫与谢沅的恩怨已了这老夫承认,可老夫今日并非是为了谢沅而来的,老夫是为了你师兄,当年为了那孽障天下人立下的二十五年之约来此的。” “既然没忘,那为何严掌门方才还要一直出口伤人,”慧真道,“恩怨既已一笔勾销,贫僧还望严掌门能口下留德,勿造口业了。” 慧真与慧远不同,慧真的脾气向来不及自己的师兄慧远,这些话换作是慧远,那是绝对不可能说出口的,可慧真要是不说,他这辈子都不能安心的去见佛祖。 总之慧真这一连串的话说出来后,严掌门老脸又是一黑:“老夫说了,老夫今日是为慧远与我等立下的二十五年之约而来,慧真你一直避而不提,莫不是想违背诺言,护下那孽障不成?” “老衲若想违背诺言,何苦要现在将明释带来西域呢,”慧真摇头,“严掌门既然说起二十五年之约,那老衲倒要与你好好说道说道,当年在慈恩寺,老衲师兄与诸位立下约定时正值冬至,如今明释虽已满二十五岁,可距离冬至还尚有些时日,严掌门你们就如此的逼迫明释自尽,未免也太过心急了吧?” “慧真你不必与老夫做这等口舌之争,”严掌门回道,“为何不到冬至就将人带来西域你我心知肚明,无非就是他体内的金莲子快失效了,他体内内力暴涨,你已经控制不住罢了。” 慧真摇头:“非也,明释如今神智清明,体内的金莲子并未失效。” 严掌门冷笑一声:“ 和尚,你骗得了自己可骗不了我等,就凭他方才接老夫的那一掌,你敢说他体内的内力不曾暴涨?” 此话一出,慧真倒是沉默了下来,方才明释那一掌着实是有些让人意外,以他的性子,是断断不会出手如此之重的,可方才,他却一掌就将严掌门打伤了。 严掌门接着道:“就是他体内的金莲还未失效,他神智暂且清明,可也快失控了吧,当年谢沅那魔头便是如此,先是内力暴涨,随即便神智失常大开杀戒!” 慧真回头看了面无表情的明释一眼,随即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严掌门,老衲不知究竟是何人将消息告知你们,令你们不请自来这戈壁荒漠,可如今老衲师侄神智清明,老衲是断断不会让他在此时自尽的。” 严掌门眼睛一眯:“和尚你这是要打定主意,护他到底了?” “阿弥陀佛,”慧真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只要明释神智清明,贫僧自然要护着他。” “你们为他寻了那么多年药,都没有找到替他续命的药,”严掌门一脸讽刺的看着慧真,“如今就剩短短几日,难不成你们还能找到法子替他续命,让永远保持神智清明不成?” 慧真脸色平静:“成与不成岂能妄下定论,不过老衲要提醒严掌门,以及诸位,若明释寻到法子能一直保持神智清明,还望各位能记得当初的诺言,日后不可在扰他清净。” 严掌门冷嗤一声:“真是痴人说梦!” 说完一甩衣袖,就退了下去。 没有人打头阵,其余的人自然也消停了,开始断断续续的退回营地去了。 说到底,他们今日会来逼迫明释自尽,不过是不想谢沅父子相认,有人祭拜谢沅罢了。 人走完后,慧真也没有对明释说什么,只看了眼一直被明释紧紧拦在身后的半月,叹息一声,便退到了一边。 明释脸色平静,回身看向半月。 他有些想不通,他给半月点的安神香加了十成十的药,半月怎会醒来的那么快,他前脚才来到此处,半月后脚就跟着过来了。 半月绷着小脸,整个人看上去非常非常的生气。 她自认为除了金蚕蛊之外,对明释已经毫无隐瞒了,结果明释可倒好,还俗了不告诉她,这些什么狗屁的二十五年之约,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不告诉她。 亏得她还总是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将明释拿得死死的,哪知道其实最憨的就是她了。 刘术三人走过来,不停的冲半月挤眼睛,按照他们的计划,他们可是要抢着人跑路的,而现在,显然情况要比他们想象的糟多了。 半月现在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只是普通恩怨,那把明释掳走就是,可显然,明释的身体出问题了。 而自己,除了前段时间发现他中毒了之外,哪怕是刚才,她也没有发现明释身上有什么不对劲。 沉默片刻后,明释当先开口了:“是你体内的那只蛊虫,将你唤醒的吗?” 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半月体内的那只蛊虫了 第184章 第一次争吵 半月气得要死,怒道:“你什么都瞒着我就算了,竟然还敢对我下迷药。” “这些事情我也是才知道不久,并非是要有意瞒着你,”明释轻声道,“一切太过突然,我想了想,此事还是瞒着你比较好。” “瞒着我?”半月皱眉,“你是觉得我没心没肺的,你离开一段时间我就能忘了你?所以才放心的离开?” 明释沉默,他不认为半月没心没肺,可他确实是想让半月忘了他的。 如今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半月,最后悔的事情便是还俗,将半月紧紧的拴在了他身边。 若他不还俗,当初不去找半月,半月就不会再想起他,日后他不在了也不会伤心了。 半月那个气啊,虽然她确实没心没肺,可这段时间的浓情蜜意并不是假的,她哪里会那么没良心了。 “大师,我家月主知道你不见后,人都要急疯了,”青奴不满,“你怎么能把我们家月主想的不堪。” “我并没有觉得你无情无义,”明释看着半月,“总之是我的不对,我不该不告而别,让你如此担心的。” “本来就是你的错,”半月火气大得很,不过瞥了一眼静静候在一旁的明觉,还是压着火低声道,“我不会与你发火,我也不会和你生气,不过你得答应我,等祭拜过你父母后,你得乖乖和我离开这里。” 她才不信那个老畜牲说的鬼话呢,明释明明好好的,怎么可能会突然发疯呢。 再说就算是明释的身体出了问题,也不可能毫无办法呀。 出人意料的是,明释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点头同意了。 “好,我答应你,等祭拜过后就与你离开。” 这回答的可太爽快了,爽快到简直就像是在骗人一样。 半月不信,狐疑的不停瞟着他,那群搅屎的老王八蛋们没走,慈恩寺的秃驴们也在这里,以明释的性子,真的会甩下他们和自己离开吗? 明释冲半月笑笑,刚想开口说话,忽然身子一侧,抬手抓住了一个金色的东西。 众人一愣,定睛一看,才发现明释抓着的是半月那条从不离身的小金蛇。 半月咬牙,明明以前小金偷袭明释都是成功的,这次居然会失败了。 明释摇摇头,将小金还给半月,轻声道:“今日你便真的乖些,可好?” 半月气的要死,伸手狠狠的推了明释一把:“我烦死你了,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好吗,为何总要将我当成小孩子,为什么事事都要憋在心里自己一个人挨着?” 明释被推得后退一步,看着满脸怒气的半月,心中无奈又悲怆,他不想让半月伤心,也曾想对半月不留一丝隐瞒,可他已经没时间了呀。 看着明释这一副闷葫芦的模样,半月更是 气得火冒三丈,她真是疯了,放着天底下大把的好男儿不要,非要挑了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锯嘴葫芦。 刘术一看情况不对,赶紧出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成了成了,别吵了,那群人还没走远呢,若叫他们听见,岂不是闹了笑话了。” 青奴和彩云也赶紧扶着半月,把人往边上带,青奴嘴里还不住的劝着,“月主消消气,方才那老畜牲还没有走远呢,若被他听见你与大师吵嘴,只怕真的要笑掉大牙去了。” “青奴说的不错,”彩云也道,“月主,向来只有咱们笑话别人的份,哪能本末倒置,让别人来看咱们的笑话呢……” 半月没反抗,阴着一张脸跟着青奴她们走了,不顺驴下坡不行啊,她这暴脾气只要一上头,那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如果继续和明释争执下去,到时她要是怒气冲天,说出什么恩断义绝,从此两不相见之类的话那还怎么收场了。 那种伤人的话平时说了便说了,总之只要人活着,就无事,可今日不能说,否则如果明释真出了什么事,那她这辈子就真忘不了明释了。 明释深吸一口气,见半月虽然气得不轻,可身子看上去并无大碍,所以他不再多说什么,也不再去哄半月,而是转身,朝明觉走去。 此时去哄,只会火上浇油,不如让半月静静,等这一阵火气过去了,再哄不迟。 慈恩寺其他人已经全进了公主墓中,现在只有明觉一人站在墓外,等着明释和半月说话。 明释站定,自己师兄说了一句话,然后回头看向半月,像是想招呼半月上前,不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深深的看了半月一眼,随后和明觉一起进了墓中。 “奇怪,”半月疑惑,“祭拜父母哪有进墓里祭拜的道理?” 彩云等人也觉得奇怪:“月主,咱们是在外等着?还是跟着进去看看?” “进去,”半月低声道,“平时不管就不管了,可今日,我得死死的盯着他。” 几人快步朝墓穴走了过去,半月刻意保持了些距离,能让明释回头就能看见自己,可却不能听清自己和青奴说话。 “这地宫瞧着不太对劲,”进了墓穴还没多久,刘术忽然压低声音对半月几人道。 半月转头看向他,小声问道:“哪里不对劲了?” “哪里都不对劲,”刘术皱着眉,脸上带着不解,“这里简直就不是一个地宫!” 半月忍不住举目四望,她并不懂这些,在她看来,这地宫与她娘亲的没有多大的区别,就是更气派一些,可刘术是地里的行家,他既然说有问题,那这里肯定有问题。 “我和你们分开吧,”刘术道,“我到这附近打探打探。” “别急,你现在离开太扎眼了,”半月瞥了明释一眼,随即道,“等到了里面,明释和我祭拜他父母时,到时你再去打探。” 刘术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第185章 会错意了 半月加快脚步,想追上明释,和他一起进去。 明释听见半月突然变得急促的脚步,便也马上停下了脚步,直等半月追到他身边时,他才重新迈步向前,不过还是下意识的就将脚步放慢了不少,这样能让半月走在他身边,不会那么的吃力。 半月轻轻的哼了一声,脑袋用力的撇到一边不看明释,从头到脚,每一个地方都在告诉着明释,她还在生气,不许明释过来套近乎卖好。 明释把脚步又放慢了些,与半月故意落在了最后,这才低声哄道:“都是我的错,你莫要恼了可好?” 半月没说话,不过还是偷偷伸出手,紧紧的抓住了明释的小手指头。 她这人就是这么的没有出息,对于和自己有仇的人,她能记恨一辈子,到死都会恨着他,可对于自己身边的人,她的脾气却来得快,去得也快! 就像明释,明明刚才她还气得跳脚,可现在等她气得想掐死明释的那一阵火气过去后,她又开始担心和心疼起明释来。 明释抿嘴微微一笑,有时半月是真的好哄。 两个人就这么和好了,半月借着昏暗的烛火,紧紧抓着明释的手,一边与明释一起向前走着,一边让金蚕再次将明释的身子检查了一遍。 可惜又让半月失望了,明释身子骨非常好,并没有什么毒物的踪迹。 半月非常不解,按照他们方才所说,明释的身子应该是从生下来就一直有问题的,不过靠慈恩寺的金莲子,才会与常人无异的。 半月捏了捏明释的手指头,又让金蚕试了试,不过这次不是寻毒,而是寻药。 这次倒没有一无所获,因为金蚕真的在明释体内找到了金莲子的药效。 半月忽然有种冲动,要不让金蚕将明释体内金莲子残余的药效,全都给拔出来试一试? 全拔出来后,肯定就能马上查出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到时也就能对症下药了。 明释不知道半月现在在纠结什么,以为半月在担心他,于是也回手捏了捏半月,还侧头对她微微笑了一下,示意她不用担心自己。 半月暂时打消了刚刚升起的那个念头,还不了解明释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前,她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省得到时候没帮到明释,反倒是害了他。 走过长长的墓道,明释带着半月来到了地宫中央。 这里除了慧真和李家兄弟之外,还有一群半月认识也见过,但却无比陌生的和尚。 半月脚步一停,看清那群和尚的瞬间,本来就七上八落的心瞬间就又揪了起来。 明释也马上跟着停了下来,转头对着半月道:“怎么了?” “你看他们,”半月看着对面那群,本应该在慈恩寺禁地内修行的僧人,小声的问道,“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记得很清楚,明释曾经和她说过,在慈恩寺禁地苦修的僧人,除非是出现天下大乱之类的事情外,否则是一生都不会踏出禁地一步的。 而现在,那群和尚居然出现在了这个公主墓中。 再联想到方才他们说的,明释以后会内力暴涨,神智失常的话,半月不由得不去乱想。 明释没说话,只是安抚的又捏了捏半月的手指头,带着人走到了慧真面前。 “随我来吧,”慧真道,“先去祭拜你父母。” 明释点点头,带着半月跟在慧真身后。 一旁坐在椅子上饮茶的李景晟将茶杯递给护卫,也站起身,与李信之一起跟在了明释身后。 若真论起来,明释其实是他们的表亲兄弟,静宁长公主是他们的姑姑,他们人都到此地了,没有说是不给姑姑姑父上柱香祭拜一番的道理。 半月走在明释身边,看看前面的慧真和明觉,又回头看了看李家兄弟俩,忍不住小声的问道:“秃驴,为什么要直接墓里来祭拜呀?” 据她所知,不管是汉人还是苗人,祭拜亲人都是在墓外祭拜的,从来没有听说过开墓见棺祭拜的说法。 明释缓缓摇头,就在半年前,他都还以为自己是个被父母遗弃的孤儿,哪里知道那么多。 明觉听到半月的问话,回头看了明释一眼,主动回答道:“这是静宁长公主临终前的意思,我们不过是按她遗言行事罢了。” “为什么呀?”半月接着问道。 “因为她想让师弟知道自己父母是何人,当年又发生了何事。” 明觉性子还是非常好的,半月一问,他便如实回答了。 “所有一切都是公主安排的?”半月垂眸继续问,“包括你们禁地里面的那些和尚,你们想对明释做什么?这些都是公主安排的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明觉看着半月,直言不讳的问道:“女施主有话不妨直说,无须这么拐弯抹角的。” 半月冲他笑了一下,也不考虑,直接就开口道:“大师既然那么说了,我就不客气了,我进过慈恩寺禁地,也知道里面的苦修的僧人是轻易不会出禁地的,而现在他们却出现在了公主墓中,大师能否如实相告,他们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自然是因为明释师弟,”明觉是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就回答了,“女施主该知道的事,方才在外面已说得够多了,女施主只需知道,不管有没有二十五年之约,慈恩寺和公主都不会再让当年的事情重蹈覆辙,所以将师弟带来此处,这不仅是公主的意思,也是慈恩寺的意思。” “这是什么道理嘛,”半月顿时怒了,直接冲着慧真嚷道,“你刚才不是说了吗,要一直护着明释,你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明释赶紧揽住半月,道:“冷静些,此事我也是知晓的,你先听我说。” “我不听你说,”半月一把推开明释,“我要听他说。” 亏得她刚才还觉得慧真老秃驴改变主意了,要和她一起想法子救明释了呢。 “阿弥陀佛,”慧真念了一声佛号,“女施主想来是误会了,贫僧方才说的是,只要明释尚有一丝清醒,贫僧就会一直护着他,可他若是神智失常了,那贫僧自然不会放任不管。” 