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国主，你老婆又轮回了》 序章 五岁那一年，那个说要娶她的男人 她五岁生日那天，认识了一个人，得到了两个东西。 那个人身形高大，在还是小姑娘的她眼中，长得像画里面的人一样，她看着他发了很久的呆，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我是你未来的丈夫。” 那个人走到她面前，帮她擦干净脸上的灰和泥，轻轻摸着她的头，笑容里夹杂着一些如释重负和幼小的她看不懂的痛苦。 “你注定是我的妻子。” 小姑娘呆呆地看着他，最后抹了一把口水，说道：“叔叔，你好好看。” “你有名字吗？”那个好看的叔叔眼中好像闪过一丝水光，他蹲在她面前，轻轻握起她的手。 “爸爸妈妈把我喊‘喂’，爷爷说我是女孩，不配有名字。”小姑娘说话愣愣地，她已经习惯那种生活了，只有弟弟才能上桌吃饭，只有弟弟才有名字，所有的都是弟弟的，和她无关。 今天是她的生日，邻居家的小朋友说生日的时候要吃生日蛋糕，她不知道什么是生日蛋糕，就在地上给自己画了一个大馒头，想了半天，也不会写“生日蛋糕”这几个字。 所以，她正在这个深夜，蹲在自己画的这个馒头面前发呆，心想如果今天能吃一个馒头那就好了，结果来了个这么好看的叔叔。 “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好吗？” 那个好看的叔叔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她有些害怕，但是一听说能给自己一个名字，一下又高兴了。 “好啊好啊！” “从今天开始，你叫单灵灵。” 好看叔叔拿起来她刚刚画馒头用的小木棍，在馒头旁写下“单灵灵”三个字，然后指着每个字教她读。 “单——灵——灵——”小丫头一字一顿地读着，她眼中闪着光，“叔叔，这个名字好好听啊！” “以后你就是单灵灵了。”好看叔叔在她头上揉了一把，“我就叫你灵儿好吗？” “嗯嗯，谢谢叔叔！”单灵灵很开心，笑得眉眼弯弯，好看叔叔不仅长得好看，还很温柔呢。 没想到面前的小丫头这么有礼貌，好看叔叔有些开心，但是又……叹了口气。 “叔叔，你长这么好看，为什么还要叹气呢？”单灵灵不解地看着他，“我听别人说过的，长得好看的人，大家都会喜欢他的，不像我，大家都不喜欢……” “谁说的，灵儿是最好看的。” “叔叔骗人。”单灵灵嘟起了小嘴，好看叔叔没忍住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叔叔，叔叔，你说你是我丈夫，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丈夫啊？”单灵灵脑瓜子一转，问道。 “丈夫……就是说，以后你会和我在一起，我们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你会和我一起生活，我会永远照顾你。” “那……我可以吃到生日蛋糕吗？”单灵灵的小脑袋里只有生日蛋糕这个她没见过的东西。 “可以的。” “那……我听隔壁家的小朋友说，他们吃过麦当劳和肯德基，我和叔叔在一起的话，我也能吃到吗？” “可以的。” “灵儿以后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好看叔叔又捏了一把她的脸，“小馋猫。” “我才不是小馋猫！”单灵灵不高兴了，“我吃得很少的！吃多了爸爸妈妈要生气的！” “……”好看叔叔又叹了口气。 “灵儿。”好看叔叔从黑色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根链子，放在了单灵灵手心，“你把这个戴上。” “这是什么呀？” “是我的……给你的生日礼物。”好看叔叔说，“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这是项链，你要戴在脖子上，永远不要取下来，听到了吗？” “好的，叔叔！”单灵灵看着手里的那个项链，坠子是一条暗红色的小蛇，再泛着微弱的光芒，“这个小蛇好好看啊！” “……这不是蛇，是龙……”好看叔叔有点语塞，“算了，你觉得是蛇也行，戴好就行。” “妈妈会拿走的……”单灵灵有点懊恼，她很喜欢这个小蛇，但是妈妈从来不准她身上有其他人给的东西，隔壁家的阿姨给了她一块面包，都被妈妈拿去给弟弟吃了，她一口都没吃上。 “她拿不走的，这是我给你的，永远都只能是你的东西。”好看叔叔拿起了那个小蛇项链，帮她戴在脖子上，“灵儿，我不能长时间在外面待着，以后你过生日的时候，我就过来陪你，好吗？” “为什么呀？”单灵灵很舍不得面前的好看叔叔，没人会这么温柔地和她说话，没人会给她生日礼物，没人会亲昵地拍着她的头，也没人会给她说“什么都给她吃”了。 “我现在……不能离开那个地方……”好看叔叔很难过的样子，“灵儿，我之前做错了一些事情，所以只能待在那个地方，但是我会想办法来见你的，你不要伤心。” “是和舅舅一样吗？他被关在了一个叫‘监狱’的地方，妈妈说他做了坏事，只能住在那里了。” “差不多吧……” “那……叔叔，你要好好认错，他们说了，认错态度好的话，那些警察叔叔就会把你放回来的！”单灵灵抓着好看叔叔的大手，一本正经地说。 “我会的。”好看叔叔又摸了摸她的头，很是舍不得的样子，“灵儿乖，等我下次来找你好不好，下次我给你买生日蛋糕。” “好吧……”单灵灵嘟着嘴，还是很不情愿放开好看叔叔的手。 好看叔叔微微皱了皱眉，他探过身子，把单灵灵抱在怀里，单灵灵觉得他的怀抱有些冰冷，但是很让人安心。 “叔叔，你好冷啊，你是不是穿少了，会感冒的。”单灵灵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想了想，摘下了自己旧旧的围巾，戴在了好看叔叔的脖子上。 “叔叔，灵儿不在的时候，你也要注意身体啊。” 小大人一样的单灵灵，叉着腰，一本正经地教育着面前的好看叔叔，但是，好看叔叔突然低下了头。 单灵灵发现他哭了。 “叔叔……你怎么了……？”单灵灵慌了，“是不是灵儿惹你生气了？” “不是……灵儿，我只是太高兴了……”好看叔叔闭上眼，擦了擦眼睛，又笑着看向单灵灵，“我又找到你了，能看到你这样……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啊？”单灵灵没听懂好看叔叔的话，为什么要找自己啊？ “算了，你还不懂，等你长大了自然就知道了。”好看叔叔站起身来，他抬头看了看月亮，怅然道，“时间到了，我必须得走了。” “哦，好吧……”单灵灵低下头，很难过。 “灵儿不要难过，我会回来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来找你的。”好看叔叔捏了捏她的手，“你十八岁那年，我就不会离开你了。” “好嘛，叔叔，我等你！”单灵灵抬起头，对好看叔叔笑了。 她笑颜灿烂，幼小的脸庞上如同绽放出了一朵璀璨的花朵，好看叔叔看愣了几秒，俯下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灵儿，等我。”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了起来，单灵灵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好看叔叔的身影大声喊道：“叔叔，叔叔，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烛洺赫。” 他的身影逐渐在单灵灵眼前消失了，单灵灵向前小跑了两步，都没注意自己踩到了刚刚画下的大馒头，但是烛洺赫还是不见了。 “灵儿等你啊，叔叔……” 第1章 尾山山神观第八十三代传人，单灵灵 颜月牙很烦躁。 他昨天晚上才过完三十二岁生日，喝得有点多，哪知道一大早就有电话打了过来。 颜月牙一开始挂掉了电话，但是对方锲而不舍又拨通了手机，颜月牙不堪其扰，从床上弹起身，本来想来个漂亮的鲤鱼打挺的，可是肚子有点圆，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最终只能放弃，乖乖地撑着床边坐起身。 “喂，干啥啊！”他语气十分不耐烦。 “月牙哥！不好啦！”对方是颜月牙的小弟，他声音急吼吼的，“哥，有人来咱家场子闹事啦！” “哈？”颜月牙脑子有些疼，反应不过来。 “有个女的！拿着一把好长的刀！非说咱家场子风水气运不好，得砸了！” “妈的，谁啊！”颜月牙听明白了，他瞪大了眼睛，本就胖胖的脸上，抹上了一丝愤怒，“谁他妈这么大胆啊，敢来找他月牙老哥的事？！” “还风水不好？老子家里祖传的地盘，风水不好老子能长这么肥？！” 颜月牙挂掉电话，急匆匆地洗漱好，换了衣服，冲出家门。 等他冲到了自家的麻将馆的时候，所有小弟都在门外站着，大家灰头土脸的，还有人显然是被揍了一顿，不是眼睛肿了，就是肚子上留了个脚印，颜月牙看得心头火起，他接过一旁小弟手里的棍子，扛在肩上，撩开了门帘，走了进去。 “谁啊！敢来月牙老哥地盘上闹事！” “我。” 房间里的麻将桌都被掀翻了，满地散落的都是麻将块，还有被打翻的茶碗茶壶，房间正中被清了出来。 一个年轻姑娘坐在那里，穿着一身黑色的水手服，扎着高马尾，左手腕上带着一串铃铛，一动起来就叮当作响，她戴着墨镜，嘴里叼着棒棒糖，跷着二郎腿，痞里痞气地看着颜月牙。 “就你？” 颜月牙有些不屑地看着眼前的姑娘，她看上去年纪不大，一张标准的瓜子脸，长得倒是很漂亮，就是那甜甜的脸蛋上挂着高傲和不符合她长相的冷酷。 “哪来的妹子，还在我这儿装起黑社会了？赶紧的，哪来的回哪去，别影响你月牙哥做生意。” 颜月牙挥了挥手，想要赶人，但是面前的人不为所动，她身后站了个二十四五岁的男人，他有些尴尬地看着这姑娘，低声说。 “师姐，别为难人家了……” “为难？我这叫为难？你闭嘴，别给我找事。”那姑娘抬手，一拳打在男人的肚子上，看起来她手劲不小，那男人疼得龇牙咧嘴。 “喂，你就是这里管事的？叫什么？”这姑娘毫不客气地盯着颜月牙。 “我是你颜月牙老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颜月牙挺起了胸膛，“你叫什么，报上名来！” “单灵灵。”这姑娘站了起来，她个子高挑，根本不需要仰头，便和颜月牙对视着，“章尾山山神观第八十三代传人。” “山神观？道士？”颜月牙抬眉看着这个姑娘，“你才多大点，就出来招摇撞骗了？” “我招摇撞骗？”单灵灵生气了，她拿出嘴里的棒棒糖，“我问你，你家老妈，不，你老爹，身体最近是不是不太好？” “……你咋知道？”颜月牙瞪着她，“我老爹……” “诶，不是，你是不是偷偷打探了我家的情况，然后好来骗钱的啊！老子不和你讲了！赶紧出去！不然别怪老哥动手！” 颜月牙话说了一半，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了最近电视上看到的新闻，讲的那些搞玄学的诈骗犯，他们会先偷偷调查受害者家里的详情，然后再到受害者面前施一通法术，骗走很多钱。 颜月牙一时间觉得自己十分机智，他伸手去抓单灵灵的肩膀，想把她推出房门，此时，一个小弟冲了进来，对着颜月牙大喊。 “月牙哥，别动手，你打不过她！” 可惜他喊晚了，颜月牙手腕一疼，单灵灵抓住他的手，脚下一转，在颜月牙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这小两百斤的身子是怎么如此轻盈地飞上了天的时候，他就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背心疼的厉害。 单灵灵一脚踩在颜月牙的胸口上，她脚上的皮鞋有跟，此时饶是颜月牙的肉厚，也抵不住那来回踩着，疼得钻心窝子。 颜月牙的哎哟声还没从嘴里传出来，一把锃亮的单刃刀，就插在了自己头旁的地面上。 只需要斜眼一看，那冰冷的刀身上倒映出颜月牙的脸，他瞬间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声音。 “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单灵灵弯腰看着颜月牙，她双手扶着刀柄，那刀身长度快赶上她的身高了。 此时，单灵灵摘下墨镜，颜月牙看到她的眼睛，吓了一跳。 单灵灵的眼瞳，是血红色的。 那一双瞳孔，血红到仿佛要滴血了，看得颜月牙惊心动魄，但是只一瞬间，单灵灵又把墨镜戴了回去，她清了清嗓子，拔出了地面上的长刀，在颜月牙面前收刀入鞘，灵活地将刀身转了一圈，扔给了后面的男人。 “起来吧，坐下说。” 单灵灵踢了踢还躺在地上捂着嘴的颜月牙，走回到凳子上坐下，继续吃她的棒棒糖。 颜月牙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自从自家老爹中风在床，生活都无法自理了，颜月牙才接手了家里的生意。 颜家老爹是个传说中的“江湖串串”，说简单点，就是帮人打探消息，买一些不太能从正常渠道上买来的东西，如果对方价格开得高，还会帮忙跑个腿，办点事。 都是些不太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那种事情。 比如说颜月牙十多岁的时候，就跟着老爹帮了一个叫苏凌峙的老头，帮他挖了一座古墓，颜月牙负责跑腿买东西，那个苏老爷子很喜欢他，给了他一大摞票子。 那可是他们家的金主爸爸。 只是没想到，这才当家没多久，就遇到个刺头。 还是个自己打不过的年轻姑娘。 颜月牙搓着手，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名叫单灵灵的小丫头不好惹，脑子一转，瞬间放低了姿态：“嘿嘿，女侠，单女侠，灵儿女侠，您说我家铺子的风水到底有啥问题啊？” 第2章 颜月牙，你家铺子……气不对 “……” 单灵灵斜眼看了一眼面前的胖子，有些不耐烦地解释道，“我不是道士，我也不看风水，我看气，你家铺子气不对。” “气？” “嗯，好的东西的气没有颜色，只有亮光，不好的东西分五颜六色，你家这个气，是橙的，不算最坏的，但是也好不到哪去。” 单灵灵玩着手腕上的铃铛，淡淡道。 “要想知道气的源头，要挖开地板，看下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单灵灵继续说，“你老爸应该突然生了重病，不是脑卒中就是瘫痪，不尽快除干净这地方污浊的气，他活不过这个月。” 听了单灵灵的话，颜月牙后背一阵发凉，他老爹就是在这个麻将馆打麻将的时候，突然一头栽倒在桌子上，被一群小弟送去医院，才知道是中风。 现在颜家老爹虽然被送回家，但是还在昏迷着，医生说不好到底是什么原因引发的，只能说可能年纪大了。 他老爹无非五十出头，身体倍棒，每天坚持锻炼身体，那一身腱子肉比年轻人都漂亮，要说颜月牙中风了，他老爹都不可能中风。 如果单灵灵说的是真的…… 颜月牙帮老爹做事，也见过各种奇奇怪怪的玄学、超自然的事情，自然对这种情况也有更好的接受度，他咬了咬牙，求着单灵灵：“女侠，女侠，求你出手救救我老爹，这铺子随便你折腾！” “你说的哦？”单灵灵的脸上爬上了得逞的笑容。 ———————— 颜月牙站在一旁，看着单灵灵一颗颗地吐着瓜子皮，急得火上眉梢。 这丫头，话也不说，只是招呼来颜月牙的小弟，让他们给自己端茶倒水，然后送来了瓜子和水果，吃上劲儿了。 “灵儿女侠，你看这……” 单灵灵很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有点烦这个胖子，自己都答应他了帮他铲事，怎么还在这里唧唧歪歪的。 但是师父说过了，如果哪天自己能够下山，要记得对人客气点，单灵灵其实觉得自己已经够客气了，换在往常，这胖子早就被自己揍得姓啥都不知道。 不过呢，师父是天，师父说啥，咱就做啥。 单灵灵吃瓜子正吃得起劲，不想说话，于是跷着二郎腿，戳了戳身旁的师弟：“阿煦，你给他说吧。” 单灵灵的师弟五官很清秀，留着到肩膀的中长发，他长得挺帅，可以算得上是现代人审美中的小奶狗，只是，现在他脸上带着尴尬，像是很怕面前的师姐，这下被指着来解释情况，虽然百般不情愿，还是对着颜月牙说话了。 “额，月牙兄弟，我叫王子煦，刚刚师姐也说了，我们是从章尾山来的，我就用通俗点的方式介绍下了，我们师父是个老道长，他年过八旬，法术精湛得很，在中华大地上说老二，没人敢说自己是老大……” “说重点！”单灵灵听得很烦。 “好的好的，师姐，你别急……”王子煦讪讪道，“是这样的，月牙兄弟，前些日子呢，咱们山神观里来了个苦主，他可愁了啊，你不知道，他说话的时候眉毛鼻子都皱到一起了……” “哎，阿煦，我说你怎么说话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单灵灵听毛了，干脆扔掉手里的一大把瓜子，说道，“颜月牙，有人来我们这儿，给我们讲了，在你们这块发生了点不好的事情，没办法用科学解释，让我们下山来铲铲事儿。” “师父出门办事了，我和我师弟就过来了，谁知道你门口的这些小兵不让进，我说我就进来看看情况，他们非得赶我走，所以动了动手，想必颜月牙你也不介意吧。” 颜月牙嘴角咧了咧，好话都让她说完了，还有自己什么事呢？ “我需要在你这个地方住上几天，探寻一下气的源头，我刚刚坐在这没说话，是因为我在感应……”单灵灵故作高深，“一开始我觉得是地底下来的，但是现在又觉得不是，所以你把这里收拾下，我住进来。” “啊？”颜月牙吓了一跳，这尊大佛要住在自家铺子啊，有句俗话怎么说得来着，请神容易，送神难…… “怎么，不行？”单灵灵用鼻孔看他，“你家老爹的命还想要不？” “不是不是，女侠，我就发了下呆……”见单灵灵摆出了威胁的架势，颜月牙赶紧摆手，铺子都是小事，老爹才是大事啊。 “女侠你放心，我马上让人去帮您安排妥当，如果可以的话，让你月牙哥也在这住一住？” 打不过就加入，这么浅显的道理，颜月牙还是明白的。 “……”单灵灵皱着眉看他，轻叹一口气，“也行，你的铺子，你想咋住都可以。” “就是到时候别被吓破胆就行了。” 她又加了一句，回头给王子煦使了个眼色，王子煦看懂了，赶紧把单灵灵的刀放在桌子上，跑出门去。 “王子老弟这是……” “他去准备符咒，你不用管他。”单灵灵摆了摆手，“床铺这些不用准备得太好，能睡就行，只是吃的嘛……” 她看向颜月牙，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本姑娘食量稍微有点大，毕竟要干驱邪这一行，消耗也大嘛……” 颜月牙被她这变脸一般的态度搞懵了，下意识地点头：“女侠想吃什么，你月牙哥都给你准备上！” 下午，王子煦抱着一大包符纸回了铺子，颜月牙十分好奇，通常道观的符纸不都是黄色的吗，王子煦抱着的居然是暗红色的。 “这是我们山神的主色……”王子煦没耐心和他解释，一个人吭哧瘪肚地忙上忙下，单灵灵如同大山一样坐在椅子里，跷着腿指挥他。 “这里这里，哎呀你瞎啊，往右边一步，对……” “贴梁上，那里气最浓……够不着搬椅子啊！是不是傻！” “门上不用贴，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你真是一点不长记性……” 颜月牙有些看不下去，他想去帮一下王子煦，但是单灵灵把他拉住了：“你不要去，那个符咒必须有法力的人贴，才能发挥作用。” “师姐说得对……”王子煦满脸都是汗，他扭过头来对着颜月牙笑着，“我是我们这一代法术学得最好的……” “还有空闲聊天啊你！”单灵灵对他扔过去一颗葡萄，“认真干活！” 第3章 我天生赤瞳，前世是天上的神仙 王子煦瘪了瘪嘴，但是也没敢违抗师姐的命令，只是小声嘟囔着：“师姐你不过就是不会法术嘛，每次都使唤我……” “你小子……”单灵灵气急，颜月牙见她那样子是想上去揍一顿王子煦，赶紧给她按摩肩膀，顺带把她按回到椅子里。 “女侠，我看您年纪不大，咋就……”他本来想问，咋就当上师姐了呢，但是单灵灵冷哼一声。 “年纪不大？我二十六了。”单灵灵看着献殷勤的颜月牙，翻了个白眼，“我可没比你小多少吧。” “啊？”颜月牙不可思议，“这……真看不出来啊，女侠你看上去不过十八芳龄……” “师姐就是看着年纪小……”王子煦补了一句，单灵灵没搭理他，说自己的。 “我十二岁拜入师父门下，至今十四年了。”她有些骄傲。 “……结果一点法术都不会使……”王子煦真是补刀好手。 单灵灵忍不住了，冲到王子煦身后，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你小子，不揭我老底你不开心是吧！” “师姐你就知道欺负我。”王子煦一只手揉了揉屁股，看来是被踹疼了，但是他的另外一只手还是在老老实实贴符咒，“师姐，是这里吗？” “往上一点！” 单灵灵气鼓鼓地坐回椅子里，给颜月牙解释道：“我能看见气，但是不会用道法，阿煦能用法术，但是他啥都看不见，所以我们日常绑定的。” 原来如此，颜月牙赶紧点点头，单灵灵这个脾气，他可不敢惹。 “颜月牙，你别觉得我是废物，学了十四年都用不了法术。”单灵灵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这双眼睛，天生赤瞳，师父说我前世是天上的神仙，但是转世投胎的时候出了点问题，所以命中少了神格，所以嘛……” “但是神眼还在，碍不了多少事。”单灵灵像是要安抚颜月牙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吧啊，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办到。” “那必须放心啊！”颜月牙马上接话，“我单女侠出马，万事无忧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单灵灵笑了，看着王子煦贴完最后一个符咒，拍拍手站了起来，对着颜月牙笑着说：“你有这个觉悟就好，走吧，我们去吃点东西。” “女侠想吃什么？” “唔……我第一次来这里，也不知道你们这儿有些啥特色，颜月牙你看着安排吧，只要够好吃，量够多，我也没太挑的。” 王子煦在旁边瘪了瘪嘴，显然是对单灵灵这句话非常不屑，但是颜月牙没看见，听见单灵灵这么说，胖手一挥。 “那行，既然单女侠初来乍到，我颜月牙就做好地主之谊，请单女侠去咱们这里最好的酒楼撮一顿，你看咋样？” “没问题，你带路！”听见了最好的酒楼，单灵灵开心地笑眯眯，她抱着刀，跟着颜月牙走出了门，留下了一串清脆的铃音。 到点菜上桌的时候，颜月牙就后悔自己说的话了。 单灵灵指着面前的菜单，跟服务员说：“这个，这个和这个，不要，其他一样来一个！” 服务员吓了一跳，她盯着面前苗条的小姑娘：“女士，您点这么多，吃不完呀……” “怕啥，吃不完我打包，晚上回去搓夜宵。”单灵灵墨镜不离脸，但是颜月牙还是能看见她眼中的笑，“这位先生付款哦。” “这……”服务员看向了颜月牙，颜月牙只觉得背脊梁发寒，他可是出了名的抠门，但是现在的颜月牙，已经是架在火上的烤全羊，不答应也不行了。 大不了回头等老爹醒了，找老爹要钱去，颜月牙想着。 最后，他还是对服务员点了点头，让她不用多问，直接上菜就好。 等服务员走出了包间，单灵灵的手在墨镜上摸了半天，犹豫着要不要摘下来，王子煦看见了她的动作，给颜月牙使了个眼色，颜月牙顿时心领神会。 “女侠，咱们现在没旁人，包厢里光线也不是特别好，墨镜啥的，也不需要了吧？” 单灵灵看了他一眼：“你不害怕？” “这有啥怕的？”颜月牙抬眉，“别小看你月牙老哥，老哥也是见过世面的好吧！” 单灵灵耸了耸肩，摘下了她的墨镜。 颜月牙小心翼翼地看过去，因为有了心理准备，她的血红色眼眸没有白天看上去那么吓人了，但还是和常人不同，就算是那些黄毛洋人，瞳孔的颜色也不会如此鲜红。 “女侠，你眼睛其实很好看啊！”颜月牙继续拍着马屁，“干嘛一直遮起来？” “总有人不喜欢。”单灵灵喝着茶水，微眯着眼，适应着没有墨镜的光线。 “嗨，管他们干嘛？”颜月牙拍了拍桌，“我们行走江湖，就是要有底气，别人的目光可不管事，你看你月牙老哥，这么大肚子，所有人都嫌我胖，但是大家都服气我做事的水平！” 王子煦使劲给颜月牙使眼色，可惜颜月牙没看见，但是单灵灵也没有如同王子煦想象的那般不高兴，反而是笑了。 “你这体格子，打架倒是一把好手。”单灵灵点评他的身材，“用重量压倒一切。” “那可不是！”被漂亮小姑娘夸了，颜月牙嘿嘿笑着，他拍了拍肚子，一瞬间觉得自己还可以再胖点。 很快，服务员就陆陆续续端着菜进了包间，单灵灵下意识地低头去躲外人的目光，颜月牙很贴心地和她换了个座，背对着进出的服务员。 这胖子倒是心细，单灵灵在心中给颜月牙打了个好评。 桌子上的菜多到快要摆不下了，单灵灵飞快地扬起筷子，她确实吃得很快，食量都把颜月牙看呆了，这丫头，体格子小，没想到比自己还能吃啊…… 等她终于放下筷子之后，桌上的盘子里几乎不剩什么东西了，单灵灵满足地靠在椅背上，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颜月牙，你们这边的口味我还蛮喜欢的。” 颜月牙其实没咋吃，他光是震惊这姑娘吃饭的速度去了，根本没留意盘子里的菜少得有多么快，倒是王子煦，一直在闷头吃饭，努力地从师姐的筷子下抢吃的，熟练得让人心疼。 鬼知道在山上这么多年，他是怎么把自己肚子填饱的。 第4章 降妖除魔，扞卫正道 终于结束了晚饭，单灵灵十分开心，一蹦一跳地回到了颜月牙的麻将铺子，只剩颜月牙一个人在那里愁眉苦脸，满脑子盘算着怎么找老爹要钱。 颜月牙的伙计们也很听话，他们已经将麻将馆收拾了出来，将那些桌椅都垒到了一角，地面也打扫干净了，还准备了三床席梦思。 单灵灵环视了一圈，点了点头。 “颜月牙，让你的小弟们都各回各家吧，别在这里待着了，没什么用，还容易被不好的东西缠上。”单灵灵对着颜月牙安排道，“你如果不愿意走，今晚就住这里。” “好嘞，灵儿女侠！”颜月牙飞快地跑过去，挨着呵退了他的那些小伙计们，单灵灵已经挑了一张床，坐在床边玩起了手机。 “咦，道士们也玩手机啊？”颜月牙很是稀奇。 “首先，我们不算是道士，其次，我们也不是山顶野人……”单灵灵翻了个白眼，她正在玩消消乐，手指头动得极快，颜月牙没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 果然，手指头粗的人，消消乐也玩不到什么高的关卡。 颜月牙和单灵灵搭着话：“诶，灵儿女侠啊，你给你月牙老哥科普下呗，这啥法术和你说的气，到底是些啥……” “说不清的。”单灵灵沉浸在游戏里，根本不想搭理他。 “老哥想知道嘛……”颜月牙讪笑道。 “……啧……”单灵灵瞥了一眼在旁边发呆的王子煦，“阿煦，你给他讲讲。” “额……”王子煦先是一愣，然后看着颜月牙那笑嘻嘻的胖脸，不情不愿地解释着，“月牙老哥，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所谓的道家或者是法术，是我们中华民族几千年来传承下来的东西……” “在《山海经》上记录了很多神山，基本上在这些山里，都有对应的神仙，而为了供奉这些神仙，就有了观和庙，比如你熟悉的女娲庙。” “当然，也不是每个观都是这样啊，我们章尾山就是供奉神仙的山神观，我们供的是一条龙，师父把它喊做神尊……然后呢，观里的弟子世世代代都会修行神仙们的仙法，我们师父把这个就叫做法。” “学习术法，降妖除魔，扞卫正道，维持天下秩序……” “师姐有些不一样，师姐十二岁被师父收养的，那时候听说她已经是一个街头小霸王，逮着一个揍一个……” 单灵灵瞪了一眼王子煦，但是王子煦显然已经习惯了单灵灵的假狠，根本没当回事，自顾自地讲着。 “师父说，他走在路上，就看见了十二岁的师姐正在揍一群成年人，这个时候，师父发现她头顶光晕，显然是神仙转世。” “然后师父就把师姐带回山门了，但是我听师父说啊，那一路上，他可没少被师姐揍，说师姐揍人可疼了，果然是神仙……” “后来师父花言巧语把师姐骗来拜了师……” 单灵灵不满地翻了个白眼。 “什么骗，我是看出来师父有真本事，于是心甘情愿地拜师的！” “好好好，师姐你说了算……”王子煦不置可否，继续讲，“但是师姐跟着师父学了快两年的术法，后来，我都进山了，我都学会了……但是师姐连一个符咒都画不了……” “也不是没法画啊，依葫芦画瓢还是可以的，但是她画出来，就只是一幅画……根本没有法力，师父这才发现了问题，于是他探了师姐的魂魄，发现她在转世投胎的时候，出了点岔子……也不知道为啥，就是少了神格……” “师父有些泄气，但是又不可能把师姐赶出山门，所以，师父就想了个办法，另辟蹊径……” “师父培养我来专门给师姐打下手，让师姐去看气，其实所谓的看气就类似于开了个天眼，能看见旁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说鬼啊……怪啊……” “师姐看到的气是分颜色的，她说过，好的气，能看见波动，但是是无色透明的，有颜色的气一般都有点问题，如果很淡倒是不用管，只是，如果颜色深了，那就有问题了。” “比如说，蓝色的气，是一些小精小怪，扔个符咒就能解决，如果是黄色的，那就要警惕一下了，就像是老哥你开车出门，看见了黄灯亮，这个时候就要踩刹车一个道理。” “如果是红色，哎哟，那就得费点功夫了，不是很好搞的……但是最怕的是遇到黑色的气……” “那多半是厉鬼凶怪！” 王子煦露出了一个恐怖的表情，颜月牙被他说得起了鸡皮疙瘩。 “我和师姐打配合的话……月牙兄弟，我给你讲，我们俩那可是天下无敌……” “我看你是厚颜无耻吧。”单灵灵毫不客气地揭他老底，“没有我，你一个连小精怪都看不见的臭小子，还想赢？” “是是是，都是托师姐的福……” 王子煦讪笑一声，闭了嘴，他也不想说了，师父说过，在外面铲事儿，很多事主转头就不认识了，没有必要过多地去讲降妖除魔的细节。 免得把人吓到。 颜月牙却十分感兴趣，他一边听，一边恍然大悟般地点头，做出了“原来是这样”的表情，单灵灵也不知道他听懂了几分，反正这胖子也无非是找点话题，免得大家坐在这儿无聊罢了。 “阿煦，去把灯关了。” 单灵灵看了看手机，已经九点过，即将十点了，差不多是到守株待兔的时间。 王子煦很听话地去当了跑腿，他将所有灯关掉，大门反锁，回到了自己的席梦思上，单灵灵看着外面的路灯，透过贴满了符纸的窗户照了进来，有些烦。 “外面咋这么亮？” “额，需要关吗？”颜月牙问道。 “路灯你也能管？”单灵灵好奇了，她盯着颜月牙，心想，这胖子……还真是不可小觑啊。 “那当然，你等着，让你月牙老哥打个电话。” 颜月牙从地上爬起来，拨通了一个手机号，然后低声和对面的人说了几句后，外面的路灯在同一时间全部熄灭了，看得单灵灵不由对着颜月牙竖起大拇指。 “哟，没看出来啊，颜月牙，你可真行。” “嘿嘿，你月牙老哥出手，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颜月牙被夸，立马骄傲了。 “行，看来以后遇到这种事情可以找你帮忙。”单灵灵摸着下巴，嘿嘿笑着。 第5章 神女转世 四周黑了下来，颜月牙的铺子本就不在大路上，此时路灯熄灭，黑暗瞬间将眼前的一切吞没，颜月牙本来想看看手机屏幕的，但是单灵灵阻止了他。 “不要有一点光线。” 黑暗中，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颜月牙，颜月牙愣住了，她的瞳孔，红得如同一团火焰，如果仔细看去，还能看见跳动的火苗…… “灵儿女侠……” “嘘。”单灵灵白了他一眼，不准他发出声音来。 接下来两个多小时，三人就这样默默地对坐着，单灵灵盘腿在床上，双手扶着膝盖，眼珠子一直都在滴溜溜地转，时刻注意着周围发生的事情，王子煦闭目养神，只等师姐的召唤。 可是，这就苦了性子活泼的颜月牙，他无所事事到了极限，不让说话，不让走动，不让玩手机，颜月牙干脆用指甲扣着席梦思边缘的线头，数着要多少针才能缝完一整个席梦思。 “来了。” 单灵灵突然低声说了一句，王子煦瞬间睁开了眼睛，颜月牙也忘了自己刚刚到底是数到了三千二百七还是三千三百七，他紧张地看着单灵灵，大气都不敢出。 “阿煦，我对面，顺时针，三点方向，去符咒。” 单灵灵语气平缓，精准地指出了方位，王子煦根本没有迟疑，手指捻着一张暗红的符纸，对着单灵灵说的地方扔了出去。 颜月牙惊讶地发现，那张符纸，像是遇到阻碍似的停在了半空中，不动了。 “颜月牙背后，顺时针，七点方向。” 又一张符纸飞出，颜月牙吓了一跳，赶紧缩了缩脖子，果然那张符纸还是停在那里，纹丝不动。 “正下方！” 单灵灵一声惊呼，王子煦赶紧向下一看，这一次，颜月牙这种丝毫不懂法术的人都发现了，地面上的青石板砖，裂开了一条缝。 有什么东西在下面起伏着，拱得地砖跳动了起来，像是疯狂地想要挤出来。 “走！” 单灵灵从床上跳了起来，飞快地后退了几步，王子煦也跟着她的节奏后退，还不忘拉了颜月牙一把，可惜颜月牙太重了，王子煦这一下差点把自己拉倒。 “符咒！” “啪！”王子煦这下不是扔出了一张符纸，而是一大把，跟不要钱一样，手里的全部按在了地面上的缝隙处。 单灵灵生气地看了他一眼：“你干嘛啊，全部都放了，不嫌浪费？” “……没拿稳……”王子煦傻笑了一下，“师姐，我手滑，手滑……” “你……”单灵灵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什么时候了还犯这种低级错误？！ 在单灵灵眼中，从地面的缝隙中涌出来了一道暗橙色的光，那道橙光如同小蛇一样，在空气中四下逃窜，可是四周都有王子煦白天布下的符纸，哪是那么容易就能逃脱的？ 单灵灵脑筋一转，目光死死锁定了那条橙色光蛇，然后弯下腰，拿起了那把几乎和她一样高的长刀。 “蚀心请出，神威凌云，念真言之力，以神龙之力，令邪魔退散！” 只听见“叮”的一声清脆的声音，长刀出鞘，本没有一丝光线的室内，此时晃过了刺眼的暗红荧光，与白天颜月牙看到的泛着银色寒光的刀身不同，此时单灵灵手中的刀，似乎裹着一层红色的火焰。 单灵灵将刀举到眼前，她半睁着眼睛，脸色冷沉，鲜红的双眸在同样红色火焰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妖艳，颜月牙只觉得眼前的女孩。浑身上下都笼罩着诡异的光环。 他突然想起了王子煦刚刚讲的故事，说单灵灵的师父看见她头顶有光晕，说她是神女转世…… 那一瞬间，颜月牙信了。 此时，黑色水手服紧贴着单灵灵婀娜的身姿，裙摆无风自动，仿佛是黑夜中的一抹流动的影子。 她高高扎起的马尾如黑色长鞭般飞舞，每一根头发都散发出坚定与自信，手腕上的铃铛摇曳生姿，清脆的叮当声如音乐般飘荡在四周。 她那双火红色的眼睛闪烁着神秘而炽热的光芒，仿佛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和智慧，伴着长刀上那奇特的暗红火焰，在她手中舞动时流光溢彩，散发出一种神秘而神圣之气。 单灵灵站在那里，气质超然、仪态万方，如同神性降临凡间，无论是外表还是气场都透露出一股超越世俗凡尘、超然物外之感。 “神女啊……”颜月牙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声，他张大了嘴，眼中闪着惊艳。 “月牙兄弟，不想死就趴着！”王子煦见颜月牙还在呆呆地看着单灵灵，大声吼着他。 “哦哦……啥？”颜月牙脑子不够用了，他根本反应不过来，王子煦见他呆呆傻傻的样子，赶紧扑过来，按着颜月牙的头，磕在了地面上。 颜月牙脑门硬生生在冰冷的地板上磕出了声音，他满腹牢骚，咋的，这还是夏天呢，离过年还有大半年呢，咋就提前拜年了呢？ 明天铁定要肿起一个包。 耳边突然响起了火焰划过的噼啪声响，颜月牙按捺不住好奇心，硬是顶起了王子煦的手，斜眼朝上方看去。 单灵灵宛若一尊杀神，她的刀在空气中看似毫无规律地乱砍，每一刀都带着看似滚烫的红色火焰，但是墙上和空气中那些薄薄的符纸，仅仅是靠近了那把刀，便自动燃烧了起来，化作了地上的一摊灰烬。 “哇……！”颜月牙惊艳道，小心肝蹦蹦跳着，太美了，这真是太美了，我颜月牙此生有幸见到神女舞刀，真是死了都值了啊！ 王子煦的手上却用力了几分，他凑到颜月牙耳边说：“月牙兄弟，你最好别发出声音，师姐这个时候……可不管是谁，她都会直接砍的……” 颜月牙听了这话，赶紧缩了缩脖子，很自觉地把脑门抵在地板上。 也是，神女再美，也得有命看。 此时此刻，单灵灵全身心都沉浸在眼前的橙光之中，完全没有在意颜月牙的一举一动，偷看也好，碎碎念也好，单灵灵根本没有看见。 在她眼中，四周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了纯粹的黑暗。 第6章 你还是这样不自量力 黑暗浓郁成了虚无，这是一片只属于单灵灵的空间。 在这里，王子煦和颜月牙都消失了，乱成一团的麻将馆消失了，所有一切本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物质，都从单灵灵的视线中化为了虚无。 留在面前的，就只有那一条橙色的光蛇。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单灵灵问了一句，虚无中传来一阵回音，可是光蛇并不会回应她的话，单灵灵甚至没有办法分辨出它的头尾，毕竟…… 这蛇只是她觉得像而已。 它仅是一道光丝而已。 只是，此时此刻，那道橙色的光蛇将无法看见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单灵灵的脸上，它悬浮在半空中，纹丝不动。 “你……看我干什么？” 单灵灵被它盯得不自在了起来，她莫名觉得背心有些发寒，那光蛇的目光，似乎是透过了她的皮肤、血肉和骨骼，直视着她的魂魄。 “喂……” 单灵灵受不了了，她性子一向火辣，哪容得光蛇这样直视着她？想来这些年来，被师父抓回来教她学习如何降妖除魔的怪物们，都会在他们面前瑟瑟发抖。 谁敢这么看着单灵灵，早就被单灵灵踩在脚下了。 怒从心头起，单灵灵紧了紧手里的刀柄，也不再多言，对准了橙色光蛇，一刀劈了上去。 近了……近了…… 带着红色火焰的刀刃在向前劈下，光蛇还是悬浮在空中，似乎并没有被那气势汹汹的刀所吓到，它有恃无恐，甚至……还带了点嘲笑。 妈的，还敢笑话我？！ 单灵灵感觉从十二岁之后，就没有人敢这样对待过自己，她只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区区一道橙色的光，也敢和自己如此对视？！ 手里的动作比思绪还要快，单灵灵还没在心底里发完脾气，刀身已经稳稳地落在了橙色光蛇身上。 打蛇要打七寸，就算只是一道光，也是这个道理。 如果这条光蛇如同过去这十多年来和师父学到的一样的话，那么自己这一刀劈下去，光是会被劈成两半，然后逐渐消散掉的…… 可是……凡事都有例外。 刀刃接触到了橙色光蛇的一瞬间，单灵灵明显听见了那条光蛇身体里发出了轻轻的嘲笑声。 “哈哈……” “你以为……我这么容易就会被你消灭了？”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 “不自量力。” 这么多年？不自量力？ 它在说什么？ 单灵灵被它这几句话说得愣住了，但是她迅速地反应过来，冷笑一声。 “魑魅魍魉……”单灵灵冷冷地说，“无非都是这些手段，说些话来扰乱他人思绪。” “区区几句话，你觉得我会听吗？” “听不听……”橙色光蛇居然回应她了，“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只是……今天，你奈何不了我的。” “哈哈哈！” 真当我是吃素的？！单灵灵火气更旺，她手中力道加大一分，燃烧着火焰的光刃，直直地劈开了光蛇身上的光芒，对着它的筋骨砍去。 “给我……破！” 憋了一口气，单灵灵的脸都涨红了，她能明显感觉到橙色光蛇在抵抗着她，不应该啊……橙色无非是比黄色厉害一点点罢了，自己的力道甚至能轻易劈开红色的气…… 这橙气……怎么回事…… 刀刃又向下挪了半寸，单灵灵还记得自己师父教过的，一般的气，都会有其主心骨，那是魑魅的“心脏”，当她劈开其主心骨的时候，这个魑魅，便回天乏术。 眯起了眼睛，单灵灵认真地在那一抹橙色光芒中，寻找着它的中心部分。 刀刃上的火焰将橙色光芒压制得很厉害，光芒不再刺眼，单灵灵已经适应它的光芒，目光在那条不大的光蛇身上流转了一圈。 很好，就在刀刃之下不远处。 只要自己继续用力…… 橙色光蛇的反抗变弱了，似乎是在单灵灵的大力出奇迹下，逐渐选择了放弃，它缓缓地放开了用光芒去控制刀刃砍下去的速度，刀刃……离它的核心……越来越近了。 当火红的刀刃接触到了橙色光蛇的“心脏”的一瞬间，一阵灿烂的光如同烟花一般，绽放而开。 单灵灵下意识地抬手去挡溅到眼前的火光，然后，无数让她觉得十分陌生的画面，在眼前一一划过。 她好像站在一片荒芜的战场上，有人在喊着她的名字，单灵灵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可是，一颗子弹带着无与伦比的速度，对着她的胸前撞了过来，一阵剧痛，画面归于黑暗。 视线一转，单灵灵好像躺在一个仅够她勉强抬起双手的盒子里，眼前一片漆黑，她甚至无法翻身，盒子外传来有人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还有石块落在头顶的木头上的声音，氧气逐渐稀薄，她脑子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 接着，单灵灵站在了一面城墙上，面对着墙下的无数身穿铠甲，骑着高马的士兵，天上下着瓢泼大雨，这里太高了，她有些害怕，可是，抵在她腰上的剑用了用力，单灵灵回头看着那泛着银光的长剑，叹了口气，然后一跃而下。 还不等她回过神来，单灵灵只觉得浑身皮肤火烧一般的疼痛，她勉强睁开眼睛，啊，不是像火烧……她现在就被捆在一根木头柱子上，身下正是熊熊燃烧的烈焰，在逐渐吞噬她的每一寸筋骨。 单灵灵大口喘气，拼了命地想呼吸新鲜空气，可是鼻腔里突然涌进来了水，单灵灵拼了命地挥舞着手臂，想要从深水中挣扎出去，可是，脚踝上不知道捆着什么重物，一股脑儿拖着她向水底沉去。 水面上的光亮逐渐变暗，然后就是传遍全身的剧痛，有人用利刃一寸寸地割下她的皮肤，将她身体深处的某个东西抽了出去。 那好像……是我的魂魄…… 大脑失去意识的随后一瞬，单灵灵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那是刻在她骨子里，让她觉得很熟悉的呼唤，还有滴落在她脸颊上，冰冷的泪水。 “师父！” “师父！求求你了……师父……不要离开我……” “灵儿……对不起……我来晚了……” “对不起……” 第7章 铃铛碎了 单灵灵觉得有人在她手腕上摸来摸去，她觉得身体很沉，眼皮很重，不是很想睁开。 可是，那双手在努力着，试图将她手腕上的铃铛摘下来，单灵灵心头一紧，那可不行，那是师父留着给她防身的神器，可不能拿下来了。 “住手……” 单灵灵用尽了全身力气抬起左手，掐住了对方的手腕，入手觉得很软，大概对方是个很胖的胖子，身上脂肪含量不低…… “灵儿女侠？！” 颜月牙惊喜地吼了一声，单灵灵在脑子里转了三圈，终于想起来了这人到底是谁：“颜……月牙……？” “诶诶，是我，是我啊！”颜月牙一惊一乍地吼着，“是你月牙老哥！诶，王子老弟，你师姐醒了！” “师姐？！” 是王子煦的声音。 “阿煦？”单灵灵努力地睁开了眼睛，外面天色大亮，她此时还在那个麻将馆，颜月牙并没有带着她离开这里，单灵灵抬起手腕，轻轻擦过脸庞。 那里……好像还残留着泪水的温度…… “我……我怎么了……？” 单灵灵揉着眼睛，在颜月牙的搀扶下坐起身来，她让自己的眼睛适应了一下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果然，广西夏季的太阳还是狠毒辣的，真是没有章尾山那么柔和…… 王子煦着急地跪在单灵灵面前，担忧地看着她，单灵灵皱眉回望过去：“看着我干啥？” “师姐，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不知道啊？”单灵灵困惑地答了一句，“发生了什……？” 还不等她说完话，单灵灵突然就注意到了眼前的景象。 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单灵灵此时躺在一个爆炸的中心点，从她躺着的地方，无论是地面还是天花板，都蔓延出去了无数细小的裂缝。 席梦思被直接炸碎，弹簧和棉花满屋子都是，离她比较近的桌子椅子，全都被掀翻在了地上，有的桌腿和椅子腿都掉了，碎成了一地的木头碴子。 水泥地面上，除了裂缝之外，甚至还有黑色、如同火药爆炸后留下的痕迹。 一片狼藉。 只有单灵灵躺着的地方，完好无损，地面上甚至还留着一个人形的轮廓，表示这里的一切是真实发生过的。 而且就是发生在单灵灵身上的。 “这是……？” “师姐，你昨晚上……”王子煦欲言又止，他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煦，你说。”单灵灵从地上爬起来，皱眉看向四周。 如果说这里昨天发生了枪战，被人扔了手榴弹，单灵灵都会信的。 “诶，灵儿女侠，是这样的。”颜月牙接过了话茬子，帮王子煦说，“昨儿夜里，你本来还在挥着刀，咱也看不见那什么气，就只是感觉到了你的刀砍到了什么阻碍，然后就从刀柄上发生了爆炸……” “我和王子老弟直接被炸飞了，也昏迷了一晚上，刚刚才醒。”颜月牙挠了挠头，“醒来就看见了女侠你，躺在爆炸的正中心。” “女侠你这是咋了？砍到火药了？炸得这么厉害？” “我……”单灵灵捏了捏眉心，拼命地回忆着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确实砍到了那个橙色光蛇，确实用刀刃劈中了光蛇的核心，然后…… 她好像死了很多次…… 被子弹打死，被人活埋，被人从城墙上逼着跳下摔死，被人烧死，被人淹死…… 好像……还被人剥皮抽筋…… 妈的，记忆的复苏，那种专属于死亡的痛苦和空洞一时间袭击了单灵灵的大脑，她只觉得双膝一软，整个人向下栽倒下去。 王子煦和颜月牙都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扶她，一时间，单灵灵瘫软在了两人用胳膊搭出来的安全区中。 “额……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晕……” 单灵灵赶紧打起了精神，稳住自己的双脚，尝试着站稳身子：“可能是晕太久了，有点低血压。” “不用管我。” 单灵灵没敢说出来自己在幻境中看到的东西，但是和她之前说过的一样，师父也教过她，魑魅魍魉和那些邪物为了让人害怕它们，或者是为了让人心生畏惧，会刻意去构建无数的幻觉。 或是痛苦，或是恐惧，或是凄凉…… 反正都是假的。 不能信的。 单灵灵用力地摇了摇头，试图将那些画面从脑子里赶出去，可是，她突然想起来了那声呼唤。 好像……确实是叫了我的名字…… 而且，那声音过于熟悉了，单灵灵努力地回忆了一遍自己认识的男性，发现确实不符合任何人，她认识的男性朋友其实不多，小时候的，她不记得，后来跟着师父上了山，除了自己的师父刁苍，就是王子煦，还有最小的那个师弟。 没有一个人的声音，有那么好听。 还带着浓浓的痛苦和悲伤。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魑魅魍魉就是会骗人的嘛，也许是某一瞬间，被它看到了自己的内心。 所以为了她单灵灵，那个橙色光蛇，专门编织了这样一个恐怖又痛苦的梦境。 “师姐，你的手腕被灼伤了……” 被王子煦这样一提醒，单灵灵才注意到了自己的手腕，为啥刚刚颜月牙想要将她的铃铛从手腕上摘下来，她也知道了。 那铃铛紧紧的贴在她的皮肤上，而就在铃铛和皮肤接触的地方，已经冒起了红色的水泡，皮肤像是被什么带着高温的东西烧伤了。 手腕上的那块肉……都要熟了。 “嘶……”等单灵灵看到烧伤伤口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了疼，火辣辣的剧痛，从手腕处传到了天灵盖，她抠着那拴着铃铛的红色绳子，将它硬生生地从手腕上扯了下去。 “好痛！” “来来来，老哥这儿刚好有牙膏！”颜月牙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一大管薄荷牙膏，很是时候地将它挤了出来，涂在了单灵灵的手腕上，“灵儿女侠，你忍着点啊！” 薄荷的冰凉敷上了伤处，单灵灵松了口气，牙膏对烧伤确实是特效药，疼痛很快被压了下去，单灵灵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腕。 “师父给我的铃铛……这么厉害啊？” 第8章 黑丝还是白丝? “师父说了，如果哪一天师姐你下山，千万别摘这个铃铛，必要的时候，它会……” “会干啥？”颜月牙好奇地问了一句。 “会帮师姐……挡一次致命伤害……” 王子煦小心翼翼地看着单灵灵，他知道自己师姐的自尊心很强，她对自己的能力也很有信心，别说橙色的气了，就算红色黑色她也不带怕的。 所以，今天如果说仅仅是一股子橙灵，就将单灵灵逼到了必死之路上，还得靠师父给她的换命符铃才能保下一条小命，单灵灵绝对会自尊心受挫，然后大发雷霆的。 但是，出乎了王子煦的预料，单灵灵并没有发脾气，她默默地蹲下身，捡起了地上的铃铛，虔诚地将它戴在了左手手腕上。 “师姐，这铃铛只有一次功效……” “我知道，但是，这是师父给我的东西。”单灵灵摇了摇手腕，铃铛已经不响了，看过去，铃舌已经碎掉了，整个用铜做成的小巧铃铛，也失去了光泽。 闷闷的声响传来，单灵灵苦笑了一声：“亏了师父，不然昨夜我小命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王子煦愣愣地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的目光落在了单灵灵手腕的铃铛上，脑海里浮现出了刁苍微笑着的苍老脸庞。 恍惚中，师父正笑着弯下腰，在单灵灵和王子煦的头顶各拍一下，然后指了指自己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耐心地和他们讲。 “你们啊，不要小瞧任何一个魑魅魍魉。” “一不小心，就会变成这样哦。” “你们也不想脸上留一道疤吧，多丑啊。” 王子煦还记得单灵灵很是不耐烦地拍开了师父的手：“老头，可不要小瞧我！” “当然不会小瞧你，丫头，只是……” “阿煦，你身上还有符纸吗？” “啊？”王子煦被单灵灵的话打断了思路，茫然地抬头看着自家师姐，“啥丝？哪里有丝？黑丝还是白丝？” “我说的符纸！符！纸！” 单灵灵气急败坏，用刀柄敲在了王子煦头上，用了不小的力气，咚的一声，疼得王子煦眼泪都快出来了。 “师姐，别打了别打了……”王子煦泪眼汪汪，“还有一张……” “给我！” 王子煦很听话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最后一张暗红色的符纸，递给了单灵灵，单灵灵对他翻了个夸张的白眼，然后不顾手腕上伤口的疼痛，将符纸直接贴了上去。 “嘶……”颜月牙眼皮一跳，这姑娘，真不怕疼啊！ 单灵灵嘴角抽了抽，显然也是疼得厉害，但是她硬生生地忍住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而是闭上了眼睛，动用起了全身的感官，试图捕捉到爆炸之后，那一抹橙灵的去向。 专注力从双眼转移到了手腕，疼痛很好，能帮助单灵灵更好地聚焦自己的全部精神，她虽然闭着眼，但是仿佛能够看见自己的血肉和筋骨。 单灵灵忍住痛，认认真真地在每一处皮肉间翻找，她记得，在爆炸前一秒，她条件反射地抬起了右手，挡住脸，所以，能第一个与橙灵接触到的东西，一定是铃铛和自己的手腕。 不过，皮肉似乎真的被烫伤得有些厉害…… 血肉鲜红，皮肤上都起了无数的水泡，靠近拇指根部的那一块，似乎都被烫熟了，泛着发白的颜色…… 可是，没有橙灵的踪迹。 咦，有点奇怪……单灵灵皱了皱眉，完全找不到一丝一毫和橙灵相关的印记，按照单灵灵那少得可怜的经验来说，就算是自己彻底将魑魅消灭了，也会在空气中，或者是魑魅接触过的地方，留下一点点蛛丝马迹。 可是，这橙灵消失得很彻底。 仿佛它从来没有出现过。 单灵灵百思不得其解，她将精神力从手腕上移开，移到四周的空气中去，此时此刻，单灵灵这才意识到。 这里的气，干净得可怕。 透明，不带一丝杂质，干净得跟章尾山上的清气一般，人世间的气，或多或少都会比较浑浊，因为每一个人都会有不同的贪嗔痴念，这些情感，会招来不同的东西。 但是，章尾山毕竟是传说中的仙家圣地，清净是正常的，但是，单灵灵着实没想到，颜月牙家的麻将铺，居然也能这么干净。 是因为，昨儿夜里，自己真把那橙灵一刀给劈没了？ 还是那大爆炸，把这里的气都给净化了？ 我这么厉害吗？单灵灵挠了挠头，她的高马尾有点散了，随着她手里的动作，头绳滑落了一点，有些披头散发，给单灵灵那本看起来有些凌厉的脸庞，抹上了一丝柔和。 单灵灵在整个麻将铺的空气和地面上仔细看了一圈，确实没有任何橙灵的蛛丝马迹，就在她还满脑子纳闷的时候，耳边有手机铃声响起。 猛地收回了精神力，单灵灵皱眉睁开眼，颜月牙正手忙脚乱地掏出了手机，他双手有点颤抖，盯着屏幕上的来电人，紧张得不行。 “……妈？” 哦，是颜月牙的老妈。 “啊？妈，你别急，慢慢说！” 咋了，是颜月牙的老爹出了什么问题吗？单灵灵紧张了起来，她一步迈到了颜月牙面前，死死地盯着他，竖起耳朵，尝试去听他手机里的声音。 颜母急吼吼地用方言喊着什么，单灵灵听不太清，不过就算她听清了，她也听不懂，但是颜月牙的表情很奇怪。 他本来很着急，胖胖的脸上，肉都在颤抖，眉头紧锁，但是，随着颜母的喊叫，颜月牙眼睛里包起了泪水。 “真的？！” “妈，你冷静，我马上回来！” 单灵灵眼睁睁地看着颜月牙颤抖着手，挂掉电话，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斥着单灵灵看不太懂的情绪。 “……咋……咋了……” 被颜月牙的阵仗吓到了，单灵灵的声音都有些发抖，她潜意识觉得，颜月牙接到的这个电话，不会是什么好…… “哇！”被单灵灵这样一问，颜月牙爆发出了尖锐的爆哭声，他扑到单灵灵面前，拽住了她的手，那样子就差给单灵灵跪下了。 “额……” 咋了这是，难道是我昨晚那一刀劈了橙灵，也顺带劈了颜月牙的…… 第9章 您真是女神啊 “灵儿女侠啊！您真是女神啊！” “哈？” “你救了我老爹啊！” “啥？”单灵灵被颜月牙的哭腔吓得不轻，头皮都炸了，“颜月牙站起来你好好说话。” “呜呜呜……”颜月牙抹了一把眼泪，“我老爹……我老爹醒了！” “醒……？” 单灵灵脑子里转了好大一圈，颜月牙的老爹，醒了？咋醒的？是因为自己？那橙灵真没了？不对……颜月牙的老爹最开始是咋了来着…… 记忆逐渐回笼，单灵灵脑子里闪过了自己下山的原因。 上一周的某个安静的中午，单灵灵的师父刁苍，因为有些私人的事情，离开了章尾山，他走之前对着单灵灵千叮咛万嘱咐。 “灵儿，为师不在的时候，你可不能乱跑。” “行行行，我乖得很啊，师父你知道的。” “你不能一个人离开章尾山，为师就出去四五天，完事儿就回来。” 单灵灵嗑着瓜子，躺在小院里的摇椅上，对着刁苍老头翻白眼：“师父，你怎么年纪越大，越像个老妈子啊？” “啧。”刁苍苍劲的手指关节敲在单灵灵头顶上，“你这丫头，什么叫尊师重道？” “行了，行了，师父。”单灵灵被他敲得很疼，一巴掌挥开他的手，“我晓得了啊，我不乱跑，老老实实在这里守山门，行吧？” “哎。”刁苍叹了口气，长长白发扎成的低马尾在身后荡来荡去，“为师是担心你啊……” “放心吧啊！”单灵灵拍着胸口给刁苍保证，“我绝对听话！” 可是，刁苍离开三四个小时后，单灵灵就把刚刚发的誓忘得一干二净。 下午四点过的时候，有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满脸泪痕地冲进了章尾山的山神观。 “有人吗！有大师吗！救命啊！” 王子煦先出去了，单灵灵只觉得吵得厉害，不想去管，但是王子煦是个心肠子很软的家伙，他跑到前观去看那到底是谁，毕竟…… “师姐，好像有点事啊！” “啥啊？” “那个人说，在广西南宁，发生了点不得了的事情！” “细说。” “他说啊，他前段时间在外面出差，回到家发现家里人不太对，他们好像是不记得他了，对他十分陌生，还会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他家人有秘密呗。” “不光是这个，他说他小儿子，三岁吧，都不把他叫爸爸了，每天都很冷漠地看着他，跟个成年人一样！” “一夜之间成熟了呗。” “哎呀，师姐，他给我看了视频……” 手机被塞到了单灵灵眼前，说那个苦主拍的，那个男人是躲在门后偷偷地看着客厅里，那走路摇摇晃晃的三岁小男孩。 单灵灵皱着眉头，本有些不耐烦，但是她看着那屁大点的小孩，走到柜子旁，很熟练地打开柜子，踩在沙发上，拿下了柜子里的一瓶白酒。 然后他端着白酒瓶，走到餐桌旁，对着厨房说，声音虽然很稚嫩，但是语气确实很像一个成年人：“杯子呢？” “在那个矮桌子上……”说话的应该是苦主的老婆，“哦对，他们把那东西喊茶几，真是奇怪的名字……” “嗯。”小孩又摇摇晃晃地走到茶几旁，肉嘟嘟的小手拧开了白酒瓶的瓶盖，往玻璃杯里倒上满满一杯白酒。 接着，让单灵灵目瞪口呆的画面出现了。 小孩端起了那个斟满白酒的杯子，一口喝掉了一半，他微微皱眉，一脸被辣到不行的样子，但是却很是满足地咂了咂嘴。 如果这个画面是发生在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身上，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看到的，只是这个三四岁左右的小孩…… 他甚至走路都走不稳…… “我让你别喝这么多！”苦主的老婆从厨房冲了出来，“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啧。”小孩不耐烦地咂嘴，“一小杯，没问题的。” “我咋没见你在幽冥国的时候喝这么多！” 视频后面单灵灵都没看了，她从摇椅上一下子跳了起来，幽冥国……幽冥国她可太熟悉了啊！ 他们章尾山，供奉的神龙，师父刁苍日常挂在嘴边的神尊，尊上，所管辖的地界，就是那所谓的幽冥国！ 单灵灵脑子一时间宕机了，她没空去理解那小孩和女人的话，只是想找到求到章尾山来的中年男人问个清楚。 他们……为什么会说起幽冥国？ 连单灵灵都不知道，这幽冥国到底是什么地方，师父只是提起过这里，可是，他从来不说幽冥国到底在哪，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刁苍对幽冥国的一切，只字不提。 好奇心连带着激动，带着本就没有太多耐心的单灵灵冲到了前观，可是，那里空无一人，哪有什么哭嚎着的中年男人？ 只是，王子煦拿着的手机，还在告诉单灵灵，刚刚发生的都是真的。 “你刚说，是在哪？广西？” “嗯，广西南宁。” “走，我们下山！” “啊？！”王子煦被单灵灵吓了一跳，“可是……你可从来没有下过山啊，我也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师父中午走的时候还和我说，千万不能让师姐你下山……” “老头说的是，不能让我‘一个人’下山！”单灵灵瞪眼盯着王子煦，眼中闪烁着激动和跃跃欲试，“阿煦，你跟我一起去不就好了！” “这……”王子煦根本拗不过自家师姐，单灵灵不等他回答，直接拽着他的后衣领，拖着他紧赶慢赶回到后院，匆匆地收拾了一下包裹，连滚带爬地下了山。 只留下十八岁的小师弟还留在观里，目瞪口呆地看着风风火火的单灵灵，还有差点被她拽得窒息的王子煦。 于是，两人找村民帮忙买了车票，一鼓作气来到了广西南宁。 一下车，单灵灵就捕捉到了一股不祥的气，她跟狗狗嗅闻一般，一路追着气息而去，最终停在了颜月牙铺子面前。 “师姐，这里有点……冷……” 大夏天的，王子煦站在麻将铺前搓着胳膊：“我觉得，这里不对劲。” “是不对劲。”单灵灵摘掉了一点墨镜，“这家人出了点事，长辈估计中风，还不醒，这气是橙色的……” “嘶……”王子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除了这气，这家长辈估计活不久了。”单灵灵毫不犹豫地握了握手里的刀，冲进了麻将铺。 第10章 单灵灵的曾经 接下来就是现在了。 所以，真的是自己灭了那橙灵，所以颜月牙的老爹才醒来了啊？ 单灵灵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她性子急，很冲动，刁苍对她的评价就是：全靠一身蛮力和热血在干事。 刁苍时常拿她毫无办法。 所以，单灵灵并没有真正除掉橙灵的感觉，她只记得自己的刀劈在了橙灵身上，但是并没有对它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接下来自己就坠入幻境，还发生了大爆炸…… 稀里糊涂就除魔卫道了？ 我真是个天才？ 单灵灵清了清嗓子，虽然心头涌起了一阵小骄傲，但是以师父对自己的教导，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凡事得保持头脑清醒，不能被面前的小成功冲昏脑子。 “颜月牙，你不是说你要回家吗？” 单灵灵脑子一转，灵光闪过，她知道怎么做了。 “我跟你一起回去可以不，帮你看看你老爹到底好了没？” “可以啊！你月牙老哥绝对，百分之百，万分之万的欢迎！”颜月牙开心地搓搓手，“老哥巴不得你去呢！好好请你吃一顿！” “灵儿女侠，你可是我老颜家的大功臣！” 单灵灵和王子煦坐着颜月牙的车，跟着他回家。 这一路上，颜月牙开车开得很急，踩油门的脚恨不得杵进油箱里去，要不是红绿灯有点多，还有些堵，颜月牙恨不得一秒回家。 不过，这一路，颜月牙丝毫没有吝啬对单灵灵的夸赞，他本就会说，一句接一句的，一会夸单灵灵不愧是“神女转世”，法术高超了得，一会说单灵灵不仅身法好，上通天，下达地，还长得漂亮，和市面上那些骗人的道士根本不一样。 单灵灵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到最后，她都有些听不下去了，这胖子着实聒噪，但夸赞的话一旦多了，就会变成硬拍马屁。 听起来，很是尴尬。 “好了好了，月牙哥，你可别夸了……”王子煦受不了，从后座上探身向前，挤到前排两人中间，对着颜月牙唉声叹气。 “咱师姐脸皮子薄，你要继续这么夸，师姐害羞了，可是会揍人的。” “害羞？”颜月牙的目光从前方移开了一点，瞥了单灵灵一眼，“……揍人？” 这两个词，怎么放到一起去了的？ “对啊，月牙哥，我给你讲啊，咱们山门是有个小师弟的，现在才十八岁，刚成年，他之前刚来山门的时候，被师姐照顾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抓着师姐猛夸。” “师姐被他说得害羞了，一巴掌呼过去……” “阿煦，你给我闭嘴。” 王子煦嘿嘿笑着，缩回到座位里，但是嘴上却没有停下来：“接下来多加的半个月卧床期，他再也不敢让师姐照顾他了……” “我说了闭嘴！” 单灵灵有些恼羞成怒，王子煦这张嘴，真是管不住，颜月牙好歹算是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事主，怎么能在事主面前，说自己的丑事呢？！ 真是……讨厌。 颜月牙干咳一声，赶紧收回了话茬子，他可不乐意被单灵灵一巴掌糊得卧床半个月啊，于是赶紧转移话题。 “灵儿女侠，老哥先给你说下我爹妈的情况啊，不然怕你被吓到。” 单灵灵觉得好笑，咋的，颜月牙爸妈的性子到底是能有多么夸张，让他这样如临大敌的？ “……也不是其他，就是我那爸妈啊……”颜月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于咱这把年纪还没谈过对象，特别耿耿于怀……” “所以……你老哥我，从来都不敢带认识的女性朋友回家，不然……我那老娘，得直接问啥时候领证了……” 单灵灵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嗓子眼里了，猛咳了几声。 “嗨，灵儿女侠，如果我老娘说到这个话题，你别往心里去啊……我会和她解释的……” 单灵灵咧了咧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颜月牙的话，颜月牙偷偷看了她一眼，没敢继续说下去了。 他以为单灵灵是有些嫌弃，毕竟父母天天催婚是真的很头疼，但是颜月牙没想到，其实…… 单灵灵有点羡慕。 她对自己原生家庭没有太多的好感，唯一的记忆，也就是那一对重男轻女的父母。 单灵灵出生在一个镇子上的普通人家，出生当天，有一个和尚路过他们家，指着她家房顶，对她那个所谓的父亲说。 “你们家这是有妖孽降生啊！” 就这一句话，她就变成了全家唾弃的对象。 从小到大，她没吃过一次饱饭，她妈在生下她之后，就赶紧又怀上了一个，奶都不想给她喂，还是大姑姑看着她可怜，用米浆把她喂到了一岁。 她父母都懒得给她起名字，一直把她叫做“喂”。 “喂，你来把碗洗了！你敢打碎一个试试看！” “喂，你真是来讨债的吗！居然用这么多水！” “喂！” 一直到单灵灵十二岁，她吃饭没上过桌子，都是只能蹲在厨房的角落里，吃家里人剩下的残羹剩饭，有时候菜被吃干净了，她就只能用米饭就着盘子里的那一点油水来勉强填饱肚子。 到了该去读书的时候，她的父母也不肯花这个钱，只是把比她小一岁的弟弟送去了幼儿园，单灵灵会偷弟弟的书来看，让邻居家的小姐姐教她认拼音，用小木棍在地面上一笔一笔地画着。 单灵灵五岁那年生日，她因为打翻了妈妈最喜欢的盘子，被罚在冰天雪地里站了一晚上，就在那晚，她遇到了一个长得特别特别好看，但是同时又很奇怪的叔叔。 那个叔叔凭空出现，说自己是她未来的丈夫，说要给她买生日蛋糕和麦当劳，给她起了这个名字，还给了她一根项链，然后还哭了，最后，那个叔叔凭空消失了。 单灵灵回家还挨了妈妈一顿打，妈妈看见她脖子上的小蛇项链，想抢走，但是无论如何就是摘不下来，气得两个大耳光打在单灵灵脸上，那一次，单灵灵差点被亲生母亲打成聋子。 但是，那个叔叔从这一天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第11章 颜月牙的家 单灵灵还记得自己六岁生日那天，大半夜的，自己还蹲在楼下的草丛中眼巴巴地等他，可是一直等到单灵灵全身都冻僵了，叔叔还是没有出现。 他就像是消失在了单灵灵的生命中，仿佛这个人从未出现过一般。 单灵灵很伤心，一开始她是觉得那个叔叔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可是七岁生日，八岁生日，十岁……直到现在，他都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想到这里，单灵灵轻哼一声，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自己小时候真是想象力丰富，随着年龄的增长，单灵灵只把那个男人当作自己小时候幻想出来的人，也许是自己太孤单了，所以靠着电视剧里看到的剧情，给自己幻想出来了一个会对自己好，长得又很好看的人来陪伴自己。 幼年的梦迟早都会醒的，单灵灵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六岁的那一年突然长大了，所以说，幻想出来的叔叔也就随之消失了。 虽然她也不记得六岁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脖子上的项链还在，那条小蛇还在发着幽幽的暗红色光芒，单灵灵本想把它摘掉，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取下来，就算是硬扯，用钳子夹，都没有办法。 那东西就像是焊死在她的脖子上了。 单灵灵也说不好这条项链是什么东西，但是挂在脖子上也无伤大雅，她也就没管它了。 十二岁那一年，单灵灵被赶出了家门。 她的亲生弟弟因为家里的溺爱，变成了一个混世魔王，带着一群小混混来欺负单灵灵，单灵灵忍无可忍，爆发出了极高的战斗力，把那一群大约五六个小孩全部揍了一顿，当然也包括她的弟弟。 单灵灵的弟弟被她用棍子打得瞎了一只眼，她爸妈大发雷霆，骂单灵灵是丧门星，说她一出生就应该掐死她的。 最后她爸爸把她打得死去活来后，在深夜把她踢出了家门。 带着一身青紫，抱着小小的包裹，单灵灵硬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她掉头就走了，宁可死在大街上，也不愿再回到那个家。 在街头流浪了半年，单灵灵全靠捡垃圾才勉强活了下来，眼看天开始变冷了，单灵灵打跑了一群想来欺负自己的成年人，正想把那群被她打趴下来的人的衣服扒下来，好让自己过冬的时候，她遇见了她的师父。 刁苍，章尾山山神观的道长，那个满脸疤痕，彻底改变了单灵灵人生的老人…… “诶，到了。” 颜月牙将车停在车位上，熄了火，转头看着单灵灵：“灵儿女侠，欢迎光临寒舍啊。” 单灵灵从回忆中抽回了注意力，这才注意到他们现在正在一个别墅区，这个小区看上去年份不小了，墙面还是十多年前流行的砖黄色。 颜月牙的家挺显眼的，根本不需要介绍，小院外立着很大一块风水石屏，石头中间刻着一个小篆的“颜”字，那独栋别墅被改造成了更加中式的风格，院子里种着一大棵海棠树，巨大的树冠遮住了阳光。 老颜家还真是……和四周其他房子格格不入。 “额，颜月牙……”单灵灵指着那石屏，“你家里人……信风水啊……？” “嗨，灵儿女侠，不怕你觉得我吹牛，我老颜家，可不只是开麻将馆的。”颜月牙打开车门，“咱家的业务啊，广着呢。” “走吧，到家里坐着慢慢唠。” 颜月牙走一路，都在和单灵灵介绍着他这块不小的风水石屏，说是有个高人给他老爹点了，说他家这个朝向和格局，很容易漏财，所以要在门口放这样一块开了光的石头，挡住财神走出去的路。 “花了十万啊！”颜月牙两根食指交叉着，“十万！我爹那次差点被我娘打死！” 十万……？就这……？ 单灵灵走到石屏前，抬头看着那块石头，这破石头一点颜色都没有，她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王子煦，王子煦偷偷摇头。 颜月牙的老爹还真不知道是被哪家的骗子唬了，这玩意儿…… 根本没用。 别说挡财神了，这块破石头立在这儿，对于家宅来说，没有任何改善风水的作用。 除了让他们一家人进出要绕一圈以外。 但是呢，师父说过，事主求了的事情，咱尽心尽力帮忙办好，但是不影响事主，并且对方没有说的时候，咱就……当没看见。 单灵灵耸了耸肩，不对那块颜字风水屏做任何评价，跟着颜月牙，绕过石头，走进他家院子。 三人刚刚走进颜家院子的大门，别墅的正门被撞开了，一个人影风一般地飘了出来，冲到了颜月牙面前，嚎啕大哭。 “月牙儿，月牙儿，你爹醒了啊！” “妈，别急，别哭啊……” 颜月牙手忙脚乱地去帮自家亲妈擦眼泪，单灵灵站在后面，淡淡地看着那个五十岁出头的中年女人。 能看得出来，颜月牙家……很幸福。 这是单灵灵得出的结论。 中年女人穿着上好材质的居家服，头发很精致地盘在脑后，她个子娇小，看上去有点瘦削，也不知道怎么养出来颜月牙这种两百斤的儿子的。 颜母保养得也很好，颜家确实有钱，她一看就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太太，颜月牙对她态度十分恭敬，完全没了单灵灵认识的那样吊儿郎当。 “妈，诶，妈，别哭别哭……” 颜月牙拍着颜母的后背，安慰着自己的母亲，颜母渐渐止住了哭声，这才注意到站在颜月牙身后的两人。 “诶，这是……？” “妈，这可是咱家的大恩人啊！”颜月牙侧头看了一眼单灵灵和王子煦，“咱进去坐着说？让客人站在外面……多不好啊。” “是是是，来，进来吧啊！” 颜母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赶紧对着单灵灵招手：“哎哟，好俊的丫头，赶紧进来诶。” 颜家的装修……单灵灵站在颜月牙家的客厅，愣了半晌，颜家的风格，真和门口那块风水石屏一样，说好听点，叫做“别具一格”，说不好听点…… 什么乱七八糟？ 整个房子的吊顶上，浮雕刻着一圈五帝钱和山鬼钱币，悬浮电视墙下面摆了一个赵公明，一个关公，一个比干，还有黄财神。 第12章 颜父和颜母 每个财神前都摆着小小的祭坛，点着蜡烛，放着贡品，还打扫得干干净净。 颜月牙家还真是把各位财神爷供得严严实实的，生怕赚不到钱一样。 单灵灵有点想笑，颜母拉着她坐在全皮大沙发上，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着。 “阿姨……怎么了？” 单灵灵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 “哎呀，丫头长得真讨喜。”颜母笑得很慈祥，“丫头多大年纪了啊……可找对象了？” 妈呀，果然，开始了。 “阿姨我……” “妈……人家是个道长……”颜月牙从厨房端出茶水，放在茶几上，刚好听见了颜母的话，一头黑线，“老爹醒来全是灵儿女侠的功劳呢！” 说到这里，颜月牙神经大条地终于反应过来了：“诶，老爹呢？” “在后面院子里逗鸟呢。”颜母听说单灵灵是个道士，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赶紧指了指后院，“去吧，叫你老爹进来。” “这么快就活蹦乱跳了……？”颜月牙百思不得其解，老爹好歹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怎么醒了就有精力乱跑了？ “丫头啊……” “阿姨，我叫单灵灵，您叫我灵儿就好。” “哦哦，灵儿，你真是……学道的？”颜母端详着单灵灵的脸庞，“长得水灵灵的，着实不像那些大把胡子的老道……” “也不算。”单灵灵挠了挠头，他们不算是正统的道士，他们信奉的神尊，并不是道教体系里的。 不过至今为止，单灵灵除了知道章尾山山神观里面供着的是一条神龙，连神龙的名字，师父也不曾提起过。 “那，月牙儿说你……” “阿姨，你也可以说我是道士吧，我们做的事情差不多。”解释不清楚的事情，单灵灵不想多说，既然道士的身份更容易被普通老百姓接受，那就说自己是道士吧。 也无所谓。 “灵儿丫头，现在学道的年轻人可不多啊，我看你年纪轻轻，怎么也去学这个了呢？”颜母有点好奇。 “这个嘛……说来话长……”单灵灵挠了挠头，她不想多说自己的往事。 颜母看出来了，她轻咳一声，赶紧转移话题，从茶几上拿起一个拳头大小的梨子，塞进单灵灵手里：“来吃点水果吧啊。” 单灵灵低头看了看那个梨子，黄梨上还沾着水珠，新鲜得很，单灵灵的肚子很不受控制地咕噜一声。 她没吃早饭，饿了。 不再客气，单灵灵对着梨子咬了一大口，倒是汁水甜蜜，是上好的水果，颜母笑了，她目光投向好奇四处张望的王子煦：“小伙子，你也吃啊。” “哦哦，好嘞，谢谢阿姨！” 王子煦没有单灵灵那般拘谨，大大咧咧地在桌上选了最大的一个果子，毫不犹豫地往嘴里塞，单灵灵白了他一眼，王子煦根本不在意，吃得喜笑颜开。 “灵儿啊，阿姨问你，月牙儿他爹，到底是咋回事啊？”颜母问到了正题上，“月牙儿说全靠你……” “这个……”单灵灵啃完了自己的梨子，眼珠子转着，思考如何给颜母解释，“有点不太好的东西缠上颜月牙的父亲了，我昨天和师弟刚到了你们这儿，恰好路过你们家的麻将铺，看出来了点东西……” “哎呀，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啊！”颜母惊呼着，捂住了嘴。 “大概……”单灵灵脑筋飞快地转着，说得太多了，又怕颜母害怕，但是不说清楚呢，怕是按照这颜母的风格，得一直追问个明白。 “就是你们家铺子的摆设，导致风水不太好，招来一些不好的气，所以昨晚上，我帮忙搞了下装修，今天就好啦……” 装修……王子煦差点一口梨子渣喷出来，师姐搞出来的那场规模不小的爆炸，还真被她大言不惭地说成了“装修”。 “风水……？”颜母一脸茫然，“摆设？” “您不用担心，已经解决好了……”单灵灵赶紧摆了摆手，“……应该？” 不等颜母继续追问，颜月牙和颜父一起回到了屋子里，说笑间走进了客厅，单灵灵赶紧站起身来打招呼，颜父目光停在了她身上，他看上去一脸严肃，颇有一家之主的威严。 “这位便是……你说的单女侠？” 颜父个子也挺高的，倒是健硕，不说其他，就和他那亲儿子颜月牙相比，颜父看上去身体状况比他当儿子的好得多。 “是啊，老爹，这就是我给你说的单灵灵，灵儿女侠。” 颜月牙在颜父面前点头哈腰的，单灵灵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她现在开始怀疑了，颜月牙到底是不是这一对夫妻亲生的。 毕竟按照体重来说，颜父颜母加起来，可能勉强抵上一个颜月牙。 “灵儿女侠啊，这就是我家老爹，你看，他现在精神抖擞的，还真是要谢谢你啊！” “不用……” “哎呀，灵儿丫头，别客气啊，该受的就受着！哎呀，老颜啊，咱还是给灵儿丫头包个红包？” “阿姨，红包就不用……” “单女侠，我经常和你们这些人打交道，别和我老颜家客气啊，该给你的，一分不能少，这是心意！” “叔叔，您这太……” “月牙儿，赶紧收拾收拾去买菜，今晚上让你老妈大展身手一下！好好犒劳一下灵儿丫头！” “阿姨……” 单灵灵完全没有说话的机会，此时此刻，她看出来了，颜月牙绝对就是他爹妈亲生的，这说话的风格和语气都一模一样。 细细看去，颜月牙那五官，和颜母有九分相似，完完全全就是颜母的发福版嘛。 单灵灵叹了口气，算了，说不过就说不过吧，他们愿怎么做，自己就按着来呗。 毕竟算是事主，对方硬要留着，吃顿饭还是可以的，刚好找个机会给颜父仔细瞧瞧，还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之类的，图个安心。 但是，红包嘛，回头偷偷还给颜月牙就好啦。 可别被别人觉得，咱们章尾山一脉，是贪图钱财的江湖骗子。 第13章 死掉的五个工人 颜母真是个手艺极佳的大厨。 “丫头，我老家是四川的，做的菜味道可能会有点重，也不知道你喜欢吃啥，所以我的拿手菜一样做了一道，你慢慢吃啊！” 颜母解下腰间的围裙，招呼着众人在餐厅落座，单灵灵盯着满桌的美味菜肴两眼放光，颜月牙脑门一痛。 他忘了，忘了单灵灵到底多么能吃了。 果然，单灵灵拿起筷子开始动手的那一瞬间，桌子上的所有目光都投到了她身上，她吃饭那风卷残云之势，着实有些惊人。 “灵儿女侠……”颜月牙眼皮一跳，却见颜父很是开心。 “哎哟，单女侠胃口好啊，不错不错，是江湖中人！”颜父哈哈大笑着，“我喜欢！” 一桌上倒是热闹，单灵灵见其他人并没有动筷子，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放慢了速度，但是她的嘴还是被占得满满的，只能竖起耳朵听颜月牙给自己父母讲述昨晚上发生的事情。 颜月牙讲故事的能力还真厉害，昨晚上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被他说得波澜壮阔，跌宕起伏，颜母时不时发出惊呼，颜父皱着眉头，不住点头。 “倒也没这么夸张……” 实在听不下去了，单灵灵赶紧伸手阻止了颜月牙继续说下去，颜月牙恰好讲到大爆炸的剧情，被单灵灵的手势打断了话头，赶紧给单灵灵碗里夹了两块水煮牛肉。 “多吃点啊，灵儿女侠，你劳苦功高，辛苦一宿，赶紧补补啊！” “我……” “其实，如果不是月牙儿说是铺子的问题，我今天早上醒来后，倒以为是咱们这个小区的问题……” 颜父手托着下巴，一脸严肃，单灵灵好奇地把目光投了过去。 “我好多年前就说了，咱们赶紧搬家，把这房子处理了，你又不肯，非说请了厉害的大师……” 颜母很不满地用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的菜，翻了个白眼。 “这小区，是有发生过什么事儿吗……？” 单灵灵还没来得及问，王子煦忍不住了，他嘴里塞满了肉，嘟嘟囔囔地问道。 “额……”颜月牙眼角抖了抖，“都是些传闻……” “什么传闻，那是你老爹我亲眼所见，咱家在这儿待了十年了，这小区第一批也是最老的住户啊！你那时候在外面读大学，没让你知道而已。” 颜父瞪了颜月牙一眼，颜月牙看上去有点害怕自家老爹，赶紧把话咽回肚子里。 “这里发生了什么？能给我讲一下吗？” 单灵灵的目光在颜父和颜月牙身上来回转了一圈，客气地问了一句。 “嘶……我想想……”颜父揉了揉下巴，皱着眉头，“这事儿得从头说起。” “咱们这个小区，十年前开的盘，开始修的。” 思忖片刻，颜父讲起了故事。 “事情就发生在十年前吧。” “你也看见了，咱们小区不光是有别墅，还有普通商品房，就是那种二三十层的高楼，当时开发商在修商品房的时候，修到第四栋楼，就出了事故。” “事故？” “嗯，不知道单女侠是否清楚，在修高楼的时候，尤其是修到高层，楼房外有那种工人用的电梯，就是架在房子外面，施工的电梯。” “有一天，那电梯里莫名其妙出现了一条蛇，有的人说那蛇有点邪门，不知道从哪钻进去的，就把那条蛇打死了。” “但是与此同时，有人说这件事情不太妙，蛇是五仙之一，出现在建筑工地算是吉兆，此时将蛇打死，还剥皮炖汤，必是破了这一块地的风水，是不祥之兆。” “此事闹到了开发商那边，开发商还是挺信风水的，赶紧请了个道长来做法，好大的阵仗，闹了不少时日。” “道长？” “嗯。”颜父点了点头，“你还不知道咱们家是做什么的吧，单女侠，不怕你笑话，我老颜家，就是传说中的江湖串串，祖传的事业，早那些年，咱家人被叫做‘百晓生’，现在，你就当我们是百事通或者是情报贩子。” “当时开发商请的道长，便是从我手里拿到的联系方式。” “做仪式的时候，我也在场，那道长是有点本事的，作法搞得轰轰烈烈的，杀了一头猪，一只鸡还有一只羊。” “大家以为没事了，开发商也喜笑颜开，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一条蛇而已，在咱们广西这边啊，打蛇吃蛇本就是常事儿，哪有那么多柳仙儿，有的话，自己不早就遭殃了？” “事情坏就坏在这口业啊！” 颜父叹了口气，端起眼前的酒杯，喝了一口，继续说。 “十年前的今天，九月十五号，也就是法事结束后的第七天，出事了。” “那天早上开工，第一批工人进了电梯，五个人，后来听管电梯的工人说，那五个人说说笑笑的，其实管电梯的人也应该进去的，但是那时候他在吃早饭，进电梯的工人说自己知道怎么操作，不用劳烦他了。” “所以，这家伙捡了条命。” “电梯升到第二十四楼的时候，楼下所有的工人都看见了。” “那电梯的架子突然晃了一下，不等人反应过来，就看见了那电梯，从24楼直接掉了下来，摔在了地上，一声巨响。” “电梯……掉了？” “嗯，五个人，一个都没活下来。” 颜父点头，自嘲地笑了笑：“开发商负责人那天疯了一样给我打电话，说是联系不上那个道长，我吓了一跳，赶紧给道长打电话，果然没人接。” “然后我让在道长附近的人去看看，发现……” “道长死在道观了，说是心脏病突发，心肌梗死。” “一下子死了五个工人，开发商不好受啊，光是赔钱都赔了不少，更别说还有社会负面新闻，还好那个年代啊，网络不是很发达，不然恐怕会变成全国范围内的大新闻。” “开发商花了不少精力压下去了所有负面消息，你想啊，这要说开发的时候就死了五个人，这房子还咋卖？” “我当时被喊到现场去了，我听那五个人的同一寝室的工人们说，这五个人，恰好就是杀了那条蛇，并且还剥了蛇皮，炖汤喝的……” 第14章 柳仙儿的报复 “他们说，这是柳仙儿的报复啊！” “开发商委托我去再找个道士来处理一下，但是这些人听说了上一个道长的最终下场，没一个肯接这单子的，有一个年纪很大的道士倒是来了现场，但是看了一眼就走了。” “说是解决不了。” “最后我没办法了，道教不行，那就佛教呗，管他白猫黑猫，抓到耗子就是好猫，在这件事里，能铲事儿的，就是大师。” “后来请了个所谓的得道高僧，那老和尚来做了法，说是度化了五个人的冤魂，也劝服了那个柳仙儿大蛇，开发商这一次不敢托大了，找老和尚请了个佛像，镇在四栋的地下了。” “接下来，这地盘开发的过程中，再也没有出现过特殊情况了，开发商觉得这事儿解决了，小区修好交付给业主后，开发商委托我去找高僧送礼还愿。” “我去的时候，高僧已经在头一天坐化了。” “啊？”单灵灵瞪大了眼，她甚至停下了筷子，听颜父讲故事听得目瞪口呆，蛇是五仙她知道，在东北那边的传统文化中，五大仙，狐黄白柳灰，都是保家仙，也是出马仙们供奉的神。 狐狸，黄鼠狼，刺猬，蛇，老鼠。 蛇便是柳仙儿，可是万万打不得杀不得，还得供起来的存在。 不过，这可是在南方，广西这块地，也有这个说法吗？ 想到这个，单灵灵脑子里划过了一个奇怪的画面，有五个修房子的工人，抓着一条蛇，那蛇拼命挣扎着，但是工人笑嘻嘻地用小匕首，一下子划开了蛇的肚子…… 鲜血四溅，蛇的肠肝肚肺全都顺着刀口滑落在地上，单灵灵一时间觉得十分反胃，猛地捂住了嘴，避免自己吐出来。 那种反胃和难受，让她头昏目眩。 从骨子里战栗感传遍了全身，单灵灵使劲闭了闭眼睛，九月份的天，她没来由地感觉到了一阵恶寒。 他们章尾山供奉山神，没有口忌，唯一不能吃的东西，只有一个。 就是蛇。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反胃吧…… 颜月牙注意到了单灵灵的异样，本想问问发生了什么，单灵灵用眼角示意他不用多言。 “我那时候就说，这儿的房子别要了别要了，你非得住下来。” 颜母显然是不知道单灵灵不太舒服，她皱着眉，望着颜父，不住埋怨道：“修房子的时候倒是没事，后来……不就出大事了吗？” “什么大事？” 王子煦已经完全被故事吸引了，他半个身子都快要趴在桌上了，目不转睛地盯着颜父，只等她继续讲故事。 “哎。”颜父又喝了口酒，烈酒入喉，他皱了皱眉，“五年前的今天，出了点大事。” “就是四栋，在十多楼，还是七月十五号，有一家人，没了。” “怎么没的？” “一家五口，老太太，夫妻俩，还有两个孩子，煤气中毒，没了。” “十六号早上发现的，楼道上传来了煤气味，隔壁发现了，叫了物业，物业联系不上房主，报了警，警察破门而入，这才知道，一家人全没了。” “五口人全都死在睡梦中，他们都还在各自的床上，跟睡着了一样毫无动静，最后警察和法医进行调查分析，说是他们家的燃气管道裂了口，煤气全进了屋。” “加上又是夏天，为了开空调，关门闭户，连窗子都没留缝，当天晚上小区有一次集体停电，来电后空调也没重新启动，导致整个屋子成了密闭空间。” “这一家人……就这样没了。” 单灵灵和王子煦都捂住了嘴，一脸不可思议。 “哎，说起来都觉得很奇怪，太过巧合了，你们看啊，十年前死的工人是五个人，是九月十五号的事情，五年前死的一家人也恰好五个，虽然是不同的楼层，但是在同样的楼栋，同样的时间……” “那时候物业拼了命地想把消息压下去，可是消息在小区业主圈子里不胫而走，大家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都知道了。” “很多人都说，这是当年那五个电梯坠楼的工人的冤魂，回来找伴儿的！” “这……”单灵灵倒吸一口凉气，“找伴？！替身？！” “嗯。”颜父十分严肃地点了点头，“开发商在这件事情上从未露面，将物业推出来做挡箭牌，物业为这事情愁得焦头烂额……” “咱们家隔壁有个老太，说自己是什么出马仙的徒弟，能看点事儿，她说这不是鬼魂找替身，而是……柳大仙儿的复仇，并没有结束……” 还是那条蛇……单灵灵脑子里嗡的一声，那条蛇被开膛破肚的画面，又在脑海里上演了起来。 真是……生理性反胃。 单灵灵再次捂住嘴，她今晚其实并没有吃多少，和昨儿比起来，简直可以按照没吃饱来说了，可是，此时此刻，她胃里翻江倒海，快要吐了。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就像是在看着另外一个人，在自己面前被活生生地解剖，浑身上下都在抗拒着，难受着，这样的感觉，差不多毁掉了单灵灵所有的食欲。 很是……有些奇怪啊？ “你看，不管当时物业是如何收的场，但是一转眼啊，时间又过了五年了，今儿又是九月十五日……” 颜父转头看了看窗外已经完全黑下去的天空，深深叹了口气：“到底又会发生什么呢……？” “哎，你说，咱家要是早那些年搬家，多好啊……”颜母愁眉苦脸，“老颜经常说，家里请了东西，镇得住，咱没必要搬家，还说有大师点过，这块地算是在龙脉上……” “可是，我怎么都觉得瘆得慌啊！”颜母抓着颜父的手，“老颜，我是真害怕……” “怕什么……就算真有什么，也是四栋……”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漆黑的夜空，在小区里响了起来。 一时间，桌子上的五个人，全都停下了手和嘴，齐齐地转头看向了窗外声音发出的方向。 第15章 有人跳楼了! “什么？！” “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 一瞬间，单灵灵，颜月牙和颜父齐刷刷地站了起来，颜月牙离窗户最近，他一步直接迈到窗户旁，哗的一声推开了玻璃窗，把脑袋探了出去。 “颜月牙，外面怎么了？” 单灵灵刚问出了声，颜月牙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又听见了一声惨叫。 “救命啊！有人跳楼了！————！” 跳楼？！ 单灵灵坐不住了，她瞥了一眼手里还抓着鸡腿的王子煦，一脸“真是无药可救”的表情，王子煦看着心里咯噔一声，讪讪地把鸡腿放回了碗里。 就在这师姐弟俩一瞪一放的功夫，颜月牙早就没那个耐心等了，他那圆润的身材出乎意料的敏捷，掉头就往门外跑去，只留下颜母还站在那里大喊他的名字。 “月牙儿，诶，月牙儿你去干啥！” “我……我们去看看！” 单灵灵单手拿起了放在脚边的刀，没来得及给颜母解释，也不等王子煦跟上，她很懊恼自己居然会比颜月牙那个胖子都慢了一步。 都怪王子煦，啰唆死了。 “你在这儿守着！”单灵灵对着王子煦喊了一嗓子，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七月的天，很闷热，到了夜里，气压更低了，单灵灵一路小跑着，感觉自己有点喘不过气来。 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天气，还是一直盘桓在脑海中，消失不去的画面。 那死去的蛇…… 那被剥下的蛇皮…… 耳边有嗡嗡声，单灵灵条件反射地抬起巴掌，啪地一下打在自己脖子上，她自己的这一巴掌打的有点狠，疼痛让她回了神，也恰好赶走了脑海里让她反胃的镜头。 呼，不要多想，不要多想。 先关注眼前的事情。 我好歹算是个除魔卫道的正派人士呢，可不能被自己想象出来的画面吓到，不管要面对什么问题，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不能输给颜月牙！ 想到这里，单灵灵提起精神来，紧赶慢赶，终于是追上了颜月牙的脚步，颜月牙跑得气喘吁吁，此时站在一群人外侧，扶着膝盖，大口呼吸着。 “颜月牙，发生了什么啊？” 单灵灵冲到了颜月牙身旁，探头探脑地向人群里看去，真别说，虽然只听见了两声尖叫，但是这小区里爱看热闹的人倒是挺多的。 没几分钟，都聚了这么大一群人了啊。 “诶诶，你看见了吗？” “啧，吓死人了……” “真是死鬼找替身吗？” “什么找替身？”单灵灵听了半天四周人的讨论，好奇心熊熊燃烧着，她想往前面挤一挤，可是面前是两个大汉，她根本挤不过去，只能开口问道。 “姑娘，我看你有点面生，是才搬过来的？” “……算是吧。”单灵灵点头。 “啧，你可不知道，咱们小区一直闹鬼……” “我听说过一些事情，大概就是死了五个工人……” “对对对！”那个大汉来了兴致，给单灵灵让开一条缝，让她往前面挤挤，“就是这事儿，姑娘你也知道咱们小区房价一直上不去吧，都因为这个。” “是吗？”单灵灵抱着手臂，假装恍然大悟，“难怪这里这么便宜。” “哎哟，那你还这么大胆啊，居然敢买这里的房子……”大汉啧啧称奇，“今天是那件事发生之后十年啊，果然……你看又出事了。” “出什么……”单灵灵话还没说完，耳旁传来了警笛声，然后就是一群物业冲了过来。 “让一让啊！让一让！” “警察来了！无关人士都散了啊！” “有人……跳楼啦……！”大汉凑到了单灵灵耳旁，声音中是压抑不下去的兴奋，“姑娘你别看啊，怪吓人的。” “说是从二十四楼跳下来的，那人还摔在了楼下的空调外机上，把胳膊摔断了，掉进楼下窗户里了！” “那家人好像还在客厅吃火锅，肉片刚下锅，正在捞着准备吃……突然……一只胳膊直接飞进来了，还在滴血……” 想到那个画面，单灵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可惜了诶，没挤到前面去，也不知道前面的人看到会不会做噩梦……”大汉摸了一把自己的寸头，“那一家人……真是惨啊，无妄之灾啊。” “这房子可是住不下去咯。”旁边还有个男人说了一句。 单灵灵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男人，正想开口问点什么，物业保安已经凑到面前来了：“还在聊什么啊！赶紧散！赶紧散啊！” “我……”单灵灵看到穿着保安服的大爷，赶紧把手里的刀藏到背后，她这姿势颇有些掩耳盗铃，这把刀的长度跟她个子差不多，根本藏不住。 “小丫头，赶紧回去吧，玩cosy也不能在这儿玩啊！” 单灵灵愣了愣，啥cosy？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恍然大悟。 她下山后，路过一个服装店，看见这套衣服，想到自己偶尔在手机上看到的动漫里女主的黑色水手服，一时间心头欢喜得很，赶紧买来穿上，还特地扎了高马尾，以配得上这套装扮。 此时看来，拿着长刀、穿着水手服的自己，还真像一个动漫人物。 保安推推攘攘，想让单灵灵赶紧离开，单灵灵很烦被人这样推着，正想发脾气，突然胳膊被拽了一下。 单灵灵收回了声音，回头看了看那抓着自己胳膊的人。 是颜月牙。 “灵儿女侠，稍安毋躁，跟你月牙老哥走。” 颜月牙小小声说着，单灵灵纳闷地看着他，颜月牙拼了命地对她挤眉弄眼，还掐了掐她的手臂，示意她别起正面冲突。 “哦……”单灵灵服了个软，但是她还是回头瞪了那保安大叔一眼，仰着头跟着颜月牙，离开了逐渐散开的人群。 “颜月牙，你不好奇刚刚发生了什么？” 单灵灵被颜月牙拉着，有些不耐烦，她压着嗓子质问颜月牙：“我看你不像是不爱凑热闹的类型啊？” “灵儿女侠啊，你月牙哥给你说，在这个社会上行走，热闹是不能错过一分一毫的。”颜月牙嘿嘿笑着，“但是呢，一般从正面的进的话，热闹是看不全的。” “你得跟着老哥走，不用太远，只需要小小地绕个圈子，保你看个全。” 第16章 四栋，二十四楼，左边那户 单灵灵跟在颜月牙身旁，躲在小区黑漆漆的亭子后，一直等着警察来将所有人散掉，拉上警戒线。 四周安静了下来，小区的业主们摇着头，交头接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纷纷回了家，单灵灵有好几次想冲出去，都被颜月牙拉住了。 “灵儿女侠，稍安毋躁啊。” 单灵灵被他按住了，窝火得很，在颜月牙胳膊上拧了很多遍，颜月牙疼得龇牙咧嘴，他泪眼婆娑：“女侠啊，你这下手有点狠……” “有话快说，有屁快……” 颜月牙轻声叹了口气，打断了单灵灵的话，他抬起手，指了指那栋楼单元门外站着的两个警察，低声道：“咱们从负一楼进，别走一楼，你看，这不守着的嘛……” “赶紧……带路！” 没等单灵灵把话说完，颜月牙眨巴了下眼睛，猫了个腰，单灵灵完全没料到，他那圆润的身材是如何轻盈地就躲进了灌木丛中的，除了轻微的树叶摩擦声，他甚至都没有留下声响。 这家伙，倒有点……深藏不露。 单灵灵跟着颜月牙，左拐右拐，来到小区儿童游乐区背后的物业机房，颜月牙熟练地掏出两个小铁片，然后用它们轻松地撬开了房门，对单灵灵使了个眼色，单灵灵好奇得不行。 “你还有这手艺？” “嘘——” 颜月牙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招手示意单灵灵跟上，单灵灵不再多言，钻进机房里，颜月牙掩上门：“有近路。” “我倒没看出来……” “女侠，这些话啊，咱们回去再说，听老哥的，先干正事要紧。” 正事儿？单灵灵挑了挑眉，自己无非是想看看热闹，咋就变成颜月牙嘴里的“正事”了呢？ 但是，来都来了，不管了，先去看看再说。 这机房里有楼梯通往负一楼，颜月牙带路，两人钻进了负一楼的停车场，颜月牙对这里很熟悉，他都能背下来每个摄像头的地方，能精准地找到所有监控盲点。 最后，鬼鬼祟祟地，两人终于来到了四栋楼下。 “咱们还是……坐电梯？” 颜月牙挠了挠头，要让他爬上二十四楼，他铁定不干，这辈子啥都可以做，唯一不能也不想做的，就是爬楼。 “就电梯吧。” 单灵灵看着颜月牙那圆滚滚的肚子，有点想笑，要让这胖子爬楼梯，恐怕得要了他半条命。 电梯门哗啦一声打开，单灵灵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右手，手指上有黑漆漆的东西飞了出去，颜月牙耳边响起了清脆的碎裂声，他吓了一跳，在电梯里和单灵灵手上来回看了好几遍。 “不用担心监控了。” 单灵灵指了指那个监控摄像头，颜月牙这才注意到了刚刚她做了什么，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那摄像头，碎了，有一个小巧的黑色飞镖，不偏不倚地正插在玻璃上。 “不用我赔钱吧？”单灵灵得意地笑了笑，小巧玲珑的脸庞上满是对自己身手迅捷的骄傲，“不过也没事，有可能明天我就不在这里了呢，要找也只能找到你头上来。” 颜月牙眼皮一跳：“灵儿女侠您这可谓是矫健啊，监控室应该没看清楚我们俩……” 电梯速度挺快，两人很快就到了二十四楼，这里的户型是三梯两户，电梯外扯上了警戒线，单灵灵顺手掀开，右手边那户人家大门紧闭，猫眼中看去没有亮光。 “这户一直没卖出去。” 是我也不买，单灵灵暗自想到，不过……我好像也没钱买。 左手边那户……大门大开着，门口也拉着警戒线，屋子里所有灯都开了，可是，就在单灵灵的视角看过去，屋子里并没有想象中的满是警察。 “人呢？” “不……不知道啊。”颜月牙也觉得纳闷，他们就算绕路，也没花太长时间，按道理来说，现在应该正是警察调查的阶段。 可是，这里连人说话的声音……都没有。 “去看看？”颜月牙指了指房门，对单灵灵说道。 “嗯。”单灵灵点了点头，可是，突然眼前出现一阵让她意外的眩晕。 脚下步子突然顿住，单灵灵下意识地伸手扶着墙，摇了摇头，可是眩晕感一直持续了下去，让她觉得很是难受。 “怎么了？”颜月牙正想掀开那警戒线，却发现单灵灵不太对劲，赶紧问道。 “没……” 没事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单灵灵的眼前闪过一道让她觉得十分熟悉的光。 是……出现在颜月牙铺子里的那道橙色的气。 单灵灵瞪大了眼睛，拼命地去捕捉那在空气中转瞬即逝的橙色光芒，昨夜，自己不是已经劈了它了吗？自己今天白天，无论如何集中注意力去关注，不都没捕捉到它的下落吗？ 它怎么……在这里？ 不应该啊……按照自己从小到大学来的知识，一般会凝聚成有颜色气的魑魅魍魉，都是因为当地发生的一些事情，比如说怨念，比如说不甘，再比如说贪嗔痴念等等……最后无法得到解脱，才会逐渐聚起。 然后因为时光的流逝，这些东西会不断地吸收四周的不祥之气，逐渐变得庞大且具有攻击性。 直到这种时候，这些所谓的气，才会影响到活着的人。 但是……一般的气，都只会在它出现的地方反复徘徊，无法远离。 在有的神话体系中，这种东西叫做地缚灵。 可是，眼前的这个橙灵，论气息的味道来说，单灵灵可以保证，它一定就是来自颜月牙的麻将铺。 “颜月牙，这里离你家麻将铺有多远？” “……小二十公里了，咋了，灵儿女侠？” 二十公里……这不可能，单灵灵想着，它跑不了这么远。 “问这个干啥啊？”颜月牙好奇得很。 “不管了，进去看看！”单灵灵不回答他的问题，现在解释起来太麻烦了，不如先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单灵灵不再犹豫，一把扯断了那户房门口的警戒线，一脚踏了进去。 刚刚走进房门，单灵灵就知道事情肯定不对。 不仅是不对，还很严重。 不仅仅是有人跳楼，比这个严重的不知道多了多少倍。 第17章 房间里的死气 房子里弥漫着一股气。 死气。 单灵灵踏进房门的时候，她觉得，整个房间里，连温度都低了很多，现在是九月，明明是最热的时候，自己刚刚还跑了不少步。 可是走进来，单灵灵没忍住打了个冷战。 “嘶，有点冷啊？开着空调？老哥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啊。” 颜月牙在单灵灵背后搓了搓胳膊，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不要说话。”单灵灵抬手阻止了颜月牙继续说话，“这里不对劲。” 颜月牙本想问一下到底是什么不对劲，但是他侧头的时候，看见了单灵灵的脸。 她脸上不再是那种傲视一切的表情，也没有了刚刚想要调笑颜月牙的随意，单灵灵脸上，只剩下了严肃。 话被憋回了肚子里，颜月牙乖乖地退回到了门外，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这里的事情不是他能解决的。 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来吧。 单灵灵的注意力全放在房间里，完全没注意到颜月牙的退缩，此时，单灵灵站在门廊处，环顾着屋子里的摆设。 颜月牙家所在的这个小区，还真是富人区，这种高层住宅，都是很大的户型，门廊很长，一眼望去，偌大的餐厅和客厅映入眼帘。 这家人挺有品位，房子装修的是纯纯的法式风格，乳白色的墙面，墙壁上勾勒着简单的浮雕和线条，家具都是浅色系，加上自然色的灯光，倒是尽显高级和温馨。 看到目之所及的房屋尽头，单灵灵就发现不对了。 这房子，入户就能直接看到面对阳台的大幅落地窗。 太通透了，如果大门正对窗户或是后门的话，整个房子就形成了前后相穿，使得理气穿堂直出、不能聚集于屋内，从而导致整个屋子无法聚气，任何好事，都会直接穿堂而过。 单灵灵回头看了看入户大门上的纹路，皱了皱眉。 仿木纹从上至下，是逆纹。 “这门是开发商配的吗？” “不是啊。”颜月牙摸着那扇仿木纹的厚重防盗门，“这个小区是毛坯交付的，房门都是业主自己装的吧。” 这一户，大门本就正对窗户了，在门廊后也没有做任何遮挡，加上房门纹路还是逆纹…… 这一家人，无论是财气、和气还是人气，都无法聚集不说，因为逆纹，还可能会导致家宅多变，万事不畅…… 如果在这家里发生点什么事情，也不足为奇了。 单灵灵往里面走了几步，跨过了长长的门廊，走进了餐厅。 这家很有生活气息，明显是有好几口人住在这里，地上放着小孩的玩具，桌子上还有好几个没有收走的玻璃杯，盛着半杯水，应该是被人喝过。 桌上还有一大捧盛放的鲜花，洁白的玫瑰，倒是和这户装修挺搭。 单灵灵走到玫瑰花前，沉默着，用手指轻抚了一下花瓣，可是，她几乎没有用力，那看上去开得正盛的鲜花花瓣，瞬间簌簌落下。 一眨眼间，就只剩下了一束枯败的花心，还矗立在晶莹剔透的花瓶里。 凄凉得可怕。 这死气如此厉害，让这鲜花都扛不住，败成一地残骸。 单灵灵耸了耸鼻子，前方……死气很浓。 顺着气息传来的方向，单灵灵下意识地迈出脚步，朝着房子的深处走去，餐厅后方有一条走廊，走廊两侧都是卧室，尽头上，摆着一个花台，花台的正上方。 挂着一面八卦镜。 八卦镜很奇怪，它并没有将镜面面对着走廊，而是背对着，将镜背面对着单灵灵，仿佛是有人害怕看到能反射出画面的镜面，特地将它翻了过去。 单灵灵目光在八卦镜上停留了两秒，将手放在了右侧房间的房门把手上。 那金属的门把手，就宛若从冰柜里拿出来一样，手放在上面，皮肤接触到那寒气，冻得有些疼。 单灵灵深吸一口气，她现在紧张到了极限，心跳如雷鼓，这是她第一次独自面对这些事情，而且，根据师父教的，这满屋子的死气源头，便在这扇门背后。 她还是有些害怕。 对未知的害怕。 门后会是什么？会是血流成河？还是残肢断臂？ 真正的尸体，会不会很恐怖？单灵灵脑子里浮现出了她在网上看见过的画面，有的死于非命之人，瞪着大大的眼睛，十分不甘地看着天空。 仿佛在怒斥这天道不公。 每每看到这样的画面，单灵灵都会浑身一个激灵，她始终觉得，那些无法聚焦的目光，都透过屏幕，死死地锁定在她的身上。 门后，会是这样吗？ 会被一具没有生命，没有魂魄的身体，死死地注视着吗？ “灵儿女侠？”半晌没听见动静，门口的颜月牙有些着急，他想进来看看，却又怕这屋子里的寒气，只能大着嗓门问了一声。 “没事。”单灵灵被他这一嗓子喊回了神，“你不要进来。” “哦……” 喊住了颜月牙，单灵灵深吸一口气，她在心底里给自己加油，不要怕，自己好歹是章尾山刁苍的首徒，刁苍鼎鼎大名，自己作为他的徒弟，还是首席大弟子，在这里，可不能露了怯。 不管是尸山血海，还是刀山火海的，她单灵灵都闯定了。 嘎吱一声，单灵灵终还是按下了房门把手，推门走了进去。 映入眼前的是一片漆黑。 和外面的房间不一样，外面客厅和餐厅里，大大小小的灯，全都开着，亮如白昼，可是房间里，却是未点亮任何一点光源，黑麻麻的。 单灵灵的眼睛没有适应黑暗，从光明一下看了满眼的漆黑，一时间无法适应，她眨巴着眼睛，努力地想要看清房间里的东西，然后顺手在墙上摸索着，终于让她摸到了电灯的开关。 房间被光明重新笼罩了。 单灵灵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这间主卧里，那硕大的双人床上。 这床上正躺着两个人，一人朝天仰卧，一人朝外侧躺，均紧紧地合着眼，就算是单灵灵突然打开了灯，他们也毫无反应。 第18章 你说的每句话都会作为呈堂证供 没有预料之中的满目血腥，单灵灵反而愣了半晌。 房间厚重的丝绒窗帘严丝合缝地拉着，床上躺着一对年轻夫妻，看上去三十岁出头的样子，他们安静地躺在那里，纹丝不动。 睡着了？ 单灵灵好奇心起，蹑手蹑脚地探身向前，当她终于走到那侧躺在床上的女子身旁时，还不用伸手去试探，就知道了。 死气，正从她和身旁的男人身上控制不住地溢出。 单灵灵不死心，她伸出手指，探了探女人的鼻息，没有，然后单灵灵的手指又抚上了女人的脖颈。 没有脉搏，她……死了。 那么她身边的男人，这个女子的丈夫，也死了。 单灵灵触电一般地缩回手，抚摸过女人脖颈的手指头上传来了一阵让她浑身颤抖的寒气，单灵灵没忍住哆嗦了一下。 尸体，这是真正的尸体。 是一具如同安稳地睡着了般，死在梦中的尸体。 死气顺着单灵灵的手指尖，逐渐向上移，单灵灵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胳膊，隐约之中，有一阵淡灰色的气，逐渐顺着她的手臂，蔓延开去，一时间，骨头缝里都感觉到了极寒。 不好，不能继续了！ 单灵灵一甩手臂，她猛地抖了抖手里的刀，长刀从剑鞘中滑落出一截，单灵灵深吸一口气，握着刀鞘的左手收了收力气。 一股红色的火焰，在露出来的刀刃上蔓延开来。 滚烫的温度在空气中蔓延，单灵灵丝毫不怕那火焰，伸出被死气包裹着的右手，虚抓住了那团火焰。 本来可以轻易烧破皮肉的火焰，在单灵灵手中，却只让她感觉到了一阵温热，那种温度很舒服，暖洋洋的，烘烤着单灵灵的手，刺骨的极寒从骨子里开始慢慢褪了出去，然后手臂的知觉回来了。 最后，单灵灵深吸一口气，对着地面一甩手。 一团微小的火焰掉在地上，等了几秒钟之后，消失成了一缕黑烟。 死气被她驱散掉了。 将刚刚那口吞进肚子里的浊气彻底地吐了出来，单灵灵放松了下来，她将刀鞘向上一举，长刀回到鞘中，然后单灵灵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手臂。 还好我机灵，单灵灵在心中感叹道，这把刀是师父给她的，说是这刀是神尊赐下的，带着无上的神力，可护她周全。 刀身上的火焰，要靠单灵灵催动身体里的一种奇怪的力量，才能点燃，平日里，单灵灵用那火焰来驱散邪祟。 刚刚危急之时，单灵灵下意识地唤出了火焰，才能在死气扩散至她心脏之前，将其驱赶。 单灵灵放松了一下，她将注意力从自己手上移开，回到了躺在床上的夫妻俩身上。 他们真的是死在梦中的。 这两人面部表情很是轻松，女人甚至将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轻轻闭着眼，微张着嘴，手紧拽着被子，另一旁的男人和她差不多的表情，如果不是那扑面而来的死气，和房间里极低的温度，这两人和睡着了并无什么区别。 单灵灵叹了口气，这是她第一次面对真正的尸体，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们还很年轻，比自己年纪没大多少，此时却生机尽失，成了两具冰冷的躯体。 感叹了片刻，单灵灵心头又爬上一个问题。 他们……是怎么死的？ 为什么死？ 单灵灵环顾着整个卧室，卧室里的布置井井有条，没有任何外人闯入的痕迹，女人的几件衣服还搭在一旁梳妆台上。 只是一个普通的晚上，两人一如既往地洗漱上床，休息入睡，却不知道，这一闭上眼，就是永远。 单灵灵眯了眯眼，她走到窗旁，掀开窗帘，那玻璃窗户也是关得严严实实的，单灵灵心头一跳，她皱了皱在房间里四处探看着，终于她的目光放在了床头柜的杯子上。 拿起了那个杯子，单灵灵举到面前，杯子里有半杯透明液体，单灵灵皱着鼻子闻了闻。 味道不是很对，像是苦杏仁的味道……难道……这里面…… 单灵灵回头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夫妻俩，心头很是难过。 “灵……灵儿女侠……” 还在单灵灵无限感慨的时候，房间外传来了脚步声，还夹杂着颜月牙断断续续的呼喊，单灵灵有些不耐烦。 不是不让进来…… 她回过头，却见到了颜月牙有些尴尬的脸庞。 “怎么了？” 话才问出口，就知道发生了什么，颜月牙双手背在身后，被人推搡着，跌跌撞撞地走进了卧室里。 “你们是什么人！” 说话的人，是控制住了颜月牙的警察。 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警察对着单灵灵怒目圆瞪，他穿着一身警察专用的作训服，戴着警帽，肩上别着对讲机，一只手紧紧地控制着颜月牙，一只手探向腰间。 单灵灵眼皮跳了跳，她着实没料到，警察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不过想想也是，这里刚刚被警察拉了警戒线，屋子里怎么会没有警察呢，也许只是暂时的离开，让单灵灵和颜月牙捡了空子钻进来。 当然，警察回来了，捡便宜的两个人，自然也被抓了个正着。 “额……我们……” “把武器放下！” 单灵灵讪讪地看了看手中的长刀，确实，拿着刀面对警察，有点不合适。 “把手放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单灵灵举起没拿刀的手，表示自己没有任何威胁，然后她目光和警察对视，缓缓地弯下腰，将刀放在了地上。 “举起手，踢过来！” 单灵灵双手高举，然后一边在心里给神尊道歉，一边用脚尖踢在刀身上，将长刀踢到了警察面前。 警察眯着眼睛，四下打量了单灵灵一会儿，确认她并不会做任何过激的事情，这才微微地放松了一点，可是他的话还是很严肃。 “背上手，同时转过身去！” “额……我们误入……现在就走……” “不行！这是案发现场！”警察对着单灵灵怒喝道，“别和我说什么误入！拿着凶器进了现场？必须回去接受调查！” “我……”单灵灵本想解释两句，但是警察把她打断了。 “你说的每句话都会作为呈堂证供！” 行，闭嘴就闭嘴呗。 第19章 警察的一生? 警察面色严肃地把颜月牙铐在床边的柱子上，颜月牙试图挣扎了一下，却在回头的一瞬间看见了床上的两具尸体，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 这个警察没管颜月牙的震惊，走到乖乖转过身，面对着窗户的单灵灵背后，又从后腰口袋里掏出了一副手铐，一把握住了单灵灵的肩膀，哗啦啦的铁链声在身后响了起来。 单灵灵浑身一震，皮肤上冒出了一阵鸡皮疙瘩，她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 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警察抓呢。 “别动！” 警察又威胁了她一句，然后一巴掌抓住了她的手腕。 毫无准备的，一阵强大的吸力，从警察握住单灵灵的掌心传出来，单灵灵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 她好像……被扯进了一段回忆里。 单灵灵只觉得天旋地转，她感觉自己在虚空中无限地下坠着，眼前划过了一块块玻璃一样的碎片，那些碎片上，倒映着一些她没见过的画面。 一开始，有一个婴孩正在床上哇哇大哭，有一个女人探身过来，把婴孩抱进怀里，低声哄着他。 这女人，穿着打扮……好像有些时代了。 单灵灵还正在纳闷，下坠的速度却不让她继续思考，另外一段画面又来了。 有一个小男孩，穿着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那种深蓝色校服，拿着手里的木头疙瘩，对着旁边另外的小孩子们大喊着。 “啪啪啪！坏人，我打死你们！看枪！啪啪啪！” “啊啊啊，是警察，警察来了，快跑啊！” 警察？小孩？过家家？ 画面再一转，有一块玻璃落到了单灵灵眼前。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墨绿色的警服，戴着大檐警帽，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是藏不住的自豪笑容。 他就是那个玩过家家都要扮演警察的小孩啊。 他长大了，正儿八经变成了光荣的人民警察。 不过，这人，有点眼熟来着…… 很快，单灵灵又看见了他接下来的人生。 这个人工作不久，便遇见了喜欢的女孩，结婚生子，工作顺风顺水，家庭和谐美满，可谓是一个完美的家庭。 单灵灵看见有皱纹爬上了那人的面庞，他的妻子抱着儿子，在对他微笑。 那都是他生命中最珍贵的画面。 我怎么会……看到这普通人的人生回忆呢？ 单灵灵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她看见画面中的那个人从墨绿色警服变成了深蓝色警服后，这才恍然大悟。 这些回忆，是属于来抓她的那个警察。 可是，为什么仅仅是手腕接触到了对方的掌心，便被吸进来，将他的人生看了个全？ 之前，可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啊？ 单灵灵抱着满心的困惑，她也不知道如何离开这虚空，努力地挣扎了一下，却无法减缓自己降落的速度。 看着这警察的那些日常工作或者是生活的画面，单灵灵开始觉得无趣了起来，她没控制住自己，一边坠落，一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但是，突然闪过了一个画面。 那画面闪得太快了，单灵灵没看得太清楚，她只觉得那浮动在玻璃上的天空，是深蓝色的，没带一颗星星，也看不见月亮的光辉。 然后视线下移，奇怪的街道一闪而过。 那街道……不像是这个时代…… 街道上房子的建筑风格仿佛是在古代，都是亭台楼阁，可是却有大半，晃眼看上去，像是水泥石砖搭建而成的。 要说，倒是像单灵灵在手机里看到的，一些现代化的旅游古镇。 有一些行人在街道上走动，熙熙攘攘的，倒是热闹，他们穿得有些奇怪，像是古代的宽袍大袖，却又有些不一样，衣服的剪裁，更像是现代人。 单灵灵从没看见过这样的衣服，甚至在电视电影里都没见到过，晃眼看过去，别扭得很。 这些人皮肤也很白，像是常年没有见过阳光，导致的皮肤苍白，且没有血色。 这是……什么地方？ 画面飞快地划过，单灵灵拼了命地在半空中直起身子，想要回头去看，可是零零碎碎的回忆太多，单灵灵已经看不见那块细小的碎玻璃到哪里去了。 有些……奇怪…… 为何这样的回忆，会出现在一个警察的记忆中呢？ 颇有些格格不入。 下坠没有减速，也没有停止，警察的人生回忆继续在单灵灵眼前上演，可是，画面和之前看到的警察的人生，不太一样了。 每一段画面中，都掺杂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明看见警察手里牵着自己的儿子，正在公园里散着步，突然身旁的儿子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奇怪大袖衫的男人。 那个男人转头对着警察所在的方向说着什么，可是单灵灵只能看见画面，听不见声音。 她急得抓耳挠腮的，努力地去读那人的唇语，试图读出来他在说什么。 “……裹住打人……？” 啥玩意儿这么暴力，还要裹住了才打人？ 画面又变了，那个警察在一家餐厅和人吃火锅，热热闹闹的，还举着杯子和人干杯，可是杯子相碰的一瞬间，透明的玻璃杯，突然变成了青铜的酒杯。 酒液从杯子里荡了出来，单灵灵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留着长发的男人，坐在刚刚那个警察所在的地方，张嘴大笑着，然后将酒灌进肚子里。 咦？还玩起穿越来了？ 接着，那个警察又坐在会议室里，认真地听着讲台上的领导在滔滔不绝地讲话，然后还奋笔疾书，努力地记下领导说的每一个字。 可是，笔记本合上的一瞬间，单灵灵却看着那个长发男人，虔诚地跪在地上，另一个人背对着他站在那里，似乎在说什么。 然后，单灵灵就看见这个长发男人张开了嘴，嘴里有一个淡蓝色的光团，轻盈地浮了起来，他的身体软了下去，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他……死了？ 不等单灵灵因为眼前看到的一切而感到震惊，画面中突然闯入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一道熟悉的橙色光芒。 第20章 撞碎的魂魄 橙光？ 是那橙灵！ 单灵灵浑身一个激灵，那道橙灵如同一条灵活的橙色小蛇，在这个警察回忆碎片的间隙中漫无目的地飞快穿梭着。 虽然分不清它的头和尾，单灵灵却觉得，自己看着它在每一块玻璃碎片前探试着，时而用头轻轻撞撞那些玻璃，将回忆的画面撞得起了一圈圈的涟漪，一会又用尾部盘旋着扫过碎片，将那些画面缠绕着翻来翻去。 搞得单灵灵有些头晕。 但是，它好像没有看见单灵灵也在这里。 单灵灵努力的甩了甩头，将眩晕感从脑子里扔出去，她保持着身体的轻盈和安静，在半空中努力地翻了个身。 眼前的橙灵背对着她，还在那些回忆碎片中轻盈地穿梭着。 单灵灵悄悄地扒开眼前的碎片，悄无声息地跟在它的身后，时不时地，她用力地向前扒拉一下，撑着那碎片，试图拉近自己和橙灵的距离。 快了，快了。 它近在咫尺。 就是现在！ 单灵灵猛地向前一扑，她拼了命地伸出手，向前抓取，橙灵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只需要探长身子，就一定能够抓…… 就在单灵灵的指尖几乎接触到橙灵的时候，单灵灵甚至都觉得自己已经触到那橙灵的火焰之上，偶尔飘起来的火星子，似乎都在她的指甲上，轻轻地跳动了起来。 一瞬间，橙灵突然一个转身，将看不清眼睛的正前方，面对着单灵灵了。 单灵灵的手，在半空中停下来了。 “你……” “昨天的，还没看够？” 橙灵突然说话了。 “昨天的？”单灵灵没反应过来。 “死了这么多次，还没够呢。”橙灵的语气中，充满了嘲讽。 单灵灵想起来了，就在昨夜的虚无中，她被那橙灵扯进了幻境之中，自己被烧死，被淹死，被子弹打中，被推下城墙…… 疼痛和眩晕一时间又涌上了心头。 妈的，可不能被这家伙牵着鼻子走！ “魑魅而已，居然这么狂妄？！”单灵灵咬紧牙关，拼命地让自己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橙灵身上，“我给你个机会，乖乖束手就……” “哈哈哈，机会？我需要你给我机会？”橙灵被她的话逗笑了，它浑身颤抖了起来，仿佛是在无声地大笑着，“我都说了，你是不自量力！” “那就看看到底是谁不自量力！” 单灵灵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橙灵扑了上去，现在长刀不在手中，她没有趁手的武器，只能徒手去抓。 单灵灵也没想好如果真抓住它了，到底该怎么办，或者是在没有师父给的铃铛的保护下，用自己的身体去接触那所谓的魑魅究竟有没有危险。 她只是下意识地，想要将那橙灵握在掌心之中。 “这么多年了，还是一个鲁莽的蠢货……” 橙灵冷哼一声，它像是甩了甩肩，整个橙色的光团肉眼可见地变大了一圈，那橙色的光晕形成的火焰，看上去更加具有攻击性了。 好像……不太妙…… 单灵灵心头咯噔一声，她又有那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撂下了这句话，橙灵飞快地一个转身，单灵灵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橙灵已经从她的指缝间窜了出去。 然后，它一头撞在了一块回忆碎片上。 只需要眨眼的工夫，在那片漆黑的虚空中，炸开了无数稀碎的玻璃碎渣。 单灵灵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她忘记了抬手去护住自己的脸，任凭那无以计数的碎渣子擦过脸颊，滑落进虚空之中。 它……在干什么？ 橙灵却没有停下动作，它在撞碎了第一块回忆之后，毫不停歇，继续撞向了下一块。 又是漫天耀眼的烟花炸开。 “喂，你快停下！” 单灵灵被那散发着五彩斑斓的碎渣子拖慢了追上去的速度，她离橙灵越来越远了，只能对着它大喝一声。 “不要……！” 单灵灵的喝声慢了一步，橙灵这一鼓作气，连接撞碎了几十块回忆碎片，那些炸开的碎渣子，甚至都将整个虚空映照得一片璀璨。 如果换个地方或者换个局面来说，这璀璨倒是美得不可方物。 单灵灵却没有心思去关心那满眼的五彩斑斓，她因为橙灵的动作，急得有些抓耳挠腮，眼前这些一块块的回忆碎片，虽然部分很是奇怪，但是，单灵灵知道，这些都和那个警察息息相关。 如果没猜错，这应该就是师父说过的，魂魄。 虽然从来没有见过魂魄到底是什么样的，但是刁苍曾经给单灵灵讲过，人生而便有三魂七魄，三魂，是指胎光、爽灵、幽精，说简单点就是生魂、觉魂和主魂，生魂主宰一个人的生死，觉魂强弱决定了五官五感，主魂控制一个人的肉体力量。 七魄嘛，就更简单了，人生来便有七情六欲，喜、怒、哀、惧、爱、恶、欲，就恰好是组成七魄的部分。 三魂七魄缺一不可，没有了七魄，就算只是其中之一，就会变成情感缺失的怪物，三魄更是重要，生死全靠它们了。 师父也说过，每个人的魂魄力量，无论是形状还是颜色都不太一样，唯一一样的，就是他们需要去记忆碎片中寻找。 魂魄的具象化便是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碎片，而将那些记忆碎片连接起来的，便是所谓的魂魄力量。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这些碎片，不就是那个警察的魂魄吗？ 橙灵将它们统统撞碎，这个警察……还能活下去吗？ 他……会死在自己面前吗？ “你住手啊！” 单灵灵急了，她实在是追不上那橙灵的速度，就算是她拼尽全力去追赶，也始终差它一臂远，无法触及。 随着单灵灵那无能为力的一声大喝，橙灵一个急刹车，突然就停了下来。 然后，它扭头，看了单灵灵一眼。 “别急，下一个……就是你。” 单灵灵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站在那里别动，我……马上就来。” 然后，橙灵用肉眼无法捕捉到的速度，对着单灵灵的脑门，直端端地撞了上来。 第21章 你是……烛洺赫? 完了。 看见了橙灵的动作，单灵灵心跳停了半拍，她叹了口气，今天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吧。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面前浮现出了一抹暗红色。 单灵灵愣住了，那是……什么？ 好像是……头发。 那抹暗红色掠过，发丝扫在了单灵灵的眼前，在那漫天的璀璨之中，显得格外晦暗，单灵灵只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她再次闭上眼睛，想要让自己清醒一点。 起码能把那暗红色看清…… 一个微凉的胳膊，揽住了单灵灵的腰，把她抱进了怀里。 单灵灵猛地睁开眼睛，却撞上了一张完美到叹为天人的脸。 那是个男人。 一个眉眼锋利，高鼻薄唇，留着长长的暗红色头发，却有点眼熟的男人。 这个男人微微眯着眼，一双如同幽潭般的深邃眼眸牢牢地注视着单灵灵，他们俩几乎鼻尖相触，单灵灵能看见，男人的目光有些冰冷，却带着晦涩不清的神情，他的面容一半都隐在了黑暗中。 这五彩斑斓，转瞬即逝的火光在男人脸上打上了漂浮的阴影，单灵灵看不太清他的全貌，只觉得，眼前的男人，着实让她有些惊心动魄。 他像一只蛰伏的猛兽，浑身上下散发着有些危险的冷冽气息。 “你是……？” 那个男人只和她对视了一秒，还没等单灵灵看懂他的目光，也不等她将话问出口，他就突然放开了她的腰，伸手扶着她的肩，将她向后推了出去。 那男人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单灵灵，看着那硬生生顿在了半空中的橙灵，说话了。 “滚。” 他的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本来还在出言嘲讽单灵灵的橙灵，在听见他的声音后，肉眼可见的颤抖了一下，单灵灵震惊地看见了，橙灵的火焰，变小了一圈。 “我说了，滚。” 橙灵听见了他的话，冷哼一声。 “你敢伤她……”男人背着手，带着极强的威压，声音分外森冷，“本尊给你机会了。” 本尊？他到底…… 单灵灵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道橙灵，就在男人眼前，有些不甘心的冷笑着，可是，它明显是压不过男人身上蔓延出来的气息，就在两人的目光中，缓缓消失了。 它……去哪儿了？ 是逃掉了吗？ “诶，它去哪……” 再一次地，不等单灵灵问完话，那个男人在黑暗中转过身来，面朝着单灵灵的方向。 “灵儿，没事吧？”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你是谁……？” 听了单灵灵的话，男人轻轻皱了皱眉，虚无中不知道哪里飘来的一阵风，将他的头发卷起，发丝缕缕的贴在他的脸颊上，给那凌厉的脸庞，带上了一丝神秘。 “我……” “你好眼熟啊。” 单灵灵在虚空中稳住身子，她看了看四周逐渐黯淡下去的光辉，手脚并用，像是游泳一般，虽然有些别扭，却还是将自己划到了那个男人面前。 男人垂眸看着她，单灵灵看不太清他的眼神，却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分外的温柔。 单灵灵悬在半空中，不再动了，她使劲眯着眼，尝试着将男人的脸看得更清楚一些，她拼了命地在脑海中搜索着，试图让自己回忆起，到底是在哪见过他。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他对着单灵灵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对着她探了过来，单灵灵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她以为男人会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可是，他的指尖向下，在她锁骨前的那个小蛇吊坠上轻轻点了一下。 单灵灵的脑子里仿佛炸开了烟花，她的心跳变得飞快，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因为男人的这个动作，她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的。 五岁那一年，单灵灵的生日。 那个凭空出现，送给了她这条小蛇吊坠，给了她名字，还告诉她自己是她未来丈夫的男人。 那个从那一天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在她人生中的男人。 “烛……洺赫？” 单灵灵试探着，喊出了那个刻在她魂魄深处的名字。 男人深深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单灵灵以为是自己认错了，又尝试着喊了他一声。 “你是不是……烛洺赫？” 就算在黑暗中，单灵灵也看清楚了，烛洺赫的嘴角，挂上了一丝微笑。 “真的是你？！” 单灵灵急了，她猛地向前划动着胳膊，想要扑到烛洺赫身前去。 二十年了，单灵灵早就把五岁的那一段缥缈的记忆，当作了自己年幼时的幻想，整整二十年，她再也没有见过这个男人。 如果出现在面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那…… 果然……那不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啊…… “灵儿……” 烛洺赫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轻唤着单灵灵的名字，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无奈地叹了口气。 “喂，烛洺赫！”单灵灵已经来到他面前了，她看着烛洺赫，咬了咬牙，想要抓住他的手腕。 可是，眼前的男人像是一个全息投影，单灵灵的手，从烛洺赫的手臂上穿了过去。 除了指尖留下的一丝冰凉触感，单灵灵什么都没握住。 “你……？” 烛洺赫再次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暗红色的长发在身后无风自动，高高地飘了起来。 “烛洺赫，你别走！”单灵灵急了，她双手向前探出，试图去抓住烛洺赫的肩膀，可是她还是扑了个空。 烛洺赫几乎变成了半透明。 “诶，你等等！”单灵灵对着快要消失掉的男人大吼着，“我还没问你话呢！” “灵儿……”烛洺赫终于说话了，他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语气有些懊恼，“等我，我会回来的。” “你倒是别走啊！” “……回去吧，灵儿。” 虚无中，什么都没有剩下了，入眼是漫无边际的黑，烛洺赫彻底从单灵灵眼前消失了，他如同二十年前那样，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若不是胸前的小蛇吊坠，在烛洺赫触碰之后，一直在散发着微微的高温，单灵灵一定觉得，刚刚自己看到的，都是幻象。 “烛洺赫……？”单灵灵握着那条小蛇吊坠，呆呆地低头看着它，“你到底是谁……？” 没人回答她的话，只是从小蛇吊坠上传来了一股强烈的拉力，拽着单灵灵，将她一股脑儿从虚空中拉了出来。 一阵强烈的光线刺痛了单灵灵的眼睛。 第22章 这一户人家，全死了 单灵灵落在了冰凉的木地板上，撞得背心生疼。 颜月牙还被铐在床脚，他拼了命地想要离床上的两具尸体稍微远一点，此时，颜月牙胖胖的脸颊上带着惊恐，盯着单灵灵的方向。 “哎哟……”单灵灵反手揉着自己的后背，她被这一下撞得脑袋发晕，半晌没回过神来。 “灵儿……灵儿女侠……？” “啊？”单灵灵有些不耐烦地看了颜月牙一眼，“发生了什么？” “你问我发生了什么？”颜月牙目瞪口呆，“女侠，你刚刚……和那个警察……就像是被人点了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什么？” “你……” 在颜月牙眼中，就在那个警察刚刚抓到单灵灵的手腕的时候，两人就同时浑身一颤，冻在了原地，无论颜月牙如何扯着嗓门喊，用脚勾着所有能碰到的东西去撞他们，都毫无反应。 然后过了好几分钟后，那个警察突然一口血喷了出来，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颜月牙被吓得够呛，生怕单灵灵也出什么意外。 可是，单灵灵只是突然向后仰躺下去，撞在地面，从疼痛中被拉回到了现实。 “灵儿女侠，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单灵灵从地上爬起来，她目光落在了地上的那个警察身上。 中年警察面朝下趴在那里，鲜血从他的嘴角潺潺流出，在地面上聚起了一小滩血液，他眼睛瞪着，直视着前方。 单灵灵甚至都不用去试探，便知道，这个警察，已经死了。 有一种悲凉和无力感，从心底深处升上来，一直冲到了单灵灵的天灵盖，一时间让她觉得无法呼吸。 他就这样……死了。 魂魄被毁，单灵灵分不出来到底哪一块回忆碎片是生魂，哪一个是觉魂，或者说到底哪个是七魄之一。 但是那虚无中满天的璀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单灵灵，那是那个她甚至都不知道名字的警察，最后留下来的生命光芒。 原来，一个人是这么容易就会死掉的。 被一股除了她之外，没人能看得见的魑魅魍魉，在心神之海中随意撞了过去，便生生地毁掉了一个人的命。 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一个有着父母，有着家人，有着看似简单，但却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普通生活的人。 就这样……从这个天地之间消失了。 强烈的愧疚让单灵灵觉得浑身发软，她觉得，是自己害了他，那橙灵的话还在她脑海中回荡着。 这般鲁莽，真是愚蠢至极。 如果不是自己，不是自己非要不顾一切地去抓那橙灵，它也许不会逃窜，不会刻意去破坏掉这个警察的魂魄，不会置他于死地。 都怪我…… 师父不厌其烦地说了多少次，我行事有些冲动，有点鲁莽，凡事都要多想想，再下手，可是，怎么就记不住呢…… 怎么就…… 再也控制不住了，单灵灵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在颜月牙诧异的目光中，蹲了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大颗大颗的泪水，滴滴答答地掉在地上。 “灵儿女侠……？” 颜月牙被她吓了一跳，赶紧喊她：“灵儿女侠，你咋了？受伤了？！” “没有……”单灵灵闷闷地答了一句，摇了摇头，“我没事……” “那你怎么……”颜月牙皱着眉头，目光在单灵灵和地上的警察身上转了几圈，大概猜到了什么，赶紧掐断了自己的话头，“灵儿女侠，你帮你月牙老哥解个绑，行不？” “哦……”单灵灵背过身子，抹了一把眼泪，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长刀，一缕寒光划过，颜月牙手腕上的手铐应声落下，颜月牙松了口气，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 眼前单灵灵的身子有点站不稳，颜月牙赶紧对她伸出手，扶了她一把。 “灵儿女侠，咱先回去？” “不。”单灵灵摇了摇头，她哭得鼻子有些堵，声音瓮声瓮气的，“我还要看看这里……” 这个奇怪的房子，因为被警察打断了，导致单灵灵还没来得及看完。 这一家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跳楼的，是谁？ “那你能行吗？” “没事。”单灵灵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手里的长刀，“你要不出去等我？” “不，你月牙老哥不放心你，跟你一起吧。” 单灵灵也不管他，她的目光从地上警察身上移开，最后再看了看床上的夫妻，毫不犹豫地走出了卧室。 不要想，单灵灵，不要想那么多。 打起精神来，单灵灵，只有彻底解决那逃跑的橙灵，才能给死去的人报仇。 报仇？真是冠冕堂皇…… 单灵灵嘲笑着自己，她又拧开了隔壁卧室的房门，不出所料，这张床上也躺着一个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 和那一对夫妻一样，那老人也是在梦中，静静地停止了呼吸。 “这……”颜月牙跑到床前，看了看那老人，还伸手试探了老人的鼻息，“灵儿女侠，这家人是……都死了？” “应该是中毒。”单灵灵站在床头柜旁，看着和主卧那个一样的杯子，说道。 “中毒……”颜月牙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床头上拿过去那个杯子，跟单灵灵之前的动作一模一样，将杯子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妈的，呸呸呸，这他妈可是氰化物啊？！” 单灵灵叹了口气，果然如她猜测，这一家人晚上睡觉前喝的水杯里，不知道被谁加入了这种带着苦杏仁味的致命毒药…… 他们……没一个人抵抗住了氰化物的毒性。 “再看看。”单灵灵又出了次卧，来到走廊尽头的小房间，墙壁刷着浅蓝色的漆，整个房间装扮尽是些男孩子喜欢的东西，地上还有一个小足球，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个小男孩的卧室。 单灵灵看了看床上躺着的男孩，他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单灵灵又侧头看了看他床头上的足球玻璃杯，心被拧得很痛。 不出所料，这个男孩……也没有呼吸了。 第23章 环中商场的奇怪道士 这一家人，无一活口。 “灵儿女侠，那跳楼的……是谁啊？” “她。”单灵灵指了指书柜里的一张照片，“这家一共五口人。” 颜月牙走到书柜前，拿起了那个相框，他定睛看去，这一家确实是五口人，年轻的夫妻俩，带着一个儿子，身旁还站了一对老……夫妻。 “他们家的老妈……？” 颜月牙用手指点着照片上的人，一一认出了这一家的人，最后他手指点在那个老太太脸上，回头对着单灵灵说。 “她跳楼了？” “大概率是吧……”单灵灵在房间里翻翻找找，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总觉得……一家五口一夜之间默默地被灭门，这么蹊跷的事情，总得留下点蛛丝马迹。 更何况，氰化物这么难找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普通家庭里呢？ 而且，很奇怪啊，单灵灵只在电影里看到过氰化物，她记得，氰化物这个东西，吃掉之后，不是应该呼吸暂停，全身痛苦地死去吗？ 这一家人，却仿佛是吃了安眠药一般，安安静静，毫无反应。 到底是因为什么？ 真的是氰化物吗？ “有一封信……” 颜月牙把相册放到书柜里，走出了房间，在单灵灵思考的时候，已经在客厅里翻了一大圈了，此时，他拿着一张纸冲到了单灵灵面前，大声喊道。 “小声点……不怕又来个警察吗？”单灵灵被他嚷得断了思绪，很烦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胖胖。 “灵儿女侠，你得看看这封信啊！” “啊？” “啧，你不看，你老哥给你读了！” 颜月牙等不及单灵灵了，哗地抖了抖那张纸，读了起来：“对不起，不管是谁看到这个，我只想说一句，都是我的错。” “昨天上午，我到环中商场的超市去买菜，遇到了一个自称是道士的人，我没听清他的名字，他穿得很奇怪，不像是个普通人，他给我说，我们家最近有点事儿。” “最近，我的儿子和儿媳都不知道怎么了，脾气变得暴躁不堪，他们夫妻俩甚至会因为一言不合动起手来，我心累得很，想了很多办法，都无计可施，恰好遇到这个道士，我便求他指条明路。” “他给了我一包白色粉末，说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给家里所有人的水杯里都放一点，等到第二天，他们睡醒了，一切都会变好了。” “我信了，就给他们喝了，我一直在想着，到底会不会变好，所以一夜没睡，第二天天一亮，我就去喊他们起床。” “可是，他们都死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我的老伴，我的儿子和儿媳，还有我孙子，都咽气了。” “我坐在这里想了一天，都是我的错吧，怪我轻信了那个道士的话，给他们喝了不该喝的东西，我本来也想喝了去陪他们，但是，我没脸见他们。” “但是我也活不下去了，我的家人都死在我手里了，所以，我写了这封信，如果有人看见，那就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了。” “替我的家人收尸吧，不用管我了，我活该死无葬身之地。” 这封信读完了，颜月牙抬头看着单灵灵，两人对视着，眼中都透出了不可思议。 “这个道士是谁？” “给家里人喝氰化物啊？” 两人同时说话了，单灵灵的注意力完全都放在那个道士的身上，颜月牙则是好奇这老太怎么什么都敢拿回来给家里人喝，但是终归一句话。 这事儿，蹊跷过头了。 “我得去找找那个道士。” “没名字啊，上哪找？”颜月牙挠了挠头。 “她说的那个什么商场？在哪？”单灵灵抱着刀，皱眉问道。 “环中商场啊，就在市中心，但是现在已经关门了……不会有人的。” “不行，我现在就去看看。” “诶，灵儿女侠……”颜月牙一把拉住了正想冲出门去的单灵灵，“要不，咱明儿一早，他们开门我们就去？” “……”单灵灵有些不耐烦地盯着颜月牙，等他继续说。 “女侠，你看啊，这封信里说了，这个道士是早上守在超市那的，说明他的目标是那些个赶早去买新鲜蔬菜的人，年轻人一般都要去上班，能去的，都是老年人。” “年轻人也不好上当，你说是吧。”颜月牙说，“这个点，别说商场关门，就算是没关，他也不会在那里的。” “明天一早，咱等超市开门的时间，直接杀过去，说不定，还能遇上。” “难道不会被警察抢先手吗？”单灵灵问道。 “肯定不会，警察绝对还没看到这封信。”颜月牙大手一挥，“这可是关键证物呢，如果警察看见了，铁定都已经被收走了。” “而且啊，你月牙老哥还觉得有一件事情很奇怪……” “……只有一个警察在这里。”单灵灵接了颜月牙的话。 确实是这样，一般来说，有这种全家灭门的惨案，警察不说倾巢出动，也应该门庭若市，现在正是调查的最好时机。 可是，这里一宿，除了门口拉上了警戒线，就刚刚那个中年警察在这里，好像就是，警察调查到了这家的事情，然后在匆忙拉上警戒线后，就消失了。 蹊跷，诡异，但是和单灵灵这一晚上遇到的事情比起来，也无非是给她想不明白的事情上，又多加了一笔。 “灵儿女侠，咱先回去，商量下，梳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再说下一步怎么办？”颜月牙试探着问道。 “也好。”单灵灵点了点头，很多事情，急不得，师父是这么教她的。 跟着颜月牙，回到了颜家的别墅，颜父颜母坐在客厅等着他们俩，王子煦还在餐厅坐着，认认真真地吃着颜母端给他的葡萄，听见单灵灵和颜月牙回来的声音，他腾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师姐！发生什么事了！” “王子老弟，咱这儿，出大事了。”颜月牙拉开椅子，坐了下去，顺手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就大喝了一口，喝完了才想起刚刚的事情，惊魂未定地盯着颜母。 “妈，你没见过什么奇怪的道士吧！没给我喝的水里加奇怪的东西吧！” “什么道士？”颜母一脸茫然，“什么东西？” 第24章 好奇害死猫 单灵灵和王子煦在颜月牙父母家留宿了一宿。 颜月牙担心自家老妈害怕，一早赶着他的父母去休息了，留单灵灵坐在餐厅里，沉默无言，王子煦在旁边，一会儿看看眼前那一盘晶莹剔透的葡萄，一会儿哆哆嗦嗦地瞥一眼自家师姐。 “灵儿女侠啊，你说这事儿……” 颜月牙安顿好了父母，一边叹着气，一边在单灵灵身旁坐下来，他揉着手腕，之前那警察把他铐在床边，颜月牙不断挣扎，给自己疼得不行。 此时看来，手腕都有些青紫。 “……”单灵灵冷着脸，斜眼瞥了他一下，没说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王子煦脸上的好奇压都压不下去，单灵灵和颜月牙回来之后，只说了有人跳楼，其他只字未提，此时颜月牙回来了，气氛轻松了不少，他终于敢问出声了。 “你师姐没和你说啊？”颜月牙好奇地看了一眼单灵灵，这一阵子他没在，还以为单灵灵啥都说了。 “没说啊，师姐守口如瓶啊……”王子煦无奈，半个身子都趴在桌上，恹恹地看着颜月牙，“月牙老哥，你倒是给我讲讲啊……” “这么给你说吧，王子老弟。”颜月牙看着桌子上的水杯，口渴得厉害，但是始终不敢伸手去拿，“刚刚你们没听错，是有人跳楼。” “真跳啊？死了？”王子煦腾地直起身子，瞪着颜月牙。 “死了，二十四楼下去的……”颜月牙无奈地叹了口气，“没看见尸体，估计摔得……” “阿煦，这里有个道士，我觉得有点问题。”单灵灵沉默了一宿，终于说话了，她十分严肃，看着王子煦。 “道士？”王子煦困惑地看着单灵灵，“月牙老哥刚刚说的那个？奇怪的道士？” “嗯。” “哪里奇怪了？” “他给了事主一包氰化物，害她毒死了全家。” “啊？！”王子煦惊呼一声，“氰化物？！” “你再大声点？”单灵灵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等会把叔叔阿姨都吵醒了。” “哦……”王子煦有点怕她，乖乖地缩回椅子里，但是好奇心还是带着他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颜月牙觉得有些好笑。 “跳楼的是那个道士的事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年人，她早上去超市买菜，遇到这个道士，道士给她点了一包药，说给家里人喝了，就能化解家里的那些不祥之事。” “结果那个药就是传说中的氰化物？那可是剧毒啊！”王子煦的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无差别谋杀？！” “嗯，全家人，除去跳楼的，四口人，都喝了毒药。”单灵灵点了点头，“都死了。” “你们……没报警？”王子煦被吓坏了，“这可是谋杀案啊！” “有警察。”单灵灵皱起了眉头，“但是，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师姐您细说！”王子煦狗腿地把葡萄盘子推到单灵灵面前，带着些讨好，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小声问道。 “哎……”单灵灵用手指扒拉了一下盘子里的葡萄，这葡萄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还带着水珠，看上去清凉可口，可是单灵灵一点胃口都没有。 “那个警察……也没了……”颜月牙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单灵灵的表情，“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我好像……被拉进他的魂魄虚空了。”单灵灵皱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魂魄虚空？师父说的那个？”王子煦彻底震惊了，“师父不是从来不让咱们学……” “嗯。”单灵灵点头，“师父说过，真正去操控魂魄，就算是自己的魂魄，都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而且只有名字在神籍上的，才能进到别人的魂魄虚空中去。” “神籍？魂魄？”颜月牙没怎么听懂，“那是啥？” “这个……你不用知道。”单灵灵抬眼看他，说道。 魂魄这件事情，师父是说过的，虽说人人都有魂魄，但是现代人都不知道魂魄这玩意儿了，倒是电视电影里经常讲些什么三魂七魄的，都是些艺术创作出来的。 没必要让人知道。 刁苍甚至都没教过自己徒弟们学如何操控魂魄，还有他偶尔提到的魂魄力量，他也只是给单灵灵他们说起过此事，从未深究。 只是刁苍偶尔会提到，这千万年来，只有一个人，天生都没有魂魄，最后，却有了这世间最强大的魂魄力量。 那是上古时代，被叫做鬼王的蚩尤。 单灵灵很喜欢听这些故事，神神鬼鬼的，她听得特别认真。 只是，在她追问自己魂魄相关的事情的时候，师父总是闭口不谈。 所以，颜月牙问起这个事情，还是不要说为好。 好奇害死猫。 “那你说的那个虚空，是啥？” 不该知道的就不问呗，没说的，那就问问吧，颜月牙还是很懂的。 单灵灵眼珠子一转，想到了该如何解释：“颜月牙，你看过那些武侠或者仙侠电影吧，每个高手身体里都会有经络存在，然后最厉害的人，可以沉下心神，看到身体里面的情况，类似于……身体里有另一个空间。” “啊，我看过，好多电视剧都这么演。”颜月牙点头。 “这个虚空，就和那种空间，差不了多少。”单灵灵在心里夸自己，“只是在这个虚空中，我看到的不是经脉，而是……那个警察的记忆碎片。” “啥意思？”王子煦问。 “从他出生，一直看到最后……”单灵灵有点不舒服，“他人生中的很多重要时刻，我都看见了。” “但是，月牙老哥说他死了……” “橙灵也在那里。” “啊？！” “嗯。”单灵灵点头，“昨天晚上，我没有砍掉那股橙色气……颜月牙，我不知道你爸是怎么醒过来的，可能……只是运气好，斩断了橙灵和你爸身上的联系而已。” “英雄不问出处啊。”颜月牙摇了摇手，“不看过程只看结果啊。” “结果也不好。”单灵灵叹了口气，“橙灵为了躲我，撞碎了那个警察的记忆碎片……他死了，都怪我……” “灵儿女侠……” 第25章 你老哥我办事，靠谱 “不用安慰我了，师父说过，我做事情有些冲动，这件事确实怪我。” 单灵灵眼眶泛红：“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去抓那橙灵，它也不会如此，那个警察……也不会命丧在那里。” “都怪我，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 还是个有着完美的家庭，干着让自己觉得骄傲的工作，兢兢业业的警察。 “师姐……” “好了，阿煦。”单灵灵抹了一把泪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说下去，她继续说了回去，“那橙灵比我想象得厉害很多，我着实拿它没办法，它还想对我出手来着……” “嘶……”王子煦倒吸一口凉气，“那师姐你解决它了吗？” 既然师姐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橙灵一定被她消灭了吧？ “没有。”单灵灵觉得脸上发烫，她确实没本事灭了橙灵，甚至还在橙灵回头想要撞上她的时候，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 “那你……” “我被烛……”单灵灵一下子刹住了话头，烛洺赫这件事情，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单灵灵一直觉得，小时候幻想出来的人，被人知道，有点丢人…… “烛啥？”王子煦好奇。 “没事，我被一股力量推出来了。” “啥力量？哪来的力量？” “哎呀，我也不知道，问那么多干啥，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单灵灵恼了，很想去敲王子煦的脑门，但是颜月牙坐在对面，不是很好下手，只能干瞪着他，让他闭嘴。 “哦……”王子煦被她这样一眼看得半句话都没敢接下来，他乖乖地捡起一颗葡萄，塞进嘴里，堵住自己全部的好奇心。 “我和颜月牙看了一圈，知道了这一户人家发生的事情，我刚刚本来想去那个什么商场……” “环中，环中。” “嗯，我本来打算去的，说不定能碰到那个道士，但是颜月牙说明天早上再去。”单灵灵对这件事还是有点不痛快。 她是个急性子，让她硬生生在这里等一晚上，着实有点为难她了。 “超市十点钟开门，咱们九点半就过去，蹲点守人。”颜月牙拍了拍胸脯，“灵儿女侠，你要相信你月牙哥，你月牙老哥我，刚刚已经安排那附近的小弟，今晚到明天白天，如果看见任何道士打扮的人，第一时间给我来电话。” “是吗？”单灵灵挑了挑眉，她倒是忘了这一茬。 “哎呀，放心吧啊，你老哥我办事，靠谱！” “勉强信你……” “今晚，你们就好好休息下，昨晚上虽然咱们都晕过去了，但是那和睡觉可是两码事……”颜月牙站起身来，“老哥给你们安排房间，先去睡吧。” “颜月牙，有消息，第一时间给我说！” “放心放心！”颜月牙嘿嘿笑着。 “我要是睡着了就把我从床上拽起来！” “肯定肯定！”颜月牙拍了拍单灵灵肩膀，“灵儿女侠，你就放宽心，这里是老哥的地盘，听老哥的！” 放宽心……单灵灵自嘲地笑了一声，要怎么放宽心？ 这一天一夜，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现在给她说让她放宽心，如何能宽得下来？ 那道狡猾恶毒的橙灵，那些诡异可怖的幻境，那个耸人听闻的故事，那户无辜枉死的家人…… 一时间，单灵灵在幻境中看到的那无数的死亡场景，都在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来。 犹如身临其境。 最后，画面停留在了颜月牙老爹讲的故事里那条蛇，那蛇被按在一块石头上，有一群人围着它，用刀一片片地将它蛇鳞剥了下来，还在不断大声吼着：活该！你活该…… 单灵灵只觉得膝盖以下的小腿火辣辣地疼，加上脑子里的眩晕和反胃，让她几乎晕厥过去。 突然，脑海中似乎有一个人影出现了，他只轻轻地挥了挥手，便驱散掉了单灵灵脑子里那些虚无缥缈的画面，他冰凉的手掌轻柔地抚摸着单灵灵的手掌。 单灵灵闭着眼，任凭他贴在自己耳边轻声说着。 “灵儿，不要想。” “我在。” “是你吗？烛洺赫……”单灵灵轻声喊着人影的名字，她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抓他的手腕，可是，那只是脑子里的一段幻象。 她抓不住。 他到底是谁…… 烛洺赫……他真的是真实存在的吗？ 胸前的小蛇吊坠很是时候微微地散发着温度，贴在肌肤上有些烫，似乎在回应着单灵灵的话。 似乎在告诉她，烛洺赫是真正存在的。 也似乎在提醒着她，要记得烛洺赫，记得那个在她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只出现过两次，加起来不超过两分钟的男人。 王子煦一脸稀奇地看着自家师姐，她好像在碎碎念着什么，一会头晕，一会闭眼的，之前确实从未见过她这副样子，倒是有些新鲜了。 记忆中，师姐总是胸有成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王子煦哪里见过她这样。 有些脆弱的时候。 但是王子煦很懂事没开口说话，听单灵灵和颜月牙讲的事情，王子煦听懂了个七七八八，他也知道，师姐这一晚上经历的事情确实有点太多了。 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太多了。 王子煦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他有点懊恼，怪颜母做饭太好吃了，自己当时光贪那只鸡腿了，没来得及跟上师姐，没办法帮师姐承担一下…… 但是，与此同时，他也有点庆幸。 这些年来，虽然他和师姐都是跟着刁苍学着除魔卫道的事情，满心都是拯救天下苍生的大义，可是，师父一直护着他们这些徒弟。 如同温室中的花朵一般，将他们呵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这些事情，按道理来说，师父出去铲事，一定是会经常遇见的，可是，刁苍不仅没让他们亲眼见过这些，连自己经历的，都不怎么会提。 就算是单灵灵一定要问，刁苍都会用玩笑话，将很多事情一笔带过。 想来，师父对他们，保护得太好了。 王子煦有些感慨，说不定，这一次下山，才是他们师姐弟俩真正成长起来的一个机会吧。 下次，自己一定得跟上去才行。 第26章 警察同志? 单灵灵一宿没睡。 她在窗前坐立着，手撑着头，一直看着远方天空的月亮，王子煦睡得很香，单灵灵一直守在他身边。 单灵灵也不知道自己为啥不愿意去睡觉，一晚上经历了那么多，她总是放心不下来自己的师弟。 要说保命的本事，王子煦一点都不输给她这个当师姐的，除了他看不见那所谓的魑魅魍魉，其他的…… 说不定王子煦还比她单灵灵更厉害些呢。 单灵灵回头看了一眼王子煦，叹了口气。 她从小离开家，没有亲人，唯一和她朝夕相处，比血脉更亲近的，除了师父刁苍，也就只有王子煦了。 单灵灵还记得，她十五岁那年，十四岁不到的王子煦，病得奄奄一息，被家里人送到山门来，只求刁苍救他一命…… 外面一声悠扬的鸡叫打断了她的思路，单灵灵缓缓回头，将目光转回到了窗外。 天亮了啊。 单灵灵撑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坐了一宿之后僵硬的骨头，天蒙蒙亮着，外面虽然有打鸣声，但是现在时间还早。 她放弃了喊王子煦起床，自己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门，来到颜月牙家的后院，让自己完全沐浴在了朝阳之下。 尽管是盛夏，但是初升的太阳不是很烫，照在身上，加上一股股的晨风，倒让人心旷神怡。 虽然一整夜没睡，单灵灵倒没觉得困，她还是精神抖擞的，抬手在自己眼睛上搭了个凉棚，看向了太阳。 眼中划过一丝暗红色，单灵灵使劲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自己眼中的暗红，到底是因为过于刺眼的阳光，还是烛洺赫发丝带上的一抹红色。 还能……再见到他吗？ 下次见面，一定要问清楚，他到底是什么人，单灵灵记得自己见他第一面，他和她说的话。 “我是你未来的丈夫。” 丈夫？谁答应要嫁给他了？这家伙一出现就自说自话，就知道欺骗小孩子，单灵灵嘟嘟囔囔，我还真是容易被骗。 就说了要给我吃麦当劳，就信誓旦旦地说要等他？ 还好运气不错，没遇到过人贩子，不然小时候的自己还不知道会被骗成啥样。 “哈——灵儿女侠……”颜月牙打着哈欠，推开落地窗也走了出来，“这么早就起来了啊？” “想事情，没睡。”单灵灵回头看他，“你咋也这么早？” “也没睡。”颜月牙揉了揉眼睛，“也在想事情。” “我觉得咱俩想的事情是一样的。” “我也觉得。”颜月牙叹了口气，“不一样才奇怪呢。” “我可能比你多想了点事情。”单灵灵倒是乐意和他说这些废话，挺有意思的。 “说来听听，让老哥也多想点？” “算了……”单灵灵讪笑了一声，“除非……” “除非啥？” “除非你五岁生日那年，遇到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说要娶你，然后你从此都没有再见过他，直到最近……” 也不知道为啥，单灵灵觉得，和颜月牙说这些事情，没什么心理负担。 “？”颜月牙瞪大眼睛，盯着单灵灵，“咋的，灵儿女侠，你五岁就有人和你求婚啊？魅力不小啊！” “哈？”单灵灵搞不懂颜月牙的脑回路了。 “也难怪，像你这样，长得好看，又有本事的年轻姑娘，没男朋友才奇怪呢……”颜月牙耸了耸肩。 “我没有男朋友……”单灵灵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没事，别害口实羞的，老哥又不会笑话你。”颜月牙拍了拍她的肩，换了个话题，“早上想吃点啥？” “有啥吃啥。”单灵灵倒不挑，不过，在别人家嘛，客随主便，人家乐意给她吃就不错了，哪里还由得她挑挑拣拣的。 “行。” 清晨的时间过去了，外面的太阳毒辣了起来，颜月牙对着单灵灵招了招手：“热了，进来坐吧。” 单灵灵和颜月牙刚刚回到客厅的时候，家里大门门铃响了。 两人同时一个哆嗦，颜月牙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 早上七点半。 这么早……谁会来按门铃呢？ 外面的人不断地按着铃，锲而不舍，根本不停，仿佛这房子里的人不打开门，就誓不罢休。 “我去看看……”颜月牙朝着门口走去，单灵灵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不要去……”单灵灵的声音有些颤抖，“我觉得不对劲……” “不对劲？” “外面的气息……”单灵灵摇了摇头，“味道有点……” 颜月牙警惕地看着门外，那外面的人已经不按门铃的，反而用拳头使劲地砸起了门。 “谁啊谁啊？” 颜母从楼上跑了下来，她穿着睡衣，头发盘在头顶上，急匆匆地跑到门口，一边对着颜月牙翻着白眼，一边将手搭在了房门把手上。 “月牙儿，你咋不开门……” “妈，别开！” 晚了，颜月牙根本来不及冲过去，颜母已经打开门了，颜月牙的脚步停在了半路上，他和单灵灵都沉默着，警惕地看着那缓缓打开的房门。 “哎呀，哪位啊？” 颜母看清了门外站着人的穿着，疑惑地将那人四下打量了一圈，有点困惑。 “警察？” “月牙儿？门口是警察啊。” 颜月牙和单灵灵对视了一眼，单灵灵清晰地看见了他眼中的紧张。 是的，单灵灵在看见了门外人的衣服时，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血液也一股股地拍着脑门。 确实是警察，穿着蓝色警服，戴着大檐帽，穿得一本正经的警察，他低着头，右手高举着，保持着敲门的姿势。 警察低着头，警帽投下了阴影，完全地遮住了他的脸。 “诶诶，警察同志，您找谁啊？” 颜母好奇他为啥一言不发，只能先发制人，出声问了一句。 “……” 那个低着头，举着手，穿着笔挺警服的警察，对颜母说的话毫无反应，仿佛根本没有听见。 “警察同志？” 颜母伸手，在那个警察面前挥了挥，对他这个纹丝不动的状态很是纳闷：“警察同志，您怎么了？” “您进来……” 单灵灵心跳疯狂地达到了顶端，她迅速打断了颜母的话，尖声喝道：“阿姨，不要让他进来！” 第27章 你最好……配合调查 她喊晚了。 颜母的“进来”两个字刚落了音，门外那个警察突然打破了静默的状态，他机械地放下了手臂，没有抬起头，只是吃吃地笑出了声。 那声音听起来别扭极了，就像是收音机接收到了手机信号后，发出的呲呲声，刺耳且诡异。 颜月牙警惕地看着那缓缓抬起腿来，朝着屋内迈出脚步的奇怪警察，他觉得脑子有些嗡嗡的，仿佛机器齿轮生了锈。 他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反应能力了。 说是脑子宕机了，也没有区别。 屋子里几个人都冻结在了原地，死机一般等待着那个警察，眼睁睁地看着他一脚踏进了门槛，单灵灵心头惊慌地对着自己大喊出声，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无法移动。 那个警察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在三人的注视下，缓缓地走到了单灵灵面前，停下脚步。 他还是低着头，阴影全部投在脸上，单灵灵看不清他的长相。 就算她拼了命地想要挪动自己的手脚，都没有成功，这状态……和鬼压床倒是有点像。 妈的，疏忽了，没带刀，单灵灵在心头暗骂一声，她虚握了握拳，右手指头好像能动一点，她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右手臂上，试图将这样莫名其妙袭来的冻结感解除。 心头的不痛快和警惕感逐渐浓郁，像是疯长的杂草，很快就布满了单灵灵的所有思绪，虽然看不清那个警察的眼神，但是她始终觉得，他一直在牢牢地盯着自己。 这让单灵灵浑身不断地冒出鸡皮疙瘩。 然后，他抬起了头。 目光交汇的一瞬间，单灵灵脑子里嗡了一声，仿佛炸开了烟花，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了很多画面。 昨个晚上，那个压着颜月牙，将他铐在床边的人。 那个抓住单灵灵的手腕，企图把她捉拿归案的人。 那个被单灵灵看到了人生的碎片，那个魂魄全部被橙灵撞得稀碎的人。 那个……口吐鲜血，在案发现场断气的警察。 他此时，正站在单灵灵面前，一手扶着自己的帽檐，侧着脸对着单灵灵，眼里带着戏谑的笑，就这样静静地与她对视，如同鬼魅般令人毛骨悚然。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自己这一晚上一直在为此事自责懊恼，单灵灵都思考了，等这里的事情解决完了之后，如何回到山上去和师父说这件事情，如何乖乖地认错，好好地琢磨自己的本事，才能避免这种情况再次发生。 可是，眼前的他怎么会……站在这里呢？ 是头一晚上，在慌乱之下，没有仔细确认他到底是真的断气还是昏迷吗？ 单灵灵记得，他的魂魄……确实是碎成了无法修补的残渣了啊……难道，那不是师父说起过的魂魄吗？ “你……” 片刻之后，警察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和笑声一般，诡异至极。 不像是一个……活人的发声。 单灵灵喉咙干涩得仿佛被砂纸磨过，胸口堵塞着的气流让她无法发出声音。 难受得厉害，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你是单……灵灵……” 不是一个问句，只是在和她确认，就是她本人。 “我是……兴宁区公安分局……民警……现依法对你……进行抓捕……请你配合执法……” 公安局……？民警……？ 真的是警察吗？单灵灵用尽所有力量，去和他对视，不让自己的眼神有所躲闪，不能让对方占了上风。 他不是昨天那个警察。 单灵灵也说不好为什么，这个人确实和昨天的警察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单灵灵确信，他们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起码身体里的魂魄，不一样。 要说为什么，单灵灵也不敢确定，她只是看见了这个人身上一直散发着的淡绿色光芒，师父说什么来着，看气，得看颜色。 蓝色、黄色、橙色、红色、黑色。 可是，师父好像没有说过，绿色是什么？ 这个光芒和所谓的魑魅魍魉的气好像也不太一样，普通的魑魅魍魉，虽然带着各种奇怪的颜色，但是它不是光源，而现在这人身上的光芒，却仿佛是从他身体深处，缓缓溢出来的。 光芒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仿佛是刻画着一个人形的光环。 好奇怪……这光，到底是什么？ “你是……单灵灵……” 单灵灵一直待在那里，没有回应警察的话，警察等不及了，他平平的语调又问了一句，似乎是没什么耐心。 “我……” 单灵灵张了张嘴，她心头一喜，又能说话了。 “我是。” “请……配合调查……” “我要是……不呢？” 单灵灵挑衅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她在心底里对着警察狂骂出声。 什么玩意儿，还敢在我面前装大猪蹄子？ 什么去警察局配合调查？呵，谁知道你们这些魑魅魍魉到底要干什么？我管你身上有什么颜色的光，按照师父的说法，除掉就好了！ 非吾族类，其心必异。 那就很简单，杀而诛之。 “请……配合调查……” “你只会说这句话吗？”单灵灵冷笑一声，“说点其他的来我听听？” “单灵灵，请……配合调查……” “真是……”单灵灵气不过，“我居然还有耐心陪你废话？！” 手，赶紧给我动起来！单灵灵斜眼看着自己的手，移开了目光，警察好像还盯着她，对她这句话毫无反应。 他最好不要伸手来抓我……单灵灵一边想着，一边把所有力气都灌注在了自己手指尖，然后，她大喝一声，右手握成了拳头。 她力气过大，一时没收住，拳头狠狠地向上挥去。 那看上去木讷的警察出乎预料地反应迅捷，他猛地向后一仰头，单灵灵的拳头从他眼前飞了过去，恰恰好地躲开了。 很好，能动了！单灵灵心头一喜，她飞快地向前迈出一步，就想要去抓那个警察的肩膀，可是他像是脚下抹了油，微微侧身，从单灵灵指尖滑走。 “师姐，刀！” 耳旁是王子煦的吼声，单灵灵来不及想他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头也没回，只是伸手，稳稳地接住了从身后飞来的长刀。 “请神龙之力！” 长刀带着红色火焰出鞘的一瞬间，一把黑洞洞的枪口，贴上了颜月牙的脑门。 “你最好……配合调查。” 第28章 我会杀了这里所有人 “灵儿女侠……” “月牙儿！” 随着颜母的惊呼，颜月牙有些无奈地举起手，他求助似的看着单灵灵，颜母早就被眼前的突变吓得捂住了嘴，大气不敢出。 生怕警察手里的枪走火了，伤了颜月牙。 单灵灵的刀已经被她举到了面前，一半出鞘的刀身上裹着火焰，还有的火星子正迫不及待地从刀鞘中想要挤出来。 可是，单灵灵停下了手，因为那个警察的大拇指，已经按下了手枪的保险。 “收起武器，不然……” 此时此刻，警察的表情，生动了起来，他不再是那样麻木僵硬，他嘴角甚至挂上了一抹笑容，似乎是能够把单灵灵逼到这样的局面，让他很是得意。 单灵灵的目光在颜月牙身上停留了好几秒，颜月牙表情有些尴尬，他着实没料到这个警察会突然回头对他发难，所以虽然很是紧张，却没做准备，颜母此时都要哭了，眼泪一直在眼眶中打转。 “放下刀。” 警察对着颜月牙侧了侧头，目光还是锁定在单灵灵身上，似乎在提醒她，如果她不听自己的话，那他不介意在颜月牙脑门上开个洞。 单灵灵咬牙切齿，可是，能怎么办呢？自己还没有那么狠的心，可以为了降妖除魔，放弃一个无辜的普通人的性命。 更何况，这是颜月牙。 “你不要动他，我放下……” 单灵灵握着刀柄，压着长刀，将它送回刀鞘中，然后举起手，表示自己不会再动手了。 “你放过他，我会配合调查的。” “刀放地上，踢过来。” 单灵灵和他对视着，缓缓地弯下腰，把长刀放在地上，然后用脚尖挑着刀身，一边在心底里给师父和神尊道歉，一边将刀踢到警察面前。 毕竟这刀……是师父给的，据说还是神尊赐下的神器…… 当那警察一脚踩在刀身上时，单灵灵觉得脑门都有些痛，这些年来，她可是当宝贝一样，把这把刀供着，别说被人踩了，不认识的人，碰都不会让碰的。 “你小心点……” 没忍住，单灵灵出声提醒了一句，那个警察听见了，冷笑了一声。 “还有心思……关心其他？倒是挺佩服你的……” “……”单灵灵看着他，心头火气疯狂攀升。 “转过……身去，手……背在身后……” 警察又对她扬了扬下巴，单灵灵本还想挣扎一下，可是警察又说话了：“想让他们……活着，乖乖听话……” 妈的，不听不行，单灵灵缓缓地转过身去，王子煦站在她正后方，一脸警惕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单灵灵背着手，不着痕迹地对着王子煦摇了摇头。 阿煦，要冷静，不要冲动。 对方有枪，不要误伤到任何人…… 可是，王子煦像是会错了她的意，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没管逐渐靠近自家师姐的警察，最后停留在地上那把刀上。 王子煦的手逐渐朝着裤子口袋探过去，单灵灵心头警铃大作，还不等她喊出声，王子煦用极快的速度猫腰，手里一张暗红色的符纸飞了出去。 眼前划过一道红光，那警察躲都不躲，对着王子煦的方向举起了枪，单灵灵正想回头阻止他，却只听见耳旁一声巨响。 她呆在了原地。 王子煦面朝下倒了下去，一动不动，很快，他身下聚起了一小滩血迹，单灵灵只觉得血液在脑门上横冲直撞，几乎让她两眼一黑栽倒下去。 “阿煦……” 他开枪了？阿煦怎么了？ 阿煦他……出事了？ “我说了，不要动。”单灵灵只觉得后脑上贴上来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那是枪口。 “这玩意儿……还真的挺好用的。”警察戏谑的声音从脑后响起，他像是很好奇，却不忘威胁单灵灵，“你最好老实点，不然……” “我会杀了这里所有人。” “听见了吗？”警察的声音异常冷漠，他在单灵灵的身后说道，“听见了就点头。” 单灵灵的后牙槽差点被自己咬碎，她沉默着，眼前王子煦躺在血泊中，身后还有颜月牙沉重的呼吸声，和颜母低声地啜泣。 如果现在回头，能不能用最快速度抓住这个警察的手腕？不行，看不见身后，万一这个警察另一只手也拿着枪，正对着颜月牙呢？ 万一自己速度不够快……单灵灵，冷静，要冷静！ 不能冒这个险。 最后，单灵灵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她的手在轻轻颤抖着，指甲深深的陷进了掌心之中，将自己掐得生疼，也让她暴怒的脑子冷静了一分。 阿煦还在呼吸。 怒气下压，视线逐渐恢复，单灵灵能看见王子煦还在轻微起伏的肩膀，他虽然中了枪，但是目前看上来，还没有生命危险，那么…… “我跟你走，不要动他们。” “……”警察的枪口还抵在单灵灵的后脑勺上，没有动静。 “我知道你是为了昨晚上的事情……”单灵灵深呼吸着，尝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我认识你，但是，他们和我无关……” “无关？”警察嗤笑了一声，“你觉得无关？” “我和他们不熟，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行了，别说废话了。”警察用枪戳了戳单灵灵，“把手背到身后。” 单灵灵缓缓地将手放到身后，昨晚上的相似场景再次上演了，警察抓住了单灵灵的手腕，用冰凉的手铐将她的双手牢牢地铐在身后。 闭着眼睛，感受着金属的冰冷触感，单灵灵一时间祈祷自己和警察手掌接触的时候，能再次进入到他的意识世界中去，可是，她祈求的并没有发生。 那个警察今天戴着手套。 “走吧。”警察压着单灵灵的肩膀，连拽带拖的，拉着单灵灵朝房门走去，单灵灵跌跌撞撞，在路过颜月牙的时候，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 颜月牙胖胖的脸皱到了一起，他神情十分严肃，看着单灵灵那火红的瞳孔，然后，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单灵灵愣住了，他什么意思？ 第29章 九阴大人 单灵灵跟着警察坐上车，一路回到了派出所。 警察拉着单灵灵的手臂，没有带她走进想象中的审讯室，而是直接拖着她，走到派出所后院的另外一栋小楼，把她塞进了一个羁押室里。 单灵灵双手被铐在那金属椅子上，整个人半趴在那里，难受得要命。 那个警察检查了一下单灵灵并不会轻易地逃走，满意地拍了拍手，蹲在了单灵灵面前。 “你……想干什么？！”单灵灵对着他的脸怒喝道。 “不干什么，总觉得你眼熟。”警察捏着自己的下巴，好奇地看着单灵灵的脸，“在哪里见过呢？” “我没见过你！”单灵灵挣扎着，手铐和铁椅撞在一起，发出了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你快放开我！” “不行，九阴大人特地说了，要把你留下来。”警察看着她那狼狈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你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九阴大人对你如此重视？” “什么九阴十阴的，我不知道！”单灵灵怒吼，“你不是警察，你到底是什么人！” “还算聪明啊。”警察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单灵灵，“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个警察的？” “这个警察……昨天已经……死了……”单灵灵瞪着他，“我确定，而且你刚刚说话和现在都不一样……” “哦，原来如此。”警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开始还没习惯这个身体，所以说话动作有些僵硬，不过隔了几分钟，习惯了就好了。” “就这……被你看出来了啊？” “……？” 听了他的话，单灵灵愣了，他说的是什么？习惯这个身体？他是什么意思？ “看来你没懂。”警察敲了敲她的脑门，“我收回刚刚的话，你不太聪明。” “……夺舍？” 单灵灵听师父说过的，有一种邪术叫做夺舍，说简单点，就是一个人的身体里，装了另外一个人的魂魄。 身体本来主人的魂魄被闯进来的另外一个魂魄清扫得一干二净，然后……原本的主人死掉，这具身体从此之后属于另外的人。 难道……这就是夺舍？ “哟，猜到了啊。” 单灵灵觉得自己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师父讲过，所谓夺舍，是失传了上千年的邪术，在很久远的古代，那些邪师会做这种事情，但是反噬极大。 一不小心，不管是被夺舍的还是想夺舍的，甚至是邪师，都会死于非命。 因为这种邪术太过残忍，后来有一个皇帝费了很大工夫，下令追杀了很多邪师，虽然没有彻底地灭掉所有流传在人间的邪术，却还是让夺舍之术消失了。 单灵灵还记得，那个皇帝，好像是汉武帝…… 从此之后，夺舍一术再也没有出现在华夏大地了。 但是……自己面前站着的……不就是……这已经过了好几千年了啊…… 看着单灵灵震惊的表情，警察哈哈大笑：“小丫头，很多事情不是你能知道的，你就乖乖地在这等着吧，九阴大人还没说要拿你怎么办呢？” “你说的九阴大人，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人？”警察在嘲笑她的同时，情不自禁地带着十分骄傲和自豪的神情，“九阴大人，他可是我们的神，他能带着我们走向光明！他是可以将这个世界天翻地覆的神！他……” “他是天选之人！他会带着我们离开那个永不见天日的地底！我们终于可以被太阳笼罩了！你知道吗！太阳啊！那可是太阳！” “你……”单灵灵看着他，“你是疯子……” 他说起所谓的“九阴大人”的时候，脸上尽是疯狂和崇拜，单灵灵从没在普通人脸上看见过这样的表情，但是…… 那是一个疯狂的教徒，才会有的神情。 这个“九阴大人”，是他心中的神，不，比神还伟大，单灵灵知道有一些很是疯狂的信教者，为了自己的教主，可以做任何事情。 只要是“神”的一声令下，他们死而后已。 所以，这个“九阴大人”，便是帮他们夺舍的罪魁祸首吗？ “算了，不和你说，反正你都不懂。” 警察收回了大笑和疯狂，直直地盯着单灵灵，他眼睛瞪得滚圆，试图将自己从刚刚的亢奋状态中拉回来：“你就在这里等着吧！等我给九阴大人说一声……” 他话还没说完，走廊上传来了一阵喝声。 “喂，你什么人！” “擅闯警局……！” 然后是有人摔倒在地上的声音。 单灵灵和警察同时抬头看向房门的方向，单灵灵皱起了眉，那个警察则不屑地吸了口气。 “什么人，胆子这么大？” “是你的朋友？” 单灵灵没搭理他，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木头的房门，一阵稀碎的脚步声，伴随着好几个人倒地的声音传来，接下来，一点都不出乎预料，房门咚的一声被人撞开了。 守着单灵灵的警察反应极快，不等单灵灵对着外面喊出声，他的手枪已经握在手里了，房门打开的一瞬间，一声巨响，那警察开枪了。 子弹精准地打中了进来的人，单灵灵吓得闭上了眼睛，生怕看见什么血腥的场景，她在这里无亲无故，能来救自己的，无非是刚刚暗中给她点头颜月牙了。 她害怕看见颜月牙被子弹打成筛子。 可是，预料中的倒地声没有发出，那个警察又连开了好几枪，却都只剩下闷响，单灵灵把脑袋埋在手臂中，不敢看。 “你是什么人！”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刚刚自己才对着警察怒吼，让他说清楚自己的身份，此时此刻，他却对着莫名其妙闯进来的陌生人，想让对方报上名来。 “不认识本尊了？” 一具身体撞在了墙上，发出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听见了那熟悉的声音，单灵灵猛地抬头，看向房间中心。 烛洺赫站在那里，他长长的暗红色头发扎成一个高马尾，吊在身后，随着他身体的动作飘舞着，烛洺赫穿着一身修身的黑色西装，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保持着扔东西出去的姿势。 第30章 烛洺赫来了 单灵灵侧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一个人，应该就是被烛洺赫扔出来的。 此时，烛洺赫皱着眉，好看到惊为天人的脸上挂着按捺不住的不耐烦，他目光放在那个警察身上，没有看向单灵灵。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烛洺赫甩了甩手，将手指尖上的鲜血甩到地上，“如果本尊没记错，你应该在地牢里。” “……国……国主……” 那个抓来单灵灵的警察，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烛洺赫吓得不轻，他浑身都在哆嗦着，不由自主地向地上跪去。 “本尊问你话呢。” 烛洺赫向前弯了弯腰，他眯起眼睛，盯着那个警察的脸：“给本尊说说，你是怎么出来的，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我……我……” “本尊听不清，好好说话。” “我……”那个警察回头看了看单灵灵，似乎是有了一点底气，“国……国主你来了也没用，今天我必须……” “本尊没用？”烛洺赫又站直了身去，“你要不要好好听听你在说什么？” “我……我要把她献给……” “她？”烛洺赫并没有回头看单灵灵，只是在听见了对方这么说之后，他的语气呈几何倍数地冷淡了下去，“你想对她做什么？” “她……她……” 有点底气，但也不多。 “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本尊烦了。”烛洺赫伸出手，修长的指尖搭在了那个警察的脖颈上，“你伤了她，没什么好说，只能拿命来还。” “不……” 还不等单灵灵出声阻止，就看见烛洺赫手指轻轻一掰，那个警察的脖子发出了清脆的咔嚓声，然后他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单灵灵被眼前的一切吓得浑身颤抖，她半晌没说出话来，只能呆呆地盯着烛洺赫，脑子里一片空白。 “灵儿。”烛洺赫解决完面前的人，在单灵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出现在了她面前，单灵灵抬头看他，他脸上的冷漠和不耐烦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留下来的只有急切。 烛洺赫的手指又搭在了单灵灵的手铐上，只需要一瞬间，那手铐便化作了地上的一滩银色液体，单灵灵重获了自由，她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腕，还没回过神来。 “灵儿，手腕疼吗？” 在烛洺赫碰到她手腕的一瞬间，单灵灵条件反射般地弹起身，向后退去，其他不说，面前这个奇怪的男人已经在自己面前摆了两具尸体了。 他……不是普通人。 “你……不要怕我……” 看见了单灵灵的反应，烛洺赫探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那本来因为看见了单灵灵而带着光的眼睛黯淡了下去，烛洺赫轻轻垂着头，发梢掉在脸颊上，些许的黯然失色。 “你……你刚刚……杀了人……” “他们先伤了你。” “我没有受伤……” “你的手腕。”烛洺赫指了指单灵灵泛红的手腕，还有手腕上头两日被铃铛烫出来的伤疤，“你受伤了，他们该死。” 不说还好，一说，注意力回来了，单灵灵被突然袭来的疼痛疼得脑门一炸，她赶紧抱着手腕，使劲地吹着气，试图给伤口降温。 “灵儿，让我来吧。”烛洺赫再一次尝试着对着单灵灵伸出手，他手心向上，示意单灵灵把手腕递给他，“我帮你疗伤。” 单灵灵的意识在告诉自己，眼前的男人刚刚才杀了人，他不是个善茬，但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 她乖乖地把手腕放在了烛洺赫手里。 单灵灵瞪大了眼睛，如果不是脑子还是清醒的，她都觉得自己已经被夺舍了，怎么能这样轻易地就相信面前的人？除了这个人的名字，自己对他是一无所知。 而且，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一直没变…… 还是当时，五岁的自己，站在雪地里，看见的模样。 看着单灵灵最后还是相信了自己，烛洺赫肉眼可见地振奋了一点，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单灵灵的手腕，单膝跪在她面前，然后他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在衣服上擦去鲜血后，用手掌覆盖在了单灵灵的手腕上。 他掌心的温度……是记忆中的冰凉…… 单灵灵心头一颤，她还记得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冰冷的拥抱，于是，她没忍住，问出口了：“烛洺赫，你……” “……你还记得我。” 听见单灵灵的话，烛洺赫浑身一抖，他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单灵灵：“灵儿，你还记得我？” “我当然记得你，我……” 我的名字是你给的，我怎么可能忘了你？ 只是…… “……这么多年，你去哪里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突然就蹦了出来，单灵灵只觉得脑门有些烫，她感觉有点生气，但是更多的是根本压不住的委屈。 “你不是说，每年我过生都会来吗？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出现过？！” “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你是我做的梦，你……” 一个冰凉的怀抱袭了过来。 “对不起，灵儿。”烛洺赫探起身，将单灵灵抱进了怀里，“我来晚了。” 有好多问题，有好多的话，单灵灵都想问他，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说那些话，为什么他会这样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自己生命中…… 可是，单灵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只能将脸埋在烛洺赫胸前，按捺不住地大哭出声。 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个人坚持了很久很久，此时终于看到了能给自己撑腰的人，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哭泣。 “我们出去再说好不好。”烛洺赫轻轻拍着单灵灵的后背，“灵儿，我带你出去。” 还不等单灵灵回答，一阵天旋地转，单灵灵被烛洺赫放了下来，站在了坚实的地面上，她哭了一半，就愣住了。 我怎么就出来了？ “灵儿，不哭了。”烛洺赫轻轻地捧着她的脸颊，用大拇指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没事的，我在。” “灵儿女侠！！” 粗犷的喊声传了过来，单灵灵条件反射地侧头看去，颜月牙一手拿着她的长刀，一手举着钢管，对着她的方向冲了过来。 “你朋友来了，我要先走了。” 第31章 再回去看看 烛洺赫摸了摸单灵灵的头顶，整个人变得半透明了起来。 “诶，你……你别走！” 单灵灵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抬手擦眼泪，还是该喊住颜月牙，或者是拉住烛洺赫，她慌乱得不知所措，但是烛洺赫轻轻地笑了一声。 “没事，灵儿，时间到了。” “放心，我会回来的。” 眼看着烛洺赫即将消失，他一把将单灵灵拉进怀里，然后小心翼翼地，又无比郑重地，在单灵灵的额头上印下了轻轻一吻。 “这次我不会食言了。” 烛洺赫再次消失了。 单灵灵呆呆地站在那里，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腕上的烫伤和红痕都消失不见了，手心还留着烛洺赫掌心的温度。 额头上……甚至还能感受到他嘴唇的触感。 就在单灵灵愣神的时间，颜月牙已经大摇大摆地冲到了她面前，他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单灵灵吼道：“灵儿……灵儿女侠……” “啊？” 单灵灵没回过神，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颜月牙的方向，眼神都没有聚焦。 “诶，妹子，回神了……”颜月牙深吸一口气，“女侠，我刚刚……好像看见了一个……” “烛洺赫。”单灵灵用毫无波澜的调子，条件反射地回答着颜月牙的话。 “谁？” “烛洺赫……他人呢！”单灵灵又说了一遍烛洺赫的名字，突然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早就消失了，“他去哪了？！” “老哥还要问你呢？”颜月牙好奇地看着她，“我就晃眼看见了一个人影。” “他走了？” “这个烛啥啥，是谁啊？你男朋友啊？”见单灵灵状态不对劲，颜月牙八卦之心顿起，“老哥就看见了个背影，诶，你们修道的也能谈对象啊？” “……什么男朋友……”单灵灵白了颜月牙一眼，“我没有男朋友。” “那是谁啊？” “是个鬼！能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鬼！”单灵灵发泄似的对着颜月牙发脾气，她吼得几乎都破音了。 “哈？”颜月牙完全没听明白她在发什么脾气，只是脑子里突然想起她大早上说的那些话。 “……你五岁那年给你求婚那个？” “……”单灵灵无语，不想回他这个问题，果然这件事就不该告诉别人，说出来很荒谬。 “女侠，你咋在这儿站着啊？”颜月牙见她白眼都翻到后脑勺了，赶紧转移话题，“你不是被警察带走了吗，我还说来局子里救你呢。” “该我问你，你就这样来了，你爸妈咋办，还有……”单灵灵顺着他说，“阿煦呢，他咋样了？” “王子老弟没事，没伤到要害，打在肩膀上了。”颜月牙摆摆手，“我让人把他送医院了，家里那老两口没事，我妈吓了一跳，不过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不碍事，我爹还在睡呢，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瞌睡，还没睡醒……” “没事就好……”听到这个消息，单灵灵松了口气，这下，她才放松了下来，膝盖一软，就往地上倒去。 颜月牙赶紧伸手拉住她的胳膊，不让她摔倒：“诶诶诶，妹子，咱找地方坐着歇歇……” “不用，我还要进去看看……” “你没进去啊？”颜月牙瞪大了眼睛，“那个警察没把你带进去？” “进去了，然后我又出来了。”单灵灵在颜月牙的搀扶下，站稳了身子，她皱眉看向身后的派出所大门，“我觉得这里也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 “和昨晚上一样的……不对劲。” 想到昨晚看到的场景，颜月牙倒吸一口凉气：“你意思是，这儿的人，全……死了？” 听到这句话，单灵灵脑海中又浮现出了烛洺赫的身影，他的手指似乎都没有用力，就轻松地拧断了那个警察的脖子…… 骨头断裂的清脆响声在耳边再次响起，单灵灵赶紧摇了摇头，想把那段回忆甩出脑子，片刻后，她故作镇定地说：“你说的有可能……但是，我想去确认一下……” 颜月牙拗不过她，想了半天，把单灵灵的长刀递给她：“老哥把你的刀带上了，这刀老哥怎么就拔不出鞘呢？” “因为它认主人。”单灵灵接过刀，紧紧地攥在手里，冰冷的刀握在手心，安全感回来了，单灵灵感觉自己有了底气，于是她对颜月牙招了招手，“走吧。” 再次走进派出所，单灵灵没有直接去往刚刚关押自己的羁押室，而是走到最前面的接待大厅，一时间，颜月牙做出了和昨晚上同样的反应。 他搓了搓胳膊：“嘶，好冷啊。” 大厅里没人，也没有开灯，越往深处走越暗，远远地，单灵灵看见了一个人背对着他们走进来的方向，坐在电脑前，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屏幕，纹丝不动。 “你好？” 对方没有回答。 “你好，打扰了……”单灵灵又问了一句。 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颜月牙和单灵灵对视一眼，走上前，在那个人肩上拍了一把，还不等他说话，就看见那人在他的动作下，侧身倒了下去。 “……”颜月牙弯腰，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后回头对单灵灵摇了摇头，“没了。” “看看她的脖子！” “脖子？脖子怎么了？” “你看看就知道了！” 顺着单灵灵的指示，颜月牙扒拉着那个年轻女警察的头，眯着眼睛朝她的脖子看去，还不忘念叨着：“哎，这么年轻，可惜了啊……” “她脖子是不是断了？！” “没有啊……”颜月牙看了一圈，“她脖子没事啊……” “你确定？” “你来看嘛，真没事……”颜月牙蹲在那里，对着单灵灵招手，“你看，她脖子完好无损，而且没看见有什么外伤啊……那她是怎么……” 颜月牙下意识地去扒拉了一下女警察的眼皮，单灵灵还没靠近他，就听见他一声大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她……！” “她怎……” 不用问了，单灵灵已经看见了。 女警察的眼球，已经被完全烧焦。 像是两颗烧尽的煤炭，意外地被塞进了她的眼眶之中。 第32章 夺舍 单灵灵大着胆子走上前，她不敢上手去，担心那和昨夜一样被死气缠上，而是用刀柄在那个女警察身上戳了戳。 和预料的一样，她身体有些软，显然是才死不久，还没有尸僵。 “灵儿女侠，这人好像哪里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单灵灵皱眉看着颜月牙。 “你那个角度看不见，你站过来看。”颜月牙拽了拽单灵灵的手腕，“你看。” 单灵灵走到颜月牙身旁，半天没看见出什么名堂，颜月牙叹了口气，指着女警察的胸口，示意单灵灵仔细看。 那里有一个洞。 “根据你老哥我对伤口的了解，这伤口，起码一天了。”颜月牙从地上坐起身来，把脑袋探到女警察面前，他捡起地上的一支笔，用笔尖扒拉了一下女警察胸前的衣服。 “你看，这个伤口能看见，很深吧，是在心脏上方，锁骨正下方。” 顺着颜月牙的指示，单灵灵也蹲在一旁，仔细地看着，正像他说的那样，这个女警察左侧锁骨下方，有一个拳头大小，黑漆漆的空洞。 “伤口像是被什么钝器直接戳破的，已经发黑了。” 听着他的话，单灵灵脑子里冒出一个词来：“手指。” “你说啥？”颜月牙没听清。 单灵灵这才发现自己下意识说了出来，于是说出了盘桓在脑海里的猜测：“我觉得，这像是谁一巴掌戳进去了。” “妹子，你在逗你老哥呢？”颜月牙震惊地看着她，“谁手有这么大力气啊？” “……只是我下意识猜的。” “你每天都在看些什么东西啊，真不愧是女侠。” 单灵灵耸了耸肩，等颜月牙继续说。 “我戳戳看啊……”颜月牙用笔尖在女警察胸前的肋骨旁压了压，“软的，骨头早就断了，这可是能直接要人命的伤啊。” “所以胸前的伤是致命伤？” “不是吧……”颜月牙指了指女警察的眼睛，“你看，她的眼球还在冒烟，应该是大脑被烧了……” “那为啥胸口还有个洞？”单灵灵没看明白，“谁这么闲，先在胸口上戳了洞，然后再把人脑子烧了？” 单灵灵又想起了那一抹暗红色的身影。 烛洺赫……是他杀的吗？ “不是。”颜月牙扔掉笔，站起身来，“她确实是刚刚才死的，但是，胸前的致命伤至少是昨天这个时候就有了。” “你的意思，她胸口被人搞了个贯穿伤，但是她平安无事活了一天，今天一大早被烛……被人烧了脑子？” “是这个意思。” “这不可……” 话没说完，单灵灵停下来了，她抬手捂住嘴，瞪着眼睛和颜月牙对视，脑子里尽是刚刚和那个警察的对话。 “夺舍。” “啥玩意儿？”颜月牙没明白。 “今早来你家的警察，你还记得吗？” “当然啊，打伤了王子老弟，抓走了妹子你的那个。”颜月牙说着说着，倒吸一口凉气，“他昨晚上死了啊……” “颜月牙，你确定他死了吗？” “我确定啊，你醒了我就看他没心跳了。”颜月牙只觉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们走之前，我还特意去试了他的脉搏。” “咱在那屋子里待了起码十多分钟，要是他十多分钟没心跳，不死也得凉了啊！” “但是他今天早上又来你家了，还把我抓走了。” “和这个女的一样？！”颜月牙现在的表情和单灵灵一样了，眼睛瞪得滚圆，“都是死了一天，又活过来了？” “嗯，刚刚他把我抓进来的时候，说过了，应该是夺舍。” “就是那种鬼把人身体占了的夺舍？” “对……” 单灵灵现在只有一种感觉，她觉得自己一脚踏进了一个巨大的旋涡，那旋涡在吞噬着她所知的一切，将她的人生轨迹彻底改变。 如果现在退回来，说不定还来得及。 可是……可是…… “颜月牙，找找其他人。”单灵灵指着女警察说，“这里不应该只有她，一定还有其他人！” 不仅只有这个女警察，也不仅只有抓她来的警察，一定还有其他人，她听见了，烛洺赫来的时候，那一路上的喧闹和脚步声，一定……还有更多的人。 更多死掉的人。 不管了，不论如何说，自己已经被卷进来了，从在山上的时候，看到那个事主发来的视频的一瞬间，她就…… 好像，这些事都有点相似…… 那个事主所求的事情，是家里的人感觉不太对劲，他们说话的语气和做事的风格，完全不像是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家人，更何况他那个只有几岁的儿子。 那个小孩……单灵灵打了个寒战，他像是一个中年男人一样，给自己倒了白酒…… 这难道……也是夺舍？ 太像了，这些事情都太像了，不是巧合，绝对不是。 单灵灵咬了咬牙，她所经历的一切，看到的一切，背后一定有一个巨大的……阴谋，而且，她无论如何，都已经被卷进来了。 那个警察不是说了吗，要把单灵灵献给谁来着……九阴…… 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灵儿女侠，这人一样的。”颜月牙的声音从房间另一头传了过来。 单灵灵的思路被他打断，赶紧走到他面前，地上躺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那人和女警察一样，眼睛被烧焦了，然后……胸前有一个洞。 不做过多停留，两人在派出所里探寻了一圈，数了一遍，大概有十多个人，几乎都是同样的情况。 除了羁押室里的两具尸体，一个人背心中了弹，子弹打在脊椎上，当场毙命，单灵灵还记得，这人是被烛洺赫抓在手里，拿来当挡箭牌的，另一个人，就是抓来单灵灵的警察，他是被烛洺赫掐断了脖子。 所以，这些人都是他杀的…… 烛洺赫……他到底是什么人？ “妹子，你是咋出来的？”颜月牙被这震撼的灭门场景吓坏了，他看着单灵灵，“你不是说你刚进来了吗？咋出去的？” “烛洺赫把我救出去的。” 第33章 送死者回归死亡 单灵灵的嗓子很干，鼻头有些堵，她不知道眼前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死了之后又复生的，但是她觉得，再一次夺走他们生命的人，或许就是烛洺赫。 满脑子都是谜题，不管是烛洺赫也好，夺舍也好，眼前的一切，都是单灵灵看不懂的，她觉得大脑有些发烫，眼前颜月牙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可是她一句都听不进去。 胸口一阵翻江倒海，单灵灵觉得自己快要吐了，她来不及管颜月牙，一巴掌推开他，捂着嘴冲出了派出所。 单灵灵跑了很远，这个派出所在一个公园附近，四周没什么人，单灵灵在公园里吓跑了很久，直到自己累得满头大汗，喘不过气来。 最后她再也跑不动了，脚一软，双膝向下，跪在了公园的塑胶跑道上。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遇见这些事情？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到底把自己卷进了什么事情里面？ 烛洺赫到底是什么人？ “烛洺赫……”单灵灵没忍住，轻声地念出了他的名字，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直接夺眶而出。 这里没有行人，没有人能看见她，单灵灵干脆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灵儿。” 不知道哭了多久，嗓子都有些哑了，眼睛也疼得厉害，但是，耳边又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灵儿，是我不好。” 冰凉的手，拉着单灵灵，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 “我吓着你了。” 是他，是这个奇怪又诡异的男人，这个莫名其妙闯进自己生活中的人，这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 是烛洺赫。 “你……杀人了……” “他们已经死了，我只是让死者回归死亡……” “但是你还是杀了他们！” 单灵灵从烛洺赫怀里挣扎出来，她紧紧地握住刀柄，如果面前的男人动手的话，她能第一时间拔出刀来，保护自己…… “灵儿……”烛洺赫尝试着朝着她靠近一步，但是单灵灵喝住他了。 “你停下！不然我……” “不然你？你会杀了我吗？” 透过哭得干涩的眼睛，单灵灵瞪着烛洺赫，他个子很高，此时微微低着头，轻轻皱眉看着单灵灵，嘴角却挂着一丝笑。 他好像有些……有恃无恐？ 真当自己不会对他出手吗？！单灵灵心头火起，她猛地一拔刀，可是，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那和她朝夕相处快十年的长刀，并没有顺着她的心思被拔出鞘。 “？”单灵灵愣住了，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她憋了一股劲，拼了命地想要把刀拔出来，可是没用。 长刀像是被焊死在刀鞘里了，纹丝不动。 “好了。”烛洺赫见她那气鼓鼓的样子，轻笑了一声，走上前来，握住她的手，“灵儿，不要和刀生气。” “都怪你！”单灵灵对他凶道，“烛洺赫，你到底是谁！” 她终于问出口了。 “……”烛洺赫拉着她的手腕，迫使她放下刀，“如果你还记得，你知道我是谁。” “我不记得！” “我是你未来的丈夫。” 单灵灵抬头看面前的人，震惊于他居然心平气和地说了这句话：“你……” “你会嫁给我的。”烛洺赫坦然地接受着她审问般的目光，打断了单灵灵想说的话，“你没听错，也没记错。” “……什么丈夫？”单灵灵挑眉，“你以为我还是五岁的小孩吗？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的话吗？” “你相信。”