第186章 诛杀阵 半月没说话,只鼓着脸,非常不善的看着慧远,她错了,方才她就应该要死命的闹腾,阻止明释进来这里。 现在好了,直接被瓮中捉鳖了! 他奶奶个腿的,她真是无用,居然会错意了! 慧真无奈的叹息一声,对半月道:“女施主,并非是老衲见死不救,而是老衲真的毫无办法了,这二十余年来,贫僧与慧远师兄走遍了天下各处,用尽了所有的法子,可仍旧找不到能救明释的法子,老衲,当真是已经尽力了。” 半月眼圈一红,整个人都快要哭了。 明释心疼得不行,低声哄道:“莫哭,无事,世人都会有那么一遭的,不过是早与晚的区别罢了,我虽走的早,可此生并无什么遗憾了,你莫要难过。” “刘术说这里不对劲,不像是地宫,”半月吸了吸鼻子,含糊不清的道:“你们慈恩寺的和尚向来最懂那些什么什么阵法,这里面其实有什么阵法吧,能把你困在里面,这样就算你失控后他们杀不了你,也能把你困在阵里面熬死你是不是?” 明释沉默,虽然半月小孩子心性,平时总是迷迷糊糊的,可实际上她的心思是非常敏锐的。 这里确实设了一道诛杀阵,从他走进这里面的那一刻起,他便再也走不出去了。 “当初听说公主埋在这里时,我就觉得奇怪了,一个金枝玉叶,怎么会埋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大漠呢,”半月抽抽噎噎的,看着可怜的要死,“其实他们是担心你会从阵里面脱困,才会把墓设在这里的吧?” 荒凉的大漠,什么人烟都没有,一个神智失常的人,只怕能活活晒死在这里! 明释无话可说,只能伸手替半月抹掉脸上的泪珠。 “明释父母当真是葬在此处吗?” 半月红着眼睛看向慧真,脸上不显,可心里已经开始在考虑,等下要不要毒死这些和尚,带着明释离开这里了。 慧真点头:“这处是静宁公主亲自挑的,当年她将明释送到慈恩寺后,便带着贫僧与皇家护卫来到了此处,为谢沅施主设了衣冠冢,让贫僧等修建了这座公主墓后,她便也跟着自尽了。” 半月听后难受的不行,想不通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娘亲。 慧真看着明释,接着道:“此事你也勿怪你娘亲,一切皆因当年死在你父亲手下的人太多,虽不是你父亲的本意,可到底都是他杀的,她不过是不想你重蹈覆辙罢了。” 明释点头,低声道:“师叔放心,这些道理明释都知晓的。” 慧真颇为惆怅的叹息一声,念了句佛号后,便退到了一边,不再说话了。 明释低头,低声细语的哄了半月几句后,便抬头看向明觉,示意明觉继续带路。 明觉颔首,继续向前走去。 明释放慢脚步,与半月走在了最后。 半月扁着嘴走在明释身边,双眼哭得通红,打心里觉得她的秃驴简直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了。 往前走了没多久,一行人便来到了主墓室,停在了一口巨大的棺椁面前。 半月忍不住看向那口棺椁,这种夫妻棺她在那座鬼宅下面也见过一次,不过那一口,比起明释父母的这口要小了不少。 明觉燃了一把香,一一分给已经跪下的明释二人。 明释接过,转头对跪在他身侧的半月微微一笑,随即两人磕头,上香,简单祭拜了一下明释父母。 两人起身后,李景晟带着李信之上前,同样祭拜了一下自己的姑姑姑父。 祭拜过后,慧真又与明释说几句话,随后众人便识相的先离开了。 李信之不想走,不过被李景晟不动声色的拖走了。 最后,墓室里就只剩下了明释与半月。 明释抬头往四周看了一圈,墓室墙壁上刻了不少字,都是他父母生平的一些事情。 “你娘为什么要自尽?”半月转头看向明释,嘴里轻声问道,“她是公主,还是那时皇帝唯一的女儿,哪怕是你爹爹出事,凭她的身份,也完全可以护住你的,何至于将你送去慈恩寺做和尚呢?” 要知道天底下,哪怕是江湖中人,也是不敢招惹大梁皇室的,静宁长公主是皇帝最心爱的女儿,有皇室护着,那些人哪怕是心中不平,也绝对不敢轻易去找明释母子的麻烦的呀。 明释沉默,过了一会方才回道:“师叔曾说,我父亲出事时,那时的当今,不,是皇爷爷其实早已年迈,常年卧病在床,那时的太子,也就是后来的成昭帝有些不喜我娘亲。” 当时情况复杂,他爹爹死前虽然将恩怨了结了,可其实仍有不少人依旧极为忿忿不平,那时的皇室不管不问,她娘亲带着他,只短短一个来月就被人足足暗杀了五次。 后来实在无法,只能将他托孤给慈恩寺,她随夫自尽,希望那些人能看在自己年幼无知父母双亡的份上,当真说话算话,放他一条生路。 “成昭帝?”半月先是皱眉,随后眼睛里瞬间涌上厌恶,忍不住骂道,“这个昏君,没用的老王八蛋,害得天下百姓受了那么多年罪不说,连自己的亲妹妹也不管。” 说着说着,她朝后瞥了一眼,不等明释回话,便接着骂道:“怪不得李家那几兄弟一个赛一个的令人生恶,合着都是随他们老子了。” “此事他不曾做错,”明释轻声道,“我父亲他确实杀了不少人,若成昭帝不顾一切,只一味的偏帮我父亲母亲,那对那些死在我父亲剑下的人来说,未免也有太不公了。” 成昭帝虽然昏庸,可在此事上,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对于自己的妹妹来说,他做的有些不见人情罢了。 半月还是不满,都是一家人,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在她看来,家人就应该帮亲不帮理,成昭帝是哥哥,那就应该去帮自己的妹妹。 “不说那些事了,”明释牵起半月的手,“你随我来,我们去看看四周墙上都刻着些什么。” 半月没拒绝,乖乖的跟在明释身边。 第187章 她不想失去明释 墓室四周墙壁上密密麻麻刻着的那些文字,都是明释父母生前发生的一些事情。 从两人在慈恩寺相识,再到如何成亲生子,一切都记得非常清楚,不过明释父亲神智失常之后的事情,上面记得却极为含糊,几乎是匆匆几笔就将一切带过了。 所有的墙面上都没有提过,明释父亲究竟是如何会发疯的?明释的身子又是怎么出问题的? 半月一看便觉得有问题,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说疯就疯了呢。 不过看墙壁上不再多提的样子,显然是故意不想让明释知道。 估计是担心明释看到后会去报仇,然后就一直互相冤冤相报,恩怨一代接一代,永远不会了结吧。 从头看到尾,明释的表情都非常平静,直到看完后,他才对着半月一笑。 “瞧,我爹娘与我们一样,也是在慈恩寺相识的。” “哪里一样了,”半月哼道,“我是特地去偷佛宝的,你娘可不一样。” 再说,要认真算起来,她和明释的第一次见面,明明是在李碧柔叔叔家的偏院好不好。 她还记得,那时她刚刚被老妖婆逼着服了一颗毒药,因为毒发浑身痛得死去活来的,连话都没能和明释说上几句,甚至都没有仔细的看过他几眼。 初见到现在不过才区区几年,她想起来却如同恍然若梦一般。 那时的明释没有那么多心事,不过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每日打坐念经的和尚而已。 想着想着,半月鼻子一酸,又开始想哭了。 “怎么又开始哭了,”明释失笑,伸手替半月抹去脸上的泪珠,轻声道,“不是都和你说了,无事的,不过早与晚的区别,就是日后我不在了,你凡事得收着些性子,千万不可再冲动行事。” 他是真的不惧死亡,可也不像他说的那样了无牵挂。 他放不下半月,甚至不敢去想他离开后,半月孤苦一人的留在世上,她到时该如何是好。 “我总是和你吵架,前几日还故意把你抄了大半天的经书全涂黑了,”他们虽然认识了几年,可实际上在一起的日子,加起来只有区区几个月,半月越想越难受,“我还没心没肺的,每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都没有好好陪陪你。” 明释听着心里难受得很,格外格外的舍不得他的半月,不过一方面又觉得如此也好,半月爱玩贪玩,日后想来也能快些的忘了他。 半月钻进明释的怀里,伸手搂住他劲瘦的腰。 这个温暖的怀抱,她早就已经习惯了,日后没有了这个令她觉得无比安心的怀抱,她自己一个人该如何入睡? 半月忽然开始害怕,特别特别的害怕! 就像当初她娘离开她一样,明释可能也要离开她了。 以后她想做坏事时,不会有人让她不许捣蛋,她遇到危险时,也不会再有人不顾一切的将她护在身后了。 就像当初失去娘亲一样,她也要失去明释了。 明释一手搂着半月,一手在半月脑袋上轻轻的揉了揉,眼神平静祥和。 他这一生是真的没有什么遗憾,父母疼他念着他,有如父一般的恩师,兄长一样的师兄,还遇到了他的妻子,他的月亮! 半月把眼泪全蹭在明释心口,抬起头问道:“你的内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暴涨的?” 明释手一顿,犹豫片刻后回道:“我们遇到截杀,你替我解毒过后,我身上的内力便有些不对劲了。” 想起一路上明释总是打坐的样子,半月咬了咬唇,心里很是自责。 她是真的没心没肺啊,明释这一路上日日都会打坐静心,她居然一直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整天就知道惦记着去买她心心念念的骆驼,好回到中原时能骑着四处显摆。 明释事事都要先想着她,顾着她,可她却总是会不自觉的将明释放到最后,直到要失去明释了,才会想起来伤心和难过。 “当真是没法了吗?”半月把脸埋进明释怀里,含糊着问道。 明释低叹一声,索性把所有的事情说了一遍:“师兄说了,我幼时身子骨好些后,师父便与师叔一直换着出去,替我寻续命的药,那么多年下来,天底下能去的地方,他们都去找遍了,若有法子,看着我长大的他们,是万万不会将我带到这里来的。” “我不信,”半月道,“你和我一起离开吧,趁现在还有些时间,咱们出去想想法子。” 明释一笑,道:“你忘了吗,我师父他对苗疆蛊术也是颇为精通的,像苗疆那种长着奇珍药材的地方,他怎可能不去寻呢。” 不,不可能全部寻遍了的,至少他师父肯定没有试着去找一找金蚕蛊。 金蚕蛊千年不曾现身,只存在蛊师的口中,他师父就算是知道,只怕也没想过要去找。 半月心口开始乱跳,刚才被她压下去的念头,现在又开始涌了起来。 她不想让明释死,不想让明释离开她。 她已经没有娘亲了,不能再没有明释。 明释搂着半月像往常那样说着话,不过看似家常话的后面,其实一直在叮嘱半月日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他都想好了,他不想神智失常忘了半月的离开。 既然已经祭拜过父母,那就要早些把半月送出去,不然半月多留一刻,他便会多生出一丝妄念,唯有半月不在他身边,他才能真的下定决心离开。 半月一声不吭,双手松开,右手摸索着抓住了明释的左手腕。 早就做好准备的金蚕蛊瞬间发作,开始将明释体内的金莲子不停的往外吸。 明释一愣,随后有些惊讶的问道:“半月,你想做什么?” 半月还是沉默,并且让金蚕加快了速度。 随着体内压制内力的金莲子被金蚕蛊吸走,明释体内的内力瞬间开始疯涨,口鼻中不停的涌出鲜血,双眼充血,身上以及脑袋里开始出现让人无法忍受的刺痛。 明释再也忍受不住,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右手狠狠的拍在地上,浑厚到令人生惧的内力向四周震去,除了半月和棺椁外,主墓室里所有的东西,几乎一瞬间就直接被震碎了。 守在外面的人听见动静,又全部都冲了进来,不过这时的明释二人已经顾不上他们了。 第188章 苗疆圣物 半月跪立在明释身前,与他额抵着额,一狠心,让金蚕将他体内仅剩的金莲子全吸了出来。 明释体内的经脉已经彻底断了,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清,只是喃喃细语着,让半月赶紧离开,他不想在临死前,还失控的伤了她。 半月依旧死死的抓着他的左手腕,试图让金蚕修补他体内的破损,可惜无用,后来心急之下,她一咬牙,直接让金蚕破体而出,钻进了明释体内。 金蚕蛊一入体,效果马上就变得立竿见影,透明的蚕丝不仅马上修补好了明释破碎不堪的经脉,同时还让经脉变得无比强悍,完全可以承受他体内那股陌生的内力,至于内力里面带着能让他神智失控的毒,则是被金蚕完全不客气的吞进了肚子里。 明释身上的剧痛瞬间消失,已经变得迷蒙的视线,也重新清晰了起来。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甚至连明觉他们都还没来得及走到两人身边,就已经结束了。 明觉和慧真动作最快,半蹲下身,连问都没来得及问一声,就开始替明释把起了脉。 青奴和彩云小跑着过来,一左一右的将半月扶了起来,嘴里着急的问个不停。 半月哎呦了一声,皱着小脸捂着胸口干呕了几声。 “我没事,就是想吐,快扶我去外面,我要吐了。” 她人没事,只是被明释刚刚的内力波及,现在有点想吐而已。 “我无事,半月,半月如何了?”明释伸手抹去脸上的血迹,顾不得自己,站起身就跟着半月追了出去,。 明觉收手,与慧真对视了一眼,脸上先是不可置信,随后便是满满的疑惑。 “师叔,这是为何?” “出去,问问半月施主便知。” 两人也跟了出去,外头半月呕得死去活来的,不过因为腹中空空,干呕了半天,愣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明释轻轻拍着半月的后背,见半月不再呕了,便接过水囊,让半月漱了漱口。 半月深吸一口气,软绵绵的挨着明释坐下,小脸惨白,不知道人看见了,只怕还会以为刚才真正受罪的是她呢。 “可好些了?”明释轻声问道。 半月点点头,心里这时才开始后怕,她刚才真是太冲动了,连问都没有多问几句,就出手了,还好她又赌对了,她的金蚕蛊足够霸道,否则的话,她和明释的小命只怕今日都得交待在他爹娘面前了。 “你怎能如此冲动,”见半月缓过神了,明释便脸一板,开始算账了,“冒冒然的出手,若事不成,伤了你自己该如何是好?” 他是真没有想到会这样,自己还在叮嘱她日后行事万万不可冲动,结果他话都还没说完呢,半月连说都不和他说一声,直接擅自出手了。 现在想起来他还后怕得紧,方才他若撑不住,一掌送了过去,凭半月的那小身板,只怕是连哼都来不及哼上一声,就能直接命丧当场。 “可是我赌对了呀,”半月缓过来后欣喜不已,直接扑进明了释怀里,双手紧紧的搂住他,“秃驴你现在没事了,以后也不会有事了,咱们可以回家,可以马上离开大漠这个鬼地方了。” 有金蚕蛊在,明释的内力哪怕会再继续莫名的暴涨,也不用再害怕了。 明释没有犹豫,同样伸手紧紧的搂抱住了半月。 他是真的真的,舍不得离开半月! “阿弥陀佛,”慧真双手合十,看着明释低声道,“师兄,你说对了,顺心得生,明释的机缘,原来应在半月施主身上。” 半月松开明释,转头看向慧真,道:“慧真大师,你们方才说的那什么二十五年之约具体如何,我现在也不想再多问什么了,我只想问问你,如今明释的身子已经无碍了,那外头的那群江湖中人,是不是就不能继续找明释的麻烦了?” 慧真颔首,回道:“不错,按照当年与师兄的约定,只要能找到为明释续命的法子,让他的神智保持清明,那天下人就得履行当初和谢沅之间的诺言,与谢家的恩怨从此彻底了断” 半月笑了笑,没再说话。 既然已经两清了,那如果那些人再继续咄咄逼人,就休要怪他们不客气了。 说实话,半月其实还是非常非常的希望那群人能继续咄咄逼人不肯罢休的,因为她是真的很想杀了那群老王八蛋,来以解她的心头之怒。 “老衲现在也有疑问,”慧真开口道,“还望女施主能替老衲解惑。” 半月一抬下巴,笑道:“大师想问什么便问吧,若能回答的,我自然会如实相告。” 慧真点点头,开口问道:“方才替明释把脉时,老衲发现明释体内的金莲子已然失效,被压制多年的内力也全部暴涨了出来,女施主能否告诉老衲,你是如何在短短的几息之间,用何物替明释师侄护住了心脉,又是用何物替他解掉内力中夹着的毒的?” “用的是苗疆圣物,”半月想了想,便这么回答道,“那内力里头带着的毒,也不是解掉的,而是直接被吞了。” “苗疆圣物?”