烛洺赫精准地捕捉到了单灵灵话里的意思，他看着单灵灵的目光中闪着光芒，“灵儿，我不骗你。” “……”单灵灵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我说的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没有一点骗我的？” “嗯，我永远不会骗你。” “行，既然你不会骗我。”单灵灵推了他一把，却感觉手上的触感有些别扭，好像是……触到了无法握住的实体。 “那……是不是你杀了那些人？” 不想管所谓的触感了，知道真相更重要。 “不是。”烛洺赫眯了眯眼，回答着她的话。 “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灵儿，他们不是我杀的。”烛洺赫叹了口气，和单灵灵对视，“我说了，我只是送死者回归死亡，他们已经死了。” “那他们……” “这也是我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之一。”烛洺赫伸手，轻轻抚摸着单灵灵的脸颊，“我要知道，他们是被什么害死的，死后占据他们身体的魂魄，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所以，真的是夺舍吗？” “算是。”烛洺赫点点头，“你猜到了。” “魂魄真的存在吗？”单灵灵一把抓住烛洺赫冰凉的手，“夺舍是真的？那些人……不是，你说的那些魂魄，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烛洺赫皱了皱眉：“魂魄是真实存在的，刁……你师父，没教过你吗？” “他说过，但是没讲细节……”单灵灵咬了咬嘴唇，“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有师父，你是在监视……” “灵儿，我现在不能给你说这些事情，它们对你来说太沉重了。”烛洺赫摇了摇头，打断她的话，转移着话题，“我必须得走了。” “别……别走！” 随着烛洺赫的话语，他的身体又开始变得透明，单灵灵赶紧抓住了他的手，试图将他留下来。 “烛洺赫，你把话说清楚再走！”单灵灵急吼吼地，“什么叫现在不能跟我说？什么事情我不能知道！” 烛洺赫轻叹了一声，加快了语速：“灵儿，我能出现在这里，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不能长时间留在你身边，但是，我一定会想办法回来的。” “灵儿，下一次有机会的话，我会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你……” “照顾好自己，记住，你是要嫁给我的。” “烛……”单灵灵手中的触感消失了，她再一次一把抓了个空，烛洺赫一如既往地从她面前消失了，只给她留下了还残留在脸颊上的冰冷触感。 他好像……说了很多，却又给单灵灵留下了更多的困惑和迷茫。 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34章 我们去商场吧 单灵灵低着头，一边思考着，一边沿着原路返回。 当她看见跑得满头大汗的颜月牙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几天，老是让他追着自己瞎跑。 自己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为，对胖子实在有些不友好了。 “颜月牙，刚刚对不起了……” “诶，没关系……”颜月牙喘着气，“老哥……老哥理解你啊，没事的啊，灵儿女侠。” “嗯，谢谢你了。” 单灵灵诚恳地和颜月牙道了谢，她十分严肃地和颜月牙说：“颜月牙，我还想去一个地方看看。” “环中商场吧。”颜月牙摆了摆手，“老哥知道你想去找那个道士，没问题，咱现在就去。” “老哥的车停在派出所门口的，走吧，咱们开车去！” 坐在颜月牙车上，单灵灵给王子煦打了个电话。 “阿煦……” “哎哟，哎哟……”电话接通，那头传来了王子煦的哭嚎声，“师姐，好痛啊！” “没事吧！”听见王子煦的声音，单灵灵心窝子拧到了一起，都怪自己太大意了，才让师弟受了伤…… “师姐……哎哟，你的亲亲师弟起码两个月走不了路了！” “……你不是肩膀被打中了吗？”单灵灵脑子里冒出一串问号，“走路不用肩膀吧？” “额……”王子煦顿了好几秒钟，发现自己刚刚哭惨哭错了，“哎哟，你的亲亲师弟起码两个月画不了符了！” “他受伤是左边肩膀……左边肩膀！”颜月牙听见了手机里王子煦的声音，赶紧对着单灵灵做口型。 哈，这小子……单灵灵翻了个白眼，对王子煦说：“好，不画符了，师姐帮你卸了右胳膊，就再也不用画符了。” “……”王子煦被她这句话噎了回去，假装出来的哭声都收回去了，十分生硬地干咳了两下。 “我看你小子精气神好得很嘛，等师姐回来好好‘照顾’你。”单灵灵加重了“照顾”两个字，听得王子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师姐……我错了……”王子煦声音小得跟蚊子嗡嗡声也没啥区别。 “哼。”虽然知道他看不见，但是单灵灵还是白了他一眼，“你给我在医院好好养着，别哭惨啊，我警告你。” “不认真养伤，小心我回来揍你。” 王子煦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傻子都能听出来，单灵灵是在担心他。 “好了，我不和你多说了，我先去那个什么环中商场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害人的道士，晚点去医院看你。”单灵灵说完，不等回复，就准备挂电话。 “师姐。”王子煦赶紧加了一句，他的声音实实在在有些哽咽，“师姐，你……” “我怎么？” “你注意安全。” “你小子，可别小看我了！”单灵灵脸颊挂上了笑容，“放心吧，阿煦。” “但是……” “啧，还废话什么，赶紧休息去，我挂了。” 单灵灵把手机拿离耳边，赶紧按下了挂断的红色按钮，她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抱着自己的长刀，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了出来。 该怎么说这种心情呢？ 单灵灵也说不好，有点紧张，有点害怕，有些对未知的恐惧，但是更多的……好像是兴奋。 颜月牙双手握着方向盘，侧头看了看单灵灵：“女侠，接下来怎么搞？” “船到桥头自然直。”单灵灵歪头看他，脸上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颜月牙，我不知道接下来能做什么，但是……” “老哥懂，走一步看一步呗。” “是这个理。”单灵灵点头，又转头去看窗外的街景，“你害怕吗？” “害怕啊。”颜月牙也笑了。 “害怕你还跟我一起？” “你一个小姑娘都敢冲在前面，你月牙老哥可不能露怯了。”颜月牙拍了拍方向盘，“放心，老妹，老哥虽然啥都不会，但是给你当肉盾是够了。” “你可别受伤，我抬不动你。” “嗨，老哥可没这么脆弱。” 多亏了颜月牙，这一路上，单灵灵的心情放松了不少，她努力地让自己将所有精力集中在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上面，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暂时放在一边。 疑团和困惑，或许需要找到那个道士，才能知道真相。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多想。 “女侠，你不觉得，今儿的天有些奇怪吗？”颜月牙沉默了很久，突然说话了。 刚好遇到红灯，颜月牙踩下刹车，单灵灵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抬头看着天空。 “这……” 这天是有点奇怪。 “这天颜色有点不对劲啊？”颜月牙摸着下巴，身体向前倾，半趴在方向盘上，皱眉看着头顶的天空。 “你也能看见……？”单灵灵发现，自己好像从昨天开始，就没戴墨镜了，她瞪大眼睛，盯着那暗红色的天空。 “能看见啊？”颜月牙说道，“是不是要下雨了？” “不是雨。”单灵灵摇了摇头，“颜月牙，你没发现路上没人吗？” “……”颜月牙环顾了一下四周，“我就说今天咋没堵车。” “十点钟，工作日的这个点，大街上会一个人都没有吗？”单灵灵问。 “不会，这里还是咱们这儿的主干道，平日里车多得要命。”颜月牙严肃了起来，“我还没见过这么通畅的时候，除非半夜……” “那就有问题了。”单灵灵说，“我下车看看。” 不等颜月牙阻止，单灵灵拉开车门，窜了出来，她手扶着车窗，站在空荡荡的马路上，皱眉看向道路的远方。 这条路笔直地朝前，似乎一眼看不到头，单灵灵觉得很纳闷，她确实很多很多年没有下过山了，可是，城市的道路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道路的前方，都似乎被浓雾笼罩着，看不真切。 “颜月牙，前面你看得清吗？” “……像是起雾了。” 颜月牙没有说错，就在他话音刚落下的时候，远方道路尽头的迷茫，一股脑儿，被无形的力量推了过来。 浓雾瞬间笼罩了颜月牙的车，还有站在车外的单灵灵。 “颜月牙！”单灵灵心跳如擂鼓，她的视线在眨眼之间被遮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清，甚至连离她两步远，还坐在驾驶座上的颜月牙，都看不见了。 第35章 回到颜月牙的麻将铺 “灵儿女侠，我在这儿！” 颜月牙的声音响起了，单灵灵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身影出现在身后，赶紧回头看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灰色的浓雾。 不对啊，颜月牙不是在车上吗？他的声音怎么会在身后？ “颜月牙？” “啊？女侠，怎么了？” 声音又在车里出现了，单灵灵赶紧回头，她伸手挥了挥眼前的雾，可是这雾太浓了，甚至在随着手的动作，荡起了灰色的涟漪。 可是，视线还是被遮得严严实实，一丁点都看不见。 “你在车里？” 没人回答单灵灵的话，颜月牙仿佛消失了。 “喂，颜月牙？你在哪？！” 单灵灵慌了起来，这一路过来，不管是王子煦还是颜月牙，总有人陪在她的身边，此时此刻，被诡异的浓雾笼罩，而且身旁刚刚还在和自己说话的人突然消失。 一种孤立无援的恐惧，瞬间袭遍了单灵灵的全身。 别怕，单灵灵，别怕！ 她在心里疯狂给自己打气，攥着长刀的手又用力了几分，怕什么，自己好歹也是降妖除魔的正道人士，还能被这点雕虫小技吓到？！ 虽然单灵灵潜意识在告诉她，能做到眼前这种程度的，必定不是善茬，可是，她避免去关注这个念头。 不能从源头上让自己退缩。 此时，身侧的浓雾中，突然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 踏。 踏。 踏。 单灵灵十分警惕地转过身去，她把长刀转移到左手，右手已经放在了刀柄上。 “谁？” 一如既往地，不会有任何回应。 除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是谁在那？！不要靠近了！” 听见她的喝声，脚步声停滞了几秒，还没等单灵灵松口气，那脚步声突然变了。 就像是有一个人，对着单灵灵所在的方向，一阵猛冲了过来。 脚步细碎又急促，眨眼之间，就来到了单灵灵面前，她条件反射地向后急退了几步，可是，冲到面前的，并没有人。 只有一阵扑面而来的疾风。 单灵灵左脚向后一蹬地，努力让自己站稳脚跟，那股狂风刮得她脸颊生疼，呼吸都有些停滞，她下意识地抬手护住了头。 等了片刻，四周回归了寂静，脚步声消失了，疾风也没有了。 并没有人出现在单灵灵面前。 单灵灵回了回神，不等她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身后有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神经高度紧绷的单灵灵被这一个动作吓得差点原地跳起来，她赶紧回头。 除了浓雾，什么都没有。 单灵灵不死心地向前走了两步，伸手去雾中试探，可是那里也没有人。 “喂，不管你是谁，不要玩了！”单灵灵吼道，“我没耐心陪你在这儿躲猫猫！” “哈哈。” 浅浅又诡异的笑声，突然贴在单灵灵左耳旁响起，那声音中并没有带任何情绪，仿佛只是一个录音机播放出来的干瘪笑声。 单灵灵反应极快，她探手去抓耳旁，一如既往地，那里什么都没有，但是单灵灵可以肯定，刚刚一定有人在自己身侧。 因为那笑声，带着呼吸，撩起了她耳边的鬓发。 “哈哈哈，你来啊！” 这一次，单灵灵看见了一个人影，在她身前不远处，好像是个小孩，黑漆漆的影子，从浓雾中跑了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对着单灵灵大笑着。 他的声音悠长，在浓雾里带着回音，在呼唤着单灵灵。 想让她靠近。 虽然身体在拼命地阻止着单灵灵对着那个小孩迈出步子，可是她的脑子却不受控制，强迫着自己向前走了一步。 眼前的景象，全都变了。 “咦？” 单灵灵呆呆地看着眼前熟悉的街景，完全愣在了原地。 这是颜月牙的麻将铺门口。 我怎么到这里来了？谁把我……放到这儿来了？ 单灵灵扭头看着四周，能看见的一切，变得十分的诡异，她此时仿佛置身在一部恐怖片里面，目所能及的，尽是那一如既往的迷雾，可是，唯一能看见的东西，就是眼前颜月牙的麻将铺。 这个场景有些眼熟，单灵灵想了半天，在脑子里搜刮了一大圈，恍然大悟，之前看过一部电影，那个场景和自己现在看见的，相差无几。 史蒂芬金的《迷雾》。 嘶，还真有点像那样，她一时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如果真的和电影一样的话，自己会不会也遇到那种克苏鲁版的触手怪物？ 不过自己一定不会像电影的主角一样，绝望到自杀。 眼前只有朝向麻将铺的一条路可以走，单灵灵站在原地思考要不要走进去。 这条路，仿佛就是对方给她留着的，通往深渊的唯一通道，此时此刻，单灵灵似乎都看见有人站在那条路上，对她招着手。 “来啊，赶紧进来。” 这是个陷阱啊，单灵灵咬牙切齿，但是……自己已经到这里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除了走进去，自己还有其他选择吗？ 想到这里，单灵灵推开了颜月牙的麻将铺大门。 这里没有人，或者说是没有任何东西，单灵灵还记得，在头一天自己还在麻将铺的时候，这里满地都是乱七八糟的桌子椅子，墙上和地面上是因为她去劈砍橙灵产生的爆炸后，留下的漆黑和裂缝。 此时，什么都没有了。 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桌椅，没有席梦思，没有裂缝，也没有漆黑。 青石板地面完好无损，墙壁也洁白如新，空荡荡的铺子就像是刚刚装修好了一般，唯一站在这里的，只有单灵灵一个人。 单灵灵向前踏出一步：“有人吗？” “有谁在吗？” “不管是谁，不要装神弄鬼了，出来……！”单灵灵的声音随着空气所产生的波动越来越低，“……出……” 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凭空出现在了单灵灵眼前。 “你……”单灵灵诧异地看着这个仰头和她对视的小男孩，他不是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而是在空气褶皱的一瞬间，就出现了。 就算是个傻子，都知道这个小男孩不同寻常。 “你是不是想问我是谁？” 第36章 我赌你会感兴趣 “……”单灵灵握刀的手放松了一寸，她有些纳闷自己为何在看见他的时候，整个人就松弛了下来，是因为这个小男孩看上去毫无威胁吗？ “我也好奇你是谁。”小男孩稚嫩的声音里带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成熟，违和感简直突破天际。 “你看起来很眼熟。” “我们应该没见过。”单灵灵回应着他。 “肯定没见过。”小男孩摇了摇头，“不是认识的那种眼熟，是另外一种……像是在什么书上看见过你……” “我应该也没那么大本事，能把自己搞到什么书上面去。” “但是……” “别但是了，说吧，你到底是谁。”单灵灵打断了他的话，“你要好好说了，姐姐就网开一面放你走。” “你记性不太好啊。”小男孩皱了皱眉，“我应该是让人把视频给你看过了。” 视频？单灵灵的记忆终于回笼了，她想起来，师父刁苍离开的那个下午，自己本来平静的生活被王子煦递过来的那个手机，搅得天翻地覆。 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章尾山的苦主，递过来的手机视频。 眼前这个小男孩的脸，逐渐和视频中，那个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喝得有滋有味的小孩逐渐重合。 兜兜转转，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单灵灵终于见到他了。 但是…… “你什么意思，那个视频是你故意拿给我看的？” “对啊，不然你怎么会离开章尾山呢？” “？”单灵灵脑子一炸，“你给我解释清楚！” “很简单，有人要找你，但是，你一直被那个老头保护在山里，没办法，只能想其他路子让你自己主动下山。” “万一我不会下山呢？”单灵灵攥着拳头，“万一我好奇心没那么重，不会被你吸引来呢？” “所以我赌了一把，我赌你会感兴趣。” “……恭喜你，赌对了。”愿赌服输，自己确实被那个视频吸引了，也把师父的嘱托忘得一干二净，根本没有思考后果，便拖着王子煦咬上了对方扔来的鱼钩。 “我猜猜，你是听见幽冥国这个地方，才动了心思吧？”小男孩声音里带着戏谑地笑。 “……”单灵灵看了他一眼，“你说有人找我，是谁？” “九阴大人啊。” 又是九阴大人……“你们一直在说什么九阴大人，他到底是谁？！” “他是我们的神，是我们……” “我知道，他是你们的救世主，是天选之人，是唯一能带着你们走出黑暗的。”单灵灵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这些我都听说了，我还是想知道，他是谁，或者说，他找我干什么？” “我不知道他要找你干什么。”小男孩摇了摇头，“这些事情，九阴大人不必和我们解释，我们也没有资格去知道原因。” “你们是个什么邪教组织吗？” “邪教？”小男孩觉得好笑，“大错特错，我们只是先驱者而已。” “玩夺舍的先驱？”单灵灵冷哼一声，“那橙灵也是你们搞出来的吧？装神弄鬼……” “……我发现你也挺喜欢说废话的。”小男孩打断单灵灵，“我知道你今天是为了去找那个道士，你猜对了，他就是关键。” “……所以他就是那个什么九阴？” “你该叫他，九阴大人。”小男孩不满地啧了一声，“你现在没资格见他。” “他不是要找我吗？我还没资格？”单灵灵被他的话绕得头晕，“你让他出来，我倒要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九阴……他到底想干什么？那死于氰化物中毒的一家人，那些胸口上有一个大洞的警察，那些冰冷的尸体，那些无辜死掉的人…… “他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小男孩摇头，“你只是他计划中的很小一部分而已，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你们到底有什么计……” 小男孩清脆的响指声，打断了单灵灵的问题，接下来，还不等单灵灵有任何动作，地面颤动了起来。 一道橙色的气，冲破了青石板的地面，爆裂而出。 地面裂开的地方，恰好就是王子煦昨夜扔下一大把符纸的同一位置。 小男孩哈哈大笑了起来：“我不想和你再说什么了，想来你也不会乖乖地和我走，那就想点其他办法吧。” 一上来就放大招，单灵灵紧张得不行，她完全没听小男孩在说什么，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束熟悉的橙色光芒。 追了你好几天了，是时候分出个胜负了吧。 不等小男孩指挥，也不等单灵灵做出任何反应，橙灵对准了单灵灵的脑门撞了过来，单灵灵反应极快，她朝着侧边一退，橙灵擦着她的耳际险险地划了过去。 “你就这点本事？！”单灵灵冷哼一声，长刀出鞘，暗红的火焰裹在刀身上，看上去气势十足。 小男孩笑着摇头：“早着呢。” 橙灵停在了半空中，如同头一夜在虚空中看见的那般，它在不断地变大，橙灵的正中心，噼啪地炸开了灿烂的火星，刺痛了单灵灵的双眼。 短短的几秒钟，拳头大小的橙灵，已经超过了脑袋的大小。 然后，一只胳膊，从橙灵中伸了出来。 单灵灵头皮一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不是人类的胳膊，那只胳膊很粗，皮肤粗糙得如同枯死的树皮，手指异常的长，带着裂痕的泛黄指甲，在轻轻地晃动着。 更加诡异的，还是那条胳膊上不断溢出的黑气。 黑气……黑色，最危险的颜色。 单灵灵现在终于恍然大悟，为何这橙灵如此狡猾，自己拿它一直毫无办法，原来，它本身的颜色，是黑色的。 最邪恶，最恐怖，禁忌般的黑色。 显示出来的橙色，只是它用来伪装自己，试图让单灵灵，或者是任何靠近它的人放下戒心的颜色。 喂喂，要不要这样对我……单灵灵一个头两个大，自己第一次下山，第一次独立地处理这些事情，为何就要让自己遇上黑色的恶灵。 我……我该怎么办？ 第37章 黑气和怪物 那从光芒中心探出来的胳膊，已经抓住了虚无缥缈的空气，努力地想要从光芒里爬出来。 不能让它出来！ 单灵灵来不及细想了，她长刀挽了一个刀花，对着那胳膊劈了出去。 长刀带着灼目的红色火焰，宛若一条火龙在空气中腾跃，炽热的光芒不断地撕裂黑气，将周围的一切都映照得通红。 单灵灵目光如炬，将所有力气都灌注在自己双手之上，长刀劈下得坚定而凌厉，刀锋所过之处，空气仿佛都被点燃，发出嗤嗤的声响，如同要将所有阻挡在前方的一切化为灰烬。 如果眼前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胳膊，甚至是差不多粗细的钢管，也完全抵挡不了单灵灵的攻势，她对自己的能力，抱有信心…… 可是，事实却不是这样。 感受到了长刀的攻势，那胳膊上的黑气涌动，犹如一条盘踞已久的毒蛇被惊醒，瞬间变得活跃起来。 黑气缭绕在手臂上，带着生命一般蜿蜒流转，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寒意，黑气与暗红色火焰在空中交织碰撞，发出刺耳的噼啪声和令人战栗的光芒。 猛地看去，火焰和刀刃似乎占了上风，火焰不断灼烧着黑气，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灰色的烟雾散发开来，带着呛人的气味。 可是，只有单灵灵知道，黑气……没有退缩。 它甚至更加浓郁了。 黑气像是长出了无数的触手，就算火焰势头不减，这些触手依然灵动地在空中游动，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每一根触手都散发出冰冷刺骨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它们迅速缠绕上袭来的火焰刀刃，试图将其束缚和扑灭。 火焰虽猛烈，但在黑气的侵蚀下逐渐减弱，单灵灵眼神中闪过一丝焦虑，她显然低估了黑气的诡异和强大。脑子一转，单灵灵并未退缩，反而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加大了手中的力气。 黑气与火焰在空中激烈交锋，每一次碰撞都发出令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这光与暗、热与冷、生命与死亡交织的战场上，无数火星和黑雾飞溅开来，如同无尽星辰般闪烁又消逝。 这样的对决更像是一场信念与意志的不懈较量，单灵灵紧咬牙关，不断注入更多力量于长刀之中，而那胳膊上的黑气也愈加狂暴，触手疯狂地扭动着，誓要将对方吞噬殆尽。 单灵灵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肌肉都在抗议着，力气从指尖逐渐流失，手心里全是汗，她有点握不住刀了。 更何况，她已经没有办法维持刀刃上的火焰。 单灵灵只听师父说起过黑气的威力，刁苍说，别看他算是降妖除魔一把好手，可是这辈子，也只碰到过两次黑气。 第一次，差点把他整个人劈成两半。 刁苍指着斜在后背上的那道伤疤，给单灵灵说：“还好那时候被人推开了，不然，为师可活不到收你当徒弟的那一天。” “谁救了你啊，师父？” “……为师的师弟，你的师叔。” “那师叔现在在哪呀？”单灵灵从没见过师叔，只能好奇地问。 “……”刁苍没有说话，苍老而布满伤疤的脸面朝着窗外，“他可能……死了吧。” 那时候单灵灵年纪不大，不太懂师父声音里的悲伤，她只觉得是那黑气太厉害了，害死了师父唯一的亲人。 “那第二次呢，师父你见过的第二次黑气呢？” “第二次嘛，为师当时已经放弃了，还好……”刁苍笑眯眯地看着单灵灵，“神尊救了我。” “师父好逊，遇到黑气都只有靠别人救！”单灵灵打击着自家师父，“师父你看着，我一定会学得比师父更厉害，以后黑气看到我，都会吓得直接逃走！” “嗯，咱们灵儿最厉害了。”刁苍摸着她的头，“以后，就靠灵儿来保护为师了。” “那是肯定的！”单灵灵拍着胸口，“灵儿一定会好好保护师父和师弟！” “傻丫头，你得保护好你自己。” 脑子里全是师父之前和自己说过的话，单灵灵感觉有些混乱了，自己好像拼了命地去学了刁苍的一身本事，现在想来，她是不是有些……太自大了。 起码现在看来，她会在黑气面前，输得很惨。 就在单灵灵愣神的一瞬间，那只胳膊突然反应了过来，它本还在空气中胡乱挥着的手，一巴掌抓住了单灵灵的长刀。 暗红色的火焰瞬间变淡，胳膊上的黑气逐渐顺着长刀，毫不费力地将那红色火焰吞噬，仿佛在品尝一场盛宴。 单灵灵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与愤怒，她的力量在这股黑气面前显得如此渺小无力，眼看着黑气即将袭到刀柄，还有自己握着刀柄的双手，单灵灵毫不犹豫，手指卸力，猛然松开了长刀。 任由那胳膊抓住了自己唯一的武器。 早知道……就把颜月牙的铁棍带上，或者干脆找他要一把枪来，单灵灵心想着。 那胳膊在抓住了长刀之后，仿佛是抓到了什么着力点，橙色光芒的核心区域再次扩大了一倍不止，另一只枯干却粗壮的手臂也探了出来，为整个空间带来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它们齐齐抓住长刀，仿佛在借助这柄武器从某个深渊中挣脱出来。 接下来，一个怪物，在单灵灵震惊的目光中，从橙色光芒中缓缓爬出。 单灵灵站在原地，眼中闪烁着震惊与恐惧交织的光芒，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但心脏依然狂跳不止。 这是一个怪物，一个从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深渊里爬出的怪物。 橙色光芒带着黑色的雾气，如同一层迷雾，在怪物周身不断流动。 渐渐地，一个形象变得清晰了起来：那是一个高大而畸形的人影，全身覆盖着鳞片般坚硬而暗淡无光的皮肤。它有着锋利如刀刃般长而弯曲的指甲，每一次动作似乎都能撕裂空气。 这怪物双眼深邃幽暗，它蓦然抬起头来，与单灵灵四目相对，那双诡异眼眸中仿佛隐藏着无尽深渊，让人心生寒意。 “这……这到底是什么？”单灵灵不由得颤声问道。 第38章 我要是死了，我看你要娶谁去 怪物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缓缓站直了身躯，其高度几乎达到了普通人类两倍以上，它将长刀牢牢握在手中，目光聚焦在刀身上，如同握住一件象征权力与力量的重要器具。 单灵灵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她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种诡异又强大的存在，这存在不仅拥有可怕力量，还蕴藏着无法估量的危险，它显得如此恐怖，如此不可预测。 她必须做出选择，是继续战斗还是寻求逃生之路。 然而，无论选择哪一种，单灵灵心里非常清楚，她可能……活不过今天。 怪物朝着单灵灵迈出了脚步。 它的皮肤如此干燥，因为体型太大，脚步踏在青石板地面上，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单灵灵条件反射地向后躲去，她似乎都闻到了来自那怪物身上的恶臭味。 “停下来……” 庞然大物的逼近，几乎夺走了单灵灵浑身上下所有的勇气，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生物，也从未感受到如此压倒性的恐惧。她的心跳仿佛在耳边轰鸣，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沉重而艰难。 单灵灵只觉得自己的双腿在不由自主地颤抖，仿佛随时可能瘫倒在地。 “停下来……”她再次低声说，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求和绝望，“求求你。” 怪物没有听她的话，单灵灵也不确定它是否能够听懂自己的话，它将单灵灵逼近了麻将铺的墙角，然后对准她的脖子，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一把！ 反正都是死，可不能死得如此窝囊！ 单灵灵紧了拳头，心中的恐惧逐渐被一股不甘与愤怒所取代。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被逼到这种绝境，但既然无法逃避，那就只能迎难而上。 想到这里，单灵灵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刁苍曾经教过她的掐诀念咒，因为单灵灵学不了咒法，她一向都在这个方面偷懒，不乐意去背那么多的咒词，可是此时已到危急关头，平日里师父那些全被她当耳旁风的话，一股脑儿回到了她的脑海之中。 手指飞快地结印，仿佛那是刻在她肌肉记忆中的动作，单灵灵都不知道自己能够如此熟练，然后，她尖声喊出了咒词，声音太尖锐，甚至都有些破音。 “希夷龙戮，五光无常，万魂归元，十方神尽诛！” 从单灵灵的指尖，窜出了一连串的暗红色火星，有一粒火星顺着空气中的波动，沾到了已经近在咫尺的怪物身上，那一瞬间，如同火星燎原一般，暗红色的火焰在眨眼之间覆盖了它的全身。 成了！ 单灵灵惊呼一声，赶紧弯腰，想从怪物身侧溜走，怪物被火焰灼烧着，拼命扭动着身体，发出诡异而刺耳的惨叫。 声音撞在了单灵灵的鼓膜上，单灵灵只觉得脑门一疼，鼻子下有滚烫流出，她抬手擦了一把。 她流鼻血了。 这家伙，还会声波伤害不成？ 不行，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单灵灵咬紧牙关，不管自己正在潺潺流出鲜血的鼻子和耳朵，她拼了命地向房门方向跑过去。 要想办法逃掉！ 这辈子从没跑得这么快过，单灵灵鼓足了全部的勇气和力量，眼看着那麻将馆的木头门就在自己的眼前，她只需要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了…… 背后突然有一股强大的撞击力袭来，单灵灵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如何飞起来的，她只觉得背心火辣辣地疼，然后一阵天旋地转，她摔倒在了地上。 不能停下……单灵灵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她双手撑着地面，背上一定是受伤了，如同被火焰灼烧一样，身上其他的骨骼和肌肉都在咯吱咯吱叫着，无力感从每一个骨头缝里传了出来。 努力没有用，单灵灵剩下的力气不足以支撑她站起身来，那个怪物再次冲到了她面前，一脚踢在她的肚子上。 一口鲜血喷出，单灵灵的脸颊贴在冰凉的青石板上，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很好笑。 被人嫌弃，最后被抛弃的童年，后来被师父带回章尾山，单灵灵总觉得自己好像是捡到了天大的便宜。 啊，真丢人啊，第一次下山，第一次由自己亲自来除魔卫道，就要惨败在这里了。 真是对不起师父，我还没给师父养老呢…… 怪物枯干的手，已经抓住了单灵灵的脖子，轻而易举地把她从地面拎了起来，仿佛她毫无重量。 只需要它的手指轻轻一动，单灵灵的脖子就会断掉。 就像烛洺赫轻易的捏断那个警察的脖子一样…… 烛洺赫……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单灵灵没来由地想到了烛洺赫，想到了他那暗红色的长发，还有那帅气到不像是人类的脸庞。 烛洺赫，你不是人类吧……单灵灵已经被怪物抓得离开了地面，她无力地掰扯着怪物的手指，试图让它不要掐得自己无法呼吸，可是，她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烛洺赫，你再不来救我，我就要死了。 不是说要娶我吗……不是说是我丈夫吗…… 我要是死了，我看你要娶谁去…… 不过……要是他能来救我的话，我会认真考虑要不要嫁给他的…… 想到这里，单灵灵只觉得脖子一松，她还没反应过来，又重重地摔回到了地面上。 “好痛……”单灵灵揉着自己的腰，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灵儿，退后。” 单灵灵震惊地抬头看着面前的人，他正背对着自己站着，单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上握着她的长刀，长刀上覆盖着她前所未见的暗红色胶质状的物质。 那不是火焰，更像是巨大的火焰被人凝固压缩了，紧紧地贴在刀刃上，其中微微溢出的能量，让单灵灵觉得，它随时可以破开世间万物。 甚至是空间。 “灵儿，赶紧走。” 烛洺赫又说了一句，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抬头，注视着那个怪物，单灵灵能清晰地听出，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单灵灵的心，一下子落了地。 仿佛只是看着烛洺赫出现的背影，就给了她无限的安全感。 第39章 本尊说了，不要动 “……” 单灵灵乖乖地躲到了墙角，房间里一时间安静得让人害怕。 烛洺赫没有再说话，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怪物，手中长刀刀刃上暗红涌动。 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那怪物的呼吸声都变得微弱下去，它刚刚扼住了单灵灵的那只胳膊，已经被烛洺赫砍断了，但是怪物仿佛感受不到疼，它任凭断臂处不断流出黑色的血，站在那纹丝不动。 房间里唯一还在动的，只有那个脸上尽是惊恐的小男孩。 小男孩在烛洺赫出现的一瞬间，便小心翼翼地开始往房门处挪动，他见烛洺赫一时间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或许是他逃跑的好机会。 单灵灵看着他鬼鬼祟祟的脚步，很想直接冲上去抓住他，可是全身疼得厉害，半天都着实没支撑起身子。 “你。”烛洺赫说话了，“站住。” 他的声音冰冷，仿佛能冻住这炎炎夏日，单灵灵听见他的声音，浑身哆嗦了一下，和她有一样反应的，是努力地踮起脚尖，刚刚把手搭在房门把手上的小男孩。 “本尊说了，站住，不要动。” 见小男孩的手指还在用力，烛洺赫的声音更冷了，他侧头看着那个小男孩，手中长刀转了方向，刀剑正对着房门。 一簇浓郁黏稠的暗红色火焰，脱离了刀尖，对着小男孩的面门冲了过去。 小男孩一声惊呼，赶紧蹲下身子，火焰从他头顶掠过，击打在房门上。 木头房门瞬间就被火焰包裹了起来，单灵灵捂住嘴，差点叫出声来，她本以为房门会直接被那火焰烧成灰烬，可是并没有发生，火焰包裹着房门，如同包裹着长刀的刀刃，对木头的门，没有造成一点破坏。 与此同时，没有被刀指着的怪物，眼看烛洺赫移开了注意力，突然暴起发难，它挥舞着还剩下的那只手臂，怒吼着，对着烛洺赫的所在，直直地拍了下去。 “小心——！” 单灵灵余光看见了怪物的动作，她惊叫着提醒烛洺赫，烛洺赫回头看了她一眼，对她轻轻地扬起了一个笑容。 妈的，都这关头了，还笑！ 不等单灵灵再出声提醒他，就在那怪物的手掌即将触到烛洺赫头顶的一瞬间，烛洺赫突然就从在场所有人的眼前，消失了。 如同他往日那般，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烛……” 单灵灵觉得自己脑子已经要彻底死机了，到底发生了什么？烛洺赫怎么又不见了？他去哪了？ 怪物的手掌拍了个空，一下子打在了坚实的地面上，它的力道极大，青石板的地面被它这一巴掌直接拍得裂开去，丝丝缕缕的黑色裂痕，从它掌心的地方，蔓延开去。 一掌没抓住眼前人，怪物困惑地抬起头，它四下张望了一圈，都没看见人在哪里，也许是它那已经变形的脑子，无法好好地处理眼前发生的一切。 别说它这样的怪物了，单灵灵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喂。” 烛洺赫的声音，在房间的另一头，再次响了起来。 怪物迟缓又笨拙地扭头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烛洺赫再次出现了，出现在了它的身后，挑着眉，有些戏谑地看着它 “本尊不是说了吗？”烛洺赫没管它的目光，“不要动。” 怪物显然没听懂烛洺赫的话，它畸形的脑袋，在烛洺赫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缓缓地转向了单灵灵。 单灵灵心头咯噔一声，现在，她手里没有武器，身上也疼得厉害，完全没有力气自保，怪物现在离她无非四五步远，如果它对自己发难，还不知道该怎么……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怪物像是在心底里评估了一下，在单灵灵和烛洺赫之间，它选择了看上去毫无还手之力的单灵灵，毕竟烛洺赫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实在是让它有些不敢靠近。 沉重的脚步声踏出来的时候，单灵灵听天由命地闭上了眼睛，短短的几步路，也不知道烛洺赫来不来得及冲到自己面前来，如果他来不及，自己只能交代在这里了。 “完全没有神智了啊。” 单灵灵耳旁，传来了烛洺赫冷淡的声音，接着，他冰冷的体温顺着薄薄的衣服传了过来，单灵灵被他一把拉进怀里，没来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好冷。 “没有理智的东西，没必要留着了吧。” 刀剑破风之声传来，单灵灵睁开眼睛，可是什么都看不见，烛洺赫用胳膊揽住她的头，把她牢牢地按在怀里。 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怪物发出了凄厉的惨叫，烛洺赫抱着单灵灵，向左侧退了一步。 “吵死了，闭嘴。” 单灵灵感觉到烛洺赫再次挥动了长刀，然后是一个庞然大物轰然倒地的沉闷声响，烛洺赫一甩长刀，放了单灵灵自由。 单灵灵小心翼翼地看着地上怪物的尸体，她在那可怖的怪物手中，毫无还手之力，可是，它在烛洺赫眼前…… 仿佛只是他踩死了一只蚂蚁一般轻松。 “灵儿，没事吧？” 单灵灵木愣地摇了摇头，她的手紧紧拽着烛洺赫的衣摆，烛洺赫轻笑一声，拍了拍她的头：“没事，再等我一下。” “你。”烛洺赫的手臂揽住单灵灵的肩膀，让她离自己更近一些，然后对着门口那还在瑟瑟发抖的小男孩说，“你来给本尊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没什么好说的！” 烛洺赫盯着他，眉头拧起，有些不耐烦：“没什么好说？你怕不是活腻歪了吧？” 小男孩鼓起勇气，抬头和烛洺赫对视：“你算什么！等我们九阴大人成功了……” “九阴……？”烛洺赫打断了他的话，“这名字……倒有点意思。” “为了九阴大人！” 在单灵灵的惊叫声中，那小男孩从地上一跃而起，他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匕首，他对准了烛洺赫的所在，一边疯狂地喊着，一边对着他扑了过来。 “停。” 第40章 冰凉的吻 烛洺赫手臂向前探，修长的食指指着小男孩的方向，淡淡地说了这个字。 小男孩一瞬间顿住了，他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保持了举着匕首的姿势，冻在了半路上。 单灵灵紧张地从烛洺赫身侧探出头来，她看着那小男孩，他跑得太快了，此时被控制住，双脚都有些离开了地面。 小男孩的脸上，带着不甘和愤怒，怒视着烛洺赫，像是要用眼神将他千刀万剐。 “本尊问你，你到底是谁。” 小男孩不说话，只是从鼻腔里轻哼一声，仿佛不屑回答他的问题。 “不说话是吧，行。”烛洺赫向下点了点手指，“给你加点温度。” 一眨眼间，单灵灵震惊地看着小男孩的脸变得通红，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滑落，不知道烛洺赫做了什么，但是，单灵灵能看出来，那个男孩，已经被能扭曲空气的高温包裹起来了。 “还忍得住？” 烛洺赫的声音里带着戏谑，他又点了点手指，男孩的脸更红了，温度加高，他的皮肤红得跟烧起来的炭一般。 他那小小稚嫩的胳膊上，好像……冒起了水泡。 “啊，不好意思。”烛洺赫的手指弯回掌心，“本尊忘了，你现在没法说话。” 控制不在，小男孩摔回到地面上，烛洺赫淡淡地说：“现在可以说了，赶紧说吧，本尊没什么耐心。” “你杀了我吧！”小男孩对着烛洺赫的方向仰起头，露出自己的脖颈，“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啧……”烛洺赫没说话，他只是啧了一声，然后再次抬起了手指。 “烛洺赫！”单灵灵拉住他的衣服，“烛洺赫，不要！” “……”烛洺赫缓缓回头，看了她一眼，“灵儿，他不是一个小孩，这只是他借来的身体，身体的主人已经死了。” “我知道……” “我知道你不忍心……” “不是，烛洺赫。”单灵灵抬头看着烛洺赫的双眼，眼中尽是坚定，“我没有不忍心，烛洺赫，你不能杀他。” “只有他才知道真相。” “你如果杀了他，所有的一切，又要重新开始找。”单灵灵拽着烛洺赫的衣领，“你让他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 烛洺赫笑了，他眉头和眼角都舒展开来，冰凉的手掌托着单灵灵的后脑勺：“灵儿，是他伤了你，你真的要放过他？” “我没有要放过他。”单灵灵咬了咬嘴唇，“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真相，对你来说很重要？” “嗯。”单灵灵坚决地点了点头，“那么多人都死了，那一家人，那些警察……我一定要知道背后到底是谁。” “好。”烛洺赫微笑着把单灵灵拉到面前，低下头，犹豫了一秒钟，轻吻在她的脸颊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以把他交给我吗？” “好。” 单灵灵不再说话，她只觉得脸颊上，被烛洺赫吻过的地方，有些隐隐发烫。 心底里燃起了奇怪的感觉，单灵灵只觉得心脏跳得厉害，不是那种害怕的跳动，而是轻柔的，吊在嗓子眼，还充满着期待的…… 想要他再给自己落下一吻。 这是单灵灵从未体会过的感觉，陌生的悸动让她心慌了起来，不会吧，自己这么看脸下菜碟吗？烛洺赫是长得惊为天人，可是，也不至于就这样心动了吧？ 自己除了他的名字，关于他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 可不能心动…… 烛洺赫完全没注意到单灵灵的情绪变化，他已经回头看着那个小男孩了，那小孩还梗着脖子，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看得烛洺赫一阵好笑。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样一个蝼蚁一般的存在，也敢和自己抬杠了？ “你要感谢她。”烛洺赫缓缓地和小孩说着，“因为她，本尊今天放你一马。” “自己乖乖过来，别等着本尊动手。” “休想！” “啧……”烛洺赫再次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抬起手，对着小男孩招了招手，单灵灵惊讶地看着，他已经不受控制地被拽了起来，虽然小男孩在拼了命地挣扎，却无法抵抗那股将他拉过来的力量。 眨眼间，小男孩已经停在了烛洺赫面前了。 “真还想拗过本尊？”烛洺赫冷笑着，“不自量力。” “为了……”小男孩拼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只能让自己的牙关不再受烛洺赫的控制，他努力地张开嘴，从嗓子深处挤出了几个字，“……九阴大人！” 然后，小男孩猛咬后牙槽，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在房间里弥漫开来的雾气，还有烛洺赫突变的脸色。 “不好！” 烛洺赫下意识地回头，一巴掌捂住了单灵灵的口鼻，单灵灵完全没有准备，差点被他这一巴掌捂得背过气去，她张牙舞爪地伸手去扒拉烛洺赫的手指，可是烛洺赫丝毫没有放松。 “该死！”烛洺赫抬头环顾四周，“结界还在！” “灵儿，空气有毒，屏住呼吸！” 似乎就过去了几秒钟，单灵灵觉得自己的肺都开始疼了，肺里仅剩的微弱氧气很快就被消耗殆尽，她眼睛前开始出现了重影，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就在单灵灵快要晕过去的前一秒，烛洺赫放开了手。 然后，他冰凉的唇贴了上来。 烛洺赫用手死死地扣住单灵灵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箍住了她的腰，让她整个人都贴在自己身上，他力气很大，由不得单灵灵拒绝，不过，单灵灵缺氧的脑子确实也让她的反应慢了很多。 她完全忘记了拒绝。 冰凉的唇瓣带着一丝克制，还有很多的迫不及待，紧紧地贴在了单灵灵嘴唇上，唇瓣轻移，单灵灵呆在那里，任由烛洺赫轻吻着自己。 烛洺赫对她的反应像是有些不满意，他轻轻地在单灵灵嘴角咬了一口，单灵灵吃痛，张开了紧闭的牙关，烛洺赫顺势而入，得寸进尺般地不断加深。 突如其来的吻，让单灵灵脑子一片空白，她能看见烛洺赫那近在咫尺的睫毛，他闭着眼，睫毛在颤动着，他把她扣在怀里，不让她有任何逃跑的机会，只是想尽办法，将她抱得更紧。 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第41章 结界破了 氧气被送进了单灵灵的肺里。 她的大脑在逐渐地复苏，单灵灵终于回过神来了，她震惊地感受着唇上的触感，她也知道，烛洺赫是想帮即将要窒息的她做人工呼吸。 可是……这是她的初吻啊！ 她活了二十多年，初吻就这样被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夺走了？！ 虽然说他一直说自己是他的妻子…… 但是，不应该这么仓促吧！ 单灵灵用力地拍着烛洺赫的胸口，推搡着他，试图将他从自己面前推开，不让他继续吻住自己，可是没什么用，烛洺赫力气很大，单灵灵的动作，对他没有产生一丝丝的影响。 放弃了挣扎，单灵灵双手紧紧攥着面前男人的衣领，整个人挂在了他身上，烛洺赫感受到了她的泄气，轻笑了一声，终于是放松了嘴里的禁锢。 他缓缓地挪开了脸。 单灵灵抬眼看着他，烛洺赫眼中带着笑意，显然是因为自己这小伎俩的得逞很是得意洋洋，他再次抬起手，轻轻地捂住了单灵灵的口鼻，对着她摇了摇头。 不要呼吸。 单灵灵看懂了他的意思，轻轻点头，回应着他，烛洺赫拍了拍她的头，放开她的腰，然后转过了身。 房间里的空气中，从那个小男孩咬碎后牙槽，释放出毒气之后，就一直飘着淡淡的雾，烛洺赫看了看被火焰包裹着的房门，有些懊恼地耸了耸肩。 他伸手在雾气中挥舞了一圈，淡灰色的空气中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旋涡，他对着雾气招了招手，那旋涡的中心，对准了他，狂涌过来。 “呜——？！” 单灵灵似乎看出来了他想做什么，一时间紧张了起来，她一把抓住烛洺赫的衣袖，正想喊他一声，又想起了这屋子里还都是毒气，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没事，灵儿。”烛洺赫反手抓住她的掌心，他深吸一口气，那些毒气一股脑儿窜进了他的鼻腔和嘴中。 “这点毒，拿我还没什么办法。” 他的手再次在空气中搅动了一圈，毒气丝丝缕缕地被他尽数吸进肺腑之中，单灵灵看了看那躺在地上的尸体，越发紧张。 这毒气，能瞬间让人暴毙，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烛洺赫他…… 很快，房间恢复了清明，烛洺赫捂住嘴，咳嗽了两声，他背对着单灵灵，单灵灵只看见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掌心，然后他便回过身来，对着单灵灵笑了。 “灵儿，没事了。”他的声音温柔，“你可以呼吸了。” “……”单灵灵小心翼翼地张了张嘴，她还是不太敢，可是，她更担心烛洺赫的情况，“你没事吧！” 没忍住，单灵灵喊了出来，她掰着烛洺赫的胳膊：“你给我看看！” “没事的。”烛洺赫把右手往背后藏了藏，对着她摇头，“这里有结界，灵儿，我们出去再说。” “不行！”单灵灵脾气上来了，“你快给我看！” 她用力地去拉烛洺赫的胳膊，烛洺赫皱着眉，任她拉扯半天，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放松了胳膊，由着单灵灵扒开了他的手掌。 烛洺赫手心里，是他刚刚咳出来的鲜血。 “你中毒了！”单灵灵惊慌地大喊着，她一时间不知所措了起来，眼泪夺眶而出，滚烫的泪水，一滴滴地落进了烛洺赫的手中。 “都怪我……都怪我……”单灵灵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她深深地低下头，将额头抵在烛洺赫的指尖，“要不是我这么莽撞，你也不会中毒……” “灵儿……”烛洺赫拍了拍她的头顶，“说什么呢，我不是好好的吗？” 单灵灵倔强地摇头：“你都咳血了……” “我没事的。” “不行，得赶紧去医院……”单灵灵抬起头，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走，我们赶紧去医院……” “这里还有结界……” “那你赶紧解开！”单灵灵对他吼着，然后不顾一切地拉着他的手腕，就朝着门口走去。 “灵儿，没必要去医院……”烛洺赫还想挣扎一下，但是单灵灵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烛洺赫突然就笑了，笑得很开心。 “你……你还笑得出来？！”单灵灵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生气，“你知不知道你中毒了！这毒气很厉害的！” “你这么担心我啊？”烛洺赫声音里都是压抑不住的欣喜，他嘴角压抑不住地上扬，笑得眉眼弯弯。 “这不是废话吗！”单灵灵拖着他，半天都没让他挪动步子，急得蹦了起来，“烛洺赫，你……” “好，我把结界解开。”烛洺赫打断了她的话，抬起左手，轻松地打了个响指。 单灵灵抬头看着天花板的方向，因为烛洺赫的动作，头顶上，仿佛是被人打碎了一块玻璃，一条裂缝，在空气中劈裂开来，然后，无数透明的碎片，从上方渐渐地落下。 单灵灵下意识地抬手去挡住头，担心那些碎片落到自己头上，可是，等了半天，都没有动静，单灵灵小心翼翼地看去，那些碎片只落在半空中，便消失不见。 “咦？”单灵灵好奇地看着那些纷纷落下的碎片，烛洺赫握了握她的掌心。 “结界破了，我们走吧。” 颜月牙的麻将铺，随着那些玻璃碎片，逐渐瓦解开去，洁白的墙面消失了，被火焰包裹着的木头房门也消失了，最后，就连脚下的青石板砖，都消失了。 烛洺赫拉着单灵灵，向前迈了一步。 “喂，神经病啊！” 一辆车一边疯狂按着喇叭，一边从两人面前疾驰而过，单灵灵吓了一跳，赶紧向后退去，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在什么地方。 就在颜月牙停下车的那条马路上，她和烛洺赫正站在车水马龙中间，面前的车对着突然出现的两人狂按喇叭，然后一脚刹车停了下来。 “你们干什么啊！”司机把头从车窗伸了出来，对着两人大骂出声，“站在这里干什么，不要命了啊！” 烛洺赫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不等他有任何动作，远方，一个胖胖的身影对着他们俩跑了过来。 “诶，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因为他们临时造成的交通堵塞，颜月牙对着四面八方的司机点头哈腰着，“马上走，马上走！” “灵儿女侠，咱别站在这里了……” 第42章 我的就是你的 颜月牙连拖带拽地，终于把两人拉到了路边。 他的车停在那里，打着双闪，颜月牙来不及问，推着单灵灵的肩膀：“我的女侠小妹妹，咱赶紧上车吧，这儿可是违停啊，老哥的分可扣不起……” 烛洺赫盯着颜月牙放在单灵灵肩头的手，皱了皱眉。 “哎哟！”颜月牙惊呼一声，“咋这么烫？女侠你肩膀着火了啊？” 单灵灵完全没感觉，她困惑地看了看颜月牙，却瞧见了他仿佛被火焰炙烤之后，绯红的手掌。 “嘶……”颜月牙抱着手掌呼呼地狂吹气，单灵灵只用了三秒时间，反应过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烛洺赫，你……！” 烛洺赫耸了耸肩，脸上尽是无辜神色，他那模样，就像是刚刚偷偷放火烧了颜月牙手掌这件事，根本不是他干的。 “你这人真是……” “诶诶，女侠，有啥事儿别在路边吵，咱先上车。”颜月牙赶紧拉开车门，“这位……红头发帅哥，您也请上啊。” “你看得见他？” “女侠你说啥呢？”颜月牙挑眉，“这么大个活人站在老哥面前，老哥还能看不见啊？” “所以他是真的？” “我还会是假的吗？”烛洺赫扶着车门，“灵儿，上车。” 单灵灵鼓着腮帮子，钻进了后座，烛洺赫跟着她一起坐上去，颜月牙见两人终于乖乖地坐好，松了口气，赶紧绕回驾驶座：“女侠，咱现在还去环中商场吗？” “不去了。”单灵灵摇了摇头，“打草惊蛇了。” “那道士跑了？” “嗯。”单灵灵说，“我们去医院。” “对对对，王子老弟还在医院呢，是该去看看他。”颜月牙发动了汽车，扣好安全带，从后视镜看了看后座上的两人，“老哥顺路给他买点水果？” “烛洺赫中毒了。”单灵灵言简意赅地解释，“先去急诊。” “中毒？！”颜月牙吓了一跳，“谁中毒？” “你刚刚说的这个红头发帅哥！”单灵灵斜眼瞥了一下烛洺赫，他倒是跟个没事人一样，跷着二郎腿，手肘撑在车门上，笑盈盈地看着单灵灵，目光坚决不从她身上移开。 “哎哟，小哥，啥毒啊，要紧不？” “无妨，不用管我。”烛洺赫摆了摆手，“没什么事。” “还在那逞强！”单灵灵怒了，“你刚刚都咳血了！” “哪里有血，我怎么没看见？”烛洺赫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还故意把双手伸到单灵灵面前，摊开掌心给她看。 “灵儿，你太累了，出幻觉了吧，不是说医院还有人需要你去探望吗，我陪你去看看。” “你！”单灵灵根本说不过他，气得抱起胳膊，嘴里嘀嘀咕咕，“谁管你啊！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要死要活我都不会管！” 烛洺赫一点都不受她的影响，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眼前的姑娘，是他好不容易才终于寻回，终于能够真切地将她揽进怀里，不管是她生气也好，耍赖也罢，烛洺赫全盘接受。 他永远都看不腻，单灵灵的一颦一笑，永远都是挂在他心尖尖上的珍品。 颜月牙一边开车，一边好奇地从后视镜看着这两人，单灵灵一直在发着小脾气，嘟嘟囔囔的，烛洺赫却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她笑。 这两人……关系不一般啊…… 可是，听他灵儿女侠的话，她好像并不知道这个帅哥到底是谁，不过早些时候颜月牙晃眼见过一个人影，如果没猜错，就是那个五岁给灵儿女侠求婚的帅哥吧。 五岁？求婚？ 奇怪，真是奇怪。 车子终于开进了医院，颜月牙把车停好，带着两人往住院大楼走去。 “颜月牙，我师弟的住院费……”单灵灵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拉着颜月牙的袖子，有些尴尬。 “额。”颜月牙挠了挠头，“没事的，灵儿女侠，王子老弟这里的费用，老哥出了啊。” “这怎么好意思……” “嗨，别和你老哥这么客气。”颜月牙大步向前走，“多亏了女侠你，我老爹才恢复过来的，这点钱，根本还不上这个恩情啊！” “我还是觉得……”单灵灵耳根发烫，她始终都认为，颜父的事情，完全是自己误打误撞的结果，要真说起来，是颜父运气好，和她单灵灵没啥关系。 烛洺赫跟在单灵灵身后，眨了眨眼睛，然后伸手握住了单灵灵的手掌。 “干什么？”单灵灵被他突袭动作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想要甩开他，却被他拽得很紧。 “拿着。”烛洺赫没有低头看她，只是单灵灵手心里突然多出来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啥东西？” “金条。”烛洺赫回答得很自然，就像递给单灵灵一根双指粗的金条，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单灵灵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着的手，掌心里隐约闪过了一丝金光，单灵灵只觉得呼吸都停了。 这是金条啊！真的金条！ 这么大一根金条！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啊！ 烛洺赫到底是什么人啊！随手一递，就是快赶上她半个手腕粗的金子！ 单灵灵拼命压住想要把金条拿到牙边咬一咬的冲动，在她看过的电影里，金子是软的，咬上去会有牙印…… “想咬就咬。”烛洺赫就像是看出来了她在想什么，虽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但是声音里带着笑意。 “我才没这么没见识。”单灵灵刀了他一眼，但是好奇心实在是压不住了，她抓紧了金条，拿到眼前，盯着那金灿灿、即将闪瞎她双眼的长方形金色块块看了好几秒，最终还是歪着嘴，用尖尖的虎牙在金子上咬了一口。 “软的，是真的金子啊！” “我还能骗你不成？”烛洺赫努力地憋笑，“好了，赶紧收起来，用完了给我说。” “真给我啊？” “给你。” “那……那我以后有钱了还你！”单灵灵有些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把金条揣进兜里，刁苍教她，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东西，但是……兜里实在没钱…… “不用还。”烛洺赫揉了揉她的头顶，“我的就是你的。” 第43章 我是你师姐的未婚夫 单灵灵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她咬了咬下唇，被烛洺赫牵着手，被他抱在怀里拥吻的时候，自己可都没脸红，咋拿了人家一根金条，脸上就跟燃了火一样呢？ 师父说得真对，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啊…… “当丈夫的，不就该把钱财交给夫人保管吗？”烛洺赫向她的方向探了探身子，飞快地在她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丁点，先应急用着，以后，所有都是你的。” “谁是你夫人了……” “我什么都没说。”烛洺赫背着手，大步流星地跟上颜月牙的步伐，单灵灵的脸皮薄真是一如既往。 可不能逗她了，再逗，得和自己急眼。 就算是在医院，烛洺赫的形象，也很是招人瞩目。 一米七几的单灵灵站在差不多一米九的烛洺赫身边，倒也显得娇小了起来，烛洺赫倒是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只是紧了紧扎成马尾的长发，再次试探着去牵单灵灵的手。 单灵灵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她犹豫了片刻，在烛洺赫惊讶的目光中，把食指伸给了他。 “……”烛洺赫挑眉看她，有点哭笑不得。 “……看在刚刚你借给了我金条的份上，我勉为其难就让你牵一会……”单灵灵声音小得跟蚊子嗡嗡声一样，“你可别多想啊，我没答应嫁给你哦，我只是还金条的……” “知道了。”烛洺赫轻轻握住了她的食指，无所谓，有总比没有好，“我不会多想的，都是因为金条。” “知道就好。”单灵灵在他侧后方白了他一眼，“回头铁定要让你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什么人。” “……”烛洺赫只是笑着摇摇头，没说话。 颜月牙停在了一间病房门口，他敲了敲门，没等回答就哗的一声拉开了。 “月牙老哥！”王子煦左手吊在胸前，靠在病床上，右手拿着一根大玉米，啃得满嘴都是。 “嗨，王子老弟，好点了吧！”颜月牙走进病房，“咋样，还疼吗？” “不疼……”王子煦刚想说不疼了，就看见单灵灵被一个从未见过的帅哥牵着走了进来，赶紧改口，“哎哟……好疼啊……” “啊？还疼吗？”病床旁站了个年轻小姑娘，她听见王子煦这话，吓了一跳，赶紧看了看挂着的吊瓶，“止痛药还有啊，怎么还疼呢？” “装的。”单灵灵直接揭穿了王子煦的装惨举动，她把手指从烛洺赫掌心抽出来，走到王子煦病床旁坐下，“还疼是吧，师姐来照顾你？” 她加重了“照顾”两个字，王子煦听得一个哆嗦，他赶紧一巴掌抓住那个小姑娘的衣角。 “护士……护士小姐姐……救命啊，我师姐会谋杀我的！” 年轻小护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笑眯眯地对着单灵灵点头：“家属是吧，家属来了就好，我刚好换班，陪了他一上午了，就靠你们多照顾一下啦！” “小姐姐……不要走啊……” 小护士拍了拍王子煦的右手手臂：“没事啦，你的伤口很浅，算是皮外伤，现在已经缝合好了，止痛药的话，这一管用完了也不会给你开了。” “但是，要伤口好，可得好好养着，有个过程的。”小护士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本子，一边在上面写写画画，一边叮嘱王子煦，“可不能左手用力哦，别把伤口崩开了。” “好了，家属去缴费吧。”小护士撕下那张纸，递给单灵灵，颜月牙很有眼色地一把夺过那缴费单。 “我去，我去！” “颜月牙，我有钱了……” “啧，说了老哥给钱，你这丫头咋还不听呢！”不等单灵灵回复，颜月牙脚下抹油，赶紧溜了出去，小护士看着他们只管笑。 “那我……下班了哦！”小护士询问般地看了看王子煦，然后盯了一眼单灵灵，最后目光落在靠在墙角站着，一言不发的烛洺赫身上，眼中抹上了一丝惊艳。 “辛苦你了。”单灵灵看见了她的眼神，心里没来由地有一阵子不爽，她赶紧加了一句，“剩下的交给我吧，你赶紧下班。” “哦哦……好，有什么事按铃就好，会有人来帮忙的。”小护士感受到了单灵灵的低气压，赶紧收拾了自己的东西，逃似的冲出病房，完全没管王子煦在她背后依依不舍地伸着手，悲怆地喊了一声。 “小姐姐——！” “啧，想什么小姐姐小妹妹的，让你来养伤，不是让你来看姑娘的！”单灵灵在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 王子煦一脸视死如归地看着单灵灵：“师姐，我说真的，咱们在章尾山这么多年，我身边可没有姑娘，多看几眼咋了，那护士小姐姐还穿的丝儿……” “你师姐我不是姑娘了？”单灵灵白了他一眼。 “师姐，您在我心中，如同男人一般伟岸……” “你小子！” 听着这师姐弟俩拌嘴，抱着胳膊站在房间另一侧的烛洺赫实在没忍住，终于是笑了出来，打断了两人的话。 王子煦把目光放在了烛洺赫身上：“你谁啊？” “他叫烛洺赫。”单灵灵回头看了他一眼。 “烛洺赫……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单灵灵有点讪讪的，“不过他刚刚救了我一命，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吧。” “我觉得不是。”王子煦摸着下巴，一脸高深莫测，“我觉得啊，他不像是个普通人。” “怎么说？” “他头发是红色的啊！师姐！这还用问吗！”王子煦指着烛洺赫，“师姐，我给你说，染红头发的人，不是道上的，就是小混混啊！” 什么刻板印象……单灵灵有些无语，还没等她说话，烛洺赫悠悠地开口了。 “我的红发，是天生的。” “那就更不对了啊！你哪国混血啊！”王子煦瞪着烛洺赫，“我看你长得跟中国人一样……不对，鼻梁很高，也不是很像黄种人……” “我是你师姐未来的丈夫。”烛洺赫玩着手指甲，很平静地说，“她没和你说过吗？按照你们这里的说法，我应该算是她的未婚夫。” “啥？！？！” 第44章 你，烛洺赫，幽冥国的公务员，就是我的亲姐夫 单灵灵和王子煦同时扭头看着烛洺赫，眼中全是震惊。 “你再说一遍？” 房间里安静了好几秒钟，王子煦才犹豫着开口了：“我刚刚耳朵好像出问题了，你要不要再说一遍？” “……”烛洺赫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该叫我师姐夫。” “你等等……”王子煦伸手挖了挖耳朵，“我好像还是没听清……” 烛洺赫不说话了，他把目光转回到了单灵灵身上，不再管王子煦的絮絮叨叨：“灵儿，我觉得……” “你为什么把我师姐叫得这么亲热？！” “……我不是说了吗？”烛洺赫有点不耐烦了，“我是你师姐的未婚夫。” “不行！我都不敢这么叫我师姐！” “啧。” 听到了烛洺赫有些不耐烦的声音，单灵灵终于从震惊中回过了神，她大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等……等等！别吵了！” 两人同时闭上了嘴，齐刷刷地看着单灵灵。 “你。”单灵灵指着王子煦，“你给我冷静一下，多大的人了，怎么这样容易就被人牵着鼻子走了！我还没说啥呢，你在那叨叨叨的，吵得我头疼。” 王子煦还想狡辩几句，单灵灵抬手：“别说话！” 喝住了王子煦的蠢蠢欲动，单灵灵又把头转向烛洺赫：“还有你。” 烛洺赫对她点了点下巴，示意她说下去，单灵灵对他翻了个白眼：“你是谁未婚夫啊？！我啥时候答应过你了？！从头到尾都在自说自话！真当我好脾气啊！” “你五岁的时候就答应我了。” “你……”单灵灵气急，深呼吸一口，清了清嗓子，“咳咳……先不说之前的事情，过去二十多年了，你说我答应过你，谁来证明呢？” 烛洺赫不说话，只是看着她，满眼笑意。 “然后，我完全不了解你，我除了知道你叫烛洺赫，啥都不知道……哦对，我都不知道‘烛洺赫’是哪三个字！” “烛火的烛，洺……三点水，一个名字的名，然后赫……” “我没让你现在给我解释名字……” 烛洺赫摊了摊手：“你想知道的话，我给你写下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单灵灵急了，她从王子煦的床边跳了起来，冲到烛洺赫面前，攥着他的衣领，仰头看着他：“你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总是这样神出鬼没的？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只能回答你最后一个问题。” “为什……” “灵儿，我不是鬼，也不是什么大人物。”烛洺赫朝着她弯下腰，“知道太多，对你，对我，还有对他……” 烛洺赫指了指王子煦：“都没好处。” “我怎么觉得不是这样。”单灵灵皱眉，“我感觉刚刚看到的那些家伙对你很恭敬……” “他们嘛。”烛洺赫还是笑眯眯的，“按照你们这里的话来说，你可以理解为，我是一个狱卒，我发现我管的地盘上有人捣鬼，所以我就要调查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然我的顶头上司可得怪罪我了。” “……”单灵灵斜眼审视般地看着他，“什么地方的狱卒？” “我觉得……你应该已经猜出来了。”烛洺赫戳了戳她的脑门，“幽冥国。” “？！” 单灵灵和王子煦同时瞪大了眼睛：“所以这地方是真的？！” “肯定啊。”烛洺赫拍了拍单灵灵的头顶，“刁苍说的都是真的。” “你认识我们师父？！” “当然。”烛洺赫点点头，“幽冥国国主和人间唯一的联系，就是你师父刁苍。” “等等，让我捋捋……” 单灵灵被他这简单的几句话说得脑子发烫，她冲回到病床边，瞪着王子煦：“阿煦，你也帮我捋捋，我脑子有点晕……” “师姐……” “我先和你确认一件事啊，阿煦。”单灵灵反手指着旁边的烛洺赫，“他是真实存在的是吧？” “是啊，刚刚你不还嫌我和他吵架来着……” “好，那么，他说他是幽冥国里负责管监狱的。” “我确定你没听错。” “师父说的幽冥国是真的。” “目前看来是的。” “幽冥国是真的有个神尊？” “这个管监狱的说幽冥国是有个国主。” “这个管监狱的还说要娶我？！” “额……”王子煦本条件反射想抬起左手挠头，肌肉却被拉得疼，他龇牙咧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师姐，反正这门亲事我是反对的。” “为什么反对。”烛洺赫饶有兴致地打断了师姐弟俩的相声，“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啊。”王子煦挺了挺胸，“在我们这里的一贯认知来说，一个管监狱的狱卒啊，就是普通公务员，虽然你长得不错，社会地位也是有，可是工资并不会很高，我可不放任我师姐跟你吃苦，你看我师姐啊，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要本事有本事……” “这样呢？” 烛洺赫抬起手，打了个响指，王子煦一瞬间就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金黄色吸引了注意力。 “区区一块金条，我才不是那种见钱眼开……” “那这样呢？” 烛洺赫又打了个响指，王子煦只觉得腿上一沉，整条腿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十多根金条压得一麻，他缓缓地住了嘴，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喂喂喂，你以为我师弟是随便能被金钱收买的吗？” “不要说了！”王子煦抬手，阻止了单灵灵继续说话，他缓缓地抬起头，两眼放光地看着烛洺赫，“从今天开始，你，烛洺赫，幽冥国的公务员，就是我的亲姐夫！比我师姐还亲！” “那……还反对吗？”烛洺赫歪头看他。 “不，绝对不反对！啊——！”王子煦话说一半，突然一声惨叫，单灵灵拧住了他的胳膊，咬牙切齿。 “王子煦，你还真是我的亲亲好师弟啊！” “对不起……对不起师姐！”王子煦疼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师姐夫……哦不，烛洺赫……咱们现在讲究自由恋爱啊……” “以后你想追我师姐，随便上，小王我绝对不会插手的……”王子煦不管单灵灵的威胁，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根金条，“如果你想知道我师姐喜欢啥，尽管问我……我言无不尽……” 第45章 颜父出事了 单灵灵几近被眼前的两个人气晕过去。 就在她即将要暴走的前一秒，病房门被撞开了，颜月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月牙哥，怎么了？”王子煦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所有金条往怀里抱着，“发生了什么事？！” “灵儿……灵儿女侠！不好了！” “怎么？” “我老爹……我老爹出事了！” 听见了这句话，单灵灵脑门一炸，腾地一下从床边站起身来：“什么事？！” “他……他……” “不要急。”烛洺赫不再慵懒地靠在墙边，他皱眉站直了身子，看着颜月牙，“慢慢说。” 被烛洺赫的这一句话稳定住了心神，颜月牙深吸一口气：“我老妈刚刚来电话，说我爹醒了，醒了就发疯，谁喊他也不搭理，从厨房摸了一把菜刀，就冲去麻将铺了！” “麻将铺？” “对啊，我老娘说，他浑身冒着黑气啊！肉眼可见的黑气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 单灵灵不再听颜月牙的哭嚎，她转头对着烛洺赫，十分严肃：“这件事情，你难道不打算告诉我真相吗？！” “幽冥国的监牢里跑出了一些东西。”烛洺赫认真地回答着她的话，“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但是你的项链告诉我，你有危险，所以我就来了。” “结果我发现这里的味道有点不对劲，和幽冥国逃出去的那些家伙很像，所以我想了办法在你面前显了形，跟你一起来调查这件事。” “你是因为我……？” “嗯，灵儿，我能感受到你有生命危险，刁苍给你的铃铛是保护了你，可是不足以承受住那股冲击，所以我动用力量，让项链帮你扛下了伤害。” “第二天……” “第二天你被拉进另外一个人的虚空，我赶过来，将将把你救下来，但是威胁没有消失，所以我追着去了你们说的警察局，我发现那里的人都死了。” “他们……？” “他们在头一天晚上被人强行剥离了魂魄，或者说得精确一点，那些人的身体里，除了生魂，其他都被替换成了其他人的魂魄，所以，他们都是只能呼吸的尸体。” “所以你说，你只是让死者回归死亡？” “嗯，占据了那些身体的魂魄，就是从幽冥国逃出去的……”烛洺赫叹了口气，“所以我擅自动用了一下私刑，我把他们全部烧死了。” 单灵灵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些人烧焦的眼球。 “为什么你之前说你不能长时间待在这里……” “先不说我的事情。”烛洺赫对她摇了摇头，“你和颜月牙刚刚在路上，被人拉进了结界之中，所以才会看见红色的天空，还有那些浓雾。” “结界？” “那个结界让你看到了颜月牙的麻将铺，他把你引过去，想要让那个怪物抓到你。”烛洺赫皱眉，“虽然要想找到结界入口费了些功夫，不过还好我及时赶到。” “……”单灵灵心有余悸地听着他讲述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我们现在去看看。”烛洺赫走到单灵灵面前，牵起她的手，“颜月牙父亲的情况，一定与这件事情的源头有关系。” “我……我去开车！” “不用。”烛洺赫摇了摇头，“颜月牙，抓住我的手臂。” “啊？” “快。” “哦哦哦，好……”颜月牙伸出手，犹豫了片刻，捏住了烛洺赫探出去的右手腕，接下来，他和单灵灵都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然后两声惊呼，消失在了王子煦眼前。 “啥？”王子煦看着眨眼之间就空荡荡的病房，半天没反应过来，“人呢？师姐？姐夫？！你们去哪了？” 又不带我玩？王子煦唉声叹气地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满脸哀怨。 —————————— 颜月牙几乎是被甩到地上的。 他在坚硬的水泥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揉着摔疼的脑袋抬头看去，烛洺赫稳稳地停在那里，怀里抱着单灵灵，根本没管他的死活。 然后，颜月牙发现了，他现在正趴在一个人旁边。 “老……老爹？” 这个站在颜月牙身旁，赤裸上身，手里紧紧握着一把菜刀，低头看着脚下的人，正是颜月牙的父亲。 烛洺赫一巴掌把单灵灵拉到身后，高大的身躯将她保护了起来，他向前迈出一步，警惕地看向颜父。 “老爹？你在这儿干啥？”颜月牙从地上爬起来，抓住颜父的肩膀，“老爹，你把我妈吓死了！” “……” 颜父并没有回答他，就像是完全没听见他说话一般。 “咱把菜刀放下吧？”颜月牙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抓颜父手中的菜刀，“老爹，你这样真怪吓人的……” “……” 颜父还是没有反应，他握刀的力道太大了，颜月牙试了半天，都没能成功夺过刀。 “爸！”颜月牙急了，“干啥啊这是！咱能不闹了吗！” 单灵灵从烛洺赫背后探出头来，可是，仅仅是一瞬，她和颜父的眼神对上了。 这个中年男人，眼中尽是暗红，仿佛愤怒到极致，已经双眼充血，他看向单灵灵的目光中，充斥着一种……想要将她千刀万剐的冲动。 就算是酷暑的天气，那眼神，也让单灵灵不由浑身发冷。 “爸……！” 颜月牙本还想劝几句，可是颜父一巴掌推开了他，手中菜刀高高扬起，对着单灵灵猛劈了过来！ 烛洺赫不满地啧了一声，他脚向后退了一步，手向前探，正对颜父的咽喉…… “烛洺赫，不能伤他！” 单灵灵被烛洺赫的一个侧身推得一个踉跄，她站立不稳，却刚好看见了烛洺赫手里的动作，赶紧大喊了一声：“他是颜月牙的父亲，不要伤他！” 烛洺赫被她的话打断了手里的动作，他没有说话，只是皱了皱眉，拉着单灵灵的手腕，向后急急退去，勉强躲开了颜父的劈砍。 “灵儿……” “颜月牙，抓住你爸！”单灵灵没管烛洺赫，她被烛洺赫牢牢地保护在身后，没有任何机会出手，只能对着颜月牙大喊，“颜月牙，控制住他的手！” 第46章 事态升级 颜月牙不再犹豫，他两百多斤的身子向前一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准头，直接将自己父亲压了下去。 两人撞击在一起，跌倒在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颜父一声没吭，而是瞪着眼睛，依旧注视着单灵灵，颜月牙没料到自己的父亲力气如此之大，他只好用尽全身力气，将颜父面朝下按住，最后实在不行，干脆一屁股坐在了亲爹的后背上。 单灵灵嘴角抽了抽，虽然现在对颜父的状态不太清楚，但是谁又能承受得住颜月牙那两百多斤的体重呢？ 魑魅魍魉都够呛，更何况是上了年纪的颜父。 “老爹，你怎么了啊！”颜月牙丝毫没在意自己的体重，而是低头问着颜父，“这是单灵灵啊，昨天帮了你的单女侠啊！” “嗷——！” 颜父口中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他手中的刀已经被颜月牙的重量级撞击撞得飞了出去，此时只能无力地挥舞着手臂，试图向前抓挠。 “颜月牙，你小心点……” 单灵灵没忍住，出声提醒了一句。 “没事，我老爹没这么脆弱。”虽然嘴里这么说着，颜月牙还是改变了一下姿势，他不再死死地坐在自家老爹身上，而是小腿用力，蹲在了那里。 能禁锢住老爷子行为的同时，还不会伤到他，除了颜月牙自己累点，问题不大。 单灵灵这才松了口气，她拍了拍烛洺赫的胳膊，示意他没事，烛洺赫皱眉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却不愿意放开手。 “烛洺赫，我没事。” “……”烛洺赫没说话，他认真地看着单灵灵，单灵灵很是坦荡地回望过去，半晌之后，烛洺赫垂下眼眸，终于是放开了她。 “小心。” “我知道。”单灵灵点了点头，走到颜月牙身侧，弯下腰，仔细地端详着颜父，老爷子眼睛还是一片血红，他看见了单灵灵靠近，对着她不停地龇牙咧嘴，颜月牙见状，赶紧一巴掌按住了自家老爹的肩膀，不让他挣脱束缚。 “叔叔，您这是……” “吼——！” “灵儿，你等等。”烛洺赫两步走上前，拦住单灵灵想要伸出的手，他修长的手指探出，轻点在了颜父的额头上。 “他的魂魄空间很混乱。”几秒之后，烛洺赫移开手指，严肃地看着颜月牙，“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啊……”颜月牙挠了挠头，“他昨晚上还好好的，睡了一觉起来就这样了……” “我是说之前。” “之前？”颜月牙困惑地看了一眼单灵灵，恍然，“一个多月前吧，老爹那天在这里。” 颜月牙指了指自家麻将铺的招牌：“他久了没来快看，说是过来检查下工作，被几个老主顾拉着打一盘麻将，打着打着，突然他就倒下去了。” “送去医院，说是有点像中风，脑溢血之类的，但是又不完全是，我老娘怕他在医院待着不舒服，就让人把他带回家了……” “直到灵儿女侠前几天到了，说是消灭了那个什么鬼魂，让老爹醒过来的。” “灵儿的那一刀没有灭掉那家伙。”烛洺赫站直身子，“她只是恰好斩断了那玩意儿和你父亲之间的联系而已。” 单灵灵被他道破了其中关键，脸瞬间红到了耳根。 果然不是因为自己，我还没那么大本事……单灵灵羞愧难当，如果地面上有缝隙，她恨不得直接找个地方钻进去。 “那既然斩断了联系，那为啥老爹现在又……” “刚刚我们在结界里，那家伙又找到机会了。”烛洺赫抱着手臂，“你摸摸你父亲的身上，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啥东西啊？” “什么都有可能。”烛洺赫说，“一支笔、一把钥匙、一个发夹……任何微不足道的不起眼小玩意儿。” “但是……”烛洺赫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这东西一定不是你们这里的，如果我没想错，应该会是比较古老的款式。” “我……我看看……”颜月牙听话地摸起了自家老爹的衣服口袋，低头翻翻找找了起来，单灵灵好奇地抬头看向烛洺赫。 “为什么会有那些东西啊？” “刁苍应该给你说过的吧，类似于你看见的灵，一般都是地缚。” “这个我知道。” “它要想移动到其他地方去，只能靠依附在某个物件上。” “啊？”单灵灵瞪大眼睛，“还能这样。” “是的，如果我没猜错，颜父就是第一个被它控制的对象。”烛洺赫缓缓道，“那家伙跟着他去了医院，然后回了家，说不定当时颜父中风的时候，还有人报了警，所以警察也被控制了。” “是……是报了警。”颜月牙一边低头在老爹口袋里翻找，一边搭话，“当时我们的人第一反应就是打110，后来才想起打的120……” “那就是了……” 烛洺赫话音刚落，街角走过来了一家人。 年轻的夫妻俩牵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身旁还有一个年纪比较大的老爷子。 一家人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缓缓地走了过来，烛洺赫停下话头，拉着单灵灵的手腕，将她护在了自己面前。 “啊……”单灵灵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你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 “小心一点总没事。”烛洺赫低头看着面前的姑娘，低声说。 “他们估计只是路过……”单灵灵小心翼翼地探头看过去，“现在毕竟是大白天的……” “咦？” 单灵灵的目光落在那一家人身上，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可是有一种感觉涌上心头：“这家人……有点眼熟……” 不应该吧，自己才来这个城市三四天，难道是在什么时候，在大街上无意间擦肩而过的吗？ 当这一家四口对着他们扑过来，将颜月牙撞倒在地上，那男孩甚至伸手去抓挠烛洺赫的时候，单灵灵终于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们了。 昨天夜里，颜月牙家小区。 四栋，二十四楼，左边那户。 第47章 混战 上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都安静地躺在床上，因为喝掉了带着氰化物的水，全部死于非命。 而这一次，他们生龙活虎，年轻女人抱着摔倒在地上的颜月牙胳膊，一口咬了上去，颜月牙疼得大叫出声，可是那个老人又抱住了他的腿，让他丝毫无法动弹。 男孩双手挂在烛洺赫的胳膊上，年轻男人冲过去掐住他的脖子，烛洺赫皱着眉，全部注意力放在单灵灵那里，完全没有关心面前的两个人。 眼前一片混乱。 “灵儿，躲开！” 烛洺赫大喊一声，他试图对着单灵灵伸出手，可是那个男孩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一把匕首，单灵灵眼前银光一闪，就看见那把匕首狠狠地插进了烛洺赫的手臂中。 “烛洺赫！” “不用管我。”烛洺赫眼皮一跳，他低头看了看伤口，着着实实愣了好几秒。 伤口居然……出血了。 暗红色的鲜血顺着男孩匕首刺进去的位置滴了下来，落到地上，男孩看见他受伤了，也十分诧异，回头盯了盯手里的匕首，眼中带着不可思议和掩饰不住的兴奋。 “你从哪里拿到这把刀的……？” 烛洺赫皱眉，他用左手压住自己的伤口：“谁给你的？” “哈哈哈哈！原来你也是会流血的！”男孩突然说话了，他仰天大笑，完全不回答烛洺赫的话，“你给我压住他！” 年轻男人听了自己儿子的话，手里用劲，烛洺赫手肘向后一戳，打在男人腹部，他力气极大，将男人几乎打得飞了出去。 如果他没有用胳膊禁锢住烛洺赫的脖子。 男人吃痛，倒吸一口凉气，可是他更兴奋了，直接跳起身来，用双手勒住烛洺赫的头，试图伸手去戳他的眼睛，好让男孩可以继续对他进攻。 男孩手中的匕首转了一圈，对准了烛洺赫的腹部，直刺了过去。 “喂！”单灵灵急了，不管烛洺赫到底是谁，他已经受伤了，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啊！ 可是，当她迈出脚步的一瞬间，另一个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颜父又从地上拿起了从家里带出来的菜刀，气势汹汹地站在了单灵灵前方，挡住了她的去路。 “妈的……”单灵灵咬紧牙关，她下意识地抓紧了长刀，这大半天，她根本没意识到，刀还在自己手里握着的。 “叔叔，您快停下来！” 没有回应，颜父甚至对她迈出了一步，单灵灵向后退去，拉开安全距离。 “叔叔，您如果不停下来，我就要动手了！” 还是没有回应，颜父手中的菜刀已经举了起来，单灵灵一个侧闪，躲过一刀。 “灵儿，他现在听不见你的话！”烛洺赫的声音响起，他似乎将年轻男人甩了出去，正在和拿着匕首的小男孩僵持着。 “那就……先打晕吧！”单灵灵不再犹豫，拔刀出鞘，将将接住颜父再次劈砍过来的菜刀。 金属相撞，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灵儿女侠！”颜月牙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了目光，他咬牙切齿地推开年轻女人，对着单灵灵大喊，“别伤了我爹！” “放心！”单灵灵勉强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回应着颜月牙，颜父的力气出奇地大，她接下这一刀，都有些吃力。 怎么办……单灵灵的脑子在飞快运转着，人是不能伤的，伤了颜父，颜月牙还不得和自己算账？但是如果不动手，是压不住眼前的局面的…… 眼前又一次闪过师父的身影，单灵灵想起来了，自己小时候，刚刚和刁苍来到章尾山，他教自己学功夫的场景。 一开始是用木刀，木刀虽然没什么杀伤力，可是打人还是很疼的，单灵灵经常被刁苍揍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结业”那天，刁苍扔给了她一把真正开了刃的钢刀，自己拿起的，便是现在在单灵灵手里的这把长刀。 “师父……” 这老东西，岂不是想把我劈死？ “你用刀刃，我用刀背。”刁苍单手握刀，将刀尖对准单灵灵，“木头不能算是真正的武器，你要学会用它。” 那一次，刁苍说单灵灵基本都学得差不多了，虽然跟自己比起来还差了点距离，但是已经没什么可以教她的了。 只是单灵灵看着师父被自己砍伤的手臂，内疚地哭了一宿。 那伤口很深，肯定会留疤，刁苍倒是不在意，随便处理了伤口，揉着单灵灵的头顶：“傻丫头，哭啥啊，你师父又没死。” “臭老头，不要说晦气话！” “嗨，臭丫头，你不尊师重道，这把刀我不给你了！” 想到这里，单灵灵深吸一口气，她知道，在那场比试中，刁苍就是看在那一段时间，她习武练得怀疑人生，是故意放水让了她，她还记得，冰凉的刀背从肌肤上划过的时候，带来的战栗。 如果是刀刃的话，单灵灵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不过，现在不是回忆过去的时候，单灵灵放松了一点刀柄，手指灵活一转，长刀转了个方向，刀背朝前，面对着颜月牙的老爹。 用刀背砍的话……就算会受点皮肉之苦，也不至于要了老头子的命。 在颜月牙震惊的目光中，单灵灵转守为攻，整个人向后一仰，躲过了颜父毫无章法劈过来的菜刀，然后手中用力，用刀背在他腹部划过。 “爸！！！”颜月牙眼睁睁地看着长刀砍中了自家老爹，差点吓得背过气去。 “我用的刀背！”单灵灵赶紧解释了一句，生怕颜月牙冲过来和自己拼命。 可是，这一刀下去，颜父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他大口喘着粗气，向后急退了好几步，有些迷茫地看着自己的腹部。 “灵儿，躲开！” 一个身影飞了过来，单灵灵吓得抱头就往旁边跑去，跑出去好几步，就听见背后有人撞地的声音。 那个年轻男人，被烛洺赫扔了过来，一头撞在了颜父背上。 两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半天爬不起来，单灵灵惊恐地看向烛洺赫的方向，他为了缓解单灵灵这一侧的危机，移开了注意力，正在此时，男孩的匕首不偏不倚，扎中了他的手掌。 烛洺赫眉头轻皱，却不顾手心的疼痛，甚至还向前用力，让匕首穿透了掌心。 然后，他一把握住刀刃，将男孩拉到面前。 “抓住你了。” 第48章 麻将人? 男孩在不断挣扎着。 烛洺赫显然没料到男孩力气如此之大，他皱着眉，扎成高马尾的红发有些松散下来，男孩嗓子里发出野兽的嚎叫，然后转动了手中的匕首。 鲜血从烛洺赫的掌心涌出，他眼皮跳了跳。 “该死。”烛洺赫的目光落在自己被匕首扎破的手心，“果然还是不行。” “我猜对了。”男孩咬牙切齿，“在这里，你用不了神龙之力。” 烛洺赫眯着眼，没有回答他的话。 “这是杀掉你最好的机会！” “就这？”烛洺赫轻轻叹了口气，“想杀本尊，没那么容易吧？你们想得太简单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男孩怒吼出声，在单灵灵震惊的眼中，浑身散发出淡绿色的光芒，然后他双脚离地，缓缓悬浮起来，逐渐和烛洺赫能平视，甚至……比他还高。 “本尊倒是奇怪，你们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 “这与你无关！” “是不是……那个什么九阴？” “……”男孩全身力气都放在自己手中的匕首上，根本不搭理他。 “他到底是从哪里得来这个名字的？”烛洺赫一手抓住了匕首的护柄，把男孩拉到自己面前，“这个名字，不是他的。” 单灵灵已经紧张得快要跳起来了，她一边警惕着想要爬起来的颜父，一边担忧着烛洺赫那边的情况，他们好像一直在说什么，可是离自己太远了，根本听不见。 怎么办，要不要上去帮忙……？ 可是，烛洺赫看上去胸有成竹，自己冲过去了，会不会变成烛洺赫的累赘？ 烛洺赫好像又和男孩说了什么，单灵灵看见男孩明显地颤抖了起来，而烛洺赫的嘴角却挂上了胜利者的笑容。 “灵儿，进去，那东西就在地下。” 烛洺赫抬起头，对着单灵灵说了一句，他的声音很冷静，仿佛给单灵灵的心里扔进去了一颗定心丸。 单灵灵愣了片刻：“什么？” “进去……”烛洺赫回头瞥了一眼颜月牙的麻将铺，可是和他僵持着的男孩却不干了，他嘶吼着，转头看向其他人。 “你们还在干什么！现在是拿下他的好机会！” “没看见吗？！他也是会流血的！” 但凡会流血的存在，都会被杀掉。 刁苍曾经这样对单灵灵说过：“灵儿，会流血的东西，都不需要害怕，大不了砍掉就行了。” “师父，咱们好歹也是正派人士，就这么轻易喊打喊杀，会不会不太好啊……” “什么普度众生，我可没那个耐心，咱们章尾山的传统就是……鬼不犯我，我不犯鬼，鬼要犯我，我让它灰飞烟灭。怕什么，有神尊给我们兜底，天王来自来了都不怕。”刁苍揉着单灵灵的头顶，“灵儿，那些不会流血的东西，你才需要警惕。” “如果遇到那种存在，先逃走，保命要紧。” “灵儿，快进去！” 就在单灵灵愣神的几秒钟，不论是地上的颜父还有男孩父亲，或是还和颜月牙纠缠着的年轻女人和老头，都已经听见了男孩的呼唤声，放弃了眼前的目标，对着烛洺赫扑了上去。 烛洺赫一时间被团团围住，无法脱身，只能抬头对着单灵灵再次高喊：“快！” 被他这一句话喊回了神，单灵灵不再犹豫，她握紧手中的刀，在冲上去帮烛洺赫，还有按他的话去麻将铺里犹豫了一秒钟，最后还是选择了进屋。 要想让这些事情停下来，只有找到根源。 找到它，毁掉它，才能真正了解眼前的一切。 “颜月牙，帮帮他！”单灵灵对着地上的胖子大吼一声，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麻将铺。 这里和头一天他们离开时一模一样。 经过岁月的沉淀，这麻将铺中本就有些年代的墙面，已然泛黄，因为昨夜发生的爆炸，在这面墙面上留下了重重的黑色痕迹，如同被火焰亲吻过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单灵灵的瞳孔之中。 而那原本坚固的墙壁，在爆炸的威力下，下方与地板的连接处甚至出现了拇指宽的裂缝。 地面上的景象更是惨不忍睹，曾经稳固的椅子和桌子，如今已经七零八落，残骸遍地。全都变成了碎片化的存在。 此刻的麻将铺仿佛成了一片废弃的废墟，单灵灵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走进去，她在门口呆立了好一会，却突然被耳旁窸窸窣窣的声音所惊扰。 然后，右前方的黑暗中，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本就非常紧张的单灵灵此时差点就被这声响吓得跳起来，她赶紧转过头，面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什么东西？” 像是为了给自己打气，单灵灵直接问出了声，预料之内的，并不会有人回答她的话，咔嚓声不停，单灵灵深呼吸着，朝着房间内黑暗的角落看去。 隐约中，她看见了角落里有一道暗红色的影子在晃动着，但是看不真切。 窸窸窣窣的声音靠近了，单灵灵只觉得心跳得过于厉害，甚至狠狠地拍着她的鼓膜。 未知的东西，最让人害怕。 但是，当那个影子正儿八经出现在了单灵灵面前的时候，她一时间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那是一堆麻将块。 麻将块堆叠在一起，垒成了一个明显的人形，能分辨出它的脑袋、胳膊和腿，它走路一摇一摆的，跟个火柴人一样，走到明亮的地方后，那个麻将人抬起“九万”脑袋，朝向单灵灵的方向。 “额……”单灵灵一时间语塞，这还不到她膝盖高度的麻将人，将她的所有恐惧和紧张全都打碎。 虽然单灵灵明确的知道，眼前的这个麻将人肯定有问题，但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小东西还挺别致的。 似乎是嘲笑声惹怒了那麻将人，在电光石火之间，麻将人敏捷地一跃而起，它跳到半空中，抬起一边的脚，对着单灵灵的脸就踢了上去。 “妈的！” 单灵灵反应也极快，她猛地向后仰头，勉强躲过了这麻将人的进攻。 就在那麻将人靠近单灵灵的一瞬间，单灵灵看见了，在它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似有若无的橙色光芒。 第49章 她的每一世，一定都见过他 “打人不要打脸啊！” 单灵灵大喝一声，长刀出鞘，空气中划过一道暗红色的火光，对准了麻将人就砍了上去。 麻将人反应极快，它“九万”脑袋往后一仰，躲过了单灵灵的一刀，就在那“九万”和下面的“三条”分开的一瞬间，单灵灵眨巴了一下眼睛。 她看见了，两块麻将的连接处，是暗橙色，几乎泛黑的气。 果然，就是你这个混蛋！ 单灵灵从地上的废墟中，捡起一张王子煦前两日留在这里的符纸，也不管它是否还有法力存在，对着那麻将人的身子就拍了过去，麻将人一个侧空翻，想要躲开，但是单灵灵动作更快，她一脚踢在了麻将人的腰腹处，将它踹的飞了起来。 一大堆麻将块在天上飞得七零八落，稀里哗啦地掉在地上，发出一阵刺耳的闷响，单灵灵一点也没有放松，她皱紧眉头，举着长刀就冲了上去。 不出所料，这麻将人身体里，便是眼前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此时橙灵凝聚成了几条暗色的长线，将那些麻将块连接在一起，虽然在地上摔了个乱七八糟的，那些麻将块，却沿着长线的牵扯，逐渐聚到一起。 它们又要变回那个麻将人了。 单灵灵高高举起长刀，对着麻将人脖子的位置，一刀砍了下去。 预料中，暗色的线条被自己一刀砍断的画面并没有发生，那些麻将块受到了刺激，一瞬间吸紧到了一起，贴上了单灵灵的长刀，每一个麻将块都紧紧的贴在刀身上，还在逐渐向上蠕动地爬行着。 看到这一幕，单灵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尖叫，长刀都差点脱手了。 “灵儿！” 烛洺赫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了起来，单灵灵被突如其来的喝声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赶紧用力抓紧了刀柄，顺时针一拧，大喝一声：“滚啊！” 瞬间，炽热的暗红火焰犹如狂暴的火龙，吞噬了整个场景。整把长刀的刀刃都被染上了这跃动的火焰，宛如被炼狱之火点燃，熊熊燃烧。那些麻将块在这股烈火的焚烧下，犹如被狂风吹散的叶子，稀里哗啦地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单灵灵紧握刀柄，单膝跪在地上，体力消耗巨大，让她汗流浃背，仿佛刚从水中捞出。她大口喘气，试图平复急促的呼吸。眼前的景象让她明白，这场较量远未结束。 不行，不能继续这样…… 单灵灵在心中默念。一种强烈的紧迫感在她心头升起，她知道她必须找到解决的办法。然而，体力的消耗让她开始觉得头晕目眩，可是，满地的麻将块却开始奇异般地蠕动起来，它们仿佛有了生命，试图重新拼接在一起。 单灵灵不禁感到一阵头皮发麻，然而，她并未失去冷静，她强迫自己仔细观察每一个麻将块。 仔细观察，单灵灵在脑子里和自己说道，烛洺赫说了，我在找的东西，就在这里，就在地下…… 烛洺赫还在外面与那些被夺舍的人周旋，如果她不及时解决眼前的问题，他可能会有危险…… 那么，那东西在哪？ 单灵灵聚起全部注意力，在地上那些麻将块上逐一看过去，按照师父教过自己的办法，去寻找那橙灵的核心。 就在那里了。 在她仔细观察之下，终于发现了端倪。所有的麻将块都在缓缓朝着一个“一筒”移动，而在那个“一筒”之上，竟然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色气息。那气息虽淡，却充满了诡异的魔力。 满身是汗的单灵灵终于意识到，那里正是她寻找的关键所在。 单灵灵不再犹豫，她猛地一跃而起，如同夜空中划破天际的流星般璀璨夺目，暴喝一声，她将全身的力量凝聚在双手紧握的刀柄上，瞄准了那个充满黑色气息的“一筒”，猛地扎了下去！ 事后，单灵灵再次回想起那个画面，还是有些心悸。 她长刀扎下去的一瞬间，单灵灵没有任何的保护，师父给的铃铛碎掉了，也没有平日里王子煦在她身边给她念那些能护着她的咒法，甚至，连续很多次救下她的烛洺赫，此时也不在身边…… 单灵灵听天由命地闭上了眼睛。 预料之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长刀轻而易举地劈开了麻将块，然后直插进了地底。 一双冰凉的大手将单灵灵从半跪的状态中捞了起来，那只手替代了单灵灵，握紧了刀柄，刀柄上的红色火焰逐渐变得膨胀，然后再次被压缩，变成了那种凝胶状的物质。 “辛苦了，灵儿你做得很好。”烛洺赫轻轻地在单灵灵耳边低语，“接下来，交给我吧。” 长刀在烛洺赫的手中，更加用力地向地底扎去，很快，一半的刀身都几乎没入进泥土之中，单灵灵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她看了看那把长刀，然后将目光放在了烛洺赫脸上。 他的表情很是严肃，眉头轻皱，一手按在长刀刀柄，一手揽住单灵灵的腰。他的暗红色长发无风自动，丝丝缕缕拂过了单灵灵的脸颊，痒痒的。 单灵灵此时终于有了实感。 烛洺赫这个人，是真正存在的。 就算他救了自己很多次，就算他给了自己金条，就算他以人工呼吸的名义吻过自己……都没有这一刻，来得更加真实。 原来，五岁生日那一天发生的事情，都不是梦。 原来，在世界不知道的某个角落里，真的有另外一个人在真切地关心她，保护她，会在每一次危难的关头，出现在她的眼前。 单灵灵几乎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也快要忘记了他们此时还在和那狡猾的橙灵争斗着，她眼中只有那一抹暗红色。 和自己长刀上燃烧起来的火焰一般。 耀眼夺目。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啥，单灵灵突然抬起手，帮烛洺赫将头发捋到他的耳后，其实她并不觉得烛洺赫的长发碍事。 她只是想好好看看他的脸。 那张无数次浮现在她的梦境中，让她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熟悉的脸庞。 那种熟络的感觉，让单灵灵觉得，如果真的有轮回。 那她的每一世，一定都见过他。 第50章 你不要走 因为单灵灵手指的动作，烛洺赫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下。 他的手指微颤着，几乎放松了对长刀和橙灵的控制，那揽着单灵灵腰的手臂也突然用力，将她完全搂进了怀里。 “……别闹。” 半晌，烛洺赫说话了，他声音有些嘶哑，似乎在克制着一些波澜的情绪，单灵灵没有拒绝他的怀抱，只是保持着那种目光，直直地看着他。 烛洺赫微微侧头，眼睛的余光和单灵灵目光相接，单灵灵像是着了魔一般，抬起手，用指尖轻抚了下他的眉尾。 “灵儿……” 烛洺赫轻轻念着她的名字，他看上去犹豫不决，似乎是不确定要不要问出接下来的话，可是，掌心处传来的震动让他打住了话头。 “灵儿，现在别闹，等会儿说。” 虽然很舍不得就这样放开单灵灵，可是烛洺赫没有办法，他现在发挥不了自己本身力量的百分之一，面对眼前的橙灵，他必须全神贯注。 烛洺赫松开了单灵灵的腰，将双手都按在了刀柄上，他紧抿着唇，猛地将长刀向下按了一寸。 门外的那些人都接二连三地冲了进来，单灵灵的目光缓缓地挪向门的方向，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在她眼中变成了慢镜头，那群人的嘶吼声都变得慢了，听起来，像是通话时的电流干扰，颇有些别扭。 “烛……” 她正想出声提醒烛洺赫，却见他朝着身后挥了挥左手，单灵灵惊讶地看见，有一堵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空气墙，在两人面前竖了起来。 冲在最前面的年轻男人直接一头撞了上去，空气墙被他撞得荡起了波纹，男人懵逼了好几秒后，气急败坏地抬起拳头，砸在了那空气墙上。 烛洺赫他……这么大本事？单灵灵震惊地看着那不断荡起涟漪的墙，然后回头看了一眼烛洺赫，一时间，心跳漏了半拍。 眼前的人，像是……变得透明了一些。 烛洺赫也意识到了自己在缓缓消失，他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坚持不了太久。” 是这一堵空气墙，消耗掉了他太多的能量。 每一次，烛洺赫尝试回到人间，便会用掉他大量的精力和能量，这一次，他好不容易让自己可以多在单灵灵身边待上一会儿，可是…… 为了阻止眼前的人伤害到她，迫于无奈放出的空气墙，着实用上了他仅剩的所有力量。 要抓紧了…… 烛洺赫不再迟疑，他手中长刀上凝聚的火焰凝胶越发耀眼，可是他的身影在单灵灵眼中却越发透明。 “烛洺赫！你不要……”单灵灵扑到他面前，不知道为何，她心跳得很难受，那种感觉…… 就像是好不容易才寻回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却又要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再会无期。 烛洺赫没空回答她的话，他不断用力的双手突然一顿，长刀似乎戳到了什么东西，烛洺赫眼角一跳，脸庞上爬上了一丝喜悦。 “有了。” 握住了刀柄，烛洺赫猛地扭转长刀，就算那玩意儿深陷泥土之中，单灵灵也听见了一声破碎之声。 像是什么玻璃被锐利的长刀戳碎。 烛洺赫终于将目光放回到了单灵灵脸上，两人眼神相对，烛洺赫抬起右手，轻轻抚上了单灵灵的脸颊，也没多说什么，左手用力，将长刀拔了出来。 一个全身覆盖着青色的小碎片，顺着长刀的动作，被带了出来。 “这是……”单灵灵的目光被那个小玩意儿吸引了，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烛洺赫赶紧拉住她的手腕。 “不要碰它。” 烛洺赫摇了摇头，他转着刀身，长刀上的火焰凝胶顺着他手中的动作，滴落下来了一滴，稳稳地落在了那个青色碎片上。 那种火焰凝聚成的胶质瞬间将整个碎片包裹了起来，高温将空气都烧得变了形，那碎片在火焰凝胶中翻滚着，被炙烤着，不断发出滋滋的声音。 然后，一股夹杂着橙色的淡淡黑气，从那个青色碎片上冒了出来，缓缓地消散在了空气中。 接着，单灵灵听见身后几声撞地的响动，她回头一看，这五个人，不论是那一家四口，还是颜父，全都像是断了线的木偶，全部失去了知觉，倒在了地上。 好像……真的结束了。 烛洺赫伸手，将青色碎片握进了掌心，他拉过单灵灵的手腕，将那碎片放在了她的掌心中，单灵灵本以为自己会握到什么滚烫的存在，可是，出乎意料的冰凉撞进了她的掌心。 “咦？”单灵灵有些好奇地看着那个金属碎片，烛洺赫握着她的手，让她抓紧了这小玩意。 “灵儿，这个东西，你要拿好。” “这是什么？” “我现在还不确定……”烛洺赫皱眉，“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是某一种神器的碎片。” “什么神器？” “……”烛洺赫只是摇了摇头，“我大概有猜测，可是……我需要去确认一下。” “你说它是神器？它看上去……很重要啊。”单灵灵有些纳闷，“你就这样放心把它交给我？” “只有给你，我才放心。”烛洺赫拍了拍她的头顶，“灵儿，你仔细听我说。” 他拉着单灵灵的手，十分严肃道：“我要走了，我确实不能在这里待太久，而且，我现在必须去确认一下这个东西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什么会被那个什么九阴用来当做媒介……” “你不要走！” 烛洺赫说了什么，单灵灵几乎都没听见，她只听说面前的人要离开，于是赶紧反手想要握住他的手腕，可是，就和之前一样，她的手再一次穿过了烛洺赫的身体，就像是触到了全息投影一般。 因为手中完全没有实体的触感，单灵灵差点哭出来了，她下意识地尖声喊道：“烛洺赫，不要离开我……” “没关系的。”烛洺赫轻叹了口气，“没关系，灵儿，我不是答应你了的吗，我会回来的。” “在我回来之前，保护好它，我相信你。” 第51章 抓不住，也得不到 “我不要……” 控制不住，单灵灵眼眶发酸，眼泪不由自主地顺着脸颊滑落。 “乖，别哭啊。”烛洺赫很想抬手帮她拭去眼泪，可是现在的他，完全做不到。 “对了，还有一个东西要给你。” 烛洺赫手掌一翻，一片暗红色的鳞片出现在他掌心中，他伸手控制着单灵灵的长刀，将那块鳞片缓缓融化，然后指引着那一小股暗红色的液体，缓缓地融进了长刀刀身之中。 “好了。” 长刀顺着烛洺赫的指引，稳稳地落进了单灵灵手中，单灵灵却完全没有心思关心那已经变成了暗红色的刀身，她泪眼婆娑地看着烛洺赫。 “你不要走，好不好……” 她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对面前的男人有如此强的依赖？为什么一想到他要离开，就会钻心剜骨的难受？ 为什么……想要他一直留在自己身边……一直和他在一起…… 可是，无论她如何想要挽留住烛洺赫，如何拼了命地想要拉住他，烛洺赫都渐渐地在她眼前消失。 仿佛镜中花，水中月。 她抓不住，也得不到。 最后，单灵灵的眼泪已经完全覆盖了她的视线，只剩下烛洺赫留在她掌心里那微凉的触感。 他再一次消失了。 和她五岁那一年一样，和之前每一次都一样，他总是这样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虽然这一次他停留的时间更长一点，可是…… 却抵挡不住同样的结局。 他又走了。 单灵灵站在原地，左手握着长刀，右手拽着那个小的青色碎片，用手背使劲地擦着眼泪，颜月牙已经进来了，他脸上挂了彩，应该是被年轻女人挠伤，一道道的划痕颇有些狼狈，但是他丝毫没关心，连滚带爬地扑向了自己老爹。 颜月牙着急地探了探颜父的鼻息，似乎是松了口气，然后他抬起头，对着单灵灵说着什么。 单灵灵耳边嗡嗡的，半晌没有聚焦去听清他在喊什么，只觉得声音缥缈而遥远，一点都不真实。 “……女侠……” “灵儿女侠……” “单灵灵！” 颜月牙急了，他高喊一声，终于是将单灵灵唤回了神，她有些茫然地看着颜月牙，颜月牙倒是轻出一口气。 “妈的，吓老子一跳，老子还以为你也有个好歹……” “老哥安排了人来处理这些尸体，女侠你跟我送我老爹去医院！” “哦……”单灵灵机械式地点了点头，“好……” 她无法从刚刚的情绪中抽出身来，只能顺着颜月牙的话说下去：“我们怎么去啊……” 刚刚，是跟着烛洺赫，瞬间移动到这里来的。 “打车啊！”颜月牙已经掏出了手机，“老哥已经叫车了，走，咱们赶紧去医院！” 接下来的事情都很迷茫，单灵灵隐约中好像看见了几个颜月牙的小弟来了，他们走进麻将铺，看着眼前的残骸和尸体，全都吓了一跳。 颜月牙好像和他们吩咐了几句，拉着颜父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然后半推半拖着单灵灵，把她塞进了出租车里。 出租车司机好像也问了很多，颜月牙颇有些不耐烦，单灵灵没耐心听，也听不进去，只是扭头看着窗外。 最后到了医院，颜月牙把自家老爹扔给了医生，又拉着单灵灵去急诊处理了一下身上的皮外伤，最后把她送进了王子煦所在的病房，忙得马不停蹄。 王子煦手忙脚乱地看着一脸茫然的师姐，赶紧从病床上下来，硬将单灵灵按在了床上，想让她躺下休息会儿，可是单灵灵还是一言不发，眼神甚至都有些发直。 直到颜月牙安排完他老爹的事情，过来看这师姐弟俩，单灵灵都纹丝不动。 “你师姐咋样了啊？” “还这样……”王子煦的胳膊挂在脖子上，坐在单灵灵床边，很担心地看着她，“月牙哥，发生了啥？” “王子老弟，你是想听好消息的，还是想听不好的？” “你看着说？” “好消息，咱这儿的问题解决了，刚刚那个红头发帅哥你知道吧？” “啊，我姐夫。” “你姐夫……也行……”颜月牙咧了咧嘴，“他把事情处理好了，你们说的那个啥橙色的气，被他彻底搞定了，我老爹也恢复了，除了被你师姐打断了两根肋骨。” “……”王子煦对着颜月牙点头哈腰，“我先替我师姐说声对不起啊……” “没事，亏了你师姐手下留情，不然我老爹得受更多罪。”颜月牙摆了摆手，“还多亏了你师姐啊。” “那坏消息是啥？” “那个红头发帅哥，也就是你姐夫。”颜月牙摸了摸下巴，“他不是人。” “啧，你咋说话呢，咋能骂我姐夫不是人呢？！”王子煦有些急，“不是，是他对我师姐做了啥不好的事？！” “不不不，不是骂他，是个陈述句……”颜月牙赶紧解释，“他不是人类。” “我知道啊。”王子煦点了点头，“他说了，他是从幽冥国来的，那可不是人间，那地方……我估摸多少算神界了，他肯定不是人类。” “你知道那就好解释了。”颜月牙继续说，“你师姐给你说过他们咋认识的没？” “没呢，师姐对此守口如瓶。”王子煦唉声叹气，满脸八卦。 “你师姐说，她五岁的时候，你姐夫就给她求婚了。”颜月牙嘿嘿一笑，“可是，这么多年好像他们都没见过面，最近这不是刚见上面，结果你姐夫凭空消失了。” “消失？” “对啊，你老哥我亲眼看见的，他就站在那，然后就开始变透明了啊！”颜月牙脸上全是不可思议，“最后就不见了！” “哈？”王子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你跟我说我姐夫消失了，为啥就是坏消息？” “你是不是脑子缺根筋……”颜月牙受不了，在王子煦头顶上拍了一巴掌，“你看看你师姐这状态，自家男人道别都没道完就消失了，她能好受？这能不是坏消息？” “也是……”王子煦捂着头顶，看着单灵灵叹气，“你说师姐咋就不跟我说这些事呢？” 第52章 我可懂男人的心思了 就你这臭小子的八卦程度，我要是你师姐，我也不跟你说。 颜月牙腹诽着，最终还是没说出来，怕打击到王子煦，正在两人复盘刚刚发生的事情的时候，单灵灵缓缓地说话了。 “阿煦……” “啊，师姐！”王子煦扑到床边，瞪大眼睛盯着单灵灵，“师姐，你咋样了啊？” “我没事。”单灵灵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你们在说什么……” “没事，灵儿女侠，你好好歇着啊。”颜月牙向前走了一步，“饿了不，让王子老弟去给你买点吃的。” “我不饿……”单灵灵摇头，“你爸咋样……有没有事……” “没事没事，他好着呢。” “我刚刚好像听见……肋骨？” “嗨，小问题，老爹这辈子断的可不止这两根肋骨，他中风症状全没了，刚刚去做了检查，身体倍儿棒，肋骨养养就好了。”颜月牙倒豆子般地说着，“女侠你别自责啊，要不是你当机立断，我老爹老命都保不住啊。” “我要去看看他……”单灵灵说着就想从床上下来，王子煦和颜月牙赶紧把她按了回去。 “不用，不用，他等会就能直接回家了，咱们晚上在家见就行啊。” “……”单灵灵拗不过两人，只能乖乖地躺了回去，盯着天花板发呆。 她满脑子都是烛洺赫的身影，还有他缓缓消失在自己眼前时，满心的不舍和悲伤，此时终于缓过劲来，这才注意到，手心里还拽着那个青色的碎片。 单灵灵将碎片举到眼前。 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东西是金属的，估计是因为年代久远，掌心大小的碎片上，满满地覆盖着青色的锈迹，看不清原本的颜色和材质。 整个碎片形成了一个尖锐的三角形状，一端是尖头，有些划手，另一端则是一个弧面，如果单灵灵没猜错的话，它的完整形态，一定是个圆形…… “这是……青铜器吧？” 颜月牙把脑袋塞到单灵灵面前，看着她手里的这个小碎片：“老哥去过三星堆啊，这家伙和三星堆那些青铜器长得很像啊？” “青铜？” 单灵灵没去过三星堆，倒是听说过那里，世界的起源三星堆嘛，她想着，颜月牙没管她，伸手从她手里拿过那个青铜碎片，细细端详着。 “应该是青铜啊……有些年头了……”他翻来覆去地审视着，“女侠，这玩意儿就是罪魁祸首？” “烛洺赫说它是一个什么神器的一部分。” “这样，女侠，我有一个好朋友，她专门研究这些古董玩意儿，我把这玩意儿给她看看？” “不行，烛洺赫说让我把它收好，不能给其他人。” “这……那我让她马上过来？” “靠谱吗？” “那绝对靠谱啊！”颜月牙拍着胸口，“那可是我老妹啊，江湖人称‘菠萝’，人家表面上可是全国连锁饺子店老板，老有钱了，私下呢，和咱一样，搞情报的，不过她的专业更有偏向性，专门搞古玩的！” 单灵灵不置可否地看了一眼颜月牙，她倒不是不相信这胖子的话，这几天的相处下来，经历了几次生死关头，倒是有了莫名其妙的信任度。 只是…… “颜月牙，我潜意识里觉得……你还是不要在这件事里卷得太深了……” “还能有啥事儿啊？”颜月牙瞪着眼睛，“这事儿不是都已经铲了吗？” “……”单灵灵没说话。 “既然事情铲了，那老哥就要好好看看，到底是啥玩意儿害了咱家老爹和这么多条人命啊……”颜月牙语重心长，“老妹啊，你月牙哥有个缺点，就是喜欢追根究底……” “不过，女侠你难道不想知道，这到底是个啥东西？” 倒是很想……单灵灵想着，烛洺赫没给她说这到底是什么，他看上去也不太确定，所以……如果能在再次遇见他之前，知道这玩意儿的原貌，也不是不可…… “行，那就给那个什么菠萝说吧，麻烦她跑一趟了。” “没问题，老哥去打电话！” 颜月牙屁颠屁颠地跑到房间另一头，对着电话里长吁短叹，单灵灵看着他圆润的背影，躺回到床上，王子煦拍了拍她的胳膊。 “师姐，姐夫他……” “他就给你了几根金条，就上赶着叫起姐夫了啊？” “诶，那不是几根金条，是二十根，二十根！”王子煦比了两根手指，“师姐，你见过这么多金条吗？好歹几十斤啊！你想想，他能随随便便就拿出这么多金子，说明他有更多啊！” “我咋没见你这么见钱眼开？”单灵灵对他翻了个白眼，“有奶就是娘，给点钱就把你师姐卖了？那可是你师姐的人生啊，你不考虑下你师姐的幸福吗？” “啧，我又不是傻子。”王子煦坐回椅子里，“师姐，我也是个男人，我可懂男人的心思了。” “什么心思？” “那个烛啥赫，从头到尾，眼神都粘在你身上的。”王子煦故作高深地单手拍着膝盖，“那个护士小姐姐，挺漂亮的吧，还穿的丝儿，她差点被姐夫勾出口水了，但是姐夫连眼神余光都没给她一个……” “他叫烛洺赫。” “行行行，烛洺赫，姐夫啊，姐夫他看着你的眼神，都拉丝儿了！”王子煦急吼吼地说，“哪个男人能这么看一个姑娘啊？除非真的喜欢得不得了……” “你说的是真的？” 单灵灵挑了挑眉，王子煦说的，她还真没注意，一天发生这么多事情，她哪有心思注意烛洺赫的眼神？ “我骗你干啥？人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师姐，你可得信我，我反正这辈子都不会这么看一个姑娘，我的梦想，是全世界的丝儿……” “还这么不正经。” “……不是不正经，算了，不说我了。”王子煦啧了一声，“师姐啊，你看，他又有钱，又喜欢你得很，人长得帅，又有本事，你要真和他谈恋爱，不亏……” “但是他不是人类……” “不是人类又咋了？咱们做这一行的，还怕什么种族问题吗？只要他不伤天害理，其他的在金……爱情面前，全都无关紧要！” 第53章 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单灵灵没回答他的话，她脑子有些乱，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烛洺赫这个人，在她眼中，就像一个巨大的谜团，到现在为止，单灵灵除了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了他是来自幽冥国，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清楚。 所以，当王子煦告诉单灵灵，烛洺赫好像是真的喜欢她的时候，单灵灵反而更加困惑了。 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单灵灵想了好大一圈，自己没钱没势的，长得……也就那样，单灵灵对自己的脸并没有太大的自信，虽然身旁的人都说她很漂亮，可是，她那血红色的瞳孔，总让她在和别人对视的时候躲闪不及。 她的原生家庭可以相当于没有，至今为止十多年来都在章尾山上，甚至为了和现代化社会不脱节，她全靠手里的手机在汲取着外面的信息。 真的会有这样一个人，会从她很小的时候，一直喜欢她，喜欢到现在吗？ 她不认识烛洺赫，她也可以肯定自己这二十年来并没有见过他，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喜欢呢？ 真的有所谓的前世吗？ 五岁生日的画面在脑海中上演了起来，单灵灵眯着眼拼命回忆着，可是她那时候年纪太小，烛洺赫说了什么，现在想来都很模糊…… 单灵灵只能清晰地记得，烛洺赫捡起一根树枝，握着她被寒风吹得冰凉的小手，在雪地里教她写自己的名字。 “单灵灵。” 他一遍一笔一画地教她，一边在她耳边低声地读着，仿佛是轻声念着深藏在心底里的珍宝，带着珍重，承载着满满的喜悦。 在他心中，我好像确实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 “师姐啊，月牙老哥刚说，姐夫就这样突然消失了？他说了啥时候回来没？” “没说。”单灵灵的注意力回到王子煦身上，“他每次都没说，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 “这个……我觉得你可以放心。”王子煦高深地搓着下巴，“以我对我姐夫的了解，他肯定舍不得你，大概没几天，他就会又出现在你面前，然后‘灵儿’长，‘灵儿’短的……” “你这就了解他了？”单灵灵白眼要翻到后脑勺去了，“你连他名字都记不全吧。” “咳咳……”王子煦挠了挠头，“安啦，师姐，放心吧啊，你的亲亲师弟给你保证，姐夫绝对很快就会回来的！” “……”单灵灵不搭理他了，把头扭到一边，本想安静两分钟，颜月牙却刚好结束了电话，笑眯眯地对着两人走过来。 “好了，咱菠萝老妹儿一会儿直接到老哥家，我们在家里碰头啊！”颜月牙打量了一下单灵灵，“咋样，没事吧？没事咱办个出院？” “没啥问题。” “行，我老娘刚发消息说，已经让小弟们接老爹回去了，不用咱操心，可以的话现在就动身？” “哦对……”王子煦一拍脑门，“有个事情要麻烦一下月牙哥。” “啥事儿？” “这个嘛……嘿嘿……”王子煦哗地一下子掀开了病床上的被子，就在单灵灵躺着的脚边，藏着一堆金条。 金条太重了，床都被压得陷了下去，那金灿灿的颜色几乎闪瞎了颜月牙的眼睛，他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这……这是……这是啥……？！” “我姐夫给我的见面礼。”王子煦笑得十分满足，“月牙哥，这么多金条，得值不少钱吧？” “是得值不少……”颜月牙震惊到下巴即将脱臼，“那红头发这么有钱啊？！他上哪摸出来的金条啊？！啥时候给你的？” “嗨，月牙哥，细节我们就不说了，只是说，你看我和师姐势孤力薄的，带着这么多金条来回走，始终不安全，也不方便嘛……”王子煦十分江湖气地拍了拍颜月牙的肩膀，“月牙哥你帮咱们兑换一下？” “啥？” “见者有份嘛，给你分……额……分半块金条！” 你倒挺大方，单灵灵腹诽，也不给人分一根，还能拆成半根啊？ 颜月牙则是瞪着他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王子煦，然后转头征求单灵灵同意：“灵儿女侠，你看这……” “帮我们处理一下吧。”单灵灵点头了，“这么多带着确实不方便，这些金子确实是烛洺赫给的，但是，以后我有钱了，会还给他的。” 王子煦本想反驳几句，但是怕被师姐揍，最终只是不屑地耸了耸鼻子。 等单灵灵有这么多钱，可能得等到天荒地老。 颜月牙找人拿来了个行李箱，帮师姐弟俩把金条都装好，然后办好了出院手续，一路开车带着两人回到了家。 经过了王子煦的一通闹腾，单灵灵的心情好了很多，她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却不再似之前那样发呆了。 到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颜月牙扶着自家门口的风水石屏感叹了一句：“这一天发生这么多事情……老哥这有一种度日如年的错觉啊……” 也是，往回一年都不一定能遇上这么多奇怪的事儿呢。 颜月牙的小弟们已经把颜父送回来了，此时颜父正躺在沙发上，不断地呻吟着，颜母坐在他身边，心疼地抓着他的手腕，两人都没看见进了家门的单灵灵几人。 “哎哟，老颜，我们也这么大把年纪了，以后就不参与这些事情了，你也该退休了，都交给月牙儿吧。” “是啊，是该交给他了……”颜父在沙发上挪动了一下，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把老骨头也折腾不动了，但是，心里头始终放心不下啊……” “你啊，一开始说不让儿子沾手这些，但是他小时候你就忍不住带他跟着你到处跑……”颜母说，“他要接你的活计，迟早的事情，他也这么大了，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不是都说，当妈的才舍不得孩子吗？我们家换过来了啊？” “这不是心疼你嘛……” 颜月牙听着夫妻俩的对话，眼皮子狠狠地跳了跳，他实在憋不住了：“哎哟我的亲爹喂，你还不信任你儿子啊？” 第54章 菠萝来了 单灵灵没管颜月牙怎么和自家父母吵嘴，她知道现在自己该干什么。 两步走到客厅中间，单灵灵很诚恳地说：“叔叔，对不起了，我下手没分寸，让您受伤了。” 颜父从沙发上仰起头，看了一眼单灵灵，这姑娘脸上带着十分真挚的歉意，说真的，颜父并没有怪她，反而如同颜月牙说的那般，一切都多亏了单灵灵，不然他这把老骨头得被那橙灵收走。 可是，小姑娘如此诚恳，眼中都包着泪花，而且，颜父能感觉到，这姑娘也是个犟脾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那种。 如果不接受她的道歉，她恐怕得当场哭出来。 “单女侠。”颜父深思熟虑之后，缓缓开口了。 “叔叔您说。” “事情已经结束了，无论过程如何，结果是一样的。”颜父说，“算是你救了我。” “可是……” “过去的事情，我们既往不咎，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老颜家都和你认识了，这是缘分。” 颜父眼珠子一转，不等单灵灵回答，继续说道：“我也知道，你们修道之人最讲究缘分二字，这一次，你帮了我们老颜家，四舍五入，我们算是过命的交情。” 额，这个四舍五入，好像入得有点远。 “你也知道了我们老颜家做的生意了，我在这里有个请求。” “以后，要你多照顾一下颜月牙。” “……”单灵灵回头看了一眼颜胖胖，他正在吃惊自家老爹刚刚说的话，“颜月牙可比我厉害……” “那不能这么说。”颜父摆了摆手，“月牙儿在关系方面可能是比你厉害一些，可是，对付那些魑魅魍魉，他可不及你的一根小指头。” “我的意思是，以后颜月牙如果需要你的帮忙，还希望单女侠看着我们和你有过命交情的份上，尽你可能帮一把，当然，反过来也是一样的，你需要任何帮忙，只需要给月牙儿打电话就好。” “你来帮忙，该怎么给报酬就怎么给，但是，你但凡需要我月牙儿，他一分不会要你的。” “我也年纪大了，是时候退下来了，以后的江湖，是你们年轻人的。”颜父轻咳两声，“我可是游不动咯！” 颜父寥寥几句，将自己手里的所有事情，都扔给了颜月牙，也顺便帮他打点了一下单灵灵这边的关系。 这丫头是有本事的，只是现在还有些青涩，只要假以时日，必定能有大作为。 颜月牙能和她把关系搞好，这肋骨断得不亏。 看着老狐狸一样的颜父，颜月牙叹了口气，却还是顺着自家老爹的话说下去：“灵儿女侠，我爹说得对，咱们现在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好吧！” 颜母在厨房忙前忙后的时候，单灵灵坐在餐厅，看着她的背影发呆，她始终觉得自己被颜父扣了好大一顶帽子，但是，怎么想都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 果然还是自己太年轻了。 晚饭端上桌的时候，颜月牙说的那个饺子店老板娘，代号“菠萝”的人，终于姗姗来迟。 一个二十五六岁，和单灵灵差不多大年纪的姑娘，十分熟络地推开颜家大门走了进来，她个子不高，身材凹凸有致，看起来很瘦，但是该有肉的地方一点没少长，她长得很是清秀，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烫成大波浪的藏青色长头随意地梳在脑后。 她走了进来，将手里大包小包的营养品放在餐桌上，对着颜母走过去，抓起她的手：“阿姨阿姨，好久不见。” “哎哟，你这丫头，来就来，带这么多东西干啥？” “月牙哥说叔叔身体不大好，我路过顺手买了点吃的喝的，你们留着慢慢吃呗。”菠萝笑得温文尔雅，语气间全是圆滑，不愧是餐饮店老板娘，“要我来帮忙吗？” “这孩子，赶紧歇着去……”颜母没啥时间搭理他，锅里正闹腾着呢，“去客厅坐坐吧，你叔叔在沙发上躺着的呢。” “阿姨辛苦。”菠萝和颜母又寒暄几句，将颜母夸得脸颊泛红，这才转身朝着客厅方向走去，走到半路，看见了坐在餐桌旁发呆的单灵灵。 “这位应该就是月牙哥说的单灵灵女侠吧？” 菠萝推了推眼镜，单灵灵抬头看她，这姑娘不太像中国人，倒像是个混血，她的眼睛是透明的绿色，可是，明明年纪和自己相仿，但是眼中却有着不一样的深邃。 她好像是经历过不少事情。 “是我。”单灵灵点了点头。 “第一次见面啊，听月牙哥说了很多你的事情。”菠萝拉开椅子，坐在单灵灵身边，“自我介绍一下，我叫paul，中文读作宝萝，我在澳大利亚长大的，月牙哥说这名字太绕口了，干脆叫我菠萝。” 原来这个奇怪的名字是这么来的。 “叫我单灵灵就行。”单灵灵喝了口水，“不用叫我什么女侠了。” “哟，菠萝老妹，来了啊！”颜月牙看到菠萝在单灵灵身旁落座，赶紧走过来，使劲拍了拍她的肩，“老妹啊，你可真是个大忙人，想见你一面可真难啊！” “月牙哥……”菠萝背着颜月牙翻了个白眼，“是你很久不给我打电话吧，你这一打，我不就来了吗？” “好啦，不说这些客套话，今天叫你来呢，是要帮咱们灵儿女侠瞧一件东西……” 颜月牙寒暄几句之后，直接和菠萝开门见山，但是颜母却很快将晚饭端上了桌，菠萝看了看颜母，对着颜月牙摇头，他也只得收住了话头。 这一顿饭，单灵灵没吃出什么味道来，也许是心里的事情太多了吧，她一天没怎么吃饭，却也不觉得饿，饭桌上，颜月牙和王子煦倒是聊得十分热络，菠萝很仔细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她话不多，很自然地扮演着一个倾听者的角色。 本喜欢热闹的单灵灵却始终在旁边一言不发，他们说什么都没怎么听进去。 她满脑子都在想一件事。 今天下午，就在颜月牙的麻将铺门口，烛洺赫可是在自己面前受了伤，他的手臂被匕首划伤，手掌甚至被捅穿了…… 他现在……还好吗？ 第55章 青铜碎片 饭后，颜母收拾好了餐桌，四人围着餐桌，单灵灵犹豫了片刻，将口袋里的小碎片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中心。 “就是这个。”颜月牙指着那个青铜碎片，“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它。” “这是个什么东西？”菠萝在征求了单灵灵同意之后，从包里拿出了一副医用手套戴上，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个小碎片，她皱着眉，将碎片在手里翻来翻去地看。 “我估摸是个青铜器。”颜月牙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分析，“这看上去和三星堆那些老家伙差不多，今天叫你来，就是为了看看它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好。”菠萝又拿出来了一个放大镜，十分仔细地检查着那个碎片，她不断摩挲着碎片断口，脸上挂着严肃，剩下几个人都被她影响，大气也不敢出。 “咋样？” 隔了很久，菠萝终于把碎片放了下来，抬头环顾了一下三人，颜月牙没忍住问出声。 “是青铜。”菠萝点了点头，“我大致有了些猜测，但是，先给我说说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吧。” 于是，颜月牙从自家老爹中风开始讲起，说到单灵灵突然出现在他们家麻将铺，第一个晚上抓橙灵导致的大爆炸，第二天回到家后恰遇有人跳楼，到最后发现灭门惨案。 单灵灵时而补充一下描述，大概就是她在那个警察的虚空世界中看见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再到第三天一早，那个本死在她面前的警察突然找上门来，将她带到派出所。 接着烛洺赫出现，将她救了出来，并且“送了死者回归死亡”，然后单灵灵和颜月牙两人决定去商场找所谓的道士，结果半路单灵灵被拉进了结界，遇到了视频里看见的小孩，自己快要丧生怪物之手的时候，烛洺赫再次救了她，还吸走了充斥在结界空间中的毒气。 单灵灵讲故事的时候，王子煦被惊得一跳一跳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掉队的时候发生了这么多惊险的事情，如果要能提前预知，说怎么他都要跟着去。 起码能帮师姐分担一点危险吧。 颜月牙接着讲后面的事情，他们的行踪被道士知道，去商场肯定是没什么用了，于是回了医院来看王子煦，结果颜月牙自家老爹突然失去意识暴走，烛洺赫带着他们回到麻将铺，遇到头一晚被灭门，却又无故复活的一家人。 最后，单灵灵打败麻将人，和烛洺赫一起将那青铜碎片从地下拉了出来，事情才终于结束。 “然后他就消失了。”颜月牙讲得口干舌燥，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说真的，这几天过得实在是太刺激了一点。” “那个什么烛什么的。”菠萝安静地听完了他们讲的故事，开口问道，“他好像认识这个碎片？” “他叫烛洺赫，是我姐夫！”王子煦赶紧说，还骄傲地看了一眼单灵灵，似乎是在得意于自己能记住烛洺赫的名字，“是我师姐的未婚夫哦！” “哦。”菠萝白了他一眼，“他是什么人？” “他说他是从幽冥国来的。” “幽冥国？”菠萝好奇，“那是什么地方？” “说真的，我们也不知道。”单灵灵摇头，“我们从章尾山来，章尾山供奉了神仙，是一条神龙，据说神龙掌管的地界就叫做幽冥国。” “除此之外，师父什么也没给我们说过。”王子煦接了一句，“不过按照姐夫的话来说，师父和幽冥国有联系啊？” 这次回去，必须找师父问清楚，单灵灵在心里对自己说。 “且不管幽冥国是什么地方。”菠萝举起那个碎片，“这个东西，应该是一面铜镜的一部分。” “怎么说？” “你们看啊。”菠萝给他们讲解起来，“整个碎片呈三角形，尖端到尾部，这三分之二的部分，都是平滑面，虽然上面有青铜，导致凹凸不平，但是原本的部分，是很平整的。” 单灵灵顺着她的指引上手摸了一下，果然如此。 “后面的三分之一的部分，是突出的镜沿，上面雕刻了一些纹路，因为铜上锈迹太重了，看不太清，如果需要知道原貌，必须进行扫描才行。” “碎片外部还是弧形的，所以，这面铜镜，是圆形。” 和单灵灵的猜测差不多。 “这玩意儿啥年代的啊？”颜月牙问。 “摸不出来。”菠萝摇头，“要正儿八经看的话，得做碳含量检测，才能得出年份，但我接触过三星堆那些老物件，它们给我的感觉很类似，估计不会相差太久。” “还有一个问题。”菠萝脸上爬上了困惑，“月牙哥，不知道你感觉到了没？” “啥？” “它不像是我们世界里的东西。”菠萝的手指轻点在青铜碎片上，“它里面有一股力量，我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我们身边的物件，拿在手里，只会觉得它们是死物。” “但是，我拿着这个碎片，我似乎能感觉到……它在呼吸，缓缓地起伏……” “是吗？”颜月牙好奇，拿起碎片，“老哥怎么没有感觉到？” “我也发现了。”单灵灵没理他，她和菠萝倒是有一点同样的感受，“烛洺赫说它是某个神器的一部分。” “神器？”菠萝抬眉看着她，“是我理解的那种神器吗？” “不知道。”单灵灵耸肩，摊了摊手，“他说他不确定，只是让我好好保管着。” “这样啊……”菠萝的目光回到碎片上，她从颜月牙的手里夺回碎片，“月牙哥，你还是别玩它了。” 说罢，她抬头看单灵灵：“灵灵，能让我再仔细看看吗？” “可以。”单灵灵同意了。 菠萝这一次用指甲轻轻地剐蹭着那碎片上的青色锈迹，半晌之后，她突然整个人僵了一下，赶紧回头去包里翻找，青铜碎片险些掉在了地上。 “诶，妹子，你小心啊！”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颜月牙赶紧出声提醒，菠萝没理他，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笔记本，哗哗地翻到其中一页，然后将它递给了单灵灵。 “应该……是这个东西。” 第56章 女娲的万戮铜镜 那确实是一面镜子。 纸张上是菠萝自己手绘的图案，一面朴实无华的镜子，因为图案是铅笔画成，看上去有些时日了，铅笔痕迹都被磨花，除去光滑的镜面，其他镜沿上的纹路，都看不太清。 “这是什么镜子啊？”单灵灵好奇地问。 “这个玩意儿，叫做万戮铜镜。”菠萝半趴在桌上，探身到单灵灵面前，手指着笔记本上自己写下的字，“我是学古物鉴定的，好几年前，我因为某些事情，追踪一本古籍，在这过程中，我记录下来了这个东西……” 说罢，她颇有些意味深长地和颜月牙对视一眼。 颜月牙恍然大悟，哦了一声，点点头，没对此做出什么评价，单灵灵好奇地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一圈，她意识到了，这估计是菠萝的秘密。 不方便问出口，单灵灵没在这个话题上深究，而是继续问道：“那这个铜镜有什么作用呢？” “这……说出口可能会觉得过于超自然了，不过灵灵你也是同道中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菠萝说，“据我调查的结果，万戮铜镜应该是来自于女娲补天时的东西，那时候不周山天柱倾塌，洪水席卷人间，无数生灵涂炭，女娲将枉死之人的魂魄收集在一起。” “因为魂魄数量太多了，而且无处可去，所以女娲做出来了一面镜子，可以让这些魂魄有暂时的去处，魂魄全部被女娲存在了这面镜子里……” “既然如此，这面镜子应该是很厉害的神器啊，但是名字怎么听起来……像个邪物呢？” 王子煦没明白，摇头晃脑地问道。 “根据传说中记载的，人的魂魄里饱含了一个人所有的情绪，而这些人因为天灾，这种无妄之灾而死去，魂魄中的负面情绪暴涨……” 菠萝继续讲：“怨恨、痛苦、不甘、愤怒……无数的负面情绪全部集中在了这面镜子里，本来没有任何偏向性的神器，被这些情绪逐渐吞噬，最终……” “最终，它就变成魔物了吗？”单灵灵问道。 “我翻阅过的资料上是这样写的。”菠萝点头。 “所以，它会储存人的魂魄，然后呢？” “每一个进入其中的魂魄，都会被吞噬掉，据说其中会让人看到一些幻境，如果不破开幻境，那么会被永远地困在里面，而且会被铜镜逐渐吸收，最终消失在人世间。” “女娲没有毁掉它吗？” “没有，因为当时里面还有无数人的魂魄，女娲不忍看见这些人随着镜子毁掉而从此消失，而是将它封印，寻找解决办法。” 单灵灵托着下巴，听菠萝讲完这个故事：“但是，如果镜子现在碎了，这样的话，那些人……” “如果书上说的都是真的，那些人早就消失了。”菠萝喝了口水，“后面我就没找到记录了，当时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便把它记了下来。” “你觉得，这个碎片就是这面镜子吗？” “纹路很像。”菠萝指着那镜沿的纹路对单灵灵说，“记载中，这面镜子的镜沿上刻了很多蛇，盘旋着的蛇纹，你看，你手上拿的地方，就是一条蛇。” “而且，刚刚听你们讲这几天的事情，首先灵灵你说有一条橙灵对吧，它不正是长得像一条蛇吗？你也讲了，那小蛇让你看到了很多幻境，像是各种离奇的死亡场景，而且它在警察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将那些魂魄都撞碎……” “不知道那是不是魂魄……” “如果那些回忆碎片就是魂魄的话，不就恰好能吻合故事里讲过的，有关万戮铜镜的描述吗？” “创造幻境、吞噬魂魄……”颜月牙掰着指头，“确实很像，但是还有的地方不能解释啊？” “是的，那个快三米高的怪物到底是什么？夺舍这一个又该怎么解释？”单灵灵问道。 “确实还有很多疑点……”菠萝摸着眼镜框，“月牙哥，我有点事情和你单独说一下。” “哦哦，好。” 两人站起身，走到房间另一端，小声地交头接耳起来，单灵灵好奇得不行，却觉得此时上前偷听，着实有些不太礼貌。 “师姐，你觉得这就是菠萝姐姐说的铜镜吗？” “有可能。”单灵灵回头看着王子煦，“阿煦，如果刚刚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件事……” “我知道，这件事可不小，得告诉师父。”王子煦点头，“要不，我们明天回山？” “嗯，是要尽快回去。”单灵灵想到什么，突然打了个冷战，“不过啊……阿煦，师父说了他什么时候回山的吗？” “……”王子煦知道了，这一次出来，完全是单灵灵偷偷拉着他溜出来的，如果被师父知道，可少不了惩罚。 师父发脾气，是很凶的。 “……额，师姐……师父说的是大概四五天……” “我们在这儿待了三天了，过来花了一天，就算现在出发回去，也得明天……”单灵灵脚指头都抠到一起了，满脑子都是刁苍看见她和王子煦后，火冒三丈的场景，“起码五天……师父会不会……” “别说了，师姐！我……我开始慌了……” 单灵灵住了嘴，师姐弟俩瞬间安静了下来，此时，之前遇到的所有危险都不足一提了，他们将面临比橙灵、怪物、夺舍更加危险的境况。 刁苍的怒火。 刁苍一般对人都挺和蔼的，说话慢条斯理，这么多年，单灵灵和王子煦有幸见过一次师父发火，那是他们小师弟不听话，明明只是下山去买菜，非要假装大拿给人瞧事。 虽然事情完美解决，但是师父对不听话的小师弟的处罚，就是被他用柳条抽了一顿，然后在供奉神龙的大殿上跪了三天。 着实不敢惹师父发脾气……单灵灵的膝盖都开始疼了，这次的事情，还没有小师弟遇到的那样轻松简单，连师父给自己的铃铛都碎掉了…… 保不齐可不是跪三天那么容易就放了他们的。 “阿煦，回去你就说，是我强迫你下山的。”单灵灵在心里做了决定，一个人受罚就好了，可没必要让身上本就有伤的王子煦陪自己一起吧。 第57章 之前为师说过的话，全当耳旁风了? “你们俩说啥呢？”颜月牙和菠萝结束了对话，回到了餐桌旁，“咋这么严肃？” “颜月牙，我们要马上回山。” “这么急干啥，不留下来玩几天？” “不行，必须马上回……”单灵灵急得不行，“现在还不知道师父有没有回去，如果他提前回山，知道我们俩没在……” “你们偷跑出来的啊？！”颜月牙惊讶道，“没跟你们师父讲？” “师父不允许师姐擅自出门的。”王子煦小声叨叨，“他说外面不安全，这次完全是因为师父不在，师姐才偷偷逃出来的……” “师父如果知道了，我们俩都会死得很惨。”单灵灵扶额，“所以我们必须赶紧回去，师父不爱用电子设备，他根本没有手机，也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没……” “那是得赶紧回，等老哥给你安排下啊……”颜月牙掏出手机，“金条的事情不用担心，老哥已经安排人去给你们开卡了，到时候直接把卡给你们就好……” “不过，能让老哥跟你们一起不？” 颜月牙有些兴奋：“老哥也想去看看神山到底长啥样，还有你们那个师父，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不行。”单灵灵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为了我们俩的人身安全，颜月牙你就别跟着我们去了。” 王子煦略有些失望地看着单灵灵，他是很想让颜月牙跟着一起的，毕竟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交到朋友，还是个话多很合自己性格的朋友，这次是说要分开，真有些舍不得。 “说不定师父看见月牙哥，就不会对我们生气了呢？” “……或者说不定师父连着颜月牙一起罚。”单灵灵白了他一眼，“别把颜月牙拉进火坑里啊。” “也是。”王子煦叹气，“算了，月牙哥，你就别跟着我们了，回头有机会我们下山来找你呗。” “行吧。”颜月牙也有些不甘心，他本想再挣扎一下，菠萝拍了拍他的胳膊，摇了摇头，只能改口道，“只是……你们那个章尾山在哪啊？我咋没查到？” —————————— 又过了一整天，单灵灵和王子煦坐过地铁，绿皮火车，公交，拖拉机，最后被章尾山脚下的村民用驴车拖到了山下。 村民笑眯眯地和两人说再见，他知道了这两人就是道长刁苍的徒弟，对他们态度极其客气，一路上都在夸赞刁苍，说他为人和善，经常帮村民处理一些疑难杂症，还都不要钱，是个神仙般的存在。 只是单灵灵每次一听见刁苍的名字，就会不由自主地哆嗦一下。 这次回去，得跪几天？ 三五天可能是跑不了了。 “走吧，回去吧。”单灵灵拍了拍王子煦，对着上山的小路扬了扬下巴，“不管生门还是死门，都得自己走啊……” 章尾山从山脚到接近半山腰的地方，已经经过了人工开发，虽然这个小村子并不会有什么游客前来，但是政府还是自作主张将常尾山开发了一小部分。 单灵灵记得，当时刁苍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什么好脸色，他下山去交涉过很多次，一开始刁苍坚决拒绝人工开发，说是对神尊的玷污，可是某一天，他突然改口了。 章尾山入口部分，还是被人为修上了长长的栈道和青石板的阶梯，树林间也搭建了亭子，方便人们坐着歇脚。 单灵灵不理解师父为何要松口，她虽然一直在山上，却时常觉得，山下吵吵嚷嚷，让她有些不得清静。 “神尊同意了。” 这是师父对这件事情给出的唯一解释。 走过这条长路，人工雕琢过的痕迹逐渐变淡，自然的气息又回到了单灵灵面前，木栈道和青石板路消失了，剩下的是纯粹且原始的山脉。 山势巍峨，峰峦叠嶂，云雾缭绕。 古木参天，藤蔓缠绕，各种奇花异草竞相生长，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王子煦走在前面，单灵灵跟着他，一路攀登着山路，走的磕磕碰碰，但是千万年来，守在章尾山山神观里的每一代人，都是靠这条路，连接着神山和人间。 土地在召唤着两人，带着他们回家。 脚下的路逐渐轻巧起来，爬山这件本来很消耗体力的事情，在不断向上的过程中，变得轻盈而毫不费力。 如果是用肉眼看，山顶确实还有很远，章尾山很高，高耸的山顶直冲云霄，普通人甚至无法丈量这座山究竟通往哪里，看不见顶端，单灵灵和王子煦，却没有费太大力气，就已经站在了山神观观前的空地上。 古朴而庄严的观门出现在两人眼前，巨大的石块和木头也不知道是如何被人送到这里来的，它们组合在一起，奇怪却微妙地让人只能心怀敬意地仰望。 站在观前的空地，向远方眺望开去，是无法看见山脚下的人间，单灵灵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她回头望着那层层叠叠的云雾，心头有一种不太一样的感觉。 前几天，她还在颜月牙家，身边是闹闹腾腾的颜月牙和那些自己从未接触过的普通人，她整个人都沉浸在多年未见的人间烟火气中，可是转眼之间，自己又回到山上了。 清气环绕的章尾山，没有一丝人间浊气的章尾山。 她回家了。 前几日经历的那么多事，此时如同烟消云散，突然就变得无足轻重了起来。 “额，师姐……” 王子煦戳了戳单灵灵的腰，打断了她的思绪，王子煦声音很是僵硬，还有些颤抖。 单灵灵不解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才注意到，在眼角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站在山门巨大的“常尾”牌匾下，静静地看着他们俩。 是这一路上两人疯狂祈祷不要遇见的人。 “师父……” 单灵灵头皮一炸，她不敢抬头，身体却很诚实地转了过去，面对着刁苍的方向，她喊了一句，声音却小得跟蚊子嗡嗡声差不多。 “为师等了你们两天了，也终于知道回来了啊。” “之前为师说过的话，全当耳旁风了？” 第58章 师父刁苍 刁苍站在山神观门前，双手背在身后，看着这大气都不敢出的师姐弟俩人。 他看上去年逾八旬，不过单灵灵也不知道刁苍的确切年龄，说他有八十多高龄了，可是不论是刁苍的精神状态，还是身体状态，看上去也没有那么老态龙钟。 刁苍身姿挺拔，步履稳健，精神矍铄，气度非凡。 时间在刁苍身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痕迹，除了将他的长发和长髯尽数染成银白色，刁苍将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衫，仙风道骨，也难怪山下的村民都将他称作“仙人下凡”。 他深邃的眼眸不断打量着单灵灵，看着她毫发无伤，终于是松了口气。 “进来说。” 一直低着头的单灵灵和王子煦偷偷对视一眼，刁苍已经率先一步掉头朝着观内走去了，他们俩如果不跟上，可能师父会更生气。 算了，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都得走进去了。 迈过山神观那石材和木头浑然一体的大门，越过那青苔和藤蔓的外墙，单灵灵抬头看了一眼那棵伫立在门口的巨大松树，脑子里尽是第一次踏进山门时的场景。 那一年，单灵灵十二岁。 大冬天的，单灵灵被她的亲生父亲赶出家门，她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小小的包裹里就带了几件衣服，在街头流浪了小半年，眼看冬天要到了，如果不想点办法的话，可能会冻死在大街上。 恰好这个时候，几个不长眼的小混混看着单灵灵一个落单的小姑娘，动了歪心思，想来调戏一下这个个子高挑，有点瘦弱，却长得乖巧可爱的小女孩。 没想到单灵灵爆发了极强的战斗力，她在对方还没把手搭到她肩膀上的时候，就直接暴起，将三个小混混全部揍倒在地上，疼得爬不起来。 单灵灵拍了拍手，送上门来的过冬衣服可不能放弃，她正弯下腰想要把几个小混混的外套从他们身上扒下来，就听见了身后有人对她鼓起了掌。 “？”单灵灵警惕地把一件成年人的衣服拢到怀里，然后恶狠狠地转头盯着身后的人。 是一个长头发老头。 那个老头抱着胳膊，靠在墙壁上，兴致勃勃地看着单灵灵揍人。 那是单灵灵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师父。 单灵灵瞪了他一眼：“喂，老头，看什么呢！不想找打就赶紧走！” “小姑娘，你还挺厉害的啊！”老头身材精瘦，脸上全是交错纵横的伤疤，他一头长长的白发拖在脑后，扎成一个随意的马尾，穿着一袭白色的袍子，透过他的袖口，单灵灵看见他手臂上也全都是密密麻麻的伤疤。 “老头，你要不来试试我厉害不！” 眼前的老头一定不是普通人，单灵灵摆出了要打架的架势，刚刚和成年人打，虽然战斗力比他们强，但是自己还是被打了几拳，脸都肿了。 只是单灵灵气势不减，她擦掉鼻血，对着老头挑衅地挥了挥手。 “我不和小姑娘打架。”老头走了过来，用脚踢了踢躺在地上的那几个成年人，“他们啊，活该。” “噢？”单灵灵看他那动作，收回了手，既然这个老头不是来找事的，那就不打了呗。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老头笑眯眯地看着她，脸上的伤疤因为这个笑容，变得十分狰狞。 “单灵灵！”单灵灵昂着头，她虽然从小营养不良，但是该她长的个子可是一点没少长，“老头，你也报上名来！” “刁苍。”老头兴致勃勃地站在单灵灵面前，想伸手摸摸她的头顶，但是单灵灵一巴掌把他推开了。 “刁苍老头，不要碰我！” “脾气还不小。”刁苍笑得更灿烂了，他还挺喜欢面前的小姑娘。 “我问你啊，单灵灵，要不要跟老头子走，我给你吃饱穿暖，还会教你本事？” 单灵灵疑惑地看着他，天上不会莫名其妙掉馅饼的，这个道理单灵灵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这老头……一定有他的企图。 “你想干什么？”单灵灵警惕地后退一步。 “我？”刁苍愣了一下，“我想收个徒弟。” “你是哪门哪派的，还收徒，我看你就是想把我骗走，然后卖到大山里去！”单灵灵对他凶着。 难怪这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可以在街头存活半年多，刁苍笑了，报了身份：“我是章尾山第八十二代传人，目前章尾山山神观的掌事，单灵灵，老头见你天生骨骼清奇，头顶有神光照耀，想来是神女转世，所以动了收徒之心。” “怎么样？你跟我走，你就是章尾山第八十三代的首徒。” 单灵灵眼睛亮了下，却还是很警惕：“我可没听说过什么章尾山，现在人可会骗人了，我才不上当受骗！” 还不错，够小心谨慎，刁苍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今天不拿出真本事，这小姑娘不会和自己走了。 刁苍背起一只手，另一只手在半空中挥舞了一下，五张暗红色的符纸凭空出现，悬停在半空中，无风自动。 单灵灵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手指下意识地去戳那几张符纸，但是无论怎么戳怎么拽，符纸都还是浮在那里，单灵灵甚至用双手去扯，整个人都挂在符纸上，它们都纹丝不动。 “怎么样，小姑娘，老头子我还是挺有本事的吧？”刁苍又挥了挥手，符纸如同出现的时候一样，突然就消失了。 “哇！”单灵灵眼睛放光，不管这是不是道法，就算是魔术，她学会了也可以赚钱糊口啊！ “跟老头子走吧？”刁苍跟诱惑小姑娘上钩一样，一步步勾引着单灵灵跳进自己的陷阱里。 “……嗯……”单灵灵却还是很犹豫，她假装大人，托腮沉思着，她最喜欢干这件事情了，讨价还价。 刁苍果然被她唬到了，他不知道小姑娘脑子里面在想些啥，只觉得是自己刚刚给她看到的东西，不足以吸引她跟自己走，但是其他的道法也不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展示，只能弯下腰，耐心地问。 “说吧，你还想要什么？” 第59章 拜师学艺 “刁苍老头，你会武功吗？”单灵灵见他松口了，赶紧问。 “会。”刁苍点头。 “厉害吗？！”单灵灵有些兴奋。 “还不错，道家宗门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刁苍有些骄傲。 “那……我给你走，你会教我读书认字吗！”单灵灵又提了第二个要求。 “读书认字……你父母没送你去上学吗？”刁苍有些疑惑。 “没有，隔壁姐姐教过一点，但是我没进过学校。”单灵灵梗着脖子。 “行，我教你读书认字，教你画符咒，你想学什么，我都教你。”刁苍点头答应了。 “那我……” 看着单灵灵又准备继续提要求，刁苍翻了个白眼，这丫头真是得寸进尺啊，早知道直接打晕带回去不就好了，小丫头还想讨价还价，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跳嘛。 “说吧说吧，老头子我认命了……”刁苍扶了扶额。 “你是传说中的道士吗？道士可以吃肉吗！我听说道士和和尚一样，不能吃肉的，不给我吃肉我可不去！” 实在是没想到单灵灵会来这么一句，刁苍眼皮跳了跳：“按道理来说，道家人不吃四肉：牛、狗、鱼、雁，但是呢，我们常尾山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我们不是正统的道士，没这么多讲究，我们只是不吃蛇肉，其他的，你想吃，随时可以吃。” “只不过，每个月都有三天需要净身辟谷，这个你必须要提前知道。” 也还不错……单灵灵在心里评估着，除了蛇肉，其他都可以吃，蛇肉嘛，这辈子不一定能吃上一次，所以自己也不算亏，不过…… “辟谷是啥意思？” “就是不吃饭，三天不吃饭。”刁苍伸出了三根手指头，在单灵灵面前晃了晃。 “三天！三天不能吃饭？！”单灵灵不干了，“那我不去！我会饿死的！” 刁苍只觉得一个头三个大，这混账丫头……少吃几顿要死啊！ 不管了，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丫头带回去，不然的话……刁苍急了，伸手去抓单灵灵的肩膀，但是小丫头动作十分灵活，反抓住了刁苍的手腕，她力道极大，刁苍险些被她扯一个趔趄。 还好老头也是有功夫在身的，他手上一股暗劲传来，单灵灵吃痛，只能哎哟哎哟地求饶。 “刁苍老头！哎哟，很痛啊！放开我！” “……”刁苍没松手。 “刁苍老头！！”单灵灵怒了，手脚乱舞，想去揍这个心狠手辣、为老不尊的家伙。 刁苍很是识趣地放开了手，单灵灵却不依不饶，追着他，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嘶……” 单灵灵这一口咬得极狠，刁苍感觉皮肤都被她咬破了，赶紧抓着她的衣领把她扯了开去，老头叹了口气，就这样拎着她，朝着大路走去。 就这样，一路上吵吵嚷嚷，单灵灵试过无数办法想从刁苍身边逃走，让老头都被人当作了人贩子，还好刁苍最终还是把她带回到了常尾山。 当时在山门时，单灵灵就抱着那棵大松树，死活不松手。 “都到这里了。”刁苍无奈，“还不肯接受啊？” “我不去！刁苍老头！我绝对不会去的！” “我又不会亏你吃亏你用……你拜我为师百利无一害啊，你难道还想大冬天在外面一个人过日子吗？” 单灵灵忘记自己最终是如何妥协的了，到底是被师父直接扛进了山神观里面，还是自己乖乖地松了手，反正她就在常尾山山神观里住下来了。 后来，她正儿八经拜了刁苍为师，从此走上了现在这条路。 此时走在同样的道路上，单灵灵心虚得不行，刁苍走在前面一言不发，脚步在空旷的石砖上十分响亮。 单灵灵抬头看着大厅中央的那一尊巨大的神龙雕像，雕像由整块的青玉雕琢而成，通体散发着温润的光泽，这神龙身姿矫健，龙须飞扬，龙眼炯炯有神，仿佛正紧紧地注视着从自己面前路过的单灵灵。 单灵灵和它对视一眼，默默地在心底里和它打了声招呼。 这些年来，单灵灵在无聊的时候，经常会坐在山门，有一茬没一茬地和这条神龙雕像聊天。 它是她想象出来的朋友。 这一尊毫无生机的神龙雕像，知道单灵灵所有的秘密，她那并不光鲜亮丽的童年，五岁时见到的烛洺赫，十二岁一个人流浪街头的日子，在常尾山被师父按着学功夫，看着很是枯燥的生活。 她对外面世界的向往，懵懂时期对烛洺赫的幻想，再到后来对他的失望，对师父和师弟的吐槽……没有其他人知道，只有这尊神龙雕像。 它是她最好的倾听者。 可是，此时神龙雕像却无法帮上单灵灵的忙，只能用空洞的眼睛目送着她灰溜溜地跟着刁苍的步子，走进观内。 郁郁葱葱的小院映入眼帘，年纪最小的师弟还在洒扫，他看见单灵灵走了进来，眼睛一亮，正准备开口打招呼，单灵灵赶紧给他做了个眼色。 师父气压这么低，可别发出声音了。 小师弟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刁苍，赶紧又把头埋了下去，拿着扫把的手都加快了几分。 师父好像真的很生气。 绕过了山神观那年代悠久的香炉，刁苍并没有带他们回到平时住的后院，而是在主殿外停住了脚步。 “师父……” 王子煦犹豫着，最终还是说出了声。 “跪下。” 单灵灵根本没听见师父在说什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是身旁的王子煦动作极快，他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刁苍还背对着他们俩站着，他抬头，注视着主殿里那条用千年乌木雕刻而成的神龙雕像，没有说话。 “师姐……！” 王子煦拽了拽单灵灵的衣摆，拼命地想让她也赶紧跪下来，师父现在可是在气头上，千万别再惹他发火了。 单灵灵叹了口气，跟着王子煦，朝地面弯下了膝盖。 “说吧，干什么去了。” “师父，我和师姐下山去……”王子煦刚想开口解释，刁苍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 “让你师姐说。” 第60章 读到你能背下来为止 “这……”单灵灵顿了顿，和王子煦对视一眼，小声地解释道，“师父，我错了……” “是吗？”刁苍平静地问了一句，“承认错误倒快。” “我真的错了……” “为师没说你错不错，为师只是在问你。”刁苍侧过头，望向身后的单灵灵，“发生了什么？” “师父您下山的那天……”单灵灵还是用蚊子般的嗡嗡声解释道，“有个人求到观里，说是有点事情不太对……” “他给我们看了个视频，里面讲到了幽冥国……” 刁苍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幽冥国？” “是的，师父。”单灵灵见他语气里带了一丝迟疑，胆子大了些，声音也大了些，“视频里的小孩是被夺舍了，当然这是后话……所以我就……额……硬拉着师弟下了山……” “……”刁苍转过身来，他微眯着眼，脸上的伤疤都皱到了一起，仔细打量了一下单灵灵之后，又看了看王子煦，最后才说，“继续。” “那个事主消失了，我们就追着去到了广西，还没找到事主家，就看见了颜月牙……一个麻将铺老板……的铺子有点问题，所以我们就想去帮忙……” “你们？” “不是我们，不是我们，是我！”单灵灵赶紧抬手指着自己的脸，“师弟从头到尾都不愿意的，都是我强拉着他跟我一起……” “嗯。”刁苍哼了一声。 见刁苍并没有太大反应，单灵灵倒豆子一样，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接二连三全都抖了出来，越细致越不嫌细致，直到说到烛洺赫的时候，她顿住了。 要不要说他呢？ 如果说了，就得告诉师父自己五岁时的经历，说起来单灵灵觉得有些脸红，可是……面对着刁苍，她实在是不敢不说。 “……多亏了烛洺赫救了我……” “烛洺赫？”刁苍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单灵灵的脸，仿佛是听见了这个名字，让他十分震惊。 “师父认识他？” “他给你说了他是谁吗？” 单灵灵和王子煦对视一眼：“他说……他是管幽冥国的监狱的……” “对对，姐夫……不是……烛洺赫说他是个狱卒。”王子煦差点说漏嘴，赶紧改口道。 “……”刁苍扶了扶额，烛洺赫这家伙…… “不认识，为师只听过这个名字。”刁苍无奈地叹气道，“他做了些什么？” 单灵灵继续讲了起来，刁苍一直都没什么情绪波澜，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 “……就是这些……”单灵灵把所有经历一五一十地讲述完毕，再次低下了头，悄悄挪动了一下跪得有些发麻的膝盖，不再言语。 “青铜碎片在哪里？” “在这。”单灵灵赶紧从衣服包里拿出用手绢裹起来的青铜碎片，那手绢还是找颜月牙的老妈要来的。 刁苍从她手心里拿起那布满了绿色铜锈的三角小碎块，握在手心里，他的脸色逐渐变得沉重起来，最后眉头都拧成了川字形。 “它怎么会……” “师父，那个叫菠萝的小姐姐说，这个东西是某个铜镜神器的碎片。”王子煦解释道，“叫啥来着……” “万戮铜镜。”单灵灵加了一句。 刁苍再次抬眼看着师姐弟俩人，却并不解释手里的碎片到底是不是那什么万戮铜镜，他只是转移了话题：“灵儿，你说你错了，错在哪里了？” “啊？”单灵灵没跟上刁苍的节奏，直接被问得呆住了，“我……我……” “这么多年，为师时常提醒你的事情，你都忘了吗？” “没有……”单灵灵的声音又变成了蚊子嗡嗡声。 “既然没有，那就说来为师听听。”刁苍抖了抖衣袖，将碎片不着痕迹地藏进了自己的袖袋里，严肃地看着单灵灵。 “要……听师父的话……要乖乖地待在山里……” “你觉得，为师是因为这件事情生气吗？” 不然呢……单灵灵紧张地搓着掌心，不就是因为自己违背师命，偷偷溜下山，刁苍才这么低气压的吗？ “哎。”刁苍再次叹气，“你们拜我为师的那天，为师就说过了。” “有任何危险，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切莫鲁莽行事。”刁苍走过来，一巴掌拍在单灵灵头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没有十足的把握，为何要把自己陷入这般危险境地？！” “还有你。”刁苍走到王子煦面前，“阿煦，你是常尾山这百十年来最有天赋的弟子，甚至比为师还要更适合修行，不论是天赋还是你的努力，为师都看在眼里，可是，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师姐行事冲动，你也便由着她来吗？还把自己搞得受伤？” 单灵灵和王子煦都不敢吭声。 “你们还算是运气好，不管是那个什么……烛洺赫还是颜月牙，都是有点本事的人，不然，单就是那个铃铛，可救不了你们的性命！” 刁苍一挥衣袖，瞪了师姐弟俩一眼，继续给他们宣判最后的决定。 “从今天起，灵儿你自己进后山，关禁闭三个月，不许踏出半步！”刁苍声音威严，听得单灵灵打了个哆嗦，虽然有些不情愿，可是，她可不敢顶嘴。 “阿煦，你自在神尊面前跪着，等你认识到错误之后再说。” “师父，不要罚阿煦，他还有伤啊！要罚就罚……” 刁苍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单灵灵一眼，单灵灵赶紧闭上了嘴，她看懂了，自己可别再多嘴了，要不然，连带自己和王子煦，可能就要被翻倍惩罚。 没用上柳条，对师姐弟俩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灵儿，你自行领罚去吧，阿煦，为师还有话和你说。”刁苍挥了挥手，单灵灵悻悻地看了王子煦一眼，站起身，缓缓地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等等。”刁苍突然想到了什么，喊住了她。 “师父还有何事……”单灵灵停住脚步，此时，刁苍快步走进主殿，对着神龙虔诚一拜，然后拿起了案桌上的一本看上去古旧到快要散架的书。 “去后山，细细读完它。”刁苍把书放在单灵灵手里，“读到你能背下来为止。” “……” 单灵灵低头看向手里那本薄薄的古书，封面很破了，泛黄斑驳的书页上，只用毛笔写着三个大字。 《山海经》。 第61章 这是你师弟，你要好好照顾他 单灵灵在后院的屋子里，看着那本《山海经》发呆。 山神观的后院小巧而安静，刁苍住在前观，这后面的小院子，自从单灵灵来了山上，便留给她住了，刁苍一句话，相当于将单灵灵禁足在自己房间里了。 单灵灵盯着那本泛黄的书，一直在唉声叹气，她看不进去这样枯涩难懂的文言文古籍，别说古籍了，让她耐心看完一本书的可能性都不太大。 长刀被她放在了床头上，单灵灵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百无聊赖地抚摸着《山海经》，眼睛不受控制地瞥着自己的刀。 烛洺赫之前把它变成红色了，这件事，单灵灵还没来得及给刁苍说。 算了，回头再问问师父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单灵灵注意力回到书上，她不太乐意看，但是，师父说了，要让她看到能把这本薄薄的《山海经》背下来为止。 真让人头大…… 随便翻开了一页，单灵灵用手指着几个字，絮絮叨叨地读着。 “大荒北经……” “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 “有章尾山……” 咦，是章尾山，单灵灵来了兴致，在这样的古书上看见自己熟悉的名字，让她觉得很是亲切。 “有神……直目正乘，其暝乃晦，其视乃名……” 这本书存在的时间好像太长远了，不仅书页老旧泛黄，连带着上面的文字都有些模糊，单灵灵读起来相当的吃力。 “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 后面的字更看不清了，像是曾经有水滴落在上面，弄糊了所有的字。 “是……龙。” 单灵灵整个人趴在了桌上，下巴支在桌面，挠着自己的头发：“啊啊啊，看都看不清，怎么背啊！” 一阵凉风从窗外吹了进来。 外面已经天黑了，常尾山上很是凉爽，就算是在这炎炎夏日，也无需任何现代电子设备来降温，别说空调了，风扇都不用。 但是，今晚的风有些急。 单灵灵抬眼看着窗外，好像有星星点点的雨水落下，雨水滴在树叶上，草丛中，噼啪作响。 哎呀，阿煦是不是还在罚跪？ 单灵灵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她犹豫了几秒钟，从墙角拿起了自己的油纸伞。 管他的，就算师父要罚自己跪，也要去陪着王子煦。 他肩上还有伤呢！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单灵灵从后山走到前观，偷偷绕过了师父住的小院，冲到了主殿前时，她换上的轻质纱裙，早就被雨水打湿了。 王子煦果然还在那。 夏天的雨，下得很是急促，王子煦已经被淋得湿透，他低头跪在主殿前的青石板地面上，任由雨水将他淋得透心凉。 因为肩膀上伤还没好，王子煦右手搭在左边肩膀上，试图遮住自己的伤口，不让它被雨淋着。 单灵灵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确定师父并没有在这里，赶紧两步并一步地冲到了王子煦面前，把雨伞撑到他的头顶。 “……师姐？” 王子煦的头发湿淋淋的贴在脸上，脸色有些苍白，嘴唇都在发抖，显然是冷得不行了，此时，他惊讶地抬起头，盯着单灵灵的脸，声音嘶哑地问道。 “师姐，你来干什么……” “还用问吗？”单灵灵有些心疼了，“师父都走了，下这么大雨，你怎么还在这里跪……” “神尊看着我呢。”王子煦的目光从单灵灵脸上移开，望向了在单灵灵背后、主殿内的那尊神龙雕像。 “……”单灵灵皱眉看着他，王子煦这个人，对神尊真的很虔诚。 如果说常尾山上，见过神尊本人的刁苍，对这虚无缥缈、高高在上的神充满了敬仰，那与他不相上下的，也就是王子煦了。 单灵灵扪心自问，自己虽然很是尊敬神尊，可是，从未有过如此的信仰。 也许这就是她学不了法术的原因吧。 “阿煦，你身体还没好……” “师姐，我不能骗神尊啊。”王子煦又看了回来，坦然地和单灵灵对视，“我没事的，雨下大了，你赶紧回去休息。” “我陪你。”单灵灵叹了口气，靠近了王子煦一些，她撑着伞，低头看着师弟的头顶，“阿煦，你知道你第一天上山的时候，也是下着暴雨的吗？” “我知道。”王子煦没有抬头，他只是点了点下巴，“师父给我说过。” 单灵灵轻笑一声，她还记得，还记得王子煦第一天上山来的场景。 那一年，单灵灵十四岁，她已经拜入师门整整两年了，那个本来应该很平静的夜晚，被一群吵吵嚷嚷的人搅得一塌糊涂。 “救救我儿子！求求你了！”一个年轻男人跪在刁苍脚下，拉着刁苍的衣摆哭喊着，“求求你了……” 单灵灵藏在师父身后，探出脑袋来，偷看着那个年轻男人，他身后跪着他同样年轻的妻子，女人一边抽泣着，一边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 那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脸色苍白地躺在自己母亲怀里，胸口轻微地起伏着，呼吸只进不出，看上去坚持不了多久了。 外面下着大雨，刁苍反手拍了拍单灵灵的头，顶着雨走到黑夜里，停在了年轻女人面前。 雨水很快打湿了刁苍的头发和衣衫，单灵灵惊呼着想要给师父打把伞过去，可是刁苍阻止了她。 “灵儿，去准备一下偏房。” 刁苍头也不回地对单灵灵说：“让他们先住下。” 单灵灵嗯嗯地点着头，她很想知道这个小男孩到底遇到什么事了，好奇和八卦之心在熊熊燃烧，可是师父的命令不得不听，她只能匆匆撑起伞，一步三回头地朝着偏房走过去。 “这孩子……”刁苍苍老的手掌，轻轻地抚上了小男孩的额头，片刻后，他轻叹一声，“……他的主魂被人偷走了，从今往后，留在山上吧。” 因为雨太大了，后面刁苍又说了什么，单灵灵没有听清，她跑到偏房忙前忙后做准备了，接下来几天，小男孩的父母陪着男孩都住在这里，刁苍除了让单灵灵每天给他们送吃的过去，其他一概不让单灵灵参与。 直到七天后的早晨，单灵灵还记得那天出了大太阳，刁苍将小男孩带到她面前，告诉她。 “从今天开始，王子煦就是你的师弟。” “你要好好照顾他。” 第62章 尾山唯一的未来 “师姐……” “怎么？”单灵灵被王子煦的话打断了回忆，她困惑地看着王子煦抽搐着的眼角，他好像在担心着什么。 “师姐，我记得咱们章尾山上，应该是没装避雷针的……” “应该吧？” “你这样撑着伞，不怕被雷劈吗？”王子煦瞥了一眼单灵灵手里的伞，“这伞骨是金属的吧……” 单灵灵有些无语，她白了王子煦一眼。 “师姐，我暂时还不想渡劫……” “劈不死你。” “师姐被劈了我也会心疼啊……” 单灵灵颇有些无语，她指了指主殿：“我说你是不是有点死心眼？要在神尊面前罚跪，你就进殿里去跪着吧，干嘛要留在外面淋雨？” 王子煦实实在在地呆了好几秒钟，他来来回回地转头看着单灵灵和神龙雕像，恍然大悟。 好像……是这么个理？ 为啥一开始就这么死心眼儿在院子里和大雨死磕呢？ 王子煦挠了挠头，他双手合十，小小声地对着主殿里的神龙雕像碎碎念着：“神尊大人，小徒只是换个位置，会继续罚跪的，绝对不会偷懒……” 单灵灵一巴掌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王子煦偷偷摸摸地走进主殿，选了个他感觉挺舒服的位置，继续跪了下去。 “呼，好了好了，不会淋雨了。” 王子煦一点都不觉得继续跪在那很是难受，反而是觉得能继续虔诚地在神尊面前承认错误，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单灵灵扶额。 “阿煦，你还没吃晚饭吧。” “没有啊，师父没说我能吃。” “……”单灵灵转头看了看殿外黑漆漆的夜空，“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再给你拿毛巾过来，山上风大，淋了雨很容易感冒的。” “师姐，师父发现了会罚你的。” “怕啥。”单灵灵摆出一副不在乎的表情，“罚就罚，我才不怕。” 说罢，单灵灵不管王子煦的表情，转头撑起伞就往雨夜中走去，她一路偷偷摸摸地朝着厨房的方向跑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在身后黑暗处，刁苍伫立在一棵树下，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真是个傻姑娘。” 厨房里空无一人，只是放在灶台上的锅还弥漫着热气，单灵灵伸手揭开锅盖，里面放了两个馒头，还有一小碗做好的菜。 是王子煦喜欢吃的东西，也不知道小师弟做的，还是师父专门为了阿煦留下来的，单灵灵也不管了，拿出个食盒，把吃的一股脑装进去，揣进兜里。 单灵灵又回到了王子煦的房间，帮他拿了一件衣服和一条毛巾，匆匆地回到了主殿，她正想走进去，就听见了刁苍的声音。 “阿煦你知道为什么为师要罚你跪在这里吗？” 单灵灵停下脚步，躲到了墙角，竖起耳朵听着屋子里两人对话。 “……是我没劝好师姐……” “哎。”刁苍叹了口气，“傻小子，为师是在担心你啊。” “啊？”王子煦很困惑地问了一句，“师父担心我什么？” “你啊。”刁苍语重心长地对着王子煦说，“为师这一生，无儿无女，你和你师姐，在为师心中，胜过一切。” “灵儿她性子急，这是刻在她魂魄里的东西，为师只能尽可能地去护着她。”刁苍摸着王子煦的头顶，“但是，总有一天，为师会离开你们的。” “到那个时候，为师只希望你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切勿冲动，要深思熟虑，要谨言慎行。” “要护好章尾山，护好你的师弟，照顾好灵儿。”刁苍说，“最重要的是，你能活下来。” 单灵灵趴在窗外，偷偷抬眼看着屋子里的两人，刁苍脸上挂着有些苦涩的笑容，而王子煦则是呆呆地抬头看着自己的师父。 她知道王子煦在想什么。 自从王子煦上山以来，刁苍总是无意间将他培养成单灵灵的帮手，在单灵灵心中，她知道师父并不是刻意要捧高踩低，可是，小时候的王子煦，为了这件事还哭过鼻子。 单灵灵还记得，她蹲在十三岁的王子煦面前，小男孩坐在墙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手臂上是被刁苍用柳条抽出来的一条条青紫。 “多大的人了，还哭呢？” “师姐……”王子煦哭得抽抽搭搭的，“师姐，我想回家……” “你不就在家里吗？” “不……我想回家去找我爸妈……我不想学法术了……” “……”单灵灵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但是她知道刁苍说过，王子煦已经回不去他曾经的那个家了。 “师父……师父他好凶……他一点都不关心我……”王子煦捧着脸，哭到上气不接下气，“他只知道法术……法术……” “师父是为了你好……” “我不想学！”王子煦一巴掌拍开单灵灵尝试安抚他的手，“师父只喜欢师姐你，他不喜欢我！” 十六岁的单灵灵看着眼前这个小男孩，着实有些头疼。 刁苍对王子煦确实比对单灵灵更加严格，但是刁苍私下里告诉过单灵灵。 “阿煦经历过的事情，让他成为百年来难得一遇的学法天才，灵儿，为师是对他很严格，但是……” “他是章尾山唯一的未来。” 从一开始，单灵灵便清楚的知道，不能用法术，只能靠蛮力的自己，是没办法支撑起整个山神观的。 她不过是赖在山上混吃等死的存在，而王子煦，才是师父真正选中的传人。 单灵灵虽然经常在日常生活中会欺负王子煦，可是，她这些年来，一直认真地陪伴在他身边，要说王子煦没在刁苍面前崩溃，有一半功劳都是单灵灵的。 对单灵灵来说，她都已经忘掉了自己亲生弟弟的名字，王子煦在她心中，比血亲更亲。 “灵儿，别在外面偷听了。” 还沉浸在回忆里的单灵灵突然被自家师父点了名，有些尴尬，出来不是，不出来也不是，她原地扭扭捏捏半天，才走了出来。 “师父，我刚刚去厨房找吃的了……阿煦伤还没好，能不能……” “回去睡觉吧。”刁苍盯了她一眼，对两人挥了挥手。 “真的？” 第63章 我值得他的喜欢吗? 王子煦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刁苍，眼睛瞪得滚圆。 “怎么，还想让为师反悔？” “不不不！”王子煦腾地一下从地上跳起来，他跪了大半天，这突然起身让他脑子晕了一下，两眼发黑，脚下一晃，单灵灵赶紧伸手拽住他的胳膊。 “回去吧。”刁苍再次挥了挥手，背过身去，抬头看着神龙雕像，“灵儿已经从厨房给你拿了吃的了，回去洗个热水澡再吃。” “师父，我……” “还没跪够？等着为师让你多跪两天？” 听到刁苍这句话，单灵灵赶紧拉着王子煦的手臂，使劲地把他往外面拖着，一边走还一边给他使眼色，王子煦有时候为人处世是挺圆滑的，但是，在面对刁苍的时候，他和师父一样。 一根筋，轴得要命。 真不愧是被刁苍教出来的亲亲徒弟。 “师父，我们就先回去了啊！” 单灵灵一边打着哈哈，一边给刁苍和神龙作了个揖，然后用了极大的力气拉着王子煦窜出了大殿。 她把雨伞撑开，架在肩上，从怀里掏出刚刚从厨房摸来的饭盒，塞进王子煦手里，半是抱怨地说着：“阿煦你看看，为了给你拿东西，我裙子都湿透了。” 王子煦低头看了看单灵灵脚踝边的裙摆，没有说话。 “好了，赶紧回去，山上还是冷啊。”单灵灵搓了搓手臂，“突然有点怀念颜月牙那里了。” 章尾山像是另一个世界，不论是温度还是气息，都和真正的人间不一样。 单灵灵把王子煦赶去洗了澡，换上了章尾山的弟子服，他乖巧地坐在单灵灵身边，单灵灵把还有余温的馒头塞进他手里。 “赶紧吃，我给你弄肩膀上的伤口。” 单灵灵拿出来医药箱，帮王子煦的伤口消毒，显然是碘伏涂上去很疼，王子煦打了个哆嗦。 “师姐，疼，师姐，轻点……” “多大的人了，还怕疼啊？” “再大的人也怕疼啊，都是肉长的啊……”王子煦假装抹了一把眼泪，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师姐，你手腕之前不也受伤了吗？不处理一下？” 单灵灵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腕，烛洺赫的身影浮现在了脑海中，她犹豫了一下，回了王子煦一句：“早就好了。” “不可能吧，正常伤口愈合速度没这么快吧？” 单灵灵把自己那甚至没有留下疤痕的手腕伸到王子煦面前：“咯，你自己看。” “咦？”王子煦惊讶道，“这么快？咋好的？涂了啥药啊？” “……烛洺赫帮我治好了。” “姐夫？” 单灵灵翻了个白眼：“你能好好叫他的名字吗？” “额。”王子煦挠了挠头，啃了一口馒头，“喊姐夫亲切点。” 单灵灵差点一巴掌糊在他脑瓜子上了：“你到底是谁的人？好歹你也是我弟，不是他弟吧？” 王子煦盯着单灵灵正在收拾医药箱的身影，没搭话，片刻后叹了口气：“还挺羡慕姐夫……烛洺赫的。” “羡慕什么？” “师姐，我夸你可不是说的假话。”王子煦说，“你说你，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要本事有本事，要是他真把你追到手了，算是他享福了。” “真出乎我预料。”单灵灵觉得好笑，“在你眼中，我居然这么好？” “你可是我姐啊，能不好吗？” “不容易啊，听到你说这句话。” “啧。”王子煦又咬了一大口馒头，“师姐，你到底是怎么认识姐夫的啊？月牙哥说你五岁的时候……” 就不该告诉颜月牙，单灵灵无奈地叹了口气，在王子煦对面坐下：“想听？” “嗯，好奇得很。” “我第一次见他，确实是我五岁生日那天。” 单灵灵手肘撑在桌上，目光逐渐放空，按道理来说，人不会记得太清自己五岁时发生的事情，可是单灵灵只觉得，那画面在脑海中，栩栩如生。 “我的名字是他给我的。”单灵灵手指点在桌上，“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叫单灵灵。” “那天晚上，他告诉我，等我长大了，他就会来娶我。” “还有这个项链……” 手指摩擦在脖子上的小蛇项链上，单灵灵只觉得指尖触到了一片冰凉，那种温度……和烛洺赫身体散发出来的温度很像。 摸着小蛇吊坠，仿佛触到了烛洺赫的掌心。 “……好浪漫啊……” 王子煦抬头看着天花板，脸上满是向往：“姐夫好会啊，我也好想遇到这样一个人……” “有啥好的？”单灵灵没明白他神往的点，“我都不认识他……” “你看啊，师姐，他长得那么好看，不管放在哪，喜欢他的姑娘一定不会少。”王子煦语重心长地教育单灵灵，“但是，他心中只有你啊。” “这二十来年，可不短啊……” “我二十年前都不知道和多少个小姑娘说过要娶她了，但是现在连名字和脸都不记得呢。” “我之前也说过的嘛，姐夫看着你的眼神，仿佛你就是这个世界上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存在，不光是人。” “反正我还是那句话，你的亲亲师弟可是做不到，而且别说我，这世界上除了姐夫，没有几个男人做得到吧。” 单灵灵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她是个神经大条且恋爱经验为零的姑娘，根本不懂得男人的心思，但是，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烛洺赫真的喜欢我，那时候我才五岁啊。” “要么，他总得有点不好的癖好，要么……” 单灵灵突然觉得心脏被谁捏了一把，有些不舒服和不痛快：“他只是觉得我像他的白月光吧……” “额。”王子煦被她这句话说得卡壳了，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半天没反应过来该接什么话。 “也许他喜欢的根本不是我，他在我身上看见了其他人的影子吧。” “他根本不认识我，不了解我……” “他的眼中，他所看见的人，真的是我吗？” “像我，这样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值得他那样的人去喜欢吗？” 第64章 烛龙，烛九阴 “师姐，咱也不用这么贬低自己……” 王子煦还是抓不住单灵灵话中他觉得不太对劲的地方，完全不知道怎么反驳，他挠了半天脑门，感觉自己嘴着实是有点笨了。 “算了，不说他。” 单灵灵抽了抽鼻子，她没来由地觉得格外地低落。 那种失落和不痛快仿佛是刻在骨子里，只要想到烛洺赫心中可能会有另外一个人，可能会对着其他人露出同样的微笑。 她就觉得嗓子眼有些堵。 单灵灵甩了甩头，试图将这样的情绪甩出脑子，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会对一个可以算是陌生人的男人产生这样的感情。 “阿煦，师父给你说了那个什么铜镜碎片了吗？” “没有。”王子煦悄悄叹了口气，“他对那个碎片只字未提。” “回头问问吧。” 单灵灵趴在桌上，突然想起了什么：“啊，阿煦，我差点忘了一件事。” “啥？” “下个月底，是师父的生日了！” “妈呀，好像是啊！” 八月马上到了，师父的生辰就要来了。 刁苍从来不关心自己生日，可是无意中得知这个日子的单灵灵和王子煦倒是记得很牢，虽然不知道师父今年到底是过八十岁生辰还是九十岁生辰，但是…… 管他呢，单灵灵会把这一天变得比过年还热闹。 尽管整个章尾山上，只有他们四人。 这一晚上，单灵灵和王子煦商量了很久，今年师父的生日到底该如何庆祝，应该做些什么才会让师父开心。 师姐弟俩将这几日所有的遭遇抛到脑后，王子煦都快忘掉了自己刚刚罚跪的事情了，什么橙灵，什么九阴，什么夺舍。 一切都不如眼前的事情更重要。 只是，单灵灵没有看见。 放在屋子深处刀架上的长刀，轻轻地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芒。 就像是烛洺赫在听见了单灵灵的声音后，有些释然地轻笑出声。 —————————— 接下来好几天，刁苍都没管单灵灵。 单灵灵虽然被禁足在后山，但是她的日常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后练一会刀法，吃完师弟送来的午饭后，看一会书，打个盹，再玩玩手机，不让自己和现代社会脱节。 日子过得平淡而宁静。 在颜月牙那里所遭遇的一切，缓缓地变得淡了下去，有时候，单灵灵都觉得自己是做了个很惊险的梦。 梦醒了，梦中经历的一切，自己在梦中拥有的所有情绪，都会逐渐消失。 《山海经》那本书，单灵灵看得磕磕碰碰，如果只是让她背下来其中文字，倒也不难，可是单灵灵却不甘心在看完第一遍之后，她完全没理解其中的意义。 思前想后半天，单灵灵最后找王子煦：“阿煦，你是不是最近要下山去？” “对啊。”王子煦还在认真读师父给他的手稿，“怎么了？” “帮我去买本书。”单灵灵把从手机上搜到的页面放在王子煦面前，“这个。” “《白话山海经》？”王子煦不可思议，“师姐你看这个干啥？我没发现你是个爱读书的人啊？” “……”单灵灵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师父让我读的。” “师父不是让你背下来吗？这么薄一本，很快就背完了吧？” “你师姐我，好歹也有点求知的精神，好歹遇到看不懂的东西，也知道去钻研一下，不像你……”单灵灵无语，“哪能死记硬背啊，看懂了再背，不就简单多了？” “行吧。”王子煦揉了揉自己后脑勺，“明天我就要下山，师父说最近膝盖不舒服，让我去给他买点药。” “别忘了给我带书！” “放心吧啊。” 第二天，王子煦把那本跟字典差不多厚的《白话山海经》放到单灵灵手里的时候，颇有些纳闷。 “明明原文就那么一点点，咋这译文这么厚啊！” “这你就不懂了。”单灵灵故作高深，“这是中华文明的精华啊。” 这一整天，一直到深夜，单灵灵都沉浸在了这本书里，她从未料到过，自己真的会被这样一本神奇的古籍所深深地吸引。 毕竟，在章尾山上这么多年，她可是不爱学习的经典反面教材。 别说古籍了，看小说她都会走神。 但是，此时单灵灵完全沉迷在书中的状态，要是被刁苍看见了，一定会十分诧异。 她几乎到了忘我的境界，全身心都进入了那个诡谲奇妙的世界中，加上有了白话注释的协助，单灵灵只觉得无数全新的知识涌入了脑子里。 《山经》里，讲了无数来自上古的神山，还有很多神山所有的山神，单灵灵很好奇地看了两遍，没有看到有关他们章尾山的描述。 接下来是《海内经》和《海外经》，记载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异国人，比如胸口上有个大洞的贯胸国，比如只有一只胳膊的独臂国，还比如只有一只眼睛的一目国……除此之外，还讲了不少神奇动物，像是什么“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巴蛇，可以腾云驾雾的神兽腾蛇…… 单灵灵看完了前面三经，终于在最后的《大荒经》中，看见了熟悉的名字。 “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 终于，单灵灵来了精神，终于又看到这里了，前几日意外读到章尾山，可是让她心心念念了很久。 果然师父说得都是真的，章尾山确实是记载在《山海经》中的神山啊！ “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 所以说，章尾山供奉的神尊，便是这个人面蛇身的巨龙？ 它睁眼为白日，闭眼就是天黑。 这可是能翻云覆雨，操控整个天下的神仙啊！ “……是烛九阴，是烛龙。” 烛九阴？九阴？！ 单灵灵身子一个激灵，在颜月牙老家遇到的事情一股脑回到了脑子里，那些诡异的夺舍，那些死掉的人，那恐怖的怪物，那个从头到尾没有露面的道士…… 不就正被人叫做“九阴大人”吗？！ 第65章 一个梦 不……不可能吧？师父说过，咱们的神尊可是一个正直又胸怀天下的正神啊？断断不可能做出这样夺舍害人的事情吧！ 单灵灵赶紧又翻了好几页，白话注释了很多和烛九阴有关的描述，《楚辞》中写了一段：“天西北有幽冥无日之国，有龙衔烛而照之也。” 幽冥无日之国，幽冥国……单灵灵默默地读了好几遍，她靠在椅背上，心中疑惑更深。 再翻了一页，单灵灵看见了一首唐朝张九龄写的诗。 “……烛龙煌煌，明宗报祀。于以助之，天人帝子……” 一股脑吸收了太多的信息，单灵灵脑子有些涨，她都觉得有什么东西要从后脑勺挤出来了，赶紧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从这本《白话山海经》中，单灵灵得到了一个信息。 章尾山的山神，便是传说中的烛龙，烛龙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烛九阴，它管辖着那个幽冥之国，在那片土地，是没有阳光的，全靠烛龙将其照亮。 不论是人间还是神界，大家都很敬仰烛龙。 千年前的人间，可是专门有对烛龙的祭祀，烛龙就像是人们心中的太阳，向它祈福，向它祭祀，求得宗门一帆风顺。 这样看来，烛龙并不是坏人啊……单灵灵撑在桌面上，但是那个九阴……确实不像是好人。 不过，烛龙不是叫烛九阴吗！单灵灵给自己的思路找了个补，那个九阴，就只是九阴呢，或许是化名也说不定哦！ 想到这里，单灵灵有些释然，她放松下来，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啊？凌晨一点了？！ 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单灵灵瞪大了眼睛，她记得自己翻开书的时候，天都还是亮着的，怎么就这么晚了？！ 都没人来叫她吃饭，喊她休息吗！ 单灵灵猛地站起身，目光却落在了放在窗台的餐盒上。 估计是王子煦放的，怪单灵灵自己太过沉迷在书里了，根本没有听见旁人的呼唤，单灵灵赶紧把刚刚心中的不满收了回去，暗暗地和师弟道了个歉。 但是，困倦已经大过了肚子饿，单灵灵犹豫了下，把餐盒放进屋子里。 明天再吃吧，先睡觉。 —————————— 同一时间，刁苍的房间还亮着一盏微弱的灯。 刁苍默默地盖上了手里的日记，老人家这么多年，唯一喜欢的现代产物，就只有钢笔，这玩意儿比毛笔方便，写东西的话，也会快很多。 他不喜欢用手机，不喜欢看电脑，觉得都是一种精神污染，只有钢笔，这种还算是原始，却能提高他生活效率的东西，刁苍还能勉强接受。 “哎。”刁苍叹了口气，他的目光顺着窗外拉远，似乎看见了正在匆匆洗脸，关灯躺床上的单灵灵，他甚至像是能听见单灵灵的心声。 “放心吧，神尊不是坏人。” “那个九阴，为师也很好奇。” 刁苍收回目光，看向桌子上那一臂长的神龙木雕，轻声说：“神尊，按您的吩咐，老朽已经给了她那本书了。” “也不知道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老朽也没什么别的愿望，只是想让这几个徒弟，平安顺遂地活下去，便是极好啊。” —————————— 单灵灵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她睡得极沉，还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穿着火红的长衫，那衣衫轻薄，跑起来轻轻舞动衣袖，如同水波般飘荡，极美。 “爹！” 梦里的单灵灵小跑着穿过一片花田，她的手指抚在柔软的花瓣上，轻盈的触感让她心头很是欢喜，但是她蹦蹦跳跳，完全没有注意这些五彩斑斓的花朵，一口气跑到了一个中年人面前，抬头喊他。 “爹！我回来啦！” “嗯。”中年男人低头看着她，脸上挂着柔和的微笑，“这几日练剑练得如何？” “爹，灵儿很刻苦的！最近可有大长进！”单灵灵把手心摊给了中年男人，声音有点小撒娇，“就是……灵儿手心都磨起茧子了……” “回头让你娘给你涂点药就好。”中年男人拍了拍她的头顶，“回去吃晚饭吧。” “嗯！”单灵灵乖乖地点头，跟着中年男人的步伐，朝着城里走去。 这是一个看上去过于古老的城邦，却又仙气飘飘，中年男人走在前面，他步履轻盈，不急不缓，路过的时候，不论是路人还是士兵，都对他十分恭敬。 “族长好！” “族长您回来了啊。” “族长辛苦了！” 中年男人一一点头回应着，他一直在微笑，单灵灵心头升起了自豪感。 这就是她的父亲，腾蛇族最受人敬仰的族长。 作为族长唯一的女儿，单灵灵受了他极好的教育长大，父亲经常和她说：“你就是腾蛇族的下一任族长，你要学会如何管理你的族人，但是，管不代表压迫，你要懂得善待每一个给了你善意的人。” “当然，如果有人要伤害你，你要学会反击。” 单灵灵很听自己父亲的话，她不断地学如何使用各种武器，是为了能更好地保护自己的族人，也不停地去汲取无数的知识，为了让族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所以，腾蛇族的百姓，也很喜欢这个灵气十足的少族长。 回到寝宫，单灵灵叫上自己母亲，一家三口吃了一顿丰富的晚餐，饭后，中年男人把单灵灵赶走了。 单灵灵百般不情愿，她很久没见到自己父亲了，但是中年男人瞪了她一眼：“我有事情要和你母亲说，小孩子出去玩吧。” 磨磨唧唧地走出寝宫，单灵灵嘟嘟囔囔，自家老爹真是，自己好歹是修炼百年，早就幻化出人形的灵蛇了，哪还能是小孩子呢？ 她长了个心眼，掐诀念咒，偷听了事。 “……水神共工和我提了亲。”是她父亲。 “他看上……灵儿了？”单灵灵的母亲惊呼一声。 “嗯。”父亲叹了口气，“他看上灵儿也很正常，天界这一代，确实没有像灵儿这样聪慧的姑娘，她性子还有些张扬……” “那你……答应了吗？” 第66章 她是腾蛇族的族长 单灵灵是知道那个水神共工的，那是负责管辖他们腾蛇族的上神，也是管理天下水运的战神，他天性好战，和火神祝融一直不太对路子。 听说共工倒是长得英俊潇洒的，单灵灵经常听见族里的小蛇们议论，说是共工大人一直未娶妻，如果谁能嫁给他，倒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但是，单灵灵听到父亲说共工居然看上自己了，瞬间不乐意了。 且不说共工是天地初开的时候就在的神仙，估计他都活了上万年了，跟自己比起来，简直是个老头子，就说单灵灵自己。 她的父亲和母亲，可是自由恋爱。 单灵灵一直觉得，如果自己要嫁给谁，一定是嫁给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她很讨厌连人都没见过，便让人嫁过去的，她知道三皇之首的伏羲，还会给人赐婚…… 一时间，单灵灵的心跳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如果父亲同意了共工的提亲，她可能会直接离家出走。 一个面都没见过的老家伙，还想占自己的便宜？！做梦！打死我也不会嫁给他！ “我拒绝了。” 单灵灵的父亲轻叹一声：“灵儿不喜欢这些事情，而且她还小，我就直接回绝了共工。” 听见他的话，单灵灵大松一口气，但是，随之而来袭上心头的，是担忧。 “这……共工大人的脾气不是很好……他有没有为难你……？” 单灵灵的母亲帮她问出了心中的担心。 “倒是没有。”父亲轻声说，“他没有再提这个话题，只是……” “只是？” “下月，让我带兵，说是要拿下祝融的一个部族。” “啊！”单灵灵的母亲惊呼一声，“他怎么能……！” “没事。”父亲安抚着她，“那边已经争斗了不少日子了，共工说是这次有把握直接拿下，所以才让我去，放心吧，以我的本事……” “不行，我得跟着去！” “……你啊，就是瞎操心。”父亲轻笑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单灵灵知道，是父亲已经将母亲揽进怀里，“如果拿下这个部族，想必共工也不会再想着强求要娶灵儿了，一物换一物，倒是公平。” 后面的话，单灵灵都没听了，她满脑子都是父亲即将上战场的事情，父亲的本事，她确实不担心，腾蛇一族，也算得上是神兽，他们对法术的操控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但是，单灵灵心头还是堵得慌。 她回到自己的殿里，推开门，冲到床边，直接一头栽了进去。 一只火红的小鸟停在她的肩上，还有一只小兔子，用力地拱了拱她的手。 “小五……”单灵灵伸手摸了摸兔子的脑袋，“你们知道吗，我刚刚偷听到了很多事情……” 单灵灵喜欢小动物，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她偶尔去人间，会带回一两只小家伙来，养在身边，每次母亲问她，她都说。 “它们是我的徒弟！娘，我可是收了它们当徒弟的，我还教它们如何修炼呢。” “咱们腾蛇的祖先，不也是这样飞升的嘛，说不定，我的徒弟们也能飞升成神呢，那岂不是很给我长脸！” 前前后后，单灵灵总共收了八个徒弟，这些小动物在她的魂魄滋养下，却真的变得有了灵性，它们的寿命都远远超过了普通动物，如果哪一天，它们修得出人形，倒也不是一件怪事。 父亲母亲并不管她这些小事，全都纵容她去。 单灵灵把刚刚偷听来的，和心里话，全部说给了自己的这一群徒弟们，兔子老五若有所思地点头，红雀老三在旁边打瞌睡，只有黑犬老八轻轻叹了口气，把脑袋放在单灵灵膝盖上，像是在安慰她。 “谢谢你们，为师开心多了。” 几天后，单灵灵的父亲带队亲征，她的母亲跟随一同前往。 一个月后，单灵灵跪在部族门口，听着晴天霹雳的消息。 她的父亲，战死。 而母亲悲伤过度，也追着父亲，一起走了。 不可能吧？单灵灵的脑子在拒绝这个事实，不会吧？父亲死了？母亲也……？ 共工派来的传令战士颇有些同情地看了单灵灵一眼，然后招了招手，后面拖过来两具棺椁，单灵灵呆呆地站起身来，走上前。 是她的双亲。 父亲浑身是伤，静静地躺在那冷冰冰的棺木中，他甚至还睁着眼睛，空洞的瞳孔中写满了不可置信，而她的母亲，整个人瘦了很大一圈，也变得冰冷且毫无生机。 “共工大人明示，以后您便是腾蛇族的族长，腾蛇族一切听您号令。” 传令战士好像还说了些什么，但是单灵灵忘了，她趴在父母的棺椁上，哭到撕心裂肺，那种痛苦，好像将她的魂魄都击成了无数无法修补的碎片。 她的生命，突然变得黯淡了下去。 单灵灵不知道后面是如何收场的，她再次醒来，是躺在自己寝宫的床上，身边八个小徒弟红着眼睛守着她，寝宫外跪着曾经属于父亲的属下。 “族长，还请您振作起来！” “腾蛇族还需要您啊！” 哦对，我现在是族长了，单灵灵坐起身来，这几天，她好像把眼睛都哭干了，她不知道身为腾蛇族能力最为顶尖的父亲是怎么就战死在那场必胜的战争中的，她不敢细想。 眼睛里再也滴不出泪水来，单灵灵安静地处理了父母的后事，将父母葬在了他们亲手种下的那棵树下，单灵灵叫不出来那棵树的名字，只知道，在春天的时候，树上会开满火红色的小花。 璀璨又短暂。 单灵灵坐上了父亲曾经坐过的位置，她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活泼张扬的腾蛇族少女，而是腾蛇族新的主心骨。 她用了父亲悉心教导她的一切知识，腾蛇族未曾因为前任族长的突然惨死而受到任何影响，大家对前任族长的信任和仰慕，转移到了单灵灵身上。 她是他们的年轻族长，是新一任不败的战神，是能给百姓带来安心的上位者。 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单灵灵的大徒弟，一只小羊，终于在她的帮助下，修出了人形，单灵灵偷得半日闲，将族里的事情一股脑扔给他，自己去了人间。 第67章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小九了 单灵灵很喜欢人间。 人类很单纯，单灵灵教会他们用火，用工具，让他们能够好好地生活，他们奉单灵灵为神女，将自己所有好的东西，都送给她。 单灵灵觉得自己很多年没这么开心过了，只有在这里，她不是腾蛇族的族长，她能和那些人类开心地吃饭，聊天，说一些有的没的家常。 但是，她身上还有事情要做，不能长长久久地留在这里，过了一段时日，单灵灵需要回自己的部族了。 单灵灵不喜欢道别，她趁着天蒙蒙亮，从所住的地方溜出来，正准备腾云驾雾直接离开，却听见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了细小的动静。 “咦？” 单灵灵走上前，扒拉开那到她膝盖高的草丛，有一条全身火红的小蛇，正奄奄一息地趴在那里。 单灵灵蹲下身，那小蛇……不，不太像蛇，它比蛇多出了四只爪子，头顶上似乎还有角。 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动物，单灵灵姑且把它当作了一条蛇，正想伸手去抓起它，那小蛇突然回头，恶狠狠地对着单灵灵的手指咬了上去。 “你好凶啊！” 单灵灵抽回手，她这才注意到，那小蛇身上满是伤口，鳞片都被划破了，鲜血浸湿了它所在的那一小片土地，此时，小蛇拼了命地抬起头，喘着粗气，想要保护自己。 “你受伤了。”单灵灵心头一软，虽然在人间，她几乎无法用自己的法力，但是给它疗伤的本事还是有的，她调动自己的魂魄，将其中一缕魂魄力量抽了出来，“你不要怕，我帮你疗伤。” “……”小蛇没有再咬她，而是呆呆地看着那暗红色的光芒落在自己伤口上，很快，伤口不再流血，单灵灵松了口气。 起码它不会死掉了。 可是，如果自己现在就走了，它会不会被不知情的人类们捕杀？会不会因为没办法去捕食死掉？单灵灵心头一颤。 她对这些小动物都很心软。 它们纯真善良，不知道比那些天上的神仙好到哪里去了。 “算了，你跟我走吧。”单灵灵对它伸出了手，“我很多年没有收过徒弟了，你要不要当我徒弟啊？” 小蛇没有动静，它眯了眯眼，盯着单灵灵的脸。 “放你自己在这里，你可能会死掉的。”单灵灵耐心地对它说，“我的原身也是蛇，是腾蛇，你当我徒弟，我会保护好你，帮你疗伤，还会教你法术哦！” “如果你愿意，就爬到我手上来吧。”单灵灵的手停在了它的面前，等着小蛇的回应。 小蛇像是陷入了犹豫，单灵灵也不急，蹲在那里，只等它最后的决定。 太阳差不多都升起来了，小蛇终于下定了决心，它摆了摆尾巴，冰凉的身子顺着单灵灵的手掌，爬上了她的手臂。 单灵灵笑了，她放下袖子，遮住了那火红色的小蛇，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胳膊。 “好啦，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小九，是我的徒弟啦！” —————————— 单灵灵把这个梦，全数讲给了王子煦。 “我说师姐，你但凡少看一点这些修仙故事呢？”王子煦很不屑，“你这脑洞，足够让你去开个账号，当作家了。” 被王子煦嘲笑了，单灵灵很不爽，但是这个梦确实太梦幻了一些，跟自己看过的修仙剧也没太大差距。 或许就是自己看完《山海经》后，脑补出来的一个故事吧。 只是，也不知道那条火红色的小蛇后来怎么样了，自己有没有帮他治好伤，单灵灵一直对这个梦没有做完耿耿于怀。 都怪王子煦，一大早就跑来喊她起床，硬生生地把梦砍断了。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单灵灵都尝试着通过再读《山海经》，重新做一遍这个梦，或者再梦到后续，但是都没有成功。 她再也没有看见后面的故事。 单灵灵坐在主殿外长吁短叹的时候，刁苍十分纳闷，他想了很久，终于忍不住来问她了。 “灵儿，你最近这是怎么了？天天唉声叹气的。” “师父，我做了个奇怪的梦，但是梦戛然而止了，超～级难受。” “哦？说来听听？” 单灵灵把梦里发生的事情，全说给了刁苍，刁苍倒没有像王子煦那样嘲笑她，只是在听见那条火红色的小蛇时，浑身一震。 “你确定，那是一条蛇？” “……不知道啊，记不太清了……”单灵灵有些无奈，“就停在我把它叫做小九的时候了，师父啊，您这么厉害，快给我说几个能继续做梦的法子吧！” “啧。”刁苍无语，“为师不会做梦，你这件事啊，为师无能为力。” “哦……”单灵灵拉长了调子，继续唉声叹气。 “好了，灵儿，别在这儿发呆了，《山海经》背下来了吗，过几天为师可要考你了。” “还……还没有！”单灵灵从地上弹了起来，“我马上去！” “嗯。”刁苍挥挥手，把她赶走。 他看着单灵灵的背影，最终长呼出一口气，抬头看向主殿的神龙雕像：“神尊，您……” —————————— 几天后。 小师弟急匆匆地跑来后山，大声喊着单灵灵。 “师姐！” “师姐你在哪！师父找你！” “啊？”单灵灵正在竹林里练着自己琢磨出来的刀法，薄薄的长衫被她用束带系紧，虽然山上温度不高，她还是把自己练得满头大汗。 单灵灵从竹林里钻出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怎么了？师父叫我干什么？” “有事主求到观里来了！” 噢？单灵灵的好奇心一下被勾了起来，她甩了一下长刀，收刀入鞘，小跑着回房间洗了一把脸，赶紧跟上小师弟的步伐。 “哪里来的事主啊？” “我听墙根听来的，好像是四川来的。” “四川？” 四川离章尾山很远，那地方也算得上是人杰地灵，刁苍曾经给单灵灵讲过，五帝之一的黄帝和与他争斗百年的蚩尤，可都是在那块土地上出生的。 直到今日，峨眉山和青城山都依旧是大名鼎鼎。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能让事主找到章尾山来呢？ 第68章 求神仙救救我女儿 单灵灵一路稀里糊涂地想着，跟着小师弟来到前观，今天太阳挺大的，还好山神观里树木葱郁，只有零星的光斑，透过树叶的缝隙，投射在地上。 刁苍站在主殿外的空地上，他背对着单灵灵，歪头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人。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脸上尽是焦急，他半弯着腰，抓着刁苍的袖子，这个男人很是普通，要让单灵灵来看，就和电视剧里看到的那种上班一族的路人甲一样，毫无特色。 只是男人身边的小姑娘，吸引了单灵灵的注意力。 那姑娘大约十二三岁的年纪，如果正常情况下，她估计是在读初中吧，单灵灵想着，正是活蹦乱跳的年纪。 可是，这个小姑娘，十分呆滞地站在中年男人身旁，她眼神茫然地看着前方，没有聚焦，小巧的脸蛋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宛若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站在那里，任凭中年男人如何哭嚎，都毫无反应。 单灵灵疾步冲到刁苍身边，好奇地抬头看了看自家师父，又盯了一眼中年男人。 “灵儿。” 刁苍看见单灵灵来了，对着她轻轻点头，然后转回去对中年男人说。 “这是老朽的首徒，你女儿就留在山上，由她照顾。” “谢谢……谢谢道长……谢谢……” “师父，发生了什么？”单灵灵没忍住，问出了声。 刁苍叹了口气：“和阿煦当时的情况类似。” 单灵灵浑身一颤，和王子煦类似？是所谓的魂魄也被偷走了？ 听见单灵灵在问，中年男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将眼神投在单灵灵身上：“这位……这位道姑……” 听见这个称呼，单灵灵的嘴角有些抽搐。 他们不是传统的道士，可是，就和在颜月牙家自我介绍的时候一样，刁苍曾经告诉过单灵灵，他们不是很好被归类，所以面对外面的人，就说自己是修道的罢了。 懒得解释。 “这……这是我的女儿……她叫汪玥……她今年十二岁，马上十三了……” “半个月前，她从学校放学回来……我怎么喊她……都没反应……” “就像现在这样……” 中年男人忍不住哭了，他双手捧着脸，膝盖一软，向地上跪去，当着单灵灵的面号啕大哭。 “半个月了啊！我带着她看了无数医生，都说她生理机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后来没辙了，就去求了几个大仙……” “大仙也不知道她怎么了，最后听说章尾山……章尾山上有神仙……就只能……” “道长啊！神仙啊！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吧！” “我老婆……很多年前就死了……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闺女了，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咋办啊……” 男人泣不成声，他的眼睛很肿，嗓子有些哑，说话断断续续，显然是哭了很久了，单灵灵看着他颤抖的肩膀，有些心酸。 一个孤苦伶仃的单身父亲，含辛茹苦地养育着自己唯一的女儿…… 她是自己的精神支柱，是人生唯一的盼头，父女俩相依为命……可是，现在这唯一的精神支柱，突然就不知道为何碎了。 “师父……”单灵灵拽了拽刁苍的衣角，声音有点哽咽。 “……”刁苍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似乎是在叹息她的心软，“为师知道。” “别哭了。”刁苍伸出手，拉着男人的手臂，让他站起来，男人埋着头，胡乱地抹着脸上的泪水。 “你先将你女儿留在山上吧。”刁苍平静地说，“但是，老朽也要先和你说好。” “道长，您说，您说！” 男人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他对着刁苍点头哈腰，脸上尽是虔诚和欣喜。 “她……”刁苍指了指小姑娘，“能不能救回来，只能看缘分。” “有的事情，只能看缘。”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单灵灵知道刁苍说的是什么，当年王子煦被送上山，虽然他主魂被人偷走，可是时间不长，也就一两天时日…… “没关系，我知道的，神仙大人，我知道！” 中年男人又想给刁苍跪下，但是刁苍抓住他，不让他继续下拜。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救我女儿了！如果神仙大人愿意出手，就算没有办法……我……我也……” 他也只有这一条路了。 “灵儿，去后院收拾一个房间出来。”刁苍又叹了口气，对着单灵灵说，“让他们父女住进后院吧。” “好的师父。” “我……”中年男人听见这句话，抬起头来，看着单灵灵，单灵灵突然觉得心头一紧，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的眼神，似乎在哪见过…… “我就……我就不叨扰道长了……”男人迅速地移开目光，“道长，神仙，我……我还得回去……” “我女儿这么多天住医院，还有很多费用我没去结……还有很多事情……” “而且……我也没钱麻烦道长再……再……” “章尾山上只收有缘人。”刁苍知道他想说什么，“老朽不要你的钱。” “不不不。”男人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不能给神仙添麻烦……我……我还有事情要做……” “那就随你吧。”刁苍也不强求，他摆了摆手，“你给老朽徒儿留一个联系方式，有任何情况，也好通知你。” 男人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这看上去仙气飘飘的章尾山上，还有手机的存在。 “灵儿，带汪玥进去吧。” “哦哦。”单灵灵掏出手机，和中年男人交换了电话，然后弯下腰，对着那个叫汪玥的小姑娘说，“你好啊，以后姐姐来照顾你啦。” 中年男人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他抓着小姑娘的手，和她不停地叮嘱着：“玥玥，这段时间爸爸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玥玥，你要听这个神仙爷爷的话啊。” “不要给他们惹麻烦。” “玥玥，你要乖，爸爸会来的，你要记得爸爸说过的话。” “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你要记得啊！” “玥玥，别忘了爸爸的话！” 第69章 没有鬼，才是皆大欢喜 刁苍和单灵灵很沉默地看着这个父亲在和女儿道别，单灵灵知道，中年男人一定很不舍，所以，给他留足了时间和空间去说自己想要叮嘱的话。 男人又抹了一把眼泪，终于是松开了女孩的手，女孩从头到尾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依旧是目光放空地看向前方。 似乎一切感情，都从她的身体里消失了。 没有伤心，没有害怕，没有别离的痛苦。 什么都没有。 单灵灵和刁苍对视一眼，他们师徒俩很有默契，甚至不用刁苍做出任何动作，单灵灵就拉起了汪玥的手，朝着后山走去。 走到半路上，汪玥突然停下了脚步，单灵灵被她拉得一顿，回头看去。 汪玥僵硬地转过头，看向了中年男人的方向。 中年男人刚刚和刁苍道了别，正转身朝着山门外走去，他走得跌跌撞撞，背影有些佝偻，似乎还在擦着脸上的泪水。 单灵灵看着看着，只觉得眼眶有些发烫，喉咙堵堵的，她又低头看着小女孩的后脑勺，轻声说：“玥玥，没事的。” 她不是一个很会安慰他人的人，单灵灵觉得，这个时候，一切的话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深吸一口气，单灵灵再次和刁苍对上了一个眼神，她不再犹豫，拉着汪玥，离开了山神观的主殿，向着后山去了。 一路无言，两人快到单灵灵的屋子时，外面刮起了狂风。 狂风很急，卷起了地上的飘落的竹叶，直直地对着单灵灵的脸撞了过来，单灵灵吓了一跳，竹叶很锋利，可是会划破皮肤的。 她赶紧转过身，将汪玥护进怀里，用后背挡住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落叶。 狂风刮了很久，单灵灵闭着眼，缩着脖子，汪玥在她怀中一动不动，倒也省了单灵灵不少精力，她一直挺害怕小孩子的，但是，面前的汪玥，在她心中，并不是小孩子。 她只是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等了很久，狂风终于不再努力地想要吹走单灵灵，缓缓地歇了下来，单灵灵这才松了口气，将汪玥推开了一点，关切地看着她无神的双眼。 “玥玥，没事吧？” 一如既往地，女孩并不会回应她的问题，单灵灵觉得自己有点傻，明知道会是如此，却还忍不住想要关心一下她。 “算了，先去姐姐房间里待一会。”单灵灵再次拉起她的手，推开房间门，“姐姐去给你收拾个住的地方。” 汪玥被单灵灵按在桌前坐下，单灵灵想了想，还是给她倒了杯水，送到汪玥的面前。 “不要乱跑哦，姐姐一会儿就回来！” 在那个小屋子里，单灵灵灰头土脸地抬起头，瞪着王子煦。 “你就不知道来帮帮我吗？” 她完全没想到王子煦也是一脸风尘仆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一身的汗，丝质的长衫都被汗水打湿了，紧紧贴在身上。 王子煦长舒一口气，拉过一个腿都快掉了的椅子，不管不顾地躺坐在上面，然后抓着单灵灵刚刚扔在桌子上的毛巾擦了一把脸。 “我的亲亲师姐，你亲爱的师弟今天下山去了一趟，这不才紧赶慢赶回来吃晚饭。” “去干嘛了？” “师父说是山下有一家人见鬼了，求到他这里来了，但是问题不大，让我去处理了就行。” “咋样嘛？”单灵灵看着他又拿着毛巾擦汗水，眼皮跳了跳。 “……章尾山山脚下咋可能有什么鬼不鬼的嘛，他们家老太太半夜睡不着觉喜欢跑院子里去站着发呆……”王子煦翻了个白眼，“至于东西到处乱跑，纯粹是那老太太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东西放了转头就忘……” 单灵灵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我辛苦了一整天，找到了他们家这所谓闹鬼的源头，但是人家不承认啊，既然请来了神仙的徒弟，非得我施个法，不然不让走……” 王子煦无语扶额：“我又不能抹了师父的面子，装模作样做了法，还送了他们几张符纸，哎哟师姐，你不知道，他们家可乱得很，跟个杂物间一样……” “我还找借口，说是因为风水原因，要他们家改一下摆设，就陪着他们一起把屋子收拾整洁了。” “我算是知道为啥师父不肯自己去了，这就纯纯的是体力活啊！累死我了都……” “没有鬼不就是最好的事情吗？” 单灵灵没管王子煦的抱怨，确实如她所说，其实，普通人所求的无非就是心理安慰，不管对方是否相信所谓的玄学，也不管是否真的是有所谓的魑魅魍魉，但凡只要有人求到自己头上来了，一定要帮人解决。 有不好的东西，那就想办法处理掉。 如果没有，那才是最好的，皆大欢喜。 起码不会有人受伤，甚至是为此丢掉性命。 “道理我都懂。”王子煦还是唉声叹气，“但是也不能啥事儿都找咱啊，师姐你就该跟我一起去，帮我分摊点体力活……” “我还不是有事要做。”单灵灵用扫帚拍了拍王子煦的脚后跟，“你今天没在，有人找上山门了。” “我就说你在这收拾这间空屋干什么？”王子煦来了兴致，“发生了什么？” “你看见我房间里那小姑娘了吧？” “啊，我看见了，正想问你来着。” “师父说她和你当年差不了多少，大概率都是魂魄被人偷了，所以让她在山上住一段时间，观察一下，看能不能救她。” “啧，那……咱们是不是会多个师妹了啊？”王子煦嘿嘿笑着，“多个小姑娘，希望她比师姐你温柔点。” “师妹不师妹的我不知道，但是……”单灵灵叹了口气，“她不一定能救回来。” “为啥？” “师父意思是，她这个状态拖太久了，不好说。” “也是。”王子煦又朝着椅背躺过去，“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缘的啊……哎哟——！” 他这一下重心不稳，加上椅子腿本就快要散架，这摇摇欲坠的椅子完全没办法承受住他的体重，哗的一声碎成了一地碎片。 第70章 她没有二魂六魄 王子煦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四仰八叉地躺在单灵灵刚刚扫到一起去的一堆落叶中，把她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去的叶子撞得到处都是。 单灵灵气急：“你干嘛啊！注意一点啊！我好不容易快打扫完了！” “哎哟，疼死我了……”王子煦揉着腰坐起来，雪白的长衫现在变成了灰色，“这破椅子师姐你都不扔的啊！” 单灵灵白了他一眼：“你自己不注意，还来怪我了？” 王子煦哭丧着脸爬起来，被单灵灵踹着屁股，最终是将那一堆落叶清理干净了，师姐弟俩又忙前忙后，擦干净了房间里所有的灰尘，铺好了床铺，将这个十多年来没人住过的房间打扫干净了。 王子煦再次拿起那条毛巾，在脸上胡乱舞了一圈，将脸擦成了花猫。 “阿煦，我刚刚一直想给你说个事情。”单灵灵向后退了一步，离他远了点。 “啥？” “这根毛巾……是我从床底下拣出来的……” “啊？” “大概率是被老鼠铺了窝……” “啊——！” —————————— 小师弟带着洗漱好的单灵灵和王子煦回到前观去吃晚饭。 洗了个澡，冲去了这一身的汗水和灰尘，单灵灵扎着头发，神清气爽地在刁苍身边坐下，王子煦也换了全新的长衫，他领着那个叫汪玥的小姑娘，也落座了下来。 刁苍在几个徒弟身上看了一圈，轻声说：“都收拾好了吧，今天辛苦了。” “收拾好了。”单灵灵朗声道，她抓起了筷子，却没有动手。 虽然刁苍从来没给他们定什么规矩，但是单灵灵和王子煦约定俗成，吃饭的时候，师父要先动手，不然他们都不会吃。 刁苍看了看单灵灵，眼中带着笑意：“还等什么，吃饭吧。” 接下来，是筷子和勺子在盘子里碰撞的声音，单灵灵一如既往地吃得飞快，王子煦甚至没有时间对她翻白眼，因为这桌上不仅有单灵灵，还有刁苍。 得抓紧了，不然吃不到几口。 刁苍吃饭的速度不亚于单灵灵，师徒俩在这个方面仿佛是亲生的，王子煦时常会想，到底是因为师父吃饭这么快，导致师姐习惯性地去抢，还是自从师姐上了山，师父也不得不提快吃饭速度呢？ 这真是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汪玥一直呆呆地坐在那里，就算王子煦一早把筷子塞进她手里，她都没有伸手去夹菜的动作。 刁苍轻轻地放下筷子，皱眉看了看她，然后把目光放在王子煦身上。 “阿煦，说说今天你下山去处理的事情。” 王子煦把今天一天的事情都简单和刁苍说了一遍，刁苍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做得很好。”刁苍欣慰地赞赏他。 “但是，师父啊……”王子煦有些泄气，“这些事情，明明都和我们做的事情不沾边……” “怎么不沾边？”刁苍严肃了一些，他抬起眼睛，盯着王子煦，“既然普通人把我们叫做神仙，那么为了神尊，我们就应该去帮人们排忧解难。” “阿煦，不是有真正的鬼出现了，才值得你出手。” “任何需要你的地方，每一个向你求助的人，都是你需要真心去帮助的人，如果你连着一点都做不到，怎么好意思说你是章尾山的人，好意思说你是神尊的使者呢？” “阿煦，万万不可有此想法。”刁苍眼神十分锐利，看得王子煦十分羞愧地低下了头，“听见了吗？” “嗯……” “大声点。” “听见了，师父。” 刁苍又沉默地看了他好一会，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将目光转向汪玥：“阿煦，她和你当年的情况比较像。” “师姐和我说了，说是因为她的魂魄被偷走了？” “她的三魂七魄，只剩下了生魂。”刁苍的手指点在桌上，声音非常严肃，“其余的都消失了。” “啊？！”单灵灵和王子煦都诧异地抬头看向刁苍，虽然刁苍并没有告诉过他们太多关于魂魄的知识，但是两人都知道最基本的道理。 一个人只有生魂，是活不下去的。 但是，面前这个汪玥，除了看上去一直在发呆，并没有发现她有任何症状像是一个半个身子踏进地府的人啊？ 刁苍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汪玥背后，将手放在她的头顶，然后刁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隔了很久，才睁开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为师没有看错，确实是只有生魂。” “但是……她还活着啊？！”单灵灵无比震惊，“她父亲说她这个样子都半个月了……” “这也是为师没有想明白的原因。”刁苍的手还放在女孩头顶，“现代社会，很少有人会关注魂魄的情况了，她的二魂七魄消失得十分彻底，甚至连余光都没有留下来。” “这不太可能，如果有人真想要杀掉她，直接捅上一刀，比毁掉魂魄来得更有效果。” “而且，不管是发生了什么，对方很了解所谓的三魂七魄，因为她的生魂十分完整。” “夺舍？”单灵灵想到了在颜月牙那里发生的事情。 “为师也考虑过这个了。”刁苍说，“如果是夺舍，那也不应该出现半个月都没有全新魂魄进入的情况。” “如果一个人身体里只剩下生魂，那这个人最多坚持五天。” “现在的情况，就仿佛是有人悄悄拿走了她的二魂六魄，然后用了一个稳定她生魂的法子，将她固定在了这样的状态。” “是不是要去找到这个人？” “为师不是很确定，因为能做到这一点的……并不会是普通人。”刁苍的目光看向主殿的方向，“而且，要做到这样的程度，需要很高强的法术，但是，在汪玥身体里，没有任何法术或者药物的痕迹出现。” 单灵灵和王子煦被刁苍的话说得云里雾里，王子煦尝试着梳理自家师父表达的意思：“也就是说，这姑娘身体里的二魂六魄，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是的，她甚至没有外伤。” 第71章 那是一个红头发的人 单灵灵和王子煦对视一眼，脸上均挂着茫然。 “罢了，多得也不必和你们说，你们暂时不需要涉及这些事情。”刁苍收回手，“为师自会去想办法解决。” “接下来，你们多照顾一下她，为师给她布了一个稳定的法术，维持她的生理机能，如果有任何异常，及时告诉为师。” 单灵灵的脑袋点得跟鸡啄米一样，刁苍又细细交代了一些事情，不过大多都是说给王子煦的，因为有些事情需要王子煦下山去跑腿，而单灵灵现在还在禁足期，虽然在章尾山上，她想去哪去哪，可是让她踏出山神观大门，是绝对不可能的。 当然，过去二十来年，都是这样的。 单灵灵手托着下巴，有一茬没一茬地听着刁苍在嘱咐着王子煦，她很多年前就问过刁苍，为什么师弟们都可以下山，只有自己不行？ 刁苍并没有给她做过多解释，只是淡淡地告诉她：“为师自有安排。” “到了你该下山的时候，可别哭鼻子闹着要回来。” 王子煦对此的评价是，师父对自家师姐保护过度。 “师姐你看啊，咱们章尾山只有你一个姑娘，师父可是把你当亲生闺女一样养着的，万一那天下山被哪个黄毛小子骗走了，那他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多年的白菜，不就被拱走了吗？” 也许不是黄毛，是红发也不一定。 单灵灵眼前又划过了烛洺赫的脸，她颇有些惆怅了起来，烛洺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一直在吸引着她的心神。 自上次一别，自己又回到了章尾山上，这里与世隔绝，一年来都见不到几个外人，也不知道下一次能够和烛洺赫相遇，会是什么时候。 想到这里，单灵灵叹了口气，刁苍收住了话头，侧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有些王子煦看不太懂的情绪涌过。 “师父，我都记下来了。” 王子煦出声拉回了刁苍的注意力，刁苍回头看向他，王子煦愣了愣。 他好像看见师父眼中有水光闪过。 王子煦赶紧揉了揉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等他再望向刁苍的时候，发现老人轻轻捋着自己的长须，面色平淡，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记住了就回去吧，今天你们都忙了一天，早些休息。” 单灵灵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辞别了师父，和王子煦带着汪玥，穿过主殿，朝着后山走去，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只留下刁苍站在主殿外的空地上。 刁苍将目光从自己的两个徒弟身上收回，投向了主殿里的那尊神龙雕像。 “神尊，灵儿她……” “也不知道老朽能陪伴她到何时啊……” —————————— 生活又回到了往常的平静如水。 单灵灵的生活一成不变，她除了看书练武，唯一多出来的一件事，就是每天去陪汪玥聊聊天。 “玥玥，灵儿姐姐来看你了。” 单灵灵抱着王子煦头一天买回来的半个西瓜，坐在汪玥身旁，她拿出勺子，舀起一大块瓜肉，递到汪玥面前。 “吃点？” 小姑娘这小半个月来，一直还是那种木讷呆呆的样子，一点没有变化，刁苍也没有找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帮她来恢复魂魄，每次单灵灵问到此事，刁苍就会淡淡地说一句。 “为师自有安排。” 单灵灵耸了耸肩，收回了手，汪玥虽然没有任何自主意识，但是单灵灵把她照顾得很好，她甚至还长胖了一点，白白嫩嫩，看起来可爱极了。 把那块瓜肉塞进自己嘴里，单灵灵感受着甘甜的西瓜汁水在口腔里炸开，她很是享受地闭上眼，对着嘴里的西瓜细嚼慢咽。 “很好吃啊，玥玥，要不要尝一点？” 汪玥显然是不会回应她任何话的，单灵灵也不急，她慢悠悠地又舀起一勺子瓜肉，吸溜一口吃下。 夏日的午后，就是这样让人倍感惬意。 没有王子煦在她身边和她抢西瓜，阳光斑驳地照在小院里，微风拂过，本就不高的温度又被拉下来一点，凉爽感席遍全身，单灵灵舒坦地伸了个懒腰。 这辈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下去，也挺好的。 只是，也不知道为何，单灵灵会再次想起烛洺赫来。 “玥玥，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那个红头发吗？” 单灵灵半躺在门廊处，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汪玥聊天，关于烛洺赫的事情，她没有和刁苍讲过太多，连王子煦那里，她也是应付了事。 她觉得，和长辈谈起这些事情，有些羞愧，而和王子煦说，一定会被他嘲笑，嘲笑自己是个忘不掉男人的人。 只有在完全不会给她做出任何反应的汪玥面前，单灵灵才会谈起烛洺赫。 虽然单灵灵只会告诉小姑娘，那是一个红头发的人。 在单灵灵的描述里，那个红头发的人在她五岁的时候就出现了，是她生命中第一个给了她温柔和温暖的人，然后，她就将那个身影深深地刻进了脑海深处。 后来，她再次遇见了他。 虽然时间不长，可是，在那段时光中，他给予了单灵灵最有安全感的臂弯。 “玥玥，你说，他说要娶我，是不是喜欢我啊？” “……”小女孩没有任何回应。 “我一直在想，他是不是把我认错成其他他认识的人了……”单灵灵有些伤感，“比如什么白月光之类的，他一直喜欢那个人，因为我和对方长得有点像，所以他就爱屋及乌了……” “不然你说，他为啥会喜欢我呢？” “下次啊，玥玥，你说下次如果我又见到他了，要不要直接问他呢？” “我就指着他的鼻子说，‘喂，你是不是把我当替身了！’，如果他回答是，那我就果断地拒绝他！说不定我还会给他一个大耳光！” “如果他回答不是……”单灵灵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了，“那我……那我就问清楚他为什么会喜欢我！” “你说是吧，玥玥。” “但是啊，就算他说不是，也不代表我答应要嫁给他了啊。” “我看了好多书和电视，里面都演的是，要正儿八经结婚，得好好地谈一场恋爱呀。” 第72章 哪家红毛小子欺负你了? “玥玥，你灵儿姐姐啊，到现在为止，可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呢……可不能被红毛小子骗了。” “我得打起精神来对付他！” “对付谁？” 刁苍的声音突然出现了，单灵灵吓了一跳，从地上弹射起身，拍了拍坐皱的裙子，对着师父拱手：“师父！” “嗯。”刁苍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因为微笑，导致脸上的伤疤拧成了一块，看起来有些吓人，“你在和汪玥说什么？” “啊？没……没什么……”单灵灵躲躲闪闪，她不知道刁苍听了多少，不知道自己的小秘密被刁苍听去了多少。 “那为师为何听见了什么……对付他……？”刁苍有意逗她，“你准备对付谁啊？” “没有，师父，您听错了吧……”单灵灵干咳两声，“我谁也不对付……” “是吗？”刁苍摇了摇头，在小院里的石凳上坐下，“不说这个，阿煦去哪了？” “阿煦他下山买东西了。”单灵灵得了特赦，赶紧邀功似的将西瓜捧到刁苍面前，还特意将勺柄转到师父面前，“师父吃点水果。” “买东西？”刁苍看了一眼被她挖得坑坑洼洼的西瓜，觉得有些好笑，“买什么？” “额，今天不是师父您的生辰吗？”单灵灵嘿嘿笑着，“我和阿煦商量晚上给您庆生，昨儿我订了个蛋糕，今天让阿煦去拿，顺便买点菜回来，做一顿好的给师父尝尝！” “你们俩啊……”刁苍笑着摇头，“一天到晚正事不干，非要搞这些有的没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刁苍脸上挂着肉眼可见的开心，单灵灵得寸进尺，绕到刁苍背后，抬起手，轻轻地帮他捶着肩膀。 “哎呀，师父～”单灵灵夹着嗓子撒娇，“灵儿这不是看您最近为了玥玥的事情辛苦了嘛，专门学了几道菜，想做给师父尝尝呀～” 刁苍半眯着眼睛，倒是很享受单灵灵手里的动作：“难为你有心想着为师。” “那必须啊，师父是灵儿的天啊！”单灵灵赶紧拍马屁，“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在灵儿心里，比灵儿的亲爹还亲。” “油嘴滑舌。” 单灵灵倒没说假话，在她心中，刁苍是她的长辈，是她的亲人，她已经忘记了自己真正的血亲长什么样子了，如果自己名字不是烛洺赫起的话，她甚至都可以改名和刁苍姓。 尽管她不知道刁苍这个名字，是否就是面前这老人的真名。 “师父，灵儿想问一个问题。”单灵灵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个画面，她没忍住问出声了。 “你说吧。” “师父，您没想过……找个老伴吗？” 章尾山上并没有让徒弟们跟和尚一样要讲究三清净心，婚丧嫁娶都是人生常事，刁苍从未管过，除了明令不能下山的单灵灵，刁苍也只对王子煦和小师弟说过。 “你们几个臭小子下山去，可别瞎招惹别人家的姑娘。” “要真喜欢，就好好去相处，该负责就负责，可别乱勾搭。” “尤其是你，阿煦。” 王子煦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会反复强调让他注意这一点，单灵灵倒是清楚的，王子煦长得特别符合现代年轻小姑娘的审美，加上那一身在章尾山上待久了，练出来的清新脱俗的气质，走过路过的姑娘们不多看他一眼，也算是个奇事。 加上王子煦对丝儿，不管黑丝还是白丝，再或者是五彩斑斓的丝，那可谓是一个情有独钟…… 一开始刁苍甚至有些担心王子煦去招惹单灵灵，毕竟单灵灵她……可是，他看见两人日常相处的模式，基本上都是单灵灵追着王子煦漫山遍野地揍，也就放下心来。 这俩人，真是纯粹的姐弟俩。 就在这样对婚嫁毫无禁忌的章尾山，刁苍却一直孤身一人，年少的时候，单灵灵还八卦地偷偷钻进师父的房间，试图找到一点跟所谓的可能会存在的“师娘”有关的东西。 但是，她失败了。 在单灵灵眼中，刁苍的人生平淡如水，他的生活只有章尾山和几个徒弟，偶尔下山去帮人瞧瞧事儿，也只会去一些发生了比较严重的事情的地方，普通小事，一般就派王子煦去就罢了。 单灵灵找不到任何其他东西，甚至没有一张师父年轻时的照片。 换在平日里，单灵灵是断然不敢问刁苍这个问题的，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她脑子一抽，直接问出口了。 只是说出口的一瞬间，单灵灵就后悔了。 刁苍沉默了。 短短的几秒钟，单灵灵已经脑补出了无数个画面，首先，她想到了师父年轻时，被一个姑娘抛弃，孤苦伶仃地坐在房间里抹眼泪。 然后，她想到了刁苍和另一个年轻道长正在相爱相杀…… 最后，她脑中定格在了师父拿着大柳条，抽在她脑门上的画面…… 脑门一痛，脖子一紧，单灵灵缩起了脑袋，赶紧补充一句：“师父，是灵儿不好，灵儿不问了。” “无妨。” 刁苍的反应却出乎了她的预料，他背着这单灵灵，摆了摆手，却是很好奇地问了她一句：“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额……” 总不好意思说自己因为过于无聊，加上对烛洺赫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导致自己对身边唯一长辈——刁苍的情感生活八卦起来了吧？ “为师倒是想过，你居然这么多年都没问过……” “是什么让你终于问出口了？” 刁苍偏过头来，盯着单灵灵，眼中带着一丝戏谑：“这次偷跑下山，本事没见长，倒是动了凡心？” “没……没有啊！”单灵灵赶紧摆手，“怎么可能！灵儿怎么会喜欢那些奇奇怪怪的男人呢！灵儿可是要在师父身边，给师父养老的！” “为师看你就是做贼心虚。” “绝对……绝对没有！” “没有是吗？那是哪家红毛小子欺负你了？给为师说说，为师去揍得他亲娘都不认识。” “烛洺赫他没有欺负我！” 第73章 刁苍的八卦 嘴比脑子快，单灵灵说出口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被师父绕进去了，她赶紧捂住了嘴，心跳加速，大气都不敢出。 “原来是烛洺赫……”刁苍眯了眯眼，满是伤疤的苍老脸庞上看不出来情绪，“为师看你是对他念念不忘，你看看，为师一说他的名字，你耳根子都红了。” “师父！”单灵灵急了，要给她个机会，她能扑上去捂住刁苍的嘴，“咱们明明在说师父您，怎么就绕到我身上来了？！” “还不是看你在这儿……”刁苍戏谑地逗她，“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师父！！” “好了，不逗你了。”刁苍摆了摆手，“为师没想过找老伴，为师有你们，就够了啊。” “那不一样。”单灵灵凑到刁苍面前的石头椅子上坐下，托着下巴看着自家师父，“老伴儿是老伴儿，徒弟是徒弟……诶，师父，您年轻的时候，谈过恋爱吗？就真没想过结婚这件事儿？” “也不是没想过。”刁苍把目光投向竹林深处，眼神有些悲伤，“为师年轻的时候，也可算得上是意气风发……” 单灵灵竖起了耳朵，这是她第一次听师父的八卦。 “那时候，为师倒是干出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刁苍这个名字啊，谁听了不怕……” 刁苍脸上挂上了一丝怀念，他摸了摸长须，继续说。 “那时候，为师站在那，只需要给个眼神，魑魅们便溃不成军。” “灵儿，不要觉得师父是在吹牛。”刁苍摆了摆手，“只是后面，为师遇到了一点事情……” 什么事情？单灵灵眼睛都瞪圆了，刁苍前半生风光无限，她是知道的，曾经有一个刁苍的老友，找来山门，和刁苍喝了几天酒，单灵灵在旁边帮忙倒酒端菜，听了很多关于师父的故事。 比如说，千里之外的城市里，说是一个商场里闹鬼，每天晚上八点之后，顾客都会在里面迷失方向，无限鬼打墙，当地的能人异士束手无策，请去了刁苍，刁苍只需要往商场门口一站，所有人便觉得寒意全消。 再比如，有一家人说是祖坟出了问题，连接三代男性后人都会年纪轻轻死于非命，这家人求遍了华夏土地上各处能迁坟消灾的人，都不见成效，最后刁苍只是在他们祖坟前插上一根铜钉，一切便回归太平。 还比如，有一个地方的一桩连环杀人案太过诡异，警察实在没辙了，只能求助玄学，刁苍说是这人被魑魅迷了心智，最后摆了个阵法，轻轻松松引来凶手自投罗网，顺便还救出来了最后一个差点命丧凶手之人。 那时候的刁苍，算得上是咳嗽一声，玄学界都要抖三抖的厉害人物。 他的朋友还说，刁苍年轻的时候，脸上和身上都还没有这么多的伤疤，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吸引了无数小姑娘为他倾心。 说到这里，刁苍的老友感叹了一声。 “要不是你这个老家伙满脑子只有那一个人，也不至于孤寡一辈子吧，你要知道，招摇山现在的那位，可是至今为止都对你念念不忘啊……” 单灵灵好奇到快要疯掉，她耳朵都快竖成兔子了，可是，刁苍却对此缄口不言，最后只是伸手在单灵灵后脑勺上轻拍一巴掌：“灵儿，这么晚了还不回去睡觉？” 那一晚的八卦，直到最后单灵灵也没听个完整，她灰溜溜地被赶走，回到自己房间，脑补了一晚上师父身上发生的爱恨情仇。 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啥，才让以往那样意气风发的刁苍，变成了这样几乎将自己后半生都困在章尾山上的老人。 故事听了一半，真让她浑身不得劲。 刁苍瞥了一眼一脸八卦的单灵灵，觉得这丫头着实好笑，他压了压嘴角，故意收回了一点微笑：“这么想听故事？” “想啊！” “不给你讲。”刁苍忍不住想笑，他挑了挑眉，一脸高深莫测。 “啊？！”单灵灵急了，一巴掌拽住刁苍的袖子，“师父！您知道，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吗？！” “什么？” “未完待续！” “哈哈哈！”刁苍终于哈哈大笑出声，他笑得银色长须都在颤抖，最后，他终于收回了笑容，对单灵灵继续说。 “灵儿，为师的故事，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讲完的。” “只是，为师要告诉你，你这个丫头，为师一直把你放在心尖尖上，为师相信，你值得所有人的喜欢。” “你也可以去喜欢任何人，但是，不管你最后会把谁放在心中，都要先照顾好自己。” “不要让自己受伤，不要让自己难过，要爱就真心实意地去爱，要不爱就果断决绝地离开，一切随你自己的心就好。” “等阿煦回来，以后找个机会，为师再给你们慢慢讲曾经经历过的所有事情吧，在此之前，容为师卖个小关子。” 刁苍的手指在单灵灵额头上戳了一下，他站起身来，不管单灵灵若有所思的表情，走到汪玥身边，试探地看了看她的状态，又叹了口气。 “希望她快点恢复吧。” “好了，为师回主殿了，有什么事去神尊面前找为师吧。”刁苍挥了挥衣袖，走到小院外，“阿煦回来了，让他单独过来一下，为师有事情和他交代。” “好的师父。”单灵灵点了点头，又捧回自己的西瓜，舀起一勺，塞进嘴里。 师父不吃，可不能浪费。 单灵灵又在汪玥的小院里坐了大半个下午，才将王子煦等了回来。 王子煦把蛋糕放在竹林外的小溪边，后山没有冰箱，还好气温不高，不会化掉，他又喊来小师弟，让他去处理一下买回来的新鲜食材，这才坐到单灵灵身边，大舒一口气。 “今天不知道啥日子啊，外面人好多。” “人多好啊，热闹。”单灵灵刮着西瓜碗里最后一点红瓤，打了个饱嗝。 “很多外地人啊，也不知道哪来的。”王子煦从单灵灵手里抢过勺子，看见那空空如也的西瓜，翻了个白眼，“师姐，你都不给我留点？亏了我昨天就把它放溪水里冰着了。” “还有半个呢！”单灵灵不为所动，“山下又搞旅游业了吗？外地人是游客吧？” 第74章 师父的寿辰 “不知道。”王子煦摇了摇头，“我看不怎么像。” “怎么说？” “一般游客吧，不都是很松弛的状态嘛，走路慢慢的，走到哪吃到哪看到哪，但是，今天这些人，都很紧张，神色匆匆的。” “说不定是什么夕阳红旅游团呐，被导游拉过来购物消费的。” “不知道。”王子煦又摇头，“反正觉得人多挺吵的，还好他们上不了山。” “那就别管了。”单灵灵想起刁苍的话，“师父让你回来了去主殿找他。” “找我？啥事儿啊？” “他没跟我说，只是提了一嘴有点事要和你交代一下。” “哦哦，那我现在去吧。” “擦把汗。”单灵灵给王子煦递了一条手绢，“别搞得跟打仗一样，急匆匆的。” 送走王子煦，单灵灵拍了拍手，从石椅上站起来，今天晚上嘛，她可是要主厨的，虽然不能说是一比一的大厨，但是单灵灵对自己的手艺是有信心的。 毕竟，刁苍可从来不进厨房。 单灵灵在厨房忙前忙后，袖子系在手臂上，头发高高扎起，颇有点名厨的味道。 今天晚上，她准备做几道大菜给刁苍庆生，师父喜欢清淡口的菜，清蒸一个鱼，再烧个清炖牛肉，王子煦喜欢吃辣，可是又吃不了辣，那就做个蹄花汤，弄好蘸碟就行了，口味自定嘛。 山上总共就这几个人，做多了也吃不完，单灵灵又准备了两个清炒的时蔬，她忙前忙后一顿操作，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晚饭，全部准备好了。 “好了，小云，送去前观吧。” 终于结束了，单灵灵解下围裙，招呼着小师弟过来，把菜一盘盘小心翼翼地送到前观的圆桌，单灵灵自己则是跑回后山，拿起了给师父准备的生日蛋糕。 她先是扒拉着外壳，朝里面看了一眼，还好还好，放了这么久，蛋糕上的奶油还完好无损，单灵灵这次专门找店家定做了一个带着拂尘的生日蛋糕，上面还有个圆圆胖胖的寿桃。 专门送给寿星老爷子。 单灵灵才不管刁苍的实际年龄到底有多大，那可是她的师父，她的师父就是天下无敌，可以活千千万万年的存在。 就算自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师父也不会的。 今天晚上，可要好好地祝福师父寿比南山，万寿无疆呀。 单灵灵拿着蛋糕店送的生日帽，开心地笑了起来。 —————————— 刁苍看着饭桌子上，自己这三个在吵吵闹闹的徒弟，一直面带微笑。 他没有阻止单灵灵猛敲王子煦的脑门，没有阻止王子煦弯酸自己师姐，也没阻止单灵灵往小师弟嘴里塞的那一大坨猪蹄差点憋死小家伙。 更没有阻止单灵灵在他头顶上戴上那个简陋的纸质金色生日帽。 “师父，生日快乐！” 单灵灵把生日蛋糕捧到了刁苍面前，拿出了五根细细的蜡烛，插在蛋糕上，划燃火柴点亮了烛芯。 “师父，许个愿望呐！” 单灵灵对生日蛋糕和许愿这件事十分执着，也不知道是不是五岁那年，得到了烛洺赫的承诺，他却一直没有履行的原因。 反正在她心中，生日蜡烛许愿，这可是过生日的必备步骤。 “你这孩子……”刁苍笑盈盈地摇头，“为师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许什么愿啊。” “不行，师父，这是规矩，您必须得许愿！”单灵灵不依不饶。 生日蛋糕被王子煦端在了刁苍面前，刁苍眼中带笑，看了他一眼，无奈却又宠溺地摇了摇头：“行吧，为师就勉为其难地许个愿。” 刁苍闭上了眼睛，一旁唱着生日歌的小师弟都安静了下来，就连汪玥都从椅子上站起来了，走到了刁苍前方。 “……好了，为师的愿望许好了。”刁苍拍了拍单灵灵捏着自己肩膀的手，“灵儿，你想知道为师许的什么愿吗？” “啊，想……不想！”单灵灵点了点头，又赶紧摇头，“说出来，愿望就不灵了！” “真不想？” “不想……吧？” “不管你许什么愿望，估计……都没法实现了。” 突然，一个陌生的女声响了起来，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单灵灵很茫然地四顾了一圈。 这里好像没有其他人啊？ 刁苍握着单灵灵的手突然一紧，单灵灵被他捏得手心生疼：“哎哟，师父，轻点……” “你。”刁苍却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紧紧地注视着前方，“你不是……” “师父，您在和谁……” “我不是什么？” 那个女声又响了起来，单灵灵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她脑子突然一片空白，目光直直地锁定在汪玥身上，整个人都呆住了。 “玥玥，你……你恢复了？” 说话的人，正是这一段时间来，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一言不发，对外界所有的事情都毫无反应的汪玥。 可是，刚刚说话的，确实是她啊？ 难道她的魂魄恢复了吗？ 师父做了什么？ 汪玥她…… 可是，师父似乎也十分紧张，他全身肌肉紧绷，全神贯注地和汪玥对视着，单灵灵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他拽着单灵灵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师父，她……”王子煦显然也傻眼了，他呆呆地看着汪玥，“师父，她这是好了吗？” “阿煦，到为师身后来。” 刁苍说话了，声音极其严肃，他缓缓站起了身，伸手将两个徒弟拉到自己背后，还不忘对小师弟说。 “小云，过来。” 小师弟显然还处于懵逼状态，没有反应过来，他傻傻地看了一眼刁苍，又回头去望着汪玥，这几天，除了单灵灵每天去照顾汪玥外，小师弟是和她相处时间最久的。 也不怪他现在完全宕机了。 “师父，她说话了诶……” “小云！” 刁苍怒喝一声，打断了小师弟的问话，他一只手背在身后，牢牢地抓住想要冲出去的单灵灵，另一只手则对着小师弟招了招。 “快点离开她！” “晚了。” 汪玥猛地一个回头，她小小的身躯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来了极强的力量，在单灵灵惊恐又诧异的目光中，瞬移到了小师弟面前，然后她手掌推出，一巴掌打在小师弟胸口。 第75章 你怎么沦落到帮那破龙养…… 电光石火之间，小师弟已经掐了手诀，诵出护身的法术，可是没有什么用，汪玥那小小的巴掌轻松地破开了法障，稳稳地落在了他胸前。 然后，小师弟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口吐鲜血，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小云！” “师弟！” 单灵灵和王子煦都惊呼出了声，单灵灵条件反射想要从刁苍身后冲过去，去看看师弟的情况，可是刁苍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大拇指按在她手腕上的穴位上，单灵灵吃痛，完全无法挣脱。 “灵儿，不要乱跑。” 师父的声音，好像……有些颤抖？ 可是，小师弟好像伤得很厉害。 “还有时间关心别人啊？”汪玥僵硬地转过身来，看着被刁苍按在身后的单灵灵，眼中带着戏谑，“我等了好几天，终于能进来了。” 说完，她活动了下筋骨，仿佛是并不熟悉这具身体，汪玥的脖子在她不断地扭动下，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 “说来也真是麻烦。”汪玥说，“刁苍老头，你倒是心细得很。” “你是谁？”刁苍冷冷地问道。 “按道理来说，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汪玥拉起了袖子，将手腕露给了刁苍，单灵灵倒吸一口凉气。 在少女雪白的皮肤上，像是用细针，极其细密地刺了无数的小洞，鲜血早就凝固在上面了，结起了厚厚的血痂。 那刺上的纹路，像是一种动物…… “我以为你死了。”刁苍的双手明显颤抖了一下，可是他仍然保持自己声调稳定，不被面前的人影响心神。 “师兄都没有死，我怎么可能走在师兄前面？” 师兄？单灵灵诧异地抬头看着师父的后脑勺，她记得师父说过的，他有个名叫阴玄的师弟，曾经，他们俩亲如血亲，跟单灵灵和王子煦比起来，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阴玄在有一次斗黑灵的时候，为了救刁苍……不是死了吗？ “师兄倒是把章尾山保护得挺好的，要不是你亲爱的小徒弟主动离开了山门，我至今都还进不来呢。” 什么意思？ “没听懂啊。”汪玥歪头和单灵灵对视，“你伟大的师父在章尾山上设下结界，保证一切邪道都上不了山，找不到你，他将阵眼放在了你身上。” “当你主动下山的那一刻起，结界便不攻自破了呢。” “不过啊，为了让你下山，我和九阴大人，可是想了无数办法。” “只是没想到你行事如此鲁莽，光是一个‘幽冥国’，你就上赶着咬了鱼饵，一点都没费我们的功夫。” “亏了我们多想了那么多手段。” “只是可惜了，在南宁，可没办法把你留下来，都怪……” “闭嘴。”刁苍冷冰冰地打断了她的话，“老朽早就知道你对师门有异心，这个结界，防的就是你。” “没办法，谁让那个老头子把章尾山交给你了呢，他如果给了我，让我和那条破龙搭上关系，我也就不会想其他办法去获取我想要的东西了。” “休得对神尊不敬。” “啧，无聊，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老不死对那家伙的愚忠，想想你那些年也是意气风发的，怎么就沦为，帮那破龙养……” “老朽说了，闭嘴！” 刁苍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左手猛地向前一推，大拇指掐在自己的中指指节上，明明是最复杂的手诀，却在刁苍手中，变成了最简单的捏点。 一团暗红色的火焰，从刁苍的掌心凭空冒了出来，火焰仿佛是有自我意识，对着汪玥所在，猛地冲了过去。 那火焰划开夜空，就在眨眼之间，已经逼近了汪玥的脸庞。 单灵灵好像闻到了头发被烧焦的糊臭味，她定了定神，再朝着汪玥望去的时候，果然，她披在肩上的长发已经被逼近的高温，烧得卷曲了起来。 但是汪玥反应也很快，她双手交叉，食指和中指交叠在一起，身前顿时出现了一面波光粼粼的水墙。 刁苍的火焰没有刹住车，直直地撞在水墙上，单灵灵能看出来，那火焰冲得很急，将那水墙撞得整个朝着汪玥的方向凹了下去，汪玥小脸涨得通红，显然是为了接下刁苍这一手，颇为费力。 汪玥受不住力道，连着向后退了好几步，双手再也结不成印，手指松开，那水墙哗的一声散了下去，将她从头到脚淋得湿透。 刁苍啧了一声，火焰已经被水墙完全浇灭，汪玥面前，也只剩下了寥寥青烟。 “你这老不死的，还这么……厉害啊……”汪玥跪在地上，大口喘气，她说话颇有些咬牙切齿，似有不甘。 “老朽劝你，不要痴心妄想。”刁苍一挥衣袖，“就算你想尽办法破了章尾山结界，老朽也不会让你得逞！” “小孩的身体，果然还是不太好用。”汪玥像是没听见刁苍的话，自顾自地摇头，她剧烈地咳嗽着，最后实在憋不住了，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你现在自己下山吧……”刁苍轻叹一口气，握着单灵灵的那只手放松了一点。 “下山？”汪玥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刁苍，“老家伙，你知道我为了找到你，费了多少工夫吗！现在让我下山，做什么梦？！” “我知道你不忍心对这个小孩动手，哈哈哈！” “不然老子为啥要选这个小姑娘来！” 说到这里，汪玥抬起手，她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小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喉咙，威胁刁苍。 “老家伙，你把那铜镜碎片给我，不然……” “我杀了她。” 此时，汪玥真是最好的人质。 单灵灵心头一颤，前几天，刁苍已经将那铜镜碎片珍而重之地放在一个小匣子里，交给了单灵灵。 “这东西，神……烛洺赫让你来保管，你就好好拿着吧。” 此时，那个小匣子正静静地躺在单灵灵的口袋里，单灵灵空着的那只手向包里探了探。 “灵儿，不要。” 刁苍侧过头，小声地对单灵灵说道，单灵灵抬头看着他轻摇的头，愣住了。 “师父，她说……玥玥会死……” “她已经死了。” 第76章 师叔，阴玄 “我没时间陪你们几个在这儿闲聊。” 汪玥努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地面吐了一口血，恶狠狠地望向刁苍。 “刁苍老头，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右手一翻，有一把长剑突然出现在她手中，握住了剑后，汪玥整个人腾空而起，朝着刁苍的方向劈砍而来。 刁苍眼皮一跳，握住单灵灵的那只手推在了她的肩头，将单灵灵整个人推到了主殿内。 “阿煦，看好你师姐！” 刁苍只来得及猛喝一声，他面前的人，看上去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但是他知道。 在那小小的身体里，是他的师弟。 阴玄。 这人不可小觑。 曾几何时，刁苍和阴玄都拜在章尾山门下修炼，刁苍意气风发，张扬跳脱，但是阴玄恰好相反。 他看上去文质彬彬，十分有礼，可是刁苍知道，他的师弟，心思过重，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牺牲一切。 曾经，刁苍亲自动手，想要为师门铲除这个孽障，可是…… 他回来了。 刁苍不敢轻敌，他余光看着王子煦已经警惕地站在了单灵灵身前，掐指念咒，护罩逐渐铺开，将两人包裹起来。 松了口气，刁苍点点头，他微微启唇，极快地念出一句话，在他右手里，一团火焰再次凝聚，这一次不再是火球了，出现在刁苍手中的，是一把火焰长刀。 汪玥的剑已经劈开夜空，朝着刁苍头顶压了下来，刁苍抬手稳稳接住她的进攻，汪玥眼皮跳了跳，手中剑换了姿势，朝着另一个刁钻的角度砍来。 刁苍不慌不忙，他抬脚踹向汪玥的腰部，汪玥只得勉强收回剑势，身子向侧方一躲，勉强躲开刁苍的踢踹。 “老家伙，还是喜欢玩阴的啊？” “……”刁苍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半晌后叹了口气。 “叹气？叹得太早了！” 汪玥再次欺身而上，她的剑立在身前，另一只手猛地掐诀，长剑上猛地升起了黑色的雾气…… “王子煦，你放开我！” 单灵灵看着刁苍和汪玥在一来一回地缠斗着，早就已经心急如焚，王子煦按着她的肩膀，目光也放在自家师父身上，并没有关心她在说什么。 “王子煦！” “师姐，我们现在过去，只能成了师父的累赘。”王子煦很平静地说了一句。 单灵灵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她不知道师弟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如此冷静，因为单灵灵的脑子，现在早已变得混乱无比。 汪玥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她脑海中回荡着。 刁苍为了保护章尾山和她自己，设下了无人能破的结界。 这么多年，刁苍不让她下山……并不是觉得她学艺不精，而是……他将阵眼放在了单灵灵身上。 就因为自己，因为自己不动脑子，全凭冲动就下了山，才让师父这么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 也是她的一时鲁莽，才让小师弟受伤，让师父…… “师父！” 王子煦一声惊呼，单灵灵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浑身一震。 汪玥的小匕首不知道什么时候，正正端端地扎进了刁苍的腰侧。 鲜血涌出，很快就染红了刁苍雪白的长衫，刁苍向后退了两步，毫不犹豫反手握住匕首手柄，将它拔了出来。 匕首掉在地上，发出了撞击金属的清脆声响。 “老家伙，果然年纪大了，体力不行了啊。” “不过是老朽疏忽罢了，就这点伤，还要不了老朽的命。” 刁苍反守为攻，他一点没有关心自己的伤势，手中火焰长刀挥舞着，在夜空中留下一道道虚影。 他的攻势太猛了，单灵灵和王子煦都看呆了，眼前的刁苍，不像是一个白须白髯的老人，他像是回到了自己最意气风发的年岁，每一次挥刀，都带着无限的压迫感。 汪玥逐渐不敌，她被刁苍逼得连连后退，连不断想要去格挡住长刀的剑，都发出了悲鸣。 她好像，招架不住了。 刁苍眼中精光一闪，他最后一次上调刀尖，在电光石火之间，狠狠地刺进了汪玥的肩膀，然后刁苍握着刀柄，脚下猛进，推着她，将她牢牢地钉在了主殿旁的柱子上。 火焰长刀深陷进柱子里，刁苍握住刀柄，朝一边拧过去，刀身上蔓延出熊熊火光，汪玥的伤口被火焰烧灼，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啊——！” “老朽看你这几十年来，也毫无长进。” 刁苍放开一只手，冷冷地看着那不断挣扎着的汪玥，他胸口在起伏着，显然刚刚那一通输出，消耗了他太多体力。 真是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 刁苍再次催动火焰，几乎将汪玥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空气中都弥漫着肉被烤熟的味道，汪玥的惨叫逐渐小了下去，她最后又试图挣扎了一下。 可是火焰温度太高了，她的身体缓缓地安静了下去。 刁苍放开刀柄，后退一步，深呼吸着，单灵灵看着他腰侧的伤口，几近抓狂。 “师父，师父！” “师父，您没事吧！” 王子煦看了看汪玥差不多被焚烧殆尽的尸体，评估了一下，终于是收了手里的法诀，不再禁锢住单灵灵了。 “为师无碍，小伤。”刁苍平复了一下气息，他脸上带着疲惫，勉强对单灵灵微笑着。 “……”单灵灵说不出话来，王子煦的手刚从她肩上拿开，她便连滚带爬地朝着刁苍的方向冲了过去。 不知道“汪玥”，不，是阴玄，到底有何目的，从她的话里，大概知道，她现在就是跟着那个所谓的九阴大人，而她的目的，便是单灵灵手里的铜镜碎片。 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 单灵灵咬牙切齿，就是这个破玩意儿，害死了那么多人，现在还害得小师弟被打伤，害得师父中了一刀…… 妈的，那个什么九阴，我一定要找到他，找他补回师父所中的这一刀！ “灵儿，不要急……” 刁苍对着单灵灵伸出手，可是，他突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自己腰侧的伤口。 带着黑色雾气的鲜血，从他嘴角流下。 接下来，刁苍再也控制不住，整个人朝着地面跪了下去。 第77章 带着你师姐，现在下山 单灵灵不知道为什么眨眼之间，师父就跪在了地上，他口中鲜血涌出，浸湿了他雪白的长须。 她脑子一片空白。 “师父！”王子煦离刁苍更近，他猛地向前一扑，揽住了刁苍即将倒下去的身体。 发生了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 单灵灵跪在刁苍面前，双手颤抖着去捂他腰侧的伤口，但是好像没什么用，明明用肉眼看着，师父中的刀伤并不深，可是，那鲜血为什么……为什么会源源不断地涌出？ 王子煦单手掐诀，试图用治疗的法术帮刁苍止血，可是无论他怎么做，那盈盈绿光在接触在刁苍伤口附近的时候，便会被一团黑雾吞噬。 “阿煦……阿煦，你……你快想办法啊！” “我在努力，我在！” “没用。”刁苍一把握住了王子煦正在颤抖的手，“阿煦，没用的，别费力了。” “师父，我们带您下山，我们去医院！” 刁苍突然轻笑了一声，伸手拍了拍单灵灵的头顶：“傻丫头，医院可拿这伤没办法。” “是为师疏忽了，哎。”刁苍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年纪大了，居然栽在体力不支上。” “师父，别说话！我们想办法帮您止血！” “很感人。” 在单灵灵和王子煦手忙脚乱地将刁苍拉进主殿，想尽一切他们能做的事情，试图帮师父止住出血的时候，主殿正前方的前门处，突然有人鼓了鼓掌，戏谑地说了一句。 “真不愧是师徒情深，给我都看感动了。” 那是一个男人，声音……有些耳熟。 单灵灵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抬头向门外看去，有一个男人站在那里，斜靠在门上，看戏般地盯着慌乱的两人。 听见了他的声音，刁苍浑身一颤，他忍着痛，勉强支撑起来，死死地盯着男人的方向。 “你没死。” “我说了，你这老家伙都没死，我怎么能走在你前面呢？” 还是阴玄？！ 单灵灵从地上猛地弹了起来，她试图让自己头脑保持清醒，虽然双手有些颤抖，但是她拼了命地握紧了拳头。 师父已经受伤了，我得保护师父。 可是，这一次，好像不光是阴玄。 门口那个男人轻轻地打了个响指，就在刚刚被烧成一团黑炭的汪玥身上，传来了噼里啪啦的脆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她已经毫无生机的身体中爬出来。 “老家伙，你以为我这次来，什么都没准备吗？” “灵儿，退后。” “师父，您不能起来！”王子煦焦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单灵灵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刁苍撑着地面已经站起来了，他左手捂住腰侧，用了极大的力气按压着伤口，导致指节都有些泛白。 他轻轻推开王子煦，没有看单灵灵，朝着主殿外走去。 耳旁依旧是噼啪脆响，单灵灵的余光望去，只觉得心头一凉。 有一只干枯的手臂，从那一团灰烬中伸了出来。 那手臂有些眼熟，单灵灵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冻结了，她的记忆回笼。 那干枯的皮肤，扭曲的关节……那是在颜月牙麻将铺的结界里，从橙灵中爬了出来，差一点就送单灵灵归西的怪物。 怪物的手臂撑着地面，从灰烬中爬了出来，可是，并不只有它一个，等那怪物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到刁苍面前时，熟悉的噼啪声再次响起。 第二只怪物……又出来了。 然后是第三只，第四只…… 单灵灵只觉得自己傻了，曾经，一只怪物就几乎杀了她，现在，眼前站了五只……它们巨大的身躯几乎占满了整个前院，连天上的月光都变得黯淡了下去。 所有的怪物都将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刁苍身上，也许它们也能感受到，在这个山神观，只有刁苍，才是真正能威胁到他们的存在。 单灵灵的目光向下移，一只怪物脚下，正踩着自己买给刁苍的生日蛋糕。 巧克力做成的拂尘掉在一边，单灵灵失神地看着它，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烛洺赫，救救我们。” “求求你，救救我……救救师父……” 刁苍偏头看了看单灵灵，脸上带上了一丝无奈的笑容，他右手对着虚空一挥，单灵灵震惊地看着，自己的那把长刀，猛地划开了空间，稳稳地落进了刁苍手中。 单灵灵心头猛颤，她也不管面前那一排诡异的怪物，也不顾那正在哈哈大笑的阴玄，只顾着对着刁苍的背影冲了过去：“师父，让我们来帮您！” “阿煦。”刁苍却没有理她，只是对着王子煦说话，“带着你师姐，现在下山。” “师父，我不要……” “王子煦，记住为师最后的话。” 王子煦如同被什么东西冻在了原地，他的目光在刁苍和单灵灵身上来回转动，最后咬紧后牙槽，做了最后的决定。 单灵灵只觉得胳膊被人一拉，王子煦已经狂冲到了她的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单灵灵感受到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被王子煦扛在肩上了。 “阿煦？！” 单灵灵从没意识到王子煦已经长这么高了，她被王子煦颠得神情恍惚，只觉得自己离地面很远，拼命地想要探出腿踩向地面，都没有办法。 “阿煦，你干什么？！” 王子煦没有说话，他狂冲的步伐十分坚决，丝毫没有犹豫，也不管单灵灵如何在他背后拼了命地抓挠他。 他不愿意走，但是不得不走。 耳旁传来破风之声，单灵灵停下猛捶王子煦的手，努力地抬起头，去看身后的刁苍，那些怪物对着刁苍一拥而上，刁苍已经放开了自己的伤口，双手紧握长刀，他侧身挥刀，已经砍下了一只怪物的手臂。 长刀上那凝聚成胶质状的火焰，在刁苍的操控下，不断地向四周溅射开去，暗红凝胶落在地上，瞬间燃起大火。 那火焰劈开了一条路，一条能让王子煦离开章尾山的路。 阴玄站在那里，想伸手抓住王子煦，却被火焰无情地隔开，阴玄只能皱着眉头收回了手，单灵灵回过头来，和他对视着。 是那个中年男人。 送汪玥上山来，自称是她父亲的中年男人。 第78章 那个阴玄，我会杀了他的 “你们……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 “九阴大人会找到你的。” 阴玄冷冷地对着单灵灵说了一句，单灵灵只觉得所有的无措、慌张，都在一瞬间变成了愤怒，她感受到怒气一股股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脑，让她无法控制自己试图扑向阴玄的身体。 “师姐！”王子煦猛喝一声，牢牢地抓住单灵灵的腰，不让她脱离自己的控制，“我们先走！” “妈的，老子要杀了他！” “你还没有这个本事。” 随着阴玄的冷笑，又有一声闷哼传进了单灵灵耳中，她朝着声音方向看去，刁苍已经被几个怪物团团包围，他本就受伤，此时已经应接不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王子煦跑步的弧度太大，颠得单灵灵看不太清，她只觉得…… 师父好像……跪下去了…… 他那雪白的长衫，已经完全浸满了鲜血。 明明是暗红，却深深地刺痛了单灵灵的眼睛。 “阿煦，师父……师父受伤了！” “你快去放开我！” “我要去帮师父！” 王子煦依旧沉默，他猛地向前一跳，整个人跳出了山门，落进了章尾山森林的黑暗中。 最后留在单灵灵眼中的，只有刁苍那即将倒下去的苍老身影。 还有地上，早已被踩得一塌糊涂的寿桃蛋糕。 刁苍给两人留下的火焰道路即将被王子煦跑到尽头，他大口喘着气，显然扛着单灵灵在树林里狂奔是一件很费体力的事情，单灵灵早已沉默了下来，她不再挣扎，不再哭喊，只是静静地被王子煦带着，向着山下跑去。 最后，火焰消失了。 王子煦一脚踏在了章尾山山脚下的木栈道上，终于停了下来，他把单灵灵放下，脱力般地向前一扑，跪在了黑暗中。 单灵灵挣扎着从地上站起，她根本没管王子煦，对着两人来路的方向猛冲过去。 可是，她整个人撞到了一块透明的东西，被弹了回来，摔在了地上，一声闷响。 单灵灵双眼失神，她没管身上到底有多疼，从地上弹了起来，再次对着那条路冲了过去。 那是他们上下山的必经之路，那是唯一能回到师父身边的道路。 她要冲过去，她要回到山神观，要回到师父身边。 那拼了命护他们离开的人，是养育单灵灵长大的师父，是给了单灵灵人生的人，是她的恩人。 是她的父亲。 一次次地撞在那透明的墙上，单灵灵毫不气馁，她不断地摔倒，又不断地爬了起来，膝盖很疼，手肘也很疼，还有些火辣辣的，应该是被摔伤了，可是单灵灵没有管。 她只想回去。 王子煦终于缓过劲来，他爬起身，抓住单灵灵的胳膊：“师姐！” “师姐，你冷静！” “这里有结……！” 单灵灵被他这样一拽，怒气上头，反手一拳打在了王子煦的脸上，王子煦被她这一拳打得一个趔趄，却还是牢牢地抓住她，不让她再冲动地去撞那结界边界。 拳头一下下地落在了王子煦身上，他无奈只有抬手护住自己的头，单灵灵手劲很大，加上此时的她已经快失去了意识，每一次下手都十分沉，王子煦逐渐有些招架不住。 可是，他默默地承受了下来。 师姐的拳头很疼，可是那只是身上的反应，王子煦只觉得自己心里空了一大块。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对不对，按道理来说，他应该留在山上，刁苍在那里，如果他能帮忙的话，说不定就能战胜那些怪物。 可是，师父给他说过。 如果有一天，刁苍让王子煦带着单灵灵下山，他必须听刁苍的话。 章尾山无所谓，山神观也无所谓，刁苍自己的性命更无所谓。 只要单灵灵还活着，完好无缺地活着。 这是师父留给王子煦最后的话。 “师姐，师姐，别打了……”王子煦努力地从单灵灵狂风暴雨的攻击中说出话来，“师姐，师父他……还活着……” 单灵灵的手顿住了，王子煦松了口气，朝着地面吐了口掺杂了鲜血的口水，将手心里的一块发着光的玉石递到单灵灵面前。 “下午……下午师父给我的……” “他说里面放了他的魂魄力量，如果这块玉石还在发光，说明他还活着……” “师父他现在……” 单灵灵双手颤抖着，将玉石接了过来，入手不是冰凉，带着一点温度，像极了刁苍掌心的温度。 单灵灵再也忍不住了，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将玉石抵在额头上，放声大哭。 “师姐……” 王子煦眼眶一酸，扑到单灵灵面前，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他不敢说话，因为一发出声音，可能就会和单灵灵一样。 哭得天昏地暗。 过了好半天，单灵灵的哭声渐小，王子煦也从那种悲戚的情绪中挣扎了出来，他嗓音嘶哑地对着单灵灵说：“师姐，我能感受到这里的结界。” “是师父布下的，我找不到阵眼，破不开这个结界……” “我们先下山，想其他办法，好不好？” “那个……阴玄……” 这么久，单灵灵终于说话了，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怨恨和痛苦。 “那个阴玄，我会杀了他的。” “好。”王子煦点头，捏了捏单灵灵的肩头，“我和你一起。” “还有那个什么……九阴……” “我会将他千刀万剐……带着他的人头……去给师父赔罪……” “好……” 王子煦话还没说完，眼前的结界突然抖动了一下，单灵灵猛地回头看过去，那几乎透明的空间，被火焰划开了一道极小的口子。 单灵灵浑身一颤，她毫不犹豫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那裂缝冲了过去。 可是，还没等她靠近，单灵灵的长刀，被人从裂缝的另一端扔了出来，落在了她的脚边，滚了两圈，直到触到单灵灵的脚面，才停了下来。 单灵灵瞥了一眼长刀，继续伸出手，试图抓住那裂缝的边缘，将自己挤进结界之中，可是裂缝在眨眼之间就恢复在了一起。 火焰消失了，裂缝消失了，留在眼前的，又只剩下那几乎透明的结界。 愤怒至极的单灵灵一拳打在结界上，怒吼出声。 “啊——————！” 第79章 师姐，我们先下山 “师姐，我们先下山。”王子煦拖住了想尽一切办法，妄图破开刁苍结界的单灵灵，“我们找其他办法再回来……” “我！不！” 单灵灵怒吼着，举着暗红色的长刀，拼了命地往那结界上砍去，可是，无论她如何用力，都仿佛是在劈砍着水塘里的水。 只会泛起一瞬间的波浪。 很快，单灵灵便累得气喘吁吁，王子煦跪在一旁，抓住机会握住单灵灵的手腕：“师姐……！” “阿煦，低头！” 单灵灵本只是回头望了王子煦一眼，却发现一个黑漆漆的人影，正在鬼鬼祟祟地朝着王子煦的背后扑了过来，单灵灵来不及说其他的，只能大喊一声，让王子煦躲开，然后长刀猛地一挥，朝着那个身影劈砍而去。 看不太清，单灵灵只觉得长刀的另一端撞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她感觉自己并没有用太大的力，长刀便很轻松地劈开了那黑色的人影。 一个圆球扑通一声掉下来，滴溜溜地滚到了王子煦脚边。 王子煦吓了一大跳，连滚带爬地往旁边退让了一步，低头看向那个圆球，差点没背过气去：“师……师姐……这……这是人……人头……” “我知道。”单灵灵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冷静下来，她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已经没有了人头的身影，手中长刀紧紧攥着，因为过于紧张，手都在微微发抖。 按照常识来说，一个人没有了头，应该是死得透透的。 但是，这个身体，丝毫没有受到被斩首的影响，他身体的行动依旧，朝着王子煦刚刚跪着的方向探出手。 只是，可能因为没有头，看不见了，他的准心不稳，一巴掌没抓住王子煦，一个趔趄，差点摔到地上。 王子煦吓得跳了起来，单灵灵瞥了他一眼，手中长刀一挥，学着刁苍的样子，将刀身上的火焰甩到地上。 一时间，地面的枯草被火焰点燃，四周明亮了起来。 那滚落在地上的人头，还有那个跌跌撞撞的无头身躯，都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那是一个衣着普通的村民。 王子煦的视线下移，目光停留在那颗头上，那人的五官朝着天，眼睛瞪得滚圆，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与脑袋已经分家，导致他的瞳孔泛白，目光空洞。 “我见过他！” 王子煦突然惊呼出声，他指着那颗人头，对着单灵灵喊道：“我白天……见过他！” “？”单灵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皱眉看了一眼，“谁？” “我下午回来的时候，不是给师姐你说过吗！”王子煦声音在颤抖，“今天山下人超级多，多到不正常……” 单灵灵努力地回想了半天，终于想起王子煦下午和她说过的话。 这一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情，导致几小时前的对话，都像是时隔了多年般，模糊不清。 “我下午，在蛋糕店……”说到蛋糕店，王子煦哽咽了一下，“……门口，和他撞了满怀……” “那时候我还奇怪……这人跟喝醉了酒一样……” “走路跌跌撞撞的……” 单灵灵拉着王子煦向后退了好几步，再次躲开那无头身躯的抓挠，她的目光停在那人脖子的断口上，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个伤口，没有血。 那人的肉体像是死去了很久，早就已经没有了血液流动，此时，就算脑袋被单灵灵一刀砍了下来，可以明显的看出，那断口泛着白。 单灵灵目光下移，在那跌跌撞撞的无头身躯左侧胸口前，也就是他心脏上方，有一个明显的黑洞。 那个洞口像是被谁一巴掌戳了进去，伤口皮肉翻了出来，血液早就凝固在了上面，变成了让人胆寒的黑色。 单灵灵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画面。 在颜月牙那里的时候，她和颜月牙回到派出所，看见那些警察。 他们都死了，胸口上都有一个明显是致命伤的大洞。 “妈的。”单灵灵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被夺舍了！” 烛洺赫说过，这些人都是死于胸口上的大洞，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九阴，他硬生生地毁掉了这些普通人的魂魄，只为了清空身体，让其他的魂魄住进来。 从而借尸还魂。 所以…… “要让死者回归死亡……” 单灵灵碎碎念了一句，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刀，脑子里灵光闪过，她知道怎么做了。 “请……神龙之力……” 单灵灵将手指抚摸在了长刀刀刃上，她向下一划，刀刃上凝胶般的火焰，瞬间随着她的动作，逐渐汇聚在了她的指尖。 接着，单灵灵将指尖和刀尖都对准了那具无头身体，她身体深处突然涌上来了一股力量。 一抹肉眼可见的暗红色，渐渐地笼罩了她的全身。 “这……！” 王子煦这一晚上不知道被吓了多少次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单灵灵身上泛起红光，那光芒似乎都照亮了整个夜空，然后，一团火焰稳稳地落在了那无头身躯上。 眨眼之间，那身躯便被火焰包裹了起来。 落在地上的人头发出了凄厉的惨叫，眼前的一幕实属有些太过于诡异和恐怖，单灵灵只觉得鸡皮疙瘩爬满了全身，她赶紧又控制着火焰，将那颗人头包裹了起来。 火焰温度极高，就算离了几步远，单灵灵也感觉到热浪在疯狂地朝着自己扑来，她一时间，觉得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氧气被用尽了吧。 那无头身躯和地上的头颅，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被火焰烧成了炭状，单灵灵双手颤抖着，看着火焰逐渐减弱下去。 然后扑通一声，那身躯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了。 王子煦大着胆子走上前，用脚尖挑起那人胳膊，踢了踢他的身体，确认他真的已经死掉了之后，终于松了口气。 “师姐，你刚刚说什么？” “让死者回归死亡。”单灵灵抬头看了他一眼，“烛洺赫说的。” “哦……”王子煦松了口气，看来自家师姐还没有因为师父的事情失去理智。 那就要按照师父的嘱托，安全地带着师姐下山了。 “走吧，师姐，咱们先下山。” 单灵灵对着王子煦眯了眯眼：“我们可能，暂时下不去了。” 第80章 我怎么在医院? 单灵灵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耳边是嘀嘀的机械运行声，她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着天花板，这地方好像有些年头了，墙壁微微地泛黄。 我怎么会在这里？ 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熏得她一直想打喷嚏，单灵灵抬起手，想揉揉鼻子，结果胳膊一疼，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 单灵灵侧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她的两条手臂上都缠着绷带，一动就疼得不行，单灵灵尝试着动了动腿。 不仅是腿上很酸，连腰腹都扯着疼。 发生了什么……？ 单灵灵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刁苍用尽全力将她的长刀，从结界中扔了出来，落在她的脚边，她拼了命地想要顺着那结界缝隙钻进去，可是失败了。 从那一瞬间，单灵灵脑子里的弦就断了。 后面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裹成一个粽子，送到医院病房来了，看样子自己好像是受了不小的伤。 那，王子煦呢？ 夜里，是王子煦想方设法将她从山上带了下来，而且他好像还一直在阻止自己回山上去找师父。 他现在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咋办……” “月牙哥……” “我得等师姐醒来……” 是阿煦的声音。 他好像就在病房门口，单灵灵挣扎着想从床上下来，但是手脚都在发软，她一个翻身，根本没控制住整个人的重心，差点就从病床上滚下去了。 一阵稀里哗啦的碰撞声，单灵灵捂着耳朵龇牙咧嘴，随之而来的，是被突然撞开的病房门。 “师姐！” 王子煦听见了房间里的响动，他一个猛冲，冲到了单灵灵身边，一巴掌扶起了她，单灵灵头还在眩晕，她勉强歪头看了王子煦一眼，眼神都还没办法聚焦。 “阿煦，我这是……” 等她终于集中视线看过去，王子煦那狼狈的模样映入眼帘，他其实没比自己好到哪去，头发乱蓬蓬的，眼睛肿了，手掌上缠着的绷带，一直顺着他的胳膊，最后停在了脖子处。 他穿着一件t恤，看上去是新的，也不知道他啥时候买的。 我们下山的时候，应该还穿的是长衫…… 单灵灵低头看了看自己，倒是穿着病号服，王子煦一把把她捞回到床上，十分关切地看着她：“师姐，你咋样？” “我……”单灵灵看着王子煦忙着帮自己捻好被子，扶正输液杆，又转身倒了杯热水，塞到自己手里，这才问了一句，“……阿煦……” “发生了什么……我们俩……怎么成这样了……？” “啊？”王子煦愣住了，“师姐，你不记得了？” “……不记得。”单灵灵摇了摇头，可是头疼得厉害，“我有点头疼……” “医生刚刚说了，灵灵撞到了头，加上情感冲击太大，可能会有短暂的记忆缺失，恢复一下，应该会好的。” 单灵灵被王子煦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探头看去，一个娇小的女孩子正站在他身后，因为王子煦个子有点高，加上他站的角度，完全把那个姑娘遮住了。 “你是……菠萝？” “这么快就把我忘了？”菠萝摇了摇头，走到单灵灵床边，“王子，还是你师姐受刺激有点太大了，把啥都忘了？” 能不大吗？单灵灵想着，刁苍那在火焰中缓缓跪下去的身影又浮现在脑海里，她只觉得一阵揪心的疼，连带着呼吸都短促了起来。 胸口堵得慌，单灵灵感觉自己都快要无法喘气了，她紧紧地抓住胸口的衣服，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呼吸声变成了尖利的喘息，眼前能看到的一切都变得像是电视里的那些雪花屏。 因为缺氧而引起的头晕。 “师姐，你冷静！”王子煦赶紧拍着她的后背，“菠萝姐，你去叫一下医生啊！” 菠萝叹了口气，噔噔噔地跑出门，拽了个医生赶回病房，医生看见了单灵灵这样，紧张得不行，赶紧给她戴上了氧气罩，然后转头对王子煦说：“实在不行，要打一针镇定……” “不要。”单灵灵还没等医生说完，一巴掌抓住了他的胳膊，“我不要……” “师姐！要遵医嘱！” “不要，我要保持脑子清醒……” 没人拗得过她，单灵灵是典型的倔牛，王子煦见她的模样，也只能对医生摇了摇头：“算了，我姐说不要。” 显然眼前是疑难杂症，不太听劝的那种病人，医生只是挑了挑眉，也不做过多的劝告，只是顺着他们的意思来，给单灵灵开了个抓药的单子，就走了。 见单灵灵终于恢复了常态，王子煦松了口气，在她床边一屁股坐下，看上去有些泄气。 “阿煦，我们怎么在这里……” “师姐，昨晚上，我们被人围攻了啊。”王子煦挠了挠头，“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昨儿下午山下很多陌生人吗？” “大概……记得……” “结果发现，那些人应该是专门奔着咱来的。”王子煦继续说，“你一开始给我说，要送死者回归死亡，然后砍了几个人的脑袋，但是对方人越来越多，我们俩根本招架不住……” 好像……是有这样的画面……单灵灵皱眉，拼命地回忆着。 熙熙攘攘对着他们俩扑来的人群，零星的火光，她累得大口喘气，最后甚至站不起来，只能单膝跪在那…… 但是人群还在不断对着他们伸出手，尖利的指甲抓挠在单灵灵身上，将她薄薄的长衫都撕破…… “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你的项链。”王子煦指了指单灵灵脖子上的小蛇吊坠，“你晕过去的一瞬间，它突然爆出了空气墙，把所有人隔在了外面，我才有机会带你跑出来的。” 单灵灵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了摸微微散发着热度的小蛇，是烛洺赫吗？昨天自己明明很多次地祈祷，希望他能出现，他能来救救自己，救救师父…… 但是烛洺赫一直没有出现。 单灵灵闭上眼，将眼泪憋回到肚子里，现在不是埋怨他的时候，单灵灵知道自己有其他事情要做。 “我们今天回山。” “不行。” 第81章 生人勿近 王子煦摇了摇头，果断地拒绝了单灵灵的要求。 “？”如果不是身上很疼，单灵灵一定跳起来揍他了，“师父怎么办！我们不回去，谁能回去救师父！” “不行，不能回去。”王子煦还是很坚决，“师父是这么和我说的。” “你他妈怎么这么一根筋？！”单灵灵终是怒了，她一脚踹在王子煦身上，“那你说，师父现在生死不明！他只有我们了！” “哦对，还有小云，小云一开始就受伤了！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活着！” “我知道。”王子煦背过身，抹了一把眼泪，“我知道的。” “那你……！” “师父已经把章尾山的镇山牌给我了。”王子煦低头看着掌心里的东西，半晌，他才缓缓回过身来，把那个铜制的吊坠放在了单灵灵手心，“以后，我在哪，章尾山就在哪。” 单灵灵看着那原本日日夜夜都挂在师父腰侧的坠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师姐，昨天下午，师父已经把章尾山全部交给我了，他说，我就是未来章尾山的话事人……”王子煦声音都在哽咽，“师父还说，章尾山无所谓，他也无所谓，只要保护好你就行了……” “师父说，有任何危险，要先带着你逃走，如果我不这么做，就是不把他当回事，就是叛了师门。” “但是，师姐……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昨……昨天晚上，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站在前面保护我，我除了念几句咒，什么都做不了……我真的被吓坏了……” “师姐，我到底……到底该怎么做……” 说到最后，王子煦不顾形象，放声大哭，他压抑了一整晚，从扛上单灵灵下山开始，他一直憋着一口气，当面对师父舍命护他们离开，到被那些行尸走肉般的人群攻击，王子煦脑子里绷着一根弦。 要好好地带着单灵灵离开的弦。 现在单灵灵终于醒了，他们也远离了章尾山，此时，王子煦终于是放松了下来，之前一直压抑在心头的情绪，不论是无助、悲伤还是愤怒，一股脑儿涌上脑海。 他哭得很厉害。 “阿煦……”单灵灵捏紧了手里的镇山牌，前倾身子，抱住了王子煦的肩膀，“阿煦，我们一起想办法……” “晚上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我只能给月牙哥打电话……”王子煦靠在单灵灵肩头，擦着泪水，“我也不认识其他人，就只有月牙哥靠谱一点……” “他问了我在的地方，说是菠萝姐离我们不远……所以菠萝姐连夜开车过来，接我们来了医院……” 原来，菠萝是这么来的，单灵灵将目光投向还站在床脚的菠萝，对她说：“谢谢你。” “没事。”菠萝摇头，“月牙哥给我打电话，说事情比较紧急，耽误不得，他现在也在赶过来的路上，看时间，估计要到了。” “麻烦你们了，其实这是我们的家事，不应该把你们卷进来的。” “灵灵。”菠萝双手撑在床脚的栏杆上，“自从你上次把那个青铜碎片给我看了后，我找了很多人，我认识一个朋友，是北京人，我叫他黄爷。” “他是做灵异电台主播的，影响力还不错，身边有很多能人异士，我托他能否帮我探听到和你那个青铜碎片，也就是万戮铜镜，有关的事情。” “他在他的一档节目里面讲了大概的故事，有很多人评论，直到昨天，他才给我说，他联系上了其中一个听众，说是大概了解这个铜镜。” “黄爷现在赶去见那个听众了，说是有后续就给我说。”菠萝掏出手机，翻到电台页面，递给单灵灵，“要不你听听。” 单灵灵低头一看，手机屏幕上明晃晃的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这名字还真是点题，单灵灵想着，一听就是做灵异电台的，单灵灵随便翻了翻，什么灵异故事，都市传说，猎奇怪谈，这个电台好像都在讲。 如果说菠萝找到了他去了解铜镜的事情，也算专业对口。 “菠萝，真的谢谢你，但是……”单灵灵还是觉得哪里不对，“这件事，你们不应该卷得太深，我觉得，这背后一定有什么更大的阴谋。” 菠萝看了一眼王子煦，脸上带上了悲伤的神情。 “灵灵，这件事情，我好几年前就卷进来了。” “什么？”单灵灵愣住了。 “灵灵，你知道我是中澳混血，我现在孤身一人在国内，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我家里人，全死了。”菠萝摘下眼镜，低头看着镜片，“我爸妈，我妹妹，还有我未婚夫。” 单灵灵不敢说话，她呆呆地看着菠萝，一时间脑子有点混乱，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 她说什么？ “我没有要想和你比惨，灵灵。”菠萝深吸一口气，“现在这个局面，我不就和你说太多细节了，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吧，我只想说，我当时看到这个碎片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我家人的尸体。” “他们的死，和万戮铜镜有关，我回国，是为了追寻幕后真相。” “所以，不要再说不想让我被卷进来这句话了，我早就在那个泥潭里了，月牙哥叫我来的那个晚上，我真正能够拿到这个碎片的时候，我这三年终于有了收获。” “我漫无目的的寻找了三年，现在，因为认识了你，我朝着我想要的答案迈进了一大步。” “灵灵，如果你能信任我，我会和你们一起，想尽一切办法，查清楚事情真相。”菠萝眼神中带着泪光，诚恳地望向单灵灵，“可以吗，灵灵。” “无论真相如何，无论我能否给他们报仇，我只想给我的人生求个结局……” “好。” 单灵灵没有犹豫，她点了点头，回望着菠萝：“我答应你，这条路我们一起走下去。” “那个什么九阴，我一定要找到他，我一定……” 说到这里，单灵灵嗓子有些嘶哑，带着无尽的愤怒。 “将所有人遭受过的痛苦，尽数送还给他。” 第82章 军师、法师、近战、坦克 下午时分，颜月牙匆匆赶到了医院。 单灵灵此时已经冷静了很多，她一只手紧紧地攥着那象征着师父生命的玉石，玉石微微地散发着光芒，还带着一点点温度。 刁苍还活着。 王子煦在隔壁空着的病床上睡着了，小伙子哭得眼睛都肿了，明明一米八几的人，非要把自己蜷缩成一个球。 像是保持这个姿势，可以让他更有安全感一点。 菠萝给了单灵灵左边耳机，两人一起在听那名为“生人勿近”的节目，有一说一，黄爷的声音还不错，他将单灵灵之前遭遇的事情，经过了艺术加工，讲起来绘声绘色，比单灵灵自己讲带劲多了。 “老哥来了！” 啪的一声，病房的门被颜月牙那圆润的身躯直接撞开，胖胖挺着个大肚子冲了进来，风尘仆仆，大汗淋漓。 “嘘！” 菠萝赶紧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床上轻轻打呼的王子煦，小小声说：“哥，小声点，还在睡呢……” “哦哦哦……”颜月牙赶紧捂住嘴，探头看了看王子煦，“王子老弟没事吧？” “他没事。”单灵灵倒是没压着声音，“他一般睡着了，天塌了都不知道，不用小心翼翼地。” 也是，就刚刚病房门撞在墙上的巨响，丝毫没有惊醒王子煦，颜月牙也放下心来，拉过一个凳子，大大咧咧地坐下：“哎哟，我的女侠，你可把老哥急死了。” “王子老弟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老哥心跳都快停了啊！” “嗯。”单灵灵淡淡地回了一句，拿过手机按了暂停键，黄爷正讲到那青铜碎片被她的长刀从地底下带出来，他那个名叫老航的讲故事搭子，被他那阴气森森的描述惊得骂出了声，但是单灵灵没什么心思继续听，她摘下耳机，看向颜月牙。 “颜月牙，你查到什么了？” 开门见山的，单灵灵不想再重复讲一遍昨晚上发生的事情，她听见菠萝已经大致在电话里给颜月牙说过了，也听见她委托颜月牙帮忙查一查那所谓汪玥和汪玥父亲的事情。 直觉告诉单灵灵，只有真正查到这父女俩的情况，才能离真相更近一步。 颜月牙被她这句话问得一愣，下意识地抬头和菠萝对视一眼，又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灵儿女侠，今天时间太赶，老哥我也没查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有啥说啥吧。”单灵灵点了点头，说实话，她是有点失望，可是，现在是自己在求颜月牙，没啥资格挑三拣四的。 “行，是这样啊，因为不知道那姑娘老爹的名字，所以老哥让人去查了，大概就只查到，这叫汪玥的姑娘，是四川阆中人，她在那个地方长大，一直到前段时间为止，都没离开过阆中。” “除此之外，没什么太多信息。” “那我们就去那个什么……阆中吧。”单灵灵丝毫没有犹豫，她看着颜月牙，十分笃定地说。 “直接就去啊？”颜月牙吃了一惊，“咱不做点准备？” “我有它。”单灵灵侧头看了看自己那现在正斜靠在床头上的长刀，“颜月牙，你帮我们订一下最近一班的机票吧……” 说到这里，单灵灵愣住了，她好像……没有身份证…… 十二岁之前，她所谓的亲生父母没有给她弄过身份证，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上过家里的户口，后来跟刁苍来了章尾山，也从没想过这件事情…… 之前她和王子煦去往广西，折腾了一大圈，专门选了查得不严的绿皮火车，但是她记得，坐飞机是要身份证来着…… “女侠你是担心身份证吧！这个好说，老哥之前不是收了王子老哥那么多金条吗？你们委托老哥去帮忙搞张银行卡，但是不是没给老哥身份证嘛……”颜月牙看着单灵灵一脸纠结，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嘿嘿笑了起来。 “老哥想你们这些个不食人间烟火气的神仙们，也没这玩意儿，就顺手给你弄了一张。” “你看看？” 颜月牙把一张小卡片递到单灵灵面前，单灵灵半懵逼状态中接过那张卡片，定睛一看。 还真是自己。 不过出生年月和住址都是颜月牙瞎编的。 没见过正儿八经的身份证长啥样，单灵灵也辨不出真伪，只有菠萝饶有兴致地探头看过来，夸了颜月牙一句：“不错啊，月牙哥，你手艺日渐精湛啊。” “嗨，老哥哪有那本事，老哥唯一擅长的，就是认识的人多……” “哦对，灵儿女侠，还有你们的银行卡，密码我贴在背后了啊。”颜月牙又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单灵灵，“那些个金条，老哥找人给你们搞了个好价钱，说是那金条纯度太高了，实在是市面上的普通货赶不上的……” 说到这里，颜月牙住了嘴，他猛地想起来了烛洺赫，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单灵灵：“额，女侠，老哥冒昧问一句啊，你那未……” “不知道他在哪。”单灵灵知道他想问什么，什么未婚夫，今天她也反复在内心喊着烛洺赫的名字，甚至紧紧地攥着那小蛇吊坠，试图让他听见自己的呼唤。 可是他还是没有出现。 说什么在紧急关头，感受到她有危险，就会出现在她身边……都是骗人的。 单灵灵低下头，把玩着手里的两张小卡片，现在这就是她唯一拥有的东西。 她的家……章尾山现在回不去，她的师父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不要想了，单灵灵对自己说，专注眼前的事情。 尽快找到事情真相，追到那九阴和阴玄，才有机会救回师父。 “既然已经有身份也有钱了，月牙哥，你帮咱们把机票订了。”菠萝帮单灵灵说了话，她盯着颜月牙，“我把我身份证号发给你。” “你也要去啊？”颜月牙本还有些惊讶地看向菠萝，还不等菠萝说话，他就恍然，“哦哦哦，老哥知道了，老哥现在就去买机票。” 他掏出手机，捣鼓了一阵子：“今晚有一班飞机飞成都的，刚好还有四张票，老哥就定这个了啊！” “四张？”单灵灵歪头看着他。 “咋的，想把老哥扔下你们仨去啊？那可不行！” “……会很危险。” “不是，女侠，你看啊，咱们这个配置，菠萝是鉴定师加军师啊，王子老弟是法师，你是近战，咱是不是还缺个坦克？” “啊？”单灵灵被他说得一脸懵逼，“我要坦克干嘛？” “坦克就是肉盾啊！那不就是你老哥我吗！”颜月牙自豪地拍了拍胸脯，“老哥可不仅是坦克，老哥还是情报商呢！” 第83章 抵达阆中 单灵灵在其他三人的掩护下，偷偷从医院逃了出来。 毕竟她身上的伤，在医生眼中，可是必须要住院观察两周的，要是现在去办理出院，铁定会被医生当作疯子，直接送进精神科。 一路辗转翻车，等飞机落地成都的时候，已经半夜了。 颜月牙站在路口跟提前约好的送车司机打电话，他早就安排好了落地之后的行程，让他在西南这边的兄弟把车送来机场，他们好直接开去阆中。 单灵灵站在机场门口，看着自己的长刀发呆。 过安检的时候，这家伙确实是个累赘，安检一开始坚决不让她过去，还试图叫来警察，最后是颜月牙拨了个电话，那安检小姑娘就被叫走了。 一会儿，来了个中年男人，他看了看单灵灵，又看了看这把他完全无法拔出鞘的刀。 “放他们过去，这是把模型刀。” 单灵灵很震惊颜月牙到底有多大本事，但是中年男人挥了挥手，显然是在赶她走，单灵灵最终把长刀往怀里一抱，冲出了安检。 “哎哟，我这还是第一次坐飞机，真刺激啊。” 王子煦站在单灵灵身边，抚摸着胸口，刚刚降落的时候，恰逢成都大雨，颠簸得不行，王子煦牢牢地抓着单灵灵的手臂，都快给她伤口掐得裂开了。 “没出息。”单灵灵白了他一眼，像是很嫌弃王子煦一样，她才不会承认，刚刚自己已经在心底里狂喊神尊救命了。 当然，她更不会承认，她也喊了烛洺赫。 等了几分钟，一辆黑色的suv停在了四人面前，一个司机从车上走了下来，本想帮他们拎行李，但是四人手里空荡荡的，一时间愣住了。 “噢哟，兄弟，好久不见！” 颜月牙熟络地走上前，和那人打着招呼，说了几句客套话，那人把车钥匙递给了颜月牙：“月牙兄弟，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老哥晓得！谢老哦！” 颜月牙用蹩脚的四川话和他道别，然后招呼单灵灵几人上了车，王子煦坐副驾，车门一关，颜月牙提醒了一句。 “安全带系好啊，咱们今晚得赶路了！” 凌晨一点半，单灵灵看了看手机显示的时间，点了点头，脑袋靠在了车窗上，看着外面的夜灯一一晃过。 颜月牙开车开得挺快，一晃一晃的，单灵灵很快就扛不住困倦，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梦。 那是她在第一次和橙灵对峙的时候，看见过的场景，在那些不断变换的时空中，她因为不同的原因，反复死去。 只是，这个梦更加真实。 第一次，子弹打在她胸前的时候，她感觉到了胸口一阵剧疼，呼吸都随之停滞，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脏碎掉的声音。 第二次，她躺在那个和棺材差不多大小的盒子里，泥土簌簌地从眼前的木板缝隙中落下，她能感受到那碎石落在脸上，有些疼，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擦脸，可是空间太小，她完全无法移动自己的胳膊。 第三次，单灵灵从高墙上坠落，她能听见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能感受到那雪花一片片地落在脸上，身上，冰冷到刺骨。 第四次，第五次…… “灵儿女侠，咱们到了。” 颜月牙轻轻地推了推单灵灵的肩膀，将她从噩梦中唤醒，单灵灵揉着眼睛，看见他们的车正停在一家客栈门口。 “这是哪里啊……” “我们到阆中了，老哥找了家客栈，咱先住下，明天再去查。” 迷迷糊糊地跟着颜月牙下了车，进了房间，单灵灵也没心思洗漱，一头栽进了枕头里，很快再次沉睡过去。 这一夜，单灵灵再也没有做梦，一切安静如常。 第二天上午差不多十点过了，单灵灵被人轻拍肩膀唤醒，她猛地从床上撑起身子，一时间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伤，疼得龇牙咧嘴，菠萝看见她的表情，连忙和她道歉。 “对不起灵灵，吓到你了。” “没事……”单灵灵推了一把乱蓬蓬的头发，这才意识到，昨天夜里，他们四个人住在同一间套房里，王子煦和颜月牙应该是睡的沙发，把唯一的双人床留给了两个姑娘。 此时，王子煦正在打开放在茶几上的几个外卖盒子，所以才叫菠萝来喊自家师姐起床补充点能量。 “师姐，吃点早饭。” “早饭？”单灵灵看了眼时间，“都快到中午了……” “我早醒了，看月牙哥昨天晚上累了大半个通宵，就没叫他。”王子煦递给了单灵灵一双筷子，“一开始月牙哥说给咱们一人开个房间，但是我觉得不安全，刚好这家客栈有个套间，就让大家住一起了。” “哦。”单灵灵没怎么在意自己住的环境，她接过筷子，看了一眼眼前的面，“这是啥？” “张飞牛肉面。”颜月牙说，他在揉脖子，“阆中啊，这地方是个千年古镇，张飞知道吧，就是三国里的那个，他之前就在这驻守。” 吃了一大口面，颜月牙继续说：“他还有个墓就在这儿呢，有空咱可以去看看。” 单灵灵挑起一筷子面，塞进嘴里，意外的好吃，她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听颜月牙瞎侃：“这牛肉真的，老哥我就没吃过这么好的！” “哦对，这里你们搞玄学的应该感兴趣。” “为啥？”王子煦问他。 “袁天罡，这个名字你该知道吧。”颜月牙摇头晃脑，“就是唐朝那个风水大师，贼牛逼的那位，他可是选中了阆中定居的！” “真的？” “对啊，这里还有袁天罡故居呢，咱有空……” “颜月牙，还有其他关于汪玥的信息吗？”单灵灵飞快地吃完面条，打断了颜月牙对景区滔滔不绝地介绍，“我们要尽快去找找。” “老哥查到了汪玥在的学校啊，王子老哥说她大概十二三岁，老哥就让人去查了这地儿的初中，还真查到了，她就在阆中四中，这学校人数不多，只有初中部。” “我去看看。”单灵灵作势就要放下筷子，王子煦赶紧拦住她。 “师姐，师姐你别急，你等我吃完……” 第84章 泥石流和大雾 单灵灵万般不耐烦地在等着眼前三人吃完饭，王子煦最后一个放下筷子，单灵灵几乎是同时就站起了身。 长刀瞬间就被她攥进了手里，颜月牙恭敬地帮她推开了房间的门，单灵灵斜眼瞥了他一下。 这胖子…… 刚走出房间门，单灵灵这才看清楚他们住的客栈。 昨天晚上太晚了，单灵灵没注意到，他们选的这家客栈是一个有着小院的双层老式木房，颜月牙选的套间在二楼，客栈不大，二楼除了他们这间，也就只有另外一个小标间了。 院子里空荡荡的，就停着昨天晚上颜月牙开过来的车，有一只小土狗趴在车轮胎旁睡觉，蜷成一个小球。 倒是安静祥和的一幕。 可是，单灵灵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她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圈，木楼没问题，小院没问题，车也没问题，小狗也没问题，那么，有问题的…… 是天。 明明还是白日，大上午的，这天却阴沉得可怕，空气中带着潮湿且让人窒息的气压，让她胸口闷得难受。 不过，夏日时常会下雨，倒也不至于觉得过于奇怪。 最突兀的，是空气中的雾。 雾很浓，单灵灵这才意识到为什么自己刚刚需要认认真真地看小院了，按道理来说，客栈门口便是马路，可是此时，马路完全看不清，外面全是暗沉的灰色，而整个小院，都被蒙上了灰纱。 一瞬间，单灵灵想到了当时和颜月牙开车在路上，前往那个什么环中商场，寻找九阴的路上，突如其来的浓雾将她一股脑儿卷进了另外一个空间。 “灵儿女侠，你站门口干啥啊？” “……”单灵灵并没有搭理颜月牙，而是望向王子煦，“阿煦，这里有结界？” “结界？”王子煦从她身后挤了出来，趴着二楼栏杆，把脑袋往外面伸了伸，“没有吧？我感觉不到啊？” “结界是什么？”菠萝好奇地问了一声。 “……大概就理解成人为的平行空间吧。”王子煦回答她的问题，又转向单灵灵，“师姐，我觉得这里没啥结界，要不然就是我道行不够。” “你们刚刚不是出去买吃的了吗？没有这么大的雾？” “点的外卖呐，人直接送门口的，老哥开门就拿了，哪里又看外面啥样？” 颜月牙伸着脖子想往外看，单灵灵侧身一步让开，这胖胖终于是出了房间门，同一时间，隔壁房间响起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单灵灵浑身一个激灵，她的脑子里现在紧绷着一根弦，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她无比警惕。 但是，隔壁房间里，有一个客房清洁的小车推了出来，车后，一个年轻女人走了出来。 “你们起来了，昨晚上休息得好吧？” “还不错啊，老板，昨儿那么晚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 原来是这家客栈的老板，单灵灵松了口气，她这才发现自己长刀都已经出鞘了一点，暗红色的刀身已经露出了一小截。 不着痕迹地将刀收回到刀鞘里，单灵灵喊住了她：“老板，外面怎么这么大雾？” “嗨，昨晚下大雨了啊！”年轻老板摇了摇头，“那雨下得，天都快漏了！” 昨晚下雨了？单灵灵皱起了眉头，她怎么完全不知道？甚至没有听见雨声？ 颜月牙一顿：“昨儿我们到的时候，没见得下雨啊？” 年轻老板挥了挥手：“后半夜呐，你们估计都睡着了，我大半夜地从床上爬起来，跑去收了后院的遮阳伞……” 她指了指楼下靠着墙角的一把很大的落地遮阳伞：“如果不收，今天准被风吹跑！” “但是，我确实没听见啊……”王子煦挠了挠头，小小声地和单灵灵说，“昨晚月牙哥打了一晚上呼噜，巨响，我几乎没咋睡着……” 单灵灵轻轻摇头，示意他继续听老板说的话。 “结果，今天一大早起来，就听说出事了！” 老板咋咋呼呼的，惊得单灵灵的心上蹿下跳，可是，那个子很小的四川女人并没有注意到她，也根本没有看见单灵灵抓着长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泥石流啦！封路了都！你们昨天从哪边来的啊？” “我们从成都过来，走的成巴高速。”颜月牙答了一句。 “我的天，算你们运气好，说是好几个高速上，都有大石头滚下来啊，泥巴石头一起掉下来，听说还砸了好几辆夜里送货的大车！尤其是成巴那边的路！” 颜月牙倒吸一口凉气。 “你们都是游客吧，四川这边呐，啥都好，就是容易闹天灾，啥地震泥石流洪水……我们住这儿的都习惯咯，只是，你们可能得在这住上几天，起码要等高速路清干净了才出得去啦。” “一般吧，像在地震或者泥石流，还比较严重的情况，结束之后呢，这天气肯定是不太对劲的，这大雾吧，说不定就是后遗症……” 老板一边说着一边往楼下走：“哎，这生意可咋做啊，一边搞些什么口罩，一边又来泥石流，明明是旺季，就只有你们一间客人咯……” “算了，回头看看关了店去找个地方打工得了……” 她的声音随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楼梯口，只留下四个人站在走廊上，大眼瞪小眼。 “泥石流？” “暴雨？” 有一说一，四人昨晚也不知道是睡得太死了，还是房间隔音效果太好了，能引发泥石流和山体滑坡的暴雨，打在他们住的这家木屋客栈里，绝对不会一丁点响动都没有。 可是，现在看来，地面是湿的，如果老板说的话是真的，那外面的浓雾似乎也有了个合理并科学的解释。 怎么办？ “刀山火海，不闯一下，怎么知道深浅呢？”单灵灵突然长出一口气，对着三人嫣然一笑，“来都来了，走吧。” 想了想，颜月牙还是决定开车出行，虽然浓雾实在是遮挡视线，但是，车子就像一个堡垒，如果有危险，还能躲在车上，而且一脚油门下去，就算是大罗金仙，也不能第一时间就追上他们吧？ 第85章 四中就在前面 如果说浓雾看不太清，那就慢慢开着呗，颜月牙挺相信自己的反应力的，如果保持全程二十码的速度，那在危急关头，他绝对能踩死刹车。 招呼几人上了车，颜月牙开得确实小心谨慎，单灵灵脸贴在车窗上，往外面看。 这街道，真的很安静。 偶尔，能看见几个人路过的身影，单灵灵看了看日期，确实是在工作日，街上遛弯的行人不多，也很正常。 普通人现在肯定都坐在办公室，忙前忙后吧。 单灵灵一时间有些心酸，她想了想自己活着的这二十六年，如果她有一个正常的家庭和正常的人生，可能她和那些芸芸众生一样，此时正在为生计奔波。 说不定早就谈了恋爱，结婚生子了呢。 外面温度不高，颜月牙把车窗开着，胳膊伸在窗外，他开得很慢，隐隐约约能听见人声喧哗的声音。 “我们是不是到集市上了？”王子煦把脑袋探出去，“师姐，旁边有人在卖菜。” 单灵灵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雾气中隐约可见几个人坐在地上，他们面前摆着小摊，还有路人走来走去，应该是在挑选摊位上的蔬菜吧。 颜月牙倒是啥也不管，对着雾中的人喊了一声：“喂，老乡，这边有路不！” 他的嗓门本就很大，在这安静的中午时分，穿透力极强，一时间，那看不太清的几个人影，齐刷刷地回头盯着他。 那些目光投向他们这辆车的时候，单灵灵只感觉到一阵汗毛倒立。 好像……正在被审视，被凝视着。 然后，传来的是脚步声。 应该是皮鞋踏在马路牙子上的声音，蹬蹬蹬的，对方走得很慢，每一步声响，都仿佛在带动着单灵灵的心跳节奏。 噔。 噔。 啪！ 单灵灵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一双手吓得直往后缩，那人的手，穿过了层层浓雾，啪的一下，狠狠地拍在了单灵灵身旁半开的车窗上。 “喂……” 整个车身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了一下，颜月牙很不高兴：“喂，老乡，你倒是说话，吓我们干啥？” 接着，一个中年秃顶，从车窗上挤了进来。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毫无情绪波澜的脸，单灵灵的车窗开得不是很大，他这样硬挤进来，耳朵都被压红了，但是他没有在意这些事情，只是用空洞到无法聚焦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单灵灵。 菠萝在单灵灵身后，下意识地拉着她的胳膊，让她向后退。 车里的空间太小了，单灵灵长刀很难活动，她甚至想拔刀出来，都觉得胳膊伸不长，只能被菠萝拽着向后躲去。 “你干啥啊！”王子煦从副驾上扭过身子，一巴掌拍在那人脑门上，“你盯着我姐看什么看，我姐这么美，给你看呆了？！” 那人像是被他这一巴掌拍得回了神，有些迷茫地扭了扭头，最后看向了颜月牙：“这里……有路……” “有路就有路呗。”颜月牙见他能正常说话，松了口气，“干嘛把脑袋挤进来啊，咱们不是聋子，听得见！” 王子煦按着他的脑门，把他从车里按了出去，单灵灵赶紧关上车窗，那人浑身僵硬地向右走了一步，走到王子煦旁边。 “你们……去哪……” “四中！知道四中在哪吧？”颜月牙趴在方向盘上，几乎是吼着，对着他一字一顿地说。 “月牙哥，小声点，我耳朵受不了……”王子煦捅了捅耳朵。 “没办法啊，这老大哥说话跟丢了魂一样，我怕他听不清。” 那人听见颜月牙问四中，却也反过来问他：“去……四中……干什……” “我——侄——女！我侄女在四中读书！”颜月牙声音越来越大，“我去接我侄女回家！” 那人听见了，木讷地点了点头，然后后退了一步，右手抬起，指向他们正前方的浓雾：“四中……在……那边……” “谢谢老哥啊！” “你还废话什么！赶紧走啊！”菠萝急了，一巴掌拍在颜月牙车座的靠枕上，“这人有点不对劲！” 颜月牙一边哦哦哦地答应着，一边踩了一脚油门，终于又上路了。 “这一个破菜市，搞得跟鬼市一样……”颜月牙絮絮叨叨地说着，“要是没个准备，铁定会被吓一跳。” “我看月牙哥你还挺客气的，还跟人说谢谢呢。”王子煦翻了个白眼，不是很想搭理他。 “别吵，我听见了什么声音。” 一时间，前面两人闭了嘴，四周一下完全寂静了下来，单灵灵仔细听着，尝试着从吹进车内的风里，捕捉到一丁点的异常声音。 没有，单灵灵有些困惑，刚刚自己确实是听见了…… 她闭上了眼睛。 凝神静气的时候，其他五官的感知都被减弱了，只有耳边，耳边传来了很多平日里不会捕捉到的声响。 风刮过的声音。 车子引擎的轰鸣声。 车轮压过马路，蹦起一块小石子，石子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曲线，然后稳稳落地的声音。 颜月牙憋不住想要清嗓子的声音。 菠萝撩了撩头发，对着她欲言又止的声响。 偶尔飞过，却没有鸣叫的鸟儿振翅的声音。 然后…… 钟声大作。钟声？ 不对……那是铃声。 是铃声，单灵灵没有听错，就是铃声，那是在她十岁的时候，偷偷摸摸跟着她的亲生弟弟跑去学校，躲在教室外，小心翼翼地去偷看教室里的黑板的时候。 耳旁突然响起的，让她又害怕又嫉妒的声音，害怕被人突然发现，嫉妒……嫉妒那些人可以坐在安逸的教室里，学着她梦寐以求的知识。 下课的铃声。 单灵灵被困在车里，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走在根本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上，突然有了一种错觉。 不能这样，她想着，我好像……正在被过去吞噬。 单灵灵猛地睁开眼，紧紧地握住了手里的长刀，试图将那种情绪从脑子里挤出去，她对颜月牙说：“那个学校就在前面。” “女侠，当真？”颜月牙眯了眯眼，“老哥啥都没看见啊？” “我听见铃声了。” 铃声。 学校。 是那个学校。 第86章 你们学校风水有问题! 单灵灵扶着车门，站在四中学校门口，一阵大风吹过，将眼前的浓雾吹散了一些。 那学校的大门，显露在了她的眼前。 “第四中学？”单灵灵小声地念着，“还真是简单的名字。” “不然呢？”颜月牙好奇地问了一句，“学校不都是这样命名的吗？” “我又没上过学。”单灵灵白了他一眼，抬脚就想往学校里走去，颜月牙一把捞住她。 “女侠，你要干啥？” “进去啊？不然呢？”单灵灵差点被他拉得摔一跤。 “……大门紧闭着，你咋进啊？学校都还有保安，硬闯啊？” “不然呢？”单灵灵握了握刀柄，“这大门，一刀就砍开了。” “……”颜月牙颇有些无语了，他拉住单灵灵，不让她冲动，然后拼了命地转动着脑瓜子，想着接下来的对策。 “这样吧，我大概有个计划。” 菠萝突然走了回来，刚刚谁也没看见她怎么消失的，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她重新回到车旁，倒是吓了王子煦和颜月牙一跳。 “你去哪了？” 菠萝完全没回答颜月牙的话，她对着单灵灵：“这个中学在搞大规模的重建装修，我觉得这是个混进去的好机会。” “怎么说？” “多简单，你就说你是道士，路过此处，觉得这里的建筑布局风水不太好，需要见一下校长，点拨一二。” “这么说……对方能信？” “我估计行，我刚刚走过去看了，校门上钉着八卦镜，说明这学校的高层，还是挺相信玄学的。”菠萝摸着下巴，“而且啊，我之前特别喜欢看国内的论坛，大家不都喜欢讲什么校园怪谈吗？” “说不定，能找到几个感兴趣的学生，来问问情况呢。” “那灵儿女侠这样进去了，咱不可能也跟着一起啊？”颜月牙问，“你老哥我，一看就不像是搞玄学的，老哥像是去打架的！” “咯，看这个。”菠萝递过来一张纸，那张纸是从墙上撕下来的，撕得有点急，几个角都被扯烂了。 “本校诚聘……临时代课老师……” “因政策影响……大量师资处于……隔离状态……我校……师资短缺……” “咱们去当老师？！”王子煦兴奋地拍手，“好啊好啊，我可以去当数学老师！” “你连九九乘法口诀都记不全吧？”单灵灵翻白眼道。 “师姐，再怎么不济，我也是学过代数的啊……”王子煦有些泄气，“师父当时还让我上了网课，师姐你不乐意听而已，我好歹考得满分。” “给初中生上上课，问题不大。” “那老哥和你去当代课老师！”颜月牙拍了拍胸口，“老哥可以教体育！” “菠萝和我一起，找校长说风水？”单灵灵看了一眼菠萝，菠萝对她点头回应。 “兵分两路吧。”颜月牙说完，正准备转头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单灵灵问道，“咱们去学校干啥来着？” “……去找那个叫汪玥的小姑娘的信息。”王子煦怕师姐发脾气，赶紧补充了一句，“师姐，咱们电话联系，如果不行，下午下课的点儿，校门口见啊！” “嗯。” ———————— 目送着颜月牙和王子煦开车离开，单灵灵和菠萝对视一眼，踏开浓雾，走到了四中的校门口。 铁栅栏门紧闭着，菠萝指了指左边的一个小房子，对单灵灵说：“那边应该是保安室，咱过去问问。” 这学校装修倒是很有年代感，保安室的窗子，还是那种很老式、向外推开的，单灵灵隔着玻璃看向房间内，有一个穿着浅蓝色保安服的人，正背对着窗户，靠在椅子上，低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咚咚咚。”单灵灵拿起长刀，用刀柄敲了敲窗户，“喂！” 那人缓缓回过头来，推了推大帽檐，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他像是被单灵灵打扰了清梦，有些不耐烦地揉了揉眼睛，探身打开了窗户。 “干嘛？” 随着窗户被推开，迎面扑来的，是一股浓浓的潮霉味，单灵灵忍住了捂住鼻子的冲动，赶紧屏住呼吸。 这保安室……像是被水泡过很久，腻子水泥里都发了霉，那种让人窒息的气息，一股脑冲了出来。 单灵灵的目光在小小的房间四处张望了一下，窗台下是保安的小桌，上面放了一个保温杯，还有一个文件板，上面夹了一张表格。 应该是访客登记表。 保安大爷坐在一张独凳上，凳子是发白的塑料，像是随时要倒下去一般。 房间角落里的那全铁的电扇咯吱咯吱地摇晃着，扇叶拼了命地在发挥生命的最后余晖，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保安大爷的背后，摆放着一排格子柜，里面隐约可见一些封面泛黄的信件。 真是一间一眼就能看个全，带着浓浓的年代和校园气息的保安室。 “你们什么人，要干嘛？” 见单灵灵半天没动静，保安大爷又问了一句，他双手搭在窗户上，死死盯着单灵灵的脸：“有事就说，没事赶紧走，这里是学校！” “大叔，我想找你们校长。”菠萝把脑袋挤到单灵灵身侧，对着那保安说了一句。 “你们谁啊，找校长干嘛？” “是这样的，大叔。”菠萝又往前挤了挤，单灵灵侧退一步，让她到前面来，这种社交场合她本就不太擅长，干脆让当老板的菠萝应付了事。 菠萝对她嘿嘿一笑，继续转头和保安说：“大叔，贵校是不是在重新修楼啊？”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诶诶，是这样的，大叔，这位呢，是我们门派的大师姐，我们呢，是钟山上道观的传人，这次是应师父的要求，下山来解决世间疾苦的……” “啧，多大的小姑娘，就开始骗人了！”保安大爷根本没听完她的话，就不耐烦了起来，“赶紧走！别碍着学校上课！” “诶诶，大叔，别赶我们走啊！”菠萝一把拦住了那保安大爷想要关上窗户的手，“你们学校这个新的布局，在风水上很有问题，我师姐说了，如果不尽快解决，得出大事！” 第87章 我校这布局……到底有什么问题 “妈的，区区黄毛丫头，也来骗人！”保安一巴掌拍在菠萝手上，疼得她下意识地缩回了手，保安大爷瞪了她一眼，啪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单灵灵有些无奈地和菠萝对视一眼，又一次举起了手里的长刀，用刀柄再次敲了敲玻璃。 “诶，我说，不死心是吧！” 保安大爷一瞬间被单灵灵的动作激起了怒火，他从保安室冲出来，手里举了个扫帚，作势就要用长柄对着单灵灵的脑门敲下去。 单灵灵有恃无恐，眨眼间，她长刀出鞘，保安大爷还没看清她的动作，就发现手里的扫帚只剩了个帚穗，长柄早就被切成了几截，掉在了地上。 保安大爷被吓了一跳，他后退了一步，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单灵灵，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最后尖声喊道：“我要报警！” “陈叔，等下。” 校门的铁栅栏内，突然有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一时间喝住了保安大爷。 单灵灵抬头望去，一个身穿黑色polo衫，满脸痘痘，几乎秃顶的五十岁中年男人，就站在铁栅栏后，对着她招了招手。 “你们刚说，我们学校里哪里风水不对？” 保安大爷见他发话了，悻悻地放下了手中仅剩的帚穗，他本来还想对着那男人争辩几句，可是男人皱着眉头盯了他一眼，他只能默默地走回到保安室里，嘭的一声关紧了门，再次背对着窗户，坐在了椅子上，不再言语。 “您就是校长吧！”菠萝眼珠子一转，一脸热情地冲上前，对着那男人说，“幸会幸会。” “我姓王。” “王校长好！”菠萝对他伸出了手，“我法号宝萝，这是我师姐宝灵，我们是钟山道观的第十代传人。” 这姑娘真是撒谎不带打草稿的，单灵灵瞪大了眼睛，看着菠萝即兴表演，一瞬间，她自己就多了个新名字。 宝灵，我还保龄球呢。 而且，法号……不是和尚才有法号吗？道家……不应该是道号吗？ “幸得几位道长来我校，我校这布局……到底有什么问题？” 这姓王的校长还真信了？单灵灵眼角抖了抖，菠萝笑眯眯地回头望着她，一脸狡猾和得意。 就那一套说辞，也就骗骗外行人。 “贫道刚刚路过你们校园，看到正在施工，你们这里，操场左右不对称，乃五行不和，阴阳不平，此乃阻塞之意，风华无灵，前后无凭，乃暗凶窥伺，难以长久。” “而且，新的教学楼坐北朝南，如果说家宅是很好的，可是作为教室却少了光明，教室要亮，可保阳气旺盛，紫气东来，可惜学校这种地界，因为少儿过多，阴气偏重，无阳气调和，恐怕……” 单灵灵半真半假地说了一大通话，还学着菠萝的样子摇头晃脑，时不时叹一口气，王校长则一直微眯着眼，偏着头，听她讲，脸上却不带任何情绪。 “……如果校长通融，贫道可进校园内细看一番，放心，贫道和师妹都是为苍生做主，只助有缘人，绝对不收贵校一分一毛。” 怕他犹豫，夜长梦多，单灵灵等不了王校长回复，赶紧补了一句。 不收钱啊，大叔，咱分钱不收，就只是进去看看，还能不让我们进去吗？ “……”王校长再次打量了一下单灵灵，单灵灵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咯噔一下，她穿得太不像个道士了。 坐飞机过来之前，菠萝去帮她买衣服，因为她个子高挑，气质出众，菠萝选衣服选得不亦乐乎，虽然单灵灵很有些不情愿，但是最后拗不过菠萝，只能接受。 她现在穿着一件白色的短款紧身t恤，浅蓝色的高腰喇叭牛仔裤，一双厚底运动鞋，头发高高束成马尾。 额，是不是我穿得太随意了？单灵灵低头看了看前胸，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把衣服朝上拉一拉，还是朝下拉一拉。 “进来吧。” 正在单灵灵纠结的时候，王校长却突然松了口，他从内侧拔掉铁门的插销，侧身拉开大门，对着单灵灵和菠萝点了点下巴：“进来说。” 菠萝一马当先，走在了前面，单灵灵犹豫了片刻，也跟上了她的脚步。 这地方……始终有些奇怪…… 等单灵灵站在那教学楼前的院子里时，终于是明白过来，到底哪里不对劲了。 这里太老派了。 从大门开始，门口那泛黄的墙砖，高立的铁栏大门，发霉的保安室，破损的电风扇，再到学校里，贴着小块墙砖的教学楼，墙壁上挂着金属外框的名人名言，绿色的玻璃窗。 透过教学楼的长廊，单灵灵也看到了学校后面的操场，那偌大的操场上甚至长着杂草，铺着碎石…… 单灵灵低头看了看脚下不太平整的水泥路，一时间记忆被扯回到很多年前。 她还记得，自己亲生弟弟所在的那所小学，和眼前的四中相差无几，都是那种九十年代的风格。 可是，阆中这个地方也不算是偏远地区，自己在手机上刷到过，现在的学校不都是装修得十分精致，宽敞大气的教学楼，有着塑胶跑道的操场…… “我们学校最近拆了后面的两栋老师宿舍，准备搭建新的教学楼。”王校长声音平平，没有任何情绪波澜，“你们刚刚说风水有问题，这个我是知晓的，之前就有学生家长提过，只是和你们说过的不太一样，我们已经按照他的说法来进行调整过了。” “是吗？”单灵灵有一点点心虚，她其实对风水也是一知半解，刁苍是教过她，可是她不怎么喜欢背那些枯燥的风水知识。 “刚刚听你说，我觉得有点道理。”王校长转头看了单灵灵一眼，单灵灵尴尬地对他笑了笑。 “如果校长不介意，我们四处走走看看？” “大师随意。”王校长倒不遮遮掩掩，可是，他从头到尾，似乎都没有表现得对单灵灵说的所谓风水不好这件事情有太多的担忧。 单灵灵有点摸不准他的心思，他到底是信了自己刚刚所说的那些高深话语呢，还是觉得她们是骗子，准备将她们留在学校里，再想办法报警抓她们呢？ 第88章 四中的规则怪谈 单灵灵带着菠萝走上了教学楼的第二层，她站在走廊上，趴着半腰高的水泥墙往外看。 王校长站在楼下，就在他们刚刚分开的地方，一动不动，正抬起头，看向单灵灵。 一时间，四目相对，单灵灵没来由地觉得后背一凉，赶紧收回身子，不再趴着了。 “灵灵，怎么了？” “……这校长，怪怪的。”单灵灵小声对菠萝说，身后的教室里正在上课，十分安静，单灵灵偷偷看向半掩的窗帘缝隙，那些学生都端坐在座位上，十分专注地看着黑板。 “你看出来什么不一样了吗？”菠萝问她。 “没有。”单灵灵摇了摇头，“之前给你说过的，如果真的有魑魅魍魉，那我是能看见颜色的，虽然觉得这话不对，但是很可惜，这里没有。” 单灵灵抬头扫视了一圈：“确实没有，这里的气息倒是挺干净的。” “你要不把美瞳摘下来试试？会不会遮住了？” 说到这里，单灵灵才意识到自己为了遮住红到骇人的瞳孔，让菠萝帮她买了黑色的隐形眼镜，为了戴这玩意儿，她还费了不少功夫。 “应该不是吧？”虽然这么说，单灵灵还是在菠萝的帮助下，把隐形眼镜摘了下来，她使劲眨巴了眼睛，“没有，和眼镜无关。” “那只能我们自己看看了……”菠萝叹了口气，“还好这里没啥问题，不然这些小朋友就太可怜了。” “我们该怎么查一下那个叫汪玥的是哪个班的？” “……”菠萝抱着胳膊，摸着下巴，认真思考着，“两个办法，第一，直接去查学生档案，第二，按照你的说法，这姑娘之前的病症情况比较惹眼，在这样的学校里不会没人知道的，我们等他们下课，随便抓个人问问？” 查学生档案不太现实，单灵灵想着，这个办法，交给准备去当代课老师的王子煦他们比较合理，而她自己嘛，最好用第二个办法。 单灵灵倚靠在两层楼楼梯相交的转弯处，抱着长刀，试图将脑子里的思绪整理清楚。 不管是颜月牙那里发生的事情，还是汪玥身上的事情，幕后黑手都是同一个人。 九阴。 师父说过，一个人的行动模式，会有一个固定的逻辑，就算这个九阴不是个什么好人，他的行事方法，一定有大同小异之处。 在颜月牙那，到底发生了什么…… 九阴用各种手段，毁掉了一个人身体中，除了生魂外所有的魂魄，然后将他的跟随者的魂魄放进去，用另一种手段复活。 他选中受害者，似乎有一点……单灵灵觉得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可是它闪的太快了，单灵灵根本没抓住。 总觉得……就差一点就要想明白了。 “灵灵，你来看这个。” 菠萝的声音在不远处的走廊上响了起来，单灵灵困惑地走过去，看见她正指着墙上的名人名言。 “这不是学校里都会挂着的吗？” “不，你认真看下面的字。” 单灵灵皱了皱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不是名言，这是校规。 “四中校规第xx条：如果你在校园里迷路了，不要害怕，但也不要随意打开任何一扇门，寻找到你来的路，慢慢地走回去，切记，不论任何人叫你，请不要回头。” “……啥玩意儿？” 单灵灵看得一头雾水，她仔细读了好几遍，根本没理解其中意思。 这学校就这么大，还能迷路？为什么不要打开门？为什么不要回头？ “……灵灵，这个也是。” 单灵灵走到菠萝身旁，小声读着：“四中校规第xx条：校园内的铃声只在整点报时，如果你在非整点时听到铃声，立即捂住耳朵，直到其停止，如果此时有老师拖堂，请立刻离开教室。” 刚刚自己倒是听见了铃声，但是……自己刚刚确认了时间，确实不是整点。 是十二点五十二分。 不是整点听见铃声……会有什么问题吗？ 自己还带着一群人顺着铃声追过来了。 “四中校规第xx条：切记，每间教室的最后一排座位都是空着，即使班级满员也是如此。请不要试图坐在那里，会让座位上的同学无处可去。” “四中校规第xx条：切记，我校没有晚自习，但是当你进入晚自习教室后，发现你的影子在墙上开始移动，即使你没有动，也不要惊慌。保持冷静，继续你的学习。” “四中校规第xx条：我校图书阅览室在晚上六点半放学后关闭，如晚上九点后继续独自在阅览室学习，你的笔可能会突然开始在纸上自行书写，不要惊慌，不要试图读懂那些文字，也不要回应。” “四中校规第xx条：如果在校园遇见校长，请无视他形状扭曲的影子，如果校长邀请你进入他的办公室，请礼貌拒绝，并尽快找到一个无人的教室，锁上门即可。” “菠萝，说真的，这些校规，我一条都没看懂。” “灵灵，你等等我，我再仔细看看。” 菠萝的注意力完全被走廊上那些校规吸引，她读完一条，马上追着去读下一条。 “四中校规第xx条：如果在放学后，黑板上出现无法解释的文字或符号，不要试图擦掉它们，等待老师来处理，或者告诉教室最后一排空位上的同学，让他们擦掉。” “四中校规第xx条：操场上的路灯已经破损，无法修复，请不要在天黑后独自逗留在操场的路灯下，如果必须通过，加快步伐，不要低头看自己的影子。” “四中校规第xx条：食堂的菜单上有一道名为“特别炖菜”的菜肴，它只在每月13号晚上作为晚自习专供的夜宵供应，无论多么好奇，都不要点这道菜。” “四中校规第xx条：教室墙上的名人肖像画可能会在晚自习期间改变表情，如果发生这种情况，不要和名人肖像对视，也不要在那个教室里逗留。” “……灵灵，这是规则怪谈。” “规则怪谈是啥？” “这所学校的……生存指南。” 第89章 有生存指南的学校 “什么学校过得这么严酷……还得要生存指南？”单灵灵百思不得其解。 “你小声点……”菠萝拉着她的胳膊，“这个是怪谈，也就是说，都是些不按常理出牌，或者有灵异事件的……” “所以说，这所学校不太对劲。” “是不太对劲……但是，一般规则怪谈不都是网上的人瞎编出来的吗？这所学校这么光明正大地挂在墙上啊？”菠萝抬头看了看那还在继续上课的教室，问单灵灵，“现在几点了啊？” “快三点了。” “我们到这儿快三个小时了？” “……还没下过课。”单灵灵脑子里的弦突然就弹响了，她猛地想起，学校不都是四十五分钟一节课吗？就算跟着王校长进了校园，到现在为止，过去一个多小时了吧？ 什么课要上这么久？ “不光是这个班。”菠萝紧张了起来，她死死地捏着单灵灵的胳膊，“整个学校都是……” 确实，现在完全将注意力放在教室里，单灵灵终于发现问题所在了。 太安静了。 这么大一个学校，听不见朗朗读书声，听不见本该是初中少男少女的喧哗声，没见得有人出来上厕所，也没见到操场上有上体育课的孩子。 甚至，她们俩明明就站在教室窗外，都没有听见老师讲课的声音。 单灵灵深吸了一口气，给菠萝打了个手势，朝着眼前的教室靠近了一步，她这才注意到，这是“初一·五班” 来自上个世纪的墨绿色玻璃窗实在是有些遮挡单灵灵的视线，她将长刀小心翼翼地放到窗台上，然后两只手搭在额头上，凑到了玻璃上，努力地向里面张望去。 等她终于看清楚里面的画面时，心中警铃大作。 这教室里，大约有三四十个学生，所有人都保持同一姿势，双手端正地交叠摆在胸前，仰头看着正前方的黑板。 他们的桌上，只有一本书和一支笔，清一色的干干净净，根本不像是电视里看到的那样，桌上乱七八糟堆满了各种书本和试卷。 太干净了。 单灵灵移动目光，看向讲台，讲台上，有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正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粉笔，粉笔的一头点在黑板上，可是她保持了纹丝不动的状态。 她没有在黑板上写字，她也没有说话。 黑板上什么都没有。 单灵灵拼命按下心中的恐惧感，坚持又看了很长一段时间，确实，教室里没有一个人动弹，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他们如同被时间冻结在了同一瞬间。 学生不会翻书，不会做笔记。 老师不会上课，不会写板书。 “菠萝，这里不对劲，不要待在这里！” 单灵灵猛地后退一步，抓起了菠萝的手腕，不等她反应过来，拉着她就朝着楼梯跑去。 “诶，灵灵，怎么了？！” “这个班……不，这个学校，有问题！” “我……我知道！灵灵，你等等我！” 嘭！ 单灵灵本回头看了一眼菠萝，却完全没注意到漆黑的楼道间，面前拐弯处有个人，她脚下速度太快，直接一头撞了上去。 那人被单灵灵撞倒在了地上。 单灵灵还没来得及抚平狂跳的心脏，就听见黑暗中，对面那个人发出了哀嚎。 “哎哟……好疼……” 听到熟悉的声音，单灵灵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是王子煦。 她对地上的人影伸出手：“阿煦，是我。” “师姐？”王子煦疑惑地问道，“这走廊是不是也太黑了点，我都看不太清你了。” “起来吧。”单灵灵把王子煦拉了起来，“你咋在这里啊？” “这里不太对劲啊，师姐，咱们边走边说。” 跟着王子煦，单灵灵和菠萝的步伐也放慢了下来，他们一边扶着扶手走下楼，一边听着王子煦在絮叨着他和颜月牙刚刚经历的事情。 原来，和单灵灵分开之后，王子煦和颜月牙绕到学校另一边的教职工楼，那边也有个后门，他们钻了进去，直接上楼找到了教导处主任的办公室，敲门进去后，开门见山就说是来应聘代课老师的。 颜月牙本来还担心，他们根本没带简历，对方肯定不会相信，谁曾想，那个教导处主任只是推了推眼镜，上下打量了他们一下，就点头同意了。 随即，不等王子煦多问几句，教导处主任便开始给他们安排工作，让王子煦来带六楼上面的初三班级代课数学，而颜月牙，则被安排到体育办公室，收拾那些很久没人关心的体育器材了。 王子煦一路磨磨唧唧地往楼上走，来到他要代课的班级门口，他壮着胆子推门走进去，却发现不太对劲。 那些学生，都用同样端正却僵硬的坐姿坐在那，目光空洞而笔直地望向讲台的方向。 王子煦清了清嗓子，想和班里的小朋友们打声招呼，可是没人理他。 不管他做什么，这些学生都毫无动静。 王子煦都还没走到讲台上，就从教室里逃了出来，他冲下了楼，恰好遇见了王校长，王校长并没有怀疑为什么一个陌生人会出现在自己学校里，只是邀请他去自己办公室坐坐。 王子煦拒绝了，恰好此时，他抬头看见了单灵灵的身影，顺着楼梯爬上来，准备来找自家师姐，巧合地和师姐撞了个满怀。 “师姐，你看到有什么奇怪颜色的气了没？” “没有，我刚刚和菠萝试过了。”单灵灵摇头，他们走回到教学楼下，站在教学楼和后面操场交界处的阴影下，小心翼翼地说着。 “王子，你看到楼道墙壁上的规则了吗？”菠萝问他，“那些什么……校规？” “没有啊，我一路上慌慌张张的，哪有时间看墙上的字？” “你刚刚是拒绝了那个校长的邀请了吧？你看见他的影子是啥样子了吗？” “对啊，我说我是新来的代课老师，赶着去上课，就不去他办公室了。”王子煦挠了挠头，“那时候我有点慌，哪里会去注意别人的影子啊？” “你看这个。”菠萝把手机递过去，她拍下来了刚刚看见的所有规则条款，“我说你还真是运气好啊。” 第90章 遛进教导处办公室 “找个没人的教室？还要锁上门？锁门干啥？” 王子煦看着那些校规，满脑门的问号：“菠萝姐，这些都是啥啊，我咋一个都看不懂？谁家校规长这样？” “算了，暂时先不看这些。”单灵灵一把抓过王子煦手里的手机，递还给菠萝，“颜月牙呢，他人在哪？”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去体育老师的办公室收拾器材去了，我看他还挺兴奋的。” “……”单灵灵无语扶额，这人正事不干，搞这些有的没的倒挺热情，“我们刚刚等了很久，也没见这些班级下课，本来想随便抓几个学生问一下汪玥到底是哪个班的，可惜一直等不来人。” “哦，这个啊。”王子煦笑了，“我刚刚在教导主任办公室的时候，看见她那全是学生档案，咱们去翻翻不就知道了？” “你硬闯人办公室啊？” “……我也没招，我刚确实是冲进了教室的，打了半天独说，没有学生搭理我啊。”王子煦嘟嘟囔囔。 “那这样。”单灵灵脑子里灵光闪过，“咱们去找来颜月牙，你和他帮忙搞点事情，吸引一下那个什么主任的注意力，然后我偷偷溜进去，能找则找……” “行，行，好主意！” “体育老师办公室在哪？”菠萝问了一句，王子煦抬头张望了下，指着操场另一头。 “我看见月牙哥往那边走了。” 三人鬼鬼祟祟地沿着操场边缘摸索了过去，王子煦半蹲着身子，敲了敲虚掩着的办公室门，没什么动静，他回头和单灵灵对视了一眼，单灵灵点了点头。 王子煦一巴掌推开了门。 颜月牙一边哼歌，一边将地上的篮球都捡起来放进筐里，他背对着办公室的门，根本没听见几人的到来，直到王子煦一巴掌拍在他肩上，他一声惊呼，原地跳了起来。 “卧槽，王子老弟，你吓死老子了！” “……”王子煦和单灵灵反而被他的反应吓得不轻，王子煦已经躲到了单灵灵身边，单灵灵手里的长刀都出鞘了。 “额，也不至于啊，女侠，你是打算把老哥劈了吗？” “你……能不能不要叫……”单灵灵惊魂未定，“我魂魄都被你吓得出窍了。” “你们搞玄学的，还这么胆小啊？！”颜月牙哈哈地嘲笑着他们师姐弟俩，“老哥一嗓子就能给你们叫破胆儿啊！” “……你还真不知道这学校里面发生了什么。”单灵灵吐槽他，“赶紧收拾，我们需要你帮忙。” “咋说？” 单灵灵把刚刚看见的，听见的，遇见的，捡了重点全部说给了颜月牙，还给他说了自己的计划，颜月牙看完了那些校规之后，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了。 “妈的，这里贼牛逼！老哥真是来对地方了！” “……”单灵灵眼皮抖了抖，“那我们现在出发？” “走走走，老哥在这儿等了半天，也没见有那个小屁孩来上体育课的，无聊得很，最适合去找事儿！” 我倒没发现你无聊，单灵灵翻了个白眼，收拾篮球收拾得比谁都认真。 再次出门，颜月牙打头阵，这次不再偷偷摸摸的了，他挺着个圆肚子，光明正大地横穿过整个操场，踩着碎石和杂草，带着单灵灵他们直接走到了教职工楼。 颜月牙这一段路走得特别熟络，完全像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地盘儿，他站在楼下，指着三楼：“女侠，教导处办公室在三楼，你先上去躲着，老哥马上帮你搞事！” 单灵灵没多说什么，猫腰钻进了黑暗中，她一路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脚步声，飞快地爬上了楼梯，在楼道拐角的阴影处蹲下，尽量把自己的身体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然后，她抬起手，对着楼下打了个响指。 “卧槽得嘞，你们这破学校！怎么回事啊！” 颜月牙听见了她的暗号，双手叉腰，站在教职工楼楼下的空地上，扯着嗓门开始大喊。 “都是什么玩意儿！” “老子真是看不下去了！老子非要去教育局举报你们这群黑心的混蛋！” 王子煦看他演上了，赶紧假模假式地去拉他：“颜老师，颜老师咱们有话好说，别这么……” “怎么？！老子怎么了！诶，我说王子老师！你就看得下去了？！” “这尼玛破学校做的事情，你忍心看下去！咱们祖国未来的花朵怎么办？！” 颜月牙的声音很粗，在安静的小院里极具穿透力，他假装一把推开王子煦，然后抬头对着楼上喊：“教导处那个什么……李主任！赶紧给老子出来，还有王校长！啊！” “赶紧出来，给老子个说法，不然今天老子非得出去举报你们！” “李主任！！！” 颜月牙扯着嗓门在那狂喊，一声接一声，单灵灵左前方的那个教导处办公室的门一直毫无动静，单灵灵在心里读秒。 “一、二、三……” 怎么这样沉得住气？怎么还不出来？ “姓李的！老子今天倒是非要见到你，不然老子就在这儿一直喊！喊到你出来为止！” 随着颜月牙这一句话落下音，教导处办公室那扇木门，在单灵灵无比期待的目光中，咯吱一声，缓缓打开。 一个还挺年轻的女人走了出来，她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朝着楼下看着。 “这位老师，校园里还请不要喧哗。” “你给老子下来，老子今天非要讨个说法！” 李姓的教导处主任明显地叹了口气，她回应了颜月牙一句：“我现在下去，还请你不要大吵大闹。” “赶紧给老子下来！” 李主任朝右边转身就走，她扶着门的手一松，也没回头去看门是否关上，单灵灵心头一喜，伸出长刀，勾住了门沿，减缓了那木门自动关上的速度。 然后，单灵灵一个闪身，趁着李主任完全没注意的时候，直接钻进了她的办公室。 身后木门咔嚓一声，自动关上了。 单灵灵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她挺紧张的，也没干过这么偷偷摸摸的事情，除了去师父房间寻觅老爷子的感情生涯的时候。 可是，等单灵灵安静地等待了几秒钟，确定李主任下楼去了之后，她看着眼前的办公室，整个人都愣住了。 第91章 随便偷一份吧 喂。 什么办公室能堆得下这么多东西？ 单灵灵傻站了半天，不是因为其他任何原因，单纯只是…… 她不知道该往哪走。 这个教导处主任的办公室所有肉眼可见的地方，当然也包括了肉眼暂时看不见的角落，都堆满了文件，大大小小的牛皮文件袋，乱七八糟的单页a4纸，码成了一堆堆的文件小山。 柜子里，桌子上，地上，凳子上，窗台上……但凡单灵灵看见的地方，全都是文件。 “我上哪去找学生档案？”单灵灵没忍住，自言自语道，“王子煦那坑货，也不给我说一下这里有这么多东西？！” 王子煦此时要是听见了，一定会喊冤。 他和颜月牙刚刚来的时候，这里可是空荡荡的。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就堆满了东西。 可是单灵灵不知道，她蹑手蹑脚地在文件山中攀爬着，试图找到所谓的学生档案，这是教职工考勤记录，不是。 这是外宾到访登记记录，不是。 这是教材用品采购记录，也不是。 这是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记录，不是。 等等…… 单灵灵刚把那个厚厚的牛皮纸袋扔到一旁，突然愣了下，赶紧又把那个纸袋捡了回来。 期末考试记录，不就有所有学生的名字和班级吗？ 一旦知道了汪玥所在的班级，接下来是不是就轻松些了？ 单灵灵拉着那绳子，绕了好几圈，才打开牛皮纸袋，她一把将所有的纸张抓出一点，手指划拉了一番，仔细看着那些表头。 “初一·一班，初一·二班……初二·一班，初二·二班……” 每一个班级，正好是统计在一张纸上，单灵灵心头一喜，正准备将文件全部拿出来，一张张翻看，检查汪玥到底在哪个班，就听见了颜月牙的声音。 “喂，主任，你跑什么啊！老子话还没说完！” “你给我回来！” 他好像是走到楼上来了，门外能听见两人拉拉扯扯的声音，那个什么李主任并没有说话，单灵灵却能听见她的脚步声，正朝着办公室的方向，一步一顿地走来。 颜月牙一边拉着李主任，一边放声大吼着。 他在提醒单灵灵赶紧撤。 此处不能久留，单灵灵将考试记录表全部塞回牛皮纸袋，然后抱在怀里，现在是没时间看了，这么多文件山里，少一份完全不起眼的考试记录，想必也不会被发现吧。 带走，回去慢慢看。 这个什么四中，铁定是还会再来一次的。 单灵灵顺着来路，依旧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文件山，她半蹲着，手搭在房门把手上，竖着耳朵去听门外的动静。 颜月牙应该是在楼梯那边，他的声音带着很小的回音，在走廊上回荡着，单灵灵狠了狠心，小心翼翼地拧开门把手，将门推开一个小缝。 偷偷探头去看，单灵灵的视角，恰好能看见李主任正好背对着自己。 出去的好机会，单灵灵心想，她最后一次回头看了看那个办公室，心一瞬间沉了下去。 文件山不见了，办公室变得空空荡荡，只有靠窗的地方，有一张老旧的木头桌子，椅子移开了一半，是刚刚李主任被颜月牙的喧哗吵到，匆忙离开时推开的。 桌子上有一杯缓缓飘起热气的茶杯，一本摊开的书。 一切都像一个普通到挑不出毛病来的老师办公室。 而在办公室的另一端，有一个落地大文件柜，文件柜上面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学生档案”。 妈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单灵灵脑子一片空白，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刚自己确信是看到了垒成山的文件，她甚至都没办法好好走路，为了不把文件捧倒，甚至收腹挺胸。 可是……这空空荡荡的办公室，是怎么回事？ 自己找了半天都没翻着的学生档案，此时就在眼前，仿佛在邀请着单灵灵。 来啊，你不是要找汪玥的档案吗？ 来啊，你来翻开这些文件啊！ 不要走啊，快点来看看！ 伴随着单灵灵的愣怔，那文件柜的玻璃柜门咯吱一声，在毫无外力的情况下，缓缓向外打开。 柜子自己抖了抖，最上层那没有摆放得很稳的一排文件，哗啦一声，全部掉在了地上，发出一阵巨响。 走廊上的两人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单灵灵呆住了，她半张着嘴，呆呆地看着那个文件柜，一时间不知所措。 “诶，李主任！”颜月牙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暴喝一声，然后两人推推攘攘的声音传来。 “你放开，不然……”是李主任，她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感情。 “不然怎么？！”颜月牙理不直气不壮，可是他还是在强词夺理，“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李主任你别想走！” 单灵灵被他们的吵闹声唤回了神，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牛皮纸袋，评估了一下自己冲过去翻文件柜所需要的距离和时间，终于是放弃了。 妈的，回头再来！ 想到这里，单灵灵将房间门又推开了一点，她看见颜月牙正使劲地抓着李主任的肩膀，迫使她背对着办公室的门，单灵灵咬了咬牙，猫腰从房门钻了出去。 颜月牙正巧看见她钻出来，单灵灵给他使了个眼色，躲进了走廊另一头的黑暗中。 “算了，老子不和你说了。”颜月牙终于是松了口气，他放开了李主任，“下次，下次老子非得讨个说法！” “……”李主任并没有做出任何辩解，她只是轻轻弹了弹衣服，然后转头朝着办公室走去。 单灵灵躲在墙角，偷偷地看着她，李主任的手在放上门把手的一瞬间，有明显的迟疑，她困惑地抬头四处张望了一番，颜月牙正大摇大摆地朝着楼下走去，黑暗这一头，也看不清单灵灵。 李主任皱了皱眉，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伴随着办公室门嘭的一下关上，单灵灵长舒一口气，怀里紧紧地搂着唯一得到的牛皮纸袋，尽量保持脚步轻盈，追着颜月牙的身影，狂奔而去。 第92章 晚上再去学校 在楼梯拐弯处，单灵灵追上了颜月牙，把那个文件袋塞给他。 “你藏一下，我没地方放。” 颜月牙也不多问，掀开背后的衣服，将文件袋塞进裤腰带里，他本就胖得圆润，这多了一沓文件，根本看不出来有啥区别。 走下楼，菠萝和王子煦还在那里等着他们，可是，他们此时正在和那个秃顶王校长说话。 王子煦唉声叹气：“校长啊，您说，这种特殊时期，怎么能够不给学生们下课呢？大家还是要休息的。” “校长啊，您看，咱们学校地盘这么大，放大家出来跑跑步，也算是锻炼身体了。” “校长啊……” 王校长死死地盯着他，任凭王子煦在那絮絮叨叨不停地找着话说，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这是……怎么了？” 单灵灵对颜月牙摆了摆手，让他绕一圈回来，自己则走上前去，帮王子煦解围。 “王校长，这里怎么了？” “道长，我校是否有什么问题。” 王校长无视掉了王子煦，转头和单灵灵说道：“道长可否指点一二。” “贫道看了一圈，贵校并无大碍，只是有一些小细节还需要关注一下，这样，今日贫道和师妹先行告辞，稍后贫道做法画符，明日给王校长送来，可行？” “道长请自便。” “只是……这位是……”单灵灵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王子煦，“这是有什么问题吗？” “我校代课老师提了点教学意见，道长无需操心。” “那……先告辞。” 对王校长一拱手，单灵灵带着菠萝，在王子煦悲愤的目光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她一直装得不动声色，就听见王子煦在背后对着校长大喊一声。 “我要辞职！” 接着，他掉头就往校门外跑去，跟在他身后的，还有颜月牙。 和单灵灵擦肩而过的时候，颜月牙一边拍着后腰，一边和单灵灵挤眉弄眼，单灵灵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头去看那王校长，王校长对两个代课老师的突然辞职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他默默地转身，朝着操场的方向，慢慢走过去。 恍惚间，单灵灵好像看见。 他的影子……变成了两道。 单灵灵赶紧揉了揉眼睛，又朝着校长的影子望去，这一次，他的影子变得正常了，跟在他身后，只是一道黑色的人影。 和普通人并无二致。 “灵灵，我们先离开这。”菠萝拉了拉单灵灵的手臂，“我站在这里，老是冒鸡皮疙瘩。” “嗯。”收回目光，单灵灵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出了学校大门，颜月牙动作飞快，车已经停在她前方了。 “女侠，女侠，赶紧上车！” “好。”单灵灵扶着车门，抬头望向校门的牌匾。 “第四中学”。 那四个字仿佛在嘲笑着单灵灵，嘲笑着单灵灵就算光明正大地走了进来，也只能一无所获，单灵灵冷冷地看着那几个字。 “我晚上再来。” —————————— 四人在学校外找了个饭馆子，点了几个菜，硬生生地吃到了天黑。 夜幕降临，外面的雾气看上去散了不少，街道的路灯接二连三地亮了起来，却是晦暗的黄色光芒，只能照亮电线杆下的一小块土地。 颇有些阴森。 单灵灵托着下巴，看着没有月亮的天空，忍不住叹了口气。 “女侠，唉声叹气干啥？” “也不知道晚上这去的一趟，能不能有点收获。”单灵灵转头回来，看着颜月牙，他又在认认真真地看那一本期末成绩单，“你看了十多遍了，还有啥好看的。” “有意思啊。”颜月牙一边看一边说，“你看现在的学校啊，学生考试都不给分数，全是打等级。” “优，良，中，差……”颜月牙指着那些字给单灵灵看，“挺好的，学生不会被分数困住了诶。” “女侠，你忘记了吗？我们小时候，那可是写得清清楚楚多少多少分，老哥我之前数学考了个18.5分，回家差点被老爹揍死……” “我没进过学校。”单灵灵打断了他的碎碎念，淡淡地说。 “啊？”颜月牙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王子煦，王子煦对他耸肩。 “哦，没事。”颜月牙赶紧说，“学校也没啥好的，老哥之前有个女同学啊，人长得特美，结果天天被其他女生排挤，老可怜了。” “哦。”单灵灵兴致缺缺，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她伸手拽过来放在一旁的一张纸。 “汪玥，初一·六班，学号：237号。” “期末成绩，语文：优，数学：良，英语：良。” 倒是个好学生。 所有文件单灵灵都看过了，四中只有一个名字叫汪玥的女孩，如果所料不差，这便是被阴玄带到章尾山上来的那个小姑娘。 单灵灵放下薄薄的a4纸，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八点半。 天已经黑透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是时候了。 “走吧。”单灵灵握了握倚靠在桌边的刀，“准备出发。” “我们再梳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菠萝敲了敲桌子，“那间办公室有点奇怪，我和王子一起过去，月牙哥留在校门口，随时准备接应我们，灵灵在学校里转转，帮忙放风，如果有其他人，帮忙吸引一下注意力。” “嗯。”单灵灵点头，“那些所谓的校规，你们都记下来了吧？” “记得了。”王子煦这一下午已经把所有校规读到倒背如流，亏了这些年在章尾山上刁苍的教育，王子煦的记性可是相当好。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知道了吧？” “都记得，接下来随机应变呗。” 单灵灵和王子煦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如果这些校规描写的是会真实发生的，那么这所学校，一定不是个简单的地方。 就算是在他们这些“搞玄学”的人眼中，也必定是个凶险之地。 颜月牙站起身来，本想喊老板买单，可是餐厅老板呆呆地坐在柜台前，一下午已经四五个小时纹丝不动了，颜月牙只能从包里掏出两百块钱，扔在了桌上。 大概是够了，不够的话……出来追老哥吧。 第93章 单灵灵，迟到。 王子煦和菠萝绕到学校后门，撬开了铁栅栏，从那边钻进去了，单灵灵和颜月牙又叮嘱了几句，一个人来到了黑漆漆的学校大门口。 她攥紧手中长刀，抬头向着那牌匾看去。 校门口没有路灯，在黑夜中，单灵灵完全看不清那四个大字，她叹了口气，正想抬起脚迈进校门的时候，仿佛是有了感应一般。 一阵噼啪的电流声响起，单灵灵刚刚抬起的脚步瞬间被拉了回来，她顺着声音的方向，再次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那学校牌匾。 “第四中学”。 “这是……”单灵灵轻声说，“在欢迎我进去吗？” 没有人回应她，只有头顶上老旧的晶体管，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像是在冷笑着。 那四个字仿佛变成了另外的文字。 鸿门宴席。 那简陋的大门背后，便是专门给单灵灵准备好了的，一场无与伦比的恐怖盛宴。 妈的，管他刀山火海，老子非要闯一闯！ 单灵灵倔脾气上来了，她包里揣了几张王子煦准备好的符纸，为了防止单灵灵因为没有法力没办法使用，王子煦将符纸做成了类似于地雷一般的存在，只需要她拔掉安全阀扔出去，其他什么都不用管了。 掂量了一下，单灵灵毫不犹豫地拔刀出鞘，铁门上的锁链咔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黑夜中的学校，和白天几乎没什么区别。 地上依旧是快要破损的青石板砖，墙边的花坛里的花，同样的奄奄一息，墙上的白色瓷砖反着牌匾上散发出来的唯一光源，森白，有点瘆人。 单灵灵围着教学楼楼下走了一大圈，没有人，白天的那个保安大爷此时也不在，每一间教室都黑漆漆的，教职工楼也像是人去楼空。 晚上的学校，真是够安静的，单灵灵一边走一边想着，她没见到王子煦和菠萝的身影，也不知道他们俩顺利溜进来没。 初中生是不是不用上晚自习呢，单灵灵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她和王子煦都没上过正经的学，哦不，王子煦应该上过小学…… 单灵灵对学校的存在一直很好奇，她看见网上很多人学累了，会发着帖子骂骂咧咧，单灵灵每次都会想，如果换作自己，会这么骂吗？ 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单灵灵把手放在冰凉的柱子上，看了看楼道，她突然有了个冲动。 反正学校现在没人，我就进教室里看看。 我想坐在课桌前，就感受一下，上学到底……到底是什么感觉。 着了魔一般，这个念头一旦在心头浮起，就再也压不下去了，单灵灵基本上忘掉了其他一切，她心头只有这个冲动。 进去教室里。 去一下少年时期从未体验过的教室。 迷迷糊糊的，单灵灵不知道自己走到几楼了，她下意识地右转，走到了右手边第二间教室。 教室门关着，白色的木门旁立着一个小牌子。 “初一·六班”。 单灵灵看了一眼，只觉得有些眼熟，可是，她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呢？ 为什么她会对初一·六班如此熟悉呢？是谁……是谁在六班来着？ 单灵灵抬手，敲了敲门。 她觉得自己有点傻，为什么要敲门呢？哪个学生进教室会敲门呢？四周黑漆漆的，自己明明都来迟到了，敲门不是找老师讨要惩罚嘛？ 四周黑漆漆的？没有灯？ 是晚自习？ 门咯吱一下打开了。 单灵灵一时间没适应眼前的明亮，她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挡了挡眼睛，教室里太亮了，所有白炽灯都点亮着，所有同学都乖乖地坐在他们应该在的位置上。 所有人面前的课桌上，都摆着一本翻开的书，他们都抱着手臂，端坐在那里。 三十多个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单灵灵。 “额……”单灵灵觉得自己脑子短路了，她觉得有地方不太对劲，可是，无论如何都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还不进来，晚自习迟到了这么久。” 给她开门的，是白天里带着她走进校门的王校长，他还穿着那件黑色polo衫，挺着大肚子，目光冷漠地看着单灵灵的脸。 “要我请你进来吗？” “还是你打算今天就站在门口上晚自习？” “不是……”单灵灵皱了皱眉，她潜意识想反驳校长的话，她不是来上晚自习的…… 我是来干什么的？ 单灵灵拼了命地回忆着，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盯着她的那些学生们开始不耐烦起来，目光变得锋利，仿佛要用眼神将她千刀万剐。 王校长的手指敲在门板上，一下一下，几乎击碎了单灵灵所有的困惑。 “哒。” “哒。” “……对不起，王老师……”单灵灵再也扛不住这样的压迫，她低下了头，很自觉地和王校长道了歉，王校长看着她终于说话了，点了点头。 “回到你的座位上去。” “哦。” 单灵灵一溜烟钻进教室，回到她的座位？她的座位在哪来着……单灵灵站在讲台下，很是困惑地四周张望着。 她怎么会忘了自己的座位？ “你还站着干什么。”王校长回到讲台前，不耐烦地敲了敲黑板，“赶紧！” 他指向了教室最后排的一个空位子上，单灵灵发现，那是整个教室唯一的空位。 应该就是迟到的自己的座位吧。 单灵灵小心翼翼地穿过走廊，来到空座上，小心翼翼地抽出板凳，可是，就算是她动作极轻，金属的凳子腿摩擦在地面上，依旧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那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十分诡异。 单灵灵赶紧一屁股坐了下来，她还没来得及放下手里的东西，前座的男孩就回过了头。 “你擦一下黑板。” “啊？”单灵灵一头雾水，“擦什么？” “你擦一下黑板。” “黑板？”单灵灵抬头朝着黑板望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啊？” 话还没说完，单灵灵的声音就卡在了嗓子里，明明王校长坐在椅子上，背对着黑板，明明没有任何人走上去，也明明没有任何人拿起粉笔。 黑板上却凭空出现了一个一个、歪歪扭扭的粉笔大字。 “单灵灵。” “单灵灵，迟到。” “单灵灵，迟到。” 第94章 坐在最后一排的，擦黑板 “迟到，迟到，迟到，迟到，迟到……” 眨眼之间，单灵灵的名字和迟到两个字，飞快地布满了整张黑板，前座的男生直勾勾地盯着单灵灵失神的脸。 “你擦一下黑板。” 然后是他的同桌，另外一个女孩转过头来，对着单灵灵说了同样的话。 “你擦一下黑板。” “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去……” “坐在最后一排，你擦一下黑板。” 那些学生一个接一个地把头转过来，他们身体并没有转动，只是脖子完全地扭向了单灵灵，虽然前后不一，却都说着同样的话。 “坐在最后一排，擦一下黑板。” “擦一下黑板，你坐在最后一排。” 一瞬间，单灵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是，她脑子里仅存的理智在不断地告诉她。 不能擦，单灵灵，你不能去擦黑板。 你也不该坐在最后一排，你要赶紧离开。 可是，身体不太听使唤，单灵灵就像是被粘在了凳子上，她下意识地想要回应教室里的其他同学。 我马上去，我马上就去擦黑板。 别说话了，我马上去…… 说出口的话，突然变成了：“我不擦……！” “第十八条校规，如果在放学后，黑板上出现无法解释的文字或符号，不要试图擦掉它们，等待老师来处理，或者告诉教室最后一排空位上的同学，让他们擦掉。” 前排的男生语调扁平地背出了这条校规，他毫无情绪波澜的目光中，突然涌现出了一些……困惑。 似乎为单灵灵的反抗感到疑惑。 “最后一排……空位上……” “不要坐在……最后一排……” 单灵灵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了这几个字，她用力甩了甩头，尝试着捕捉脑海中的那一丝丝灵感来源。 “擦黑板。” “擦黑板。” 教室里所有人都盯着单灵灵，远处的学生甚至站起了身，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单灵灵的方向迈出脚步。 “喂……” 单灵灵开始慌了，她心跳飞快，脑子里好不容易抓到的一幅画面，就在这逼到面前的压迫感下，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要……” 离她最近的一个女生，伸出了手，朝着她的脸探了过来，单灵灵下意识抬手抱住了头，就在她低下头的一瞬间，目光和桌边的长刀相遇了。 长刀在拼命颤抖着，想要从刀鞘里冲出来，盈盈红光缓缓地溢出，带着一两点火星子。 有一粒火星，稳稳地落在了单灵灵的腰上。 好烫！单灵灵终究是回过了神，她意识到了自己在什么地方，想起了自己是谁，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刚刚到底干了什么。 “切记，我校没有晚自习。” “切记，每间教室的最后一排座位都是空着，即使班级满员也是如此。请不要试图坐在那里。” “滚开！” 那些白天里看到的校规一条条地回到了单灵灵记忆中，菠萝指着手机屏幕给她讲的画面也出现了，单灵灵想起来了。 她是来学校里偷学生档案的。 单灵灵握住刀柄，从椅子上一跃而起，长刀瞬间出鞘，接下来，火光划过，暗红色将惨白的教室映得更加诡异。 “你们快回去！不然我要动手了！” 单灵灵抓着长刀，威胁着眼前那些初中学生，他们都是孩子，单灵灵下不去手。 面对着极具威力的火焰长刀，那些学生倒是缓缓地停下了脚步，他们保持着同样的姿势，静静地站在那里。 接下来，所有人的目光，移向了地面。 因为手中长刀带着极强的光亮，单灵灵的影子被投射到了地面，摇曳的火光中，单灵灵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 好像在动。 不是光源不稳定地动，那影子……像是有了自我意识，在缓缓地向前移动着。 影子迈出了一步，单灵灵感觉自己的右腿被拽了一把，猛地想起踏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 影子再次迈出脚步，单灵灵的双腿不受控制了，她被影子扯着，朝着黑板走去。 四周的学生都向后退去，给她让出了一条通道。 通往黑板的通道。 喂，这是铁了心地要让我去擦黑板吗？！单灵灵在心头狂骂，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被蛊惑着心智走进了教室，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却还是不放过自己？ 单灵灵活动了下手指，手并没有被影子控制，她还握着自己的长刀，于是，单灵灵手中挽了个剑花，将长刀刀刃朝着地面，猛地劈砍下去。 管他什么影子长影子短的，管他什么魑魅魍魉！ 火力够了，什么都不…… 事与愿违，就在长刀刀刃即将接触的地面的一瞬间，单灵灵明显看见了地面上自己的影子，左手抓住了右手腕，使劲地向旁边一掰。 剧痛传遍了全身。 妈的……单灵灵眼泪都差点出来了，她的左手几乎将右手掰到骨折，不出所料地，长刀已经脱手而出，哐当一声，坠落在地。 喂…… 长刀离手的一瞬间，惊慌，恐惧，懊恼，一时间袭遍了单灵灵的全身，她唯一的武器没有了，四肢也完全被控制。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王校长抬眼看着已经走到讲台前的单灵灵，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让她靠近黑板，单灵灵咬牙切齿地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可惜没有用，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拿起了黑板擦，抬起手，触到了黑板上。 她看着自己僵硬地舞动着手臂，将黑板上那些字，一一擦去。 停下来，快……快给我停下来！ 单灵灵急得要哭了，那些字怎么都擦不掉，她刚刚擦过的地方，瞬间又冒出来了几个粉笔大字。 “单灵灵，违反校规。” “违反校规。” 我明明都在擦黑板了，为什么还说我违反校规！ 我到底要做什么，才能停下来！ 单灵灵扭过唯一还能自己掌控的头，看向教室门的方向，那里的古旧玻璃上，映照出自己的脸。 有些沮丧，有些无措，却在暗暗使劲的自己。 就在单灵灵无计可施的时候，窗外，一个黑漆漆的身影突然闪过。 接着，有一个东西从窗户外面扔了进来，还没等单灵灵看清楚那是什么，耳边就响起了爆炸声。 “快跑！” 第95章 初一六班，事情的源头 那东西爆炸的一瞬间，单灵灵看清是什么了。 那是王子煦早些时间给到她的符咒手雷。 单灵灵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摸了摸裤子口袋，里面没有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外面。 什么时候呢？ 我……我怎么可以动了？ “赶紧跑！” 外面的身影对着她又大喊了一句，单灵灵的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她还没回过味来，就发现自己已经抱着头，对着身后因为爆炸而全部冻结在原地的那些学生跑了过去。 对，要先把刀拿上！ 单灵灵跑得飞快，小小的教室，她好像三四步就跨了过去，长刀静静地躺在地上，等着她的到来，单灵灵一个弯腰，将它捞进怀里，再用脚尖挑起了不远处的刀鞘，对着教室的后门撞了过去。 嘭！ 木质的教室门被她直接撞开，单灵灵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漆黑的走廊。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刚刚自己还待着的教室，透着暗绿色的玻璃，里面一片漆黑。 没有刺目的白炽灯，没有王校长，也没有那些学生，单灵灵有半秒钟的失神，可是，还没等她想明白，眼前的玻璃突然哗哗地动了起来。 暗绿色的玻璃上，倒映出了单灵灵惊恐的脸庞。 她看见了，玻璃后的教室里，那些人……那些学生……他们全部冲到了窗户前，用力地拍打着那看上去并不牢固的玻璃。 他们的手……他们的脸……全部贴在那薄薄的玻璃窗户上。 那些十来岁的小孩子们，双眼黯淡又无神，他们只是重复着一个动作。 想要敲碎玻璃。 想要冲出来。 想要让单灵灵回到教室。 “姐姐，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一个小姑娘的声音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她看见单灵灵并没有动弹，很是紧张，说出来的话都有些破音。 “赶紧走啊！” 单灵灵看了看那个在黑暗中并不是很清晰的身影，又侧头看了看那几乎要被拍碎的窗户，咬了咬牙。 管她是谁，先离开这里！ 单灵灵终于是拔开腿，对着走廊另一头的小女孩身影冲了过去，那姑娘见她终于开始逃命，也是松了口气，一呼一吸间，等她靠近了一些，也掉头朝着前方的黑暗跑去。 白天里，单灵灵并不觉得这走廊有多么长，可是，此时不知道是否是太过于紧张的关系，这走廊像是没有尽头，她只觉得自己已经跑到气喘吁吁，可是…… 前方的距离并没有变短。 单灵灵甚至没有看见走廊。 身子左侧的那一排排教室里，依旧是无数的学生正挤在窗户前，使劲地拍打着玻璃，无声地张着嘴，呐喊着，可是单灵灵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初一·六班”。 单灵灵的目光落在了教室门旁的牌子上，等她看清楚那字，直接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怎么……还在这里？ 我都……我都跑到……肺都在疼了…… 单灵灵扭头向身后看去，刚刚她跑过的教室门口也有块牌子，之前她没仔细看那上面的字，此时透过黑暗，她眯着眼，尽力赶走了因为狂奔引起的头晕，终于看清楚了那几个字。 “初一·六班”。 什……什么……？ 单灵灵困惑地反复看了两三次，确定并不是自己看错了，确实是“初一·六班”，可是，这怎么可能…… 自己鬼打墙了？ 想到这里，单灵灵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下一个教室上，四周太黑了，看不清那门上的牌子，单灵灵再次鼓足一口气，朝着前面跑去。 “初一·六班”。 “初一·六班”。 连续跑过了十来个教室，全都是同样的班级，单灵灵跑得越来越累，脚下越发沉重，如同灌了铅一般，就快要迈不开了。 突然，左侧一间教室的后门突然打开，单灵灵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有一双少女的手，抓住了单灵灵的胳膊，把她直接拽了进来。 “你……！” “嘘！” 汗涔涔且还在颤抖的小手一下捂住了单灵灵的嘴，那个小女孩把站不太稳的单灵灵按在了墙角，单灵灵的声音一下子卡在了嗓子里，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个小姑娘。 “呜呜……” “姐姐，不要发出声音……！” 小姑娘贴在她面前，小小声地对她说：“姐姐，要让他们觉得你已经逃走了。” 单灵灵眨巴了一下眼睛，拍了拍她捂住自己嘴的手，示意她拿开。 小姑娘愣了愣：“姐姐，你不要叫……” “嗯。”单灵灵点头答应了他，小姑娘这才犹豫着挪开了自己的手，单灵灵终于有机会大口喘气了，她顺着墙角，坐到了地上，浑身脱力。 小姑娘蹑手蹑脚地匍匐前进，她整个人都趴在了关上的教室门上，耳朵贴在上面，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单灵灵的呼吸恢复了平静，外面的动静似乎也消失了，小姑娘终于是松了口气，磨蹭着回到单灵灵身边，靠在她身侧，也坐了下来。 “你是……？” “姐姐，我叫周橙，你叫我橙橙就好了。” “橙橙……”单灵灵侧头看着她，“你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嗯。”周橙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我是初一六班的学生。” “……”单灵灵听见了这个班级，下意识地往后面躲了躲，周橙感受到了她的退缩，赶紧解释。 “姐姐，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没有和他们一起玩那笔仙游戏，所以我没有变！” “姐姐，你不要怕我！我白天看见你了，也听见你和王校长说的话了，我知道你是个道士，你能救救我们吗？！” “等等……”单灵灵被她一句话里带的诸多信息量搞懵了，赶紧抬手打断了她，“一句一句说，我现在有点晕，先说一下你们学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呼——”周橙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她蹭到单灵灵身边，紧紧贴着她，“姐姐，我们学校最近这几个月，开始流行玩一种笔仙游戏……” “那个笔仙和其他的笔仙不太一样，好像是有点东西，反正问它什么感情或者学习，它都回答得很准确……” “可是，一切奇怪事情的源头……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第96章 笔仙游戏 “我不知道那个笔仙游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流行起来的。” 周橙在黑暗中小声地开始讲述了起来。 “我同桌给我说过，这个笔仙真的很灵，他们要先选好一张正方形的白纸，在纸上画上一些符文，最后去问笔仙一些是或者非的问题。” “笔仙如果在纸的正中心画圈，便代表是正面回答，如果画了叉，那就是否定回答。” “和我关系很好的同学跟我说，她喜欢隔壁班上的男生，一直不敢表白，就问笔仙，那男生是不是也喜欢她，笔仙肯定了她的回答，她第二天就去给男生表白了，人家果然就接受了。” “很多同学都把这件事看在眼里，大家就更感兴趣了，无论大小事，他们都会请一次笔仙，比如明天要考试，就去问问笔仙，考试的题难不难，老师有没有讲过。” “全都应验了。” “眨眼之间，我觉得全校的同学好像都开始玩了。” “你没有玩？”单灵灵问了一句。 “没有。”周橙摇了摇头，“我姥姥是东北人，她是出马仙，从小她就教我，不能随便碰这些，虽然我从来没见过我们家的保家仙，可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姥姥说，要对它们有敬畏之心。” “所以，你真的一点都没碰那笔仙？”单灵灵看着她那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眼睛，终于知道这么久以来，某种违和感究竟是为何了。 那些学生眼神中，没有光。 没有本应该属于纯正少年时期，应该有的闪光。 他们除了完全的木讷，眼中所透出来的，是仿佛穿越了百年的沧桑，是经历过很多很多事情的成年人，才会有的波澜不惊。 “我没有……” “你没提醒你的同学们，不能玩吗？” “我提醒了，他们不听。” 也是，十来岁的年纪，正是叛逆的高发期，王子煦当年也挺让单灵灵头疼的。 “接下来呢，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周橙打了个哆嗦，“怪事就开始发生了。” “第一件事，是某一天上课的时候，我们班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女生，突然大喊一声，跳了起来。” “老师被她吓了一跳，赶紧过去看，却什么都没有，但是那个女生说她看见了，课桌里伸出来一只手，摸向了她的肚子。” “那个女孩子不久前家里出了变故，老师说是她神经太紧张了，产生了幻觉，让她回家休息。” “结果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学校。” “第二件事，是隔壁班的班长，他是我们年级成绩最好的，有一天，他明明是一个人走在楼梯上，监控也看见了，确实只有他一个人，但是他却像被谁推了一把，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那个班长摔倒了头，被送到医院，后来就变得很呆，不怎么爱搭理人。” “这两件事，大家都觉得是突发事件，没怎么在意，可是，类似的事情越来越多……” “体育老师接二连三的生病，老师办公室也开始出现问题，教导处多了个不认识的主任，校长也换了……” “校长换了？”单灵灵皱起了眉头。 “嗯，原来的校长是个特别和蔼可亲的老爷爷，但是从上个月的某一天开始，他就没来了，变成了现在这个王校长……” “没人去问问吗？” “没有。”周橙声音都在颤抖，“他来了之后，就颁布了新的校规。” “我们必须按照校规严格执行，不然……后果自负……” 单灵灵皱了皱眉头：“你们没给家长说吗？” “……姐姐，外面起雾了。” “什么？” 周橙突然来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把单灵灵一下子说得愣住了，她抬头望窗户外看了一眼，外面的黑夜还是那样的浓郁。 看不出来有雾。 “姐姐，我说的雾……”周橙看见了她的目光，解释道，“是这件事情的影响……” “我们这里，没有人逃的出去。” 单灵灵明白她在说什么了，这个学校，只是这座小城的一个缩影，她看见学校发生的一切，几乎是同等比例放大到了整座城市。 想来确实如此，学校里每个人都呆呆的，有些木讷，白天路过那个集市的时候，颜月牙问路的人，不也是这样吗？ 这个陌生的四川小城，难道……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占领了吗？ “发生第一件事，是什么时候？”单灵灵突然想起什么，问了一句。 “几个月前了。”周橙回答，“那个女同学，是我所知道的，第一个变得奇怪并且木讷的，她对所有事情都没有任何反应，后来听说她被家里人带去外地求神仙帮忙了……” “！” 单灵灵脑子里的弦突然被弹响了，她从地上一跃而起，抓住了周橙的肩膀，也不管小姑娘是不是被她吓到了，尖声问道：“那个女同学……叫……叫什么名字……” “啊？姐姐……有点疼……”周橙挣扎了一下，却被黑暗中，单灵灵瞪向自己的血红瞳孔吓得不敢再继续动弹，只能乖乖回答她的问题。 “她……她叫汪玥……” “大概这么高，长发，头发有点自然卷，右侧鼻翼上有一颗黑痣？” “对啊……姐姐，你怎么知道？” “……”单灵灵放开周橙，坐回地上，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 “她找的那个神仙，就是我师父，就是因为她，我师父现在生死不明，我和我师弟无家可归。” “我来到你们这里，找的便是她！” “汪玥她……”周橙被吓坏了，小心翼翼的说，“她没有回来啊……” “她当然没有回来。”单灵灵攥紧了拳头，“如果我脑子没糊涂，她应该是已经死了。” “……？！”周橙被她这句话惊得差点倒下去。 “不是我杀的，也不是我师父。”单灵灵看着她，“她在来我们那之前，就已经死了。” “她被一个叫阴玄的人夺舍了。”单灵灵解释了一句，“她的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人的魂魄，就因为她人畜无害的模样，让我们所有人放下戒心，才有了后面的……” 第97章 晚自习特供 “……姐姐，我害怕……” 两人沉默半晌，周橙突然小小声说了一句，单灵灵叹了口气：“你既然害怕，为什么大晚上跑到这儿来？” “……我最好的朋友……她还在教室里……” “姐姐，你……你可以帮帮我吗？” “……”单灵灵看着她，思忖了半晌，“你要我怎么帮你？” “帮你把你同学从教室里拉出来？帮你把她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单灵灵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橙橙，我很想帮你，可是，我现在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做。” “你不是神仙吗……？” “那是我师父。”单灵灵摇了摇头，“不怕你笑话，我连我师父的皮毛都没学到，我除了举着一把刀去砍，什么都做不到。” “刚刚如果不是你，我甚至都已经被那个教室控制了。” “就我这半吊子，我自身都难保……” 周橙听见她的话，低下了头，黑暗中，单灵灵能看见她的肩膀在轻轻抖动。 她哭了。 单灵灵一时间觉得心里特别过意不去，师父给她说过的话浮现在脑海里：灵儿，不管任何人，只要他们在诚恳的求我们去帮忙，我们要想办法尽自己的力。 这是咱们章尾山上做事的准则。 “橙橙，今天晚上，我只是来找汪玥的档案的，等我摸清楚她……这个学校的情况，我还会再来的。” “到时候如果我能做到，我一定会努力的帮你，好吗？” “只是，你不能一个人再在这样大晚上跑到学校来了，很危险。” “嗯……”周橙还是埋着头，抬手擦着眼泪，单灵灵揽住她的肩膀，一时间两人沉默了，单灵灵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到她，她目光望向黑暗深处，保持了安静。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单灵灵想了好几种怎么逃出去的办法，可是外面是什么样的情况，她也不知道。 她更不知道王子煦和菠萝到底有没有成功。 就在此时，她们俩所在的教室门，被人敲响了。 安静中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把两人都吓得一个激灵，周橙差点叫出来，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单灵灵警惕的半跪起身子，长刀已经紧紧地握在手心里，整个人倾向教室门的方向。 敲门声不停。 “谁？”单灵灵回头和周橙对视一眼，问出了声。 “咚、咚、咚”。 没人回答她，那肯定不是王子煦他们，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是学校里那些奇怪的学生或者老师。 “我们还在上课，没到下课时间，你要找谁？” 单灵灵再次对着门外的人说话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啥，目前自己在教室里，那就说自己在上课吧。 这学校发生的一切够奇怪了，关着灯上课，也并不会很引人注目。 “今晚的‘特别炖菜’做好了，可以吃了。” “？”单灵灵皱眉，“特别炖菜”，咋这么耳熟呢？ “校规……”周橙在她耳边小声提醒她，“晚自习特供……” “每月13号的那个？”单灵灵压低声音问她，“今天不是13号啊？” “每天都有……”周橙还是小小声，“所有吃了这道菜的，就会对校长说的话言听计从……” 单灵灵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十分离谱的念头，如果说汪玥是因为玩过笔仙游戏，导致神经失常，被夺走了魂魄，变成痴傻的状态，那么…… 难道那所谓的“特别炖菜”，就是用来填补这些空洞躯壳的全新魂魄？ 单灵灵为自己的想法发了个抖，可是念头一旦在心头扎根，就根本赶不走了，单灵灵咬了咬牙，对着门外说：“我们今晚不饿，明天再吃。” “……” 外面的人沉默了两秒，还没等单灵灵松口气，突然就开始疯狂的撞起了门。 “晚自习特供！” “晚自习特供！” 妈的，又开始了，真是半秒钟都不让人休息，单灵灵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她看了看周橙：“没办法了，这里待不了了，我们得跑。” “能跑吗？” “……能。”周橙对她点了点头，单灵灵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走！” 不等周橙回应，单灵灵从地上弹了起来，她一手抓着长刀，一手拖着周橙，对着那教室门闷头撞了上去。 “嘭！” 木门被撞开，单灵灵感觉到了门撞上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也许是人的脑袋，也许是拖车，可是她根本没心思看，只是埋着头，朝着走廊狂奔而去。 周橙在她身边大口喘着气，单灵灵完全没有时间回头关心她，因为她已经听见了。 背后的脚步声。 如同枯干的树枝踏在水泥地上，噼啪的脆裂声传来，那脚步声踏得很慢，可是却一直不见将它拉远。 似乎它迈出的每一步，都抵得上单灵灵狂奔五六步。 跑着跑着，走廊上的环境突然变得清晰了起来，单灵灵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直到她看见了自己脚下的影子。 有一团漆黑、巨大又有些形变的影子，对着单灵灵照了过来。 “姐姐，月亮！” 周橙一声惊呼，单灵灵猛地抬头，看向明亮起来的天空。 是的，月亮出来了。 这么长的一个夜晚，一直都是漆黑到毫无边界的夜空中，一轮剔透的明月，不知道是从哪里出现，静静地挂在半空中，将月亮的光辉照向大地。 能看见了！单灵灵心头一喜，这月亮突然的出现，仿佛在她心头打了一针镇定剂，刚刚一切的不知所措和紧张，都在那月光投下来的一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橙橙，你往前面跑！” 心头飞快的做了个决定，单灵灵拉着周橙，把她往前方一送，根本不等她回应自己，单灵灵一个转身，手里的长刀出鞘。 她将刀刃对准了身后，抬头看着那怪物。 “果然是你。”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家伙单灵灵再熟悉不过了，在颜月牙麻将铺的结界里，差点送她归西的怪物，在章尾山上，出现的五只一模一样，将刁苍包围，迫使他只能赶走单灵灵和王子煦俩的怪物。 那差不多有两三个人高，皮肤粗糙得如同枯木一般的怪物。 第98章 魂魄的觉醒 “我没猜错，果然背后是你们在搞鬼。” “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就算知道这怪物并不会说话，单灵灵还是没忍住大骂出声，那怪物站在她面前，浑身的黑气控制不住，一缕一缕的往外渗透着。 单灵灵的心跳仿佛到了嗓子眼，这是黑气，是她没有办法打败的力量。 连师父都拿它没有太多办法，自己真的……能打败它吗？ 能保护身后的那个小姑娘吗？ “姐姐！” “找地方躲起来！”单灵灵头也不回的大喊，“不要出来！” 周橙在她身后被吓得瑟瑟发抖，单灵灵听着她跑了几步，然后缩到了一个墙角，这才松了口气。 不管如何，就算今天交代在这里，也要死在她前面。 不能给师父丢人。 长刀在手中挽了一圈，单灵灵活动了下脖子，她眼神的余光看见了墙壁上那些名人名言……不，是那些校规。 校规上有着很多名人画像，此时，那些画像上的眼睛都转动着，紧紧地注视着单灵灵。 “看什么？”单灵灵瞥了它们一眼，凶巴巴的说了一句，“有什么好看的？” 长刀划过，火焰顺着她的动作被扔向了墙壁，那本就是易燃物做成的壁画瞬间就被点燃了。 壁画中的画像们，被灼烧着，它们张开嘴，无声且痛苦的呐喊着。 “你们今天要杀我，没那么简单。” 单灵灵的所有情绪，都在一瞬间转变成了压抑不住的雀跃，她要砍上去，她和她的长刀都想要见到血…… 尽管她不知道那怪物干枯的身体中，是否还能流出鲜血。 不管了，生死就在此一搏！ 单灵灵的身体动了起来，她放弃了一贯喜欢的从正面直接劈砍，她向下方一个滑铲，从怪物的身侧钻到了它的身后，长刀顺着她的姿势划过，刚好劈中了怪物的脚踝。 单灵灵看了看它的伤口，心头一喜的同时，又有些懊恼。 和在颜月牙麻将铺时不一样，她砍伤这个怪物了，可是……伤口不够深。 这走廊太窄了，长刀挥舞不开，刀尖已经陷进了墙壁里，单灵灵反手费了不少力，才把长刀拔出来。 怪物吃痛，探手想要来抓她，单灵灵赶紧向后一倒，身子灵活又柔软，将将躲过了怪物的利爪。 “再来！” 长刀顺着怪物的手臂划过，这次单灵灵看清楚了，暗红色的刀身上涌起凝胶般的火焰，那火焰几乎将怪物身上的黑气全部燃烧殆尽。 她这一次，几乎砍下一半怪物的手臂。 耳旁是瓷砖破碎的声音，窄窄的教学楼走廊确实没有办法让单灵灵能好好的发挥出自己的本事，她咬了咬牙，环顾了一下四周。 看不见楼梯的方向。 该怎么去到更加空旷的地方呢……单灵灵看向天边的月亮，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这教学楼……跳下去不就好了？ 自己这个角度看，无非二三楼高……师父教过自己如何从高处跃下，如何减缓身体和地面的冲击…… 这个高度，应该没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单灵灵的手已经抓住了阳台，她动作轻盈，眨眼之间，就已经踩在了那水泥台面上。 “喂，下来打！” 怪物那浑浊的眼睛死死的看着单灵灵。 “丑八怪，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吗！”单灵灵一挥长刀，“来啊！追着我来！” 说完，单灵灵不再犹豫，她转身，朝着低处的地面，一跃而下！ 周橙没有关系，她藏得很好，这姑娘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不然，她也不敢一个人大晚上找来这明显有问题的学校，还顺手救了自己一把。 只要怪物跟着自己，单灵灵相信她能从教学楼里逃出来。 月亮的光华在单灵灵的眼前滑过，单灵灵身子轻盈，她控制着自己轻轻的落到地面上，为了缓冲掉下坠的冲击力，她顺势在地上滚了一圈，最后单膝跪在那里，停了下来。 不出所料，那怪物在迟疑了几秒之后，撞开了教学楼的水泥阳台，直接冲了下来。 一声巨响，怪物落在了单灵灵正前方，它甚至都没有弯一下膝盖，似乎这两三层楼的高度，跟跳下两节台阶一样轻松。 “好了，现在咱们可以好好玩玩了。” 单灵灵站起身来，她一脚踏前一步，右手单手握刀，手掌一翻，刀刃对准怪物的方向。 暗红色的刀身，在月光的沐浴之下，变成了耀眼的红色。 灿烂而夺目。 “师姐！” 王子煦的惊呼声从空旷的另一头传了过来，单灵灵侧头望向他的方向，月光之下，王子煦冲到了离她不远处，菠萝气喘吁吁的跟在他身后。 “不要过来！” 单灵灵大声喝停了王子煦的脚步，她没空关心王子煦，只能让他离自己远点。 “师姐，这家伙是……！” “我知道！阿煦，东西拿到了吗？！” “拿到了，师姐，我……” “保护好菠萝！你守好我的背后！” 如果我倒下去了，就只能靠你了。 王子煦听懂了单灵灵的潜台词，他心急如焚，刁苍交给他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单灵灵，可不能让她受到伤害，可是，现在的单灵灵，铁了心要和这看上去威力无比的怪物决一死战。 该怎么办？ 王子煦一巴掌拦住了菠萝，让她躲在自己身后，他努力的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努力的去思考，接下来他到底要做些什么。 抬头看着头顶的月光，王子煦没来由的觉得浑身发热，他颇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那种温度，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渐渐地，王子煦额头上冒出了汗珠，他抬手擦了一把。 呼，好热，感觉……连魂魄都在燃烧…… 心脏在狂跳，在左边胸口的地方，王子煦突然感觉到，有一只手像是在他身体里紧紧地握了一把。 然后，王子煦只觉得自己的意识瞬间离开了眼前的一切，和怪物正在拼命厮杀的单灵灵不见了，空旷的学校不见了，月亮也不见了。 他的心神沉入了一片黑暗。 接下来，王子煦看见了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未见过的东西。 耀眼的水蓝色光芒。 第99章 学会用你的魂魄力量 王子煦看见了自己这二十来年的人生碎片。 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在父母和长辈的无限宠爱下长大，某一天莫名其妙被偷走了魂魄，奄奄一息被送上了章尾山，拜师的时候、和师姐一起长大的岁月、学法的点点滴滴…… 那些人生重要的时光，都变成了发着水蓝色光芒的玻璃碎片，从他眼前一一划过。 “阿煦。” 是刁苍的声音。 “师父？”王子煦猛地回头望向身后，那无尽的黑暗中，渐渐地亮起了一缕水蓝色的光芒。 师父的身影迈进了那光芒之中，王子煦看不太清他的样貌，刁苍就这样站在那逆光中，他背着手，身板挺得笔直。 “师父，是您吗？” 王子煦激动了起来，他对着那光芒猛冲几步，可是刁苍缓缓摇了摇头，喊停了他。 “阿煦，不用过来。” “啊？”王子煦停了下来，光芒有些刺眼，他下意识的抬起胳膊挡住眼前，“师父，我看不清您。” “阿煦，这是你的魂魄。”刁苍轻笑一声，“为师不是真实的，只是你的魂魄具象化了而已。” “什么意思？” “记得为师给你讲过的，有关于魂魄的事情吗？” “……”王子煦突然一愣，脑子里凭空浮现出很多东西，刁苍曾经给他讲了，人的三魂七魄全都是在他自己的体内虚空中，会由一个人人生中所有重要场景组成。 “阿煦，你看见那些连接着所有回忆碎片的光线了吗？”刁苍问他。 王子煦呆呆地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了。” “抓住它们。”刁苍欣慰一笑，“那是你的魂魄力量。” 王子煦的潜意识在告诉他，师父说的话可以百分之百的去信任，于是他的身体动作比脑子更快，还没等他自己细细思考，手已经伸出去了。 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一缕和头发丝差不多粗细的光芒。 “然后呢，师父，我该怎么做？” “学会用它。” 刁苍的声音刚落下，王子煦的思绪就被一股脑的从虚空中拉了出来，他连着向后退了好几步，眼前的魂魄碎片消失了，人生的画面都不见了，只剩下了头顶的明月，还有眼前颇有些狼狈的单灵灵。 “王子煦，你还呆在这干什么？！” “赶紧走啊！” 王子煦被单灵灵的喊声叫回了神，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里那几丝水蓝色光丝，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只有那光芒，还在提醒王子煦，他看见的所有都是真实的。 但是，这玩意儿……这所谓的魂魄力量……到底该怎么用？ 一瞬间，王子煦脑子里灵光闪过，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张空白的暗红色符纸，手指轻点在纸面上，然后手指向下，画出了这么多年，他早就熟记于心的符文。 没有笔，也没有墨，可是，水蓝色的纹路，随着王子煦手指的动作，在那符纸上渐渐成型。 很快，王子煦的符文画到了尽头，他看着那发着莹莹蓝光的符纸，恍然大悟。 果然，就是这么用的。 “师姐，弯腰！”王子煦掂了掂手里的符纸，头有点晕，浑身有一点脱力感，可是，他坚持着，赶走了脑子里的眩晕，双指捻住符纸的一端，对着怪物的方向扔了过去。 多年来，和王子煦在一起练出来的默契，让单灵灵在听见他的喊声后，条件反射的整个人向下滑去，她长刀撑在地上，勉强让自己不会倒下，全身却完全后仰，让怪物的整个身躯暴露在了王子煦眼前。 那符纸脱离了王子煦的指尖，他又飞快地双手结印，眼睛死死的盯着怪物的双眼，眨眼之间，那符纸稳稳地贴在了那怪物干枯的额头上。 “借神龙之力，归灵请火降，爆炎禁锢，异火化形！” 随着王子煦的声音，那符纸上的莹蓝色符文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单灵灵震惊的看着，那符文上燃起了熊熊烈焰，带着蓝色，看上去甚至比师父平日里用的红色火焰更加威力十足。 蓝色烈焰顺着王子煦的指点，包裹住了那怪物的各个关节：脖子、肩膀、手肘、手腕、膝盖、脚踝……眨眼间，怪物被他的符咒控制在了原地，本想伸出去抓住单灵灵的手，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中。 “就是现在，师姐，它的膝盖是弱点！” 不等王子煦第二次提醒，单灵灵已经动起来了，空旷的场地很适合她发挥她最擅长的刀法，单灵灵瞄准了那怪物已经被蓝色火焰烧灼的开始发白的膝盖，手中刀花一挽，刀尖朝前，轻松的没入了它的皮肤之中。 然后，刀身顺着单灵灵的动作，在那怪物膝盖上绕了一圈，然后，耳边一声巨响，怪物的右侧小腿，被单灵灵完全砍了下来，它再也站不住了，轰然倒地。 现在不是喘息的时候！ 单灵灵从地上窜了起来，她看着那怪物的左腿，毫不犹豫的故技重施，再次斩下它的另一边小腿。 怪物发出了哀嚎声，单灵灵捂住耳朵，那声音颇有些让人难受，单灵灵想起来了在颜月牙麻将铺的时候，那怪物的嚎叫甚至让她耳朵都出血了…… 不能继续这样…… 单灵灵飞身而起，踩着怪物的脊椎向上狂奔几步，稳稳地踏在那家伙的后脖颈处，她对着还在结印的王子煦大喊：“让它抬头！” “嗯。”王子煦全神贯注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根本没心思大声回答单灵灵的话，这是他第一次用所谓的魂魄力量，他从未想过，这玩意儿……太费体力了。 王子煦早就浑身是汗，完全不敢松懈，他按照单灵灵的指示，手指向上抬去，随着他的动作，那怪物就算是拼了命的想要抵抗，却也没有办法，只能乖乖的扬起脑袋。 “你给我住嘴！” 与此同时，单灵灵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紧长刀，让暗红色、带着凝胶状火焰的长刀，深深地没入进了怪物的喉咙。 然后，单灵灵从它身上一跃而下，长刀攻势不减，顺着怪物的头顶竖劈而去，火焰长刀势不可挡的直接将它的脑袋从脖颈处，劈成了两半。 我……成功了？ 第100章 汪玥的档案 粘稠的血液从天而降，将单灵灵整个人浇了个透心凉。 王子煦离她不远，脸上也溅上了不少血滴，他稀里糊涂的抹了一把，和单灵灵对视了半晌，都没有说话。 单灵灵没管身上那让她难受至极的粘稠触感，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我好像真的成功了。 我杀掉了不久前连碰都碰不到的怪物。 我……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师姐……” “……拿到档案了吗？” “嗯，拿到了。”王子煦点了点头，他本想伸手从背后掏出那文件夹，一抬起手，却看见手心里满是血迹，又默默地放了回去。 “拿到了的话，我们先走吧。” “那它……” “……不管了。”单灵灵一甩长刀，把刀身上的血迹全部甩掉，“说不定太阳出来，它自己就消失了。” “哦……”王子煦还是处于懵逼状态，直到菠萝走过来，戳了戳他的后背。 “王子，月牙哥在外面等我们，他给我打电话了。” “等等！”单灵灵突然想起了刚刚被自己留在楼上的周橙，侧过头，对着教学楼喊了一声，“橙橙，你还在吗！” “我……”周橙从楼上探出头，小心翼翼的看着单灵灵，此时怪物已经死掉了，楼梯又回到了他们眼前，单灵灵招招手，让她赶紧下来。 “你跟我们走吧。” “不行，我得回家。”周橙摇了摇头，“姐姐你不用管我，我知道怎么回去，我姥姥还在家等我呢。” “……”单灵灵认真的注视了她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行，你记住我的电话号码，到家给我发短信，知道了吗？” “嗯！”周橙赶紧点头，答应了单灵灵，她绕开了怪物的尸体，哆哆嗦嗦的朝着学校门跑去，渐渐地消失在了单灵灵的视线中。 等三人来到停在学校门口的车前，颜月牙差点被单灵灵吓出心脏病。 “我说，女侠，你干啥去了？！”颜月牙扶着车门，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这是……咋搞的……这……你受伤了吗？！” 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先问什么，是问问他们到底经历了啥，还是先关心一下单灵灵，最后，颜月牙选择了后者。 “我没有受伤。”单灵灵摇头，“我们回客栈吧。” 一路上，颜月牙和王子煦讨论了半天他们遭遇的事情，单灵灵一声没吭，只是静静地听着。 王子煦和菠萝遇到的事情也不比单灵灵轻松多少，他们遇到了校规上说的另外的情况。 一开始，王子煦和菠萝走在教职工楼上，他们绕了两圈，也许是太黑了，也或许是被某种未知的力量吸引，他们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 他们迷路了。 一开始，两人都还没想到校规上的准则，到处瞎窜，直到王子煦听见了身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王子煦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声，正准备回头去看，就被菠萝一巴掌掰正了脑袋。 “校规……还记得吗？” 迷路了的话，不要回头，千万……千万不要回头，就算有人在喊自己。 也不要回头。 王子煦瞬间就僵硬了，他不敢回头，甚至不敢和菠萝说话，只是哆哆嗦嗦的，迈着硬梆梆的脚步，向前走去。 可是，脚下漆黑的走廊让他心慌到了极限，校规的另外一部分被他忘得一干二净，接下来的一个转弯，王子煦看见了一扇房门，想都没想，一巴掌推开门，冲了进去。 菠萝埋着头跟着他，直到撞进了门，才醒悟过来刚刚他们做了什么。 校规的另外一半，“不要随意打开任何一扇门”。 可惜，晚了。 他们冲进了学校的阅览室，满是学生的阅览室。 阅览室里坐满了学生，王子煦他们撞门进去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看向他们俩的方向。 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僵硬而诡异的微笑，他们的嘴角几乎咧到耳根，眼中却毫无笑意，仿佛是有人故意要让他们保持这种让人惊恐的笑容…… “灵灵，我那时候看见了。”菠萝侧头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单灵灵，“他们都是两两对坐，面前都放着一张纸，都有一支笔立在他们中间……” “没有人去拿那支笔，可是那笔……却自己在纸上开始写字……” “写的啥？”颜月牙问了一句。 “我们心还没那么大，根本没空想……”王子煦手撑在车窗上，唉声叹气，“我差点被吓得魂都没了，掉头直接跑了。” “是，比我的尖叫还大声。”菠萝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哎，菠萝姐，别说了，咱刚刚真是被吓坏了……”王子煦摇了摇头，“结果逃出来，东窜西窜的，也不知道咋就跑到了教导处主任的办公室了。” “都这个点了，办公室肯定没人，菠萝手机打着电筒，我去翻了那面大柜子。”