慧真脸上带着疑惑,“不瞒女施主,除了我师兄外,这些年老衲为了替明释寻药,也曾多次进出过苗疆,可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圣物,能像这般的神乎其神,女施主能否直接告知,那圣物究竟是什么?” 半月瞥了眼正伸着耳朵偷听的李家兄弟,有些不太想说。 “阿弥陀佛,”慧真道,“女施主还是说出来吧,毕竟口说无凭,老衲也总得对天下人有个明确的解释。” 半月犹豫,不过看见明释也眼带疑问之后,她还是直接说了,“是金蚕蛊!” 金蚕蛊现世是瞒不了一辈子的,左右金蚕只认一主,别人就算是来抢,也是自寻死路,所以,说了就说了吧。 慧真很是吃惊:“金蚕蛊?” 半月点点头,嘴角忍不住得意的一翘:“大师去过苗疆,也见识过蛊术,那想来也是听说过金蚕蛊的吧?” 第189章 可把她得意坏了 “老衲自然是听说过的,”慧真回道,脸上还是带着些不可思议,“不过那蛊虫只是听人提起过,也从未当真,没成想,原来竟这世上竟真的有金蚕蛊。” “也不是多稀奇的,”半月心里其实都快得意死了,不过脸上还在假装露出虚伪又谦虚表情,“就是比一般的蛊虫难炼一些罢了,没你们以为的那么神乎其神。” 其实可难炼了,那么多年下来,也就一个老妖怪稀里糊涂的炼了出来,反正至少她到现在,已经翻遍了所有老妖怪留下来的东西,可都没能琢磨出来,那金蚕蛊究竟是怎么炼出来的。 “金蚕蛊贫僧也曾听说过,”一直不曾说话的明觉此时开口道,“听闻金蚕蛊以活人的鲜血为食,被蛊师称为万蛊之王,是天底下最难炼的蛊虫,半月施主,此传言,不知是真是假?” “没错,金蚕蛊没炼成之前,确实是以活人的鲜血为食,”半月附和,不过瞥见明释的时候,她怕明释心里膈应,又忍不住加了一句,“不过你们放心,它挑食得很,并不是只要是个人的血,它都会喜欢的,它呀,可难养了。” “它只吸食你的血,”明释突然开口,笃定道,“对吧?” 他记得很清楚,半月曾经说过,她被庄成风用蛊虫控制着,从幼时开始,便被一直被逼着服毒,以精血为庄成风养蛊。 而她是圆月教圣女,能让圣女以血喂养的蛊虫,想来也只有这只传说中的金蚕蛊了。 半月点点头,整个人已经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了:“当初它只爱我的血,所以现在也只认我一个主人,谁也没办法从我手里抢走它,我要是死了,它就算不跟着殉主,也会变成一只毒虫,谁要是敢不自量力的去碰它,那他就会落得和前些日子,那两个来截杀我的那个黑袍老头一样的下场。” 这话她是故意说给李家那两兄弟听的,李家的人一向贪婪,她现在要是不把话说清楚了,只怕用不了多久,这两兄弟就要来惦记她的金蚕蛊了。 李景晟听后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倒是李信之想起那三具烂肉尸体,脸上的肉控制不住的抽了抽。 半月笑了笑,往明释身边凑了凑,靠着他美滋滋的道:“说起来还亏了有你呢,当初老妖怪发现金蚕蛊认了我为主后,其实就对我起了杀心,要不是你替我废了他一身的功夫,我别提拿到金蚕蛊了,只怕死前都不知道我养出来的是金蚕蛊。” 明释死死的抓着半月的手,垂着眸没说话,倒是慧真搭腔了,说了几句缘法不缘法的话。 半月没显摆够,还想继续说话,不过被彩云轻轻的扯了一下衣裳给打断了。 彩云倒不是说不让半月继续显摆,主要是怕半月得意过头,把她们当初回苗疆报仇的事情全给秃噜出来了。 当初报仇,她们可是直接杀了几百个人,几百人命对于她们来说并不算什么,毕竟报仇哪里会不见血。 可现在她们身份清白,日后要定居在中原,这种血腥之事,还是再也不要提起为好。 “月主,地上凉,咱们先起来再说。” 青奴和彩云一起,把半月从地上扶了起来,也将半月嘴里的话彻底打断了。 半月其实压根就没想过在明释提她报仇的事情,她就是想吹吹她的金蚕蛊,不过彩云一打断,她也继续说下去的欲望了,顺势跟着两个丫头,从阴凉的地上站了起来。 接着明觉与慧真再次替明释好好的检查了一番,确定真的无碍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月主,”瞧着已经无事,彩云便开口道,“奴婢瞧着你的脸色不太好,要不奴婢先送你回去歇一会吧?” 半月想了想,她确实有点累了,明释的身子也得好好休养一番,于是看向慧真问道:“大师,我与明释现在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自然可以,”慧真含笑点头,“从今往后,天下间无论何处,你二人想去哪里,慈恩寺不会再做任何阻拦。” 半月满意了,转头对明释道:“祭拜也祭拜过了,你的身子也需要养养,咱们回营地去吧。” 明释回头看了一眼被他弄得一塌糊涂的主墓室,刚想说让半月先回去休息,就被明觉出口打断了。 “师弟,半月施主说的不错,你的身子刚受了一遭罪,确实需要好好休养,你与半月施主回营地歇息吧,这墓慈恩寺会替你暂且封起来的。” 明释想起墓中的诛杀阵,又想起营地里的那些江湖中人,考虑片刻后,对明觉道:“我还是留下吧,我想将我父母的墓彻底封起来。” 明觉一听,马上转头看向李景晟。 李景晟微微一笑,道:“此次来西域,本就是为了明释,为公主迁葬不过是个幌子而已,既然如今明释无事了,那迁与不迁,也没什么区别的,反正回京之后,本王自有法子应对。” 明释点点头,道谢道:“多谢梁王殿下。” 李景晟摇摇头,道:“你我之间,何需这般客气,不过你可要想好了,你父母都是中原人,你当真要让他们一直葬在这荒芜的大漠中吗?” “自然是想好了,”明释笑了笑,“让我爹娘留在这里,至少以后能继续清静,也无人会来打扰他们。” 迁回中原,确实能让父爹娘落叶归根,可葬在中原,只怕他爹娘日后是再无一日的安生了。 “既然如此,那便将墓彻底封住吧。” 慧真手一挥,干脆利落的安排人封墓。 要彻底把墓封了,那半月先行离开就不妥了,不过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退到墓外等着。 她等了许久许久,一直到日头偏西,墓才彻底封了起来。 明释度过了生死劫,慧真的心情显然极好,墓才将将封好,他便催着明释赶紧回营地休养。 一行人不再多留,直接打道回府。 折腾了几乎整整一天,又是大悲又是大喜的,半月整个人困顿不堪,人还没有回到营地呢,就趴在骆驼上睡着了,最后,还是明释将她抱回帐篷里面的。 第190章 他们还想要什么说法? 这一觉,半月睡得很长很长,不过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间一直听见有人在她耳边吵闹个不停。 她是被明释叫起来的,睁开眼睛时人难得的没有睡迷糊,就是有些纳闷,怎么她睡了那么久,天居然还没黑。 明释端来一盆热水,动手给半月擦洗了一下身子。 蒙着被子睡了一夜,半月身上闷出了一头一身的汗,不好好擦洗一番的话,身上会特别的黏糊难受,他倒是无所谓,可半月绝对会受不了的。 半月双眼亮晶晶的,贱兮兮的伸出手指头,用力戳了戳明释鼻梁上的小红痣。 明释抬头,眼里全是宠溺。 这些日子以来,他早就已经习惯半月这种突然而来的小动作,对于这种动作,他从不觉得厌烦,只觉得欢喜。 半月又戳了两下,这才开口问道:“身上可好些了?” 明释颔首,低声回道:“好些了。” 其实当时在墓中他的身子就没什么大碍了,现在还在他体内的金蚕蛊,果真是不愧为万蛊之首。 “那你体内的那些内力呢?”半月接着道。 “放心吧,”明释笑笑,“那些内力,已经彻底融入我体内了,日后不会再出什么事情了。” 半月点点头,这才有心思说别的事情,“想来也真是稀奇,我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一个人的内力,可以渡到另一人身体里面,且内力里面居然还能带着毒?” 她本来以为用她的血养出金蚕蛊,那已经是天底下第一稀奇的事情了,可没想到明释身上的事情可比她的要稀奇多了,这可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了。 “我也不曾听说过,”明释回答,“若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只怕是旁人说起来,我也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说来你体内的内力,是谁渡给你的呀?”半月很是疑惑,直接问道。 明释只顿了一下,便马上回道:“不是旁人,是我父亲!” “啊?” 半月听后有些意外,不过马上就又想通了,那些人会担心明释神智失常,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只是她有点想不通,明释那已经疯了的爹,究竟是怎么把内力渡到明释身体里面的? 再怎么着,也不可能是脑子清醒下,对自己儿子做出这种事情的吧。 半月把疑问问了出来,明释也不隐瞒,虽然他知道的也不多,不过还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具体我也不甚清楚,只知我爹当年突然就变得神智不清了,我娘带着他去慈恩寺求助,本来一切都打算好了,可进到慈恩寺禁地后,他又突然变得更加狂躁了起来。 他将佛宝一劈为二,把大的那半金莲子直接抢走了,可他不懂医术,并不会用金莲子,所以哪怕是服用了金莲子,也只能让他暂时清醒一段时间。 后来不知又为何,他便带着我娘与我一起去了西域,说是他西域有一个好友能助他恢复清醒。 我娘那时不知,那时我父亲虽看着与常人无异,可实际上神智又变得失常了,后来等我娘察觉时已经晚了一步。 我娘她被关了起来,我爹在神智不清的情况下,与他那好友一起,不知用了何种邪法,将他体内的内力渡进我身体里,此举他倒是清醒真的清醒过来了,不过一切都晚了,他那‘好友’也不见踪影。 再往后的事情,你应该也能猜出来了,我娘亲随身带着的医士将我的命半死不活的先吊了起来,慈恩寺的高僧以及那些江湖中人追了过来,我爹为了保住我娘和我选择自尽,我娘带着我回中原,把我交到我师父手上后,便也跟着自尽了。” 这故事,只是那么听上去,就充满了阴谋诡计的味道啊。 “秃驴,”半月凑到明释面前,压低声音道,“我怎么瞧着你爹疯的有些奇怪呢,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人陷害了呀?” 明释缓缓点头,半月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 “我父亲神智失常的事情确实疑点重重,因为我师叔曾说我父亲性子向来稳重,遇事从不会冲动行事,这样的性子,突然发疯实在是诡异了些,可惜我也是这几日才知道父母究竟是谁,实在是不知我爹当年得罪了什么人。” 以前他只猜到自己娘亲可能是大梁皇室中人,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父亲会是人们口中的大魔头鬼君。 半月又伸手戳了戳明释的小红痣,安慰道:“没关系的,现在你有大把的时间,咱们一定可以把什么事情都弄清楚的。” 明释笑笑,没再多说什么,端着水盆离开了。 半月浑身清爽的跑出去解决了一下,然后才重新回到床上翘起二郎腿,懒洋洋的晃着脚丫子哼起了勾栏小曲,整个人别提多轻松自在了。 帐篷外面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吵吵闹闹,那些臭老王八蛋,大早上的也不知道在闹腾个什么,真是比她养的那群大鹅还要吵闹。 过了一会,青奴掀开帐篷的门帘子,端着半月的饭走了进来。 “怎么会是你?”半月晃动的脚丫子一顿,“秃驴呢?” “外头又闹腾起来了,”青奴把托盘放下,招呼半月过去吃饭,“明释大师只怕一时半会又走不开了,月主你自己先吃吧,别等大师了。” “又?”半月皱眉,“怎么,他们昨晚一直在闹腾秃驴吗?” 青奴耸耸肩,“可不是么,他们不信慧真大师所说,一直觉得慧真大师是为了明释大师在骗他们,非要让懂医呢人为明释大师把脉问诊。” “那就让诊呗,”半月走过去坐下,看见碗里羊肉汤嫌弃的撇了撇嘴,“诊完后不要再找明释的麻烦就成了。” “若真这样便好了,”青奴道,“他们查不出明释大师身子的异样,可又不肯罢休,所以便一直闹腾,想要慈恩寺给他们一个说法。” 半月脸一板,抬手用力的在案上拍了一下,怒道:“他们想要什么说法,难不成还想要慈恩寺的那些大和尚杀了明释不成?”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真的是欺人太甚了! 第191章 回京呀回京 “虽不敢明着说,可他们确实是这么想的,”青奴继续回道,“彩云说可能当年他们会同意了结恩怨,同意慧远大师傅的二十五年之约,全是因为他们知道,明释大师就算活下来,也最多只能活二十五年,且有慧远大师傅看着,明释大师就算知道父母的事情,也不可能找他报仇。 而现在,明释大师不仅活了下来,他还还俗了,以后再没有清规戒律牵制,所以那些人怕的要死,这才扯着慈恩寺不放的。” 半月小脸拉得老长,恨不得马上冲出去弄死十个百个老杂毛,以此来消消心里的火气,不过最后她还是咬牙忍住了,因为这时候要是弄出人命来,只怕以后她和明释就要有数不尽的麻烦了。 唉,杀人很容易,可要是杀人后会带来无尽麻烦,那就比较烦人了。 并且这些人说穿了也不过是一群被人当枪使的大傻子,正儿八经的主儿笑着还还没露出尾巴来呢,他们根本没有必要在那群乌合之众身上浪费心力。 青奴在半月对面坐下,嘴里接着道:“刘术说,那群不请自来的人肯定会先走,然后是是慈恩寺和李家的人,唉,他还说明释大师身上的事情太多,他以后会和慈恩寺的大师们保持距离,所以咱们可能要最后一个,才能离开这里。” “无所谓,”半月道,“不和其他人同路更好,我们自己走还清净呢。” 半月根本坐不住,匆匆塞了几口西域大饼子之后,就带着青奴出去透风了。 外头现在还热闹得很,隔得老远都能听见慧真帐篷里面,那个姓严的臭老头震耳欲聋的大嗓门。 这个老王八蛋,昨天才被明释一掌打吐血了,这才不过一夜的时间,居然又开始活蹦乱跳起来了。 半月气得直咬后槽牙,在营地附近溜达了两圈都没能压住火,最后实在是忍不住,直接冲到慧真的帐篷里面,和姓严的老王八蛋又吵了几架,把老头气得险些几次吐血。 最后在半月说出他一把年纪还臭不要脸的去妓院,娶比自己孙女还要小的女子做小妾后,严老头的老脸实在是挂不住,一甩袖,让人去收拾他带来的东西,准备马上离开这里。 出头鸟灰溜溜的败下阵后,其余的人也彻底歇气了,不再多说什么,同样让人收拾东西,决定离开这里。 就这样,不过是短短的两个时辰,半月仅凭一己之力,就将那些不请自来的臭老头全都轰走了。 半月得意,她肩膀上的小金更是得意,要知道从昨日回来后,它可是跟着那个被它咬了几十口的男人,在外面为它的主人打探了整整一夜的消息呢。 和刘术说得不错,或许出于担心回中原的路上又会遇到截杀,从而连累到其他人,明释并不打算和李家兄弟以及慈恩寺一起离开西域。 等那群乌合之众走完后,他直接拒绝了李家兄弟同行的邀约,让李家兄弟和慈恩寺的僧人先他们一步回京,他和半月几人最后再打道回府。 当然,李家兄弟临走之际,半月还不忘提醒他们记得把那几名刺客准备好,她就只会比他们晚几日回京,一回去,她就要马上见到那几名刺客。 最后,诺大的营地里面,就只剩下了明释五个人,孤零零的三顶帐篷。 李家兄弟带的侍卫多,走得慢,就因为这个原因,明释和半月特地比预计的还多留了几日。 大漠里向来没什么好玩的,半月每日里除了风小时骑着骆驼四处溜达之外,就是和明释躲在帐篷里面打打架,说说劫后余生那样的贴心话。 等觉得差不多了,明释最后一次带着半月去祭拜了一下父母后,他们便也启程回京了。 