王子煦继续说，“倒是好找，几分钟就翻到了。” “不过，师姐，你到底遇到什么了？”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单灵灵，连开车的颜月牙都从后视镜里看着她，单灵灵扭头不去和他们对视。 “我？” “我没事，就是去上了个晚自习。” “我现在只想洗个澡，剩下的回去再说吧。” 回到了客栈，单灵灵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浴室，认认真真的，仔仔细细的给自己洗了个痛快澡，将每一根头发丝上的血痕都洗掉，每一寸皮肤都反复搓了又搓，可是，那种血液的粘稠质感还一直在皮肤上，无论如何都不消失。 最后，她放弃了，裹着头发，穿好菠萝给她准备的新衣服，出了浴室。 颜月牙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几碗方便面，王子煦已经泡好了，虽然简陋，但是勉强能当夜宵吃吃。 茶几上摆满了他们刚刚拿来的文件，全是汪玥的档案，菠萝坐在那认认真真的读，颜月牙坐一旁玩着手机，王子煦抱着衣服站在浴室门口，只等单灵灵让地儿。 “快去洗吧。”单灵灵瞥了他一眼，走到菠萝身边坐下，“发现什么了吗？” “灵灵，你之前说，汪玥是被她父亲送上你们章尾山的？” “对啊。” “她父母……都去世了。” 第101章 谁来了? “什么？” 单灵灵从菠萝手里接过那一张纸，那是一张特殊情况说明。 那文件上，几句话说明了汪玥的家庭情况，她的父母在半年前因为一场让人难以理解的车祸去世了。 他们一家人开着车走在桥上，开车的汪玥父亲没有喝酒，母亲也没有任何病发，汪玥坐在后排，他们没有踩刹车，也没有减速，直接撞开了桥上的护栏，冲进了河里。 汪玥的父母被淹死了，只有汪玥活了下来。 也没人知道汪玥是怎么活下来的，车窗没有碎，父母都还在车里，等别人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晕倒在了河岸边上。 后来，汪玥家的一个远房亲戚找来，收养了汪玥。 档案里附带了汪玥父母的照片，她的父亲确实不是前些日子送汪玥来章尾山的人，可是当单灵灵翻到她的那个远房亲戚的时候，发现…… 这就是那个中年男人。 那个很是憔悴，哭着求刁苍救救自己的女儿，却在最后关头，出现在山神观门口，嘲讽单灵灵绝对逃不出去的人。 是阴玄。 不过他大概率不是阴玄本来的样子，作为刁苍的师弟，他应该能一眼认出阴玄长什么样，可是一开始，刁苍对他根本没有任何戒心。 结合前后发生的事情，单灵灵心中有了答案。 “夺舍。” “又是夺舍？” “嗯。”单灵灵放下档案，将周橙在教室里给她讲的所有事情复述了一遍，顺带讲了讲自己在学校里的所见所闻，颜月牙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等等，让老哥捋捋啊。”颜月牙摸着自己的双下巴，“这个汪玥，是他们学校第一个出现奇怪状况的人。” “她看见她课桌里爬出来了一只手？” “是这么说的。”单灵灵点了点头。 “老哥有个猜测……”颜月牙严肃了起来，他手指点在沙发扶手上，“半年前，这里就被不安好心的人下了个套。” “一切的开始，说不定就是这个汪玥。” “怎么说？”王子煦飞快的洗了澡，已经回到了他们身旁坐下，认真的问了一句。 “你看啊。”颜月牙说出了自己的推理，“汪玥一家遭遇奇怪的车祸，父母全死了，但是恰好她什么事儿都没有，而且不知道为何，出现在了河边。” “如果真就是那个九阴大人搞的什么夺舍，那会不会是他那个时候就盯上了汪玥，处心积虑的安排了这场车祸，要的就是让她变成孤儿，从而让她那所谓的远房亲戚能收养她。” “按照老哥看过的小说里面，一个人的灵魂最脆弱的时候，不就是她心灵最容易被击溃的瞬间吗？” “就算汪玥是个小姑娘，遭遇这么大的家庭变故，不可能还能心灵坚定且正常吧？” 三人都点了点头。 “好，你们想想，对于这样一个小姑娘，父母突然去世，她能做什么？” “做啥？” 单灵灵刚想到了一个答案，王子煦就歪头问了一句，颜月牙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傻啊，招魂啊！” “还想和自己父母说说话，唠唠嗑，说一下心里的难过，这不都是很正常的吗？！” “哦！”王子煦恍然大悟，“还能这样？” “别插嘴！”单灵灵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好了，女侠，别打了，再打更傻了。”颜月牙摆了摆手，“所以说，利用了这样的小姑娘心理，她的远房表亲，如果这个人确定是九阴，或者和九阴有关系，他会做啥。” “他会引导汪玥去招魂。” “这就是了！”颜月牙一拍大腿，一脸得意。 “所以说……笔仙游戏是从汪玥那里开始，然后逐渐扩散至整个学校的？那他们做这个事情的目的是啥？” “灵儿女侠，老哥问你，你现在二十六七了吧，那如果现在你要换个身体，你是想换个比自己年纪大的，还是比自己年纪小的？” “……”单灵灵一时间攥紧了拳头，她知道颜月牙想说什么了，如果是她要去夺舍其它人，她估计会选择一具年轻的身体，年纪越小越好。 可以活的更长。 既然都违背天地法则了，既然都已经做了丧尽天良的事情了，那……我不如多活几年，多享受一下年轻的身体和更长久的人生。 所以从一开始，他们遇到的夺舍，几乎都是年少的人，比如说年纪很大的颜父，就没有被夺舍，可是，光是年纪小，还不足以保护自己…… 在颜月牙老家那里，他们选择了派出所的警察，在汪玥这里，他们选择了老师。 说不定还有……这个城市里的其他成年人。 想到这里，单灵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和身边的菠萝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惊恐。 她们想到一起去了。 “现在老哥捋清了几件事情，咱们顺一下啊。” “第一，那个九阴大人，来自于你们所谓的幽冥国。” “第二，根据猜测，那个九阴大人在想办法除掉咱们人类身体里的魂魄，好让幽冥国的那些人的魂魄住进来，用人类的身体复活。” “第三，你们那个师叔，叫阴玄的人，和九阴大人是一伙的。” “第四，老哥家那边，起源是从我家的麻将铺开始的，在阆中，起源是从汪玥一家的遭遇开始的。” “第五，夺舍选择的对象，主力军是未成年，大概是十岁左右的小孩，警察和老师们，大概率是类似于士兵，可以保护他们的存在。” “月牙哥，这里会有几个问题。”等颜月牙说完，菠萝接下了话头。 “夺舍的目的是什么？就只是让他们借用人类身体复活吗？幽冥国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阴玄要除掉灵灵的师父？” “那个九阴，到底是谁？” “到底还有多少受害者……遭遇了类似的情况？” 问题抛了出来，在座的所有人都沉默了，大家互相对视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个谜团带着下一个谜团，让单灵灵快要无法呼吸了。 “咚、咚、咚。” 沉默的同时，他们的房间门突然被敲响了，王子煦被吓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直直的望向房门。 “谁？” 谁会这么晚，敲响他们客栈的房间门？ 第102章 你是那个烛…… “你们不要动，我去看看。” 单灵灵一马当先从沙发上跳起来，攥着她的长刀，两步迈到了房门前，她将手搭在门把手上，回头看了一眼屋里的几人，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门。 “谁——！” “灵……” “啪！” 单灵灵几乎用上了自己全身的力量，啪的一声把房门摔了回去，屋里的人都吓了一大跳，颜月牙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 “灵儿女侠，谁啊？”胖胖抚摸着胸口，大口喘气，“轻点关门啊，楼都差点塌了。” “……”单灵灵背对着房门，埋着头，没有说话。 “师姐？”王子煦觉得她这个状态不太对劲，疑惑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外面是谁啊？” “咚咚咚。” 房门又被敲响了，王子煦拍了拍单灵灵肩膀，单灵灵完全在神游状态，她呆呆地走回到沙发旁，一屁股坐了下来，王子煦好奇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捏着裤子口袋里的符纸，打开了门。 “王子老弟，是谁……” “啪！” 又是一声巨响的关门声，王子煦回头看着颜月牙，眼角抽了抽，嘴巴一张一合，但是半天没发出声音来。 “干啥呢，这姐弟俩……”颜月牙连滚带爬的从沙发上爬起来，走到门口，伸手把发呆的王子煦扒到一边，这一晚上第三次打开了门。 门外一个高大的身影倚在门框上站着，他双手抱在胸前，歪着头，倒是挑着眉，有些无奈的看着颜月牙。 “诶，这不是……”颜月牙指着他，半晌没想起来眼前这个红头发帅哥的名字，“你是那个啥……烛……” “烛洺赫。” 烛洺赫拍了拍颜月牙的肩膀，顺手推开了门，走进了屋。 他站在不太明亮的客栈房间客厅里，那惊为天人的脸庞和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仿佛要将那昏暗且有些老旧的房间都衬得耀眼了起来。 单灵灵还是低头蜷缩在沙发里，并没有抬头看他。 烛洺赫轻轻叹了口气，走到单灵灵正前方，弯下腰，单膝跪在她面前，牵起了她的手：“灵儿，和我说句话吧。” 单灵灵不吭声，半晌之后，把手从他的掌心中抽了回来，整个人往菠萝的方向躲了躲，还是不理他。 烛洺赫突然有些无助，他求助似的抬头看了看颜月牙和王子煦，颜月牙惊讶的发现，这家伙眼中居然带着无措。 但是，怎么哄媳妇这种事情，单身了三十多年的颜月牙完全不懂。 那可是号称“无所不知”的颜月牙唯一不熟悉的领域。 胖胖最后只能对着烛洺赫耸了耸肩，摊手表示自己对此完全无能为力，但是同是男人，还是得帮帮忙。 于是，颜月牙戳了戳身旁的王子煦：“王子老弟，这不是你师姐夫吗？你帮个忙？” “我……”王子煦咬了咬牙，蹬蹬蹬的冲到了烛洺赫身侧，“你……你来干什么！” 烛洺赫侧头看了看他，皱了皱眉：“我不能来吗？” “你早去哪了！” 沙发上的单灵灵突然弹了起来，她终于抬起了头，所有人这才注意到，她已经满脸泪水。 “我一直在心里祈祷你能过来！你不是说了，我有危险的时候，你就会出现吗！” “师父为了保护我被阴玄伤了的时候你在哪？！那些怪物差点把我们踩成肉泥的时候你在哪？！我捏着小蛇喊你名字的时候你在哪？！” “师父现在生死不明，我和阿煦没有家了！章尾山我们都回不去了！那不是你们幽冥国神尊管辖的地方吗！为什么不管是神尊还是你，都没有管我们！” “我们就这么不值得吗！” 虽然知道自己把这一切的脾气都发在烛洺赫身上，着实很没道理，但是单灵灵没来由的又生气又委屈，她一把将长刀扔在一旁，双手抓住了脖子上的项链，发狠的想要把它扯下来。 “还给你！我不要了！” “都还给你！” “灵儿，冷静一下，冷静好吗？” 烛洺赫向前探身，抓住了她的手腕，让她不要试着想扯下项链，可是单灵灵根本不管他的动作，可是项链怎么都扯不动，勒得脖子都疼了，却完全拉不动。 和过去二十来年一样，她想把那条小蛇从人生中抹去，却毫无办法。 越扯火气越大，加上烛洺赫不断地在尝试着阻止她的动作，单灵灵最后气到两眼一黑，高高地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烛洺赫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在房间里响起，一时间，寂静涌了上来，将所有人包裹，菠萝在旁边捂着嘴，王子煦和颜月牙正想冲上来安抚一下她，都硬生生的刹住了脚步。 烛洺赫被单灵灵的一巴掌扇得歪过了头，他闭上了眼，轻轻叹了口气。 “烛洺赫，我……”单灵灵手心火辣辣的疼，她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了自己刚刚到底做了什么荒唐事，愧疚很快的袭上心头，“我……我太急了……对不……” “没关系。”烛洺赫打断了她的话，单灵灵终于安静了下来，烛洺赫拉着她的手腕，顺势将她揽进怀里。 单灵灵全身都在颤抖，烛洺赫将她整个人搂在胸前，用身躯将她完整的包裹了起来。 “灵儿，是我的错。” “我被其他事情耽误了，没来得及赶来。” “是我的错，你怪我吧，没关系的。” 烛洺赫一直在单灵灵耳边轻声重复着这几句话，单灵灵抓着他的衣服领子，脸埋在他胸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温柔的语气，还是他怀抱里熟悉的温度，单灵灵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 “师姐……”王子煦听得嗓子眼很堵，他眼眶也有些湿润了，颜月牙侧头看了他一眼，揽过了他的肩膀。 “王子老弟，想哭就哭吧，老哥的肩膀给你当靠山啊。” 烛洺赫听见了身后的动静，低声在单灵灵耳边说：“灵儿，我们换个地方待一会儿好吗？” “嗯……”单灵灵鼻子全堵上了，她没空搭理其他人。 她确实有话想和烛洺赫说。 那就换个地方吧。 第103章 你知道没用，得让神尊知道 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天旋地转后，单灵灵双脚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烛洺赫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不再用怀抱禁锢住她，单灵灵揉着眼睛，站稳身子，抬头向四周看去。 陈旧的客栈房间不见了，当然，王子煦他们三人也没在，眼前只有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的烛洺赫，单灵灵现在才注意到他穿的什么。 烛洺赫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衣，领口上的扣子打开了几颗，隐约能看见他结实的胸膛，他今天没把头发扎起来，而是披散在脑后，长长的红发拖到了腰际。 “这是……？” 单灵灵将目光从烛洺赫身上移开，环顾着四周。 这里……好美。 他们好像在一片看不见尽头的沙漠里，可是等单灵灵认真去看脚下的沙砾，却发现它们都是些闪闪发光的细小颗粒。 更像是宝石发出的光泽。 烛洺赫带着她站在一棵树下，也是这里唯一的一棵树，树上开满了暗红色的小花，单灵灵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只觉得印入眼中的，尽是璀璨。 目光逐渐拉远，单灵灵这才意识到，那闪着绚丽光芒的夜空中，挂着如同绸缎般的彩带。 绿色、紫色和金黄色轻柔的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幅流动的油画，时而波动如水波荡漾，时而又如丝带般轻盈飘舞。 “这是什么……”单灵灵抬手指着那和沙丘交壤在一起的夜空，轻声问道。 “极光。”烛洺赫走到她身侧，握住她的手。 “好美……” 那些绸缎般的光芒们将夜空装点得宛若梦幻，让单灵灵不禁屏息凝视，不远处的沙丘在极光映照下闪烁着无法用文字来描述的色彩，细腻、像是宝石般的沙粒似乎也被这神秘之光唤醒。 在这片只有他们俩在的地方，空旷的沙漠似乎都因极光而变得生动起来。 突然，一阵清风拂过，吹起了单灵灵的长发，烛洺赫抬起手，帮她把头发捋到耳后。 “你带我来的……是什么地方？” “极夜之地。”烛洺赫说，“这里没有其它人，偶尔我会到这里来，思考一些事情……” “哦。”单灵灵出神的点了点头，她着实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了。 “喜欢的话，以后常带你来。” 烛洺赫笑着低头看她：“这里就是太荒芜了一点，除了这极光，什么都没有。” “没关系。”单灵灵回头望向他，“烛洺赫，刚刚对不起。” 他脸上还泛着红，单灵灵刚刚的一巴掌打的有些重了，连自己的手心都在疼，更别说烛洺赫的脸。 “没事。”烛洺赫捏了捏她的掌心，回应着她，“是我不好，你没有说错。” “前两日，幽冥国出了点乱子。”烛洺赫向前迈开步子，他牵着单灵灵，慢慢向前走。 这里分不出来东南西北，单灵灵由着他拉着自己，漫无目的的散步。 “刁苍很多年前，就在章尾山上布下结界，从那一天起，任何心有不轨的人，都没办法进山。” “这些年，我基本上都在沉睡中，没有办法出现在你身边，但是有刁苍在，我很放心。” “他把你保护的很好。” “所以，这一次，我没能及时出现，确实是我的失误。” “我不知道阴玄对章尾山做了什么，那几日，我正在处理之前夺舍的事情。”烛洺赫皱了皱眉，“从颜月牙那消失后，我就开始追踪那个所谓九阴和他的追随者，一时间被他们纠缠住……” “我没听见你的声音，直到昨日，我才摆脱了他们，这才发现，你那边居然毫无动静。” “等我想了办法回到这边之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我去了章尾山，刁苍用他的生命铸了一个连我都无法破开的结界，我探知道你并没有在里面，于是才顺着找了过来。” “灵儿，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烛洺赫如同倒豆子一样，将这几日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他说完还不等单灵灵接话，又加了一句。 “灵儿，那个九阴，他只是偷来了这个名字，不是……” “我觉得他不是你们的神尊大人吧。”单灵灵眨巴着眼睛回望过去，“我看了山海经，幽冥国的神尊不就是烛龙烛九阴吗？我知道，那个什么九阴不是他。” “放心吧，我不会怀疑到你们神尊身上去的。” 烛洺赫被她这句话说得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无奈地笑了一声：“那我就放心了。” “但是，你要是回去见到他了，帮我转达一句话。” “什么？” “他都没有来救我师父！亏师父还对他忠心耿耿……”单灵灵气鼓鼓的，“师叔……阴玄骂神尊的时候，师父还很生气的动了手，可得让神尊知道！” “嗯，我知道。” “你知道没用。”单灵灵瞪了他一眼，“得让神尊知道！” “好，都听你的。” “不说这个了。”单灵灵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师父的玉片，递给烛洺赫，“阿煦说这里面放了师父的魂魄力量，如果这个玉片还在发光，就表示他还活着。” 烛洺赫低头看着掌心微微散发着温度的玉石：“他说的没错，刁苍是还活着。” “他的结界力量太强，在人间这边，我没有办法动用我自己的能力，现在我无非只是比普通人稍微厉害一点。” “远不如刁苍。” “他的结界……目前的我破不了，对不起了，灵儿。” 单灵灵有些失望的垂下头，她在看见烛洺赫出现的时候，就抱着希望。 希望他能带着自己破开章尾山的结界，能救出师父……可是现在烛洺赫说他做不到。 他脸上写着真实的愧疚。 “算了，没关系。”单灵灵咬咬牙，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我会自己想办法去救他的。” 烛洺赫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刁苍的事情，确实发生的过于突然，打了个烛洺赫措手不及，九阴明显是早有准备，用其他的线索吸引走了烛洺赫的目光。 再让阴玄直接杀进章尾山，想要毁掉幽冥国到人间的最后关卡。 刁苍果断做了判断，让王子煦带走单灵灵，用生命铸造了最为坚实的防线。 第104章 单灵灵，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好吗? “灵儿，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从汪玥身上下手，找到阴玄，抓出九阴。” 单灵灵将章尾山上的事情和学校的经历大致给烛洺赫讲了一遍，然后说出了自己的计划，烛洺赫挑了挑眉：“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我知道。”单灵灵不在乎的点了点头，“我管不了那么多。” “我知道九阴在搞什么夺舍，这一路上，我一直都在想，为什么要夺舍，为什么他要害那么多人……” “可是，我想不到，我不知道幽冥国发生了什么，也猜不出来九阴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所以我放弃去想了。” “只要找到他，终结这一切，所有的悲剧不就停止了吗？” 单灵灵坦然地看着烛洺赫：“想那么多并没有什么用，只会给我自己徒增烦恼，我只朝着最终的目标前进就好了。” “……”烛洺赫注视着她闪着火光的红瞳，怔愣了好半晌，才低声说了句，“真是一点都没变……” “你说什么？”单灵灵没听清他的话，问道。 “没事。”烛洺赫移开目光，看向远方极光与沙漠交接处，“你想好了就去做，出了任何事情，我给你兜底。” “别说大话了，你个小狱卒！”单灵灵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到时候帮我在你们神尊大人面前美言几句就好，其他的，也无所谓。” “好，我记得了。” 烛洺赫一巴掌将单灵灵拉到自己面前，一手揽着她的腰，把她抱进怀里，另一只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颊。 “灵儿，我很想你……” 他缓缓低下头，单灵灵心头警铃大作，抬手直接捂在了他的脸上，不让他再靠近自己。 “烛洺赫，我……我问你个事情啊……” 烛洺赫跃跃欲试想要吻下去的动作被单灵灵直接打断，颇有些不爽，他站直身子，挑眉看着怀里的姑娘：“想问什么？” 单灵灵清了清嗓子，从他怀抱中挣脱出来，也不管烛洺赫那不满的眼神，在心里飞快的梳理了下这段时间想好的说辞，双手叉腰，大声地问出来。 “烛洺赫，你……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是啊。”烛洺赫毫不犹豫，他眨着眼睛点了点头，似乎对于单灵灵居然问出来这种问题觉得好奇。 “……为什么？”被烛洺赫的坦诚态度搞懵了，单灵灵差点不知道该继续问什么，“不是，我说，咱俩认识满打满算都没有一天时间，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烛洺赫双手抱在胸前，将问题抛了回去。 “你……！”单灵灵被他噎了一句，“烛洺赫，我第一次见你，那时候才五岁！五岁啊！你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没有啊。”烛洺赫憋不住想笑，“真有奇怪爱好，也不会注意到那时候那个脏兮兮冒着鼻涕泡的小丫头吧？我记得，那天晚上太冷了，你还在流鼻涕，涂了我一身……” “闭嘴！”单灵灵耳根子一红，想伸手去捂他的嘴，“不要说了！” 那晚上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单灵灵还真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流鼻涕了，更不记得自己是不是把鼻涕糊在了烛洺赫身上，她只记得那天晚上特别的冷。 烛洺赫的怀抱温度，不比冬日的寒风好到哪去，可是单灵灵能清楚的记得，他的出现，像是在自己心里放进了一块温暖的大石头。 沉甸甸的散发着热量。 可是，单灵灵还是觉得心头的问题没得到答案。 “你是不是有什么白月光，我长得像那人，所以你才……” “没有，灵儿。”烛洺赫认真了起来，他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我没有喜欢过其他任何人，我心里只有你。” 从前没有过，未来也不会有。 从头到尾，只有单灵灵，只有她一个人。 就算跨过万年时空，就算无数次的分别，就算一次次的等待…… 单灵灵被烛洺赫炽热的目光看得脸又红了起来，她有些不自在的挪开双眼，看着自己的脚，吞吞吐吐地说：“一上来就说要娶我，你咋知道我会喜欢上你啊……万一我不喜欢你呢……” “我知道。”烛洺赫在她头顶笑了，“你不会不喜欢我的。” “自信过头……”单灵灵没好气，“叫做自大。” “我对自己挺有信心的。”烛洺赫有意逗她。 “先说好，我可没答应要嫁给你啊！”单灵灵暗暗翻了个白眼，“以后出去别给人家说我是你未婚妻，不然……” “不然？” “不然我会生气的！” 烛洺赫挑眉：“那……你想怎么样？” “这个啊……”单灵灵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平时嘛……我看那些电影里面……所有情侣都是会谈一次正常的恋爱，然后才……” “好啊，你想的话，我们就从今天开始。” “啊？”单灵灵话没说完，就被烛洺赫打断了，她有些茫然的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今天开始干什么？” “谈恋爱啊，你不是说正常情侣都会这么做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想做什么？” “别人都会表白……” “单灵灵，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好吗？” 烛洺赫捧起单灵灵的脸，认真的注视着她，单灵灵大着胆子回望过去，他眼中全是诚恳，还有一丝在等待着她回应的急切。 “……”单灵灵呆住了，她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怎么回应烛洺赫的话，烛洺赫却是耐心地看着她，等待着。 他……他说他喜欢我。 他说喜欢一个人，没有原因…… 他给我表白了？ 我……我喜欢他吗？ 单灵灵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想着，到底什么叫喜欢啊？师父也没教过我呀……电影里是咋演的？好像……有的是茶不思饭不想的，有的是坐在那想想都会笑的，有的是…… 好像有他在身边，自己会很开心。 但是，我好像也没经历过这些情绪波澜吧？虽然在章尾山上经常想起烛洺赫，却也没有到茶不思饭不想的境地，反而吃饭更香了…… 那是不是，他在自己身边的话，吃饭会更开心？ 要不然，就答应吧？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第105章 情侣的话……要做什么? 此时，要是烛洺赫知道单灵灵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一定会无语到笑出声来，还好，他不知道，他只是看着单灵灵表情变化了几轮之后，微微点了点下巴。 “那我们就……”单灵灵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情侣了？你就是我男朋友了？ 电影里也没讲啊！ “从今天开始？”烛洺赫忍住笑，又问了一句。 “也……行吧……？”单灵灵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她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可是烛洺赫双手禁锢住了她，根本躲不开。 “情侣的话……要做什么……？” 最后，单灵灵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就这样呆呆地问了一句。 烛洺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笑得眉眼弯弯，深邃锐利的眉眼变得柔和了起来，他在笑声中，缓缓地朝着单灵灵低下头。 最后，烛洺赫停在了单灵灵的脸颊之上，他离得太近了，冰凉又轻柔的呼吸扑在了单灵灵脸上，逗得她痒痒的。 烛洺赫轻轻地眨了眨眼睛，将柔软的唇轻触在单灵灵的唇角。 “情侣……一般都会……” “这么做……” 他的呼吸变深了，嘴唇克制却执着的在单灵灵嘴角游荡着，似乎是在等待她的同意，等待着下一步的动作。 单灵灵被他那压抑到极致的吻搞得脑子晕乎乎的，傻站在那里完全不知所措。 他之前给自己做人工呼吸的时候，可没这么……犹豫啊…… 要不然……干脆我自己主动点……？ 想到这里，单灵灵的双手不受控制的攀上了烛洺赫的脖子，她微微侧头，接下了烛洺赫的吻。 面前的男人肉眼可见的僵硬了两秒，他很快的反应了过来，猛地放开了捧着单灵灵脸颊的手，搂住她的后背，将她整个人包进怀里。 吻逐渐加深，单灵灵只觉得湿润又冰凉，她已经放弃了自己早就死机的脑子，晕乎乎的全盘接收烛洺赫的进攻。 抱着她的男人不满足于嘴唇的相触，他托住单灵灵的后脑，舌头轻撬开单灵灵的牙关，霸道的闯了进去。 舌尖交缠在一起，单灵灵觉得自己浑身发软，全靠烛洺赫的双臂在支撑着自己全身的重量。 他好像……真的很喜欢我…… 璀璨的极光下，宝石砂砾的沙漠中，两人忘掉了一切的拥吻着，天边的光环似乎都变得更加明亮了一些。 仿佛是映照了烛洺赫那波涛汹涌的内心。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烛洺赫终于放开了单灵灵，让她趴在自己胸前大口喘气，他轻笑了一声，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氧气回到了单灵灵的肺里，大脑逐渐恢复了清醒，单灵灵意识到刚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脑门嗡的一声，整个人就像泡在了开水里煮熟了一般，升腾起了前所未有的热。 啊啊啊，我是疯了吗！ 我怎么就……怎么就没把持住自己的原则呢！ 我……我是不是被他忽悠了！ 想到这里，单灵灵一拳头打在烛洺赫胸前，烛洺赫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姑娘，大概猜到了她在想啥，笑着推开她。 “怎么，是没亲够吗？”烛洺赫狡黠的笑着，“谈恋爱的话，是不是应该亲的更久一点？” “你……”单灵灵赌气般的背过身去，两条胳膊抱在一起，“厚颜无耻！” “真的吗？”烛洺赫从身后抱了上来，他吻了吻单灵灵发烫的耳垂，“灵儿，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 烛洺赫笑着：“谢谢你选择留在我身边。” —————————— 单灵灵撑了个懒腰，缓缓睁开眼睛，她这一觉睡得很沉，以至于现在脑子还有点蒙圈。 我昨天晚上干啥了来着？ 好像是烛洺赫来了，他带我去看了极光，解释了好些事情…… 好像……我多了个男朋友…… 想到这里，单灵灵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来，胳膊顺着身体的姿势向旁边一挥，打到了一个人。 “灵儿……” 声音的主人语气里带着无奈，单灵灵猛地回头看去，就在她身边，烛洺赫靠在床上坐着，手里拿着一本书。 自己这一胳膊，刚好打在他的胸口上。 “啊……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在这里？”烛洺赫揉了揉自己被单灵灵打疼的胸口，歪头看她，“谈恋爱不就应该在一起吗？” 单灵灵眼皮跳了跳，终于清醒过来的脑子将记忆还给了她。 昨天，她和烛洺赫在那个能看见极光的沙漠里散了很久的步，两人没怎么说话，烛洺赫一直紧紧地握着单灵灵的手，仿佛害怕她会离开自己。 单灵灵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问他，可每次看到他的侧脸，就觉得自己问不出口。 为什么呢？单灵灵也不知道。 走到后面，单灵灵困了，打了好几个哈欠，烛洺赫带着她回到了客栈，颜月牙好像去找客栈老板娘开了隔壁的房间，让这一对新晋情侣住了进去。 倒在床上，单灵灵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迷迷糊糊中，她好像看见王子煦过来找了她，和烛洺赫说了几句话后又离开了，烛洺赫坐回到床上，轻轻地拍着她后背，哄她继续睡。 他好像和自己说了什么…… 不太记得了，单灵灵晃了晃头，烛洺赫看着她笑：“颜月牙买了早饭，起来吃点吧。” “哦……”单灵灵磨蹭着从床上爬下来，去卫生间认真洗漱了一番，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研究了半天的发型。 在扎马尾和披着头发中，单灵灵最后选择了后者，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之前可从来没有这么纠结过发型啊…… 而且，我好像一直这样素面朝天的，要不要去和菠萝学学怎么化妆？她化妆画的可好看了，我是不是也该捯饬一下自己…… 也难怪阿煦说我在他心中比爷们还爷们，我好像之前从来没在意过自己的形象问题。 现在可不行了，可不能在烛洺赫面前丢范儿…… 单灵灵用客栈给的那把简单梳子努力的把自己头发捋顺，最后磨磨蹭蹭的从卫生间里出来，烛洺赫站在门口等她。 “走吧，他们在等你呢。” 第106章 幽冥国的存在 烛洺赫根本没在意其他三人的目光，也没管单灵灵快要红透了的脸，自顾自的给她夹菜。 虽然说早午饭也没啥好夹的。 一顿饭吃下来，单灵灵的筷子都没机会伸进盛菜的塑料碗里，光是烛洺赫给她夹的，都来不及吃，最后，单灵灵终于举手投降。 “我吃饱了，你别给我夹了。” 烛洺赫侧头看了她一眼，眸中带笑：“真的……吃饱了？” “算是……吧……”单灵灵把碗筷一推，要说她真吃饱了，倒有点勉强，只是她受不了王子煦看过来的目光了。 这小子，眼神又八卦又无语，要不是烛洺赫就坐在这儿，他铁定会出声弯酸一下自家师姐。 他还得感谢一下烛洺赫呢，单灵灵想着，阿煦又少了一顿皮肉之苦。 “好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吧。”颜月牙收拾了下面前的东西，把桌子空了出来，“刚好烛洺赫老弟在，有的事情该说清楚就说清楚吧。” “我比你年纪大。”烛洺赫靠在沙发上，悠悠的说了句。 “看不出来啊……”颜月牙保持怀疑态度，“你看上去三十不到……” 烛洺赫耸了耸肩，没接话。 “昨天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颜月牙看向烛洺赫，把汪玥的学生档案放在桌上，“灵儿女侠应该给你讲了。” “嗯。”烛洺赫从桌上拿起那本文件，草草翻了几页，“我都知情。” “好，那老哥要问了。”颜月牙和王子煦对视一眼，王子煦轻轻点头，“老哥知道，灵儿女侠和王子老弟有的话不太好问，但是事情已经到现在了，菠萝老妹和我都被卷进来了……” “既然你现在是咱们灵儿女侠的男朋友，老哥还是希望你帮咱们解解惑。” “问吧。”烛洺赫坐起来了一点，似乎是对一本正经的颜月牙很感兴趣。 “好，第一个问题，幽冥国是个什么地方？” 烛洺赫抬了抬眉毛，他倒是真的挺欣赏颜月牙这种开门见山直来直往的人，相处起来比较轻松。 “我可以告诉你们，幽冥国的存在也不是什么太大的秘密。”烛洺赫侧头看着身旁的单灵灵，“灵儿，你真的想知道吗？就算知道之后，你会陷得更深……” “我要知道。”单灵灵坚定地看着他，使劲地点了点头。 “好。”烛洺赫前倾身子，手肘撑在膝盖上，环顾了屋子里的几人，缓缓开始了讲述。 “上古时代，火神祝融和水神共工不周山大战，大战延续了无数个日夜，后来水神撞断不周山，导致天柱倾塌，女娲斩巨鳌四肢补天，这个故事，你们都知道吧？” “嗯，小时候课本上就讲过。”颜月牙点头。 “其实，撞断不周山的不是共工。”烛洺赫叹了口气，“真正一怒之下撞断天柱的，是……烛龙……” “幽冥国国主？烛龙？” “是的。”烛洺赫抬头看了单灵灵一眼，单灵灵愣住了。 他眼中……为什么有着那么浓的悲伤…… “其中缘由就不细说了，女娲补天后，导致生灵涂炭的罪名，需要肇事者来背负。” “烛龙杀了共工之后，回到三皇面前服罪，很简单，烛龙被罚去往地底幽冥之界，掌管幽冥之国，永世不得回到人间。” “与他一同被罚的，是他师……的族人。” “幽冥之界自天地初开，就无人管辖，它在太阳和月亮的光辉都照耀不到的地底深处，由四座大山支撑起来，荒芜到寸草不生。” “可是，幽冥之界却有很多其他的存在。”烛洺赫手指轻点在桌上，“魂魄。” “无数的魂魄聚集于此，无处可去，混乱迷茫。” “等等，魂魄是人身体里的那什么三魂七魄？”王子煦问了一句。 “嗯。”烛洺赫点头，“你应该已经知道魂魄是什么样的了。” “那为什么幽冥之界会有无数的魂魄？是人死掉了之后，就会去到幽冥之界？那不就是冥界吗？”颜月牙问。 “不一样。”烛洺赫摇头，“真正前往冥界投胎轮回的，都是普通人的魂魄，或者说是被允许转世的人。” “留在幽冥之界的魂魄，均是生前便违背了天地法则的存在。” “老哥没听懂……” “举个例子吧。”烛洺赫摇摇头，“知道黄帝蚩尤大战百年吧？” “嗯啊。” “黄帝是被上天选中的天命之人，他手下皆是能人异士，当然蚩尤也不差，那百年的战争中，死去的人，都不能算是普通人。” “有的人习了巫术，会呼风唤雨，有的人靠着法力增强力量和能力，以一抵百不在话下……” “可是，他们终有一死，而幽冥，就是他们的归宿。” “那些魂魄无法轮回，他们会被困在无穷无尽的噩梦中，有的是他们的某一部分最痛苦的回忆，有的是他们最害怕发生的事情……” “这不就是地狱……”菠萝说了一句。 “差不多吧。”烛洺赫叹了口气，“对魂魄来说，那里不是什么天堂。” “幽冥之界直到烛龙到来之后，才真正有了秩序，那荒芜之地上建立起了幽冥国，曾经……的族人只能择地而安，在幽冥国，国主便是烛龙，还有一套可以说比较完整的运行体系吧……” “我就用你们人间的说法来解释，幽冥国现在分为几个部分，第一，由国主为中心的集权，你们可以理解为政府，管辖着幽冥国大大小小的所有事务。” “第二，普通族人的后裔，他们是幽冥国的普通居民，他们的生活相对比较正常，有城市，有村落，尽可能的保证了正常城邦的运行模式。” “第三，没有太多罪过的魂魄，有的坠入幽冥之界的魂魄也是无辜的，他们可以去往城邦，如果愿意的话，可以选择在那里住下来。” “还有一种，就是有着原罪的魂魄，他们将永远困在噩梦之中，那是他们应该在的地狱。” “所以之前你说你是狱卒，你就是管理那些原罪魂魄的人？”单灵灵打断他，问了一句。 “……”烛洺赫的眼角又抽了抽，“可以这么说吧……” 有时候，一件事情开始就没解释清楚，后面……还真不好说出口了。 第107章 幽冥国的公务员这么忙啊 “好了，咱现在搞清楚了幽冥国到底是什么地方了，说白了就是另一个形式上的冥界嘛。”颜月牙胖手一挥，得出最终结论，“烛龙相当于冥王了呗。” “也不太对……”烛洺赫靠回沙发里，“但是你们就这样理解吧，问题不大。” “不纠结这个了。”菠萝说，“那第二个问题……那个什么九阴，到底是什么人？” “他和烛九阴到底有什么关系？” “据我所知，没关系。”烛洺赫摇了摇头，“直到不久前，我都不知道九阴的存在。” “幽冥国常居地底，这万年来自然会有无数的人为了回到人间，不断的做过努力，谁想永远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呢？” “可是，这是伏羲的惩罚，也是降在他们一族人身上的诅咒，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让他们出去……” “如果我没有想错，这个九阴，大概也就是新一轮的反叛军吧，他们带着希望冲出地底，回到人间。” “所以他选择了夺舍……？” “应该是。”烛洺赫回答着单灵灵的话，“只不过有几点我还没想到。” “要从幽冥国来到人间，必经之地便是章尾山，幽冥国有九眼泉，通往不同的空间，其中一眼便是和章尾山相连。” 单灵灵突然想到后山上那被师父封禁起来的一口古井。 “九阴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泉眼去往人间的？” “是阴玄吧？” 烛洺赫皱眉看着单灵灵：“阴玄？” “他应该是我们的师叔，师父曾经的师弟。” “如果他和九阴勾结起来，这个问题就说得通了。”颜月牙点了点头。 “……阴玄几十年前就死了。”烛洺赫说，“刁苍亲自动的手。” 此话一出，单灵灵和王子煦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师父可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情，从未说起过他的曾经。 更别说这个师叔了。 “我有几个猜测，不过还需要证实。”烛洺赫拉过单灵灵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把玩着，“我不知道九阴是上哪寻来夺舍这么恶毒的法子，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在死心塌地追随他。” “他所做的事情，已经违背天地法则了。” “我必须找到他，让他伏诛。” “你回幽冥国没找到他的踪迹吗？” “他很狡猾。”烛洺赫摇了摇头，“从我指缝里溜走了。” “不是老哥说，你们幽冥国的公务员这么忙啊，又要管监狱，又要抓犯人的，现在闹革命了还要你去镇压？”颜月牙感叹了一句，“也是辛苦你了，还得关心咱们这边的情况。” “他们给你工资得开够高才行啊……” 烛洺赫被他一句话呛得猛咳两声，单灵灵赶紧帮他拍了拍背心，顺带白了颜月牙一眼：“颜月牙，说正事。” “九阴在人间应该是布置了不止这两个点。”烛洺赫侧头在单灵灵脸颊上亲了一口，以示感谢，单灵灵脸腾的红透了，连滚带爬的躲开了一点。 烛洺赫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如果一一去查，就会像大海捞针，我觉得颜月牙的思路是正确的，找到阴玄，顺藤摸瓜找出九阴。” 颜月牙把自己昨晚的猜测也大概给烛洺赫复述了一遍，烛洺赫点点头，看着颜月牙，挑了挑眉：“没想到你居然心这么细。” “那可不是！老哥我好歹也在江湖里混了好些年头了，哪能不长心眼子呢！” “接下来打算怎么做？”烛洺赫没搭理他的自我吹嘘，扭头看单灵灵。 “我想去汪玥家里看看。”单灵灵拿过桌上的学生档案，手指敲在那张纸上，和烛洺赫解释道，“她父母双亡，被阴玄假扮的远房亲戚收养，这些日子他们都在这里住着，一定会有线索留在她家里。” “好。” 没有任何犹豫，烛洺赫直接点头赞同了单灵灵的观点，单灵灵心头一跳。 他对自己说的任何事情，好像都是无条件接受。 不敢和烛洺赫对视，单灵灵知道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如果现在望过去的话，指不定就会直接脸红，想到这里，单灵灵抬起头看向王子煦。 “阿煦，你带着菠萝和颜月牙去找一找汪玥她家事情的报告，如果能拿到那个远房亲戚的信息更好，我和烛洺赫去她家看看。” “就你们俩？”王子煦的八卦之心又起，他好奇的看了看烛洺赫，又看了看单灵灵。 颜月牙在旁边拼了命的给他使眼色，王子煦盯着胖胖眨巴了下眼睛，做出恍然大悟的姿势：“哦哦哦，好好好，师姐和姐夫多待一会，没关系的，我们仨自己知道安排，你们去就好啊，不用管我们！” 单灵灵愣了愣，终于反应过来了，她下意识的安排，给自己和烛洺赫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也难怪八卦小王子——王子煦如此兴奋。 “王子煦。”没管单灵灵在那咬牙切齿，烛洺赫对王子煦说话了，全名全姓喊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啊，姐夫，咋了？” “你的魂魄力量，会用了吗？” “魂魄力量？”王子煦呆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烛洺赫说的是啥，他眼前掠过了那水蓝色的光芒，“额……误打误撞……？” “给我看看。”烛洺赫对他伸出了手。 “咋看啊？”王子煦一头雾水。 “沉下心神，感受魂魄的存在。”烛洺赫轻声说着，缓缓地去引导他，“屏息凝神，找到你的魂魄虚空。” 王子煦坐在单人沙发里，按照烛洺赫的指示乖乖闭上了眼，他一开始皱着眉头，显然是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自己的魂魄虚空。 “把你的注意力，放在心脏上方，感受胸腔内的温度。” 王子煦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幻，单灵灵看得一阵稀奇，她戳了戳烛洺赫的腰间，正想问发生了什么，烛洺赫回头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哦，那就乖乖看着呗。 烛洺赫拍了拍单灵灵的手背，给了她一个安抚的微笑，然后继续对王子煦说：“看到那些碎片了吗，找到连接它们的相同点。” 第108章 王子煦的蓝色火焰 王子煦呆呆地点了点头，单灵灵看见了，他的全身都被一种淡淡的水蓝色光芒包裹了起来，烛洺赫在旁边长松一口气，点了点头。 “很好，抓住那缕光。” 王子煦右手突然握拳，从他的拳缝中，耀眼的蓝色光辉拼命挤了出来，单灵灵条件反射的抬手去遮住眼睛。 “这就是……魂魄？” 王子煦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掌心，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把手递到烛洺赫面前：“姐夫，这……” “这是你的魂魄力量。” 烛洺赫探出手指，有一簇暗红色的火焰从指尖迸发出来，星星点点的火光落进王子煦掌心中的水蓝色中。 “你……？”烛洺赫看着那火焰被水蓝色逐渐吞噬，不由睁大了眼睛，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蓝色的火焰？” “啥意思？”王子煦没看懂他在做啥，更没听懂他在说啥，只能傻傻的举着手。 “没事，你很好。”烛洺赫突然笑了，笑得如释重负，“这么多年来，你还是第一个不需要的。” “不需要什么？” “龙焰。”烛洺赫摇摇头，“就算是刁苍，当年也得靠着龙焰……王子煦，我倒是小瞧你了。” “姐夫，你意思是，我很厉害？”王子煦激动起来，“我比师父还厉害？” 他不知道龙焰到底对他有什么帮助，也不知道师父当年靠着龙焰做了什么，但是，从烛洺赫的话里，王子煦就听见了这个意思。 我超强。 “想超过你师父，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烛洺赫有些无语，“先从学会用你的魂魄力量开始吧。” “姐夫，你教教我呗。”王子煦讨好般的凑到烛洺赫眼前，挡住他看向单灵灵的视线，“姐夫，您老人家行行好？” “边儿去！”单灵灵推着王子煦的后脑勺，把他推开。 这小子，倒还撒起娇来了。 “师姐，我……”王子煦被师姐攘开，有些委屈的揉了揉脑袋。 “要学什么，回头再学，现在还有正事儿呢！”单灵灵白了他一眼，看向烛洺赫，“我们现在出发吧。” —————————— 颜月牙和菠萝商量着能去什么地方找到汪玥家里事故的消息，王子煦一直沉迷的玩着手里的水蓝色光芒，最终被他们俩拖着上车走了。 单灵灵站在客栈门口扶额叹气，烛洺赫好奇地低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 “阿煦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我倒是觉得他挺不错的。”烛洺赫摸着下巴说，“单纯有单纯的好处。” “我看你是被他那‘姐夫’长‘姐夫’短的迷了心。”单灵灵白眼快翻到后脑勺去了，“回头我要好好说道一下，改口也不是这样改的。” 烛洺赫耸了耸肩，牵起了单灵灵的手。 “干嘛啊，大白天的！”单灵灵想抽回手，但是没抽出来。 烛洺赫看着她只觉得好笑：“你不是要去汪玥家吗？这么大雾，走着去？” “……不然呢？” “你忘了我能做啥了？” 眼前突然一变，浓浓的灰色雾气消失了，单灵灵脚下一个趔趄，一脑门撞在了烛洺赫胸口。 “……下次，提前给我说一声，我好做心理准备……” “是我不好。”烛洺赫声音里带笑，单灵灵抚了抚胸口，抬头看着眼前的单元门。 “七栋，六楼……”单灵灵看了看手里的学生档案，“你没走错小区吧？” “大概率是没错的。”烛洺赫胸有成竹，抬脚就往那破旧的单元楼里走去，“走吧，灵儿。” 单灵灵蹬蹬蹬的跟上他的脚步：“你为什么不直接瞬移到她家里去？” “我在人间瞬移的精准度不够高。”烛洺赫和她解释，“勉强能用已经是极限了。” “万一跑到邻居家，不就尴尬了？” “也是。”单灵灵一边爬楼梯一边说，“既然你能在幽冥国管那听上去很重要的监狱，神尊大人一定很信任你吧。” “……还不错。”烛洺赫点了点头。 “你给我说说神尊大人到底是啥样？他真的就是一条巨大的龙吗？” “……”烛洺赫斜眼看了看她，单灵灵倒是埋着头吭哧吭哧爬楼梯，根本没在意烛洺赫的目光。 “我看了书里写的，烛龙可是创世之神，他睁眼天亮闭眼天黑……” “嗯，是挺厉害的。” “那为什么神尊大人要撞断天柱呢？他明明不用被罚在幽冥国的……” “我们到了。”烛洺赫偷偷叹了口气，打断了单灵灵的问题。 有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要不要告诉面前的姑娘。 希望她记起来，记起来曾经的自己，记起他们之间的过去，可是，烛洺赫又不愿意她回想起来。 那么多痛苦，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她还是那个活泼开朗的单灵灵。 很多东西，自己默默的承受着，无需让她再为此烦恼。 “你们是找人吗？” 正在单灵灵思考着如何撬开汪玥家门锁的时候，隔壁房门打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走了出来，她手上提着袋子，显然是准备去买菜。 “额，是啊。”单灵灵赶紧点点头，她把长刀藏在了烛洺赫身后，“这是汪玥家吧？” “是，你们是谁？” “我是四中的代课老师，校长让我来做家访……” 单灵灵赶紧撒了个谎，邻居皱眉看了看她，又把目光放在烛洺赫身上，在他的红色长发上停留了一会，显然是不相信哪个老师会留这样的头发。 “她很久都不回来了，你给她家里人打电话吧。” “额……”单灵灵和烛洺赫对视一眼，“电话没人接，所以才想来一趟……” “那我就不知道了。”邻居关上门，又朝着烛洺赫投去疑惑的目光，转身下了楼，一脸不想多事的表情。 “您知道她家长电话吗？”单灵灵朝着邻居的背影问了一嗓子，可是那老太太根本没搭理她，径直下了楼。 “……现在邻里关系都这么淡漠了吗？”单灵灵抱起胳膊，对着楼梯间做了个鬼脸，她小时候邻居家的姐姐对她还挺好的，还教她读拼音呢。 “进去吧。”烛洺赫没管她，手指搭在汪玥家房门锁上，几秒后，单灵灵听见了一声清晰的咔哒声，防盗门缓缓地打开了。 “不愧是幽冥国公务员。”单灵灵对他比了个大拇指，闪身钻进了房门。 第109章 九阴大人，笔仙请魂 汪玥家一看就知道不对劲。 墙上贴满了各种手写的符文，单灵灵看不太懂，客厅的茶几上也全都是那种文字写成了纸张，用各种颜色的笔写成。 原本应该是放电视机的地方，放了一个小小的祭坛，祭坛上放着一对年轻夫妻的合照，应该就是汪玥的父母。 照片前点着三支蜡烛，两长一短，蜡烛下面放着一对婚戒，上面用红线绑在一起。 单灵灵看了看祭坛，又跑去其他房间，汪玥家是典型的两室一厅，父母住主卧，她在次卧，另一头是小巧的厨房和餐厅，倒和普通家庭没什么区别。 “烛洺赫，你看得懂这个符文吗？” 单灵灵顺手拿起了桌子上的一张纸，递给烛洺赫：“这是什么意思。” “……”烛洺赫接了过来，皱起了眉头。 “这是幽冥国的文字。”他缓缓的说，“不是现在用的，是很古老的……” “古老？” “大概就是上古时期，原本的族人迁徙到幽冥之界的时候，使用的文字……”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单灵灵惊讶地又拿起了一张纸，“你认识吗？” “认识。”烛洺赫点点头，指着纸上用红色水笔写下的内容，一句一句给单灵灵讲。 “土魂降噬魔，空冥归无殇。” “六阴擒魂去，大荒独生诛。” “啥意思？”单灵灵没听懂。 “空冥掠魂咒。”烛洺赫十分严肃，“这是用来松动别人的魂魄链接的。” “啊？”单灵灵惊呼一声，“松动了他们自身的魂魄，方便用来夺舍吗？” “我记得，这玩意儿很早之前我就让他们毁掉了，为何又会出现在这里……”烛洺赫没听见单灵灵说的什么，自顾自的说道。 “你让他们？”单灵灵听见了，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你到底活了多少年了？” “比你想象的要长。”烛洺赫下意识的回了一句，赶紧岔开话题，“灵儿，这是什么？” 他手指指向沙发旁的一个纸箱子，里面放了几盒看上去很有年代感的录像带，单灵灵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走了。 这种录像带，还是她小时候，看见隔壁家的叔叔买来，给家里人拍视频录像用的。 后来，她再也没见过了。 “这好像是才被人用过。”单灵灵拿起一盒录像带，对烛洺赫说，“这是录像带，你们幽冥国是不是没有啊？” “确实没有。”烛洺赫回道。 “是用来录视频的，不过这是很早之前才会用到的了，现在大家基本都用手机……”单灵灵在客厅翻翻找找，企图找到能装这些录像带的机器。 最后，她在祭坛的下面柜子里，找到了同样款式古早的录像机。 “是它了。”单灵灵想了半天这玩意儿怎么用，好歹也是现代人，她最终找到了开关，“还有电，肯定是最近用过的了。” “看看。”烛洺赫递给她一盘录像带。 “感觉没太大必要？”单灵灵犹豫了一下，“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找其他线索？” “这里面，或许有你想找的东西。”烛洺赫却很严肃，他像是看穿了录像带中的内容，很执着的让单灵灵播放其中的视频。 “行吧。” 接过录像带，单灵灵摸索了半天，才把它塞进机器里，也不知道烛洺赫为何对这个录像带这么感兴趣，或许是因为他们幽冥国根本没有这些现代玩意儿。 那自己就大发慈悲，让他看看好了。 录像带放进机器里，单灵灵按下播放键，手持录像机旁的显示屏亮了起来，自动开始播放其中内容。 “玥玥，昨天给你说的笔仙咒文，背下来了吗？” “嗯，表舅，我背下来了。” 视频的第一段对话，就让单灵灵不由浑身一震。 笔仙？咒文？ 这不就是…… “灵儿，继续看。”烛洺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在他的示意下，单灵灵的注意力又回到录像机上，继续看后面的视频内容。 “好，玥玥，我们今天就开始了。” 镜头晃动了两下，单灵灵看见了镜头正对着的汪玥，视频里的她没有那么木讷，明显活泼很多，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很是悲伤。 “玥玥，要先点蜡烛。” “好的，表舅。” 汪玥站起身来，擦亮火柴，点燃了客厅祭坛上的三根蜡烛，然后抽出一张正方形的大幅白纸，放在祭坛前的地上。 “第一步是什么，玥玥？” “要先写咒文。”汪玥抬头看了看镜头，和录视频的人说话。 镜头又抖动了一下，拉近了距离，虽然画质不是很好，但是单灵灵看清了，汪玥写在纸上的，就是刚刚烛洺赫读给她听的什么掠魂咒。 隔了一会，小姑娘终于写完了那些弯弯曲曲的字符，录视频的人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可以开始了，玥玥。” 汪玥点了点头，双眼注视着面前父母的照片，然后右手轻轻地捏着一支笔的尾端，将它竖在自己刚刚写下咒文的那张纸的空白处。 “信女汪玥，恳请九阴大人降神，让我父母与我交流。” “九阴大人，如果您在，请在纸上画个圈。” 视频拍的很清楚，汪玥的手并没有动，笔的下方突然荡了起来，很快便在白纸上画了一个不是很完整的圆圈。 “表舅……表……” “不要慌，玥玥，九阴大人听见你的请求了，他这是在回应你。”录视频的人放松的笑着说，“现在，说你的诉求。” “九……九阴大人……我……我想和我爸爸妈妈说说话……可以的话……请您……画个圈……” 汪玥显然是被吓坏了，她的声音在颤抖，还带着哭腔。 接下来，笔再次颤抖了一下，纸上又出现了一个圈。 “问吧，玥玥，问是不是你爸妈。”录视频的人不断地引导着汪玥说出问题。 “爸爸，妈妈，是你们吗……”汪玥哭了，眼泪不断地滴在纸上，“是你们的话……给我画个勾好吗？” 视频安静了几秒，单灵灵都屏住了呼吸。 纸上出现了一个血红色的勾。 第110章 夺舍还是换舍? 第一个视频在这里戛然而止。 接下来一大段雪花屏后，第二段视频又出现了，镜头一开始是全黑的，只能听见声音。 “玥玥，你教会你同学了吗？” 是那个收养了汪玥的男人。 随即，镜头盖被揭下来，单灵灵看清了镜头里的汪玥，她坐在餐桌前，一脸惊恐。 “表舅……我……我教会他们了……” “那就好。” “但是……表舅，我今天……” “怎么了？” “我的课桌……课桌里伸出来一只手……好像我妈妈……” “手？” “嗯，被水泡胀了……当时警察叔叔让我去认……认……” 单灵灵知道她想说什么，应该是当时警察让死者家属去认尸的时候，被汪玥看见了，自己母亲因为长期泡在水里，而完全肿胀起来的手臂。 “是吗？”镜头后的男人听见汪玥如此说，却轻笑了一声，“玥玥，你不要害怕，那是九阴大人在帮你啊！” “你不是想和你爸爸妈妈说话吗？九阴大人把他们带回来了，这样你才能和他们好好道别啊！” “不要怕，接受他们，你就会快乐很多的。” “……可是，表舅……我真的……被吓坏了……” “舅舅知道，谁第一次见，都会害怕的，但是玥玥，那可是你的爸爸妈妈，不用怕他们。” “可是……” 视频被直接掐断了，马上又接入了第三段。 第三段视频显然是在夜晚，录像机没有夜视模式，画面有些糊，全都是噪点，单灵灵看的不太清楚，只能感觉有人不断地在调整它的镜头方向。 最后，那人拍了拍手，后退了两步，看着镜头，满意的点了点头。 单灵灵看清了，这就是那个送汪玥上章尾山上，自称是她父亲的人。 “阴玄……？”单灵灵问了一句，烛洺赫皱眉。 “继续看。” “好了，我拍这个视频，为九阴大人留下一些实验数据吧，我现在这具身体，确实是汪玥的表舅，可是，我早在半年前就清除掉了他身体里不必要的魂魄，方便我住进去。” “现在，我和这具身体的磨合程度已经很高了，多亏九阴大人的帮助，不过，接下来我要做第二个实验。” “魂魄转移。” 阴玄指了指躺在床上的汪玥，对着镜头继续说：“这具更加年轻的身体，在我的引导下，使用空冥掠魂咒，已经完全松动了身体中的魂魄链接，现在，我需要和以往一样，将她的魂魄——除了生魂——全部清理干净。” 说到这里，阴玄走到床边，他手里的小刀在汪玥的左胸前比划了一下，然后在单灵灵震惊的目光中，一刀刺了下去。 “天！” 烛洺赫扶住单灵灵的肩膀，从她手里接过录像机，稳住画面，继续看下去。 阴玄划拉了一下汪玥的前胸，然后拔出匕首，伸出两根手指，缓缓地对准伤口戳了进去。 单灵灵不忍心看下去了，她抬手捂住了脸，可是心里的声音在督促她继续看。 只有看完，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很快，阴玄的双指夹住了什么东西，他嘿嘿一笑，猛地把手指抽了回来。 挂在他手指上的，除了在视频里呈现出黑色的血迹，还有一点散发着光芒的细丝。 “这是汪玥的魂魄。”烛洺赫说道，他的声音有些干哑。 阴玄将那光芒团进手里，再次展示给镜头看了看，然后他毫不犹豫的握紧了拳头。 单灵灵捂着嘴，看见无数的星星点点从阴玄的拳缝里飞了起来，很快的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原来……一个人是这么的脆弱。 甚至没有任何波澜，就只是阴玄捏了捏拳头，汪玥的二魂七魄……就这样消散在了世间。 “没有三魂七魄，她……她还能……” “不能了。”烛洺赫知道单灵灵想问什么，“她的魂魄不完整，没有办法转世，就算她的生魂还能留下来，也只能永远的徘徊在幽冥国的冥河之中。” 也就是说，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从此就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了。 她没法轮回，她的人生才刚开始就…… “灵儿，现在不要想。”烛洺赫捏了捏单灵灵的肩膀，她正在轻轻地颤抖着，“等这一切结束……” 视频没有暂停，阴玄那得意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单灵灵的悲伤在听见他声音的一瞬间变成了愤怒。 “我会杀了他的。” “我成功的清除掉了汪玥的二魂七魄，还真的要感谢九阴大人，让一切变得如此容易。” 阴玄很是得意，他甚至哼起了小曲，然后他右手掐诀，盈盈绿光在他指尖闪烁起来，单灵灵认出来了，那是他们章尾山一脉相承的治疗法术。 “他还有脸用章尾山的咒法？！” 视频里的人听不见单灵灵的骂声，那绿光落在了汪玥胸前，很快，那被阴玄刺破的胸膛止住了血，然后逐渐恢复，直到看不见刚刚才留下来的伤口。 阴玄拍了拍手，显然是为自己的手段很是骄傲，他转头又对镜头说了一句：“接下来，我要开始了。” 黑暗中，阴玄双手飞快结印，本来画质就不高，加上他动作太快，单灵灵根本没看见他的动作，就只见他仰起了头，张开嘴。 一团墨绿色的光团，从他喉咙里升腾而起。 这次不用烛洺赫解释了，单灵灵知道，这是阴玄的魂魄。 那成年男人的身体僵硬的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还保持着张开嘴的姿势，绿色光团在半空中徘徊了片刻，像是有意识了一般，对着躺在床上的汪玥，一头扎了下去。 光团进入了汪玥的额头，然后她全身都泛起了绿色光晕，片刻之后，床上的小姑娘猛地睁开眼睛，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我成功了？” 汪玥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成年男人，脸上挂上了和刚刚一模一样的笑容。 “九阴大人，我成功了！” “我成功的换进这具身体了！” “虽然……虽然手指还不太灵活，四肢控制还比较僵硬……但是，我成功了！” “我现在换回刚刚的身体……” 第111章 阿煦出车祸了! 隔了一会，汪玥的身体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绿色光团回到了成年男人的身体里，阴玄活动了一下脖子和肩膀，欣喜地冲到镜头前，捧起来那录像机。 “九阴大人！我做到了！” “您也可以出来了！” “来吧，来看看太阳！您不必永远待在黑暗之中了！” 烛洺赫啪的一声合上了录像机的小屏幕，单灵灵颤抖着抬头看他。 他面色阴的能滴出水来。 “烛洺赫……” “好一个‘九阴大人’。”烛洺赫冷笑一声，“还真是小瞧他了。” 这几个字，烛洺赫语气冷到极致，单灵灵只觉得自己被扔进了一个千年寒冰冻成的冰窟窿里，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单灵灵正想问一句视频里到底是怎么回事，裤子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菠萝。 他们那边有什么收获吗？单灵灵将来电展示给烛洺赫看了一眼，烛洺赫点头示意她接电话，单灵灵刚刚按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菠萝的哭声就从听筒里传了过来。 “灵灵！灵灵，出事了！” 那一瞬间，单灵灵脑子里一片空白。 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阿煦怎么了？ “我们……我们出车祸了！” “月牙哥和王子都昏迷了……” “你们在哪里？”烛洺赫听见了菠萝的哭嚎声，单灵灵一时间呆在了原地，于是一巴掌将她的手机拿了过来，“说地址。” “我们……我们在去医院的路上……救护车上……”菠萝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知道怎么办……刚刚发生的事情太……” “你受伤了吗？” “我……我还好……皮外伤……” “找医生包扎，我们马上过来。”烛洺赫当机立断，“哪个医院。” 菠萝报了个地名，烛洺赫听完后就挂断了电话，把手机还给单灵灵：“灵儿，我们去医院。” “阿煦他……” “去看了才知道。”烛洺赫伸手将单灵灵揽进怀里，“抓紧我，灵儿。” 话音刚落，单灵灵下意识的攥紧了烛洺赫的衣角，然后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一个草丛里了。 “我们到医院了。” 烛洺赫低头看着她：“前面那个救护车应该就是他们。” 单灵灵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撩开眼前的树枝，从医院的小树林里冲了出去，等她迈出花坛的同时，救护车在医院门口停了下来。 好几个医护人员冲出车，打开车子后门，拉下来两台担架床。 菠萝跟在后面也下了车，单灵灵两步并做一步，冲到她面前，菠萝有些狼狈，脸上手上都是划伤，胳膊被医生临时用夹子架起来了。 看样子，她是胳膊骨折了。 “菠萝！”单灵灵惊呼一声，菠萝对她摇了摇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指了指正被医生推进急诊大门的担架床。 “灵灵，他们……你去看他们……” 单灵灵狠狠的点了点头，对着急诊大门冲了过去，她挤开一旁的护士，低头看向病床上的王子煦。 王子煦头歪在一边，满脸都是血，应该是头部受了重创，一个医生把氧气面罩戴在他脸上，呵斥着单灵灵。 “家属吗？家属先到旁边去等等！我们要先救人！” “阿煦……”单灵灵在被医生推开的最后一秒，努力的伸出手，想要去抓住王子煦那掉在身侧，毫无生机的手掌，可是她失败了。 一个护士走过来，将她拉到一边：“是伤者家属吗？” “是……”单灵灵下意识的答道。 “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我……” “她是伤者的姐姐。”就在单灵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烛洺赫的声音突然响起了，他出现在了单灵灵身侧，拉起她的手。 “刚刚市区里出了严重的车祸，一辆运载石油的载油车将你们弟弟所坐的车辆直接撞飞了出去，所幸载油车没有着火，不然半个城市都该被炸了。” 护士在手里的本子上写着什么，然后抬头问单灵灵：“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王子煦。”烛洺赫帮她回答了，护士点点头，又写下几笔。 “载油车的司机说今天雾太大，没看清眼前什么时候出现的黑色车辆，感觉像是从天而降……” 护士把本子递给单灵灵：“家属签个字。” 单灵灵没怎么听她在说什么，只是乖乖的在家属那一栏里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又把本子还给了护士：“他……他没事……吧？” “不好说。”护士摇了摇头，“他们的车几乎被撞的报废了，医护将他们从车里拉出来都费了很大劲，没有当场死亡已经算是万幸。” 单灵灵脚下一软，差点倒下去，烛洺赫赶紧揽住她。 “你们在外面等等吧，里面已经开始抢救了。”护士说完最后一句话，没有回头，噔噔噔的走掉了。 烛洺赫扶着单灵灵，在墙角的冰冷椅子上坐下，单灵灵还是魂不守舍的样子，烛洺赫叹了口气，揽着她的肩膀，把她抱进怀里。 “放松，灵儿，放松下来。” “王子煦他没事。” “你怎么知道……”单灵灵颤抖着，她觉得自己紧张得要命，此时因为烛洺赫轻轻地拉开她的手掌，她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都陷进了掌心。 “我看到了法术的残留。”烛洺赫低声安抚她，“应该是车祸最后一瞬，王子煦念了防护的咒法。” “他应该只是因为冲撞昏迷了，不会有生命危险。” “可是……”单灵灵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大颗大颗的泪水滴落在手背上，“我明知道会有危险，还让他去……” 烛洺赫没来由的心头泛起酸涩，就算知道王子煦对单灵灵而言，就和亲生弟弟一般，可是……这种压不下去的…… 可能在现在的单灵灵心中，王子煦比自己更加重要吧。 毕竟这么多年，陪伴在她身边的，不是自己…… 清了清嗓子，烛洺赫将单灵灵搂得更紧了，他把下巴放在单灵灵的头顶，感受着她轻颤的肩膀，没再说话，而是用怀抱，尝试着去安抚单灵灵。 第112章 做自由落体运动的车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单灵灵只觉得有一只大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心脏，每一次心跳都会带来阵痛，每一次呼吸都是难以表达的沉重。 她的目光无法从手术室的门上移开，仿佛她的视线能够穿透那扇门，看到里面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时间在这里变得异常缓慢，每一秒都像是一分钟，每一分钟都像是一天那么长。 “灵灵。” 菠萝的声音传来，单灵灵花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她有些疲倦，从医院走廊的另外一头走了过来，在单灵灵身旁坐下。 “菠萝。”单灵灵看了看她，这姑娘身上确实没受太重的伤，她的伤口都被医生处理好了，浑身裹满了绷带，单灵灵看着她，心头一痛。 “你没事吧？” “我没什么事。”菠萝摇了摇头，把目光放在了手术室的门，“他们……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单灵灵叹了口气，“菠萝，你们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了。” “……”菠萝看了她一眼，“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 “梦？” “嗯。”菠萝点点头，“我们开车离开客栈之后，月牙哥说先去最近的派出所看看。” “我和王子也没啥意见，就说一起去了，月牙哥说导航一直没法定位，所以就去路边抓了个人问路。” “他开着车，我坐在副驾，王子在后座上，一路上都没发生什么事，月牙哥还一直在说烛……” 菠萝看了烛洺赫一眼，收住了话头，绕过他，继续往后面说。 “走着走着，月牙哥就觉得不对劲了。” “他说，好像一直在爬坡，油门踩到最深了，可是车速一直起不来，特别费劲，因为雾太大了，实在是看不清周围。” “突然一下，月牙哥猛地踩了刹车。” “我当时吓了一跳，正想问他发生了什么，就听见了咚的一声，一个黑漆漆的东西撞到了前挡风玻璃上。” “我定睛一看，是一只鸟。” “月牙哥大骂一声，说刚刚看见了一群鸟，到底是什么地方生态这么好，开车在路上还能有鸟在面前飞过。” “他话还没说完，我们就掉下去了。” “掉下去？” “嗯。”菠萝的双手在颤抖着，“我们坐在车里，从空中掉下来了。” “我们都没想到，月牙哥说的一直在往上坡开，居然开到天上去了。” “下坠的过程很久，我觉得中途我都晕过去一次了……”菠萝扶了扶额，“我以为我们会直接摔在地上，摔成肉饼……” “可是，车突然停下来了。” “我感觉车并没有落在地上，因为没有接触到地面的坚实感，果然，还没等我们喘口气，车子就如同被人拽着车顶，猛地拉向了天空。” “……灵灵，你知道吗，那一小段时间内，我感觉我的生命大概已经走到了终点。” “不断地被拉上天，然后有飞快的自由落体掉下来，我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么难过的几十分钟，月牙哥一开始还在惨叫，后面都放弃了。” “我觉得他是认命了吧。” “最后一次……”菠萝紧拽着自己的衣角，“最后一瞬间，我只看见了从车子的左侧，出现了一团漆黑……” “然后眼前似乎亮起了蓝光，接下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单灵灵想伸手拍拍她，好安抚一下被吓坏了的菠萝，可是她身上都是伤口，实在不知道怎么下手。 “我再醒来，警察和医生都已经到现场了，就是我给你们打电话的时候，他们把月牙哥和王子从车里救了出来，送上救护车……” “警察说是因为我们突然出现在了一辆载油车面前，那车又大又重，根本刹不住……直接将我们撞飞出去了。” “对方司机呢？”烛洺赫问了一句。 “没看见，听说没什么事……”菠萝摇了摇头，“只是护士给我说对方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看上去呆呆地，说什么都没太大反应，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单灵灵和烛洺赫对视一眼，大概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如果没猜错的话…… 大概率又是夺舍。 “烛洺赫……” “等会再说，隔墙有耳。”烛洺赫知道单灵灵想问什么，捏了捏她的掌心，低声道。 “灵灵，月牙哥和王子……他们……会不会……” “不会。”单灵灵坚定的回答了一句，“你看到的蓝光，是阿煦的防护罩。” “我相信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就在他们讨论的时候，手术室门上的灯突然变绿，然后门缓缓打开，单灵灵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几乎是狂奔到了医生面前。 “医生……他们……” “他们没什么事，生命体征正常，只是头部受了撞击，可能还要昏迷一段时间。” 单灵灵听见医生如此说，突然就泄了气，如不是烛洺赫在身后扶着她，她可能都会坐到地上去了。 还好，还好。 阿煦没事。 颜月牙也没事。 他们还活着。 王子煦和颜月牙被送到了观察病房，医生说他们没有太大问题，不用住icu，所以也允许单灵灵他们去陪护，单灵灵坐在王子煦的床边，一直在发呆。 “菠萝。” 天色渐黑的时候，单灵灵终于说话了，她看着菠萝，问道：“医生不是说他们没什么事吗？怎么……还不醒？” 菠萝也已经急得团团转，半小时前医生才来看了看，掰着王子煦的眼皮，用小手电探看了他的瞳孔。 最后医生一言不发，一脸困惑的走了出去。 留下更不知所措的单灵灵和菠萝。 “灵儿，不要着急。”烛洺赫走上前来，他把修长的手指搭在了王子煦的额头上，“我看看。” 他闭上了眼睛。 单灵灵心急如焚的看着烛洺赫的表情，他一开始脸上本还带着平静，隔了一会，却皱起了眉头。 心跳停了半拍，单灵灵想问到底怎么了，却又不敢发出声音来打扰烛洺赫，她只能深呼吸着，等着烛洺赫缓缓睁开眼睛。 “他怎么了？！” 第113章 交界之地，生与死之间 “他的魂魄不在他身体里。” “什么？！” “我看看颜月牙。”烛洺赫脸上带着凝重，转身将左手放在颜月牙额头上，片刻后他回过头对单灵灵说。 “他们的魂魄，都不在身体里。” “你是说，他们……” 死这个字，单灵灵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可是，她颤抖的肩膀暴露了她的内心。 “不是，他们没死，他们的魂魄只是离开了身体，并没有消失。”烛洺赫赶紧解释了一句。 “能不能稍微说得简单点！”菠萝在一旁大吼道，“我没心情陪你猜哑谜！” 烛洺赫皱了皱眉，抬头冷冷的看向她，菠萝没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后退了一步。 他的眼神……有些可怕…… 他到底是什么人？ “烛洺赫，你实话告诉我……他们到底怎么了？” 单灵灵带着哭腔，抓住烛洺赫的衣领，哀求的看向他：“不要骗我……” “我从不骗你。”烛洺赫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灵儿，他们目前没事，只是之前的经历，让两人魂魄出窍了。” “如果我没感应错，他们的魂魄是被困在了人间和冥界的交界处，找不到回到身体里的路。” “要告诉他们如何回来，如果时间过得太久，身体忘记了魂魄的存在……” “到时候就没办法了。” “你……你能把他们带回来吗？”单灵灵听完他的话，充满了希望的望着烛洺赫。 似乎被她眼中的期望灼伤，烛洺赫默默地移开了目光，看向身侧的地面：“我不行，灵儿，我和他们没有所谓的羁绊。” “他们的魂魄认不出来我。” “那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我把他们拉回来！” 就怕单灵灵这么说，烛洺赫叹了口气，他低着头，恳求似的对着单灵灵说：“灵儿，那里很危险……” 很危险，你不能出现在那里。 尤其是在自己没有办法跟着她一起去的时候。 你可能会看见……一些东西。 可是，单灵灵的倔强一如烛洺赫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她抓紧了烛洺赫的手腕，对着他大声说：“阿煦是我弟弟！我弟弟有危险了，如果我都不去带他回来，还有谁能救他！” 烛洺赫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才缓缓说道：“灵儿，那个地方，是人类的欲望所凝聚，在那里，我不知道你会看见什么，会遇见什么，因为每个人进去看到的都不一样。” “灵儿，支撑我来到你身边的力量，不足以让我陪你去往交界之地，如果你执意要去，你只能自己前往。” “你想好了吗？” “嗯。”单灵灵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她握紧手中的长刀，“你送我去。” “灵儿，把手给我。” 烛洺赫将手伸向单灵灵，示意她放上来自己的手，单灵灵有些茫然的看了他一眼，还是乖乖的照做了。 深吸一口气，烛洺赫再次闭上眼睛，握紧了单灵灵的双手，接下来，他浑身散发出了一阵暗红色的微光，光芒朦朦胧胧的将他整个人包裹着，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暗红的外壳。 微光缓缓朝着他们相交的手掌移动，最后，顺着烛洺赫的手心，进入了单灵灵的身体里。 浑身一震，单灵灵觉得一股微凉的气息从掌心一直顺着血管向上，最终停留在了她的心脏附近。 “这是我的魂魄力量，每一个进入交界之地的人，很容易忘记自己到底是谁，如果你不小心中了招……我会唤醒你的。” “让你记得，你还是自己。” “灵儿，切记，要牢牢的记住自己的名字，记住你是谁，记住你是去干什么的。” “嗯，我记住了。” “记住，找到他们，要寻找出口。” “好。” 烛洺赫咬了咬下唇，拉过一把椅子，让单灵灵坐在那里，她右手握住王子煦的手腕，左手拉着颜月牙，烛洺赫站在她身后。 “准备好了吗？” “好了。” “闭上眼睛。” 他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单灵灵随着他的指引，轻轻颌上双眼，将自己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手中。 然后，她听见了耳旁呼啸而过的火车鸣笛声。 这是……？ 单灵灵猛地睁开眼睛，整个人僵硬在了原地。 她现在坐在一个破旧的火车站候车大厅里。 面前是灰白色调的候车大厅，她坐着的椅子不再是刚刚医院里烛洺赫拉过来的那把木头椅子，而是泛白的塑料凳子。 眼前有几根柱子，不知道是它本身就是灰白色，还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无论是看天花板，还是看那贴满瓷砖的柱子，亦或是脚踩着的地面，都是毫无生机的颜色。 然后，一个人从单灵灵面前走了过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个男人穿着古代的服装，黑白色的宽袍大袖，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样子，他没有看单灵灵一眼，眼神直直的看着她身旁的空椅子，毫不犹豫的坐了下来。 “额……” 他坐下来的一瞬间，袖子落到单灵灵膝盖上，单灵灵悄悄地将它从腿上扶下去，认真的侧头看着身旁的男人，这才发现，应该不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他的脸，和四周目光所及之处都一模一样。 是灰白色的。 所以说，这里就是交界之地？单灵灵好奇的扭头张望着，除了入目的一片灰白，这里却像是一个很普通的老旧火车站。 破败掉漆的天花板，瓷砖碎掉大半的柱子，远处有几扇窗户，外面射进来纯白色的光线，很是刺眼，前方的墙面上还挂着一个大钟。 单灵灵惊讶地发现，那上面有五根指针。 车站里人很多，没有空着的座位，每一个位子上都坐着人，他们都呆呆地看向墙上的大钟，除此之外，站台前排着长队，人们不是看着前方黑洞洞的隧道口，就是看着手里的一张纸，还有人眼神发直的走来走去，不是去找排队更少的队伍，就是试图找到一个空位坐下去。 只有单灵灵一个人，坐在那里四处张望。 是不是不应该表现得这么明显？单灵灵偷偷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和四周一样，都是灰白色，可是，她进到这个交界之地，长刀不见了。 是带不进来吗？ 没事，我只是来找人的……我是来找谁的？ 第114章 灰白色的火车候车站 “灵儿，记住你是谁。” 烛洺赫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了起来，敲得单灵灵脑瓜子嗡嗡的，她忍住没有抬手去抱头，因为这个姿势……和身边的一切太格格不入了。 好了好了，我想起来了。 我叫单灵灵，我是来到交界之地，寻找我师弟王子煦和胖子颜月牙的。 颜月牙那两百多斤的身材，一定会比较引人注目，王子煦个子挺高，按道理来说，好好看看那些长得高的就行了。 单灵灵坐在那里没动，她努力的伸长脖子，学着其它人的样子，僵硬的转动了一圈，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试图找到两个人。 你们俩最好在一起。 可是，认认真真看了好半天，也没见到一个符合这两人的身影，这些人身高好像差不多，体型也差不多…… 没有什么区别。 烛洺赫说每个人看到的交界之地都是不一样的，会不会这里就是专门针对单灵灵的交界之地呢？会不会他们俩都不在这个候车大厅？ 想到这里，单灵灵的目光投向了身后的大门。 木质大门紧闭着，单灵灵心头涌起了一个念头。 我推门出去看看。 说不定，阿煦和颜月牙就在门的另一头。 想到这里，单灵灵控制不住自己，她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学着那些人机械的走路姿势，尝试着朝那扇门走过去。 迈出几步，单灵灵小心翼翼回头看了看，刚好看见自己的位子被一个人坐了。 得了，那就混进人群吧。 明明离那扇门不远，可是单灵灵走了很久，也许是因为走路的姿势太别扭了吧，她甚至都觉得自己膝盖有些软。 终于……单灵灵再次回头偷偷看了一眼，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候车大厅里的所有人还是不断地重复着一样的动作。 等她把手放在那木门把手上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你走不出去的。” 单灵灵被吓了一大跳，她赶紧扭头去看和自己说话的人，与此同时，又大松一口气。 “颜月牙！”单灵灵压着嗓子喊他的名字，“我刚刚找了你半天！” “谁？”胖胖灰白色的脸上抹上一丝疑惑，“你刚刚叫谁？” “你啊，颜月牙。”单灵灵四下张望，确定没人看他们这里，赶紧拉着胖胖的胳膊，把他拽到墙角，“烛洺赫说对了，你们还真在这里，阿煦呢？你看见他了吗？” “颜月牙？”胖胖疑惑不解的看着她，“那是谁？阿煦又是谁？” “……”单灵灵呆住了。 “你是谁，感觉你好像认识我……”胖胖讨好似的笑着，“我就是……好像忘了一些事情，我们俩之前是不是见过？” “我是来找你的！”单灵灵后牙槽快被自己咬碎了，“我叫……” 我叫什么来着？ “灵儿！” 心脏处一阵冰凉的感觉席卷全身，单灵灵猛地又回过神来：“我叫单灵灵，你叫颜月牙，你和我师弟王子煦出了车祸，一直没醒，我过来找你们俩一起回去！” “颜月牙，你不醒过来，就死掉的！” 胖胖皱起了眉头：“等等，你说的……我怎么觉得这么熟悉呢……” “想起来，颜月牙，这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你跟我去找阿煦，找到他我们就走……” 单灵灵扭头往灰白的候车大厅里又扫了一眼，人很多，好像越来越多了…… 无所谓，人多是看不见墙角的自己和颜月牙的，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找找…… “颜……” 单灵灵一回过头，就呆住了。 有一缕熟悉的橙色光芒，刚好停在颜月牙额头前。 “你是……灵儿女侠？”颜月牙的眼睛逐渐恢复了颜色，不再是那种灰白，而是带上了光泽。 颜月牙被单灵灵唤醒了神志，但是，他好像看不见那橙色光芒。 “颜月牙，是我，但是你现在听我说，后退一步……” 在颜月牙家的麻将铺，单灵灵是体验过这橙灵的威力，此时自己手无寸铁，还需要保护颜月牙的魂魄，实在是……无法动手。 也无从下手。 单灵灵只能提醒颜月牙向后退去，说不定可以趁机躲进人群中，让橙灵找不到他们。 混入灰白之中。 “灵儿女侠……你……”颜月牙一边后退着，一边指着单灵灵，小声惊呼道，“你有颜色了……” 不用他说，单灵灵也看见了，颜月牙也逐渐从灰白色变成了正常的色彩，颜色从他恢复的双眼开始，逐渐扩散，直到覆盖住他全身。 单灵灵知道自己也一样，她看了看自己双手，恢复了正常人的颜色。 他们俩现在站在这个候车大厅里，尤其醒目。 橙灵在单灵灵面前颤抖了起来，仿佛是在大笑，嘲笑着她的小心思。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逃掉？ 单灵灵心头警铃大作，她不敢发出声音，不敢吸引来其它人的注意。 她的潜意识告诉她，如果被那些灰白色的人看见了，自己就只能被他们同化，忘掉一切，变成这个候车大厅里的行尸走肉。 怎么办……怎么办…… 阿煦你在哪？颜月牙都在这里，我一定也能找到你…… 烛洺赫，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等我找到阿煦，等我找…… 橙灵却不给单灵灵一分钟喘息的机会，还不等她去寻找王子煦，橙灵突然就在他们眼前逐渐放大，变成了一个篮球大小。 然后，伴随着光芒四溅，还有震耳欲聋的钟声。 咚。 咚。 咚。 钟声响了三声后戛然而止，单灵灵耳边震荡着的回音还没消失，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候车大厅里所有的灰白人，全都扭过脸来看着他们俩。 “灵儿女侠，这尼玛……” “颜月牙，记住你的名字，不要和我分开！” 不再刻意去压低音量了，单灵灵放声大喊：“王子煦！王子煦你在哪！” “王子煦，我是你师姐！记起你自己！” “外来者……” “外来者……” “他们是外来者……” 那些灰白色的人，不再茫然地走来走去，不再坐在座位上发呆，也不再寻找能排队的队伍，他们所有人都对着单灵灵和颜月牙在的墙角迈开了步子。 第115章 灵儿，醒醒! “外来者……” “不允许外来者……” “留下来……” 那些人走的越来越快，逐渐将两人逼得紧贴在墙壁上，所有人都伸出手，想要去抓挠单灵灵和颜月牙。 “妈的，这他妈丧尸啊！”颜月牙扯着嗓门哀嚎着，拼命的躲着不让这些人的手碰到他。 “王子煦！”单灵灵毫不气馁，继续喊着王子煦的名字，她似乎看见了，在候车大厅的另一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四下张望着。 寻找着呼唤他的源头。 “王子煦，我们在这里！”单灵灵拼命的踮起脚尖，对着王子煦招手，颜月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来一把椅子，对着那快要贴到他们身上的人群挥动着。 “女侠，咱们怎么去王子老弟那边啊！” “妈的！”单灵灵没忍住大骂出声，她从颜月牙手中抢过那把椅子。 姑且当做武器吧。 灰白色的椅子握在手里，像是金属一样的质感，单灵灵咬咬牙，对准面前一个人的胸前就戳了过去。 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将椅子腿架在那人肩膀上，一直推着他，拼命的向前冲。 那个灰白人被她推着不断后退，一路踉踉跄跄，可是四周人太多了，很快，单灵灵的动作就被人墙挡了回来，她气急败坏的大喊。 “王子煦，你给我过来！” 一只灰白色的手，摸上来单灵灵肩头。 单灵灵只觉得肩头一沉，她歪头看过去，右边肩膀从那人的触碰处，开始变成了和他们一样的灰白色。 疲倦感从肩膀袭来，很快传到手臂，手背，指尖……单灵灵右手握不住那把椅子了，朝着地面垂下，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另一只手又摸到了她的后背。 然后是小腿、膝盖、脸颊…… “灵儿女侠！” 单灵灵顺着声音下意识的扭头看去，颜月牙在自己一步远的地方，他也被那些灰白人触碰到了，整个人开始渐渐褪色…… 我失败了啊…… 咦，我是为什么会在这里来着…… 我是谁？ 我的名字…… “灵儿！”混沌之中，一双冰凉的手突然捧住了自己的脸颊，将那凉意传遍了她的全身，“灵儿，醒醒！” 啊？谁啊？ 这个名字好像很耳熟的样子……是在……喊我吗？ “单灵灵！” 这一次的呼唤，不再仅仅是在耳边响起，那声音像是击中了她的魂魄，她只觉得自己身体里都荡起了涟漪。 单灵灵睁开了眼睛。 烛洺赫脸色苍白的单膝跪在她面前，捧着她的脸颊，一脸焦急和慌张，单灵灵没反应过来。 “发生了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烛洺赫没有回答她，很急切的问了一句。 “我……？”单灵灵的脑子很胀，她晕的厉害，“我叫……单……单灵灵啊……” “你认识我吗？” “你是……烛洺赫啊……” 听见她这句话，烛洺赫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前倾身体，将单灵灵抱进怀里：“我还以为……来不及了……” “你在……发抖……”单灵灵呆呆地被他紧紧抱着，还是没回过神来，烛洺赫好像很紧张，他浑身都在颤抖着，肌肉紧绷，丝毫不放松对单灵灵的禁锢。 还有一阵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迎面扑来。 “哎哟……” 左侧的病床上突然响起一声哀嚎。 单灵灵在烛洺赫怀里，用了很大力气，才勉强扭过头去，病床上的胖胖已经醒了，他迟疑着动了动胳膊，结果发现疼得钻心。 “月牙哥！”菠萝扑到床前，“月牙哥你醒了！” “菠……菠萝老妹……？”颜月牙一边眼睛被纱布包裹了起来，看不清楚菠萝，只能靠着声音分辨她，“是你吗？” “是我，是我。”菠萝差点哭出声来，“还好你醒了……” “王子老弟呢……” 王子煦没有醒。 烛洺赫在最后关头将单灵灵从交界之地拉了回来，颜月牙离她够近，顺带一起被扯了回来，可是，还在候车大厅另一头的王子煦，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意识到自己师弟还没有醒来，单灵灵终于回过了神，她挣扎着从烛洺赫怀里挤出来：“送我回去！我看见阿煦了！” “我要去把他带回来！” “灵儿，不行，你不能回去。”烛洺赫抓着她的肩膀，耐心地和她说，“他们已经发现你了。” “你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可是，阿煦还在那里……”单灵灵要急哭了，明明人就在自己不远处，可是无法救他，那种挫败感让她难受到发疯。 “灵儿，我们想其他办法，好不好。”烛洺赫劝她，“还有其他办法的。” “烛洺赫，真的不能再送我回去吗！我求求你了……” “灵灵。”菠萝打断了她的话，“你刚刚状态很不对劲，他为了护着你，受伤了。” 她指了指烛洺赫，烛洺赫并没有回头看她，一如既往的，他的眼中只有单灵灵。 受伤？单灵灵看着眼前的人，这才意识到，在他拥抱自己的时候，一直闻到的淡淡血腥味从何而来。 “烛洺赫……你怎么了？” “我没事，力量没控制住，内脏受了点小伤。”烛洺赫轻轻摸着她的脸颊，安抚着她，“不用管我，一会儿就好了。” 单灵灵咬紧牙关，烛洺赫那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鼻腔中的淡淡血腥气息和床底下刻意被他踢进去，沾满了鲜血的一大捧纸巾在告诉她。 他这可不是什么小伤。 “对不起，对不起，烛洺赫……” “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灵儿，是我现在实在是没办法用到我的力量……”烛洺赫轻声和她说，“我确实没办法再坚持着送你回去交界之地了，我们想想其他办法，好吗？” “嗯……”单灵灵低下头，眼泪滴滴答答的落在手背上。 自己不仅没有救回王子煦，还害得烛洺赫受伤了。 自己怎么就不记得呢，烛洺赫明明说过，在人间，他没有办法动用能力，现在的他，与自己无异。 结果我还强硬的要求他必须送自己去那交界之地…… 我怎么就这么自私呢？ 第116章 学校出事了 “怎么还哭了呢？”烛洺赫笑着帮她擦去眼泪，“我说了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给你兜底。” 单灵灵抽着鼻子，声音哽在喉咙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灵儿女侠，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颜月牙浑身上下疼得难受，有一个大铁片刺进了他的腹部，不过好在他脂肪层比较厚，铁皮被层层脂肪阻碍，最终在内脏前停了下来。 让他当肉盾，果然很有道理。 单灵灵红着眼睛瞪了他一眼：“候车大厅！” 颜月牙还没被绷带包起来的那只眼睛突然瞪大了，他脸上带着惊恐看向单灵灵，然后浑身不由自主的发起抖。 “妈的……那候车大厅……妈的……” “我们怎么出来的？” “灵灵的男朋友把你们捞出来了。”菠萝按着他的肩膀，免得他剧烈动作拉掉了自己手背上的输液针管，“刚刚吓死我了……” “啊？怎么说？” “刚刚……”菠萝惊魂未定，“刚刚你们俩的身体，都开始石化了……” “石化？” “嗯，月牙哥，你的皮肤都变成了灰色，如果使劲敲上去，一定会敲碎的。”菠萝解释道，“烛洺赫他……” “咳。”烛洺赫听到这里，咳嗽一声，打断菠萝的话。 菠萝一下子收住了话头，她小心翼翼的看着烛洺赫，接下来的话都憋回到了肚子里。 单灵灵来回转头，反复看着菠萝和烛洺赫：“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吗？” “没事……”菠萝赶紧摆摆手，“没事，灵灵，就是烛洺赫帮你们从那种石化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了……” 单灵灵没再说话，她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烛洺赫，他微笑着回望着她，眼中尽是柔情。 半晌之后，单灵灵觉得自己嗓子眼里有些堵，鼻子很酸，眼眶都在发烫，她忍住了泪水，缓缓地抬起手，轻抚在了烛洺赫脸颊上。 “谢谢你。” 她的手掌触碰到烛洺赫那冰冷的脸庞上时，烛洺赫的身子轻轻颤动了下，错愕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然后涌上了一丝欣喜。 “灵儿，你同我，不必客气。” “……嗯。” “王子煦现在暂时还没什么问题。”烛洺赫岔开话题，“还有二十个小时，只要在这二十个小时里将他找回来，就有希望。” “好。”单灵灵刚刚点了点头，突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她吓了一跳，赶紧拿出手机，看着来电显示。 “周橙。” 单灵灵心里咯噔一声，她和烛洺赫对视一眼，烛洺赫点头示意她接起电话。 “喂。” “姐姐！姐姐你在哪里！” “我……我在医院，怎么了？” “学校……姐姐，学校出事了！” 单灵灵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烛洺赫差点被她突然的动作推倒，他后退一步，稳了稳身形。 菠萝看见他有些虚浮的脚步，犹豫着想要开口说什么，烛洺赫只是看了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多言。 “学校怎么了？” “我刚从学校跑出来！姐姐你不是住在城边的客栈吗，我现在正在往那边去，我们能见面说吗？！” “好，我马上回去。” 单灵灵毫不犹豫的挂了电话，转身就想出病房，烛洺赫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怎么这样急？” “没时间和你解释了。”单灵灵不想多说，她想要挣脱烛洺赫的手，“我得回客栈！” “我跟你一起。”烛洺赫轻轻皱眉。 “那这里怎么办！” “……”烛洺赫想了想，抬起手打了个响指，随即，空气中出现了一丝褶皱，菠萝诧异的想要去触碰那些波纹，可是，她什么都没有摸到。 “我下了个结界，外人进不来。”烛洺赫解释道，“你就在这里不要出去，有任何情况，给灵儿打电话。” 他回头对着菠萝说完，还不等菠萝和颜月牙反应过来，烛洺赫和单灵灵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病房里。 “菠萝老妹儿啊……”颜月牙撑着坐起来一点，“你看出来了没，他们小两口可都是急性子。” “……”菠萝被突然消失的两人惊得一怔，半晌回过神来，看着颜月牙，“月牙哥，你们俩刚刚都经历了些啥……” “这个啊。”颜月牙想了半天，“妈的，老哥下辈子都不开车了！” —————————— 一片黑暗中，单灵灵撞在烛洺赫胸前，哎哟一声，揉了揉脑门。 烛洺赫扶着她站稳，然后反手打开了房间的灯，单灵灵站在客栈房间里反应了两秒钟，恍然大悟。 自从跟着烛洺赫到处跑，他这瞬移的本事真是好用，又快又准。 唯一的问题，就是每次都要头晕那么一下。 “她到了。”烛洺赫轻声说了一句，打断了单灵灵的思绪，然后他打开房间门，门口站着的，正是满脸泪痕的周橙。 看到单灵灵的一瞬间，周橙鼻子一酸，放声大哭。 “怎么了，怎么了？！”单灵灵被她吓了一大跳，赶紧把她拉进房间，烛洺赫在身后一言不发的关上了门，将眼前的局面完全交给了她。 周橙根本没关心房间里还有没有其它人，她趴在单灵灵胸前，哭得一抽一抽的。 “橙橙，发生了什么，给我说。” 单灵灵扶着她的肩膀，一边安抚着她，一边尝试着去了解情况，周橙哭了半晌，终于收住了泪水，声音沙哑的对单灵灵说。 “姐姐，今天放学的时候，所有老师都不让我们离开……” “他们说，今天要强制上晚自习。” “我有点害怕，但是不能表现得太明显，所以默默地蹲在教室里，我心想，之前晚上也不是没来过学校，只要我不接话，不吃学校的东西，应该问题不大。” “可是，天黑了之后，老师让所有人都到学校操场去……” “王校长给大家开了大会，他说了好多，我又紧张又害怕，没怎么听懂……” “他说什么了？”单灵灵问道。 周橙抹了把泪水：“大概意思是，大家来了这里，既来之则安之，熟悉各自归属身体后，就好好融入环境，不要被人发现……” 第117章 他不让你去 “还说，既然已经走出黑暗，来到光明之处，就要想办法帮助还没有成功的人，要让大家回去处理自己的家人……” “他说，多亏了什么大人，他们才能走到现在。” “大人？”烛洺赫问了一句，“九阴？” “好像是这个名字。”周橙被他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看过去，被眼前这个像一座大山一般的男人吓得一哆嗦，单灵灵赶紧把她拉到自己面前。 “橙橙，不要怕他。”单灵灵耐心地和小姑娘说着，“王校长还说什么了吗？” “没有……”周橙继续讲，“他说了一半，隔壁班队伍里，有个男生突然哭了起来。” “我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他和我一样，并没有被他们同化。” “他的哭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也发现了他还算是正常人，于是……于是……” “……他们班的班主任，直接把他拎到主席台上去了。” “他一个初中生，肯定犟不过那些老师啊，他的班主任和另外一个男老师抓住他的肩膀，然后……” “他们根本没有问任何话，就直接一巴掌戳进他的胸口了……” 说到这里，周橙放声大哭：“姐姐，我真的好害怕，我吓得都快要尖叫起来了，可是我的脑子告诉我，不能叫，一定不能叫出声音。” “不然，下一个就是我。” “王校长从那个男生胸口拉出来了一个灰色的光球，那个教导处主任把一个黄色的光球给他，然后，他就把光球放进了男生的嘴里……” “那个男生没有死，他活过来了。”单灵灵接了话，“然后他变得和其他人一样。” 周橙点点头：“姐姐你怎么知道？” 单灵灵抬头和烛洺赫对视一眼。 没有错，就是夺舍。 他们在那个十多岁的小男孩的身体里，放进了另外一个人的魂魄。 “你怎么逃出来的？”烛洺赫问。 “我们回教室的时候，我趁着人多，躲在一个角落里，等校园里没人了，就溜出来了……” 周橙惊魂未定：“我砸碎了保安室的窗户，从学校里跑出来了，我先回了家，可是，我姥姥不在家里。” 她姥姥好像是出马，单灵灵想了想。 “我不知道姥姥去哪了，她平日里晚上都不会出门，我给她打电话，她也没接，后来，我在厨房地上，看见了没来得及擦干净的血迹……” “姐姐，我姥姥可能凶多吉少……”周橙又哭了，“我敲邻居家的门，也没人开，我实在不知道去哪了，只有来找你……” “姐姐，救救我……” “橙橙，别哭，我问你几个问题。”单灵灵也不知道自己为啥听完了这些，还这么冷静，“汪玥你还记得她当时的情况吗？” “汪玥？” “嗯，我今天去了她家，看到了一些视频，你好好想想，那个笔仙游戏，是不是汪玥教大家的？” “……”周橙皱起眉头陷入沉思，小小的脸蛋上抹上了困惑，“我确实没太注意，但是……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 “就是初二的有一个学长，他一直挺喜欢汪玥的，自从汪玥父母去世之后，他就天天陪着汪玥，我们都以为他是在和汪玥谈恋爱。” “结果有一天，他冲到我们教室里来，大喊着，让我们都远离她……” “当时我们都被吓了一跳，那个学长很着急，他说汪玥加入了什么邪教，天天都在给他说自己会招魂。” “说他亲眼看见，汪玥把一个东西埋在了学校的操场，然后就在埋东西的地方，汪玥拿一张纸来招了笔仙，学长看见那纸上凭空冒出来了一些符号，回答了汪玥和他的问题。” “学长被吓坏了，结果发现，好多人都在玩汪玥给他展示的那种笔仙……” “他说，如果有人变得奇怪，那肯定是因为汪玥。” “那时候汪玥已经变得很冷漠了，她每天浑浑噩噩的，集中不了注意力，大家觉得是因为她父母的事情，也没敢打扰她……” “后来那个男生呢？”烛洺赫问。 “他转学了。”周橙说，“我是听说他转学了，因为从那天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 “汪玥把东西埋在操场？”单灵灵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了埋在颜月牙家麻将铺地下的那个青铜镜碎片。 “是的。”周橙点点头，“大家觉得他在瞎说，也没人去求证。” “烛洺赫，会不会是……”单灵灵声音颤抖着，去问烛洺赫，“刚刚我在交界之地，看见了橙灵……” “和颜月牙那一样的橙灵。” “我要去看看。”烛洺赫此时十分严肃，他对着单灵灵点了点头，“灵儿，把刀给我。” 单灵灵下意识的把长刀往身后一藏：“你是想一个人去？” “那里很危险。”烛洺赫说，“我不能让你被卷进去。” “不行！”单灵灵急了，“要去一起去！你刚刚还受了伤！” 烛洺赫眯了眯眼，看了一眼周橙，又把目光收回到单灵灵身上，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那你抓住我的手。” “好！”单灵灵赶紧点头，然后对周橙说，“橙橙，你就在这里待一会，我们去去就……” 啪！ 单灵灵只觉得后脖颈一疼，然后意识飞快的从脑子里退了出去，她还没来得及回头质问烛洺赫，整个人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烛洺赫一把捞住她躺下去的身子，把她抱在怀里，然后又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转头对周橙说：“你照顾好她。” —————————— 单灵灵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烛洺赫已经离开了。 周橙坐在她身边的床侧上，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一直在发呆，感觉到单灵灵醒来了，小姑娘赶紧回头：“姐姐，你醒了！” “嗯……”单灵灵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我怎么在这里？” “那个……大哥哥……”在将烛洺赫称呼为叔叔或者哥哥之间，周橙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了后者，“他说你不能去，对你来说太危险了，你在这里等着他就好……” “妈的，烛洺赫那混蛋！” 第118章 第一个幻境:民国 记忆回笼，单灵灵想起来了，就在她想要和周橙嘱咐几句，好跟着烛洺赫一起去学校的时候，他居然对自己下了黑手。 烛洺赫把她敲晕了，独自一人去了。 单灵灵从床上一跃而起，她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没看见自己的长刀，应该是被烛洺赫一并拿走了。 她急了：“那个红头发混蛋啥时候走的！” “有一会了。”周橙被她吓得一哆嗦，“大概有一小时了……” 一个小时，烛洺赫却一直没有回来，按照自己对他本事的了解，他大概率是遇上什么不太好解决的棘手问题了，不然…… 他早该回来了。 “不行，我要去学校找他！” 单灵灵对着房间门冲了过去，她根本来不及思考更多，只想直接冲到学校去。 “诶，姐姐，等……” 周橙的话还没说完，单灵灵就被弹了回来。 离房间门大约一步远的地方，单灵灵一头撞在了一个软绵绵的空气墙上。 “什么？”单灵灵怒火中烧，这家伙……这家伙还给房间下了结界？ 她不甘心的又尝试了好几遍，可无一例外，全都被烛洺赫设下的透明结界墙挡住了脚步，单灵灵又尝试着去拉窗户，依旧没用。 烛洺赫倒是心思缜密，他将所有出入口都封上了，为的就是不让单灵灵逃走。 差点被他气到心梗，单灵灵坐在沙发上生闷气，脑子飞快的转动着，思考着怎么破开结界的办法。 她学不会法术，讲到结界的课，她可是光明正大的在刁苍眼皮子底下打瞌睡的。 此时想来，真是报应。 “姐姐，他……他是谁啊？”周橙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们俩……什么关系？” “他？”单灵灵翻了个白眼，“他是我……” 男朋友？未婚夫？ 单灵灵的声音憋在了嗓子眼里，她着实有些不好意思说“男朋友”这三个字，而“未婚夫”呢…… 还不至于吧？ 周橙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她这个年龄正是最八卦的时候，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对一切恋爱和感情都好奇得不行。 单灵灵看着她的表情，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颇有些气急败坏的碎碎念着：“管他谁的，居然敢打晕我，回头揍他！” 但是具体揍不揍，还得再考虑下。 单灵灵在屋子里想了一万种方法，都没办法从房间里出去，她越发着急了起来，就在她像热锅上的蚂蚁乱窜的时候，周橙突然惊呼了一声。 “姐姐，你的盒子在发光。” 什么盒子？单灵灵的目光顺着周橙的手指看过去，在床头柜上，她的那个白玉小匣子正散发着盈盈的绿光。 “咦？”单灵灵走过去，将那个放着铜镜碎片的小玉匣子拿了起来，放在手心里，玉匣子似乎带着点点热度。 它……怎么在发光？ “姐姐，这是什么……？” “……”单灵灵没空回答她的话，她小心地用指尖捻着那青铜碎片放在掌心，还没等她说一句话，或者细细的去看那碎片。 一股吸力猛地袭来。 该死。 单灵灵最后的意识就是在脑海里大声骂着自己。 多少次了，怎么还是这样不长教训。 —————————— “咚咚咚。” 房间门被敲醒了，单灵灵本还在睡梦中，这不管不顾的敲门声却极其响亮，还毫不停歇。 “起床了！今天开学！” 单灵灵在被子里嘟嘟嚷嚷的骂了一声，最后无奈，默默的掀开被子，应了一句。 “起来了，婶婶。” 脑子昏昏胀胀的，单灵灵揉着眼睛坐起身来，外面的朝阳透过窗户洒在她的床边，那一抹淡金色很是温暖。 可是单灵灵却觉得自己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自从父母离世后，她一直都住在叔叔婶婶家，她挺有自知之明，虽然叔叔一直很照顾自己唯一哥哥的遗孤，可是，她的婶婶，却一直看她不爽。 想来也是，她的存在，无非是给这个家里多了一份开销，一个没有任何劳动力，没办法创造任何价值的亲戚住在家里，多了张嘴吃饭，确实很烦。 就算叔叔家的家境挺好的。 今天是单灵灵第一天去那个女子学校上学，之前的学校，离叔叔家太远了，过去一年，叔叔都让司机送她往返，可是婶婶不乐意，单灵灵也就退了一步，选择转校。 校服放在旁边的红木梳妆台上，是一条浅蓝色的旗袍，镶着深蓝色的边，头一晚上，单灵灵将它叠得整整齐齐放在那，旁边还放着自己的小书包。 单灵灵换上旗袍，走到木框镜子前，将自己头发梳成了两根长辫子，倒也是俏皮活泼，很适合她这个女子中学的学生。 收拾好了，单灵灵提起小书包，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下木质楼梯，叔叔婶婶，还有堂妹，正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饭，他们都没看见走下楼来的单灵灵，堂妹一边搅着碗里的粥，一边抱怨着。 “娘，为什么要让她去我们学校啊？” “我不喜欢她，她天天一句话都不和我说，去学校会被人笑话的。” 婶婶对着叔叔翻了白眼，握着筷子的手瞧着兰花指，捻起碟子里的小菜：“没办法啊，你爹心地善良呗，说什么也不听。” “哎，她一个小姑娘，你们娘俩还是大度点。”叔叔叹了口气，“我大哥也就她一个女儿，能照顾便照顾下吧。” “她今年十七了吧，差不多安排嫁人得了……” “娘。” 单灵灵站在楼梯上听了半天，一直没有动，堂妹突然抬眼，看见了单灵灵，赶紧叫停了婶婶的话头，给她使了个眼色。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下来，婶婶不满的哼了一声，叔叔也看见她了，赶紧招呼她来吃饭。 “灵灵，来吃早饭了，吃完好去学校。” “谢谢叔叔，我就不吃了，今天第一天，我早点去学校。” “行，那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啊，放学早点回家。” “哦对，叔叔，今晚我要去看一出剧。”单灵灵淡淡的说道，“前些日子我已经买了票了，今晚开演，我就不回来吃饭了。” 她不想把这个地方叫做家。 第119章 ……姑娘叫我烛洺赫就好 “你一个小姑娘……” “没关系的，叔叔，这边我很熟了，没什么事。” 说完这句话，单灵灵蹬蹬蹬的下了楼，和叔叔微微鞠躬，转头走出了房门，只听见身后堂妹和婶婶在小声说。 “真不知道她在高傲个什么劲？” 在新学校的这一天很是无聊，这边学校没有一个认识她的人，她的堂妹在校园里吃得很开，导致根本没人会来关心下这个新来的转校生。 老师上的课也和自己曾经的学校不太一样，或者说都是单灵灵已经读过的课本，导致她一天都坐在座位上，无所事事的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那棵大树发呆。 唯一有点盼头的，就是晚上她想去看的那出剧。 听说是上海来的戏子，说是中华民国至今为止嗓音最好的，他唱的曲儿也都是自己喜欢的西洋调子，单灵灵蹲了好久，才抢到了一张票。 说什么今天都要去听了再回家。 挨过了一整天，终于到了放学的时间，那刺耳的下课铃声一响起，单灵灵就站起身，穿上外套，将自己的钢笔和课本放进了小书包里，提在手上，毫不犹豫的走出了教室。 在走廊上，单灵灵还遇见了堂妹，那姑娘就像是完全不认识她一样，一直在和身旁的人谈笑风生，只把她当空气。 对比下来，感觉单灵灵尤其孤单。 但是单灵灵根本不在乎，她已经习惯了，不管在叔叔家里还是在外面，堂妹对她都是这个态度，所以嘛，无所谓。 走自己的路呗。 单灵灵紧赶慢赶来到了剧院，就算是在冬季，她还是跑得出了一头汗，还好没来晚，单灵灵抢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 等戏子唱起曲儿的时候，单灵灵才觉得，自己开心了一点。 她忘记了自己悲惨的、被嫌弃的生活，不去考虑自己接下来的人生到底该怎么走，什么都可以不管，只需要全身心的沉浸在那悦耳的音乐之中。 隔了很久，那戏子唱到了一首过于悲伤的爱情歌曲，单灵灵手肘撑在桌上，出神的看着台上的人，眼眶有些湿润。 她没喜欢过任何人，这眼角的一滴泪，倒是有些为赋新词强说愁了。 “姑娘，这里有人坐吗？” 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好听的男声，单灵灵被他打断，赶紧擦掉眼角的泪珠，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 这个人…… 面前的男人个子很高，眉眼深邃，好看得有些过分，像是画里的人，一点都不沾人间烟火，他穿着一身墨色的西装，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另一只手扶着单灵灵身旁的空椅子。 他头发很长，慵懒的披在身后，奇怪的是，他的头发是引人注目的红色。 “没人。”台上的戏子唱到了第二幕，单灵灵赶紧收回了注意力，随意地回了一句，“你坐吧。” 男人拉开椅子，坐在了她身边，对她微笑了一下，顺手拿起了桌上的菜单，细细看了一圈，然后抬手招来侍应生。 “两杯这个。”男人点了点菜单上的文字，然后斜眼看了看单灵灵，嘴角还挂着微笑，“我身边的这位小姐还没吃晚饭，随便上点你们这里的特色吃食来吧。” “好的，先生。” 侍应生弯着腰跑了，单灵灵奇怪的看了男人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都这个时间了，你桌上还空荡荡的。”男人指了指隔壁桌上的小食，“饿着肚子看剧？” “我没那么多零花钱。”单灵灵歪了歪嘴角，她是打算看完剧之后，回叔叔家的厨房随便摸点吃的就行。 “无妨，是我点的菜，不需要姑娘付钱。” “好吧。”单灵灵不知道说啥，她抱着胳膊缩在椅子里，男人倒是饶有兴致的翘着二郎腿，盯着她看，看得她浑身有些不自在。 “你看我干什么？”单灵灵没忍住，问了一句，“看剧。” “嗯。”男人笑着点了点头，终于是把目光移到了舞台上，单灵灵偷偷的瞥着男人的侧脸。 她觉得有些奇怪。 这个男人……自己从没见过啊，要是在过去的十多年里自己见过这样好看的人，一定不会忘记的，可是…… 他真的很是眼熟。 “不是姑娘说的吗，不要看我了，看剧。”男人似乎是感受到了单灵灵的视线，头也不回的提醒了一句，单灵灵耳根子一红，赶紧看向舞台上的戏子。 那算是人中龙凤的戏子，在现在单灵灵的眼中，却变得黯然失色了起来。 果然，帅哥是不能对比的。 很快，吃食和酒都送了上来，男人抬手将一杯淡红色的酒推到单灵灵面前，又指了指盘子里的菜：“吃吧。” 倒是饿了，单灵灵没有客气，对着眼前的菜肴大快朵颐，男人前倾身子，手撑在桌上，看着她轻笑着。 “慢慢吃，没人和你抢。” 后面的剧，单灵灵也没怎么认真看了，说真的，曲子是很好听，可是这戏子，却实在是被人捧得太高了。 期待越高，失望越大。 戏剧终了，所有看客都离开了，单灵灵一个人站在剧院门口，看着外面的鹅毛大雪发呆。 “怎么了？”那坐在她身旁的男人也走了出来，他站在单灵灵身边，“怎么站在这里发呆。” “雪好大。”单灵灵目光发直的看着街上的大雪，剧院离家很远，要是走回去的话，一定会被融化在身上的雪水搞个透心凉。 “姑娘住在哪里，我送你。”男人撑起了手中的黑伞，他站在路灯下，将伞向单灵灵的方向倾斜过去，“可以吗？” “额……”单灵灵看了看头顶上的伞，又看了看这个男人，虽然理智在告诉她，可不能轻易接受陌生人的示好，可是，她的潜意识在对着自己说。 没关系的，是他的话，没关系。 你可以信任他。 “那就麻烦你了。”单灵灵向前迈出一步，走到伞下，和男人并排走在一起，朝着叔叔家的方向走去。 “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单灵灵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 “……姑娘叫我烛洺赫就好。”男人低头看她，眉眼柔和，眸子里全是欣喜。 第120章 热糍粑和红糖糖浆 “烛洺赫？” 好奇怪的名字。 单灵灵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雪太大了，地面上很快就有了积雪，她心不在焉的踢着脚边那雪凝结成的冰，烛洺赫倒也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撑着伞，随着她步伐的节奏缓缓向前走着。 “我要怎么称呼姑娘呢？” 两人沉默着走了好半天，烛洺赫突然又问了一句。 单灵灵愣了愣，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面前男人自己的名字，小的时候，父亲和她说过，她的名字是一个道长赐下的，很是珍贵，不能随便告诉别人自己的全名。 “灵灵。”单灵灵回了一句。 都被问到了，不说不太好，那就不说完整的呗。 “灵灵……”烛洺赫眸中笑意更胜，他轻轻启唇，念着单灵灵的名字，“我叫你灵儿可好？” “……都可以。”单灵灵耸了耸肩，没太在意称呼问题。 “灵儿姑娘怎么一个人跑来看剧？”烛洺赫问道。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一个人，还是想问为什么要来看这剧？” “可以的话，都想问。”烛洺赫伸手帮单灵灵拿过小书包，“我帮姑娘拿吧。” “为什么要来看这剧……”单灵灵下意识地把包递给他，然后摸着下巴，仰头做沉思状，“你没听说过吗？这出剧最近可出名了，说是在上海，一票难求呢！” “他们说要来我们这儿巡演，我第一时间就去现场抢了票。”单灵灵仰头看着烛洺赫，“那你呢，你又是为啥来看？” “我？我来这里，是为了见一个人。”烛洺赫淡淡的答道。 “见到了吗？”单灵灵好奇。 “嗯，见到了。”烛洺赫坦然地回望过去，目光有些炽热，单灵灵下意识的躲了躲，却听见他继续问，“这么好的剧，灵儿姑娘一个人来看？” “……”单灵灵悄悄叹了口气，“没人陪我呗。” 还不等烛洺赫继续问下去，单灵灵仿佛是找到了情绪发泄口，倒豆子一般的说了起来：“我父母去年去世了，叔叔收养了我，所以才搬了过来，我到这个城市也不过一年左右吧……” “他们说我性格不好，不爱说话，很是孤僻，所以呢，我来这里也没啥朋友。” “不过，也是，就算在过去，也只有父亲会陪我来看剧，这么想来啊，我还真没朋友。” “学校里也是，我堂妹把我当空气，除了先生上课的时候会提问让我回答，就根本没人搭理我。” “是不是听起来很可怜？”单灵灵吃吃的笑着，“没关系啦，我都习惯了。” “一个人独来独往挺好的，没人管着自己，想做什么都可以，不用管别人的想法，自己开心就行。” 单灵灵看着烛洺赫：“你找人的话，你不去跟那人一起，跑来送我干什么？” 烛洺赫没回答，只是摇了摇头，将脸扭向另一边。 单灵灵好奇了起来，她探头探脑想去看烛洺赫的表情，可是努力半天也没瞅见，嘟嘟嚷嚷的说了句：“你的头发颜色好奇怪啊，怎么是红色呢？” “我听同学说，他们从西洋带回来一些染膏，可以给头发染色，你是不是也去过西洋啊？” “不是。”隔了半天，烛洺赫才回过头，他的声音有些哑，“我的红发是天生的。” “那你……”单灵灵好奇的看着他，“你长得也不像普通人。” “是吗？” “嗯。”单灵灵点了点头，“你长得太好看了，刚刚着实吓了我一跳，还以为哪里来的演员走到我旁边了呢。” 烛洺赫浅笑起来：“灵儿姑娘平时喜欢看什么剧？下次有机会，姑娘不嫌弃的话，我可以陪你去看。” “我喜欢好多类型的剧呢！”说到感兴趣的话题了，单灵灵来了兴致，她对自己的爱好如数家珍，从民国的戏剧，到西洋的歌剧，她说得津津有味。 单灵灵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么快乐的说过话了。 走在半路上，烛洺赫看见路边有一个小摊贩，卖着热腾腾的糍粑，他看了看单灵灵，走到摊前，买了两个巴掌大的糍粑，蘸了蘸黄豆粉和红糖，递给了单灵灵。 “天气冷，吃点热的？” 单灵灵有点不好意思了，这一晚上，剧院里的晚饭是烛洺赫买的单，他又辛苦将自己送回家，现在还要买零嘴给她…… 这人对陌生人是不是太好心了？ “是我想吃的，想来一个人吃不太好，灵儿姑娘不介意的话，陪我一起。”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接过来就太浪费对方的一番苦心，单灵灵咬了咬嘴唇，从烛洺赫手里接过热糍粑。 手指相触，他手上冰冷的温度让单灵灵不由愣了愣：“你手好冰啊。” “可能是雪太大了。”烛洺赫没太在意。 “你是穿得少了点。”单灵灵咬了一大口糍粑，甜滋滋的味道让她心情大好，“这个天，要注意保暖，不然会感冒的。” “好，我知道了。”烛洺赫笑眯眯的看着她，手下意识的抬了起来，他的动作似乎是在犹豫着要不要抚摸一下单灵灵的脸颊，可能是害怕太仓促了，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中。 最后，烛洺赫伸出食指，小心翼翼的帮单灵灵擦去嘴角蹭上的红糖糖浆。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随着他的动作，单灵灵的脸腾的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她活了十多年，哪里有和陌生男人这么亲昵过？ 更何况是眼前这位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的男人。 单灵灵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躲开烛洺赫一步远，她埋着头，使劲的啃着手里的糍粑，目光再也不敢放在烛洺赫身上。 眼前的男人被她躲闪的举动惊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好像是有些越界，他轻咳一声，岔开话题：“灵儿姑娘，你家还有多远？” “……过了前面的桥就到了。”单灵灵依旧埋着头，对着前方指了指。 雪花落在她的指尖，冰凉湿润，一如刚刚烛洺赫抚摸过她的唇角，在她的心头激起了涟漪。 “那我们继续走吧？” 第121章 哪个少女不怀春? 行至桥上，单灵灵突然停下了脚步。 烛洺赫本还在继续向前走，发现她站在原地没动，赶紧将雨伞斜到她的头顶：“怎么了？” “你看。”单灵灵趴在石头栅栏上，指着远处的河面。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烛洺赫看着一片片的雪花，在空中轻扬着，簌簌的朝着湖面坠落，每一片雪花轻敲在平静的水面，都荡起了小小的涟漪。 其实肉眼是看不太清楚的，可是路边路灯投在水里的影子，却被雪花们纷纷打碎。 变成了一池璀璨的光斑。 “你看这个涟漪的节奏。”单灵灵有些兴奋，“像不像我们刚刚看的那出剧里，最后男主角唱的歌？” 烛洺赫其实并不太记得那男主角唱的是什么，这一晚上，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姑娘身上，可是，他又不愿意打扰姑娘的兴致，便随口应着。 “像。” 单灵灵挥着手，给漫天的雪花打起了节拍，烛洺赫没有说话，四周很是安静，只有单灵灵轻柔的哼着歌的声音。 还有雪花沙沙落下，来自大自然，最温柔的低语。 伞一直停留在单灵灵的头顶，她脑子里的一曲终了，这才回过头，看着黑伞愣了半晌：“你怎么……” 雪花掉落在烛洺赫的红发上，给那耀眼的红色，抹上了一分柔和。 像是在银河中，随手洒下了一把闪烁的星辰。 “你头发上落雪了。”单灵灵指了指烛洺赫的头发，轻声提醒他。 烛洺赫没有在意，他任凭大雪不断地将他覆盖，最后也只是用单灵灵听不见的声音说了一句。 “也算是和你一起白头。” —————————— 烛洺赫把单灵灵送到了家门口，单灵灵和他摇了摇手。 “谢谢你。”单灵灵笑着和他说，“今晚我很开心，我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 烛洺赫看了她半晌，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伸手抚摸在她的头顶。 “回去吧，灵儿。” “嗯。”单灵灵开心的点了点头，她没来由的对面前的男人产生了亲近之感，走了这一路，他的手还是那么凉，放在她头顶上，却感觉到了一丝滚烫。 “烛洺赫，下次看剧，还能见到你吗？” “你想见，随时都可以。”烛洺赫笑着。 “那……下次的那出剧你陪我看！” “好啊，什么剧？” “先保密。”单灵灵对着他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从男人手里拿回自己的小书包，最后再朝他招了招手，掉头朝着叔叔家的屋子跑去。 当她将手放在房门把手上时，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那把伞还在原地。 烛洺赫还站在那里，举着手中的黑伞，一直静静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回去吧！”单灵灵担心吵到已经休息的叔叔婶婶，用口型对着烛洺赫说，然后举起胳膊，做出了赶他离开的手势。 看见那活泼的少女，烛洺赫笑了。 仿佛照亮了整个寒冬的夜空。 过去的一年，单灵灵从未有过这般心情。 那个初雪的夜晚，突然闯进她生活中的男人，完全的占据了她的内心，将原本平静如水的日子彻底搅得荡漾了起来。 不论是在家还是在学校，单灵灵无时不刻不在想着他，她也不是没去找过烛洺赫，可是最近剧院没有新剧上演，每次单灵灵去那里，都只能吃一个闭门羹，更别说看见那一抹暗红色的身影了。 哎，忘了找他要个地址，多少能写信给他吧。 单灵灵坐在自己房间的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知道自己或多或少对这个突然出现，才见过一次面的男人产生了某些不可描述的感情。 虽然很奇怪，但是单灵灵却正好是在对爱情最为憧憬的年龄，也是还相信一见钟情的岁月。 哪个少女不怀春？ 更何况对方还是那样的一个男人。 想到这里，单灵灵赶紧收起了自己的笑容，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没来由的有些自卑。 我不够好看，也没有一个像样的家庭，单灵灵心想着，可能把我扔进人群中，也不会被注意到吧。 曾经的学校里，同龄的同学们，或多或少都谈了对象，她们还给自己的另一半起了个洋气的称呼。 “男朋友”。 男朋友吗？单灵灵有些气馁的趴了下去，烛洺赫也许是个演员吧，他长得那么好看，普通演员都远远赶不上他，自己真的…… 真的配得上他吗？ 痴心妄想罢了。 一晚上的雪已经足够了，足够支撑单灵灵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慰藉，也许未来会再见到他一次，也许还能再被他这样温柔对待，可是，单灵灵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无所谓，我心中记着他就好。 “堂姐！” 房间门突然被撞开，那只比单灵灵小了一岁的堂妹咚的一声打开她的门，旁若无人的走到单灵灵身边，双手叉腰，对着她大声说道。 “我爹娘叫你！你没听见吗！” 单灵灵赶紧收回了脸上的笑容，从梳妆台上撑起身子，表情有些僵硬的看着眼前的女孩：“你不会敲门吗？” “敲门？”堂妹不屑地哼了一声，“这是我家，我乐意干嘛就干嘛，你有本事别住在这里啊！” 单灵灵不想和她在这件事情上多费口舌，她捏了捏眉心：“有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叫你去就去，问那么多干嘛？” 虽然很不想去，但是叔叔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单灵灵叹了口气，满心不情愿的撑起身子，跟着趾高气扬的堂妹走出房门。 叔叔婶婶在客厅等她。 “叔叔，婶婶。”单灵灵客气的打了声招呼，乖乖的站在原地，叔叔见她过来，对她招了招手。 “灵灵，过来坐吧。” “没关系，叔叔，有什么事您和我说，我还有作业没做完。” 言外之意，赶紧说，说完了让我一个人待着。 婶婶很不满意她的态度，白眼恨不得翻到脑袋后面去，叔叔有些尴尬，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又看回单灵灵。 “灵灵啊，是这样的。” “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家里遭遇变故，叔叔也很难过。” “你失去的是父母，叔叔失去的，也是亲哥哥啊。”叔叔叹了口气，脸上抹上了一丝难过。 第122章 逃掉相亲 单灵灵看在眼里，却没有说话。 “你看啊，灵灵，叔叔这也是为了你考虑，你这个年龄，要是你父母还在世，也会担心你的……” “哎，和她说这些弯弯绕绕干什么。”婶婶不满的抱着胳膊，“说简单点，警察局刘局长在为他侄子相亲，问到你叔叔头上来了，我们觉得这门婚事不错，想让你去见见。” “额……”叔叔被她抢了一嘴，有些无奈，最终却也是放弃了争论，接下了话，“灵灵，刘局长的儿子刚读完大学，叔叔也是见过，倒也是一表人才。” “你父母都不在了，叔叔也是为你考虑，你看你找个靠谱的人家，下半辈子有人照顾你，不也挺好的吗？” “刘局长在我们这儿也算是只手遮天，你要能嫁进他家，万事不愁啊。” “这等好事，怎么不给妹妹考虑下？”单灵灵斜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看戏的堂妹。 堂妹正在喝着泡好的茉莉茶，听她这样说，差点没气的把茶碗砸了：“我说你真是，给你脸了！” 她指着单灵灵的鼻子大骂道：“我爹为了你好，给你考虑后路，你还真是清高啊！” “那个刘局长的侄子，谁不知道他喜欢打……” “咳！”叔叔赶紧剧烈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堂妹的话，“灵灵，叔叔已经和刘局长约好了，后天等你放学，他安排一桌，你就去和他侄子见个面吧。” “就当是给叔叔面子，为你去世的父母考虑下吧！” “我父母……？”单灵灵冷冷的哼了一声，她也知道那个什么刘局长的侄子，来这里一年时间，自然会听到很多小道消息，这个刘局长的侄子，虽然长得还不错，可是却是个喜欢暴力的家伙。 他尤其喜欢枪和……打女人。 而且听说他还喜欢逛窑子，每次去窑子找女人，都会把人打进医院。 嫁给他？不如杀了自己。 这亲是绝对不可能相的，单灵灵想了想，也懒得说拒绝的话，她知道叔叔婶婶打的什么主意，反正自己都是无父无母的人，送给那什么刘局长家，不仅可以把自己这个拖油瓶扔掉，还能卖给刘局长一个人情。 谁不想攀上他那棵高枝呢？ 想到这里，单灵灵掉头就走，后天是吧，后天大不了自己下午就逃学呗。 有本事把自己绑着去相亲。 “喂，你干什么！”堂妹看着她那不咸不淡的态度，一时间气得不行，冲过去就想去拉单灵灵，却被单灵灵一巴掌拍开了。 “你敢打我？！” “……”单灵灵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直接走了出去，回到自己房间。 她将门关得很响，咚的一声，整栋楼似乎都震动了起来，单灵灵背靠着房门，眼眶一烫，眼泪再也忍不住滚落下来。 “我不想……” 她缓缓坐在了地上，抱着膝盖，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哭了起来。 “我不想嫁人……爹爹，娘亲……帮帮我……” 虽然刚刚在叔叔面前摆出了那副姿态，可是单灵灵也毫无办法，如果硬是要她嫁人，她到底该怎么办？ 在卖掉单灵灵和得罪刘局长家的两个选择里，单灵灵知道，叔叔和婶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 这两天，单灵灵都过得魂不守舍。 今天晚上，就要被逼着去相亲了，单灵灵吃着盘子里的午饭，味如嚼蜡，要不要等会吃完饭就逃课呢？ 能逃去哪里呢？这个世界上，还有自己能活下去的地方吗？ 但是，不逃的话，万一……万一真的…… 不敢想下去，单灵灵捏了捏手心，她早上出门的时候，将自己所有的钱全都塞进小书包里，此时，书包就在她脚边。 就这样离开吧。 要不然就回到自己长大的地方去看看，也有一年多没回去了，自从父母去世，家里的那栋房子便空在了那里，单灵灵知道，叔叔愿意收养自己有一部分原因是她父亲，还有一个很大的理由。 就是她父母留下来的家产。 只有收养了单灵灵，成为她的监护人，才能名正言顺的拿走本来属于单灵灵父母的钱。 也不知道那房子被叔叔卖掉没，单灵灵想着，干脆就趁这个机会回去看。 想到这里，单灵灵绝对说走就走。 午饭时间结束，她趁着所有人都在午休，一个人悄悄地逃出了学校。 反正她在这里都只是一个透明人，没人会关注她的，正是她逃走的好机会。 出了校门，单灵灵深吸一口气，她迈开步子在街道上狂奔起来，闷头对着火车站冲过去，街上有不少行人，很好奇的看着这个抱着书包一刻不停歇的小姑娘，看着她在雪地里留下一排脚印。 终于跑到车站，单灵灵掏出一把钱，数了数，扔给售票员，买了一张回家的车票，看着薄薄纸张上的数字，找到了她该去的站台。 她来得很及时，等她刚刚走到站台的时候，火车就进站了。 没有任何包裹的单灵灵毫不犹豫的上了车，数到自己的车厢，安稳的坐在座位上，终于是松了口气。 我成功了，我逃出来了。 后面的事情，后面再去考虑吧！ 先逃走，再说接下来该怎么办，等到放学的时间，叔叔可能会很着急的满学校找她，单灵灵偷笑了一声，捂着嘴，小心翼翼的环顾了一下四周。 很好，没人追来。 起码没有熟悉的人。 身下的火车剧烈抖了抖，然后一声汽笛长鸣，单灵灵躺进了座位，很惬意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缓缓地向身后滑去。 车站，站牌，车站里那些送行的人，因为没赶上车而懊恼狂奔的人…… 灰色的天空透过一丝阳光，刚刚过来的路上，好像都还下着雪，此时，雪似乎停了。 雪停了，单灵灵手肘撑在面前的桌子上，托着脸颊，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她没有觉得自己有如此的自由。 所有烦恼，不开心，痛苦，孤独，全都被她抛到了身后，远方是属于她的，未来也是属于她的。 “姑娘，打扰一下。” 一个好听又熟悉的声音在身后突兀的响起，单灵灵只觉得自己心跳停了半拍。 那是她朝思暮想的声音。 缓缓地回头，单灵灵震惊的看着站在那里的男人，他对她微笑着，红色的长发刺痛了单灵灵的眼睛。 “这里有人坐吗？” 第123章 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好巧，在这里见到灵儿姑娘。” 烛洺赫歪头对着单灵灵笑，他今日将头发扎在后脑，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样式比较古朴，却意外的适合他。 “我可以坐这里吗？” “……可以……”单灵灵被突然出现在身旁的烛洺赫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半晌才想起一直让他站在那不太好，于是赶紧招手邀请他落座。 烛洺赫脱掉外套，坐进单灵灵对面的位子里，那无数次出现在单灵灵梦中的深邃双眼看向她：“灵儿姑娘今日没去上学？” “没有。”单灵灵突然觉得有些局促，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在哪，她死死的盯着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我逃学了。” “也好，天天坐在一个地方，倒是很枯燥，是时候可以出去走走。”烛洺赫靠在椅背上，火车上座位比较狭窄，他的大长腿无处可放，只能穿过桌子下面的横梁，抵到单灵灵脚边。 两人脚踝相触，单灵灵浑身一个激灵，赶紧收回本还随意搭着的双脚。 她不敢看他。 面前的男人一定不知道自己这小一个月来，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再见到他一面吗？不，不能让他知道，也不能让他看出来自己的小心思。 有点丢人。 单灵灵突然想起一件事，刚刚自己一路狂奔，满心都是怎么逃跑，根本没在意自己的形象问题，而且她完全没料到会在火车上遇见烛洺赫…… 现在自己的样子，应该是很狼狈的。 借着火车玻璃，单灵灵偷偷摸摸的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可是没什么用，她习惯性编了长辫子的头发此时搅在一起，额头上的一缕缕发丝还被汗水黏在脸上。 真是……丑死了！ 单灵灵满心懊恼，自己幻想过如何和烛洺赫重逢，为了见他，自己每天都会刻意打扮一下，却没想到，会在自己最丑的时候见到他。 搞得单灵灵都不敢和他对视了。 “怎么了？”烛洺赫却是好奇的看着她那阴晴不定的表情，最后目光落在她搅着头发的手指上，有些恍然的轻笑一声，“灵儿这是准备去哪里？” “回家。”单灵灵闷闷的答了一句。 “家？”烛洺赫愣了愣，“前些日子送你回的……” “那不是我家。”单灵灵摇了摇头，“我上次和你说过的，那是我叔叔家，我只是在他家暂住而已。” “今日逃课回家吗？”烛洺赫看着她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 “嗯……”单灵灵咬了咬嘴唇，犹豫着要不要说叔叔让她去相亲的事情。 “在我面前，你但说无妨。”烛洺赫看出来了她的犹豫，前倾身子，将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轻声安抚着她。 手背触到他冰凉的掌心，单灵灵条件反射的想要抽回手，可是烛洺赫触之即放，只给她留下了一缕熟悉的温度。 “我叔叔让我去相亲，我不乐意，离家出走了。” 心里涌上点点失落，单灵灵不着痕迹的握了握拳，压下那种让她有些难过的感觉，终于是抬起眼，和烛洺赫对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单灵灵看见……烛洺赫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相亲？”隔了好一会，烛洺赫皱起眉头，“和什么人相亲？” “警察局长的侄子。”单灵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给烛洺赫说这些，可是，话一出口就收不住了，“叔叔想傍上那局长的关系，想让我嫁进他家……” “噢？”烛洺赫肩膀肉眼可见的僵硬了起来，他撑着桌子，认真的看着单灵灵，“你不愿意？” “肯定不愿意啊！”单灵灵鼻子有些酸，“且不说那个什么侄子，是个喜欢逛窑子和打女人的人渣。” “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 烛洺赫浑身一震，他拼命的控制着自己的动作：“你喜欢的人……？” “……”单灵灵住了嘴，喜欢的人就坐在对面，怎么说得出口？ “灵儿？”烛洺赫又试探着问了一句，可是单灵灵已经移开目光，再次看向窗外不断变化的景色。 她对自己心里的小秘密，缄口不言。 悄悄叹了口气，烛洺赫放弃了盘问她，而是伸出手，轻轻地帮她将一缕落下来的发丝挽到耳后，单灵灵往后面躲了躲。 不能这样，他要继续这样的话，我可能…… “烛洺赫，你不要……” 单灵灵话还没说完，烛洺赫就打断了她：“正巧，我也要去那个城市，既然我们遇见了，还希望灵儿姑娘和我做个伴。” “不然，一个人倒是挺孤单的。”烛洺赫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既然灵儿是在那里长大，想必对当地很熟悉，我刚好缺个向导。” “作为交换，灵儿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如何？” 如何？单灵灵不知道说啥，她的内心在欢呼着，雀跃着，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快过，可是，她却保持面色不变，只是点了点头，回了一个字。 “好。” 或许今天坐上这辆火车，是老天给她最大的恩赐。 —————————— 夜深了，单灵灵站在自己家的房子前，看着里面亮着的灯，任由雪花落在她的身上。 她的心比外面的寒风还要冷。 父母的房子已经被叔叔卖掉了啊，单灵灵心想着，叔叔从没和自己说这件事情，而是打着监护人的名义，已经私自处理掉了她父母所有的资产。 滚烫的眼泪从脸颊上滑下，单灵灵都不想抬手去擦掉，她觉得自己浑身没了力气，浑浑噩噩的。 这是她长大的地方，是她曾经的家。 她的家，真的没了。 肩头一沉，烛洺赫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肩头，帮她拢好衣服，不让她着凉，然后，他欲言又止的看着她半晌，最后只是默默地拉起她的手。 “……去哪？” 单灵灵鼻子很堵，她说出的话瓮声瓮气的，虽然问出了口，但是脑子里却一团乱麻，烛洺赫回头看了她一眼，沉沉的回了一句。 “太晚了，我们去找个住的地方吧。” 他拉着她，沉默着在雪地里缓缓前行，带着她离开那个让她伤心的地方。 第124章 灵儿，嫁给我好吗 单灵灵一言不发的跟着烛洺赫，等他按着自己在床边坐下，转头想离开那酒店房间的时候，终于回过神来。 “这是……” “给你开了个酒店房间，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找你。” “烛洺赫。”单灵灵抬头看他，“你……” “你可以不要走吗？” “怎么了？”一瞬间，烛洺赫脸上闪过了欣喜，但是他很快掩饰了下去，走到单灵灵面前，蹲下身子，拉起她的手，“我也很想陪你，但是，毕竟男女有别，为了姑娘的清白……” 单灵灵摇了摇头，她抽着鼻子，不想提刚刚看见的事情，最后在烛洺赫热切的目光中，闷闷的说了句：“我不在乎这些。” “只是，现在已经过了子时了，所以……今天是我的生日。” “你不要走，好吗？” 烛洺赫愣了愣，在单灵灵身边坐下来，拍了拍她的头顶：“好，我陪你。” 只是……单灵灵没听出来，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小手段得逞的得意。 这一晚上，单灵灵给烛洺赫说了很多，那些让她不开心的事情，让人厌烦的堂妹和婶婶，喜欢故作姿态的叔叔，被学校的同学排挤，被老师当做透明人，毫无希望的人生…… 烛洺赫长时间的保持沉默，一直在认真的听着她的倾述，整整一个晚上，他都在扮演一个忠实的倾听者。 除了时不时的帮她擦掉眼角的泪水。 单灵灵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她好像哭的很厉害，嗓子都有点干涩，烛洺赫一直在她身边，在她沉沉睡去之时，依旧轻拍着她的后背，用好听的低沉嗓音安慰着她。 意识消失之前，单灵灵好像感觉烛洺赫在她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低声唤着她。 “好好休息，灵儿。” “师父，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第二天，冬日那第一缕暖洋洋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惊醒了单灵灵，她揉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正和衣躺在烛洺赫怀里，就这样睡了一宿。 脸颊烫得快要燃烧起来，单灵灵不断地在脑子里复盘着昨晚上发生的事情，在确定自己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后，她才缓缓地松了口气。 然后，单灵灵仔细地看着面前还在熟睡的男人。 他真好看。 那暗红色的长发散在枕头上，烛洺赫双目轻闭，嘴唇微微分开，胸口在缓缓的一起一伏，显然是还沉浸在梦乡之中，单灵灵胆子更大了点，把脸凑到他面前，小心翼翼的抬起手，想要去抚摸他的鼻梁。 这一个月来，单灵灵都不敢做这样的梦。 她甚至不敢奢求再见到烛洺赫，又怎么敢想着还能和他如此近距离的躺在一张床榻上呢？ 不知道是不是指尖轻触到了烛洺赫的脸庞，他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单灵灵心头一跳，以为是自己把他吵醒了，赶紧收回了手。 等了半天，烛洺赫没有动静。 单灵灵松了口气，她屏住呼吸，又把脸凑了上去，趁他还没醒，多看看吧。 说不定……以后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可是，就在单灵灵尝试着将他的眉眼刻进脑海中的时候，烛洺赫轻声呢喃了一句什么，然后手臂一用力，本就枕在他胳膊上的单灵灵，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他一下搂进怀里。 单灵灵吓得不敢喘气，她的脸颊完全贴在了烛洺赫的胸前，他力气很大，单灵灵尝试着在不吵醒他的情况下，从他怀里挣脱。 几个来回，就算她累得气喘吁吁，也没能成功。 最终，单灵灵放弃了，她戳了戳烛洺赫的腰，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烛洺赫……？” 没有反应。 他睡得太沉了吧？单灵灵有点无奈，她再次戳了戳他，又喊了一句。 “烛洺赫，我有点热……” 说不好是房间里太热，还是他的怀抱传来的温度。 “烛洺赫……” 面前的男人动了动，单灵灵明显的感觉到了，他胸前的起伏急促了起来，不再似熟睡那般平缓，所以说，他醒了吧。 “你再不放开我，我要被憋死了！” 单灵灵一巴掌按在他腰上，拼了命的将自己撑开了一些，有些恼怒的看着他正在憋笑的脸，急了。 “你笑啥！” “没事，让我抱一会儿。” 烛洺赫依旧没睁开眼，他再次将单灵灵拉回怀里，不管她挣扎着想要逃走，反而用下巴压在她头顶，禁锢住了她的行动。 “好灵儿，再给我抱一会吧。” 单灵灵根本拗不过眼前的男人，只得趴在他怀里大口喘气，烛洺赫用下巴磨蹭着单灵灵的头发，嗓子里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突然有了一种错觉，单灵灵满腹狐疑，这个将自己紧紧搂在怀里的男人，好像很是沉迷于这样的境况。 他好像……对自己很熟悉…… 困惑顿生，单灵灵拍了拍烛洺赫的后背，小声问道：“烛洺赫，我们之前见过吗？” “见过啊。”烛洺赫轻声说，“剧院那一晚。” “不是……”单灵灵赶紧解释，“更早之前……”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觉得，你像是认识我很久了。” “说不定见过呢。”烛洺赫声音里带着喑哑，“说不定……” “不是这一世。” “啊？”单灵灵没听懂，“什么意思？” “没事。”烛洺赫晃了晃脑袋，“过去都不重要了，现在我找到你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烛洺赫将单灵灵推开一点，低头认真注视着她的双眸，“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找自己的爱人。” “我比普通人幸运一些，我找到了。” 一语落下，单灵灵脑子失去了运转的能力，她好半天才回过味来，然后，在烛洺赫的眼皮子底下，如同烧红的烙铁，浑身发起了烫。 烛洺赫只觉得眼前的姑娘连头顶上都升腾起了热气，在心里感叹了好半天她那一如既往的薄脸皮之后，有些好笑的捧着她的脸颊，将她拉近自己。 “灵儿，嫁给我好吗？” 第125章 生日快乐，灵儿 谁家好人见姑娘第二面就求婚？ 单灵灵不知所措，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眼睛也不知道往哪里看，如果把她比作一台机器，她现在可能只剩下散了满地的零件了。 “你……你再说一遍？” 为了确认自己没听错，单灵灵没忍住，又问了一遍。 “灵儿，嫁给我，当我的夫人。” 烛洺赫一字一句的重复了一遍，他见单灵灵没有反应，继续说道：“鄙人不才，在这人间居无定所，不是因为没有钱，而是一直在这世间寻找你的存在。” “现在，鄙人终于找到你了，如果姑娘愿意，我便寻个姑娘喜欢的地方安家落户，天涯海角，你想去哪里，我便陪你去哪里。” “我可保姑娘一生无忧。” “如果姑娘在意世俗眼光，那等回去，我就上门提亲……” “不！”单灵灵抬起手，捂住了烛洺赫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不要说了！” 烛洺赫了然的点点头，抓住她的手，在她掌心里落下一吻：“好，我都听你的。” “……”单灵灵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掌心里接触到他嘴唇的地方还在发烫，她真的没从刚刚烛洺赫的一番言论中回过神来。 “你……你想娶我？” “对啊。”烛洺赫很坦然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 “因为我心悦于你。” “我们俩满打满算认识不到一天……” “如果能让你觉得好过的话，那你就看做是我对你一见倾心了吧。” “为什么？这世间那么多女子，为何你偏偏对我倾心？” 我有什么好的？他不会是在骗我吧？但是我又有什么好被骗的呢？ “哈哈哈哈。”烛洺赫突然笑了起来，“灵儿，喜欢一个人，需要有理由吗？” 单灵灵被他问住了，愣了半天，才又说道：“要吧……” “那……举个例说来我听听？” “比如说啊，因为你长得好看，对我很温柔，所以我才……”单灵灵一下子收住了话头，她耳根又开始发烫了。 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呢！ “不需要，不需要理由！”单灵灵赶紧改口，给自己刚刚的话找补，“你说得对，不需要理由！” “哦？”烛洺赫有意逗她，“那就是说，你答应要嫁给我了？” 什么跟什么啊！单灵灵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他的脑回路，不由得觉得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只想放声尖叫，发泄出来。 见她这样抓耳挠腮，又很是不知所措的模样，烛洺赫终于是笑着放开了环抱着她的双手，然后他翻身下床，对着还在被窝里打滚的单灵灵伸出手。 “今天是你的生日，想去哪里玩呢？” —————————— 这一整天，烛洺赫都没再提过这个话题。 傍晚时分，单灵灵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手里捧着烛洺赫刚刚买给她的热腾腾的红薯，望着远处冰封的河面，还有那飞过的两只白鹭发呆。 “看什么呢？”烛洺赫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顺手拿过那红薯，掰成两半，然后又放回她手里，“快吃吧，等会凉了。” 单灵灵没吭声，只是乖乖点了点头，咬了一口红薯，烛洺赫看着她的模样，满心欢喜都要溢出来了。 他没忍住，揽着单灵灵的肩膀，让她靠近自己怀里。 “咯，你也吃一口。”单灵灵举起自己没动的一半红薯，递到烛洺赫嘴边，烛洺赫笑着揉着她的头发，咬下一口。 “嗯，很甜。” 他们俩在河边坐了很久，然后一起散着步，回到了酒店，那酒店后院没有其它人，幽深的小院很是僻静，单灵灵正想走回房间，却被烛洺赫拉住了。 “给你一个礼物。” 他拉过单灵灵的手腕，不知道从哪里取出来的一个用黄金打造的金镯子，将它小心翼翼的戴在了单灵灵那皓白的手腕上。 “咦？”单灵灵举起手，好奇的看了看，“你什么时候买的？” “很适合你。”烛洺赫没回答她的话，自顾自的说。 “上面刻的是什么？”单灵灵仔细端详着那镯子，上面有着精美的雕文，可是后院的灯光昏黄暗淡，她看不太清。 “这是一条龙。”烛洺赫捧着她的手腕，指着那雕花给她解释，“这边……是一条腾蛇。” “腾蛇是什么？” “……是一种上古神兽。”烛洺赫轻声说，“飞龙乘云，腾蛇游雾，我想让我……它们伴在你的身边。” “很好看。”单灵灵喜笑颜开，她是真心喜欢这个镯子，这一年多来，也是第一次有人送给她礼物。 心里的水潭被砸进了一颗小石子，不断地泛起涟漪，一圈圈的击打着岸边，让得单灵灵浑身都在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 “烛洺赫，谢谢你。” 她仰起头，眉目明朗的看着烛洺赫，未褪去青涩的少女脸庞上抹着一丝红晕，眼底带笑，映照出了烛洺赫的身影。 “我很喜欢，我会好好珍惜它的。” “你喜欢就好。”烛洺赫略迟疑片刻，他一手握着拳，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另一只手再一次抚摸上单灵灵的头顶。 可是，光口头上的谢谢，并不能表达出单灵灵此时心头的快乐，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才能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突然心里出现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如同杂草一般，飞速的疯长，很快的包裹住她所有的思绪。 最终，是单灵灵没有忍住，她抓住烛洺赫大衣的衣襟，踮起脚尖，仰头在他的唇角轻轻吻了一下。 少女矜持的吻一触即放，如同蜻蜓点水般，快到似乎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除了水面留下的波纹。 单灵灵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出这种荒唐事，她猛地放开烛洺赫的衣服，掉头就朝着楼上跑去，但是烛洺赫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一阵拉力，将本欲逃走的单灵灵拉回到了他的怀中，单灵灵一个趔趄，还没等她张口问什么，烛洺赫毫不犹豫的搂住她的腰，禁锢着她的后脑，低头吻了下来。 “生日快乐，灵儿。” 第126章 我就回去几天，没关系的 突如其来的吻，如同夏日里的暴风雨般，让单灵灵措手不及，触上来的唇冰凉湿润，单灵灵的脑中一片空白，只能顺从的闭上眼。 她不想思考，也没有空闲去思考，任由烛洺赫用尽全身力气，将她箍在怀里，他吻得太急了，攻势凶猛，像是一头野兽，想要将她吞吃入腹。 单灵灵双手抵在他的胸口，承受着男人的热吻，逐渐觉得喘不过气来，她下意识的张嘴呼吸，却被烛洺赫钻了空子，丝毫没有迟疑的侵入牙关。 香津浓滑在舌尖摩挲着，单灵灵浑身瘫软，任由烛洺赫用手臂支撑着自己的身子，也任凭他的气息在不断地深入大脑，牢牢地刻进单灵灵的灵魂深处。 昏黄的酒店后院，安静得如同这是在世界尽头的一个角落，暧昧的气息从两人身上散发开去，给这个寒冬的夜晚带来了一丝媚色。 最终，在单灵灵快要窒息的前一秒，烛洺赫终于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她，双唇分开，勾起了一条几乎不可见的银丝，单灵灵泪眼婆娑，眼神迷离着趴在他胸前，一言不发，而烛洺赫却仰头看向天空。 “天命是吧，我偏要逆天而行。” —————————— 五天之后，在单灵灵的深思熟虑之后，烛洺赫带着她回到了她叔叔所在的城市。 其实烛洺赫告诉过她，如果那个地方让她不开心，她是可以不用回去的，可是单灵灵坚持要回来一趟。 她要找自己的叔叔，问清楚她父母的所有东西，不论是钱还是房子，叔叔到底是怎么处理的。 单灵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有了这样的勇气，也许是之前，自己身边并没有这个并非普通人，不仅长相优越，还能把金币当零钱一样用的男人给自己撑腰。 她觉得现在自己很有底气。 烛洺赫答应她会一直站在她的身边，单灵灵有了退路，仿佛只要牵着他的手，自己就有对抗一切的勇气。 只是，在回家之前，单灵灵还是让烛洺赫先找地方落脚，她要去面对的，毕竟是自己的血亲，她不想把关系闹得太过难堪。 “我不放心你。”烛洺赫皱着眉，不愿意放开手。 “没事啦，我就回去几天，没关系的。”单灵灵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着他，“烛洺赫，你别这么紧张嘛。” “一天。”烛洺赫不为所动，“明天我没见到你，我就去你叔叔家找你。” “五天！” “三天。” 最后在烛洺赫的坚持下，单灵灵同意他在三天之后没见到自己，就去她叔叔那里带走她。 “好吧好吧，就三天，第三天晚上，我要是没出现在你面前，你就来接我走。” “但是先说好啊，别为难我叔叔一家人，再怎么说，他们也和我有血缘关系呢。” 烛洺赫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将单灵灵送到离她叔叔家一条街远的地方，因为单灵灵不让他大白天直接出现在长辈面前。 “我怕那什么刘局长知道了，会来找你麻烦！” “刘局长？”烛洺赫挑了挑眉，他还真没把那刘局长放在眼里。 “你不知道，他在我们这里只手遮天！很可怕的，咱们这种普通人，还是尽量不要招惹他啦！”为了不让烛洺赫多想，单灵灵努力的解释着，“好啦，我们三天后见，就在剧院门口！” “嗯。”烛洺赫拗不过她，只能站在路口，看着她那娇俏的背影，一步三回头的逐渐远去。 单灵灵收起心头的欢喜，换上了古井无波的脸色，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堂妹正坐在客厅里，看见她进来，如同看见了鬼一样，先是一瞬间的慌神，然后变成了愤怒。 “你还有脸回来？！” “什么？”单灵灵皱了皱眉。 “爹，娘，这个没良心的贱蹄子回来了！” “你说什么？”单灵灵听着，心头一怒，向前迈了一步，可是，还没等她做出任何动作，她的婶婶从后屋里冲了出来，看见站在外面和自己女儿怒目相对的单灵灵，直接抬起胳膊，对着她脸上就是一巴掌。 “奶奶的，你还敢回来？！你知道你给我们惹出多大的事情吗！” 脸上火辣辣的疼，单灵灵抬眼冷冷的盯着自己的婶婶：“就许你们把我卖给别人，就不许我不乐意嫁，出去散散心？” “呵，我看你是在外面有男人吧！” 堂妹的这句话让单灵灵心头一颤。 他们知道了？他们知道烛洺赫的存在了？ “有些人啊，看着一本正经，平时冷冷淡淡的，也不知道在背后干些什么呢！”堂妹站在那阴阳怪气，“前些日子，有人说去剧院看戏，却被看见和一个男人走了。” “我说呢，哪来的钱买那么贵的戏票，原来是把自己卖给男……” 堂妹话还没说完，单灵灵一步迈出，她根本没想着打她耳光，而是挥起了拳头，一拳砸在了那口无遮拦的堂妹脸上。 脚下一个趔趄，堂妹直接被她打倒在地，小姑娘躺在地上呆了半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娘，娘，她打我！” “妈的，你个臭婊子，敢打我女儿！” 婶婶被单灵灵的动作气得怒火中烧，她尖叫着，张牙舞爪的去抓挠单灵灵的脸，单灵灵也不知道哪来的反应力，也是反手一巴掌，扇在了婶婶的脸上。 “闭嘴！你们卖掉我家房子，当了我父母的所有资产，拿着他们留下来的钱，现在还为了求得自己的荣华富贵，就想要把我卖掉？”单灵灵冷声骂道，“到底是谁没有良心！” “这一年的时间，我忍你们够久了，没想到到最后关头，居然……” “嘭！” 书房的门被推了开来，单灵灵的叔叔面色尴尬的站在那，盯着正在大发雷霆的单灵灵，然后，他身后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哟，小姑娘脾气不小啊。” “我喜欢。”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从叔叔身后走了出来，单灵灵看见了他穿的衣服，浑身一震。 他穿的是警察局的衣服。 他是刘局长。 “把她带走吧。”刘局长招了招手，几个面露凶光的警察走了出来，架着单灵灵的胳膊，“这小妞，我倒是挺喜欢的。” “女人嘛，越烈，驯起来越有意思啊！” 第127章 灵儿，我来了 单灵灵再次醒来的时候，被锁在一个房间里，她脚踝上被铐着镣铐，长长的铁链另一头，正铐在床脚，任凭她如何拉扯，都纹丝不动。 “神经病啊，快放我出去！” 单灵灵拳头砸在房门上，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记得自己是被那刘局长的手下打晕了过去，现在在的这个看上去富贵堂皇却品味老土的房间，一定就是刘局长家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倒是没什么变化，想来刘局长也没对自己用强的，单灵灵暗自松了口气，但是，还没等她想到逃出去的办法，房间门就被打开了。 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壮硕男人走了进来。 “你是谁？”单灵灵缩到一边，警惕的看着他。 “前几天让你来跟我见个面，可白白让我等了一宿。”那男人在房间里的小沙发上坐下，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单灵灵，“跑的倒快，还好我舅舅把你带回来了。” 这是刘局长的侄子。 单灵灵冷眼看着他，和他保持着最远的距离：“你死心吧，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听你堂妹说，你是在外面找男人养啊？” 男人根本没在意她说的话，而是调戏着问她：“我觉得我倒是挺有资格的，要不你就从了我，你想要啥我给你买啥。” “哼。”单灵灵完全不想搭理他，“快放我出去，不然……” “不然怎样？”那男人被她逗乐了，起身走到她面前，一把掐住了她的下巴，“在这里，你难道觉得自己能逃出我舅舅的掌心？” “呸，大不了杀了我！”单灵灵一口唾沫吐在了近在咫尺的男人脸上，她对着男人龇牙咧嘴，“让我跟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妈的，臭婊子……” 一个耳光猛地扇在了单灵灵脸上，男人手劲极大，单灵灵只觉得天旋地转，一阵阵的耳鸣，她被那男人直接打倒在地上，嘴里丝丝的腥甜味涌上来。 啊，他把自己打出血了。 “舅舅说你性子烈，让我耐心的玩。”男人挽了挽袖子，“老子可没那个耐心！” 又是一脚，那男人直接踹在了单灵灵肚子上，钻心剜骨的痛袭遍全身，单灵灵闷哼一声，不由自主的蜷缩在一起，她那模样让男人更加兴奋，大笑两声：“还没有哪个女人敢这么和老子说话的！” 拳脚如同雨点般落在单灵灵身上，她只觉得自己的肌肉和骨骼在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冲击，疼痛很快变成了麻木，也不知道内脏是否有受伤，单灵灵只是下意识的抱住自己的头，避免被伤到要害。 啊，他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男人对着单灵灵拳打脚踢好一阵子，终于累得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他舔了舔嘴唇，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的姑娘，冷笑一声。 “骨头倒硬，老子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他弯下腰，一把抓住单灵灵的头发，将她整个人从地上直接拉了起来。 单灵灵忍着痛，拼命的去抓挠男人的手臂，可是她怎么能敌得过对方呢，男人很轻松的将她拎了起来，直接甩到了床上。 烛洺赫，你在哪。 烛洺赫，救救我。 单灵灵在脑子里拼命的喊着烛洺赫的名字，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那个男人正用力地掐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正在试图解开她旗袍胸口的扣子。 烛洺赫…… 男人受不了单灵灵的拼命挣扎，再次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单灵灵觉得眼睛很疼，应该是被他打得充血了，可是，这都比不过胸前袭来的微凉。 她的衣服已经被那男人扯开了。 白嫩的胸脯展露在了男人眼前，他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看着单灵灵的目光更加贪婪了起来，接着，他一手控制着单灵灵，另一只手朝着自己的腰带上放去…… 单灵灵听天由命的闭上了眼睛。 她放弃挣扎了。 眼泪从眼角不受控制的滑落，单灵灵知道，今天自己是逃不了这一劫，不管是眼前男人的力气，还是他背后刘局长在这座城市里的势力，都不是她一个小姑娘所能抗衡的。 一开始，就应该答应烛洺赫直接离开的。 要不然，就直接杀了我吧…… 耳旁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男人刚刚抚上单灵灵大腿的手一下子消失了，脖子上的窒息感也荡然无存，单灵灵猛地睁开眼睛，只看见面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暗红色的长发无风自动，烛洺赫背对着她站在床边，那男人被他从单灵灵身上直接摔了出去。 “烛……” 烛洺赫没听见身后姑娘的声音，他现在怒火中烧，因为单灵灵肉眼可见的，他浑身散发着滚烫的红光，他不等墙角的男人爬起身来，直接两步走到他面前，掐着男人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 那健硕的男人，在烛洺赫手里无力地挣扎着，拼命高喊。 “你是什么人！” “你他妈敢对我动手！我舅舅灭你全家！” “你舅舅？”烛洺赫冷哼一声，他的声音里带着让人恐惧的严寒，“在本尊眼中，不过蝼蚁罢了。” “你对她下了手，只有拿命来还。” “你自己去冥河里忏悔吧。” 说罢，烛洺赫没给他一秒钟的反抗机会，他握着男人脖子的手逐渐发力，男人脸颊涨得通红，然后，单灵灵惊恐地看着那男人瞪着的双眼中，有火星四溅。 渐渐地，那男人不再挣扎了，他无力地垂下双手，头歪到了一边。 烛洺赫手一松，那男人毫无生机的落在地上，还带着惊恐表情的脸刚好朝向了单灵灵的方向。 她看见了，那男人眼眶中，两只如同被烧成炭般的眼珠子。 “啊————！” 再也控制不住，单灵灵放声尖叫，她拼命的向后躲去，不顾身上的疼痛，只要想离那具脑子都被烧焦了的尸体远一点。 然后，她掉进了一个微凉的怀抱。 “灵儿，没事了。”烛洺赫将单灵灵严严实实的揽进怀里，在她头顶轻声说道，“没事了，我来了。” 第128章 烛洺赫到底是什么人? 单灵灵没有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她条件反射般的想从烛洺赫怀中挣脱，拳头不断地砸在他身上，尖叫着，哭泣着。 “嘘，没事了，我在这里，乖。” “灵儿，没事的。” 单灵灵的挣扎逐渐弱了下去，她趴在烛洺赫怀里放声大哭，烛洺赫紧紧地搂着她，亲横的碎碎念着，不断地轻拍着她的后背。 “烛洺赫……” 隔了一会，单灵灵缓缓的收住哭声，勉强仰起头来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听见你喊我了。” 单灵灵想不起来到底什么时候喊过他，她完全没仔细去想烛洺赫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封闭的房间里，也没去思考为何刘局长的侄子会被他烧掉脑子死去。 冷静了一点，单灵灵只觉得面前怀抱着自己的烛洺赫，正在轻轻地颤抖着。 “你在发抖……” 烛洺赫放松般的轻笑一声，问她：“灵儿，我们不在这里说，先离开，好吗？” “……好。” 单灵灵点了点头，烛洺赫脱下自己外套，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包括整个脑袋。 “闭上眼睛，不要看，我们一会儿就出去。” 单灵灵听话的死死闭上眼睛，她感觉烛洺赫单手将她抱在怀里，单灵灵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锁骨里，耳边传来很多让她战栗的声响。 有枪声，有人在怒吼，惨叫，有人跑来跑去，还有人被甩出去后撞在墙上，发出闷响。 烛洺赫脚下不停，他偶尔挥挥胳膊，像是在驱逐面前挡了他路的人，只是他抱着单灵灵的手，一直很稳，丝毫没有颤抖。 隔了一会，单灵灵一阵头晕目眩后，被烛洺赫放在了柔软的床边：“好了，灵儿，睁开眼睛吧。” 单灵灵还是死死的闭着眼，搂着他的脖子，坚决不松手，她拼命的摇头，烛洺赫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灵儿……” “不要离开我。”单灵灵声音带着哭腔，她拉着烛洺赫躺倒在床上，烛洺赫终究是顺了她的意，伸出胳膊，再次将她抱进怀里。 “我不会离开你的。”他轻声道，“你想抱多久都可以。” “烛洺赫，亲亲我。” “好。” —————————— 单灵灵在烛洺赫新买的公馆里住了下来。 这座城市里从刘局长家被灭门的那天开始，多出来了一个神秘的富商，他出手阔绰，为了他的未婚妻一掷千金，没人知道他是做什么营生的，只知道他那一头红色长发，十分引人瞩目。 城市里的女人们都对他那藏在深闺中的未婚妻十分好奇，不知道是哪个女人有这么好运，据说很多人都多次邀请那富商参加晚宴，他每每都说，他夫人不喜欢他出席那些场合，一概推了了事。 只有单灵灵的叔叔婶婶知道，那富商的未婚妻，便是被他们差点卖给刘局长侄子的单灵灵。 叔叔尝试着和单灵灵搭上联系，试图换回侄女对他们家的好感，从而攀上烛洺赫这棵高枝，可是单灵灵从头到尾都拒绝和他们见面，烛洺赫甚至将找上门来的叔叔一脚踹了出去。 气急败坏的堂妹开始在学校里散布单灵灵的谣言，说她是将自己卖给别人当姨太太，单灵灵不想和她多说什么，直接办理了退学。 至于他们俩还留在这座城市的原因，是因为单灵灵说，她要拿回本就属于她的一切。 烛洺赫对她想做的事情没有任何异议，一切随着她来。 日子过得平静而温馨。 只是单灵灵心中时常有些困惑。 烛洺赫到底是什么人？ 相处的久了，单灵灵发现，这个男人真的很神秘，说他是商人，可是从未见过他去做过任何营生，却能源源不断的从口袋里拿出金子，他没有任何认识的人，起码是在单灵灵所知的范围内。 没见他给人写过信，没见过他有任何家人，他们的公馆里，甚至只有一个不爱说话的佣人，在照顾两人的日常。 还有一点，单灵灵一直很纳闷。 烛洺赫有时候会突然消失。 他第一次消失，是在夜里，单灵灵半夜被梦惊醒，缓了半天，才想起那每天都会将她揽进怀里入睡的男人并没在自己身边。 她下床找了好半天，空荡荡的公馆里一个人都没有，烛洺赫的衣服鞋子和所有生活用品都在，除了他自己。 三天后，烛洺赫回来了。 和消失一样，他突然出现在了书房里，认真看着当天的报纸，单灵灵冲到他面前，问他这几天到哪里去了，可是烛洺赫顾左右而言他，最后用亲吻和怀抱转移走了单灵灵的所有注意力。 后来，他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单灵灵为此和他大闹一架，当然，这是单灵灵全程都在单方面输出，她哭得稀里哗啦，质问烛洺赫是不是在欺骗自己，实际上他有另一个家，他心中没有自己。 烛洺赫单膝跪在她面前，脸上带着不知所措，他轻轻抚摸着单灵灵的脸颊，告诉她自己有难言之隐。 “灵儿，等我下次回来，我都给你说，好吗？” “到底是什么事情，现在不能告诉我！” “灵儿……” “烛洺赫，你不告诉我，我就走！” 走去哪呢，单灵灵也不知道。 天下那么大，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去到什么地方。 烛洺赫有些无奈的拍了拍她的头：“灵儿，我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好，我现在告诉你的话，只会多一个人一起陪我烦恼罢了。” “我不想让你知道那些痛苦。” “灵儿，你只要记得，我爱你。” “等我下次回来，我们就结婚，好吗？” 单灵灵赌气似的扭过头，不和烛洺赫对视，她不知道该怎么接烛洺赫的话，烛洺赫说爱她，单灵灵是知道的。 她不是傻子，她能体会到。 但是，她始终觉得，眼前的人和自己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纱雾，她想要抓住他，可是却被挡在外面，够不着，摸不到。 烛洺赫一如既往的温柔安慰她，给她讲一些故事，讲一个遥远的地方，那里有四座大山支撑着永远没有太阳的天空，那里有着漫无边际的极光和沙漠。 第129章 幻境结束，回归现实 五天后，烛洺赫再次消失。 七天后，战火落到了这座城市里。 公馆被炸弹炸成了一片废墟，单灵灵一早在外面的公园里散步，刚好躲过一劫，敌人打进了城市里，枪声震耳欲聋，单灵灵被逃难的人群挤着向前走，无力抵抗。 她很狼狈，浑身都是泥土和血，耳旁都是别人的哭声，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找了个角落坐下发呆。 烛洺赫还没回来。 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呢？单灵灵心想着，家也没了，自己现在跟着一群难民躲在城市边缘。 他回家的话，找不到我，会不会着急？ 想起很早之前在刘局长那里发生的事情，单灵灵在心底里念了整整一晚上烛洺赫的名字，可是他一直没有出现，天亮的时候，单灵灵看着朝阳嘲笑着自己。 真把他当做神了。 谁会听见她心底里的呼唤呢？ 可是，他如果回到家了，发现自己并没有在，他会不会着急，会不会以为自己死了，会不会误入战场，然后受伤…… 想到这里，单灵灵鬼使神差的站起身来，绕过一群还在梦中发抖的人群，朝着外面走去。 无论如何，她要回到家。 回到属于他们的家。 趁着天色还很淡，单灵灵一路偷偷摸摸的回到城市里，她听说城市已经被敌人占领了，但是现在敌军应该也还在休息，没有人注意到她。 远远的，公馆的废墟出现在了单灵灵眼前，她拢了拢衣服，透过清晨的浓雾看向那边。 那个让她朝思暮想的身影，好像就在那里。 “烛……” 雾气之中，烛洺赫回过头来，他脸上还挂着震惊，看向单灵灵的方向。 他对她伸出了手。 可是单灵灵已经去不了他身边了，就在那由城市变成的战场上，一个敌军发现了她的身影，根本没有思考，直接按下了手中枪的扳机。 耳畔一声巨响，单灵灵只觉得胸口一疼，她听见了自己骨头和心脏碎裂的声音。 她低头看了看胸前，一片血色。 烛洺赫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前，他颤抖着将单灵灵抱进怀里，哆嗦着，惊慌失措的去帮她按压胸口的伤口，他跪在地上，嘴唇止不住的颤抖。 “好痛……” 单灵灵只觉得自己的神志从脑海中疯狂溜走，她尝试着去抓烛洺赫的手，可是全身没了力气。 她已经感觉不到烛洺赫那冰凉的温度。 “灵儿，不要说话，坚持一下！”烛洺赫大声吼着，“你忍一忍，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没用了，单灵灵知道，她要死了。 “不……”单灵灵努力的摇了摇头，“烛……我……” “灵儿，求求你了，不要……不要离开我……” 他哭了。 冰凉的泪水滴落在单灵灵脸颊上，有一点痒痒的，单灵灵突然感觉不到疼了，她拼尽最后的力气，抬手抚摸在烛洺赫脸庞。 “……我爱你。” 就在单灵灵最后一口气离开她胸腔的同时，天空上被赤红色完全覆盖，一条看不太清是什么的长尾出现在她眼前，那条尾巴缠在了单灵灵腰上，将她从地上直接拉向天空。 长尾上的鳞片贴在单灵灵身上，透过衣服，将冰凉的温度传遍她的全身，单灵灵努力的睁开眼睛，无视了自己正在云端穿梭的身子，低头朝那缠在自己腰上的尾巴看去。 它好好看。 这条尾巴上的每一块鳞片，都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它们紧密排列，仿佛是精心打造的铠甲，在夜空下居然都带着出赤红色的光芒，如同这天下最绚烂的色彩，让人无法直视却又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低头看了看自己，单灵灵发现胸前的枪伤没有了，也没再穿着染血的旗袍，而是前不久在客栈换上的t恤，雪白的衣服上没有任何污渍。 刚刚经历的一切……那如真似幻的短暂一生，民国时期的自己，那神秘深爱她的烛洺赫，就像是梦境那般缥缈，却又有些真实。 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梦？ 云层在消失，单灵灵只觉得自己进入了一片黑暗，耳旁是呼呼的风声，还不等她想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双脚就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那条长尾在她面前快速收缩，变小，单灵灵的目光追着它，直到看见了面前对着自己冲过来的烛洺赫。 “灵儿！” 她撞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怀抱在颤抖着，一如刚刚在那个漫长的梦中，最后抱着自己的时候一样，手足无措，惊慌至极。 “烛洺赫？”单灵灵抬了抬僵硬的胳膊，尝试着从梦中恢复过来，感官逐渐回到她的身上，她这才注意到，手心里粘上了黏腻滚烫的触感。 是血。 那不是她的血，单灵灵很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抬头看着烛洺赫，看见了他脸上、胸前，都出现了一道道正在流淌着血液的伤口。 “你受伤了？” “我没事，我没事……”烛洺赫声音都在颤抖，“我还以为，你会被困在那个幻境里了……” “没有……” 幻境？刚刚自己是被拖进幻境中了吗？现实世界的记忆冲进脑子里，单灵灵费了不少劲，才终于分清楚了现实与幻境。 她刚刚……在客栈里，本来说要和烛洺赫一起去往学校，寻找汪玥埋在操场里的东西，却被烛洺赫用结界禁锢在了房间里，最后被那青铜碎片，吸进了一段幻境之中。 一段很漫长，很悲伤的幻境。 单灵灵尝试着将民国时期的自己扔到脑后，她握了握拳，还好，长刀还在手里，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但是…… 她现在已经在学校里了。 烛洺赫浑身是伤，他紧紧地搂住单灵灵，站在四中操场的正中央，警惕的后退着。 “灵儿，坚持一下。” 现在局面由不得她走神了。 单灵灵看着那些逐渐逼近的学生们，不由一个哆嗦，那些孩子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手中拿着各种利器，对准烛洺赫跃跃欲试。 还有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单灵灵。 “灵儿，听我说。” 烛洺赫低声对她说话：“我知道你现在很困惑，有机会的话我会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要我们能活着离开。” 第130章 校规:不要看自己的影子 “好。”单灵灵知道他们现在身陷危险之中，按照烛洺赫的本事，要破开这些小孩子的团团包裹，应该问题不大，可是他没有。 一定是有原因的。 “接下来，要怎么做？”单灵灵强打起精神，她仰头望着烛洺赫，轻声问道。 烛洺赫见她很快的从迷茫中挣脱出来，很是欣慰的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顶：“灵儿，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接下来，需要你去寻找被汪玥埋在地下的东西。” “我觉得，那应该就是……” “万戮铜镜。”单灵灵接了他的话，“我觉得也是。” “好。”烛洺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那就辛苦你了。” “注意安全。”单灵灵看着他，“如果你扛不住了，就喊我。” “放心。” 烛洺赫说这句话，实在是没什么信服力，他手臂上和脖颈处都有深深地伤口，可是，他似乎根本没在意，轻轻地落下两个字之后，将单灵灵往身侧推开，然后高高抬起胳膊。 空气中不断荡起涟漪，在漆黑的夜空中，一缕缕暗红色的能量被牵引至他的掌心处，能量逐渐汇聚，开始燃起了小小的火花。 火花逐渐变大，很快聚在烛洺赫的手掌之上，然后，他嘲讽般的对着那些阴冷的小孩笑了笑，手心猛然向下一按。 “灵儿，快去！” 暗红色火焰从他按下的地方开始疯狂扩散开去，如同海面上荡起的波纹，一波波的朝着不远处的人墙涌去，那些被夺舍的中学生们，像是惧怕这火焰，被逼得开始后退。 单灵灵没有犹豫，一个闪身，长刀飞快拔出，她低声念诀，刀身上也同样燃起了和烛洺赫同样颜色的火焰。 一个男孩对着她冲了过来，单灵灵咬了咬牙，长刀在手中翻了个面，刀背朝前，毫不犹豫的划出。 男孩吃痛，一个闷哼，连退好几步，给单灵灵让出了退路。 仔细观察，单灵灵。 她在脑子里提醒自己，想要在这样的操场上找到被人挖开的地方，应该不难，多年来，无数的孩子们在这里跑步玩闹，早就将那块土地踏得严严实实。 所以……到底在哪？ 操场旁的路灯很是昏暗，烛洺赫荡起的火光太耀眼了，投射过来的大片阴影遮住了单灵灵的视野，回头看了看已经被团团包围的烛洺赫，单灵灵咬了咬牙，往前跑了好一阵子，试图离阴影远一些。 她最终停在了一个路灯下。 昏黄的灯光投在她的头顶，给她拉下了一条长长的影子，单灵灵觉得哪里不太对，然后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条校规。 “操场上的路灯已经破损，无法修复，请不要在天黑后独自逗留在操场的路灯下，如果必须通过，加快步伐，不要低头看自己的影子。” 不要低头看。 可惜，晚了。 单灵灵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正在变化，本来如她一般修长的漆黑影子，在灯光毫无变化的情况下，逐渐向两侧膨胀。 然后，影子缓缓地站了起来。 “大师半夜来访，说明我校确实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王校长的声音从影子的嘴里传来，单灵灵死盯着它，看着那漆黑逐渐褪色，在她眼中，抖了抖肩膀，变成了那个冷漠、油腻，却十分阴森的王校长。 “你……” “大师从头到尾，就不该管我校的事情。”王校长冷笑一声，“虽然九阴大人说过如果遇见了你，就想办法把你留下来。” “我本不想沾手你的事，我只想为我的族人寻找出路，毕竟九阴大人给的法子，确实挺好用。” “可是，谁让你这样光明正大的送上门来了呢。” 什么意思？单灵灵瞪着他：“你给我说清楚，九阴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制衡他。”王校长朝着烛洺赫的方向歪了歪头，“很简单，让他分身乏术，没空来打扰九阴大人想做的事情。” “烛洺赫？” “说来奇怪，以他的身份，怎么会偏偏对你这样的普通人类动了心呢？” 被王校长的几句话说的有些发懵，单灵灵的脑子不太清醒，本就刚从幻境中出来，还不能太清晰的分清到底哪里才是现实，此时根本没空去细细思考王校长的话。 不……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单灵灵提醒自己，我是有任务在身的，我得找到那个青铜碎片，终结这里发生的事情…… 想到这里，单灵灵手中长刀一转，锋利的刀尖对准王校长：“闭嘴，我没空和你在这里说闲话。” “动手吧。” 不把王校长解决了，寻找铜镜碎片的事情就是妄言，他会不断的来阻止自己的，单灵灵心下决定。 无论如何，先处理眼前的人。 如果他还是人的话。 “阴玄那厮说过，你可是学了章尾山刁苍的那一身本事，我倒也不会轻敌。”王校长摇了摇头，他一边说话，身上一边泛起了淡淡的灰色光芒。 “你应该还不知道魂魄力量怎么用吧。” 灰色光芒脱离了王校长的手掌，对着单灵灵的面门冲了过来，单灵灵赶紧侧头，勉强躲过了那一道疾冲而来的光芒，却还是被它勉强碰到。 一时间，无数陌生的情感涌进脑子里。 无法言状的恐惧、愤怒、悲伤……仿佛出生便在一个巨大的牢笼之中，不见天日，压抑至极，毫无自由可言。 一瞬间的窒息感让单灵灵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单灵灵大口喘气，拼命的甩着脑袋，想要把那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抛到脑后去。 “怎么样，不好受吧？” 王校长冷笑一声，虽然他不断出声嘲讽着单灵灵，可是，他并没有再次将那灰色光芒朝着单灵灵扔去。 也许……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单灵灵脑子一转，强行让自己集中注意力，长刀在手心里挽了个刀花，对着王校长的方向欺身而上！ 反派死于话多。 单灵灵深谙这个道理，能少说就少说，能简略就简略，没必要和他在这里费那些口舌。 自己本就不擅长言语间的交锋，不如，就用利刃见分晓吧！ 打败他，抓住他，一切问题都可以逼问出来。 第131章 那个怪物，是我的妻子 夜幕下，长刀的刀锋带着炫目的火光，划出一道道无比绚烂的弧线，仿佛夜空中的流星，闪烁着最耀眼的光芒。 王校长神情警惕，后退数步，不断躲避着眼前这凌厉无比的攻势。 然而，与王校长的紧张警惕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单灵灵的意外与惊喜。 或许是近期经历的风雨让她成长许多，她逐渐感受到自身的能力正在飞速提升。 最开始的时候，在遇到那可怕怪物时，她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想尽办法逃窜，最后还是烛洺赫的出现，才将将救下她，可是不久之前，虽然是在王子煦的协助下，她已能努力斩下怪物的头颅。 此时此刻，她的刀法尤为精湛，每一刀都如同流水般自然流畅，刁钻而精准。 单灵灵回想起刁苍曾对她的刀法作出的评价：“灵儿，你太鲁莽了”。 但是现在，单灵灵仿佛能够洞察王校长的一举一动，能精准的捕捉到王校长的所有弱点，她的每一次挥刀都能让面前的中年男人措手不及，疲于应对。 或许，真正的战场才是她成长与进步的最好舞台。 想到这里，单灵灵更加兴奋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还在身后的左脚用力踏向地面，整个人腾空跃起，所有的注意力都放进了手中。 长刀上的火焰光芒，照亮了半个夜空。 这一下，绝对能拿下王校长！ “咚！” 事与愿违，长刀从天空中劈下来的瞬间，王校长面前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单灵灵根本没看清楚它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那黑影已经抬起胳膊，稳稳地接住了差点落在王校长头上的长刀。 “妈的！” 单灵灵看清了眼前的黑影，那是另一只怪物，熟悉的干枯表皮，熟悉的庞大身躯，可是，眼前的怪物能明显看出来，是一个女性。 它的腰肢相较更为纤细，胸脯突出，没有那么健硕。 这玩意儿，还有性别？ 单灵灵在半空中控制着自己翻了个身，稳稳地落回了刚刚站的地方，与王校长和那个怪物拉开了安全距离。 那怪物背对着单灵灵，面朝着王校长，缓缓蹲下身子，和他平视。 王校长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伸出手，在单灵灵惊讶地目光中，拍了拍那怪物的头顶，然后他嘴里吐出的话，让单灵灵浑身一震。 “你怎么出来了呢？” “我没事的，乖，不用担心我。” 怪物闷声低吼了一句，王校长笑着摇了摇头：“你还不相信我吗？” 单灵灵看不见怪物的表情，可是她只觉得王校长正在和一个与他很是亲昵的人在低声细语，如果不是那眼前的可怕存在，她甚至都觉得这会是温馨的一幕。 这是……怎么回事？ 那怪物任由王校长拍着它的头顶，然后抚摸着它的脸颊，很享受的还在他手心蹭了蹭，最后，猛地回过头来，望向单灵灵的方向。 单灵灵看清了，这个怪物…… 它和之前单灵灵见过的怪物都不太相同，其他怪物，笨拙硕大，脸部覆盖着厚厚的、如同木纹般的干枯皮肤，看不清五官，可是，现在出现的这个怪物，不仅能看出来是女性。 它完全漆黑的眼睛瞪着单灵灵，眼球外凸，鼻子完全从脸部消失，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空洞，然后，它的嘴，裂开很大，完全咧到了耳根的地方。 怪物看了看单灵灵，然后又回头望向王校长，王校长点了点头：“是她。” 听到此话，怪物再次死死的盯着单灵灵，朝着她的方向迈出一步，单灵灵不由自主的向后退缩了一下。 真是该死，单灵灵在心里暗骂道，刚刚还是动作不够快，没有能够一口气拿下那手无寸铁，看上去并没有太大威胁的王校长，此时冒出来的怪物，让她想要找到青铜碎片的难度又直线攀升。 “吼——！” 完全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怪物对着单灵灵大吼一声，然后突然就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什么？！单灵灵心头一惊，它去哪里了？！ 耳旁风声突然急促了起来，单灵灵右侧脸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汗毛倒竖的同时，危险带来的紧迫感猛地袭上心头，单灵灵毫不犹豫的将长刀向右后方探去。 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单灵灵被那股劲力推的差点摔倒，她勉强踩稳脚跟，稳住身形。 没猜错，它果然在背后。 那怪物的长长指甲在长刀上划过，它似乎不害怕那凝胶状的火焰，抓住长刀的爪子并没有松开，单灵灵咬了咬牙，催动体内的力量，激发起那凝胶火焰。 火焰体积逐渐变大，高温让四周的空气都荡起了涟漪，怪物再也承受不住，只得放开了手，向后跃去，再次消失在了单灵灵眼前。 妈的，怎么又不见了！ 单灵灵暗骂一声，一手握着长刀，一手拿着刀鞘，原地转身，将长刀的刀柄末端和刀鞘一头猛地撞在一起。 刀鞘如同粘在了长刀刀柄之上，单灵灵双手握柄，像是耍棍一样的旋转起了手里的武器。 那是刁苍教过她的一招，她之前从未用过。 凝胶火焰顺着单灵灵的动作，不断地向四周溅射开去，落在了满是碎石的操场上，每一缕火焰都凝结成了一小簇，星星点点，尤其璀璨。 有的火焰在空中飞舞的时候，撞到了那正在快速移动的怪物身上，它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停下了身形，回到了王校长身边，将那被火星子烫成灰白色的胳膊递到王校长面前。 单灵灵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疯了。 她看见了那怪物脸上带着无比委屈的表情。 不会吧……是我看错了？单灵灵在心底里质疑自己，不等她再次看清，就听见王校长愤怒的声音。 “你居然伤了她？” “龙焰……哈哈，他居然给了你龙焰防身！” “乖，不要怕她，她没有神魂，没有办法用魂魄力量，她现在奈何不了我们！” “杀了她！” 王校长一声令下，那怪物伸出如同蛇一样的长长开叉舌头，舔了舔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再次对着单灵灵扑了过来。 “你知道吗？她是我的妻子。” 第132章 暗红和水蓝色的火墙 “我们这一族，虽然无法与天同寿，却也有比你们人类长上许多的寿命，按道理来说，我们应该比人类活得更加逍遥……” “可是……可是，我们却世世代代的被困在那地底的幽冥国。” “没有一个人能出来，如果我们硬要离开那个地方……就会变成她的样子！” “我们从一开始就被诅咒了！” “我的妻子有什么错，她只不过是想让孩子们离开那永不见天日的地方，让他们能够知道太阳和月亮长什么样子！” “你永远不知道……在幽冥国，永恒的阴暗，会让人疯狂。” “她没有错，孩子们也没有错……”王校长仰天大笑，他伸手指着烛洺赫的方向，怒骂道，“他说不想让我们离开，是为了我们好，可他自己呢！” “他不断地回到人间，就只是为了一个你？”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何人！” 说到这里，王校长打了个响指，从他身后摇曳的影子里，爬出来了两个体型小了不少的怪物，它们蹭着王校长的腿，十分亲昵。 “去吧，帮助你们的母亲。” 单灵灵一阵头疼，面对一个敏捷的怪物，已经够她受的了，现在，眼前乱糟糟的战场里又出现了两个同样迅猛，体型更小，很难追上速度的小鬼。 真是够了。 单灵灵的动作开始应接不暇，原本她占尽了上风，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直接拿下王校长，可是，谁知道他身边还有这样三个奇怪的玩意儿呢？ 但是，他说，这是他的妻子和孩子…… 王校长话里的信息量太过巨大，单灵灵一边努力的在三只怪物的围攻中寻找生路，一边不受控制的思考了起来。 他们来自幽冥国。 他们不是人类。 他们想回到人间。 但是，只要他们强行来到人间，就会变成…… 手中的长刀又一次和怪物的指甲相撞，刺耳的摩擦声让得单灵灵一下子回了神，她咬紧牙关，用全身的力气去支撑起长刀。 不能输在这个地方。 眼睛的余光瞟向烛洺赫的方向，能勉强看到他正在应接着那些不知疲惫的小孩子们，脸上满是凝重。 “灵儿！” 目光相对，烛洺赫想要甩开那些学生的包围，冲过来帮助单灵灵，单灵灵看见了他的动作，大喝一声。 “不要过来！” “我可以！” 可不要小瞧我，我可是颜月牙口中的灵儿女侠，可是辛苦被刁苍压着习武多年的正派人士，决不能倒在这里。 莫名其妙的自尊心涌上心来，单灵灵精致的脸庞都皱在了一起，汗水从额头上缓缓滑下，落进脖颈处，有点痒痒的。 和过去不一样了，我已经不是那个柔弱的民国少女了…… 咦，我为什么会这样想？ 单灵灵愣了一下，在幻境中经历过的那一段时光突然就闯进了脑海中，她一时手中卸力，对面的怪物抓住了空子，利爪对着她的脸划来，单灵灵肌肉反应拉着她歪头躲过，避开了被毁容的攻击。 可是，那利爪一下撕破了她的肩头。 火辣辣的疼，单灵灵侧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肩，血肉被怪物抓得翻起，鲜血很快就涌出，浸湿了她雪白的衣衫。 如果不是她躲得及时，整个左臂可能都会被直接劈下。 疼痛让单灵灵一时间头晕目眩，她捂着伤口，膝盖有些发软，整个人站在那里摇摇欲坠，怪物看着她那模样，仿佛是嘲笑她一般，张开了大嘴。 前方，左边，右边。 三个面目狰狞的怪物对着单灵灵同时发动了进攻，耳边是王校长疯狂的笑声，单灵灵拼尽力气，努力的举起长刀，想要去挡住袭来的攻击。 那一瞬间，单灵灵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一缕熟悉的暗红色光芒从操场的另一头急掠而来，与此同时，也有一簇水蓝色的细线凭空出现，在单灵灵眼前不断扩大。 然后，两声熟悉的呼唤，同时在脑海中响起。 “灵儿，小心！” “师姐，躲开！” 烛洺赫？单灵灵回了回神，她看着烛洺赫站在不远处，尝试着对着自己的方向过来，但是…… 阿煦在哪里？ 他不是魂魄出窍，此时正在医院吗？ 他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吗？ 来不及想更多了，那暗红光芒和水蓝光线撞在了一起，暗红光芒的威力更大，在即将把那水蓝光线吞噬之前，它做了让步。 暗红色和水蓝色交缠在了一起，在单灵灵面前筑起了一道光彩四溢的火焰墙。 三只怪物的利爪落在了火焰墙上，红蓝交接的火墙被极强的冲击力荡起了涟漪，单灵灵小心看去，那体型最大，应该是两个小鬼母亲的怪物，脸上抹过了一丝人性化的不解。 还有惊骇。 暗红色光芒分出了一缕，缠上单灵灵的肩头，疼痛突然消失，单灵灵看了一眼，伤口没有流血了，虽然并没有恢复，但是如果感觉不到疼的话…… 那就是进攻最好的时机。 想到这里，单灵灵掂了掂手里的刀，凝胶火焰再次布满了刀身，她将自己所剩的所有力量都灌注进长刀之中，然后对准了一个小鬼的脑袋，猛地劈砍而去。 长刀轻松的穿过那面火墙，那现在正在单灵灵身体左侧的小鬼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那红色的长刀在它眼中逐渐放大，贴在皮肤上，也不知道到底是滚烫还是冰凉。 然后，长刀轻松的划破它的皮肤，顺着它的脖颈，将它的脑袋削了下来。 一时间的沉默。 单灵灵捡了漏子，轻松地砍下其中一个小鬼的头，它们的母亲愣住了，呆呆地转头看向自己的孩子。 单灵灵虚握拳，看着那滚落在操场碎石上的头颅，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没办法把这个小鬼当成纯粹的怪物。 就算是怪物，它也是一个有母亲的怪物。 与此同时，王校长和小鬼们的母亲同时发了疯。 王校长怒吼着，大骂着，手中灰色的光芒顿起，一股脑的朝着单灵灵砸了过来，他还对着本围着烛洺赫的那些学生吼出声，让他们都同时朝着单灵灵的方向冲来。 怪物们的母亲也疯狂的抓挠着单灵灵面前的火墙，动作快到起了残影，火墙都被它挠出了一个豁口。 面前的利爪不断逼近，身侧黑压压的人群也在赶来，单灵灵脑子里一炸，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然后，耳旁一声惊雷响起，天空在一瞬间，从漆黑变成了暗红。 “滚！” 第133章 烛洺赫的法相 惊雷声震耳欲聋，单灵灵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 全场安静了下来，王校长如同被掐住了喉咙的鸡，哽了半天，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他抬头朝向烛洺赫所在的方向，抬头看着半空中，那隐藏在黑暗夜空里若隐若现的影子，完全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单灵灵眯着眼，顺着他的目光小心翼翼的看去。 黑夜里，半空中，漆黑的天空被映照成了极暗的红，那些灰色的云朵被时不时闪过的闪电照亮，然后，在层层的乌云之后，有一个巨大的影子，渐渐浮现出来。 那是什么？ 单灵灵目瞪口呆的看着，半空中那像是一条巨大卷曲的暗红色大蛇，却又和蛇不太一样，看不清那影子的头部，它的真容被厚重的云层遮住，单灵灵只能看见，那蜿蜒盘旋的身体，仿佛攀在云端之上。 如同一个俯瞰天地、掌控万物的天神。 长尾盘桓而下，半透明的影子穿过云层，一直触到地面，停在了烛洺赫的脚下。 夜空中刮起了一阵狂风，卷起了他的长发。 单灵灵眨了眨眼睛，烛洺赫站在那一动不动，他目光森然，微微抬起的手臂朝向王校长，脸上的冷漠让单灵灵都快要不认识他了。 “见本尊法相，还不跪下？！” 烛洺赫没有张嘴，他的声音从云端被狂风送了过来，缥缈中带着威严，那简单的一句话带着无上的威压，使得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膝盖一软，朝着地面不受控的跪去。 除了单灵灵。 王校长拼了命的阻止自己跪下去，他梗着脖子，对着烛洺赫大吼：“大不了你在此将我灰飞烟灭，我此生只追随九阴大人！” 烛洺赫轻轻皱了皱眉，他没接王校长的话，只是轻轻打了个响指。 云端的那“巨蛇”法相猛地摆了摆尾，两条手臂粗细的暗红色闪电，带着凝胶质的火焰，从云层之中直劈而下，稳稳地落在了那呆滞在原地的两只怪物身上。 一时间，眼前燃起火焰，那黑红色的火焰带着让人胆寒的温度，粘在小鬼身上的一瞬间，就将其直接气化。 小鬼的母亲对着王校长伸出利爪，拼命的想要靠近他，可是，它的速度根本比不过火焰的温度。 王校长傻傻的看着它在自己眼前，被烛洺赫一个响指，灼烧殆尽。 “不……不要……” 王校长朝着它的方向扑了过去，可惜扑了个空，火焰和怪物的身体在同一时间消失，他的动作没收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她……她是我的妻子……” 王校长放声哀嚎起来，哭声凄厉，让得在不远处的单灵灵都心生悲凉之感，王校长拼命的在地上摸索着，试图在被火焰烧得漆黑的地面上，寻找到他妻子留下的一丁点痕迹。 “就算……就算她变成那样了……我还是爱着她……” “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把她从我身边夺走……”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们……为什么……” “我们不过是想要看看阳光，感受到底什么叫做温暖……” “我今天是杀不了你，但是……” 王校长手中银光闪过，单灵灵甚至都没看清楚他的匕首是从什么地方掏出来的，就只看见了那个中年男人对着自己扑了过来。 面对突然发难的男人，单灵灵纯粹出于自保的反应，她都不知道自己本还在左手里的长刀是如何挥出的，接下来，她就感觉自己戳破了一个软软的水袋子。 眼前光线突然一黑，然后一声闷响。 单灵灵震惊的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烛洺赫，他背对着自己，右手向后揽住自己，试图将她好好保护在身后。 低头一看，单灵灵这才注意到，王校长的匕首，刺穿了烛洺赫的腰侧，银色的刀尖穿透皮肤，露了出来。 烛洺赫的鲜血挂在刀尖上，在他身体微晃的节奏下，轻轻地滴落在了地面，消失进了一片漆黑。 他帮单灵灵挡下了一刀。 单灵灵颤抖着想要绕到烛洺赫正面去，看看他的伤，却听见王校长发出了闷闷的笑声，他连退好几步，颤颤巍巍的终究是在烛洺赫面前跪了下去。 “原来……你也是会受伤的……” 单灵灵觉得长刀一松，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下意识的反击，刚好戳穿了王校长的身体。 她从烛洺赫背后探出头去，看向王校长，这个中年男人捂着胸前的伤口，痴痴的笑着，他的目光落在烛洺赫腰侧，那把匕首还留在那里。 “无趣。”烛洺赫侧头看了看单灵灵，见她毫发无损，大大的松了口气，他反手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扔在王校长面前。 “本尊受伤了，又如何？” “不如何。”王校长低下头，不怀好意的笑着，“我这就去告诉九阴大人……” 他猛地张开嘴，一团灰色的光团从口腔里浮了出来，烛洺赫冷哼一声，向前踏一步，在那灰色光团还没来得及逃窜掉的瞬间，用火焰将它禁锢在了半空中。 “想跑？”烛洺赫对着那在火焰牢笼里不断挣扎的光团招了招手，它被乖乖的带回到了烛洺赫面前，“速度还慢了点。” “烛……”单灵灵正想张口问什么，烛洺赫打断了她。 “碎片在那里。”烛洺赫抬起手指，一团凝胶火焰掉在漆黑的地面上，火焰逐渐向下，吞噬着碎石和泥土，单灵灵心下了然，她一甩长刀，对准那一小块土壤插了下去。 脑子里回想着在颜月牙麻将铺的时候，烛洺赫所做的事情，单灵灵催动了长刀上的火焰，然后大喝一声，整个人都快要攀到长刀上了。 和她身高差不多的长刀，除了刀柄，几乎完全没入泥土之中。 然后，熟悉的碎裂声传来。 有了！单灵灵心头一喜，她回头看了看烛洺赫，烛洺赫微笑着对她点头，接着，单灵灵紧握刀柄，将它直接拔了出来。 一如之前，一块散发着微微橙色和黑色光芒的青铜碎片，被长刀的动作，完全带出。 第134章 你的法相是蛇吗? 接着，一团凝胶火焰从身后冲了过来，将那碎片团团包裹了起来。 单灵灵终是松了口气，她收刀入鞘，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烛洺赫面前，一脸关切的看着他。 “给我看看你的伤。” “我没事，灵儿。”烛洺赫点点头，他同时控制着眼前的两个火团，还有那黑压压跪在操场上不断发抖的一群中学生，实在是分不开神来。 单灵灵看着他还还在潺潺流血的侧腹，手忙脚乱的将长刀扔在一边，想要伸手去帮他捂住伤口。 她也不知道怎么办，烛洺赫可是为了自己才受的伤。 不过不是她太没用了，烛洺赫完全没必要闪现到王校长的面前，硬生生的帮她接下这一刀。 可是，在触到烛洺赫的身体时，出乎单灵灵预料的，她的手指，直接从烛洺赫身上穿了过去。 他好像……又在渐渐消失。 单灵灵不可思议的挥了挥手，确定不是她的问题，烛洺赫的身影又变成了虚幻的半透明，任由单灵灵如何努力，都抓不住他。 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烛洺赫抬头看了看那已经恢复成了正常的漆黑天空，缓缓的说：“抱歉了，灵儿，我可能又要离开了。” 单灵灵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差点从眼眶里冲出来，她赶紧吸了吸鼻子：“烛洺赫，你要回幽冥国了吗？” “嗯。”烛洺赫的脸上出现了单灵灵从未见过的烦躁，他点了点头，“我想了很多办法，尝试着在人间多待一会，多陪陪你，可惜，现在看来，还是不够成功……” 这一次，他努力让自己在人间停留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如果不是刚刚危急关头，烛洺赫花掉很多的精力唤出法相，想必他还能再多陪陪单灵灵。 但是，事与愿违吧。 “我知道了。”单灵灵心情无比的低落，但是她尽量保证自己的情绪稳定，“你回去，要好好养伤。” “放心。”烛洺赫笑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我还有一点时间，我接下来说的话，灵儿你要记住了。” “你说。” “王子煦没事了。”烛洺赫说，“他应该已经醒来，刚刚，我能感受到他的魂魄就在不远处，和我一同出手，护了你一秒周全。” 果然是阿煦，单灵灵恍然：“我刚才隐约听见了他的声音。” “是的，所以我给他指了一条路，不出所料，他一会就会给你打电话的。” “第二件事。”烛洺赫神情恢复了严肃，“先前情况紧急，没来得及和你说，我之所以没有对这群孩子下手，因为他们大部分人，都还没被剥离魂魄。” “什么？”单灵灵瞪大了眼睛。 “你没听错，灵儿，他们确实用所谓的笔仙将那松动魂魄链接的法术散布到每个人的身上，可是，他们只是在大部分孩子们的身体里，放进了陌生的魂魄，让它们能提前适应，最后，才会逐渐去剥离原主的魂魄。” “为什么？” 烛洺赫冷笑一声，抬手指了指天空：“天上那群老家伙看着的，一次性动手，动静太大了。” “会被关注到。” “所以说，他们就这样一点一点的缓慢地去夺舍，其他人只是被魂魄附体？”单灵灵总结了一下，“到现在为止，这个学校的学生们大部分都还是完好的？” 烛洺赫欣慰地点了点头：“是的，亏了你发现得早。” 单灵灵脸上一烫，自己这歪打正着的闯入，竟然无意间救下了这么多人。 “你说天上的老家伙，是玉皇大帝？” “哈哈哈。”烛洺赫笑了，“是伏羲。” 那个老不死的，烛洺赫冷眼看着天空，也不管伏羲能不能听见他的心声。 “哦哦。”单灵灵脸上又一次发烧，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哪根筋短路了，居然问出那样的话来。 “刚刚在半空中出现的是什么啊？”单灵灵抓紧时间又问了一句，“你的法相吗？” “嗯。” “是什么，是蛇吗？” 烛洺赫肉眼可见的被单灵灵的问话噎住了，他张了张嘴，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想了想，又十分不可思议的看着单灵灵那忽闪忽闪的眼睛。 “……你觉得像蛇？” “对啊，那么长的尾巴，还有鳞片。”单灵灵挥着手比划着，“好威风啊！” “……威风……”烛洺赫这辈子可能都没有此时这样失语过，他眼角抽搐着，“你怎么……怎么看出来是条蛇的……” “啊？不是蛇吗？”单灵灵挠了挠头，“但是，我怎么看着就像蛇呢……” “行，你觉得是蛇也行。”烛洺赫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声音逐渐变大，笑得高挺的身子都弯了下来。 单灵灵好奇的看着他，看他抬手擦掉因为笑得太激烈，眼角上停留着的那一滴泪水，最终他缓缓收回了大笑，一脸欢喜的看着单灵灵，轻声说。 “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以前？”单灵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这句话好像有些耳熟，让她的思绪不由自主的回到了五岁那一年，“你好像之前也说过这句话。” “呼。”烛洺赫长吐一口气，转移开了话题，“我刚刚露了法相，控制住了这座城市里所有的外来者，这一次离开，我会将它们一并带走。” “剩下的事情，可能要辛苦灵儿你们收一下尾了。” “嗯，交给我吧。”单灵灵拍了拍胸口，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辜负烛洺赫。 烛洺赫微笑着看着她，想要抬手抚摸一下她的脸颊，可是，他已经快要完全消失，此时此刻，最简单的触碰，都做不到。 “总还差一步……”他低声说了一句，不等单灵灵问，又抬起头，对着那两个火团招了招手，让它们停在了单灵灵面前。 火团不断增高温度，青铜碎片在高温的灼烧下，冒出了缕缕黑气，而王校长的魂魄，则被凝胶火焰逐渐压缩。 最终，青铜碎片里最后一丝黑气消散在了空气中，而王校长的魂魄，变成了一个硬币大小的，形状不规则的灰色晶石。 “灵儿，拿着它们。” 第135章 你如果不回来，我就嫁给颜月牙! 单灵灵听话的伸出手，灰色晶石和青铜碎片同时落进了她的掌心，烛洺赫轻声对她解释。 “铜镜碎片还是放在你这里，我不能带它回到幽冥国，不然，会被天上的老家伙们发现。” “接下来，应该不用我说吧，你会继续去找寻九阴，也就是这个青铜碎片的下落。” “嗯。”单灵灵坚定地点了点头，“只是，我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所以我把他留给你。”烛洺赫指了指那个灰色晶石，“他的魂魄被我困住了，我施加了稳定魂魄的术法，让他在没有生魂的情况下也不会消散掉。” “他不会对你说谎，我自有办法知道他说的是否属实。” 那块灰色晶石亮了亮，像是被烛洺赫的这句话威胁到了，很是害怕。 “你回去找一个没有生命体的东西，任何东西都可以，一个布偶娃娃，一盏台灯，全凭你的喜好。”烛洺赫说道，“将晶石放进去，你就可以问他问题了。” “但是，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烛洺赫适时的给兴奋的单灵灵浇了一盆冷水，“以我对九阴的了解，这个王校长，只会是他派到这里来的马前卒，没有办法接触更核心的内容，除非你找到阴玄……” “没关系的！”单灵灵却一点都不气馁，“这比我自己闭着眼睛抓瞎，不知道好到哪辈子去了！” 听见她的描述，烛洺赫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在自己即将完全消失前，提快了语速对单灵灵问道。 “灵儿，刚刚你看到的，是民国时期的幻境？” “嗯，我看见我和你谈了一场恋爱，你还没来得及娶我，我就死了……” “不要说这个字。” “哦……”单灵灵被他打断，愣了愣，“那个幻境是为我量身打造的吗？为何那么真实……” 烛洺赫眯了眯眼：“那个幻境……” 说是幻境，也不是幻境，烛洺赫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思考了两秒，答道：“你知道万戮铜镜的功效吧。” “你刚刚在无意间，被它的力量吸进去了。” “所以，在那面残破的镜子里，你看见了……” “我知道了。”单灵灵打断了他的话，点了点头，却忍不住有些失落，“我刚刚还在想，如果那是真正发生过的，有多好……” “好？”烛洺赫愣了愣。 “因为……”单灵灵捏着自己的手心，“你肯定没看见，在那个幻境里，我们俩……” 我们谈了一场算是比较正常的恋爱。 没有眼前这些神神鬼鬼，魂魄夺舍，就算烛洺赫会偶尔消失，却总是能回到她身边，将她轻轻抱进怀里，安抚她，亲吻她。 那是单灵灵不敢奢求的普通生活。 沉默的看着单灵灵，烛洺赫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对此却无言以对，只能叹气道：“灵儿，相信我，我会回来的。” “等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我会回到你身边。” “到时候，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说好了！”单灵灵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的注视着烛洺赫的双眼，“你不能离开太久！” “好。” “你得记着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好，我记得。” “你如果不回来，我就……我就嫁给颜月牙！” “……那我先把他烧成灰。” “那可不行，你把他烧了，我们队伍里的肉盾不就没了？” “那就把他烧成半灰，留半个人给你，能挡刀就行。” 两人目光相对，都笑了起来，单灵灵觉得自己肚子都笑疼了，她捧着脸，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灵儿，不要哭。”烛洺赫的声音在逐渐变得空洞了起来，“我会回来的。” “嗯。”单灵灵攥着手里的晶石，用手背抹了把眼泪，“那我等你。” 烛洺赫向她迈进一步，缥缈到几乎看不太清的身影微微弯下腰，嘴唇在单灵灵额头上落下毫无触感的吻。 “那……我走了。” 额头上留下了一片冰凉，单灵灵揉着眼睛抬起头，烛洺赫已经消失了，那操场上跪拜的人群中，不断地升腾起了五颜六色的光团，原本还有着理智，还在瑟瑟发抖的那些学生们，纷纷失去知觉，倒在了地上。 那些光团顺着天空的一个方向飘了过去，单灵灵追着它们的方向，望着那空荡荡的夜空。 是烛洺赫在给他们引路吧。 这时，单灵灵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根本没看来电显示，单灵灵直接按下了接听，听筒里传来了熟悉的呼声。 “师姐！师姐你在哪！” “啊？”单灵灵还抬头看着天空，根本没回过神来，“谁啊？” “我啊！师姐，你怎么了啊！” “我是王子煦啊！” “王子煦？”单灵灵收回目光，花了起码十秒钟才反应过来，“阿煦？阿煦你醒了！” “对啊！我醒了！” “烛洺赫没骗我啊。” “姐夫？”王子煦在电话那头愣了愣，“姐夫咋了，哦对，我刚刚好像听见你那边有危险，然后又听见姐夫让我顺着有火光的地方走，走着走着我就醒了！” “姐夫呢！你们俩没事吧？！” “也不算没事。”烛洺赫消失，单灵灵肩头上的伤没了法力支撑，开始疼了，血管在突突的跳着，感觉心脏都从胸口移到了肩头。 “受伤了？！” “我受了点小伤，一会去医院包扎一下就好。”单灵灵说，“烛洺赫他……中了一刀……” “那你快带他来医院啊！” “他回去了。” “啊？” “他回幽冥国了。” 电话那头，王子煦突然安静了下来，单灵灵却笑了起来：“你师姐我还没说啥呢，你在那沉默什么？” “我怕……说了不该说的……惹师姐你伤心……” “扭扭捏捏。”单灵灵翻了个白眼，“剩下的事情等会说，颜月牙在你身边吧，把电话给他，我有事和他商量。” 电话那头窸窸窣窣好半天，间杂着颜月牙的哎哟哎哟声，最后终于是大喘着气和单灵灵说道。 “喂，灵儿女侠，咋的了？” “颜月牙，我这边有些情况和你说，得让你帮个忙。” 第136章 棉花娃娃版王校长 单灵灵一直在学校守着那群小孩子，直到颜月牙的人赶到。 一个黄毛小伙子看着坐在操场边缘，尝试着撕破t恤包扎伤口的单灵灵，吓了一大跳。 “哎哟，女侠大姐头，您怎么还不去医院啊！这血糊刺啦的……” 什么奇怪的称呼……单灵灵纳闷的抬头看了那黄毛一眼：“你叫我啥？” “女侠大姐头啊！”黄毛挠挠头，“咱们月牙大哥不是叫您女侠吗？所以咱也得喊一声尊称啊！” “您要不乐意，那咱换一个？” 单灵灵眼皮跳了跳：“随便你们了，想喊啥喊啥吧……” “哎呀，女侠大姐头，您赶紧的，去医院吧，要不要小弟给您叫个救护车呀！”黄毛急吼吼的掏出手机，“您这伤，哎哟喂，看的小弟我心窝子都在疼啊！” 咋跟颜月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单灵灵在心里吐槽道，在江湖上混的都是这个德行吗？ “不用管我，我待会自己去。”单灵灵站起身，“这些学生……” “女侠大姐头，您不用急！”黄毛大手一挥，“月牙老哥已经跟咱打好招呼了，咱本地的兄弟们都会来帮忙的！这些小鼻噶，轻松就处理啦！” “可不能伤了他们。”单灵灵白了他一眼，有些不放心。 “小弟懂的，他们可都是祖国的花朵，绝对不会伤他们一根汗毛！您大可放心！” 单灵灵最终叹了口气，十分犹豫的走出学校，被另一个蓝毛小弟按进车里，直接送去了颜月牙他们在的医院。 急诊的医生看见单灵灵肩头的伤口，吓得倒吸凉气，赶紧给她处理了一番，不过医生很是惊讶，这么深的伤口，按道理来说早就血流成河了，可是单灵灵的伤口不仅早就止住了流血，此时看来，都快愈合了。 最终，医生连针都没给她缝，消了消毒，包扎了事，只是告诉她，最近不要动左边胳膊了。 单灵灵心下一片了然，她伤口恢复全靠烛洺赫，如果不是因为他最后消失的有些急促，他估计会直接帮她治好吧。 脖子上挂着手臂，单灵灵磨蹭打开了颜月牙他们的病房，房门开启的一瞬间，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烛洺赫留下的结界破开了。 王子煦坐在床边，比颜月牙的状态好多了，起码脸上没有缠绷带，也许是颜月牙在驾驶座，接受了最多的冲击的原因。 “哎哟，我的菠萝妹儿……”颜月牙没看见站在门口的单灵灵，一直在哭嚎着，“老哥好痛啊……” “别装了。”王子煦白了他一眼，“我都给你用了治疗法术了，那可比止疼药来得有效。” “可是……老哥心里疼……” “疼啥？心脏病啊？”单灵灵开口了，“颜月牙，你该减减肥了，不然别想找媳妇。” 颜月牙撑起身子，用仅剩的眼睛看着单灵灵：“哎，咱们的大英雄大女侠回来了啊！” “咋样，都处理好了？” “差不多了。”单灵灵挨着王子煦坐下，“我和烛洺赫处理了那个学校里所有夺舍的事情，救下了不少学生。” “你们小两口这可是积了大德啊！”颜月牙用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臂，强行给单灵灵比了个大拇指，“能立牌坊的那种！” 单灵灵学着王子煦的样子，白了他一眼：“那王校长就是控制他们的，我们也处理掉他了。” “直接……”王子煦用手指在脖子上划了一下，“……嘎了？” “没有，他的魂魄还在。”单灵灵摊着手，给几人看手心里的灰色晶石，“他在这。” “哈？”王子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说这是王校长？” “嗯。”单灵灵的目光在四周扫视着，最终停留在了病床床头柜上的钥匙上，那是颜月牙的车钥匙，上面挂了个丑兮兮的绿头发娃娃。 单灵灵拿过那个钥匙扣，这娃娃就巴掌大，它不仅丑，还有点脏，厚厚的嘴唇，如同两根小香肠，眼睛小的像两颗豆豆，没有鼻子，四肢伸开，乱七八糟的绿头发都打了结。 没什么心情挑三拣四，单灵灵寻找了半天那娃娃的接缝，最后拉开它背后的拉链，把那块灰色晶石塞进了棉花里。 然后，那棉花娃娃周身散发出了刺眼的灰色光芒。 单灵灵抬手挡住眼睛，还没等她恢复视线，就觉得手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扭动，然后一声很细小的尖叫响起。 低头看了看，那个棉花娃娃正死命的抠着单灵灵的手指，它甩着硬邦邦的劣质头发，让发丝不再挡住自己视线，双手双脚都抱住了单灵灵下意识按着它肚子的大拇指。 就算被烛洺赫提醒过，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单灵灵还是一声尖叫，将它甩飞了出去。 棉花娃娃撞在王子煦太阳穴上，王子煦哎哟一声，眼睁睁的看着它掉在地面。 所有人都愣住了。 棉花娃娃努力的爬了起来，抬头看了看面前呆滞的四个人，做了个决定，它移动着不太灵活的双腿，朝着病房门跑去。 赶紧跑，趁他们没注意…… 跑着跑着，棉花娃娃觉得自己头顶上被什么东西拉了一下，整个身子向后倒去，然后，一个巨大的阴影对它笼罩过来。 “不要过来啊！” 棉花娃娃的嘴里发出了尖细的惨叫，它抬起没有手指的胳膊，挡住了脸，两只小腿不断地蹬着空气，却没办法那巨大的影子把它从地上提了起来。 菠萝抓着车钥匙，将棉花娃娃从地上捡起，颇有些嫌弃的将它拿的很远：“灵灵，这是个啥？” “王校长……吧？” “王校长？”菠萝脑门上三个问号，她挥着那棉花娃娃，在自己肚子前比了个弧度。 “肚子这么大的那个？说话神叨叨的那个？” “嗯哼。”单灵灵点头，她觉得有些好笑，因为那棉花娃娃在不断地惨叫。 “不要晃了！不要晃了！我要吐了！” “吐呗，你还能吐出来啥？”王子煦伸手戳得棉花娃娃荡来荡去，“吐出朵棉花来给我看看？” 第137章 我的名字叫王王 单灵灵把刚刚在学校里经历的，还有烛洺赫告诉她的，基本上和在座的几人重复了一遍，最后，她举起那个脏兮兮的棉花娃娃钥匙扣，再次晃了晃。 “咯，烛洺赫说有啥问题问他就行。” 被她这故意使坏的动作搞得颠三倒四，棉花娃娃脸都憋绿了，它抬起胳膊捂住嘴：“您行……行行好……我……” “想吐也给我憋回去。”单灵灵把它抓到眼前，瞪着它，“还是给你起个名字吧，不然一直叫你王校长，挺奇怪的。” “喂，你在幽冥国的名字是啥？” “我的名字，用你们说的汉语可读不出来！”棉花娃娃试着反抗了一下，还没等单灵灵折磨它，就见它脖子处出现了一道熟悉的暗红色光芒，如同链条一般，猛地收紧。 棉花娃娃双手拼了命的去抓挠脖子上的红色链圈，像是要被勒断气，单灵灵看得啧啧称奇。 烛洺赫这招还真是厉害。 “我说，我说！”棉花娃娃败下阵来，它努力的挤出几个字，“我叫王王……” “啥？！” “汪汪？” “你是狗啊？”颜月牙没忍住问了句，那棉花娃娃差点被他这句话气死，那脏兮兮的脸上，肉眼可见的起了一层红晕。 “狗你大爷！”棉花娃娃在颜月牙面前挥动着胳膊，试图去打他，可惜胳膊太短，始终够不着。 “哈哈哈哈！”颜月牙被它的动作逗得大笑出声，可惜动作太夸张了，扯到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别闹了。”单灵灵没好气的瞪了颜月牙一眼，“你全名王王？” “嗯……”棉花娃娃叹了口气，这名字确实用汉语读起来，就是这么奇怪。 “算了，我实在是说不出口。”单灵灵扶额，“我就叫你校长，行了吧？” 反正比王王好多了，棉花娃娃最终叹了口气，接受了这个称呼。 “好了，校长，接下来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单灵灵把它放在床头柜上，十分严肃的戳了戳它的脑门，“如果不愿意好好回答，烛洺赫的手段……你也是知道的。” 听见烛洺赫的名字，校长明显的打了个哆嗦，它也知道今天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是完全没办法逃脱了，于是放弃挣扎，靠着床头柜上的杯子，坐了下来。 “问吧。”校长视死如归的说道。 “你是来自幽冥国？” “对。”校长点了点头，“你知道幽冥国的历史吧？” “嗯，烛洺赫给我们讲过。” “那你知道，烛……他是什么人吗？” “他是管理你们幽冥国监狱的吧？”单灵灵皱了皱眉，“不是应该我来问问题吗？” 校长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无视了她的后半句话：“你说他是啥？” “难道我说错了吗？”单灵灵没明白它的意思，“烛洺赫说的，幽冥国有一个神龙神尊，也就是国主，然后分了好几个部分，比如说正常的城镇和魂魄的监狱，他就是管监狱的……” “他……！”校长正欲反驳单灵灵，突然魂魄中升腾起来了一阵让它头晕目眩的滚烫，校长不由自主的闭了口。 烛洺赫是将一缕魂魄力量留在它的魂魄晶核中了。 如果它说错话……可能马上就会被灰飞烟灭…… “他怎么？” 校长脑瓜子转了一圈，虽然不知道烛洺赫的真实理由，但是它也知道这话说不得，于是赶紧摆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你说得对。” “幽冥国的监狱分两个部分，第一个是你们知道的，那些违背天地法则的魂魄所被困住的地方，第二个，就是普通监狱了。” “我也在人间呆了一段时间，按照你们话来说，就是违反了法律的普通居民。” “我知道说起来不光彩，我就是监狱里的囚犯。” “你犯了什么事儿？”颜月牙问道。 “……盗窃罪。”校长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偷东西被逮了。” “偷啥了？”王子煦好奇的插了一句嘴。 校长歪头看了他一眼：“魂魄。”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盯着柜子上的棉花娃娃，一脸不可思议，校长环顾了一下几人，叹了口气，对单灵灵说：“你看见了我妻儿的状态了吧。” “嗯，我正想问来着……” “等不了你问了，我直接给你说了吧。”校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勉强翘起二郎腿，抱着胳膊，开始讲述起来。 “我是跟随烛龙一同受罚，被永困在地底幽冥国的族人的后裔。” “我们是腾蛇一族，腾蛇，看过山海经应该知道，是一种神兽，蛇修炼千年成腾，腾渡天劫为应龙。” “我们的祖先，原身就是普通的蛇，后来他修炼成仙，成了腾蛇，所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时间过得太久了，我们现在已经完全是人形，没办法化身腾蛇了，中间发生了什么，早就被掩盖在了历史长河里。” “腾蛇一族寿命漫长，人类无非百年左右的寿命，但是腾蛇短有两三百年，长则四五百年，比如我，我就有二百多岁了，虽然在族内只算中年吧。” “虽然我们活很久，可是，没什么意义。” “幽冥国那个地方，在遥远的地底，那里看不见天日，我们族人早就忘了太阳和月亮长什么样了，我们的孩子，只能从古籍上，去看那太阳的模样。” 校长用胳膊比了一个圆，自嘲道。 “老天对我们的惩罚比较彻底，我们没办法离开幽冥国，只能在那个地方繁衍生息，如果非要想突破禁制去往人间……” “就会变成我妻女的样子。” “那种怪物？” “嗯，他们的皮肉会烂掉，然后结痂，变得比风干的木头还要粗糙，骨骼也会变形，你看，他们个子都很高，我想，大概是因为腾蛇的血脉影响的吧。” “一开始，他们还会保留理智，可是时间长了，其实也要不了很久，大概就一两个月吧，他们的理智就会消失，会无差别的伤害所有人。” “如果你用其它人鲜活的魂魄，不断地去投喂他们，他们就会认识你，熟悉你，听你的话，为你做事。” “跟训狗又有什么区别。” 第138章 烛龙的师父 校长低下头，很是气馁。 “我的两个女儿，闹着想要去看看太阳和云朵，闹到不吃不喝的地步，我妻子拗不过她们，本来只是说在禁制的这一头，偷偷地看一眼，如果能看到，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真正到了那里，什么都看不见，完全不知道深浅的小孩子，哭着闹着就往外面冲，我妻子试着去拉住她们，可是脚下没站稳……” “她们掉出去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她们从鲜活的人形，变成了那种形容枯槁可怕的怪物，我不能把她们留在外面，因为，按照幽冥国的法律，那些变成怪物的族人，都会被带走，我知道，他们是会被处死。” “为了不伤到活着的人。” “我把她们藏在家里，一开始，我妻子哭着让我杀了她，但是很快，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为了不让她和女儿们暴露，去偷了冥河里的魂魄。” “死人的魂魄不能满足她们，她们的需求越来越频繁，我去偷的次数越来越多，最终，我就被巡逻的抓了。” “我没有说去偷魂魄是为了我的妻女，只是说我好奇人类魂魄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们没问出什么来，就以盗窃罪收押了我，让我进监狱去蹲一段时间，改过自新。” “结果，我在那里遇见了一个人。” “九阴。” 听到熟悉的名字，单灵灵挺直了腰板：“他到底是什么人？” “九阴不是他的名字，是我们族里一个传说中，救世主的名字。” 校长摇了摇头，继续讲。 “你也知道，在那样的环境下生活，大家自然会给自己塑造出来一些神一般的人物，可以带着所有人走出黑暗，走向光明的救世主，在那个传说中，这个救世主的名字，就叫做‘九阴’。” “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我的牢房里，说自己就是九阴。” “一开始我是不信的，九阴在大家的描述中，是一个健硕的中年人，怎么可能是他那样一个年轻的文弱书生呢？” “但是后来，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我光明正大的从那些狱卒面前，大摇大摆的走出了监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拿来了活人的魂魄，让我的妻女状态稳定了下来。” “那时候，我对他感激涕零。” “九阴告诉我，他只需要我做两件事情，第一，绝对的臣服于他，第二，将我自己的信仰全部交给他。” “我来人间这么久了，我也看出来，你们现在的人类，都没有所谓的信仰了。” “为何过去有那么多的所谓神迹，是因为那时候的人类，还对神都有信仰，所以神得以显出神迹。” “现在人不再相信神了，神自然……就不如过去了吧。” “所以，九阴他……” “他想当神？”王子煦冷不丁的冒了一句，打断了校长的话。 校长望了他一眼，出乎预料的点了点头：“是的。” “其实多的我也不知道，你知道的，我是不能撒谎的。”校长用小胳膊戳了戳自己胸口，对单灵灵说，“像我这样的，也不过是九阴手下属于中等偏低等级的人，算不上什么大人物。” “我被派到人间，也无非是来给他当敢死队罢了，我们只是他手里的棋子。” “既然如此，你们还如此死心塌地的为他办事？” “……”校长叹了口气，“如果说我，我只是觉得他对我有恩，加上我发了誓，背离了国主，将信仰全部交给了他，我只能这么做，如果说其他人……” “你们见过学校那个李主任吧？” “嗯。”颜月牙点点头。 “她可是九阴大人真正的信徒。”校长咧了咧嘴，“我和她同时来到人间，在她心中，她十分确切的相信，九阴就是神，无与伦比的神，只有他能拯救我们族人，只有他能解放大家……” 说到这里，单灵灵脑子里出现了在颜月牙老家遇见的那几个小孩，还有那个警察。 那狂热教徒的形象一下子浮现了出来，让单灵灵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 “她和我无非也就是互相钳制的关系。”校长继续说，“不要以为我们日子就好过了，一群老不死的，各种勾心斗角……” “他们也没看清楚局势，在九阴眼中，我们这些人都是炮灰，马前卒……” “除了阴玄。” “你认识阴玄？！”王子煦跳了起来，他十分急切，就差抓着校长问了。 “谁不认识他？”校长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烛……应该和你们讲过吧，幽冥国的九眼泉？” “那肯定啊，我姐夫啥不给我们说！” “……”校长肉眼可见的眼角跳了跳，“你姐夫？” “对啊，他是我师姐的……” “哎，别废话，说正经事。”单灵灵很不耐烦的把王子煦拽了回来，这小子真是没轻没重，都什么节骨眼了，还姐不姐夫的？ “……”校长目瞪口呆的看着单灵灵，它似乎想到了一点隐藏在记忆深处的隐秘往事，张开了嘴，脸上露出了一丝恍然大悟。 “赶紧说。”单灵灵瞪了校长一眼，“九眼泉我们知道，你继续。” “咳咳，这九眼泉，连接着不一样的空间，有一处，连接天庭，是天庭单方面的对幽冥国开放，我们不能过去，有一处，连接冥河，魂魄的聚集地，有一处，连接着生与死的交界之地……” “灵灵就是在交界之地将你带回来的。”菠萝侧头对颜月牙说了一句。 “那破车站？” “你们每个人看到的交界之地都不一样。”校长摆了摆手，不愿再这个话题上继续，“还有好几处，其中有一眼，对面就是章尾山。” “章尾山是烛……国主大人连接人间唯一的通道，据说那座山是国主大人在掌控幽冥国之前，和他师父一起生活过的神山。” “烛龙也有师父？他师父得多厉害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校长的目光落在单灵灵身上，“都只是据说而已，没有任何留下来的文字来记录过去的往事。” “所以，章尾山上的修行人士世世代代都信奉神龙，神龙赐予他们漫长的寿命，还有无与伦比的神力。” “阴玄，曾经是章尾山上最信仰神龙的人。” 第139章 姐夫还夸了我呢 “就他？！”单灵灵和王子煦不可思议的对视一眼，从阴玄的句里行间，可听不出来他信仰的是神龙啊。 “我见过他。”校长说，“他是个心思很深的家伙，他信仰神龙，只有一个原因。” “他想要神龙之力。” “结果，被选中的章尾山接班人，是刁苍，国主的选择激怒了阴玄，所以他拜在九阴门下，纯粹的为了和国主大人唱反调。”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那，这个铜镜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校长摇了摇头。 单灵灵急了，她把手中的铜镜碎片塞到校长的鼻子下面：“你仔细看看，它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九阴为什么要把它打碎后到处放？” “我得到的信息，大致就是，我们那些被剥离出原本身体的族人魂魄，全都暂存在这个铜镜里，以便从幽冥国转移出来。” “除此之外，如果它有更多用途，我也不知道了。” 单灵灵低头看了看掌心里的两块碎片：“我之前本来还在客栈，但是被这碎片吸进了一个幻境……” “幻境？” “嗯，民国时期的。”单灵灵看了看问话的王子煦，“那个幻境太真实了，我似乎完整的经历了一生。” 虽然那一生很短，却像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她的痛苦与喜悦，眼泪与欢乐，爱与被爱……单灵灵统统感受得到。 就像……是她的前世。 面对王子煦的好奇，单灵灵将烛洺赫也出现在了属于自己幻境中的事情压下不提，她再次朝着校长提问。 “你知道这铜镜会创造幻境吗？” “不知道。”校长看着单灵灵，颇为诚恳的说，“我从未听说过它能创造幻境，我倒是知道，它能让人看见自己的前……” “前什么？”单灵灵对说了一半就歪倒在桌子上，大口喘气的校长很是烦躁，这家伙为什么老是说话说一半呢？ 她却不知道，校长的晶核里，又燃烧起了滚烫的火焰。 “闭嘴。” 校长耳边全是烛洺赫那充满了警告和威胁意味的声音，声音荡起了回音，让它一时半会无法呼吸，脑子都被搅成了一团浆糊。 “为什么啊？” 没忍住，校长在心底里问了一句。 “你如果想死的话……” 一语落罢，烛洺赫的声音逐渐散去，只留下校长晶核里的高温，校长咬了咬牙。 他妈的，不说就不说，面前这小丫头片子也拿我没啥办法。 就算惹她生气，被晃几下，也总比被国……烛洺赫那厮杀了的好。 “没事。”校长稳了稳心神，坐起身子，“我想起来了，应该是有创造幻境的本事吧，毕竟是女娲的玩意儿，谁又知道它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看样子，单灵灵对他的话完全不相信，她挑眉看着校长，似乎是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校长有些心虚了起来，它扭开脑袋，转移了话题：“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是不是应该给我洗洗澡，看看我这胳膊，不知道多少人盘过了。” “挤挤里面的油，都能炒一盘菜了。” “灵儿女侠，咱们也该回客栈了，一直在医院也不是办法。”颜月牙接了一句，“这事儿，拖不得。” “你和阿煦的伤……” “小事儿，师姐。”王子煦摊开掌心，一股淡淡的水蓝色雾气在他掌心升腾而起，“我好像知道魂魄力量怎么用了，我现在……” 他指了指单灵灵的肩头，水蓝色雾气顺着他的手指，攀上单灵灵的肩膀，缓缓地浸入她那已经被医生裹得严严实实的伤口上。 疼痛一时间，烟消云散。 冰凉的舒畅感瞬间席卷了单灵灵全身，她不可思议的扭头看着自己的肩膀，王子煦嘿嘿一笑，左手掐诀，诵出了最基本的治疗咒法。 “师姐，你解开绷带看看。”王子煦提醒单灵灵。 赶紧撕开医生贴上的胶布，缓缓地解下那层层包裹的绷带，单灵灵看着那水蓝色的雾气，带着一点隐约的绿色，在自己的伤口上，如同医生缝针一般，来回穿梭。 很快，裂开的伤口便逐渐黏合在了一起，只剩下三条暗红色的小缝。 “阿煦，你真是……学会了？” “那必须啊，这次去了一趟交界之地，我的本事可是突飞猛进！”王子煦一脸自豪的拍了拍胸口，“以后，你师弟我，可是一代大牛！” “我看你是吹牛吧。”单灵灵拍了一巴掌他的后脑勺，“吹得越高，摔得越疼。” “可不是吹牛！”王子煦摸着后脑勺，很不服气的说，“姐夫还很欣慰我学会了呢！” “姐夫？烛洺赫啥时候和你说过话？！” “啥时候……”王子煦突然愣住了，烛洺赫是啥时候跟自己说的这句来着，他硬是想不起，是自己回到身体之前吗？不太像，当时姐夫好像就对他说了句“跟着光走”，但是其他时候，姐夫好像…… 并没有说什么啊？ 那这句？还真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王子煦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哎呀，不管过程，结果就是，你师弟我，王子煦，总算是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的法术为啥这么厉害了，原来并不是什么经验和身体里的沉淀，是魂魄力量啊！” “所以现在，咱们出院绝对没问题，月牙老哥这伤，不出三天，绝对恢复得完全不留疤！” 单灵灵看了一眼颜月牙，这种事情，还是要问问伤得最重的人的意见，可是，颜月牙却是信誓旦旦的点头。 “老哥我绝对，百分之百的相信咱们王子老弟！” “王子老弟说没问题，绝对没问题！” “老哥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听了颜月牙的话，王子煦感动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有哥如此，弟复何求啊……” 又开始了，单灵灵无语扶额，王子煦和颜月牙的双口相声开演，于是她不再搭理眼前两人，转头问菠萝。 “那咱们怎么出去，你们入院的时候……阵仗闹得挺大的啊。” 现在可没有烛洺赫带着大家瞬移来瞬移去了。 第140章 离真相……好像还差一点 几人商量了一番，单灵灵带着王子煦从护士站前面光明正大的走下楼去，毕竟王子煦的伤在胳膊上，没有伤到腿，就说半夜睡不着出去散散步，也没啥问题。 趁着单灵灵那边吸引值班护士的注意力，菠萝带着颜月牙从后面的电梯溜走，走货梯吧，大半夜的，也不会有人出现。 最后，四人加上王子煦病号服口袋里的玩偶校长，在医院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颜月牙扶着车门打死不愿意上车。 “哎哟，月牙哥，你赶紧上车啊！” “菠萝妹子，咱能不能……能不能走回去……” “你知道这有多远吗！”菠萝翻了个白眼，“你走回去天都亮了！” “但是……但是……老哥这腿，就是迈不进去啊！” 出租车司机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病号服的胖子，用带着浓浓四川口音的普通话问道：“咋个哦，哥老倌你还怕坐车哦？” “他早上出了车祸。”单灵灵一脚踹在颜月牙膝盖弯后，胖胖站不稳，一头栽进了副驾，“目前他有点心理阴影，多坐坐就好了。” 颜月牙死命攥着胸前的安全带，整个人都在哆嗦，等后面三人钻进车里，司机嘿嘿笑着踩下油门。 “哎呀，这几天嘛，雾有点大，开车小磕小碰也很正常，哥佬倌你咋个了，遭别个追尾了啊？” “……被油罐车撞飞了……”颜月牙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都不敢去看前方的路。 “啊？这么严重？” “车都报废了……” “你还没啥大事？” “运气好吧？” “卧槽，哥佬倌，你这运气，可以哦，赶紧去买彩票啊！”司机拍了拍方向盘，很是兴奋，“绝对中大奖啊！” 颜月牙干笑一声，如他这般话多热闹的人，却也陷入了沉默。 果然还是太紧张了。 坐车太紧张了。 终于到了客栈，单灵灵看着亮着灯的房间愣了愣，这才想起一件事。 周橙被她忘在了房间里。 推开门，那十来岁的小姑娘果然坐在床脚，抱着膝盖正在抹眼泪，看见走进来的单灵灵，小姑娘放声大哭，冲上前来抱着单灵灵的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了好了，橙橙，我回来了。”单灵灵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安抚着小女孩，“不怕啊，姐姐回来了。” 王子煦和颜月牙把脑袋挤了过来，颜月牙一只眼睛还没拆掉绷带，好奇的看着周橙：“咦，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还哭这么伤心？” 周橙被他吓了一大跳，连哭声都咽了回去，单灵灵赶紧一巴掌把颜月牙推开：“橙橙，你在这里没事吧？” “没……没事……”周橙抽抽搭搭地说，“姐姐你刚刚突然一下就消失在我面前了……我吓坏了……” “但是那个……大哥哥不知道做了什么，我怎么都出不去……只有等着你们回来了……” “可是一个人在这里……我真的好害怕……” “没事了，我们这不是回来了吗？”单灵灵指使着王子煦给小姑娘倒杯热水，“学校的事情，我们都处理好了，你的同学大多数都没问题，可以恢复了……” “真……真的吗？” “你们王校长都被我抓了呢！”单灵灵俏皮一笑，手一招，王子煦便把校长的布偶娃娃扔了过来，被单灵灵稳稳接住。 “你看，他在这里。” 周橙接过那脏到包浆的棉花娃娃，一脸不可思议：“这是……王校长？” “对啊。”单灵灵戳了戳棉花娃娃的额头，“喂，你说句话。” “咳咳。”校长不满的瞪了单灵灵一眼，抬起眼睛，看着周橙，“我记得你……你是初一六班的……” “啊——————！” 一声尖叫，校长在半空中划出了一个优雅地弧线，稳稳地落在颜月牙脚边，胖胖弯腰将它捡起来，无奈地对着周橙说：“小丫头，咱淡定一点好吧，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 校长感受了一次自由落体，现在有点缓不过神来，颜月牙把它扔给了菠萝：“还是给它洗洗吧，太脏了，实在是没办法对着这玩意儿说话，好歹干净点。” 菠萝颠颠的跑去了洗手间，随之，哗哗的水声响起，中间间杂着校长含糊不清的哀嚎。 “……咕……别对着……我的嘴……冲水！” “轻……轻点……” “要被……淹死了！” 几人看着洗手间的门，半天没反应，最终，还是单灵灵回头对周橙说：“你看，校长都被我们抓了，学校基本没问题了呀，你可以放一万个心。” “你给你姥姥打个电话问问？” “她不用手机……”周橙摇了摇头，颜月牙听说了她的事情，毫不犹豫的拿起了在车祸中幸存的手机，给自己小弟们拨去电话。 很快，电话那头的小弟们就开始行动了，颜月牙嘿嘿一笑：“好了，他们去帮你找你家里人了，要不先送你回家？” 听他这么说，周橙吓的不行，赶紧抱着单灵灵手臂：“姐姐，不要让我离开你，好吗？” “……”单灵灵低头看了看她，面对着那双泪眼婆娑的眼睛，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行，今晚你就和我们住吧，明天有消息再说。” “不过我们也要在这待几天。”单灵灵对着颜月牙说。 “为啥啊？” “烛洺赫说了，让我收好尾，我不能在事情还没解决完之前就离开。”单灵灵斩钉截铁。 “女侠，你还真是有担当啊。”颜月牙揉了揉胳膊，坐在沙发上，招呼王子煦，“王子老弟，还是给你老哥疗疗伤，好疼啊！” 等被洗干净，滴答着水的校长被菠萝用夹子夹在衣架，悬挂在椅子靠背上后，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信息都串通了，可是，单灵灵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好像还差一点信息，就能知道背后的真相了。 眼睛不由自主的瞥着那挂在半空中打瞌睡的校长，单灵灵很想把它抓来再审问一番，可是烛洺赫说了的，它只能说真话，它既然没有说，那它估计也是不知道的。 哎，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阴玄…… 安静之中，菠萝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浑身一个哆嗦，赶紧接起了电话。 “喂？” “黄爷？” 第141章 萧家老宅 四天后，北京西二环一家咖啡店里。 菠萝站在门口等黄爷过来，王子煦在卡座里很认真的研究菜单，单灵灵和颜月牙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颜月牙，你见过菠萝说的那位黄爷没？” “没见过。”颜月牙大口吃着自己的冰淇淋，他伤好的差不多了，只是眼睛还有点青紫，王子煦的治疗法术效果还不错。 “他是啥样的人啊？” “谁知道呢。”颜月牙想了想，“搞电台的和搞文学的在老哥我这儿统称为搞艺术的，老哥猜啊，可能是长头发大胡子。” 单灵灵做出了有些嫌弃的表情：“按这个说法，我师父也是搞艺术的了。” “那不一样，你们师父那可是仙风道骨，和凡人不可同日而语啊。” “你又知道了？你都没见过师父。” “还不让老哥脑补一下啊，老哥想象力丰富，没辙啊。” “啧。”单灵灵摇了摇头，端起了自己的咖啡杯，她还真没喝过咖啡，好奇得不行，闻着味儿就随便选了一个，结果一口下去…… “这玩意儿咋和中药一个味？” “咖啡，得细品。”颜月牙咂吧着嘴，一脸语重心长的教育着单灵灵，“灵儿女侠，你得这样喝……” 他端起咖啡杯，小小的喝了一口，结果没忍住打了个哆嗦，愣了半天，转头问服务员：“诶，这美式咋这么酸？都跟中药一个味了！” “我们才换了豆子。”服务员头也没抬的回了一句，颜月牙看着咖啡杯，叹了口气。 “算了，女侠，你还是点个冰淇淋吧。” 单灵灵看着他觉得好笑，戳了戳王子煦，让他又点了一份冰淇淋，这才继续问颜月牙：“阆中那边的事情，没问题吧？” “老哥做事，你还不放心啊。”颜月牙被质疑了，有点不爽，“绝对妥妥帖帖的！” “姑且信你。”单灵灵的冰淇淋端过来了，她舀了一勺喂嘴里，果然还是甜甜的好吃。 咖啡店的木门嘎吱一声推开了，门铃撞在门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菠萝走在前面，她身后跟了个和单灵灵差不多大年纪的男人。 那人和颜月牙说的完全不一样，没有夸张的长头发长胡子，打扮很清爽，纯粹的新时代好青年的模样。 想必他就是菠萝口中的“黄爷”。 果然，两人来到卡座落座，菠萝大概介绍了一下几人，那男人对着单灵灵伸出手，操着一口标准的北京话说道：“终于见到你了，叫我老黄就行。” 单灵灵和他握了握手，示意王子煦把菜单给他，不等几人继续寒暄，单灵灵直接开门见山：“你让我们过来，是因为什么？” 老黄和菠萝对视一眼，菠萝对他点了点头，他转回来对着单灵灵说：“菠萝应该和你们说过，上次她将你的经历和铜镜碎片告诉了我，让我帮忙追根溯源，我就做了两期节目，想要找到相关知情人士。” “生人勿近嘛，我听了。”单灵灵搅了搅自己面前的冰淇淋，“讲得不错。” 被夸了一句，老黄脸上挂上了笑，但是他努力的憋了回去，轻咳一声，保持自己高深的形象：“节目发出去之后，有听众找到我了。” “给我私信，说他知道这个碎片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不会在网络上说这个事情，只能见面说。” “那人在北京和天津交界的地方，于是我找了个时间约好过去见他，结果……” “结果？” “他给我的地址，有问题。” “啥问题？” 老黄思考了片刻，犹豫着该怎么讲这个地方：“首先，这个听众我现在联系不上，他给我的名字我去查了，排除同名同姓的可能，和那个地址有关的名字，追溯过去还是清朝末年的人。” “而且，那个地方……是一个清朝的废弃宅院。” “北京这种寸土寸金的地儿，还能有废弃宅院？！”颜月牙不可思议的问。 “对，所以我觉得奇怪。”老黄摇了摇头，“当天时间不早，你们也知道，我也是做灵异类节目的人，对这种事情或多或少有些敬畏之心，所以我也没进去。” “回到市里，我去翻了节目的留言和平台私信，那个人给我发的消息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肯定不是我删除的。” “我觉得纳闷，所以就那个废弃宅院调查了一番，结果毫无收获，唯一得到的一个信息，就是那是萧家的老宅。” 他着重了“萧家”两个字。 “萧家？”单灵灵从没听说过什么萧家，正在她纳闷的时候，就看见了一脸不可思议的菠萝，正瞪大了眼睛，看着老黄。 “真是……萧家？” “嗯。”老黄点头，“是你找的那个萧家。” 菠萝明显的紧张了起来，她的双手都有些颤抖，眼睛里也包满了泪水，看见她那模样，单灵灵脑子里突然想起来菠萝曾经说过的话。 她的家人，她的父母和妹妹，她的未婚夫，都因为那个碎片被杀害，菠萝回国，就是为了来找寻事情的真相。 所以……现在是离她想要的答案……更近了一步吗？ 颜月牙从桌子这头伸出手去，拍了拍菠萝的小臂，试图安抚她，菠萝深呼吸着，抹了把眼泪，回了几人一个僵硬的微笑：“谢谢你，黄爷。” “我知道你想要亲自来看看，所以给你打了电话。”老黄手指点在桌子上，“细节不太好查，反正我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查到相关资料，不过这几天为了等你们，我走访了一下当地的居民，倒是问出来点东西。” 他带着一副“要听吗”的表情望着单灵灵，这家伙真不愧是搞艺术的，倒挺会勾人好奇心，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能不听吗？ “说吧。” “可以说，只不过，这一次你们要去那老宅，我要一起去。”老黄开始了讨价还价，“最近正愁没有题材做新节目……” “可以一起。”单灵灵学着他的样子，同样开始讨价还价，“不过呢，遇到任何危险，你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第142章 信仰大融合 “没问题。”老黄轻松地向后一躺，靠在椅背上，“好歹算半个同行，我也没那么没用。” “可惜了，老航去上海参加活动，不然他肯定也想去看看。” 单灵灵耸了耸肩，不和他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她扬了扬下巴，示意老黄继续讲刚刚的话题。 “那个老宅周围没什么人住，原因很简单，他们说那个地方闹鬼。” “我找到了一个百岁老人，也不知道她头脑还清醒不，她说，她小时候，这宅子就是这么破败了。” 老黄掏出几张照片放在桌子上，单灵灵拿起照片，皱了皱眉。 照片是傍晚拍的，有些昏暗，老黄的位置应该离老宅挺远，他拉近了镜头，才勉强能看清那栋房子。 房子是典型的明清宅院设计，有看着挺大气的门头，不过木门早就坏掉了，不知道是谁搞了个铁皮将大门封上，生锈的铁皮上，贴满了各种街头小广告和涂鸦。 歪歪斜斜的牌匾上，隐约可见两个大字。 “萧宅”。 “说这里是兰陵萧氏祖传的大宅。”老黄继续讲，“兰陵萧氏也是大家族了，那老人说这个家族能追溯到上古去。” “萧氏背负了一个什么职责，她说话口音太重，我也听不太懂。” “但是这个所谓的职责让萧氏每一代都人丁稀少，类似于受了天罚吧，反正没什么好结果。” “说是到了清末，整个萧家一夜之间灭门，一个不剩，据说他们家的门客们都在同一晚上死了，反正挺惨的。” “这么大个宅子，肯定很多人心心念念着想要，可是没人能顺利的从里面走出来。” “后来政府也拿它没办法，干脆把它封了，所以那个地方，至今为止还是空着的。” “是什么引起的灭门？” “这我也不知道，那位老人也只是小时候听家里长辈说的，谁知道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呢？” “去看看就知道了。”单灵灵把照片递给一脸跃跃欲试的王子煦，指着照片其中一角给他说了两个字，“这里。” 王子煦瞪大了眼睛，可惜他啥都没看出来，只能纳闷的问了一句：“这里有啥？” 单灵灵想起来了，王子煦看不见所谓的魑魅魍魉，只能耐心解释：“橙灵。” “啊？”桌上剩下四人都愣住了，齐齐的把脑袋凑了过来，可是怎么看都看不见单灵灵说的橙灵。 最后颜月牙不太好意思的问道：“灵儿女侠，你可别忽悠咱啊。” “我忽悠你们干什么？”单灵灵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熟练地挤出来了隐形眼镜，将血红的瞳孔暴露了出来，老黄看着她的眼睛，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 就怕这种反应，单灵灵不自在的垂下眼眸，在心底里偷偷叹了口气。 菠萝在桌子下狠狠地踹了老黄一脚，老黄恍然大悟，赶紧说：“妈呀，女侠这眼睛，红得像漫画里的人物一样。” “我刚还以为，女侠能看透我的心思呢！” 找补晚了，单灵灵不想搭理他，还是埋着头，看着眼前的照片，跳过了眼睛的话题：“老黄的照片里，出现了橙灵的颜色，不太清晰，但是你们的反应确定了只有我能看见，所以一定不是什么曝光过度。” “只通过照片，我看不出来它和之前的橙灵有没有关系，只能去现场看看了。” “颜月牙，你安排一下吧，我们对这里不熟。” 颜月牙在旁边摩拳擦掌，兴奋的不行，他掏出手机：“黄爷，咱加个联系方式？你把地址发给老哥？” “嗯……”老黄摸了摸下巴，单灵灵知道，他这是又要讨价还价了。 果然，思考了两秒之后，老黄开口了。 “你们前几天是不是还遇到什么事儿了？我听菠萝大概提了一嘴。” “想听？”单灵灵挑眉看着他，不再管他如何看待自己的红瞳，“想给生人勿近找题材？” “女侠英明。” “可以讲给你听。”单灵灵嘿嘿一笑，她和王子煦对视一眼，心头大概有了想法，“不过作为等价交换。” “女侠请讲。”老黄来了兴致，他是个喜欢等价交换的人，单灵灵的言行，倒是让他心生好感。 “你要欠我一个人情。”王子煦笑眯眯的看着老黄，“现在我们没啥需要你交换的，不过，先欠在那，按照菠萝姐的说法，你也是道上的，咱们总有一天……” “没问题。” 不等王子煦说完，老黄就挥了挥手：“除了杀人放火，其他我都答应，随叫随到。” “那就说好了。”单灵灵对着老黄伸出小拇指，示意他拉钩画押，老黄笑着和她勾了勾小拇指。 “说话算话。” “行，那我就讲给你听。” ———————————— 单灵灵将章尾山上发生的事情和阆中的一切都讲给了老黄，老黄掏出了个笔记本，将所有细节一一记录下来，单灵灵将烛洺赫的事情全部跳过，倒是着重讲了师父刁苍的事情，想要靠着老黄的节目找到一些能破开师父结界的办法。 夜深了，老黄终于盖上了笔记本，他长舒一口气，对着单灵灵比了个大拇指。 “真牛逼！” “真的是牛逼。” 单灵灵耸了耸肩，喝了一大口水，讲了一下午加一晚上，嘴都说干了，她想了想，又提醒了一句：“老黄，我师父的事情，就拜托了。” “放心吧，有消息会给你说的。” 老黄将刁苍留下的魂魄玉牌还给王子煦，思考了片刻：“我们台有个道教大牛，我晚点问问他，说不定有招。” “行。”单灵灵松了口气，看着打开酒店房间门走进来的颜月牙，他手里拿着大包小包。 “准备好了，灵儿女侠。”颜月牙笑盈盈的把包放在单灵灵面前，拉开拉链时，颇有些不信任的看了老黄一眼，老黄自觉地转过了头。 “看看，够吗？” 包里装满了各种五帝钱，桃木剑，暗红色的符纸，单灵灵瞪大眼睛翻翻看看：“颜月牙，你这是搞信仰大融合吗？” 她拿起来一个转经筒，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颜月牙。 “哎呀，能抓鬼的就是好猫，管他道教佛教。”颜月牙很是不在乎，“主要是这个，女侠，你看。” 他从口袋的最深处掏出一个黑漆漆的玩意儿，递给了单灵灵：“这玩意儿才是真正好使的！” 第143章 进入萧家鬼宅 单灵灵看着颜月牙放在她掌心里沉甸甸的手枪，目瞪口呆。 “颜月牙，这可是皇城天子脚下，你……” “嘘，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颜月牙拿回手枪，小心翼翼的放回口袋里，用眼睛余光看着老黄，确定他没有偷看后，才收好包里的东西，把符纸递给王子煦，“要辛苦王子老弟咯。” “好说好说。”王子煦嬉皮笑脸的拿着符纸，坐到一边去，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了毛笔，开始了画符的工作。 “好了，今晚大家都好好休息下，明天，萧家老宅见。”颜月牙拍了拍老黄的肩膀，粗声粗气的说。 —————————— 单灵灵选择了正午时分出发，此时阳气最重，料想那破宅子就算有魑魅魍魉，这个时分也会被压抑很多。 因为带了不少“违禁品”，所以他们选择了自己开车，但是为了谁开车这件事情，颜月牙纠结了很久，还是放弃了，他死都不愿意再踏进驾驶座半步。 最终，老黄被菠萝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辛苦当了司机。 单灵灵反正不会开车，一路都在旁边看热闹，王子煦则一直在临时抱佛脚，一直在碎碎念着驱鬼的咒法。 “干啥呢……”单灵灵实在受不了了，戳了戳他，“别念了。” “师姐，我怕我一紧张起来就忘了，毕竟……咱也不是天天见鬼啊。” “……”单灵灵摇了摇头，“你这样搞得大家都很紧张。” “那我小声点。” “到了。” 老黄一脚刹车，车停在了一个路口，单灵灵率先下了车，她扶着车门，看着不远处那黑漆漆的破败宅院大门，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 “咋样，灵儿女侠？” “阴气很重。”单灵灵说，“少不了会遇到点事情，颜月牙，你把东西都和大家分一分。” 颜月牙打开后备箱，拿出黑色的手提包，将桃木剑和金刚杵分给大家伙一人一把，五帝钱也随便抓，最后包递到单灵灵面前的时候，单灵灵白了他一眼。 “我就不用了。” “真不用？” 单灵灵扬了扬手里的长刀：“不用。” “阿煦，你符咒准备好了吗？”单灵灵转头对王子煦说，王子煦赶紧点点头，将五个用小巧透明袋子装着的符纸掏了出来。 “这是我给每个人做的护身符，写了你们名字的，可别搞混了啊，只对本人有效。” 老黄接过了他自己的那个暗红色小三角，一脸稀奇：“这是护身符？” “对啊，这玩意儿可厉害了，是我们师父的独门秘籍，带这个在身上，一般小鬼小怪近不了身。”王子煦嘿嘿一笑，“遇到稍微厉害的，虽然没办法一次性解决问题，但是足够拖点时间让你们逃跑了。” 单灵灵知道，这是师父曾经给她的护身铃铛的功效缩减版。 “还有啊，它还能当定位呢！” 这就不知道王子煦从哪学来的了。 “姐夫教给我的。” “烛洺赫哪来的时间教你这个？”单灵灵摸不着头脑。 “嘶~你们俩出去约会那晚，回来之后他给了我一本书，上面写的。”王子煦神神秘秘的，语气里还带着十分的骄傲，单灵灵看着他瞪大了眼睛。 “你就一直没给我说？” “我寻思你也没问啊？” 行，好，不得了，你有姐夫你不得了。 单灵灵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不再搭理他，转头看了看剩下三个人，最后叮嘱了一句：“跟好我和阿煦，千万别掉队，能拉着就拉着，别让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 见单灵灵如此如临大敌的样子，颜月牙赶紧点点头，应承下来：“好好好，女侠说什么，咱们做什么，绝不乱走，咱都手拉手。” “好吧。”单灵灵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可是她也没其他好办法了，刀山火海，也只能硬着头皮闯了。 “自求多福吧。” 说完，单灵灵一刀劈开了裹着大宅门的薄薄铁皮，率先挤了进去。 晴空万里且艳阳高照的夏日北京远郊，在他们五个人踏进这个宅院的一瞬间，骤然阴沉了下来。 一时间，天空阴沉，宛若深夜降临，就连空气都变得阴冷，穿着夏装的几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老黄搓了搓胳膊：“妈的，进来过冬吗？” “好冷好冷。”颜月牙对着掌心哈气，“祖宗前辈，无意闯入，抱歉啊抱歉。” “嘘。”单灵灵抬起手指，制止了几人的碎碎念，她长刀在手，毫不犹豫的拔刀出鞘，刀身上一如既往的燃起了凝胶状的火焰。 火焰一瞬间就驱散掉了周遭的阴寒，虽然没有恢复夏日的温度，却也不至于冻得瑟瑟发抖了。 “女侠牛逼！”颜月牙不敢发出声音，在单灵灵身后无声的呐喊着，还拼命竖起了大拇指，王子煦十分骄傲的点了点头。 “进去吧。” 前面的宅子确实是典型的明清建筑，几人面前，是一块破损的影壁，那石壁上有着深深的刀痕，上面的文字早就被风化了，看不清写的是什么，单灵灵一马当先，紧拽着长刀，绕过影壁，踏进院中。 隐约可见大宅曾经的繁华奢侈，木质的建筑早就被年岁变成了朽木的暗黑色，曾经是花坛的石台里，花草早已枯萎，只剩下了硬邦邦的泥土，有几个被劈成两半的石凳子，散落在道路两旁。 这宽敞的庭院中，唯有一棵古老的松树，还在苟延残喘。 可是，松树却没有那苍劲有力的威严了，整棵树从上至下被劈成两半，树枝张牙舞爪，零星还有叶子挂在上面，宛若不甘的鬼手，向着大宅屋顶延伸开去。 草草掠过这大宅的庭院，单灵灵举着刀鞘，戳了戳正厅的木门，她不愿意用手去接触所有带着鬼气的东西。 只有神尊赐下的神器，才让她心中更有底气。 烛洺赫，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 单灵灵在心底里对着她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男朋友”喊话。 烛洺赫，你如果听见我的声音。 就助我一臂之力吧。 第144章 正厅，灵堂 正厅，是个灵堂。 白幔在很多年前都已经腐朽碎掉，唯剩一点残破的布巾还挂在腐朽的房梁上，面前一口小巧的棺材，摆在正厅中央，看那大小，不是成年人用的。 是小孩的棺材。 棺材前，灵牌已经倒在了一旁，王子煦一个箭步上前，想要伸手去扶起那灵牌，被单灵灵拦住了脚步。 “阿煦，不要用手。” 王子煦哦了一声，他心念一动，手心里亮起水蓝色光泽，仿佛一双手都被蓝色火焰包裹，他对着单灵灵得意地扬了扬手，弯腰抓起了地上的灵牌。 一股只有单灵灵能看见的浓郁黑气，从灵牌上升腾而起。 “果然有鬼气。”单灵灵低声说了一句。 “啥颜色的？”王子煦问。 单灵灵看了他一眼：“黑色。” “厉鬼啊。”王子煦连声啧啧，“啧，小家伙怨气还挺重的。” “不一定是这个灵牌的主人。”单灵灵摇了摇头，“这地方鬼气太重了，这灵牌本就是沉阴木做的，能吸纳阴气。” “这一两百年过去，谁也不知道它吸了多少黑气进去。” “也是。”王子煦赞同她的说法，“师姐你看，这里写着几个字。” “显……兰陵……什么氏……什么公……”单灵灵努力的辨认着上面模糊不清的文字，轻声念道。 “兰陵萧氏。”菠萝在旁边，低声的说了一句，“我父亲的祖上就是兰陵萧氏。” 众人齐刷刷的转头望向她，菠萝没管他们的目光，继续说：“我姓萧，虽然很多年不用这个姓了……” “兰陵萧氏可是显贵啊，顶级门阀……” “我们是旁支。”菠萝摇了摇头，“或者说，被大家熟知的兰陵萧氏才是旁支，我们这一脉……姑且算是正统。” “父亲是这么给我说的，但是其中缘由，他从没告诉过我，也没来得及告诉我。” “所以……我也只知道这么多了……” 单灵灵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她：“没关系，这一次来，就为了寻找其中缘由。” “你说过，你们家的事情和万戮铜镜有关，我也在寻找它。”单灵灵看着菠萝，“这一路上，我会站在你身边的。” “嗯。”菠萝点头，不再言语。 “灵儿女侠，要起棺不？”颜月牙围着那口小棺材转了两圈，看它并没有被钉封，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起。”单灵灵赶紧摇头阻止他，“我们先调查一下，实在没线索，再起棺。” “我有个问题啊。”沉默了半天的老黄突然说话了，“一般来说，在封建社会，小孩夭折都算是不祥之兆，不会封棺设牌位的，这个却……” “也许是做父母的真的很爱这个孩子……”单灵灵闷闷的说，“毕竟能有这样的大宅，必定是显贵，做事不拘一格也正常。” “……也是。”老黄也叹了口气，他问单灵灵，“从哪里开始调查比较好？” “正厅，厢房，正房，卧室。”颜月牙掰着手指头算明清时代的宅院有些什么房间，“也不知道正房有三进还是五进。” “我们先看看这家人的组成吧。”单灵灵说，“有哪些人，就去找哪里。” “要先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才能知道我们寻找的东西到底在何处。” “更何况，菠萝应该更想知道……” 单灵灵回头看着那垂眸的女孩，有些于心不忍，她一定是想到了家里的惨痛过往，情绪现在无比的低落。 “好了，我们还是一起行动，不要分开。” 整个正厅乱糟糟的，一片腐朽，倒塌了一半的房梁，看不出原貌的桌椅，除了这口棺材和灵牌，似乎也没什么更特别的东西。 更何况，单灵灵坚决不让所有人徒手去翻找东西。 寻找了半晌，依旧一无所获，最终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去厢房看看。 “说不定还能找到点古籍来瞅瞅。”颜月牙说。 “希望吧。” 厢房就在正厅后的院子，分了三间，一间应该是茶室，透过几乎破完了的木窗，能看见其中散落满地的茶壶茶杯，另一间估计是书房，还有一间…… 单灵灵抬头看着那会客厅，突然笑出了声。 “等着我们的呢。” 那会客厅窗明几净，房梁屋檐都完好无损，一时间看上去，和这破败的大院格格不入，就仿佛是刚刚搭建好，而且主人家花了不少精力请人来维护一般。 新的不正常。 “门开了，师姐。” 会客厅的门，在几人走进的时候，咯吱一声敞了开来，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可是，这就宛若对面的人在朝着他们招手。 “进来啊，就等着你们了。” “走吧，进去看看吧。”单灵灵说，“打开手机的手电，我就不信了，几个小鬼，也敢在我们章尾山人面前嚣张？” —————————— 踏进会客厅的一瞬间，单灵灵只觉得浑身一阵难受，心跳不由加速了几分。 “什么……” 那不是恶鬼带来的阴寒，也不是魑魅魍魉的恐惧，就只是说不上来的窒息……直到菠萝拽住她的胳膊，她才缓过劲来。 “灵灵，不对劲……” “我也觉……” 话还没说完，单灵灵就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这个会客厅里，只有她和菠萝两个人的身影，王子煦、颜月牙和老黄，全部不见了。 “阿煦？”单灵灵喊了一声，“颜月牙？” 没人答应她的话，四周安静的只剩下她的回音。 “阿煦，你在哪？”单灵灵不死心，又喊了一声。 依旧是石沉大海般的沉默，只有菠萝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灵灵……他们是不是……不见了……？” “不要怕，有我在。” 说真的，单灵灵此时心跳早就到达了顶峰，她从未独身一人面对过凶鬼恶灵，也没有实地的去抓过鬼灭过怪…… 更别说，现在她还在这个阴森压抑的古宅里，身旁有一个手无寸铁，面对鬼怪毫无还手之力的普通人…… 烛洺赫，烛洺赫，我该怎么办。 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教教我，我该怎么办？ 第145章 厢房里的绣花鞋 “……” 四周还是一片死寂，单灵灵闭眼半晌，也没有等来烛洺赫的回应，她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烛洺赫的伤好了没，单灵灵心想着，或许现在幽冥国的信号不太好，又或许是烛洺赫现在在忙其他的事情，暂时没听见她的声音。 算了，自己想办法吧，可不能全靠别人。 “灵灵……？” 见单灵灵半天没有动静，菠萝颤抖着捏了捏她的胳膊，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灵灵，现在怎么办？” “……” 单灵灵思考了一下，小声回答她：“现在我们估计是进了某个结界，和阿煦他们被强行分开了。” “那他们……？” “有如果他们三个人在一起，有阿煦在，不用太担心。” 菠萝放松了一点，但是她又想到了什么：“灵灵，这个结界……怎么解开？” “我们先找找线索，一般结界里都会有蛛丝马迹，得先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才能找到阵眼，破掉结界。” 与此同时。 老黄最先发现了两个姑娘已经消失，他皱着眉，看着眼前还一脸稀奇的颜月牙：“你不慌吗？” “慌啥，那可是咱灵儿女侠！”颜月牙胖手一挥，“灵儿女侠出马，怕什么魑魅魍魉？！” “万一她们俩也没在一起呢？” “额……”颜月牙挠了挠头，他倒没想到这茬，不过…… “这里好歹算是菠萝老妹儿的祖宅，就算真有鬼，也不会拿后人开刀吧？” “不好说。”老黄摇了摇头，又看向王子煦，“现在咋办？” “有结界。”王子煦皱眉看着上方，老黄和颜月牙学着他的样子抬头看，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但是王子煦从未如此严肃过，“我们要找到线索，找到这个结界的阵眼。” “咋找？” “和刚刚说的一样吧，先看看，说不定会有点什么文字记录，能知晓这里发生过的事情。” 没有师姐在身边，又进入到了专业领域，王子煦身上那仙气脱俗的气质突然就显现了出来，说话也不像平日里那般随意，颜月牙很是好奇眼前小伙子的变化。 这个时候，他终于发现，如果说单灵灵是神女，王子煦才更像一个道行高深的道长。 他们的师父真不是普通人啊，能教出两个这样的徒弟…… 王子煦掏出一张符纸，单手掐诀，水蓝色的光芒在他的指尖亮起，符纸沾上了光芒，突然熊熊燃烧了起来。 那团蓝色火焰漂浮在王子煦面前，他沉声对着火焰说。 “师姐。” “我们三个在一起，勿要担心。” “注意安全，保护好菠萝姐，厢房交给我，正房交给你，找到这座宅子不对劲的地方，配合我破开结界。” 几句话说清楚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王子煦左手捏拳，火光骤然消失，他皱眉看着虚空中，最后点了点头，对着颜月牙和老黄说。 “我们就找找厢房里面的情况。” —————————— 单灵灵在黑暗中漫无目的的走了两步，突然，一团蓝色火焰出现在了面前。 脚下一顿，单灵灵下意识的差点劈出长刀，但是，那火焰说话了。 是王子煦的声音。 “菠萝，他们三个暂时安全，阿煦让我们去后面正房卧室，你跟好我。” 听完了王子煦的交代，单灵灵松了口气，对菠萝说道，菠萝赶紧点了点头。 单灵灵长刀上的火焰再次亮了起来，勉强照亮了身旁的环境，单灵灵来回看着，愣了愣，好像不用去正房了。 她们现在就在正房。 这里应该是大宅主人的正卧，宽敞大气，却在火光映照之下，入目尽是残败不堪。 虽然没有风，但是墙角的蜘蛛网还是在轻轻摇曳着，墙壁上的浮雕早已褪色，隐约可见昔日的龙凤呈祥图案，如今却显得斑驳陆离。 面前有一个雕花木柜，柜子上倒着一盏古旧的油灯，灯芯早已烧尽，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灯座。 房间的一侧，是一个巨大的衣柜，柜门半掩，露出了里面的一些古旧衣物，布料早已腐朽，却依稀可见当年的精美刺绣。衣柜旁，一个梳妆台静静地立在那里，铜镜上布满了锈迹，几乎无法映出人的模样。 地面上，零星散落着几件银质首饰，但是因为岁月的原因，它们早就已经变得漆黑，在房间的另一侧，是一个已经破损的书架，上面已经没有书了。 单灵灵走到八仙桌旁，伸手抚掉桌面上厚厚的灰尘，几把雕花椅子凌乱的倒在周围，用脚尖踢了踢，便散落成了一地的木头渣子。 整个房间充满了岁月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让单灵灵和菠萝不禁对这里曾经的主人感到一丝丝的怀念和哀愁。 而就在单灵灵的左方，是一张典型的清式木雕大床，靠着火光，单灵灵能看见床架上的漆已经剥落，露出了下面的木质，但是木头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像是龙纹，又像是长着翅膀的蛇。 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灵灵，这个床幔……” 是了，不对劲的地方就在这里，几百年过去了，用丝绸做成的床幔，应该早就如同房间里其他东西一样，腐朽掉了才对，可是…… 现在的帐幔，却如同崭新刚刚挂上去的一样，上面的绣纹龙凤呈祥，带着金子的光泽，看上去华贵无比。 “菠萝，不要过来。” 这就是所谓的与四周格格不入的地方，单灵灵心头警铃大作，她朝着床的方向前踏两步，一手向后，示意菠萝站在原地不要动，然后尝试着用刀尖去挑开那精致的床幔。 长刀的刀尖撩开了床幔的边缘，轻轻地将它拉开了一条缝隙。 没有预想之中的奇怪东西蹦出来，单灵灵松了口气，她放松了一点警惕，三两步走到床前，用手掀开了那床幔。 大床的缎面被褥正中间，静静地放着一双绣花鞋。 单灵灵皱了皱眉，将长刀举在面前，想要看清楚那双鞋长什么样。 这双鞋子的款式古老而精致，显然是出自某个技艺高超的绣娘之手，鞋面上的绣花图案复杂而细腻，色彩斑斓，给单灵灵一种不祥的预感，鞋子的边缘镶嵌着已经发黄的银色丝线，而鞋底是厚重的黑色布料，上面隐约可见磨损的痕迹。 然后，隐约中，一双灰白色的脚，凭空出现在了鞋子里。 第146章 纸人 “……？” 单灵灵看着那双脚，愣了愣，完全没反应过来，她缓缓的抬起视线，目光随着那双脚缓缓上移，顺着脚踝向上看去。 单灵灵的心跳在不知不觉中加速。那双脚的脚踝呈现一种病态的灰白，上面隐约可见青紫色的血管，仿佛死亡的触手在皮肤下蔓延。脚踝之上，是一双消瘦的小腿，皮肤紧绷在骨头上，没有一丝生命的活力。 随着视线的继续上移，单灵灵看到了那件长裙，它曾经可能是一件华丽的服饰，但现在却成了腐朽的碎布，挂在那双腿上。长裙的颜色已经难以辨认，原本的图案和花纹都被岁月的尘埃所覆盖，只剩下一些模糊的轮廓。 “啊————！” 突如其来的人影，对着单灵灵伸出手，张着满是獠牙的嘴，直接扑了过来！ “妈的！” 单灵灵的尖叫声在空旷的宅邸中回荡，她的心跳加速到了极点，恐惧如同冰冷的蛇一般缠绕在她的心头。 她本能地向后一跃，试图逃离那个恐怖的人影，但她的脚却被某种东西绊了一下，让她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长刀掉在一边，单灵灵被面前的鬼直接扑倒在地上，那鬼长长的指甲挠向她的脸，单灵灵下意识的抬起手，护住自己的头。 隐约间，单灵灵终于看见了这鬼怪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那是一个纸人。 是一个女性的纸人。 纸人头发束起，扎成了清朝时代典型的女性发冠，头发上还有几朵纸做的鲜艳小花，然而，这些装饰与纸人的面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它的脸庞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毫无生机。 纸人的五官是用墨水勾勒出来的，线条十分敷衍，这种简单的描绘无法传达出复杂的情感和生命的气息。眼睛、鼻子和嘴巴都只是墨色的轮廓，没有光泽，没有表情。 然而，纸人的嘴巴此时却异常地张开，露出了里面完全不属于人类的景象——一排排尖利的牙齿，宛如怪物的利齿，一口咬在了单灵灵手腕上。 “妈的，松口！” 恐惧和愤怒交织在心头，单灵灵的胸腔里堵着一块大石头，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愤怒则像炽热的岩浆在她的血管中沸腾。 她对着那个不断活动的纸人怒吼，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她的眼睛因为紧张而睁得大大的，瞳孔在恐惧的刺激下放大。 单灵灵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入了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她想要控制局面，想要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呼吸变得异常急促，让她很是不知所措。 “滚出去！都滚出去！” 那纸人用不太清晰的声音狂吼着，一边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咆哮，一边尝试着抓挠单灵灵的手臂，菠萝在后面吓得尖叫，单灵灵咬紧牙关，对着那人影的肚子踹了过去。 一脚踹了个瓷实。 正扑在单灵灵面前的纸人被单灵灵这一脚直接踹飞了出去，单灵灵有了片刻喘息，她的身体反应比脑子更快，直接从地上弹身而起，就地一个翻滚，一把抓住了落在床脚的长刀。 刀柄入手的一瞬间，凝胶质的火焰又一次燃起，单灵灵不管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她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纸人恐怖的面容，只管对着它的方向劈出一刀。 破旧的纸张在沾上了火焰的一瞬间，便溃不成军，熊熊燃烧了起来，单灵灵脚下不稳，趔趄着向后退了两步，撞在房间的柱子上，大口喘着粗气，菠萝躲在那里瑟瑟发抖。 “灵灵……” 单灵灵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那纸人在无声的挣扎着，却无法阻止自己被火焰烧灼得一干二净，最终，她松了口气。 “没事了。” 单灵灵摸了摸手腕，也不知道那纸人的獠牙到底是什么东西，它一口咬下来，却刚好咬破了单灵灵的皮肤。 好痛，还流血了。 看着她手腕上的伤口，菠萝着急的原地打转，最后，她撕破自己的衣服一角，拉下布料，帮单灵灵包扎上了。 “谢谢。”单灵灵松了口气，收刀入鞘，看着那火光变淡，最终只剩下地上的一滩灰烬，灰烬上还升腾起了一缕青烟。 “这到底是什么……？” 菠萝声音还在颤抖，她轻声问着单灵灵，单灵灵皱眉，用长刀戳了戳那一堆灰烬，最终回答了她。 “不太清楚，大概是这个屋子里的残魂，附在了这个纸人上。” “为什么这里会有纸人？” 经过百年的岁月，不管是纸人还是丝绸，都应该早就朽烂了才对。 “有人想给我们下马威吧。”单灵灵冷哼一声，“魑魅魍魉，也就这点吓人的本事了。” 好歹也是章尾山的弟子，单灵灵心想着，默念着师父的名字，试图给自己壮胆，说真的，别看她表现得如此淡定，却已经惊慌到了极点。 心跳很快，疯狂的击打着胸腔，仿佛要冲破胸腔的束缚，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惊慌和恐惧的节奏。 血液在单灵灵的血管中奔腾，带来了一阵又一阵的热浪，她的手掌开始出汗，指尖微微颤抖，几乎都驱赶掉了四周入体的阴寒。 然而，单灵灵努力不让这些情绪表现在脸上，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深呼吸，试图平复内心的风暴，因为身后还有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菠萝，不能表现出来害怕。 不然，就没有人来保护菠萝了。 “没关系。”单灵灵出声安慰了一下菠萝，“你看，我不是烧掉它了吗？” 菠萝没有说话，她手紧紧地攥着胸前的衣服，似乎是在平息刚刚剧烈的心跳，单灵灵看着她的样子，叹了口气。 “接下来，可能还会有这些玩意儿出现。” —————————— 王子煦这一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书房里，三人被两个纸人围攻，颜月牙吓得发出了女人般尖利的惨叫，老黄也很惊慌，却比他淡定多了，他抓住了一个纸人的胳膊，从包里摸出来一把匕首，捅了进去。 可是效果不怎么样，纸人又不会感觉到痛，反而是一巴掌对着老黄挥了过来，尖利的指甲划破了他的脸。 “三昧龙焰，净我身心，破诸邪障。光明普照，火德星君，护我正道！” 王子煦冷静的念诵声从房间另一端传来，接下来，空气中凭空出现了两团水蓝色的火焰，稳稳地落在了纸人身上。 第147章 我姓王子，不是姓王 “妈的，老子也就在恐怖游戏里见过这种场景！” 眼前的两个纸人，在王子煦的水蓝色火焰烧灼下，很快就变成了一地的灰烬，颜月牙惊魂未定，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那是你游戏玩的少了。” 老黄看他那不争气的样子，没忍住出言讥讽道：“没想到你爆发力还挺好的。” “嗓子的爆发力。” “嘿，我说你这人。”颜月牙不服气了，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刚刚老哥是被吓坏了，但也没见你多厉害，还不是得靠我王子老弟念咒。” “反正我可没尖叫。”老黄学着颜月牙刚刚的模样，“‘啊，妈妈救我！’，咋的，关键时候啥都想不起，就知道找妈咪？” 嘲讽意味拉满。 “我他妈……”颜月牙火了，“老哥要和你好好说道一下了，要不是我菠萝老妹找到你，灵儿女侠愿意带着你，老哥鸟都不会鸟你！” “可惜了，女侠就是乐意叫我一起，能咋办？” “带你来真是个累赘！” “论体重的话，我这个累赘也比你这个累赘轻点。” “行了行了，别吵了。”王子煦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阻止了两人的斗嘴，颜月牙哼了一声，抱着胳膊背过身去，甩了老黄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老黄没忍住笑，他耸了耸肩膀，看向王子煦：“王子兄弟，接下来怎么说？” “接下来可能还有这种纸人吧，四处搜搜。”王子煦摸着下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诶，说来……你们为啥都叫我王子？” “他们都这么喊你的啊？”老黄纳闷。 “你们咋知道我姓王子，不是姓王？一般人都想不到这里去呢……” “啊？”颜月牙转过头来，瞪着王子煦，“你还真姓王子啊？” “对啊，师姐不是一直把我喊阿煦，没喊我子煦啊。” “……”颜月牙眼角抽了抽，“闯了鬼了，还真有人这个姓？” 王子煦耸了耸肩，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咱们看看这里会不会有什么遗留下来的书或者笔记之类的，但是别走散啊，你们跟着我。” 在面对这类型鬼怪的时候，王子煦表现得可比单灵灵淡定多了，怎么说呢，他好歹是正儿八经面对过这些玩意儿的，虽然之前都是些小经小怪，念个咒就能让对方灰飞烟灭。 但是呢，也不至于被吓得太厉害。 “还有一件事。”王子煦又想起来什么，转头对着一胖一瘦两个人，“你们俩，都这节骨眼了，能不能握手言和一下，我就没搞懂了，咋感觉你们俩一直看对方不顺眼？” 还不是因为属性撞了，颜月牙在心底里吐槽道，但是他没说出来，听了王子煦的话，胖胖叹了口气，把手心在身上擦了擦，对着老黄伸过手去。 “咳咳，黄兄弟，王子老弟说的有道理，咱们兄弟俩也没啥矛盾，有啥看不惯老哥的，出去再说，在这里嘛……” “咱兄弟俩和平相处？” “行。”老黄笑着摇了摇头，他回握了一下颜月牙，“之前是我的问题，以后不笑话你了。” “这就对了嘛！”颜月牙嘿嘿一笑，“一笑泯恩仇？” “嗯。” “你们俩快来。”王子煦没关心他们俩的对话，已经站在了一个书桌前，看着面前的一张泛黄的纸张，皱起了眉头，“我看不太懂这写的是什么？” 两人顺着声音来到王子煦身边，借着他手指尖上的水蓝色光亮看向那张纸，颜月牙吸了口气。 “这……这是啥字体，老哥也看不懂。” “这好像是这家的门客留下来的东西。”老黄在旁边说了句，“你看，这里写着：‘入府六年有余，平安无事，萧老爷却于正月初八又招一门客入府，作为同僚……’。” “……作为同僚，吾等三人曾劝诫老爷，此人心怀不轨，勿要轻信，然老爷未将吾等谏言谨记于心。” “吾等无奈，只能接纳新入府同僚，此人自称阴玄……” “阴玄？！”王子煦听见了这个名字，浑身一震，“你确定是阴玄？” “对。”老黄再次认真看了看这一段文字，“后面的被撕掉了，不知道写了什么。” “妈的，阴玄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你那个师叔？”颜月牙好奇问了一句。 “对啊！”王子煦差点跳起来，“这宅府到底是什么年代的？！” “不是说了吗，清末吧？” 所以……师父到底有多大年纪了？王子煦有些懵逼，他对视着颜月牙的双眼，急急地吼了一声：“找找后续！” —————————— 单灵灵和菠萝，在那纸人彻底消失之后，从突然变得腐朽的床榻上，捡到了两张涂鸦。 画画的人应该不是小孩，但是估计不识字，只能用画面来讲述自己看见过的事情。 “这是啥意思？”单灵灵看的一头雾水。 菠萝把纸张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靠近单灵灵发着光的长刀，热浪袭来，让她忍不住屏住呼吸。 看了半天，菠萝才说话了。 “灵灵，这家老爷和夫人好像有三个孩子。” “怎么说？” “你看，这里画着的，两个女孩，然后夫人肚子还很大，应该是又怀了一个。” “但是……”手中的纸张翻到第二页，“夫人肚子里的那个好像刚刚出生就夭折了。” 菠萝指着画面上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女人对单灵灵说：“最小的这个应该是个男孩，男孩出生就死了，夫人很伤心。” 单灵灵皱眉看着：“所以，外面那口小棺材，就是他们家夭折的小儿子？” “不知道。”菠萝摇了摇头，“但是，其中一个女儿好像也死了……” 画面上，有一个女孩在房梁上悬吊了一根长绫，将自己吊死在了那里，老爷在旁边哭天喊地，但是夫人站在旁边纹丝不动。 “这好像……就是这个房间……” 单灵灵指着画面上的那面铜镜，又指了指房间角落里那几乎长满了铜锈的镜子，声音有些不稳。 “好像是……” 菠萝浑身一抖，看向了头顶的房梁，似乎那里正垂下来一根白色的长绫，然后一个女孩挂在那里摇摇晃晃。 “灵灵，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第148章 鬼手 菠萝拽了拽单灵灵的衣角，声音里带着哭腔，单灵灵也有些呆不住了，赶紧点点头。 “走，这里也没什么其他东西了。” 两人赶紧冲出房间，进到了漆黑的走廊上。 走廊的一侧应该是通往正房的花园，可是此时的黑暗如同一堵墙，将出路完全堵死，就算是能一步迈出去的距离，也不让两人离开。 另一侧，则是一排纸糊的窗户，单灵灵警惕的将长刀举在面前，选了一边，朝着前方走去。 菠萝紧紧地跟着她，不敢离开她超过两步远的距离。 一阵寒风刮了过来。 单灵灵一时间被刺骨的风迷了眼，她抬手护住头，想要找到风刮来的方向，可是，还不等她想清楚，就听见身后菠萝一声尖叫。 “啊——————！” “怎么……？” 话还没说完，单灵灵就感觉到了，有一双冰凉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脚踝。 鸡皮疙瘩顺着脚踝一直窜遍全身，她手中长刀顺势向下一劈，那双手应该是感觉到了危险，飞快的放开了她的脚。 长刀什么都没砍到，脚上压迫感就消失了，单灵灵大口喘气，长刀朝着菠萝身下的方向划去。 “谢……” 菠萝的谢谢还没说出口，又有一双手，抓住了单灵灵的手腕。 “妈的！” 那如同死人的刺骨冰寒从手腕传来，单灵灵惊得差点跳起来，她来不及收回长刀，赶紧甩了甩手，那攥着她的双手却没有像之前一样放开她。 “放开我！” 单灵灵尖叫一声，干脆反手抓住了对方，却一下抓了个空。 只留下了掌心里的冰凉触感。 “菠萝，快跑，这里不能久留！” 她们右侧的木头窗户开始拼命晃动起来，那些窗格里，无数灰白冰凉的手，破开薄薄的纸张，全部探了出来，朝着两人的方向抓挠而来。 这些胳膊很长，想要抓住单灵灵她们很容易，单灵灵一边挥刀，试图砍掉那些抓在自己手臂、肩膀、脖子上的鬼手，一边拽着菠萝向前跑去。 “不要看！”单灵灵大喝一声，“闭上眼睛跑！” 长刀好像对那些鬼手没什么用，刀刃劈上去的瞬间，鬼手确实是会消失，可是长刀过境，鬼手又显现出来，继续抓挠着单灵灵。 “菠萝，前面的门能打开吗！” “不能！”菠萝用肩膀使劲的撞着一扇房门，有一只鬼手抓住了她的头发，把她拽得一个趔趄，几乎摔倒在地上。 “小心！” 单灵灵一步迈出，一刀劈在那抓着菠萝的鬼手上，鬼手瞬间消失，菠萝得以有片刻喘息，可是单灵灵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鬼手抓住了她握刀的右手手腕。 这只鬼手的指甲尤其长，她刚被那纸人咬伤了手腕，这鬼手的指甲，正正端端的刺进了她的伤口里。 单灵灵疼得钻心窝子，她手中力气一下子消失了，长刀再次脱手而出掉在地上。 没有了武器，没有了那些能威胁到鬼手的火焰，鬼手突然就活跃了起来，它们朝着单灵灵的方向抓来，拥挤着，挥舞着。 单灵灵被牢牢的抓住了手臂，肩膀和脚踝，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也不知道是哪只鬼手的指甲，戳破了单灵灵肩膀的皮肤，她痛得龇牙咧嘴，左手伸过来，也不管那些鬼手上有没有带阴气了，她握住肩膀上的鬼手，想要掰开它的手指。 可是，她的动作简直是徒劳。 又有鬼手伸出，抓住了单灵灵的左边手腕，将她一股脑的拉向了窗户，单灵灵用尽全身力气去抵抗，勉强和鬼手僵持在了原地。 然后，一只明显比其他鬼手都要大很多的手，对着单灵灵的脖子伸了过来。 鬼手牢牢地抓住了单灵灵的脖子，逐渐用力。 窒息感一时间让单灵灵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居然开始天马行空的想起其他事情了。 为什么我就学不了法术呢……如果能和王子煦一样，学习那些咒诀，此时，也只需要掐指念咒就好了…… 菠萝好像……也被抓住了…… 身旁的菠萝也被鬼手抓了个瓷实，她张牙舞爪的去对抗着鬼手，可是，就连单灵灵都没办法抵抗，菠萝这个普通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被抓进去的话……我是不是也会变成鬼手？ 怎么听起来跟水鬼抓替身差不多…… “火启。” 就在单灵灵即将被拖进窗户的一瞬间，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那声音淡淡的说了两个字，接下来，眼前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暗红色的火焰如同浪潮一般扑面而来，灼烧着眼前的每一只鬼手，单灵灵似乎都听见了鬼怪的厉声惨叫，眼前窗户上的窗纸还没等火焰靠近，便直接燃烧起来，变成了漫天的火星子。 抓着单灵灵和菠萝的鬼手们，被那火焰全部席卷殆尽，两人终于摆脱了束缚，菠萝坐在墙角大口喘着粗气，单灵灵摸了摸被抓疼的脖子，惊呼了一声。 “烛洺赫？！” “灵儿。” 是他！单灵灵赶紧扭头四处张望，可是，她却没有看见那个高挺的身影。 “你在哪？！” “我没在这里。”烛洺赫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单灵灵四下看了一圈，确实没看见人。 “那你……” “灵灵，你在和谁说话？” “你听不见他的声音？”单灵灵瞥了一眼菠萝，“烛洺赫啊。” “她听不见。”这一次，单灵灵终于听出来了，烛洺赫的声音是直接在她脑子里响起来的，“我从你的项链在和你说话。” “你……你还在幽冥国？” 单灵灵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她长舒一口气，接下来无数的问题涌进她脑子里。 “你听见我刚刚喊你了？你现在来不了吗？你伤好了吗？” “我听见了。”烛洺赫在她脑海中轻笑一声，“先不说我了，你眼前的局势比较要紧。” “你们怎么，到萧家大宅了？” “你知道这里？”单灵灵问他。 “就是因为萧家的事情，你师父刁苍才看清楚了阴玄的真面目。”烛洺赫淡淡地说，“不久之后，刁苍就杀了他。” “不过现在看来，刁苍也只是毁掉了他的肉体罢了。” “我师父……？”单灵灵懵了，“我师父到底……多大年纪了……？” 第149章 神尊助我 “刁苍没和你说过吗？”烛洺赫有些好奇，“具体的我也不太记得了，他大概……一百七八十岁了吧……” “啊？！”单灵灵傻了，“当真？” “嗯。”烛洺赫继续说，“萧家灭门，和阴玄有关，那时候应该还是爱新觉罗·载淳在位吧……” “你们现在叫他同治。” 单灵灵拼了命的回忆了半天清朝皇帝的年代和排位，最后惊呼一声：“啥？！你没记错？！” “……”烛洺赫轻笑一声，“我记性应该还不错。” “回头我定要让你好好交代你到底多大年纪了。”单灵灵在心底里吐槽道，“可不能被老牛吃了嫩草。” “灵灵，你们在说什么？”菠萝看着她在那小声的自言自语，好奇的问道。 “……没事。”单灵灵一秒回过神来，这可不是站在这儿和烛洺赫聊闲话的时候，“刚刚烛洺赫和我说，萧家的事情……大概率和阴玄有关……” 菠萝张了张嘴，没说话，但是单灵灵看见了她眼中的震惊。 “灵儿，我这边不一定随时能帮到你，你要注意安全。”烛洺赫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我在你的项链里留了一点龙焰，如果紧要关头我没有出现，你就自行催动它……” “咋催动？” “和刚刚一样，喊我的名字。” 说完这句话之后，烛洺赫又消失了，单灵灵喊了他半天，也没人回应。 ……果然，幽冥国信号不太好。 不过没关系，有了烛洺赫这短暂的出现，单灵灵比刚刚有了底气，她俯身捡起长刀，解开手上的布条，将长刀紧紧地捆在了右手的掌心里。 单灵灵挥了挥手中的刀，保证无论自己怎么放手，长刀都不会飞出去之后，才松了口气，拉起地上的菠萝。 这可是她单灵灵保命的家伙什，可不能再掉了。 —————————— “所以说，萧家大宅的主人，大概是同治年间招了阴玄进来当门客的？” 王子煦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他瞪着当翻译的老黄：“那最晚都是是1870年了，你确定没看错？” “嗯。”老黄点点头，“我学过书法，能看懂的。” “王子老弟，你家师父这起码得有一百六七十岁了吧？”颜月牙在旁边惊叹，“老仙人啊！你们修道的都能活这么久？” “我还真不知道，师父从没提起过这些……”王子煦双手撑在几乎散架的桌子旁，脑子有些乱，“能看到阴玄到萧家来到底是为了啥吗？” “没找到后续。”老黄在桌子上那些碎纸张里面小心翼翼的翻了翻，生怕碰碎那些纸张，可是他确实没看见其他有关记载，“要不，看看书柜里？” “行。”王子煦转身，将手中的蓝色光团对着书柜扔出，那光团稳稳地停在了书柜前，老黄走了过去，随便拿起了一本很厚的册子。 “草！” 老黄突然一声惊呼，一屁股摔在地上，王子煦赶紧冲到他面前，这才看见，书柜里的空格处，本应该摆着花瓶或者装饰物的地方，赫然放着一个人的头骨。 就是这玩意儿，把老黄吓到了。 “没事，就一个头骨……” 王子煦话还没说完，头骨突然张了张嘴，扭向了他的方向，空洞洞的眼眶对着王子煦的脸，然后不等他有任何反应，直接对着王子煦撞了过来。 “什么玩意儿！” 王子煦一拳挥出，想要打飞那个头骨，可是头骨正张着嘴，王子煦这一拳直接打在他嘴里。 头骨稳稳地挂在了他的胳膊上。 王子煦和那空洞眼眶对视，一阵恶寒袭上心头，他用力地挥了挥手，想要把头骨甩掉，可是头骨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在嘲笑他。 颜月牙扑了过来，抓住头骨的下颌，想要把它从王子煦的胳膊上掰下来，但是那头骨就如同粘在王子煦身上了，它甚至还主动向上攀了一下。 然后，房间四角都传来了咯吱咯吱的脆响。 很多碎骨从四周散落的书本下方弹射而出，对着头骨涌来，很快，那些碎骨全都黏在头骨下方，组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骷髅人。 那骷髅人很高，王子煦都被它拽着离开了地面，胳膊被它紧紧咬着，很疼，王子煦一时间满头大汗，他脑子有短暂的空白，然后飞快的想起来自己的身份。 王子煦从骷髅嘴里，一把抓住了它的颈骨，然后左手握住右手手臂，大喝一声。 “神尊助我！” 水蓝色的火光从骷髅嘴里熊熊燃起，其中还夹杂了一缕缕的暗红色，艳丽又带着无尽的威力，骷髅一时间都被火光熏烤成了半透明。 “破！” 随着王子煦的声音，火焰如同跗骨之蛆，眨眼间就爬遍了骷髅的每一个骨节，一缕缕的阴气从其中升起，灰色的骷髅瞬间就被烤成了焦黑，颜月牙抓准时机，抓起了房间里的一个边柜，跪着骷髅的腰部砸了过去。 “给老子碎！” 骷髅经受不住这样的撞击，本就被熏烤得焦脆的骨头，在那木头撞上来的一瞬间，就轰然倒地，碎成了一地的骨头渣子。 王子煦摔回到了地面，他挥着手臂，在墙上将那头骨撞得稀碎，这才松了口气。 “妈的，还好我机灵。” 颜月牙刚将老黄从地上拉起来，这时对着王子煦伸出手：“来，老哥扶你。” “月牙哥，你刚刚看见我的火焰了吗？”王子煦有些骄傲，他嘿嘿笑着，“是不是很威风？” “是威风。”颜月牙对他比了个大拇指，“不过颜色和之前不太一样。” “是啊……”王子煦挠了挠头，“我也发现了，怎么带了点红色……还有点像姐夫平时用的火焰的颜色……” 我不是喊的神尊助我吗？结果神尊没出现，姐夫出现了？ 是我看错了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王子煦活动了下被咬疼的手臂，还好，没有受伤，只是有点酸痛，他赶紧又催动着火焰光团，让老黄能看清楚那些书本上的文字。 “快看看，这里面有啥线索没？” 第150章 萧家家主的日记 “这好像是萧家家主的日记。” 老黄借着火光，草草的翻了翻那本快要完全腐朽掉的书，缓缓的说了一句。 “讲的什么？” “他写的正楷，你们一起看看吧。” 王子煦和颜月牙把脑袋塞到老黄面前，一起去看那书册上的文字，这萧家家主的字体苍劲有力，倒是很好辨认。 日记的第一页，用毛笔写着几个字。 “兰陵萧怀擎。” 萧家家主名字叫萧怀擎？王子煦和颜月牙对视一眼，往下面翻了一页，继续看下去。 “今日，于华瑶楼吃酒，遇一道人。” “道人自称阴玄，着一白衣，飘飘然近身，却说见我眉间阴气森森，可谓家中有变，需谨慎待之。” “我只道所见无知小生，家中夫人刚有孕，怎可算得上有变？这小生无非妄图骗两口酒吃，便不愿搭理，随意打发一壶便去了。” “道人不依，追上，直呼我为兰陵萧家之主，只需半盏茶功夫，仅听他说道几句便可。” “我寻思变故或与夫人有关，佛道之法，宁可信其有，于是驻足，且听他说罢。” “阴玄道人掐指一算，说家中夫人所孕为男孩，我萧家终有嫡子，但劝我勿要高兴太早，嫡子命中有难，恐难活到成年。” “我心下骇然，家中产婆确说夫人所孕男婴，此事不假，我夫妻二人年过不惑，才有此子，断要好好养育，若道人所言皆实，萧家未来何去何从？” “与道人谈话许久，遂邀道人去家中一坐，见见夫人，或许可找出破解之法。” 王子煦看完了这一页，愣了愣，和颜月牙说：“嘶……封建迷信害死人……？” “……”颜月牙眼皮跳了跳，“王子老弟，你说这句话没啥信服力。” “也是。”王子煦耸耸肩，继续向下看去。 —————————— 单灵灵和菠萝躲在房间里，背靠着那房门，气喘吁吁。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烛洺赫的声音消失之后，单灵灵两人再次被纸人一路追赶，直到冲进了一间厢房后，才勉强安全。 到底是姑娘家，就算是单灵灵，也被吓得不行，她只感觉自己肾上腺素飙升，脑子里的血液一股股的冲撞着眼球，导致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他妈的！” 不管菠萝惊讶的目光，单灵灵忍不住爆了粗口：“都是些什么鬼玩意儿！” 还说什么找找线索，从一开始，除了摸到了两张莫名其妙的画纸，一路上被绣花鞋咬，被纸人追，被鬼手挠……单灵灵只觉得精疲力尽。 “我们到底该去哪里？”菠萝小声问了一句，“要不干脆先出去吧？” “出去……”单灵灵叹了口气，“怎么出去啊……” 菠萝也沉默了下来，房间里一时间安静的可怕。 然后，耳边隐约响起了有人哭泣的声音。 单灵灵和菠萝对视一眼，确认不是因为自己太紧张而产生的幻听后，追着声音的方向，朝着房间的角落望了过去。 那声音低沉而拖长的，仿佛从幽深的地下传来，又或是穿过密林中的缝隙，让人不寒而栗。 它既不像孩童的哀嚎，也不像成人的抽泣，而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难以辨认的诡异声响。 那是一个女人的哭泣声。 哭泣声时断时续，时而低沉得几乎听不见，时而又尖锐得令人心悸，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爪子在抓挠着单灵灵的心脏，让她没控制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随着哭泣声的起伏，空气中似乎都弥漫起了一股阴冷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打起寒战，菠萝紧张的抓住单灵灵的胳膊，整个人都在颤抖。 “灵灵……” “嘘。” 单灵灵轻抬脚步，尽量保持无声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她握住长刀的手心在出汗，心中不断默念着。 “没事，没事的。” “相信自己。” 没等单灵灵走近那拐角深处靠近，一股阴森的寒气迎面扑了过来，单灵灵下意识的抬手去挡，恍惚间，她看见了一个女人的脸朝着自己逼近。 然后飞快的穿过了她的身体。 “额……” 脑子仿佛被大锤打了一下，单灵灵浑身瞬间脱力，膝盖一软，就朝地上跪了下去。 菠萝被吓了一跳，赶紧冲上前来，揽住单灵灵即将倒下去的身子，单灵灵靠在她肩头大口喘气，菠萝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句。 “怎……怎么了……” 脑子很涨，很多从未见过的画面被刚刚那女人的鬼魂一股脑的塞到了单灵灵的脑海之中，她眼睛半晌无法聚焦，无数碎片从眼前一一闪过。 好像…… 单灵灵看见，有人将绳索套在自己脖子上，不管自己如何挣扎，都被拖着向前…… 碎片一变，她好像又在和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争论着什么，可惜画面过得太快，单灵灵没有听见其中言语。 接着，火光四起，单灵灵看见自己举着火把，站在萧家宅院的院子里，愣了半晌，将火把扔在了自己脚下…… 最后…… 那一抹暗红色的光芒，似乎有些熟悉…… “灵灵……灵……” “灵儿。” 烛洺赫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如同在交界之地时那般，他的声音直接敲击在了单灵灵的魂魄深处，将她从茫然之中拉了回来。 “烛……” “我在，不要去看那些记忆碎片，专注在现在。” “那是……什么……” “没什么，一个魑魅的回忆。” 单灵灵甩了甩头，努力的将那些多余的记忆抛到脑后，她的视线逐渐回归正常，眼前回到了正常的黑暗，还有菠萝努力抱着自己的胳膊。 “菠萝，我没事了……”单灵灵拍了拍她的后背。 “真的吗？”菠萝还是很紧张，不管是声音还是身体，都在不住地颤抖着，“你刚刚……” “我刚才被一个鬼魂撞了，看见了一些奇怪的画面，现在没事了。”单灵灵耐心的和她解释着，“是我大意了，我会小心的。” 菠萝闭上了嘴，她没有说，刚刚单灵灵的身上，亮起了诡异红色的光芒。 还有一个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虚影，和她缓缓重合。 第151章 我怎么就出现在这里了呢? 菠萝扶着单灵灵站起身来，她犹豫了好一会，还是没有把自己刚刚看见的说出口。 也不知道这座大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说，也只会给单灵灵徒增烦恼，不如闭口不谈吧。 “菠萝，这是什么？” 单灵灵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突然出现的一个发簪，愣了愣，她看着菠萝：“你刚刚给我的吗？” “不是啊……”黑暗之中，菠萝看不清那个簪子长什么样，只觉得它应该是浅绿色的。 浅绿色？铜锈吗？ 单灵灵却有点纳闷：“不是你给我的，那是啥……” 话还没说完，单灵灵突然住了嘴，这好像……是刚刚那个穿过她身子的鬼魂，留在她手里的东西。 从进了大宅之后，单灵灵一直都在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徒手去触碰任何东西，避免沾染上一丝丝可能会存在的鬼气，可是，这玩意儿明显就是鬼魂留下来的东西。 没有鬼气是不可能的。 刚想到这里，单灵灵只觉得掌心一凉，一阵吸力从发簪上涌来，那吸力有些熟悉，好像…… 好像之前被铜镜吸入的时候，也有这样的感觉。 该死。 难道又要掉进幻境之中？ 单灵灵暗骂一声，却无法抵挡住那股让她天旋地转的拉扯力，直直的朝着黑暗坠落下去。 “灵灵！” 最后的意识，是菠萝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指。 快放开，不然你也要被拉进来……单灵灵只记得自己脑子里冒出这样一句话，可是，她具体有没有出声提醒菠萝，这就不得而知了。 —————————— 日记后面残破不堪，书页应该是被浸湿了很多次，复又干燥，所以上面用毛笔墨水写上去的字迹早就模糊不清，看不太明白。 老黄叹了口气，侧头看了看自己左右两侧站着的好奇宝宝：“看不清了，大概就知道了阴玄进了萧家，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 “这跟追小说结果断更了有啥区别。”颜月牙吐槽了一句，“贼难受。” “我试试能不能恢复它呢……” 王子煦脑筋一转，他手指尖上亮起蓝色光芒，师父教过他物品修复的法术，那算是比较基本的了，王子煦记得，自己拜在章尾山门下第一年，就学了它。 不过这些年来，也就平日里帮师姐修复一下她不小心打碎的碗盘而已，并没有其他什么大用处。 也不知道被损毁掉的文字，能不能被修复啊。 “我觉得还是……” 老黄看着王子煦的手指逐渐靠近那本日记，正想出声提醒一句，可惜晚了。 蓝色光芒落在了书本正中央，王子煦单手掐诀，正在小声念诵着咒文，可是，那光芒突然暴起。 刺眼的蓝光一瞬间就完全笼罩了三人。 颜月牙下意识的抬起胳膊去挡住脸，也不知道王子煦干了什么，是不是搞出惊天大爆炸了，自己还没娶媳妇，可不能…… 手上突然一沉，掌心里好像握着一个什么冷冰冰沉甸甸的东西，到底是啥呢…… 颜月牙缓缓地睁开眼睛，盯着自己手里的浇水壶发呆。 这啥玩意儿？ 接着，他看见了自己在哪。 颜月牙正站在花坛前，面前鲜花开得正好，颜月牙认真看去，竟然都是些名贵的花草。 兰花，哟，这可是老爹最喜欢的姜氏荷啊，这玩意儿上次看见，可得二十多万一盆，老爹实打实的没下得了手买回家。 可是自己面前，摆了七八盆…… 等等，我刚刚在哪来着……颜月牙皱起了眉头，我不是在萧家大宅吗？我不是和老黄和王子老弟在看那萧家家主的日记吗？ 怎么就出现在这里了呢？ 环顾四周，艳阳高照，还有些热，颜月牙身在一个精致小巧的后花园里，端着金属的水壶，正在浇花。 低头看了看自己，颜月牙心中大呼不妙。 他不是颜月牙。 高挺的大肚子没了，低头看下去，自己还挺瘦的，穿着赭土色的长衫，脚蹬一双布鞋…… 我穿越了？ “叶管家，兰花可浇好了？” 小院子里，另一头的树荫下，悠悠传来一个女声，颜月牙下意识的回了句：“要等片刻，夫人，这花可得好好爱惜着。” 好像也不是自己的声音。 “哎，我可不懂这些，要劳烦叶管家多留点心了，这些草是老爷花重金求来的，阴玄大师说它们对孩子有益处。” “虽然我也不懂其中原因，但是，大师说的，还是得信啊。” “夫人放心。”颜月牙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正躺在树荫下，一个丫鬟在她身边帮她轻轻摇着扇子，还有一个婆子正在给她倒茶。 看那女人的打扮，好像…… 清朝？ 等等，她刚刚说，阴玄？妈的，我穿越到清朝来了，我还是萧家的管家？ 不等颜月牙想明白，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子风风火火的冲进了后院，撞开站在路中间的颜月牙，跑到了那妇人面前。 “娘！”年轻姑娘大声喊着，打碎了这小院中的宁静，“娘，我真是看她不爽！” “小姐，夫人有孕在身，你还是小声点，免得惊扰……” 妇人抬手打断了婆子的话，撑起身子，望着面前的少女：“唯芷，又怎么了？” “她凭什么住进我们家来！”少女眼睛红红的，“爹爹还让她住我的院子，用我的东西！” 妇人叹了口气：“再怎么说，灵灵也姓萧，虽然是你爹外室所生，可毕竟是我们萧家的人……” “我管她姓不姓萧，她那没脸没皮的娘勾引了爹爹，才有她这个孽种！” “娘，你想办法把她赶出去吧！” “决定是你爹做的，我也没办法。”妇人又躺了回去，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叫唯芷的少女见母亲不再搭理她，狠狠地跺了跺脚，又跑出了小院，留下颜月牙站在那恍然大悟。 还真是萧家，自己还真是穿越到清朝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掉进了老黄刚刚的那本日记里了。 还有那个灵灵，萧灵灵是吧……颜月牙想着，会不会是老哥家的灵儿女侠？ 得找机会去看看。 第152章 萧灵灵?单灵灵? 单灵灵花了起码半炷香的功夫，才搞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是什么身份。 她在同治年间的萧家。 她现在的名字是萧灵灵，是萧家老爷萧怀擎和外室所生的女儿，她的亲生母亲是个青楼女子，和萧家老爷好上了，被他花钱赎回，却没办法进萧家家门当个妾。 只能养在外面，一直到不久前，萧灵灵母亲去世，萧怀擎才将她接回萧家抚养。 萧灵灵从小在府外长大，萧怀擎也没断过母女俩的衣食住行，倒是将萧灵灵养的极好，她性子安静，却极有主见，没有府邸大小姐的闭塞和跋扈，也没有市井女人的张扬和无礼。 唯一就是…… 单灵灵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有点茫然。 她和萧灵灵，长得一模一样？ 是因为自己身在幻境，让萧灵灵长成了自己的样子吗？单灵灵百思不得其解，既然自己在这里，那真正的萧灵灵又在什么地方呢？ 这个幻境和之前在铜镜里看见的不太一样，在铜镜里时，单灵灵完全没有现世的记忆，她就是那个民国时期的少女，经历了少女那短短几年的人生时光。 可是现在，她拥有自己作为单灵灵的完整记忆，她知道自己是谁，她是章尾山刁苍的首徒，是王子煦的师姐，是烛洺赫的女朋友…… 想到这里，单灵灵赶紧低头去看自己胸前，烛洺赫给她的小蛇吊坠没在那里，她穿着繁复的清朝服饰，高领几乎完全遮住了自己的脖颈。 单灵灵不死心，她扒拉开领口的盘扣，伸手朝着胸前摸了又摸。 死心吧，就是没有。 自己都在萧灵灵身体里了，怎么可能还会有烛洺赫给自己的项链呢，单灵灵叹了口气，尝试着在心底里喊了几声烛洺赫的名字，可是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哎，如果说在萧家鬼宅，幽冥国的信号不太好，那现在，烛洺赫铁定是没有办法听见她了。 这可是幻境。 自己想办法吧。 单灵灵托腮思考片刻，她还记得自己跌入幻境的一瞬间，菠萝也同样被拉了进来，说不定她们俩会在同一个幻境里呢。 刚好自己现在身在萧家，也方便来搞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 要想破开幻境，这估计是唯一的选择。 单灵灵一边想着，一边推开门走了出去，外面阳光明媚，哪还有萧家鬼宅那样阴气森森，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上一次自己能离开那民国时期的幻境，好像全靠烛洺赫…… 他是怎么做到的来着？ 脑子里浮现出那缠在自己腰上的长尾，长尾上红色的鳞片让单灵灵记忆犹新。 也许是他的真身？在学校的时候，烛洺赫不是说过吗，那是他的法相…… 所以说，烛洺赫的真身是条蛇啊？单灵灵努力回忆着自己在阆中时，看到的烛洺赫那盘绕在云端的巨大真身，思来想去，确实很像蛇，盘旋着的身躯，红色的鳞片，长长的尾巴…… 但是，好像又比蛇多了点什么…… 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换个角度去仔细瞧清楚呢，单灵灵埋怨了一下自己，或多或少得看清楚自己男朋友到底是个什么种族吧？ 下次，下次一定逼问一下他……让他显出原身给我看看…… “灵……灵儿女侠……？” “啊？”听见熟悉的称呼，单灵灵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面前站着一个中年男人，男人很瘦，个子不高，有些唯唯诺诺。 “哦，你好。”单灵灵想起自己这个身体主人的名字，同样是灵灵，被人叫灵儿也不是很奇怪，所以干脆打一声招呼吧。 “灵儿女侠，是我！” 看着单灵灵准备无视自己走掉，那中年男人急了，他一把拉住单灵灵的胳膊，十分急切地说：“是我啊，我是你老哥颜月牙啊！” “哈？”单灵灵脚步一顿，不可思议的回头看着陌生男人，“颜月牙？” “对对对，就是老哥！”中年男人指着自己的脸，“我是不是变瘦了？女侠你不认识老哥了也正常，但是，老哥不知道咋解释，但是，真的是老哥啊！” 单灵灵瞪大眼睛看着他，虽然长得不一样，身材不一样，声音也不一样，但是，这人说话的语气，确实是颜月牙。 “哎哟，女侠，你可得信我。”颜月牙见单灵灵不说话，“不是，难道你不是灵儿女侠？！” “……是我。”单灵灵点点头，“颜月牙你怎么……” “老哥也不知道啊，刚刚我们在看萧家老爷的日记，王子老弟突然搞了一堆蓝色的火出来，老哥下意识抬手去挡，结果睁开眼就变成这样了！” “……你们也掉进幻境里了？” “这是幻境？” “大概是的。”单灵灵皱眉点头，“我之前进入过幻境，差不多就是这样。”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萧家的过去？” “肯定是。”单灵灵有些无奈，“你们三个都在这里？” “老哥不知道。”颜月牙摇了摇头，“老哥没见着他们……不过按道理来说，既然女侠你在这里，那他们应该都在的，毕竟中招的时候，我们仨可在一起。” “希望他们都和女侠你一样啊，没变样子。” “说到这个。”单灵灵困惑道，“为什么我还是长这样，你就……变瘦了？还有，你咋找到我的？” 单灵灵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应该是她所住的厢房吧，颜月牙怎么就径直找过来了？ “老哥现在是萧家的管家，姓叶。”颜月牙赶紧说了自己的身份，“老哥刚刚在后院浇花，听见了你的名字，说是叫灵灵，老哥寻思名字相似，会不会真是你，就想跑来看看。” “没想到这是女侠你啊。”颜月牙挠了挠头，“老哥刚刚心里还在打鼓呢，女侠你样子变了咋认，不过还好，你居然没变。” “……”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如果我没记错，菠萝应该也一起被拉进幻境了。” 听完颜月牙说了他们的经历，单灵灵沉思片刻后说：“既然大家都在，那就想办法凑到一起吧。” “但是……谁是谁啊……” 第153章 天王盖地虎 “想个暗号？” “咱之前也没定过什么暗号啊……”颜月牙抓耳挠腮，“天王盖地虎？” “我还琼浆玉液酒呢……”单灵灵翻了他一个白眼，“你不是管家吗，让这宅子里的丫鬟下人们去传话，就说从你这个地方传出去一句话。” “说啥？” “师父在等我们回家。” 颜月牙一拍脑门：“好主意啊，灵儿女侠，得亏是你！” “快去快去。”单灵灵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如果真如颜月牙所说， 阴玄现在就在萧家，那不能暴露章尾山和师父刁苍的名字。 而这句话，不论是老黄还是菠萝，都能听懂，更别说王子煦了。 单灵灵抬脚踹在颜月牙小腿上，赶着他赶紧去干活，别说，颜月牙套了个叶管家的壳儿，踹起来脚感不太一样，叶管家的身子骨很瘦，感觉一脚踢在了一根枯木上。 还是胖子好踹。 起码软乎乎的。 “哟，妹妹脾气不小啊。” 看着颜月牙颠颠的跑走，单灵灵缓缓抬起眼眸，望向站在门口陌生的年轻女子，她愣了愣，脑海里冒出来一个名字。 “萧唯芷。” 她是萧家的嫡女，萧怀擎和正妻所生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她萧灵灵名义上的姐姐。 “长姐。” 单灵灵对她点了点头，不是很想搭理这个看上去嚣张跋扈的姐姐，她对这种型性格的人向来没有好感，她觉得自己脾气已经很不好了，也足够跋扈了，但是一个姑娘家，居然能比自己还夸张…… “喂，我叫你呢！” 萧唯芷见单灵灵那不冷不热的样子，气鼓鼓的蹬蹬蹬冲到了单灵灵面前：“你听不见啊！” “长姐，我有名有姓，不叫喂。” “有名有姓？”萧唯芷翻了个白眼，不屑的冷哼一声，“谁给你脸把自己当萧家人了？” 单灵灵看了看她仰起的下巴，也不知道为何，突然好胜心起，冷笑一声：“这个嘛，得问问爹了。” “你……” “我怎么？我生来姓萧，爹赐我名字，难道我能拒绝吗？” “名不正言不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你就不配进我家门！我们萧家可是……” “唯芷！” 一声严厉的喝声传来，两个姑娘都同时望向花园的方向，一个中年男人正站在那里，背着手，脸上尽是严肃。 “爹爹！”萧唯芷见到父亲前来，赶紧冲到萧怀擎面前，抬头告状，“她凶我！” “唯芷，灵儿是你妹妹，你怎可对妹妹如此无礼，哪里有长姐的样子！”萧怀擎还是皱着眉头，一点没有偏心自己的嫡女。 萧唯芷被父亲训了一顿，嘴巴张了张，没发出声音，她气鼓鼓的跺了跺脚：“我……我要去和娘亲告状！” 单灵灵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萧唯芷负气离开的背影，这才回头，好奇的打量着这个算得上是萧灵灵父亲的人。 萧怀擎看上去四十岁出头，他看上去沉稳而威严，头发按照清朝的传统样式，留着一条长辫，他的脸型方正，颧骨稍高眉毛浓密而修长，微微上扬，透露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那种扑面而来的威严感，让单灵灵不由挑了挑眉。 真不愧是一家之主。 “父亲。”单灵灵最终还是对他行了一礼，在这个身份的记忆里，萧怀擎虽然不算陪伴着她成长的体贴父亲，却也对她还不错。 “灵儿。”萧怀擎对她微微点头，语气放软了下来，倒是和面对萧唯芷的时候不一样，“在这里还住的惯吗？” “挺好的，谢谢父亲关心。” 面对女儿那挂在脸上的疏离感，萧怀擎叹了口气：“你勿要在意唯芷说的话，我们萧家一直只有她一个孩子，是我们把她惯坏了，回头，爹爹会和你母亲说，让她好好管教唯芷。” 自从萧灵灵的亲生母亲去世，萧怀擎把她接回府上，就让她归了萧家主母的门下，所以一直让萧灵灵叫他的发妻为母亲。 但是，这声娘亲，单灵灵却叫不出口。 “没事的，姐姐也没说错什么。”单灵灵最终冷淡的扔下了一句，转头就走。 “对了，灵儿。”见她想走，萧怀擎赶紧喊住了她，“你小姑今日回府，晚上主厅一同用饭吧，她还未见过你……” “知道了。”单灵灵耸了耸肩，萧怀擎无非是想说一些，要记得好好打扮一下，注意一下态度之类的话，听不听也无所谓，反正自己我行我素惯了，就这样吧。 等了一下午，都没等来颜月牙的消息，单灵灵无事，倒是坐在铜镜前认真的捯饬自己，说真的，作为单灵灵，她从未化过妆，可是作为萧灵灵。 却没来由的很熟悉这套流程。 最终，单灵灵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有些惊讶。 别说，还挺好看的呢。 镜子里的年轻姑娘，直直的和自己对视着，她的眉眼之间，透露出一股淡淡的忧愁，柳眉如远山含黛，轻轻蹙起时，更是平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韵味。 单灵灵对着自己微笑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甜美中又不失端庄。 “你好啊，萧灵灵。” 她轻声说着，和镜子里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姑娘打着招呼。 镜子里的自己也微微回礼，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眼波流转间，仿佛在对着单灵灵讲述着无数故事。 单灵灵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现代的她，双手上都是因为练刀留下的薄茧，但是当下的这双手，柔弱无骨，皮肤洁白细腻，让单灵灵不由心里头燃起一丝羞愧。 真的会有人喜欢那个粗糙得像个大老爷们的自己吗？ 烛洺赫含笑的眸子出现在脑海里，单灵灵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幻境…… “二小姐，老爷请您去用晚膳。” “来了。”单灵灵的思路被打断，她无奈地看着门外的丫鬟，赶紧站起身来，跟着丫鬟的引导往主厅走去。 也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小姑到底是谁。 第154章 穿越五人组 主厅的饭桌上，单灵灵坐在那里没有动筷子，她有些不好意思吃，确实有些饿了，自己要是动起手来，这桌子菜可能留不了多久。 更何况，小姑还没到。 萧唯芷在和她的母亲低声絮絮叨叨，眼神时不时往单灵灵的方向瞥着，单灵灵完全无视了她，目光落在了萧怀擎正妻那高高隆起的腹部上。 她怀孕了啊。 单灵灵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画面，是刚刚她和菠萝在萧家鬼宅里看见的那张画纸。 画面上，一个妇人怀孕生子，生下后，那男孩便夭折了…… 而且，在之后不久，妇人的另一个女儿，也同样悬梁自尽…… 难道…… 单灵灵有些不忍，她看着萧家夫人和萧唯芷的笑颜，心头泛起了酸涩，暗暗下了个决心，之后绝对不会和萧唯芷在针锋相对了，有什么话，好好说就行。 而且，就算是幻境，说不定也能让她们活下去呢？ 想到此时，萧怀擎大笑着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好些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正挽着他的手臂，单灵灵看着她，瞪大了眼睛。 菠萝？！ 菠萝笑盈盈的和萧怀擎说笑着，眼睛余光看见了单灵灵想要站起身走向自己的身影，赶紧回头对她做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冲动。 “来坐吧，箩儿。”萧怀擎拉开椅子，让菠萝坐下，“你好久不回家了，大哥是真的想你。” “大哥说笑了。”菠萝落落大方的坐下，“我也很想大哥和嫂嫂呢。” “好妹妹，这次去江南，可有收获？” “……”菠萝愣了愣，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回了句，“也无非那般，并无特别之处。” “你嫂嫂问的是，可有遇见意中人。”萧怀擎笑着说。 听了这话，本来准备喝水的菠萝被呛了一大口，翻了个白眼：“大哥和我说这些玩笑话作甚。” “哈哈哈哈！”萧怀擎仰天大笑，招呼着剩下的人落座，“来来来，还站着干嘛？” 单灵灵冷眼看着那四个男人落座，四个人看上去各有特色，一个五大三粗，是个能以一敌十的大汉，一个文质彬彬，像是个书生，一个尖嘴猴腮，眼中透出精明的光，还有一个，穿着一身浅灰色的长衫，颇有些眼熟。 单灵灵想起来了，那是他们章尾山的道袍。 这人……难道就是阴玄？！ 单灵灵不由多看了他几眼，他坐在桌子一侧，默默地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脸上挂着淡淡微笑，看上去古井无波。 也不知道这张脸是不是阴玄自己本来的容貌，他倒是长得很有些清秀，算不上帅气，但是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仙风道骨的气韵，颇有些唬人。 “好妹妹，你还没见过灵儿吧？”萧怀擎见众人落座，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单灵灵身上，对着菠萝说道，“以后，你又要多一个侄女了。” “噢。”菠萝不知道该作何答应，只能点了点头，单灵灵回应的对她招呼一声。 “初次见小姑姑，礼数不到，请多见谅。” 萧怀擎满意的看着单灵灵颔首：“好了，也不多说，该吃饭吃饭啊，舍妹这许久未归家，也是辛苦了，多吃点啊！” 一时间，筷子勺子碰撞在一起，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单灵灵埋头干饭，萧家厨子倒是不错，这菜肴蛮合她胃口的。 菠萝也没怎么说话，只看着萧怀擎在和几个门客交谈，单灵灵时不时和她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的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大概都知道对方的意思。 等下吃完饭，找个机会见面。 坐在单灵灵对面，那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却让单灵灵满心困惑。 那个年轻书生一直在对着自己挤眉弄眼，单灵灵皱眉看了看他，也不认识这人，他这是想干啥呢？ 单灵灵干脆对他翻了个白眼，将自己完全不想搭理他的情绪写在了脸上，可是那年轻书生根本不在意她的表情，还有些着急的对着她点了点头。 诶，这个动作，好像有些熟悉…… “谢先生，这是怎么了？”年轻书生动作太大了，萧怀擎也注意到了他的表情，有些困惑的问道。 旁边那个壮汉使劲地踩了踩年轻书生的脚，他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对着萧怀擎解释：“没事没事，萧大人，在下只是想到了师父，有些难过，眼睛有些酸。” “歇歇便好，无碍的。” 师父？单灵灵浑身一个激灵，这个书生肯定是王子煦了！他居然和颜月牙一样，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那这样的话…… 单灵灵把目光投到了那个壮汉身上，他对着单灵灵颔了颔首，单灵灵恍然大悟。 这就是老黄。 还好，他们都在这里，事情变得清晰了起来，五个人都在同一时间掉进了这个幻境，或者说是这个萧宅里留存着的过去。 只要大家在一起就好。 但是……单灵灵还是没想明白，为何自己和菠萝还是原来的模样，但是另外三个人却套了其它人的壳子，换了样貌。 哪里不对呢？ 单灵灵细细的端详着菠萝，这才发现，她现在这个身子和菠萝也不是完全一样，这个萧怀擎的妹妹，个子要高一些，比菠萝更瘦一点，颧骨有些高，而且菠萝明显是个混血的长相，这个姑娘是纯粹的中国古典式美人。 她只是和菠萝长得很像罢了。 结果到最后，就自己和原本一模一样？ 单灵灵眨巴着眼睛，她肚子吃饱了，注意力全放在桌上的几人，认真的听着他们的对话，看着他们的表情。 这时，叶管家推开门，招呼着几个丫鬟给每个人送上汤盏。 哦对，这是颜月牙，单灵灵差点没反应过来，颜月牙对着她嘿嘿一笑，用眼神示意她注意汤盏下面压着的东西。 单灵灵不动声色的扯出那个纸条，放在腿上，偷偷看了一眼。 “太阳落山后，厨房见。” 与此同时，桌上的另外三人也看见了纸条，大家十分默契的都没有说话，单灵灵放下心来。 颜月牙是知道谁是谁了，这下好说了。 聚在一起再思考接下来怎么办吧。 第155章 碰面 一顿饭下来，单灵灵没怎么吃，也没怎么听旁人在讲什么，她一直在偷偷观察自己的师叔。 阴玄。 阴玄从头到尾都很沉默，他吃饭的动作缓慢而优雅，像极了一个儒雅的道士，他那双丹凤眼时不时瞥一眼周围的人，脸上一直挂着不咸不淡的微笑。 偶尔，萧怀擎叫他的时候，他才会简单的回答上一两句，惜字如金。 这副得道高人的派头，确实是拿捏稳了。 晚饭结束，阴玄第一个走出了主厅，路过单灵灵身边的时候，他脚步微顿，侧头看着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单灵灵坦然的和他对望回去，两人四目相对，单灵灵看见了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困惑，只是不动声色的端起茶杯浅喝一口，并没有说什么。 等菠萝辞别了萧怀擎，最后走出来主厅，穿越五人组在厨房见面了。 颜月牙变身的叶管家在忙上忙下，指挥着一群丫鬟小童收拾饭后的残局，倒是一派大户管家的气概，单灵灵站在厨房门口抱着手臂看着他笑。 “你进角色倒挺快的。” “哎，干一行爱一行嘛，老哥就是这么敬业啊。” 颜月牙拍了拍手，摘下围裙，对着几人讪讪笑道：“辛苦大家等老哥这么久了。” 单灵灵看了看已经黑透了的天：“没事，这个点，这宅子里的人大概都歇着了，刚好。” “说说，谁是谁来着？” “老哥我是颜月牙。”颜月牙拍了拍胸口，“现在是萧家管家老叶。” “师姐，我现在叫谢仕，是萧家的门客，你姑且把我当做师爷。” 单灵灵点了点头，又看向那个壮汉：“老黄？” “嗯，是我。”老黄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无奈，“这身体叫杨玮，是这家的打手。” 这名字……颜月牙正想开口嘲笑两句，但是看见了单灵灵的眼神，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菠萝，你现在算是我小姑了？” 菠萝耸了耸肩：“萧箩，我和她名字都差不多。” “我也是……”单灵灵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我叫萧灵灵……” “说来奇怪，灵儿女侠，你和菠萝老妹为啥没变长相？”颜月牙摸了摸瘦下巴，“老哥几个都变得娘亲都不认识了。” “我也不一样。”菠萝摇了摇头，“我只是和萧箩长得有点像，细看差距还是挺大的。” “只有灵灵。” 所有人把目光放在单灵灵身上，王子煦好奇的说。 “师姐，你咋做到的？” “我什么都没做。”单灵灵眼角跳了跳，下意识抬手摸着自己的脸颊，“我也不知道为啥我没变化。” “老哥觉得，咱们几个人到这个时间线上来，估计就是寻了一个人的身体装了进去，不然，这个时间线上，突然多出来几个人，会很奇怪的。” “但是，灵儿女侠，这个萧灵灵会不会就是你前世啊？” “……不会这么巧吧？”单灵灵不信，“而且，没有实际证明，人真的是有前世的啊？你真见过转世投胎全过程吗？” “哎，不说这个了。”菠萝摆了摆手，打断了两人的话，“我和灵灵看见了一幅画，画上讲了这家的大致经历。” “老哥知道，灵儿女侠给老哥讲了。” “那我们是不是就在这个时间线？” “我觉得最大的问题，我们能不能出去啊。”老黄说了一句。 所有人都沉默了，看向了老黄，最后，王子煦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大概是留在萧家大宅的怨念凝聚的幻境，按照师父教我的，能破解这种类型幻境的基本法则，便是保持本心，然后经历过整个幻境中的故事。” “经历？” “嗯，原封不动的看完整个故事。” 可是……单灵灵觉得哪里不对劲，她记得师父教过的内容，大致就是，如果一个地方的灵气旺盛，而且此地经历过大风大浪，在这里死去的人们，会将记忆留存在那一砖一瓦之中。 如果有他人闯入，则会无意间被卷进这回忆编织而成的幻境之中。 “听菠萝老妹的意思还有老黄兄弟之前探知到的故事，这家结局挺惨的啊。”颜月牙叹了口气，“咱们既然来了，要不想办法帮忙破解一下？” “师父倒也没说过过去能不能被改变……”王子煦皱眉回忆了一下，“但是，穿越悖论不是说了吗，不要轻易去改变过去，不然会有蝴蝶效应的。” “咱不改变大事件，这家人太惨了，好歹让他们别这么惨啊……”颜月牙不忍心，“小事应该没问题吧？” “现在说这么多都是白搭，走一步看一步吧。”单灵灵摆了摆手，“这幻境是真是假，也不知道呢。” 几人商量了半天，也不知道接下来会遇见什么，不过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把重点放在了阴玄身上，同为门客的王子煦和老黄商量好了，两人打算二十四小时轮班制去监督阴玄。 颜月牙继续当好他的管家，作为管家，他倒是很方便在整个萧家四处打探消息，不论什么新消息，他应该能拿到第一手。 菠萝和单灵灵的身份比较显眼，不方便抛头露面，商量下来，让她们俩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 尤其是单灵灵，王子煦觉得，让她潜伏在背后，如果有紧急情况，再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那才是极佳的。 等大家安排好各自手上的事情，已经很晚了，单灵灵辞别几人，一个人慢悠悠的晃荡回自己的小院。 一路上，单灵灵天马行空的想着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她很奇怪，自己为何对民国时期的那段幻境记忆犹新。 为何明明只是看了一段过去的故事，却能完全的感同身受？ 而且……为何烛洺赫也会出现在那一段幻境中？ 难道真的像颜月牙所说的，不管是现在的萧家萧灵灵还是民国时期，都算是自己的一段前世经历？ 人是真的会有前世吗？那种虚无缥缈的存在，是真实的吗？ 单灵灵叹了口气，对于这种毫无依据的事情，她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做判断，只能迈过眼前那棵巨大的银杏树，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突然，树后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直接拽了过去。 第156章 你现在就走，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单灵灵一个没准备，被突如其来的拉扯拽得心跳差点从嗓子眼里撞出去了。 还没等她出声，就直接撞进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冰凉怀抱。 单灵灵脑子短路了好几秒，等她反应过来，赶紧抬起头，望向那笑盈盈注视着自己的人，嘴巴一张一合，半晌才发出声音。 “烛……烛洺赫？” “是我。”烛洺赫站在树后，轻轻搂着她的腰，“怎么了，灵儿？几日不见，不认识我了？” “你怎么……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是在幻境里吗？烛洺赫不是在幽冥国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不是说了吗？等你在这儿安顿好了，我再来寻你。”烛洺赫的红发披散在身后，穿着简单的黑色长衫，站在微弱的烛光下，如梦似幻，如同天神一般。 “安顿？寻我？”单灵灵愣了半天，“我啥时候说过这话？” 烛洺赫见她那困惑的样子不似作假，也严肃了一分，他推着单灵灵的肩膀，仔细的注视着她的眼睛。 片刻后，他恍然说了一句。 “你……不是萧灵灵，不是这个时间线上的……” 是一个陈述句。 “……所以说，这一次，我又失败了。” 单灵灵目瞪口呆的看了他半晌：“我不是萧灵灵啊，我是单灵灵，烛洺赫，你怎么在这里？” “或许，我也不是你那个时间线的烛洺赫。”烛洺赫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我们进去说。” 接着，单灵灵就坐在了自己的床边了，她看着烛洺赫点燃了房间里的灯盏，然后在她身边坐下，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不行……” “什么意思？” 单灵灵终于想明白了，眼前出现的这个烛洺赫，并不是现实中，她的“男朋友”烛洺赫，而是这个幻境的一部分。 存在于这一段记忆中，过去的烛洺赫。 “没事。”烛洺赫摇了摇头，“看来，未来的我也找到你了。” “也？”单灵灵瞪大眼睛看着他，“你一直在找我？” “嗯。”烛洺赫微笑着回望过去，“你是我的人，我当然会找你了。” “为什么？”单灵灵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现实中，每一次她面对烛洺赫的时候，都会或多或少问这个问题，可是现实的烛洺赫从没有正面回答过她。 说不定幻境里的烛洺赫…… “因为我喜欢你啊。”烛洺赫眼中带笑，用好听的嗓音说了这句单灵灵熟悉的话。 “你为什么喜欢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喜欢我哪点？为什么偏偏是我？” 单灵灵倒豆子一般将所有问题问出了口，烛洺赫看着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好了，灵儿。”烛洺赫拍了拍她的头，“你知道我喜欢你，不就够了吗？” 单灵灵被他一句话噎了回去，半晌不知道说啥，好像有点道理，但是……心头的困惑还是没有答案。 “但是……” 她还想继续问，烛洺赫却轻轻捂住她的嘴：“灵儿，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单灵灵转了转眼珠子，她拉下烛洺赫的手，说道：“我去萧家大宅，被拉进幻境了。” “你去萧家大宅干什么？” 额……单灵灵想起来了，这个时间线上的烛洺赫，是不知道九阴和阴玄干了什么好事的，她耐心的和烛洺赫解释道。 “阴玄是我师叔，他害得我师父……” “你拜了刁苍为师？” “对啊。”单灵灵点了点头，“师父把我养大的，结果中了阴玄的阴谋，现在师父生死不明，我想办法要找到阴玄，所以追着线索来到了萧家大宅。” “结果萧家闹鬼，我和师弟还有几个朋友，都被拉进来了。” “他们现在……” “他们都被塞进了这个幻境的某一个人的身体里，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啊，烛洺赫。”单灵灵想着，“他们都和本人长得不一样，就我，我还是这样子……” “颜月牙说这是我的前世……” “烛洺赫，这个萧灵灵真的是我的前世吗？” 烛洺赫收起了微笑，他认真的看着单灵灵，最终点了点头。 “算……是吧。” “我前世是萧家人？！”单灵灵张着嘴，不知道说啥，“不是，人真的有前世？！” “如果你拜了刁苍为师，他应该和你讲过，每个人死后，三魂七魄都会遁入轮回，按道理来说，转世后样貌是会改变的，但是……” “但是，灵儿，你是个特例。” “什么特例？” 烛洺赫摇了摇头，不再言语，不管单灵灵如何撒娇撒泼，烛洺赫都对此一言不发，闭口不言。 最后，单灵灵只能举手投降。 “不说就不说。”单灵灵翻了个白眼，“反正前世发生了什么，都和现在的我关系不大。” “……”烛洺赫看着她，还是没有说话。 “那我姑且猜一下，你喜欢的是我的某一次转世，所以后来你一直在寻找我。”单灵灵突然觉得有点难过，“所以，你喜欢的根本不是现在的我。” “不是这样的，灵儿……” “那还能怎样？”单灵灵的难过瞬间变成了火气，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无名火突突的直撞脑门，“我不想和你说了，你走吧。” 说罢，单灵灵站起身来，走到房间门口，拉开房门，扭头不去看烛洺赫：“你走。” “灵儿……”烛洺赫心头一痛。 他很想给面前的姑娘解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可是，他说不出口。 “灵儿，我喜欢的就是你，不管什么时候，不论过了多久，也不管你当下是谁。” 现实的烛洺赫没有告诉她真相，那么幻境中的烛洺赫也有同样的决定。 暂时不说。 再等等，还不是时候。 离他的计划成功，还有一步距离。 “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可以离开。”烛洺赫缓缓地说，“灵儿……” “我不听！”单灵灵觉得眼泪已经包在眼眶里了，她不想听下去，如果再说下去的话，自己一定会哭的。 “你现在就走，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烛洺赫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来，走到单灵灵面前，想要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可是单灵灵侧头躲了过去。 “灵儿……” “对不起。” 第157章 我和他吵了一架，把他赶走了 烛洺赫没有走出房门，而是在踏出门的一瞬间，便消失了。 单灵灵啪的一声摔上了门，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努力让眼泪不要掉下来，幻境中的烛洺赫和现实中的烛洺赫，似乎哪里不太一样。 他和自己说话还是同样的轻言细语，但是…… 他好像比自己的“男朋友”性子更加急切一些。 男朋友？单灵灵在内心狠狠地嘲笑了一下自己，结果兜兜转转回来，自己还真的只是那个替身。 如果幻境中的烛洺赫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她就只是自己某一个前世，在烛洺赫心中留下深深烙印的前世的替身。 所以说，他喜欢的根本就不是我单灵灵，而是某一个自己根本就不认识的人。 而且这个名字……单灵灵只觉得心脏揪着疼，什么单灵灵，无非是别人的名字罢了。 说不定……就是萧灵灵呢。 想到这里，单灵灵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真逊啊，这辈子第一次谈恋爱，怎么就这样失败呢？ 单灵灵蜷缩在床上，哭得天昏地暗，迷迷糊糊睡着前，隐约感觉到有一股熟悉的冰凉气息将她轻轻地包裹了起来，还有耳边响起的一声叹息。 悠长又悲伤。 ———————— 第二天一早，颜月牙看着单灵灵那肿起来的眼睛，憋了半天，终于找到独处的机会，颠颠的跑去问她：“灵儿女侠，你这是咋啦？” “……没事。”单灵灵没啥兴致搭理他，眼睛有些干，昨晚上做梦也老是梦到一些奇怪诡异的画面，导致她没啥精神，“做了个噩梦。” “啥噩梦？”颜月牙不依不饶。 “……我梦到我被凌迟了，一刀一刀被剜了肉。”单灵灵对他翻了个白眼，有些不耐烦，“疼了一宿。” 颜月牙住了嘴，他乖乖的缩了缩脖子，继续指挥着下人去浇花，没再打扰单灵灵一个人发呆。 单灵灵看着他的背影，还没来得及叹口气，就又被另一个人打断了思绪。 是王子煦。 他现在顶着门客谢仕的脸在宅子里大摇大摆，虽然谢仕不如王子煦自己个子高挑，但是那一张文质彬彬，带着些帅气的脸还是吸引了不少姑娘的好感。 就走过来这短短几步路，他就引得那些忙前忙后的丫鬟姑娘们频频侧目，还有性子活泼的直接和他打起了招呼。 “谢先生早啊！” 王子煦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于是他脸上挂上了一丝微笑：“姑娘早，今日可又辛劳浇花？” “是啊，叶管家可心疼这些花花草草了。” “那姑娘可得小心了。”王子煦走过去，用手中的扇子轻挑起那姑娘的玉手，“看姑娘的手都被花刺划破了。” “这样的话……谢某可是会心疼的。” 这话一出，那年纪小小的丫鬟瞬间脸红到了耳朵尖尖，感觉头顶都冒起了热气，王子煦倒是不慌不忙，笑眯眯的注视着姑娘的眼睛。 小丫头一时间不知所措，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放，这副娇嗔的模样让王子煦更开心了，他正准备出声继续说几句，只觉得耳朵一疼。 “哎哟，哎哟！” 单灵灵再也看不下去了，她两步冲到了王子煦身边，一巴掌拧住了他的耳朵。 “王子煦，你小子……” “师姐，师姐！轻点！耳朵要掉了！” “我说你小子真是见姑娘就撩！把师父说的话都忘到脑子后面去了是吧！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师姐，这不是我的人设，是谢仕的人设啊！” “闭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师姐今天要替师父教育好你！” “师姐这么说，那姐夫……” “他也不是个好东西！” 王子煦坐在树荫下，揉着自己被单灵灵拧红的耳朵，疼的眼泪汪汪：“姐夫咋了，我就觉得姐夫很好。” “别跟我转移话题，他好不好关你屁事！”单灵灵把憋了一晚上的怒火全撒在了王子煦身上，她指着王子煦的鼻子骂道，“而且，我已经和他分手了！你胆敢再叫他姐夫试试！” “分手？”王子煦愣住了，“姐夫……不对，烛洺赫也在幻境里？” “……”单灵灵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不在，这个幻境里也有他。” “啥意思？” “这里有一百多年前的烛洺赫！”单灵灵着实不想提到烛洺赫的名字，“昨天我和他吵了一架，把他赶走了。” 说是吵架，实际上是单灵灵单方面的输出。 “吵架？为啥吵架？” 单灵灵泄了气，她一屁股坐回椅子里，有些颓唐的说：“你们猜对了，这个萧灵灵算是我的前世。” “真这么巧啊？烛洺赫给你说的？” “嗯。”单灵灵点点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烛洺赫喜欢的不是我，而是我的某一个前世而已，就因为我顶着他喜欢的这张脸，所以他才……” “你就因为这件事情和他吵架了？” “对啊。”单灵灵愤愤，“我可不乐意做谁的替身。” “师姐，我说一句话你可能不乐意听啊……”王子煦眼角抽了抽，挠了挠头，“师父上课你估计没仔细听……” 是没仔细听，单灵灵翻了个白眼，老爷子讲课挺枯燥的，除了讲神话故事，她基本都在打瞌睡。 “师父说过，所谓转世是一个悖论，根据正常的天地法则，转世后一个人的记忆会被清空，容貌会被改变，就连三魂七魄都会被改变重组，既然是这样，你不能说一个人转世前和转世后是同样的人。” “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特例。” 王子煦把目光放在单灵灵身上：“有的人因为有执念，或者是神力的加持，他们转世后会有同样的长相，魂魄和曾经一模一样，甚至有的人还能记起曾经发生的一切。” “换个说法就是，这个人执念太强，所以老天迫于无奈，只能为他重铸了一具身体，重新复活而已。” “这样，你还觉得前世和现世不是同一个人吗？” 第158章 阴玄的法事 “师姐你也说过，姐夫的法相应该是一条大蛇，如果真是这样，姐夫应该活了很多年月了，起码比我们，比师父都要长。” 单灵灵白了王子煦一眼，他赶紧改口。 “烛洺赫，烛洺赫啊。” “也许在曾经，你们俩是一对爱人，结果你作为一个普通人类，进入了轮回，但是他算是神吧？他不死不灭，永生啊，所以他干脆每一世都去寻你。” “这不就解释了你五岁的时候遇见姐夫的时候，他说过的话吗？” 单灵灵沉默着，回想着烛洺赫初见她时，对她说过的话。 “我是你未来的丈夫。” 他好像一直都在寻我。 “但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呢？” “……要我突然冲到一个姑娘面前，告诉她，她前世是我媳妇儿，她非得把我揍一顿，说我是神经病不可。”王子煦摆了摆手，“师姐啊，你还是不懂男人。” “我是不懂，我又没谈过恋爱。” “反正我觉得，姐夫就是有难言之隐。”王子煦言辞凿凿，“不过，师姐，我还是站在你这一边，等咱们从幻境出去，就去找烛洺赫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帮师姐你揍他！” “好啦师姐，别难过了，你看，眼睛都哭肿了，一点都不像我的好师姐了。” 王子煦这哄人的手段倒是一比一的好，单灵灵叹了口气，王子煦说的不无道理，可是，单灵灵心里的那个坎，还是过不去。 “咱们先出幻境，出去了咋说都可以，出不去，不都白搭吗？” 说的也是，单灵灵提起一口气，又坐直身子：“你跟踪阴玄，跟踪得咋样了？” “说到这个。”王子煦摆了摆手，“刚刚就是想来和师姐你说这个事情的，结果被你打断，说了一大堆无关的……” “今天下午，说是阴玄要在萧家摆道场，为萧家太太肚子里的那个小子祈福。”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虽说萧家夫妻俩的年纪是有些大了，但是老来得子也不是不可能，偏偏搞这么大动静。” “我昨天一直在想，你们不是说了，相当于是阴玄找上门来了吗？这萧家，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阴玄想尽办法进这个家门？” “这个得问菠萝姐。”王子煦说，“我刚刚吃早饭的时候没看见菠萝姐，是想问她来着，毕竟她算是这家的核心人员。” “下午的道场法会，我们不用参加吧？” “要，萧老爷，也就是你现在的爹，刚给我说了，我们都必须到场。” “颜月牙。”单灵灵叹了口气，她微微抬起嗓子，喊了颜月牙一声，颜月牙回头看着她，屁颠颠的跑了过来。 “咋了，女侠？” “去找找菠萝……” “她一早陪她那个嫂嫂出门去买东西了。”颜月牙说，“我送他们出门去的。” “啊？”单灵灵脑门一疼，“你咋不和我们说。” “我寻思女儿家买东西也不是啥大事。”颜月牙讪讪的笑着，“估计下午就回来了。” 单灵灵泄气般的躺回椅子里，这炎炎夏日让她一点力气都没有，更别说穿着清朝时代女人那里三层外三层的旗服，裹得着实有些难受。 “算了，你们忙你们的去吧，我昨儿没睡好，再补补觉。” “阿煦，到点了来喊我。” —————————— 大约下午三点半，单灵灵顶着头上那几乎将她烤化的太阳，老老实实坐在院子里，等着阴玄的道场法事开始。 颜月牙在忙前忙后帮忙布置，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一些细节，单灵灵心想着，这阴玄肯定不安好心，说不定这个法事都是邪法。 菠萝在她嫂嫂身边坐着，握紧了那妇人的手，一直在低声安抚她那紧张的情绪，老黄和王子煦跟另外一个不认识的门客坐在院子里的另一头，颇有些百无聊赖。 不知道过了多久，单灵灵看着那些飘舞的经幡都被支了起来，面前的高桌上铺着黄布，放了不少传统的道教法器。 桌子两旁各放着一个斗，里面插着几把桃木剑，上面还贴着黄色的符咒，桌上两盏长明灯，虽然在明晃晃的阳光下看不太出来，但是灯上燃起的青烟，却让单灵灵知道，它们确实被点亮了。 桌子正中摆着一个香炉，香炉前是一把黑铁打造的长剑，长剑上还刻着好些字，单灵灵坐的有些远，就算她眯着眼睛仔细去看，都看不太清上面的文字。 颜月牙正在将一个八卦镜挂在桌后的树上，单灵灵偷偷叹了口气，这阵仗，倒是实打实的道家排场，仅凭肉眼可见的，并没有太大问题。 唯一让她觉得奇怪的，是坐在她身旁的萧唯芷。 自己这个便宜姐姐，昨天不还跟她单灵灵百般不对付吗，今天怎么如此安静。 而且……她好像有些紧张。 萧唯芷坐在那里，目光直直的看着前方，完全没有聚焦，她双手都有些颤抖，脸色发白。 单灵灵愣了愣，小声问了一句：“长姐，没事吧？” 萧唯芷呆呆的看了她一眼，木讷的摇了摇头：“没事。” 好了，这是有事了。 “长姐……” “我觉得这个阴玄不对劲。” 不等单灵灵继续问，萧唯芷突然说了一句，单灵灵被她这句话说愣住了，半晌才问了句：“哪里不对劲？” “我和爹爹说了，不能让他碰到那个东西，可是爹爹像是着了魔一般，一定要听他的话……” “这场法事我试图阻止过了，但是没什么用。” “那东西不能拿出来，真的不能。” “萧灵灵，我不知道爹爹有没有给你说过，我们萧家，世世代代只为了守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单灵灵好奇心起，没忍住问了一句。 萧唯芷看了看她，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单灵灵看见了她眼中的惶恐。 “那个东西，女娲留下来的东西，那个邪物。” “会吞人魂魄，会让人看见幻境，能让天下大乱的……” “那面镜子啊。” 第159章 阴玄的目的:万戮铜镜 镜子？ 听到这个，单灵灵着实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可是萧唯芷滔滔不绝的继续说下去了。 “我们萧家……每一代从出生就会背负这个所谓的天道。” “说起来好听是吧，女娲后人，兰陵萧氏，为女娲和天下大义来守护一个神器？” “说起来冠冕堂皇而已。” “萧灵灵，我真是嫉妒你什么都不知道……” “长姐，你说的……是那什么万戮铜镜？” 萧唯芷愣了愣，看向单灵灵，目光中带着困惑。 “爹爹告诉你了？” “没有，他什么都没和我说……” “那你怎么……” 一声清脆的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场子里一下安静了下来，单灵灵和萧唯芷都将目光投向铃声传来的方向，萧家一个小童正端着一个烟雾缭绕的香炉走在前方。 朦胧中，两个人影跟在小童身后，被那烟雾团团包裹。 单灵灵有一瞬间的愣神，有一个身影……实在是和师父有点像。 走近了，单灵灵和那人四目相对了一瞬，这才认出来。 那是阴玄。 阴玄穿着他们章尾山的纯白长袍，头发束在身后，手拿一把拂尘，一副仙风道骨的做派，他目光在单灵灵脸上停留了一瞬，又飞快的移开。 跟在阴玄身后的，是十分严肃的萧家家主萧怀擎，他脸上尽是虔诚和信服，怀里捧着一个古香古色的木头匣子。 看到那匣子的一瞬间，萧唯芷紧张得差点跳起来，她抓住了单灵灵的小臂，指甲都陷进她的肉里。 “长姐……”单灵灵被她掐痛了，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果然没听我的劝……” 萧唯芷这句话说的咬牙切齿，单灵灵看了看她，又看向那个匣子。 真的是万戮铜镜？ 根据萧唯芷说的，单灵灵大概能听明白，萧家就是所谓的女娲后人，他们只有一个使命，就是看管这面镜子。 这个传说中的上古神器，万戮铜镜。 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们几人辛辛苦苦找了这么久有关万戮铜镜的下落和故事，就因为无意中闯进了萧家的幻境，就能看清全貌？ 而且……菠萝是兰陵萧氏后人，那她…… 她的家人……难道是因为这面镜子才…… 想到这里，单灵灵打了个哆嗦，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经历的所有事情，细细想来，一切都编织成了一张大网。 一张严丝合缝，毫无漏洞，跨越了百年……不，甚至是千年万年的巨大的网。 一瞬间，单灵灵觉得胸口闷得慌，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了胸前，让她无法呼吸。 难怪烛洺赫反复问她，真的要知道一切吗？ 知道了一切，她只会越陷越深。 这件事的背后，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故事？是伏羲还是女娲？ 她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修道者，真的有能力去撼动背后的一切吗？ 不，不能这么想，单灵灵深吸一口气，不能这么畏手畏脚，不为了其他，就为师父，还有菠萝…… 还有那些被无辜剥离魂魄、比自己更普通的普通人，她好歹也是自诩正道之人，怎么能放着眼前的悲剧于视无睹？ 要相信自己，要尽自己的可能，去帮助能帮助的人。 为了师父，为了章尾山，也为了神尊。 单灵灵打起精神，再次将注意力放到了场子里，铃声还在轻轻响着，所有人都很沉默，寂静让铃声显得颇有些震耳欲聋。 菠萝全神贯注的看着萧怀擎手里拿着的木头匣子，她震惊的瞪大了眼睛，片刻后看向单灵灵的方向，单灵灵能看见，她如同萧唯芷一样，正在轻轻发抖。 她见过这个匣子吧，单灵灵想着，如果他们兰陵萧氏真的是传说中的女娲后人…… 此时，阴玄的状态却很是淡定，他走到了案桌前，对着那个牌位深深鞠躬，然后拂尘一扫，阴玄转过身来，面对着恭敬的萧怀擎，缓缓启唇。 “今日，诚请女娲神物做法，为保萧家世代后人，繁衍生息，生生不息。” “请萧老爷启匣！” 又是一声清脆铃声，萧怀擎抬头和阴玄对视，阴玄对他微微一笑，鼓励似的点了点头，单灵灵看不见萧怀擎的眼神，但是能感受到，他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 他不想碰先人留下来的所谓神器。 “萧老爷，为了你的孩子……” 阴玄低声对萧怀擎说了一句，单灵灵没太听清，却读懂了他的口型。 这家伙……如同一条毒蛇，在诱引猎物上钩。 是他志在必得的礼物。 单灵灵没有多想，她满脑子都是阻止萧怀擎打开那个盒子，和她有同样反应的，还有坐在台上的菠萝。 “住手！” 两个女孩的喝声同时响了起来，单灵灵比刚站起身的菠萝反应更快，她本就有功夫在身，此时已经一个箭步飞了出去，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来，想要去抓住萧怀擎即将打开木头匣子的手。 “灵灵，休得无礼！” 看见了她的动作，萧怀擎猛喝一声，向身后一闪身，避开了单灵灵的动作，他恶狠狠地盯着单灵灵。 “你干什么！” “我……” 被他这闪身躲开，单灵灵一个急刹，停在了原地，她着急的看着萧怀擎怀里的匣子，想要出声解释，可是脑子跟短路了一样，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哎，解释个屁，先抢过来吧。 想到这里，单灵灵又伸出手去，想要将匣子抢过来，可是这一次，在她伸出手的同时，阴玄手里的拂尘，稳稳地打在了她的手背上。 “哎哟！” 那看上去柔软的拂尘抽上来，竟然如此痛，单灵灵下意识的收回了手，看着手背上那渗出的鲜血，倒吸一口凉气。 单灵灵抬头看向站在那，面若冰霜的阴玄，大喝道：“你这个贼人，安的是什么好心！” “贫道一心向善，只为萧家后人。”阴玄对着单灵灵微微鞠躬，冷冷地说，“不知萧姑娘为何阻止贫道？” “我看你就是为了这面镜子！” 单灵灵对着阴玄大骂出声：“你这个妖道，害了我师父，也害了汪玥一家人，还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姑娘的师父？”阴玄又挥了挥拂尘，“姑娘师从何人？贫道此前从未下过山，何来害你师父？” 第160章 我等着，师侄 “我师父……”单灵灵一下子收住了话头，她咬了咬牙，把刁苍的名字咽回到肚子里。 不能暴露。 “灵儿！”萧怀擎怒了，他对着单灵灵吼道，“怎么这般无礼！” “我……” “搅了法事，你母亲怎么办！” “父亲，这道人定不怀好意！”单灵灵急得不行，对着萧怀擎解释，“他只是为了这面镜子！” “镜子？”萧怀擎愣了愣，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匣子，“谁告诉你这面镜子的？” “长姐……”单灵灵回头看着萧唯芷，希望她也能站出来为自己说几句，可是，身后的那姑娘却默默低下了头，并没有和她对上目光。 “哼，目无尊长，不敬家法！”萧怀擎怒目圆瞪，“杨玮，把二小姐请到一边去！” 老黄坐在那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在喊自己，赶紧两步并做一步冲到场中，拉着单灵灵的胳膊，想把她带离这里。 单灵灵一拳打在老黄肩上，用了十成的力，老黄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压低声音劝她：“女侠，我们退一步海阔天空。” “众目睽睽，阴玄也不会直接抢走那镜子，不如缓一步。” 单灵灵瞪了他一眼，环顾了一下场地四周，如果只是一个杨玮，依着她的身手，倒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是，那些家丁虎视眈眈的看着她，还有一个不怀好意的阴玄…… 暂时不是硬拼的时候。 单灵灵哼了一声，甩了甩衣袖：“不劳杨先生费心，我自行下去。” “灵儿，和你母亲还有大师道歉。”萧怀擎皱眉看着她。 单灵灵气得后牙槽都快被自己咬碎了，她看了看前方满脸不悦的中年女人，十分敷衍的对她拱了拱手，最后甩给了阴玄一个恶狠狠地眼神，转身走到了王子煦身旁坐下。 “师姐，你太冲动了。”王子煦低声说了句。 “那是万戮铜镜。”单灵灵愤愤，“虽然不知道它到底有什么用，但是阴玄来萧家的目的就是它，可不能让他拿到这镜子。” “那也不能众目睽睽硬抢啊……”王子煦摇了摇头，“好歹想办法去偷？” “回头，你想办法去了解一下萧家和万戮铜镜有什么关系，还有女娲。” “好。”王子煦答应了下来，“师姐你放心。” 场中法事已经开始了，萧怀擎小心翼翼的把匣子放在了案桌上，阴玄轻声念起了祷词，他声音闷闷的，单灵灵听不太清，也懒得管他，只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匣子上。 一首调子结束，阴玄对萧怀擎点了点头，萧怀擎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打开了匣子。 单灵灵屏住呼吸，朝着匣子里看去。 这传说中的万戮铜镜直径约有八寸，边缘微微翘起，镜面虽然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但依旧可以看出打造这面铜镜的磨制工艺相当的精细。 铜镜的四周，就算是覆盖着厚厚的青铜绿锈，都能看清楚那雕刻着的蛇纹图案，蛇纹蜿蜒曲折，仿佛在铜镜上轻巧的游走，蛇身细致入微，鳞片清晰可见，甚至可以感觉到蛇的肌肉在随着身体的弯曲而变化。 蛇头位于铜镜的正上方，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似乎随时都准备发起攻击，也似乎在死死的注视着尝试看清楚铜镜样貌的单灵灵。 仿佛要看透她的想法。 单灵灵打了个哆嗦，坐回到椅子里，不再探头探脑。 “是它……就是它……” 阴玄那可以压制着的兴奋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单灵灵又看向他，他激动得双手都有些颤抖，似乎是期待这面镜子已久，萧怀擎看着他的模样，微微皱了皱眉，轻咳一声。 感受到了萧家家主的些微不满，阴玄回过了神，他很快的收回了脸上的激动，手中拂尘一扬，对着刚刚那个端香炉的小童招了招手。 一会儿，几个家仆端着兰花走了过来。 一共十盆兰花，被他们端正的摆在了案桌上。 单灵灵看着那十棵栽种在精致的青瓷花盆中的兰草，仿佛是大自然的画师以最细腻的笔触勾勒出的杰作，翠绿的叶片修长而优雅，它们相互交错，却又不失秩序，如同一群身着碧玉长裙的舞者，在微风的伴奏下轻盈起舞。 每一盆里都有一朵含苞待放的兰花，像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花瓣轻薄如绢，边缘微微卷曲，颜色由淡至深，从纯净的白色渐变至柔和的粉红，宛如天边的云彩被朝霞染上了温柔的色彩。 看上去，这些兰花价值不菲，单灵灵不认识兰花的品种，只觉得它们优雅至极。 阴玄检查了一下兰花的状况，确认了每一朵都没有绽放开来，于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放下拂尘，拿起了桌上的那把刻满了符文的铜剑，用单灵灵从未见过的方式舞动了起来。 伴随着不间断的清脆铜铃声，还有不断从阴玄嘴里发出的稀碎念咒声，他的舞动越发的大开大合，长发飘飘，白衫轻舞。 如果不是已经知道阴玄这人心怀不轨，单灵灵倒是觉得他这气质，颇让人信服。 信服他是一个无所不能的高深道士。 阴玄轻移到了萧怀擎面前，他抬起手中铜剑，在萧怀擎头顶轻敲一下，萧怀擎十分虔诚的低下了头，任凭那铜剑落在头顶。 见他如此，阴玄满意的微笑了一下，口中咒诀不停，他脚步微移，已经来到了萧家夫人和菠萝面前，故技重施，又用铜剑在她们头顶敲了敲，菠萝赶紧学着萧怀擎的样子，做出虔诚状。 接下来，百般不情愿的萧唯芷也没做出任何反抗，剩下的三个门客，不管是老黄还是王子煦，都被铜剑敲了。 就连站在旁边看热闹的颜月牙也没能幸免。 最后，铜剑停在了单灵灵面前。 单灵灵抬头冷冷的注视着正在轻微喘气的阴玄，铜剑没有敲到她的头顶，阴玄将剑尖停在了她的眉心处，没有继续念诵咒诀。 “阴玄，我会杀了你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积攒了多时的怨气，一下子涌上心头，单灵灵压低声音，脱口而出。 “我等着。” “师侄。” 第161章 空冥掠魂咒 阴玄认出她了。 “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在此时此处，但是……我从你身上看见了我那不成器的师兄的影子。” “小丫头，过去是不能被改变的，就算你想尽办法，你也阻止不了现在的我。” “刁苍没有教过你吗？” “你……！” 阴玄笑了起来，不等单灵灵有任何动作，手中铜剑啪的一下敲在了她的脑门上，单灵灵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朦胧之中，听见他说了一句。 “土魂降噬魔，空冥归无殇。” “六阴擒魂去，大荒独生诛。” 空冥掠魂咒！ 熟悉的咒诀在单灵灵心中响起，那是她和烛洺赫在汪玥家看见的，被拿来作为笔仙游戏的咒诀。 烛洺赫说过，那是能够松动人魂魄连接的咒诀！ 单灵灵心头咯噔一声，她下意识的想要站起来，阻止阴玄继续将那咒诀念完，也不知道他是否是想要清空萧家人的魂魄之后，让其他人来夺舍，还是…… 刚刚站起身，单灵灵只觉得浑身毫无力气，膝盖一软。 “住……住手……” 话还没说出口，单灵灵就两眼一黑，整个人朝前栽去。 茫然之中，她只看见了阴玄站在她面前，对她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该死…… ———————————— 单灵灵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等她感官逐渐恢复清明的同时，意识也在缓缓的回到身体里。 我好像是…… 她躺在柔软的床榻上，眼皮还是很沉，根本睁不开眼，四周很黑，却又隐约感觉到有烛火闪烁。 耳边还有人在低声说着什么，听不太清…… 单灵灵努力的集中注意力去听那说话的人究竟是谁，她花了不少功夫，才隐约听清。 “……阴玄不知道做了什么……” “……她现在状态不是很稳定，可能会影响到现实，这几日，你多看着她一些。” “你咋知道我们是……” “……” 一只冰凉的手掌抚摸上了单灵灵的额头，那温度和触感，都无比的熟悉。 “我一直在找她，这么多年了，自然知道她的状态。” 这是……烛洺赫？ “我说真的，姐夫，虽然师姐不让我这么喊你，而且也不知道这么喊现在的你到底对不对，但是，你就姑且接受了吧。” 这是王子煦。 “随意。” “师姐一直觉得你在透过她看见其他人，我说不好是到底哪里不对，但是始终觉得有一些问题。” “姐夫你就和我说说，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师姐，如果你喜欢的是另一个人，你就大大方方和我说。” “咱们都是大老爷们，没必要遮遮掩掩让姑娘家伤心，是吧？” 烛洺赫轻笑一声，又叹了口气。 “你叫什么？” “王子煦啊。” “王子煦，你师姐和其他人转世投胎不太一样，从最开始，她的魂魄就有一部分缺失，如果你们拜了刁苍为师，应该也知道，你师姐无法用咒法。” “嗯，我知道，所以师父让我学好了咒法，才能照顾好她。” “那就是了，王子煦，你说，如果你爱一个人，是爱着她的本质还是她的皮囊。” “要说真爱，那肯定是本质啊。” “嗯，我爱着的人就是你师姐，不管她当下的名字是什么，身份是什么，她在我心中，都是我的灵儿。” 王子煦恍然大悟的喔了一声：“也就是说，绕来绕去，姐夫你都没绕开我师姐吧？” “师姐到底做了什么，才把你吃得死死的啊？” “……”烛洺赫又笑了一声，“那就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 “给咱讲讲？”王子煦有些好奇了，“姐夫，别吊我胃口啊。” “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讲清楚的。”烛洺赫再次抚摸着单灵灵的脸颊，“我希望她能记起，却又不愿意她想起那些事情。” 床榻下陷了一点，像是王子煦在单灵灵的床脚坐了下来。 “哎，没事，姐夫。”王子煦思忖片刻后说道，“师姐呢，一直有些一根筋，有的时候我还觉得她特别死心眼，不过你放心，有我在，我会帮你说好话的。” “那还要谢谢你了。” 谁一根筋呢！谁死心眼啊！单灵灵急得不行，她很想从这样被梦魇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好好和烛洺赫说道一下。 她拼了命的想要睁开眼睛，可是还是不行，单灵灵换了个思路，眼皮动不了，那就先动动手指…… 可以动了！ 她右手的食指轻轻弯曲了一下，身上的无力感还在，但是对身体的掌控权已经开始逐渐回到她的手中。 “灵儿醒了，我要先走了。” “诶，姐夫，别急啊！”王子煦百思不得其解，“你好好和师姐待一会啊！” “她现在不想见到我。”烛洺赫站起身来，“放心，我不会走远。” “姐夫……” 王子煦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房门嘎吱一声打开又关上了，与此同时，单灵灵挣脱了禁锢，腾的一下坐起身来。 “师姐，你醒了！” “阿煦……”单灵灵摇了摇还昏沉沉的脑子，“烛洺赫他……” “哎呀，姐夫和你一个德行，都死心眼的不行，我都让他留下来陪陪你……”王子煦赶紧来扶着单灵灵，“不是，师姐，你都听见了？” “大概吧。”单灵灵不想多说，她揉了揉眼睛，“我就听见了后面几句，之前发生了什么？” “阴玄的法事结束了，你直接晕过去了。”王子煦解释道，“萧老爷让人把你送回来，让大夫来看了看，说你中暑了。” “烛洺赫他……什么时候来的？” “我不放心你，翻窗过来看你，结果他就坐在你床边的。” “……” “师姐，我说真的，姐夫这样的……” “我知道。”单灵灵知道王子煦想说什么，赶紧打断了他的话，“我自己会有判断。” “等出了这个幻境，我自然会去找烛洺赫问个清楚。”单灵灵不等王子煦反驳，继续说道，“现在我们需要关注的，不是我的感情生活，而是眼下的困境。” “阴玄到底想对萧家做什么？” “他的目的，究竟为何。” 第162章 万戮铜镜和锁魂珠 单灵灵将萧唯芷和自己说的那些话一股脑全讲给了王子煦，王子煦听着听着，皱起了眉头。 “师姐，也就是说，这面镜子是由女娲交给了兰陵萧氏的祖先，让他们帮忙保管？” “阴玄的目的，就是来偷这面镜子？” 这小子，什么时候会举一反三了？ 单灵灵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王子煦短短两句话，把她想表达的全说了个遍：“差不多就这意思，你总结的很到位啊。” 王子煦嘿嘿一笑，有些骄傲。 “骄傲个啥，好歹给点解决方案。” “不是说过去是没办法改变的吗？”王子煦挠了挠头，“我们做再多有啥用啊？” “什么事情，不尝试一把，以后会后悔的。”单灵灵斩钉截铁的说，“而且，你怎么能确定，过去不能被改变了。” “万一这一次我们解决掉了阴玄的问题，师父也就不会被封印在章尾山上了呢？” “就算是打破因果，我也要试上一试。” “也是，不愧是我王子煦的师姐。”王子煦说，“我去找找菠萝姐他们，和他们拉通一下信息，师姐你好好休息，有啥事情明天再说。” “阴玄用的是能松动人魂魄链接的咒法……” “我知道，姐夫和我说了。”王子煦摆了摆手，“他说这个咒法不是用一次就能生效的，所以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只要能避开阴玄的第二次施咒就好了。” 单灵灵叹了口气：“行吧，那就先这样。” “师姐，你拿着这个。”王子煦递过来一张暗红色的符纸，“我刚刚画的护身咒，我没在自己身体里，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你揣兜里，权当心理安慰。” 单灵灵心头一暖，她默默的接过了符纸，捏在掌心，对王子煦点了点头。 “好了，我先撤了，师姐你有啥事来找我，我就在隔壁院子里。” “好。” —————————— 一宿未眠。 第二天，单灵灵还是觉得全身没力气，她坐在床上，一点都不想动，颜月牙让丫鬟来给她送了餐食，单灵灵也毫无胃口，扒拉了一下碟子里的菜，又默默地放下了筷子。 就在她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时候，房间门被咯吱一下推开了。 萧怀擎走了进来。 “灵儿。” “爹爹。”单灵灵蓬头垢面的，正想下床给自己这个便宜老爹行个礼，萧怀擎却把她按住了。 “不必这么客气。”萧怀擎在她床边坐下，“爹来看看你。” “嗯。”单灵灵没体会过所谓的亲情，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些了吗？昨儿你直接晕倒，可是把我和你母亲吓得够呛。” “好多了。”单灵灵赶紧点头，“让爹爹担心了。” “哎。”萧怀擎摇了摇头，“灵儿啊，自从你娘离世，也只留下了你……” 单灵灵听懂了，萧怀擎在说萧灵灵的亲生母亲。 “是爹之前对你们娘俩的关心不够，所以……” “没关系的，爹爹，现在的我挺好的。” 这倒不是假话，萧灵灵在萧府过得倒是挺滋润，萧夫人几乎不会为难她，就算她是庶出的女儿，萧唯芷偶尔会给她甩甩脸色，不过也就仅停留在这个层面。 吃穿住都没有短她萧灵灵一分一毫。 “昨儿，你说的那镜子……” 单灵灵心头咯噔一下，昨天自己一着急，说漏了嘴，也不知道萧怀擎会有什么反应。 “爹昨晚思前想后一晚，既然接了你进萧家的宅院，我和你母亲也视你为己出，这件事情也不好再瞒着你，是时候告诉你我们萧家的真相了。” “噢？”单灵灵来了兴致，她坐直了身子，盯着萧怀擎。 “你也知道，我们兰陵萧氏，算是从上古延续至今的家族。” “当然，对于一直以来名望震天的兰陵萧氏来说，我们相当于一个落败的旁支。” “但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才是真正的正统，他们才是旁支。” “为何我们萧家会败落如此，灵儿你也看出来了，我们萧家人丁稀少，满打满算，就五六口人。” “那是因为，我们背负着来自上古的职责。” “职责？”单灵灵问了一句。 “嗯。”萧怀擎点点头，“兰陵萧氏，是真正的女娲后人。” “也不知道到现在为止，我们身体里的女娲血脉还存留了多少，但是无法否认的，我们身负着这样的重担。” “我的父亲曾经也告诉过我，女娲斩巨鳌四肢补天，那时候天下生灵因为洪水的席卷几近毁灭，散落了无数的魂魄，女娲不忍心这些生灵枉死，打造了一面镜子和一颗珠子。” “镜子被称作万戮铜镜，珠子叫做锁魂珠，它们的用途差不了多少，都是用来储存魂魄。” “女娲将那无数的魂魄储存在镜子和珠子里，却忘掉了这些死掉的生灵都带着浓浓的怨气。” “怨气将铜镜和珠子腐蚀，把本是神器的它们变作了邪物，这面镜子，会创造出吞噬一个人魂魄的幻境，让人沉溺其中，逐渐忘掉自己本身，魂魄都变成它的食物。” “伏羲下令毁掉这两件神器，可是女娲不忍，她留下自己的魂魄力量，想要帮助那些怨魂，让自己的两脉后人分别看管一件神器。” “兰陵萧氏就是负责看管铜镜的。” “看管锁魂珠的那一脉，在千万年前就消失了，从此之后，锁魂珠毫无音讯，也不知道流落到何处，兰陵萧氏为了避免出现这个情况，由最初的家主带着自己的妻儿，还有这面铜镜，一起离开。” “我们兰陵萧氏同天地发过誓，就算身死，都要保护好这面镜子。” “铜镜中的那些魂魄，可能早就已经被那面镜子吞噬，可是我们要做的，就是保证那镜子不会被别有用心之人拿走。” “不能让它流落世间，危害世人。” “女娲不管它吗？”单灵灵纳闷。 “……”萧怀擎苦笑一声，“我们都是被神仙抛下的人罢了，灵儿，九天之上的那些神仙，他们管不了那么多。” “你看现在，无论是佛还是道，亦或是儒，真正还在信仰着伏羲女娲的人类，屈指可数。” “不管伏羲女娲是否还能看见我们，保护好这面镜子，是刻在我们萧家骨子里的责任。” 第163章 萧灵灵，如果我死了，你要护好那面镜子 “爹不想让你背负如此重的责任，这才一心想要保住你母亲肚子里的孩子。” “阴玄大师是有本事的人，我相信他。” “爹爹，他就是你说的那种别有用心之人啊！”单灵灵急了，“他就是为了那面镜子！” “也许吧。”萧怀擎苦笑着，“唯芷也说过这个话，如果不是无奈之举，我作为萧家家主，又怎么会让陌生人碰到这面镜子呢？” “无奈之举？” “你母亲几次差点小产，大夫说她也是上了年纪，胎心不稳。” “就因为如此，爹才想尽一切办法，想要保下这个孩子啊。” 单灵灵沉默了，说实话，她不理解为何萧怀擎这么执着于要一个儿子来继承家族的负担，萧唯芷不行吗？萧灵灵也不行吗？ 似乎是看出来了单灵灵在想什么，萧怀擎又补充道：“灵儿，爹只有你们俩闺女，我只想让你们快乐毫无负担的过完这一辈子，简简单单的嫁人生子，有自己的家庭。” “有的事情，让男人来承受就好了。” “如果不是昨天的事情，爹都不愿意告诉你这背后的责任，这只会给你添加心理负担。” 单灵灵叹了口气，她看见了萧怀擎眼中的泪光，于是她前倾身子，握住了自己这个便宜父亲的手，尝试着安慰他：“爹爹，说了也无碍，我和长姐会帮助你的。” “再怎么说，我也姓萧，我和爹爹还有长姐，更或者母亲，都是一家人。” “这个时候，明知道爹爹背负了这么多，我怎么可能躲到一边呢？” 萧怀擎看着单灵灵认真的表情，晃神片刻：“你真是和你娘亲很像。” 单灵灵也从未见过自己那个便宜娘亲，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一时间答不上来话，萧怀擎却以为她被自己说到了伤心事，赶紧转移了话题。 “好了，爹爹该说的都说了，你好好歇歇，身体无碍了的话，也去看看你母亲，她很是担心你。” “好的，爹爹。” 萧怀擎又安排了一下照顾单灵灵的丫鬟，这才离开了单灵灵的房间，留她一个人坐在床榻上复盘着刚刚听到的消息。 好像，和第一次遇见菠萝，她说的关于铜镜的信息，和萧怀擎刚刚说的那些内容，如出一辙。 但是，如果将菠萝家人的情况和眼前自己经历的事情串在一起，这么说起来的话…… 菠萝算是兰陵萧氏的后人，那么……铜镜按道理来说，应该她和她的家人来保管。 菠萝的父母和妹妹，都被人杀害…… 单灵灵的心窝子一下子揪了起来，难道…… 想到这里，房间门突然又被撞开了，单灵灵吓了一跳，瞪着冲进她房间的年轻姑娘。 “长姐，有何事……” “萧灵灵，父亲刚刚是不是给你说了我们萧家的事情？”萧唯芷一脸严肃。 “……对啊，怎么了？” 眼前的年轻姑娘如同泄了气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床边，单灵灵眨巴了一下眼睛。 这两天她的房间倒是热闹，来来回回多少人，都喜欢坐在那。 “既然你叫我一声长姐，父亲也把真相都告诉给你了，我也没那么多藏着掖着的了。”萧唯芷说道，“前些日子，我和你如此不登对，我先和你道歉。” “没关系……”单灵灵还真没把她那态度放心里去。 “说真的，我一开始有些嫉妒你。” “为何？” “你从小不在这高墙深院中长大，也不知道那么多听上去让人不知所措的既定命运，排开父亲背着母亲在外面养女人这件事，你的人生才是我想要的。” 单灵灵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我小时候，被那面铜镜吸进过幻境之中，我看见了很多。” “我看见了阎罗地狱，看见了无穷尽的冥河，看见了被黑夜永恒覆盖着的国土，看见了什么叫做痛苦和悲凉。” “我知道，这面镜子不能被其他人得到，萧灵灵，就算是死，我也要守好那面镜子。” 这幻境听起来，为何有些耳熟？ “妹妹，我第一次这么叫你，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长姐你说。” “如果父亲和我，再或者是小姑那里，出了任何事情，你要想办法守住那面镜子。” “我？”单灵灵有些纳闷，“我能行吗？” “你可以的，你也是我萧家的人，我刚刚去找了小姑，她答应我了，我现在需要你也答应我。” “……”单灵灵和萧唯芷对视着，她看见了眼前这个年轻姑娘眼中，带着不符合她年龄的沉静和决然。 “好。”单灵灵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就算是我们都死在你面前……” “长姐。”单灵灵打断了她的话，“我发誓，我说到做到。” 见她发了誓，萧唯芷才松了口气，她挤出来一个僵硬的微笑，想要好好关心一下单灵灵，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想来，这个从小被娇惯着长大的萧家嫡女，确实也不太会关心他人。 “那我先走了。” 两人尴尬的对坐了片刻，萧唯芷才有些手足无措的站起身，不等单灵灵挽留她，逃似的冲了出去。 倒是个妙人。 单灵灵心中对萧唯芷这个姐姐的感观改善了不少，她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单灵灵挺乐意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喜欢与否，都挂在脸上，不爽就说，开心分享。 也是挺好的。 接下来这一天，都没有人再来找单灵灵了。 单灵灵让丫鬟去找了颜月牙他们几人，回复叶管家在忙，王子煦和老黄这两个门客被萧怀擎请出去办事了，萧箩也在陪着她的嫂嫂。 就连阴玄都没在府里，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勾当。 单灵灵有些百无聊赖的在床上翻滚，古代人真是无聊，没有手机，什么都没得玩，而就坐在那想事情发呆，时间过得尤其漫长。 而且，她避免自己想到烛洺赫。 顾好大局，单灵灵，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情情爱爱的，回头再说。 现在的话，眼前的事情更重要。 第164章 夫人生了，是个儿子 深夜时分，一声惨叫响彻整个萧家大宅。 单灵灵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丫鬟急急忙忙的推开门，对她喊道。 “小姐，小姐，夫人临盆了！” 要生了？单灵灵皱起了眉头，这么快吗？她记得萧家夫人肚子里的那小子还没足月，怎么着就要生了呢？ “产婆已经来了，听说是夫人摔了一跤……哎哟，小姐，你快去看看吧！” “哦哦哦，好。”单灵灵赶紧下了床，丫鬟给她披上外衣，单灵灵来不及收拾自己，急急忙忙的跑出了房门，对着正房卧室冲了过去。 路上黑漆漆的，还好半路遇见了颜月牙，他提着一个纸糊的灯笼，也在朝着正房赶。 “颜月牙！” “谁啊？”颜月牙回头看了看，“哦，灵儿女侠，你也要去啊？” “得去看看。”单灵灵没停下脚步，“赶紧的，我觉得有地方不对劲。” 两人紧赶慢赶到了正房门口，那里挤着一大群人，单灵灵看了一圈，王子煦和老黄都在，菠萝正在安抚着惊慌的萧怀擎，产婆已经进去房间了，门半掩着，有好几个丫鬟跑来跑去，帮忙端水拿东西。 “怎么样？” 单灵灵冲到了王子煦面前，开口就问。 王子煦看了她一眼：“好像情况不太好，萧夫人像是难产。” 房间里不断传来妇人的哭嚎声，萧夫人在里面哭得声嘶力竭，产婆的声音时而响起，像是在引导着萧夫人深呼吸，好顺利生产。 “阿煦。”单灵灵戳了戳王子煦的胳膊，“你记得我给你说过那幅画吗？” “啥画？”王子煦一开始没想起，突然脑子里灵光闪过，“哦哦哦，你和菠萝姐看见的那副？” “嗯，那幅画上，这家人刚出生的儿子就夭折了……” “我们刚刚进萧家大宅的时候，那个小棺材……”王子煦也提醒单灵灵，“这样说来，岂不是完蛋……” “少说晦气话。”单灵灵皱眉，“咱们能帮则帮。” “师姐，你入戏好深。” “臭小子，跟师父学了这么多年，你难道一点慈悲心都没有吗？”单灵灵有些生气了，“管他是现实还是幻境，生死关头，不能分轻重缓急。” “要一视同仁。” “我知道，师姐。”王子煦被教训了一顿，也不见生气，倒是很听话的点了点头，“我准备了符咒，需要我出手的时候，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不是吗？” “那就好。”单灵灵松了口气。 她其实是真的很信任王子煦，尤其是听见他早就有后手准备，更是放松了不少。 单灵灵觉得自己没啥太大的本事，但是，只要她弟弟和她站在一起，很多事情也不是做不到了。 房间里的惨叫更加刺耳，单灵灵紧张的握着拳，菠萝忧心忡忡的回头和她对视，单灵灵向前迈了一步，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扯到一边。 “菠萝，萧家夫人她……” “灵灵，我好害怕。” 菠萝打断了单灵灵的问话，她自顾自的说着：“灵灵，我都知道了萧家的使命和责任，我不知道我们家人丁如此稀少，是不是因为这个所谓的责任。” “可是……他们是我的家人……” “我们共用一条血脉，是真正的亲人……” “灵灵，帮帮他们，救救我的家人……” 单灵灵觉得自己的心脏拧在了一起，她深吸一口气：“我会帮他们的，菠萝，我会想办法的。” “阿煦准备了符咒，如果有哪里不对，他会直接出手。” “夫人生啦，夫人生啦！” “哇————！” 还没等菠萝回答单灵灵的话，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与此同时，房间门一下子被产婆拉开，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那老婆子身上，萧怀擎急切地想往里面冲。 “老爷稍安勿躁！”产婆笑眯眯的，“恭喜老爷，贺喜老爷，萧家有小少爷啦！” 真的是个儿子……单灵灵目瞪口呆，这么说来，萧夫人和萧家刚出生的小少爷没有事？这孩子顺利出生了？ 萧怀擎却大大的松了口气，一个四十多岁的一家之主，再也没控制住，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好好好，我能进去看看夫人吗？” “稍等啊，老爷，下面的姑娘正在帮夫人收拾，等一下就可以进去看啦！”产婆回头看了看屋子里的情况，等了好半晌，才让开身子，“来吧，老爷进来吧。” 萧怀擎第一个冲进了房间，身后跟着萧家的一群人，不管是单灵灵还是菠萝，或者是王子煦他们几个门客，一窝蜂的全部涌进了房间里。 一个丫鬟抱着正在哇哇大哭的萧家小少爷，笑盈盈的对着萧怀擎作了个揖：“老爷，小心啦。” 萧怀擎有些不满的回头看了看这群跟着他的人，却也没多说什么，更没有赶其他人走，只是从丫鬟手中接过了自己的儿子，坐在了夫人床边。 “夫人，辛苦了。” “老爷，妾身无碍。”床榻上的萧夫人很是虚弱，她脸色苍白，头发都被汗水打湿，尽管没有什么力气说话，单灵灵却还是看见了她眼中闪的光。 “妾身想……看看儿子……” “来。”萧怀擎伏低身子，将怀里的小子放在萧夫人的枕头旁，他牵起了夫人的手，想说什么，声音却有些哽咽，最终一个字都没有说出。 单灵灵松了口气，回头给王子煦使了个眼色，王子煦了然，很主动的走上前，对萧怀擎施礼：“恭喜老爷，萧家喜迎小少爷，在下为少爷准备了礼物，可否……” “拿上来吧。”萧怀擎缓了缓，回头对王子煦笑道。 王子煦点了点头，从袖袍中拿出一个红色的三角，单灵灵知道那是他画的平安符，王子煦将那三角塞进了小少爷的襁褓中，再对着萧夫人拱手。 “在下前些日子专门去潭柘寺为夫人与少爷求来此签，由大师亲自绘制，为保少爷一生平安。” 他又掏出来一个红三角，递给了萧夫人：“还请夫人勿要让此物离身。” “谢先生有心了！”萧怀擎很是感动，伸手替萧夫人接下了王子煦递来的红色符咒。 “且慢！” 第165章 疯疯癫癫的萧唯芷 单灵灵回头看着出声阻止了萧怀擎接过符咒的人，心头咯噔一声。 是阴玄。 又是这家伙，他为何姗姗来迟，和自己处处作对？ 阴玄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单灵灵，不动神色的走到了萧怀擎面前，从他手中几乎是抢过了王子煦递过去的红色三角，他故作高深的拿起符咒仔细端详着，最后，他轻轻抬眼，目光落在单灵灵脸上。 他认出来这是章尾山的咒法了。 单灵灵握紧了拳，手指甲都掐进了掌心里，阴玄的目光有些戏谑，还有因为他及时打断了单灵灵的小心思而荡漾起的傲慢，最终他又看了看一直低着头，从他进来后就一言不发的王子煦。 “萧家老爷，这符咒，还是不要给夫人和少爷了。” “为何？”萧怀擎皱了皱眉，“这是谢先生在潭柘寺请来的，那里的高僧……” “正是如此。”阴玄摇了摇头，信口胡诌道，“老爷也知道贫道修的是道法，这佛法恐与贫道先前施法相冲。” “高僧自然是高僧，这符咒并无任何问题，只是在贫道已经做过法事的前提下，再让佛法掺和进来，贫道担心……” 萧怀擎的表情看着有些尴尬，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王子煦，又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一脸坦然的阴玄，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哎，那就依着阴玄道长所言吧。” 萧怀擎摇了摇头，示意阴玄拿下襁褓上的符咒，一并还给王子煦：“麻烦道长了，也劳谢先生费心，好意我们萧家领了。” 阴玄带着胜利的表情拿着那两个符咒，拉着王子煦的手腕，将它放在他掌心，缓缓地说了一句。 “还望各位先生勿要多事，若遭法术反噬，可得不偿失了。” 王子煦气的肩膀都有些颤抖，要不是他还算是性子沉稳，可能早就一拳打在阴玄脸上了，最终，他只是默默地接过那两个符咒，退到了单灵灵身边。 两人对视一眼，均没有多言。 符咒而已，大不了回头找机会，偷偷的藏在襁褓里便好。 “灵灵，道佛相冲，有这种说法吗？” “据我所知没有。” 单灵灵和菠萝在一旁咬耳朵，她还是将能杀人的目光，停留在阴玄身上，那伪善的阴玄正假扮道士的模样，挥舞着手中的拂尘，假模假式的给萧夫人和萧家少爷赐福。 “那他岂不是……” “符咒你拿着一个，找个机会偷偷塞到萧夫人的枕头里面。”单灵灵小声说着，“那小少爷，我再想办法。” 单灵灵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发现，萧唯芷没在。 奇怪，她的亲生母亲临盆，为何她并没有出现？ 想了想那姑娘这两日的状态，单灵灵终是叹了口气，也许她不想面对眼前的一切吧，也是情有可原。 “好了，各位今夜也是费心了，都请回吧，夫人还需要早些休息。” 等阴玄做完法，萧怀擎站起身来，开始下逐客令：“过些时日，小儿命名之日，再请各位聚坐一番。” 听了他的话，几人纷纷与萧夫人和萧家少爷道别，各自离开了房间，单灵灵最后才走，她很是担忧的和萧怀擎对视一眼，萧怀擎对她挤出一个放松的微笑。 没关系，今夜大概也无妨。 阴玄要下手，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回去再想想办法。 单灵灵最终还是和她的便宜老爹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房间。 回去的路上，黑暗中，埋着头思考着的单灵灵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 单灵灵揉了揉脑门，纳闷的看着面前的姑娘：“长姐？你为何在此？” “我母亲没事吧？”萧唯芷一看是她，赶紧抓住单灵灵的手，“我弟弟……也没事吧？” “母子平安。”单灵灵对她点点头，“长姐为何不去母亲那里看看？刚刚我还在寻长姐呢。” “我……我不敢去……”萧唯芷低下头，“我总有不太好的预感，没敢去……” “长姐放心，母亲和弟弟都好好地。”单灵灵出言安慰道，“长姐有何不放心的，可以同我讲。” “我……”萧唯芷咬起了指甲，“我担心……我做了个梦……我担心……” “什么？”单灵灵疑惑道。 “不，不能说出来……”萧唯芷赶紧止住话题，“有的梦说出来，就会变成真的……” “萧灵灵，你小心那个阴玄，你要小心他……” 单灵灵皱起了眉头：“我知道，那个阴玄，不是什么好人。” “你知道？”萧唯芷一瞬间的走神，“哦哦哦，我晓得，你知道的。” 这姑娘这是……好像精神状态不对劲啊…… “长姐，要不去我那里休息下？”单灵灵试探着问道。 “不不不，我不能去你那……”萧唯芷拼命摇头，“不能被别人看见我们俩在一起，你赶紧回去，别说我来找过你……” 单灵灵被她推了一把，差点一个趔趄栽下去，她赶紧站稳身子，看着萧唯芷想要逃走的背影，想起了一件事，一把拉住她。 “长姐，这个你拿着。” 那个红色的符咒被单灵灵塞进了萧唯芷的手中，萧唯芷愣了愣，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单灵灵：“你怎么……？” “别问，拿着，不要离身。” 见单灵灵如此严肃，萧唯芷了然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将那红色的小三角放进了衣襟里，她本还想和单灵灵交代几句什么，却又不知道为何闭上了口。 单灵灵皱眉看着她，最终，萧唯芷只是叹了口气，转头逃似的离开了黑暗中的小道。 站在原地，单灵灵看着她的背影，始终觉得不太对劲。 萧唯芷好像是喝醉了一般，就仅仅是和下午比起来，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更别说前些日子，她那嚣张跋扈的状态，此时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她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算了，先回去。 单灵灵一边想着，一边转头朝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回头的一瞬，她看见了不远处的树下，站着那个她熟悉的红发身影。 是烛洺赫。 看见单灵灵的目光投了过来，烛洺赫脸上浮现出了肉眼可见的期待，可是单灵灵却默默的移开了目光，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 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眼前的男人。 第166章 胆小鬼 单灵灵走在前方，烛洺赫抬脚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言不发，单灵灵忍住没有回头去看他，烛洺赫也很识相的在后面一言不发。 就这样，一前一后两人缓缓的走在夜间的小路上，很快，单灵灵就习惯了身后稳稳的脚步声，烛洺赫走得很轻，每一步却踏得扎实，仅仅是听着他的脚步声，单灵灵就觉得自己内心在逐渐的踏实下去。 他浑身上下仿佛有一种魔力，只要烛洺赫在单灵灵身边，就算他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也能让她的心安定下来。 很奇怪的感觉，单灵灵心想着，为什么她会期待着这条短短的小路永远走不完，为什么她会希望烛洺赫可以永远的走在她的身旁…… 她甚至希望，烛洺赫能主动的牵起她的手。 可惜的是，回到房间的道路确实十分短暂，烛洺赫也沉默的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单灵灵把手搭在房门把手上，她深吸一口气，突然回过头来，烛洺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看着她的双眼愣住了。 “烛洺……” 还没等单灵灵喊出他的名字，烛洺赫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十分突兀的消失在了她眼前。 “喂？！” 单灵灵被他那嘭的一下消失扎扎实实的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想起他那满是惊慌的眼神，又被气的笑了起来。 “烛洺赫！” “你真是个胆小鬼！” “你不出来没关系，到时候我去找现在的你算账！” “你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 对着黑夜里喊出了这几句话，单灵灵翻了个夸张的白眼，然后推开门，也不管烛洺赫在不在，直接摔上了门。 别说，一百来年的时光确实有些太长了，眼前的烛洺赫和她认识的烛洺赫，差距好像确实有点大。 起码说来……二十一世纪的烛洺赫，可不会被她那几句狠话就骂走的。 —————————— 这样毫无波澜的日子过去了好几天，单灵灵都觉得这个幻境颇有些无趣了，萧家在这个时候出了事。 萧怀擎本有四个门客，除去阴玄，王子煦和老黄，还有一个中年人。 单灵灵着实和他没什么来往，只知道他姓周，周先生的长相和他的职业一样，是个管账房的先生。 不过听下面的丫鬟们说来，这个周先生，长得尖嘴猴腮，眼露精光也就罢了，平日里做些事情，也都是那些精打细算，喜欢贪小便宜的人。 丫鬟说过，那周先生有时候会在萧家的一大笔开支中，偷偷抠出来那么三五两白银揣进自己兜里，叶管家去和萧怀擎抱怨过，可是萧怀擎却不以为意。 “水清则无鱼嘛。” 萧怀擎是这么说的。 所以说，下人们颇有些怨言，却拿这个周先生毫无办法，直到这一天。 周先生死在了账房中。 发现他死了的人是颜月牙，他十分敬业，听说有海边的渔夫来了，一大早跑去账房，想支出一点银子来给萧家夫人买点海鲜补补身子，可是一推开账房的门，就看见周先生坐在他自己的那把太师椅里，已经气绝多时了。 颜月牙的胆子也是够大的，他一边让下人们去告诉了萧老爷，询问他是否报官，一边自己留在那账房里，仔仔细细的研究起了周先生的尸体。 具体的情况，是老黄后来给单灵灵和菠萝讲的。 “他死的有些奇怪。” 穿越五人组聚在单灵灵的小院中，这里相较宅子里其他地方更加安静，没人来打扰，所以大家都喜欢往这里跑。 “怎么个奇怪法？” “颜月牙发现尸体后，叫了我和王子兄弟过去，想着你们姑娘家的身份不太方便，就没第一时间和你们说。” “我去了后，一眼就发现不对劲。” “诶，灵儿女侠，你说人家做一行专一行，人家黄哥讲刑侦案件讲了好几年，这自己也成神眼了。”颜月牙难得的夸了老黄一句。 单灵灵有些不耐烦的点了点头，示意老黄继续说下去。 “这个周先生，有三处致命伤。” 老黄比了三根手指：“第一处，在他的左前胸，有一处被利器贯穿整个身体的伤口，在心脏旁边，伤口处还有些血刺呼啦的，应该是凶手捅进利器后，还搅动了那要人命的东西。” “第二处，在他的脖子，他被人勒住脖子，我看那印记应该是麻绳，基本上是勒断了他的气管，反正我摸了摸，他的颈椎都有些变形。” “第三处，在他的嗓子眼里……”老黄皱了皱眉，“有人将那些账本撕碎，一页一页的揉成了纸团，全部塞进了他嗓子里……” “而且，周先生的脸上还留着惊恐，他被人勒住脖子后，还在拼命抓挠，指甲劈了，脖子上还有指甲留下的血痕。” “好狠……”菠萝闻言，惊得捂住了嘴。 “三处致命伤……那是哪个要了他的命？” “估计是那根麻绳。”老黄想了想，“我看那周先生眼睛瞪大，眼球泛青，是充血后的征兆。” “所以说，是窒息死亡？” “应该是。”老黄点头，“但是我很纳闷啊，周先生就是个普通人，勒死足够了，为啥还要将那么多的纸团都塞进他的嗓子眼？” “而且为啥还要在他胸口上补一刀？” “怕他没死干净？” “不至于吧，与其补上一刀，不如多勒一会儿。” “师姐，你记得姐夫……”王子煦脱口而出，又想起什么，赶紧改口，“……烛洺赫教过我的吗？在我心脏上方，去寻找魂魄所在。”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周先生被利器捅的地方，就是这里。” “什么意思？”单灵灵没明白，“他魂魄被人毁了？” “不像。”王子煦摇了摇头，“师姐你没看见他那伤口的样子，真的是血肉模糊。” “更像是有人用匕首之类的东西，在他皮肉间翻找什么。”老黄接了一句，“而且因为对此不是很熟悉，导致伤口破损厉害。”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找他的魂魄？” 第167章 他杀了周先生干什么? “但是依照师姐你之前看见的，找魂魄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吗？” 王子煦两根手指戳了戳胸口，夹住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还作势拧了一圈，假装是从胸前拉出来自己的魂魄，还把空荡荡的手指伸给单灵灵看。 单灵灵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别瞎搞。” “我感觉这事儿是阴玄做的。”想了片刻，单灵灵又对几人说，“我就觉得是他。” “女侠，没证据的事情，咱不好说啊。”颜月牙说道，“你要直接走到你那便宜老爹面前，说一个，阴玄是杀人凶手！他也不会信你的啊。” “我知道。”单灵灵苦恼的说了一句，“就没有点线索指向他吗？” “真没有。”老黄摇头，“我一开始猜的也是阴玄，毕竟咱们一来目标就是他，可是我专门注意了，如果真是他杀了周先生，那手脚也是挺干净的。” “还有一个问题啊。”王子煦用手指敲了敲石桌，“他杀周先生干啥？” “他平日里和周先生一句话都没说过啊……” “我都怀疑，他和咱们一样，连周先生的全名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阴玄杀他干啥？