因为人少的原因,他们刚回程时可要比来时快多了,不过这也仅仅是在西域,他们离开西域后,就和明释猜想的一样,开始遇到了很多莫名其妙的的截杀。 来截杀者有的武功高强,有的武功平平就是嘴臭得很,人员之复杂,半月和明释很是花了一番功夫,可还是什么都没有打探出来。 半月不胜其扰,从刚开始愤怒无比的要放小金和小蚕出去大开杀戒,到后来满心麻木,任明释和那些暗杀者打得如何虎虎生风,她都能躺在床上,睡得如同一只小猪一般,这其中,也不过才用了仅仅两个月的时间。 没错,两个月! 他们出发时,带着那么多人,可从京城到西域也不过用了一个来月,而现在,居然用了整整两个来月。 被人拦下的马车开始缓缓的重新向前,半月回神,试图从车里钻出去。 “都解决了吗?” “已经全赶跑了,放心吧。” “我们今天就能进城了吧?” “嗯,别出来,风大,去车里待着。” 半月只得又钻回车内,继续百无聊赖的打发时间。 天快黑时,几个人终于回到了上京城,充当车夫的明释和刘术掐点掐得正好,赶在快要闭城门时,两辆马车稳稳当当的驶入了上京城内。 京中寻常人不敢放肆,他们终于能暂时安生一段日子了。 半月没有再回李信之的那个别院,而是回了她留在京中的婢女为她买的一处二进新宅中。 明释交给她的公主府确实非常大,也非常令她满意,可因为太久没有人住过了,不修葺一番两人根本搬不进去,现在除了半月那些异宠没地方放,被送去了公主府以外,他们两个人只能在那二进宅子里先住着。 府里的奴才早就给半月这个矫情的主子备好了堪比宫宴的洗尘宴,半月非常满意,不过一路回来确实是累狠了,她没像往常那样叫舞姬来给她献舞,只是夸了两句后,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屋休息去了。 次日清晨,不等半月起床,青奴和彩云就早早的出门,去了瑞王府。 两人是去提那几名刺客的,可惜去到了之后扑了个空,因为不知道他们回京,瑞王夫妻先她们一步进宫赴宴去了,马全自然也跟着去了。 府里的下人告诉青奴二人,现在王府里没有一个人知道那几名刺客关在何处,并且就算知道,府里的主子不在,他们也不敢自作主张。 第192章 豁然开朗 两人只能无功而返,回去时半月已经起床了,两人将事情禀报给了半月,半月听后撇了撇嘴,没说什么。 这事其实是她心急了,人家又不知道她昨晚回京,不在家自然也说得过去,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之后她也没有派人去瑞王府守株待兔,那几名刺客对于李二郎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等他从宫里回来,知道自己和明释已经回京后,自然会叫马全将人送来交给她。 她只需要在家里等着就是。 吃了早饭后,半月没有继续留在家中休息,而是带着她的几个婢女,骑着她新得的白骆驼,迫不及待的出门显摆去了。 至于明释,她没有带着出门,那就是个闲不住的人,不管在什么地方,他都能找到事情做,领着他出门显摆,那才叫耽误他呢。 明释确实有事情做,昨日和他们一起到上京城的,还有几辆从无忧谷运来卖的药材。 那几辆药材在来京的路上遇到了几场大雨,虽然盖着油布,药材没有被雨淋到,可到底有些受潮了,上好的药材若是发霉便毁了,所以一大早,明释便忙着重新晾晒药材。 到了午饭时,半月还没有回来,明释有些不放心,便出门,将已经把坐骑换成大象的半月带了回来。 吃完饭后,半月没有像往日那样午睡,而是又骑着大象出了门,方才明释来接她回家吃饭时,她正想进赌坊玩两把牌九呢,可惜被明释不长眼的打断了,现在她瘾正大,根本不想睡觉,只想去赌坊,赢个几百两银子。 明释也没有留在家中,而是带着几个奴才直接去了公主府,移栽以后要喂食铁兽的竹子。 瑞王李信之,也就是在这时,带着马全一路问着,找到了明释面前。 明释看着李信之,本来平静的脸色随着李信之嘴里吐出来的话,慢慢变得凝重了起来。 李信之是来求救的,他告诉明释,今日宫中出大事了,有人在宴席上下了毒,如今所有的皇室中人,上到当今天子,下到他还不满一岁的儿子,居然全部都莫名其妙的中了毒。 “现在薛神医坐阵在宫中,我王兄去慈恩寺找慧真大师以及明觉师兄了,我想着明释师兄你的医术也不差,便来找你,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法子。”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一国之主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刚稳定下来天下只怕又会大乱。 明释不敢耽搁,就地替李信之把起了脉,可什么都没能探出来,没法子,他只能把一直咬着他衣袍不放的几只食铁兽抱到一边,带着李信之进了平时他们暂时用来休息的门房,取出金针,用金针辅助,重新替李信之把起了脉。 李信之手搭在桌案上,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整个人莫名的有些紧张,额头上甚至还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今日是薛文让他来找明释的,主要目的是哄骗明释,让明释主动出面劝说半月用金蚕蛊替李家人解毒。 对着自己的救命恩人使出这种下作的法子,这让李信之从内而外都非常别扭和难受,整个人不自在到了极点。 明释能察觉到李信之的不自在,不过他以为是中毒所致,所以刚开始并没有多想。 可直到他探明李信之所中的是何种毒之后,他就闻到了猫腻的味道,同时,之前那些日子里的,一直令他不解的事情,他也瞬间就豁然开朗了。 明释手按在李信之的腕上一动不动,他的表情,在李信之看来也变得越来越奇怪。 “如何了?”李信之故作自然的问道,“可知道是什么毒了?” 明释没回答,把手从李信之手腕上收回来,说出口的话却是:“瑞王殿下,这些日子我有许多事情不解,还请王爷能替我解惑。” 李信之有点紧张,不过仍旧点点头道:“你我是什么交情,明释师兄何必如此客气呢,想问什么直说就是,我若是知道的,自然会如实相告。” 明释也不客气,直接开口就问道:“我父母的墓并不在大漠深处,甚至一路上都有胡人居住,也没有什么毒虫蛇蝎,如此安全,王爷为何非要带着那些蛊师毒师一同前往呢?” 李信之脸色不变,只笑着回道:“我又没去过西域,哪里知道一路上会那么安全呢,唉,若早知道能如此平稳,我就不带那么多人一道去了,那样还能替我省下一大笔银子呢。” “王爷此话说的不对,”明释可没有半点说笑的意思,“王爷手中有地图,且梁王以及你手下的一些护卫,都先王爷一步去了西域,王爷怎会不知前去西域的路上情况如何呢?” 李信之也笑不出来了,蹙着眉道:“明释师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听着我找人护我安全,倒像是我做错了一样?” 明释板着脸,想了想,决定不绕圈子,索性把话全部直接挑明了:“王爷 我一直想不通,当年是我师父与天下人做的约定,你与梁王为何非要不远千里的跟着去西域,也不可能是因为我娘,这让我很是疑惑,不过今日我倒是想通了,你与梁王前去西域,其实是为了半月身上金蚕蛊吧!” 李信之顿时一惊,顾不得去想明释是怎么察觉到的端倪,马上矢口否认道:“这是什么话,那什么金蚕蛊我去西域之前闻所未闻,怎可能是为了那东西呢。” “王爷没必要如此否认,”明释强势得很,“不瞒王爷,你身上的毒,前不久我也中过了一次,那毒是何种毒性,我清楚得很,我若没有弄错的话,王爷你其实已经中毒半年多了,不过那毒暂且被人用药压制了,所以一直没有继续毒发,对吧!” 李信之一瞬间变得哑口无言了,任他再如何聪明也想不到,明释居然会和他中过一样的毒。 第193章 中毒之事我管不了 “半月曾说过,前几月她刚到京时,马管事好似一直在盯着她,”明释接着道,“这事同样令我一直很费解,王爷你与半月之间并无任何恩怨,为何要如此注意她一个小小女子,这问题直到方才我也想不通,不过现在,倒是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其实简单得很,一切都是因为他们早就知道半月身上有金蚕蛊。 李信之强撑着否认道:“明释师兄你想的也未免太多了些吧,我方才就说了,半月谷主手里的那什么金蚕蛊此前我听都不曾听过,又怎会对它的主人有所企图呢,我承认我确实让马全对她多加注意,可那都是为了明释师兄你而已,她与你关系匪浅,又不是寻常的女子,我将你视为兄长,你身旁突然出现那么一个女子,我自然会注意她。” 此话其实压根说不过去,因为半月说过,她和明释都还不曾重逢时,马全便一直盯着她了。 明释懒得与之争论,直接开口道:“半月身上有金蚕蛊,这事,是当今身边的那位薛神医告诉你们的吧?” 李信之一听,脸色微微一变,整个人瞬间又变成哑巴了。 “你们以前与半月接触过,她的身份其实是瞒不过你们的,”明释板着脸道,“半月曾与我说过,当初她从中原回苗疆时,当今身边,一个姓薛的医士曾带着庄成风去苗疆找过她,而她身上的金蚕蛊就是庄成风炼出来的,所以,她身上有金蚕蛊之事,就是薛文薛神医告诉你们的吧?” 李信之眼神飘忽着不敢直视明释,整个人心虚到了极点。 明释接着道:“前去西域的路上,半月还提过,当初王爷找寻毒师的消息传到了无忧谷附近,此事同样令我费解,当年寻美令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半月被逼得只能躲去无忧谷暂且避世,而那里可谓是隐秘至极,王爷你们是怎么知道那里的?” 李信之沉默,他算是知道了,明释是要与他算账呢。 明释可能早就怀疑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所以一直压着不提,今日他主动送上证据,明释哪里还会轻易放过他。 他后悔死了,不该在明释才刚刚回京,他就心急的跑来求助。 可他不来求助也不成啊,那半月要的几个刺客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以她那性子,骗过去了那还好说,若骗不过,只怕就是死,也不会出手相助的。 所以还不如直接先下手为强,让明释出面,先让半月出手解毒,等毒解了以后,那些刺客是真是假,也无所谓了,反正他一直不认,明释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可他没想到,明释也和他们中过一样的毒,且凭着这一点,就把他们见不得人的那点算计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难不成,沈追其实是王爷的人?”明释又开口道,“是沈追告诉王爷的吗?” 想来想去,也只有沈追了,当初他几次三番的让沈追离开,可无论他怎么劝说,沈追都不肯走,一直陪他找到无忧谷,找到了半月,回京后沈追才不再来纠缠他。 李信之默认了,在心中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沈追确实是自己安排跟在明释身边的。 可刚开始时并不是为了苗女半月,而是担心明释会失控,才会让沈追呆在明释身边,以防万一的。 李信之想解释解释,可一时半会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能不被明释认为自己在狡辩,于是只得先沉默,让明释先消气,等他这一阵过去了,再提其他的。 沉默了许久过后,明释像是反应了什么,突然开口道:“王爷,西域我爹娘墓中的诛杀阵,你们想困住的,究竟是谁?” 李信之一惊,忙道:“明释师兄,你这又想到何处去了?” “我的性子,只会在自己清醒时选择身死,断不会失控去伤害无辜,这事不止师兄,你们也是知道的,可师兄却说,当初是当今陛下和梁王坚持要他重启诛杀阵。” “……” “薛文他对半月和苗疆应该很是了解,他知道半月除了蛊术外,武功并不高深,更是不懂阵法,可他又不敢触碰金蚕蛊,于是便想以我为饵,将半月困在诛杀阵中,好逼迫她为你们解毒,对吧!” 不得不说,明释实在是聪明,一事想通,他便马上就将剩下的事情都想到了。 李信之想继续否认,可对上明释的双眼后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可真是好手段,好算计,”明释愤然起身,大步就朝门外走去,“你们身上的毒我解不了,也管不了,还请王爷另寻他人去吧。” 李信之慌了,急忙追上去,拉拉扯扯间两人开了门,看见了站在门外脸色很是难看的明觉。 明释脸上的怒意马上收敛了下去,低声问道:“师兄,你怎么会来此处?” 不是说梁王去找师兄了吗?难不成两人岔开了,没遇上? 明觉没有说话,只回头看了一眼。 明释顺着他的眼神往前看去,发现明觉身后不远处当放着几个大竹筐,里面放着的是砍成一段一段的新鲜嫩竹子。 而竹筐边上,还站着两个半月身边两个眼生的护卫。 明释瞬间想起,昨日还没回到京城时,半月曾念叨着要赶紧种竹子,因为再不种,估计慈恩寺里面的竹子就要被她养的十几只食铁兽啃完了。 合着他师兄是顺便来送竹子的。 既然无事,明释便也没再说什么,只上前抬起一个大竹筐,就带着两个护卫去了马厩。 李信之谄笑着冲明觉打了声招呼,抬腿就要继续跟着去磨明释。 早前他阿兄说了,就算明释发现他们做的事情也不必担心什么,明释心软,且心系百姓,只要多磨上一磨,最后明释为了百姓,哪怕是与他心爱的苗女起争执,他也一定会让苗女替他们解毒。 明觉伸手拦下李信之,低声道:“王爷且慢,贫僧有话想问王爷。” 李信之头大,明释与他年纪相仿,就是生气也不会说他什么,撑死就是像刚才一样对他甩个臭脸,可明觉不一样,明觉比他大了太多,要真被惹到了,那可是会一点都不客气,直接把他往死里训的。 “晚些时候再说,本王还有事情要与明释师兄说呢。” “不急,还是先和贫僧说道说道,此前去西域之事吧。” 第194章 委屈的是她 明释把竹筐抬到马厩,一边用新鲜的竹子喂着食铁兽,一边又控制不住的去回想方才他与李信之说的话。 越想,他便越是恼怒不已。 半月她此生最怕的便是失去自由,若在西域时当真的被困到诛杀阵内,对她可谓是真的杀人诛心了。 明释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非常平静的等着他师兄过来做说客。 一国之君出事非同小可,所以就算是再看不上那些下作的手段,他师兄也不会视而不见。 也不知等了多久,明觉找着过来了,人进来后还没来得及说话,见到那满院子价值万金的异宠后便当先失笑出了声。 “怎会养着那么多异宠?” 一个小小女子,居然会像男子一样,喜欢这么些异宠。 “她旁的也不喜欢,就只爱这些。” 半月身边的婢女曾说过,半月最喜欢的事情,便是骑着这些价值连城的异宠四处显摆。 明觉缓缓的走过来,在明释面前停下脚步,看着明释说道:“师兄方才与瑞王说了许久,他们私下里做的那些打算,师兄并不知情。” “我知师兄肯定是不知情的,”明释冲明觉笑笑,道,“我只是想不通,半月她并非是什么冷血无情之人,我也不会对皇室中人置之不理,他们为何非要费那么多心思来算计半月呢?” 明觉没说话,可心中却无比的清楚。 还能为何,自然是因为他们觉得半月施主以前是邪教圣女,生性冷血残忍,轻易不会答应出手解毒,这才想出那种下作的法子来算计半月施主的。 不过此话不能在师弟面前说,师弟眼中的半月施主一直与旁人眼中的不同,在他眼中,半月施主不过是个性子有些娇蛮的小姑娘罢了,可在别人眼里,半月施主却并非师弟眼中的样子。 至于他自己,对于半月施主,虽不至于像梁王与瑞王一般认为她蛇蝎心肠,可也不会像师弟那样,将她真的当作是一个心地纯善的小姑娘。 明觉一直没回答,师兄弟二人沉默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明释率先开口道:“师兄,你是来替瑞王他们当说客的吗?” 