就算是要夺舍，也不用直接把人杀了啊？” “会不会是周先生在哪些方面得罪了阴玄？克扣了他的钱？”菠萝问道。 “他格局应该也没这么小吧。”单灵灵疑惑道。 “不好说，你看校长说的，他就因为没得到神龙之力，就和你们章尾山反目成仇了呢。”颜月牙说，“为了点银钱动手也不是不可能。” “那也不用这么大张旗鼓搞这么多花里胡哨的手段去杀人啊……” 几人陷入纠结之中，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单灵灵突然想起什么，问了句：“诶，萧家老爷让报官了没？” “没有。”颜月牙摇了摇头，“你那便宜老爹说，家丑不可外扬，不能报官，他想办法处理。” 奇了怪了。 “其实也不奇怪，女侠。”颜月牙解释道，“这个年代啊，一个家宅就类似于一片小天地，萧怀擎不报官也可以理解，而且按照你说的，萧家秘密太大了，要是让官府插手，很容易出事。” “又不是咱们现代人，有事找警察。” “那铜镜……” “萧怀擎收着了，据我所知，没让阴玄碰到。” “那就好。”单灵灵松了口气，说真的，周先生的死是很蹊跷，可是如果细细想想他的人品，要突然被人害死，也不会太过于出乎预料。 有机会遇到阴玄，得试探一下。 “阴玄知道我是章尾山的人了。”单灵灵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他喊了我师侄。” “他有现代的记忆？！”王子煦惊道。 “不，他说在我身上看到了师父的影子。”单灵灵唉声叹气，“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像师父了，明明差了很多……” “而且啊，这虽然是个幻境，虽然说是没办法改变过去，可是，我们的出现，还有我们做的事情，都在影响整个局面。” 单灵灵掰着手指算着：“阴玄认出了我的身份，这是一，因为师父在收我和阿煦之前，根本就没有徒弟，其二的话，我们给了萧唯芷和萧夫人一人一个符咒，这个幻境里，按道理来说，应该不会出现章尾山的东西……” “而且，姐夫也知道你不是这个时间线的，还有我，他知道我们俩的身份了。” 单灵灵看着王子煦，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难道……自己拜刁苍为师，是烛洺赫早就为她铺好的道路吗？ 不会吧？ 幻境中的事情，真的会影响未来吗？ 或许只是巧合吧，单灵灵心想着。 “接下来咋办，我咋觉得我们几个人的生命也危在旦夕呢？”颜月牙嬉皮笑脸的说着，单灵灵无奈。 “想着有人可能会杀了你，你还这么兴奋？” “诶，女侠，电视剧里一般都是这么演的，如果在幻境中出不去，那就死一死，死了就出去了啊，你不会没看过这种剧情吧？” “那是电视剧，我说真的，颜月牙，如果你在幻境中死了，现实中也就一起死掉了，怎么办？” “怕啥，死了老哥我啥都不知道了。” “我估计你知道。”王子煦摇头说道，“你忘了咱姐夫是干啥的了？” “额……”颜月牙哑火了，“要不早点和你姐夫打个商量，如果老哥下去了，就去找找他，让他想办法帮忙把老哥送回来？” 众人无语，都没搭理他，又在那对周先生的这桩凶杀案讨论了半天，依旧没有得出结论，只是目前，在嫌疑人一号阴玄的基础上，又多出来了六七八九个嫌疑人。 甚至单灵灵的便宜老爹萧怀擎都上榜了。 “别说，还真有可能是三个人同时下手的。”王子煦突然灵光一闪，说道。 “第一个人，看周先生不爽，把他揍了一顿，把那些纸团塞进他嘴里。” “第二个人，还没等周先生把纸团从嘴里掏出来，就直接用绳子勒住他的脖子，啪的一下把他脖子勒断了。” “第三个人来的时候，周先生已经咽气了，于是那个人就用剑在他胸口上捅了一刀，权当发泄。” “为啥是剑？” “啊，古时候的人不都用剑吗？”王子煦嘿嘿一笑，“而且那人估计和周先生仇怨还挺大的，捅了一剑不满意，还搅了半天。” 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王子煦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姑且可以当做一种推理的结论吧。 “叶管家！叶管家！” 没等他们讨论完，有个小丫鬟就急匆匆的喊着颜月牙这具身体主人的名字冲了进来，看见他正坐在桌前，飞奔到他面前，拉起他的袖子。 “叶管家，老爷寻你！” “咋了，急急忙忙的？”颜月牙倒是端起了管家的派头，“我说了多少次了，稳重，要稳重！” “哎呀，少爷发热了！”丫鬟对他吼着，“产婆已经没办法了，说小少爷烧的很厉害，让叶管家出府去请个大夫来！” 第168章 二小姐不能进去 单灵灵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小少爷发烧了？” “对啊！二小姐！”丫鬟急得不行，“小的没进去夫人的房间，但是听他们说，少爷体温很高，一开始哭的厉害，现在哭都哭不出来了！” “叶管家，你赶紧去找个大夫吧！” “哦哦哦，我知道了，我现在去。”颜月牙拔腿就走，“快准备个马车！” 看着颜月牙和小丫鬟远去的背影，单灵灵握紧了拳头：“我去正房看看！” 等单灵灵赶到萧夫人的卧房时，她一个头三个大。 两个丫鬟在门口拦住了她，说什么都不让单灵灵走进去，单灵灵急得上手去扒拉这俩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可是房门被拉开，一个老婆子走了出来。 “二小姐何事如此着急？” “我……我要去看看我母亲……”单灵灵也管不得称呼了。 “二小姐放心，萧夫人和少爷都无碍。”老婆子倒是神情自若，一点都不慌张，“二小姐请回吧。” “放屁！刚刚才给我说，少爷发了高烧！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好了！”单灵灵大吼，“让我进去！” “二小姐不能进去。”老婆子丝毫不让步。 “里面是有什么人吗！我进去看看我母亲和我弟弟都不行吗！” “阴玄大师在里面。”老婆子又对她弯了弯腰，“阴玄大师保证夫人和少爷都能平安度过此劫。” 听到阴玄的名字，单灵灵差点没背过气去：“他就是个骗子！你们为什么要相信他！他会害人的！” 老婆子对单灵灵皱眉，显然是对她的纠缠不休有些烦了，也不再管单灵灵的拉扯，甩开她的手，就想回到房间里去。 单灵灵动作飞快，就在那老婆子拉开门的一瞬间，她猛地撞了进去，因为速度太快，她差点一头撞在萧夫人的床边。 “灵儿，你来作甚！” 萧怀擎也在房间里，他被单灵灵吓到，回过神来，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有些着急的问道：“你把你母亲吓到怎么办！” “我……” 单灵灵抬头看了看他，却注意到正站在床边的阴玄。 阴玄又穿着章尾山的长袍，他手指间夹着一张暗红色的符纸，正想把那符纸贴在襁褓中的萧家小少爷的头上，却刚好被单灵灵冲进来打断了动作。 目光下移，那小小的婴孩脸颊通红，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显然是已经没有了力气哭闹，萧夫人坐在床上，哭的梨花带雨。 “爹，不能让他……” “萧二小姐，贫道就很纳闷了，为何您多次阻挠贫道为您的家人赐福。”阴玄站直身子，皱眉看着单灵灵，“难道……二小姐是希望萧小少爷……死吗？” “我不是！”单灵灵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甩开萧怀擎的手，指着阴玄的鼻子，“阴玄，别人不知道你，我们同是章尾山人，我还能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为了一己私欲背叛了整个章尾山，到最后还害了我师父！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拿你是问的！” “噢？你师父？”阴玄眯了眯眼，“我那不成器的师兄何时收了徒？” “装什么大猪蹄子！”单灵灵火气上头，“你早就知道了！你都叫我师侄了！” 阴玄没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单灵灵，手指微弯，嘴唇轻轻动了动，单灵灵心道一声不好，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被他的束缚咒诀捆住了手腕。 妈的，怎么忘了他会咒法了，单灵灵心中暗骂。 如果长刀在就好了…… 心随意动，掌心里突然一烫，右手中突然出现了熟悉的触感，单灵灵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手。 那曾经出现在刁苍手中，由暗红色火焰凝聚而成的长刀，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了她的掌心之中。 有了！ 单灵灵心念一动，手中火焰长刀一挥，束缚瞬间消失，她欺身向前，一个弯腰，将长刀的刀尖朝着阴玄的喉咙送去。 要在这里拿下他！ 萧怀擎被眼前单灵灵的动静吓坏了，他赶紧站在床边，挡在萧夫人面前，将娘俩紧紧地护在身后。 “灵儿，你这是……” “躲开！” 阴玄侧头躲过了她的一击，单灵灵一下子刀势落了空，脚下莲步微移，一个侧身，一边让萧怀擎离开，一边尝试着将长刀上挑，从下方去追砍阴玄。 “哼，师侄，你连师兄的皮毛都没学会啊。” 阴玄冷哼一声，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柄拂尘，向下一挥，拂尘层层缠绕在了单灵灵的火焰长刀上，虽然减缓了长刀的攻势，却没料到那火焰威力巨大，竟然直接将拂尘烧成了灰。 “龙焰？！” 阴玄惊呼一声：“你怎么会有龙焰？难道师兄将章尾山交给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了？” “你想多了！” 单灵灵一脚踹出，阴玄顺势向后躲去，跌出了房门，单灵灵余光瞟过那房间里早就被她毁得差不多的桌椅板凳，对萧怀擎丢下一句“等下再说”后，就跟着窜出了房间。 “师侄为何多次妨害你师叔我的计划？” 空旷的院子里，丫鬟婆子们都惊叫着四下逃走，将空间完全留给了单灵灵和阴玄，几回合的打斗下来，单灵灵吃了这具身体没有经常锻炼的苦，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可是阴玄，除了拂尘被烧，却还是那般镇定自若。 单灵灵在心里骂着这个萧家二小姐真是没用，平日里除了在房间里喝喝茶吃吃点心，绣绣花看看鸟，连基本的锻炼都完全没有，导致自己现在累得肌肉骨骼都在疯狂抗议。 “不过我更奇怪的是，刁苍为何会收你这个不中用的女娃当徒弟。” “关你屁事！”单灵灵不想和他废话，“阴玄，我定会杀了你！” “看你这么恨我，难道……”阴玄笑了，“我真成功了？成功杀了我那不成器的师兄了？” “想得到美！”单灵灵提起最后一口气，再次挥舞起长刀，对着阴玄劈去，因为身体素质实在跟不上，就算这火焰威力无穷，可是攻势却远不如她用自己身体使出来的刀法有力。 阴玄只需要后移几步，便轻松躲过了她的这一刀，单灵灵恨得咬牙切齿，却听见阴玄身后传来破风之声。 “师姐，我来了！” 第169章 在下名为刁苍 “还有一个？” 两张暗红色的符纸对着阴玄的双手冲来，一张贴在了他的左手肘上，另一张落在他的右手背上。 阴玄被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他低头看了看那两张熟悉的符纸，皱起了眉。 “刁苍收了两个徒弟？” 王子煦急匆匆赶到，他身后跟着颜月牙，还有颜月牙请来的大夫，几人看着已经被毁得差不多的小院倒吸了一口凉气。 颜月牙赶紧推了推大夫的后背：“哎哟，我的好先生啊，可别愣着了，救人要紧啊！” “哦哦哦。”那蓄着长髯的大夫握了握自己的药箱，被颜月牙推着，绕过单灵灵和阴玄，朝着正房里面跑了过去。 单灵灵松了口气，王子煦来了，自己也不需要担心阴玄的咒法了。 二打一，怎么都有点胜算吧。 “居然还有一个师侄，可否告诉师叔，你姓甚名谁？”阴玄转头看着王子煦，冷冷地说。 “我……” “不要告诉他！”单灵灵出声打断了王子煦的话，“谢仕，你来帮我定住他的脚！” 王子煦显然没反应过来单灵灵喊得到底是谁，他傻愣了两秒后，赶紧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两张符纸，对着阴玄的双膝扔了出去。 “雕虫小技。” 阴玄手指轻捏，指尖上窜起了橙色的火焰，原本贴在他双手上的符纸腾的一下燃了起来，失去禁锢，阴玄飞快回身，橙色火焰飞出，稳稳地撞在了那还在半空中的符纸上。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阴玄已经闪到了王子煦面前，单灵灵的眼睛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他就已经掐住了王子煦的脖子。 “小师侄，连魂魄力量都不会用，几招花拳绣腿，就觉得自己出师了？” “真是丢了章尾山的脸！” 王子煦不是能用魂魄力量吗？单灵灵脑子里闪过了那水蓝色的光芒，难道在幻境中，他这身体不是自己的，所以没办法控制吗？ “妈的，阴玄，你放开他！” 眼看阴玄手中逐渐用力，王子煦脸色都变青了，单灵灵看见他四肢都缠上了橙色的光环，一定是阴玄用了禁咒，不让他反抗。 再这样下去，王子煦估计得被他掐死。 单灵灵着急得不行，也不管什么刀法了，她狂奔几步，举起刀，对着阴玄的手就砍了下去，阴玄只是冷冷的看了看她，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 这一脚着实有点狠，单灵灵只觉得气血翻涌，差点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她连退好几步，再也站不稳，跪在了地上，火焰长刀从手中缓缓消失。 该死，要是换我自己来…… 阴玄哈哈笑着，嘲笑着师姐弟俩的不自量力，然后他将王子煦往地面一扔，一脚踢在了他的下巴上。 “师侄啊师侄，还是回山上在学几年吧。” “就这三脚猫的功夫，想拿下我，还早了点。” 说罢，阴玄再次一脚踢在王子煦肚子上，王子煦四肢依旧无法动弹，只能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刺痛了单灵灵的眼睛。 “你……你给我等着……” “师侄，光会放狠话，可没什么用。”阴玄摇了摇手指，“不知道刁苍怎么教你们的，但是这是师叔教你的第一课。” “你要想让所有事情随你的心愿，那你就要有绝对的力量。” “只会舞舞刀，画个符，可没什么用。” “还有啊。”阴玄当着单灵灵的面，一脚踩在了王子煦的脸上，还用力的碾压了一番，“凡事可不能逞嘴能。” “你看，你刚刚要是没和我对着干，你亲爱的小师弟，也就是我未来的小师侄，也不会受这番折磨了。” 橙色的火焰离开了王子煦的四肢关节，爬上了他的脖颈，火焰燃烧，然后逐渐缩紧，王子煦满脸都是血，眼睛充血，拼命地抬手去抓挠自己的脖子，想要呼吸到氧气。 “然后，就是你了。” 一瞬间，橙色的光环又爬上了单灵灵的脖子，窒息感猛地袭上她的心头，单灵灵再也坚持不住了，侧身倒在地上。 因为缺氧，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了起来，单灵灵的心跳飞快，因为她听见了房间里传出来的尖锐哭嚎声。 “儿啊！我的儿啊！” —————————— 单灵灵感觉有人在自己手腕上摸着什么，她猛地醒来，坐起身子，盯着眼前的人。 “你是谁？！” 那人年纪不大，三十岁左右，头发在头顶束成一个发髻，和寻常的清朝男人不一样，没有剃头，他很严肃，埋着头，终于是帮单灵灵解开了她手腕的束缚。 “在下名为刁苍。” 他抬起头来，和单灵灵对视着，单灵灵张着嘴，只觉得自己哑了。 “师父？” 眼前的刁苍，脸上没有伤疤，头发也是黑色的，没有一根白发，也没有蓄上长髯，他有些清瘦，穿着一身浅灰色长衫，那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仙风道骨，远不是阴玄可比的。 单灵灵仔细的看着年轻的师父，脑子里突然想起了早些年间，师父的老友来山门时说的话。 “你这个老家伙，平白无故给自己搞了这么多伤。” “白瞎了你这张帅脸。” “不要的话，不如割下来给我。” 是的，年轻的师父长得……真的很帅啊。 单灵灵为这个念头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怎么这个时候了，还对师父的长相评头论足起来了？ 自己的师父，不应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帅的人吗？ “师父？……在下和姑娘素未谋面，姑娘为何称在下为师父？”刁苍听见了单灵灵的话，却很是困惑。 哦对，这个世界的师父还不知道我和阿煦是他未来的徒弟…… 单灵灵赶紧改口：“没有，没有，我认错了。” “这位道长……” “在下不算是道士。”刁苍说道，“但是此事说来话长，姑娘就暂且把在下当做道士吧。” “……” 还真是刁苍能说出来的话。 单灵灵哽咽住了，无论如何，不管眼前的人是否认识她，但是她却认识刁苍。 那是她的师父啊。 第170章 他根本没把人命当回事 “姑娘可是哪里疼？” 看见了单灵灵眼中涌上的泪水，刁苍却是慌了神，他有些紧张的看着这个包着眼泪的姑娘，问道：“可是哪里受伤了？” “没有，没有。”单灵灵赶紧摆了摆手，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只是……” “只是……道长和我师父很是相似，想起师父，有些难过。” “噢？”刁苍笑了笑，“姑娘是学道？师从何处？” “师父不让我说……”单灵灵打了个马虎眼，“我现在……这是在哪里……” 说到了正题上，刁苍叹了口气：“姑娘可认识在下的师弟？” “……”单灵灵回过神来，一下子想起来了为何自己会在此处，她白日里与阴玄缠斗，可是没有自己身体的单灵灵加上没法用魂魄力量的王子煦，根本就不是阴玄的对手。 两人被他收拾的很惨。 估计阴玄也不好直接杀了他们，最终只是将两人捆绑起来，扔在了偏院的柴房里。 “道长的师弟是……” “阴玄。”刁苍皱着眉，“姑娘是萧家中人？” “是的，我是萧怀擎的二女儿。” “那便是了，阴玄前些日子突然离开我山门，有些蹊跷，在下的师父觉得有异，故让在下来寻，昨日才到此处，便听得阴玄拜入萧家做门客，而且萧府有一人暴毙……” “昨天，我们家的门客周先生被人杀了。” “嗯，在下白日里偷偷进府……”说到此处，刁苍有些不好意思，“姑娘切莫怪罪，在下只是想查清真相。” “没事。” “在下见萧家主未有报官，心说不对，偷看了萧家门客的尸身……” 刁苍整个人都消沉了下去：“说来惭愧，此事是阴玄所为。” “道长怎么看出来的？” “阴玄在山门时就沉迷于魂魄，姑娘可知魂魄……” “我知道！” “他对于魂魄之力到了痴迷的程度，人的魂魄是聚集在左胸口，心脏上方。”刁苍继续说，“在下见那周先生的尸身，正巧是胸口魂魄处有伤。” “人在死去的时候，会吐出一口气，那口气便是魂魄，所以，阴玄用纸团堵住了他的气口，不让他的魂魄在死亡的瞬间离体。” “目前看来，阴玄也不清楚如何能剥离一个人的魂魄，所以他才行此下策，先把人杀掉，避免他闹腾起来，坏了自己的大事。” “所以他先勒死了周先生，然后堵住他的喉咙，最后用匕首捅开他的胸口，寻找魂魄。” 单灵灵听刁苍这么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阴玄，把一个无辜的普通人，完全当做自己的实验小白鼠在折腾。 阴玄他……他根本没把人命当回事。 “所以，在下想要找到阴玄，在萧府寻觅半日，却见得萧家乱成一片。” “萧家发生了什么？”单灵灵急吼吼的问道，“不瞒道长说，我也是觉得阴玄心怀不轨，白天和他争斗，结果被他打晕了扔在这里。” “不过，我家现在到底怎么了……” 听了单灵灵这么问，刁苍却沉默了下来，他不再言语，只是伸手扶起了单灵灵，又推开了柴房的门：“……姑娘可能要自己去看看了。” 单灵灵困惑的看了他一眼，没在意身上的肌肉都在疼着，赶紧一步踏出了柴房的门，走进了黑暗中。 “道长……” 单灵灵没见得什么混乱景象，正在纳闷，回头想再问问刁苍，可是，他已经没在那里了。 “师父？” 没见到刁苍的身影，单灵灵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没有人回答，单灵灵看了看四周，没有任何人出现过的迹象。 难道……师父和烛洺赫一样，会瞬移消失？ “小姐，二小姐！” 单灵灵在原地傻站着，一个婆子突然冲到了她面前，直接给她跪下了。 认真看去，这婆子正是白日里在萧夫人的正房门外拦住单灵灵的那位，此时，这个婆子满脸惊恐，涕泪横流，死死的抓着单灵灵的衣摆不放手。 “怎么了这是？” “二小姐，出事了啊！” “小少爷……小少爷没了！” 单灵灵只觉得一阵晴天霹雳，打得她脑门嗡嗡的，什么意思？是萧夫人刚刚生下的儿子死掉了吗？ 那萧夫人呢？萧怀擎呢？ “小姐，老奴……老奴白日里不应该挡了您……老奴愧对萧家啊！” “什么意思？” “那个阴玄……那个阴玄，他见小少爷咽了气，不知道和夫人说了什么话，夫人现在完全疯了！她要杀了全府上下的人，说是只有这样，小少爷才能活过来！” “妈的！” 单灵灵怒骂一句，提起裙摆就跑，根本没管那跪在原地哭哭啼啼的老婆子，她估摸了一下方向，朝着还能看见火光的地方狂奔过去。 该死，该死，该死！ 萧家少爷死了，单灵灵满脑子都是在废弃鬼宅里看见的那幅画，那个死掉的男孩，还有那鬼宅里摆在正厅，那具小小的棺材。 难道就算是个幻境，真的就无法改变结果吗？ 难道自己进了这里，真的只是为了经历一遍这曾经的悲伤往事吗？！ 不行，我得想办法，我得…… 单灵灵一脚刹车停在了一间厢房门口，她愣了愣神，想起这是王子煦和老黄住的地方，萧怀擎对门客也是很好，专门将空出来的厢房让给这几位门客住。 “阿煦，老黄！” 单灵灵根本等不了房间里的人回答，她一边推开门，一边冲了进去，可是，这满是鲜血的房间，让她一时间完全无法呼吸。 房间里的景象如同一场噩梦，到处都是血，还没有干涸的血，地上，床榻上，桌子上，窗框上，甚至是天花板上…… 单灵灵的眼前一片猩红，她几乎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铁锈味，心跳在加速，恐惧如同冰冷的手指紧紧抓住了她的喉咙。 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那些血迹在她眼前疯狂跳动，血迹中有几个模糊的脚印，似乎有人在这里走过，床榻上的血迹最为浓密，床单上还有一些凌乱的痕迹，好像有人曾经在此疯狂挣扎过。 而老黄化身的杨玮，正安静的躺在了房间中央，胸口上留有一个鲜血淋漓的窟窿。 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第171章 中间好像还差了点什么 单灵灵浑身都在颤抖，她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 “老黄？” 面前的壮汉却早就断了气，此时瞪着眼睛，无神的看着天花板，他尸体已经开始僵硬，手指诡异的弯曲着，像是咽气之前，用了很大的力气在抓挠对方。 “老黄，你醒醒。” 单灵灵尝试着推了推他的肩膀，可想而知，她没办法得到任何回应。 “喂……” 真的假的？老黄真的死了？ 在幻境中死去，应该能回到现实吧？ 单灵灵心中冒出了颜月牙的那句话，可是，他们没有人尝试过幻境的滋味，上一次单灵灵在民国的幻境中，确实是在濒死的时候，被烛洺赫救了回来。 可是……她那时候没有真正的断气。 老黄现在是不是已经回到现实了？是回到了那个鬼泣森森的废宅吗？还是已经被送出萧家了？ 但是……如果他是真正的死了呢…… 如果幻境中的死亡等同于现实中的死亡呢……？ 单灵灵不敢想了，她浑身都在颤抖，眼看着熟悉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给心理和生理上的那般冲击，是她从未想象到的。 一股巨大的悲伤突然冲击进了单灵灵脑子里，单灵灵只觉得浑身没了力气，她捧着脸，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你们也不会来到这萧家幻境，也不会经历这般惨痛代价。 我明明可以阻止阴玄的，可是我还是没有做到，都是我的错。 单灵灵趴在地上，哭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她的泪水像是决堤的河流，无法抑制地流淌着。 那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将单灵灵完全的吞噬，她的心中充满了自责和愧疚，不断地责怪自己没有能够保护好同伴，让他们陷入了这场无法预测的灾难。 “我应该更小心一点的……我应该更强大一些的……”她低声喃喃自语，她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力。她的手指紧紧抓着地面，仿佛想要抓住些什么，但又什么都抓不住。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单灵灵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灵儿女侠！” 闯进来的人，正是颜月牙，他看见老黄的一瞬间，扎扎实实的愣住了，转头又看见跪在那痛哭流涕的单灵灵，咬了咬牙，飞快的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女侠，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颜月牙两步冲过来，拽着单灵灵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女侠你放心，老黄兄弟绝对没事的！” “你怎么知道……” “老哥有这个预感，老黄兄弟估计回现实中去了。”颜月牙说得斩钉截铁，“女侠，现在外面乱成一团了，你如果不打起精神来，咱们都不知道咋办了啊！” “萧家小儿子死了，萧夫人疯了，萧怀擎正在尝试着控制住自家老婆，菠萝妹子也在帮忙！” “你和王子老弟半晌不见影子，老哥我寻遍了整个萧家，这才找到你……和老黄兄弟……” “女侠，你这可是惊惧过度啊，深吸一口气，来，跟着老哥。” “吸气……呼气……吸气……再呼气……” 别说，单灵灵想着，最简单的法子，居然如此有效。 随着颜月牙的指引，单灵灵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平稳了不少，心跳再也不如之前那般疾风骤雨了，脑子也逐渐在恢复清明，颜月牙拉着她的手臂，把她拽出了房间，不让她继续看着杨玮，也就是老黄的尸身。 “女侠，这到底……” “都是阴玄，他想要杀了所有人，拿走他们的魂魄！”单灵灵怒骂道，“他大爷的，我他妈一定要杀了他！” “他要人魂魄来干什么啊？” “做实验，当小白鼠，我怎么知道！”单灵灵怒火中烧，“萧家的小儿子也是被他害死的，现在，他要借萧夫人的手，杀了所有人，拿了魂魄，顺便还能拿走萧家的万戮铜镜！” 突然一下，所有事情仿佛水落石出。 阴玄对人类魂魄的痴迷已经到了病态的程度，他坚信魂魄之中隐藏着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在他的认知中，似乎足以颠覆常理，改变世界的格局，然而，在章尾山上，他的研究受到了极大的限制，那里的环境和资源都无法满足他的野心。 因此，他不得不秘密下山，寻找更多的可能性。 而且在他下山之前，阴玄似乎与九阴，这个神秘的背后黑手已经建立上了联系。九阴对万戮铜镜有着浓厚的兴趣，这一点让单灵灵百思不得其解。 阴玄想要魂魄，九阴想要镜子……于是，他们就这样达成了合约。 但是……中间好像还差了点什么。 如果是想要研究魂魄，随意杀一些普通人就行，何苦大费周章来萧家设局，要了萧家全家的命？ 萧家并非普通的富贵人家，他们世代相传的血液中流淌着来自于女娲的力量，而且，萧家在官府似乎也有些名望，对萧家这样的大家族下手，必然会引起巨大的震动，说不定，还会吸引官府和江湖人士的注意。 而且……为何阴玄非要等到萧家小儿子出生后才下手呢？ 这个小儿子的魂魄，难道有什么地方与众不同吗？是不是有着非同寻常的力量，而这种力量对于阴玄乃至九阴来说，都至关重要。 单灵灵突然觉得，现在萧家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这场宏大游戏中的一个小小开端。 “女侠，回回神，别发呆了！” 颜月牙及时的出声，将单灵灵从沉思中唤了回来，她有些晃神的看着颜月牙的脸，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自己刚刚在想什么。 “也就是说，阴玄现在背后的人就是九阴？”颜月牙摸着下巴，“而且阴玄现在对你们说的那啥魂魄还不是很熟悉，还在试探的过程中。” “所以，萧家的事情就不能用夺舍来解释了，阴玄这个时间段还不知道夺舍咋搞呢！” “对，应该就是这样。” 单灵灵点了点头：“那么，到底为何一定要在萧家小儿子出生后，杀了萧家全家呢？” 第172章 帮师兄教导了一下师侄们 “暂时管不了那么多了。”还没等颜月牙回答，单灵灵先说了自己的打算，“我们先去找一下剩下的人，阿煦和菠萝，他们俩在哪，你知道吗？” “菠萝妹子我知道，王子老弟就不晓得了，我找了好些地方，都没看见他的影子啊！” “他被阴玄打成那样……估计也和我一样被塞进哪个偏房了！”单灵灵着急了，“我们赶紧去找他！” 两人不再多言，这些日子里，颜月牙作为管家，倒是把萧家摸得比单灵灵还熟悉，两人一间房一间房的寻找着，迟迟不见王子煦。 可是……这萧家，可能会从此败落。 每过一处，尽是荒败不堪。 单灵灵自己的那间厢房已经被砸了，甚至不知道是谁点上了一把火，将那房子烧得一片火红，单灵灵站在小院里，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 曾经温馨的厢房，如今却变成了一片火海，火焰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在庆祝这场毁灭的盛宴，木质的门窗早已变形，被热浪扭曲得不成样子，原本的雕花和装饰此刻显得格外讽刺，如同被火神嘲弄的艺术品。 房顶的瓦片在高温的作用下崩裂，时不时有碎片随着烟尘落下，砸在院子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透过空洞的窗户，能看见墙壁上的漆皮被烤得卷曲，露出了下面焦黑的木质结构。火舌舔舐着每一个角落，将房间内的家具、摆设一一化为灰烬。空气中弥漫着浓烟和焦臭味 虽然时间很短，但是这里算是她的家。 真正属于她的家。 火光的映照下，单灵灵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单。她的脸上满是震惊，最终，颜月牙叹了口气，拽了拽她的胳膊。 “女侠，这只是幻境。” “我知道。” 我知道，但是我还是很难过。 单灵灵使劲的捏了捏拳头，让自己强打起精神，单灵灵知道，这一场火，不仅烧掉了她单灵灵最后的家，也烧掉了萧灵灵未来的希望。 不知道曾经的萧灵灵在面对这一切的时候，内心是多么的惊慌失措。 深呼吸着，单灵灵掉头就离开了自己的厢房，她努力的把那刺眼的火光抛到脑后，一边祈祷着，王子煦千万别出什么事。 他一定要活着。 刚走出后院，单灵灵突然觉得耳旁传来了一阵轻声的念咒声，声音中掺杂着火焰的噼啪声，还有呼呼的风声，听不太真切。 “颜月牙，你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 还没等颜月牙说完，他们俩就知道不对劲了。 突然间，一种前所未有的头痛袭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挤压着单灵灵的头颅，要将她的意识从肉体中剥离，她的视线开始模糊，火光的跳跃变成了扭曲的幻影，周围的喧嚣声变得遥远而模糊。 单灵灵试图伸手扶住身边的颜月牙，可是颜月牙已经原地跪了下去，让单灵灵抓了个空，最后，她的手只能无力地悬在空中。 头痛来得如此猛烈，单灵灵的额头渗出了冷汗，每一滴都像是从痛楚中挤出的泪水，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像是有针在刺她的脑髓。 单灵灵尝试了深呼吸，却没什么用，她只能紧闭双眼，试图抵抗这股突如其来的痛苦，但黑暗之中，头痛变得更加清晰，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利刃在她的大脑中翻搅。 随着头痛的愈演愈烈，单灵灵的心中升起了一丝恐惧，她大概知道这场头痛的来源，一定和风中那隐约可闻的念咒声息息相关，单灵灵尝试着捂住耳朵，却也毫无用处。 妈的，这咒声似乎有些熟悉。 像是……那用来松动魂魄链接的空冥掠魂咒…… —————————— 与此同时。 王子煦在厨房里悠悠醒转。 他被阴玄揍得厉害，鼻骨估计被踹断了，嘴唇也破了，血痂凝固，半张脸都硬邦邦的，眼睛还有点肿，看东西都看不太清。 好痛。 王子煦缓缓的从地上爬起来，胸口肋骨好像也断了一两根，王子煦手指掐诀，想要念一下章尾山的治疗法术，帮自己恢复一下，可是手指尖只搓起了几点淡绿色的火星子，并没有任何用。 果然……不能用法术的自己，跟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没区别，只能等着被揍。 眼前突然闪过一道暗红色的火光。 王子煦心头一喜，难道是烛洺赫来了吗？果然，他的姐夫是不会不管他们的…… “躲到墙角去！” 出声提醒他的人，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烛洺赫，王子煦有些纳闷，除了姐夫，还有谁会用暗红色的火焰呢？ 难道…… “你在犹豫什么！赶紧躲开！” 那说话的人脚步不稳，向后连退好几步，勉强停在了王子煦面前，这才发现他并没有听自己的躲到一边，还在原地发愣，于是又吼了一声。 “想死吗！” 王子煦完全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是抬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 “师父？” 真的是师父，真的是他，虽然他年轻了很多，大概就三十岁不到，脸上没有伤疤，也没有长髯，但是…… 真的是他。 “师父……是你吗？” 刁苍回头看了他一眼，借着火光，王子煦看见了他皱起的眉头，像是对自己的话很是不解。 “对了，师兄可能还不知道。” 黑暗中，阴玄的声音悠悠响起，他语气中带着戏谑：“师兄可是收了两个厉害的徒弟呢。” “徒弟？”刁苍回头，又看向黑暗中，他手中长刀指向前方，刀身上熊熊燃烧的火焰照亮了王子煦看不见的房间深处。 阴玄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把造型奇怪的匕首，正在低头把玩着，眼神却死死的留在刁苍脸上。 “对啊，你的好徒儿今天早些时候想对我下手的，可惜了，学艺不精。” “师弟代替师兄，帮师兄教导了一下师侄们。” “这不是，还挺有成效的。” 阴玄用匕首尖指了指王子煦的脸：“师侄估计也学到教训了，不是吗？” “现在坐在角落里都不敢动呢。” 第173章 刁苍和阴玄 “师弟与我开什么玩笑话。”刁苍冷冷的哼了一声，“你我都未出师，何来收徒一说。”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阴玄还在笑着，“说不定是未来呢，而且啊，我这两个好师侄对我可是意见很大，说不定……” “未来哪一天，师兄你可是败在我手里了。” “那也不是现在！”刁苍手中长刀一甩，对着阴玄欺身而上，他右手握刀，左手捏诀，原本拥挤杂乱的厨房，被他两三下清空了阻碍，一地的碎盆碎碗，撞得地面叮当作响。 “喂，角落里的那个。” 刁苍一边对阴玄发动了攻势，一边对着王子煦喊道：“我不管你是否是我徒弟，但是现在，你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刀剑无眼，如果被误伤，我管不了那么多！” 王子煦喔喔的回过神来，他不管身上还有没有疼，连滚带爬的躲到了厨房的一口大水缸后面，给刁苍留下了方便活动的空间。 黑暗中看不太真切，只有刁苍的长刀划过后，才能凭借着火光略见一二，耳边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王子煦急得不行，有时候能隐约看见，刁苍略占上风，但是第二次火光掠过，又看见刁苍被阴玄逼到了灶台之前。 怎么办，不能这样干看着，得想办法帮帮师父…… 王子煦的脑子疯狂转动着，一时半会都想不出来到底能怎么做。 哎，师姐平日里说我榆木脑袋，还真没说错。 就算是这个时候了，我居然都想不出办法来帮师父一把……王子煦脑子里闪过了不久前在章尾山上发生的事情，眼睁睁的看着刁苍被那成群的怪物围攻，自己却毫无办法。 最后只能带着师姐仓皇逃走。 同样的无力感袭上心头，王子煦急得抓耳挠腮，在这里，法术没什么用，魂魄力量用不上，自己那花拳绣腿冲上去也只能给师父添乱…… 怎么办？怎么办…… 黑暗中又传出了一阵陶缸被打碎的声响，王子煦猛地抬头，正巧看见刁苍被阴玄突然从袖子里射出的长针逼到了墙角，撞碎了放在那里的咸菜缸子。 刁苍被缸子绊了一下，脚下不稳，差点摔倒，阴玄抓住机会，挥舞着匕首就对着刁苍的胸前刺去，王子煦来不及细想了，从地上弹了起来，他手中没有武器，连一张符纸都没有，干脆埋着头对着阴玄的方向撞了过去。 阴玄一个没准备，被王子煦撞得一个趔趄，手中匕首失了准头，差点脱手而出，但是他反应极快，反手握紧了匕首刀柄。 “好师侄，怎么又来坏我好事呢！” 阴玄怒骂一句，趁着王子煦还没来得及后撤，一手肘揽住了他的脖子，不让他逃走，然后另一只手肘在王子煦的背心狠狠敲了一下。 “师叔给你上的课，还没学会吗！” 又是一下，王子煦疼得眼冒金星，他拼命想要挣脱阴玄的控制，可是，这师叔的力气着实大得惊人，同样都是成年男人，王子煦竟然拿他毫无办法。 “你放开……放开我！” 王子煦挥舞着拳头，尽可能的去捶打阴玄的腰侧，但是阴玄像是没有感觉，一点不受影响，反而还笑了起来。 “师侄真是……师叔现在觉得你倒是有些可爱了。” 阴玄手中匕首转了个向，尖锐的刀尖对准了王子煦的后背，他显然是没啥耐心继续陪王子煦在这儿玩过家家了，想要尽快解决了事。 虽然看不见背后发生的事情，王子煦还是觉得一阵汗毛倒立，预感的危险离自己越发近了，或许生死就在那一瞬间…… “阴玄，你可是当师兄已经死了？！” 刁苍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猛地扎进了王子煦心中，然后身后响起了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阴玄闷哼一声，手中泄劲，放开了王子煦。 王子煦得了解放，一头栽倒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向前爬出去一段距离，躲开了两人的攻击范围，刁苍见他安全，也是松了口气。 “有什么冲着我来，别对我徒弟动手。” 刁苍的这句话，让刚刚蜷缩在墙角的王子煦目瞪口呆，他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着刁苍，火光映照下，刁苍的脸色很沉，他紧抿着嘴，十分严肃。 那一瞬间，王子煦看出了他师父的影子。 年老的刁苍也是如此，在他注意力高度集中，而且还很生气的时候，也会抿紧了唇，用犀利的目光盯着对方，那般气势，让王子煦和单灵灵经常不寒而栗。 只是，阴玄好像并不是很害怕。 “师兄啊师兄，你说他是你徒弟？你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吧？”阴玄像是听见了很好笑的笑话，放声大笑着，“这么快就认个徒弟？” “不过……挺像师兄的做派。” “毕竟师兄可是慈悲心肠，想要普度众生呢。” “废话少说。”刁苍说道，“他唤我一声师父，我便要护他到底。” “阴玄，你的小心思，师兄是最清楚不过的，今天，师兄便要替常尾山清理门户。” “想杀了我？师兄可能还需要费点心思了。” 阴玄手指交叉，嘴唇微动，默念起了咒法，一时间，他浑身上下都裹上了橙色的光芒，披散在身后的长发无风自动，连袖袍都鼓了起来。 “无聊，这么多年，还是只会这一招。” 刁苍冷哼一声，长刀收回到眼前，他用余光瞥了王子煦一眼，用眼神示意他尽量远离，王子煦乖乖的点了点头，又往墙角缩了去。 接下来，有五张暗红色的符纸凭空出现在了刁苍面前。 那五张符纸定在了半空中，丝毫没有受到阴玄咒诀的影响，刁苍只是挥了挥手，大喝一声。 “请神尊！” 符纸上用黑色墨汁写上去的符文一时间变成了暗红色，字里行间窜出了无数火星，一撇一捺都变得如同炸弹一般，威力十足。 “去！” 刁苍手指对着阴玄的方向一指，就在阴玄对着刁苍冲过来的同时，那五张符纸将阴玄团团包裹了起来。 一张在阴玄头顶，将他猛地向下一压，另外四张围绕在了他身体的前后左右，阴玄没准备，一下子被困住了四肢。 “跪下！” 似乎用出这一招，刁苍的体力在飞快流逝，他大口呼吸着，颤抖的手指一直对着阴玄的方向，丝毫没有松懈。 阴玄眼露凶光，他想要反抗刁苍施加下来的压力，可是很是徒劳，他头顶上的那张符纸仿佛一只大手，按在他头顶，无视了他的努力，依旧让他双膝缓缓地向着地面弯了下去。 “跪！” 第174章 师父，你得信我啊 阴玄的嗓子里发出了嘶吼声，他很有些不甘心的抬眼看着自己的师兄。 刁苍咬紧牙关，为了稳住手中力道，还用左手抓住了右手腕，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红色火光的原因，他的脸色有些涨红。 “师父……” “不用管我！”刁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回答了跃跃欲试的王子煦，他语气很是凶狠，王子煦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师父说的话，万万不敢违逆。 王子煦缩了回去，乖乖的坐在墙角，看着眼前的局势。 在刁苍的逐渐用力下，阴玄再也扛不住那巨大的威压，他的膝盖终于是触到了地面，整个人跪了下去，刁苍没有就此放松，还在持续用力。 最后，王子煦听见了石板碎裂的声音。 那股无形的力量将阴玄直接按向地底，他膝盖下的青石板逐渐碎裂，下方的泥土露了出来，阴玄向下的趋势还是没有停，他高傲的头颅逐渐被压下，在刁苍的强迫下，低下了头。 刁苍大松一口气，不再继续尝试着将阴玄按进地底，收回了部分力量，只是控制着不让他动弹。 “你……可有受伤？” 深呼吸了好几次，刁苍才回头看着王子煦，皱着眉问他，王子煦赶紧摇头。 “我好好的，师父……” 他半张脸上的血痂可毫无说服力。 刁苍没说什么，左手掐诀，一阵绿光对着王子煦涌来，一时间，王子煦就觉得身体轻松了不少，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不过没有刚才那么疼了。 “现在没办法帮你痊愈，我还需要控制住他……” 刁苍斜眼瞥了瞥跪在那里的阴玄，解释道：“他是我的师弟，我是章尾山……” “我知道的！师父！我真的是你的徒弟……未来的！”王子煦急吼吼的解释道，“我也是章尾山的人！” 刁苍又把目光放回到王子煦身上：“你真的……是我徒弟？” “真的！”王子煦想了半天该如何给刁苍展示一下自己确实是跟他学来的本事，在身上摸了半天，确实一张符纸都没有，他急得抓耳挠腮，突然想到了什么，在刁苍面前掐了个手诀。 “师父，你看！这就是你教我的！” 刁苍肉眼可见的愣了半天，王子煦的手诀确实是他章尾山的，而且还是他刁苍自己研究出来的，就连阴玄都不知道。 眼前这个年轻人…… “师父，你得信我啊！我和师姐一起掉进这个地方，我现在这个身躯……不是我自己的……”王子煦有些语无伦次，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师父解释发生的事情。 “我信你。” 刁苍突然笑了，他对王子煦点了点下巴：“我相信你。” “不过，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刁苍飞快的严肃了回去，“我现在需要将阴玄带回去。” “他违背了师门，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我需要将他押回去，与神尊交差。” “哦哦好。”王子煦的脑门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师父，要我帮忙不，只是这个身体不是我的，我不能用法术……” “无妨……” 刁苍话还没说完，眼前的阴玄嘴里突然发出了吃吃的笑声，他虽然还是低着头，跪在碎掉的石板残渣中间，却笑得肩膀都在发抖。 “你笑什么。” “师兄……你还记得那一年……我们俩论道吗？” “……”刁苍警惕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当时说……无论是朋友也好，兄弟也罢，如果做了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就该……快刀斩乱麻……” “师兄……却一如既往……如此手软……” “就算面对的是我……师兄也该……” “直接杀了我啊！”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阴玄话音还未落下，突然他身上燃烧起了熊熊的橙色火焰，那升腾起来的高温，刺激得刁苍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抬手挡住了脸。 “师兄，你有那条龙给你撑腰，而我……” “我身边的，是传说中的救世主！” “九阴大人，赐我力量吧！” 阴玄从跪着的状态直接站了起来，环绕着他的五张符纸猛地开始燃烧，暗红色的束缚消失了，阴玄悬浮到了半空中，双手张开，仰头对着天空哈哈大笑出声。 “该死！” 刁苍的长刀又被他挥舞到了眼前，可是，阴玄身上的火势太强，刁苍有些应付不及，阴玄看着他那略显手足无措的模样，十分开心。 “师兄，这么多年，我老是逊你一筹。” “如今……你就乖乖被九阴大人的火焰烧死吧！” 橙色火焰迅速膨胀，刁苍正准备唤出暗红色的火焰与之对抗，眼睛余光却看见了已经被阴玄的攻势逼到了快要无法呼吸的王子煦。 刁苍的眼角跳了跳，在选择毫无顾忌的和阴玄大打出手，还是救眼前自己这个未来徒儿一命之中，果断地选择了后者。 王子煦只觉得热浪滚滚袭来，熏得他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隐约中，刁苍的身影对着他冲了过来，拎起了他的后衣领，朝着那漆黑厨房的后门撞了出去。 随着他这样一拽一拖，王子煦只觉得天旋地转，颠簸太厉害了，刁苍手劲也很大，拎着他衣领的同时，还掐住了王子煦后脖颈上的皮肤。 一时间，王子煦觉得那块肉都要被掐掉了。 “师父……师父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噤声！” 刁苍一声闷哼，手中却更加用力了，王子煦疼的眼泪快要出来了，不断地哀求着自家师父放手。 最后，刁苍终于松开了手，王子煦一头扎进了松软的泥土中，啃了一嘴的泥巴。 “咳咳咳……呸呸！” 王子煦连滚带爬的爬了起来，生怕被泥土呛死，他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揉掉眼睛里的泥沙，赶紧回头去看刁苍。 “师父，你……” “……”刁苍站在他身后，皱眉低头看着他，他眉头狠狠地拧在一起，那模样让王子煦不由害怕起来。 “师父，你生气了？” 刁苍还是没有说话，沉默的站在那里，就在王子煦准备站起身来，因为为了救自己而没有一口气解决掉阴玄的事情向刁苍道歉的时候，刁苍突然伸出了一只手。 他颤抖的手扶在了王子煦肩上，然后整个人向下跪去。 第175章 师徒三人 “师父！” 王子煦的动作，出乎预料的和不久前发生的事情重叠了起来。 他用同样的姿势条件反射的向前扑过去，揽住了刁苍差点栽倒在地上的身子。 “师父，你怎么了……” 王子煦的声音在发抖，刁苍还是一言不发，王子煦小心翼翼的感受了一番，刁苍还在呼吸，他胸口起伏虽然有些急促，却还是在上下起伏着。 还好，还好，师父还活着。 王子煦这才松了口气，他试探着，小心翼翼的拍了拍刁苍的后背，还没说话，就触到了一手的温热。 那种粘稠又滚烫的温度，让王子煦的脑子一片空白。 “师父，你受伤了！” 看不见刁苍的后背，不知道他到底伤得有多重，王子煦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手足无措的想要去帮他按住伤口，止住鲜血。 从章尾山逃出来的那一晚一模一样，同样的惊慌回到了王子煦心中，上一次，他的法力还不够强大，还不会用魂魄力量，结果刁苍中了阴玄暗算，腰侧被刺中，王子煦对那个伤口是毫无办法。 现在也一样。 不管王子煦如何努力的想要去帮刁苍按住伤口，如何努力的想要掐诀念咒，手指尖甚至都没有蹦出哪怕是一星半点，他苦苦哀求着出现的绿色光芒。 “师父……师父……” 王子煦声音里带着哭腔，他觉得脸上有些烫，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伤口的原因，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不断重复着。 “师父，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师父……” “师父，都是我的错……” “……无碍……” 就在王子煦快要放声大哭的前一瞬，刁苍终于说话了，他拍了拍王子煦的后背，低声安慰了他一句，然后他推开王子煦，挣扎着坐直身子。 刁苍深吸一口气，盘腿坐下，他闭上眼睛，双手掐诀，浑身上下浮起了一阵盈盈绿光，不多时，他又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眼。 “哭什么呢？” 王子煦在他眼前不停地抹着眼泪，刁苍见他那自责到不行的样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拜了我当师父，这么不相信我的本事？” “不是……师父你刚刚……” 刁苍挽起袖子，指着从肩膀到手腕的伤疤，对王子煦说：“你看，这是不久前留下的，是不是挺帅的。” “帅？”王子煦目瞪口呆的看着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这……很疼吧……” “疼怕什么，这是你师父我的光荣勋章，现在好了，背上也有一道了，以后出去更有谈资了。” “阿煦！” 就在刁苍半是安慰半是炫耀的和王子煦看自己的伤疤时，不远处的小路上传来了一声惊呼，单灵灵一头从小树林里栽了出来，她没看见刁苍，只看见了瘫软在泥地里的王子煦。 “阿煦，你没事吧！” “老黄……老黄死了……我以为阴玄……” “师姐，我没事。”王子煦拍了拍单灵灵揽住自己脖子的胳膊，“师姐，你轻点，不然我要被你……勒死了……”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咳咳。” 刁苍及时的咳嗽两声，打断了单灵灵，她赶紧回头，看着坐在不远处的刁苍。 “师……道长？！您怎么在这里！” “师姐，他是咱们师父啊。” “我知道！”单灵灵压低声音，对着王子煦说，“师父现在不认识我们，得装一下！” “装啥？” “我都知道了。”刁苍打断了他们俩的悄悄话，“我知道你们是我的，不，应该是我未来的徒弟了。” “啊？”单灵灵张大了嘴，王子煦眼角跳了跳，戳了戳单灵灵的后背。 “师姐，不好意思，是我说漏嘴了……” “你小子……” “没事。”刁苍摇了摇头，“如果时空有所交错，等事情结束，我应该也不会记得你们。” “但是，可否告诉我，你们的名字？” “我叫王子煦！”王子煦扑到刁苍面前，直接给他跪下了，“师父，你平日里都叫我阿煦，但是我真不长这样的！” “嗯，阿煦。”刁苍笑着拍了拍他的头顶，又看向单灵灵，“姑娘呢？” “我叫单灵灵……”单灵灵突然就脱了力，双膝一软，也跪在了地上，她一屁股坐在自己腿上，抱着脸，放声大哭。 “师父，师父，我们好想你……” 单灵灵一哭，王子煦也忍不住了，他低头默默地抹起了眼泪，拼命的压低自己的声音，导致肩膀都在剧烈颤抖。 刁苍被两人的暴风哭泣吓了一跳，来回看了看他们，像是明白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伸手将两人揽到自己面前。 “好了好了，我……为师不是在吗……” “听话，不哭了。” 单灵灵只觉得自己哭到眼睛都疼了，才缓缓的止住哭声，她坐直身子，不再趴在刁苍肩膀上。 “师父，您怎么和阿煦在这里……” 哭完了，单灵灵终于想起来问问事情的始末，刁苍简单的将刚刚自己和阴玄的打斗说了一番，也讲了阴玄居然摆脱了自己请神尊降下的束缚。 他想办法带着王子煦逃了出来，没想到背后被阴玄最后的气劲伤到了。 “着实没想到他能隔这么远伤到我，最近也是涨本事了。” 刁苍给单灵灵看了看自己背后的伤，那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了，留下了一道彤红的浅口。 “在山上这么多年，那小子想尽办法也没法伤了我，现在居然成功了，倒是小瞧他了。” 话中，却带着一个师兄的小小自豪。 看到自己兄弟成长起来的自豪。 “可惜了，臭小子心思不正。”刁苍深深叹了口气，“如果他能一心向着章尾山，一心向善，我大可把章尾山下任主事的位置让给他……” 看到单灵灵和王子煦担心的眼神，刁苍笑着摆手：“暂时放心，可别小瞧我了，他没那个胆量追上来，我们可以在这里休息片刻。” “我也知道怎么对付他了。”刁苍又拍了拍王子煦的头顶，“下次别想着帮我，先照顾好自己，可别受伤了啊。” 第176章 他怎么知道那个邪法的 单灵灵言简意赅，将这几天在幻境中的经历，全部讲给了刁苍。 刁苍听得皱紧了眉头，问了一句：“你是说，阴玄念了空冥掠魂咒？” “他怎么知道那个邪法的？”刁苍困惑道，“你们又是如何知道的？” “是烛……”单灵灵差点就脱口而出了，就在那一瞬间，她愣住了。 烛洺赫……人呢？ 他不是说他不会走远吗？这整整一天，都没看见他的身影，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不是说好了不会离开她的吗？ “烛？”刁苍看着沉默了下去，并且显然十分沮丧的单灵灵，一脸好奇，“烛什么？” “没什么，是之前我们遇见了一些事情，里面出现了这个咒法。”王子煦帮自家师姐找补，“师父，接下来要怎么做？” “兵分两路。”刁苍说，“我要去找到阴玄，只有抓到他，才能完结眼前的事情，你们俩……” 他看了看自己未来的两个徒弟，声音放软了下来：“你们，保护好自己。” “我们不是废物！师父，我们能做点事儿的！” “我知道，我知道。”刁苍摆了摆手，“听我说完。” “嗷……” “你们俩，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尽量帮一帮这一家的人，与此同时，如果正如你们所讲，这里对你们来说只是一个幻境，那么……所遇因果，皆不可逆。” “如果死亡，那便是命定的死亡。” “那我们咋帮……” “帮能活下去的人。”刁苍很严肃，他轻拍着王子煦的头顶，“尽自己可能便好。” 单灵灵还想问什么，可是刁苍站起了身，他拍了拍衣摆下的泥土，手指掐诀，两道暗红色的光落在单灵灵和王子煦的头顶，飞快的融入了他们的身体深处。 两人只觉得浑身一热，连骨骼和肌肉都变得温暖轻盈了起来，单灵灵不可思议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师父，这是……” “为师的魂魄力量。”刁苍浅笑道，“虽然要分开，也还能靠这股力量，再护你们一时吧。” “好了，我要走了。” 说完这句，刁苍不再留恋，他转头，在单灵灵和王子煦眼前，突兀的消失在了黑暗中。 “……年轻版的师父……”王子煦目瞪口呆，“和现在的师父……” “差距真的好大啊！” 师姐弟俩异口同声的说出这句话，互相看着对方，半天回不过神来。 单灵灵是知道曾经的师父，意气风发，为人高调，这样看来，果然没有瞎说。 “不过，师姐啊，我们从哪开始……” 单灵灵掰着手指头：“我们俩，颜月牙，菠萝，萧家还有三口人，还有那么多的佣人……” “咱俩能行吗？” “师父说了，尽可能吧……” 单灵灵从地上站起来，可是，还没等她站直身子，那不久前一直萦绕在耳边的咒声，再次响了起来。 又来！ 听到这个声音，单灵灵浑身都紧绷了，正准备迎接那撕心裂肺的头疼时，她却惊讶的发现……好像…… 一点都不疼…… “咦？”单灵灵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阿煦，你听见谁在念咒了吗？” “……”王子煦竖起耳朵听了听，“是有一点……声音很小，听不太真切……” “你头疼吗？” “不疼啊。”王子煦揉了揉太阳穴，“倒是有点困。” “我刚刚听见了这声音之后，头就疼的厉害，颜月牙也是……现在怎么……” 单灵灵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是刁苍的魂魄力量在保护他们，年轻版的师父将自己的魂魄力量分出来的那一丝，护着师姐弟俩，不再被那咒声困扰。 “谢谢师父……”单灵灵看着自己的双手，却又想起了另一个没有被保护的人。 “颜月牙！” “我为了颜月牙的安全，把他藏在一个房间里了！”单灵灵急匆匆的吼道，“他没有谁来保护他的！” 王子煦跟在单灵灵身后，一路狂奔，跑到了不远处的一间漆黑小房子门口，还没等两人进门，就听见了里面撕心裂肺的惨叫。 “颜月牙！” 单灵灵心急如焚，她顶着月光冲了进去，黑暗中，根本不需要点灯，眼前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颜月牙躺在房间中央，一手抱头，一手捂胸，疼得满地打滚，他嘴里不断发出痛苦的哀嚎，脸色惨白，前胸飞快的起伏，呼吸只进不出，看上去命不久矣。 而将房间完全照亮的，是颜月牙前胸里亮起的光芒。 在左胸，心脏上方，一团看不出颜色的明亮聚集在了那里，而那团明亮，正在逐渐将身体其他部分的气息吸引过去，并且想要破体而出。 王子煦大惊失色：“师姐，这是月牙哥的魂魄啊！” “颜月牙，你忍住！” 单灵灵来不及去看什么魂魄不魂魄的，她只想帮颜月牙捂住耳朵，可是他挣扎的太厉害了，单灵灵根本没办法好好地抓住他，折腾半天，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出汗了。 “颜月牙，不要听！不要听啊！” 王子煦赶紧把房间所有的窗户和门都关上了，试图隔绝一丁点的声音，可惜没什么用，那一直隐隐约约在耳边回荡的声音，并没有被薄薄的木门和窗户纸挡在外面。 “女……女侠……” 颜月牙突然一把抓住了单灵灵慌乱的手臂，不让她再徒劳的去帮自己挡住声音。 “女侠……没用……没……” “咳咳！” 一口鲜血被颜月牙喷了出来，全部淋在了单灵灵的粉色的裙子上，颜月牙这一口血吐出，像是恢复了一些，他有力气自嘲的笑了一声。 “哈……哈哈……” “颜月牙，你别说话了！” “听我说……女侠，不要……试图救我了……” “我差不多要去找老黄……老黄兄弟……了” 颜月牙拍了拍单灵灵的手背，试图安抚她：“老哥……有……有预感……” “这下……终于能出去了……” “瞎说什么！”单灵灵眼泪从眼睛里夺眶而出，她没时间关心滚烫的眼眶，只能乱七八糟的对着颜月牙吼，“你不要吓我！” “不……不吓你……”颜月牙颤抖的手指扒拉开胸口的衣服，将自己的胸膛展示给单灵灵，“你……你看……” 第177章 灵儿，打碎那些花盆 颜月牙，或者说是叶管家，他那有些瘦削，能看见肋骨的胸前，在单灵灵和王子煦的注视下，鼓起来了一个大包。 那团能照亮半个房间的光团，正在拼了命的想要冲出颜月牙的胸膛。 单灵灵吓得捂住了嘴。 颜月牙的皮肤变得十分的薄，就只剩那最后能保护人体所有内脏和器官、且具有极强韧性的皮肤还在坚持着最后的防线，阻止着那光团离开颜月牙的身体。 可是，现在看来，他的皮肤也快要失败了。 那明亮的光团发出了极高的热度，烫得颜月牙汗如雨下，而就在那如同小太阳一样的光团折磨下，他胸前的皮肤变得彤红，然后逐渐冒出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水泡。 “阿煦，你想想办法啊！” 单灵灵对着王子煦吼道，她声音带着哭腔：“怎么办！你的治疗……” 王子煦用力的狂掐着手诀，一遍遍的尝试将治疗的咒法用出来，尽管他急得脸都涨红了，但是可惜的是，还是和之前一样，就算他如何用力，如何想要去胸前扒出自己的魂魄力量，都只是徒劳。 那绿色的星星火光落在颜月牙的胸前，还没来得及在他的身上生效，便已经被高温烫回了原型。 “咳咳……”颜月牙的嘴角又流出鲜血，阻止了王子煦继续掐诀，“别……白费力气了……” “不过……第一次……体会死亡……倒是挺有意思的……” “你们姐弟俩……注意安全啊……” “老哥先……回去等你们……” “啊——————！” 伴随着颜月牙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个拳头大小光团终于是撑破了他的皮肤，从他身体里冲了出来。 在单灵灵和王子煦震惊的目光中，那光团在房间里疯狂四窜，不断地撞在桌子、墙面、房梁上，最后，它一头撞在了纸糊的窗户上，那一张纸挡不住它的高温，在一瞬间，燃烧成了灰烬。 光团顺利的离开了房间，消失在了两人眼前。 而还躺在原地的颜月牙，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他没有呼吸了。 “颜月牙？” “师姐，他……” 房间暗了下去，恍惚中，单灵灵看见颜月牙的胸前留下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黑洞洞的，四周的血肉骨骼似乎都被那光球的高温熏烤得发白。 好像还有一股股的白色烟雾从他的胸前升腾而起。 “师姐，月牙哥的魂魄……破体而出了……？” 看上去是这样的，单灵灵木楞的点了点头，还没有从眼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她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去抚摸一下颜月牙，或者说叶管家胸前的伤口，但是王子煦一把拉住了她。 “师姐，还是不要了。” “……”单灵灵不解的看着王子煦，王子煦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一边控制着单灵灵的胳膊，一边伸出自己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叶管家的脸上。 “月牙哥，我们回去见。” 王子煦手指轻轻向下，按下了叶管家还圆瞪着的双眼，轻声说了句：“抱歉，老叶，没救下你。” “师姐，师父说了，这是命定的死亡……” “我知道，我们走吧。” 单灵灵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站起身来，毫不犹豫的推开门，走了出去，就在王子煦诧异的目光中，她仰头对着黑暗的天空，大吼了一句。 “烛洺赫！你在哪里！” “我需要你！” 单灵灵一边哭着，一边反复喊着烛洺赫的名字：“烛洺赫，求求你了！” “我不该叫你走的！” “救救我，救救我们，好不好！” “灵儿，我在。” 黑暗中，烛洺赫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单灵灵抹掉眼睛里的泪水，尝试着去找他的所在，可是，他并没有在。 “你在哪？！” “我在萧府外。” “赶紧进来啊！” “我做不到。”烛洺赫叹了口气，“萧府被人布下结界，并且用符咒加固，我已经尝试了很久，想要解开这个结界……” “我能去撕掉那个符咒吗？！符咒在哪里？！” “有好几处……”烛洺赫在沉思着，“你随我一同破开这个结界吧，我给你说去大致何处寻这些符咒。” “好！”单灵灵对着天空使劲点了点头，“你说！” “你先告诉我，里面发生了什么？” 单灵灵几句话讲清了他们现在的处境，烛洺赫听完后，沉默了片刻，问了一句。 “那些兰花，可知现在在何处？” “兰花？”单灵灵愣了愣，“应该还在后院吧。” “阴玄对你们用了空冥掠魂咒，将你们的魂魄牵引在那些兰花上了。”烛洺赫说，“找到兰花，打碎花盆，才能避免出现魂魄被强行带走的情况。” “像颜月牙那样？” “嗯。”烛洺赫的声音很严肃，“如果我没有感应错，维持结界的符咒，有一部分应该也在兰花之中。” “懂了！”单灵灵赶紧点头，也不管烛洺赫能不能看见，“我现在就去！” “灵儿，小心。”烛洺赫很是放心不下，“找到兰花后和我讲。” “好！” “师姐，姐夫说啥了？”王子煦戳了戳单灵灵，他着实听不见烛洺赫的声音，只能看着自家师姐对着天空自说自话。 “找到兰花，打碎花盆。”单灵灵和王子煦解释道，“阿煦，这里有结界，他进不来，只能我们内外一起想办法了。” “难怪这火光冲天的没被人发现。”王子煦回头看着萧家这大大小小的火，叹了口气，“我为啥没感觉到有结界？” “你道行太低！”单灵灵翻了他一个白眼，“赶紧去找兰花！” 去往后花园的一路上，师姐弟俩商量了片刻，才恍然大悟了一件事情。 前些日子在法事上，阴玄端出来的那些兰花，刚好是十盆，不恰好就对应着三魂七魄吗？ “他要我们的魂魄干什么？” “谁知道呢？”单灵灵皱着眉，“阿煦，还有一个很关键的东西别忘了。” “啥？” “万戮铜镜。”单灵灵咬牙切齿，“千万不能让阴玄摸到它！” 第178章 这花盆上，画的是你 萧宅里乱成一片，丫鬟小厮们四下奔逃，不断有新的尸体出现在单灵灵前行的道路上，她强迫自己不要去管，不要去看。 只会为自己徒增烦恼而已。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解决掉幕后黑手，才能终止眼前的惨剧。 两人兜兜转转，终于来到了平日里叶管家养护花草的后花园，这里没有光源，很暗，密密麻麻的植物，放眼望去一片漆黑，单灵灵咬了咬牙：“阿煦，我们分头去找那些兰花。” “行。”王子煦点点头，这个花园其实不是很大，如果有所发现，他只需要高声喊单灵灵的名字，一定会被她听见的。 单灵灵已经将注意力全部放在花草的寻觅上了，她看不太清眼前的花，不过她本来就不熟悉植物，如果光凭花草的叶子，她确实也认不出来到底谁是兰草。 最后，单灵灵决定去寻找那几个花盆，她倒是对花盆印象很深，而且青花瓷的花盆，在黑暗中应该会比较显眼。 找了好半天，腰都有些酸了，单灵灵还是没寻找到那些兰花，就在她急得快要发脾气的时候，王子煦在花园另一侧喊了她。 “师姐，快过来，在这边！” 连跑带冲的来到王子煦身边，单灵灵看着那围绕着一棵巨大银杏树的高桌，高桌上的十盆兰花，正在微风中轻轻摇摆着叶子，仿佛是在欢迎着两人的到来。 “就是它们！” 王子煦赶紧指了指这些花：“师姐，你有没有发现它们哪里不一样了？” 是的，单灵灵已经看出来了，前几日见这些兰花的时候，每一盆都有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它们紧紧地抱着花心，不愿意分开。 但是此时，已经盛开了四朵小小的兰花。 花朵的中心是一个深橙色的花心，周围环绕着层层叠叠的淡黄色花瓣，每一瓣花瓣都呈现出一种几乎透明的质感，边缘镶嵌着细细的金边，仿佛是天边的晚霞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花瓣的中心部分则呈现出一种耀眼的金色光泽，看得王子煦啧啧称奇。 “阿煦，这花，味道好奇怪。” 单灵灵皱着眉，尝试着靠近一点，嗅了嗅花香，似乎有着檀香和茉莉的味道，淡淡的，却又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好像……有点血腥味？” “是有点……”王子煦打了个哆嗦，“师姐，你说这四朵……” 不就刚好是死去的四个人吗？ 萧家小少爷，周先生，老黄版的杨玮，颜月牙版的叶管家。 都是那天参加了法事的人。 “姐夫说的，真的要砸掉这些花吗？”王子煦犹豫着，“那砸掉的话，他们的魂魄怎么办？” “不知道，问问他。” 单灵灵抬起头，她知道自己这样子有些滑稽，但是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对着天空又喊着烛洺赫的名字。 “烛洺赫，我们找到兰花了！” “……很好，灵儿，砸碎那些花盆。”烛洺赫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毁掉所有兰花的根系。” 单灵灵点了点头，她在十盆兰花中选了又选，不知道先从哪一盆下手，最后，她拿起了最边缘的一盆。 “阿煦，你让开点，我要砸了！” “等等，师姐，你看这花盆上……” 之前没有注意，直到单灵灵举起花盆，王子煦才看清楚那上面的青花绘制的是什么东西，此时单灵灵举着的花盆上，画了一个窈窕的少女，旁边还有歪歪扭扭的文字。 “萧灵灵。” “师姐，这盆是你的！”王子煦一掌夺过来那个花盆，“可不能砸，砸碎了万一对你有什么影响怎么办？！” 单灵灵愣了愣，她也仔细看了看花盆上的画面，确实是她，虽然做花盆的人画功不怎么好，但是，那画上的人，确实是她。 因为那上面不仅有她的名字，还有她的生辰八字。 “阿煦，要毁了这兰草，不然，我们都会像颜月牙那样死掉的！” “和你说话的到底是不是姐夫都不知道！”王子煦急了，“你都没看见他，万一不是他呢！万一是阴玄假扮的呢！” 说到这个，单灵灵语塞半晌，烛洺赫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灵儿，相信我。” 是他的声音，也是他平日里说话的语气，单灵灵心想着，和他从小蛇吊坠里和自己讲话的时候毫无区别。 为什么要怀疑他呢？虽然不知道烛洺赫到底是不是喜欢自己，单灵灵却很肯定一件事。 烛洺赫不会害她的。 “我相信他。”单灵灵斩钉截铁的对王子煦说，“阿煦，我们现在只有这一条路了，砸了花盆，毁掉阴玄想要做的事情，然后……” “活着离开这里。” 说罢，单灵灵不管王子煦如何阻拦，她伸手从自家师弟手中夺过花盆，在王子煦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那精致的青花瓷花盆，以及那株不知道花了萧怀擎多少钱的名贵兰花向地面狠狠砸去。 花盆触在地面的一瞬间，安静的后花园中，响起了瓷器清脆的碎裂声，王子煦和单灵灵都沉默的站在那里，看着一地的狼狈。 毁掉兰花的根系！单灵灵一脚踩在了已经从土中掉出来的兰花上，用力的碾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抬起了脚。 “师姐……” 王子煦瑟瑟发抖，看着单灵灵这毫不犹豫的暴力行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阿煦，念咒声停了。” “啥？” 单灵灵瞪大了眼睛四下张望着，如她所言，就在兰花被她彻底毁掉的一瞬间，那一直萦绕在耳边的咒声，骤然消失了。 四周回归了寂静，除了宅院里时不时传来的尖叫和火焰的噼啪声，就算单灵灵如何去关注，也听不见念咒声了。 烛洺赫没有骗我！ 耳边响起了烛洺赫释然的轻笑声，单灵灵不再犹豫，她也没什么心思和王子煦多解释什么，转头又端起了一盆兰花。 那花盆上，恰好画的就是王子煦所在的身体主人，谢仕。 “阿煦，让开！” 第179章 萧唯芷 伴随着王子煦的那盆兰花被毁，他也发现了，耳边恢复了正常的声音，不再被那念咒声搅得心慌意乱。 “是真的姐夫，有用的！” 王子煦惊呼着，单灵灵没忍住瞪了他一眼：“还愣着干嘛，把兰花都砸了！” 这一次，王子煦再也没有犹豫了，他们师姐弟俩人动作飞快，面前的十盆兰草，很快就变成了地上的一堆零碎的泥土和瓷器残渣。 只是，王子煦在踩烂颜月牙的那朵兰花的时候，还是犹豫了好一会。 “师姐，真的对月牙哥没有影响吗？” “我不知道。”单灵灵思忖了片刻，咬牙踩了上去，“如果按照这个幻境的剧情发展，这应该是叶管家的魂魄，不是颜月牙的。” “我只能祈祷一切都和他说的一样，我们回去再见。” “这……” 王子煦移开了目光，有些不忍看下去，单灵灵缓缓抬起脚，看着那逐渐消散在夜空中的光团，最终叹了口气，拍了拍王子煦的肩膀。 “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我们都下去陪颜月牙。” “好。”王子煦倒是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他问单灵灵，“接下来怎么办？” “我问问。”单灵灵再次对着黑夜喊起了话，“烛洺赫，花盆我们都砸掉了，结界……” “还有一处符咒。”烛洺赫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困惑，“我只能感应到它们都在一起……为何……” “会不会是阴玄把它藏起来了？”单灵灵问道。 “不知……”烛洺赫轻声说，“灵儿你站在原地不动，我再试一下。”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单灵灵和王子煦都听见了头顶上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两人同时抬头，只看见头顶上方，那无尽的黑暗中，出现了细小的碎痕。 烛洺赫他成功了？！ 结界破了？！ “烛……！” 还没等单灵灵欢欣鼓舞的喊出烛洺赫的名字，就听见他暗骂了一声：“该死，果然还差一点。” “差什么？”单灵灵呆呆地问了一句。 “那个符咒在阵眼上。”烛洺赫冷冷地说，“我可以毁掉这个阵眼，可是符咒不去，没办法打开这个结界。” 果然如他所说，就在单灵灵的眼前，刚刚在半空中出现的裂痕在逐渐的被橙色的光芒修复，微微亮起的橙色眨眼即逝，将黑暗完全的复原成了原本的模样。 “啊？”单灵灵半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阴玄能力如此之强吗？虽然说烛洺赫来到人间，会折损十成九的能力，也不至于……连阴玄的结界都破不开吧？ “他拿到了不该他拿的力量。” 烛洺赫仿佛猜到了单灵灵在想什么，这句话说得有些咬牙切齿，声音中满是不爽，单灵灵突然觉得好笑。 这个时候的烛洺赫……虽然也高深莫测的，却不如现实中的烛洺赫那般老沉。 倒是也会着急发脾气。 真好奇他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灵儿，只能麻烦你了。” “没问题，我配合你，要怎么做？！”单灵灵倒是毫不犹豫。 “我能感觉到这个阵眼……带着人类身体的温度，如果我没猜错，阴玄是将它放在你们萧家某一个人身上了，大概率就是那天参加了法事的人。” “会不会是他自己？” “应该不是。”烛洺赫沉思片刻，“刚刚那些兰花，有没有还未完全绽放的？” “好像……有的！有一朵！”单灵灵拼命回忆着，“是萧唯芷的那一盆，那盆兰花开了一半！” “很好，先去找她。”烛洺赫说，“她的花开了一半，说明阴玄正准备对她下手，你现在过去，如果阵眼在她身上，我一定能感觉到。” “我马上去！”单灵灵说完，马上拉起了王子煦的胳膊，拖着他向前跑。 “我们去萧唯芷那里，说不定能救下她！” —————————— 萧唯芷所在的厢房点着灯，门口躺着一个死掉不久的丫鬟，丫鬟喉咙被割开，鲜血浸湿了她身下的青砖。 单灵灵强迫让自己不低头去开，小心的绕开丫鬟的尸体，推开了萧唯芷的房门。 “长姐！” 单灵灵的心跳差点就停了，眼前的萧唯芷，已经在房梁上搭上一根白绫，她踩在椅子上，正将自己的脖子套进白绫中。 “……” 萧唯芷低头看着单灵灵，没有说话。 “长姐，你在做什么傻事儿！” 单灵灵赶紧冲了上去，抱住了萧唯芷的腰，她抬头看着这个年纪没比自己大几岁的年轻姑娘。 萧唯芷满脸都是泪水，精致的妆容已经被泪水染花了，平日里精心装扮过的头发都歪在了一旁，头饰早就不知道落在何处去了。 她的衣领应该是被谁拽过，豁开了一个口子，衣衫也很皱，像是和人有过一番激烈的纠缠。 此时，萧唯芷看向单灵灵的目光平淡而毫无波澜，让单灵灵不由心里一抖。 “长姐，下来好吗？”单灵灵苦苦哀求着她，“有什么事情你告诉我，我来想办法……” “萧灵灵，你有什么办法？” 萧唯芷突然笑了起来，她的声音尖锐刺耳：“你能有什么办法呢？母亲疯了，她说我们今天必须死。” “只有我们死了，将魂魄给了她，她才能复活我们弟弟。” “萧家不重要，父亲不重要，我也不重要，她自己的命也不重要了，她着了魔，萧灵灵，她只想让她儿子复活！” “所以，你有什么办法？”萧唯芷尖声大笑，“我不想劳烦母亲动手，我自己死了罢了，何苦脏了母亲呢？” “她想要我的魂魄，我给她便是。” “如果没有她，我甚至不会出生，所以，她要什么，我便给她什么。” “萧灵灵，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谁说的？！”单灵灵急了，“什么复活弟弟？那都是假的！” “阴玄给她说的……” “他是个骗子！他只想让我们全部死掉，才能进行他的计划！”单灵灵赶紧解释，“他想要的不是复活弟弟，他要的是萧家人死……” 为什么要我们死？说出这句话后，单灵灵愣住了，阴玄为什么要杀萧家满门？ 为了……万戮铜镜？ 还是他……别有目的？ 第180章 可不止舞刀弄棒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萧唯芷听完单灵灵的话，只是冷漠的笑了一声，单灵灵使劲的托举着她的腰，生怕她突然踢翻脚下的椅子，真就把自己吊死在房梁之上。 “长姐，你下来，我们再商量接下来怎么做……” “没意义了。” 萧唯芷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单灵灵的头顶，她动作很轻，让单灵灵浑身一震。 仿佛真的是自己的血亲，在轻抚着自己的头顶。 “妹妹，没有意义了。” “想让我死的不是其他人，是母亲。” “既然如此……” 在单灵灵愣神的一瞬间，萧唯芷用脚尖踢倒了身下的凳子，她本就没有去刻意抓住那条白绫，整个身子就在那一刻猛地向下一沉。 单灵灵吓得魂飞魄散，拼了命的揽住她的身体，想要阻止她的自我了断。 “阿煦，快把椅子扶起来！” 站在房门处愣神的王子煦被单灵灵这一声暴呵喊醒了，他一边哦哦着，一边跑过来，扶起椅子，想要塞回到萧唯芷的脚下，可是萧唯芷在不断挣扎，还不等椅子放好，又被她一脚踢了出去。 当一个人有必死之心的时候，任何的劝慰……好像都没有什么用。 可是单灵灵没有放弃她，她还是保持着托举的姿势，王子煦又飞快的扶起椅子，再次尝试着塞进萧唯芷和地面的空隙之中。 “啪——！” 这一次，椅子不再是被萧唯芷踢出去的了，突然间，它就在单灵灵和王子煦震惊的目光中，炸成了碎片。 “既然不想活了，那师侄何必花心思劝慰？” 门口处传来了阴玄戏谑的声音，他轻轻拍了拍手，拍去刚刚因为弹指击碎王子煦举着的那把椅子所留下的灰尘。 “师叔我费劲心力，好不容易要成功了，师侄可别来阻我了。” “你们没办法成功的。” 单灵灵浑身都在颤抖，她和王子煦对视着，眼中都写满了一句话。 师父没找到他？ 仿佛是知道了师姐弟俩在想什么，阴玄嘿嘿一笑，摆手说道：“我那不成器的师兄，一如既往的追着我的分身去了。” “要想骗过他，倒还是这么简单。” 阴玄走到单灵灵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师侄，累了吗？累了就放手吧。” 单灵灵咬牙切齿，却将萧唯芷抱得更紧了，萧唯芷还在小幅度的挣扎，可是，她的力气正在逐渐流失。 “滚开！”单灵灵对着身后的阴玄怒吼，“阿煦，你想办法把她救下来，我来对付阴玄！” 现在的王子煦虽然个子不如他本人，但是作为一个成年男人，也足够轻松托举起萧唯芷了，他没管萧唯芷的挣扎，将她半个身子都扛在了自己肩膀上，萧唯芷一时间没办法挣脱，嘴里一直在骂骂咧咧。 王子煦也不在乎，你骂呗，有力气骂人，说明脖子还完好无损。 萧唯芷这一头得了王子煦的协助，单灵灵腾出手来，她根本没有回头，直接向后一个扫堂腿，阴玄惊呼一声，连退两步。 “师侄还真是凶呢。” “小心姑娘家脾气这么大，嫁不出去的。” “不用你关心！”单灵灵顺着腿上的动作转过身来，面对着一脸轻松且带着得意的阴玄，双手紧握成拳，拼命回想着白天里，自己是如何让长刀出现在手里的。 那一瞬间，她脑子里浮现出了烛洺赫的身影。 与此同时，耳边也响起了他的声音。 “灵儿，唤我的名字。” 单灵灵没有犹豫，高喊了一句：“帮我，烛洺赫！” “什么？” 眼前本来还游刃有余的阴玄，在听见烛洺赫名字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他飞快的回过神来，愤怒的对着单灵灵吼道：“师兄真的把章尾山交给你了？！” “废话真多！” 就在单灵灵喊出烛洺赫名字的一瞬间，她手中赫然出现了那把火焰长刀，这一次凝聚在掌心中的长刀，较白日里相比，火焰更加的凝实，刀刃上不时还跳动着火星子。 单灵灵心头一喜，整个人从地上弹了起来，旋转着冲向阴玄。 “你快说，刁苍是不是把章尾山交给你了！” “你为何能用龙焰！” “你为何……！” 阴玄还在愤怒的大吼着，可是单灵灵已经逼近了，阴玄只能后退半步，唤出手中的橙色光芒来抵抗，隐约中，单灵灵看出来，那道橙色光芒，凝聚成了一把剑的样子。 想起现实中，在章尾山上，用了汪玥身体的阴玄，正是使的一把剑。 单灵灵在脑海里回顾着阴玄的剑法套路，可是脑子有些混乱，她不是很能记得清那一晚上在章尾山上发生的事情。 但是……既然师父都能击败百年后的阴玄，那学了师父一招半式的自己，一定也能拿下百年前的阴玄！ 单灵灵咬着下嘴唇，给自己打气，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去和阴玄拼杀，暗红色的长刀和橙色的剑碰撞在一起，并没有发出金属碰撞之声。 想想也确实是这样，两人的武器均是由火焰和光芒凝结而成，所以在碰撞之时，只会沉默的溅起无数火星子。 那暗红色和橙色不断纠缠的火星子，在不断地向着房间四周扩散着，很快，那床幔，木桌，木椅……都被威力十足的火焰点燃。 “师姐，不能再烧了！” 王子煦焦急的提醒了一句，他正在努力的想要解开萧唯芷脖子上的白绫，单灵灵斜眼看了看快要被火焰覆盖住的房间，眼皮跳了跳。 “师侄还是这点雕虫小技。”阴玄却很是放松的冷哼一声，“我还是高看师侄了。” “阴玄，你不要得意的太早！” 单灵灵稳了稳身子，她深呼吸着，调动了浑身所有的力量，将其全部灌注进了手中的长刀里，火焰长刀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泽，那暗红色都变成了明亮璀璨的红。 光芒炫目，令人无法直视。 “接下我这一刀试试！” “师侄啊师侄，师叔我看你是已经忘了。” 阴玄的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既然拜入章尾山，师侄可还记得，咱们能学到的本事，可不止舞刀弄棒。” 第181章 窒息 单灵灵没看清楚阴玄的手指是如何动的，因为她已经撞进了阴玄为她布下的水幕之中。 空气中、小院里……无数的水滴逐渐对着单灵灵涌了过来，那些水滴巧妙地避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着火点，渐渐地将包裹着单灵灵的水幕填充了起来。 变成了一个水球。 单灵灵手中的火焰长刀在水团包过来的一瞬间，就被压抑得失去了耀眼的红，虽然它勉强支撑着没有消失，却已经失去了刚刚的威力。 “什……？” 话还没问出口，水球就完全阻隔了单灵灵的五感，她一时间没收住，鼻腔和喉咙里都灌进去了水，就连眼睛都被迷住，眼球很疼，根本看不见东西。 “呜？！” 阴玄放松了手中的长剑，他抬了抬剑尖，控制着那包裹着单灵灵的水球升到半空中，单灵灵拼命的想要挥舞手臂，破开那水球，可是阴玄笑着摇了摇头。 “师侄啊，师叔看你还没出师呢。” 他手指一动，那个水球旋转了起来，单灵灵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在水中被颠得头晕目眩，她本就不会游泳，在章尾山上这么多年，就凭山上那水深不过膝的溪水，根本没机会让她学习游泳的。 一着急，单灵灵更是手足无措起来，她下意识的想求救，却在张嘴的一瞬间，将胸腔里的最后一口氧气送了出来。 水中冒出了一连串的气泡，单灵灵也没心思握着长刀了，她赶紧抬手捂住嘴，试图让自己肺里多保留一点气体。 完蛋。 章尾山上主学的法术和能力，均与火有关，而水克火…… 五行相生相克，单灵灵还是知道的。 不知道阴玄是不是专门为了克制刁苍的火焰法术，专门练好了和水相关的，才能够…… 不行不行，我的氧气…… 氧气快没了…… 救命……不管是谁…… 烛洺赫也好，王子煦也好…… “师姐！” 就在此时，单灵灵那被水团包裹着的耳朵，隐约听见了朦胧的呼唤，应该是王子煦，她想尽办法侧头去看自家师弟，那瘦弱的书生此时陷入极难的局面。 一边是自己快要被淹死的师姐，一边是毫无生存欲望的萧唯芷，还有一个…… 正处理完了棘手的单灵灵后，朝着他笑着走过去的阴玄。 到底该怎么办？ 王子煦急得抓耳挠腮，他想要去救师姐，可是现在身上没有法术，如果放下萧唯芷直接冲过去，那眼前这个年轻姑娘就没人托举着她了。 更何况，他根本敌不过阴玄。 白日里的惨痛教训，王子煦可是铭记在心。 可是，现在眼前的局面已经没时间让他继续纠结了，单灵灵已经快要失去力气，她的肺几乎在爆炸的边缘，眼前的一切开始发黑，手也没力气捂住嘴，眼看着就要被水彻底吞噬，王子煦最终爆喝一声，一脚踢在旁边掉在地上的茶壶上，将它朝着阴玄的脸踹了过去。 然后，他猛地放开了萧唯芷，对着单灵灵冲了过去。 萧唯芷那一头失去了身下的支撑，整个人猛地向下一坠，脖子被白绫死死的勒住，一瞬间便面红耳赤了起来，阴玄抬手挡住了面前的茶壶，皱眉看着王子煦如离弦之箭的背影。 “你小子……倒挺灵活。” 阴玄手中的橙色长剑没有消失，他挽了个剑花，对着王子煦的背后刺了过去。 亏了这么多年被师姐揍出来的经验，王子煦对贴近身体的危险十分敏感，他向前就地一滚，躲过了刺过来的剑锋。 那一瞬间，王子煦有些后悔了。 没学会师父的剑术和刀法…… 他不是个在练武方面勤快的人，因为学咒法学的太轻而易举，王子煦在这方面有极大的自信心，他相信自己能靠着法术打败一切对自己和师父师姐不利的存在，也相信师姐永远都会站在和自己同一条战线上。 可是，王子煦完全没料到会有幻境这一茬。 没有了体术满分的师姐，没有了能用法术的身体，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除了不停的躲避，毫无还手之力。 一时间，王子煦突然想起了烛洺赫。 姐夫一定也和现在的我一样吧，他说过，他在人间用不了本身力量的万分之一，那么多危险和紧急的事情在他眼前上演，他一定…… 也有这种隔靴搔痒，无可奈何到只想怒吼的感受。 我要是能够更强大就好了，我要能保护所有人……就好了。 想到这里，王子煦已经能触到单灵灵所在的那个水球了，水中单灵灵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王子煦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埋头冲进了水球之中。 悬浮在半空中的水……让他感觉很是奇怪，王子煦努力的想要忘掉这种触感，他胡乱的在水里抓了一把，握住了单灵灵的手腕。 有了！ 王子煦没有停下自己身体向前冲的势头，他勾住单灵灵的胳膊，拉着她，一股脑的冲出了那个大水球。 单灵灵在他的拉拽下，两人连滚带爬的冲出了房间，跌进了黑暗中的小院里，王子煦也不管手轻手重了，一掌按在单灵灵肚子上。 “师姐，呼吸啊！” 随着他手里的动作，一股水柱从单灵灵嘴中吐了出来，单灵灵猛吸一口气，弹起身来。 “阿煦？” 单灵灵有些困惑的看着王子煦，王子煦没管她的片刻愣神，只是见她回过劲来了，转头就向着屋里又冲了回去。 那里还有即将被勒死的萧唯芷。 单灵灵看着王子煦冲回几乎被火光完全覆盖着的屋子里，他努力的绕过那些熊熊燃烧着的柱子和帷幔，冲到了萧唯芷身前。 “阿煦，小心！” 没等单灵灵喊完这句话，王子煦仿佛是背后长了眼睛，他险险的向右侧躲闪一步，又一次和阴玄的剑尖擦身而过。 “妈的！” 单灵灵再次握拳，努力的让火焰长刀再次回到手里，可是她那差点被淹死的身体很是脱力，半晌都没有唤出那把长刀。 不管了！ 单灵灵挣扎着站起身来，对着房间又冲了回去，可是，还没等她靠近房门，一根被火烧断的房梁掉了下来，落在她眼前，挡住了她的路。 第182章 阿煦，你别逗我啊 “师姐，你来干什么！” 就在单灵灵挥着手，想要扑灭袖子上燃起的火时，王子煦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他冲出了火圈，一步迈过那熊熊燃烧的房梁，拉着单灵灵的手臂，就向着黑暗冲了过去。 “阿煦，你怎么？” “师姐，我们俩现在不是阴玄的对手，别折在这里了！” 王子煦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的，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我们先跑出去，去找师父！” “……好。”单灵灵点了点头，她头发湿透了，坠在后脑勺上沉甸甸的，“阿煦，你放开我，我自己能走。” “……”王子煦却一言不发，只管拉着她向前跑着。 “阿煦！” “师姐，对不起。”等两人终于跑出了萧唯芷的小院，绕了好几个弯，王子煦还是死死的拽着单灵灵，但是他终于是说话了，“我没救下萧唯芷……” “啊？” “阴玄他……” “他挡住我了……” 王子煦的脚步慢了下来，单灵灵再也不用跌跌撞撞的被他拖着走，终于能同步他的步伐了。 “师姐，我……我太没本事了……” “我在你和那个萧唯芷中，最后选择了救你……” “如果我能再强一些，说不定……” 眼前浮现出了在火光中最后看到的一幕，萧唯芷挂在白绫上的身体逐渐失去了力气，她的手脚不再抖动，只是安静的垂了下去，火光太大，单灵灵看不清她的脸，却只能感觉，她已经没有了呼吸。 深吸一口气，单灵灵压下心头的波澜，安慰王子煦：“阿煦，你尽力了。” “你还记得吗？”单灵灵小声的说，“我已经在萧家鬼宅看见了她死掉的画面，师父也说过，在幻境中，他们的死亡，都是命定的，我们改变不了。” “这不是你的错……” 听了她的话，王子煦悻悻的笑了一声，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单灵灵：“师姐，我好像……” 王子煦终于是放开了单灵灵的胳膊，他后退一步，让单灵灵终于是看清了他现在的境况。 “我好像……也不太行了……” 王子煦的腹部处，灰色的长袍已经被潺潺流出的鲜血染红。 他有些无奈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刚刚阴玄的最后一剑，这么看来的话，我应该是没躲开。” 说完，王子煦整个人向下塌去。 单灵灵来不及思考了，她向前一扑，揽住了王子煦的身体，那一瞬间，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眼前，王子煦的生命在飞快的流逝，阴玄的一剑，刚好从他后背刺入，将他的胃部完全刺穿，无论单灵灵如何去按压那个伤口，都不见止血。 “阿……阿煦？” “完蛋。”王子煦趴在单灵灵的肩头，自嘲的说，“这个幻境，我应该也是看不见大结局了。” “别胡说……” “回头啊……师姐你找到破开幻境的办法……记得出来给我讲讲……” “结局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阿煦，打起精神来，你这个伤还有办法的……” “师姐啊，我有点困……” “别睡，千万别睡！”单灵灵努力眨眼，憋回去眼泪和哭腔，她拉着王子煦的胳膊，将他架在肩头，“师姐先找个安全的地方……” “哈哈，萧宅还有安全的地方吗……” 单灵灵用尽全身力气，将王子煦拉着站了起来：“阿煦，你自己捂住伤口，我们去前面的房间！” 小路尽头是下人们休息的小屋子，此时漆黑一片，应该没人吧，单灵灵拽着王子煦，一步一步的朝着那个屋子走去。 “阿煦，坚持一下。” “别费力气了啊，师姐……” “说什么费力气，你是我弟啊！我和师父发过誓的，死都要护着你！” “千万别睡，打起精神来，我们马上到了！” 肩头上的王子煦沉甸甸的，就算谢仕的身体没有王子煦本人高大结实，却也是一个成年男人，压得单灵灵很累，但是她咬咬牙，忍住了。 “阿煦，你可得撑住了，没有你，接下来我都不知道咋办了。” “臭小子，在幻境里还要给我找事，看我不收拾你。” “但是不是现在啊，现在你必须先坚持住。” 单灵灵拖着王子煦，终于走到了那小屋门口，她一脚踹开木门，跌跌撞撞的走进屋，一片漆黑中，她一脚踢在了床边，整个人向下栽去。 手里脱力，王子煦也顺着她身体倒下去的房间落在了床上。 “阿煦，没事吧！” 单灵灵吓了一跳，生怕这一下颠簸让王子煦的伤势更严重，她伸手推了推王子煦，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阿煦？” 依旧是死寂一片。 单灵灵的脑子里在拼命的拒绝着眼前的事实，她颤抖的手指探到王子煦的鼻子下，感受了半晌，没有说话。 “阿煦，你醒醒。” “阿煦，你别逗我啊。” 王子煦，或者说谢仕，已经死了。 他没有了呼吸，胸口也不再起伏，身体在逐渐冰冷下去，单灵灵还是不甘心，她拍了拍王子煦的脸颊，低声喊着他的名字。 预料之中的，并不会有任何回应。 不知道单灵灵的手是不是捧到了王子煦的下巴，他突然张开了嘴，还不等单灵灵高兴，就看见一团鸡蛋大小的光球，从他嘴里飞了起来。 与破开颜月牙胸膛的光球一样，王子煦身体里的魂魄在房间里横冲直撞了一阵，最终从单灵灵刚刚踢开的房门处窜了出去，飞快的消失在了她眼前。 一切快到单灵灵根本没时间去抓住它。 眼前未能合上眼的尸体，已经消失在黑暗中的魂魄……一切都在告诉单灵灵这个残酷的事实。 阴玄确实是杀掉了王子煦。 不，应该是谢仕，阿煦肯定是离开幻境回到现实了。 单灵灵膝盖发软，她顺着床坐到了地上，发愣的看着黑暗的房间，拼了命的去回忆颜月牙的话，想要给自己自我安慰。 他们死了，才是真正离开这个幻境了。 这些人，不论是杨玮、叶管家还是谢仕，他们都是命定的死亡。 单灵灵改变不了这个幻境，不论她怎么做，该死掉的人，都会死的。 但是，死的人不是王子煦他们。 他们现在肯定已经在萧家鬼宅醒过来了，肯定的，自己不要太担心了，不要太难过…… 想到这里，单灵灵鼻尖一酸，哇的一下放声大哭。 可是，不论怎么样去安慰自己，都抵挡不住不久前，她的师弟确确实实的死在了她眼前。 第183章 烛洺赫，我不能出去 “灵儿，发生什么了？” 就在单灵灵哭得天昏地暗的时候，烛洺赫的声音在她耳边突兀的响起。 听到了他的声音，单灵灵心口更是拧了起来，她对着黑暗的房间尖声喊道：“烛洺赫，你在哪里啊！”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 听见了她的哭声，烛洺赫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他的语调都升高了半分：“怎么回事，灵儿，不要哭，好吗？” “他们死了，他们都死了……” 单灵灵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断断续续：“我不知道怎么办了……烛洺赫，我该怎么办……” “我好没用……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我面前……” “烛洺赫，你帮帮我……好不好……” “灵儿，我在后院门外，你能过来吗？”烛洺赫轻言细语的安慰她。 “我过来能干嘛？”单灵灵揉着眼睛，说话瓮声瓮气。 “我想办法带你走。” “……我……我还不能走……”单灵灵抱着膝盖，“菠萝还在这里，还有那面镜子……” “……”烛洺赫沉默片刻，“无论如何，你先过来……” “我真的不能走……”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单灵灵脑子里突然涌进了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天真烂漫的童年，会在深夜里坐在黑暗中哭泣的母亲，偶尔会来看她，给她带来精美衣服和吃食的父亲…… 那是萧灵灵的记忆。 单灵灵只觉得自己脑子里的一根弦被弹响了，她想了起来，萧灵灵还小的时候，她母亲抱着她坐在月光之下，轻声和她说。 “灵儿，娘亲爱你。” “娘亲这一生没有家，直到你爹爹的出现，其实啊，是他救了咱们娘俩。” “是他把我们从那个会吃人的地方救了出来，那时候的灵儿啊，病得快要没气了，是他不惜花了很多很多银子请大夫给灵儿看了病，还帮娘亲赎了身。” “娘亲没指望他能这么多年一直照顾我们娘俩，毕竟……但是他说从那以后，你就是他的女儿，你就叫萧灵灵了，是他给了娘亲，也给了你另外一条命。” “他真的不用对我们这么好的，可是，他真的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灵儿，等你长大了，一定要好好报答爹爹，好吗？” “答应娘亲。” 记忆灌入大脑，单灵灵一时间醍醐灌顶。 萧怀擎不是萧灵灵的亲生父亲，是救了她和她母亲的人。 萧家对她，有天大的恩情。 叹了口气，单灵灵就只是在那短短的几秒钟内，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她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于是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答应了烛洺赫的请求。 她避免让自己再看见那谢仕冰冷的尸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门。 “……我来了。” 单灵灵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的走到后门处的，她脑子里有些混乱，却又有着一个明确的目标。 等她站在快要靠近院门的时候，眼前原本被黑暗完全覆盖住的外界，此时正显露出来一块半人高的空缺。 明亮的阳光顺着那缺口照射进来，单灵灵呆呆地看着外面，又不可思议的回头看了看身后。 没错，萧宅里是浓黑色的深夜，而外面……已经阳光普照。 “灵儿！” 烛洺赫在结界的另一头，用尽全身力量，勉强在眼前撑开了这样一个勉强能让单灵灵挤出去的缺口，他急切地注视着单灵灵，双手保持结印的姿势。 可是他并不轻松，烛洺赫额头上都是汗水，额角青筋暴起，暗红色的发丝都黏在了脸上。 “灵儿，我求求你，出来好吗？” 单灵灵向前走了几步，走到缺口的一侧，抬头看着烛洺赫因为逐渐抵抗不住那结界压力而快要无法维持的手印，她好奇的将手向前探了探，温暖的阳光洒在手心，暖暖的。 “灵儿，你出来，我们再想办法。” 就算是单灵灵近在咫尺，烛洺赫也分不出一丝一毫的精力将她拉出来，此时如果他放开那个手印，眼前的结界会立刻恢复原样。 这个生剥人类魂魄，用鲜血铸造而出的死亡结界，在人间的烛洺赫拿它毫无办法。 “烛洺赫，我不能出去。” 单灵灵看着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她缓缓收回了手，对着烛洺赫摇头：“对不起，我不能出去。” “为什么？！” 烛洺赫显然有些急了，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到下巴上，又缓缓的滴在地上，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单灵灵，眼睛都有些泛红。 “我答应了长姐，要保护好那面镜子。”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脱口而出，单灵灵为此差点没反应过来，却意外的发现，这句话才应该是真正的萧灵灵说的。 不是她这个从现代无意中掉进幻境中的单灵灵。 “……”烛洺赫咬牙切齿，他的指甲几乎抠进了肉里，“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是否能继续等下去了……” 单灵灵突然笑出了声：“烛洺赫，你忘了吗，我可是来自未来。” “在那时候，你都是我男朋友了呢。” 她指了指烛洺赫，又戳了戳自己胸口：“你等等我好不好，我肯定会回到你身边的。” “到时候，还要你去找正在过五岁生日，还在冒鼻涕泡的我呢。” “不……” “烛洺赫，你听我说。”单灵灵看着逐渐抵抗着烛洺赫，而慢慢缩小的结界裂缝，释然的对他说，“谢谢你想办法救我。” “但是，我……不，你认识的萧灵灵，她好像注定会死在这里。” “烛洺赫，这是我的命定之死。” 烛洺赫拼命的对她摇头，想要解开手中结印，冲过来抓住她的手腕，可就在他放松的一瞬间，那裂缝又疯狂的缩小了一半。 让单灵灵只能模糊看见烛洺赫的一半人影。 “烛洺赫，我欠萧家一条命，现在他们需要我帮忙，我怎么可以撒手不管呢。” “虽然这句话很自私，但是，还请你等等我好吗？” “灵儿……” 隐约之中，单灵灵看见了烛洺赫夺眶而出的泪水，他愤怒的嘶吼着，浑身泛起了肉眼可见的红色光芒。 第184章 把铜镜给我! 一个暗红色的，浑身布满鳞片的巨大影子，在烛洺赫的身后浮现出来。 结界外明亮的天空，在那一刻变成了刺目的暗红。 裂缝却不断地在变小，单灵灵勉强能看见烛洺赫唤出了法相，她好奇的偏了偏头，却还是看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 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一条巨大的蛇。 烛洺赫将自己的力量都灌进了法相之中，随之而来的，是他暴涨的法力，裂缝被他又一次撑开了一点。 可是，他的身影，却肉眼可见的变淡了。 因为之前在学校的经历，单灵灵大概能猜出来，那能让烛洺赫留在人间的力量，会因为他唤出法相，而逐渐消失。 他最终只能回到幽冥国。 “不用如此……” “烛洺赫，我走啦。” 单灵灵知道，她该离开了。 萧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耗在这里了，她也知道自己应了烛洺赫来到此处的目的。 就是见他最后一面。 此时，她看见了烛洺赫，圆了不论是她还是萧灵灵的最后愿望，她现在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离开了。 想到这里，单灵灵深吸一口气，对着烛洺赫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忍住泪水，毫不犹豫的转过了头。 我走啦，现实中见。 也许不会那么久，说不定，民国时期，我们就见面了呢。 在转身的一瞬间，单灵灵的泪水夺眶而出。 烛洺赫在她身后疯狂唤着她的名字，可是单灵灵听不太清，只觉得耳边嗡嗡的。 不要看，不要想，没事的，很快这个幻境就会结束了。 但是，死亡……到底是什么？ 会疼吗？ 单灵灵想起来，在民国幻境中，那颗打在她胸前的子弹，好像很疼，但是单灵灵的注意力完全被自己身体里逐渐流逝的生命力带走，想不太起来那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埋着头，任凭自己的双脚将自己往萧宅的前方带去，她没关心自己在往什么地方走，只是潜意识里觉得…… 应该是正厅吧。 单灵灵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听见了一声怒吼，才停下脚步。 “箩儿，躲开！” 是萧怀擎。 眼前的正厅一片混乱，地上躺了几个下人的尸体，正厅正中央摆放着一口小小的棺材，棺材有些粗糙，但却崭新，显然是刚刚赶工做出来的。 萧怀擎站在棺材的面前，警惕且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单灵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站在那，右手拿着一把长剑，身穿白色麻衣，披散着长发，瞪着眼睛，一脸癫狂的女人…… 是萧夫人。 她紧紧地勒住了菠萝的脖子，长剑架在她的喉咙上，锋利的剑锋已经割破了菠萝的皮肤。 “爹……” “灵儿，不要过来！” 单灵灵下意识的喊了一句，萧怀擎听出来了她的声音，头也不回的对她怒吼：“这里的事情与你无关，快离开这里！” “可是……” “萧灵灵，你不是我萧家人，别掺和进来！” “萧怀擎，为何……为何你对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人都如此关心……” “那是你的儿子！你的亲生儿子！” 萧夫人怒吼着，长剑指向那小小的棺材：“我只是求你，想办法让你的亲生儿子醒来，你为何处处阻拦我！” “夫人！”萧怀擎浑身都在颤抖，“你醒醒！你看看这里，为了孩子，你害死了多少人了！” “夫人，这不是我想要的！” “不不不……” 萧夫人仰天长笑了起来：“你从来心里就没有我，没有你的孩子……你满心都是这面镜子！” “什么萧家背负的责任，什么女娲……哈哈哈，你除了这个，什么都没有！” “还有你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她！” 萧夫人恶狠狠地盯着单灵灵，想要用眼神将她千刀万剐，单灵灵咬紧后牙槽，向前迈进一步。 “不要过来！不然……” “不然我杀了她！” 萧夫人手中的长剑更加用力了，菠萝没忍住发出了闷哼，萧夫人却得意的哈哈大笑：“哈哈哈，快把你的魂魄给我！” “夫人！” “母亲，长姐她……死了！” 单灵灵突然说了句话，打断了正厅中剑拔弩张的气氛，萧怀擎和萧夫人都回头看着她，萧怀擎脸上满是震惊和痛苦，萧夫人却…… 很是欣慰。 “还是我的唯芷……我的唯芷最听话了……” “没关系的，我可以复活她的！” “阴玄答应过我，等所有事情结束了，他们都会活过来的，他只是需要每个人魂魄中的一小部分，就能救我们的孩子！” “……”萧怀擎不可思议的侧头看向自己的夫人，他终于知道了眼前女人疯癫的来源。 是阴玄。 “你……你让唯芷死的……？” “我告诉她，只要她愿意将魂魄给到我，让我复活她的弟弟，我以后会……” “阴玄骗了你！” 单灵灵逐渐的向前迈进，已经走到了正厅的台阶下了，距离萧夫人只有几步之遥。 “不可能！”萧夫人已经完全疯狂，她听不进去任何的话，满脑子只有她已经认定的事实。 那就是，杀光萧家所有的人，复活她死去的儿子。 “夫人，你放下剑。”萧怀擎也在朝着自己夫人的方向挪动步子，“阴玄他想要的，是这面镜子，我把镜子给他，你放过箩儿好吗？” “爹爹，不要！” 单灵灵阻止得晚了，萧怀擎已经拿出来了万戮铜镜，那覆盖着厚厚的青铜，大约有脸盘大小的铜镜，静静地躺在萧怀擎手中，他朝着萧夫人的方向递了过去。 萧夫人看见铜镜的一瞬间，两眼放光，她手中力道突减，菠萝得了片刻喘息，单灵灵赶紧前埋一步，将她拉到了自己背后。 “灵灵……” “等下再说。”单灵灵阻止了菠萝想要说话的冲动，她警惕地看着萧夫人接过了萧怀擎手中的铜镜，疯狂的笑着，将铜镜举在眼前。 “是的，是的，就是它！” “有了它，所有人都有救了！” “哎，为了拿到它，还真是费了我一番功夫。” 第185章 全都是你的错! 阴玄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了起来。 单灵灵眼角一跳，缓缓的回过头，阴玄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双手抱在胸前，一脸看戏的表情。 他淡淡的看了一眼单灵灵，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像是不久前两人的对决并没有发生过，阴玄只是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进了前厅。 “你站住！” 单灵灵在他身后大喝一声，不顾菠萝拼了命的想要拉住她，向前两步，想要拦住阴玄，可是阴玄只是挥了挥衣袖，单灵灵就觉得自己一头撞在了透明的墙上，被弹了回去。 与此同时，被弹开的，还有同样想冲上去的萧怀擎。 “给我吧。” 阴玄对着萧夫人伸出了手，萧夫人有一秒钟的犹豫，却很快的做下决定，缓缓地将手中的铜镜递了出去。 看着逐渐靠近自己的铜镜，阴玄眼睛瞪得滚圆，他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那笑容越来越刺眼，逐渐变得嚣张且毫无顾忌。 单灵灵急得要哭了，萧怀擎也不断的在捶打着眼前那道看不见的透明墙，就在铜镜离阴玄的手掌还有一线距离的时候，一阵狂风刮了过来。 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抬手挡住了脸，阴玄也不例外，但是他是最快回过神来的，单灵灵还在揉眼睛，就听见了他的怒吼。 “谁！” “谁拿走了镜子！” “师弟，我不知道你费尽心力，就是为了这么一个玩意儿。” 刁苍突然出现在了房间正中心，他手里紧紧地抓着那差点就落入阴玄之手的万戮铜镜，皱眉看了看四周的狼藉，冷冷地说道。 “它到底对你有什么用？” “刁苍——！” 眼看着要到嘴的肥肉被中途赶到的刁苍抢走，阴玄急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单灵灵第一次见到他怒不可遏的模样。 阴玄气得五官都有些变形，不再似这些日子以来，他装出来的那种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现在的他，用暴跳如雷，气喘如牛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既然这么想要，师弟凭本事自己来拿。” 刁苍倒是有些气人的本事，单灵灵也看出了自己师父曾经的嚣张跋扈，他对着阴玄勾了勾手指。 “来和师兄毫无顾忌的打上一场，师兄也想知道，离开章尾山后，你的真实本事，到底长进了多少？” 阴玄此时已经完全被刁苍那挑衅的姿态激怒了，他怒吼着，手中幻化出了橙色剑，对着刁苍冲了上去。 刁苍不紧不慢的唤出了火焰长刀，稳稳地接住了阴玄的进攻。 就在阴玄转移开注意力的同时，单灵灵意识到了，那挡在她和萧怀擎面前的透明墙壁消失了，萧怀擎回过神来，猛地扑向了萧夫人，还不忘对单灵灵吼道。 “护好你小姑！” 单灵灵本想迈出去的步子硬生生的停了下来，她回头看了看菠萝，菠萝浑身都是伤，不过还好，伤口都不严重，不至于要了她的性命。 “你还好吗？” 单灵灵小声问道。 “还好……”菠萝颤抖着，“月牙哥呢，王子呢？” “……”单灵灵心头一紧，“他们……都死了。” “啊？！” “没事，颜月牙说了，我们出幻境就能见了。”单灵灵强颜欢笑去安慰菠萝，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灵灵，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菠萝问出了这句话，单灵灵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抬头看了看场中正在争斗的两波人，刁苍和阴玄战得正酣，这宽敞的正厅在他们俩的攻势下，几乎被毁了一大半，可是，一时半会看不出来究竟谁能最终取胜。 另一边，萧怀擎正在尝试着夺下萧夫人手中那能要人命的利器。 “你不要过来，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萧夫人敌不过萧怀擎一个壮年男人的力气，拉扯之间，她干脆将长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威胁不让他再继续靠近自己。 “夫人，我求你了……” 萧怀擎话中带着不知所措的哀求：“放下剑，我们好好商量。” “不可能！”萧夫人疯狂的笑着，却又控制不住的不断流下眼泪，“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嫁给了你！” “如果当时我没有选择你，我就没必要面对这一切！” “萧怀擎，萧家的灭亡，唯芷和你儿子的死，那么多人的死，全都是你的错！” 听见萧夫人说这句话，萧怀擎浑身一震，他原本探出去的双手无力地垂了下去，眼中的光芒在那一瞬间，消散殆尽。 “爹！” 萧怀擎已经听不见单灵灵的呼唤了，他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夫人，眼中终于流下了泪水。 一个年过而立的中年男人，为了自己的家族，为了所谓的使命，硬生生的扛了大半辈子，却在最终，被自己最亲之人的一句话，彻底击垮了。 “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萧夫人摇了摇头，冷笑出声，“萧怀擎，一切都晚了！” “你去和悔恨过一辈子吧！” “不要！” 单灵灵一把推开菠萝，猛地冲进正厅，可是她还是晚了，等她抓住萧夫人手中的剑柄时，她已经将它插进了自己的喉咙。 只留下顺势带出那把剑愣在原地的单灵灵。 还有双膝一软，跪了下去，下意识的抱住了自己夫人的萧怀擎。 萧怀擎没有哭嚎出声，也没有什么过激反应，他安静的看着怀里的女人，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那是他的发妻，是他发过誓要忠其一生的女人，直到萧夫人死的一瞬间，萧怀擎都做到了。 “灵儿，和你小姑离开这里吧。” 片刻后，萧怀擎淡淡的说了一句：“从一开始，我本就不应该带你来到萧家，可是……” 他话还没说完，单灵灵就看见，一把橙色的剑尖刺穿了他的喉咙，剑尖上升腾起的火焰，将萧怀擎的喉咙烧成了一片漆黑。 “没用的玩意儿！”阴玄冷冷的声音从萧怀擎身后传来，“就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亏我还在你身上花了不少心思！” 第186章 师父，我陪你一起 阴玄手中的橙色长剑从萧怀擎喉咙后拔出来的下一秒，根本没有给单灵灵任何思考的时间，便对着她的脸刺了过来。 单灵灵还沉浸在萧氏夫妻已经殒命的震惊中没回过神，就听得刁苍大喊一声：“躲开！” 多年的习武，让单灵灵下意识的侧头，然后肌肉条件反射的让她抬起了手。 她手中还握着刚刚夺走了萧夫人姓名的剑。 金属的长剑和那橙色的武器对碰的一瞬间，一股前所未有过的压力从手上传来，单灵灵咬紧牙关去抵抗着来自阴玄的力量，可是，她手中的长剑，率先举起了白旗。 阴玄的剑……想必一定是由橙色的火焰凝聚而成，虽然不论是颜色还是温度上，都不如单灵灵和刁苍用的暗红色火焰威力大，可是对于普通金属来说…… 它绰绰有余。 橙色长剑丝毫没有费力，从两把武器接触的那一个点开始，单灵灵手中的剑逐渐开始变软，变红…… 就在眨眼之间，她手中的长剑，变成了地上的一摊冒着黑烟的金属液体。 单灵灵看着仅留在手里的剑柄，还没来得及惊讶，就看见阴玄又对着自己攻击了过来。 “滚啊！” 单灵灵没了办法，她把剑柄对着阴玄的脸扔出，阴玄离她不远，这剑柄刚好砸在他脸上，阴玄的动作被拖慢了片刻，单灵灵赶紧一个侧身躲了开去。 “师弟，对小辈动手，可算不了什么本事！” 刁苍挥舞着长刀，冲到了两人中间，站在单灵灵面前，挡住了阴玄的进攻。 他回头看了看正在喘着粗气的年轻女孩，单手握刀，左手背在身后，手指一挑，万戮铜镜出现在了刁苍的手中。 “拿着。” 刁苍没有张嘴，却让单灵灵听见了他的声音，单灵灵只愣了一秒，可是刁苍等不及了，他后退一步，撞在了单灵灵肩上。 “拿着，找机会逃出去。” “我能打败阴玄，但是我现在没空来护着你。” 刁苍的声音在单灵灵脑海中响起，就像烛洺赫对她说话的方式一般无二，与此同时，单灵灵手心里出现了冰凉的触感，铜镜被刁苍塞进了她的手中。 “师兄还是一如既往的迂腐。” 阴玄显然是没发现两人的小动作，他被刁苍逼退两步，恶狠狠地瞪着自家师兄：“小辈如何，长辈又如何？” “没有本事，都是蝼蚁罢了。” “活该被我踩死！” 刁苍被他的这一番话气得额角青筋暴起，却不想和他多费口舌，火焰长刀对准了他的面门直砍而去。 单灵灵第一次看见，自己师父年轻时的英姿。 那快赶上她身高的火焰长刀，在刁苍的手里，就如同是他原生的手臂一般灵活，几乎到了心随刀动，火焰似乎都带上了生命一般，它们追随着刁苍的视线，火焰残影扫过，在单灵灵眼中，像是一道璀璨的长鞭。 刁苍手中的一招一式，都是单灵灵所熟悉的，他确实毫无保留的将一切都教给了单灵灵，可是，直到此时，单灵灵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与师父之间那如同鸿沟般的差距。 师父常说她行事鲁莽，动作大条。 丝毫没有问题。 但是，与刁苍的灵动相比，阴玄却也不差。 阴玄的攻势更加阴狠毒辣，他处处都朝着刁苍的致命部位出手，丝毫没有因为眼前的人是与自己一同生活多年的师兄而手下留情。 他手中不仅有橙剑，时不时会冒出一把奇怪的匕首，却又在转身的时候消失，偶尔还会射出一些看不清楚样子的光团，逼得刁苍不断躲避。 单灵灵握紧了手中的铜镜，她很想去帮师父，可是，就算她如何努力，都没办法召唤出火焰长刀。 如果是她自己的身体，她还有底气冲上去和阴玄过几招，可是现在的她，用的是萧灵灵的身子。 她去了，除了给师父当肉盾，好像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想到这里，单灵灵退出了正厅，冲到了躲在草丛里瑟瑟发抖的菠萝面前，她蹲下身子，对着菠萝说：“菠萝，外面已经天亮了，烛洺赫正在试图打开结界，有机会的话，你赶紧出去。” “灵灵，我们一起走！” “……”单灵灵却摇了摇头，她拍了拍菠萝的肩膀，“别考虑我了，这面镜子，只有你能保护它。” “我们都是萧家人……” “我不是。” 菠萝住了嘴，她瞪着单灵灵的脸，仿佛在质疑她的话。 “我刚刚想起来了这具身体的记忆。”单灵灵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萧灵灵和她的娘亲，都只是被萧怀擎收留了而已。” “我没有萧家的血脉，我没办法保护这面镜子。” “对不起了，菠萝”单灵灵说，“但是，你是兰陵萧氏的人，萧家现在……只有萧箩活下来了。” “萧怀擎，萧夫人，萧唯芷……他们都死了。” “只有萧箩，从这次的灭门中活了下去，她不仅活下去，结婚生子，而你，就是她的后人。” “而且，萧箩还恪守了萧家的责任，将铜镜保护到了最后。” “菠萝，这一路走来，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看见他们一个一个的死在我面前，师父说这是命定之死，我无法逆转。” “但是，我要想办法救能活下去的人。” “那个人就是你。” 说到这里，单灵灵把手中的万戮铜镜塞给了菠萝：“拿好它，去找烛洺赫，他会保护你的。” 就在铜镜接触到菠萝掌心的一瞬间，突然出乎所有人预料，它爆发出了一阵耀眼的绿光，甚至盖过了正厅中正在熊熊燃烧的火光。 “快走。” 单灵灵没有回头看，她知道阴玄已经发现了铜镜离他越来越远，正在愤怒的咒骂着刁苍和单灵灵。 她没时间再瞻前顾后了。 “菠萝，走！” 单灵灵一巴掌推在菠萝肩上，将她推得一个趔趄，菠萝跌跌撞撞的退出去很远，直到自己几乎被黑暗覆盖住，才勉强站稳脚步。 “灵……” 单灵灵已经转过身去，她不再回头看菠萝，而是静静地看着眼前，正在努力想要拦住阴玄的刁苍。 “师父，我陪你一起。” 第187章 不管你听见了什么，都不要回头 刁苍听见了单灵灵的话，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徒弟，不愧是我章尾山的人！” “够胆！” 这一阵子的拼杀，刁苍和阴玄都没在对方身上讨得太多的好，两人手臂和胸前都布上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将他俩几乎都染成了血人。 看见刁苍这虽然受了伤，却还是意气风发的样子，阴玄气得牙呲目裂，他疯狂的咒骂着。 “刁苍，就是你，你他妈害得我计划全盘泡汤！” “如果不是你，不是你们！我现在已经拿着铜镜和这具完美的躯壳去见九阴大人了！” 刁苍皱了皱眉，阴玄却指着萧家小少爷的棺材，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 “九阴大人就差一步，差一步就可以离开那里了！只要让他借着那些魂魄，进入到这具躯壳里，他就能动用萧家的血脉，启动那面镜子了！” “都是你们的错！” “刁苍，我要将你千刀万剐，还有你这小徒弟，如果有机会……” “我定会让她魂飞魄散！” 就在阴玄发疯一般的将所有秘密吐露出来的时候，单灵灵已经走到了刁苍身边，她从地上捡起来一根燃着火的木头，和自家师父对视一眼。 刁苍看见了单灵灵眼中的决然。 “看来，未来收你当徒弟，倒是个正确的选择。” 刁苍再次举起长刀，对准了阴玄：“不要废话了，今天，我不仅会搅了你所有的计划，我还要拿走你这条命。” “不然我对不起章尾山，也对不起神尊。” “师兄狠话不要说得太早！” 阴玄癫狂的笑着，他放开拳头，那把橙剑失去了阴玄的力量源头，骤然消失，然后阴玄对着虚空猛地抓了一把。 “不好！” 刁苍意识到了他想做什么，丝毫没有迟疑的挥刀向前，想要打断他的施法。 “迟了。” 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有六个单灵灵熟悉的，拳头大小的光团，对着阴玄的方向疾驰而来，光团飞过的速度太快，甚至在空气中留下了破风之声。 其中一个光团在靠近刁苍的时候，直接将他弹飞了去。 “师父，小心！” 刁苍脚步仓促的急退着，单灵灵冲过来，一把扶住了他，才让他勉强停了下来，刁苍感激的在她手臂上轻轻拍了下，示意自己没事。 “不够，还不够！” “还要更多！” 阴玄眼珠子在滴溜溜的转着，他的目光锁定了刚刚死去的萧氏夫妻，对着他们的尸体再次握拳，萧怀擎和萧夫人的胸前都同时亮起了一个相同的光团，在他的控制下，从夫妻俩的胸前破体而出，混入其他六个光团，全部悬停在了阴玄眼前。 “就差两个……就差两个我就成功了……” “不过，魂魄而已，等我杀了你们，随便找几个人的便能补上！” “哈哈哈！” 阴玄嘴一张，不顾刁苍和单灵灵震惊的目光，猛地吸气，如同蛇吞象一般，毫不犹豫的将那八个光团尽数吸进了肺腑之中！ “徒弟……” “师父，你叫我灵儿就好。” “嗯，灵儿。”刁苍警惕的盯着阴玄，点了点头，“阴玄他……他吃了八个人的魂魄，我必须提起一万分的小心才能勉强应付，你……” “我会想办法顾好自己的。”单灵灵知道刁苍想说什么，冷静的打断了他的话，“师父，我可是你的徒弟，别小瞧我。” 单灵灵扬了扬手里的火把，虽然火把相比于刀剑来说，毫无威胁性，也不一定能产生多大的作用，但是，自己可不能落了气势。 听了她的话，刁苍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笑一声，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又锁定在了阴玄身上。 此时的阴玄，浑身上下散发着刺目的光芒，单灵灵甚至看不清他的轮廓了，她只能半眯着眼睛，企图看见他的动作，避免他突然的袭击。 可是，阴玄怎么可能给眼前的敌人任何缓冲的时间？那强烈的光芒逐渐向着他的身体里吸收了进去，阴玄却不等自己完全吞噬掉所有光芒，就对着单灵灵的方向爆冲而去。 “住手！” 刁苍猛喝一声，整个人朝着单灵灵倾斜过去，试图帮她挡住阴玄，可是就在阴玄快要抓住单灵灵的面门的时候，他突然来了个急转弯。 阴玄对着黑暗冲了过去。 “他想要拿到万戮铜镜！” 半秒不到，单灵灵就听见了菠萝的尖叫，她知道阴玄快要抓住菠萝，现在跑过去已经来不及，可是不去不行，单灵灵只能着急的对着尖叫传来的方向迈出脚步，却被刁苍赶在了前面。 刁苍如同一阵狂风，从她身旁疾驰而出，劲风差点将单灵灵刮倒，她稳了稳身子，就看见了刁苍刀上的暗红色光芒，已经撞上了阴玄化作的光团。 光团似乎被长刀刺中，刁苍高举着刀，将阴玄硬生生的拉到了半空中，然后他怒吼一声，将阴玄朝着身后猛地一扔。 单灵灵只看见了那刺目的光芒如同流星一般在黑夜中划出了一道弧度，然后重重的摔回了几乎被毁掉的正厅之中。 “妈的……” 阴玄的咒骂声从光团中响起，这一次，光团终于被他完全吸收了回去，单灵灵看清了他的模样。 刁苍刚刚一刀刺中了阴玄的侧腹，在那里留下了一个鲜血淋漓的窟窿，阴玄捂住伤口，疼得咬牙切齿。 一切并没有结束，刁苍又用风一般的速度冲回了正厅，快到看不清身影，只能看见那带着极大威压的暗红色火焰长刀，对准了还没回过神来的阴玄，劈砍而下。 阴玄就地一个翻身，一手捂着伤口，匕首从袖子里落出，被他死死抓在手中，勉强挡下了刁苍的一刀。 一来一回之间，时间只过去了几秒钟而已，菠萝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单灵灵也是勉强回过神来，她看了看场中的两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在心底里做了个决定。 “菠萝，赶紧走。” “千万，千万不要回头。” “不管你听见什么，都不要回头。” 第188章 他……又一次亲眼目睹了我的死亡 单灵灵最终目送着菠萝颤抖着掉头跑掉，松了口气。 好了，菠萝离开了，师父在缠着阴玄，而自己，一定要想办法断掉阴玄想要再次冲去抓住菠萝的后路。 该怎么做，其实单灵灵已经想好了，可是她下不了决心。 抓住油灯的手在颤抖，单灵灵的目光在火把和油灯上来回看了又看，那个问题又浮上心头。 痛吗？ 死亡……会痛吗？ 或许，一刀刺进心脏，或者是直接被人捏碎魂魄，那种一瞬间就能让人致命的手段，可能不会感觉到疼的，但是…… 自己打算做的事情，估计会疼到痛不欲生。 可是，除了这样，还有其他办法吗？ 单灵灵站在那里，四周的一切在她的感知中都快要消失了，刁苍和阴玄好像还在鏖战着，但是单灵灵不担心她的师父，她相信他。 菠萝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单灵灵希望她已经离开，不说离开这个结界，起码……也要远离萧家正厅。 最后，单灵灵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了那一抹暗红色。 烛洺赫啊……单灵灵想着，满脑子都是在结界裂缝处，她看见的烛洺赫那焦急的面庞，他那急切的蓄满泪水的双眼，心脏一时间拧着疼。 不知道真正历史上的萧灵灵最后是怎么死去的，但是她肯定也在这一次萧家灭门凄惨的死去了。 如果我真的是萧灵灵转世……也不知道在这之后，烛洺赫又经历了多少岁月，才再次找到他。 想到这个，单灵灵只觉得胸前堵得慌。 想那么多干什么，最终，单灵灵只是努力的摇了摇头，把这扰乱她思绪的念头赶出脑子。 “灵儿！” 好像是刁苍在喊她。 “灵儿，你不要做傻事！” 傻事？我没有做傻事啊？ 单灵灵困惑的抬头看向自己的师父，却注意到了自己的左手。 她正在将油灯中的油，尽数倒在自己身上。 “灵儿！” 刁苍几个闪身，想要从阴玄的纠缠中脱身出来，可是阴玄动作刁钻，让他半晌都没办法离开，只能急切的不断回头看向单灵灵。 “师父，没事的，我们会见面的。” 单灵灵却很是淡然的对着刁苍笑了笑，她不再犹豫，掂了掂手中的火把，火把上燃烧的火不是普通的火焰。 恰好是来自于他们章尾山师徒常用的暗红色火焰。 反正阴玄敌不过它，就算他能用那听上去应该是来自于九阴的橙色火焰，就算他吞掉了八个人的魂魄，他也一定拿神尊的龙焰没有办法。 更何况，我会用我自己的生命来献祭。 用生命和……看不见摸不着的魂魄，将阴玄困在这里。 单灵灵不再犹豫，她将几乎空掉的油灯砸在脚边，仅剩的灯油缓缓流出，然后，她毫不犹豫的松开了手。 眼前一切变成了慢镜头。 火把在缓缓坠地，暗红色的火焰触到地上的灯油，腾的一下蹿起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刺痛了单灵灵的双眼。 热量从脚底逐渐升起，先是鞋子，单灵灵觉得，那一双由棉布绣成的鞋子遇火即燃，根本抵抗不住哪怕是一秒钟，然后就是裙摆。 纱制的裙子也算是易燃物吧，单灵灵发现自己居然还在天马行空的想着有的没的，管他呢，转移点注意力也好。 大火很快灼烧到了她的小腿，皮肤和火焰接触的一瞬间，便被烫得起了水泡，然后飞快的变干，裂开口子。 好痛…… 单灵灵咬着牙关，不能尖叫，不能发出声音，不能输掉这口气…… “灵儿！” “灵灵？！” 刁苍愤怒且急切的吼声，菠萝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都穿过了劈啪作响的火焰传进了单灵灵耳中，他们的声音也像是被拉长了无数倍，听上去诡异而悲凉。 火焰逐渐攀登上了单灵灵的小腹、胸膛，在她眼前，刁苍不管一切的对她冲过来，就算阴玄在他身上留下几道深深的，或许此生都不会消失的伤口。 而且……师父的脸上…… 刁苍的右侧脸颊，几乎被阴玄一剑完全劈开，血肉翻起，伤口触目惊心，让人心生寒意。 原来……单灵灵小时候，师父常常用来吓她的脸上这道伤疤，是这么来的。 对不起啊师父，是我害得你被毁容了。 单灵灵心里又有些难过，她眼眶有些泛酸，却不知道是因为师父，还是被火焰炙烤成这样的，眼泪早就完全干涸，除了想哭的冲动，什么都没有。 火焰很快就开始舔舐单灵灵全身的皮肤，她感到一阵灼热的疼痛，仿佛有无数只愤怒的昆虫在她的身体上咬噬。 呼吸变得急促，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烟雾和热气，让单灵灵的喉咙感到刺痛，她的视线也开始模糊，疼痛变得难以忍受，甚至……就连意识，也开始模糊了。 这个过程……好像比自己想象的要快。 疼痛变成了一种让她难熬的感觉，单灵灵此时无比希望有谁能在她胸口上捅上一刀，希望有人能快速的结束她的痛苦…… 隐约之中，单灵灵只能感觉自己的皮肤和肌肉在逐渐碳化成自己曾经在电影里看过的那种焦炭似的黑色物质，她想低头看一眼，却意外的发现…… 她已经失去视觉了。 看不见也好，免得难过……单灵灵强撑着脑海中的最后意识，努力的想要去听清除去火焰声，四周其他的动静，好像有师父的怒骂吼叫，有菠萝惊慌失措的哭嚎，也好像有阴玄的不屑冷笑，好像还有…… “灵儿！！” 好熟悉的声音…… 好像是……烛洺赫……？ 那封印结界的符咒消失了？是结界破了吗？烛洺赫进来了吗？ 他……他亲眼目睹了我的死亡……好像又一次……又一次我让他亲眼看见我的死亡…… 这是单灵灵脑子里最后的一句话，接下来，她就彻底的陷入了黑暗之中。 浑身上下的滚烫逐渐褪去，单灵灵觉得自己变得轻飘飘的，她逐渐离开了自己的肉体，漂浮到了半空中。 视线开始恢复，单灵灵看清了，在自己彻底死去之后，下面发生的一切。 第189章 菠萝的故事 结界已经破碎了。 天空中出现了无数裂痕，那永恒的黑暗就如同一面被打碎的玻璃，先是有无数的细小玻璃碴子逐渐掉落，然后刺目的阳光顺着那些缝隙撒了进来。 烛洺赫浑身上下散发着极具危险性的暗红色光芒，出现在了单灵灵用生命铸造的火焰墙前。 菠萝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跪在地上，哭得天昏地暗，单灵灵很想告诉她，自己还在，可是半透明的她什么都做不到。 没人能听见她的声音，也没人能看见她，她就像是在看一部能让人沉浸式体验的电影一般。 她是局外人。 悲伤、痛苦，都属于电影中的所有人。 刁苍摔倒在了地上，他为了救出单灵灵，手臂都被烧伤了，此时他抬起满是鲜血的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火焰中那具焦黑的身体。 “灭。” 烛洺赫抬起一只手，指着那堵火焰墙，缓缓按向地面，随着他的手势，眼前那熊熊燃烧的火墙，逐渐熄灭了下去，那被烧得灰白的一片空间中，只剩下了跪在原地，漆黑又毫无生机的单灵灵。 不，是萧灵灵。 火墙消失，刁苍和阴玄都看见了站在那里的烛洺赫，两人都震惊到了极限，但是与刁苍那一瞬间切换成了跪拜的姿势不同，阴玄连退两步，脸上的震惊中，还带着惊恐。 烛洺赫却没有看他们俩，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到了那具漆黑身体的前方。 “灵儿……” 他弯下腰，将那早已看不清容貌的身体抱进怀里。 似乎她还活着，还没有死。 烛洺赫的动作十分轻柔，他轻轻地拍着怀中人的后背，轻言细语的和她说话，单灵灵听不太清他的声音，只能想办法往下方努力的划了划，勉强来到了烛洺赫身边。 她听见了。 “……灵儿，对不起，我又来晚了……” “对不起，我还是没做到。” “疼吗，灵儿？我知道……一定很疼……” “没事的，我会带你回家。” “原来你认识她？” 阴玄那因为震惊和恐惧而变得尖锐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烛洺赫的话，他突然很是得意的大笑出声。 “我真没想到，没想到啊！” “我还以为她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章尾山人而已！没想到……没想到她是你的……” “果然，果然当初把阵眼放在她身上，是最正确的选择！” “怎么样！难过吗？痛苦吗？！哈哈哈哈，她可是亲手把自己烧死的！” “你救不了她，谁都救不了她！” 烛洺赫的身子颤抖了起来，单灵灵清楚的看见，他死死的攥着拳头，肩膀在剧烈起伏着，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连眼睛里都燃起了火焰。 单灵灵看着他的样子，他的悲伤像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将单灵灵完全的吞噬，可是她却找不到任何可以渡他到岸的舟楫。 单灵灵扑到他面前，看着他那充满了愤怒和痛苦的双眼，她伸出手，想要去抚摸烛洺赫的脸颊，可是她透明的身子，又怎么能够触碰到眼前的人？ 她渴望能立刻出现在他的面前，哪怕是一秒，只要能告诉他，自己还在这里，还在他的身边。 “生气有什么用？！哈哈哈哈哈——” “安静。” 阴玄的癫狂笑声被烛洺赫听上去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硬生生的打断，他如同被掐住了喉咙的鸡，嘴巴张了半天，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而且他的四肢被完全控制住了，阴玄被冻在原地，完全无法动弹。 “刁苍，该怎么做，应该不需要本尊说。” “……是。” “本尊带她走，后面的……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烛洺赫抱起了那漆黑的残骸，如同珍惜着什么宝物一样将她牢牢的护在怀里，他站起身，在几乎已经被阳光完全覆盖的萧家破败宅院中，逐渐远去。 在他路过菠萝的时候，顿住了脚步，侧头看着面前这个差不多已经哭哑了的萧家唯一幸存者。 “离开这片土地，走得越远越好。” “忘记你背负的责任吧，让它从历史中彻底消失。” 菠萝呆呆地抬头看着烛洺赫，也不知道她听懂了没，烛洺赫也不再停留，继续迈开了步子。 然后，单灵灵就听见了一声闷响。 她回过头，刚好看见了，刁苍一刀砍下了阴玄的头。 烛洺赫对身后的声音没有任何反应，他直接消失在了那片废墟之中，与此同时，单灵灵觉得天空中出现了一股吸力，拉着她不断地上升。 看来……是要离开这个幻境了。 在自己消失在空中之前，单灵灵再次看向了刁苍，她的师父跪在了废墟之中，小心翼翼的捧起阴玄已经掉在地上的头颅，低垂着头。 他好像哭了…… 单灵灵来不及看清楚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了，天空中的那吸力逐渐变大，拉得她飞快旋转着，跌进了那看不见的旋涡之间。 深吸一口气，单灵灵闭上眼，她等着回到自己现在的身体里，可是，旋转让她头晕目眩了半天，也不见得落地。 反而，她听见了一阵……好像……在摸兜里的钥匙的声音。 奇怪……这里是哪里？ “咦，爸妈出去了？” 进入耳中的，是一句英语，说话人的声音也很耳熟，单灵灵脑中灵光闪过。 这是菠萝，是真正的菠萝。 单灵灵这才注意到，她拖着一个快要她半人高的行李箱，站在一栋别墅面前，在包里摸着应该是许久没用的钥匙。 外面天是黑的，路灯也不是很亮，菠萝找的很吃力。 “大晚上的，他们应该在家才对的呀，我不是说了今天回来吗？” 菠萝自顾自的嘀咕着，她终于摸到了钥匙，打开了自家的房门。 “爸，妈，我回来啦！” “莎莉？” “家里有人吗？”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腥湿的气息迎面扑来，单灵灵心头一紧，对着菠萝高喊了一声：“不要进去！” 但是，这里是菠萝的回忆，她听不见单灵灵的声音，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然后，菠萝在墙壁上摸索半晌，打开了家里的灯。 第190章 回到现实 接下来出现在了她眼前的场景，单灵灵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菠萝的父母躺在客厅的一滩血泊中，她的父亲紧紧地抱住她的母亲，中年男人的眼睛瞪得滚圆，脸上还带着咽气的时候，残留在那里的一缕惊恐。 夫妻俩身上都有不少的伤，单灵灵看不出来那是什么样的武器留下的，她也没认真看，只听见耳边传来了金属落地的声音。 菠萝手中的钥匙，不受控制的滑落在了地上。 “爸？妈？” 菠萝站在原地，没有动，她被吓坏了，大脑宕机的菠萝甚至都没时间去难过，迟疑了好半天，她才跌跌撞撞的对着自己父母扑了上去，轻轻摇着他们的肩膀。 “今天……今天不是愚人节啊……” “这一点都不好笑……” 没有眼泪，没有惊天动地的悲怆，菠萝潜意识里完全拒绝相信眼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她呆滞的看着手中黏上的鲜血。 鲜血已经快要凝固，那种粘稠的感觉，让她浑身难受。 菠萝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动作僵硬，就像双手并不是她自己的，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赶紧撑着地板站起身来，原地站着，手足无措的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单灵灵知道，她应该是想要去找那个叫做莎莉的人，她的妹妹。 果然，菠萝扶着墙，双膝都在哆嗦着，她跌跌撞撞的上了楼，还不等她走到她妹妹的房间，就看见里面那同样躺在地上的人影。 菠萝的妹妹身上没有伤，地上也没有血迹，可是她脖子上套着一个绳圈，已经勒断了她的气管。 莎莉也死了。 菠萝站在楼梯的顶端，狠狠地在自己脸上抽了两巴掌，她不相信眼前的一切。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他们都死了？ 突然回头，菠萝的目光这才落进自己的房间，那里的门也开着，黑暗中，一个人正坐在她的床边，纹丝不动。 “谁……谁在那里？” 菠萝颤抖着对着那个人影喊了一声，那人没有任何反应，仍然是静静地坐在那。 犹豫了片刻，菠萝对着自己的房间走了过去。 “莱纳德？利奥？！” 那是菠萝的未婚夫吧……单灵灵站在菠萝身后，看着她对着那个明显是金发的外国男人冲了过去，她跪倒在那人面前，仰头看着他。 “利奥，发生了什么？” “利……” 菠萝的话硬生生的断在了嘴里，因为她看见了，单灵灵也看见了。 她未婚夫胸口上插着的那把刀。 接下来，单灵灵的视线模糊了起来，眼前的所有变成了烟雾，一股脑的朝她扑面而来，尖叫哭泣的菠萝，死掉的金发男人和菠萝的妹妹莎莉，还有楼下早已经冰凉的中年夫妻…… 烟雾让单灵灵的呼吸为之一滞，她拼了命的想要重新得到氧气，就在她即将因为窒息而失去意识的一瞬间，一只微凉的手抚摸上了她的脸颊。 “醒醒，灵儿。” 然后，是一个湿润，且同样冰冷的吻，轻轻地贴在了她的唇上。 烟雾在一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旋转的感觉也烟消云散，这么长一阵子，单灵灵终于有了落地的实感。 经历了那漫长恐怖的幻境，单灵灵终于回到自己身体里了。 那个冰冷的吻缓缓的离开了她，单灵灵随之渐渐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金黄色的夕阳。 她躺在那萧家老宅院子里的地上，面朝着傍晚的天空，幻境消失，结界消失，单灵灵摸了摸脖子，冰凉的金属触感入手，那是属于她的小蛇吊坠。 单灵灵终于回到了现实中。 “你回来了。” 顺着声音望去，单灵灵看见了低头与自己对视的烛洺赫，烛洺赫脸色有些不好，他本来紧皱的眉头，在看见单灵灵睁开眼的时候，缓缓舒展开来，对她露出了一个放松的微笑。 “你……” “没事了，我在这里。” “烛洺赫！” 单灵灵腾的一下坐起身子，在烛洺赫诧异的目光中，搂住了他的脖子，放声大哭。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烛洺赫……” 烛洺赫愣了两秒，轻拍她的后背：“是在幻境中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哭的这么伤心，我可是不会让你轻松逃过的。” “我可洗耳恭听了，听听灵儿你在幻境中，到底遇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知道？ 单灵灵抽了抽鼻子，迟疑着放开了烛洺赫的脖子，坐远了一点，疑惑地看着他的眼睛。 在现实中的烛洺赫记忆里，萧灵灵的死，真的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好啦，别哭了，我这不是来了吗？” 烛洺赫伸手帮她擦掉眼角的泪水，笑着对她说：“大家都在看着你呢。” 单灵灵这才注意到，王子煦正跪在她左侧，颜月牙和菠萝站在身后不远处，而老黄正在院子的另一头打电话。 “你们……都没事？” “老哥说了啊，那是幻境，想要从幻境出来最快的办法，就是死上一死，轻松便捷。” 颜月牙嬉皮笑脸的对单灵灵说道：“不过，快给老哥讲讲最后发生了什么，老哥没看到大结局，这心里跟猫抓一样，菠萝妹子出来那可是一言不发，打死不讲呢。” 菠萝侧过头，她脸上也还有泪痕，显然是才哭过一阵子，眼睛都是红肿的。 看着菠萝的模样，单灵灵脑海中浮现出了她刚刚看见的菠萝死去的家人，她本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菠萝从未讲过这些往事，想必她也不愿意提起。 既然如此，还是不要说了。 “师姐，你吓死我了……” 王子煦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谢仕死了之后，我就醒了，醒来就看见姐夫……” 他目光看向烛洺赫：“姐夫把我们全部从萧家废宅里面带出来了，他一直守着你，等你醒过来。” “姐夫他……” “王子煦，不必多说。”烛洺赫打断了王子煦的话，摇了摇头，单灵灵不解的看向他，他却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你醒了就好，其他都不重要了。” 第191章 玄狐 “尊……先生，您吩咐的，都处理好了。” 一个陌生的身影十分突兀的出现在了烛洺赫身后，对他十分恭敬的拱了拱手，单灵灵看着那个年轻男子，眨了眨眼睛。 年轻男人一头黑色长发束在脑后，他瘦瘦高高的，长得有些过于清秀了，他感受到了单灵灵的视线，微微抬起头，对着她灿烂一笑。 狐媚子…… 单灵灵满脑子都是这个词。 这个男人他……那上扬的丹凤眼，唇红齿白，单灵灵发誓，他的皮肤细腻程度，绝对远超自己，而且这人此时穿着一条深粉色的长袍，腰上简单的系着一条束带。 像是女人的连衣裙一般，衬得他更妖媚了。 “碎片拿到了吗？” 烛洺赫没有回头，只是问了一句。 “开了棺，碎片拿到了，也清理干净了呀，先生。” 年轻男人向前两步，在烛洺赫身旁半跪下来，将手举到头顶，单灵灵看见了那一块青铜镜的碎片，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 “很好，碎片给夫人。” “遵命。” 年轻男人转过身来，对着单灵灵挑了挑眉，眼中带着比女人还要妩媚的笑意：“夫人请收好，这东西可不能被普通人拿到手里呢。” “你叫我啥……？” “夫人啊，咱家先生吩咐了要这么称呼您，属下自然会照办的呢。”男人笑得有些花枝乱颤。 单灵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烛洺赫这才想起来没有给单灵灵介绍一下面前的人：“灵儿，他是我的属下，是一只玄狐。” 玄狐？单灵灵恍然大悟，难怪如此……面前的人，哦不，玄狐，这么像她刻板印象中的狐媚子。 “狐狸？”王子煦好奇的问了句，“真正的狐狸？” “黑色的狐狸哦~”玄狐的目光落在了王子煦身上，他一直微眯着的眼睛睁大了一点，单灵灵似乎看见有一丝光芒从他眼中闪过。 “这位小哥哥，怎么称呼啊？” 他好像……对王子煦非常感兴趣。 “我叫王子煦！”王子煦倒是没发现玄狐对他的异常关注，很是兴奋的对他伸出手，“初次见面啊！我是你们家先生的小舅子！” “是吗？”玄狐咬了咬下唇，斜眼看了看烛洺赫的脸色，发现他的注意力并没有在自己身上，这才回应了王子煦伸来的手。 他抓住王子煦的手指尖，轻轻握了握：“以后，我们可得经常见面哦。” 两人的手一触即放，单灵灵始终觉得，面前这只狐狸……真是比女人还要矜持。 “那些残魂处理干净了吗？” 烛洺赫根本没管他们俩，又对着玄狐问了一句。 “放心吧，先生，属下出手，您还担心什么呢？”玄狐眨眼一笑，“这萧家老宅，已经很干净啦，什么都不剩的。” “好。”烛洺赫显然是很信任他，只是轻轻点头，对单灵灵说，“我们出去说吧，没必要在这片废墟里等天黑。” “嗯，没问题。”单灵灵点了点头。 “走，既然你们都来了北京，还是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老黄打完了电话，回到了几人身边，“咱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一会儿吧，刚好，我也想听一下幻境的大结局。” —————————— 老黄选的是一家老北京铜锅涮肉。 店家老板应该和老黄关系很好，见他带了一大群人进来，就将二楼最大的包间留给了他，并且保证二楼不会对外营业，会给他们留最安静的环境。 老黄对他抬了抬下巴，表示感谢，带着几个人进了包间。 “哎哟，老哥好多年没吃过北京铜锅涮肉了！想着一口啊，想得不得了！” 颜月牙抽出椅子一屁股坐下，顺手拿起桌上的菜单：“老黄兄弟，请老哥都还好说，你要是等咱们家灵儿女侠动筷子啊，你可能得破产。” “这顿饭，老哥来买单吧！” “大家放开手点啊！”颜月牙挥了挥胳膊，拿起桌上的圆珠笔，也不管其他人了，开始选起了想吃的菜品。 单灵灵拉着烛洺赫挨着自己坐下，她眼巴巴的看着颜月牙手里的菜单，烛洺赫看着她微微一笑，勾了勾手指，那菜单和笔腾的一下从颜月牙手中飞了出去，稳稳的停在单灵灵面前。 颜月牙一脸问号：“老弟啊，你眼中就真只有你媳妇啊？” “不然呢？”烛洺赫挑眉看他。 颜月牙败下阵来：“得了得了，老哥不和你争，老哥脾气好，让给女侠先点菜！” 王子煦嘿嘿笑着，也坐了下来：“师姐，师姐，我想吃肥一点的！” 单灵灵点了点头，在菜单上打了个勾，她来不及抬头看王子煦了，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巴不得立刻将菜单上的肉都塞进嘴里。 玄狐眨巴着眼睛，目光在烛洺赫身旁的空位上，还有王子煦身边的椅子上来回看了好几次，最终选择坐在了王子煦身边。 他不仅坐了下来，还将椅子朝着王子煦的身侧挪了挪，让两人的胳膊几乎都贴在一起了。 王子煦好奇的看着他：“你真的是狐狸？” “对啊。”玄狐掩嘴笑着，“不信？” “看不出来啊。” “那……这样呢？”玄狐眼睛向上看了看，噗的一声轻响，他头顶上凭空出现了一对毛茸茸的黑色耳朵，耳朵尖端上，还有一小撮银白色的毛发。 玄狐动了动自己的狐狸耳朵，朝着王子煦侧头过去：“你要不要……摸一摸？” “狐狸耳朵？！”王子煦瞪大了眼，“我真上手了啊！” “你来啊。”玄狐拖着调子，仿佛是在诱惑着王子煦真的把手放上来。 “上次摸他耳朵的人，手已经被他吃掉了，如果我没记错，应该只剩骨头了吧。”烛洺赫在桌子另一头淡淡的说了一句。 王子煦被吓了一跳，赶紧收回手，讪讪的对着玄狐笑了笑，老实的坐了回去，玄狐见他居然放弃了上手摸，嗔怪的看了烛洺赫一眼。 “先生！您吓他干什么呀！” “……是谁说的，那人手指头意外的味道不错，嚼起来嘎嘣脆的？”烛洺赫把玩着单灵灵的一缕头发，倒是没有嘴下留情。 “反正不是我。” 第192章 夫人当真是个妙人 被烛洺赫呛了两句，玄狐白皙的脸颊上抹上了红晕，他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单灵灵好奇得不行，玄狐从哪个方面来看，都不是那种不太会说话的人，可是面对着烛洺赫，他肯定是硬生生的把话憋回肚子里了。 回头看了烛洺赫一眼，单灵灵对他说：“你这个当上司的，平时对下属别那么凶嘛。” “怎么觉得我凶了？”烛洺赫挑眉，“我对他们挺好的。” “他们？” “一个是我，还有一只玄豹，和玄虎。”玄狐见自家未来的夫人在向着自己说话，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夫人，您可不知道，先生平日里，对我们……那叫一个严厉呀……” “想想我还好，玄虎可是个死心眼，经常被先生骂到自闭……” 逮着了机会，玄狐对着单灵灵大吐苦水，烛洺赫倒是稀奇，他往椅子里一躺，也不玩儿单灵灵的头发丝了，干脆抱着胳膊，盯着玄狐，看他能说出些什么花来。 “而且啊，这么多年，先生都没给我们放过假，夫人您是知道的，咱们幽冥国没有日出日落，所以啊，什么时候放我们去休息，全凭先生喜好。” “先生还经常对我们几个呼来喝去的，别看先生现在这么脾气好，夫人啊，就连开棺这种事情，先生明明抬抬手指就能解决的，非要让我去……” “夫人呀，我们几个好苦啊……” 单灵灵瞪大了眼睛：“他虐待你们啊？！” “对啊对啊！”玄狐恨不得隔着桌子去抓单灵灵的手，他仿佛看见了恩人：“夫人，您帮我们求求情吧，起码给辛勤劳作了无数年的属下放个长假……” 单灵灵马上侧头瞪着烛洺赫：“你怎么跟个资本家一样呢！员工哪有不给休息的，多不健康！” 烛洺赫憋着笑：“灵儿说得对。” “那你还不赶紧给人放假？” “……”烛洺赫把目光放在了玄狐身上，这家伙，一脸奸计得逞的表情，见到烛洺赫把目光投了过来，玄狐赶紧收回了脸上的笑容，装出了一本正经的表情。 “但是，灵儿，他精力旺盛，暂时不用休假。” “那不行，你们幽冥国难道不过节吗？中秋端午清明？春节呢？” 单灵灵掰着指头数着每年的固定节假日：“不说什么劳动节啊国庆节的，起码传统节日该有吧？” “夫人，没有，没有。”玄狐摇了摇脑袋，“我们家先生全年无休，连带着我们都全年无休呀。” “神尊他……他太过分了！”单灵灵一拍桌子，“怎么能这样呢！烛洺赫，下次带我去见见神尊，我要和他好好说道说道！” 玄狐再也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他一边拍桌子一边捧着肚子，笑得快要背过气去。 烛洺赫瞪了他一眼：“有这么好笑？” “抱……抱歉……先生……太……太好笑了……” 玄狐抹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花：“夫人当真是个妙人，妙！” 烛洺赫不想搭理他，从一脸莫名其妙的单灵灵手中拿出了菜单，扔给颜月牙：“点菜去吧。” 只有王子煦好奇的问玄狐：“玄狐兄弟，你见过神尊吗？” “当然见过。”玄狐歪头看了看他，却又不断地瞟着烛洺赫，“怎么，想见？” “对啊，我很崇拜神尊大人的！”王子煦脸上写满了憧憬，“神尊大人无所不能，只手遮天，要是这辈子能见他一面，我甘愿当他的狗腿子！” 玄狐又想笑了，却发现烛洺赫正在用眼神刀着自己，赶紧憋了回去，假装一本正经的说：“好啊，如果是你的话，想要见神尊，我亲自带你去呀。” “那……先给我说说神尊是啥样的，我好有个心理准备。”王子煦跃跃欲试。 “神尊他……”玄狐又偷偷瞥了一眼烛洺赫，“他超级凶的，很严肃，平时从来没他笑过。” “而且啊，神尊他脾气不好，手段呢，也狠辣得很，你可千万千万别惹他生气哦。” “其实我之前是银狐的，后来经常被尊上派去干又脏又累的活，后来这浑身的毛就变成玄色了，洗都洗不回去……” “我怎么记得，你从出生就是玄色的。”烛洺赫实在是听不下去，“是我把你从狐狸窝里面带出来的吧？” 玄狐眼珠子一转：“先生，那是那天天色太黑了，您没看清楚我的毛色吧。” 烛洺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拽过单灵灵的手，和她十指相扣，然后翻来翻去看了半天，又放开了她的手，用自己的大手将她完全包裹起来。 单灵灵看了他一眼，想要把自己手抽回来，可是烛洺赫打死不松手，拉扯半天，以单灵灵放弃而告终。 算了，让他牵着自己吧。 饭桌上闹闹腾腾的，颜月牙已经屁颠颠的去找服务员点了菜，王子煦和玄狐在高谈阔论，菠萝在和老黄详细讲着刚刚幻境中发生事情的后续，单灵灵看了看所有人，叹了口气。 “怎么了？” 烛洺赫抬起头，看了看她，问了一句。 “没事，就是有点累。”单灵灵唉声叹气，“脑瓜子胀得很。” 听她这么说，烛洺赫放开了紧握着她的手，转而用拇指按住了她的太阳穴，轻轻揉捏着。 “大家都在……” 单灵灵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耳根子有点红，因为桌子上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他们俩身上。 玄狐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调侃和戏谑。 “不用在意他们。”烛洺赫却丝毫不关心，“你舒服就好，我按得重吗？” “……刚刚好。” 烛洺赫的手劲确实刚刚好，他先是帮单灵灵捏了一会太阳穴，然后冰凉的手指顺着她的脸颊向下，抚摸过她的脖颈，最后在她肩膀上停留了下来。 他手指触过的地方，单灵灵只觉得自己的皮肤上都沾上了细小的火焰，很烫。 单灵灵侧过头，看着烛洺赫近在咫尺的脸颊，他很认真的注视着自己，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单灵灵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堵。 第193章 这么八卦? 她没来由的想起了幻境的最后，烛洺赫捧着自己那已经被烧焦的尸体，浑身颤抖，脸色苍白的模样。 不管自己是不是萧灵灵转世，也不管最后萧灵灵是否和自己一样，选择了自焚而亡，可是，这对于烛洺赫留下来的心理创伤，一定是相同的。 虽然单灵灵心中还是对烛洺赫真正喜欢的人有所疑虑，可是现在的她，很心疼眼前的男人。 无论如何，烛洺赫已经在她心里，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 想到这里，单灵灵没忍住，她抬手抚摸上了烛洺赫那正在帮自己揉捏着僵硬肩膀的手。 “烛洺赫……” “嘘。”烛洺赫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俯身在她嘴角上轻轻啄了一下，用浅浅的吻堵住了她想说的话。 “我说，菜都上了，有的情侣也该回回神了。” “如果实在不想吃饭，就让老黄兄弟帮你们联系个酒店？” “交流感情嘛，还是在吃饱了肚子之后吧。” 颜月牙看着那已经端上桌来的热气腾腾的铜锅，没忍住吐槽了单灵灵和烛洺赫几句，他敲了敲碗，吸引回了单灵灵的注意力。 “大口吃肉的时间到了，打情骂俏留到后面吧。” 单灵灵一半恼怒一半害羞的推开了烛洺赫，有些欲盖弥彰的抓起桌上的筷子，她脸红的跟熟透了的桃子一样，手都有些发抖，半晌没夹起来眼前的羊肉， 烛洺赫没说什么，只是笑着帮她拌匀了碗里的蘸酱，然后挑了一大筷子肉，放在碗里。 “慢慢吃。” 看他那样，玄狐没来由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何时见过烛洺赫这副模样，在幽冥国的烛洺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还给人夹菜？他抬抬手指，都能决定一个人，甚至是一群人的生死…… 如果家里那群人能看见烛洺赫现在的模样，绝对会惊掉下巴。 玄狐思考了半天，如何和玄豹那个八卦大王讲讲自己看到的事情，却又意外的听见了烛洺赫的声音。 烛洺赫没有张嘴，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玄狐，然后声音在玄狐的脑海中响起。 “这么八卦？” 玄狐抬头看了看烛洺赫，和他对视了片刻，然后颇为兴奋的点了点头， “说吧，无所谓。” 烛洺赫却笑了：“你想说就说吧，刚好让所有人都知晓一下，免得届时本尊带着夫人回去，吓到他们。” “尊上，您真的对她……” “想知道？” “当然了，属下还没见过您这样子呢！” “你会知道的。”烛洺赫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尖，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两人的无声沟通无人知晓，其他几人还在认认真真的解决着面前的铜锅涮肉，单灵灵一如既往的风卷残云，还好颜月牙有先见之明，不然这一桌子菜，不过够他们几人分的。 等他们终于吃饱了，全都躺在椅子里满足的打嗝的时候，老黄说话了。 “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搞？” 一个问题问到了关键点，单灵灵和王子煦对视一眼，半晌不知道咋说。 “灵儿女侠，要不，咱先看看那铜镜碎片？” 单灵灵从包里掏出三个铜镜碎片，放在了桌上，颜月牙扒拉开眼前的铜锅和空盘子，帮单灵灵将三个碎片摆在一起，并且对了对上面的纹路，勉强把它们拼合在了一起。 “老哥玩拼图一把好手，应该是没拼错的。” 颜月牙骄傲的拍了拍手，把指尖上粘上的铜锈拍掉。 “不过，我有个问题。” 菠萝说话了：“至今为止，我们拿到这三个碎片，第一个和第二个，都是因为夺舍，是九阴他将碎片作为传输魂魄的媒介，方便他进行自己的计划，去夺舍更多的人……” “那……第三块呢？” “它好像只是被放在了那个小棺材里，并没有被当做通道使用啊？” 好像是这样的，单灵灵皱起了眉头：“依照阴玄的话，他来到萧家有两个目的。” “第一，拿到万戮铜镜，这是他的主要工作，只有拿到了万戮铜镜，九阴的夺舍计划才能开始。” “第二，得到萧家小少爷的身体……” “要这个干什么？”颜月牙问道。 “只有萧家的血脉，可以启动那面镜子。”烛洺赫淡淡的回了一句，“而且，九阴也需要一具能在人间活动的躯体。” 被烛洺赫一句话点醒，单灵灵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瞪着眼睛对颜月牙问道：“校长呢，校长你把它塞到哪去了？！” 颜月牙愣了愣，回过神来，他弯腰在脚边的黑色大袋子里摸了半天，抓出来一个尖叫着的棉花娃娃。 “干什么啊！我在睡觉呢！” “能不能不要抓我头发，礼貌点！” 校长被颜月牙从包里抓了出来，他们几人去萧家大宅的时候没带上它，放它自个儿在手提袋里睡了一整天。 “校长，该醒了，问你点问题。” “还问，有啥好说的，该说的我都说了！”校长气鼓鼓的抱着小胳膊，颜月牙无奈，只能提着它的脑袋，让它转了一圈，面朝烛洺赫。 “老兄，要不要看看自己现在的处境？” “你怎么来了！”校长看见烛洺赫的一瞬间，就剧烈颤抖了起来，它尖叫着，不断挥舞着小胳膊小腿，“不要杀了我，不要啊！” “……”烛洺赫只是挑眉看着它，最后感叹了一句，“灵儿，你倒是给它找了个不错的容器。” “我还以为你要把它放进什么奇怪的杯子或者盒子里。” “杯子盒子又没有嘴，没法说话。”单灵灵嘿嘿一笑，“校长，我问你啊，九阴他如果来到人间，会不会和你们幽冥国其它人一样，变成那种怪物？” “我不想和你说话！你不要让我待在他面前！”校长无视了单灵灵的话，还是尖声吼着，最后是玄狐受不了了，一巴掌把它从颜月牙手中抢走。 “好久不见啊。”玄狐眯着自己的丹凤眼，和校长对视着，“这个身体……挺适合你的。” “玄……玄狐大人……？！”看到玄狐的一秒钟，校长就失去了刚刚尖声喝叫的气势，他乖乖的垂下四肢，甚至在轻微的颤抖着。 “对尊……先生说话，都敢不用敬语了？而且夫人问你什么，你就好好回答。” “我们家先生懒得动手收拾你，不代表我……没那个闲心。” 第194章 你不用回幽冥国了? “听见了吗？” “……听见了……” “大声点。” “听见了，玄狐大人！” 玄狐看着校长，满意的点了点头，把它还给了颜月牙：“夫人您随便问，他不会再对您不礼貌了。” 整个过程中，烛洺赫一言不发，甚至不怎么关心玄狐和校长到底说了啥，倒是单灵灵觉得十分稀奇。 “它这么怕你？” 玄狐耸了耸肩，没有做过多解释，他笑盈盈的看着王子煦：“其实我平日里很少这样的。” 王子煦显然没搞明白为啥玄狐要对着自己解释这样一句，他哦了一声，注意力全在自家师姐身上。 单灵灵盯着校长：“九阴他……是不是和你们一样，出了幽冥国就会变成那种怪物？” “对啊。”校长被颜月牙捏着，乖乖点头，“我们都是一族的，大家身上都有诅咒，没有例外。” “那他从没出来过？他就在幽冥国指挥你们？” “没有。”校长皱了皱眉，“他出来了啊？” “前段时间我还见过他，用了一个年轻姑娘的身体。” “年轻姑娘？”单灵灵和烛洺赫对视一眼，“长什么样？” 校长冥思苦想半天：“说真的，每次和他见面之后，记忆都有些模糊……” “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就是……想不起他的脸。” “什么意思？” “它说的，应该是一种法术。”烛洺赫淡淡的解释道，“如果一个人用了这样的法术，每次你见到他，你一定知道他是谁，可是只要他不在你眼前，无论如何你都想不起他的长相，也没办法和人描述。” “那岂不是没法做嫌疑人画像？”颜月牙惊呼，“你们幽冥国公安办案难度直线上升啊！” “是很难搞。”玄狐点点头，“所以我和玄豹一般就小小动个手，帮人强制回忆一下。” “那你帮它回忆一下？”颜月牙把校长递给他。 玄狐却看了王子煦一眼，没接茬，烛洺赫摇了摇头，打破了僵局：“没用的。” “对啊，颜月牙，按照阴玄之前在汪玥和她舅舅身体里来回切换的做法，九阴应该有好几具躯壳可以用。”单灵灵秒懂烛洺赫的意思，“就算逼问出来其中一个，他直接抛弃那个身体就好了。” 颜月牙一脸恍然大悟，烛洺赫却喜笑颜开的揉了揉单灵灵的头顶。 “聪明。” “那可不是。”单灵灵一脸骄傲，却又沮丧起来，“那这样的话，我们咋才能找到他们啊？” “夺舍这件事情，动静不会小的。”烛洺赫安抚她，“有风吹草动，我们立刻过去就好。” “没错，女侠，老哥我已经安排了各个地方的兄弟了，有任何类似于超自然的异常情况，就及时给我们说。” 单灵灵还放心不下，她唉声叹气的从衣服包里拿出了刁苍留给他们的那块小巧玉片，还好，玉片还带着微弱的光芒，甚至还有微微的热度。 “不知道师父那边……怎么样了……” 王子煦看着单灵灵手里的东西，倒是也惆怅了起来：“姐夫，我们真的回不去章尾山吗？连你也不行吗？” 烛洺赫从单灵灵手中拿过那个玉片，闭上眼睛，沉下心神感受了一下，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不行。” “刁苍……真不愧是章尾山千万年以来，道行最高的掌事。” “阿煦，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单灵灵本还因为听见烛洺赫说没办法救刁苍而难过，脑子里却突然冒出了一个人，“你还记得，师父那个老朋友吗？” “经常来找师父喝酒的那老头？”王子煦耸了耸鼻子，“记得啊？他咋了？” “他咋……”单灵灵一时无语，“他是师父的好朋友，师父曾经说过的，和他打架，说不好谁输谁赢呢！” “那糟老头子？”王子煦不信，“看上去跟个丐帮帮主一样。” 说的也没啥问题，单灵灵一时半会想不起老人家的名字，不过好像师父也没提过，不过呢，确实像王子煦说的那样，师父的这个老友，总是穿的破破烂烂，满身衣服都是补丁。 而且，他和师父不一样，从来不整理自己的头发和外形，邋里邋遢，头发里就算住一家麻雀都没问题，他还经常拿着一个破碗，一根弯弯扭扭的木头棍子…… 硬说的话，还真有点像丐帮帮主。 “师父说他很厉害的。”单灵灵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们去找他吧！说不定他能破开师父的结界！” “师姐你知道他在哪吗……”王子煦无奈，“他们这些老人家啊，绝对不可能有手机的……” “我记得……”单灵灵冥思苦想了半天，“他好像是什么崇吾山的人……” “崇吾山？那是什么地方？” “我知道。”烛洺赫回了一句，他和玄狐对视一眼，玄狐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接下了话茬。 “夫人您是准备去崇吾山吗？” “去看看吧……”单灵灵却有些拿不准了，“……但是，万一又有了阴玄的消息……” 万一因为去找师父的朋友错过了阴玄或者九阴，那就得不偿失了。 “没事，我陪你去。”烛洺赫捏了捏她的掌心，安抚她，“不用人类的交通工具，很快的。” “你不用回幽冥国了？”单灵灵惊了一下，以往烛洺赫总是神出鬼没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又会急匆匆的消失，但是现在听他的意思…… 他要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了？ 心里有一个小人跳起来欢呼着，单灵灵拼命压着嘴角，不让自己的高兴太明目张胆：“你不回去，不怕神尊大人问你的罪吗？” “他……管不了我。”烛洺赫笑着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我答应了你要多陪陪你，自然不会食言。” 玄狐在桌子另一头偷偷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又唉声叹气半天：“夫人啊，您可知道，咱们家先生为了您，牺牲了多……” 烛洺赫瞪了他一眼，玄狐像是被他掐住了脖子，声音一下咽了回去，他委屈得不行，往王子煦身边靠了靠，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呜呜咽咽了半天。 “牺牲……？” “没事，灵儿。”烛洺赫解释道，“无非就是扣我两个月工钱罢了。” 第195章 灵儿你要抛下我吗? “那可不行，你好好和神尊解释一下嘛，又不是出来度假的，你可是要帮忙抓九阴的！”单灵灵一听不乐意了，“都有好好工作，怎么能扣工钱呢！” 神尊在单灵灵的心中，已经和资本家完全画上了等号。 听她这么说，烛洺赫还是笑眯眯的，校长已经完全目瞪口呆，玄狐恨不得把白眼翻到脑袋后面去。 “我会解释的，灵儿你不用担心。”烛洺赫选择结束了这个话题，“如果想好了的话，明天我们就出发去崇吾山，今天的话……” 他看了看桌上的几个人：“好好休息下吧，幻境里的东西，我觉得你们可能还需要再消化一下。” —————————— 因为王子煦财大气粗的挥了挥手，表示有姐夫在，钱不是问题，所以老黄帮他们安排了一个颇为复古的四合院落脚。 小院还保留着明清风格，坐落在一个安静的街巷最里面，院墙上贴着青砖，看上去颇有些年头了，前院小巧玲珑，一棵粗壮的石榴树站在正中间，树下还有石桌石凳，十分清幽。 这个四合院民宿有四间卧室，从没住过四合院的几人，都好奇的去挑选今晚自己想要住的房间，单灵灵本想和菠萝住一起，却被烛洺赫拉住了手腕。 “灵儿你要抛下我吗？” 烛洺赫看向单灵灵的目光，有些楚楚可怜，单灵灵一下心软了，话也没经脑子，脱口而出。 “那我陪你吧。” 说完就觉得不对了，孤男寡女同居一室？不行，这可不行，这绝对不行！ 但是说出口的话，又没法收回来，单灵灵看着烛洺赫那得逞的笑，跟自己生了半天闷气，提起行李，逃似的钻进了房间里，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留烛洺赫一个人抱着胳膊站在院中。 “尊上……” 玄狐走到烛洺赫身侧，小声地和他行了个礼：“您这一次准备待多久？” “能待多久待多久。”烛洺赫斜眼看了看他，“急着催本尊回去？” “本尊看你更想多留一会吧。”烛洺赫的目光落在了王子煦身上，戏谑的说了一句。 “……”玄狐咧了咧嘴，“尊上说笑了，属下只是担心您的……” “本尊自有分寸。”烛洺赫摆了摆手，“不要在夫人面前说漏嘴了，不然……” “属下明白。” “还有，王子煦是灵儿的师弟，你若是无心，就不要去招惹他。”烛洺赫瞪了玄狐一眼，“他不是你用来消遣的人，若是只想玩玩，换个人，别惹得夫人不高兴了。” “……”玄狐没有说话，他偷偷看了看王子煦的背影，“属下明白了。” “下去吧。”烛洺赫挥了挥手。 “不过……属下还有一点，请尊上解惑。”玄狐却不依不饶追着他问。 “问吧。” “尊上为何不告诉夫人真相？如果夫人知道您的身份，还有她自己的身世，说不定……” “本尊的身份……”烛洺赫突然笑了，“那是她自己瞎猜的，本尊从未说过。” 确实不知道单灵灵的想象力到底把她扯到什么地方去了，烛洺赫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自己究竟是谁，都是单灵灵和王子煦两人说着相声，就给他硬加了个官职。 还管监狱的公务员……一想到这个，烛洺赫就觉得很是好笑。 “至于说她的身世。”烛洺赫看着玄狐叹了口气，“还不到时候。” “本尊不想让她记起那么沉重的过去，但是……” “玄狐，你没发现吗？她的记忆在复苏。” 玄狐安静了下来，他看着烛洺赫的侧脸，发现他脸上带着自己从未见过的神情。 有点悲伤，有点困惑，一些不忍，还有…… 无尽的温柔。 “本尊知道你在想什么。”烛洺赫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很多事情，你也只知碎片，不清楚全貌。” “不用劝本尊了，你该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数便好。” “管好你的嘴。” 玄狐不再多问，他再次对着烛洺赫拱了拱手，一溜烟逃走了。 再问下去，尊上可能要揍他了。 烛洺赫站在那里没有动弹，他看着玄狐凑到了王子煦面前，忽悠着让颜月牙一个人睡一间房，而自己非要去跟王子煦睡一间屋子，菠萝情绪不高，又嫌他们吵，一早就躲开了。 最后颜月牙孤苦伶仃的拿着包裹去了一间侧屋，玄狐得逞能和王子煦住同一间屋了，就算是那是个有两张床的标间，他也高兴地笑得眯起了眼睛。 烛洺赫摇了摇头，玄狐就是这样，每每遇到让他感兴趣的人或者事，他都会异常兴奋，非要搞到手。 回头得和灵儿打声招呼，别让王子煦被他骗的裤衩子都不剩。 想到这里，烛洺赫深吸一口气，还是准备回到自己房间……不，是他和单灵灵的房间。 “灵儿，我进来了。” 烛洺赫敲了敲门，屋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还有单灵灵有些慌张的声音。 “等……你等下！” 等下？烛洺赫抬手站在那愣了片刻，确定房间里的稀碎声响消失后，他终于是推门而进。 单灵灵正背对着他，面朝着房间里那唯一的一张大床，开心的叉着腰，烛洺赫这突然的闯入，吓了她一跳，单灵灵赶紧回过头来，瞪着烛洺赫。 “你怎么进来了！” “不进来，我今晚没地方睡啊。”烛洺赫好奇的探头去看她身后的床，不知道她在搞什么花样，单灵灵脸一红，往左边走了一步，挡住他的视线。 可是，她的身高，怎么赶得过烛洺赫。 就算单灵灵努力的踮着脚，都没办法挡住烛洺赫的目光，当他看见了那张大床中央，被单灵灵用被子垒起来的一条分割线的时候，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么不想和我睡一起？” 烛洺赫低头，注视着单灵灵躲闪的目光，眼中带笑。 “哪有刚在一起谈恋爱就是一张床上了的……” 单灵灵小小声嘀咕着，烛洺赫却假装没听见，拉起了她的手，弯下腰，贴在她耳边说道。 “灵儿……” “你不在的时候，我可是辗转难眠呢。” 第196章 我帮你梳梳头吧 单灵灵的脸腾的一下，红透了，连耳朵尖尖都变得绯红一片。 她觉得自己手指尖都在发烫了，手足无措半晌，很想尖叫出声，然后把烛洺赫推开，可是烛洺赫居然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完全拉进自己怀里。 单灵灵梗着脖子，坚持着不让自己的脸也贴在烛洺赫胸前，她想要坚持住自己最后的矜持，就算给自己挤出双下巴，都依旧坚挺着，决不罢休。 最后，是烛洺赫妥协了。 他轻笑一声，放开了手，然后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弹：“不逗你了，你累了这么久，去洗漱休息吧。” “……” 单灵灵垂着头，绞着自己的手指头，说真的，虽然刚刚害羞到不行了，但是当烛洺赫真正放开她的那一瞬间，她居然感觉到了一丝失落。 “怎么了？”烛洺赫看着她，问道。 “没事……没事……”单灵灵拧巴的回了一句，她的心底里在呼唤着让烛洺赫重新把她抱进怀里，也骂着自己刚刚装什么矜持，可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你……你出去……我要洗澡了……” “出去？”烛洺赫诧异地看着她，犹豫了片刻后，答应了，“好，你洗好了喊我，我就在门口。” 单灵灵目送他出了门，连滚带爬的冲进了浴室，刚脱下脏掉的t恤，就想起自己没拿换洗衣服，竖着耳朵停了半天，确定外面没有烛洺赫的动静，才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狂冲到自己的包裹前，拽上睡衣就滚回了浴室。 烛洺赫站在门外，背靠在房门上，听着屋里姑娘来来回回进出好几次，隔了很久才响起了哗哗水声，忍不住笑了。 不急，烛洺赫对自己说，不急。 无论过了多久，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脸皮薄。 小蛇急了可是会咬人的。 烛洺赫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脚尖在地面一点，飞身上了屋顶。 今天的月亮很美，不好好欣赏一会儿，真是可惜了。 —————————— 单灵灵在纠结、拧巴、矛盾和苦恼中洗完了澡，她洗了很久，直到胸口和肩膀的皮肤都被热水浇红。 说实话，单灵灵很茫然。 这个在她五岁生日那天，便出现在她生命中的男人，无论是哪一个方面，都好到无可挑剔，而且他没来由的对单灵灵体贴入微。 哦不对，不是没来由。 准确的说来，应该是因为他喜欢的是单灵灵的前世。 同样的苦恼又袭上心头，单灵灵叹了口气，和幻境中的时候心情一模一样，她总觉得自己是另一个人的替身，在烛洺赫心中的替身。 过去和现在，前世和今生。 我真的还是我吗？ 单灵灵湿漉漉的长发被她团在了脑后，还在滴着水，可是她没啥心情管自己的头发，她想找烛洺赫问问。 她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手放在了房间门上，单灵灵犹豫了下，她想起来自己穿着的，是菠萝前些日子给她买来的真丝吊带睡裙，侧过头去看，单灵灵看见了自己左肩上，前不久被怪物抓了后，留下来的伤疤。 有点丑……单灵灵又回到房间，翻了翻自己的包，摸出一件薄薄的外套，套上肩头，终于是遮住了那三道红痕，单灵灵这才点了点头，推开房门。 院子里没有人，单灵灵四下张望着，小院不大，但是颇为幽静，一阵微风刮过，石榴树的叶子哗哗作响，斑驳的月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了小院的青石地板上。 好久没有如此惬意，且没有后顾之忧的呼吸新鲜空气了，单灵灵没忍住深吸了一口气，连空气都带着甜甜的气息。 真好。 不过，烛洺赫人呢，他不是说不会走远吗？ “烛洺赫？”单灵灵问了一句。 烛洺赫的回应从头顶上方传来：“我在这儿。” 单灵灵朝着院子里走了几步，仰头看着房顶，烛洺赫半躺在那青瓦上，他暗红的长发被微风刮起来一点，在月光的映衬下，有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美。 “你怎么跑屋顶上去了？”单灵灵问他。 烛洺赫坐起来了一点，他微笑着看着那散开头发，穿着白色长裙的单灵灵：“赏月好去处，灵儿你要上来吗？” “来，你等我找个梯子。”单灵灵的目光在院子里扫荡了一圈，尝试着寻找到一个能让自己爬上去的工具，可是还不等她找到，就听见烛洺赫轻笑一声，打了个响指。 “不用梯子。” 单灵灵觉得自己身子突然一轻，有一股柔软的吸力缠绕在她腰侧，将她从地面带了起来，单灵灵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就稳稳的落进了烛洺赫的怀里。 烛洺赫单手揽住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背靠在他的胸前：“这里倒是挺好的，没有那些高楼，我很喜欢。” 被他这样抱着，单灵灵又有些面红耳赤了，她在心底里骂着怂包一样的自己。 干嘛呢，不能丢范儿啊单灵灵。 我可是连凶鬼恶灵都消灭过的，现在不过就是一个抱抱，还能怯场了不成？ 想到这里，单灵灵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体：“是挺好的。” 这话回的有些迟了，她脑子里转了这一大圈，早就被烛洺赫猜了个十之八九，他忍不住低头闷闷的笑出了声。 烛洺赫的额头抵在单灵灵肩膀上，冰凉的触感，让她觉得痒痒的。 单灵灵有些不自然的扭了扭身子，还滴着水的头发从头顶散开，掉落了下来，烛洺赫帮她捞起头发。 “我帮你梳梳头吧。” “……好。” 烛洺赫手一翻，掌心里突然就出现了一把檀木梳子，他一手抓着单灵灵的发尾，一手握着梳子，动作缓慢又轻柔的帮她将缠在一起的头发梳散开来。 “疼的话告诉我。” 他的声音在单灵灵耳边响起，清冷的呼吸扑打在她的脸颊上，烛洺赫微微抬起眼，注视着单灵灵的反应。 她的耳根又红了。 烛洺赫忍着笑，他的掌心却散发起了热度，他控制着火焰，一边帮单灵灵梳顺头发，一边用刚刚好的温度帮她把头发弄干，那温度很合适也很舒服，熏烤得单灵灵有些犯困。 不，可不能被他就这样哄睡着了，我还有话要问他呢。 第197章 我爱你，不论何时 “烛洺赫。” “嗯？” 烛洺赫轻哼了一声，他的脸贴的更近了，鼻尖几乎触到了单灵灵的耳垂上。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单灵灵有些紧张，她感觉自己的脊椎都僵硬了。 “你问。”烛洺赫却还是那般古井无波，他甚至轻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嗅着单灵灵的体香。 “萧家那个幻境，都是真的吗？” “如果菠萝没有编故事，都是真的。” “……你喜欢萧灵灵吗？”纠结了半天，单灵灵还是问出口了。 烛洺赫轻笑一声：“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被烛洺赫一个反问问呆住，单灵灵感觉脑子都要死机了，“我和萧灵灵其实是同一个人？” “很聪明。” “可是……她是萧灵灵啊，她是一个独立的人，我也是……” “灵儿，那是一段被你忘掉的记忆而已。”烛洺赫的鼻尖，在保持和单灵灵一线之隔，从她的耳垂缓缓下移，来到了她的脖颈处，“你只是回忆起了过去。” “但是……” 但是，她死了，死在了你的面前…… 似乎猜到了单灵灵在想什么，烛洺赫的呼吸变重了一分，拍在单灵灵细嫩的脖颈上：“灵儿，已经过去了的事情，是没办法改变的……” “现在的你，就在我眼前。” “我能感受到你的体温，嗅到你的味道……” “你知道，我盼这一天，盼了有多久了吗？夫人。” “……”单灵灵呆呆地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在幽冥国，女子的头发，只有她最亲密的人才能帮她梳理，也只有她的丈夫可以这样做……” 一个冰凉的吻，落在了单灵灵的后脖颈上。 潮湿而甜腻。 有一阵电流从他的吻开始，蔓延至单灵灵全身，让她一时间呼吸无比急促，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烛……” “灵儿，我爱你，不论何时。” 烛洺赫的吻，在单灵灵的脖颈后缓缓挪动着，他用牙齿咬着那没起到什么作用的外套，让它不再碍着自己的事。 单灵灵的注意力完全被他带走了，连外套从肩头滑落也毫无反应，她呼吸有些急促，只觉得烛洺赫的吻顺着她的脖子，来到了肩膀。 被他亲吻过的皮肤变得滚烫，单灵灵本有些羞涩的想要躲开，可是烛洺赫已经放开了她早就干爽的长发，反而紧紧地搂住她的腰。 “灵儿，答应我，当我的爱人。” “不仅仅是夫妻，而是我永生永世的爱人。” “就算这个世界马上就要湮灭，都不要离开我。” “好吗？” “可是……” 单灵灵脑子里冒出很多天马行空的想象，这个世界要毁灭了吗？不会吧，我们不是都好好的吗？ 而且……我不是答应了当他女朋友吗？怎么又说到夫妻那里去了…… 半晌等不来回应，烛洺赫抬手，托着单灵灵的下巴，让她侧过头来和自己对视。 “灵儿，你心中……有我吗？” 有他吗？那是肯定有的，从五岁生日那天，他就牢牢地住进她心里了。 单灵灵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那一瞬间，烛洺赫的眼神滚烫得几乎要将单灵灵融化，让她情不自禁的沉浸在了他的目光之中。 “那就足够了。” 说罢，烛洺赫不再犹豫，他低头吻住了单灵灵，他的唇是一如既往的冰凉，落在单灵灵的唇瓣上，带着让她心跳加速的冷冽。 单灵灵的心尖尖微颤了一下，此时，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期待这一个吻期待了很长时间，因为她的身体比大脑更加诚实的闭上了眼睛。 虽然烛洺赫唇是凉的，可是这个吻，却是滚烫的。 那温度如同迎面而来的热浪，一波波的从唇瓣相触和舌尖缠绕的地方荡漾开去。 单灵灵只觉得一阵酥麻感从腰上袭遍全身，她有一些轻微的战栗，烛洺赫感受到了她的颤抖，托着她的后背，让她转过身来，贴着他的胸膛，坐进他的怀里。 “灵儿，灵儿……” 他轻轻地呼唤着单灵灵的名字，仿佛跨越了整个时空，在和她低声的告白。 有那么一瞬间，连天地间的微风都静止了下去，只有月光轻轻地洒落在两人身上，将他们拥抱进怀中。 屋顶上，是缠绵的月色，沉溺且暧昧。 房檐下，是小院的灯火，温暖又真实。 —————————— 第二天，等单灵灵睁开眼睛时，天已大亮。 她揉了揉眼睛，这一觉睡得很沉，可能是最近真的太累了吧，单灵灵本想撑个懒腰，却发现自己正躺在烛洺赫怀里。 大床中间被单灵灵用来做分割线的被子早就不见了，烛洺赫从单灵灵的身后抱着她，一只胳膊被她征用来做了枕头，另一只胳膊搭在她的腰上，脸颊也还埋在她的脖后，还在睡着。 烛洺赫的呼吸拍在她的脖子上，有些痒。 “先生？” 正在单灵灵确认了自己昨晚上除了和烛洺赫亲亲并没有做其他荒唐事，并且犹豫要不要偷偷翻个身好看看身后的男人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玄狐的声音。 “夫人？醒了吗？早饭准备好了哦……” 烛洺赫很明显被他吵醒了，在单灵灵身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嘀咕了一句：“我早晚要把他变回狐狸……” “就算变回狐狸了，他也会咕咕叫。”单灵灵忍俊不禁，她撑着床，翻了个身，面朝着烛洺赫，“该起来啦，大半个上午都过去了。” 烛洺赫眯着眼看着她，睡眼惺忪的表情中带着一丝茫然，和他平日里那波澜不惊的高深模样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看得单灵灵忍不住想逗他。 “怎么，睡傻了？” 听着单灵灵这么说，烛洺赫把脸凑到她面前，鼻尖相触，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没睡醒。” “那我不管你了，我肚子饿了。”单灵灵正坐起身，想要下床，却被烛洺赫一把捞回怀里。 “干嘛……！” “夫人，再给我抱一会儿吧……” “谁是你夫人？”单灵灵白了他一眼，“我可没答应嫁给你。” 烛洺赫揽着单灵灵的腰，为了不让她逃走，干脆把脸埋进了她的胸前：“现在不嫁，以后也会嫁的，玄狐都叫你夫人了，我还不能叫吗……” 第198章 这一次，只能成功 “不能！”单灵灵被烛洺赫扣在怀里，在他腰上用力拧了一把，“结婚之前都不能喊夫人！” “那……你答应嫁给我了？” “哈？！”单灵灵气不打一处来，“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烛洺赫一脸睡意惺忪，“难道……灵儿你……” “想对我始乱终弃吗？” 单灵灵差点两眼一黑，背过气去。 “你昨晚上都对我做了那么多……”烛洺赫声音委屈的不行，“现在就要翻脸不认人了……” “我不是……” “那你都不愿意让我叫你夫人。” 说不过，完全说不过。 眼前这人……没睡醒的状态下纯纯就是一个无赖，单灵灵被他气得张牙舞爪：“我……你……” “灵儿，好灵儿……再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先生！”玄狐的声音再次在门外响起，他显然是听见了屋里两人已经醒了，干脆放大嗓门，还敲了敲门。 单灵灵正想提醒烛洺赫，就又听见了玄狐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先生，您也没必要放火烧我吧！” 被玄狐这一嗓子吸引了外面人的注意力，小院里闹腾了起来，烛洺赫的懒觉是再也没机会睡了，他有点恼怒的睁开了眼睛，放开单灵灵，缓缓坐起身子。 “迟早……我要把他扔进冥河里面泡几天……” 为了不再次被烛洺赫抓住，单灵灵飞身跳下床，她睡衣的肩带垮到了一边，也没空关心，直接钻进了洗手间。 “烛洺赫，我发现你起床气有点大。” 隔着玻璃门，单灵灵对还坐在床上，不是很乐意彻底起床的烛洺赫说着：“多大的人了，还赖床。” 烛洺赫团着被子扶额，能坚持从幽冥国出来，他选择的那种听上去就过于极端的法子，会消耗自己大量的精力，自然就会很嗜睡……平日里，正常情况下，他倒也不至于打死起不来床。 不过……还是不要告诉单灵灵了，免得她又担心的红了眼眶。 烛洺赫想起昨天傍晚，单灵灵从幻境中醒过来时看向自己的表情，烛洺赫知道她经历了什么，萧灵灵的死，还在他眼前历历在目。 那是宣告他的计划再次失败后，留下来刻骨铭心的痛。 不过，就和他绕着圈子哄单灵灵时说过的一样，过去的事情，就让它彻底消失吧，珍惜眼前，握紧当下。 只要不让单灵灵再次离开自己，一切都圆满了。 这一次，只能成功，他没有时间去经历失败了。 相比坐在床上复盘着自己计划的烛洺赫，洗手间里的单灵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都红透了。 她嘴唇被烛洺赫吻得有点肿，那鲜红的吻痕从下巴一直蔓延了整个脖子和肩膀，最后止住在胸前，也不知道烛洺赫用了多大的力气，仿佛要在她身上刻下永远无法消失的烙印。 彰显他们亲密关系的烙印。 从屋顶吻到院子里，再从院子里回到房间，烛洺赫一秒钟都不愿意放开她，从最开始的温柔试探，到最后的狂风暴雨，单灵灵都觉得烛洺赫都亲上瘾了。 最后，就在单灵灵正在为今晚可能会和他发生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而紧张万分的时候，本还沉醉在她胸前的烛洺赫却很是绅士的停了下来。 他用力的注视了单灵灵很久，最后将她塞进被子里，留下一句“太晚了，该休息了”之后，便熄了灯。 单灵灵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只觉得，烛洺赫最后的声音，带着克制到极限的喑哑。 他到最后，也没有对自己真正的动手动脚，这让单灵灵松了口气，她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没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那里好像还残留了一丝……他的体温…… 烛洺赫微凉的温度，他身上冷冽的气息，他的手指划过自己脸颊和肩头，所带来的战栗…… 可是，目光下移，再次看见了自己脖子和肩膀上的红痕，单灵灵一瞬间从回味中回过神来，一时间愁的抓耳挠腮。 怎么遮住啊！ 这要是被王子煦和颜月牙看见了，那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明明自己和烛洺赫什么都没做，但是，他们怎么可能相信啊！不行，得想办法…… “烛洺赫！” “嗯？怎么了？” “你……你能不能叫菠萝来一下……” 烛洺赫皱了皱眉：“叫她干什么？出什么事儿了吗？” “哎呀，你就叫她进来啊！” “灵儿，你不舒服吗？”烛洺赫把手放在了洗手间的门把上，想要推开门进去看看她。 “你别管了！赶紧把菠萝给我叫进来！”单灵灵急眼了，她背抵着门，坚决不让烛洺赫进来，“你快去！” 烛洺赫终于是做了让步，单灵灵听见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然后不一会，菠萝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了她的洗手间门口。 “灵灵，怎么了？！” 单灵灵把门拉开一条缝，探了个脑袋出来，看了一圈，还好，只有菠萝，没有其他人，于是她赶紧拉着菠萝，把她扯进了洗手间里。 “你咋了？”菠萝显然是被烛洺赫赶来的，她一脸惊魂未定，手都有些颤抖。 “大事不好了！”单灵灵没发现她的紧张，只是指着自己的脖子，“你看，怎么办啊！” “啊？”菠萝愣了几秒，“啥？” “这玩意儿要怎么才能遮住啊！”单灵灵欲哭无泪，“大夏天的，我总不可能穿个高领……” 菠萝瞪着她半晌，终于没忍住爆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哎哟，我还以为啥事儿……” “哎呀你小声点！”单灵灵急得去捂她的嘴，“小声啊！羞死了！” “我的天，烛洺赫黑着脸来找我，我还以为你出事了……”菠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们俩昨晚上……” “挺激烈的嘛。” “我们什么都没做！”单灵灵赶紧解释，“真的，你信我，就亲了亲……” “就‘亲了亲’，啧啧啧。”菠萝调笑她，“大家都是姑娘，别这么遮遮掩掩的，有啥不好意思的嘛。” “诶，灵灵，你给我说，烛洺赫他……咋样？” 第199章 去保定看看 “什么咋样？”单灵灵完全没听懂。 菠萝朝着卧室的方向撸了撸嘴：“他那啥……咋样？你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我还没见过长得像他这么帅的……” 这下不用再解释了，单灵灵秒懂菠萝到底在说啥，她觉得五脏六腑都烧熟了：“我的菠萝大姐，我们真的没做啥，真的没有！” 菠萝挑眉看她，还是一脸不信。 “真的就只是亲了，我要骗你的话，立刻马上被雷劈！”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菠萝不得不信了，“当真？” “当真！” “真的就……只亲了亲？” “真的啊，我的好大姐，现在的重点难道不应该是怎么遮住这些印子吗？！” 眼看着单灵灵急得跳脚，菠萝终于不逗她了，推着她的肩膀看了一圈：“啧，烛洺赫他下口还挺重的啊，要不是说你是他女朋友，我都怀疑他想把你吃了。” “……”单灵灵无奈耸了耸肩，她也没觉得疼，但是现在仔细看去，红印子上还留有一些稀碎的咬痕。 原来自己昨晚上觉得烛洺赫吻到最后甚至想要将她拆吃入腹，让她永远没法离开他，这没感觉错。 “都亲到这程度了，灵灵你确定后来你清醒着？” “真啥都没做？” 单灵灵翻了个白眼，决定从这个话题上绕过：“菠萝，化妆是不是可以遮一下啊……” “够勉强，不过可以试试。”菠萝点点头，“那你等我一会，我回房间去拿化妆包。” “不要给别人说！” 看着菠萝一边憋笑一边走出房间，单灵灵急切地提醒了她一句，菠萝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颠颠的回房间拿上自己的小包，又颠颠的跑了回来。 “我看看啊……” 菠萝按着单灵灵坐在马桶上，掏出遮瑕膏，一点点的去帮她遮住脖子和肩上的红痕，还不忘教导单灵灵：“灵灵你师父估计也没教过你这些……” 单灵灵乖乖的仰着头，由着菠萝在她身上涂涂画画。 “姑娘家的，还是要保护好自己。”菠萝说，“不管你和他做什么，都要先保证自己不要受到伤害。” “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单灵灵听话的点了点下巴，听着菠萝继续苦口婆心的教育她：“男人的嘴啊，最会骗人了，凡事你得自己判断一下，可别全信了。” 好像是，烛洺赫常常几句话就将单灵灵说得晕头转向的。 看来，以后得多小心着他一点。 “目前看来，烛洺赫他表现得是很珍惜你，很喜欢你，可是，日久才见人心啊，灵灵，你得长个心眼。” “有啥不对劲的，你和我说，我帮你分析分析。” 菠萝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最后退后一步，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好，差不多了。” 单灵灵赶紧站起身，看向镜子，确实好了不少，有两三个最红的地方没能完全被遮住，其他的都看不太清了，起码不扒拉着她的脖子近距离观察，是注意不到的。 “我给你化个妆。”菠萝又把她拉了回来，“不然现在你的脖子太白了，很奇怪的。” —————————— 上午都要过完了，单灵灵才扭扭捏捏的从房间里走出来。 烛洺赫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等她，其他人已经吃过饭了，颜月牙拿着一副扑克牌，教王子煦和玄狐打斗地主，终于是等到房门被拉开，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单灵灵觉得哪哪都不自在。 算上来，这是她第一次化妆，最后菠萝为了掩盖住她有些肿的嘴唇，还帮她画了个当下流行的欧美唇色，导致单灵灵现在觉得脸上像是盖上了一个罩子，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了。 而且，为了保险起见，她还专门穿上了一条款式和章尾山长袍差不多的仙气飘飘的长裙，以便更好的遮住肩头的痕迹。 烛洺赫看见她的样子，愣了愣，眼中划过一丝惊艳。 “师……师姐？”王子煦却是目瞪口呆，“你干啥去了，整容了啊？” 不得不说，菠萝的手艺不错。 单灵灵白了王子煦一眼：“我平时很丑吗？” “倒也不是……”王子煦说，“我只是没想到……师姐你平时大大咧咧的，感觉比我还爷们 ，这么捯饬了下，就……” “很好看。”烛洺赫站起身来，走到单灵灵面前，牵起她的手，打断了王子煦的话，“你怎样都很好看。” 单灵灵有些做贼心虚的瞟了王子煦一眼，然后没好气的对着烛洺赫说：“都怪你。” “怪我？”烛洺赫没明白。 “挺厉害的。”菠萝也走出房间，提着化妆袋，看着烛洺赫，没忍住吐槽了一句，烛洺赫眯眼看了看她，恍然大悟。 终于知道了单灵灵这一阵子在房间里都在做什么了，烛洺赫忍俊不禁，他低下头，在单灵灵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下次……我轻点。” —————————— 等单灵灵吃了点东西，颜月牙翻出地图，铺在桌上，让烛洺赫指一下崇吾山在什么地方。 烛洺赫和玄狐对视一眼，然后手指点在一处。 “这个方向。” 颜月牙把地图翻回来，仔细看了看：“河北？保定？” “不远啊，我们不就在北京嘛，过去也要不了多长时间，就算开车也无非两三个小时就能到。” “今天出发？” 颜月牙征求着几人的意见，单灵灵没啥异议，虽然没太多线索，但是她总得亲自去一趟，才能安下心来。 “那老哥联系个地方落脚。”颜月牙掏出手机，又想了想，“不过，咱开车过去啊？老哥可不开。” “说到这个，老黄今天去做节目，他说他就不跟着我们去了，有消息再通知我。”菠萝对单灵灵说，单灵灵点了点头。 “帮我谢谢他。” “那……谁会开车啊？”颜月牙一听老黄不来了，更慌了，“我不要开车啊！” “不需要你开车。”烛洺赫说，“找好落脚点，让玄狐带你们过去就好。” “咱们这么大一群人，不会累着玄狐兄弟吧？” “他没问题。”烛洺赫看了一眼正在翻白眼的玄狐，帮他做了回答。 “咱们家先生啊，可擅长指使人了呢。” 第200章 我喜欢你紧张我的样子 烛洺赫只带了单灵灵一个人，剩下三人都被唉声叹气的玄狐带到了颜月牙联系好的客栈里。 到保定的时候还是下午时分，单灵灵着实没料到，刚刚踏在坚实的地面上，就被大雨淋了个透心凉。 她一边尖叫着，一边拽着烛洺赫，冲到不远处的房檐下站着避雨，就算她动作很快，还是没避免变成落汤鸡的下场。 单灵灵蹲在墙角，把脸埋在膝盖里，无论烛洺赫怎么哄都不肯抬头。 第一次化妆，画完就被大雨淋了个满头满身的，还不知道花成啥样了，可不能被烛洺赫发现了。 “你的妆没有花。”烛洺赫有些无奈的笑她，“灵儿，我又不会笑话你。” “不要！”单灵灵非常坚决地摇头。 烛洺赫想了想，干脆弯腰，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单灵灵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瞪着眼睛，盯着烛洺赫。 “你吓死我了！” “脸上没花，倒是……” 烛洺赫的眼神顺着她的下巴，滑到胸前，菠萝给单灵灵用的定妆忘记了这个区域，导致那些红痕已经……完全露出来了。 “不要看！”面对着烛洺赫有些不怀好意的眼神，单灵灵赶紧抬手抱住脖子，她觉得自己又脸红了，可还来不及害羞，耳边又传来几声惊呼，王子煦他们也到了。 颜月牙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到房檐下，菠萝尖叫着，王子煦一把拉住了玄狐的胳膊，他此时脚下站不稳，身子有些飘忽。 也许是一口气带三个人瞬移过来，玄狐有些累，此时看上去，脸色都有些发白，王子煦很是体贴的扶着他，一起走到了屋檐下，玄狐不如王子煦个子高，靠在他肩头，倒莫名有了些娇俏的味道。 一群人全都被淋湿，看上去很是狼狈，玄狐哀求般的看了看烛洺赫，可是他家先生仿佛没看见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祈求他帮忙烘干，估计是不太可能了。 “我来……我来……” 王子煦却没管自家姐夫的反应，他有些兴奋，搓了搓手，对着掌心哈了一口气，然后两团水蓝色的火焰从他手心里升腾而起。 认真的控制着这两团火焰，王子煦全神贯注的用着力气，他将火焰分成了好几份，然后让它们停在了每个人头顶。 然后水蓝色火焰缓缓扩散开来，将大家都包裹了进去。 单灵灵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暖洋洋的，水汽从她身上缓缓蒸发掉，不论是头发还是衣服，都很快就干掉了，她正想抬头夸王子煦几句，就发现烛洺赫依旧是湿漉漉的站在原地。 “阿煦，你怎么不管烛洺赫呢！” 单灵灵挣扎了下，烛洺赫顺势把她放了下来，得了自由的单灵灵冲到王子煦面前，指着他鼻子：“做人不能这么偏心！” “不是……师姐……我没有……” 王子煦确实有些委屈了，他确确实实是按照人数分了火焰，可是他自己那微不足道的水蓝色火焰落在烛洺赫头顶的瞬间，就突然消失了。 很是时候的，烛洺赫打了个喷嚏。 单灵灵气得跳脚，根本不听王子煦解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冲回到烛洺赫身边：“冷不冷啊？” “……有点。”烛洺赫往后站了站，躲开溅进屋檐下的雨水，抽了抽鼻子，又搓了搓胳膊。 “哎呀。”单灵灵又对着颜月牙喊，“哪个房间是我们的？” “说的随便住，最近没客人……” “那就楼上这间！”单灵灵不再多言，她主动地拉起烛洺赫的手，朝着楼梯走去，留下剩下几人面面相觑。 在两人消失在拐角的最后一瞬，烛洺赫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眨了眨眼，脸上挂着得逞的微笑。 “嘶……”王子煦总觉得哪里不对，他拍了拍玄狐的肩，一脸困惑，“我的火焰……为啥对姐夫没用？” “先生也是玩火的，他用的可是龙焰呢。”玄狐有气无力的说，“哪里瞧得上其他火焰……” “我咋感觉……被姐夫坑了呢？” “哎哟……”玄狐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一下子吓了王子煦一跳。 “诶诶，玄狐，没事吧？” “有点没力气……” “走走走，我带你去休息会，是不是饿了啊，月牙哥，要不搞点吃的来？别让我玄狐兄弟低血糖了。” 一眨眼间，屋檐下就剩下了颜月牙和菠萝在大眼瞪小眼。 “老哥总觉得，这气氛有点不对劲啊。”颜月牙打了个哆嗦，“菠萝妹子，你有啥感觉没？” “……大概就是，灵灵基本上被拿捏了，王子也快了。” 菠萝为这单纯的师姐弟俩唉声叹气：“难怪说章尾山和幽冥国深度绑定，原来是这么深度绑定的。” “可是……”颜月牙不可思议，“玄狐不是男的吗？” “万一王子突然发现自己就好这口呢？”菠萝拿起放在脚边的行李，“走吧，咱们俩孤家寡人的，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 单灵灵拉着烛洺赫回到房间，把他按在床边坐下，忙着给他拿毛巾烧热水。 “夏天最容易感冒了。”单灵灵捧着热水杯，放进烛洺赫手里，“尤其是被淋了雨，吹吹风就容易着凉。” “嗯。”烛洺赫肩头披着单灵灵从浴室里拿出来的大浴巾，把水杯捧到面前，闷闷的答了一句。 “你是不是没带换洗衣服？”单灵灵一边拿着毛巾擦拭着烛洺赫头发上的水，一边想着，“湿哒哒的衣服穿着好难受。” “脱掉就好了。”烛洺赫答了一句，单灵灵叹着气，绕到他面前。 “也是，裹个被子吧，我等会出去给你买睡衣。” “那你帮我。” 烛洺赫抬着胳膊，将胸前的纽扣露给单灵灵，单灵灵一时间哑了。 “你自己……” “喏。”烛洺赫用下巴指了指手里的杯子，“就辛苦一下灵儿了，好不好？” ……也就解个扣子吧，没事的，王子煦小时候我还帮他换过衣服呢，怕什么？ 单灵灵给自己打了气，她小心翼翼的蹭到烛洺赫面前，伸手帮他解开衬衣的纽扣。 