明觉缓缓摇头,答道:“此事是瑞王他们不是,我不会多管,救与不救,皆看半月施主自己的意思。” 他是不会多劝的,国不能一日无君,这道理他懂师弟亦懂,所以此事他压根就不必插手,师弟其实比谁都知道该怎么做。 明释扯了扯嘴角,无奈道:“师兄你甩手不管,是吃准了我不会不管么?” 明觉笑笑,没说话,而是弯腰抱起一只还没长大的食铁兽,有些稀奇上下揉了揉。 “这便是那种吃竹子的食铁兽吗?” “不止是吃竹子,它旁的东西也是吃的,只不过吃的没有竹子那么多罢了。” “瞧着真是温顺。” “是温顺,不过到底是兽,若真惹急了,也是会伤人的。” “这宅子里养了那么多异宠,日后只怕是清净不了了。” “无妨,丢不了的。” 半月将她的这些异宠看得就跟眼珠子一样,他丢了她可能发现不了,可要是这些异宠丢了,哪怕是她当时在睡觉,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师兄弟正说着话呢,刚刚被明觉训了一顿的李信之,又期期艾艾的走了过来。 这次他没有否认,直接就将他们为何会这么算计半月的原因全告诉了明释,说完后也没有诡辩,而是直接赔起了不是。 明释这才清楚,原来是半月当年回苗疆报仇之事,还有前段时间对那些前来截杀之人下了蛊,这才会让他们觉得半月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这可真是…… “王爷不必同我赔不是,你们算计的又不是我,”明释一脸平静的看着李信之,“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会劝说半月替你们解毒,可你们做的事情我也不会瞒着她,成与不成,皆看她的意思吧。” 不得不承认,瑞王这些人此事上确实将他吃准了,师父从小的教导,还有他的良心,都不会让他对这件事情真的坐视不管。 就是可怜了半月,明明受了委屈,自己还要让她给她向来讨厌的人解毒。 李信之看着明释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一切如阿兄预料之中,可他却半点都开心不起来,因为比起明释现在这副平静如水的模样,他更希望明释像刚才那样冲他发火甩脸子。 此事过后,明释只怕就不屑与他们兄弟打交道了。 李信之难受得很,忍不住在心里将自己阿兄和薛文骂了个狗血淋头。 自己当初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居然信了他阿兄和薛文那个老头的鬼话,现在可好,弄得如此难看。 既然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明释也不想再留着李信之了。 他起身,非常委婉的带着李信之离开了公主府。 明觉自己也有事要办,便跟着一起离开了。 等明释回到家中时,在赌坊混了一下午的半月早就已经回来了。 她今日手气非常好,没叫小金帮忙偷看便赢了几百两,所以她现在的心情很是不错,洗完澡后就靠在软榻上翘起了二郎腿,一边哼着哥哥疼一下,妹妹不让疼的勾栏小曲,一边悠悠闲闲的喝着花茶。 明释走到门口,看着半月那没心没肺的小模样,心里很是难受,根本不敢想象等会她发现自己偏帮着她不待见的人后,她会有多委屈。 半月转头,无意间瞥到自己的哥哥正站在门外憨乎乎的看着她,顿时眼睛就一亮,抬起小手招呼道:“你愣着干嘛,快些进来呀,我都饿坏了。” 明释回神,缓缓的朝半月走了进去,半蹲下身,捡起半月的绣花鞋动手替她穿上。 半月从榻上蹦下来,冲外头嚷道:“青奴,秃驴回来了,把热着的饭菜端上来吧。” 明释本来已经来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算了,还是先吃饭吧,不然等半月知道后,指不定又不吃饭了。 第195章 解毒的条件 食之无味的吃完一顿饭后,半月放下小碗,看着明释直接大刀阔斧的道:“看你这一副心虚的模样,成了,别憋着了,快说吧,你背着我干了什么亏心事?” 明释沉默,此时的半月看上去心情极好,也不知下午时跑去何处玩耍了,居然能叫她开心成这副样子。 “怎么又成锯嘴葫芦了?”半月把脸凑到他面前,道,“你看看你,满脸都写着有话要说,怎么我一让你说,你却又不说了,啧啧啧,你这性子也就我能受得了你,快说快说,放心,今日我心情好,只要不是你背着我去见其他女子,其他的事情,不管什么,我都能原谅你。” 明释的脸色本来挺严肃的,可听到最后几句话便又绷不住了。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半月这小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他怎可能去见其他女子! “休要胡言乱语,”明释无奈的开口,“我是有话要和你说,可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半月点点头,抬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用眼神示意明释不要停,接着往下说。 明释没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将李家兄弟要算计半月的事情,一丝不剩全无保留的告诉给了半月。 说完后,他便定定的看着半月,等着半月暴跳如雷的发火。 可令他没想到的却是,半月听完后压根就没有发火的意思,而是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果真如此的表情来。 “你看你看,我就说吧,姓李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瞧瞧他们多恶心人呢,我这个‘小妖女’都还没有出手去害他们呢,他们居然就先来设计我了,还好没得逞,否则的话我非把他们全部毒死不可。” 明释看着脸色正常的半月很是诧异,这与他以为的不同。 半月脾气向来都格外暴躁,平日里莫名的一点小事就能让她发火,而这次,都被人如此算计了,她居然一点都不生气。 “半月,你不生气吗?” “我干嘛要生气?”半月一脸莫名的看着明释,“我早就说了,姓李的都不是好人,卑鄙无耻的人做出卑鄙无耻的事情,那不是很正常吗?” 她可不像明释一样,虽然出身不好,可有一个天下厉害的师父护着,在圆月教,像这种尔虞我诈,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事情,从小到大,她都已经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了。 她是脾气不好,被人算计也会生气,可若是每次被人算计她都要大气一场,她老早就被气死了。 而且明释记错了一点,这辈子能真正气得她怒不可遏的人,也就是老妖怪和老妖婆而已,其余的,她基本上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明释沉默,显然还是有些意外。 半月冲他笑了笑,道:“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会防备着他们,不会给自己留一个后手呢?” 明释愣了一下,随后笃定的道:“你对梁王和瑞王下蛊了?” 半月没否认,大方的点点头道:“李家人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不放心他们,自然要给自己准备一个后路。” 从她来到京城的第二日,察觉到李二郎可能对她图谋不轨后,她便下蛊了,后来到了西域,她见到了李景晟后,也对他下了同样的蛊。 若李家兄弟对她意图不轨,蛊虫就是他们的催命符。 现在看来,那蛊,她下对了,那两兄弟果然憋着坏,想算计她呢。 明释没吭声,半月做的没错,若她真被困在了诛杀阵内,她提前下好的蛊,便是唯一能助她脱困的筹码。 半月凑过去,脑袋搭在明释肩膀上,软软的道:“我和你不同,我在邪教里长大,你不知道,从小到大想害我的人究竟有多少,我不能犹犹豫豫的去赌人心,只有用这种法子,我才能自己保护好自己。” 李家兄弟要是不对她做什么,那他们体内的蛊虫永远都不会发作,可要是他们敢伤害她,那她就算是死,也要拖着那两兄弟给她垫背。 “我不怪你,”明释低声道,“是我太过单纯,总会将人往好里想。” “你以前是一个和尚,会这么想不是很正常吗?” 在半月看来,明释不是太过单纯,而是他太过善良了。 明释喟叹一声,摇摇头,没再说话了。 半月抓起明释的手,一边绞着他的手指头,一边随意的道:“你刚才那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其实是想替他们说好话,让我帮他们解毒,对吧?” 明释沉默,过了一会道:“若天下再起战乱,那些百姓就没活路了。” 一朝国君若没了,天下势必会再次大乱,所以哪怕是再恼怒,恨得直咬牙,他也得想法子替李家人解毒。 半月噘嘴,不耐烦的打断了明释说的话:“成了,你不要说那些大道理了,听得我头疼,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会和他们计较,也会替他们解毒,不过我得先见到我要的那几名刺客,而且解完毒后,李临清不能来骚扰我,否则的话,我才不管这些事情,天下要乱就乱好了,大不了我回我的无忧谷去,等天下乱完了再重新回来就是。” 她不像明释,总是想着什么天下啊,百姓啊,她的脑袋小得很,除了自己和家人外,什么都装不了。 明释点头,道:“好,不说这些让你心烦的话,等下我去传话,这几日便替他们解毒,等解完毒后,他们便南下寻人。” 半月挺直腰,看着明释道:“等等,我还有一个条件。” 明释回道:“什么条件?” 半月挺严肃的道:“我要你答应我,等替他们解完毒后,以后都不许和李家那几兄弟打交道了。” 明释想也不想的就点头,同意了半月的要求:“好,我答应你,日后若无其他生死大事,皇室我不会再管,他们如何也与我无关,我们只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 半月满意了,摆摆小手催促道:“那就成了,你让人传话去吧,让他们最好明日就将刺客送来给我,我只要见到刺客就会替他们解毒。” 明释颔首,先凑过去在半月脸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这才起身朝外走去。 第196章 要杀了李家兄弟 此时天色尚早,明释没有让人去传话,而是决定自己亲自过去一趟,不过他才刚刚出府,人还没有走上几步路呢,就停了下来,转身看向了他们府邸斜对面的一条小巷子。 “出来吧,不必躲了。” 守在巷子里的马全愣了一愣,随后便赶紧小跑着出去,笑着和明释见礼。 明释没有过多废话,直接让马全回去传话,明日带着刺客过来,只要见到刺客,半月就会替瑞王等人解毒。 因为实在是担心会出意外,所以明释还特地多提了几句,千万要将那几名刺客带来,此事不能再出差池。 因为从方才来看,半月或许不会计较瑞王他们算计她,可如果那几名刺客出了什么意外,那她绝对会很生气的。 马全弯着腰不住的点头,可几次脸上的谄媚的笑容却几次挂不住。 这可该如何是好,那几名死士早几年便被处死了啊。 也不知那苗女与那几名死士究竟有什么纠葛,为何就非要那几个死士呢。 将一切都交待清楚后,明释便不再多说什么,直接转身回府了。 马全站在原地考虑了许久,最后还是让跟着他的一个奴才,去将梁王请到了瑞王府。 当天晚上,明释和半月刚刚睡下,李景晟两兄弟便找了过来,不过他们并没有带着半月想要的那几名刺客。 等明释知道那几名刺客已经身死后,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他有心想质问一番,可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事已至此,质问还有何用。 还不如想想法子,日后该用何种法子替寻人。 半月睡得正香呢,迷迷糊糊被明释叫了起来,等她弄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以后,整个人便开始暴跳如雷,劈里啪啦的砸起了她屋子里的东西。 真是气死她了,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啊! 被半月赶出门的明释想进屋安抚一下,结果刚进去就被半月赏了一记窝心脚,又被踹了出去。 青奴和彩云被人叫了起来,见此情形皆被吓了一跳,因为半月自从将体内的蛊虫弄出来后,她可就再也没有像这么发过火了。 不过此时两个人也顾不上什么,与明释说了几句话后,便急急忙忙的进屋安抚半月去了。 等把屋子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后,余怒未消的半月一甩手,直接带着小金离家出走了。 解他奶奶的毒,天下打不打仗关她屁事,就让李家人全他娘的死去吧,就当是给娘亲陪葬,反正以后,她是绝对绝对不会替李家人拔毒的。 至于那个臭秃驴,她也不要了,就只知道偏帮外人,以后让他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最好滚回慈恩寺继续做他的大秃驴! 此时早已宵禁,大街上空无一人,除了满脸怒气的半月之外,也就剩下巡逻的京卫了。 半月自己一个人横冲直撞的晃荡了大半天,最后莫名其妙的走到公主府,爬到其中一间屋顶上躺了下来。 她不想留在上京城了,等天一亮,她就要南下,去寻海外异邦人,以及内力带着阴寒之气的人,至于京里的这些破事,李家兄弟戏耍她的事情,等她离京后,有的是法子报复。 这事绝对没完,居然敢这么戏耍她,不仅骗她去西域吃了快两个月的风沙,还害得她浪费了那么几个月的时间,她要不弄死这几个姓李的,都对不起她这些日子受的苦。 半月就这么吹着冷嗖嗖的夜风,躺在瓦片上开始琢磨起为自己报仇的事情来。 明释不放心半月,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此时见她躺在屋顶上吹冷风,久久没有下来,便没忍住,拿着半月的厚斗篷,轻飘飘的上了屋顶。 半月瞥见他便哼了一声,翻过身,不想多看他一眼。 明释一把将她捞起,用斗篷包了个严严实实。 半月意思意思挣扎了两下,随后便不动弹了,不过该说的,依旧要和明释说清楚。 “明日起,你便先回慈恩寺住一段时间吧?” 明释这人叽叽歪歪的全是大道理,如果一直留着他在自己身边,十有八九要坏她事,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把他支得远远的,等她弄死姓李的后,再去慈恩寺接他。 明释手一顿,过了一会才道:“我早已还俗了,为何要回慈恩寺?” “慈恩寺又不是只有和尚,不还有带发修行的俗家弟子吗,”半月道,“我明日要出门办件事,你就先回慈恩寺,等我忙完了咱们再相见吧。” 明释摇头拒绝:“你要去何处,我和你一起去。” “我要去杀人,”半月气道,“你待在我身边只会碍我的事,所以还是先和我分开一些日子吧。” 明释沉默,过了一会方才道:“你想杀了梁王和瑞王?” 半月点点头,一点都不否认:“他们几次三番的戏耍我,我要是不还手,岂不是让他们觉得我好欺负,以后日日都要踩到我头上来了。” 最最最主要的是,他们居然敢拿那几名刺客来戏耍她,她这一生,最在意的就是她的娘亲,他们居然敢这么做。 此事不能原谅,绝对不能原谅。 “他们本就中了毒,”明释道,“就是你不动手,等毒发后,也是撑不了多久的。” “少来拖延的这招,要真能毒死他们,他们老早就死了,”半月不满的撇嘴,“姓李的三兄弟我是杀定了,我要让他们给我娘陪葬!” 她都打算好了,等她把她的家当全部搬出京城后,就马上让蛊虫发作,先弄死李景晟和李信之这两亲兄弟,然后就是李临清,最后是薛老头。 “……” 半月绞着衣角,恶狠狠的道:“弄死那个薛老头之前,我要让人先把他最心爱的胡须一根一根全拔了,让他也尝尝杀人诛心的滋味。” 明释想说话,不过被半月眼疾手快的用手捂住了嘴巴。 “闭嘴,不许说话,旁的什么都好说,唯有替我娘报仇的事情,没的商量。” 就这么的,半月用一种完全不让明释说话的态度,将自己要复仇的事情敲定了。 第197章 不急着记仇 天蒙蒙亮时,二人从屋顶跃下来,打道回府睡觉。 明释走在左,半月走在右。 一路上,明释几次想开口说话,可每一次刚开口,就被半月捂住了嘴巴。 总之她就是一个意思,绝对不让明释出声偏帮姓李的。 明释有些无奈,半月正在气头上,他怎么可能在这时候替梁王与瑞王说话呢,他只不过是想问问半月,离京后,可是要去南边沿海而已。 半月板着小脸走得飞快,时不时还打上个喷嚏。 她已经打算好了,等下她一回到家中,就马上让青奴和彩云收拾东西,她则亲自把明释送去慈恩寺。 如果明释死活不愿意留在慈恩寺,那就逼他用自己来发个五雷轰顶的毒誓,不准他阻止自己弄死李家那几兄弟。 两人很快就回到了家附近,不过远远的,就看见她家门口外面停着一辆马车,她最讨厌马全就站马车边上,笑呵呵的看着她。 半月咬牙,脚步一停,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捏死那两兄弟。 可是她又不能冲动,因为一冲动的话,她刚刚送来京城的那些宝贝只怕是保不住了。 那些可是她的‘命根子’啊! 所以最后,半月只是哼了一声,瞪了马全一眼,当先进了屋子。 进了家门后,半月没有急着让青奴等人收拾家当,而是坐在正厅上首,等着刚才留下打发李家兄弟的明释回来。 等了不到两刻钟,明释回来了,见到半月说的就是:“梁王与瑞王带了一人过来,说是想让你见上一见。” 半月又哼了一声,恶声恶气的道:“不见,你也别想帮他们说话,反正这事没得商量,我跟他们的仇是结定了。” “先不急着结仇,”明释道,“听我说,梁王今日带来的人,正是当年审问那几名刺客的护卫,如今天下也就那人知道那几名刺客是什么人,所以此人必须见。” 半月眼睛瞬间一亮,不过马上又被她收了回去,怒道:“既然有那么一个人,为何昨夜不带来给我?” 自然又是算计,不过这话现在不能说,否则半月又该发火了。 “梁王他猜到了咱们要寻人,”明释低声道,“所以他承诺,只要你能为皇室中人解毒,他不止会替你找到那名内力带有阴寒之气的人,还会去寻来海外之人,替你将你娘留下的那些书译出来。” 半月抑制不住的心动了,要不说这李景晟能和李临清抢龙椅呢,瞧瞧人家这手段,都不用怎么着,就牢牢的抓住了她的死穴。 彩云赶紧凑过来劝道:“月主,此事甚好,就答应他们吧,仅靠咱们找人太慢了,有皇室帮忙,咱们可以省下许多事情呢。” 半月点头,不过最后还是不放心的问道:“那两兄弟最会骗人了,他们这次不会有拐着弯的骗我吧?” 如果又骗她,那她就算是不要她养着的那些大宝贝,也一定要弄死他们。 明释回答道:“放心吧,他们若还想骗人,昨日就不会来告诉你我那几名刺客已经死了,而是会找几个人来冒充那几个刺客了。” 半月哼了一声:“他们骗不了我的,小金早就记住那几名刺客的味道了。” 明释笑笑,轻声道:“那便不恼了?答应替他们解毒了?” 半月打了个喷嚏,点点头,不过还是留了个话:“我要先见那个护卫,再考虑要不要帮他们解毒。” 明释点头,伸手揉了揉半月的脑袋,转身去传话,不过走了两步后又停了下来,让青奴去给半月煮碗老姜汤。 过了一会,明释带着人进来,半月打起精神,和明释一起细细的询问起来。 细细的问了一个时辰后,半月手一挥,心满意足的让明释带着人离开,她则端起茶杯,一边喝茶一边琢磨起为娘亲报仇的事情来。 这次明释离开了许久都没有回来,倒是彩云进来了,身后还跟着那对于她来说,可以算是非常陌生的李景晟。 半月峨眉微蹙,整个人一改方才的慵懒,瞬间提起了万分的小心。 她从来没有和这个传说中骁勇奋战的梁王打过交道,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知道,这人的心思可要比瑞王深沉多了。 比起他,半月更喜欢和瑞王李信之打交道,至少那个脾气不错,就算有心机,也要比梁王李景晟好对付多了。 李景晟自来熟得很,都不用半月起身招呼见礼,便很是潇洒的在半月对面坐了下来,随后看着半月,露出了一个很是温和笑容来。 他对面的苗女,此时已收去了在明释面前的娇憨,看着他的眼里带着警惕和一丝丝不善。 不过这么仔细一看,长得确实是真美啊,怨不得龙椅上那位几年了都还念念不忘! 半月与彩云对视了一眼,随后对青奴道:“给王爷看茶。” “是。” 青奴应了一声,去把方才明释用的茶杯收了下去,给半月二人重新煮了一壶茶。 不过这次没有煮半月最喜爱的花茶,而是煮了往日里明释和刘术常喝的一种古树茶。 这茶很是不错,且只长在无忧谷附近,除了在他们这里外,寻常是喝不到的。 “这茶不错,”李景晟端起茶杯闻了闻,又品了一口,“本王从不曾喝过,莫非是你们无忧谷自己种的?” 哪家的茶叶种上两年就能采了? 这李大朗明明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居然还说出这种话来,果然比起李二郎,他哥要讨人厌恶多了。 半月抿了一口茶水,道:“王爷将明释支开单独来见我,不会是想让我现在就替你解毒吧?” “自然不是,”李景晟回道,“毒要解,也是陛下先解,他若不解,我等哪里敢越过他去。” “知道了,”半月淡淡道,“明日我会让明释入宫先替李……先替皇上解毒,你们身上的毒,我也会解的,就是希望王爷你能履行诺言,答应我的两件事一定要说到做到。” 金蚕蛊在明释身上待过,也有灵性,离开她几日也不会闹腾,所以她和明释之前就说好了,由明释出面,进宫替李临清和他那堆娘娘们解毒。 “本王自然会做到,”李景晟道,“不过本王来见姑娘,并不是来说此事的,而是另有其事。” 第198章 与姑娘做个交易 半月斜眼睨他,也懒得应付了,索性直接开口道:“明人不说暗话,王爷,我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你有话不妨直说吧。” 李景晟一笑,道:“姑娘莫急,本王来见姑娘,只是想与姑娘做个交易而已。” 半月重复道:“王爷,想说什么直说就是,再耽搁,明释该回来了。” 她不想和这李大郎做什么交易,也没有什么要和他交易的。 现在只想赶紧把他打发走,然后回屋里睡觉。 李景晟也是个爽快人,当下也再不绕圈子了,直接回道:“本王只是想让姑娘你亲自入宫为吾皇解毒,然后再替太后娘娘解完毒后,为本王传几句话给吾皇而已。” “我不干,”半月甚至不等李景晟把条件话说完,就毫不留情的拒绝了,“我为什么要去皇宫?为什么要去帮你传话?” 当她傻了不成,是骑着骆驼在上京大街上显摆的日子不好过?还是牵着食铁兽四处炫耀的生活太悠闲了?她与明释好好日子不过,为何非要自己跑去皇宫那个大笼子里面自投罗网呢。 她又不是坏了脑子的大傻子! “姑娘你且听我说完……” “别说了,”半月抬手拒绝,压根就没有继续谈下去的意思,“梁王殿下,我就直说了,你们家里的事情,不管是什么,我都不想掺和,你把我要的人找来交给我,我替你们解毒,解毒过后咱们就两清了,日后也不用互相打扰对方了。” 寻美令那种恶心人的事情,她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 半月忍不住冲他翻了一个隐蔽的白眼,道:“你们不是兄弟么,有什么想说的你直接去和他说不就成了,干嘛要我这个外人去替你传话?” 李景晟失笑道:“姑娘你果真是如我阿弟所说的那样,平日是什么事都不管的。” 这话怎么听上去那么怪,好像是骂她一样。 半月不满,又斜了李景晟一眼。 李景晟摇摇头,无奈道:“姑娘不知,我往日在陛下面前是不能说太多话的,而我要让你传的话,除了你之外,旁的人也不能直接告诉陛下,我更是提都不能提。” 帝王多疑,对皇室下毒之人实在特殊,唯有像苗女这样能轻易见到他,又与皇室没有任何关系的人,说出下毒之人是谁才最合适。 这话说的,半月虽然不会去传话,可也听得忍不住好奇了。 “你要告诉李临清什么?怎么会提都不能提的?” 李景晟一笑,抬起茶杯饮了一口茶,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说来也没什么重要的,不过是想让姑娘告诉陛下,对我们下毒之人,究竟是何人而已。” “是谁?”半月马上追问道,“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对你们下毒?” “下毒之人不止一人,”李景晟也干脆的回道,“其中的两人,姑娘你其实也是见过的。” “我见过?”半月更好奇了,“谁呀?” 李景晟也不故作悬念,而是直接开口便回答了:“就是几月前在京中突然来截杀明释,后来又被姑娘的金蚕蛊毒死的那两名老者。” 截杀明释? 可那两个臭老头不是冲瑞王来的吗,怎么又变成截杀明释了? 不不不,后来明释好像也是怀疑了的,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半月脸色微变,看着李景晟的眼神更加不善了。 “姑娘这是不信?”李景晟定定的看着半月道,“该不会真以为当初那场截杀,不是冲明释,而是冲信之来的吧?” 半月想说话,可一想起明释那乱七八糟的身世,她就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些日子,其实我一直在调查中毒之事,可惜查了许久,也是毫无头绪,”李景晟自己倒了一杯茶,嘴里接着道,“直到昨日明释告诉信之,他也曾中过一样的毒,我这才抓住了真凶的尾巴。” 半月绷着脸,过了一会才问道:“那两个臭老头你弟弟看都不让明释看上一眼,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截杀明释?因为明释的身份吗?” 李景晟摇摇头道:“他们是何人我确实知道,不过我觉得姑娘你此时知道与否,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你只需让陛下知道是何人下毒,那不管他们是何人,有多大的能耐,敢对天子下毒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天子不会放过他们,你与明释的仇,自然也被天子顺手报了。” 这话说的不错,敢在上京城就动手截杀,那两个老头的身份肯定不简单,虽然不知道这些日子为什么那么平静,可日后肯定还有麻烦,如果按照李景晟说的那样,只是去传几句话,就能轻松除掉一个麻烦,那可真是太划算了。 “当然,除此之外,姑娘你替本王传话,还有别的好处,”李景晟一笑,“姑娘想寻人,应该是想报仇,可明释不会杀生,有他在,姑娘哪怕是报仇想来也是不能痛快的,所以这样吧,只要姑娘去传话,我替姑娘找到人后,便绕开明释,将人偷偷交给姑娘处置。” 半月真的心动了,她一直很矛盾,对于杀了她娘亲的人,她简直恨不得将那人剁成肉酱去喂狗,可她又不想在明释面前显得太过冷血残暴…… “姑娘你也不必担心见了陛下后会如何,我那皇兄如今是一国之君,而姑娘与明释已成夫妻,他到底也是要脸面的人,”李景晟动手给半月倒了杯茶,含笑道,“总之此事对姑娘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姑娘如此聪慧,应该是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的。” “好,我去帮你传话,不过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把麻烦甩开也不是个事,至少得让我们弄个清楚,”半月抿了一口茶,道,“告诉我,来截杀明释的那两个老头究竟是什么人?” 第199章 如此矫情做作 “是袁家的三爷和五爷。” 李景晟这次倒是有问必答了,半月一问,他便干脆利落的把答案说了出来。 “袁家?” 怎么又是袁家? 怎么到处都有袁家呀! “嗯,对于袁家本王其实不算了解,只知道,皇爷爷还在位时,那阵子袁家有不少人在朝中为官,等后来到我父皇为政时,袁家便再无人当官了,”李景晟看着半月回道,“姑娘若真是想知道,等替我们解完毒后,可与明释去慈恩寺走一趟,明释的师叔慧真大师对于袁家,比起本王要更为了解的多。” 半月忍不住的想起了当年那个姓袁的老杂毛。 她记得很清楚,那人看上去就是一个不起眼的江湖中人,可与李临清之间的关系却非常是奇怪,不止可以在李临清的府邸上随意进出,与李临清之间好像也没有什么尊卑之分,在李临清面前格外的放肆,有时甚至好像都没将李临清放在眼里一样。 一直到李临清登基后,老杂毛才拖家带口的搬去了南方,听说平日里是不能轻易回京的。 所以老杂毛这个姓袁的,与截杀明释,对皇室下毒的袁家,会不会就是一家子人呢? 肯定是的,天底下是没有那么多巧合的。 “梁王殿下,你既然认识袁家的三爷和五爷,那你知不知道袁家有一个叫袁……袁……什么,诶,青奴,当年那老杂毛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这脑袋瓜是真不中用了,就记得老杂毛姓袁,现在居然死活想不起他的大名叫什么了。 好在青奴的脑瓜子比起她主子要中用得多,半月刚一问,她想都没想便马上回道:“月主,是叫袁嵩来着。” 半月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随后对李景晟道:“梁王殿下,袁家有没有一个叫袁嵩的?” “这名字听上去倒是耳熟得很,”梁王微微皱眉,想了一会后对着屋外叫道,“小飞,那是何人?” 平日里一直贴身保护李景晟的一个护卫走了进来,单膝跪地的答道:“回王爷,袁家大爷的次子袁青岩,在外行走江湖用的便是袁嵩这个名字。” “这倒是,”李景晟露出一个笑来,“本王也想起来了,袁家大爷的次子,也就是那袁嵩,他痴迷武功,往日里除了练功外,是不常与在朝为官的人家打交道的。” 半月忍不住撇嘴,这话说得,就老杂毛那行事做派,可一点都不像是只痴迷武功,不理世事的样子。 李景晟动手倒了杯茶,不再说袁家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而是说起了明日半月进宫传话的事宜。 等将所有的事宜都敲定过后,李景晟因为还忙着去见薛文,所以也不再过多停留,将茶杯里面的最后一口茶水饮尽后,便起身告辞了。 他走后没多久,一直被李信之缠住了手脚的明释,便也回来了。 见到半月对面的茶杯,明释便直接道:“可是梁王进来见你了?” 半月点点头,对青奴说道:“换花茶,再给我上点果子来,我饿了。” 青奴应了一声,又换上了半月喜欢的花茶。 明释在半月对面坐下,沉吟片刻后便直接问道:“他将我支开,来和你说什么了?” 半月也不瞒着他,除了李景晟会把人偷偷交给她处置这件事情略去了外,半月把李景晟刚才说的所有事情,全部一字不落的告诉给了明释。 明释听后沉默了下来,细细的思索起李景晟对半月说的话。 “我觉得此举甚好,”半月生怕明释会吃醋,然后坏了她的事情,于是爬起身,颠颠的跑到明释身边挨着他坐下,抱着他的胳膊软乎乎的劝道,“你想想,我就进去传个话,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的给咱们两个解决那么一个大麻烦,这多好呀。” “……” “并且我这也算是替天行道了,你想想,袁家来截杀你的事情暂且不提,就说袁家对皇室下毒的事情,这就是想造反呀,你不是一直都最怕天下大乱了吗,如果袁家真的毒死了李家的人,天下肯定会大乱,到时百姓可就惨喽!” 明释侧头看着半月摇头晃脑,明明只是为了自己,可偏偏还要做出一副为了天下苍生操心不已的模样便忍不住失笑出声。 