烛洺赫把额头抵在了单灵灵胸口，手环住了她的腰：“谢谢你了，灵儿。” “我喜欢你紧张我的样子。” 第201章 他心口上的伤 单灵灵极其认真的帮烛洺赫解开纽扣，帮他把衬衣脱了下来，又怕他着凉，将薄被披在他的背上，整个过程中，单灵灵都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要去看……不要看…… 可是，她怎么才能无视掉眼前男人这近乎完美的身材呢？ 宽肩窄腰，肌肉线条分明，单灵灵只在画上见过这么完美的身材，烛洺赫眯眼注视着单灵灵的反应，没忍住轻笑了下。 他未干的头发上，有一滴水从脸颊旁落下，滴落在锁骨上，又顺着锁骨，滑到胸口。 单灵灵显然是被这滴水勾走了注意力，直到水珠停下，她这才看见，烛洺赫的左胸口，心脏处的位置上，有一道不短的伤痕。 伤痕看上去很新，还是暗红色的，仿佛鲜血才结了痂，可是，那伤口边缘，却有着多次受伤后留下的皮肤增生痕迹，单灵灵有些困惑，为什么在他的心口上，会有这样一道伤口？ 到底是为何，会在这里重复划破皮肤和肌肉，让它无法好好愈合，无法…… 没忍住，单灵灵抬起手，手指尖点在了烛洺赫胸前的伤口边缘。 “疼吗？” 她声音颤抖的问了一句。 “还好。”烛洺赫轻轻覆盖着她的手背，指引着单灵灵用手掌包住了自己胸前的那道伤疤。 相比起烛洺赫略低的体温，单灵灵的手掌触碰上来，有些烫，但是烛洺赫突然觉得很安心，他按住单灵灵的手，仰头看她。 单灵灵的眼中，突然蓄满了泪水。 “怎么了？” “你是怎么受伤的？”单灵灵突然觉得难过到了极限，“为什么会伤在心口上，为什么……” 她说不好这种感觉，仿佛整个人空落落的，前所未有的难过涌上了心头，让她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没关系的，灵儿。”烛洺赫抬起手指，帮她擦掉泪水，“已经不疼了，我这不好好的吗？” “可是……” “好了好了，不哭。”烛洺赫揽住她的腰，把她完全拉进怀里，再将脸埋进单灵灵胸口，“现在不怕我感冒了？我裤子还是湿的……” “裤子自己想办法！”单灵灵抽了抽鼻子，在他肩膀上推了一把，转头跑进了浴室。 坐在马桶上，单灵灵默默的抹着眼泪，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伤心，就只是看见了他的伤口…… 心中那种无法言说的痛苦，究竟是为何？ 也不知道在厕所里坐了多久，单灵灵终于收住了泪水，她看着镜子里眼睛通红的自己，不怎么想出门，干脆坐在那给王子煦打了个电话。 “阿煦，帮烛洺赫拿一套衣服过来。” “睡衣啊？我的衣服姐夫估计穿不得……” “拿你的长袍来。” 可能是因为常年穿长袍的原因，师姐弟俩现在就算下了山，也想办法各自搞来了一套纯白长袍，王子煦到现在为止还没穿过，现在恰好派上用场。 不一会，王子煦就把衣服送了过来，单灵灵目不斜视的从浴室里走出来，直接走到房间门口。 “姐夫没事吧？” “好得很。”单灵灵没空搭理他，拿了衣服就把王子煦赶走了，一回头，就看见烛洺赫坐在床上，手臂抱在胸前，被子好好地搭在他的腰下。 烛洺赫探起身，笑着看向单灵灵：“好灵儿，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单灵灵目光再次落在他胸前的伤疤上，加上又想起烛洺赫刚刚被雨淋了，觉得有些心疼他，一时间连声音都放软了：“穿上吧，阿煦的长袍你应该能穿。” “伤口的话……要给你涂点药吗？” “不用管它，很快就会好的。”烛洺赫摇了摇头，他掀开被子，单灵灵脸一红，飞快的转头，挪开了目光。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过，烛洺赫穿好长袍，轻轻咳嗽一声：“灵儿，帮我束发吧。” “束发？”听见他的要求，单灵灵疑惑地回头看他，一时间愣住了。 从五岁第一次见到烛洺赫，单灵灵都只见他穿深色的衣服，无论是黑色长袍还是衬衣，都显得他气息冷冽，不易靠近，仿佛要拒人以千里之外，但是此时，当他穿上了白色的长袍…… 现在的烛洺赫，被那温柔的白色衬得整个人看上去柔和了不少，袍子很合身，束带随意的搭在腰侧，让他看上去温和又慵懒。 让单灵灵忍不住想要靠近他。 不过…… “束发怎么束啊？”单灵灵眨巴着眼睛问了他一句。 “随你喜欢。”烛洺赫又在床边坐了下来，单灵灵跪在床上，蹭到他背后，犹豫了半天。 “那就扎起来吧……”单灵灵摸着下巴，“梳子……” 烛洺赫手一翻，昨天晚上，他用来帮单灵灵梳头的檀木梳子又出现在他的掌心，单灵灵小心接过：“这好像……是古董诶。” “嗯，很多年了。” 这把小巧的檀木梳子被烛洺赫保养的很好，上面刻着一条长翅膀的小蛇，单灵灵一时间喜欢得很，问他：“这是什么蛇呀？还有翅膀。” “是腾蛇。” “飞龙乘云，腾蛇游雾。” “我知道腾蛇。”单灵灵轻轻地帮烛洺赫把头发梳了起来，“师父给过我一本《山海经》，里面讲过的。” “我还做过一个梦呢，梦到我是腾蛇的族长，捡回去了一条和你头发颜色一模一样的小蛇当徒弟。” “……是吗？”烛洺赫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说了一句，“后来呢？” “那个梦就停在我收了小蛇徒弟，后面再也没梦到过了。”单灵灵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她束发倒是束得不错，“阿煦说我想象力丰富，可以去写小说了。” 烛洺赫没有答话，他仿佛忍耐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等单灵灵帮他束好头发，他飞快的转过身，拉住身后姑娘的手，将她压在了身下。 “想象力还不够丰富，都没梦到徒弟想要娶自己的师父为妻。” “啊？”单灵灵没听明白。 “灵儿女侠，出了点事！” 颜月牙很不合时宜的在房门外高喊着单灵灵的名字：“这家客栈的老板，老哥的兄弟，中邪住院了！” 第202章 狐啊煦啊 听见了颜月牙的嚎叫声，单灵灵哧溜一下从烛洺赫怀中窜了出去，急急忙忙的开了门。 “怎么了这是？” “老哥朋友住院了！”颜月牙愁眉苦脸的，“上午打电话还好好的，咱们这不是都住进来了吗，老哥寻思去和他打声招呼，结果他家里人说，他现在在医院昏迷着的。” “你刚刚说他因为中邪……？” “老哥这朋友啊，找大师学了些风水，偶尔会帮人瞧瞧事儿……”颜月牙说，“说是瞧事儿的过程中，被邪气冲了，就昏迷着……” “女侠你要不要帮忙去看看？老哥寻思这种事情医生也不太能搞啊。” “行……” 单灵灵一个字还没说完，就听见了屋里传来咳嗽声，她回头看了看，烛洺赫斜躺在床上，捂嘴轻咳着，脸色有点不太好。 “额……”颜月牙也听见了，“烛洺赫老弟，感冒了？” “他估计有点着凉。”单灵灵眼皮跳了跳，走回到床边，探手去摸了摸烛洺赫的额头，意外的有些烫手，“你发烧了！” “嗯……”烛洺赫半眯着眼，腆着脸在单灵灵掌心里蹭了蹭，“灵儿，陪陪我好吗？那些事情，让玄狐和王子煦去就行了。” “有玄狐在，你无须担心。” “行行行，老哥去找王子老弟，灵儿女侠你好好陪着你家那口子，就别掺和了！”颜月牙的声音渐行渐远，他动作倒是快，已经在敲王子煦房间的门了。 单灵灵担心的回头看了看烛洺赫：“你怎么会发烧呢？被雨淋了一下，应该也不至于……” 随即脑子里灵光闪过，单灵灵惊呼：“是不是你胸口上那伤？！” 得，她的想象力是挺丰富的，到用不着自己动脑子找借口了。 烛洺赫控制住自己不要笑，要坚持着扮演一个发烧的伤病员，他这么想着，脸色很配合的更加苍白了。 哎，想让她多陪自己一会，还真麻烦。 —————————— 王子煦撑着伞，和玄狐站在医院门口唉声叹气。 “狐，这就是咱俩的命啊。” “是啊，煦，咱俩不都是天生被安排来跑腿的吗？” 王子煦咧了咧嘴：“狐啊，你这么叫我，我老是要起鸡皮疙瘩，你要不和月牙哥一样喊我王子老弟？” “不要，那么喊一点特别的感觉都没有。”玄狐笑眯眯的看着他。 玄狐倒是很满意烛洺赫的安排，他知道自家先生是想要和夫人有点私人时光，不过装病这回事，说起来真还是有点…… 太先生了。 玄狐对烛洺赫佩服的五体投地，虽然跟着烛洺赫，见过了好几个版本的单灵灵，可是，他始终觉得自己没有学会烛洺赫能立刻将媳妇哄到手的本事。 自己这点小手段，还有得学。 玄狐偷偷的看了看被单灵灵赶来干活的王子煦，他真对眼前这身材高挑的章尾山新任掌事非常感兴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王子煦完全长在了玄狐的审美上。 但是先生让自己收敛着点…… 想到这里，玄狐收回了想要在王子煦身上揩油的手，最终只是轻拍他的肩膀：“煦，走吧，既来之则安之嘛。” “师姐和姐夫……好狠的心啊……这么大雨……” “先生他最近确实有点不舒服……”玄狐很想告诉王子煦，烛洺赫到底做了什么，但是尊上不让他说，也只能憋着，“这些小事，也不用麻烦他老人家了。” “姐夫真生病了？” “先生受了些伤……”玄狐赶紧止住话头，“我们先去办正事儿吧。” “也行。”王子煦收了伞，倒是很礼貌的让玄狐先走进医院大门，两人顺着颜月牙发来的信息，一直找到那客栈老板所在的病房。 病房门口，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和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说着话，那女人一脸焦急，抓着医生的衣袖语速极快的说着什么。 王子煦向前一步，走到女人身边，清了清嗓子：“那个，大姐……” “颜月牙让我来……” “是王子大师？！”女人听见他的话，眼中散发出了光，她不再拉着医生，转而抓住了王子煦的手，“是会那啥的大师？” “额，姑且算吧……” 大师这个名头，王子煦着实有点不敢接，但是女人充满希望的看着他，又实在是不好打消她的期待。 “既然朋友来了，我就先走了，有事的话呼叫护士就好。”医生松了口气，感激的看了一眼王子煦，掉头就逃走了。 “大姐，我们进去说。” 站在走廊上实在是显眼，王子煦拉着中年女人回到病房，那里躺着一个有些瘦的中年男人，脸上带着呼吸机，双目紧闭。 床边还有一台监控着他心跳和血氧的仪器，正在滴滴的跳动着。 “大师……”女人拉着王子煦来到病床前，“我们家这口子，中午被人请去瞧了事儿，也不知道是冲撞了什么，就这样了……” “大师您给想想办法，医生说他各项指标都正常，就是不醒啊，我真是……” “大姐不要急，我先看看。” 王子煦回头和玄狐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床边，仔细的看着客栈老板的脸，他额头发黑，嘴唇发紫，玄狐伸出手，试探着掰开他的眼皮。 “煦，他眼球不对劲。” 王子煦探头过去看，果然不对劲，客栈老板的眼球全黑，分不清哪里是眼瞳，哪里是眼白。 “这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啊。”玄狐皱着眉，轻声说了句。 “能看见吗？”王子煦问，“我看不见魑魅，一般都是师姐看。” 玄狐抬起头一根手指头：“我试试看。” 粉红色的光芒在玄狐的指尖亮起，王子煦看着那颜色，瞪大了眼睛。 这估计也是玄狐魂魄力量的颜色，虽然说眼前这狐狸是男儿身，王子煦却突然很意外的觉得，本应该属于女孩子的粉色很适合他。 可能是因为……这狐狸不论是五官长相，还是举止言行，都比自家师姐更像个姑娘。 还是个妖媚的姑娘。 第203章 中邪的客栈老板 粉色的光芒，落在了客栈老板的额头，缓缓的融进了他的身体中。 玄狐闭上了眼睛，眉头微微蹙起，王子煦在旁边屏息凝神，十分认真的看着他，玄狐手指结印，指引着自己的魂魄力量逐渐扩散开来。 客栈老板的浑身都散发起了淡淡的粉色光芒。 “……？！”不知道看到什么了，玄狐突然睁开眼睛，收起了手里的结印，“这……” “怎么了，狐？” “他身体里……”玄狐摸着自己下巴，“他身体里有被下过保护的咒法。” “我是靠着先生魂魄滋养修出人形的狐妖，我的魂魄中有妖气，完全没办法破开他这个咒……” “既然他身体里有防护的，为什么还会被上身？” “两种情况，第一，上了他身的东西，和他有血缘关系，第二，是他被上身之后，用自主意识给自己下了防护，为了把那玩意儿控制在身体里。” 玄狐把手放在客栈老板的额头上，对王子煦说。 “得问问先生，我不敢贸然动手，看不清那家伙到底是什么，如果打破那禁制，可能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姐夫没手机吧，我给师姐打个视频。” 王子煦掏出手机，给单灵灵拨了个视频过去，隔了老半天，单灵灵才接了起来。 “阿煦，怎么了？” “师姐，得让你和姐夫帮个忙。” 视频电话里，单灵灵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端着碗，正坐在床边，听见王子煦这么说，她把手机塞进烛洺赫手里，让他好好举着，自己则拿起碗里的勺子，轻轻对着碗里的药吹气。 “说。” 烛洺赫靠在床榻上，有些慵懒的盯了电话那一头的两人一眼，有点不耐烦。 “先生，您……好些了吗？” “没有。” 玄狐耸了耸肩，看来他们又打扰到了自家先生的计划，如果眼神能杀人，王子煦和玄狐估计都已经被烛洺赫凌迟了。 “怎么回事，阿煦？”单灵灵将勺子里的药吹凉了，递到烛洺赫唇边，“有啥要我帮忙的？” “师姐，你帮我看看这个人，他身上的气是什么颜色的？” 王子煦把摄像头换成后置，对准了客栈老板的脸：“能看清他吗，师姐？” “可以。”单灵灵也没管烛洺赫有没有喝下药，直接将勺子拿开了，又把碗放到了床头柜上，“你后退两步，把他全身拍进来。” 烛洺赫刚刚张开嘴，就发现自己表演了半天的虚弱才换来的被单灵灵喂药这件事情，就这样被打断了，他咬牙切齿的捏着手里的手机，就差点没把屏幕捏碎。 “烛洺赫，你把手机给我。”单灵灵扑到他身上，抢过手机，“举那么远干什么呀。” 王子煦只看见手机屏幕一阵天旋地转，也不知道自家师姐和姐夫到底在干什么，他眨巴着眼睛，和玄狐对视一眼，等了半天，才看见单灵灵气喘吁吁，头发乱七八糟的打横叠在烛洺赫身上。 不过好在，手机被她抢到手了。 “……好了，我看看啊……”单灵灵大口喘气，累得不行，“他身上……烛洺赫你别闹……咦……他身上的气……” “是浅黄色的。” 单灵灵揉了揉眼睛，确认无误后，才对王子煦说：“很淡很淡的黄色，应该问题不大。” “确定吗？” 皱了皱眉，单灵灵说：“这气很稀薄，感觉是从他身体深处散发出来的……” “夫人，属下看见他身体里有防护的咒法，只是不清楚，这究竟是防着不让邪气入体，还是让魑魅出体。”玄狐解释了一声，“属下妖力有些强，担心伤到他，这才没有下手解除防护。” “王子煦。”烛洺赫又将手机从单灵灵的手中拽了出来，他对着屏幕对面的人说，“用你的魂魄力量，在防护上烧一个缺口，探进去看看。” “玄狐，你告诉他如何做到，支撑即可。” 说完，烛洺赫就想挂断视频，可是单灵灵抱着他的胳膊，阻止他按下去：“急什么，等等看情况啊。” 烛洺赫叹了口气，任由单灵灵拿回手机，他放弃了，干脆搂住单灵灵的腰，让她躺进自己的臂弯之中。 这样坐着，比趴着说话好多了。 王子煦将手机架在了病床旁的小桌子上，他看了看玄狐：“狐，你可得帮着我点。” “没问题。” 玄狐抽出一缕粉色的光丝，融进了王子煦掌心里的水蓝色光团中，然后，玄狐手指轻挑，拉扯着粉蓝相间的光芒，逐渐朝着客栈老板的胸口撞去。 王子煦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就连屏幕那头的单灵灵都看出来了，他额角暴起了青筋，也有汗珠在缓缓的渗出。 想想也是，王子煦才知道了什么叫做魂魄力量，也才学会如何运用它，现在就让他来做高精密的细致活，必然是很吃力的。 “放松。”玄狐笑了笑，安慰了他一句。 王子煦没空搭理他，他控制着手中的光线，同时也做着深呼吸，然后看着光线一头缓缓的进入了客栈老板的胸膛。 随之而来的是浑身一震，王子煦身体紧绷，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就连单灵灵都跟着紧张了起来。 “没事的灵儿，相信他。”烛洺赫亲了亲单灵灵的耳垂，轻声对她说道。 单灵灵咽了口唾液，点了点头。 反观这一头，玄狐也不是很轻松，王子煦的魂魄力量就像是愣头青一样，一直在横冲直撞，玄狐用了不少力气才让它顺着自己的指引向着客栈老板的身体深处缓缓前进，有些过于费力了。 想不到，王子煦的魂魄……攻击性这么强。 玄狐深吸一口气，引导着那水蓝色的光芒，停在了客栈老板的左胸上，也是在他的心脏上方。 “煦，接下来要靠你了，我的妖力可能会伤了他。” 玄狐柔声说道，他让王子煦看见了那防护咒法竖起的高墙后，缓缓地退回了自己的魂魄力量。 “好。”王子煦点了点头，他抿了抿嘴唇，抬起双手，如同穿针引线般，在空气中挥舞了起来。 第204章 自作孽不可活 水蓝色的光芒，停在了一堵半透明的墙前，王子煦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做，只能下意识的张口问道。 “姐夫……” “嗯。” “我该怎么做……” “提高温度，你的魂魄，主火。” “我怕把他烧没了……”王子煦看着那在自己眼前不断跳动的心脏，有些害怕。 “抽出一缕光丝。”烛洺赫淡淡的说，“玄狐，告诉他怎么做。” 玄狐点点头，他前倾身子，手指点在王子煦额头上，一瞬间，好些信息涌进了王子煦的大脑，他觉得脑子有点胀，但是没空去捋清楚。 然后，三个字浮现在了他的心头。 “精神力。” 精神力？王子煦愣了愣，随即想到，自己还在章尾山上时，有一段时间，刁苍让他练习穿针。 “要练到闭上眼，都能一口气穿过去。” 师姐学这个倒挺快的，两三天之后，不管再小的针孔，好几米外的距离，她都能毫不迟疑的穿针引线，可是自己练了小两个月。 原来……这就是精神力。 王子煦思考了两秒钟，记起了自己穿针时那全神贯注的状态，然后，他将同样的专注度，放在了眼前的水蓝色光芒上。 不一会，一根细细的蓝色光丝，缓缓地从那光芒中飞了出来。 就像是在一大堆乱成一团的毛线里，精准的挑出了他所需要的那根细线。 成了！王子煦咬了咬牙，犹豫了片刻，将那光丝对准了客栈老板身体里的防护墙，刺了上去。 一开始，有一点点阻碍，可是王子煦觉得，自己像是拿着一根烧红了的缝衣针，在一块厚厚的冰块上穿过。 冰块和针头接触的地方，很快就融化了，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隧道，让王子煦的针很轻巧且几乎无痕的钻了进去。 然后，入目是一片艳红。 “师姐，是红色的！红灵！” 王子煦刚刚喊出声，眼前的红灵就幻化成了一条长着血盆大口的蛇，对着那水蓝色的不速之客咬了上去。 “妈的！” 王子煦吓了一跳，整个人一时间泄了气，魂魄力量嗖的一下从客栈老板身体里弹了出来，他连退好几步，玄狐赶紧扶住他。 “阿煦，没事吧！” 单灵灵惊呼着，王子煦瞪着眼，抚着胸口，大口喘气。 “没……没事……丫还会变成蛇，吓我一跳……” “蛇？” 烛洺赫和玄狐同时一愣，玄狐问出了声：“什么样的蛇？” “哪看得清啊，它转头就咬我，我就看见了一张大嘴。”王子煦心有余悸，“吓得我掉头就跑。” “问问他之前到底是去什么地方了。”烛洺赫打断了两人的话，提醒了一句。 对对对，王子煦赶紧转头，看向站在一旁一脸懵逼的中年女人，她显然是没看懂两人刚刚做了什么。 “大姐，能给我说说老板具体是接了什么事儿吗？” “他都去了什么地方，你晓得不？给我详细说说？” 中年女人想了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接了个电话。” “因为端着碗，所以他开了外放，我就听见了一些。” “说是有个武术学院的学生们，去到郊区一个地方露营，搞什么比武大赛，那边的场地够大还便宜……” “他们好像要在那地方住几晚上，第一天第二天都没啥事，第三天，据说是闹鬼了。” “闹鬼？啥鬼？” “我也没听清，但是我家这口子脸色很差，我感觉是很严重的事情。” “后来呢？” “后来他们赶回了市区，但是清点人数后，好像是少了俩人……”中年女人皱眉，冥思苦想着，“说那两人好像是中了邪，让我家这口子过去看……” “老板会驱邪啊？”王子煦好奇。 “他啊，他年轻的时候拜过一个师父，学了点风水吧，他说是什么崇吾山上的大师，哎，那都是我们俩认识前的事情了，我也没见过那什么大师……” “而且，咱们这儿也没有什么山叫崇吾山的。” “也不知道他说的真的假的。” 被关键词触发了，单灵灵腾的一下坐直身子，她对着屏幕急吼着：“确定是崇吾山？是不是一个长得很像乞丐的老头？！” 中年女人听见了：“那我可不知道了，我也没见过啊，只有等他醒来问问他才行。” “但是，他现在就这样睡不醒啊……” “烛洺赫，这……” “去那个露营地看看。”烛洺赫知道单灵灵想做什么，帮她把话说了出来，“问问具体位置。” 王子煦回头看着中年女人，中年女人赶紧指了指窗外：“不远，不远。” “在龙门水库旁边！狼牙山知道吧！就在那边！” “现在去？”玄狐迟疑的看着王子煦，“外面还在下大雨。” “去！”王子煦很果断的点点头，“马上去，师姐，你呢？” “我……”单灵灵回头看了看烛洺赫，烛洺赫也知道她是坐不住了，事关能救她师父的线索，哪能还在客栈里等着？ “我陪你去。” “不行！你身上有伤，还在发烧，怎么可以到处跑！”单灵灵凶他，“我自己去，阿煦和玄狐跟我一起！” “……”烛洺赫皱了皱眉。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装病装虚弱，这下好了吧，夫人出门可不带你了，玄狐在心头暗暗嘲笑自家先生，可不像我，我是可以陪着…… “我不放心你。”烛洺赫捏着单灵灵的后脖颈，强迫她回过头来和自己对视，“我都在这儿了，你不让我去？” “我还没这么狠心让发着烧的伤病员干活。”单灵灵白了他一眼，躲开他的手，“阿煦，你把地址发给我，我们商量下几点见面。” “灵儿……”烛洺赫拖长了调子，声音里是快要溢出来的不爽。 单灵灵啪的一下挂掉了视频，留王子煦看着憋笑的玄狐犯傻，半天说不出话来。 “烛洺赫，你要听我的话！” 单灵灵把烛洺赫按在被子里，还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指着他鼻子：“你，老老实实在房间里休息，我和阿煦他们去看看情况。” “玄狐跟着我们一起呢，你不放心吗？” 第205章 他们俩谈恋爱了? “不放心。”烛洺赫拽着单灵灵的手，死活也不肯放开。 可是，刚刚才花了不少功夫装发烧，此时要是活蹦乱跳，就得引起单灵灵的警觉了，下次这招不一定好使。 烛洺赫犹豫着，最终，是单灵灵等不下去，她放软了声音，去哄眼前的人。 “好了嘛，我不可能一直被你保护着呀。” “阿煦和玄狐都在，玄狐可是你最信任的属下，阿煦又和我能力互补，我们三个人，肯定所向披靡的。” “你乖乖在客栈休息，等你好了再陪我嘛。” 她动作还有点僵硬的拍了拍烛洺赫的手背：“我很快就回来。” “可是……” “烛洺赫！”单灵灵的耐心快要消耗完了，她一秒抬高了嗓音，凶了烛洺赫一句，又觉得不太好，赶紧换了个语气，“你担心什么呢，这么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你……”烛洺赫垂下眼眸，声音中有难掩的落寞，“我只是害怕……” 单灵灵困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来。 “算了。”烛洺赫做下了决定，“你去吧，如果有任何情况，用项链喊我的名字。” 他指了指单灵灵胸口的小蛇吊坠：“我能听见，会第一时间去你身边。” 单灵灵低头看着那微微散发着红光的项链，点了点头：“好，如果有我们都处理不了的事情，就喊你。” “任何情况。”烛洺赫强调了一句。 “嗯嗯，知道啦。”单灵灵探起身子，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我知道的，你放下心来，好好养病！” 烛洺赫看着她小跑出房间的背影，皱着眉，心里还是放不下来。 这种不太妙的预感……她似乎，在走进不可预测的未来。 单灵灵却不知道烛洺赫心头的担忧，她有些着急的看着手机屏幕，王子煦给她发来了定位，她想了半天该怎么去，然后想起了颜月牙教她如何用打车软件。 喊不喊上颜月牙和菠萝呢？单灵灵愣了两秒，算了，他们俩这些日子也累了，尤其是菠萝，萧家鬼宅的幻境让她想起了不少过去痛苦的事情，还有他们萧家的…… 单灵灵叹了口气，握着手中的长刀，撑开伞，钻进了黑夜的雨中。 —————————— 单灵灵下车的时候，王子煦和玄狐正站在路边等她。 “师姐。”王子煦两步冲到她面前，看了看车里，“姐夫没来？” “他身上有伤，发烧了。”单灵灵说，“你不可能指使一个病人大晚上的来雨中干这种活儿吧？” “可惜了。”王子煦瘪了瘪嘴，“我还想问问姐夫，魂魄力量咋更加细致化的去使呢。” “回去再说。”单灵灵白了他一眼，玄狐也走了过来，和她行了个礼。 “辛苦夫人了。” “别说有的没的了，赶紧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解决了好回去。”单灵灵把雨伞塞给王子煦，“你们发现什么了没？” “没进去呢。”玄狐摇了摇头，“属下说先进去探探路，但是煦说的，一定要等夫人到。” “煦？”单灵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们俩啥时候关系这么好了？连名字都喊的这么亲昵。 “师姐，师姐，咱不是不说有的没的了吗？走，一起去。”王子煦讪讪的笑了一声，推着单灵灵的肩膀，走进黑暗中。 玄狐很是时候的弹了个响指，那没有路灯和任何光源的黑暗道路上，出现了一个粉红色的光团，光团悬浮在单灵灵身前，照亮了那一小片土地。 “狐，回头教教我这一招。”王子煦好奇地不行，“挺有意思的。” “没问题。” 单灵灵眼皮跳了跳，这什么称呼啊，什么跟什么啊！要不是自己很熟悉王子煦，可能得以为他们俩谈恋爱了。 通往那龙门水库的路，是还未被开发过的泥泞道路，加上这应该是连下了好几天的雨，路面有些软，每一脚踩下去，都会微微的下陷一些。 单灵灵走得挺吃力的，王子煦和玄狐都很贴心的想要扶着她，但是她甩了甩手，不肯接受。 “师姐，搀扶着走呗，小心摔倒。” “……”单灵灵不想搭理他，“我还没这么虚弱吧？” “夫人您要是出事了，先生可能得扒了我的皮……”玄狐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单灵灵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走个路而已，能出什么事？” 话刚刚说完，单灵灵脚下踢到一块陷进泥土里的石头，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 “哎哟！” 玄狐吓了一个哆嗦，赶紧把她扶起来：“夫人啊，您还是得为了属下的小命考虑下……” 单灵灵脸有些红，她轻咳一声，看着自己满身的泥水，屁股摔得有点疼，这么看着狼狈的不行：“那……我们仨互相搀扶着走吧……” 王子煦和玄狐一左一右，把单灵灵架在中间，单灵灵将注意力全部放在脚下，避免再次摔倒，三人沉默的向前走着。 隔了一会，单灵灵闻到了湖水的味道。 有点苦涩，有点腥腻，似乎还带着属于鱼类生物的味道…… 单灵灵吸了吸鼻子：“好像到了。” 停下脚步，玄狐弹弹手指，指挥着那粉色光团向前飞去，光团飞快的掠过了水面，停在了湖水中间。 单灵灵从未见过水库究竟是什么样的，更别说下雨天的水库。 天空被厚重的云层覆盖，雨水从天而降，打在水面上，在粉色光团能够照亮的一小块区域中，能看见雨水不断激起无数的小水花，像是无数细小的鼓点，连绵不绝。 连续的大雨使得水库的水面上升，水位线已经几乎逼近岸边，而那些原本在岸边栖息的鸟儿，也纷纷寻找避雨的角落，脚边的绿色植物，也被湖水完全覆盖。 深邃且宁静。 雨水模糊了远方的景物，使得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单灵灵揉了揉眼睛，看着远方层峦迭起的山脉，倒是突然感觉到了一阵窒息感。 黑暗、大雨、看不见边际的水面。 雨水打在水面和伞面的声音，就像是将单灵灵的心跳外放了出来，一时间震耳欲聋。 “师姐，那里有个人。” 王子煦指向水库边上，有一个黑色的影子，正坐在浅水区，背对着逐渐靠近的三人，纹丝不动。 第206章 他被水鬼附身了 单灵灵对着那个人影迈出了脚步。 “夫人。”玄狐赶紧拉住她的胳膊，“还不知道那是不是人，不要轻举妄动。” “对啊，师姐，你看看有没有奇怪的气。”王子煦附和了一句，单灵灵皱了皱眉。 “没有，什么颜色都没有。”她摇了摇头，她确定那里绝对没有什么奇怪的颜色，单灵灵甚至想过那会不会是最危险的黑色，仔细看了看，发现那里仅仅就是光线太暗，看不清而已。 “我去。”王子煦自告奋勇，他用眼神示意玄狐撑好伞，自己则两步冲进了雨中，单灵灵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跑到了那黑色人影身后，心跳有些急促。 如果真的像玄狐说的，那不是人的话…… 阿煦会不会有危险？ 但是一切都很平静，王子煦来到那人影身后一步远，他甩了甩手，手心里涌起一股水蓝色火焰，然后他伸出手，拍向那人的肩膀。 隔得有点远，加上雨声很大，单灵灵隐约能看见王子煦嘴巴张了张，和那人说了什么，可是听不清，她只能拽拽玄狐的袖子。 “好像没什么事，我们过去看看。” 等单灵灵走了过去，王子煦赶紧甩着湿透的头发钻回伞里：“师姐，这人有点奇怪。” 单灵灵好奇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那人身边，探头去看他到底在干什么。 确实很奇怪，谁家好人大晚上，冒着大雨在水边钓鱼？ 那是个很年轻的男孩，可能就十七八岁，他看着眼前又走过来一个人，还蹲在自己面前，仔细打量自己，有些不耐烦。 “你把我的鱼吓跑了。” 单灵灵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鱼竿上：“这么大的雨，没有鱼的。” “你钓过鱼吗？” “……那倒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没有鱼？”男孩不想搭理她，继续把目光放回到水面上，他绞着绞盘，收回了水面上的鱼线，然后摸了摸衣服口袋，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小的红色团子，在鱼钩上压实，再次用力抛了出去。 “……”单灵灵看着他的动作，还有他脚边已经被雨水灌满的小桶，里面没有一条鱼。 “为什么要在这儿钓鱼？” 她没忍住，又问了一句。 男孩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想什么时候钓鱼，就什么时候钓鱼，想在哪钓鱼，就在哪钓鱼。” “你家里人会担心的。” “家里人？”男孩脸上抹上一丝困惑，“你什么意思？” “你成年了吗？你爸妈呢？”单灵灵跟长辈一样叉着腰，“大晚上的，跑到这里钓鱼，掉水里怎么办？” “成年？爸妈？” “那是什么？” 听见这句话，单灵灵心里咯噔一声，她缓缓的后退了一步：“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我一直在这里啊。” “一直？多久了？” “不知道。”男孩看着水面，“很久很久了吧。” “那……你知道你自己的名字吗？”单灵灵试探着问了一句。 “名字？”男孩还是皱着眉，一脸苦思冥想的样子，“名字……又是什么……” 就在男孩说完这句话后，单灵灵清晰的看见，他的头顶缓缓飘起来了一缕红色的丝线，那丝线很淡，很快就被雨水冲走。 果然，没看见他身上的颜色，是藏在他身体里的家伙太小心翼翼了。 “阿煦，符。” 单灵灵右手推着长刀缓缓出鞘，又把左手朝身后晃了晃，给王子煦打着手势，王子煦一秒懂了，绕过玄狐，来到男孩的另外一侧。 趁着单灵灵还在和男孩说话，分散了他的注意力，王子煦用裹着水蓝色火焰的手指，凭空在男孩背上飞快的画下一个符文，然后猛喝一声。 “去！” 燃烧着星星火焰的符文猛地贴上了男孩的后背，烧破他的衣服，钻了进去，男孩一时间被烫的从小椅子上跳了起来，疯狂抓挠着后背。 “你……你们做了什么？！” “好烫！好烫啊！” 玄狐向前一步，将单灵灵拉到自己背后，他右手食指和中指交叉，嘴唇微动，手指尖上燃起了粉红色的光芒。 “保护夫人！” 单灵灵本以为玄狐会对着那男孩出手，却看见粉色光幕将自己团团包裹了起来，像是一个护盾一般，帮她挡住了雨水，还有可能会到来的攻击。 可是，那护盾……也将单灵灵束缚住了。 “喂？！”单灵灵连手都抬不起来，她怒目瞪着玄狐，“你干什么！” “委屈一下夫人。”玄狐没看她，倒是又掐起了诀，然后冲到了王子煦身旁。 真把我当做什么都不会的小白兔吗？！单灵灵气得不行，她虽然不会法术，但是好歹能将手中的长刀玩的炉火纯青，也不至于要蹲在大后方，看着眼前的危险不断上演吧？ 那男孩被王子煦的符文刺激了，他怒吼着对着王子煦扑过去，本就被雨水淋得湿透的头发，一缕缕的贴在他的脸上，加上他苍白的脸色，还有漆黑，且毫无眼白的双眼，十分骇人。 “什么东西？！”王子煦连退好几步，躲开了男孩的抓挠，他双手齐动，不断有符文被他凭空画出，然后对着男孩贴了过去。 第一个符文贴在了男孩手臂上，单灵灵能清晰的看见，男孩的手臂被那火焰符文烧灼着，皮肤很快就起了水泡，可是男孩像是感觉不到痛，他在自己手臂上猛抓一把，将那被烧伤的皮肤直接撕了开去。 王子煦眼皮一跳，这家伙，不好对付。 “束。” 玄狐在一旁操控着自己的粉色光芒，捆上了男孩的四肢，想要将他固定在原地，男孩却故技重施，他甚至一口咬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看那样子，像是为了摆脱光环，准备咬断自己的手…… “他是那个武术学院的学生！”王子煦高呼一声，男孩拼命撕扯自己身体的时候，终于是扯破了肩头的外套，露出了里面的贴身短袖。 而那短袖的背后，绣着几个大字。 “龙腾武馆”。 “狐，你不要伤了他！他被水鬼附身了！” 第207章 最耀眼的人，陨灭在了尊上最爱她的时刻 玄狐本还在加固那束缚的咒法，无论如何都想要控制住眼前的男孩，可是王子煦的一声惊呼，让他不由的松了手。 男孩撕下一块皮肤，趁着玄狐松手的瞬间，摆脱了束缚。 “放我出来，我能对付它！”单灵灵急了。 师父教过他们，被水淹死的无辜死者的魂魄，会变成永远被困在那个水源处，无法转世投胎的水鬼，而每一个水鬼，为了能够重入轮回，摆脱这种痛苦的折磨，都会去寻找替身。 它们将路过的人拉进水里，代替自己被深不见底的水逐渐吞噬，然后用一命换一命的办法，重新获得自由。 “好无耻啊。”单灵灵记得自己这么骂过。 “可恨之人，自有可怜之处。”刁苍拍着她的头，“对付水鬼很简单，斩断它和水的联系，送它归天。” “怎么斩断啊？” “用这把刀。” 单灵灵用力捶着玄狐给她竖起来的防护盾：“玄狐，放我出去，只有我能对付它！” 阿煦不行，他没有对付过水鬼，也没有合适的武器，只有自己的长刀，带着龙焰的长刀，可以斩开水，将水和这个附在男孩身体里的水鬼彻底分开。 玄狐已经转攻为守，他躲闪着男孩的抓挠，先生也说过，这次来到人间，不能随意取人性命，这样的要求，让他有些束手束脚。 听见单灵灵的话，玄狐无奈，他一个侧身，将男孩交给王子煦，然后回到单灵灵身边，手指点在护盾上，收回了那粉色光芒。 “夫人……” “闭嘴啦！”单灵灵等不了一秒，她俯身前冲，手中长刀飞快出鞘，暗红色的刀身上，腾起了同样暗红色的火焰。 无法被雨水浇灭，且威力十足到能劈开空间的龙焰。 玄狐站在原地，震惊的看着单灵灵那盘旋的身影，她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雅的弧线，黑发飞扬，手中的长刀挽出了好看的刀花。 如同神女降世。 自己曾经见过的单灵灵，没有学过舞刀弄剑，就算性格一直以来都没有变过，玄狐却意外的发现，眼前的夫人，确实耀眼得过分了。 难怪…… 难怪尊上会喜欢她。 玄狐脑子里冒出了曾经从八卦的玄豹嘴里听来的故事，曾经的单灵灵，让尊上能够死心塌地爱上的单灵灵，是他们无法想象的光彩耀眼。 只是，最耀眼的人，陨灭在了尊上最爱她的时刻。 玄狐甩了甩头，把思绪从脑子里抛出去，单灵灵已经冲进了水中，浅滩边的水刚好漫过她的膝盖，冲走了她身上的泥水。 “阿煦，把它拉出来！” 单灵灵将长刀举在眼前，对着王子煦高喊道，王子煦哦了一声，双手交叠，对着男孩大喝一声。 “过来吧！” 男孩顺着他的拉扯，整个人离岸边远了一步，身子跌跌撞撞的向前栽去，单灵灵仔细的注视着脚边的水面，静静等待着。 然后，一股水流，随着男孩彻底扑倒在地上，涌上了水面。 有了，就是它！ 单灵灵没有犹豫，她高举在眼前的长刀顺势劈下，正中那股水流，奇特的事情发生了，如果用刀去劈砍普通的水，一定会砍开一瞬间的缝隙，可是，单灵灵的长刀砍下去的时候，就跟斩在了硬邦邦的金属上。 一时间，长刀和水流僵持住了。 岸上的男孩嘴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他的头以人类完全不可能做到的姿势，一百八十度扭转了过来，恶狠狠地看着单灵灵。 “住手！你住手！” 单灵灵听见了他的声音，微微抬眼，就看见男孩四肢趴在地上，整个人倒退着朝着她的方向冲了过来。 蠕动的四肢，疯狂逼近的水鬼，让单灵灵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僵持在这里了，高喊了一声。 “神尊助我！” 接下来，长刀上疯狂的腾起了前所未有过的火焰，火苗高到几乎漂到单灵灵的脸，她赶紧抬了抬头，却发现那暗红色的火焰稳稳地停在了自己眼前。 就算自己不躲开，火焰也一定烧不到她。 就像是神尊感受到了她的存在，刻意收敛住了火焰的释放。 单灵灵也来不及管这么多了，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控制着长刀，将所有力气都灌注在手中。 很好，水流被劈开了。 先是一条小缝，水流在和长刀对峙的过程中，升腾起了水雾，它快要败了。 长刀得寸进尺的继续向下，单灵灵觉得手臂有些酸，然后，她感觉到，一缕暗红色的火焰窜上她的手背，盘绕着她的手臂，帮她将长刀向下压去。 火焰缠绕上来的一瞬间，单灵灵还以为会很烫，可是她意外的发现，火焰是冰凉的，温润的，很像…… 很像烛洺赫掌心的温度。 接着，有了火焰的帮助，只需要短短的几秒钟，水流就溃不成军，长刀极快的将它劈成两半，固态的水流在空中静止了两秒，然后散成了两滩，坠入水库的水面，消失不见。 被她斩断了联系，男孩也静了一下，然后瘫软在了地上，王子煦两步冲过去，扶起男孩，探了探他的鼻息，松了口气，对着单灵灵点了点头。 还好，还活着。 玄狐终于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他将单灵灵从水中拉了出来，不让她再泡在湖水里：“夫人，您真是……” “真是什么？”单灵灵有些骄傲的挑眉看他，“你看看，干啥把我保护起来，我还没那么弱呢。” “是属下多虑了。”玄狐对她笑，“没想到夫人如此厉害。” 单灵灵对他耸了耸鼻子：“回去给你们先生也多吹吹我，我可不是那种需要人护着的小白花。” “属下知道了。” “师姐，水鬼消失了吗？” “按照师父的说法，水鬼已经被斩断了和水的联系，它会慢慢消散掉的。”单灵灵点了点头，“你不放心的话，用你的火焰帮他烤烤。” 王子煦倒是很听话，他乖乖的唤出自己的水蓝色火焰，然后控制着火焰融进男孩的身体。 一股水蒸气，从男孩身上缓缓升腾而起，单灵灵满意的点点头。 完美解决，水鬼嘛，小问题。 “夫人，小心！” 第208章 小小的银黑色狐狸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单灵灵没有看清黑暗中是什么时候冲出来一个人的，也没看清玄狐是如何冲到自己面前的，她只看见了那人的手掌，刺进了玄狐的胸口。 玄狐嗓子里发出一声闷哼，他皱着眉，看了看戳破了自己血肉和骨骼的手掌，也不管烛洺赫怎么交代的了，直接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肉眼可见，玄狐的手，变成了兽爪。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有粉色的火光，从那人手腕处升腾而起，很快就布满了他的全身，单灵灵听见那人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很快，眼前的人就被玄狐的火焰烧成了漆黑的焦炭，倒在了地上。 “狐！” 王子煦没管那被烧死的人，对着玄狐摇摇欲坠的身子冲了过去，他一把揽住了玄狐的后背，玄狐站不太稳，倒进了他的臂弯之中。 单灵灵也扑了上去，她看着玄狐那血肉模糊的前胸，一时间惊慌失措。 “玄狐……你……” “你干嘛来救我……” “……忘了是两个人了。”玄狐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声音断断续续的，“属下要是……没护好夫人……” “回去得被先生……扒了狐狸皮……” “我现在叫烛洺赫，我叫他来！”单灵灵拽出脖子上的小蛇项链，握在手心里，正准备喊出烛洺赫的名字的时候，玄狐一把抓住了她的小臂。 “……不……不要叫先生……” “你受伤了！”王子煦急吼吼的说，“总不能把你送医院吧！” 玄狐可是妖，要是把他送医院去，可能得被切片研究吧。 “……不要。”玄狐很果断的摇了摇头，“小伤……不碍事……休息会就……好了……” “要是先生知道了……他会觉得属下很没用……” “千万……不要告诉先生。” “但是……”单灵灵急得不行，手忙脚乱的去帮他捂伤口，王子煦倒是动作更快，他手指掐诀，已经颂起了治疗的咒术。 “夫人不用担心……”玄狐笑了一声，“不过……属下要麻烦一下夫人……” “属下得变回原身……才能恢复得快一点……” “好，没问题！”单灵灵赶紧点头，“阿煦，你帮帮他！” 王子煦没说话，只是控制着手指尖的绿色光芒落在玄狐胸口，玄狐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一声极细的轻响。 他头顶上冒出了那一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 玄狐深吸一口气，他缓缓闭上眼睛，当着单灵灵和王子煦的面，全身泛起了粉色光芒，然后不断缩小，最后变成了一只躺在王子煦怀里的银黑色狐狸。 “额……” 王子煦愣了半天，手中那毛茸茸的触感让他走了神，玄狐的原身就这样暴露在了他们面前，王子煦没见过狐狸，也不知道，原来狐狸和章尾山上曾经养过的小白狗差不多的大小。 小小的一只，躺在他的臂弯中，加上柔软的狐狸皮毛。 好像有点可爱。 王子煦和单灵灵对视了一眼，他看见师姐的手指头动了动，显然是和自己有一样的心思。 “狐，对不住了啊……” 我就摸一下，就一下…… 王子煦把手放在了玄狐的头顶，在它的耳根处小心翼翼的揉了揉，不同于小猫小狗，狐狸皮毛摸上去实在是过于舒服了，就算沾了雨水，摸着还是软软的。 王子煦手指尖痒痒的，他一时没忍住，又往狐狸的后脖颈处顺势摸下去。 玄狐鼻腔里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哼叫，它仰起头，把脸颊放在了王子煦手里，还意犹未尽的蹭了蹭，仿佛在说：“多摸摸，挺舒服的。” “师姐……” 王子煦眼皮跳了跳，他稳稳地托着玄狐的头，对单灵灵说：“要不咱还是找个地方避避雨，不能让狐一直淋着啊，伤口会变严重的。” 单灵灵控制了半天，才勉强压下上手去摸的冲动，她点点头：“你抱好玄狐，我们先找地方等雨停。” 听师姐这么说，王子煦将玄狐往怀里又拢了拢，没注意到狐狸尾巴拖了下来，他赶紧换了个姿势，像怀抱婴孩一样，把它托在胸前，还半弯着腰，想要用后背帮它遮住落下来的大雨。 单灵灵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男孩，又看了看那烧焦的尸体，犹豫片刻后，还是拨了个医院的紧急电话。 管他呢，先把活着的人送走再说。 至于他们师姐弟俩还有玄狐……就不留在这里了，避免后续的麻烦事儿。 拨完电话，单灵灵赶紧举着长刀在前面带路，引导着王子煦，朝着来路的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了。 怎么一直在上坡。 来的时候因为单灵灵摔了一跤，所以她记得很清楚，一路都是平坦的，没有上下坡，眼前虽然一片黑暗，却是空旷的。 而现在眼前的道路，不仅一直有着上坡的吃力感，眼前也是仿佛被什么实物遮住，看不太清。 “阿煦，我是不是走错了？” “没错啊。”王子煦抱着玄狐，“我刚刚还见到了这棵树的呢。” 单灵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棵被闪电劈断的枯树，剩一半的树桩子矗立在地上，变形的树干就是一个完美的路标。 “我感觉我们在爬山啊……”单灵灵喘了口气，“你不觉得有些吃力吗？” “要不咱先掉头，回到水库旁再说接下来咋走？” “也行。”单灵灵皱着眉，她再次看了看那棵枯树，盯着地面上自己刚刚留下的脚印，一脚深一脚浅的往水库的方向走去。 越走越觉得一定有问题，按道理来说，刚刚一直在上坡，此时一步一脚印的原路返回，应该是下坡才对。 可是，他们还是在向上攀爬。 “师姐，我们好像鬼打墙了……”王子煦嘴角抖了抖，“这里有什么东西，不想让我们离开啊。” “哼。”单灵灵冷哼一声，停下脚步，环顾了一圈四周，然后将燃烧着火焰的长刀对着地面狠狠地扎了下去。 被雨水浸透的泥土十分松软，长刀进入的毫不费力，然后单灵灵闭上眼，心里默念着神尊的名号，控制着刀身上的火焰，飞快的蔓延开去。 第209章 心善的老太太? 脚边的泥土在火焰蔓延开来的一瞬间，便变得干燥而坚实。 “……”单灵灵缓缓的拔出自己的长刀，“这附近没有鬼怪之类的东西啊。” “那为啥会鬼打墙？”王子煦纳闷，“几点了啊师姐。” 单灵灵摸出手机：“十一点过了……” “等等，手机没信号。” 幻境？结界？鬼打墙？到底是因为什么？单灵灵百思不得其解，雨太大了，四周很黑，什么颜色都看不见，用火焰去试探，也不见任何异样…… 要不要叫烛洺赫…… 单灵灵摸着小蛇吊坠犹豫着，如果只是为了找人来接自己回家，就随意使唤发烧的人，是不是不太好呢…… “……咳咳……” 一片寂静中，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了有人咳嗽的声音本就神经高度紧张的师姐弟俩被吓了一大跳，王子煦怀中的玄狐都差点掉出去，王子煦赶紧将它抱紧了点。 “谁！”单灵灵控制着狂跳的心脏，回过头去，与此同时，她将长刀也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你们……是什么人啊……” 火焰能照亮的区域不大，但是单灵灵还是隐约看见了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那人个子很矮，好像是佝偻着，手中撑着一把伞。 而且听声音，应该是个老太太。 单灵灵和王子煦对视一眼，皱了皱眉，有些没想明白。 这样大雨的深夜，也是在如此偏僻的水库旁，为何会出现这样一个老人家？ 她是人还是鬼？ 单灵灵向前迈了一步，她靠近了那老太太，长刀更近，照亮了眼前的人。 “哎哟，小姑娘，这是什么东西啊，刺眼得很哦。” 老太太看着刀上的火光，不自在的抬手挡了挡眼睛，单灵灵仔细端详着她，她确实年纪很大了，有些驼背，本就不高的个子显得特别矮小。 老人家脸上布满了岁月留下来的沟壑，皮肉都下坠的很严重，完全看不出来她年轻时的模样，单灵灵看见，她的脸就像一张陈旧的羊皮纸，满是皱纹和斑点。她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眼神不断地看向单灵灵的脸。 单灵灵觉得有些不舒服。 老太见单灵灵没有说话，也并不会用长刀去砍她，便放下了挡住脸的手，露出了鹰钩鼻，她眯着灰白的眼睛看向单灵灵身后的王子煦，还有他怀中的狐狸。 “你们是不是迷路了啊？” “……没有。”单灵灵警惕的回答了一句，她不想给任何不清楚情况的东西有可乘之机。 “小姑娘，不要嘴硬。”老太挥了挥手，“这山挨着水库，一座连一座的，路啊，可复杂了。” “下雨很是容易走丢的，迷路都是小事啦。” “老婆子看你们还带着宠物，是白天来玩，结果玩忘时间了吧。” 老太又咳嗽一声：“走吧，这么大雨，去老婆子那坐坐吧，避避雨。” 说完，老太转身就走，留下单灵灵和王子煦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真的是个普通人？是这座山里的住户？真就这么好心，路遇两个迷路的陌生人，就愿意带回到自己家里去？ “去吗？”单灵灵小声的问了一句，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去。”王子煦咬了咬牙，用下巴示意单灵灵看他怀里的玄狐，狐狸胸口的伤不见好转，鲜血已经将它胸前的绒毛染得暗红。 玄狐的呼吸有些急促，单灵灵也没辙，起码先找个明亮点地方，让玄狐避开雨水的折磨。 老太走了好几步，见两人没有跟上来，又停下身子，回头看着他们，很是困惑。 “怎么不走？” “老婆子我还能害你们俩年轻人不成？” “来了，奶奶。”王子煦先迈出脚步，他走到单灵灵身边，对着师姐点点头，“师姐，走吧。” “哎。”单灵灵叹了口气，“阿煦，还是要小心……” “我知道，师姐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跟着老太，两人走了很远的路，早就走出了单灵灵用火焰烤干的区域，脚下的路又变成了泥泞小道，单灵灵觉得泥水都涌进了鞋子里，黏糊糊的，很是难受，后背被雨水淋得湿透，还有些冷。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真想洗个热水澡…… “到了。” 老太突然停下脚步，她抬手指着不远处一棵大树后的木头棚屋，棚屋的窗户散发着昏黄的光芒，单灵灵眯了眯眼睛，努力了半天，才勉强看清那间简陋的，在雨中摇摇欲坠的屋子。 “别嫌弃老婆子住的差啊，年纪大了，没地方去。” 老太带着他们走到屋子门口，推开薄铁皮做成的铁门：“进去坐坐吧。” 迈进屋，单灵灵犹豫要不要脱掉全是泥的鞋子，老太看出了她的犹豫，很主动的给她拿来了一双快要散架的塑料拖鞋。 “姑娘啊，全是泥，很难受的，脱下来洗洗吧。” “你也是，小伙子。” 王子煦赶紧和老太道谢，换上了鞋：“奶奶，可以给我一根毛巾吗，我的……狐狸受伤了，我怕它湿漉漉的伤口恶化。” 为了配合王子煦的话，玄狐在他怀里蹭了蹭，紧闭着眼睛，发出了一声难受的哼唧。 “哎哟，小家伙可怜的。”老太赶紧拉着王子煦往屋子深处走去，“你们先坐一会，我去给你们拿毛巾和热水啊。” 单灵灵扶着那张破烂不堪的木头方桌坐下，王子煦坐在她对面：“师姐，是我的错觉吗？这奶奶家里怎么一股子烟雾啊？” “……不是你的错觉。” 从单灵灵走进来的一瞬间，她就发现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雾，视线不是很清晰，眼前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细纱，屋子里所有东西看上去都朦朦胧胧，不甚清晰。 “还有股味儿……”王子煦耸了耸鼻子，压低嗓子，小声说，“老年人都这个味道吗？” “也不是吧。”单灵灵也拿不准，她也不认识几个住在深山里的孤寡老人，但是起码一点，师父那么大年纪，也没见他的房间和身上有这种奇怪的味道。 有些闷，也有些呛，像是什么东西发霉了之后，湿掉的味道。 第210章 那个吃人的部落哦 “呛得很，不知道狐狸嗅觉咋样，会不会比我们闻着还难受。” 王子煦低头看了看玄狐，玄狐的胸口在轻轻起伏着，不过现在有了光线，能看见他的骨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的恢复着。 虽然很慢，但是起码有进展。 “师姐，你帮我盯着那老太来没有。”王子煦腾出右手，偷偷的掐了个诀，然后带起一缕绿色光芒，送进了玄狐的伤口处。 “来来来，年轻人，洗洗脸，擦擦身子。” 老太步履蹒跚的端着一个盆走了进来，盆里装着热水，升腾起了热气，她手臂上搭着几根破破烂烂的毛巾。 看上去……不是很干净。 单灵灵小心翼翼的接过，想了想，也没往自己头上碰，那玩意儿不知道放了多少年了，有些包浆，她最终就这盆里不太清亮的热水，擦拭了下膝盖下的泥土。 王子煦则将毛巾铺在桌上，然后将玄狐小心翼翼的放了上去。 好歹能吸吸水。 老太没有在意两人有些嫌弃的表情，她又端来了两个掉了漆的搪瓷杯子，递给师姐弟俩。 “喝点热水吧，雨淋了很容易感冒的。” 说罢，老太终于扶着桌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单灵灵看着那摇摇欲坠的木头独凳，真是怕她一坐上去就会让凳子散架。 可是老太很熟悉自己破破烂烂的家，她长舒一口气，仔细打量了一下两人：“你们……是情侣啊？” “啊啊啊不是不是！”王子煦听见了，赶紧摆手否认，“我们是姐弟，她是我姐!” 要是被姐夫听见了，还不得脱层皮？ “哦哦。”老太恍然的点了点头，“来保定旅游啊？” “差不多吧，来办事，顺便到处看看。”单灵灵的长刀搭在桌边，她的左手始终没有从刀身上离开，不管眼前的老太看上去有多么不堪一击，她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老太晦暗不明的目光从她的手上扫过，对她的防范姿势没多说什么，转头看向应该是更没有戒心的王子煦：“这里一水库，有啥好看的？” “额……”王子煦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轻抚着玄狐的毛发，求助似的看向单灵灵，单灵灵皱了皱眉，接下了话。 “我们是来帮警察办事的，听说水库边丢了人，我们过来找。” “结果忘了时间，下大雨，被困在这儿了。” 单灵灵强调了警察两个字，如果面前的老太是魑魅魍魉，她有办法解决眼前的局面，但是如果是仙人跳的话…… 可能还是把属于人类的秩序搬出来更好用。 “啊，对对，老婆子我也听说了。” “就昨天，一群人闹闹腾腾的，也说是警察来了，有两个孩子走丢，一直没找到人呢……” 老太了然的点了点头：“今天上午老婆子还去水边看了呢……哎哟，这老腿，真是走不动路了。” “水边人没昨晚上多，倒是听说找了个先生。” “你们知道吧，那种能帮人铲事儿的先生。” 单灵灵点了点头。 “要老婆子说啊，这里的事情，要普通的先生，铲不了的。”老太挥了挥手，一脸愁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点厉害的人啊，可找不到那俩小孩的。” “这里的事情？”单灵灵精准的捕捉到了老太话中的重点，“什么事？为什么找不到？” “……”老太眯着眼，看向单灵灵，“小姑娘，鬼故事听了是要做噩梦的。” “我姐最喜欢听这些了！”王子煦赶紧说了一句，“其实我们是灵异事件记者，专门来收集这些故事的！” “奶奶，给我们讲讲吧！” 玄狐的伤在逐渐好转，外面下着大雨，无处可去，不如在这里听听，这个所谓的龙门水库和小孩的失踪，到底有什么关系。 单灵灵可没忘记医院里还躺着一个客栈老板。 老太叹了口气：“……又是来听故事的……” “你们也不是第一个找上门来的了，既然想听，那老太就给你们讲讲吧。” 老太把目光投向屋子里那漏风的窗户，指着外面隐约可见的大山，对两人说：“这地方啊，不是什么好去处。” “这座山很老很老啦，老婆子我从小听到大，我们这里啊，大家都会讲那个故事。” “那座山，会吃人。” “不过，传说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要说来，可能是女娲补天的时候……” “现在的小孩，应该都听说过吧，说是天地间有一场能杀了所有生灵的大洪水，然后女娲娘娘为了我们这些普通人能活下去，最后取石头补天。” 嗯，这个知道。 单灵灵心想着，火神祝融和水神共工不周山大战，烛龙撞断不周山，引发天地洪灾，女娲被迫斩巨鳌四肢补天…… 最后烛龙被罚，永世困在幽冥国。 这还是烛洺赫讲给她的。 见单灵灵点了点头，老太继续讲下去了。 “说是当时啊，有一个部族的人，就住在这座山上。” “洪水来了，死了很多很多的人，当然了，牛羊也死了，庄稼也淹了，女娲娘娘补天是补好了，可是，留下来的人没东西吃啊。” “最开始呢，是打仗啊，那些人为了争剩下的口粮，拼了命的要杀掉自己的同胞，剩下的人又死了一半，瘟疫都到处跑啊。” “有些没有什么本事的人，就聚集在这座山上，变成了一个小部落。” “一开始，部落还很平静，大家各自收拾洪水后的烂摊子，收收捡捡，还有女娲赐下的粮食种子，种下来后，只需要等结穗，又可以填饱肚子了。” “如果真能这样，多好啊。” 老太叹了口气，她年纪大了，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有些累，单灵灵把自己面前的杯子推给她。 “后来，就有人开始失踪。” 老太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继续说。 “先是有一个男人，杀了部落里快要死掉的老太婆，他说是为了节约口粮，本来就要死了，不如痛快点，可是，部落里的其他人啊，没看见老太婆的尸体。” “接着，又有老家伙死了，然后身体也没了。” “接着是小孩，最后是女人。” “他们……都被吃掉了。” 第211章 吃人是会上瘾的 “估计是太久太久不见荤肉了吧，那些饿慌了的人，先从最容易下手的老家伙开始，杀了人，又把人剁碎了吃掉。” “后来发现，老家伙的肉不好吃，所以他们开始丧心病狂的抓来刚出生的婴儿来吃。” “最后干脆……开始吃女人。” “但是女人也没那么没用，她们知道了部族的人已经瞧上她们了，于是也加入了吃人的队伍啊。” “不管男女老少，能杀就杀，能吃就吃。” “但是，吃人是会上瘾的。” “那些人啊，都吃的满口牙齿变黑，脸上的肉都会变形，肚子鼓得很大，可是他们停不下来啊。” “先是吃部落里的人，吃到最后没有可以吃的了，就吃那些路过的人。” “这里的山很高，比起平原，要安全一些，所以有很多很多的流民都会往山上跑。” “结果，他们就全部都被吃掉了。” “整个部族全是怨魂啊！” “那些被吃了的人，怎么可能甘心，他们的白骨落得满地都是，家家户户门口都是白骨堆成的小山，每天晚上，只要风吹过，白骨堆就会发出哭嚎啊。” “再后来，部落里的人，全都死光了。” “那个山上的部落，彻底变成了怨鬼的地盘。” “可是，怨鬼们还在吃人，吃它们能抓到的所有人，被吃的不甘心，也想吃来试试，吃人的不满足，还想继续吃下去。” “不知道过了几百年，怨鬼越来越多，越来越厉害……” “它们想要离开这座山，去人更多的地方，吃更多更新鲜的人肉啊……” 老太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她看着单灵灵，突然笑了一声：“小姑娘，你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最是好吃了……” 听见她这一句阴森诡异的话，单灵灵眉头一皱，浑身爬满了鸡皮疙瘩，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向后退了退，离老太远了一步。 “老婆子逗你的。”老太嘿嘿笑着，“谁让你们大半夜跑这座山里来，也不知道有多少危险。” “哎哟，奶奶，这故事是真吓人……” 王子煦赶紧说了句话，想要缓解一下空气中弥漫着的紧张氛围：“奶奶啊，这故事可当真？” “真真假假，谁又知道呢？”老太目光回到王子煦身上，“那不是传说中的事情嘛，老婆子我又没亲眼见过。” “后来呢？”单灵灵问道，“那些怨鬼都跑出去了吗？” “要跑出去，不早毁了？”老太皱眉说，“没出去得了。” “女娲来了吗？”王子煦天马行空的问。 “是女娲娘娘。”老太纠正了他一句，然后摇了摇头，“不是娘娘，她哪有空关心这山头的事情啊……” “那是谁来镇压了那些怨鬼？” “听说啊……是一个很厉害的大神。” 老太神秘兮兮的说了一句，单灵灵和王子煦都盯着她，等待着她讲后面的故事。 “想听后面啊……”老太又阴恻恻的笑了笑，“大神怎么镇压那些鬼的，老婆子也不知道咯。” “反正就是让那些怨鬼，都只能待在那个山头吧，后来山头有了个村子，村子里的人代代繁衍，倒是几千年来，好像都没啥问题。” “只是，没有人知道……” “十多年……应该是十二年前吧，发生了点事情。” “村子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你们现在要去看，什么都不剩了。” “也不是，应该还剩了些人骨头吧……” “反正，村子没了，怨鬼应该也出来了很多吧。”老太敲着桌子，“所以说啊，那些走丢的孩子们哦，肯定是被怨鬼抓去吃掉了。” “小孩的肉，他们很喜欢啊……” 老太终于把故事讲完了，她活动了下拱起的后背：“哎哟，老婆子年纪大了，今天上下山好几次，这浑身都疼得厉害啊……” “你们等等老婆子，我去拿点药膏来，还要麻烦小姑娘帮帮老婆子……” 老太缓缓站起身，绕过单灵灵身后，走到隔壁房间，在抽屉里稀里哗啦的翻找着东西，王子煦抓住时机，探头问单灵灵。 “师姐，刚刚……你砍的不是水鬼吗？确定？” “确定。”单灵灵点头，“你也看见了啊。” “那这奶奶说的怨鬼……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单灵灵说，“她年纪这么大了，说的话不能完全相信。” “我总觉得她没把故事讲完……” 王子煦话还没说完，老太已经走了回来，在桌子上放了一个脏兮兮的玻璃罐子，打开盖子，一股难闻的腐臭味涌了出来，单灵灵赶紧屏住呼吸。 “诶，小姑娘，帮老婆子涂涂后背……”老太拿着一根木棍，木棍一头缠绕着破布，她把木棍在罐子里沾了一些那种黑绿色的液体，递给单灵灵，“老婆子自己够不着啊。” 单灵灵很有些不情愿的接过木棍，将那看上去很恶心的粘稠药液涂在了老太指的位置，冰凉的药敷在老太的皮肤上，她很放松的出了口气。 “奶奶，我有点好奇啊。”王子煦探身问着老太，“那个村子里的故事，你是咋知道的呢？” 老太看了看他，明显是白内障的灰白瞳孔中，涌出一阵好笑：“老婆子咋知道的？老婆子就是从那个村子里出来的啊！” 听到她这句话，单灵灵和王子煦都同时警觉起来，单灵灵一瞬间站起身子，拿起了长刀，王子煦赶紧将桌上伤口基本上快要恢复好了的玄狐抱进怀里。 “你？！” “紧张什么，老婆子又不吃人。” 老太有些不耐烦的看着他们：“要吃了你们，你们进门的时候就吃了，还有这闲心坐在这儿给你们讲故事？” 单灵灵呼吸有些急促，心跳飞快，也不怪她，刚刚听了那让人有些恶心，也有些不可思议的恐怖传闻，本还有些不相信，却得知眼前的人便是来自于那传说之地。 不由得她不紧张。 “哎，坐下坐下。”老太摇了摇手，“我们村子里的人，都不吃人的。” “那只是个吓小孩……吓你们的故事而已。” “但是，你不是说，那个村子没了吗？”单灵灵的声音在颤抖。 “该没啦，都是些老的要死的老家伙，年轻人不早就走了。”老太看着她，“小姑娘，你看我牙齿，不黑的，不吃人肉的。” 单灵灵壮着胆子看了看，确实只是老人泛黄的牙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想去厕所。” 第212章 没有缺口的石洞 那是单灵灵和王子煦的暗号。 如果两人在一个不可控的危险处境，单灵灵会主动提出去找厕所，然后去四周打探情况，王子煦在内部接应她，两人一内一外，想办法找到危险的源头。 王子煦对她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老太也不做他想，显然是在这儿坐了这么久，单灵灵想要去厕所的要求也不过分。 “倒是有，不过在外面，是个茅厕。” “外面还在下雨，小姑娘你要小心啊。” 单灵灵没答话，她抓着自己的长刀，和王子煦对视一眼后，转头出了老太的屋子。 外面还是一片漆黑，雨下的还是很大，单灵灵站在屋檐下，看向房屋四周。 什么都看不清。 单灵灵突然觉得背心有些凉，在屋子里待了这么久，头发和衣服都变成了半干不干的状态，黏在身上，有点难受。 赶走生理上的不适，单灵灵做着深呼吸，再一次冲进了雨中。 她要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黑暗中，能见度实在是有些低，这附近应该是没有其他的住户，没有任何光源，单灵灵好几次都险些摔倒在地上，或者撞到老太家那些放在地上的大陶瓷罐子上。 围着棚屋走了一大圈，单灵灵什么都没看见，没有预料之中那些有危险颜色的气，也没有奇怪骇人的声音，四周除了雨声，什么都听不见。 难道……这老太真的只是突然出现在雨夜，然后给他们讲了一个吓人的都市传说吗？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单灵灵对这样完全不合常理的现象，带有了纯粹的不信任。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单灵灵决定将自己的探索范围扩大一些，她摸索着往棚屋的反方向走出去不短的距离，然后再次以棚屋为中心，绕着圈子搜寻起来。 接着，她眼前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小屋。 单灵灵眯着眼走上前去，仔细看着那间也是纯粹用木头搭起来的屋子，屋子小的只够她一个人站立在里面，斜着的房顶，让雨水顺着滑落下来。 有一股肉类腐烂掉的味道迎面扑来。 单灵灵皱起了眉头，她确定味道是从这间小屋子里传出来的，这味道实在是可疑，单灵灵虽然没有见过腐烂的尸体，但是她觉得，这和自己想象的尸体腐烂后的味道，一模一样。 进去看看。 长刀在手，火焰毫无声息的亮了起来，单灵灵心头有了底气，她把手放在木门上，拽住门把手，使劲一拉。 咦，怎么拉不动？ 单灵灵一下子拉了个空，木门纹丝不动，就像是卡死在了锁上。 怎么回事，不管是木门还是木屋，都看上去不太结实，摇摇欲坠的，为何这锁还这么牢固？ 单灵灵又用力拉了拉，还是不行，完全拉不动。 “我就不信了……”单灵灵火气上来了，她本来就是个没啥耐心的人，但是又觉得一刀劈开门，有点不太好，于是她看了看手里的长刀，将刀尖刺进了那门锁的位置。 暗红色火焰包裹着门锁，金属的锁扣很快就融化了，这一次，不等单灵灵上手，木门咯吱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单灵灵收刀入鞘，抓住了门沿，将它直接拉开。 屋子里，是预料之中的一片漆黑。 腐臭味更浓了，单灵灵屏住呼吸，向前迈出一步，走进了木屋。 这个屋子，无非一个多平方这么大一点，单灵灵勉强能在屋子里转身，她试探着摸着身前的东西。 好像是一个桌子。 手放在桌子上的一瞬间，两件事同时发生。 单灵灵眼前，突然亮起了光芒。 她下意识的抬手去遮住眼睛，桌子上亮起了两盏蜡烛，那蜡烛不知道放了多少年了，泛着古旧的暗黄色，连着烛火都摇曳昏黄。 就算烛火不是很明亮，却也刺痛了一直待在黑暗中的单灵灵的双眼。 她花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勉强适应了之后，还没让单灵灵仔细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身后的木门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嘭声，自己关上了。 一瞬间，恐惧，愤怒和震惊涌上单灵灵的心头。 果然……果然这个地方不对劲！ “喂！”单灵灵怒骂出声，“搞什么！” 她转过身子，一拳砸在了木门上，木门此时突然变得坚固了起来，单灵灵手砸在上面，仿佛是敲上了冰冷的石头，湿滑又刺痛。 然后，单灵灵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黏在了自己的拳头上。 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后退一步，看着自己的手。 半张泛黄的符纸，正贴在她的手上。 符纸？单灵灵困惑地看着它半晌，才缓缓的将它从手上拿下来，手上怎么会有符纸，符纸是哪里来的？ 是门上吗？ 单灵灵抬起头，一瞬间，她都觉得自己的心脏停跳了，沉进了谷底。 她没有在那个小木屋里 ，此时此刻，单灵灵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圆弧形的洞窟中，无数暗黄色的符纸，贴满了那个洞窟。 头顶，墙上，脚底。 门不见了，入目的全是暗黄色，上面画着一些单灵灵没有见过的符咒，和章尾山上的完全不一样。 意味不明，单灵灵看不懂，她也没心思看。 心跳在一瞬间达到了顶峰，单灵灵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刚刚那个小木屋就像是一个通道的入口，诱引着单灵灵踏入其中，然后将她放进了这样一个陌生诡异的洞穴。 该死，该死，该死！ 单灵灵一边大声骂着，一边疯狂抓挠着墙壁上的那些符纸，想要将它们从眼前全部清空，以找到那让她能离开这个洞穴的出口。 可是，当单灵灵将面前的符纸扯掉之后，她停下来了。 那个洞穴，是一个石洞。 她现在在一个完整，没有缺口的石洞里，石壁上覆盖着厚厚的青苔，散发出了一阵阵潮湿的气息。 这个石洞……像是天然形成的，没有一点点人工的痕迹，单灵灵不知道这究竟是在一块大石头中，还是在一座山的深处，她认真的寻找了一圈，确认没有任何出口。 石壁上甚至没有裂纹。 第213章 我感受不到她 桌子上的烛火无风自动了一下，让得单灵灵的影子在石壁上摇摇晃晃。 单灵灵咬紧牙关，死死的注视着桌子上的东西。 她身处的木屋突然变成了这样一个无法逃脱的石洞，但是面前的桌子没有变化，两支蜡烛被烛油粘在桌子上，在两支蜡烛的中间，放着一个满是青苔的石头匣子。 单灵灵盯着那个石头匣子，她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打开它。 打开它，现在就打开它。 不，我才不要打开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单灵灵在心里对那个声音吼着，可是她却听见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打开它。” “我知道你想打开它。” “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打开吧，就看一眼。” 那声音太过蛊惑，单灵灵一时间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也忘记了她现在其实更应该抓出脖子上的项链，呼唤烛洺赫过来将她救出去。 她的手，已经放在石头匣子上了。 石头匣子很粗糙，没有任何刻纹，感觉只是一块普通的大石头，被人硬生生劈开，挖空，然后放进东西之后，再盖了回。 天然，没有任何雕琢。 单灵灵眼前有些模糊，好像是视线不太清晰，她揉了揉眼睛，没什么用，看东西还是有一点点的重影。 “快，打开它。” “快啊！” 耳边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单灵灵像是被人抓住了手，一下掀开了石头匣子。 接着，她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变得烫了起来。 是那几块铜镜碎片。 我怎么把它们带在身上的呢？单灵灵拿出那些碎片，百思不得其解， 我出门的时候，不是把它们都放在床头上了吗？ 它们现在，为什么在我口袋里？ 石头匣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手中的碎片，让那些碎片都不断地发热，颤抖了起来，单灵灵低头去看，心里咯噔一声。 又是一块青铜镜的碎片。 “拿起它。” “它们本就是一体的。” “把它们放在一起。” 好……单灵灵根本没办法思考，耳边的声音一直在牵着她的鼻子走，单灵灵也不知道为何，她只觉得，这个听不出男女的声音所说的话，自己必须要遵守。 不然…… 单灵灵将手放进匣子里，拿起了那块青铜碎片。 手心里的四块碎片在颤抖着，如同中间有磁铁一般，缓缓地被吸引到了一起去，它们各自寻到自己的断痕，然后拼凑了上去。 其中一块碎片，在划过单灵灵的掌心时，划破了她的皮肤。 “哎哟。”单灵灵一声惊呼，看着有丝丝的鲜血从伤口渗透出来，涂在了那已经合并在一起的铜镜上。 然后，一阵强烈的光对着她的双眼刺来，整个石洞被照的宛若白昼。 白光闪烁了一会，缓缓地消失，一声清脆的青铜落地声。 留下石洞里仅剩的木桌。 单灵灵也消失了。 —————————— 王子煦坐在老太的屋里，趴在桌上，看着刚刚醒来的玄狐，正在挣扎着舔舐自己的伤口。 “狐，你现在能变回去吗？” 玄狐抬头看了看他，摇了摇头。 “师姐怎么半天没音讯，出去看什么要这么久啊……” 玄狐明显是皱了皱眉，它从桌上站起身，跃到地面，脚下一软，又差点倒下去。 “诶，你还是别到处跑了，伤还没好完。”王子煦把它从地上抓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我们再等等，不然师姐会生气的。” “师姐生气了，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玄狐叫了一声，在王子煦的手指上轻轻咬了一口，留下了一排狐狸的牙印。 “小伙子，你饿不饿啊。”老太端着一个缺了个口的大碗走过来，把碗放在了王子煦面前，“饿了吃点东西。” 王子煦看着碗里黑漆漆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汤，赶紧拒绝：“谢谢奶奶，我……我不饿……” “嘭！” 老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家的薄皮铁门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开，王子煦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玄狐没站稳，落在了地上。 然后，王子煦看见老太被一股劲气直接打飞了出去。 她在半空中飞了一会，直到撞上了背后的木头架子，接着，木头架子散落成了一地的碎片，老太也倒在那些残骸之中，没有动弹。 “……谁……” “灵儿在哪？！” 是烛洺赫。 他还穿着那身白色的长袍，此时正站在老太屋门处，袍子下摆被水浸湿了，王子煦还没来得及看清其他，就被一股劲风冲的差点无法呼吸。 烛洺赫在眨眼间，逼到了躺在地上的老太面前。 他手向下掐去，老太被看不见的力气抓住了脖子，被他硬生生的拉到了和自己双眼齐平的高度。 “说，她在哪？！” 老太咳嗽着，枯老的手指去掰烛洺赫掐住自己的手，想也不用想，肯定无法成功，烛洺赫半天等不来回应，更没有耐心了。 “不说，就死吧。” 说罢，烛洺赫的头发无风自动，在他的身后飘了起来，他愤怒到了极限，导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姐夫？！” 王子煦根本没反应过来眼前发生了什么，他呆呆地看着烛洺赫，下意识说了一句：“师姐……师姐在外面啊……” “她消失了！” “啊？什么意思？” 烛洺赫扭过头来，看着王子煦，他眼中有着惊恐和怒火，吓得王子煦后退一步。 “她的气息，消失了。” “就在刚刚，我感受不到她。” “你们做了什么？！”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来自深渊般极寒，一直以来，王子煦都只见过出现在单灵灵面前，收敛起了所有气息的烛洺赫，他哪见过自己这所谓的姐夫，会有这样的一面。 压迫感从烛洺赫身上毫不留情的释放而出，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了王子煦的胸前，让他根本无法呼吸。 头在眩晕，四肢都很沉，身体深处，有东西如同火烧一般，王子煦感觉自己都站不稳了，整个人都在摇摇欲坠。 “叽叽——！” 烛洺赫低头看了看脚边，玄狐着急的咬住了他的衣摆，拼命的拉扯着他。 第214章 玄虎 “蠢货！” 烛洺赫看到玄狐的一瞬间，怒气更甚，他抬脚一踹，玄狐直接被他一脚踹飞了出去，直到撞在了王子煦身上，才停了下来。 就在烛洺赫转移开注意力之后，王子煦终于觉得自己能呼吸了，他身体深处的火烧火燎也瞬间平息了下来，王子煦身子一软，跪在了地上，单手揽住撞在自己怀里的玄狐，惊恐的抬头看向烛洺赫。 “姐夫……” “说，刚刚发生了什么。” 烛洺赫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惊慌，他知道自己刚刚完全没有控制住气息和力道，王子煦和玄狐估计都不太好过。 “师姐……师姐出去探查去了，她觉得……这里不太对劲……” 是不对劲，烛洺赫冷哼一声：“这么多年，你跟着刁苍都学了什么？” “这满屋子的浓雾，还有这味道，你是一点都不认识吗？！” “灵儿学不了法术，她认不出来，那你呢！” 听了他的话，王子煦浑身一震。 是了，烛洺赫说的没错，从他们踏进屋子以来，那一直在眼前飘着的雾气，正是师父曾经说过，用过邪法后，会残留下来的踪迹，而那一直让他觉得难受的味道。 正是邪法所带的恶臭。 王子煦一开始根本没朝着这里去想，他只觉得是老人家喜欢在家里点一些艾草或者什么熏香之类的东西，好来压住那独属于独居深山的老年人身上的老人味而已。 只不过烟子大了一些。 终于回过神来的王子煦，已经开始浑身颤抖了。 他开始后怕。 “师姐……师姐她……” “我让她遇见任何事情就用项链唤我，我能通过那条项链感知到她，但是现在，我感受不到。” 烛洺赫一字一顿，机械的说着：“这里是她气息消失前最后停留的地方。” “呵呵……” 那一直被烛洺赫掐在手里的老太，此时却发出了干枯又冰冷的笑声，打断了烛洺赫的问话。 “呵呵……” “你们……找不到她了……” “她被我们……藏起来了……” 烛洺赫回过头，冷冷的注视着她，一言不发。 “那个小姑娘啊……细皮嫩肉……我都说了……她很好吃……” “她是很警惕，但是……” “好奇……害死猫啊……” 老太还在咯咯地笑着，她的语调逐渐拉长，悬在半空中的身体也在王子煦震惊的目光中，变得不那么驼背矮小，缓缓地拉长开去。 “怨鬼也知道披着人皮了？” 烛洺赫冷哼一声：“看来本尊这些日子是有些松懈了，居然没有发现这里的漏网之鱼。” 他手中逐渐用力，王子煦能看见他手指关节都泛着白，接着，那老太的皮肉更加的松垮，顺着地心引力的拉扯，逐渐向下掉去。 一张薄薄的人皮，滑落在了地上。 “草！” 迎面而来的腐臭味，让王子煦差点窒息，他看清了那人皮之后，大骂了一声，抱着玄狐，连滚带爬的向后退了几步。 烛洺赫手里，现在握着一个漆黑的人形。 王子煦看清了怨鬼的样子。 那怨鬼不矮，虽然赶不上烛洺赫的身高，却也比那老太长太多了，它的四肢极瘦，胸前能看见一排排的肋骨，皮肤干燥到可能轻轻一碰就会碎掉，无数的裂痕布满全身。 它浑身上下最不和谐的地方，是它的肚子。 一个怀了双胞胎，即将临盆的孕妇，都没有它的肚子大。 脑子里闪过了刚刚老太给自己和师姐讲过的故事，王子煦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怨鬼……吃人的怨鬼…… 它的肚子里，是吃下去的无数人类的肉。 怨鬼的脖子还被烛洺赫抓住，它脸上还顶着老太的面皮，可是面皮已经和它本身的身体已经分家，垮了一半在头顶，看上去恶心又可怖。 “玄虎。” 烛洺赫在空气中打了个响指，几秒钟之后，空气中泛起了涟漪，一个旋涡突兀的出现了，一只全身黝黑的老虎从漩涡中心猛地冲了出来，它越过王子煦的头顶，稳稳地落在地上。 落地的一秒，那老虎变成了一个全身黑袍的健壮寸头男人，对着烛洺赫单膝下跪。 “尊上。” “把它带走。”烛洺赫将怨鬼扔在玄虎脚边，“带回去，本尊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把它的嘴撬开。” “遵命。” 怨鬼得了片刻的自由，四肢着地，蠕动着化作一道灰黑色的烟雾，朝着房间的窗户飘了过去，王子煦空不出手来，只能大喊一声：“它要跑了！” 烛洺赫眼皮都不抬，玄虎一瞬间就有了动作，他从地上跳起来，王子煦根本没看清他是怎么做的，就看见那道黑色雾气被一只体型健硕的黑虎压在了爪下。 黑色雾气挣扎着，尝试着从它爪下挣脱，无数丝丝缕缕的黑气不断地向四周扩散着，有的甚至朝着王子煦和烛洺赫的方向窜了过去。 玄虎看了看爪下，猛的一声虎啸，血盆大口对着雾气，咆哮出声，王子煦一时间觉得自己耳朵都要聋了，像是有一把大锤，敲在脑海之中，荡起了回音。 看着王子煦那龇牙咧嘴的样子，玄狐从他怀里探起身，用小爪子抱住他的脑袋，在他脸上蹭了蹭自己的鼻子，帮王子煦转移了注意力。 果然好多了，王子煦感激的拍了拍玄狐的后脑勺。 被玄虎的这一声虎啸吓得瘫了下去，即将碰到烛洺赫脚脖子的黑雾瞬间收缩回到了它的爪下，烛洺赫冷冷的看着玄虎叼住了那黑雾，再次对自己俯身低头，行了一礼。 “把它带回去。” 烛洺赫指了指还被王子煦抱着的玄狐：“它受伤了。” 玄虎将虎头转向王子煦，眯了眯眼睛，王子煦浑身一个激灵，面前这样一只体型巨大，看上去凶猛异常的老虎，真是让他大气都不敢出。 可是玄狐不干了，它拼命的摇着头，还一个劲的往王子煦怀里钻，不停的发出凄厉的哀嚎。 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肯回去。 “你在人间伤好得慢。”烛洺赫皱眉说了一句。 “姐夫……要不就把它留下……”王子煦心软了，他搂着玄狐，“……它不乐意回去啊……” 烛洺赫冷冷的看着王子煦，片刻之后，终于叹了口气：“那你照顾好它。” 第215章 你跟我出去找 “嗯……”王子煦点了点头，他拍着玄狐的头顶，以示安慰，“放心吧啊。” 玄虎没有过多的动作，它最后看了烛洺赫一眼，然后转身跳进了那个旋涡之中，烛洺赫手掌向下一压，旋涡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灵儿刚刚去哪里了。” 烛洺赫没时间和王子煦继续闲聊其他的事情，直接开门见山，王子煦思考了下，说道：“师姐一般的话，也不会走远。” “她会围着这个屋子四下看吧。” “你跟我出去找。” 烛洺赫毫不犹豫朝着屋外走去，王子煦只能跌跌撞撞的爬起身子，跟在他身后，外面还在下雨，他回头看了看王子煦，还有他怀里的玄狐，思忖了两秒，对着黑夜抬起了手。 他的五根手指尖都燃起了火焰，然后火焰逐渐扩大，最后飞快的离开了他的指尖，飞向半空中。 五团小小的火焰分散开去，在那破烂棚屋上空停下，然后分别吐出一缕火线，对着对方缠绕而去。 很快，火焰们交织起了一张大网。 大雨依旧从天空落下，可是就在靠近那火焰大网的时候，便会直接被蒸发成水蒸气，王子煦惊讶地抬头看着半空中，他发现他们所在的这一大块地，再也不会被淋到雨了，而且因为火焰大网，这里都被照亮了。 “走。”烛洺赫率先走出了屋子，走到大网之下。 他要去找单灵灵。 围着屋子走了一圈，除了一间小小的，即将倒下去的木头小屋，什么都没有，因为雨下的太大，甚至都没有发现单灵灵留下的脚印，烛洺赫一直沉默着，他的脚步和动作却越发急躁。 显然是在疯狂的边缘。 又转了一圈，再次路过那小屋的时候，王子煦怀里的玄狐突然挣扎着抬起头，对着那木屋皱了皱鼻子，它眼睛亮了一下，然后转身用爪子扒拉王子煦的衣领。 “诶，怎么了？” 王子煦纳闷的看了它一眼：“别闹啊，狐，找到师姐再说。” 玄狐说不了话，只能焦急的叽叽叫着，它的爪子挥得更急了，长长的指甲挠过了王子煦的脖子，直接抓破了他的皮肤。 “哎哟！”王子煦吃痛惊呼一声，终于是停下了脚步，走在不远处的烛洺赫也停了下来，皱眉看向他。 “姐夫……”王子煦眼皮跳了跳，“没事，玄狐爪子有点尖……” “叽叽——” 玄狐却扭头看着烛洺赫，对着小屋的方向拼了命的叫着，烛洺赫瞬间明白它的意思了。 “灵儿来过这里？” “叽！” 听了玄狐这一声叫，烛洺赫赶紧对着大开着门的小木屋冲过去，刚到门边，他就知道了，玄狐没有闻错，单灵灵确实来过这里。 房门的锁扣是被火焰融化掉的，烛洺赫将手搭在只剩一半的锁扣上，他感觉到了属于自己的熟悉温度。 她打开了这扇门。 “灵儿？” 烛洺赫走进了那小房间里，房间里很黑，烛洺赫再次唤出火焰，照亮了那巴掌大的屋子。 房间太小了，一眼看了个全，烛洺赫本还抱有一丝期待的内心，突然冷了下去。 单灵灵没在这里。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正中心摆了个正方形的木头桌子，桌子上有两支早就熄灭了的蜡烛，烛洺赫伸手试了试蜡烛的温度，却摸到了温热。 好像蜡烛刚刚才被人熄灭。 “师姐？！” 王子煦也冲到了门边，屋里太小了，挤不下他和烛洺赫两人，王子煦只能站在门外，对着屋子里探头。 “她没在这里。”烛洺赫有些气馁的说，“但是她刚刚还在。” “刚刚？” “蜡烛是热的。”烛洺赫指了指手边的蜡烛，“她的气息在这里就消失了。” “师姐被人……怨鬼抓走了？”王子煦声音颤抖的问了一句。 “……不。” 烛洺赫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半张黄色的符纸：“她被拖进其他空间了。” “是结界吗？” “不是结界。”烛洺赫回头看着王子煦，然后把符纸递给他，“这是一个通道，通向另一个空间。” “一个能完全避开我感知的空间。” “那会是什么地方？！”王子煦接过那张符纸看了半天，也不认识上面写的什么。 “任何地方。”烛洺赫的眉头紧紧皱起，“但是我觉得不会太远，怨鬼披了人皮，专门蹲到了你们俩。” “它们必定是想从你们身上得到它们想要的东西。” “那它们……不会真的吃掉师姐吧？”王子煦要哭了。 “如果要吃，你们刚刚已经被吃了，也不会等到现在。”烛洺赫说，“它们大费周章带走了灵儿，是有别的企图。” “那个老太……哦不，那个怨鬼，它说这里上古时期……是人吃人的地方……” “……是因为被吃掉的人太多了，他们才会变成怨鬼……” “这样的怨鬼，想从师姐身上……” 吃掉她，或者藏在一个地方，慢慢吃掉她，这是王子煦唯一想到的可能性，除此之外，他根本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烛洺赫皱了皱眉，沿着木桌绕了一圈，然后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看向地面。 然后，烛洺赫心里咯噔一声。 他缓缓弯下腰，手指有些颤抖的将地上的那个东西捡起来，火光将它照亮，这下，王子煦也看见了。 那是万戮铜镜。 万戮铜镜此时已不再是几块零落的碎片，它们已经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这么说也不太对，它还不是一个完整的镜子。 它只有一半。 “它怎么……恢复了……” 王子煦看着烛洺赫的手在明显的颤抖着，他整个人都阴沉得可怕，手指轻敲在铜镜上，半晌没有说话。 “是师姐把它复原了吗？” “……”烛洺赫的手指从铜镜上一寸寸的抚摸过去，最后，他修长的指尖停在了铜镜的断口边缘。 “是她。”烛洺赫说，“她又捡到了一块碎片，然后铜镜复原了。” “那师姐是不是被镜子……吸进去了？” 如果真的是因为万戮铜镜，那也比被吃人的怨鬼抓走好吧，王子煦心想着。 “回去，找菠萝。” 第216章 只有萧家血脉才能激活它 “只有萧家的血脉可以用这面镜子。”烛洺赫没有迟疑，他对着王子煦的方向迈出一步，抓住了他的肩膀，直接原地消失。 王子煦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和跟着玄狐瞬移的感觉还不一样，玄狐的动作要慢一些，稳一些，现在的烛洺赫，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于着急了，他几乎是将王子煦扔到了菠萝房间的门口。 一头撞在了门上，王子煦觉得自己的天灵盖都要裂开了，好在玄狐没被甩出去。 脑袋撞在门上的巨响吓坏了屋子里的人，菠萝赶紧开了门，王子煦顺势跌跌撞撞的冲了进去，隔壁屋子的颜月牙都好奇的打开门，探出了头。 “咋了啊这是？” 菠萝惊讶的看着王子煦坐在地上，捂着脑门泪眼婆娑，他怀里还有一只小小的银黑色狐狸：“王子，你干什么了？” 王子煦现在的样子很狼狈，浑身都是半干的泥，头发也乱蓬蓬的，身上还有不少血迹，脖子上也有一条不短的伤口，还在潺潺流血。 烛洺赫跟在王子煦身后，直接踏进了菠萝的房间，他没空解释更多，直接把那半块铜镜递到菠萝鼻子下。 “激活它。” “啊？”菠萝没反应过来，她抬头看着烛洺赫黑到可怕的脸色，下意识的抬手接过铜镜，“到底咋了？” “你们干啥去了？灵灵呢？她在哪？” “快。”烛洺赫并不想和她解释太多，他打了个响指，房间里的灯光暗了下去，“没时间了。” “到底怎么回事！”菠萝急了，烛洺赫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按在了沙发上，他动作又急又凶，处处都透露着不耐烦。 “你不说，我不会激活铜镜的！”菠萝对他怒吼，“这是我们萧家的东西！” “而且，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激活它！” 烛洺赫的眼神如同被冰封了一般，他冷漠的看着菠萝好几秒钟，最终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怒气：“灵儿可能在里面。” “她怎么会在这里？”菠萝愣了下，“谁把这些碎片复原的？” “你若是不愿意启动它，我不介意帮你动手。”烛洺赫的耐心被彻底消磨殆尽，他一把抢过菠萝手里的铜镜，扔在桌子上，然后不管菠萝如何挣扎，死死的拽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中，出现了一把火焰匕首。 “姐夫，你干什么啊！”王子煦慌了，他冲到烛洺赫身边，抓住他拿着匕首的手，“我知道你很着急，我也很急，但是你这样会伤了菠萝姐的！” “放手。”烛洺赫冷冷的说了一句。 “不放！这事儿得菠萝姐自己做！” “王子煦……” “烛洺赫！”王子煦第一次大喝了一声烛洺赫的全名，“我叫你一声姐夫，只是因为师姐喜欢你，但是就算是为了师姐，也不能伤了其他人！” “看在师姐的面子上，大家都对你很客气，但是这不代表要无条件服从你！” “你多花两分钟给菠萝姐解释一下，又不会耽误事！” 听王子煦怒吼完，烛洺赫沉默了下来，他皱着眉，看着逼到自己面前，怒骂自己的王子煦，突然有些好笑。 这么多年了，还没人敢这样和自己说话。 玄狐早就吓得瑟瑟发抖了，它把脑袋埋在两只爪子中，不敢抬头去看烛洺赫的反应。 按照它对烛洺赫的了解，有人敢这么骂他，估计会连灰都不剩。 菠萝也没敢动弹，她还是保持着被烛洺赫拽着的姿势，站在原地，小心翼翼的看着烛洺赫阴晴不定的脸色，就连门口的颜月牙，都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他们晚上出去遇到了吃人的怨鬼，灵儿失踪了，我捡到了这个镜子。” 烛洺赫却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深吸一口气，耐心的解释了起来：“我现在感受不到灵儿到底在什么地方，有可能就是被这镜子吸进去了，需要萧家血脉激活镜子，我才能找到她。” 他放开了手，不再抓着菠萝，只是低头看着她：“灵儿需要你。” 菠萝了然的点了点头，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已经基本了解了，指望烛洺赫解释更多，是不太可能的，所以菠萝也放弃了继续盘问。 大不了等事情解决了，再问王子煦。 菠萝拿起了那面镜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烛洺赫：“我不会用，你教教我。” 烛洺赫浅浅看了王子煦一眼，走到菠萝面前：“手给我。” 菠萝乖乖的把手举到烛洺赫面前，烛洺赫和她对视着：“会有点疼，等会让王子煦帮你。” 接着，烛洺赫拿起那把火焰匕首，对准了菠萝的掌心，割了下去。 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菠萝倒吸一口凉气，她忍了忍没有收回手，任由烛洺赫逐渐拉长那个伤口。 “忍住。” 烛洺赫又低声说了一句，抬手放在了菠萝的头顶，他的魂魄力量顺势灌入了菠萝身体里，王子煦在一旁，看见了菠萝身上也泛起了那熟悉的暗红色光芒。 这个光芒，为何这么熟悉。 不，不是因为烛洺赫时常唤出来而熟悉，而是在很早之前，他就见过了。 可是……为什么啥都想不起…… 王子煦知道自己的记忆中有一个巨大的黑洞，他在章尾山拜刁苍为师之前，他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但是却能想起自己的父母…… 但是，除此之外，好像什么都很模糊。 曾经，王子煦只觉得是自己那时候年龄太小，可是当眼前的暗红色光芒亮起的时候，王子煦发现自己浑身有些别扭。 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了。 烛洺赫控制着自己的魂魄力量，寻找到了菠萝的魂魄，他松了口气，然后对着菠萝说：“把你的手，放在镜子上。” 菠萝听话照做，她闭着眼，一直在忍耐着身体里那种火烤一般的痛苦，将刚被烛洺赫割破的掌心，完全贴在了那破碎的青铜镜上。 烛洺赫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控制着菠萝的魂魄力量，让它们聚集在了她掌心的伤口处。 第217章 大明，永乐年间 一阵刺眼炫目的光芒从菠萝的掌心发出，铜镜轻轻颤抖了起来，烛洺赫迫不及待的抓住了铜镜边缘。 光芒转瞬即逝，王子煦揉着眼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姐夫人呢？” “他咋不见了？” —————————— 大明，永乐年间。 吏部尚书单文良的独女，单灵灵，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有一茬没一茬的嗑着瓜子。 她有些百无聊赖。 前些日子出去寺庙拜佛烧香，无意间落了水，单灵灵发了高烧，半个月没能下得了床，父亲忙于公务，母亲每天来看她，但是单灵灵嫌娘亲话多又碎，老是不太耐烦。 现在病好了，爹娘却还是不让她出门，可把她憋坏了。 单家家教很严，单灵灵出生的时候，据说是单文良请了风水先生为她看了命，说她命格有缺，五行不齐，此生必定蹉跎，而且若不小心谨慎，她可能难活过二十芳龄。 风水先生为她赐单字“灵”，并说这字是他卜卦而来，可保她有贵人相助。 单灵灵的娘身体不好，生下单灵灵后便不再能孕，所以单家从上到下都很宠这唯一的女儿，生怕她磕着碰着了，但是如同风水先生卜算的一般，单灵灵从小到大，一直都在鬼门关面前晃悠。 寻常的风寒发烧，单灵灵都能卧床不起，更别说偶尔还会落个水，摔个跤。 单灵灵一直觉得自己的小命就是被困在阎王爷的裤腰带上的。 越是被困在深宅大院，单灵灵越是向往外面的世界，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虽然爹娘对她真的很好，可是没有自由的人生，又何谈快乐？ 唯一能让单灵灵好过点的，就只有满屋的书。 单文良是吏部官员，单家也算是学富五车，从历史到军书，从诗词到话本子，单灵灵什么都读过，从字里行间，基本上了解了这个世界，而且，她还跟着母亲学了琴棋书画，倒是京城里名声远扬的大家闺秀。 有时候，她还会去偷听来家里找父亲议事时，他们之间的谈话。 久而久之，单灵灵从那些晦暗不明的对话中，基本上摸清了现在朝堂的局势。 如今永乐盛世，当今圣上膝下三子，三子均由徐皇后所出，大皇子其貌不扬，身矮体胖，却端重沉静，言行识度，喜好读书，自小便得圣上喜爱，封为燕王世子，即为太子。 论武道，二皇子孔武有力，熟读军书，论文才，三皇子虽然略有些跋扈，却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哪个都比中庸的太子好很多。 圣上也有些举棋不定，尤其是二皇子在陪同圣上亲征夷族之后，圣上渐有重立太子之意，一时间，朝堂上沸沸扬扬，各路大臣摇摆不定。 单文良是正二品的吏部尚书，必然深陷在这个漩涡中无法挣脱。 单灵灵不知道自己父亲究竟支持的是哪一位皇子，父亲也从未提过，三位皇子都派了门客来游说父亲，只是父亲一直不露声色，打发了事。 只是，父亲经常在深夜里对着烛火叹气，让单灵灵很是心疼他。 单灵灵曾经旁敲侧击的提醒过父亲，一定要站稳中立的立场，这可是军书里面写过的，勿要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如果实在要选，就选当今圣上吧。 圣上做什么决定，自己就站什么样的位。 可是单文良根本没将自己这个十来岁女儿的话当回事，每次都会应付她，让她好好注意身子，别管那么多有的没的。 单灵灵很气，又没得其他事情可以做，只能在院子里随地乱吐瓜子皮。 真是……无聊死了。 “小姐，小姐！” 正在此时，丫鬟慌慌张张的跑来，对单灵灵行了个礼：“小姐，前面来了个先生，说是来找大人的！” “找我爹啊？”单灵灵百无聊赖的看了她一眼，“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哎呀，小姐，奴婢刚刚偷听到了一句……” 丫鬟附在单灵灵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单灵灵腾的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二皇子来找我爹提亲？！” “哎呀，小姐，小声点，奴婢是偷偷听见的，可别把奴婢供出去了！” “那可不行！”单灵灵没理她，提起裙子就朝前堂走去，“这个节点上跑来找爹爹提亲？！那不是逼着爹爹做选择吗！” “而且，我可不乐意嫁给见都没见过的人！” 等单灵灵冲到前堂的时候，她愣住了。 单文良很尴尬的站在两拨人中间，眼皮一抽一抽的看着她，他左右侧各站着一个身着华贵的年轻男子，其中一人有些矮胖，另一人却很是高大。 两人长得有些像，此时却是剑拔弩张的互相看着对方。 单灵灵知道了，矮胖男人是太子，另一个……不出意外的话，是二皇子。 “灵儿，真没礼貌，赶紧行礼……” 单文良对着单灵灵喝了一声：“傻站着干嘛！” 虽然有些不爽，但是礼数还是要的，不能丢了父亲的脸面，单灵灵对着两位皇子施施然下拜。 “灵儿姑娘不必客气。” 二皇子对着她迈出一步：“京城内久传灵儿姑娘样貌卓绝，文采斐然，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尚书大人可藏得真深啊！” 单文良干笑一声：“二皇子谬赞了，小女生来身子病弱，常年在病榻上过活，非老夫刻意想藏着……” “尚书大人可真是谦虚。”太子也走到单灵灵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却不对单灵灵说话，而是面朝着二皇子，“不得不说，二弟与本宫想到一块去了。” “太子哥哥说笑，臣可不敢……”二皇子笑着拱了拱手，“只是听闻灵儿姑娘大名已久，早就倾心不已，故今日上门提亲，没想到撞见太子哥哥。” “那，咱们还是讲个先来后到？”太子冷笑一声，看向单文良，“尚书大人，提亲一事还请大人细细考虑，若想清楚了，本宫随时同圣上求一个赐婚，可好？” “等……” 单灵灵火气上头，什么跟什么，当事人自己还站在这里，他们不问问本人意见，怎么就自己决定了呢？ 第218章 她都不想嫁 单文良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赶紧一把将她拉到身后，挡住了她想要说出的话，然后对着两位皇子拱手。 “承蒙两位厚爱，小女自小体弱，此事恐还需与臣的夫人商榷后，才能做定论……” “哈哈哈，本宫早听说单大人可是妻管严，果真如此啊！”太子哈哈大笑起来，他甩了甩手，“行，那就你们好好想想吧！” 说罢，太子转身就往屋外走去，他路过二皇子的时候，瞥了他一眼：“二弟还要多留，别给尚书大人压力嘛。” 二皇子冷淡的看了看太子：“太子哥哥这是什么话，臣不过是想多看看心上人而已。” 听见这三个字，单灵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去你个鬼的心上人，恐怕在发现爹爹油盐不进之前，这二皇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吧。 “好了，尚书大人，礼都送到了。”太子不再多留，“还要请尚书大人，谨慎决定。” 他强调了这几个字，然后带着自己的人马浩浩荡荡的离开，二皇子看他走掉，再次抬眼看了看在单文良背后探头探脑的单灵灵，轻笑一声。 “那我也不叨扰尚书大人了，这就告辞。” 最后，二皇子和单灵灵对上目光，在她略有些不满的目光中，对着她拱手：“有幸得见灵儿姑娘，这一趟来，倒也不亏……” 终于送走了这两尊大神，单文良叹了口气，看向单灵灵：“你跑来干什么？” “爹爹！”单灵灵抓着他的袖子撒娇，“灵儿不想嫁！他们我一个都没瞧上！” 单文良拍了拍她的头：“爹从未想让你也卷入这场纷争，但是……” “现在可能是躲不过了。” 这一晚上，单灵灵的父母为了此事，争论到了深夜，单灵灵缩在自己的被窝里，轻声咳嗽着，等待着命运的判决。 说真的，她都不想嫁。 太子的形象也就罢了，她也不是个会单从一个人外貌去评价对方的人，可是，今天看来，太子还没有她的个子高…… 二皇子虽然看上去好一些，瘦瘦高高的，但是他脸上满是阴霾，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血腥味，让单灵灵很不喜欢。 要不然离家出走吧！单灵灵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她看过一个话本子，讲了一个富家小姐，为了追求自己的爱情，独自逃出家，结果在路上遇见了一个书生，从此两人相爱。 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但是也算相濡以沫。 单灵灵一直幻想着自己也能嫁给这样一个人，不一定是书生，但是一定是自己真心实意去喜欢和爱的人。 而不是莫名其妙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但是，她不能逃，别说自己那孱弱的身子骨了，如今关头，如果真就成功逃出家了，爹爹和娘亲怎么办？ 万一太子或者二皇子怪罪下来，爹爹完全没法交差…… 叹了口气，单灵灵用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有点冷，不论是身体还是心。 —————————— 三天后，单灵灵的母亲告诉她，父亲接了二皇子的帖子。 把她许给了二皇子。 原因很简单，无关朝堂，无关站位，如果非要在这两个皇子里选，单文良为自己女儿考虑，没有选那有着沉迷酒色传闻的太子，而选了一向洁身自好的二皇子。 一时间，尚书大人站位二皇子，朝堂上闹翻了天。 单家接了二皇子的提亲一事，很快不胫而走，朝野上上下下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二皇子有些春风得意，明里暗里都和单文良端着一副很亲昵的样子。 也是，他未来的老丈人，怎么能不讨好呢？ 二皇子时常就会来尚书府坐坐，他打着探望单灵灵的名号，一直在单文良的书房里，根本不会出去，单灵灵连他的面都没见上两次。 她很烦。 她不想嫁给二皇子，这是肯定的，而且，自从这消息传出去之后，父亲的眉头没有一天舒展开过。 单灵灵知道是为什么，既然选了二皇子，那他们家和太子只有不死不休这一条路可以走，此时，如果父亲不想办法扶正二皇子。 等待他们的，将是死局。 有一天，二皇子和父亲好像吵了一架，最后以父亲妥协而告终，接着，单灵灵就发现，家里住进来很多陌生人。 那些人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精壮汉子，单灵灵很怕他们，经常躲着不肯出房间门，后来才听母亲说漏了嘴。 “那是二皇子养的死士。” 圈养私兵？单灵灵心头大骇，二皇子这一步棋可是往死里在走，若是他失败了，那可是掉脑袋的罪过啊！ 单灵灵想起那日见到太子的模样，都说太子中庸，样样都会，但是样样不精，可是单灵灵只觉得，那家伙韬光养晦，可能就在等一个时机。 为了这事，单灵灵和自家父亲闹过，劝过，想让他拒绝掉那些死士，可是，父亲却很无奈。 他现在已经深陷在这场还没有燃起硝烟的战场中了，他无法脱身。 提亲只是一个幌子，二皇子用这个手段，将吏部尚书牢牢地绑死在了自己的阵营。 不成功，就只有死。 结果，四个月后，见了分晓。 那一晚上，兵戎之声不绝于耳，单灵灵被自己的母亲抱在怀里，母亲在瑟瑟发抖，不断地念诵着佛经，想要让自己冷静一些，可是她做不到。 单灵灵拍了拍母亲的手背，没有说话，她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 她不敢说。 火光很快就燃到了尚书府，那些士兵冲进来的时候，单灵灵护着尖叫的母亲一路朝着宅院最深处逃去，不断有家丁死在自己面前，染红单灵灵的衣裙。 最后，那些士兵在最里面的厢房门口，抓住了单灵灵母女俩，将她们俩拖着一路到了前堂。 太子麾下的那个名叫杨司的将军正坐在那里，笑着等着她们。 “尚书府，该换名字了。” 杨司招了招手，下面的人飞快的端了一个盒子过来，举到跪在他面前的单灵灵母女面前，然后打开了盒子，将里面的东西展示给了母女二人。 第219章 她被卖进清江楼了 单灵灵的母亲只看了一眼，连尖叫都没发出声音，就昏厥了过去。 五雷轰顶。 单灵灵高挺的脊梁一下塌了，她本还在恶狠狠地瞪着那位杨司将军，那五大三粗的男人很戏谑的看着她的表情，直到这一刻，她只觉得五雷轰顶，跪都跪不住了。 “怎么样，喜欢这个礼物吗？” 那是单灵灵父亲——单文良的头颅。 单灵灵觉得自己一时间忘了怎么哭，杨司好像滔滔不绝的说了很多话，她根本没听进去，她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脑子里只重复着一句话。 父亲死了。 父亲死了。 二皇子那边的事情，单灵灵不知道，具体他活着还是死了，单灵灵也不关心，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二皇子已经输了。 他输了，连带害死了自己的父亲。 那我呢？我和母亲…… 想到这里，单灵灵看见杨司从高位上跳了下来，站在她们母女俩面前，对着手下招了招手。 “把她搞醒。” 一盆冰凉的水浇在了单灵灵母亲的身上，她愣了片刻，记忆回笼，没忍住大声哭嚎了起来。 “啧，吵死了，我还要问你话呢。” 杨司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一巴掌扇在了单灵灵母亲的脸上：“闭嘴，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那一巴掌有些狠了，中年女人的脸瞬间肿起，她却愤怒的跳起身来，对着杨司抓了过去。 然后一声清脆的刀剑出鞘声，单灵灵只看见母亲的身子缓缓倒在地上，她瞪着眼睛，喉咙被割开，鲜血从伤口处流出，很快就浸湿了眼前的青砖。 “啧，闹腾。” 杨司很烦躁的甩了甩手中的剑，他一脚踹开眼前的尸体，走到单灵灵面前，掐住了她的脖子。 “……我什么都不知道……” 单灵灵脑子完全无法运转，她只能下意识的答了一句。 “我知道，我知道。”杨司嘿嘿一笑，满是横肉的脸都皱到了一起，“只是，太子说了不能杀你，我现在是明白为什么了。” 单灵灵抬起空洞的眼睛，看着杨司：“他……他想干什么……” “有着这样一张脸，不卖去清江楼，真是可惜了。” 什……什么……？ “太子饶你一命，让你活下去，只不过呢，他和清江楼谈了个好价钱，把你卖进去。”杨司十分得意的笑着，“以后，咱们得多找几个兄弟，去照顾一下灵儿姑娘的生意了。” 清江楼…… 单灵灵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京城里最出名的青楼，不管是士大夫，还是民间男人，都以自己能进得了清江楼而骄傲。 而每每谈起，都是今夜花了多少银子，买下了哪位姑娘，样貌身段姣好的姑娘是如何在他们身下婉转承恩的。 这些风流韵事早就成了那些男人们笔下口间的炫耀本钱。 “……我……我不去！” 单灵灵被他掐着脖子，拼了命的去抓挠他的手指，她也不管杨司会不会一刀捅死自己了。 就算是死了，也比卖去楼子里生不如死的好。 “你放开我！放开我！” 杨司把单灵灵从地上拽了起来，一把搂住她的腰，把她扛在肩上：“还矜持个什么劲儿呢，这不马上就要进楼子了，迟早的事儿。” 说到这里，杨司的手还十分不安分的在单灵灵腰上使劲摸了几把：“哎哟，今天多摸摸，下次摸到，估计要收我不少银子了。” 他放肆的大笑着，周围的其他士兵也将赤裸裸的目光放在单灵灵身上，那些男人眼中满是垂涎，似乎已经能脑补出来，眼前这位曾经高高在上，并且容貌远优于常人的尚书之女，哀求着让自己放过她的画面了。 单灵灵哭着，拼命的捶打着杨司，可是没什么用，那男人又高又壮，几拳头下去，跟猫抓一样。 直到杨司把单灵灵扔在了清江楼的院子里，她才缓缓的停了手。 “刘妈妈，人我带到了，要验验货不？” 一个满身呛人胭脂味的女人摇着手里的扇子，迈着婀娜的步伐，走到院子里，她低头看了看摔在地上的单灵灵，抓着她的下巴，仔细端详了半天她的脸。 “哎哟，杨将军，真是辛苦您嘞~” 这个刘妈妈夹着嗓子对杨司行礼：“太子殿下送来的，奴家就不验货啦，要是传出去，说奴家都不信任太子殿下，咱们这楼子里以后怎么做生意呀！” “那她就交给你了。”杨司嘿嘿一笑，“我还得去跟太子殿下复命，接下来麻烦刘妈妈多下点功夫了，她也不是省油的灯。” 杨司强调了下功夫几个字，刘妈妈笑得更开心了。 “放心吧，杨将军，这等的货色，咱们楼子好些年没有过了，定会卖个好价钱！” “行，那我先走了。” “杨将军慢些去，常来玩啊！” 刘妈妈目送着杨司走了出去，命人关上了门，然后她走回到单灵灵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声音和刚刚完全不同，带着轻蔑的冷漠。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尚书之女也好，皇子未婚妻也罢，就算是公主，在这里，也得守我们的规矩。” “既然进了这个门，你就别想出去了。” “老老实实听话，不然，有你好受的。” —————————— 单灵灵怎么可能听话。 她本就是不安分的性子，进了清江楼十天了，毒打挨了十多次，楼子里打人的法子和普通的不一样，为了不在姑娘们的身上留下青紫，影响接客，那些管事的妈妈会用针去扎她的皮肤和指尖，用裹着软布的棍子抽打她的身子。 单灵灵一个人蹲在房间的角落，抱着膝盖，轻轻地舔着手指上的血珠。 很疼，但是，她不想屈服。 一个同样是被卖进楼子里的姑娘来安慰单灵灵，她叫娇儿，年龄和单灵灵差不了多少。 “灵儿，你就服个软，不然刘妈妈得把你打死在这楼子里了。” “她杀了我吧。”单灵灵摇了摇头，“无所谓。” “我说你这丫头怎么这样死心眼。”娇儿对着她叹气，“人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少受点皮肉之苦，其他的事情，回头再想办法啊！” 第220章 价值三千两黄金的清江楼花魁 娇儿的一句话点醒了单灵灵。 是的，回头再想办法，应该是这样的。 自己是绝对不会向着刘妈妈和这所谓的清江楼屈服的，但是，她现在无处可去，也无人可倚。 那不如想办法，拼一把。 如果能逃出去就逃，大不了……死了也比现在好。 从那天开始，单灵灵宛若开了窍一样，对刘妈妈说的所有话言听计从，她跟着刘妈妈学如何勾引男人，如何夹着嗓子撒娇，如何做一个合格的风月佳人。 又过了好几天，刘妈妈对单灵灵完全的放下心来，只当她是自己想通了，便张罗着在京城里放出消息。 清江楼新得了个不得了的姑娘，名唤灵儿，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长得美若天仙。 这样的姑娘，可能得让那些男人们趋之若鹜，一掷千金。 既然如此，把她的初夜卖掉，清江楼那可是能赚的盆满钵满。 单灵灵被一群妆娘收拾好妆容和衣着，她们给她打扮的太华丽了，让她走路都有些不方便，可是就算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裹着，却又恰恰好的露出了锁骨和肩膀。 “嗯，今晚的楼子，可得热闹了。” 刘妈妈站在门口，看着单灵灵不住的点头，满眼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单灵灵面无表情的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她袖子里藏着一把匕首。 她准备好了。 今天晚上，不管是谁拍下她，都不会有人和平日里一样，没日没夜的守着她了，那她会直接下手，杀了对方，自己趁着这样的空档，想办法逃出去。 单灵灵站在帷幔后面，小丫头牵着她的手，避免她因为穿的太多而摔倒：“灵儿姐姐好美，我好羡慕啊。” “有什么好羡慕的？”单灵灵不解。 “这么多人都想花大价钱和灵儿姐姐共度良宵，我以后也想成为这样的姑娘！”小丫头看着她，一脸神往。 单灵灵失语，她不理解这个从小就在楼子里长大的丫头的想法，她也没空去想，全神贯注都放在今晚的计划上。 只能成功。 帷幕终于拉开了。 楼子里的每一盏灯都被点亮，眼前有好多人，那些男人在看见她的时候都发出了一声惊呼，单灵灵垂下眼眸，压下心头的恐惧，缓缓的走到台上。 “一百两起拍！”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台下的那些男人，都疯了一般的吼了起来。 “一百五十两！” “二百两！” “三百！” “五百！” 价格越喊越高，不断有男人们因为过于夸张的价位而退缩，最后，只剩那么两三个人还在继续抬高价格。 “一千。” 单灵灵看了看，她不认识那个人，不过看衣着和气质，估计是当朝的某个官员吧。 “一千五。” 单灵灵又顺着声音看去，心头凉了半截。 那里搭着一张帷幔，帷幔后坐着一个矮胖的身影，却不是那身影喊的价，是面前一个年轻男人。 她认出来了，那人是太子的门客。 太子铁了心要将她拍到手。 喊一千的官员好像也认出来了对面的人，他一时间噤了声，谁敢和太子抢？真是不要命了。 太子在帷幔后得意的冷哼一声，他对着年轻男人招了招手，对他低语了几句，那年轻男人高傲的仰起头，对着场中问道。 “我家公子今天势在必得，若还有人要继续，公子今天奉陪到底！” 整个场子都安静了下来，在座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了，眼前的这个恩客是绝对惹不起的存在，如果争下去，说不定要掉脑袋。 单灵灵的手在颤抖，如果说是其它人还好，但是如果是太子…… 自己的计划，能成功吗？ “那咱们灵儿姑娘就……”刘妈妈笑得满脸冒着红光，正抬手准备给单灵灵的命运画下最后的句号时，二楼一个包间里，突然传出了一声清冷的喝声。 “两千两。” 一片哗然。 谁敢抬太子的价？谁敢招惹这般权贵？究竟是谁？为了一个姑娘，连命都不想要了？ 太子面前的年轻男人惊了一下，他回头看着皱着眉的太子，又喊了一声：“两千五百两！” “三千两。” 二楼那个人从包间里站起身，冷冷的扫视着楼下的所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单灵灵身上，脸上一瞬间带上了松了口气的神情。 然后，他加了一句。 “黄金。” 鸦雀无声。 连刘妈妈都像是被抓住了脖子的鸭子，嘴张了张，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单灵灵没有管其他人的反应，震惊的看向二楼那人。 他……花三千两黄金，只为和自己…… 他是什么人？ 那人站在楼上，手搭在青木栏杆上，低头和单灵灵对视，那是一个长得极其好看的男人，红色的长发披在脑后，他穿着一身素黑色的袍子。 只是，他脸上的轮廓过于深邃，眼睛被阴影遮住，单灵灵看不见他的眼神，只看见了他嘴角勾起的一抹淡淡笑意。 不是那种轻蔑得逞的笑，而是……如释重负的笑。 接下来是怎么收场的，单灵灵都不记得了，太子大概是发了很大的脾气，却又不好暴露身份，只能灰溜溜的离开，单灵灵直接被送到了清江楼顶楼那最大的厢房，等着买下她的恩客到来。 单灵灵检查了一下这间屋子，如果从窗户跳出去的话，应该问题不大，虽然很高，但是每一层楼都有房檐，刚好够她踩着的。 摔下去估计很疼，不过，疼又算什么呢？ 只不过，单灵灵是真的很好奇，那个红发男人，到底是谁。 不多时，门外传来了稀碎的脚步声，单灵灵赶紧回到床边坐下，她听见了刘妈妈殷勤的声音，还有一个男人沉稳的脚步声。 “哎哟，烛大人，还劳烦您让属下送了这么多黄金过来……您走这边~” “咱们灵儿姑娘已经在里面等您了，今晚，您就好好享受吧！” 门咯吱一声被打开了，单灵灵下意识的抬头和他对视，那男人如同天神下凡，站在那里，似乎这胭脂水粉的清江楼，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出去。”男人没有移开目光，只是对刘妈妈说了这样一句，本还想多为絮叨点什么的刘妈妈，赶紧倒退着出去，顺带还关上了房门。 “灵儿。” “你果然在这里。” 第221章 我叫烛洺赫，你是我的未婚妻 男人走到单灵灵面前，犹豫着抬起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可是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放弃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单灵灵抬起头，看向那双深邃的眼眸，当真仔细在记忆中思索了一圈。 她确实没见过眼前的男人，如果她能认识这样的人，一定不会轻易忘掉的。 但是，他确实……有些眼熟。 像是很早很早之前，自己对他很熟悉一般，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温度，让她抵抗不住对面前的男人产生想要亲近他的感觉。 最终，单灵灵摇了摇头。 “我不认识你。” 她声音很小，小到男人几乎没听见，他显然是愣了下，却又很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叫烛洺赫。” 他悬在半空中的手最终停在了单灵灵头顶，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也没做出其他过分的举动，可是单灵灵还是很紧张，她死死的拽着袖子里的匕首，全身都在轻微颤抖。 就连头上发簪上的吊饰，都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轻响。 这个叫烛洺赫的男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紧张，他微微皱眉，移开了手，转身走到房间的八仙桌前，拿起茶壶，准备倒杯水。 他背过身的一瞬间，单灵灵脑子里的一根弦被弹响了，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怎么动起来的，就发现手中的那把匕首，对准了烛洺赫的后背，扎了上去。 眼看着匕首逐渐逼近，烛洺赫突然转过了头，茶壶从他手中坠落下去，摔在了地上，然后他钳住了单灵灵举着匕首的手腕。 茶壶砸在了地上，碎成了一地的碎片，茶水洒出，升腾起丝丝热气。 “烛大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门外传来刘妈妈的声音，单灵灵惊恐地看向门的方向。 刘妈妈没走，她一直在……她在偷听，如果有任何情况，她可能会直接推门进来，如果面前这个男人告诉了刘妈妈…… “无妨。”烛洺赫低头看着面前的姑娘，眸中却带着笑意，“不要守在门口。” “可是……” “如果要让我知道门口有人，后果……” 他还是面色不变的说着，刘妈妈在门口支支吾吾半天，终于是踏着细碎的脚步声缓缓离开了。 门口没有了声音，烛洺赫这才抓着单灵灵颤抖的手，将匕首从她掌心里拿出来。 单灵灵已经哭了，眼泪不受控制的从脸庞上划过，她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后悔，还是对未知的未来而害怕。 烛洺赫拉着她的手腕，将她拉进怀里，另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怎么……哭了？” 嘴里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单灵灵空着的手不断地打在烛洺赫胸口，想要把他推开，她呜咽着，拼了命的想远离面前的男人。 烛洺赫叹了口气：“灵儿，我放开你，不要尖叫，也不要尝试着再用利器刺我了，好吗？” 说罢，他松开了手，单灵灵连滚带爬的向后退去，直到撞在床边，跌进被褥之中，她瑟瑟发抖的抱着膝盖，缩在床脚，一言不发，只是不断地流着泪。 看着她的模样，烛洺赫有些束手无策，他在原地呆站了很久，直到单灵灵的泪水缓缓地止住，才终于有了动作。 “灵儿，你放心，我不会碰你的。” 单灵灵瞪着他，显然是没相信他说的话。 “我发誓。”烛洺赫在床边坐下，对着单灵灵伸出手，单灵灵没有回应他，反而是向后退了一寸。 “……那我换个说法吧，我一直在找你，你现在被困在记忆里了，我要带你回去。” “你是我的……” 说到这里，烛洺赫突然狡黠一笑：“你是我的未婚妻，我着实没想到你会被困在这段时光，这才来晚了些。” “你不会怪我吧？” 他……他在说什么？单灵灵傻了，说真的，她一句话都没听懂，什么记忆，什么未婚妻……我从没见过他啊？ 怪他？他名字我都记不清…… “你叫什……” “烛洺赫。”烛洺赫再次对着她伸出手，“你可以信任我，真的。” 单灵灵看了看他的手：“你不会……碰我？” “不会，除非你同意。” “你花了那么多金子……” “九牛一毛而已，我不喜欢他们看着你出价的方式。”烛洺赫微微笑着，似乎那三千两黄金对他而言，好像真的不算什么。 “你……你是什么人……” “……”烛洺赫犹豫了，半晌后，他答了一句，“我不是说了吗，我是你的未婚夫。” “你是我的爱人，你会和我在一起。” “生生世世。” “可是……我不认识你啊……”单灵灵百思不得其解，前不久，她还是坐在高台上，待价而沽的商品，现在，却有一个长得如同神仙一般的男人坐在自己面前，告诉她，自己是她未来的丈夫…… 什么话本都不敢这么写啊。 “我带你出去，好不好？”烛洺赫耐心的等她反应过来，“我们换个地方，好吗，我不喜欢这里的味道。” “如果你不想走……” “我走！”单灵灵听见了这句话，一秒反应了过来，她身子向前一扑，双手一起抓住了烛洺赫一直举在她面前的手掌，“我跟你走，去哪都可以，只要不呆在这里！” “好。”烛洺赫反握住她的手，拉了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中。 “但是……我们怎么出去……” 难道他要找刘妈妈为我赎身？那岂不是得罪了太子……但是他今天已经得罪太子了，他不知道那是太子吗？ “闭上眼睛，灵儿。” 烛洺赫的手抚摸在单灵灵脸上，遮住了她的视线，接着，有一股拉力拽着她离开了那清江楼的床榻，一阵天旋地转后，单灵灵双脚踩在了地面。 “好了，我们出来了。”烛洺赫移开了手，单灵灵悄悄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站在城外的黑暗处，她抬头看了看身后的城墙，又看了看烛洺赫，声音颤抖了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222章 回忆之所以被称为回忆，因为它无法被改变 “你会知道的。”烛洺赫牵起她的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拉着她在黑暗中朝前走了几步。 一辆马车很突兀的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浑身漆黑的马儿嘶吼一声，单灵灵被吓了一跳，赶紧往烛洺赫身后躲去。 “先生，属下没来迟吧？”一个男人声音带笑，从马车上探出头来，笑眯眯的看着站在路边的两人，他一对丹凤眼笑得眯了起来。 “嗯。”烛洺赫点了点头，“宅子准备好了吗？” “那是必须的呀，不过先生要的太着急了，属下可能没办法搞到最好的宅子。”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要不先生您先带夫人上马车，属下在车上和您说？” “嗯。”烛洺赫再次哼了一声，他看向单灵灵：“上去吧。” “……”单灵灵躲在他身后，片刻后才点了点头，烛洺赫轻轻地托着她的腰，扶她上了马车。 马车里铺着柔软的垫子，丝绸的垫子很是舒服，小桌上还有茶壶和一些吃食，单灵灵坐在一角，有些手足无措。 她没见过这么豪华的马车，就连二皇子的，也没有这么奢侈。 烛洺赫则是很自然的拿起茶壶，给单灵灵倒了一杯茶水，递到她面前：“喝点水吧。” 单灵灵机械的接过杯子，低声说了句：“谢谢……” “你同我不必客气。”烛洺赫笑着拿起一个橘子，剥了开来，他细心的剔掉橘子上的所有橘络，撕开那薄薄的白膜，这才拉起单灵灵的手，将橘子放在她掌心。 “先生，您和夫人可得坐稳了，属下要加速了。” “好。”烛洺赫看了看单灵灵，很想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可是面前的姑娘还在惊慌中没回过神来，还是给她一些自己的空间为好。 “忘了给你说了，现在的你还不认识他。”烛洺赫指了指外面驾着马车的人，“他是玄狐，是我的属下。” “哦……”单灵灵低头看着那剥得干干净净的橘子，“他们发现了我离开了……怎么办……” “无碍，我能处理。” “是太子……”单灵灵眼眶一酸，眼泪又从眼角滑落下来，“是太子把我……卖到那里去的……” 烛洺赫沉默着，等着她继续说下去，把心头的那股气全部发泄出来。 “他和二皇子一起同我爹提亲，我爹答应了二皇子，拒绝了他……” “他就杀了我父母，还把我卖掉了那清江楼……” “烛大人，我知道你想救我，可是……如果被太子发现了……我担心……” 单灵灵哭得一抽一抽的，烛洺赫坐在旁边，拧紧了眉头。 就算再一次听见这件事情，他还是觉得，那无数年前相似的一幕，又在眼前上演了。 得亏单灵灵的命运，完全不在那位司命星君的掌控中，不然自己非得将他大卸八块，才能解心头之恨。 “灵儿，不必担心太子追上来。”烛洺赫握住了单灵灵的手，“若不是我还未知那宅院所在，我已经带你去了。” “这马车也不是普通马车，寻常马匹速度远远赶不上它们。”烛洺赫轻言细语的安慰单灵灵，“你若是困了，可以先睡一会，到了我叫你。” 单灵灵泪眼婆娑的看着他，最终躺在了软榻上，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沉沉的睡去。 烛洺赫低头看着她的脸，现在的单灵灵年纪还很小，脸颊上的稚嫩没有褪去，但是她那惊为天人的容貌已经让得很多人趋之若鹜，烛洺赫犹豫了一下，抬起手，轻抚在她脸颊上，用大拇指帮她擦去眼角的泪水。 该死，怎么是这一段回忆。 烛洺赫在心底里骂出了声，如果说他最不愿意让单灵灵想起来的事情，这可能能算上前三，在菠萝激活了万戮铜镜之后，烛洺赫追着单灵灵进入到镜子里，他确实是在镜子里中不断穿梭，最后才找到了单灵灵被吸进来后，困在的这个时间线。 但是，目前看来，单灵灵应该是完全没有现世的记忆，她不认识烛洺赫。 这是在这段回忆中，两人第一次相遇，但是曾经，他的确也是在清江楼花重金，才救下了单灵灵。 按照烛洺赫对万戮铜镜的了解，若不经历完这一段回忆，他们都是出不去的。 回忆之所以被称为回忆，因为它无法被改变。 单灵灵会再次经历一遍和他相爱，却又走向命定之死的结局。 烛洺赫闭上眼，他的太阳穴在突突跳着，这个时间线上发生的每一件事情，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记得。 怎么办，怎么办。 要做什么，才能扭转那些痛苦。 深吸一口气，烛洺赫睁开眼，皱眉看着马车外的道路，正一点点的向后退去。 “玄狐。” “先生？” “换个宅子，走远一些。” 烛洺赫做了决定，就算最终会有无法避免的死亡，他也会想办法扭转整个过程，尽量避开那些痛苦到让他一想起，便心如刀割的事情。 那么，就从换一个宅子开始。 烛洺赫清楚的记得，在真正的时间线上，他带着单灵灵远离京城，找了宅子住下，却在某一日他被强迫回到幽冥国之后，清江楼的人找上了门。 不敢向下细想，他只能催促着玄狐赶紧再去寻一个新的宅子，就算去到这个国度的另一头，只要单灵灵能躲开那些人的毒手，他都可以接受。 玄狐也没有多问，他直接应了下来，马车前传来一声清晰的狐鸣，玄狐离开了，马车却不见停下。 等了一会，玄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先生，都安排妥当，只是要委屈您和夫人多坐一会马车……” “无妨。”烛洺赫轻轻抚摸着单灵灵的头发，“驾稳一些。” —————————— 单灵灵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睁开眼的时候，天已大亮。 她发现自己的头枕在烛洺赫腿上，烛洺赫此时用胳膊撑着旁边的小桌，撑着头，睡着了。 昨晚上，都发生了什么……单灵灵觉得脑子有些胀，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这才发现头发上的发饰都已经被取下来了。 她身上披着一张毯子，显然是烛洺赫做的。 单灵灵这样一动，烛洺赫瞬间睁开了眼睛，他没怎么睡醒，有点迷茫的看着身侧的姑娘，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醒了？睡得如何？” 第223章 谢谢你，烛大人 单灵灵看着烛洺赫还带着困倦的眸子，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烛大人。” 她坐起身子，又缩到了马车一角，没继续说话，烛洺赫笑着看向她：“不要叫我大人，你叫我……” 愣了愣，烛洺赫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他犹豫着，最后下定了决心。 “灵儿，你可以叫我小九。” 单灵灵赶紧摇了摇头：“灵儿不能对恩人如此无礼……” 她听出来了，“小九”这个称呼，大概率是面前这个男人的小名，自己和他素昧相识，怎么可以叫的这么亲昵呢？ 烛洺赫却是兴致勃勃的看着她：“随你吧，叫我烛洺赫或者小九都可以。” 单灵灵点了点下巴，不再言语。 “先生，夫人，我们到了。” 车外的玄狐突然高喊一声，然后马车一下子停了下来，那长相妩媚的男人掀开了马车的帘子，看着车里的两人。 “请先生下车。” 烛洺赫嗯了一声，先走出了马车，然后他转身对着单灵灵伸出手：“来吧，灵儿。” 单灵灵站在马车外，看着四周，愣了很久：“这是哪里啊？” 这里明显不是京城了，远方有满是红叶的大山，温度似乎也和京城不太一样，这里好像要稍微暖和一点。 “夫人，我们到四川府了。”玄狐对她拱了拱手。 四川府？单灵灵花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四川府？！不可能吧，四川府离京城，少说也要两个月的车程，自己难道睡了这么久？！ “我的马车，比普通马车快很多。”烛洺赫知道她在想什么，笑出了声，“我说过的，灵儿你不用担心。” 面前是一座大宅，宅门上没有挂牌匾，是玄狐昨天夜里临时找来的，但是他倒是心细，不仅找好了宅子，还整理了一番，看上去很是整洁。 烛洺赫满意的点了点头，玄狐依着他的习惯，并没有准备下人，他知道自家尊上不喜欢被人打扰。 不过，接下来…… “玄狐，这段时间你就负责管理这个宅子了。” 果然，自己要兼职管家。 玄狐无奈的拱了拱手，他目送着烛洺赫牵着单灵灵走进院子，然后化作一阵粉色的烟雾消失了。 既然当管家，那自己还是去置办点东西吧。 单灵灵跟着烛洺赫走进了那崭新的宅子，宅子不大，有些空，单灵灵没敢仔细看，她小心翼翼的躲在烛洺赫身后，用余光去打量这个宅子。 “以后，你就和我住在这里了。” 烛洺赫低头看着她：“这是你的家。” 单灵灵惊讶的抬头看他：“……我的家？” “嗯。”烛洺赫点头，“喜欢吗？” “喜欢……”单灵灵声音有些小，但是她心头一直有些紧张。 无功不受禄，这个道理她是明白的。 烛洺赫无缘无故的花了几千两黄金把她从清江楼买了出来，带她逃到了她能想象出来，离京城最远的四川府，还在这里买下这个看上去价值不菲的宅院，让她把这里当自己的家。 他到底图什么。 图我这个人？单灵灵百思不得其解，我有什么好图的，一个身无分文的孤女而已，说难听点，还是从清江楼这种地方出来的。 要是图自己的身子……那他昨夜为何如此收敛，完全不需要花这么大代价吧…… 单灵灵想不明白。 “灵儿，我说了，你是我的未婚妻。”烛洺赫看出了她的迷惑，转身抓住她的肩膀，“玄狐都叫你夫人了，以后，这里你就安心住下来，需要什么，你告诉我就好。” “还有……” 烛洺赫手掌一翻，一块金锭子出现在他的掌心中，然后递给单灵灵。 “拿着吧，想买什么自己去买。” 金锭子沉甸甸的压在单灵灵手中，有些烫，烫得她忍不住滴下了泪水。 “谢谢你……谢谢你，烛大人……” “……灵儿甘愿为奴为婢……” “不要这么说。”烛洺赫迈出一步，将单灵灵抱进怀里，堵住了她的话，“只要你没事，怎么样都好。” —————————— 单灵灵住了下来。 烛洺赫很惯着她，不论是吃食还是用度，都尽量保证最好，最合她心意，烛洺赫也让她自己选喜欢的房间，单灵灵扭扭捏捏的选了最靠近正房的厢房。 “烛大人，你也会住在这里吗？” 单灵灵看着那间大气的正房，有些期待的问烛洺赫。 “你希望我在的话，我就在。” 那肯定是希望的，单灵灵赶紧点头，烛洺赫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那我就住下来。” 两人就在这宅子里，就住在推开门便可看见对方的距离，开启了他们平静的生活。 单灵灵一开始很想帮烛洺赫做点什么，不管是宅子的日常打理也好，还是烛洺赫的贴身服侍也罢，她都想尽一点绵薄之力，不然一直在这里住着，却什么都不做，让她实在很没有安全感。 感觉随时都会被赶出家门。 玄狐坚决不劳烦她做任何事情，每次都说自己挥挥手就能搞定，如果让夫人辛苦了，自己可能会被先生揍。 单灵灵只能站在院子里发呆。 最后，烛洺赫见她总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最后拿定主意。 “灵儿，你来帮我研墨吧。” 闲暇时间，烛洺赫喜欢写写字，单灵灵就乖乖的坐在他书桌一旁，安静的帮他研墨，看着他龙飞凤舞的在纸上写下一些自己看不懂的东西。 “烛大人，你写的……是什么呀？” 单灵灵没忍住，问了他一句。 “飞龙乘云，腾蛇游雾。” 烛洺赫抬起笔尖：“《山海经》中，记载了一种叫做腾蛇的神兽，它们长着翅膀，可以在云端穿梭。” “腾蛇是一种绝美的神兽。”烛洺赫抬眼看着单灵灵，“蛇身长而艳红，化作人身，男子都精壮有力，而女子……都是有着让女娲都嫉妒的美貌。” 看着单灵灵亮晶晶的双眸，烛洺赫的眼神有些隐忍的晦暗：“腾蛇是最接近创世之神，也就是龙的存在，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第224章 你要快乐，也要安康 “天柱倾塌之后，腾蛇一族从神界和世间彻底消失。” “为什么？”单灵灵手臂撑在桌上，问他，“那他们去哪里了？” 烛洺赫苦涩的笑了笑：“腾蛇族族长身陨，剩下的族人……去幽冥国了。” “幽冥国？那是什么地方？” 烛洺赫又刮了刮她的鼻子：“这么想知道？”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单灵灵和烛洺赫熟络了不少，她下意识的放软声音和烛洺赫撒起了娇：“想知道啊，烛大人，就给我讲讲嘛。” 烛洺赫轻笑一声：“好啊，我给你讲，不过……” “不过作为交换，今晚你得给我讲讲，这些日子到底是什么话本子，勾得你天天看到爱不释手。” 这一天，烛洺赫给单灵灵讲了那个神秘的幽冥国，那看不见顶的四座大山，那九口通往不同空间的幽泉，那在国主制定的秩序下，繁衍生息的国度，那漫漫的冥河，和无尽的魂魄。 单灵灵听得无限神往，那是她从未听说过的世界，那里的每一个故事都在勾起她的好奇心。 “烛大人，你怎么对幽冥国如此熟悉呀？” “……”烛洺赫看了看她，“我是从幽冥国出来的。” “！”单灵灵浑身一震，原来他所说的都是真的啊，接着，有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她探起身，抓住了烛洺赫的袖子。 “烛大人，可以带我去幽冥国看看吗！” 烛洺赫愣愣的看了她很长时间，最终摇了摇头：“不行。” 单灵灵一时间变成了霜打的茄子，恹恹的坐了回去，自己有什么立场去幽冥国呢？烛洺赫是对她很好，可是，她走不进烛洺赫的人生。 她对他来说，到底算什么？ 烛洺赫轻叹一口气，他抬手帮单灵灵将一缕掉在额前的发丝捋到耳后：“幽冥国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带她去过。 如果按照正常的时间线，不久之后，他就会带着单灵灵偷偷回到幽冥国。 可是，单灵灵是独立于这个天地间的特殊存在，她靠着烛洺赫的神力不断轮回转世，只有人间的清气适合她。 幽冥国只有无尽的浊气。 在那个地方，单灵灵会很快的虚弱下去，上一次，他惊慌失措的将单灵灵送回人间，却也抵挡不了那些浊气对单灵灵身体所造成的伤害…… “不过，如果你真想去。”烛洺赫又说道，“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会带你去的。” 只是不是现在。 而且……说不定到时候，我已经死了。 烛洺赫偷偷叹了口气，最近这些日子，胸口一阵阵的刺痛，好像快到极限了，平时也经常犯困，只要睡下去就很难醒转…… 还要再坚持一段时间，烛洺赫心想着，现世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要如何才能尽快从这一段回忆中出去…… 才是他需要多加关注的。 他没时间在这里继续耽误了。 只是，眼前的单灵灵一天比一天更加依赖他，每天都会黏在他的身边，会软声软语的和他撒娇，只求他和自己多说说话。 烛洺赫舍不得这样的时光。 就像是他千万年来，从老天手里偷来的一段平静日子，他写字，他的爱人在旁边研墨，或者是他躺在烛光温暖的房间里，头枕在单灵灵的腿上，听她一字一句的读着那些话本子。 烛洺赫不在意话本子的内容，他只是想听见单灵灵的声音。 除了每天晚上他们各睡在自己的房间，其余时候，两人就如同最恩爱的小夫妻，单灵灵想要出门透透气的时候，烛洺赫会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买下来她在摊贩上看见过的所有小东西，然后看着她视若珍宝一般，将那些小物件藏在自己房间里。 单灵灵只觉得，她的心和自己的房间一样，逐渐被烛洺赫填满。 她喜欢上了面前的男人。 这个将她从水深火热之中拯救出来，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的男人。 这个会温柔的牵着她的手，克制着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会用满含笑意的眼睛看着她的男人。 转眼时间，一年就这样过去了，单灵灵满二十岁了。 临近中秋佳节，玄狐在单灵灵的死缠烂打之后，退了步，单灵灵一定想要自己做月饼给烛洺赫尝尝，虽然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这稀烂的手艺能把月饼做成什么样子。 但是，管他呢，不是还有玄狐嘛。 当她端着盘子里几个勉强成型的月饼，得意洋洋的送到坐在院子里的烛洺赫面前的时候，烛洺赫没忍住笑了。 “干什么去了，把自己搞的跟花猫一样。” 单灵灵皱了皱鼻子：“烛大人，我做了月饼！你尝尝？” 烛洺赫看着盘子里奇形怪状的月饼，有些哭笑不得：“让玄狐做就好了，干嘛辛苦自己。” “不嘛，我就想自己做给烛大人尝尝！”单灵灵得意地把脸凑到烛洺赫面前，“必须得我亲手做！” “好。”烛洺赫抬手擦掉她鼻尖上沾着的面粉，拿起一块月饼，咬了一口，“很好吃。” 单灵灵欢呼了起来，她把盘子往桌上一放，没忍住扑进了烛洺赫怀里，揽住了他的脖子：“烛大人，中秋快乐呀！” 烛洺赫抬手抱住了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脖颈处：“灵儿，你要快乐，也要安康。” 父母去世后的第一个中秋团圆夜，单灵灵和烛洺赫一起过的。 烛洺赫纵容她喝了不少果子酒，单灵灵喝得醉醺醺的躺进烛洺赫怀中，像一条小蛇一样蜷缩着身子，问他。 “烛大人，为什么你要让我叫你小九呀？” 她还记得这件事呢，烛洺赫无奈，这一年时间都没让单灵灵改掉叫他“烛大人”的习惯，怎么现在问起来这件事儿了？ “那是曾经和我最亲密的人给我起的名字，除了她，没人这么喊过我。” 烛洺赫耐心的和她解释：“现在我有灵儿你了，我希望你能这样喊我。” “是你的娘亲吗？”单灵灵问道。 “不是。”烛洺赫以指为梳，帮她顺着头发，“是我的……师父。” 第225章 这一次，不能失败 后来，单灵灵一边将烛洺赫喊作“小九”，一边醉到稀里糊涂。 还是烛洺赫把她送到了房间，将她塞进被窝，盖好被子。 直到第二天中午，单灵灵才悠悠醒转，烛洺赫一直在她床边坐着，单灵灵这才发现，自己这一晚上都死死的拽着烛洺赫的手，一直没分开。 “烛大人，我……” 单灵灵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她一下子松开手，浑身都发起了烫，烛洺赫轻笑着拍着她的头。 “灵儿，我要回幽冥国一阵子。” 单灵灵诧异的抬头看他，烛洺赫在内心里叹了口气，他不想回去。 在曾经的时间线上，单灵灵的生命截止在了中秋夜，烛洺赫这次通过万戮铜镜，回到当下时间线的身体里，他想了一切办法，不管是带着单灵灵躲到偏僻的四川府，还是燃烧了一部分魂魄搭建起来了一个无法被人察觉的结界，他都尽量延迟了这个时间。 昨晚过去之后，烛洺赫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觉得这一次，他一定能帮单灵灵躲过曾经让她经历过的痛苦，但是，半夜时分，他的胸口突然剧痛。 烛洺赫短暂的昏迷了一会，醒来之后，发现单灵灵还沉沉的睡着，这才暂时放下心。 不过，他得回去。 他不能离开幽冥国太久。 清江楼的存在，烛洺赫早就安排玄豹暗中处理掉了，那楼子现在已经被玄豹一把火烧成了废墟，里面的姑娘该散的散，该走的走，玄豹回来给烛洺赫汇报情况的时候，烛洺赫心头的大石头放了下来。 这一次，清江楼都没有了，单灵灵一定不会被他们找到。 具体太子那边，烛洺赫让玄豹在处理完了清江楼一事后，一直跟在太子身侧，他不能干预人间的局势，一旦出手，必定会被天庭那些老东西发现。 如果他们发现了…… 不行，不能这么想，这一次，不能失败。 烛洺赫时常提醒自己，要控制住自己，他想要扭转这段记忆，就算花一段时间，在这里陪她慢慢老去都好，他不愿意她想起那些事情。 那些……让他愤怒到差点毁掉整个大明王朝的事情。 而且烛洺赫也很担心，当这个回忆结束，单灵灵在现世中醒来后，她会不会责怪他，怪他趁人之危，怪他没有办法保护好她。 烛洺赫因为这些想法辗转难眠。 在玄狐玄豹他们心中，烛洺赫一直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君王，他做事情狠辣决绝，丝毫不会犹豫，可是，只有烛洺赫自己知道，每次面对单灵灵，他就会十分犹豫。 甚至不知所措。 可是，日子在一天天的向前走着，烛洺赫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他时时刻刻警醒着自己。 要拿出一万分的小心。 其余的，多想无用，只能见招拆招。 烛洺赫想办法安抚好单灵灵，告诉她自己大概回去三五天，便会回到她的身边，虽然玄狐也会跟着他一起回到幽冥国，但是在这一年里，烛洺赫已经养了一群护卫，专门守护单灵灵的安全。 她不需要太担心。 最后，烛洺赫在单灵灵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带着玄狐一起，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单灵灵在家里百无聊赖的等了他三天。 那些护卫被烛洺赫训练的很好，他们非常安静，连单灵灵主动和他们讲话，他们都一言不发，而被烛洺赫留下来的两个专门服侍她的侍女，也对她毕恭毕敬，甚至还有些怕她。 这让单灵灵觉得很是无聊。 第三天，单灵灵坐不住了，她想要出门逛逛。 挑选了两个护卫跟着自己，单灵灵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她一路很开心，城里的商铺上了些新货，有一些从未见过的稀奇玩意儿，单灵灵一股脑全部买了下来。 烛大人应该会喜欢的。 单灵灵喜笑颜开，还让身后的护卫帮自己拿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她还帮烛洺赫挑了一身浅白色的袍子，他天天都穿黑色，真是闷得慌。 走过了几个路口，单灵灵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人变少了。 按理说，这大下午的，来逛商铺的人应该很多，可是现在，眼前的路很安静，就连卖糖葫芦串的老翁都不在。 更别说那些逛街的人了。 “你们有没有觉得……”单灵灵皱着眉，回头看着自家的护卫，问道。 可是，话还没说完，那护卫突然脸色一沉，将她拉到身后。 “夫人小心！” 然后，四面八方的屋顶上，都很是突兀的射出来无数的箭矢。 两名护卫挥动手中的兵器，叮叮当当的挡下那些箭，单灵灵被他们护在中间，吓得蹲在地上，抱住了头。 然后她听见一声闷哼，一个护卫的身子摇摇晃晃的倒下了。 一把长枪，刚好刺中他的脖子，血光四溅。 另外一名护卫见状，低头看了单灵灵一眼，也不多说什么，拉起她的手腕，就朝着身后的小巷子奔去，一边跑，还一边掏出了一个传信的炮仗，朝着天空扔了出去。 单灵灵吓得魂飞魄散，她埋着头跟着护卫一股脑的向前冲，直到天空中一声炸响，那护卫骤然停下了脚步。 “跑什么跑，你以为你能从我手里跑掉吗？” 一把大刀刺穿了护卫的身子，单灵灵根本没看清眼前到底是谁，她也没功夫关心，只能下意识的转身，朝着巷子的来路跑去。 然后，她一头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单灵灵重重的跌倒在地上，惊恐地抬头看着眼前熟悉的人，那五大三粗的壮汉有些好笑的看着她。 “噢哟，你可知道，你悄无声息的从京城逃掉了之后，搞出来了多大的动静吗？” 太子麾下的将军杨司，双手叉腰，站在那里，堵住了单灵灵逃跑的路。 “清江楼那价值三千两黄金的花魁，突然就消失了。” “太子殿下发了很大的火，把所有的错全部怪在我头上。” “他把我发配到四川府来当差，没想到，算我运气好，你也在这里呢！” 第226章 你……这只手碰了她? 单灵灵还没来得有任何反抗的动作，就被杨司一巴掌劈在脖子上，晕了过去。 “好了，收工，回府。” 杨司拍了拍手，招呼手下将单灵灵捆了起来，带回将军府上。 单灵灵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她感到一阵剧痛从脖子传来，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如同被利刃割裂般，她的双手被粗糙的麻绳紧紧捆绑，悬挂在头顶的铁钩上，整个人被迫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半跪在地上，膝盖勉强接触在地面。 地面湿漉漉的，散发出霉变和腐败的气味。墙壁是由未经打磨的粗糙石块堆砌而成，石缝间长满了青苔。 这是一间牢房。 墙角处，水滴不断从石缝中渗出，汇成细流，沿着地面蜿蜒流向牢房深处的排水沟，单灵灵的视线所及之处，是一扇沉重的木门，上面镶嵌着铁条，仿佛是为了防止囚犯逃脱而特别设计的。木门紧闭，只留下一条狭窄的缝隙，透过缝隙可以隐约看到外面昏暗的火光。 火焰摇曳不定，投射出让人心惊的跳动阴影。 我这是……在哪…… 单灵灵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完全无能为力，可是她的动作引起了外面的人的注意。 很快，杨司就走了进来。 他围着单灵灵吊挂着的身子走了一圈，用十分贪婪的眼神审视着她，等他走回到单灵灵正前方，缓缓的说了一句。 “不错，更有味道了。”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单灵灵对着他怒吼着，“我和你们没有关系了！” “没有关系？”杨司冷哼一声，“灵儿姑娘怕不是在说笑吧。” “你们杀了我爹娘，你们已经赢了！还要我做什么！” “太子只是很不爽而已，谁让你爹当时没有选择他，而站在了二皇子那边。” “太子殿下对你的报复，还没有结束呢。” “你杀了我吧！”单灵灵咬牙吼道，“你无非是想拿着我的脑袋回去找太子复命！” “没那么简单。”杨司摇了摇头，“太子不想让你死。” “他想让你生不如死。” 单灵灵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不过呢……”杨司突然踏前一步，一把掐住了单灵灵的下巴，迫使她抬起了头，“我很好奇啊。” “你也是在那清江楼里待过的姑娘，也被男人碰过了，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傻子脑子坏掉了，会花那么多金子来买了你。” “但是，这只会让我……” “……更想尝尝你的味道。” 单灵灵的心脏，一瞬间跳到了嗓子眼。 他想对自己做那些腌臜之事？ “之前不是和灵儿姑娘保证过吗，我们还会见面的，只不过呢，我还以为我会多多少少花点银子呢，没想到啊……” “免费的送上门来了。” 他掐住了单灵灵的下颌，迫使她张开了嘴，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白色药瓶，拔掉瓶塞，将里面的粘稠液体一股脑的倒进了她的嘴里。 然后，杨司狂笑着，强迫着单灵灵咽下那不明药水。 “我可不想让你跟我又哭又闹，我喜欢听话又知道享受的女人。” “之前清江楼里买来的助兴之药，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 单灵灵只觉得一股温热顺着喉咙而下，一直坠进了胃里，很快，一股子火烧火燎的感觉从胃里遍布了全身，然后每一根血管，都像是被点燃了一般。 最后，滚烫一股脑的凝聚在了小腹处。 那种温度，不断地灼烧着单灵灵的大脑，她很快就觉得浑身发烫，热到不行，脑子很模糊，连杨司都变成了重影。 “这么快，挺有效果的吗。” 看着单灵灵逐渐急促起来的呼吸，杨司舔了舔嘴，有些按捺不住了，他直接将单灵灵的双手从铁钩上取下来，将她整个人扛在肩上。 “走，回去慢慢玩。” 单灵灵一路被颠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她本就如同浆糊一般的大脑，此时已经搅成了一团泥，她只感觉自己被扔在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里面。 那好像……是被褥吧？ 好热，好烫……谁来救救我…… 我要烧起来了…… 单灵灵抓挠着脖子，试图缓解身体里的滚烫，她突然觉得胸口一凉，温度低了一些，很舒服，她忍不住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喘息。 “妈的……” 那声喘息刺激到了眼前的杨司，他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迫不及待的对着单灵灵伏下了身，整个人都趴在了她的正上方，掐住她的脖子，想要吻下去。 那一声粗鲁的咒骂，将单灵灵迷糊的脑子唤得清醒了一点，她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尖叫着躲开他的脸，手掌高高扬起，打在了杨司脸上。 “臭婊子，你还有力气闹腾呢！” 杨司怒火中烧，他猛地擒住了单灵灵的手腕，一手向着自己腰间的束带探去。 单灵灵放开嗓子哭嚎着，她坚持着最后的理智，拼命的踢踹着杨司，杨司却只是冷笑了一声，对着她的脸，低下了头。 毫不犹豫的，单灵灵一个侧头，狠狠地咬住了杨司的耳朵，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猛地一撕，将他的耳垂直接撕了下来。 “草！” 杨司吃痛，震惊的抬手摸了摸自己那淌着鲜血的耳边，怒骂着：“老子今天不玩死你！” “嘭！” 一声巨响。 单灵灵身上一轻，她还没来得及收住哭声，就听见了那让她朝思暮想的声音。 “你……这只手碰了她？” 是烛洺赫。 他在千钧一发之际终于赶到，杨司被他一挥袖袍，直接摔飞了出去，他根本不等杨司爬起来，闪现在了他眼前，反手拧住了杨司的右手臂。 “不回答？” 单灵灵看不太清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燃起了暗红色的火光，然后还有杨司痛苦的嘶吼。 烛洺赫烧掉了他的一边胳膊。 杨司连一滴血都没有流下，他的胳膊直接被火焰烧成了灰烬，此时，他痛得浑身痉挛，断口处被烫的碳化，可是，烛洺赫又抓住了他的另一边肩膀。 “大人，大人饶命！” 第227章 你是我的爱人，是我的夫人 “大人，饶我一命！”杨司十分审时度势的对着烛洺赫跪了下去，这人显然是为了救单灵灵而来，而且……他一定不是普通人。 甚至不是人类。 “大人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您，求求您，饶我一命！” “晚了。” 烛洺赫手指一点，杨司的另一边肩膀也瞬间消失，他痛得几近晕厥过去，却又被烛洺赫钳住了喉咙。 此时，杨司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烛洺赫愤怒到眼睛都完全被暗红色的火焰覆盖，脸上表情狰狞，仿佛来自地府深处的恶鬼，他抓住杨司脖子的手，似乎都变成了……鹰一般的利爪。 杨司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去年这个的时候，在清江楼，那个花了三千两黄金拍下单灵灵的神秘男人，和面前的人一样，有着一头暗红色的长发…… 这个女人动不得，得让太子殿下知晓…… 杨司在死之前，脑子里只有这样一句话，但是烛洺赫不给他任何机会了，他浑身开始变成了灰白色，火焰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几秒钟而已，杨司就变成了一摊毫无生机的灰烬。 “灵儿！” 闪电般的解决掉了杨司，烛洺赫出现在了单灵灵面前，她浑身上下被杨司扒得精光，此时她正在一边哭喊着烛洺赫的名字，一边十分不舒服的抓挠着自己的皮肤。 “灵儿……”烛洺赫赶紧脱下外袍，将她裹进怀里，“我来了，我在。” “烛洺赫！”单灵灵尖叫着，声音中带着无法形容的软糯，“烛洺赫，救救我！” “我好烫，好难受！” 烛洺赫感受着单灵灵滚烫的体温，眼皮一跳，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就算他想尽办法扭转了这一段回忆的进程，就算烧掉了清江楼，也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只让事情的发生，换了一个肇事者，晚了半年罢了。 该死，该死……烛洺赫在心底里怒骂着，他知道单灵灵喝了什么，清江楼的药水，没有解药，如果不尽快……单灵灵可能会被那药烧坏五脏六腑。 偏偏他烛洺赫能控制的只有火，若是用法术强行帮她缓解，却也只能火上浇油罢了。 “烛洺赫，求求你了，救救我好不好……” 单灵灵的声音逐渐没了力气，她嘴里都溢出了血腥味，烛洺赫知道，她的内脏在开始受损了。 “我们回家，灵儿。” 烛洺赫不再犹豫，他托起单灵灵的身子，尽量用自己微凉的体温去安抚她，然后消失在了将军府中。 单灵灵已经几乎失去意识了，她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玄狐焦急的声音，烛洺赫对他安排了几句什么，可是他的声音模模糊糊的，根本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然后，她就跌进了熟悉的柔软床铺中。 可是身上的滚烫还在继续，而且愈演愈烈，根本没有半分缓解的势头，她只能拽着烛洺赫的衣领，求他帮帮自己，烛洺赫冰凉的手掌贴在她的脸颊上，让她觉得很舒服。 他好像问了自己什么…… “你确定吗，灵儿？” 确定什么……单灵灵不知道他问的是啥，她现在只想要面前的男人抱紧自己，想让他帮自己将这种燥热赶出身体，想让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想到这里，单灵灵抬起胳膊，用力地搂住了烛洺赫的脖子。 然后，冰凉的吻袭了下来。 单灵灵的意识不知道飘到何处去了，似乎是云端，她整个人被柔软的云朵包裹着，飘飘然的，只觉得那股让她神志不清的热度在缓缓减退。 又似乎是躺在水面，一阵阵冰凉的水波轻轻拂过她的全身，很是舒服，之前落水的时候，怎么没有觉得，水波是如此温柔呢？ 最后，她的意识沉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烛洺赫好像说过的，在幽冥国，那里没有太阳和月亮，永远都是漆黑的夜晚。 是这样的夜晚吗？这样黑到什么都……看不见…… —————————— 等单灵灵再次醒来，已经过去了一周。 她躺在烛洺赫的床上，已经被换上了干净的丝绸纱裙，柔软的被褥将她团团包裹着，她想要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却发现全身都在酸痛。 “哎哟……” 单灵灵轻呼一声，惊扰到了房间里的人。 烛洺赫迈着有些急促的步伐，冲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托住了她想要支起来的后背。 “……烛……” 嗓子有些干涩，话还没说出口，单灵灵在看见烛洺赫脸庞的一瞬间，朦胧的记忆突然就闪现进了脑海中，她一时间只觉得整个人被雷劈中了一般，无法动弹。 我……我都做了什么…… 想起了发生的事情，单灵灵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烧起来了，她也不管身上是否酸痛，腾的一下缩回到了被子里，连脑门都裹了起来。 不……我没脸见他了…… 和单灵灵的反应不同，烛洺赫却是笑了，他隔着被子将单灵灵抱进怀里，然后拉下被头，把她彤红的脸颊露了出来。 “灵儿，嫁给我吧。” “做我的夫人。” 他不假思索的把这句话说出了口，还满怀着期待，看着单灵灵低垂下去的眼眸，半晌等不来回应，烛洺赫又加了一句：“如果你不答应，我只能想办法谢罪……” “我……我答应！” 单灵灵羞愧的快要死掉了，她只觉得自己再不说话，烛洺赫可能会说出让她更加无法面对的语句，只能抢在他说话之前，赶紧打断了他。 “……”烛洺赫松了口气，他轻轻地吻在单灵灵额头上，“那夫人好好休息，我去通知玄狐，让他帮我们准备婚礼。” 说罢，他把单灵灵按回被子里，转身就想走出门去。 单灵灵赶紧拉住了他的手：“诶……” “怎么了？” 烛洺赫那有些焦躁的动作，让单灵灵很是奇怪，他从未这样慌里慌张过，所以，单灵灵觉得自己有必要说几句。 “你……你为什么要娶我……” “是因为那个晚上我……” “不是，灵儿。”烛洺赫反手握住了她，“我心悦你，我想娶你为妻。” “我之前就说过了，你是我的爱人，是我的夫人。”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爱着你。” 第228章 你要救救王子煦! 单灵灵脸颊通红的看着烛洺赫走出门，她半张脸躲在被子里，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缓缓关上的房门。 她的心跳很快。 记忆很模糊，单灵灵其实记不太清那一晚上所有事情的细节，她只能在恍惚中隐约想起，她被杨司喂下了奇怪的药水。 然后就是烛洺赫那让她沉迷的微凉体温。 他与她耳鬓厮磨，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唇角，脖颈，胸前，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将她狠狠地拥抱进怀中。 一时间，心头不知究竟是欢喜更甚，还是担忧更多。 欢喜……是因为单灵灵这一年以来，早就知道自己对烛洺赫芳心暗许，可是，或许是面前的男人各个方面都远超于常人，单灵灵一直觉得，就算是明月在他身边，都会黯淡无光。 更别说是自己了。 她觉得自己配不上烛洺赫。 所以，就算烛洺赫早已告诉过她，她是他的爱人，可单灵灵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直到……这层窗户纸被那烧到神情恍惚的她彻底捅破，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烛洺赫和她求婚了，她要嫁给他了。 但是，与此同时，单灵灵还是很担心。 烛洺赫好像是杀掉了杨司，他可是太子手下的重臣，太子迟早都会知道的，到时候…… 她该怎么办？ 如果太子真的找上门来……她不能连累烛洺赫。 单灵灵叹了口气，尝试着动了动，胳膊和腿都很酸，浑身上下软绵绵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效力强劲的药导致的，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红痕的前胸。 从小到大，看过无数话本子里的神话故事……好像真正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那种恍若梦境的美好，真的发生了。 单灵灵轻轻咬了咬下唇，她裹紧被子，被褥中满是烛洺赫那清冷的香气，这味道让她觉得很踏实。 然后，她抬头，看着烛洺赫的房间。 他已经把她屋里的东西搬进来了。 她小小的梳妆台，那些平日里烛洺赫给她买来的那些稀奇小玩意儿，她那些各式各样的书……全部都被烛洺赫细心的摆放在了房间里。 他甚至将她的衣服，都挂在自己长袍后面。 平日里觉得有些空荡荡的正房，此时丰满了起来，单灵灵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烛洺赫好像一直给房间留出了属于她的空位。 目光在每一个角落扫过，单灵灵只觉得心里满满当当的，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了房间的一个黑暗角落里。 那里……好像有个人？ 单灵灵一时间被吸引了过去，她也不顾身上的疼，支起了上半身，仔细的朝着那个角落看了过去。 一个不高的人影。 似乎还有……水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谁？”单灵灵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谁在那里？” 没人回答。 “……”单灵灵皱起眉头，是自己看错了吗？应该不是，随着她问出了声，那个人影还晃了晃，更加清晰了。 “……你自己出来！”单灵灵提起嗓子对着那角落喊了一声，掩饰住了自己心中的惊慌。 会是谁……是太子的人？杨司的人？还是…… “单灵灵！” “记起你自己！” “你要救救王子煦！” 就在单灵灵紧张的思考着的一瞬间，那个人影突然对着单灵灵冲了过来，动作极快，如同一阵风一样，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 然后，无数她完全没经历过，但是却又有些熟悉的记忆，一股脑的涌进了她的大脑。 有几个词，突兀的在脑海中回荡着。 龙门水库……水鬼……王子煦…… 章尾山……师父…… 穿着奇怪衣服的烛洺赫，黑色的很短的衣服，还有长裤…… 还有……拿着长刀，站在镜子前……正在梳着高马尾的自己…… “啊——————！” 太多奇怪的画面涌进脑子了，单灵灵大脑一阵剧烈的胀痛，就像是有人将那些回忆猛地塞给了她，她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只能保住脑子，尖叫出声。 “怎么了？！” 单灵灵的尖叫太有穿透力了，烛洺赫闻声直接撞开了房间门，冲到了她的身边，单灵灵泪眼婆娑的跌进他的怀里。 “发生了什么？” 烛洺赫紧紧地抱着单灵灵，皱眉在房间里看了一圈，房间里安安静静，一切如常，什么异常都没有，他只能轻抚着单灵灵的后背。 “哪里不舒服吗？” 烛洺赫紧张的看着单灵灵的脸，轻声问她。 单灵灵死死的拽着烛洺赫的袖子：“我……我头好痛……” 头痛？烛洺赫一瞬间浑身紧绷，是那药的后遗症吗？是自己做的太过了，伤到她了吗……？ “房间……房间里有鬼……”单灵灵颤抖着说，“她……她和我说话了……” “鬼？”烛洺赫愣住了。 “是……是一个全身湿透的……鬼……” “她让我想起来……我是谁……让我去救……一个叫王子煦的人……” 单灵灵尽量保持声音稳定，让烛洺赫能听懂自己的话，她不认识什么人叫王子煦，也不知道为什么烛洺赫和自己都会穿那种奇怪的衣服，更不知道章尾山到底是什么地方。 “王子煦……”烛洺赫听见了这句话，整个人突然就紧绷了起来，他的双手都有些颤抖了，“灵儿，你确定有人和你说了这个名字？” “嗯……”单灵灵抹了一把眼泪，她脑子没有那么疼了，于是坐直身子，将自己刚刚看见的画面全部说给了烛洺赫。 烛洺赫深吸一口气。 这个回忆里，闯进来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按照单灵灵所看见的，她一定是见到了一个水鬼，而且如果她没有因为惊恐而看错，那水鬼大概……是一个小女孩。 灵儿她……会恢复现世的记忆吗？ 烛洺赫愣神思考了一阵子，见他没什么反应，单灵灵着急的握紧了他的手腕：“烛……大人，你要相信我，我没有骗你！” “我知道。”烛洺赫轻笑着安慰她，“我相信你，我会想办法搞清楚这件事的。” “……真的？” “嗯。”烛洺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你说的，我都相信。” 第229章 夫君…… “还有啊。” 烛洺赫刮了刮单灵灵的鼻子：“你现在该叫我什么？” “烛……烛大人……” 单灵灵瞬间偃旗息鼓，她很不好意思的又团了团被子，不敢抬眼看烛洺赫。 “……”烛洺赫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灵儿，你都对我做了……怎么还叫的如此生分？” 那该叫什么……单灵灵在脑子里拼命搜刮着词语和称呼，最后定格在了一个很陌生，但一定是烛洺赫想听见的称呼上。 “……夫君……” 她声音小得如同蚊子的嗡嗡声，尽管如此，烛洺赫还是听见了，他压不住嘴角，挑起了一个得意的微笑。 “嗯，夫人。” “不用担心太多，你身体还未恢复，得好好休息。” 他脸上挂着坏笑，看得单灵灵脸一阵比一阵更红，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将他赶出了房间。 烛洺赫他……怎么这样得寸进尺。 —————————— 就这样，日子平静而充满期待的又过了两个月。 烛洺赫每天都忙忙碌碌，他回幽冥国的频率越来越高，单灵灵提了好几次，她也想去幽冥国看看，可是烛洺赫总是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她。 为此，单灵灵忍不住东想西想。 这个晚上，天气已经凉下去了，玄狐也跟着烛洺赫离开了，按照玄狐的说法，如果他家先生不在人间，他也没办法呆下去。 所以，话多的玄狐也离开了，单灵灵彻底没了陪她解闷的对象。 丫鬟给她拿来了大氅，单灵灵坐在院子里，看着初冬的夜空，小口喝着银耳红枣汤，她最近没什么胃口，烛洺赫让厨子做这些甜甜的东西，单灵灵倒是吃得很开心。 不过，她现在心情一点都不好。 烛洺赫一早又走了，还是没有带她一起，单灵灵不理解他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自己都要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了，为何还不能带自己去他的国度呢？ 而且，还有一件事，让单灵灵很烦躁。 那个水鬼一样的鬼魂，最近出现的更频繁了。 单灵灵已经看清了那个水鬼的样子，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穿的衣服很奇怪，明显不是他们永乐年间的传统服饰，她穿着一条……只有两条挂在肩头的吊带裙子。 水鬼一直跟在单灵灵身边，有时候，它会努力的尝试想和单灵灵说话，可是单灵灵听不见。 她告诉过烛洺赫，烛洺赫不知道做了什么，但凡他在的时候，单灵灵便看不见那水鬼，可是一旦烛洺赫离开，比如今天，水鬼就又出现了。 单灵灵努力的想要无视掉它，可是，那么一个阴气森森，水淋淋，还脸色苍白的女鬼就站在面前，她怎么可能全当自己看不见。 “你到底想干什么？！” 单灵灵终于受不了了，她把空碗往桌子上一扔，对着水鬼怒吼出声。 水鬼冷漠的看了她好几秒，就在单灵灵以为它绝对不会搭理自己的时候，水鬼却缓缓地抬起了手。 它还滴着水的手指，触到了单灵灵的额头。 一瞬间，陌生的画面再次涌进脑子里。 那是一个好奇怪的地方。 洁白的墙壁，头顶上挂着一个圆圆的东西，却发出了比油灯和蜡烛还要明亮的光芒，光芒下的桌子边，有三个人围在那里坐着，唉声叹气。 那三个人的穿着也很奇怪，其中一个人很胖，圆圆的肚子挺着，他穿着衣服袖子很短，胳膊抱在胸口，坐在中间是个姑娘，可是她也穿着那种单灵灵从未见过的衣服，还有……她居然穿的浅蓝色的裤子？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姑娘穿着裤子…… 还有一个人，单灵灵突然觉得有些眼熟。 那个中长发的男人低头看着趴在自己膝盖上睡得天昏地暗的玄色狐狸，单灵灵认出来了那是玄狐本身的样子，那男人抬手轻挠着玄狐的耳根，低声和玄狐说话。 “狐，你说姐夫找到师姐了吗？” “他们啥时候能回来啊？” “……”玄狐没说话，只是弹了弹耳朵，像是被那男人挠的太痒了。 “也不知道你的伤好些了没……”那年轻男人唉声叹气的，他扒拉着玄狐胸口的毛看了又看，可是玄狐睡得迷迷糊糊，有些不耐烦的扒拉开他的手。 “王子老弟，你说那吃人的村子，是真的吗？”胖子问了一句。 “我咋知道，我又没去。”年轻男人放弃了扒拉玄狐，“都是听那怨鬼说的。” “老哥觉得纳闷呐，你们不是遇见水鬼了吗，咋就变成怨鬼蹲你们了呢？” “我也不知道。”年轻男人说，“我打算在上山一趟，探探具体是怎么回事。” “不行！” 半空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尖利的叫喊声，一下子刺激得在座的三人都蹦了起来，就连玄狐都从睡梦中惊醒，龇牙咧嘴的抬起头，对着半空低吼出声。 “谁！”年轻男人大吼一声，“装神弄鬼，赶紧出来！” “王子煦！不能去！” “你不能去那里！” “？！” 原来……他就是王子煦？ “你是什么人！”王子煦看不见说话的人，漫无目的却又无比警惕的四下张望着，直到他发现玄狐一直在对着半空中的某处吼着，这才缓缓地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单灵灵看见了，说话的人，便是常常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水鬼。 可是……王子煦还是看不见它，他右手手指翻飞，食指和无名指用一个奇怪的姿势交缠在一起，像是捏了一个指诀，然后，一股水蓝色的光芒从他手指尖升起，对准了那水鬼的方向冲了过去。 水鬼发出了一声惨叫，向后一退，连带着单灵灵一起，被拉出了那奇怪的空间。 “……这是什么？！”单灵灵跌倒在地上，惊恐地抬头看向那水鬼，“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不能去……”水鬼身上还贴着那水蓝色的光芒，它有些若隐若现，看上去似乎有些痛苦，“单灵灵……想起你是谁……你要救他……” “我不认识他！我怎么救他！”单灵灵声音都有些颤抖，那水鬼对她迈出步子，离她越来越近了，“我还能是谁，我就只是单灵灵啊！我就一普通人！还能做什么？！” “你不是……普通人……” “你是……他的……师姐……” 第230章 夫人这是喜脉 “师姐？”单灵灵怎么可能相信，“我没拜过任何人为师，我这辈子都没怎么出过家门！” “你要……救他！” “我做不到啊！” “你……要阻止他……” “你好歹给我说一下怎么做！” 单灵灵尖声叫道：“我现在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帮得上你！” “……”水鬼冷冷的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上滴下水来，落在地上，消失不见。 “你看见了吗！我现在是被太子追杀着，他想要我的命！”单灵灵像是发泄般的怒吼道，“烛洺赫他……他说要娶我，可是，我至今为止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你让我去救人，我可能踏出这个宅子就会死！” “我怎么办！” 她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大堆，也不知道水鬼什么时候从她面前消失的，单灵灵哭得稀里哗啦，她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缓缓地撑着地面站起身来。 可能是蜷着坐的太久了，单灵灵站起来的一瞬间，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 不好……单灵灵眼前一黑，直接栽倒了下去。 等她再次醒来，她正在卧室里躺着，床前拉起了帷幔，有几个人影在帷幔后若隐若现。 “大夫，你说的……是真的？” 是玄狐。 玄狐回来了，那烛洺赫也回来了吧。 “是的，老夫给夫人把了脉，夫人这是喜脉。”一个苍老的声音回答了玄狐的话，“恭喜大人了。” 喜脉？单灵灵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意思？ 我……我怀孕了？ “夫人身子较弱，想是这才有喜，最近几日降温，晚上受了风寒，故有些发热……”大夫缓缓地说着，“需得好好休息，老夫给夫人开几个保胎的方子，可得文火细熬……” “嗯。” 一直沉默着的烛洺赫，终于有了反应，他挥了挥手，示意玄狐带着大夫下去开方子，自己则留在房间里，站在单灵灵的床前，久久没有说话。 “烛……” 单灵灵受不了如此的沉默了，她不再假装沉睡，而是尝试着拉开帷幔，她想看看烛洺赫的反应。 她怀孕了，怀了烛洺赫的孩子…… “灵儿。”烛洺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单灵灵终于看清了他的表情，他现在脸色很是不好，甚至有些苍白。 他的手在颤抖。 “你身子还难受吗？” 他的声音也在颤抖。 单灵灵摇了摇头：“我没事了……烛洺赫……刚刚大夫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有了……？” “你都听见了？”烛洺赫一愣，颤抖得更厉害了，他干脆放开了握着单灵灵的手，很是懊恼的低下头，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对不起，灵儿，都是我的错……” “是我没有控制住自己，让你背负了这些负担……” “负担？”单灵灵困惑的看着他，一只手下意识的抚摸上了自己的小腹，“他是我们的孩子，怎么能是负担呢？” “……你不知道……”烛洺赫声音中都带上了哭腔，“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害怕……” “会发生什么，你告诉我，我知道了不就好了，我会想办法……”单灵灵前倾身子，拉着烛洺赫的手腕，然后捧起他的脸，强迫他和自己对视。 他的眼中，满是泪水。 “告诉我，好不好？” “……”烛洺赫果断的摇头，“灵儿，这些不能告诉你……” “烛洺赫！”单灵灵急了，“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你连我们的孩子都不想要吗？你信誓旦旦的说要娶我，说爱我，可是你到现在都不愿意告诉我！” “那个水鬼又出现了，她说让我想起我到底是谁，所以说，烛洺赫，我到底是谁！” “你有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你会死的。”烛洺赫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从眼角滑落，“灵儿，你会死，我不能……不能让你死……” 单灵灵完全没料到他会说这样一句话，整个人都呆住了。 “灵儿，我不想让你难受，所以这才没有告诉你。”烛洺赫牵起她的手，“现在的你，是被困进了曾经的回忆中，我也是，我们都不属于这个时间。” “我进这一段回忆来找你，但是你记不起现世的所有事情，所以我想留下来陪你，想办法改变过去，让你能平安活过这一世。” “但是……因果不可逆……” “曾经的你……就因为这个孩子……” “所以我想了很多办法，想让你避开这个结局，但是，我发现不管我做了什么，该发生的事情，就算是绕了很多路，都会走向同样的结果……” “灵儿，我爱你，我不想失去你……” “求求你了……不要离开我……” 他一边哽咽着，一边将单灵灵抱进怀里，他的怀抱一如既往的冰凉，却带着战栗，将他的惊慌和恐惧淋漓尽致的传递给了单灵灵。 “……”单灵灵愣了半晌，这才抬起手，轻拍着烛洺赫的后背，“我还在啊，我没有走。” “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发誓。” “你告诉我，曾经的我做了什么决定，才发生了最后的事儿，这一次，我反着选，不就好了吗？” “只是……除了这个孩子，烛洺赫，我想留下他……” 看见了烛洺赫欲言又止的眼神，单灵灵赶紧加了一句：“他是我们的孩子，我会想办法保护他的，以后，我乖乖的待在这个宅子里，好吗？你不是说布下了结界吗？我不会被人发现的。” “烛洺赫，除此之外，我都听你的。” 她下定决心了，烛洺赫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他不会强行让单灵灵放弃这个孩子，他试过，但是最后他还是放弃了。 因为单灵灵很难过，她曾经说过，如果她哪一天彻底死了，就让他们的孩子，代替她陪伴在烛洺赫身边。 可是…… 烛洺赫垂下眼眸，上一次，他禁不住单灵灵的死缠烂打，而且抱有了一丝侥幸心理，带着她回到了幽冥国，希望能让她在那里躲开人间悬在她头顶的那把利刃。 第231章 太子来了 但是，单灵灵从踏进幽冥国的那一天起，就快速的衰弱了下去。 烛洺赫不敢往下细想了，他强打起精神，对着单灵灵挤出一个微笑：“好，我听你的。” 单灵灵显然是松了口气，揽住烛洺赫的腰，躺进他的怀里，烛洺赫低头吻在她的发顶。 既然如此，这一次，绝对不会带她回幽冥国了。 但是，就和烛洺赫早就料到的一样，因果不可逆，就算他决定朝着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方向走，事情却总是能绕着弯子走回到同样的道路上。 比如，烛洺赫明明决定了让单灵灵离幽冥国越远越好，避免她的身体机能出问题，但是，他完全没料到，这一次，让单灵灵虚弱下去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一世，单灵灵的身子骨本就不好，虽然被烛洺赫救出来后，他一直很关注单灵灵的健康问题，也想办法帮她调理。 一年多时间来，单灵灵确实很少生病。 可是，自从这一次发烧之后，单灵灵几乎都是在床榻上度过的。 几乎没有中断过的发烧，她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不管是什么东西，她闻着都会反胃，烛洺赫请来了远近闻名无数的大夫，都对单灵灵的状态束手无措。 单灵灵很快的消瘦了下去，每天都不太清醒，除了烛洺赫试探着问她，能不能放弃掉这个孩子的时候，她总是会一秒醒来，然后用通红的眼睛看着烛洺赫，坚决不肯让步。 “先生。”玄狐忧心忡忡的站在院子里，对烛洺赫拱手，“夫人这个状态……” “本尊知道。”烛洺赫点了点头，“张大夫怎么说？” “他说……”玄狐小心翼翼的看着烛洺赫的脸色，“夫人恐怕撑不到最后……” 烛洺赫眉头拧紧，他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是为什么，单灵灵腹中怀的，不是普通的婴孩，而是他的孩子。 是半神。 人间的大夫没有任何办法，现在，摆在烛洺赫面前，只有两条路。 第一，带着单灵灵回到幽冥国，让那里充盈的阴气支撑她腹中孩子的需求。 第二，冒险去往天上，去找那位司药星君。 第一个法子是绝对没有可能性的，幽冥国的阴气是可以支撑他们的孩子，可是却会伤了单灵灵，那他只能……选择第二个办法。 这些年也不是第一次顶着被发现的风险去往那个本不允许他前往的地方，烛洺赫招来玄豹，和玄狐玄豹商量了后，一如既往的，让他们俩帮忙引开幽冥国那通往天庭的守卫的注意力，自己则趁机溜进去。 再一次哄睡了单灵灵，烛洺赫加强了整个宅院的结界，带着玄狐玄豹悄然消失。 单灵灵又睡了好几天，这一次发烧才缓缓退去，她坐在床上，看着烛洺赫留下来的纸条，手放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宝宝乖，爹爹说他去想办法找好心的神仙来救你了，这几天要乖乖的哦。” “娘亲陪着你哦，这几天我们都好好的在家里等爹爹呀。” 单灵灵轻声念叨着，微笑着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有一团温暖的感觉聚集在她的身体里，这让她觉得很是踏实。 接下来，似乎就只需要等烛洺赫回来，就好了。 玄狐已经准备好了他们的婚礼，大宅里都布置得差不多了，大红的帷幔都拉了起来，烛洺赫也给她说了，这一次他一定会想办法找到能够治好她的法子。 等他回来了，他们就拜堂成亲。 —————————— 晚上，单灵灵就着烛火，读着烛洺赫这些日子给她搜罗来的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突然，房间外传来了有人的呼喊声。 “她就在这里！就在这里！” “这宅子里面住的是妖怪！我看见了！我亲眼见到的！” “是个狐狸，狐狸变成了人！” “是他们杀了杨将军！” 单灵灵腾的一下直起身子，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每次都是烛洺赫离开的时候，就会被人找上门来？ 第一次是杨司，第二次是水鬼，这一次……会是谁？ “什么人？！” 门外的护卫拦住了想要冲进来的人，单灵灵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见了刀剑出鞘的金属碰撞声。 “竟敢拦住当今圣上，谁给你的胆子？！” 圣上？皇上？！ 单灵灵浑身一个激灵，她震惊的看着正房的房门被推开，一个身材矮胖，身着华服的男人，在旁人的护送下，缓缓走了进来。 是……太子？ 他们不是说……是圣上吗？他登基了吗？ 单灵灵这与世隔绝的一年多时间，根本不知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说，太子当时清理了二皇子的一系列势力后，真的就即位成为皇上了？ 但是……烛洺赫不是在大宅里设下结界吗？旁人甚至看不见这个宅子，为何……太子，不，皇上会找上门来？ 不等单灵灵继续思考，一个大汉走过来，一巴掌将她从床榻上拽了起来，扔在了当今圣上的面前。 “见到皇上，还不下跪！” 大汉压着单灵灵的肩膀，强迫她对着面前的矮胖男人跪了下去，单灵灵膝下一痛，沉沉的跪了下去。 “灵儿姑娘，许久不见啊。” 另一个男人将房间里的椅子抬了过来，皇上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在单灵灵面前坐了下去。 “朕着实没想到，就连杨司都折在你手里了。” “今次要不是有人告诉朕，你躲在这个地方，朕还真拿你没办法呢。” 皇上招了招手，门外走进来一个和尚，那和尚对着皇上微微鞠躬，然后眯眼看向单灵灵。 “启禀圣上，贫僧所言皆，此女身上有妖气缠绕，与杨将军的遗属告知的相同。” “嗯。”皇上点了点头，“灵儿姑娘，你可知杨司的遗孀，恨你恨之入骨啊。” “那日，有人把你从清江楼买了出去，朕便告诉杨司，不找到你，他就不要回来见朕。” “他倒是挺有本事的，结果……又有人把他杀了……” 皇上前倾身子，死死的盯着单灵灵双眼：“他死得只剩下灰烬了。” 第232章 活埋 “有个人，不仅杀了杨司，还把他家上上下下，全部都烧成了灰，朕到将军府的时候，就只剩下杨司的遗孀，躲在柜子里，这才逃过一劫。” “单灵灵啊单灵灵。” 皇上哈哈大笑起来：“今日朕请了高僧同往，这才破了这不知道何方妖孽布下的结界，找到了你。” “真是没想到……”他目光下移，看见了单灵灵隆起的小腹，“你还给妖孽怀了子嗣？” “你有什么想要和朕说的吗？” “……”单灵灵颤抖着望向他，“他……他不是妖……” “不是妖？”和尚冷笑一声，“这满宅子的妖气，还狡辩说不是妖？！” 皇上招了招手，阻止和尚继续说下去，他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哎，灵儿姑娘，你说这怎么办呢？” “朕的大明，可不能有这等妖邪啊。” “或者说，灵儿姑娘愿意告知朕他究竟何许人也，朕也替天行道……” “……”单灵灵咬着牙关，没有说话。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告诉他烛洺赫？单灵灵早就想好了，如果被仇人找上门来，就算是自己死了，也绝对不会拖累烛洺赫的。 “既然如此……”皇上见到单灵灵那决然的表情，也知道不管怎么问，她一定不会松口，“朕可不管你嫁给了什么样的妖怪，但是，只要这片土地里有所谓的邪祟存在，那朕决不轻饶！” “玄有大师，这事，你说怎么解决。” 不等和尚说话，单灵灵已经拼命挣扎起来，她尖叫着抓挠着控制着自己的人，甚至从衣兜里拿出烛洺赫留下给她的符纸，毫不犹豫的贴在了那人面门上。 一阵暗红色的火焰突的升腾起来，那人哀嚎着朝着自己的脸抓去，痛苦万分，火焰很快窜遍了他的全身，不消多时，那人就成了地上的一滩灰烬。 “……”皇上一开始被吓了一跳，后来却是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人被烧成了灰，然后看着单灵灵拔腿朝着房间门跑去，等她的手都要摸到门上了，这才点了点头。 “别让她跑了。” 另一个皇上身边的侍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了，他一把抓住了单灵灵的头发，将她拉回到了那十分得意的皇上面前，矮胖男人戏谑的盯着单灵灵。 “发生了什么，不需要朕再多说了吧？” “剩下的，就请玄有大师动手吧。”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单灵灵只觉得自己的记忆很是模糊，她好像一直在做无用的反抗，但是那和尚，让人将她的手脚都捆了起来，甚至还堵上了她的嘴。 他们将单灵灵捆的严严实实，直接拉出了烛洺赫在这里买的宅子。 四周一片漆黑，大山的影子一座连着一座，仿佛沉睡的巨兽，它们沉默而威严地矗立着，不言不语，却让人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月光稀薄，星光微弱，山峦的轮廓在夜幕中变得模糊不清。 单灵灵无法动弹，只能无助的看着天空，心跳声在耳边疯狂的回响着。 烛洺赫，你在哪里。 这一次，我可能真的逃不掉了。 我…… 她的小腹处，有一阵刺目的暗红色光芒亮起，那法号玄有的和尚看见了，双手合掌，默念了一段古怪的佛经，然后将一串念珠戴在了单灵灵的手腕上。 随后，单灵灵只觉得一阵无形的猛击击打在了她的小腹，那暗红色光芒瞬间熄灭。 她开始慌了。 她感受不到肚子里的孩子。 “就这里吧。” 玄有和尚挥手喊了停，他指挥着一群皇帝近卫就在山窝里挖起了坑，那些大汉手脚灵敏，不出多时，一个深坑就挖好了。 “埋了。” 玄有再次回头看了看单灵灵，拉下堵住她嘴的布团：“贫僧会做法超度你的。” “……佛教中人……不都是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吗……”单灵灵满脸都是泪水，“你为何……为何要杀了我……” “我还有孕……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玄有眼神冰冷：“慈悲，只给配得上的人。” “而你，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竟然为来路不明的妖孽怀上子嗣。” “贫僧只能为你做墓，但是你放心，贫僧会为你和你的孩子超度的，愿你下一世，不再被妖魔纠缠。” 玄有不顾单灵灵的哀求，又将布团塞进了她的嘴里，那些近卫不知道从何地找到一个破烂的木头棺材，冷漠的将单灵灵塞了进去，还盖上了盖板。 钉子落下来的声音，清晰而冷漠，一寸寸的扎在了单灵灵心头。 单灵灵隔着那几乎堵到她嗓子眼的布团大声嘶吼着，她想方设法的从棺材的缝隙中，捕捉到外面那零星的火光，隐约之间，她看见了一抹银色。 那是这一晚的月光。 死亡的恐惧，如同这黑夜中的大山一样，沉重而无法摆脱。 玄有和尚和那些近卫的动作冷静而毫无人情，他们死死的钉上了棺材盖板，伴随着一声吆喝，装着单灵灵的棺材，被摇摇晃晃的抬起，然后缓缓下降。 单灵灵知道，他们把她送进了那个深坑之中。 求求你们，放过我……放过我的孩子…… 烛洺赫，救救我…… 没有人能听见她的心声。 她手腕上的佛珠还在，佛珠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现在正发着烫，灼烧着单灵灵的皮肤，她被束缚着无法动弹，挣扎了一会后，彻底放弃了。 她默默地躺在那闭塞的空间中，不断的流泪。 棺材盖板上，不断响起泥土砸落上来的声音。 泥土越来越多，本就微弱的光线逐渐消失，压力开始增大，呼吸变得困难。空气越来越稀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对肺部的惩罚，单灵灵只觉得胸口有一阵剧烈的压迫感。 到底是因为恐惧还是窒息，她已经分不出来了。 她只能无助地接受着即将到来的命运。 这一年时间，她在烛洺赫身边的日子，她从老天手里偷来的快乐时光，一幕幕的在眼前上演，他的微笑，他看向自己充满爱意的双眼，他指尖冰凉的温度，他那让她无比安心的拥抱。 还有他那微凉却湿润的唇。 第233章 铜镜去哪了 烛洺赫曾经说过的话在耳边回响，单灵灵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她的命定之死，无论她如何做选择，烛洺赫尽了多大的努力，她都在一步步地迈向死亡。 或许，这样的结束，也挺好的。 起码，不会让他看见。 单灵灵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这短暂的一生，有很多很多的遗憾呢，未尽的承诺，没有完成的婚礼。 还有……要陪她一起死去的孩子。 如果烛洺赫说的都是真的，自己一定已经轮回转世了，如果这只是一段回忆，那么…… 未来的自己，一定要替现在的自己，好好的去爱他。 —————————— 单灵灵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她惊恐地抬头四下张望，花了不短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 她还在那个石洞里，墙上满是破烂的符纸，面前的桌子上还亮着蜡烛。 明朝的她死了，单灵灵又回到了现在的时间线。 “我……” 单灵灵趴在地上，想尽办法去找那半块掉落的铜镜，她完全没有从那一段回忆中恢复过来，她想要去找烛洺赫，想要告诉他自己还好好的，不要担心。 可是，铜镜没有在。 不论单灵灵怎么找，那块铜镜都消失了，单灵灵拼命的清理掉明朝时期的回忆，她还记得，自己被拉进前世回忆的同时，铜镜是掉在了地上。 “去哪里了……它去哪里了……” 单灵灵也不管双膝是否疼得要命，她一边哭着一边扒拉着地面上那些半湿的符纸，最终也毫无所得，只能跪在那里，放声大哭。 前世记忆中，烛洺赫反复告诉她，他是进到那一段回忆里去寻找她的，想要带着她离开，可是和在萧家大宅的幻境中一样，烛洺赫无论如何努力，都改变不了单灵灵死亡的结局。 单灵灵哭着摸上了桌面，那个石头匣子还在，单灵灵带着最后的希望，将手伸进了匣子里，试图摸到那冰凉的青铜。 还是没有。 只是，入手的是一团柔软。 什么东西……单灵灵下意识的捏住了那团看不见的，如同棉花一样的东西，然后，无数画面再次涌进脑子里。 她看见了…… 烛洺赫僵硬又冷漠的徒手挖开那完全掩埋了单灵灵的泥土，他脚边全是尸体，那个玄有和尚的，那些皇帝近卫的。 他们都瞪着眼，一脸震惊和死不瞑目。 烛洺赫劈开了棺材，将单灵灵已经冰凉的尸身抱了起来，紧紧地搂在怀里，他双眼无神，愤怒和悲伤已经冲昏了他的脑子。 画面一转，那矮胖的皇帝正坐在高位，听着朝堂上的大臣上奏，可是，殿门突然被撞了开去，皇帝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抬头，却看见了那个高大的，如同杀神一般的人，走了进来。 他身后三道黑色的雾气向前，笼罩了整个朝堂。 雾气逐渐化形，一只狐狸，一只黑豹，还有一只黑虎，猛地冲向了四散逃掉的人群，它们的利爪毫不留情的撕扯着那些大臣的身体，鲜血四溅，哀嚎遍野。 烛洺赫根本没有转头看那些凄惨血腥的场景，他迈着稳稳的步子，走向皇帝。 皇帝近卫想要护着自家主子逃掉，可是烛洺赫挥了挥衣袖，那些人就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撞在柱子上，发出闷响。 皇帝吓得跌倒在地上，抬头看着烛洺赫，也不顾自己君临天下的身份，颤声求饶：“你要什么，朕……朕都给你，你别……” “本尊想要的，你已经将她夺走了。”烛洺赫冷冷地说，“所以，你去给她陪葬吧。” 玄狐此时闪现在了皇帝身后，他化身成了人，抬手擦了擦沾了鲜血的嘴角，一脚踩在皇帝的肩头：“都说你们凡人做事，可比妖怪还要残忍，夫人怀着我家尊上的孩子，你们都敢直接将她活埋……” “玄狐，闭嘴。”玄豹在他身后踹了他一脚，示意他看烛洺赫的脸色，玄狐缩了缩脖子，没有再敢吱声。 烛洺赫却对玄狐的话无动于衷，他看着那矮胖男人的表情从震惊到恍然大悟，又到恐惧，最后他看向烛洺赫的眼神，充满了悔意。 “后悔？”烛洺赫冷笑一声，“晚了。” “本尊今日就送皇上殡天。” “大明……也该换个人坐帝位了。” 烛洺赫手心中出现了一团暗红色的火焰，他抬眼看了看玄狐和玄豹，眼中冰冷没有一丝感情，接着，他轻弹手指，火焰脱离他的掌心，对着那痛哭流涕的皇帝飞了过去。 “尊上……！”玄狐一声惊呼，“您亲自动手的话……会有天罚……” 烛洺赫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任何话，也没有再停留，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被火焰烧得惨叫的皇帝，只是转身走出了大殿，走到阳光下，双手背在身后，抬头看着天空。 “来吧，有什么惩罚，尽管降下。” “本尊就在这里，此番干涉人间因果皆是本尊所为。” “随你们处置。” 随着烛洺赫话音落下，本还晴空万里的白日，突然就乌云密布，几团黑漆漆的乌云压到了皇宫的正上方，那乌云中，渐渐聚起了金色的雷电光芒。 “来啊！” 烛洺赫抬起手，对着天空怒吼一声：“杀了我啊！” 雷电逐渐聚集成了一个刺目的金团，似乎比不久之前的太阳更加耀眼。 “惩罚有什么意思？大不了直接取了我的项上头颅！” 一道金光，从烛洺赫的头顶狠狠劈下，正中他的身躯。 “尊上！” 玄豹率先冲出大殿，想要扑向烛洺赫那摇摇晃晃的身影，可是烛洺赫手掌向后一推，硬生生把玄豹推了回去，他趔趄好几步，被玄虎扶住，才停了下来。 “不要过来！” 烛洺赫对身后大喊：“这是本尊的天罚，你们不要被卷进因果！” 玄狐和玄虎都停下了想要冲上去的身子，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鸦雀无声。 无数雷电不断劈中烛洺赫，他有些站不稳了，晃了晃，勉强立住脚步，远远看去，那般意气风发的人，却带着无尽的孤独和落寞。 最后，烛洺赫实在忍不住，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单膝跪了下去。 第234章 我没有保护好你…… 雷电缓缓的平息，玄狐已经在烛洺赫的身后，哭到泣不成声，他断断续续的喊着尊上，玄虎死死的握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冲上去。 “玄狐，相信尊上。” 玄虎拼命压住声音中的颤抖，他抓着玄狐肩膀的手，都紧张到发白，可是他还在安慰面前的人：“冷静，冷静……” 烛洺赫没有听见身后的声音，他眼前的画面有些模糊，看不太清自己究竟吐出了多少血，他却也不是很关心自己的身体，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 “今日……如果你们……不彻底杀了本尊……” “……总有一天……” “本尊会……连本带利的……将她受过的苦难……还有所有的血仇……” “统统还给你们……” 单灵灵脑中的画面，逐渐定格在了烛洺赫身上，然后缓缓的消失，她已经哭到眼睛都疼了，那隔着上千年的痛苦，扎扎实实的传递进了她的心中。 那一瞬间，单灵灵只觉得身处的时间错乱了，现世，民国，萧家，明朝……她经历了那么多不同时间线上的自己，不同时空中的烛洺赫…… 她经历过的一切，都交错在了一起，让她无法分清过去和未来，也没有办法判断，自己究竟处于哪个时空。 我到底……是谁…… 接着，单灵灵所在的整个石洞都剧烈颤抖了起来，单灵灵在地上没坐稳，直接向旁边栽倒下去。 一声火焰的噼啪声，单灵灵泪眼婆娑的抬头看着石洞顶端，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将石壁融化。 有个大洞，缓缓地在单灵灵头顶出现。 她看见了，头顶上方，石壁外面，水流被硬生生的劈成了两半，天空中有一张由火焰织成的大网，单灵灵能大概看见天空正下着大雨，可是雨水在碰到大网的时候，就变成了水蒸气，缓缓消失。 “起！” 包裹着单灵灵的那个石洞，被一股子吸力猛地拽了起来，她眼睁睁的看着那冰冷坚硬的石头，被暗红色的火焰吞噬，很快就逐渐消融，变成了一摊岩浆。 “灵儿，来。” 单灵灵震惊的看着自己悬浮在半空中的身子，她两侧都是看不见头的水幕，黑暗而没有一点光亮的天空，让一切都变得如此压抑。 烛洺赫悬浮在不远处，他抬起手，对着单灵灵：“灵儿。” “到我这里来。” 他手里还虚握着一把火焰长刀，刀身细长，和单灵灵平时用的那一把很像，单灵灵看着他，一时走了神。 他……还好吗？ “烛洺赫……” 单灵灵轻声唤着他的名字，拼了命的在空中划了划手，想要去到他的身边，烛洺赫眼中似乎带着水光，他看着单灵灵，脸上有着一缕苦涩的微笑。 两人还隔着很远的距离，单灵灵用力的划了半天，也不见得靠近多少，她有些着急了，烛洺赫轻出一口气，主动的朝着单灵灵的方向疾驰而来。 然后，单灵灵狠狠地撞进了他冰凉的怀抱。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颤抖，烛洺赫的紧张似乎将空气都点燃，单灵灵伸出手，环抱着他的后背，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前。 “我没事，烛洺赫，我在这儿呢。” “不要担心，我在这里。” 她轻声安慰着烛洺赫，还轻拍着他的后背，隔了好一会，烛洺赫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他的颤抖，在逐渐平息下来。 单灵灵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下意识拍他后背的动作，好像是……在永乐年间的时候，每每她和烛洺赫拥抱的时候，她都会轻轻地拍一拍他，是安抚，也是独属于他们俩的亲昵动作。 “灵儿……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有保护好你……” 烛洺赫颤声重复着这两句话，单灵灵心头一酸，赶紧抽了抽鼻子。 “瞎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听见她这么说，烛洺赫显然是愣了一下，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姑娘，轻声问道：“你一直都在那石头里？” “石头？”单灵灵回头看了看那还在逐渐融化的大石块，“我还以为那是个山洞呢。” “其他的……” 她不记得刚刚经历的那一段回忆？ 单灵灵显然和烛洺赫想到一起去了，她满脑子都是永乐年间的记忆中，那与她耳鬓厮磨的烛洺赫，似乎还能感受到他冰凉的手指划过自己脊椎时，所带来的战栗。 还有他紧紧地注视着自己的双眼，最后落下来，满是温柔和湿润的吻。 想到这里，单灵灵心头一烫，小腹紧了紧，一股热浪直接窜上头顶。 在那一段记忆中，她和烛洺赫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自己甚至还……不行，不行，就算知道这是自己的前世记忆，单灵灵还是觉得羞得不敢抬头。 说句话啊，单灵灵，别傻着。 说什么呢？ 单灵灵脑子里灵光一闪，在还没捋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谁，想清楚怎么带着前世记忆去面对烛洺赫之前，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 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单灵灵有些欲盖弥彰的说：“其他什么？