半月不满:“你笑什么,我说错什么了吗?不是你天天念叨着天下啊,百姓什么的吗?” 明释还是笑,等笑够后才点点头,相当痛快的同意了让半月进宫传话。 就事论事,半月的考虑确实没错,若袁家与他家里有私仇,那他们自个处理就是,可下毒谋逆之事,确实要让朝廷自己解决。 半月愣了一下,随后不满的噘嘴,小脸瞬间肉眼可见的拉了下来。 她这个人就是如此矫情做作,明释没点头之前,她只担心明释会吃醋坏了事情,而等明释爽快的应下后,她心里又不舒服了。 这不对啊,秃驴又不是不知道她以前和李临清之间有什么恩怨情仇,现在她马上要主动去见李临清,要自投罗网了,可他怎么会什么反应都没有呢? 他就不怕她进去皇宫后被金银珠宝迷了眼睛,以后就不要他这个啰里吧嗦的臭秃驴了吗? 越想越来火,半月脑袋一拱,对着明释的胸口就又是一记恶狠狠铁头功。 明释闷哼一声,整个胸口都被撞得发麻了? “你还是个男人吗,”半月顶着发麻的脑袋,气道,“李临清觊觎我的美色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他还派人追着我跑到了苗疆,如今我要进宫给他传话,他权大势大的,若是将我扣在宫中做了他的小妾,那你该怎么办?” 明释还是没说话,眼里满是笑意,还企图伸手替半月揉揉脑门,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气吃味的样子。 “你还笑得出来?”半月啪的拍开他的手,咬牙道,“你可小心点吧,天底下最值钱的东西都在宫里面,我向来最喜欢的就是那些俗物,若进去不小心被迷了眼睛,不要你这只会念经的秃驴了,到时你就哭着跑回的慈恩寺继续敲你的木鱼吧。” 第200章 进宫传话 明释伸手将半月拢进怀里,无奈的看着她道:“我都已经顺着你的意思,让你进宫传话了,你竟还不满意?” 半月鼓着脸,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明释如此大方,她哪里会满意! “怎会那么难伺候呢,”明释摇摇头,看着半月的眼里满是笑意,“我若吃味不让你去传话,你可是又要说我小心眼了?” 他算是知道了,无论他如何行事,只怕在半月那里,都是不会满意的了。 半月哼了一声,又斜了他一眼。 现在才知道她难伺候? 晚了,她这性子就这样,不仅这辈子改不了,连下辈子都改不了了。 “你方才说的那些,我是不怕的,你若喜欢他,那当年早就留在他身边了,又怎会来慈恩寺找我呢,”明释搂着半月柔声道,“不过我也不骗你,你要进宫见他我心里确实难受,可你方才说的对,袁家下毒罪同谋逆,那种造反的事情,自然该皇室自己处理。” 他与半月现在只是过普通日子的寻常夫妻,这些事情自然是能不沾就不沾。 这么一套墙头拳下来,半月总算是满意了,主动凑上去,在明释脸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放心吧,刚才李大郎说了,皇家也是要脸面的,李临清现在是皇帝,比起其他人来要更要脸,他是不会再做出强抢民女的那种事情了。” 见伺候的人全出去了,明释于是也低头在半月唇上轻轻吻了一下,道:“放心吧,我就在宫门外等着你,有我在,谁也不会把你强行扣在宫中的。” “你不等着也没关系,我体内有金蚕蛊,哪个不怕死的敢碰我,我就送他去见慈恩寺里供着的佛祖。” 明释一笑,打横抱着半月起身。 昨晚一夜没睡,现在该回屋好好补一觉了。 次日一早,梁王府的马车就来接半月入宫了。 半月打着哈欠,由明释扶着上了马车,青奴和彩云则上了他们自己家的马车,跟在后面。 马车哒哒哒的向前跑去,不一会,就在明德宫的一处偏门外停了下来。 半月揉着眼睛从马车上下来,一打眼就见到了早早等着的薛文。 薛文见到半月便一抚须,笑眯眯的主动招呼道:“小圣女,真是久来无恙了!” 他还是那副慈祥的模样,老脸上简直找不到算计过人后的心虚。 “是许久不见了,”半月瞅着老头打理得油光水滑的胡子阴恻恻的一笑,道:“老头,瞧你如今还和当年一般双目清明,你这身子骨很不错嘛。” “唉,不成了不成了,”薛文叹息一声,又伸手抚了一下胡须,道,“老朽如今是走上几步,便要停下来喘喘气,实在是比不得当年喽。” “我看你好得很,”半月阴阳怪气的说道,“护城河里头养着的那几只大王八,指不定都活不过你呢。” “那可感情好呀,”薛文也不生气,笑呵呵的回道,“能寿比玄武,那可是老朽天大的福气。” 半月一滞,说了半天没气到老头,结果反而把自己堵得说不出话了。 要不总说姜还是老的辣呢,半月冷哼一声,转过身,决定不和薛文说废话了,等下直接杀人诛心,一剪刀把他的胡子剪了去,看他还笑不笑的出来。 明释看了薛文一眼,没说什么,只走到半月身边,低声叮嘱起来。 他会一直守在这里,身上也带着蛊虫,如果半月出现了什么意外,他会不计任何后果,马上闯进宫内将半月主仆三人带出来。 半月一边嗯嗯嗯的点头,一边不住的给青奴挤眼睛。 她昨天让青奴带了把剪刀,也不知道青奴带上了没有。 青奴拍了拍腰间挎着的小包,不动声色的,无奈的点了点头。 她主子要的小剪子和剃头刀她都带了,就是不知道等下进去那守卫森严的皇宫要不要搜身,如果搜身的话,会不会把她们主仆当成刺客呀! 半月满意了,对着啰嗦不已的明释一抬下巴,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你安生在这里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出来,晚上咱们去醉仙楼吃席。” 明释上下打量了半月一圈,随后点点头,越过半月走到薛文身前,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他虽已还俗,可在家仍会修行,正经算起来是个居士,所以对人行佛礼,也能说得过去。 薛文抬手抚须,仗着年纪坦然的受了明释的这一礼。 明释定定的看着薛文,低声道:“半月今日是与老翁你一道入宫的,还望老翁能说话算话,待半月解完毒后,将半月安然无恙的送回至我身边来。” 薛文点头,笑道:“放心吧,日后不敢说,可今日既然是老朽带着小圣女入宫的,那老朽自然会将小圣女平安的带出宫来。” 明释颔首,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又叮嘱了半月几句。 半月摆摆手,示意明释放心后,便跟着薛文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明德宫内。 门内宫墙高耸,几步就站着一名侍卫,戒卫可谓是森严到了极点。 半月抬头,从进了宫后,她头顶一直广袤无垠的天空,就变成了一条狭窄的缝隙,看着让人很是难受。 真是想不通,这样喘气都不能顺畅的地方,怎么会让天下人渴望成那样呢。 薛文手里有腰牌,一路上都没有人阻拦搜身,所以半月非常顺利的来到了后宫,李临清那些妻妾住着的地方。 “小圣女你便先在此处侯着,老朽先去面见陛下,过后再着人来接你去替陛下解毒。” 半月嗯的应了一声后,便自己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皇宫里可真漂亮呀,那个御花园里面种的花,都快赶上咱们无忧谷了,”等薛文一离开,青奴就忍不住开口道,“就是规矩太多了些,那些伺候的奴才一张笑脸都没有,看着就跟死了老子娘一样。” “守卫太森严了,就跟牢房一样,”彩云回道,“ 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月主你觉得呢?”青奴问道,“皇宫如何?” “好个屁,”半月撇嘴,“跟个鸟笼子一样,大傻子才会住在这里面呢。” 话音刚落,刚刚合上的屋门就发出咣的一声巨响,被人狠狠的推开了。 第201章 莫名来找茬的 主仆三人同时抬头看向屋门处,发现推门进来的是一名上了年纪的老婢子,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婢子和奴才。 那老婢子嘴角下垂,看着半月的眼神莫名的很是凶恶,看上去非常的不好惹。 来者不善啊! 半月挑眉,很是无语,想不通自己老老实实的坐在这里,怎么也会招惹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哼,你这哪里来的小浪蹄子,竟敢来宫内唔……啊!!!” 青奴不等老婢子把话说完,一甩手就将手边放着的一碟子点心砸到了那老婢子脸上,砸得那名老婢子额上直冒鲜血,惨叫了一声。 “老贱皮子找死,谁给你的胆子敢对我家月主出言不逊的?” 那老婢子捂着流血的额头,大叫道:“大胆,我可是珍妃娘娘的贴身啊……啪!” 不等老婢子把话说完,半月另一边的彩云甩手又扔出一碟子点心,正中老婢子那张皱巴巴的老脸。 她那手劲可不是青奴能比的,老婢子被砸得眼前一片漆黑,过了好一阵子才缓了过来。 “小蹄子,珍妃娘娘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唉,我如今的脾气是真的变好了,竟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跑到我头顶上撒野了,”半月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茶水,疑惑道,“难不成是和秃驴待久了,被他传染了?” 她是真的疑惑,因为她是真的没有生气,要知道若换做是以前,这老皮子早就被她做成天灯送上天去了。 要不点个天灯? 说来也好久没有点天灯了,并且也从来没有在中原点过天灯呢。 半月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算了算了,太血腥太残忍了,最主要的是,现在秃驴日日都和她黏在一起,若不小心被他知道了,估计得在她面前吐血。 真可惜,为了秃驴她牺牲的太多了,现在连天灯都不点了。 就在半月为自己惋惜时,彩云已经站起身,上前一脚一个,将那还怒骂不已的老婢子和她身后那些小婢女们,全部踢了出去。 屋外喧哗了好一阵,随后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真是聒噪,”半月摇摇头,没生气,“吵死人了!” 另一边,薛文刚刚见到李临清,连话都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呢,就被这两年独得圣宠的珍妃冲进来打断了。 李临清面无表情的坐着,听那珍妃哭哭啼啼告了半天状,这才把事情弄清楚。 原来是薛文今日带来了一名女子,珍妃瞧见后想请人过去喝口热茶,哪知那名女子不识好歹,将一直贴身伺候她的婢子打伤了。 李临清被自己小妾哭得烦躁不已,见薛文老神自在的抚着须一言不发,他也懒得多问,冲刘福一摆手,示意刘福去把人直接提来再说。 这时的半月正骑在刚刚被彩云轰走的那名老婢子身上,挥舞着双拳,不停的揍着那名不怕死的老婢子。 真是气死她了,这老皮子简直是不知好歹,自己刚才明明都已经放过她了,居然还敢带着人折回来,说要给她行什么棍刑。 那个珍妃是个狗屁玩意,自己见都没有见过她,居然就莫名其妙的来找她的茬。 这世道可真是变了呀,自己都不欺男霸女,不去找别人的茬了,别人竟然敢反过来欺负到她头上。 娘的,李景晟和薛老头究竟是怎么办事的,她不过进宫来传几句话而已,怎么还会有这么一些疯狗来咬她。 老婢子被半月捶得嗷嗷惨叫,她带了一大群膀大腰圆的婆子,可惜有青奴和彩云,那些婆子自己都自身难保,更别提过来帮她了。 而刘福带着人刚进来,入眼见到的就是这副鸡飞狗跳鬼哭狼嚎的场面。 “住手,都给我住手!” 没人听他的,半月背着他又挥出几拳头,老婢子最后哀哀的惨叫了两声,随即眼睛一闭,疼得晕了过去。 半月仍不解气,放出小金,彻底的让老婢子歇了气。 刘福气得跺脚,对着他带来的人说道:“愣着干嘛,快去拉开呀!” 身后的奴才不敢耽搁,忙低着头上前去把人分开。 其实也不用拉架,因为老婢子带来的婆子,都已经几乎全部倒在了地上。 “月主,起来吧,”青奴和彩云走到半月身边,一左一右的把人扶起来,“又有人来了。” 半月揉着手指头转身,斜眼看向刘福。 嗯,怪不得刚才听见声音有点耳熟呢,合着是李临清身边的那个大胖管事呀。 刘福在看清半月后双眼猛然瞪大,不出半月意料的露出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来。 “圣,圣,圣女,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他眼花了吗,这祖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宫里? 难不成是知道陛下登基为帝,所以想回来伺候陛下了? “在这里干嘛?”半月冷嗤一声,怒道,“滚去问薛老头去!” “薛翁?” 半月懒得再和刘福废话,一甩袖,就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 刘福何等精明的人,半月一提薛文,再联想到前些日子薛文说过已找到解毒的法子,只不过是眨眼间,他便猜到了半月是薛文找来为自己主子解毒的。 而现在,这脾气比天还大的祖宗,被珍妃气得甩袖离开了。 等等,离开? 哎呦喂,这可真是要人老命了呀! 刘福当下是什么都顾不得了,一边让小奴去找薛文,一边腆着脸就朝半月追了过去。 作为曾经伺候过半月的奴才,虽然已经几年未见了,可他对于半月的性子还是了解得很,这祖宗的驴脾气要是真上来了,那可是会真的直接离开皇宫的。 现在只能指望薛文能赶紧过来把人劝住,毕竟人是他带进来的,他应该有法子把人哄好。 虽是这么想着,可他心里还是不住的怒骂不已。 老狐狸太不是人了,也不说提醒一声,瞧着吧,这下他估摸着又得吃窝心腿了。 刘福一边跑着还一边伸手向后不停打着手势,让一旁的什么侍卫暗卫全绕到前面去。 他打算好了,若能将人哄回来那就好,可若是人执意要走,那哪怕是事后被陛下责怪,他也会不计任何代价的将人留下来。 第202章 为何会回京? 半月没搭理身后追过来的大胖子,自顾自的走得飞快。 “月主,咱们要出宫?”彩云低声问道。 “出,”半月一边回答,一边从暗袋里面掏出一块通行的腰牌,“李景晟和薛老头实在是太不会做人了,既然想让我帮忙,那就该将事情都办妥,瞧瞧他们办的事情,都到皇宫里面了,既还让一些阿猫阿狗跑到我面前来撒野。” 泥人还有三分性呢,一而再再而三的,真当她好欺负了。 算逑了,回家喝酒去! 李家人爱死死去,最好死绝了才好呢。 真死绝了她就哄秃驴当皇帝去,左右他认真算起来也有一半皇室血脉,登基当个皇帝也算是名正言顺。 青奴看着半月手中的令牌咦了一声,问道:“这不是薛老头手里的那块通行令牌吗?” “就是他的那块?”半月转头对着青奴笑了一下,贱兮兮的回道,“方才我趁他不备,从他身上顺来的。” “月主你出手可真快呀,”青奴由衷赞道,“奴婢一直待在你身边,可居然都不知道你是何时出手的。” 半月得意的嘿嘿一笑,小脸上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呐。 彩云无奈得很,低声道:“月主消消气,咱们还要让梁王帮忙寻人,所以现在不能离开,得替他们解毒,把事情办完后再走。” 半月噘嘴,不过脚步下意识的放慢了。 猛走了一段路后,其实她的火气已经散了大半,脑子现在又开始会想事了。 唉,她就是这样,火气一上来就不管不顾的,连自己姓什么都能忘了。 这脾气也不知是随她娘亲,还是随她爹爹了! 彩云低咳一声,继续劝道:“月主,靠咱们自己找人实在太慢了些,有梁王帮忙,咱们才能事半功倍。” “……” “再者,奴婢觉得今日这出闹剧与梁王无关,应该只是后宫女子争风吃醋,”彩云接着道,“月主你生得花容月貌,仙人之姿,那珍妃许是以为月主你是被送进宫里来伺候皇帝的,这才让人来找茬的。” “我知道与李大朗无关,”半月嘀咕道,“我只是怪他办事不利而已!” 她又不傻,在妓院里听了十来年的荤书,还能不知道那个什么珍妃是来争宠的吗,她只是怪李景晟和薛老头不会办事而已。 “既然与梁王无关,左右那老婢子也已经断气了,不如咱们就留下来,”彩云道,“你想想,咱们都已经到宫里了,这会出去未免也太吃亏了,留下来解毒,还可以顺手收拾那个珍妃一顿,何乐而不为呢。” 这话说的在理,都到这里了,现在出去实在是太吃亏了。 她这人什么都能吃,就是不能吃亏! 思索之间,半月的脚步越来越慢,也就是这时候,刘福总算是拖着他那副庞大又肥硕的身板,上气不接下气的追了上来。 “圣女……呼……圣女……呼……等等老奴,等等老奴呐……” 半月停下,斜眼看着刘福。 她实在是想不通,既然连跑都已经跑不起来了,这大胖奴才平日里怎么就不能少吃一点呢。 刘福一抹脸上的跑出来的热汗,对着半月讨好的咧嘴一笑。 哎呦可跑死他了,他都多少年没有这么跑过了,今日这一跑动,真是险些差点要了他的老命啊。 等气喘匀后,刘福也没有废话,直接开口问道:“圣女可是来替陛下解毒的?” 他虽然只伺候了半月短短一个月,可他对半月还是非常了解的。 她性子急躁,凡事喜欢直来直往,和她说事情,最好是干净利落直接了当的把话说清楚,若是拐弯抹角绕来绕去,指不定还会将她惹烦了直接翻脸不认人呢。 半月挑眉,问道:“薛老头都和你们说清楚了?” 最好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她可不想又闹出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来。 刘福迟疑着点了点头:“前些日子薛翁确实说过,是会有一个蛊师进宫来给主子们解毒。” 只是老狐狸没说蛊师是这祖宗,他们也没有猜到会是这祖宗。 毕竟之前几年,这祖宗一直都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哪里知道,这辈子还会有那么一天,这祖宗居然还会主动出现在他们主子面前。 “既然知道我会来替你家主子解毒,那为何要让他的小妾来找我的茬?”半月一听愣了一下,随后怒道,“看我好欺负是吧?” 刘福胖脸一苦,赶紧讨饶道:“哎呦圣女,你可冤枉老奴了,老奴哪有那个胆子呀。” 半月瞅着他,最后想了一会还是觉得闹腾起来太费时间,所以只是哼了一声,冷声道:“不与你废话,快带路吧,我去替你主子解毒。” 越早弄好就越早能出去,秃驴还在外头等着她回去吃饭呢,她在皇宫里打架闹事算什么回事嘛! 刘福咧嘴一笑,一抬手道:“圣女往这边走,老奴给你引路。” 半月板着小脸跟了上去,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刘福在前引路,走了几步路后,脸上的笑容却逐渐的消失了下来。 方才只忙着留人解毒,所以他没顾得上多想其他的,如今人留下了,他倒是开始想起一些有的没的了。 比如说,陛下等下见到身后的苗女会如何? 这几年陛下一直对苗女念念不忘,年年都会叫人去苗疆寻人就算了,就连他身边的妃妾,几乎个个都带着些苗女的影子。 尤其是今日冒犯了苗女的珍妃,更是因为眉眼与苗女有三分的相似,这两年被陛下宠得都没边了。 想到这里,刘福偷偷回头,看了半月一眼。 几年未见,苗女还是那么美,美得如此勾魂摄魄。 陛下如那么喜欢她,这次重逢,只怕是不会再放苗女离开了。 而苗女呢,虽不知她为何会愿意进宫来为陛下解毒,可以她从前的性子来看,曾经她被蛊虫控制时就不愿意留在陛下身边,只怕现在也是同样不会愿意留下伺候陛下的。 刘福走着走着,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半月一眼。 他有些疑惑,想不通消失了那么久的苗女,为何会突然回京。 想了好久后,他突然一个激灵,想起了慈恩寺里面那个,与苗女很是不清不楚的和尚来。 第203章 再三警告 他记得很清楚,一年多以前,那个和尚曾去了趟苗疆,回来后慧真老和尚一圆寂,他便迫不及待的还俗了。 难不成两人那时就又在一起了,所以现在和尚一还俗,苗女也就敢露面了? 能在御前伺候,那必定就是个人精。 刘福一见到半月,近来发生那些想不通的事情,就一并想通了。 慧真老和尚死后,陛下就迫不及待的将和尚逼去了西域受死,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本来已经药石无医,只剩下死路一条的和尚,居然莫名其妙的活了下来。 梁王与瑞王回来后都只说是有高人出手相助,所以和尚命不该绝,同去西域的薛文更是直接一言不发,难得开口也只提为皇室解毒之事。 如今他倒是有些弄清楚了,他知道当年庄成风替陛下解毒的那个什么神蛊,后来落到了苗女的手上,那个和尚,十有八九就是苗女出手相助的。 而她今日会进宫来为陛下解毒,会不会就是和尚的意思呢? 明释和尚师从慧远,如今大梁皇室有难,他就算是与陛下有龌龊,可也断断不会坐视不管的。 所以也能解释,苗女为何会进宫来替陛下解毒了。 她是为了和尚而来的! 刘福胖脸一皱,这可真是要出人命了呀! 和尚没死,这些日子陛下就几次大发雷霆,可有慧真和明觉护着,又有薛文压着,陛下发了几次火后,也只能先将和尚放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也没叫人去细查。 哪知,早已经消失不见了的苗女,忽然就又现身了呢! 刘福忍不住又回头看半月,打心里希望自己刚刚想的那些都是假的,苗女其实并未与和尚又搅合在了一起。 否则的话,自己接下来只怕又要没有安生日子可过了。 半月板着小脸,被刘福那几次三番诡异的眼神看得脑顶直冒火。 “看什么看,再看信不信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塞进你的嘴巴里面。” 这胖子有病吧,想说什么直接说就是了,干嘛要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弄得她浑身都难受死了。 刘福一激灵,不敢再回头了。 这祖宗可不像珍妃那种恃宠生娇的货色,她的脾气是真不好,若将她惹急了,虽不至于真将他的眼珠子抠出来,可一记窝心脚那是绝对少不了的。 一行人越发的沉默了下来,走了没一会,就来到了一处守卫更加森严的宫殿前。 刘福不敢贸贸然的把半月直接带去面圣,而是千交代万叮咛的嘱咐半月,让她一定要乖乖候着外面,千万千万不能再四处乱跑。 半月皱眉,道:“要禀报就快些去,再敢啰嗦我便直接出宫去,不管这些事情了。” 方才一路过来时还好,可一来到这里,她就感觉到有许多人在暗处盯着她,这让她非常非常的不适。 她手腕上蜷着的小金也在摇尾巴提醒着她,宫殿附近有不少熟悉的气味,那些人就是她当年认识的‘熟人’。 刘福不敢再多说什么,只颇为惆怅的叹了口气,一跺脚,硬着头皮进去禀报了。 此时李临清已经移步到了偏厅,正面无表情的等着刘福带人来面圣,珍妃则坐在坐在左下首,双眼哭得通红,不过没有继续告状了。 而薛文呢? 老狐狸坐在右下首,正老神自在抚须养神,别提多悠闲自在了。 刘福不动声色的瞥了薛文一眼,低头弯腰,小心翼翼的上前回话。 “陛下,老奴将人带来了,现在就在外面候着呢。” 此话一出,坐在下首的珍妃眼睛就一亮,刚想开口说话呢,可惜被薛文直接开口打断了。 薛文睁开眼眼睛,冲着李临清一笑,道:“还望陛下能说话算数,今日无论如何,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等老朽带来的蛊师为陛下等解完毒后,一定要让老朽将人送出宫去。” 李临清瞥向薛文,“怎么,在薛翁眼中,朕便是这等言而无信之人吗?” “陛下莫恼,”薛文笑眯眯的回道,“只是今日进宫解毒之人身份特殊,她手中的蛊虫又可算是一件稀奇至宝,所以老朽曾向她许诺,今日定会保她安全无虞的离开这明德宫。” 李临清听后不屑的嗤笑一声,道:“且放心吧,朕还不至于贪他手中那一只虫子,只要他替朕及后宫解毒,他爱去何处便去何处。” 薛文满意了,对着苦着脸欲言又止的刘福一颔首,道:“别愣着了,快去将人带进来,无论如何都需得先将陛下身上的毒解了,省得又出了什么意外。” 刘福听后眼睛一闭,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又朝外走去。 半月难得听话,还在外面一脸不耐烦的等着。 刘福跑出来后同样没有废话,带着人就要进去面圣。 半月没有马上跟上,而是举目四望了一圈后,伸手一把揪住了刘福的衣领。 刘福吓了一跳,忙道:“圣女这是做甚?” “做甚?”半月冷笑一声,道,“就这么短短的一会功夫,你主子身边的那些暗卫已经将我围了个水泄不通,究竟是你们想做甚?还是我想做甚!” 刘福咽咽口水,道,“圣女怕是误会了,公子身边本就有不少暗卫,那些暗卫并不是冲着圣女来的。” 半月嗤了一声,也不客气,直接低声威胁道:“实话告诉你,我身上的金蚕蛊毒世间无人能解,薛文承诺过会让我安全离开皇宫,你知道我脾气向来是不好的,所以可千万不要将我逼急了去!” 刘福脸色大变,低声说道:“圣女你可不许胡来,公子如今是国君,若他真有了什么好歹,天下是会大乱的。” “天下大乱又与我何干,”半月手一松,眼带讽刺的看着他,“我又不是为了那些百姓来替你家主子解毒的。” 刘福不语,脸色很是难看。 半月接着警告道:“你知道我向来是没心没肺冷血无情的,你在你主子面前向来说得上话,所以等下最好和薛文一起拦住你主子,不要让他冲动做出什么糊涂事来,否则的话,我会变得比他更加冲动,知道了吗?” “……” “哦,你也要管好你主子养得那些狗,我武功不行,你主子那些暗卫能从暗处直接杀了我,可是我的金蚕蛊无人杀得死,我若死了,它就会变成天下第一毒虫,到时,它定会让整个皇宫里面的人给我这个主子陪葬的。” 第204章 旧人相见 刘福老脸发黑,打心里为已经主子感到不值得很:“公子以前何事都要先顾着你,这几年来更是没有一日不念着你,你怎能对他如此薄情寡义。” “薄情?”半月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刘福,“我又没喜欢过你家主子,他也没对我有恩,何来的薄情?何来的寡义?” 要说她现在不要秃驴了,那才叫薄情寡义吧! “你……” “你恼什么,”半月挑眉,道“如果我对你家主子那也叫薄情的话,那天底下被我薄情过的男子只怕是数都数不过来,你家主子排不上号呢。” 刘福气得不行,定定的看了半月一眼,最后一甩袖,索性不再说什么,直接转身就朝内走去。 半月嗤笑一声,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嘴里接着道:“实话和你说吧,我来替你家主子解毒全是因为明释,若不是不想让他难做,谁管你家主子这些破事。” 此话她说的是真的,进宫来传话虽然是想给自己解决一个麻烦,可不想让明释为难也是一个原因。 明释的师傅教导他要慈爱世人,可这次李家和薛文算计她的事情也实在过分,明释夹在中间两头不好做人,她不想明释难做,所以等气消了后,才会那么轻易的把算计她的事情放过去的。 否则按她原来的脾气,她会先假装放下,替李家人解毒的同时对他们下蛊,等李大朗找到她要找的人后,她会就马上翻脸不认人,出手报自己被算计的那股憋屈之仇。 而现在,她是真的没有打算做什么手脚来着。 唉,说到底,为了秃驴她可真是牺牲太多了! 刘福气得心窝子揪着疼,可想到自己主子还有里头等着,他就硬生生的将心里那口气忍了下来,不再多说什么了。 现在没有什么能比陛下的身子骨重要,身后的女子就是一头驴,与常人不同,与她争论除了耽误时间之外,简直毫无意义,他还是先把人带去陛下面前,有何事,等将陛下的毒解了之后再说。 此时的李临清正等得满脸不耐,正想让人去看看刘福是不是死在外面时,耳边就响起了那对于他来说可以说是非常熟悉铃铛声。 刘福上前,跪下行礼,脑袋垂得低低的,根本不敢去看自己主子的脸色。 李临清等得脸色不大好看,抬眸看清跟在刘福身后的半月时整个人就是一愣。 “半……半月?” 半月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后退一步,整个人瞬间绷紧了,只要李临清敢扑过来,她绝对会毫不客气的赏他一脚。 李临清喃喃叫着半月,双眼眨也不眨一下的看着半月。 是他的半月吗? 是他的半月! 他的半月回来了。 半月被看得头皮发麻,觉得薛文说话估计没用,李临清这眼神可不算是会乖乖放她离开皇宫的样子。 刘福就像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一样,突然一转身扑到半月脚边,伸出双手死死的抱住了半月的小腿。 半月一个不备,哎呦一声,狠狠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圣女,我家公子身上的毒还没有解呢,你现在可不能甩手走人啊。” 话音刚落,李临清就回过神来,他猛的站起身,欣喜若狂激动万分的越过脸色惨白的珍妃,朝半月快步走来。 彩云微微皱眉,一个闪身,拦在了半月与李临清中间。 青奴则赶紧蹲下身,和半月一起扒拉肉山一样的刘福。 薛文摇摇头,起身拦住了李临清。 “陛下,你方才答应过老朽的,这才多久呢,便要言而无信了吗?” 李临清身子一僵,看看半月,又看看薛文,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无比。 “你早就知道今日来替我解毒的蛊师是半月,竟还敢故意欺瞒于我?” “老朽确实早就知道了,”薛文脸色很是严肃,“不瞒陛下,老朽为了给陛下可谓是费尽了所有心血,小圣女如今好不容易答应进宫替陛下解毒,老朽还望陛下为了大梁江山,还有天下百姓,能以大局为重,放下儿女私情。” 李临清听后,脸色变得铁青。 刘福那呆愣在一旁的徒弟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带着一群奴才围了上来,又是劝又是求的,和薛文一起,将即要大发雷霆的李临清先劝到了隔壁内室。 而这时,半月总算是在她两个婢女和小金的帮忙下,挣脱了来自刘福的肉山枷锁。 “薛文不止是医士,还是陛下的老师,”刘福看着半月,眼带祈求,“圣女你也莫要小看了公子,公子他先是一国之君,再是父亲儿子,最后才是爱慕你的男子,堂堂一国天子,他怎可能会为了儿女私情放天下百姓于不顾!” 这话说的,可真是把半月想骂出口的话全堵在了嘴里。 “公子是君子,不敢说是十全十美,行事向来也是光明磊落,就连梁王,他也不曾下过杀手,”刘福接着道,“这次圣女若替公子一家解了毒,再算上前一次,那便两次救过公子,前一次就算了,公子不知道是因为圣女的缘故才能解毒,这才想把圣女留在身边,可这一次不同,公子他知道是圣女你救了他,你觉得公子当真会罔顾你的意愿,将你强留在宫中不成?” “……” 半月撇嘴,她才不信刘福这些鬼话呢,若李临清真是个君子,当初无关解毒与否,他都不会问都不问一声就将她强行留在身边的。 刘福浑身发麻动弹不得,不过嘴上不停的说着话。 半月烦了,不耐烦的开口道:“别吵了,再吵我真走了。” 刘福嘴巴一闭,瞬间什么都不敢说了,只挥挥手,让一旁的奴才把他抬了起来。 小金从半月身上爬了下来,替刘福解了毒,随后一群人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离开的薛文和李临清回来了。 李临清表情平静,带着些威严,见到半月不再像方才那样失态 ,看来是被薛文这个老师压了下来。 现在在半月面前,他只是君,不再是李临清。 半月心想妥当了,等下只要自己再找个机会把下毒之事告诉李临清,他就会变得焦头烂额自顾不暇,等他把谋反的袁家处置了后,估计就能真的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