还能有什么？没有什么了啊，我不就一直在那石头里吗，一直都在喊你的名字，让你来救我啊。” “你难道不是听见我喊你了，才找到我的吗？” “不然你还能咋找到我呀？” “难不成我还能魂魄出窍或者咱俩有心灵感应啊？” 烛洺赫被她连珠炮一样的一串话说得一愣一愣的，他疑惑地埋头看她，这姑娘正在他胸前埋头当鸵鸟，烛洺赫半晌之后才注意到了单灵灵那通红的耳朵尖尖，心下恍然。 她的脸皮还是一如既往的薄。 单灵灵一口气说完，还使劲咳嗽两声，然后发现自己的手还在下意识的拍着烛洺赫的后背，尴尬的停了下来，手举在半空中，也不知道是该收回来，还是直接抓住烛洺赫为好。 “师姐！姐夫！” 远处，一声呼唤帮助单灵灵从尴尬的局面中挣脱出来，她赶紧从烛洺赫的胸前探出头去，看向很远的岸边。 是王子煦，王子煦救了她发烧的脸皮。 第235章 背后主使是九阴 “姐夫！师姐还好吗！” 王子煦看不太清这边的情况，只管对着烛洺赫大喊道：“你们赶紧回来啊！” “灵儿。”烛洺赫拉了拉单灵灵的手掌，“我们回去说，好吗？” “嗯。” 单灵灵刚刚点头，烛洺赫便揽住她的腰，一个闪身回到岸边，然后又抓住王子煦的肩膀，眨眼间，就回到了客栈里。 王子煦一如既往的在地上嘀哩咕噜滚了一圈才停下来，单灵灵却稳稳地落在地面，颜月牙赶紧把王子煦拉了起来，他疼得挠着头。 “姐夫，下次能不能稍微对我这个当弟弟的温柔一点啊……” “煦，满足吧。”玄狐的声音突然传来，他已经变回了人形，“咱们家先生平日里从不带我们一起，你这可是搭上了夫人的顺风车呢。” 烛洺赫没搭理他们，他放下单灵灵，转身拉过床上的薄被，将单灵灵裹了起来。 “衣服还是湿的，冷吗？” “不冷。”单灵灵看着他摇了摇头。 “玄狐，给夫人做碗热汤来。” “你干嘛让伤员干活？”单灵灵不满的白了烛洺赫一眼，“喝杯热水就好了，没那么娇气的。” 说罢，她扭头看着玄狐，满是关切：“你伤好点了吗？需不需要买点药啊？” “多谢夫人关心。”玄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亏了煦，我的伤基本好了，这不，先生还把我变回了人形，方便帮他跑腿……” 烛洺赫挑眉没有说话，玄狐见他没反应，得寸进尺的跑到在床边坐下的单灵灵面前，蹲下身，拉着调子说道：“夫人，夫人，您想吃点什么吗？喝点什么吗？以后属下就是您的人了，您随便使唤属下就好，就是别让先生……” “咳咳。”烛洺赫清了清嗓子，用脚尖踢了踢玄狐，颇有些不满的瞪着他。 玄狐抓着单灵灵的衣摆，委屈巴巴的抬头看了看他，又对着单灵灵说：“夫人，您看看，先生他好凶啊。” “好了好了。”单灵灵拍了拍玄狐的肩膀，“以后我不让烛洺赫压榨你啊，放心放心。” 她这句话一出口，突然就意识到不对，赶紧收住了话头。 明朝这一世，她可是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单灵灵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烛洺赫，发现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这句话发现什么端倪，赶紧转换话题：“我在那石头里呆了多久啊？那破地方，什么都看不见，除了满石壁的符纸和桌子上的蜡烛，啥都没有，搞得我毫无时间观念……” 王子煦看了眼时间：“四个小时了，师姐，现在凌晨两点半。” “这么久啊？！”单灵灵瞪大眼睛，“你们是不是到处找我了……” “嗯。”烛洺赫接过话头，“你消失的一瞬间我就感受到了。” “谢谢你啊。”单灵灵探出手，捏住烛洺赫的衣角，“不过刚刚我没注意……那石头在哪啊？” “龙门水库的湖底。”烛洺赫一把抓住她的手掌，靠着她坐下来，“我劈开水流把你拉出来的。” “有人在那个小木屋里，用符咒做了个临时的通道，就是为了把人困在里面。” “为什么要困我啊？”单灵灵困惑的问道，“困住我有什么意义呢？” 烛洺赫轻轻皱眉，看了一眼坐在墙角沉思的菠萝：“铜镜给我。” 菠萝指了指床头，烛洺赫抄起放在那的半块铜镜，摩挲了片刻后，递给单灵灵：“或许不是为了困住你，他们想要的，应该其他人。” “只是……你路过那里的时候，被镜子的碎片吸引了，意外闯入。” “那会是谁……？” 烛洺赫抬头看了王子煦一眼，犹豫片刻，却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确定。” “师姐，你还记得那个鬼老太太吗？给我们讲吃人村子的那个？” 王子煦突然插了一句，他紧张的看了看烛洺赫，急吼吼的说：“她就是个怨鬼！” “啥？” “你消失的时候，姐夫出现了，结果发现，那个老太太是怨鬼套了个人类的皮囊，估计原本的老太太，骨头和肉都被吃掉了，只剩了一张人皮……” 单灵灵咧了咧嘴：“啥玩意儿？你说真的？” “嗯，姐夫他……” “我让玄虎将它带回幽冥国了，要不了多久，玄虎就能撬开它的嘴。”烛洺赫安抚的拍了拍单灵灵的手背，“我们就能知道背后的始作俑者……” 他话还没说完，房间里的灯突然闪了闪，众人纷纷抬头看向那吊灯，烛洺赫对着上方抬起手，一团暗红色的火焰凭空出现，稳稳地落在他的掌心。 “玄虎。” 火焰随着烛洺赫的声音，噼里啪啦的扩张了一倍，然后幻化成了一个虎头的形状，张开了嘴。 被火焰拉扯得有些变形的声音传了出来。 “尊上，怨鬼已经交代。” “说。” “九阴。” 烛洺赫眯起了眼，单灵灵倒吸一口凉气：“九阴？！他在这儿？” “夫人，九阴曾经在，他将那个村子的所有怨鬼，均收为旗下，部分则逃窜……” “什么？！”单灵灵差点跳起来，“那个村子是真的存在？！九阴要那些怨鬼来干什么？！” “属下未从怨鬼处得知该信息，那个怨鬼并未撒谎……” “嗯，我知道了。”烛洺赫打断了他的话。 “尊上，怨鬼如何处置？” “做成锚，用它找出其他同类的存在，最好能找到九阴或者阴玄。”烛洺赫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紧握拳头，玄虎的火焰虎头悄然消失。 “他什么意思？”单灵灵没听明白，前扑过去，抓住烛洺赫的手腕，“你咋不让他把话说清楚啊！” “他说，背后主使是九阴，怨鬼或被他收走，或逃脱，逃脱的，幽冥国必须抓他们回去，其他的……”烛洺赫解释道，“让他们追踪到九阴在什么地方。” “我们得去那个村子看看啊！”王子煦跳了起来，“不能在这儿坐着干等！” “不行！” “不能去。” 单灵灵下意识的说了一句，烛洺赫却在同一时间和她说了同样的话。 第236章 那是你出生的地方 两人对视一眼，烛洺赫意味深长的看着单灵灵，单灵灵赶紧躲开他的目光。 “阿煦，我们现在什么都不了解，贸然闯入怎么能行呢！” “很不安全的，万一那里有很多怨鬼呢！” “额……”王子煦眼皮跳了跳，“师姐，你……啥时候变这么谨慎了？” “不太像你啊……” 单灵灵满脑子都是那个水鬼，还有她曾经给自己说过的话，不能让王子煦去到那个地方。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 水鬼所传递给她的焦躁和不安，还扎扎实实的留在她的心中。 而且……水鬼不惜闯进单灵灵的前世回忆中，都要把她唤回来，只为了来阻止王子煦做下去吃人村子的决定。 “什么谨不谨慎的。”单灵灵有些没底气的说，“我这不是刚刚才踩了个陷阱嘛……这不就需要万事小心……” “咱们有姐夫在啊，那些怨鬼不在话下……” “不行。”烛洺赫还是斩钉截铁的回了一句，“你不能去那里。” “为什么？”王子煦罕见的皱起了眉头，“姐夫，你又是什么理由不让我去？” “没有理由，就是不行。”烛洺赫看着他，话里的语气是十分专制的独裁和笃定。 “凭什么？！”王子煦有些火气上头，晚上早些时候，他本就因为连着被烛洺赫又吼又吓，还威胁菠萝的事情，和烛洺赫发了脾气，此时那股劲又来了，他没忍住，往烛洺赫面前踏出一步。 “你干嘛一直管着我？！” “煦……”玄狐在王子煦身后拉了他一把，但是王子煦一甩手，挣脱了他。 “烛洺赫，你是不愿意帮我们吗？” 烛洺赫冷冷的看着王子煦，没有说话。 只是，他那冷冰冰的态度，彻底的激怒了王子煦。 “说真的，这一路上，我不想和你生气，师父出事儿的时候，你说你因为其他事情耽搁了，没有出现，师姐原谅你了，我也没说啥。” “平时你说出现就出现，说走就走，你把我师姐，还有我们，都当傻子吗？” “是，你是救了我们很多次，但是每次你说的话，就跟打哑谜一样，你问问在场的人，谁听得懂？！” “更别说师姐的事情了，我知道，她五岁那年你就给她许过诺，画过饼，但是后来呢，师姐一个人在街头流浪的时候，你在哪？要不是师父出现了，师姐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 “现在大言不惭的出现，就说自己是师姐的男朋友？” “谁信啊！” “师姐愿意相信你，亲近你，不代表我也能！” “阿煦，够了！”单灵灵吼了他一句，想站起来阻止他继续发脾气，烛洺赫压住她的肩膀，对她摇了摇头。 然后，烛洺赫站起身，走到王子煦面前，他个子要高一些，所以用着居高临下的目光，俯瞰着王子煦。 “不让你去，是为你好……” “我是个成年人了，不需要你帮我做决定！”王子煦梗着脖子，毫不退缩。 “王子煦……”烛洺赫深吸一口气，可是王子煦直接打断他了。 “你阻止不了我，这破村子，我去定了！” “那是你出生的地方，你的魂魄就是在那里丢的。” 烛洺赫这句话一出，王子煦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僵在了原地，单灵灵本想站起来的身子冻在了半空中，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王子煦。 “你……你说什么？”王子煦不确定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我说。”烛洺赫面无表情，逼到王子煦面前，直视着他的双眼，“那个村子叫王子村，你就是在那里出生的。” “你十二岁那年，主魂被人偷走。” “你父母求到章尾山，刁苍收留了你，你这才活了下来。” “那个石头洞想困住的人，不是灵儿，是你，她只是运气不好踏进去了而已。” “你要直接回去，就正中对方下怀，赶着趟去踩九阴给你准备好的陷阱。” “我说的够清楚了吗，王子煦。” “不……不可能吧……”王子煦被烛洺赫那排山倒海般压到面前来的气势吓退了一步，他带着困惑和不解的目光看了看单灵灵，又看回烛洺赫，“你骗我，你就是编故事来让我不要去的……” “我有必要骗你吗？”烛洺赫冷哼一声，“王子煦，主魂主导一个人的所有身体机能和记忆模块，给你修复主魂的时候，已经将你的记忆改过了。” “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为何你对自己童年时期的回忆，总是朦胧到像是罩着一层纱吗？” “因为那不是真实的。” “你放屁！”王子煦指着烛洺赫的脸，“师姐，你信他说的鬼话吗？！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是谁，我都记得我爸妈长什么样，跟我说过什么话，我爸名字叫王子……” 他一下子停下来了，不停地眨着眼，烛洺赫歪头看着他。 “因为刁苍的请求，给你留下了部分关于你父母的记忆。” “王子煦，你不能去那个村子，你也不能和你父母相见，这是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的家人。” “不然，等着你的，都只有死。” “师姐，他说的都是真的吗？”王子煦声音颤抖着，侧头看着单灵灵，单灵灵站起身，冲到两人中间，背对着烛洺赫，拉起王子煦的手腕。 “阿煦，阿煦，你听我说。” “你上山的时候，师父他给我说……” 刁苍对单灵灵说过的，王子煦已经回不去他曾经的家了，小时候的王子煦闹过，可是刁苍想办法让他适应了山上的生活。 长大之后的王子煦，从未提起过这个话题。 单灵灵不知道他是不是淡忘了此事，只是她严格遵守了刁苍的嘱咐，没有对王子煦提起过这件事情。 此时，单灵灵的犹豫，让王子煦更加坐实了烛洺赫刚刚说的那一番话。 “……师姐，你在开玩笑吧？”王子煦一把抓住了单灵灵的肩膀，用力摇晃着她，“你为什么从来也没告诉过我？！” “阿煦……”单灵灵被他晃得很是难受，披在她肩头的薄被都掉到了地上。 “我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没告诉我，师父也没说过？！为什么九阴会对我下手？！” “王子煦，你放开她！” 第237章 王子煦是白泽后裔? 一股暗劲扑面而来，王子煦被撞得闷哼一声，松开了单灵灵，一口鲜血喷出，跌坐在了地上，玄狐赶紧冲过去，想要扶起他。 单灵灵已经被烛洺赫护在了怀中，她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烛洺赫已然火起，他怒视着王子煦。 “进村之事，不要再提，你冷静一下吧。” 说罢，烛洺赫袖子一挥，他带着单灵灵直接从房间里消失，留下了还在吐血的王子煦，焦急的玄狐，还有两脸懵逼的颜月牙和菠萝。 “他……啥意思？”隔了半天，颜月牙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菠萝目光停留在王子煦身上，思忖片刻，皱眉对玄狐说道，“你们家先生，不是灵灵口中那个管监狱的吧？” —————————— “哎哟！” 单灵灵被烛洺赫拉得天旋地转，她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揉了揉太阳穴，抬头对烛洺赫凶道：“烛洺赫，你干嘛揍阿煦！” “他不知轻重，会伤了你的。”烛洺赫冷静到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拿出一根毛巾，裹在单灵灵头上：“灵儿，去洗个热水澡，不然会感冒的。” “阿煦他……”单灵灵有些着急，刚刚消失的一瞬间，她确定自己看见王子煦吐血了。 “他没事，我没下重手。”烛洺赫安慰了她一句。 “你跟他说那么多，他会接受不了的！” “……”烛洺赫拍了拍单灵灵的头顶，“我只告诉了他一小部分，他能接受的。” “他也说了，他是个成年人了，你不需要太担心。” “但是……”单灵灵一把抓住烛洺赫的手腕，“为什么九阴会盯上他？！” “王子煦……他是白泽的后裔。” 烛洺赫犹豫了很久，终于是叹了口气，说出了真正的秘密。 “王子村的人，全都是白泽的后裔，只是万年过去，血脉早已淡薄，他们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 “王子煦身体里的白泽血脉，相较于其他同族，更加浓郁，所以才会被九阴发现。” 单灵灵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她张大了嘴，支吾半晌，才犹豫不决的问道：“是……是我想的那个……白泽吗？” “嗯，神兽白泽。”烛洺赫轻笑一声，“能通万物之情，知鬼神之事，能辟除人间一切邪气的白泽。” “阿煦……是白泽？” “后裔。”烛洺赫解释道，“王子煦勉强继承了一部分白泽的力量，他的魂魄是水蓝色的火焰，那是白泽的火焰，和龙焰恰好相对。” “等等……等等，你让我捋捋……” 单灵灵脑子嗡嗡的，她一屁股在床边坐下，不可思议的看着烛洺赫：“你是在告诉我，和我朝夕相处的师弟，不是人类？” “是传说中的神兽？” “对，也不对。”烛洺赫见她毫无想去洗热水澡的意思，干脆捻起了一小缕暗红色火焰，停在单灵灵头顶上，暖洋洋的温度瞬间包裹了她的全身。 “灵儿，那个怨鬼说的故事，你讲给我听听。” 单灵灵挺了挺后背，飞快的将山上那老太太讲的有关吃人村子里的事情，挑拣了其中重点，讲给了烛洺赫，烛洺赫搂着她的肩膀，默默地听完了。 “……就是这样……”单灵灵还挺自豪，在前世回忆中待了那么久，居然还能清晰的记得那老太太说的每一句话。 “你的记性，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 烛洺赫突然将单灵灵的心声说了出来，单灵灵头皮一紧：“我怎么可能记不得，这才过了四个小时……” “是吗？”烛洺赫挑眉看她。 “咳。”单灵灵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你的意思是，那个吃人的村子，就是阿煦出生的地方。” “是的。”烛洺赫顺着她说，“我知道那里。” “所以说，怨鬼说的都是真的？” “嗯。”烛洺赫说，“只是，部分细节它不太清楚。” “那你快讲给我听！” 烛洺赫见单灵灵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无奈地笑了一声，戳了戳她的额头：“先洗澡，再听故事。” 单灵灵连滚带爬的冲去了洗手间，她迫不及待的冲了一把热水，换上睡衣，几乎是用狂奔的速度收拾完了自己，杵在了一脸惊讶的烛洺赫面前。 “好了好了，你赶紧说。” 烛洺赫失笑，他拉着单灵灵，把她塞进被子里，然后隔着薄被抱着她：“好，既然你这么想听，那我慢慢给你讲。” 他的声音中带着无限的宠溺。 单灵灵觉得，就算是自己要求烛洺赫将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给她，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照做。 心脏被他的这一句话填的满满当当。 烛洺赫瞥了一眼她有些泛红的脸颊，开始将那个不完整的故事，补充下去。 “和怨鬼说的一样，那个部落，确实是在天柱倾塌之后，一开始，为了生存，他们开始了人吃人。” “吃人会上瘾，那些人逐渐都开始魔化，但是他们停不下来。” “后来，过了很多年，那些人都死了，魂魄在部族聚集，灵儿你也知道，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会有数不清欲望和杂念。” “欲望汇聚，就会变成刁苍教过你的那种气。” “而气，是会影响魂魄的。” “本就心存不轨的那些人，逐渐被怨念的气吞噬，那里就变成了一个恶性循环的修罗场，气影响魂魄，魂魄欲念更强，产生更多的气。” “最后，那个地方变成了怨鬼的聚集地。” “女娲知道这件事情，但是那时候，人间已经有了所谓的道教和佛教，对女娲伏羲的信仰逐渐被分割开去，他们逐渐失去了在人间显形的能力。” “什么意思？”单灵灵没听明白这句话，她抬头打断了烛洺赫的讲述，问了一句。 烛洺赫轻轻皱了皱眉，思忖着是否要给她讲其中的原因，最后他还是在单灵灵好奇的目光中，继续说道。 “灵儿，神要想在人间展露神迹。” “需要信仰。” 第238章 信仰与神迹 “信仰他们的人越多，他们就能够在人间布下他们的手笔，甚至直接在人间显形，灵儿，你看，为什么古代，人人皆信神，而且有无数的传说，表明人类接受过神的恩泽。” “可是，现在就不行了，因为现在已经到了末法时代。” “最初的华夏土地，人们都信仰女娲伏羲和神农，他们被称作三皇，当然，后面有了更多，那都是后话，可是时间推移，道教和佛教开始出现，人类会为了自己的渴求，去信仰更适合自己的神。” “那些信仰，已经不足以支撑女娲在人间降下神迹了。” “女娲知道人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知道那里的怨鬼，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随时可能会爆炸，对人间带来不可估量的可怕后果，可是，她管不了。” “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可是人间的炸弹她也不能坐视不管，最后，女娲想了个办法。” “她让她座下的神兽白泽，回到族中，让白泽的族人去想办法镇压一下那块土地。” “白泽这种神兽，可以祛除邪祟，神力无边，因为他们的种族过于光彩夺目，抢了三皇的信仰，所以他们很早之前就被三皇收做坐骑，就算不情愿，白泽还是安排了族人去解决问题。” “当然，也是为了天下苍生。” 烛洺赫冷笑一声：“毕竟，白泽是一种慈悲为怀的神兽，他们不忍心看着自己的族人死在战场上。” “先不说这个。”烛洺赫轻咳一声，缓解了胸腔中的不舒服，他继续说回刚刚的话题，“白泽让自己的族人前往那块已经被污染的土地。” “有一只年轻的白泽去了，他用自己的血脉将所有的怨鬼全部镇压在了那个部落里。” “等他终于结束了手里的工作后，那年轻的白泽却发现，自己回不去了。” “他身上沾染了人间的浊气，还有那些怨鬼的气息，他回不到自己的家乡，更何况，那时候，他爱上了一个人类女孩。” “白泽选择留在了人间，就在那个部落里安了家，建立了自己的村庄。” “他的后人开始繁衍生息，直到后来，人类的寿命走到了尽头，他的妻子去世了，本来可以永生的白泽，选择了死亡。” “他要进入轮回，去追随自己的爱人，可是，他的后人全都是混血，而且每一代身体里的白泽血脉，都比之前更弱更少，没有了他的镇压，或许有一天，那些怨鬼会挣脱封印，重新危害世间。” “所以白泽告诉自己的后人，他们不能离开这块土地，只能永永远远的困在这里，才能完成先辈的嘱托，还有女娲的任务。” 烛洺赫轻抚着单灵灵的头发：“就是这样，这个村庄从古至今，都叫做王子村，因为那个年轻白泽的姓，就是王子。” “后来呢？”单灵灵仰头看着他，“为什么阿煦会被九阴偷走一魂，为什么他会出现在章尾山？” 烛洺赫歪着头，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我觉得你该睡觉了，再不睡觉，天都要亮了。” “故事没听完，很难受的！”单灵灵不干了。 “明天继续讲。”烛洺赫吻了吻她的额头，“你现在需要休息。” “我不想休息，睡不着的！”单灵灵梗着脖子看他，“真的睡不着，一点困意都没有！” “睡不着的话……”烛洺赫凑到她唇边，清冷的呼吸扑在了她脸上，单灵灵下意识退缩了一下，却换来了烛洺赫的轻笑。 “那就你来给我讲讲，刚刚在那块石头里，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啊……”单灵灵的声音哽在了嗓子里，她哑了好半天，默默地埋下了头，“我……我不是说了嘛……我就干坐了几个小时……” “是吗？”烛洺赫勾起唇角，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真没有其他事儿？” “没……没有！”单灵灵躲闪着他的目光，决定将装傻进行到底。 “嗯。”烛洺赫又凑近了一些，他的唇就在单灵灵唇上停了下来，却不用力吻下去，只是颇有些戏谑的说，“那……夫人被困了这么久，也让我担心了这么久，现在可以给我吻一下吧？” 唇瓣随着呼吸轻轻接触在一起，又飞快地分开，单灵灵被他禁锢在怀中，着实无处可逃，只能厚着脸皮伸长脖子，在烛洺赫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好了，补偿你了！” 那个吻一触即放，烛洺赫挑眉看着又准备当鸵鸟的单灵灵：“夫人，这可不够。” “要这样。” 他追着单灵灵吻了上去，这一次，不再是蜻蜓点水了，他吻得很重很深，却始终只停留在唇上。 湿润熟悉的触感让单灵灵头晕目眩，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就准备好了等待烛洺赫舌尖的闯入，可是他迟迟没有动作…… “灵儿，吻我。” 烛洺赫微微抬起头，拉开了空间，他的声音如同最甜蜜的蜜糖，在勾引着单灵灵主动去吻他。 “我想你吻我。” 单灵灵没忍住，抬起手，勾住了烛洺赫的脖子，她似乎忘掉了害羞和矜持，像是从未吃过糖的小孩，追寻着甜甜的气息，吻上他的唇。 烛洺赫嗓子里发出一声得逞的轻笑，他托着单灵灵的后脑，微微张开嘴，等待着她的侵入。 既然她不愿意记起曾经两人最亲密的时刻，那…… 我就帮她回忆一下好了…… —————————— 王子煦很火大。 他知道自己这一晚上和烛洺赫连发了几次脾气，很没由头，都说关心则乱，跟单灵灵最亲近的自己和姐夫情绪都不稳定，也是正常的。 只是，王子煦着实没想到，烛洺赫会说后面的事情。 什么家乡，王子煦不承认自己是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的，可是，不管他如何苦思冥想，他记忆中都没有家乡的名字。 也没有他父母的名字。 他还记得父母的脸，他们对自己微笑着说话，但是除此之外，其他所有的事情就很朦胧，怎么都看不清，记不起。 第239章 酒，是个好东西 王子煦坐在后院里，后半夜雨已经停了，天色有些朦胧，刚刚烛洺赫带着单灵灵离开之后，菠萝语焉不详的问了玄狐几句话，玄狐却一直保持了沉默，什么都没多说。 胸口憋着一口气，王子煦转头出了房间，丢下一屋子的人，独自在外面生着闷气。 “煦。”身后突然传来了玄狐轻盈的脚步声，他走到王子煦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把手中提着的两壶酒放在桌上。 “我让颜月牙找来两壶，喝点？” “……”王子煦斜眼看了看他，“在章尾山，师父从不让我们喝酒。” “现在你不都已经下山了？”玄狐笑嘻嘻的，丹凤眼眯成了一条弯弯的弧度，“我刚刚偷喝了一小口，味道还不错。” “酒啊，是个好东西。”玄狐等了一会，见王子煦没有拒绝，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来两个杯子，给王子煦倒上了一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喝上几杯，就不记得了。” “也对。”王子煦从玄狐手中接过杯子，“我也一直很好奇，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味道。” “来，碰一个。” 玄狐把杯子端在王子煦面前，点了点下巴，示意他和自己碰杯，王子煦撑着桌子，手中瓷杯叮的一声，撞在了一起。 接着，王子煦毫不犹豫，仰头一口喝干杯中的烈酒。 火一般的滚烫一直灼烧着他的口腔，食道，最后坠进了胃里，王子煦被辣得眼泪都出来了，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哈哈哈。”玄狐哈哈大笑，也喝下了自己杯子里的酒，“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辣死了。”王子煦缓了缓神，“也不知道师父咋就这么喜欢喝这玩意儿。” “一醉……”玄狐又帮他斟满了酒杯，“……解千愁啊。” “先生刚刚确实太心急了些，他就那样，但凡和夫人有关的事情，先生都会急得找不着北，什么都不关心。” “你也别太往心里去。”玄狐语重心长的和他讲，“你看，晚上先生还踹了我一脚呢。” 王子煦没有说话，他默默的又喝了一杯酒，把空杯子塞到玄狐鼻子底下：“再来点。” “慢点喝，急什么。”玄狐摇了摇头，压下他的手，“边说边喝。” “狐，你跟了烛洺赫多少年了？” “嗯……别说，我还真没算过。”玄狐掰了掰手指头，“我原来就是只普通狐狸，被先生收留了，花了不少时间才化形成妖。” “算算，可能得小一千年了。” “烛洺赫他……到底活了多少年了？” “那我可没敢问过，不过玄虎是跟着他时间最长的，我听玄虎说过，他的母亲……也就是第一任玄虎，好像就是一直跟着先生的呢……” “大概也就是从上古至今吧。” “狐，你跟我说实话，烛洺赫他……到底是不是好人……” “那你得给我定义一下，什么叫好人。”玄狐歪头看他，“对于夫人，先生他可谓是万死不辞，对于你或者我们这些属下来说，他可能有些凶，但是出发点总是好的。” “只是对于某些存在来说，先生……可能是他们恐惧的源头。” “听上去，他很厉害。”王子煦等不来玄狐给他倒酒，干脆自己抢过了瓶子，“那他为什么不愿意帮我们？” “……他不是不愿意。”玄狐摇摇头，“但凡涉及到夫人的事情，先生总是很冲动，他走了不少弯路，用了很多极端的手段。” “加上人间信仰对神族的限制……” “神族？”王子煦捕捉到了这个词。 “……”玄狐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找补，“是我觉得吧，先生那么厉害，和神也差不多了。” “哦……”王子煦恹恹的又喝了一大杯。 “先生没有不愿意帮你们，他确实做不到。”玄狐浅喝一口，“先生比你们更着急，更难过。” “不会吧？” “我比你了解他。”玄狐的声音有些悲伤。 “但是他给我说，我的记忆是假的，我是在那个吃人的村子里出生的，而且……九阴还盯上了我？” “他在骗我吧？” “先生骗你没啥好处啊。”玄狐叹了口气，“他又不图你什么。” “可是……” “哎，煦。”玄狐打断了王子煦的话，“你知道，我的记忆，是从我结成妖丹，真正的变成狐妖的那一天开始的。” “在这之前，我什么都不记得。” “我不知道我的出生，没见过我的父母，我听说我还有一窝兄弟姐妹，可是他们都死了。” “玄豹给我讲，我是先生麾下的第一任玄狐，在我之前，其实是玄狼。” “玄狼在死的时候，将唯一活下来的我托付给了先生，让他保我一生平安，先生应了下来，他用魂魄力量助我修炼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玄狐指了指自己：“我也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不对，没有过去的狐狸，从这方面来说，咱俩一样。” “过去不重要，煦，未来你的所有选择，才是最重要的。” “你得向前看。” “那我要去那个什么王子村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王子煦几杯酒下肚，脑子已经有些迷糊了，他没喝过酒，更没喝过烈酒，哪里禁得起这样猛灌自己。 “……”玄狐皱眉看他，“你确定？” “嗯，我确定。”王子煦手指尖上亮起了水蓝色的火焰，“不管烛洺赫说什么，我都要去。” “狐，你和我一起吧。”王子煦探出手，抓住了玄狐的手腕，“只有你能理解我。” 玄狐肉眼可见的抖了抖，却没把手抽回去，他犹豫了片刻：“跟你去，先生可能会把我狐狸皮扒了。” “……也是。”王子煦叹了口气，“算了，明儿我自己找机会偷偷溜进去，你想办法帮我打掩护。” “不，我和你一起去。”玄狐反手抓住了王子煦的手掌，“我不能看着你独自去遇险。” “但是，你的狐狸皮……” “这么多年了，也没见先生动过我一根狐狸毛。”玄狐笑着摇摇头，“怕什么，先生就是假狠。” “跟我师姐一样。”王子煦也笑了，笑着笑着，他又惆怅了起来。 第240章 你要是个姑娘就好了 “我突然很羡慕师姐。” “为什么？” “她能找到一个这么爱她的人。”王子煦半趴在桌上，“就算烛洺赫今天揍了我，但是我知道，他是在护着师姐。” “师姐也是真的很喜欢他，我看的出来。” “两情相悦啊……那可是我梦寐以求的，尤其是想想以后，要是师姐真嫁给了烛洺赫，那不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玄狐看着他，心跳一瞬间有些急促。 “狐啊，你要是个姑娘就好了。” 王子煦醉醺醺的抬头看他：“你如果是个姑娘……咱俩凑一对得了。” 玄狐没说话，他觉得自己心跳停了。 “你看看，你这么善解人意，对我又好……我上哪去找这么懂我的姑娘啊……” “……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玄狐哽了半天，终于问了一句。 “穿丝儿的姑娘……” 说完这句，王子煦脑门咚的一声，栽倒在了桌子上，沉沉的醉了过去。 —————————— “月牙哥。”菠萝坐在房间里，一直在打量着手里的半块铜镜，隔了很久，才缓缓地说了一句。 颜月牙半靠在床上打瞌睡，听见她叫自己，腾的一下坐了起来，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句：“什么！谁！出什么事了！” “……”菠萝很是有些无语的回头看了看他，“小声点。” “啊！”颜月牙揉了揉眼睛，回过神来，他看着菠萝，“哦哦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啥事儿啊，菠萝妹子？” “我觉得……烛洺赫他……”菠萝犹豫着，思考着要不要说出口。 “他咋了？”颜月牙瞌睡醒了一半，瞪大了眼睛，“他想对咱们女侠图谋不轨啊？” “不是。”菠萝很严肃的看着他，“我觉得烛洺赫身份不一般……。” “哈？” 颜月牙连滚带爬的从床上下来，坐到菠萝对面，他被这句话完全醒了瞌睡：“不能吧？女侠不是说他是幽冥国掌管监狱的吗？” “……不像。”菠萝摇了摇头，“之前和他并不熟悉，我没发现，完全顺着灵灵的思路去思考了。” “这两天，我发现有些地方不对劲。” “起码他不像一个普通的公职人员。” “那他岂不是骗了咱灵儿女侠？！” “那倒不至于。”菠萝皱眉，“我发现他并没有刻意隐瞒，只是灵灵说什么，他就是什么……也不反驳，也不解释……” “妹子，你到底咋看出来的？”颜月牙没想明白。 “第一，事关九阴夺舍这么大的事情，整个幽冥国咱们从头到尾都没见过除了烛洺赫以外的其它人，想来这种干涉生死的事情，作为幽冥国国主，不会如此淡定，他不可能只让一个管监狱的狱卒前来解决此事。” “第二，烛洺赫对所有事情太了解了，不管是幽冥国还是夺舍，或者是这面镜子的用法……但是他确实如同王子说的，一直在打哑谜，我不清楚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如果他只是被派来做事儿，没必要对大家如此躲躲藏藏。” “第三，在萧家幻境里面，烛洺赫也出现了，你们当时已经离开幻境，只有我留到了最后……灵灵的师父对他很是恭敬，他也和我说了几句，当时脑子太乱，没有认真思考，现在想来……那是一个上位者才说得出来的话。” “第四……除了在灵灵面前，他一直自称的是‘我’，其他时候，他都说的是‘本尊’。” 颜月牙嘴巴张得老大，他不可思议的盯着菠萝：“妹子，你观察的这么细致啊？” 菠萝抬手阻止了他打断自己：“最重要一点，月牙哥，校长很怕他，怕到要死，而且……前不久出现的玄虎……你记得他怎么喊烛洺赫的吗？” “……尊上？” 颜月牙一惊，他之前确实没关心玄虎是咋称呼烛洺赫的，全身心都在关注那所谓的怨鬼去了，此时一想起来，免不了浑身一颤。 “草！” “妹子，你他妈不说，老哥我真没发现啊！” “不行，这事儿得告诉王子老弟和灵儿女侠！” “不能告诉他们。”菠萝抓住了颜月牙，“我能感觉到烛洺赫并没有刻意隐瞒或者欺骗师姐弟俩，他好像有什么苦衷……” “不是，就一个身份，该说就说啊，遮遮掩掩干啥呢？” “要这么说的话，灵灵的前世，应该也不一般。”菠萝眉头皱的很紧，“烛洺赫好像一直在追着她的转世……” “你要光说，灵灵因为五岁见过烛洺赫，现在就对他喜欢到这种程度，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但是，如果是来自于很多次的轮回转世积攒下来的情缘，倒也说得通……” “只有这样，她才会下意识的去亲近烛洺赫。” “不过，他们俩的缘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菠萝拼命回忆着这几天的点点滴滴，想从中抓出一些细节来，“灵灵去交界之地找你们的那次，烛洺赫为了把她安全带回来，那样子可是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了……” “说真的妹子。”颜月牙叹了口气，“他们师姐弟俩，是不是过于单纯了。” “确实有点……”菠萝扶额，“你看刚刚玄狐去找王子那架势，感觉王子今晚恐怕守不住防线……” “这……”颜月牙挠了挠头，“王子老弟着实没发现啊，玄狐看他的眼神，可不简单。” “也许是旁观者清吧。”菠萝思忖着，“月牙哥，这事儿只是我的猜测，你就当听个乐罢了，这几天，烛洺赫肯定还会跟着灵灵，我再观察观察。” “刚刚我说的，都不要告诉灵灵和王子，既然烛洺赫选择了这样处理，那我们暂时相信他。” “如果有任何不利于师姐弟俩的事情发生，我们再提。” “行，你说了算。”颜月牙拍了拍肚子，“哎哟，最近老是睡不了一个踏实觉，老哥是真累啊。” —————————— 单灵灵被烛洺赫亲到七荤八素的，加上脑子里硬塞进来的记忆太多，她昏昏沉沉，倒在烛洺赫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然后，她做了个梦。 第241章 水鬼 一开始，单灵灵梦到了自己。 她发现那是明朝的自己，穿着暗红色的马面裙，盘起头发，一路狂奔想要追上烛洺赫，可是他一直在向前方的黑暗深处走去，无论自己跑得多用力，都追不上。 很快，单灵灵就没了力气，她看见自己的衣服变了，变成了清朝时还在萧家的装扮，厚重的旗服限制了她的行动，跑起来都有些困难。 单灵灵很急，没忍住大喊了一声。 “烛洺赫，你等等我！” 可是前面的人还在继续走着，根本没听见她的声音，单灵灵急得火上眉梢，她又想尽办法加快了脚步，往前冲了几米，膝盖处的束缚一下子没了。 她穿上了民国时期，烛洺赫做给她的那件丝绸旗袍。 黑色的布料上，用红线绣上了暗红色龙纹的旗袍。 这一下跑起来变快了，可是单灵灵觉得很累，她头发完全披散下来，那些金银做成的头饰早就不知道掉到什么地方去了，单灵灵也没有心思管它们。 她只想追上烛洺赫。 “灵儿。” 不知道跑了多久，前面的烛洺赫终于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回头，却只是轻声唤着单灵灵的名字。 “灵儿，我来看你了。” 单灵灵在他身后不远处，扶着膝盖大口喘气，她已经换回了现世的服装，修身的t恤和牛仔裤，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手心里因为练武而留下的薄茧还在。 果然……就如同烛洺赫说的那样，无论转世轮回多少次，我都还是我。 明朝也好，清朝也好，民国也罢，那都只是我的回忆而已。 只是…… “烛洺赫，我在这里！” 单灵灵终于恢复了呼吸，她对着烛洺赫大喊着，可是，烛洺赫还是如同之前一般，完全听不见她的呼唤。 他对着自己面前，抬起了手。 一瞬间，单灵灵发现，自己的正前方，亮起了刺眼的白光。 她下意识的抬手去遮住眼睛，等了好一会，光芒缓缓的褪去，等单灵灵再次看向那光源的时候，烛洺赫已经不见了。 留在那里的，是一根巨大的冰柱。 冰柱中间……似乎有一个人…… 单灵灵看不清那人长什么样，只能下意识的朝前迈出步子，直到她停在了那根冰柱之前。 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是她自己。 冰柱里的单灵灵紧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她穿着一袭艳红色的长裙，双手自然下垂着，像是很放松。 可是，单灵灵看见了，自己的眉头轻轻皱起，眼角也紧绷着。 “这……” 单灵灵抬起手，擦掉冰柱上的冰霜，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 就在她将脸凑近冰柱的一瞬间，冰柱里的她突然睁开了眼睛。 “……终于回来了。” 她自己的声音，突然透过了厚厚的冰层，在单灵灵的脑海中轰然响起，如同炸开了烟花般，让她一阵头痛欲裂。 “不要……不要说话了！” 单灵灵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和眼睛都涌出了鲜血，她痛得难以忍受了，跌跌撞撞的向后退去，接着，她一脚踏了个空，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拉扯着她不断下坠。 直到她撞在了冰冷的水面上。 水疯狂的灌进单灵灵的五官之中，她被呛得难受，本就不会游泳的单灵灵，扑腾着水面，试图抓到什么救命稻草，阻止自己被完全淹死。 如果这真的是梦的话……赶紧醒来吧！ 可是，单灵灵并没有醒，一双小小的手抓住了她的肩膀，拉着她，将她从水里一口气拉了出来。 单灵灵趴在岸边，咳嗽着，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它们并没有流血，她的头发和衣服甚至都是干的，刚刚她所看见的冰柱，冰柱里的自己，还有她对着自己说的话，自己坠落进去的水塘，宛若从未发生过一般。 梦就是这样的，毫无逻辑可言。 单灵灵抬起眼，她眼前出现了一双小孩的脚，可是那双脚惨白到毫无血色，单灵灵缓缓抬起头，目光顺着那双脚逐渐向上看，她看清了面前那个将自己从水里拉出来的人。 “怎么是你？！” 是那个水鬼，当单灵灵被困在明朝的回忆中时，就是这个水鬼反复出现在她眼前，还想办法让当时没有记忆的单灵灵看见了王子煦他们几人。 但是，她为何会出现在单灵灵的回忆中，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单灵灵从地上爬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这个水鬼小姑娘，现在她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而且在梦境之中，她和明朝的时候不一样，她不怕了。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梦中？” “你要救救王子煦……” 等了一会，水鬼翻着灰白色的眼珠子，目光透过水淋淋的头发丝，用毫无情感的眼神看着单灵灵，然后她那沙哑的嗓子说话了：“你要阻止他……” “你和阿煦是什么关系？”单灵灵被她的眼神看的浑身一愣，“为什么你反复让我救他，阿煦他很厉害的，可能都要他来救我呢。” “他……不能去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王子村？” 水鬼点了点头：“他不能去……” “我知道那是他出生的地方。”单灵灵蹲下身子，保持和水鬼平视，“你是在王子村认识他的？” “我是……他的姐姐……” 单灵灵觉得自己没听清楚：“啥？阿煦的姐姐？” “你要……救救王子煦……救救我们父母……” 单灵灵皱起了眉，她仔细打量着水鬼，从她那被水泡过的惨白肤色中，终于看见了她与王子煦相似的一点。 他们的眼睛，一模一样。 单灵灵不由不信她了：“你真是阿煦的姐姐？那你们父母？他们还在那里？” “没有……”水鬼继续说，看她的表情，她是用上了很大力气，才能够尽量保证单灵灵能听清她的声音，“现在，有人……要杀了他们……” “他们在哪？”单灵灵问她，“你父母，阿煦的父母。” “龙……” “龙？” “龙……武……” 第242章 那只是一场梦，醒来就好了 “龙什么？”水鬼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单灵灵根本听不清，她皱眉看着水鬼，“你说清楚！” “武……” 水鬼一副无比痛苦的模样，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无法呼吸，接着，她张开了嘴，一股股清透的水从她嗓子眼里涌了出来。 单灵灵吓了一跳，她向后跌倒在地上，却发现，她坐在了一片浅水之中。 “走……！” 水鬼拼命的对着单灵灵伸出手：“快……走……！” 她话音还没落下，就在单灵灵坐着的那滩浅水中，伸出了无数的手臂，朝着单灵灵的方向抓挠而来。 “什么东西？！” 单灵灵朝着那手拍了过去，她只觉得自己打散了一滩液体，那清水落回水中，和看不见尽头的浅水汇聚在一起，很快，水面再次波荡起来，另一只手在同样的位置伸了出来。 再次抓住了单灵灵的手腕。 “该死！” 单灵灵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她惊慌的看向那水鬼：“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是什么地方？！” “他们……发现你了……” “快走！” 可惜晚了。 单灵灵已经被那些水变成的手死死抓住，拉着她一股脑的向下陷去。 被水淹没的窒息感再次袭上心头，单灵灵完全无法呼吸，她的鼻腔、耳朵、嘴里，甚至连眼睛，都被水完全包裹了。 氧气，成了她最想得到的东西。 “灵儿，灵儿！” 有人抓住了她的肩膀，轻轻地晃着她的身子，单灵灵听不清那声音，她只觉得自己能试图抓住那双手，只要抓住了，就能将自己拉出水面，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 “灵儿，醒醒！” 熟悉的温度顺着头顶，包裹住了单灵灵的全身，好温暖的感觉，不，不只是温暖，还有一点沁人心脾的冰凉。 单灵灵猛地睁开眼睛，整个人从床上弹起了身，她趴在床沿上张开嘴，猛地将那已经浸透在她五脏六腑中的水，全部吐了出来。 烛洺赫慌张的轻抚着单灵灵的后背，帮她顺着气，等她终于吐完了，只剩下干咳的时候，烛洺赫揽住她的肩膀，让她躺在自己胸前。 “怎么了？你梦到什么了？” “烛……烛洺赫……？” “是我，我在。”烛洺赫抬手，帮她擦掉眼角的泪水，“你刚刚被梦魇住了，我唤了你很久……” 单灵灵双手抓住烛洺赫的手腕，浑身都在颤抖。 “我……我梦见了……那个水鬼……” “水鬼？” “她是阿煦的姐姐……”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涌上心头，单灵灵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烛洺赫，她……她让我去救阿煦的父母……” 烛洺赫轻抚着她的发顶，一言不发。 “她……是阿煦死去的姐姐……” “烛洺赫，要帮帮阿煦……要救他的父母……” “嗯。”烛洺赫终于是说话了，他点了点头，下巴轻触在单灵灵头顶，“我和你一起。” “烛洺赫……我真的被吓坏了……” “没事，我在呢，我会陪着你的。” “我刚刚……还看见了……”单灵灵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看见了一根巨大的冰柱，里面有一个人……” 烛洺赫的手突然一顿，整个人僵住了。 “我看见了，那是我……那就是我，我穿着一身红色的裙子……被冻在冰柱里了……” “我……我还对我自己说话了……” 单灵灵努力的扭过身子，抬头看着烛洺赫：“我听见了……” “冰柱里的我说，我终于回来了。” “……”烛洺赫低垂着眼眸，没有和单灵灵对视，他没能说出话来，只是紧了紧抱住单灵灵的手。 “那只是一场梦。”烛洺赫干脆和她额头轻触在一起，“没事的，醒来就好了。” “你确实回来了，回到我身边了。” “那是我吗？”单灵灵哽咽着，轻声问他，“我看见那根冰柱的时候，什么都感受不到，除了痛苦和伤心……” “……” “啊——！” 烛洺赫还没来得及回答单灵灵的话，就被划破了破晓的一声惨叫打断了，单灵灵浑身一震，她听出来那是谁的声音。 王子煦的惨叫。 “阿煦？”单灵灵瞪大了眼睛，颤抖着，“烛洺赫，阿煦出事了？” “去看看。” 单灵灵率先跳下了床，她来不及穿外套，直接冲出了房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狂冲而去，留下烛洺赫一个人站在床边，皱眉看着她的背影，眼神中充斥着悲伤。 “那就是你，灵儿。” “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 —————————— 单灵灵撞开了王子煦房间的门，玄狐端着一个杯子站在旁边，瞪大了眼睛看着单灵灵：“夫人？” “阿煦怎么了？”单灵灵急匆匆问他，玄狐指了指坐在床上，完全僵硬着的王子煦。 “煦晚上喝了点酒，醉过去了……但是，他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 单灵灵冲到床边，坐在了王子煦面前，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阿煦？阿煦你还好吗？” 王子煦没有反应，他抬着头，看着天花板的方向，整个人如同被冰冻住了一般，纹丝不动，对单灵灵的所有试探都没有回应。 “先生。” 玄狐恭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单灵灵回头看着烛洺赫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自己身边，将薄外套披在了单灵灵肩头。 “他被魇住了。” 烛洺赫站在床边，手指轻弹，一缕暗红色的火光点在了王子煦的头顶，单灵灵看着那红光渐渐将王子煦包裹了起来，他身上升腾起了一丝丝的水蒸气。 烛洺赫闻到了王子煦身上的酒味，皱了皱眉。 “你给他喝了多少？”烛洺赫有些生气的回头看着玄狐，“明知道章尾山上的弟子不能饮酒，你还给他灌了？” 玄狐尴尬的低着头，低声支吾着什么，却没敢大声说出来。 “你难道不知道他的身世？他神志不清的时候最容易被邪魔侵入，你真是……” “好了好了，烛洺赫。”单灵灵拽了拽烛洺赫的袖子，“玄狐也不是故意的。” 烛洺赫瞪了玄狐一眼，十分听单灵灵话的不再提这个话题，他看着王子煦身上的红光，又打了个响指，给他头顶上的火焰加了加码。 第243章 我们来招魂吧 “烫……烫！烫死我了！” 随着火焰逐渐膨胀开来，王子煦终于被烫得回了神，他双手在头顶乱抓一气，烛洺赫见他醒转了过来，手向后一握拳，收回了那一簇火焰。 “好了，他醒了。”烛洺赫对单灵灵轻笑一声，“不用担心他。” 单灵灵长舒一口气，她感激的看了一眼烛洺赫，然后对着王子煦说：“阿煦，你吓死我了真是……” “……师姐？” 王子煦惊慌失措的向后挪了两步：“发……发生了什么？” “我还要问你呢。”单灵灵无语的看着他，“你刚刚尖叫的半座城都能听见。” “我尖叫？”王子煦看了看单灵灵，又看了看烛洺赫，最后目光转向还乖乖站在门边的玄狐，“我叫的很大声？” “嗯。”玄狐咧了咧嘴，“吓我一跳……” “你刚看见啥了？”单灵灵又伸手在王子煦面前晃了晃，“啥东西能吓得你叫这么凄惨？” 王子煦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刚刚的记忆一股脑的回到了眼前，他浑身一个激灵：“师姐，我刚刚看见水鬼了！” “水鬼？”单灵灵眼瞳一缩，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王子煦，“你说……水鬼？” “对啊，师姐。”王子煦赶紧点了点头，“一个水鬼，是个小姑娘……” 单灵灵眼皮跳了跳，她抬头和烛洺赫对视一眼，烛洺赫轻轻皱了皱眉。 “师姐，她真是吓死我了，穿个吊带裙，头发和身上都湿漉漉的，还在一直对着我伸手，想和我说话……” “我抓也抓不着她，打也打不到，也不知道为啥没办法掐诀……” “就叫出声来了……师姐……你可得信我啊……” “我信。”单灵灵点了点头，“我也看见她了？” “啊？”王子煦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着她，“你看见她了？同一个……水鬼？” “嗯。”单灵灵说，“我在我的回……不是，在那个山洞里面的时候，就看见她了，她一直在让我来救你。” 单灵灵生硬掐断的话，让烛洺赫没忍住挑了挑眉。 她还真忍得住。 “让师姐来救我？”王子煦指着自己的脸，“为什么？” “……她说的话断断续续的，我也不知道原因……”单灵灵愁眉苦脸，不知道要不要告诉王子煦那个水鬼的身份。 “师姐，有啥事情，你直接给我说就好啊。”王子煦抓住单灵灵的手腕，有些急了，“不要瞒着我啊……” “阿煦，她说……她是你的姐姐……” “姐姐？”王子煦愣住了，“什么姐姐？” “你的姐姐，你的……亲生姐姐……”单灵灵犹豫着缓缓说了出来。 “我没有姐姐啊？！”王子煦急了，“我哪来的亲生姐姐，我是我家的独生子啊？！” “阿煦，你别急，师父说过的，贵的话都是妄语，不可尽信。”单灵灵安抚他，“说不定是假的……” 但是王子煦完全没听见自家师姐说的这句安慰的话语，他直接打断了单灵灵，问道：“她就只是告诉你，她是我姐姐，然后让你来救我？” “这……”单灵灵咽了口唾液，“她还说……” “说你父母有危险……” “阿煦，阿煦，你别急。”单灵灵见王子煦愣在那没有说话，赶紧加了一句，“我确实也没听得很清楚，水鬼说话断断续续的，她……” “师姐，我们招魂吧！” 王子煦没等她说完，他突然抬起头，看着单灵灵，十分严肃：“我觉得，她是想告诉我们什么事情。” “师父不是教过我们招魂吗，我们把她招来问清楚不就好了？” 单灵灵一下子闭上了嘴，招魂之法单灵灵是知道的，刁苍也教过他们，可以在某些特定环境和情况下，招来与当前环境相关的幽魂，然后从他们嘴里问出一些问题。 但是，这样的法术介于生与死之间，消耗很大，对施法者的要求也很高，而且……他们还需要找到某个人或者某个物品作为介质，让幽魂能附着于此。 从头到尾，不会法术的单灵灵从未尝试过，王子煦似乎在某次驱魔的过程中试过，可是他失败了。 最后，王子煦还为此沮丧了很久，觉得自己不够努力，法术不够精湛，直到后来刁苍变相的安慰了他。 “为师至今招魂都没成功过几次。”刁苍拍了拍王子煦的头顶，“这件事情，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而且，也要双方都有一样的意愿才行得通，但凡事主或者幽魂有一点点的抗拒之心，都没有办法的。” “阿煦，招魂……成功率很低啊……” “那也得试试。”王子煦从床上跳下来，可是他的酒还没完全消散，脑子有些晕，烛洺赫是时候的扶了他一把。 “谢谢啊……”王子煦下意识的说了一句，“姐……” 姐夫两个字还没喊出口，王子煦就看清了扶着自己的人，脑子里回想起来晚上和他乱发脾气的场景，顿时把话咽了回去。 王子煦对自己的情绪失控，着实有些羞愧了。 “无碍。”烛洺赫淡淡的回了一句，见他站稳了脚跟，放开了手，“你想招魂？” “嗯。”王子煦看着他。 “刁苍应该和你说过，招魂需要一个媒介，一般……都是人。”烛洺赫说道，“让幽魂附着于一个人的身体里，方便沟通和交流。” “我知道啊。”王子煦点头。 “你想让谁来当媒介？”烛洺赫锐利的目光望向他，“我？玄狐？颜月牙还是菠萝？” “我来吧。”单灵灵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声说道。 “你不行。”烛洺赫低头看着她。 “为什么？”单灵灵不解，“为什么我不行？” “因为……” “因为我完全没办法学法术吗？”单灵灵有些不高兴了，“那颜月牙和菠萝不都是普通人，他们也没学过法术啊！” “不是。”烛洺赫回握住她的手，“你没有神魂，你的魂魄非常脆弱，完全没有保护，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风险。” “我和玄狐没有办法给你当媒介，王子煦。”烛洺赫没有给单灵灵反驳的机会，直接对王子煦说，“颜月牙和菠萝也不行，灵儿说的没错，他们是普通人。” “那我自己来当媒介呗！”王子煦拍了拍胸口。 第244章 姐夫，对不起啊 “你也不行。”烛洺赫摇头，“水鬼是你的姐姐，需要由你来将她唤出来，只有你的问题，她才会回答。” “说真的，姐夫，你说这么多，我都不知道我招魂的成功率……” “有我在，你会成功的。”烛洺赫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话语之间十分轻松，仿佛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如果能成功，那……”王子煦被他一句话说得心情好了一些，“那谁来当媒介啊？” 烛洺赫唇角勾起了笑意，他望向房间里的电视机。 “就它吧。” —————————— 菠萝和颜月牙被王子煦从睡梦中拉了出来，颜月牙颇有些不情愿的从被窝里挣扎出来，打着哈欠，站在终于放晴的院子里。 “啊——王子老弟，这么早，干啥呢……” “月牙哥，你帮咱一个忙？”王子煦抓着他的肩膀，“帮咱跑个腿，我们要做点事……” “啥事儿啊？” “招个魂？”王子煦不是很确定的说，“想招个水鬼过来问几句话……” “招魂？水鬼？！”颜月牙听到这两个关键词，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瞌睡一时间烟消云散，“好家伙，你还会这个？！” “姐夫说他可以……” “卧槽，不愧是幽冥国的国……”颜月牙差一点就暴露了昨晚上他和菠萝讨论到最后得出的结论，赶紧收了话头，“老弟，需要老哥帮忙干什么，说就行了啊！” “你去找找这些东西。”王子煦拿出了一个单子，塞在颜月牙手里，“姐夫写的。” “水库的淤泥，在坟前用过的蜡烛，烧了一半的冥币……”颜月牙看的目瞪口呆，“老弟，你这姐夫，字写得挺好的，但是这内容……老哥怎么看着脑瓜子疼呢？” “其实我们平时就只是用普通泥土蜡烛和冥币，但是姐夫说这些东西会让成功率更高，因为他现在在人间，这么搞保险些。”王子煦挠了挠头，“我还得帮忙布置一下房间，只能让月牙哥辛苦一下了。” “倒是没问题。”颜月牙犹豫了下，拿出手机，点了点头，“放心吧，给老哥两个小时，保准给你全找齐。” “谢谢哥！”王子煦感激的拍了拍他，“越快越好。” “好嘞好嘞。”颜月牙嘿嘿笑着，“不过啊，你和你姐夫和好啦？不吵架啦？” “……”王子煦眼皮抽了抽，“昨天是我有点冲动了。” “那你记得好好和人道歉，人还不是为你好。”颜月牙说着转身，拨通了电话，忙自己的去了。 王子煦踌躇的走回房间，短短一会功夫，玄狐已经将房间里的床推立到角落，然后房间中间空了出来。 他不知道上哪找来一个圆桌，摆在房子中央，还拉过四个椅子，围着桌子一圈。 “这么快？”王子煦好奇的看着他。 “当然了。”玄狐笑得眯起了眼睛，他打了个响指，一把椅子微微地悬浮起来一些，玄狐动了动手指，指引着那把椅子在空中转了一圈。 “很简单的啦。” “哇。”王子煦看的十分眼馋，“你可得教教我。” “下次，一定。”玄狐本还在笑，眼睛余光看见烛洺赫缓缓的步进房间里，瞬间收起了笑容，他指挥着椅子放回原位，乖乖的去布置房间里的其他东西。 烛洺赫瞥了他一眼，走到桌前坐下，对着王子煦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对面。 王子煦老老实实的坐下，看着烛洺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半晌，他觉得自己应该先道歉。 “姐夫，昨天晚上，对不起啊……” “嗯。”烛洺赫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那张正方形的红色纸张上，并没有太在意他说什么。 “我昨天太小孩子气了，是我不好，不该和你大吼大叫的……” “没什么。” “姐夫，你别因为我和师姐吵架啊……” “……”烛洺赫有些失笑，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王子煦，“昨天的事情，我也有不对的。” “但是……” 烛洺赫抬手阻止了他的解释：“我没考虑过那些事情是否在你的承受范围内，灵儿也说过我了，我给你道歉。” “而且，我还对你出手了，昨天你估计不好过。” 说到这里，烛洺赫侧头看了一眼努力竖着耳朵偷听的玄狐：“玄狐，你过来。” 玄狐一个激灵，腰板都挺直了一些，他屁颠颠的走回到桌边，拉开烛洺赫身边的椅子坐下，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家尊上：“先生，有什么要属下帮忙的吗？” “把你的魂魄力量，分给王子煦一部分。”烛洺赫对他说，“帮他疗伤。” “啊？”玄狐指着自己，“属下的妖力……？” 烛洺赫抬眸，浅浅的看了他一眼：“要的就是你的妖力，只有你才能帮他。” “而且，这不正是你期待的吗？” 那倒是，玄狐兴高采烈的搓了搓手，掌心里搓出了一些粉红色的光点，他聚了聚那团光，让它在手心里变成一个光球，然后递到王子煦面前。 “煦，信我吗？” “信啊，肯定信啊。”王子煦根本没有犹豫，直接握住他的手，将那光团直接抓进了自己的掌心。 玄狐有些意外的看着丝毫没有迟疑的王子煦，一时间，心跳又一次加快，他看着自己的魂魄力量顺着王子煦的手掌，缓缓地融入他的身体里。 一道粉红色的光芒，顺着王子煦的血管，缓缓上行，光芒有些亮，导致玄狐和烛洺赫都能看见，它是如何在王子煦的血管中移动的。 直到它停在了王子煦心脏的部位。 王子煦深呼吸了好几次，他诧异的抚摸着前胸，那里停留着一团温暖，昨天夜里被烛洺赫一掌推得有些堵塞的感觉瞬间就消失了。 光芒再次在他心脏中闪烁了一下，就缓缓消失。 “……见效了！”王子煦惊呼着，“真快啊！” “咋样，呼吸不堵得慌了吧？”玄狐脸颊有些泛红，他歪头看着王子煦。 “好了！好了！”王子煦双手抓住了玄狐的手掌，“谢谢你啊，狐！” “……”玄狐的脸一下子红透了，他尝试着把手抽回来，可是没成功。 烛洺赫斜眼看着两人，一直没有说话，他静静地将四张红色的纸全部铺在了桌子上，手速极慢的一张张将它们捋到平整，等了很久，才出声提醒了他们一句。 “好了，在你们面前的纸上，写上你们的名字。” 第245章 姐夫本垒打了?! 烛洺赫安静的看着两人在纸上认认真真的写自己的名字，还有他要求的一些奇怪符文，单灵灵走进了房间。 她手里端着一个碗，碗里放了四个鸡蛋。 “找客栈老板娘要的。”单灵灵把鸡蛋和碗放在桌上，对烛洺赫说，“这有什么用啊？” “用来检验招魂是否成功的。”烛洺赫拿起一个鸡蛋把玩着，“如果招魂成功了，四个鸡蛋都会立在桌子上。” 烛洺赫将鸡蛋小的那一头尖尖立在桌上，他手指一放，鸡蛋就毫不意外的躺了下去，于是他轻笑一声。 “但凡有一个躺下去，就说明招魂失败。” “用鸡蛋检验？”单灵灵站在烛洺赫身边，胳膊撑在桌上，看着他好奇地不行，“师父从没说过有这一招啊。” “偏门小手段而已。”烛洺赫笑眯眯的，“说起来，还是我的师父教我的。” “你师父？”单灵灵更好奇了，“你还有师父呢？” “当然。”烛洺赫侧了侧手，用自己的手指去尝试着勾住单灵灵的小拇指，单灵灵看着他的小动作，干脆果断的牵起他的手。 烛洺赫笑得得意洋洋，和单灵灵十指相扣，然后一使劲把她拉进自己怀里：“还有一点。” “啥？！”单灵灵没站稳，跌坐在烛洺赫腿上，她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如何就着了道，只能懵逼的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如果招来的魂，对我们完全无害，只是想传递信息，那么鸡蛋就会保持原来的颜色。” “如果它对我们有任何异样的心思，鸡蛋就会一个一个的开始变黑。” “当四个鸡蛋全部变黑的时候，就必须出手阻止对方。” “像个危险感知仪？”单灵灵问道。 “没错。”烛洺赫在她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灵儿，要辛苦你也在纸上写一下你的名字了。” “好！”单灵灵从他怀里蹦了起来，想要放开两人十指交握的手，可是烛洺赫没有松开。 “你拉着我我咋写啊？” “再牵一分钟。”烛洺赫颇有些依依不舍的用大拇指在单灵灵手背上磨蹭半天，才放开了她。 单灵灵松了口气，拉开椅子坐下，从王子煦手里抢过来一支笔，有样学样的在红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单灵灵皱眉看了半天，“烛洺赫，还有红纸吗？” “怎么了？” “……我字好丑……” 烛洺赫把头凑到单灵灵面前：“不丑，很可爱。” 单灵灵看着自己那狗爬一般的字，又拉过王子煦的那一张，看着他那说不上特别艺术，却比自己端正得多的签名，实在是羞愧得很。 哪里可爱了？ 烛洺赫真是……会哄人。 鬼知道他这张嘴骗过多少人了……单灵灵突然和烛洺赫生起了闷气，很响亮的哼了一声，反手将他推了回去，也不抬头看他，闷闷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烛洺赫纳闷的看着单灵灵，脑子里在短短的两秒钟间，转了好几圈，从他所熟悉的单灵灵的行为模式中大概寻找到了端倪。 她……居然和自己吃起了醋。 想到这里，烛洺赫哑然失笑，他抬手捏了捏单灵灵的耳垂：“想啥呢，我可没对别人这么好过。” “哼。”单灵灵又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不信，你问玄狐。”烛洺赫把玄狐拉出来当了挡箭牌，玄狐咧了咧嘴，看着凶巴巴盯着他的单灵灵，想来想去，玄狐决定把自家先生夸上天。 “对啊夫人，先生平日里可凶了。”玄狐一本正经，“在幽冥国，先生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最喜欢骂人，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每一句好话……” “……？”烛洺赫皱眉看向了玄狐。 我是让你帮我说点好听的，没让你说这些…… “回去收拾你。”烛洺赫的声音在玄狐脑海中响起，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讲述，玄狐一下子闭了嘴，看向单灵灵越来越黑的脸色，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啥。 “夫人，属下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不说了。”单灵灵气鼓鼓的打断了他，十分没好气的对烛洺赫凶道，“接下来呢？要做什么？” 听着她语气中带着怨气，烛洺赫想笑，却又不敢笑，他硬生生的把笑容憋了回去：“接下来，等颜月牙带着东西回来了。” “大中午的招魂，能成功吗？” “我这不指望着夫人吗？”烛洺赫歪头看着她，“没有夫人在，我可不敢说能不能绝对成功。” “但是夫人现在在我身边，就一定能成功。” “就知道说这些。”单灵灵拼命压着想要上扬的嘴角，虽然心里头还在吃着莫名其妙的醋，但是，她还是抵抗不住烛洺赫对她说好话。 见她面部表情都变得柔和了，烛洺赫得到了极大的鼓舞，他决定顺着杆子往上爬：“灵儿，帮帮我嘛。” “你知道我离不开你。” 接着，他干脆凑到了单灵灵的耳边，轻声说：“要不，晚上回房间，夫人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接受夫人所有的惩罚……” 单灵灵的耳朵在眨眼之间就变得鲜红，她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就差尖叫出声了，王子煦好奇的看着自家师姐，猜了半天烛洺赫到底说了啥，能够让师姐脸红成这样。 接着，他看见了单灵灵锁骨上，还没能够消下去的红痕。 啥？ 姐夫本垒打了？ 不会吧，这才几天啊，这哪跟哪啊！怎么就上本垒了呢？！不行不行，回头得细细质问一下师姐，这可不行！ 我们章尾山的好白菜，可不能被猪……烛洺赫莫名其妙给拱了！ 师父啊，你快回来啊！我求求你了！咱家师姐要被骗走了啊！ 王子煦莫名的干劲十足，他猛地坐直身子，一巴掌拍在桌上，把三人都惊得一愣。 “我要做好准备！我要开始招魂了！” “烛……姐夫，我一定不会掉链子的！” “我现在去看看这电视机还能用不！” 王子煦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到电视机面前，打开它，还专门看了看遥控器是否好使，电视画面是否正常，声音是否清晰，一系列操作看得单灵灵目瞪口呆。 “阿煦……疯了？” 第246章 出来吧 不出一个半小时，颜月牙就屁颠颠的赶回来了，他把搞来的所有东西递给玄狐。 “哎哟，累死老哥了。”颜月牙看见房间里没有能让他坐的地方，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能劳烦王子老弟给老哥倒杯水不？” “来了来了。”王子煦十分殷勤，他递给颜月牙一瓶矿泉水，“月牙老哥辛苦了，你是大功臣啊！” “好说啊，好说。”颜月牙笑得很得意，“有你老哥我出马，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玄狐拿着塑料袋，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拿出来。 “烧了半截的白蜡烛……” “绝对是公墓里面拿出来的，货真价实，狐狸老弟你摸摸灯芯，还热乎着呢！” “只剩一半的冥币……” “老哥运气不错，出门就在十字路口看见一家人给刚去世的老人家烧纸钱，我就抢救了一大把，也不知道你们够不够用。” “水库的淤泥……” “专门找本地小老弟去龙门水库旁边的挖的！保真啊保真，你们也没说要多少，就装了一大盒。” “三米长的红线……” “老哥拿卷尺量了的，一厘米都不差，量了三遍！绝对没问题！” “最后一个，毛笔。” 玄狐把一大把毛笔放在桌上，几人都看着颜月牙，颜月牙有些不好意思。 “烛老弟没说要几支毛笔，老哥怕出什么岔子，干脆抓了一大把，就门口小卖部买的……” 烛洺赫眯着眼，看了看那一把笔杆子，起码十支，虽然用不着这么多，但是颜月牙倒是有心了。 “不错。”烛洺赫夸了他一句，打了个响指，颜月牙只觉得怀里一沉。 他低头一看，三根金条出现在了他的胳膊上。 “金……金条……？” “我知道你的职业，辛苦你跑这一趟了，也不清楚你平日里怎么收费的，这些不知道够不够，全当跑腿费吧。” “够……够够……够够够……！”颜月牙捏着闪闪发光的金条，眼泪都要出来了，“老弟，够的不得了！” 他想了半天，又觉得不能把自己贪财的本质暴露在这位明显是金主爸爸的面前，赶紧加了一句：“多的……要不老哥回头给你找零？” “不用了，留着吧。”烛洺赫根本不在意这几根金条，他转回到桌前，开始指挥玄狐把那些拿回来的东西都摆放到应该在的地方。 四支只剩一半的蜡烛摆在了四个鸡蛋旁边，刚好东南西北各一支，烧了一半的一叠冥币全部堆在桌子的正中央，玄狐还打开了装满了淤泥的盒子，将泥巴涂在了他们刚刚写下名字的纸上。 最后，玄狐用红线在所有蜡烛上都绕上一圈，盘盘绕绕的红线最终挂在了电视机上，勉强缠上一整圈后，刚好用完。 “不错。”烛洺赫点了点头，然后对颜月牙说，“还有一张纸，你来写上你的名字。” 众人这才发现，烛洺赫一直没用面前的红纸，玄狐一瞬间明白了原因，他恍然大悟后，拧起眉头看向烛洺赫，烛洺赫只是微微摇头，阻止他出声询问。 “没问题！”颜月牙哎哟一声，撑着地面站起身来，走到桌前，龙飞凤舞的把自己的大名写了上去，还问烛洺赫。 “行不？写的比较潦草。” “可以。”烛洺赫惜字如金，“都坐在自己的名字面前吧，颜月牙，我坐在这里。” 烛洺赫挥手赶走了颜月牙，然后又指挥他去拉上窗帘，关紧房门，保证在整个招魂期间不会有外人闯进来。 “菠萝姐去哪了？”王子煦好奇地问了一句。 “不知道啊。”颜月牙一边拉窗帘一边说，“老哥出门的时候想叫她一起来着，结果她没在房间里。” “估摸是这几天心情不好，出去散心了。”单灵灵补了一句，“别问，我也不知道。” 王子煦乖乖的闭上了嘴，恰好这时，颜月牙关掉了房间里所有透光的东西，客栈的窗帘是隔光的，一瞬间，整个房间都陷入了黑暗。 烛洺赫打了个响指，面前的四支蜡烛同时燃起了暗红色的光芒，烛火跳动着，很是活泼。 接着，他对着王子煦伸出手。 “把手给我。” 王子煦和单灵灵对视一眼，隔着桌子，将手递到烛洺赫面前，烛洺赫握住了他的手腕，然后一用力。 几簇鲜血从王子煦的手腕处滴下，淅淅沥沥的洒在了面前的冥币上。 “玄狐，帮他。”烛洺赫放开了王子煦的手，“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自己的椅子。” “嗯。”单灵灵很紧张，她死死的攥着拳，飞快的点头。 烛洺赫微笑着看了她一眼，放在桌下的一只手探了过去，拉住单灵灵的拳头，帮她把手指头掰开，然后和她十指相扣。 “你……”单灵灵本想训斥他不集中注意力，但是烛洺赫轻轻地说。 “嘘。” 接着，低沉、悠长又听不懂的一种咒语，从烛洺赫的嗓子里轻声吟唱而出。 他的声音仿佛是从远古的深渊中传来，又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呢喃，含糊不清，却又充满了一种奇妙的韵律，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经过精心雕琢，串联成一种神秘的语言。 单灵灵觉得很奇怪，这种咒语她从未接触过，可是听起来既古老又陌生，让人无法理解其含义，却又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强大力量。 它似乎在空气中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有形之物，能够触动人心最深处的某种共鸣，一瞬间，那其中蕴含的力量仿佛能够穿透时间的迷雾，唤醒沉睡的记忆，或者打开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门。 “王子煦，开电视。” 单灵灵还没从那悠长的咒声中回过神来，电视突然亮起，一时间，她眼睛有些适应不了那刺目的光芒，看啥都有些模糊。 眼前的电视刚好停在了午间新闻的播报栏目，那个女主持正在电视里侃侃而谈，烛洺赫只是静静地看了两秒，最后轻哼一声。 “出来吧。” 第247章 村里的祭祀 电视机的画面闪烁了一下，起了雪花屏，桌子上的四个鸡蛋全部倒立了起来，轻轻晃动着。 王子煦紧张得掌心都出汗了，他死死的盯着雪花屏，烛洺赫的招魂方式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仅是王子煦，单灵灵和颜月牙也是一样的。 单灵灵一只手被烛洺赫拽着，另一只手举在面前，轻轻咬着自己的指甲，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视机，颜月牙还老老实实的守在门口，生怕谁会不长眼窜进来。 烛洺赫却是捏了捏单灵灵的掌心，示意她放松下来。 很快，电视机屏幕里的雪花逐渐消散了下去，画面又变得清晰了起来，但是，这一次没有了播报新闻的播音员，也没有那个泛蓝的演播室，画面变成了白色，带着一点古旧的灰。 “姐夫……这……” “等着。” 王子煦还是认真的注视着屏幕，隔了好几秒，他都快把头探到电视面前了，突然，一只小手啪的一声，拍在了屏幕里面。 “妈的！” 王子煦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里跌出去，玄狐赶紧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离开自己的位置。 屏幕里，水珠从内侧滑落下去，单灵灵发现，那只是电视里的画面，水鬼似乎被烛洺赫的招魂控制在了显示器里面，并不能出来。 果然，如她所料，那个反复和她见面的水鬼，瞪着眼，爬进了众人的视线中。 她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一群人，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尝试着拍了拍屏幕，嘴巴一张一合。 “……” “声音开大些。”烛洺赫对王子煦说，“开到最大。” 王子煦拿起遥控器，保持和电视机的最远距离，点了音量键，一直将音量调拉满，才停下手。 “我……我在哪……” “你们……做了什么……” “如果真要算，你是幽冥国的漏网之鱼。”烛洺赫摇了摇头，“你在人间停留多少年了？” “不知道……” “虽然人类的魂魄归冥河和冥府管理，但是……”烛洺赫对玄狐说，“此事结束，让玄虎来带走她。” “好的，先生。” “好了，王子煦，你可以问她话了。” 王子煦和屏幕里那个水鬼对视着，她无非十二三岁的年纪，还很小，可是，王子煦莫名觉得一阵伤心。 “……阿煦……” 水鬼率先说话了，王子煦突然觉得她喊自己名字的方式有些熟悉。 “阿煦，阿煦……” “你叫什么名字？” “阿煦，你不记得我了……你不记得我了吗……” “回答他的问题，你没有多少时间。”烛洺赫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有些不耐烦。 “……”王子煦看了烛洺赫一眼，再次转向电视机，“你说你是我姐姐？” “我……我叫王子婍……” “我是你的……双胞胎姐姐……” “阿煦，我们本该为一体，却意外变成了两个人……” “阿煦，我等了你好多好多年……你终于回来了……” “你为什么要等我……”王子煦回不过神来，“不是，你是怎么死的……？” “不对，你说你是我双胞胎姐姐，我怎么不记得你？！” 他根本不知道问什么问题了。 “阿煦，慢慢来。”单灵灵及时的拍了拍他的膝盖，安抚着王子煦乱七八糟的思绪，“一个一个问。” 看着单灵灵和王子煦那亲如姐弟的动作，水鬼眼中闪过一丝红光，烛洺赫低头看着单灵灵面前的鸡蛋，鸡蛋从底部开始变黑了一点点。 他眼神一凛，喝道：“收起你的想法，你已经死了。” 水鬼被他吓得一个哆嗦，猛地收回了捶在电视机屏幕上的手，她低着头，不敢看烛洺赫的眼睛。 “如果你再产生类似的念头，我不介意在这里将你灰飞烟灭。” “我说到做到。” 听上去很冷静的两句话，却带着无法估量的冰霜，水鬼浑身一震，老老实实的再也没动。 单灵灵面前的鸡蛋，恢复到了正常的颜色，烛洺赫很满意的点点头：“刚刚王子煦的问题，你逐一回答。” 水鬼小心翼翼的看着烛洺赫的脸色，发现他没有再生气了，赶紧望向王子煦：“阿煦，我是死在水里的……” 这个的话……大家都看得出来…… “我淹死在了村子里的池塘里……那时候，我们俩都十二岁……” 十二岁？王子煦目瞪口呆的和单灵灵对视一眼，如果他们俩真的是双胞胎的话，那正是他上了章尾山，拜入刁苍门下的时候。 “阿煦，你还记得吗，我们村子里，有一个传统……” 水鬼缓缓地开始了讲述。 “每一年，村子里都会举行祭祀。” “祭祀会持续五天，这五天里，村子里的人不能出去，村子外面的人不能进来。” “大人们会将整个村子打扫干净，然后搭起祭坛，跳一些我们看不懂的舞，烧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阿煦，你不会都忘了吧？” 王子煦呆呆地摇了摇头，他确实对这些事情毫无印象，什么祭祀，什么祭坛，他统统不知道。 水鬼脸上浮起了很难过很痛苦的神情，她完全没料到自己的弟弟会在十多年的岁月中，将她，将那个村子，还有过去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 “阿煦，我们还有一个好朋友。” “他叫王子虞，小虞……他比我们小了一岁……” “我们三个人，是最最要好的，也是村子里最最让大人们头疼的混蛋小孩啊……” “那几年，我们都是最叛逆的时候，无法无天，做事情根本不听大人的话，阿煦，你常常带着我们俩惹事，我每次都会帮你掩藏过去，不让爸爸妈妈打你。” “小虞胆子最小，个子也最小，可是……他和我们在一起很开心……” “阿煦，十二岁那一年，我们做错了一件事情……” “我给你看看吧……我的回忆……” 随着水鬼的话音落下，电视机画面瞬间变黑，王子煦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她，就看见屏幕里又闪了闪几根三原色的线条，接着…… “婍姐姐，快来啊！” “姐！你干什么！” 第248章 你煦哥罩你! “姐，你干嘛磨磨唧唧的，小虞说今天出去玩！” 画面显然是那个叫做王子婍的小姑娘的第一视角，她站在路口，发愣般的盯着眼前的两个小男孩。 因为整个回忆用电视机播放了出来，单灵灵只觉得自己看起了一场沉浸式的电影。 那个对着王子婍很不耐烦的吼着的小男孩，双手叉腰，昂着头，衣服脏兮兮的，脸上也都是泥，不知道才从什么犄角旮旯里面滚了一圈出来。 那是王子煦。 小时候的王子煦。 “去哪呀？”小婍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一个十二岁小姑娘应有的软糯。 “小虞说他在村子外面找到一个地方，特别有意思！我们去看看吧！”王子煦很是兴奋，他抹了把脸上的泥，眼睛闪亮亮的。 这小子，显然从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出村子？”小婍愣住了，“但是，阿煦，明天就要开始祭祀了，我们现在出去，被爸妈发现了要挨打的。” “哎呀，姐，我说女孩子就是胆子小，你还不信！”王子煦急了，他两步跑到小婍面前，拉住她的手腕，“爸妈他们今天都在忙着祭祀的准备，没空管我们的！” “你看看，人家小虞都敢出去，你怎么不去了呢！” “阿煦，我……”小婍挣扎了一下，可是王子煦把她抓得很紧。 “什么我啊我的！”王子煦显然是有点生气了，他瞪着自己的姐姐，“小虞都走远了，赶紧跟上去啊！” “阿煦，我们等祭祀过了再去，好吗？”小婍再一次试图阻止王子煦的行为，可是王子煦完全不听。 他鼓着圆溜溜的眼睛，很是不耐烦的给小婍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再也没说什么，放开了她的手，对着远方渐行渐远的小男孩背影跑掉了。 小婍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回头看了看那飘起袅袅炊烟的村子，叹了口气。 自己的弟弟，不能让他出去惹事。 作为双胞胎，虽然两个人是同一天，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生的，可是她还是挂了个姐姐的名头。 她得照顾好弟弟。 “阿煦，等等我！”小婍终于抬起脚，喊了一声王子煦的名字，对着他的方向追了过去，王子煦嘿嘿一笑，回头看了看自家姐姐。 “姐，跑快点，小虞在前面呢！” —————————— 村子外的世界是美好多彩的。 小虞找到的这个“有意思的地方”，是山下城市里新开的商场。 三个小孩玩的特别开心，商场里有新开的电玩城，王子煦偷了父母的钱包，十分大方的买了一筐子的游戏币，在每一台机器前留下了他们的身影。 小婍尤其喜欢抓娃娃，可是怎么都抓不起来，小虞喜欢投篮机，累得吭哧吭哧的还要扔篮球，而王子煦，最喜欢那台打僵尸的射击游戏机。 他抱着塑料冲锋枪，微微仰着身子，一直嗷嗷嗷的嚎叫着，对着屏幕里面的僵尸群疯狂输出，兴奋得就连鼻涕流下来了，都没空去擦。 整个电玩城都是他高昂的喊叫声。 时间过去了很久，三个孩子玩累了，又买了一大堆乱七八糟，从没见过的廉价小零食，坐在路边吃得满脸都是油。 小婍啃着手里的肉松面包，对王子煦说：“阿煦，你偷了妈妈的钱包，回去咋办啊？” “没关系！”王子煦不在乎的挥了挥手，“等老妈睡着了，我偷偷放回去就好啦。” “里面的钱变少了啊……”小婍还是有些担心。 “老妈基本上不数的，她要问起来，咱们俩就装作不知道啊，她自个儿花掉了忘记了呗！” “老姐，只要你不说漏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老妈不知，不就完事儿了！” 真是个混球小子。 单灵灵看了看半张着嘴的王子煦，他显然不记得这些事情了，只是直勾勾的盯着电视机，一脸不可思议。 “诶，小虞，你是咋找到这个商场的？”王子煦往花坛边一靠，“这离咱们村子老远了，你一个人跑来的？” “没有。”那个个子小小的男孩说话了，他戴着眼镜，看上去比王子煦内向很多，“前几天跟着我爸下山赶集，遇见了一个叔叔。” “叔叔和我爸聊了一会事情，我在旁边没事干，叔叔就让他女儿带我过来玩了。” “我想着带你们一起来看看，给阿煦说了，他说就今天吧。” “不亏啊！”王子煦哈哈大笑，又啃了一口手里的辣条，“今天来真是时候！每年他们搞那什么破祭祀，我都无聊的发慌，今天真是玩开心了。” “真希望咱们村子里也开个电玩城……” 小婍和小虞没有搭理他，王子煦一个人躺在那里，絮絮叨叨：“以后我长大了，肯定不会留在村子里的！村子里多无聊啊！” “我得出去，那么大的世界，我要出去看看。” “但是，爸爸妈妈说过……” “哎，姐，别说这些不好听的，谁听他们的啊！”王子煦不耐烦的打断了小婍，“他们说是他们说，我想是我想，等我有本事赚钱了，我马上就离开村子，再也不回去！” “以后，我要开一家电玩城，每天都可以玩打僵尸！还要卖辣条和肉松面包，小虞不是喜欢吃薯片吗，我也要卖薯片。” “到时候啊，你们想吃了就来找我，我保证你们能吃饱！” 小虞看着王子煦，他眼中闪烁着羡慕和佩服，王子煦是村子里的孩子王，他胆子大，敢叛逆，大人让他朝南走，他非要朝北。 胆小的小虞几乎是把他当做偶像一样的崇拜着。 “煦哥，以后你出村子，带我一起呗，我也想出去看看。” “好啊，没问题，等出来了，你煦哥罩着你！” “谢谢煦哥！” “咱们这关系，说啥谢不谢的！”王子煦学着电视剧里那些江湖人士的语气，对着小虞摆手，“以后，你就是哥的小弟，哥绝对护你，薯片管饱！” 小婍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她看着两个屁大点的小男孩，笑的肚子都疼了。 第249章 它来了，它会吃掉我们的 “笑啥啊？”王子煦又对着小婍翻白眼，“姐，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啊！” “……”小婍笑着摇头，“我现在关心的是，回家之后你屁股会不会被爸打成四瓣。” 说到自家亲爹，王子煦没忍住哆嗦了一下，他抬头看了看天。 “几点了啊？” “过晚饭点了。”小虞说。 “那咱们得回去了。”王子煦腾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得赶在天黑透了之前回家，不然被发现了，真要挨打了。” —————————— 回家和出村是同一条路。 不过出村是下山，加上对未知世界的向往和期待，三个孩子走得很快，回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爬山挺累的，而且一想到等下到家，有五成可能会被爹妈抓包，免不了一顿胖揍，王子煦都有些泄气了。 现在偷玩的兴奋劲已经过去，加之没吃晚饭，下肚的那点零食早就消化得没影了，王子煦开始害怕起来。 “姐，爸妈说了他们几点到家没……？” 小婍看了他一眼：“没说，现在知道怕了？” “不……不怕！我怕什么！”王子煦故意挺了挺胸膛，“我……我从来没怕过，顶多就是挨顿打！” “随你。”小婍耸了耸肩，继续在前面走着。 天已经黑了，他们村子在的这座山显然是没有人工开发过，黑漆漆的原始山路，嶙峋高耸的树木，看不见天空，还有时不时飞过的乌鸦哇哇乱叫，耳边似乎还有不知道是狗还是狼的咆哮。 三个孩子实打实的开始害怕了。 他们确实没有在外面待到这么晚过，如果是跟着父母，顶多晚饭前就会回家，如果是他们自己偷溜出去，那基本都会选择大下午。 现在，时间肯定已经过了八九点，小虞紧张的拽着王子煦的衣角。 “煦哥，我怎么觉得……回家没有这么远啊……” “我们走了好久好久了……” 王子煦觉得有些冷，也不清楚是夜间的温度低了，还是凉透了的内心，他捏了捏小虞的手腕：“没事，你煦哥在呢，不怕。” “阿煦……”小婍也瑟瑟发抖的贴着王子煦，“我听阿婆说过，山里有狼的，它们会在晚上出来……” 很是时候，一声响亮的狼嚎，划破了夜空，直直的刺进了三个孩子的耳朵里。 先是小虞一声惨叫，然后小婍也放声尖叫起来，王子煦吓得腿都有些发抖，他却强打起了精神，将姐姐和好朋友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漆黑的树林。 没关系，就算是狼也不怕！ 王子煦学着动物的样子呲牙咧嘴，试图吓退自己看不见的猛兽，可是，树林子里的狼嚎呜呜咽咽的停了，寂静中，传来了人的脚步声。 “踏。” “踏。” “踏。” 那是一个成年人，脚步踏在了树林中落叶和枯木上的脆响，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踏得死死的。 仿佛将这三个小孩的心，彻底踏入谷底。 连带着电视机前，看着这段回忆的几人，都紧张到不敢呼吸。 王子煦满怀希望的对着黑暗问了一句：“爸？” 他以为是自己的父亲，因为他们太晚没有回家，所以下山来找他们了。 黑暗中，并没有人回应他的话。 显然，这个人不是王子煦和王子婍的爸爸，只是，他并没有因为王子煦的问题而停下脚步，反而是走得快了一些。 “踏。” “踏踏。” “阿煦……”小婍快要哭了，她拽着王子煦的手，“阿煦，我们跑吧？” “……”王子煦手心都在出汗，他用力的回握住自己的姐姐，全身高度紧绷，虽然一言不发，却随时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只等黑暗中的人，现出原形。 接着，他们看见了，看见了不应该属于一个十二岁小孩该看见的东西。 那是一个怪物。 有两层楼那么高，十分雄壮，它浑身的皮肤如同枯老的树皮，布满了裂纹，它的目光死死的注视着眼前的三个小孩，然后裂开了满是尖牙的大嘴。 “吼————！” “跑！”王子煦不再迟疑了，他转身拉起了吓傻了的小婍和小虞，朝着身后的黑暗狂冲而去。 电视机前的单灵灵不知道，在小时候的王子煦心中，他在那一刻到底在想些什么，可是，她知道，现在的王子煦心中在想什么。 因为这个怪物……正是来自于幽冥国。 在广西颜月牙家的麻将馆，差点把单灵灵逼上死路的怪物。 在章尾山，出现了一群，逼得师父封锁山门，勉强护着师姐弟俩逃出去的怪物。 在阆中的学校，他们师姐弟联手一同斩杀的怪物。 那个无数次出现在单灵灵和王子煦的噩梦中的怪物。 背负着幽冥国诅咒的怪物。 它一定不是自己见过的那只，因为它们都死了，这出现在王子婍回忆中的怪物，要比其他的更壮更高。 但是也许是因为，他们一直在用这个十二岁小女孩的视角，在看待这个世界。 烛洺赫眯了眯眼，他意味深长的瞥了瞥玄狐，玄狐此时异常严肃，丝毫没有了平日里那种轻佻和随意。 “玄狐。”烛洺赫给玄狐传了秘音，“十三年前，他们就逃出去了？” “你们都没有和本尊讲吗？” “尊上……”玄狐一个激灵，“那时候您在沉睡状态，属下几人觉得不能因为此事将您唤醒……所以是属下和玄豹去处理的，当时逃窜出幽冥国的变种，记录在案的，确实尽数被灭杀……” “哼。”烛洺赫轻哼一声，“本尊知道了。” 玄狐快哭了，发脾气的烛洺赫不可怕，这样冷冷淡淡，没有任何情绪外露的烛洺赫，才是最可怕的。 “继续看吧。” 电视机里的回忆在继续播放着，三个孩子在黑暗中一路狂奔，王子煦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虞的眼镜都丢了，而小婍一边喘气，一边哭着。 “那……那是什么啊……” “那个怪物……是不是要吃了我们……” “嘘！”王子煦回头对着小婍竖起了一根食指，“小声点！” 小婍抽泣着收回了自己的声音，王子煦还在前面带路狂冲，身后还有怪物那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踏。” 它来了，它靠近了。 “踏。” 它会抓住我们的，它会吃掉我们的！ “踏。” “啊——！” 第250章 十二点零一分 王子煦脚下一空，头朝下栽倒下去。 紧紧跟着他的小婍和小虞都没反应过来，没来得及停下脚步，三个人顺着陡坡，一股脑的滚了下去。 接着，画面陷入了黑暗。 回忆的主人王子婍已经晕过去了，房间里短暂的进入了漆黑的沉默，烛洺赫看了看眼前的蜡烛。 烧了快四分之一了，时间过得……挺快的。 等蜡烛烧完，这一次的招魂，也会结束了。 “婍姐姐，醒醒……醒醒！” 画面从黑暗开始变成模糊的灰色，王子婍努力的睁开眼睛，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虞的脸，坐了起来。 “小虞……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们从山坡上滚下来了。”小虞头发上都还夹杂着枯叶，他摇着小婍的肩膀，“婍姐姐，赶紧起来，我们得回去了，时间不早了！” “刚刚……不是有个怪物吗？”小婍反应不过来。 “哪有什么怪物啊！”小虞有些急，他侧头看着同样头晕目眩的王子煦，“我们走错路了，滚下来了！” “是吗？”小婍被小虞拉了起来，然后扶起王子煦，“几点了啊？” “十一点……五十八分……” 小虞看了看手腕上的儿童手表，那还是他爸爸出村赶集的时候给他买的，不过现在屏幕都被摔碎了。 “完蛋了，十二点钟，祭祀日就要开始了啊！”王子煦一下惊醒，“不是说了吗，祭祀日的凌晨十二点开始，村子里就不能进出了，我们还能回去吗？！” 三个孩子陷入了沉默，最后还是小虞小声说了一句。 “我们偷偷遛进去，不被大人发现……应该也没事吧？” “嗯……小虞说得对……”王子煦也没辙了，这些年虽然惹的事情不少，但是违背村子里的规定，这还是头一遭。 最后，王子煦仰起头：“哎呀，那些老古板搞得规定，只要我们不说，没人知道的！” “天知地知，你们知我知，剩下的……谁都不要说！” “我们先找到回去的路，然后从后门遛回家。” “今天晚上的事情，得变成我们的秘密……”小虞补充了一句，“煦哥，婍姐姐，我们都要保密，不能告诉大人们啊！” “嗯，我发誓，我绝对不说的！”王子煦率先举起了手，发了个誓，“如果是我说了这些事情，从此之后，我就再也吃不到辣条！” 小婍很犹豫的点了点头，也学着王子煦的样子发誓，见他们俩都这么说了，小虞松了口气，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戳了戳王子煦的腰。 “煦……煦哥……我们好像……就在村子口……” 伴随着他话音落下，一轮明月缓缓的从厚密的云层中探出了头，终于是照亮了三个孩子面前的路，王子煦惊讶的看着面前村子的入口，一时半会不知道说啥。 “我们……在村子口晕过去了？” 三人面面相觑，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又看向宁静的村子。 家家户户都熄了灯，应该都睡了吧，祭祀日的前一天大家都会休息得很早，没有大人发现他们离开了村子，也没人去找他们。 是个遛回家的好时机。 三人都点了点头，闷头踏进了村子的入口。 走在最后的小虞，回头看了看黑暗的树林，脸上抹上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他抬手看了看腕表。 十二点……零一分。 从小婍的视角来看，进村的感觉，变得很奇怪。 她像是撞碎了一大块塑料纸，脚步踏出去的时候，有一些阻塞感，仿佛有人在阻止她回到自己的家，可是小婍很努力的又迈出了下一步。 耳边，玻璃碎裂的声音骤然响起。 阻塞感消失了，那短短一瞬的错觉被她抛到了脑后，她跟着王子煦往自己家的方向小心翼翼的跑去，在最后一个路口和小虞说了再见，两人偷偷打开后院的篱笆，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王子煦和她一人一间，小婍没再管弟弟，而是直接关上房门，也不洗脸了，直接躺在了床上。 真累啊，小婍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很快就沉入梦乡。 一夜无书。 第二天天亮，小婍就被妈妈喊她名字的声音吵醒了，她揉着眼睛坐起身来，磨蹭着去到厨房吃自己的早饭。 “你们今天要乖乖的，不要惹事生非！”妈妈给小婍拿来了一个热腾腾的馒头，还有一碗小米粥，“我和你们爸爸今天得忙一天，没时间管你们。” “可得听话了！”妈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盯着闷头喝粥的王子煦，“尤其是你，阿煦，还记得村子里的规矩吗！” “记得记得。”王子煦很不耐烦。 “是什么？”妈妈不依不饶。 “不能出村，不能去后林，不能打断你们在做的事情……”王子煦说的没精打采，显然是没怎么睡醒。 “这还差不多。”妈妈松了口气，又看向小婍，“看好你弟弟，你也别跟着惹事啊！” “哎呀，知道了，妈，干嘛啰啰嗦嗦，每年不都这样吗，还能记不住？”小婍还没来得及说话，王子煦倒是真烦了，他把喝完了的空碗放在桌上，“我吃完了，出去找小虞了！” 妈妈看着王子煦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她拍了拍小婍的肩膀，也没多说什么，收掉空碗，转身离开了。 小婍吃完自己的早饭，来到后院，王子煦正在和小虞讨论昨晚上的事情。 “我爸妈反正没发现我们俩不在家，你那边呢？” “我爸妈干脆没回家……”小虞摇了摇头，“我回去的时候，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在做祭坛的准备吧。”王子煦百无聊赖的捡起脚边的石头，在手里把玩着，“真无聊，每年说什么祭祀，也不让我们靠近祭坛，真好奇他们在干啥？” “祭坛在后林呢，只有村长指定的人可以进去，其他都不行。”小婍加入了讨论。 “诶，我听说啊，后林有一个很大的池塘！”王子煦眼珠子一转，坏主意又冒了出来，“这个天，说不定能去抓青蛙！” “不去！”小婍很果断的拒绝了他，“而且，谁跟你说的有池塘！” 第251章 去往后林的池塘 “啧。”王子煦很不满，“去年他们祭祀结束了，我偷听爸妈听来的。” “确实有个池塘。”小虞却很是笃定的点了点头，“我爸和我说过，有一个好大的池塘，那边还有好多好看的小石头。” 他从裤子包里摸出一块水蓝色的小石子，递给姐弟俩人看：“咯，我爸给我带回来的。” 那颗圆溜溜的光滑小石头，彻底勾起了王子煦的兴趣，他显然是很喜欢这石头，忍不住想去小虞手中抢。 小虞一下子收回了石头：“这不能给你，我爸给我的呢，你想要自己去捡。” “哎，给你煦哥玩玩嘛，玩了就还你。”王子煦不干了，“我还没见过这种蓝色的石头呢。” “不给，想要自己想办法！”小虞难得硬气了一次，看来他也很宝贝这块石头，坚决不给王子煦。 “去就去，谁怕谁啊！”王子煦的好胜心一下子被激了起来，他掉头就走出小院，“我今天非要找到那些小石头不可！” “到时候我抓一大把，你可别来找我要！” 小婍根本来不及阻止王子煦，就在她迟疑的时候，王子煦已经骂骂咧咧的走远了，小虞还站在她身边，笑着看她。 今天的小虞，没有戴眼镜，小婍总觉得他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走吧，婍姐姐，你也不放心煦哥一个人去吧。” “咱们去看看？” 小婍没了主意，奇奇怪怪的小虞，闷头朝着后林走去的王子煦，让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样的选择实在是过于为难这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了。 最后，她还是决定，跟上王子煦，不让他乱来。 —————————— 三人进了后林。 上午的阳光透过细密的树叶倾泻而下，林子里的树木笔直且尖锐的刺向天空，低洼处连着碎石与杂草，似乎在呼唤着偷偷闯进禁地的三个孩子，呼唤着他们回到大山的怀抱。 王子煦有些气鼓鼓的走在前面，小虞跟在他身后，小婍走在最后面，她还在犹豫不决，到底要如何阻止他们呢。 走了老半天，王子煦停下脚步。 “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他疑惑的转头问小虞，毕竟就算是平日里，他们也只在林子边缘玩过，没有走到这么深的地方。 “没错。”小虞抬手指了指前方，“就在那边。” 他怎么会知道？小婍隔了两个男孩几步远，困惑地看向小虞指着的地方，却看见了一个用铁丝网围起来的区域。 上面还挂着一个牌子。 “重点区域，请勿靠近！” 这是他们曾经进到这个林子里最深的地方了，铁丝网后面，就是大人们说过的，小孩子千万千万不能靠近的地方。 村子里甚至还有传说，说那里有吃人的恶魔，会吃掉偷偷进去的小孩，然后将他们的骨头藏在林子最深处。 只是王子煦从来不信这些，他兴奋的冲到铁网面前，扒拉了一下，扭头对着两个小伙伴高喊：“快看，这里的网坏掉啦！” 小虞率先走了过去，他蹲下身子，铁网的一个角恰好被人剪断，露出了一个能让小孩爬进去的空间。 “走！” 王子煦根本不带犹豫的，趴在地上，一溜烟就钻了进去。 小虞跟在他身后，小婍无奈，也只能追了上去。 铁网内外的林子，并无太大的区别，只是三人走着走着，就觉得脚下的泥土有些松软潮湿了。 他们找到那个池塘了。 王子煦欢呼着扑了过去，在山壁之下，那个池塘很是小巧，池塘里的水也清透明亮，看上去不是很深。 而池塘四周的泥地里，散落了好些小石子。 和小虞拿出来炫耀的水蓝色石头一样，好看到让人瞠目结舌的小石子。 男孩们开心的冲了过去，挽起裤脚，踩进了冰凉的池水中，池水刚好漫过他们的小腿，王子煦一颗颗的捡着地上的石头。 “这颗好看，姐，你快来啊！” “这个不行，不够圆，你看看那颗，就你脚边那颗！” 小婍的童心再也经受不住诱惑，跟男孩子们一样，冲进了池水中，三个孩子玩到忘乎所以，昨天的电玩城也好，夜间追逐他们的怪物也罢，还是过了点，打破了规则回村的事情，全部被抛到了脑后。 他们一直在池塘边，玩到了太阳即将西下。 这一次王子煦长了记性，可不能和昨天一样了，他上了岸，裤子口袋里满满当当的都是自己选中的小石子：“走，回家啦，明天再来玩！” —————————— 接下来，小婍的记忆变得混乱而五光十色。 她好像飞了起来，整个人飘飘然的，看不清眼前的景象，然后又猛然坠落，向着漆黑的深渊坠去。 可是无论如何都坠不到底，小婍慌张的尖叫着，她好像还听见了大人的喊叫，好像是爸爸妈妈的声音。 最后，小婍猛地落了地。 她惊恐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 她还在后林深处的那个池塘边，可是半个人都趴在水里，身上穿着吊带睡裙，早就湿漉漉的了。 不远处，在池塘更深一点的地方，小虞压着王子煦的头，将他整个人都按在了水里。 王子煦拼命挣扎着，他想要去抓挠小虞的胳膊和手，可是很是徒劳，小虞的力气就像是一个成年人，他轻松的控制着王子煦，还在笑着。 “不要怕啊，你在紧张什么？” “放松嘛，放松下来，一会儿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筛选了一大圈，才选中你，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王子煦的头栽在水里，应该是听不见小虞的话，小虞叹了口气，抓着他的后脖颈，把他拉起来了一些。 终于能呼吸了，王子煦大口的喘气，手舞足蹈的挣扎着：“放……放开我……！” “没办法，空冥掠魂咒对你用处不大，我废了这牛鼻子劲儿，好不容易把你带到这儿来了。” “别闹腾了，就一个小屁孩，真是累得慌。” “小虞……”小婍哆嗦着说话了，“小虞……你在干嘛……你想对阿煦……” “哦，你醒了。” 第252章 这是白泽双生子的命运 小虞抬眼看着她，脸上挂着属于成年人的戏谑神情：“我还真不知道，你们这个种族，居然能有双胞胎。” “害得我多花了一天时间来评估，到底是谁身体里血脉保留得更浓郁一些。” “一开始我觉得是你，所以花了点心思把你带走了，结果这小子不依不饶非要出来找，结果，你猜怎么着？白泽血脉留存最好的，居然是这个小子，不是你。” “之前真是判断失误。” “不过这小子也有够蠢的，一个人跑来救你，连大人都没通知的，这不是给我送上门来的吗？” “你……你是谁……你不是小虞……” “我当然不是王子虞。”小虞笑着摇头，“你可以记住我的名字，虽然也没什么用。” “我叫……九阴。” 电视机前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烛洺赫，都绷紧了肩膀，紧紧地拽住了单灵灵的手。 “不和你废话了。” 电视机里的小虞……不，九阴，猛地将王子煦又按进了水里，王子煦扑腾着水面，做着徒劳的挣扎。 很快，他的动作就慢了下去，单灵灵知道，王子煦快要窒息了。 小婍不知所措的颤抖着，她想要去救自己的弟弟，可惜什么都做不到，就在那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一个苍老的声音。 “他们俩本为一体。” “必定只有一人能活下来，另一个……会死。” “是她死，还是他死？” “就算你们都想留下，迟早有一天，他们也会面临这样的选择。” “这是白泽双生子的命运。” 小婍恍然大悟，她看着王子煦无力漂浮在水面上的手臂，一瞬间做了决定。 挣扎着站起身，小婍看着九阴和王子煦，趁着九阴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即将被自己淹死的王子煦身上，小婍朝着池塘的正中心冲了过去。 浅浅的池塘突然变深了，水直接漫过了小婍的腰，她看了看眼前深黑到看不见底的池塘，点了点头。 “喂！” 小婍扭过头，对着九阴高喊一声。 “你放了我弟弟！” 九阴抬起头，这才意识到小婍到底准备做什么，他猛地扔开王子煦，对着小婍扑了过去。 “妈的，你给我站住！” 小婍对着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和挣扎着从水中爬起来的王子煦嫣然一笑，整个人向后倒了下去。 她摔倒在了池塘最深处。 冰冷的水流一股脑的将她包裹起来，那池塘仿佛能贯穿地球一样的深，小婍直直的向下坠去。 接着，水流变成了无数的手，它们缓缓攀上了小婍的身体，就如同单灵灵在梦中见到的那样，鬼手……无数的鬼手，抓着小婍，向着黑暗中沉没。 画面回归至黑暗之前，房间里的所有人都从小婍那模糊不清的视线中看见了，九阴怒骂着，想要伸手去水里抓住小婍，可是那些鬼手不断涌出，硬生生的逼退了他。 接着，在王子煦的胸前，猛地爆发出了一阵水蓝色的光芒。 如同炸弹一般，气流朝着九阴的所在冲了过去，九阴努力的在水中稳住小小的身子，然后对着那耀眼的水蓝色光芒伸出手去。 他抓住了其中一根光柱。 接着，九阴整个人向后被那爆炸的气流弹飞了出去，他后背撞在了一棵树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断裂声。 也不知道是那棵树，还是他身体里的脊椎。 接下来，电视机的画面彻底变成了漆黑。 等了好几秒，所有人都很沉默，包括电视里的王子婍，烛洺赫看着眼前即将燃到底的蜡烛，用食指关节敲了敲桌子，轻咳一声，打破了这样的寂静。 “……姐，婍姐……” 王子煦说话了，他声音里带着压抑住的哭腔：“姐，我都知道了，你……你还在吗……” 电视机画面再次闪烁了一下，王子婍出现在了里面，她低垂着头，肩膀小幅度的颤抖着，仿佛在哭泣。 王子煦忍不住了，他抬起手背，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珠：“姐，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得你成了这副模样……” “阿煦……”王子婍缓缓地抬起头，脸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池水，只能看见一片湿润，“阿煦，没关系，那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想让你活下去，你是我的弟弟，我没有办法看着你被别人害死……” “阿煦，我时间不多了，接下来我说的，你都要记住。” “当年那个杀了你的人，他又出现了……” “九阴？！” “嗯，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王子婍也看见了桌子上即将消失的蜡烛，其中一根烛芯已经倒进了桌上的蜡油中，努力的燃起最后的火光，“但是，他似乎盯上了爸妈，现在……” “你要去帮帮他们，阻止那个坏人……” “爸妈……还在吗？” “还在……你去龙腾……武馆……” 王子婍的声音又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她不由加快了语速：“阿煦，去那里找爸爸……他一直……在等你……” “但是……你不能回……村子里……” “答应我……阿煦……答应我……” 最后一支蜡烛，实在是抵抗不住，彻底熄灭，王子煦看着电视机愣了几秒，屏幕里闪过一阵熟悉的雪花屏，然后，回到了那个正在播报新闻的界面。 “以上就是今天早间新闻播报，感谢您的观看，我们下次再见。” 女播音员挂着职业的微笑，说出了这句话，广告很快切了进来，王子煦不可思议的前扑过去，双手抓住了电视。 “姐？婍姐？你还在吗？” “喂，姐，你去哪了？！” “姐，和我说句话啊！” 广告毫不受影响的继续播放着，王子煦哀求了半天，都没有回应，只能将满是泪痕的脸转向烛洺赫。 “烛洺赫，姐夫，我怎么看不见婍姐了？！” “姐夫，你把她喊回来啊！” 烛洺赫轻轻摇了摇头：“时间到了。” “我还没和她告别啊，我还没说谢谢她啊，她怎么就……”王子煦哭的泣不成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他双手扶着桌沿，“姐夫，我求求你了……”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第253章 镇压怨鬼的白泽 “阿煦……” 单灵灵看了烛洺赫一眼，烛洺赫终于放开了她的手，她赶紧扑到王子煦面前，扶着他的肩膀。 “阿煦，没事了，这不是你的错。” “已经过去了……” “……”王子煦转过身，一把抱住了单灵灵，把脸埋在了她肩头，放声大哭。 单灵灵有些无奈的侧头看了看烛洺赫，烛洺赫轻轻耸肩，没有说话，给王子煦留下了发泄的空间。 等了好久，王子煦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烛洺赫才站起身来，对颜月牙说：“拉开窗帘吧。” 哗啦一声，明亮的阳光尽数洒了进来，烛洺赫眨了眨眼，适应了眼前的光线，绕过桌子，走到王子煦面前，对他伸出了手。 “起来吧。” 王子煦抬头看着他，终于是放开了单灵灵，但是他没有接受烛洺赫的搀扶，自己撑着地面，跌跌撞撞的爬起来。 可能是跪的太久了，膝盖有些麻，他差点站不稳，玄狐看见了，赶紧扶住他的胳膊，让他坐回到椅子上。 “灵儿。”烛洺赫将单灵灵从地上揽了起来，和她对视一眼，轻叹了口气。 “王子煦，你姐姐王子婍，我让玄虎接她去幽冥国，如果有机会，你们还会再见的，不用担心。” “现在没有时间让你悲伤了，如果王子婍说的没错，那九阴目前就在这个地方。” “而且，你的父母有危险。” “如果真的让九阴得逞，恐怕，有危险的，就不光是你的父母了，而是我们所有人。” “我现在需要你打起精神来。” “嗯，我知道。”王子煦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抬头看向烛洺赫，一脸严肃，“你可以告诉我，我到底是什么人吗？” “为什么九阴会盯上我，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白泽又是什么？” 听他说完，烛洺赫深深地叹了口气：“你有权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们换个地方吧。” —————————— 客栈安静的后院里，所有人都到齐了，包括菠萝。 她回来的时候还有点情绪不振，颜月牙大概和她讲了下刚刚发生的事情，她的目光在烛洺赫身上停留了很久，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做评价。 烛洺赫招了招手，示意众人落座，颜月牙十分有眼色的泡了茶，端了上来。 “该从哪里说起呢……”烛洺赫犹豫着，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杯子，“王子煦，这不是我预料的能让你知道真相的时候。” “没关系，我做好心理准备了。”王子煦很平静，他端正的坐在烛洺赫面前，“我想知道。” 烛洺赫点点头：“我和灵儿已经说过了，你……是白泽的后裔。” “山海经里的瑞兽，白泽。” “那个怨鬼给你们讲的食人村的故事，是真的，而那个被女娲派去镇压怨鬼的大神，就是你的祖先白泽。” “他完成了自己的工作，镇压了怨鬼，并且在那个地方娶妻生子，平淡的过完了自己的一生。” “我从未去过王子村，直到今天，看见了王子婍的回忆，我才知道白泽当年是如何镇压怨鬼的。” “他将所有的白骨，沉入王子村的池塘底部，用血液将此处封印，那些水蓝色的小石头，不是普通的石子，是他的舍利。” “白泽的后人在那个村子里繁衍生息，直到……王子婍死的那一年。” “这么多年了，白泽的血脉早就稀薄，鬼气外泄，所以村子里每一年都会举行祭祀仪式，选出继承了最浓郁白泽血脉的后人，参与这个仪式。” “很可惜，我从未亲眼见证过，所以我也无法告诉你，那个仪式到底是如何进行的。” “十三年前，刁苍来了幽冥国。” “他告诉了……国主，一个白泽的后人，被恶徒偷走了主魂，已经奄奄一息，他希望我们能救救这个小孩。” 玄狐轻轻皱了皱眉，没敢吭声，菠萝和颜月牙也对视一眼，均保持了沉默。 烛洺赫没管他们的小动作，继续说了下去：“国主用一口幽泉中的灵气，为你重塑了主魂，护着你活了下来。” “当时，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个偷走你魂魄的恶徒究竟是谁，因为没有人见到他，除了王子婍，我们都姑且觉得，是魔盯上了白泽的后裔，想要占据你们的血脉为己用。” “为了保护你，也为了保护白泽的血脉，我们只能想办法斩断你对过去的记忆。” “你身体里的白泽血脉最浓郁，那你将会是对方的首要目标，王子村最后剩下的人不多，都远离了家乡，去往了不一样的地方，很难再被找到。” “只有让你忘记，忘记你的父母，忘记你的过去，再让刁苍教你法术护身，让你从此和王子村，和你的白泽身份告别。” “才能护你一世周全。” “既然怨鬼已经逃窜，白泽的任务早就完成了，你们没有必要在死守在同一片闭塞的土地上，我一直觉得，你们应该拥有属于你们的自由。” “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王子煦，我不让你去见你的父母，也不让你回王子村，并不是想要控制你，现在看来，九阴盯上了你的父母，应该是他认出了刁苍身边的你。” “准确一点，认出了你的血脉。” “他想用你父母，将你引出来。” “然后……再一次清理掉你的魂魄，夺舍你的身体。” “拥有白泽血脉的肉体，将是他计划成功的最大助力。” 烛洺赫不再言语，他静静地看着王子煦，王子煦一直低着头，很沉默。 “阿煦，我帮你去看望你的父母，相信我，我会保护他们的。”单灵灵赶紧安抚师弟，“真的，我说到做到。” “谢谢你，师姐。”王子煦最终还是缓缓抬起了头，“也谢谢你，姐夫，没有瞒着我。” “我知道怎么做了，师姐。” “我不会莽撞的，为了我爸妈，我可以忍住不去找他们。” “但是，我现在更有理由……杀了九阴了……” 第254章 你……真的这么喜欢他? 午饭过后，单灵灵被烛洺赫抓回房间，她有些着急，但是烛洺赫说：“你要给王子煦一些时间，消化一下刚刚看到的回忆。” 所以现在，单灵灵挺着吃得圆滚滚的肚子，半躺在烛洺赫用胳膊圈出来的安全区中，半梦半醒的打瞌睡，烛洺赫则是静静地坐在床上，一手绕过单灵灵的脖子，把玩着她的手掌，另一只手勾起她的一缕头发。 “先生？”玄狐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属下方便进来吗？” 单灵灵睁开一边眼睛，听见烛洺赫犹豫了一下，看她醒了，便说道：“进来吧。” 玄狐推门而入，又轻轻地关上门，一言不发的走到烛洺赫床侧，直接在他面前跪下来了。 单灵灵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烛洺赫挑眉看着他：“说吧，这次想求我干什么？” “先生……”玄狐给他行了个大拜，欲言又止。 “……”烛洺赫微微皱眉，坐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玄狐，“何事需要行这样的大礼？” “先生，属下有一个请求……” “……能否……” “能否赐属下……” “什么？”等了半天，也等不来玄狐后面的半句话，烛洺赫肉眼可见的不耐烦了起来，“不说就出去，别打扰夫人午休。” “能否请先生赐属下女儿身！” “哈？！”单灵灵从床上翻起了身，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玄狐，“为啥啊？！” 玄狐额头一直触在地面，始终不愿意抬起来，烛洺赫静静地看了他好半天，终于是问了句：“你……真的这么喜欢他？” “嗯！” “不是玩玩？” “不是，属下知晓自己的心意！” “你想好了吗？” “属下已经深思熟虑过了，所以才会来求先生。” “等等，你们在说啥？”单灵灵没听明白，她扒拉了一下烛洺赫的胳膊，“玄狐啥意思？” 烛洺赫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他托着单灵灵的腰，把她揽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最后再把笑得抽搐的脸埋进单灵灵的脖颈。 他把单灵灵蹭的痒到不行，单灵灵受不了，把他脑袋推开了一些：“你笑啥呢，哪里好笑了？” “灵儿啊，有时候你真的是……” 烛洺赫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实在有些说不下去，只能对玄狐点头：“你自己承认吧。” “额，这……”玄狐更不好意思了，他蚊子一样的嗡嗡了一句话，单灵灵没听清，受不了了，对他急道。 “玄狐，你……你抬起头来，好好和我说。” “夫人……”玄狐抬起了红的透亮的脸，强迫自己和单灵灵对视，“属下……属下喜欢上王子煦了……” 单灵灵觉得自己听错了。 “你说啥？”她疑惑的问了一句，“烛洺赫，你听清楚他说的了吗？” “玄狐说他喜欢阿煦？” “你没听错，灵儿。”烛洺赫在她侧脸上亲了一下，“他是说他喜欢上王子煦了。” “不是……”单灵灵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是懵逼吗？还是震惊吗？还是啥？ “首先啊，你和阿煦才认识几天啊？两天？三天？”单灵灵百思不得其解，“你都不了解他这个人……” “不算不了解，刚刚几乎都把王子煦的生平掰开给大家看了。”烛洺赫在旁边搭了句白。 “哎呀你闭嘴。”单灵灵白了他一眼，继续问玄狐，“你这……该算是一见钟情，还是啥？见色起意？” “我承认阿煦长的是不错，但是……但是……你是男的啊！阿煦喜欢的是穿丝儿的姑娘……” “也不算是男的。”烛洺赫忍不住又插了句嘴，“狐妖出生没有性别，都是后天的选择……” “我说了，你闭嘴！”单灵灵又凶了他一句，凶完了才理解他话中的意思，“你是说，玄狐可以随便切换性别？！” “是的。”烛洺赫弹了弹她的脑门，“因为跟在我身边，随时会处理一些比较危险的事情，女性的身份更受限制，再加上……玄狐从记事开始，就是玄虎和玄豹两个的跟屁虫，被他们当男孩养大的。” “所以，玄狐成年那一天，我习惯性的赐了他能幻化成男儿身的能力。” “现在想来，也没问过玄狐自己的意愿。” “……属下感谢尊……先生的救命之恩，从前也未关注过性别的问题……”玄狐垂着头，小小声的说，“昨天夜里……煦给属下说，如果属下是姑娘就好了……” “属下思考了一夜，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来求先生。” “请先生成全属下！” “夫人问你话，你怎么就喜欢上王子煦了呢？”烛洺赫对着玄狐说话，眼神却笑盈盈的一直锁死在单灵灵身上。 “这个嘛……”玄狐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单灵灵，“夫人，您倒是没说错，属下就是……第一次见煦，就对他有了好感……” “属下跟在先生身边这么多年，从未对任何人有过这样的感觉。” “所以属下肯定，属下就是喜欢王子煦。” 玄狐言之凿凿：“夫人您放心，属下绝对会对王子煦一心一意，别无二心，不然……天打雷劈不说，先生铁定先收拾了属下！” “如果属下对王子煦不好，就让先生把属下的狐狸皮扒下来，给夫人做围巾吧！” “……做围巾倒不至于……”单灵灵赶紧摆了摆手，“只是……这件事啊……” “我能看出来，阿煦一直把你当好哥们对待，可是……你这突然变姑娘了，他或多或少没有心理准备……” “也不知道能不能接受你啊……” “没关系！属下想明白了的！”玄狐笑眯眯的蹭到单灵灵面前，“属下会努力的去讨煦的真心，如果他愿意接受属下，那就再好不过，如果他不愿意……” “属下就老老实实留在先生和夫人身边，给您二人当狗……不是，狐狸腿子！” “所以，还请先生和夫人成全属下啊！” 说罢，玄狐又要往下拜，烛洺赫挥了挥袖子，一股劲气拖住了玄狐的脑门，不让他再继续磕头。 “好，我答应你。” 第255章 我有些问题，想问问烛洺赫 “真的？！”玄狐兴高采烈的看着烛洺赫，烛洺赫轻轻点头。 “嗯，我一向说话算话。” “不过……”烛洺赫眼神注视着单灵灵，看着她对接下来的话有何反应，“我现在做不到，下次回幽冥国才行。” 果不其然，单灵灵心里咯噔了一声。 他要回去？他要回幽冥国？ “……你什么时候回去啊……”单灵灵很有些沮丧的问了一句，“是这几天就要回去吗？” “怎么了，灵儿。”烛洺赫拍了拍她的头，“这么舍不得我走吗？” “也许……可能……是……有那么一点点……” “你不想我走的话，我就不走。”烛洺赫忍着笑，“其他事情都不如你重要。” 自家先生和夫人又进入了腻歪模式，玄狐知趣的悄悄退了出来，他不动声色的溜出房门，小心翼翼的关上，刚转身，一头撞在上了一个人。 “哎哟……” 对方个子不高，玄狐皱眉低头看了看，是菠萝。 “怎么了？你要去找先生和夫人吗？” 自从昨天夜里，菠萝问了玄狐，他家先生究竟是什么人之后，玄狐都不太想和她单独打上照面。 “我有些问题，想问问烛洺赫。” 菠萝有些冷淡，她对玄狐不太感冒，玄狐觉得有些奇怪了，这姑娘，今天就早上出去了一趟，可是她现在和昨天的状态，好像差距有些大。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没有。”菠萝摇头，想要敲门，“你可以让我了吗？我就进去问烛洺赫一件事情。” “你要问先生什么？”玄狐警惕了起来。 “这与你无关吧？”菠萝很是不耐烦的抬头看着他，“你就只是他的跟班，没有资格来拦住我吧？” “……”玄狐并没有被她的话激怒，好歹也是活了这么久了，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姑娘给惹急了？ 只是，先生的事情，要让先生自己主动去告诉夫人，而不是用这种办法。 “我知道你猜出先生的身份了，我不能让你进去。” 菠萝不说话，她愤怒的瞪着玄狐：“你什么意思？” “关于此事，牵扯到夫人的前世，先生自有打算，我们无需多言。”玄狐淡淡的对她说，“先生并非刻意隐瞒，我们也不会做出任何对夫人不利的事情。” “相反，先生一直在想办法保护夫人。” “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不光是这个。”菠萝声音大了一分，“烛洺赫还有其他事情，瞒着我们所有人！” “我要找他问个清楚！” “不行。” 玄狐果断地踏出一步，死死的挡住了菠萝的路，他搓了搓手指，指尖上亮起了粉色的光芒。 如果菠萝今天要硬闯，一定要将她拦下。 “你给我让开！”菠萝大吼一声，她一拳挥出，玄狐抬手，顺势握住了她的拳头。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房门咯吱一声打开，单灵灵探出头来，她脸色还带着红晕，衣衫的领口都乱七八糟的，嘴唇看上去也有点肿，她困惑的看着剑拔弩张的玄狐和菠萝，问了一句。 “你们俩怎么吵起来了？” “抱歉，打扰到夫人了。”玄狐一秒放开了菠萝，转身对单灵灵拱了拱手，“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属下和菠萝这就离开。” 他的手指在袖袍中轻轻弯了弯，菠萝只觉得自己的双脚在被牵引着，准备转身，她有些急了，对着单灵灵大喊了一句。 “灵灵，烛洺赫他……！” 但是，玄狐及时的压下了她的声音，菠萝被迫转身，在走廊上渐行渐远，留下单灵灵在那里一脸茫然。 “啥？烛洺赫咋了？” “不知道呢。”玄狐笑眯眯的，“夫人，属下也先退下了哦。” “等等，她说烛洺赫怎么了？菠萝好像很着急啊？” “这……属下就不知道了，也许先生知道吧。”玄狐说，“如果夫人允许的话，属下要去找煦了，看看他那边是否需要属下。” “去吧去吧。”单灵灵点了点头，烛洺赫也走到了她身后，阻止她想关上门的手。 “我们一起去找王子煦。”烛洺赫走出房间，“接下来的事情，得看看他有什么打算。” —————————— 王子煦还在后院里坐着发呆。 单灵灵和烛洺赫靠近他的时候，他根本没注意到，直到单灵灵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从沉思中惊醒，瞪大眼睛看着单灵灵。 “师姐，你吓死我了！” “精神还不错，不用我担心了。”单灵灵嘻嘻一笑，拉过一把小凳子，坐在王子煦身边，“咋样，想好了吗？” “想好啥？” “接下来怎么办啊。”单灵灵歪头看他，“这里的事情毕竟和你有关，得让你自己做决定。” “你姐夫也是这么说的。” 单灵灵又加了一句，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哪里不对劲，王子煦却捕捉到了，他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烛洺赫。 烛洺赫脸上抹上了一瞬间的惊讶，然后飞快的变成了得意。 他嘴角的微笑，藏都藏不住，就算他努力的想要压下，都没有成功。 嗯，单灵灵终于承认他了，她不再对俩人的关系遮遮掩掩，简单的“你姐夫”三个字，扎扎实实的说在了烛洺赫的心坎上。 她接受他了，这样的称呼，这样在她亲人面前这么称呼烛洺赫，不亚于单灵灵拉起他的手，光明正大的告诉全世界。 他们俩在一起了。 单灵灵完全是下意识的说了这句话，可是，等她说完，面前的俩人却没有任何回应，单灵灵很是纳闷：“干什么呢？” “阿煦，你看你姐夫干啥，咱们说正事呢！” 又一遍……她又说了一遍…… 烛洺赫深吸一口气，赶紧打断了她的话，如果她再说一次的话，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制住心跳…… 虽然现在他的胸腔里暂时没有能跳动的心脏。 “灵儿，王子煦父母那边，我们俩去吧。”烛洺赫把手放在单灵灵肩头，轻轻磨蹭了下，“至于王子村……” 玄狐走了过来：“属下去吧。” 烛洺赫注视着他好几秒，点了点头：“你先去探探路，我和灵儿稍晚点就过来寻你。” “我呢？” 第256章 石头小狐狸 见烛洺赫安排了一圈，都没落到自己头上，王子煦有些急了，他指着自己：“我不可能就坐在这里等吧？！” 父母那边不能去，王子村也不能去，单灵灵着实不知道还能怎么安排王子煦，但是烛洺赫早就有计划了。 “你留下来，想办法了解一下那个龙门水库水鬼到底是怎么来的。” “唤醒客栈老板，找到崇吾山掌事的所在。” “但是，姐夫，我……”王子煦显然对这样的安排不是很满意，他这一大中午满脑子都是自己的父母和双胞胎姐姐，可是烛洺赫的计划却让他完全和这些事情分割开来。 “你不想救出刁苍了吗？”烛洺赫挑了挑眉，“你们最开始来保定，就是为了找到救出你们师父的办法吧？” “阿煦，听话。”单灵灵捏了捏王子煦的手腕，“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找出九阴和救师父，这两件事要一起进行。” “……”王子煦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妥协了，“行。”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烛洺赫对单灵灵伸出手，“不等了。” “师姐！” 就在单灵灵刚刚站起身来的时候，王子煦拉住了她的衣角。 “怎么了？” “师姐，你答应我一件事。” “说吧啊。” “你和姐夫……一定要保护好我爸妈！”王子煦声音有些哽咽，“他们已经失去了我和婍姐了，我不能看着他们也丢了性命……” “那是肯定的啊。”单灵灵安抚他，“有我们在，你不用担心。” “还有……还有一件事……”王子煦垂下头，声音有些哽咽，“能不能……帮我拍一张他们的……照片……” “我记不住他们的脸了……” “师姐，我只是想知道……我爸妈长什么样的……” “现在的我，想记住他们。” 单灵灵鼻头一酸，她没敢说话，不然一定也会哽咽的，她只是拍了拍王子煦捏着自己衣角的手背，点了点头，转身跟着烛洺赫离开了后院。 玄狐目送先生和夫人离开，轻轻叹了口气，他想了想，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双手捧住，闭上眼睛，掌心里泛起粉色光芒。 片刻后，他对王子煦说：“煦，把手给我。” 王子煦纳闷的看着他，玄狐笑着将手里的石头放在王子煦的掌心：“送给你一个小玩意儿。” 手心里痒痒的，王子煦低头一看，那是一只石头小狐狸。 原本漆黑的石头，已经完全被玄狐的魂魄力量填满，变成了粉色半透明的样子，更让王子煦惊讶的，是那只石头小狐狸，居然还能动。 小狐狸趴在王子煦掌心，用头顶蹭了蹭他的手指，小爪子挠着掌心，有点痒，感觉也很奇特。 “狐，这是啥？” “姑且把它当做我的分身。”玄狐看着他，有些小骄傲，“平日里跟先生学来的小把戏，它可以保持好长一段时间，既然先生安排我们分头行动，就让它陪你一起吧。” “全当我在你身边。” “谢谢你，狐，我会好好保护它的。” “傻啊，是它会保护你。”看着王子煦珍而重之的把石头小狐狸放进包里，玄狐耳朵红了，小声嘀咕了一句，保证王子煦听不见这句话。 “那我们各自去做先生安排的事情吧。” 清了清嗓子，玄狐对王子煦说。 —————————— 单灵灵换上了t恤和长裤，拉着烛洺赫去就近的服装店，也给他选了一套便于行动的衣服。 烛洺赫看着她硬套在自己身上的夏装，有些无奈。 “灵儿，我穿这个不太合适吧？” “有啥不合适的，别天天穿黑色了，白色t恤多好看。” 单灵灵把烛洺赫按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站在他身后帮他扎起了长发，龙腾武馆的铺面就在街对面，两人还是准备打扮一下再前往。 不然穿着长袍，太奇怪了。 单灵灵看着自己的长刀很纠结，这家伙太显眼了，她想要假装成习武的学生，借此进去武馆里，而不引起其它人的注意，可是，拿着长刀去，是不是有些想去踢馆的？ “这样。” 烛洺赫甩了甩自己的高马尾，走到单灵灵面前，用食指挑起她锁骨上的那个小蛇吊坠，用大拇指覆盖在上面，再闭上了眼睛。 “好了，你让它把长刀收回去。” “怎么收？” “直接和它说话就好了，它能听见你的声音。” “那就……把长刀收起来？”单灵灵有些犹豫的低头对着自己的吊坠说了一句，然后手中暗红光芒闪过，掌心一空，长刀消失了。 “咦？！”单灵灵好奇的摩挲着小蛇吊坠，“那我要用刀的话……” “一样的。”烛洺赫笑眯眯的。 “把长刀拿出来？” 掌心一沉，长刀果然又回到了单灵灵的手里，她稀奇到不行，反复试了好几次，最后她发现，根本不用说，只需要集中注意力想一下自己的长刀，就能收放自如。 这下方便了，再也不用举着快赶上自己身高的刀到处跑了，单灵灵开心的不行：“谢谢你啊，烛洺赫！” “那……是不是该给我点奖励？” 烛洺赫垂下头，凑到她面前，指了指自己的脸，期待的看着她。 “大庭广众，不害臊啊！” “不害臊。” 单灵灵拗不过他，今天不给他点甜头，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对他翻了个白眼，然后仰头在他唇角上轻轻啄了一下。 “现场的感谢收到了。”烛洺赫开心的不行，“不过，利息回去再收。” 他牵起单灵灵的手，跨过马路，走向龙腾武馆，单灵灵在他身后用目光刀着他的背心。 “得寸进尺，脸皮比城墙还厚，给点阳光就灿烂，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我回去得拿尺子量量你的脸皮的真实厚度，是不是能去申请个世界纪录。” 她细碎的吐槽着面前的男人，烛洺赫听见了，笑出了声，肩膀都在微微颤抖。 “我能这么得寸进尺，还不是灵儿你惯的。” “别废话了，现在是干正事的时间。”单灵灵哼了一声，推开了龙腾武馆的玻璃门。 第257章 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钩腿子 这家所谓的武馆，是在保定城市边缘，一个已经基本上停业了的商场旁边。 四周的铺面上都贴了好多“旺铺出租”的标签，生了锈的的卷帘门都紧紧地关上，入目一片萧条。 龙腾武馆还在这样的衰败中，勉强坚挺。 门楣上的牌匾，写着龙飞凤舞的“龙腾武馆”四个大字，左右两侧还挂着应该是政府颁发的牌匾。 “特批武术学院”。 单灵灵半推开那贴满了各种广告的玻璃门，犹豫了一瞬，烛洺赫伸出手，越过她的肩膀，帮她将大门完全推开。 门上的门铃叮铃铃的响了起来。 “谁啊？”一个不到五十岁的中年女人从柜台后抬起头，看着眼前两个年轻人，“有什么事儿吗？” “龙腾武馆？” “对啊。” “我们想来报个名……”单灵灵说的小心翼翼，只是相比于她，柜台后的女人在听见她这句话后，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报名？！”女人很兴奋，“小姑娘，你是要学武术吗？” “是这么打算的……” “进来，进来吧啊。”中年女人绕过柜台，走了出来，欢迎着两人走进室内，她还赶紧按下墙上灯的开关，将空荡荡的武馆完全照亮。 “诶，诶。”她有些手足无措，“不好意思啊，最近这边有点事情，我还没来得及收拾……” “小姑娘，你们找地方……就这里吧，这里坐。” 中年女人从墙角处拉出了两把椅子，犹豫着放在一张破破烂烂的桌子旁，她很是着急的用袖子擦了擦椅子和桌子上的灰。 “姑娘，你们坐，你们坐啊，我去给你们倒水！” “不用……” 单灵灵正想阻止她这过于殷勤的动作，可是中年女人已经小跑着离开了，隔了一会，她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纸杯，放在了单灵灵和烛洺赫面前。 “喝点茶吧！不好意思啊，我们最近确实被其他事情耽搁了，我家那口子还在外面处理事儿呢，他可能晚点才能回来。” 中年女人拘谨的不断搓手：“小姑娘，最近咱们确实停业了，所以你们看到……可能有些空……” “没关系。” 单灵灵抬头看着眼前的女人，她认出来了。 这是王子煦的母亲。 且不说十多年前的那个雨夜，单灵灵和她曾经见过面，那时候的女人，还很年轻，她怀里抱着几乎咽气的王子煦，被大雨淋得十分狼狈。 现在看来，王子煦长得很像自己的妈妈。 同样清秀的眉眼，就算是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却也能看出来，她曾经是个一比一的美人。 只是……这些年，因为接连失去了女儿，此生也不能再和儿子见面，本属于他们的故乡也回不去，再加上……眼前武馆这副萧条模样。 煦妈这些年，过得很苦吧。 不仅是生活上的苦，她的内心应该更受煎熬。 单灵灵心头有些苦涩，她很想安慰一下眼前的女人，可是烛洺赫捏了捏她的手，对她不着痕迹的摇头。 不行，不能让她知道王子煦现在就在附近。 为了煦妈和煦爸的安全，单灵灵只能压下心头的冲动，把话强行憋进肚子里，但是她尽量保持自己语气柔和，对煦妈说。 “阿姨，没关系的，我和我男朋友就是喜欢武术，看到这里还在营业，就想来咨询一下。” “哦哦哦！”煦妈紧张的四下张望着，她蹬蹬蹬冲回到柜台前，拿了两张有些旧的传单，递给单灵灵和烛洺赫，“那你们先看看呢？” 单灵灵低头看着手里的传单，看上去很有年代感，上面印着“龙腾武馆”还有一些介绍，下面还放了好几张照片。 照片上，煦妈年轻很多，煦爸蹲在十来个小孩子中间，笑的有些僵硬，他们拉着横幅，像是在一个公园里拍的合影。 另一张照片，煦爸站在一个抱着奖杯的十来岁男孩身边，男孩笑得很开心，煦爸却没什么表情。 “姑娘你不是保定本地人吧？”煦妈觉得晾着两个年轻人不太好，她犹豫着开始介绍了起来，“咱们保定啊，有个传统，不知道姑娘你听过没？” 单灵灵抬眼和她对视，摇了摇头。 “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钩腿子。”煦妈说，“这个钩腿子啊，就是说，保定的人，都喜欢练武。” “尤其是摔跤，咱们这边可是一大特色。” “咱们龙腾武馆，也是教了好些学生出来，也拿过全国的大奖的呢！” 煦妈指了指那张捧着奖杯的照片，有些自豪：“我家那口子，从年轻的时候就是干这个，很有经验的，他就是咱们武馆的老师！” 单灵灵哦哦哦着点头，她不知道说什么，有些不好意思打断煦妈的话。 “哎，我家那口子今天出去办事，这也去了一上午了，估计一会就回来了。” “最近这几年啊，小孩子都喜欢搞什么素质教育，年轻人呢，也不怎么来我们这种偏僻的地方了，像你们小两口这样的，实在是很少了。” 煦妈又搓了搓手：“喝茶啊，小伙子，喝茶。” 烛洺赫对她微笑了一下，端起纸杯，浅浅喝了一口，他倒是从头到尾保持沉默，让单灵灵来主导局面。 “阿姨，是这样的……” 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就让煦妈紧张了起来，她慌慌张张的握住单灵灵的手：“小姑娘，你再等等吧，我家那口子马上……马上就回来了，你别急着走……” “我不走，阿姨，我不走。”单灵灵看着她那样子，没来由有一阵心酸，她知道这家武馆太久没了生意，勉强靠着几个常客撑了起来，却没想到出了龙门水库那档子事…… 而且，他们的一个学生，还死掉了…… 这事儿闹大，就算是熟客，都会纷纷退走，煦爸还得不断接受警察的调查盘问，想来他现在没在，也是因为这件事。 也不知道这夫妻俩以后的日子怎么办…… “阿姨，我不会走的，我会等叔叔回来。”单灵灵努力给她打强心针，“你放心，我说了来报名，就一定会留下的。” 第258章 煦爸和煦妈 “好……好……”煦妈尴尬的放开了她，她也知道自己刚刚太着急了，很可能会吓跑眼前好不容易来的客人，于是稳了稳心神，“那姑娘你们先四处看看，我去给我家那口子去个电话啊！” 说罢，她转身就回到柜台处，单灵灵明显能看见，她从抽屉里拿出手机的手都有些颤抖。 “烛洺赫。”单灵灵小声的对身边的人说，“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咱们还是想办法帮帮阿煦的爸妈吧。” “嗯，都听你的。”烛洺赫又低头喝了一口茶水，煦妈端来的是很便宜的碎茶叶，平日里的烛洺赫压根都不会看上一眼，可是，他现在觉得，这茶叶，好像也不赖。 “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你关注一下，四周是否有奇怪颜色的气，再探探他们的口风。”烛洺赫说，“我想办法给这里下一个结界，避免被人找上门来。” “谢谢你啊，烛洺赫。” 烛洺赫轻笑摇头：“你怎么又在和我道谢了。” “帮阿煦谢的。”单灵灵看着他，“我都不敢想象，如果你没在的话，我们得费多大劲，可能跟无头苍蝇一样……” “嗯。”烛洺赫的食指在单灵灵的手背上游走着，仿佛在写她的名字，“现在知道我的好了？” “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知道……”单灵灵讪讪的笑了笑，“不过说正经的，我们等下该怎么提起王子村的事情，才不让煦妈煦爸起疑心啊……” “抓住机会，该问就问。”烛洺赫点了点她的额头，“我相信你。” 单灵灵鼓着腮帮子，绞尽脑汁思考着，如何在不暴露自己身份，不让煦妈煦爸直接把他们俩扫地出门的前提下，问出王子村事情的另外一块碎片。 怨鬼老太太给了第一张拼图，王子婍给了第二张拼图，现在就等王子煦的父母，给出第三张拼图，整个事情从头到尾，便能完全明了了。 该怎么问呢？ 十多分钟后，龙腾武馆玻璃门上的门铃，又一次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 单灵灵侧头看过去，一个中年男人推门走了进来，他个子高大，就算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脊梁，却还有着那种让人为之一振的犀利气息。 王子煦的身高，估计是遗传的爸爸。 单灵灵赶紧站起身来，但是煦妈动作更快，她已经冲到了煦爸面前，指着这两个潜在的学生说：“冬哥，他们就是我刚刚打电话给你说的……” “嗯。”煦爸看着单灵灵，他看上去很严肃，也许是常年习武，他的眉眼很是锋利，那双剑目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姑娘，又看向她身后的红发男人，轻轻哼了一声。 “此时找来我武馆里面想要拜师学艺的，也就两种人。” “想要来取材写故事的记者，还有对那些鬼鬼神神好奇的小孩，不管是哪种，我都不收。” “你们走吧。” 单灵灵完全没料到煦爸根本没问她想来干什么，擅自就给她的行为定了性，看着他那毫不客气想要把自己赶出去的模样，单灵灵着急了。 “叔叔，不是的，我们是真的想来学……” “你在这儿坐了这么久，也看到我们这里是什么样了。”煦爸有些不耐烦，“市区里哪里找不到习武的武馆，偏偏要到我们家来？” “我没那个兴趣和你们讲发生了什么，还请回吧。” “冬哥……！”煦妈很着急，她一时间不知道是安抚单灵灵，还是阻止自己的丈夫，来回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王子先生。”烛洺赫沉默了这么久，终于站起身来，他对着煦爸抱拳，轻声唤了一声他的姓。 煦爸和煦妈愣在了原地。 王子这个姓氏太过于罕见了，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姓王，而不是王子…… 这个复姓，早就消失在了历史长河里。 “你怎么知道……” “崇吾山掌事告知我与夫人，我们所寻求事情的答案，在王子先生处，此番到访便可得真相。” “崇吾山……”煦爸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庄道长？！” “正是。”烛洺赫收回手，“崇吾山一脉庇护王子村多年，我们所求之事也与王子村有瓜葛，此次前来，便是顺藤摸瓜。” 单灵灵回头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烛洺赫面不改色，只是浅浅的微笑着，他这真话中掺杂着瞎编故事的本事，还真是…… 太厉害了。 “你们……见到庄道长了？！” “未曾。”烛洺赫轻轻摇头，“本来约好见面，可是掌事只留下口信，让我们前往龙腾武馆，其余并未提及。” “……我们也十来年……没见过庄道长了……” 煦爸深深地叹了口气，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两个年轻人，这才发现，他们虽然衣着普通，可是就算眼前这个男人满头扎眼的宏发，他那气质，并不是普通人能比拟的。 而且，这个漂亮灵动的小姑娘……似乎在哪里见过。 有些说不上来的眼熟。 “既然如此，进来说吧。” 煦爸让煦妈拉上了卷帘门，干脆关了武馆了事，反正最近也不可能有生意，开着门更显冷清。 “到我办公室坐坐。” 煦爸在前面带路，单灵灵两步冲到烛洺赫身边，烛洺赫很自然的牵起她：“这么兴奋干什么？” “你刚刚……扮猪吃老虎啊？”单灵灵小声和他嚼耳根子。 “哪有？”烛洺赫说，“我只是说了实话，不过换了让他能够信任的方式。” “我不是说你和煦爸说的……”单灵灵悄悄拧他的腰，“我说你对我，什么‘我相信你’，你其实早就想好怎么说了……” “我说的可是大实话。”烛洺赫憋笑。 “讨厌……” “坐吧。” 絮絮叨叨之间，他们已经走进了煦爸那小小的办公室，房间过于小巧，放了一张长桌，一个书柜，就再也挤不进来其他家具了。 煦爸在桌子一端坐下，指了指对面的两把小椅子。 烛洺赫勉强挤进座位上，他只能侧着坐，把腿探到单灵灵身下。 腿太长也有不好的时候，单灵灵在心里揶揄他，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给客人加点茶水吧。”煦爸对煦妈说了一句，煦妈赶紧跑开，煦爸这才把注意力放在眼前两人身上，“说说吧，你们遇到什么事了？” 第259章 三个人名和一个地名 单灵灵和烛洺赫对视一眼，这好长一阵子，单灵灵满脑子都是如何和煦爸周旋，却丝毫没有考虑过，如同烛洺赫那般开门见山之后，自己到底该问什么。 支支吾吾了一会，单灵灵还是把求助的目光放到了烛洺赫身上。 既然他都开了尊口，那就让他继续问下去呗。 烛洺赫对她挑眉，看着她求助的眼神，脸上却浮现出了小小的骄傲。 咋的，看着我吃瘪他就这么开心？单灵灵气不打一处来，她干脆不去看身边的男人，气鼓鼓的把脸扭到一边去了。 实在不回答煦爸的问题，也不太好，烛洺赫端着煦妈刚刚送进来的茶杯，浅浅的说了一句：“我想知道十三年前，王子村到底发生了什么？” 煦爸瞬间皱起了眉头，煦妈的手都开始颤抖了，单灵灵只觉得脑门被敲了一下。 烛洺赫这法子，是不是过于开门见山了。 “为什么？” “你为什么想要知道王子村的事情？” 煦爸很警惕的问他，他的手探向了桌下，像是握住了原本藏在桌下的某种武器，烛洺赫眼睛余光看见了，却也不动声色的说出了自己编好的故事。 “我们从四川过来。” “那里有一个学校，遭遇了一些事情，其中涉及到了一个学校，邪物入侵，威胁到了百余学生的性命，我和夫人想办法处理了其中事情，准备斩草除根，故抓出了一个俘虏，得到了一块铜镜碎片。” “我们带着铜镜碎片和那个俘虏，想了很多办法，直到最后撬开了他的嘴，得到了三个人名，一个地名。” “阴玄。” 烛洺赫认真的看着煦爸的反应，他听见阴玄的名字，只是很困惑。 “九阴。” 煦爸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这名字……有些耳熟……” “王子村。” 煦爸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起来，隔着桌子，单灵灵感觉自己都听见了他急促的心跳。 “还有一个名字。”烛洺赫摆了摆手，“刁苍。” 煦爸和煦妈倒吸了一口凉气，夫妻俩对视一眼，满脸都是惊慌。 “刁苍……老先生……他咋了……” “我知道刁苍是章尾山掌事，故寻到章尾山，但是山门已关，刁苍不在观中，但是我们问了观里的年轻小弟子，一位约莫二十四五岁的男弟子……” “年轻的……！” 煦爸身下的椅子咯吱一声，被他推了开去，他激动的隔着桌子探过身子，抓住了烛洺赫的衣袖：“你告诉我，那个年轻弟子，他现在……” “冬哥！”煦妈着急的跺了跺脚，打断了煦爸的话，煦爸迅速的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太过冲动失态了，赶紧放开烛洺赫的袖子，怏怏的坐了回去。 单灵灵悄悄叹了口气，刁苍说过，他也警告了王子煦的父母，此生恐怕再也不能够和自己的亲生儿子相见，但是…… 这么多年，思念早就如同疯草般，早已遍布王子煦父母的内心。 此时，能听见一些与儿子有关的只言片语，对于他们来说，能按捺住冲动，实属不易。 烛洺赫静静地看着煦爸的反应，没有做任何评价，他说这句话其实是故意的，他想知道，煦爸是否能够坚持住自己当年的承诺。 无论如何，都要守住自己儿子身上的秘密，为了让他活下去，就算只是在这个世界的另一角，从此再也无法相见。 不能告诉给任何人。 如果他们不能坚持藏住这个秘密，那自己得为王子煦另寻他法，躲开此劫。 “……那位年轻弟子告知我与夫人，刁苍有事不在，让我们去到崇吾山，寻找崇吾山掌事，他与刁苍是近友，可助我与夫人所求真相。” “接下来的情况，王子先生也知晓了，我二人来此，便是找寻王子村的真相，和我们所追踪的人，不论是九阴还是阴玄，是否有瓜葛。” “我没听说过阴玄，但是……九阴这个名字，总觉得很是耳熟。” 煦爸说话了，他努力控制着声音里的颤抖：“我也不知道村子里发生的事情，和你们遭遇的有没有相似的地方。” “要不劳烦这位先生……” “我姓烛。” “烛先生，就还请你们大概说一下，你们在四川遭遇的事情……” “没问题，夫人，辛苦你了。”烛洺赫笑眯眯的看着单灵灵，坐等单灵灵开始讲阆中学校里的故事。 得了，这是把体力活留给我呢，单灵灵欲哭无泪，她强打起精神，开始讲了。 不过，单灵灵顺着烛洺赫刚刚的话，将去阆中的来龙去脉进行了改编，大概就是他们俩是修道人士，有一天，事主找上门，说是四川阆中那里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接下来，她将自己经历的事情捡了重点，剃掉了王子煦的存在，大致和煦爸煦妈讲了一遍，她说的口干舌燥，煦妈听得惊呼了好几次。 直到故事讲完，煦爸一直看着自己手指尖的目光终于抬了起来，很是纠结，却又带着悲伤，直直的看向面前的两个年轻人。 “你们遇见的那个怪物，我确实见过，还不止一只，很多只。” “十三年前，在王子村，出现了很多。” “它们屠杀了我们村子里无数的普通人，没有人能抵抗得了它们，除了崇吾山的庄道长。” “烛先生，我看你们夫妻二人年纪不大，确定要知道这么多事情吗？十三年了，很多事我至今也没有想明白。” “而且直到现在，我都觉得，我不知道其中一些事情的真相，曾经发生的，那些导致我……家破人亡……” 煦爸哽咽了一下：“我的女儿和儿……儿子，都死在了十三年前。” “你也看到了，如今我们过得如此萧条，或多或少都和当年的事情有关，作为老一辈的人，我还是劝你一句，别把自己卷进去得太深。” “不过，我干涉不了你们的决定，如果你们真的想知道，我就将我们经历过的，告诉给你们。” 听了他的话，单灵灵下意识的回头和烛洺赫对视一眼，烛洺赫对她轻轻点头。 “王子先生，您讲吧，不管如何，我们都想听。” “告诉我们吧。” 第260章 厄运双生子 “既然如此。” 煦爸叹了口气，转向煦妈：“把相册拿出来吧。” “冬哥，真的要……” “没关系，我相信他们。”煦爸捏了捏煦妈的掌心，“去吧，我自有分寸。” 煦妈唉声叹气的转身走掉了，煦爸又继续对单灵灵和烛洺赫说：“你们也看见了，我们夫妻俩自从离开王子村后，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了儿女，没有了亲人，没有了家乡。” “没有一分钱，甚至没有安身立命的根本。” “多亏了庄道长和刁……的帮助，我们才能勉强开了个铺子，说来惭愧，我小时候跟着长辈学了些花拳绣腿，为了讨口饭吃，只能做了武馆，勉强带几个学生，维持个温饱。” “就连想给客人准备两杯好点的茶叶，都买不起。” “我们夫妻俩就住在铺子里，确实没其他钱买房子，孩子他妈最后能够从王子村带出来的东西，也就只有那一本相册了。” “等她拿来，我再给你们讲。” 他的声音里带着苦涩：“这几日，我们夫妻俩想着还是努力招招生，搞了个户外的露营，结果呢……丢了俩孩子。” “一个至今为止还躺在icu里面，不知道何时能醒。” “另一个呢……死了……” “谁都想不通，为何在下着大雨的水库旁，那孩子会被火烧死，烧成了焦炭……” “这不，昨晚上也不知道是谁报了警，发现了两个孩子，今天一早我就被警察叫走了，稀里糊涂忙了一天……” 单灵灵内心里的愧疚差点让她喘不过气来，这俩小孩，就是在她坠进前世回忆之前，在水库边遇见的。 其中一个被水鬼附身，被单灵灵斩断了其中联系，勉强救了下来，另一个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估计也是被怨鬼或者水鬼上了身，想要偷袭单灵灵，却被护着单灵灵的玄狐反击，烧死在了当场。 如果早一些能知道这事儿和王子煦的父母有关…… 烛洺赫在桌下拉过了单灵灵的手，在她掌心轻轻捏了捏，他嘴唇不动，却让声音在她脑海中响了起来。 “回头让玄狐自己想办法弥补。” “这不是你的错。” 单灵灵悄悄叹气，她有些不敢直视煦爸了，桌子两端陷入了沉默，直到煦妈拿着那本基本上已经掉漆的相册回到了办公室。 “辛苦了。”煦爸抬手拍了拍煦妈的手臂，“你要不……和我们一起看看？” “不了。”煦妈摇了摇头，她看着相册封面上那张小小的照片，眼睛里有泪光闪过，“我……我去收拾收拾，你们慢慢聊。” 看着煦妈有些孤单的背影，煦爸百感交集：“自从小婍和阿煦离开我们之后，她就再也没和我提起过从前，也不愿意去看……” “算了，我和你们讲吧。” 煦爸深吸一口气，手指有些颤抖的翻开了那本相册。 第一张泛黄的照片，就是他们家的全家福。 不仅有年轻的煦妈煦爸，两三岁的王子婍和王子煦，他们身后还有两对老人，煦爸指着照片上的人：“这是我和我老婆。” “这是我们的父母，这……是我们的孩子。” 煦爸的手指轻轻摩挲在照片上，脸上挂着满是思念的浅笑：“他们俩是双胞胎。” “我们村子里，从来都没有双胞胎出生过，他们都说，双胞胎是象征着厄运，他们俩本应该是一个人，却因为意外，变成了两个。” “村子里的神婆也告诉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杀掉其中一个。” “如果我们无法狠下心来，他们最终也会走向同样的命运，或者更甚……他们两人都会彻底离开我们。” “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都是我们夫妻俩的骨肉啊，我们怎么舍得抛下其中任意一个？” “和村子里的村长和神婆好好的聊了一次，他们也理解了我们苦衷，最后，勉强应了下来，保全了我的两个孩子，但是，他们也说了，如果发现有任何对村子不利的情况，要马上把两个孩子送走。” “就这样，那些年，我们都过得战战兢兢，孩子们并不知情，谁忍心将这些事情告诉他们呢？” “但是现在想来，或许就是当年做下的这个决定，才导致了最后的结局。” 煦爸声音有些哽咽，他又翻了一页相册。 第二张页上有好几张照片，能看到王子煦和王子婍姐弟俩，从襁褓中的婴儿，变成了五六岁的全部过程。 “我儿子啊，皮得很。”煦爸轻声笑道，“阿煦从小都是个混小子，抢他姐姐的奶喝，连一岁的时候，孩子们抓周，小婍乖乖的拿了一把女孩子用的塑料小梳子，剩下的啊，全都被阿煦一个人抢走了。” 煦爸指着一张照片，单灵灵探头去看，一岁的王子煦笑得很开心，怀里抱着小木剑，小算盘，还有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骄傲。 “你看看他，多得意啊，那时候大家都说，阿煦这小子，长大了一定能做大事！”煦爸语气中难掩自豪，“但是，这就苦了他姐姐了。” “小婍和阿煦刚好相反，小婍是个乖孩子，小时候也不吵不闹，很安静，我们说啥，她都言听计从，不仅要帮父母长辈，还尽心尽力的管好自己弟弟。” “可惜……” 煦爸深深地叹了口气，指着第三页上的一张大合影对单灵灵和烛洺赫说：“我们村子里，从古至今都有一个传统，每年夏至，村子里就会有为期五天的祭祀。” “整个祭祀过程中，外人无法进入，村子里的人也不准出去，接下来，会由村长和神婆选出十个成年人来参加主祭祀活动。” “这就是孩子们十岁那一年，我被选中参加，祭祀结束后，我们的合影。” 单灵灵的手指在照片上每个人脸上划过，她看见了年轻的煦爸，煦爸穿着白色背心，黑色短裤，很精干，也很开心。 “这是村长。”煦爸指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你们估计都知道了，我们王子村，大家都姓王子。” “村长，我们都叫他廉哥。” 第261章 廉哥和神婆 “廉哥是个很靠谱的大哥，我们那的话嘛，‘谁拿锄谁定苗’，谁有权力，谁做决定。” “他从上任之后，就没做过错的决策，村子里的日子也越过越好，所以大家都很信任他。” 介绍完了村长，煦爸的手指点在站在最右边一个老太太身上：“这是……我们的神婆。” “没人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也没人知道她到底活了多少年了，但是，她却是村子里，除了村长外，最受人敬重的存在。” 单灵灵看了照片，愣了好几秒，赶紧拉了拉烛洺赫的手，把他拉得半个人都完全贴在了自己身上。 “？”烛洺赫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是那个老太婆……”单灵灵小小声的说，烛洺赫恍然大悟。 这是那个在深夜的水库旁，在山道上拦下了王子煦和单灵灵，并且被怨鬼完全吃掉了，只剩一张人皮的老太婆。 神婆……已经死了啊。 煦爸皱眉看着眼前两人的反应，他没听清单灵灵说了什么，却能感受到这小姑娘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单灵灵也意识到了空气中有些尴尬的氛围，轻咳一声，赶紧给自己找补。 “被村长选中的人，都是男人啊？” “嗯。”煦爸疑惑的点了点头，“因为要做体力活。” 单灵灵摆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乖乖的坐等煦爸继续讲下去。 “其实我本来不该和你们说这些的。”煦爸沉默了一会，继续讲下去，“这是属于我们村子里的秘密，是不能对外公开的。” “但是……现在村子都没了，好像死守这个秘密……也没啥用了。” “其实，在十三年前那件事情发生之前，我也不知道为何要举办这样的祭祀，要坚持那些繁复又冗长的流程，直到后来，小婍消失了，廉哥才给我和孩子她妈讲了。” “我们这个村子的过去。” 煦爸讲食人部落的故事，还有一个大神封印此处，直到后来大神血脉淡薄，只能依靠后人每一年一次的祭祀，才能勉强维持这个封印，这一系列的故事，又讲了一遍给单灵灵和烛洺赫。 “是不是听起来很奇怪……”煦爸自嘲的笑了一声，“我当时也不信，都现代社会了，谁还会信这些神神鬼鬼的？” “但是，实际情况让我们不得不信。” “只是当时，我们都不知道，我只记得，祭祀过程很繁杂，要先将整个村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每家每户都挂上符纸，用于祈福。” “然后，我们这个十个人的队伍，会献上自己的一管血，大概就三分之一个纸杯这么多。”煦爸指了指烛洺赫面前的纸杯，“我们会用小碗装好自己的血，在正午时分，由神婆带队。” “再在所有村民的注视下，走进村子后的树林里。” “那里有个池塘。” 煦爸手指在桌上画了个圆：“池塘里的水，我们都不被允许触碰，只有村长和神婆可以，他们会率先进到池水中，移开一块大石头，再由神婆诵唱祷词，我们则依次将手中装了血的碗，扔进了水里。” “整个过程，我们的双眼都会被覆盖住，用黑色的薄纱，除了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和手里的动作，其他都看不清。” “我还清晰的记得，在我扔出去那个碗之后，我感觉有很多冰冷的手抓住了我的脚踝，但是廉哥一声大喊，伴随着神婆摇铃，那种感觉瞬间就消失了。” “最后，神婆念完祷词，他们再将石头复位，引导我们走出树林，正经的祭祀就结束了。” “对于小孩子来说，祭祀结束后的两天是最快乐的。” “他们不用念书写作业，在村子里吃吃喝喝就好了，那几天时间，大家都会在村子里的空地上摆一些摊位，做一些小吃，大家都可以免费去吃。有些类似现在搞的集市，很热闹。” “阿煦和小婍，每年都会吃到肚子滚圆，有一年啊，阿煦干脆把自己撑吐了。” 煦爸又笑了笑，他有些无奈的摇头：“只是，孩子大了些，就管不住他们了。” “十三年前的祭祀，就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 “祭祀开始的第一天，大家都去忙自己的事情了，没人关注这群小孩子，阿煦和小婍出去玩了，天快黑了才回家，吃晚饭的时候，我发现小婍有点不对劲。” “她神情恍惚，问什么都没反应，孩子他妈觉得是小婍出去玩累了，赶紧让她自己洗漱好了早些睡觉。” “半夜的时候，从小婍房间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巨响，把我们两口子直接吵醒了。” “我动作比较快，跳下床就往小婍那边冲，她的房间门被反锁了，好在是木头门，我一脚踹开，就看见小婍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抓住，拖出了窗户。” “孩子他妈跟在后面，只来得及尖叫一声，我没管她，翻出窗子就追了上去。” “小婍一直被拽着，她却一点没有反应，没有反抗，也没有叫爸爸，我拼了命的跑，也追不上她的速度。” “直到在一个拐角，我彻底跟丢了她。” “这一通闹腾，把沿路的村民们都吵醒了，大家慌慌张张的出门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说我女儿不见了，不知道被谁带走了。” “每家每户的男人都出来了，说是要帮我找女儿，有人去通知廉哥，有人跟着我回了家。” “阿煦那时候也被我们吓醒了，他躲在门边被吓得瑟瑟发抖，直到廉哥来了，问了我刚刚看见的事情。” “我如实讲完，廉哥沉默了很久，最后他在小婍房间里看了一圈，掀开了小婍的被子。” “她的床铺里，铺满了水蓝色的小石头。” 单灵灵浑身一抖，如果不出意外，这种水蓝色小石头，应该就是三小只当时在池塘边捡回来的。 白泽的舍利。 “我还记得，廉哥手在发抖，他惊恐地和我对视一眼，指使人去找神婆，然后看向阿煦。” “他问阿煦，白天，他们都去什么地方了。” “阿煦那时候已经吓哭了，他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我吼了他几句，他终于哭着说了。” “他们白天……去了那个池塘。” 第262章 煦爸的回忆 “最后，廉哥遣退所有村民，让大家回家待命，然后带着我们夫妻俩和阿煦，去到了神婆的家里。” “神婆拿着那些石头，很长一段时间一言不发，也不看我们一眼，阿煦一直在旁边抽抽搭搭的哭，我急得火上浇油，只有他妈妈一直在旁边安慰他。” “最后，神婆抬头，问了阿煦一句话。” “她问阿煦，是谁带他们去池塘边的，因为那个池塘被保护起来了，普通人进不去。” “阿煦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他说是小虞，就是我们隔壁家的孩子，和阿煦差不多大，他们三个人平时常常在一起玩。” 煦爸翻了一下相册，找到了阿煦和小虞的合影，拿给单灵灵看，单灵灵看着那戴眼镜的腼腆男孩，和小婍记忆中看到的一样。 “等了一会，小虞和他爸爸也被带来了，小虞从小母亲就去世了，大家都很照顾他。” “听说小婍被抓走了，小虞和阿煦哭成了一团，小虞他爸很凶，上来就给了小虞两个耳光，把他骂了一顿，小虞也不吭声，他眼镜都不见了，躲在我身后。” “神婆阻止了小虞他爸的动作，让阿煦和小虞把这几天的经历全都老老实实讲一遍。” “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的，这三个孩子，在祭祀开始的前一天，偷偷溜出了村子。” “神婆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惊慌地问阿煦，他们回到村子的时间，到底是什么时候，具体到几点几分，阿煦说了，是夜里十二点零一分。” “听完了他这句话，神婆跌倒在椅子里，只说了一句。” “‘小心翼翼了这么多年，还是……完了。’” “两个小孩被关在了隔壁房间，神婆就和我们讲了这个村子里的故事，那些吃人的故事，还有这个祭祀的真相。” “封印那些吃人的鬼的结界，便是在池塘处，每年我们往里面倒的血，是用来加固封印的，而每一年的祭祀期间，结界最为脆弱。” “所以才有了这五天不能进出的规定，是为了避免一切导致结界被破坏的可能。” “但是，这一年，过了时间点回村子的孩子，是双生子。” “神婆说，因为双生子在，一切事情，会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现在，结界破了，今年的祭祀，没有必要再进行了，接下来，我们需要找到小婍，然后逃得越远越好。” “说真的，我没怎么听懂，年轻人，我知道你们也听的很茫然，但是神婆本就年纪大了，加上她口音很重，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云里雾里，除了廉哥。” “廉哥很快做了决定，他安排了一部分村里的男人前往树林里去寻找小婍，剩下的人全部喊醒，打包收拾行囊，准备离开这片土地。” “我带队去找小婍，孩子他妈去挨家挨户的唤人收拾，自己也回家去准备，阿煦和小虞跟着她回家，廉哥没和我们一起，他说他要去找一个道长来帮忙。” “你们也能猜到，他找的就是庄道长。” 煦爸顿了顿，他喝了口水，讲了这么久，有些口干舌燥。 “年轻人，不好意思了，年纪大了，很多年没有再去刻意回想这些事情，讲的不太清楚……” 烛洺赫却有些担心隔墙有耳，他不希望煦爸口述接下来的故事，于是看向煦爸：“王子先生，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直接看到你的记忆。” “啊？”煦爸没明白。 “你相信我吗？”烛洺赫对他伸出了右手，左手却牢牢地抓住了单灵灵，他对煦爸点了点头，“如果相信我的话，后面发生的不需要辛苦你再回忆一遍，我和夫人可以直接看到。” 煦爸犹豫了好几秒，他对面前这个红头发小伙子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按道理来说，平时见到小年轻有着奇怪颜色的头发，都会觉得这是些不务正业的少年人，但是眼前这个…… 他不像是普通人。 在是否相信烛洺赫的旋涡中挣扎了一会，煦爸最终选择了相信他。 他把颤抖的手放在了烛洺赫的掌心，烛洺赫对他微微一笑，然后侧头问单灵灵：“准备好了吗？” “嗯。”单灵灵知道他想做什么，赶紧点头。 “走吧。” 暗红色的光芒自烛洺赫的掌心突然亮起，单灵灵下意识的闭上眼，然后一阵天旋地转，她稳稳地落了地。 “王子婍！小婍！” “小婍！你在哪！” 耳边传来了喊声，单灵灵赶紧睁开眼，她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黑暗中，烛洺赫正搂住她的肩膀，抬头看向面前的人群。 很大一群人，各自打着手电，在树林里穿梭着，他们一边高喊着王子婍的名字，一边仔细搜寻着四周，避免漏过任何一寸土地。 “这是……煦爸的记忆？”单灵灵好奇地问了一句。 “嗯。”烛洺赫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男人，“正是他。” “灵儿，我们现在只是在他的记忆中，只能看到发生了什么，其他都不能干涉。” “啥意思？” “比如这样。”烛洺赫伸手想要去抓离自己很近的一个男人的肩膀，可是他的手直接从对方身体里穿了过去。 “我们只是旁观者。” 单灵灵明白了，烛洺赫对她很了解，站在未来角度，已经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单灵灵，可能会忍不住想要去扭转眼前的局势，烛洺赫的动作是在告诉她，她做不到的。 “那我们……跟着走？” “嗯。”烛洺赫又点了点头，他牵起单灵灵，跟上了煦爸的脚步。 一群人在深夜的树林里找了很久，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直到煦爸包里的手机响了。 十三年前，还没有现在的智能手机，只有最开始那样能打电话发短信的普通通讯工具，铃声在黑夜中响起，吓了单灵灵一跳。 煦爸显然也被吓着了，他哆哆嗦嗦的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了煦妈的惊呼。 “冬哥，冬哥，阿煦不见了！” “什么？！” “阿煦和小虞，他们俩……他们俩留了个纸条……说要出去找小婍……” “现在都不见了！” “妈的！”煦爸大骂了一声，“让你看好孩子，你看到哪去了！” 第263章 腐朽树叶的味道 煦妈在电话那头哭得撕心裂肺：“我……我不知道……” “算了，没事，你要冷静。”煦爸深呼吸着，安慰自己的妻子，“他们要找小婍一定会进到树林里来，我们大部队现在都在这里，如果他们出现了，我肯定能直接看见他们。” “你现在赶紧收拾东西，等三个孩子被找到了，我们马上就出发走！” “冬哥……小婍她……” “不要乱想！我一定会找到她的！”煦爸怒吼了一句，啪的一下挂掉了电话，转头对着身后的人群喊了一声，“还要找找阿煦和小虞！” “这俩臭小子也出来找人了！” 接下来，呼唤声从叫王子婍变成了叫这三个孩子，小婍，阿煦和小虞的名字在黑暗的林子里此起彼伏，烛洺赫拉着单灵灵站到一边，避免和回忆中的那些人影有所重叠。 “灵儿，刁苍和我说过，你的听力很好。” “你试试看，能不能听见王子煦的声音。” “阿煦不是没在煦爸的这段记忆中吗，我也能听见他？”单灵灵不解道。 “说不定呢……”烛洺赫对她鼓励一笑，单灵灵见他没有解释的想法，只能乖乖的闭上眼睛，将自己的所有心神收敛起来，只关注在听力上。 她刻意将那些嘈杂的呼唤声抛到脑后，全神贯注的去聆听四周细小的动静。 很快，她听见了。 不同于成年男人踏在树林的土地上的声音，有细碎的小小脚步声，像是小孩子蹑手蹑脚的动作。 同时，单灵灵也听见了，王子煦的声音。 “小虞，走这边！” “我感觉婍姐在这边！” “别废话了，我们是双胞胎，我能感觉到！” “烛洺赫，他们在那边！”单灵灵猛地睁开眼，抬手指向一个方向，烛洺赫点了点头，伸手搂住单灵灵的腰，对着那方迈出脚步。 这一次，烛洺赫没有闪现过去，只是，他每踏出一步，单灵灵就觉得眼前的景象在疯狂变幻，他的动作太快，导致树都变成了虚影，风刮在脸上，有些刺挠的疼。 烛洺赫好像就走了四五步，那寻人的大部队已经被甩在了身后，单灵灵面前，已经出现了王子煦和小虞两个小屁孩。 王子煦的小脸上还挂着泪花，但是他紧紧咬着下嘴唇，仿佛全身都在用劲，小虞却是不紧不慢的走在他身后，很轻松的模样，甚至……还哼起了歌。 “你在唱什么歌啊！”王子煦有些火了，他转头凶巴巴的盯着小虞，“不是要来找婍姐吗！能不能认真点！” “没问题啊，煦哥。”小虞摆了摆手，“跟着你走呗。” “我总觉得你……”王子煦皱起了眉头，他看着小虞，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虞耸了耸肩，往前走了几步，越过王子煦：“走这边吗，煦哥？” “烛洺赫，他现在是九阴吧？”单灵灵拽了拽烛洺赫，小声问道。 “是。”烛洺赫点头，他歪了歪头，耸了耸鼻子，“我知道他的味道了。” “味道？” “嗯，我终于闻到他的魂魄是什么味道了。”烛洺赫冷笑一声，“这么久，我始终抓不到他，因为他隐藏了自己魂魄的味道和颜色，不断地在迷惑我们。” “没想到，在这里，他估计是觉得不会有人发现他，所以……” “是真的一点都没有隐藏。” “什么样的味道？啥样的颜色？”单灵灵好奇了，“你的魂魄力量是暗红色的，阿煦是水蓝色的，九阴呢？” “你应该猜到了。”烛洺赫低头看了她一眼。 “……橙色？” “对。”烛洺赫轻哼，“橙色的魂魄力量，腐朽树叶的味道。” “倒是和他挺配的。” “为什么我闻不到？我也不知道你的魂魄是什么味道……” “只有我能闻到。”烛洺赫捏了捏她的掌心安抚她，“你姑且把这个，当做……我的特殊本事吧。” “所以说，我一直以来追着的橙灵，就是九阴？！” “差不多。”烛洺赫说，“他一直都在，每一次事件发生，他都在一边高枕无忧的安静看戏。” “倒是小瞧他了。” “九阴这么厉害啊……”单灵灵感叹了一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疑惑的问烛洺赫，“不过我一直很纳闷一件事情啊，为什么你的暗红色火焰和神尊的一模一样呢？” 烛洺赫完全没料到她突然问了句这个，差点就脱口而出了，他赶紧收回了话头，眼角有些抽搐的看向单灵灵：“等事情结束了，再告诉你。” “好吗，灵儿？” “……行吧。”单灵灵也觉得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下突然问了句这个，确实不太合适，她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你说，他们俩小屁孩会去哪里？” “池塘吧。” “也是。”单灵灵表示赞成，“走啦走啦，我们赶紧跟上去。” 烛洺赫被她拉着向前走，他有些不知道说什么，现在要告诉单灵灵自己的真实身份吗？她能接受吗？她会怪自己吗？ 他不想变成单灵灵心中那个无所不能的……可是，就算是瞒下去，又能瞒得住多久呢？ 如果不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单灵灵会生气吗？ 在现在的单灵灵心中，烛洺赫就只是烛洺赫，他在幽冥国有那么一官半职，他也有没有办法去解决的事情，他也会受伤，也会感冒发烧，单灵灵会为此担忧心疼他。 如果她知道了真相，是不是自己就再也得不到来自她的关心了呢？ 正想着，单灵灵突然停下了脚步，烛洺赫差点撞在她身上。 来人间不少时日了，这一次烛洺赫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感应力，比过去……真是差了很多。 好像确实到极限了。 “烛洺赫，你看。”单灵灵却不知道他脑子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她只是指着王子煦的背影，示意烛洺赫看。 两个小孩掀开了被剪断的铁丝网，又一次钻进了池塘的区域。 “走，跟上去看看。”烛洺赫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的思绪全部抛下，拉着单灵灵就朝着铁丝网走去。 “我们就这样进去，不会被白泽诅咒吗？”单灵灵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第264章 你一点都不像白泽 烛洺赫摇头：“只是回忆罢了，而且，就算不是，白泽也拿我没什么办法。” 单灵灵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你这么厉害的吗？” 那可是白泽诶，传说中的瑞兽白泽啊。 烛洺赫讪笑一声，露出了单灵灵从未见过的局促表情，他这一晚上好像一直在说错话，他支吾了半天，居然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堂堂幽冥国的烛大人，怎么突然一下就口吃了？” 单灵灵笑话他，烛洺赫却精准的抓住了她对自己的称呼，眼神犀利的望了回去。 “烛大人？” 瞬间，单灵灵脑海中划过了明朝时期的回忆，那个带着昏黄烛光的夜晚，烛洺赫将额头抵在她的锁骨前，呼吸略有些急促，他一直在克制着自己，却禁不住在她一声声的“烛大人”中，缓缓沉沦。 耳朵一红，单灵灵将本想调笑烛洺赫的话全部咽了回去，她可没忘记自己还在装作不知道曾经发生了什么这回事，赶紧转移话题。 “哎呀，阿煦他们都走远了，我们快跟上。” 烛洺赫不动声色，两人都有秘密没有说出来，干脆就默契的将装傻进行到底吧。 跟上了王子煦的脚步，单灵灵发现，和刚刚那棵树一样，铁丝网对她和烛洺赫没有一丁点的影响，他们直接穿了过去，甚至都不需要去钻那个洞。 然后，在不远处的池塘边，单灵灵看见了。 小婍正站在浅水中，她穿着一条过膝盖的白色吊带睡裙，头发蓬乱的抬头看着天空发呆。 王子煦也看见了自己的亲生姐姐，他惊呼一声冲了进了池塘：“婍姐，你怎么在这儿啊！吓死我了！” 小婍没有反应。 “婍姐，婍姐，老爸说你被人抓走了，我就是不信他，你肯定是偷偷跑来池塘这边了，果然！” “大家都在找你，咱们先回家吧！” 王子煦又尝试着去拉小婍的手，还是无果，小婍这一次干脆把他甩开了。 “婍姐？”王子煦很是想不明白，“你站这儿干啥呢？水里很冷的，赶紧回家吧，不然会感冒的！” “小虞，小虞你来帮帮我，帮我把婍姐……” 王子煦正准备回头喊小虞上来帮忙，却愣住了。 小虞缓缓地踏过池水，走到小婍身边，歪头仔细的看着她。 “小虞，你干嘛？” “没干嘛啊，煦哥。”小虞笑眯眯的，“我在看婍姐姐呢。” “哎呀你看个屁！”王子煦骂出了口，“赶紧的，把婍姐拉出去！” “为什么啊？”小虞挑眉看向王子煦，“她在这里挺好的。” “你在说什么？！”王子煦急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我知道啊。”小虞点了点头，“是我把她带到这儿来的呢。” “什么？！” “算了，和你这种脑子空空的小孩子也没什么好说的。”小虞摆了摆手，把脸探到小婍面前，“婍姐姐，你能听见我说的话吗？” 闹腾了这么一大圈，小婍终于对小虞的话有了反应，她很机械的转过头，面对着小虞的双眼，然后呆呆地点了点头。 “能听见就好。”小虞很开心的样子，“婍姐姐，你看见了吗，水里那块石头？” 小婍又点了点头。 “很好，你现在去把它抬开。” “王子虞，你个混蛋！”王子煦毛了，“你命令我姐干什么？！” “你很吵，一边待着去吧。” 小虞嫌他烦了，对着王子煦的方向挥了挥手，一股劲气打出，正中王子煦胸口，他连退好几步，直到停在了单灵灵面前。 单灵灵本想伸手去扶他一把，可惜她的手掌一如既往的从王子煦身上穿过，她完全没法接触到他。 回忆中的王子煦完全感知不到单灵灵的存在，他小脸涨得通红，然后忍不住跪在了水里，一口血喷了出来。 反观小婍那一头，她就像是小虞的牵线木偶，被他指使着，乖乖的去抬那块比她脑袋还大的石头。 按照她那小小的身板，按道理来说，她是没办法举起石头的，可是那石头在小婍手中仿佛是空心的一样，小婍根本没费力气，石头就被她举了起来。 池塘后的深渊，露了出来。 单灵灵知道了，这就是煦爸所说的，在每年祭祀时，他们将自己鲜血倒进去的地方，拼凑一下之前烛洺赫给她讲过的白泽一族的故事。 这个深渊中，应该就是被白泽封印起来的无数怨鬼。 果不其然，石头在被移开的一瞬间，水面沸腾着，无数由水凝聚成的鬼手从深渊深处探出，尝试着打破水面，回到世间。 单灵灵紧张的抓紧了烛洺赫的手。 小虞……不，应该叫他九阴，九阴现在得意的大笑着，他对着小婍下了下一个命令。 “把手给我。” 小婍乖乖伸出手，九阴在她手指尖上拂过，有一滴血珠出现在了小婍的指尖，他捏着她的手指，对准了那个深渊的出口。 “吃吧，白泽的血，吃吧。” “你们……要听我的召唤。” 鲜血缓缓的落入水面，一切仿佛都变成了慢镜头，慢慢坠落的血滴，因为自己计划成功而狂笑的九阴，牵线木偶一样的小婍，还有努力想要从水中爬出来的王子煦。 单灵灵的心被揪了起来，她注视着那些鬼手疯狂的去抓挠刚刚触到水面的血滴，可是，就在下一瞬，那些鬼手……它们如同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般，猛地退缩了下去。 九阴的笑容骤然僵硬在了脸上，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些鬼手，又看了看小婍，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他的所有步骤，都是正确的，并没有错误…… 那，问题出在…… 九阴低下头，目光停留在了脚边变得有些浑浊的池水中，那里似乎有一缕缕的血液溶在里面…… 目光顺着血水流来的方向，九阴的目光最终看向了王子煦。 是了，是王子煦刚刚吐在水里的鲜血。 “是你？怎么是你？” 九阴看向王子煦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可思议：“怎么可能？你一点都不像白泽……” “难道……是我一直感觉错了？！” 第265章 幽冥国只能有一个九阴! 王子煦显然没听懂九阴在说什么，他满脑子都是救自己的姐姐，十来岁的小少年，一身衣服早就被冰凉的池水浸透，有些冷，可是他根本没空去关心自己。 “你放开我姐！” 王子煦对着九阴就冲了过去，他用肩膀撞开了没他高的小虞，拉住小婍的手腕，飞快的朝岸边跑回。 “停下来！” 到手的肥肉眼看就要飞了，九阴哪里容得自己的计划失败，他对着王子煦的方向猛握拳头，王子煦后领被抓了一把，整个人朝后面倒了下去。 就在他倒下去的一瞬间，王子煦将小婍往前一推：“婍姐，快跑啊！” 小婍脸朝前重重的摔进了水里，她的额头磕在了石头上，鲜血溢出，王子煦来不及关心她了，因为九阴已经走到了他正后方。 “小虞！”王子煦飞快的翻身而起，他对着九阴挥动着小拳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九阴笑得有恃无恐，“我不是小虞啊。” “你的好兄弟小虞，两天前就死了，我只是暂时借用了一下他的身体而已。” “不过可惜，他身体里几乎没有白泽的血脉了，不然我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的想要拿到她……不对，现在应该是你的身体。” “什么白泽，什么血脉！”王子煦完全不理解他在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怒吼着，“王子虞，有本事来和我打一架啊！欺负我姐算什么事儿！” “打架？”九阴兴趣来了，“你小子还挺有意思的，来吧，陪我玩几招。” “如果你赢了，今天我就放你走。” “还有你那个没用的姐姐。” “妈的，来啊，来打一架啊！”被他两句话逗起了火气，王子煦毫不犹豫的两步冲上去，小拳头对准了九阴的脸，直接砸了出去。 九阴就只是朝着右侧挪了一步，完美的避开了他的拳头。 王子煦用了很大的力气，这一下子打空，他险些没有收回来，差一点就栽倒在了水里，九阴却毫不留情的抬起膝盖，狠狠地撞向王子煦的肚子。 王子煦闷哼一声，别看两人都是小小少年，打起架来如果用了狠劲，也会疼得厉害。 “不是说要打架吗？这就不行了？” 九阴还在嘲讽他，王子煦气得小脸通红，他毫无章法的拳头又对着九阴猛砸，可是他哪是九阴的对手，九阴眼皮都不眨，尽数躲过他的进攻，然后一手肘敲在他背上，将王子煦完全砸进了水里。 “听我一句劝，放弃吧。” 九阴摇了摇头，弯腰抓住了王子煦的后脖颈，将他脸朝下直接按进了水里。 王子煦拼命挣扎了起来，他的呼吸道完全被水覆盖住，憋得难受，手舞足蹈的去抓挠九阴的腿，可是不管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撼动九阴对他的束缚。 “嘘，嘘嘘。” “别闹啊，马上就结束了。” “你能把身体给我用，应该是你的荣幸啊。” “如果不是我发现了你，你一个白泽后裔，可能也要平平无奇的过完这一辈子了，根本就和那高高在上的瑞兽没有什么关系。” “现在给你机会，为无数身困牢笼里的人们发挥一点你们白泽一族的价值，你还得感谢我呢。” “别说，你挠人还挺疼的。” 九阴抓着王子煦，把他拉得离自己远了点：“我也没其他奢求，我就只是想拯救我的族人。” “阴玄去找那面镜子了，谁让他之前就弄丢了呢，这次他信誓旦旦的和我说，一定会拿到手，我姑且再信他一回吧。” “等我拿到了镜子，还有白泽的血脉，这一次我一定会成功的！” “幽冥国只能有一个九阴，只能有我！他配吗？他配不上这个名字！” “烛洺赫他……” 九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缓缓爬起身来的小婍打断了，他皱眉看了看小婍：“果然白泽双生子就是如此。” “一个要死了，另一个就会醒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和小婍的回忆重叠了，单灵灵目瞪口呆的看着小婍跳进了那深渊之中，无数的鬼手涌出，将她瘦小的身体拉进了池塘的最深处，再也不见。 烛洺赫却有些紧张的看着单灵灵的反应，见她对刚刚出现在九阴话中的自己的名字没有太过在意，轻轻的松了口气。 我会告诉她的，烛洺赫在心底里安慰自己，但是不是现在。 如同小婍回忆中的一模一样，就在小婍完全消失在他们眼前的同时，王子煦胸前，也就是在他心脏上方，突然爆发出了极强的光亮，烛洺赫下意识的抬手，将单灵灵护在了自己的臂弯之中。 单灵灵扒拉着他的胳膊，想要看清眼前发生的事情，可是光芒太强了，她只能隐约看见九阴抓住了他身体里的什么东西，然后整个人被击飞了出去。 光芒缓缓地收缩进了王子煦的身体中，他弯腰大口喘气，九阴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怒吼了一句。 “妈的！” “你怎么还没死！你给我快死啊！” 他脚步摇摇晃晃的朝着王子煦走过去，王子煦颤抖着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浮起了一团水蓝色的光芒，他下意识的抬手想要阻止九阴，光芒顺势被扔出，又一次打中了眼前图谋不轨的人。 又是一口鲜血，九阴站不太稳了，他双膝一软跪在了水里，但是王子煦的处境也没有太好，他摇摇晃晃的快要失去意识，九阴见到他那模样，低头看了看自己握着的一缕水蓝色光线。 “妈的，可不能亏了。” 王子煦头朝下栽倒在了水中，九阴一口吞掉了那一缕光丝，然后趴在水里，对着深渊招了招手。 “来啊，跟我走啊！” “你们还想被永远困在这里吗！” 他话音刚落，无数的鬼手攀上了他的小腿，然后是手臂，九阴用最后的力气哈哈大笑着，然后张开嘴：“来吧，进来吧！” 鬼手逐渐爬进了他的嘴里，在单灵灵惊恐的目光中，小虞的嘴似乎都要被那些数不清的鬼手撕得裂开，他的脖子朝后面仰到了极限，嘴角都撕裂开来，有鲜血顺着脸颊滑落。 “烛……” “不要看。”烛洺赫揽住了单灵灵的头，把她按在自己胸前，单灵灵的视线一下完全黑了下去，她也没有挣脱，乖乖的被烛洺赫抱在怀里。 因为她听见了小虞脊椎骨断掉的声音。 第266章 王子村灭门 “阿煦在这里！” “我找到他了！冬哥！” 有村民的惊呼声传来，烛洺赫终于放开了对单灵灵的禁锢，她缓缓侧头，避开去看小虞那早已变形的尸体，将目光放在匆匆跑来的煦爸身上。 “阿煦，阿煦！” 煦爸从水里捞出了王子煦，小男孩躺在他怀中奄奄一息，煦爸着急的唤着他的名字，抬头扫视了一圈。 他看见了小虞的尸身。 煦爸浑身一震，他不知道刚刚都发生了什么，却也大概猜得到，深渊出口的石头已经被挪开了，如果神婆说的都是真的…… 这个村子，没救了。 “阿煦，你姐姐在哪？！” 煦爸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王子煦被他晃了晃，勉强睁开眼睛，他迷茫中抬起手，指向了那个深渊。 “小婍……” “冬哥，这是不是小婍的东西？！” 一个年轻男人冲了过来，他把一个白色的蝴蝶结递给煦爸：“我在那洞口前捡到的。” 煦爸颤抖着伸手接下蝴蝶结，那是小婍的东西，是她睡衣上的装饰，也许是她在跳进深渊时，被鬼手抓挠掉在了外面。 可是煦爸已经知道了，他知道自己女儿的结局了。 “回去！赶紧走！” 煦爸飞快的做下决定，他抱起王子煦，对着身后的人群高喊道：“不能在这儿久留，我们赶紧出村子！” 人群中很多人不解，为何要突然举家搬迁，可是煦爸来不及对他们解释，只是怒吼道：“想死你们就留下！” 这句话一出，大家都安静了下来，煦爸也不管他们，抱着王子煦，对着回村的方向小跑而去，单灵灵和烛洺赫跟上了他的步伐。 “阿煦，坚持一下，我们现在就走。” “别睡着了啊，阿煦。” 煦爸小声地和怀里的男孩说这话，他咬着后牙槽，全身都在用力，村民们跟在了他的身后，跑了一会，单灵灵突然听见了一声惨叫。 她停下脚步，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黑夜中，一个体型庞大的怪物，抓住了落在最后的一个村民，它双手将那人举在了空中，然后只需要轻轻用力。 那人直接被拦腰扯断。 鲜血如同雨点一般洒落在了人群中，所有人都被吓坏了，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平静安稳的在这个村子里过了几十年，哪里见过这般会出现在噩梦里的景象。 一时间，惨叫声，怒骂声，哭泣声。 不绝于耳。 煦爸哆哆嗦嗦的向后退去，他眼中已经失去了光泽，单灵灵知道他已经恐慌到了极限。 和自己第一次见到这种怪物一样。 来自幽冥国，背负着诅咒的怪物。 “烛洺赫，我们真的不能……”她拽了拽烛洺赫的袖子，小声问道，“帮帮他们吗……” “抱歉，灵儿。”烛洺赫有些颓唐的低头和她对视，单灵灵看见了，他眼中满是痛苦和自责。 “就算是三皇五帝，也无法逆转时间，改变过去。” 单灵灵痛苦的垂下了手，她看着小虞的父亲冲到了煦爸面前，他手里举着刚刚捡起来的一根木棍。 “冬哥，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带着阿煦跑啊！” 煦爸还没来得及答复他的话，突然从最左侧的黑暗中，飞快的冲出来了另一只怪物，单灵灵知道，那是一个女性怪物。 她一巴掌抓住了小虞的父亲，直接将他扔了出去，煦爸惊恐地看着邻居在自己眼前划出了一道血色的弧线，然后咚的一声落了地。 怪物对着煦爸伸出了手。 煦爸下意识的躲了开去，利爪从他身侧划过，抓破了他的胳膊，煦爸吃痛，怀中的王子煦差点掉出去。 因为这一下子，煦爸猛地回了神，他不再去看自己身后的惨剧，抱紧王子煦，掉头狂奔。 可是，他跑不过那怪物的速度。 “爸……” 王子煦在他怀里努力的睁开眼，看着身后近在咫尺的怪物，声音嘶哑的说了一句：“爸，后面……有个东西……” “我知道，阿煦，我知道！” 煦爸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阿煦，别看，别看啊！” “它……它要抓到我了……” 王子煦下意识的抬手想要去遮住脸，他掌心对准了怪物的方向，一时间，还没有完全消失的水蓝色光芒亮了起来，直直的对着怪物冲了过去。 一声巨响。 差一点就要抓住煦爸的怪物，被王子煦那水蓝色的光芒直接打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回了人群中，煦爸来不及回头看，自顾自的向前跑去。 人在危急关头，都会爆发出无限的潜力。 煦爸脚步飞快，他直接冲到了村子入口，村长廉哥站在那等他。 “冬哥，怎么样，找到小婍和阿煦了……” 煦妈站在村长身边，惊恐的看着满身鲜血的煦爸，煦爸根本没空和她说那么多，只能对着人群吼道：“快跑！快离开这里！” 晚了。 十多只怪物，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的，它们踏着沉重的脚步，撞碎了村子里民居的屋子，对着眼前的那些村民冲了过来。 “跑啊！” 村长飞快的做下决定，他对着所有人高喊道：“赶紧出去，庄道长就在外面！” 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停下脚步的煦爸，是第一个踏出村子的人，他在路过煦妈的时候，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把她一起拽了出去。 “到老朽身后来！” 一个让单灵灵很是熟悉的苍老声音响起，单灵灵看清了，那正是师父的老友，那个邋里邋遢的崇吾山掌事。 “庄……庄道长？”煦爸哆哆嗦嗦的问道。 “是老朽，现在没空自我介绍，赶紧站老朽后面！”庄道长没心思和他说其他的，他扔掉木头拐杖，双手结印，一个土黄色的护盾凭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阿廉，快让人过来！” 村长听见了庄道长的话，他眼皮跳了跳，推着另一个小孩子出了村子，小孩哭着想要去抓自己的妈妈，可是年轻女人已经被怪物一掌拍飞。 “你，去把他拉过来！” 煦爸把王子煦塞进煦妈怀里，然后前冲两步，将那哭天抢地的小孩子拉到庄道长身后，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被送出来的十来个人，大多都是年轻人或者十来岁的小孩。 “阿廉，你赶紧走啊！” 第267章 去章尾山，找刁苍 庄道长急了，他对着村长怒吼着：“傻站着干什么，老朽坚持不了多久！” 村长挥着手里的镰刀，手中动作因为庄道长的话顿了顿：“道长，谢谢你了。” “护着我的族人逃走吧，不要管我了！” “毁掉了祖先的心血，活该我死在这里！” “妈的，蠢小子！” 庄道长大骂一声，他却没办法放松掉手里临时唤出的护盾，他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些哭作一团的年轻人，咬牙做了决定。 “阿廉，老朽回头再来救你，你可得坚持住了！” “去吧，道长，救救我的族人。” 庄道长不再多言，他走到相拥在一起的人群中，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食指和中指夹住它，猛地朝地面砸去。 单灵灵和烛洺赫的视线也随时疯狂变化，几秒之后，他们停在了一间寺庙之中。 “老朽没有本事带你们直接回崇吾山，就近找个寺庙，能护你们一时平安。” 庄道长大口喘气，显然要带着这么多人同时移动，很是费劲：“休整一下，待老朽恢复些体力，再带你们回山。” “道长……”煦爸不等庄道长说完，他就直接扑到了老人面前，“您帮我看看我儿子，不知道他遇到什么了……他……” 单灵灵看见了，王子煦躺在煦妈怀里，不断抽搐，脸色苍白。 庄道长眉头紧锁，他急匆匆的走到王子煦面前，伸手放在他额头上，然后一阵微微的土黄色光芒亮了起来。 在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的几秒钟之后，庄道长默默地移开了手掌，叹了口气。 “此事老朽无能为力，只能给你指一条路。” “去章尾山，找刁苍。” “这小子的情况，只有老朽的旧友刁苍，和章尾山供奉的神龙，有可能能找到办法拯救他。” “去吧，老朽为你开一个通道。” “事不宜迟。” 庄道长深吸一口，又拿出一张符纸，他努力控制着自己还在颤抖的手，招呼着煦妈煦爸带着王子煦走到自己面前。 “记得，只有有缘人才能走上章尾山，找到那个山神观，但是老朽护送你们到观门前。” “刁苍那老头脾气有些怪，你们就提崇吾山的庄某让你们前往，他应该不会将你们赶出去。” “接下来，只能看这孩子命数如何了。” “老朽从未见过章尾山的神尊，但是听说他拥有毁天灭地，重塑万物之能，而且，他还有着怜悯世人之心，如果你们潜心求拜于他，他会帮你的。” “老朽不多言了，你们……去吧……” 单灵灵感觉眼前的一切又在飞快的变幻，很快，她就回到了熟悉的章尾山。 那个下着大雨的深夜，煦爸跪在满头白发的刁苍面前，求求他救救自己的孩子，他哭得声嘶力竭，刁苍站在那里默不作声。 直到后来，十四岁的单灵灵撑着伞，走进了雨里，她匆匆的去准备一间偏房，方便夫妻俩带着王子煦住了进去。 回忆止在了煦爸看着好奇的单灵灵关上门的那一瞬间。 单灵灵揉了揉眼睛，她花了起码半分钟时间，才意识到自己回到了煦爸的小巧办公室里，烛洺赫有些担心的看着她，单灵灵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煦爸沉默的坐在桌子另一头，他也重新看了一遍自己的记忆，此时他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可是，起伏的肩膀暴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最后，煦爸抬起头，又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年轻人，他的目光久久的在单灵灵脸庞上停留，突然恍然大悟，又涌现出了一丝难以忍耐的恐慌。 烛洺赫精准的捕捉到了煦爸的惊慌，他知道这个中年男人认出来了单灵灵，于是赶紧说了一句。 “章尾山那位年轻弟子，也算是人中翘楚。” “如果有机会，王子先生可以自行上山门去拜访。” “不不不。” 听见烛洺赫这么说，煦爸紧张的摇了摇手：“庄道长说过的，只有有缘人能上章尾山，我们这种普通人……怎么去得了呢？” 就算再想去，哪怕是远远的，偷偷地看一眼自己的儿子。 他也不会去。 为了王子煦的安全。 为了让他唯一还活着的儿子，能够平安的度过余生。 “你们刚刚也看见了，那些怪物，是你们所寻找的吗？” 煦爸岔开了话题，他手指点在桌上：“你们知道了我们村子里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知道了我女……儿女的死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单灵灵很想知道王子村那逃出来的十来个人，都去了什么地方，可是她张了张嘴，还是把问题咽了回去。 不能问，如果被人……被九阴知道了他们的下落，恐怕…… 后果难测。 烛洺赫却罕见的走起了神，他眉头微蹙，双眼放空，没有聚焦，单灵灵有些担心他，捏了捏他的手腕。 “怎么了？” 被她一下子打断了思路，烛洺赫严肃又认真的收回了眼睛的焦点，看向单灵灵，单灵灵看见他紧紧地咬住了后牙槽，仿佛在忍耐什么。 那一瞬间，单灵灵也紧张起来了。 “王子先生，我们都知道了。”烛洺赫很有礼貌的站起身，对煦爸道谢，“今天麻烦你了，但是我和夫人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先行告辞。” “……”煦爸显然没料到烛洺赫这么突然的说了道别，赶紧也站起身来，和他握了握手，“没……没事……” “你们需要什么帮忙吗……” “不用。”烛洺赫摇头，他想了想，手指轻点在桌上，一根金条突然出现在了那里。 “这……！”煦爸惊慌的说，“这是……” “还请王子先生拿着吧，算是我和夫人叨扰先生的谢礼。” “不，我们不能收！”煦爸赶紧摆手，把金条朝着烛洺赫的方向推过去，但是烛洺赫坚持让他收下。 “如果王子先生觉得过意不去，就将其当做对龙腾武馆的投资，和当年庄道长一样。” 烛洺赫显然是没什么耐心继续和煦爸耗下去了，他拉着单灵灵走出门，一边走一边说：“我看好王子先生的产业，如果先生择日东山再起，就算我一份股资。” “这……”煦爸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第268章 玄狐出事了 单灵灵被烛洺赫拉着，都来不及和满脸诧异的王子煦父母说一句完整的道别，都已经走出了龙腾武馆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这么着急？” 单灵灵有些惊慌的问道，烛洺赫没有回答她，只是转过身，对着龙腾武馆抬起双手。 一阵淡淡的暗红色光芒将整栋建筑包裹了起来，然后光芒逐渐收缩，缓缓消失。 “好了。”待肉眼完全看不见那光芒后，烛洺赫才放下手，“我给这里设下结界，不影响王子煦父母的进出，但是如果有任何非我法术一脉的人想要进去，我就能感知到。” “你不用担心他们。” “那就好……”单灵灵赶紧点头，“但是……你刚刚看见什么了，为什么这么急匆匆就要走。” “玄狐出事了。” 烛洺赫拉起单灵灵的手，只说了一句话。 —————————— 王子煦和颜月牙正在公安局，依着颜月牙搞来的假身份，光明正大的想要去验尸。 验那个头一天被玄狐的粉色火焰烧死在水库旁的尸体。 王子煦惊讶地看着颜月牙几句话将公安局门口的小警察忽悠的团团转，他没忍住想对颜月牙竖起大拇指，可是颜月牙一脸严肃的用眼神制止了他。 直到他们去到局长办公室。 中年女人质疑的盯着面前的两个人，一个胖子，一个看上去不太像普通人的年轻人，就算他们拿着盖了章的证明，还是不信。 “你再说一遍，你是哪来的？” “咳咳。”颜月牙坐直了身子，端起架子，“我是巡视组的副组长，前天正在省厅巡查，凑巧听说你们这边有一件奇怪的案子，巡视组那边派我过来探看情况。” “邓局长莫不是在怀疑我们的身份？” 不等面前的局长说话，颜月牙赶紧递出去一张名片：“事发突然，未能提前给邓局长去电，若局长不信，可打我们组长电话核实。” 局长半信半疑的接过那张名片，却是正儿八经的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拨了上面的号码，她锐利的目光一直盯着眼前的胖子，直到话筒中响起了声音。 “喂，我是保定市……” “是，我知道了。” “不好意思，确实需要核实身份。” “好的，我们一定配合。” 几句话说完，局长挂掉电话，她叹了口气，看向颜月牙的态度都好了很多：“说吧，你们想了解什么案子？” “邓局相信我们了啊？”颜月牙笑了，“也没啥，我们想看看昨儿那失踪案件的卷宗。” “早上到你们这儿啊，还听说有一个受害者直接被烧死了，方便的话，也让我们看看尸体。” “……”局长轻轻摇头，最后却说了句，“行。” 卷宗没有什么特殊的，尸体也没有什么特殊的，颜月牙和王子煦有些泄气的回到局长办公室，局长看着他们俩，有些好笑。 “怎么样，副组长，看出什么细节了吗？” “确实是个难搞的案子……”颜月牙装模作样，他和局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试图从她嘴里套出点信息，可是小半小时过去了，一直没啥效果。 王子煦在旁边听得有些犯困，他的注意力开始云游了起来，先是看了看局长那简单装修的办公室，感叹了一句不愧是人民的公仆，然后感觉，自己裤子口袋里，有个东西正在发烫。 困惑地把手伸进包里，王子煦心里咯噔一声。 那是玄狐给他的石头小狐狸。 他小心翼翼的把狐狸拿出来，不敢太明目张胆，于是把手藏在桌子下，偷偷看了一眼。 一瞬间，王子煦的心沉到了谷底。 石头小狐狸躺在他的掌心，大口喘气，仿佛受了重伤，奄奄一息，王子煦用食指轻轻戳了戳小狐狸的头，它勉强挣扎着抬头看了王子煦一眼，又像是耗尽力气般的躺了回去。 不好，玄狐出事了。 不能在这里耗时间了！王子煦着急的戳了戳颜月牙的膝盖，颜月牙一开始还抖了抖腿，示意王子煦不要打扰自己，但是他锲而不舍的戳着，颜月牙最后有些疑惑的把目光投向了他。 “……”王子煦对着颜月牙挤眉弄眼，示意他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花了好大功夫，颜月牙终于看懂了。 局长疑惑的盯着两人，颜月牙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今天就不叨扰邓局了，我们组里下午有个会，现在时间差不多到了，我们得去开会了。” “那我给你们安排个会议室。” “不用不用！”颜月牙站起身来，王子煦急得都快要冲出办公室了，“我们已经安排了住宿，回去开吧，免得麻烦邓局。” 局长目光犀利的看着两人，没有再说挽留的话，只是对着门的方向摊了摊手，王子煦如同得到了赦免令，呲溜一下钻了出去。 一直到两人离开了公安局，颜月牙才不解的问道：“咋了啊王子老弟，这么着急？我正要套出点话来呢。” “哎哟，月牙哥，玄狐出事了！” “啊？他那么厉害，能出什么事儿？” “你看！”王子煦把石头小狐狸递到颜月牙面前，“这狐狸是玄狐用魂魄力量做成的，要不是他受了伤，不会这么奄奄一息的！” 颜月牙咧了咧嘴：“那要不……咱们去找他？” “他去……”王子煦一下愣住了，“他去王子村了啊……” “你姐夫不是不让你去嘛？” “我知道……”王子煦抓耳挠腮，最后下了决心，“但是我不能放着玄狐有危险不去救他啊！” “你给你师姐去个电话问问，说不定他们也感知到了，已经去了呢？” “也是也是。”王子煦赶紧拿出手机，拨了师姐的电话，可是听筒里的滴滴等待音一直变成了忙音，单灵灵都没有接通，王子煦锲而不舍的又拨了一个过去，这一次，是一个生硬的女声回应了他。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妈的，月牙哥，等不了了，师姐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我们直接去！” 第269章 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的 烛洺赫带着单灵灵，直接瞬移上了山，可是就在离王子村还有一段距离的森林里，他突然停了下来。 单灵灵一个没准备，差点摔倒在地上。 她有些诧异的回头看着烛洺赫，烛洺赫背对着她，扶着面前的一棵树，正在大口喘气。 “怎么了？” 单灵灵心头一紧，烛洺赫胸前的伤，还有他前两天发烧的事情一下子回到了脑海里，后知后觉的单灵灵开始紧张了起来。 “你是不是不舒服？” 烛洺赫没有回答她的话，他胸口巨疼，已经疼到了快要晕厥过去的程度，就连皮肤上，都有温热液体流淌下去的触感。 该死，怎么是这个时候…… 烛洺赫暗骂一声，为什么不能坚持一下？ 不行，灵儿还在这里，不能让她发现自己伤口流血了……烛洺赫努力的深呼吸几次，右手悄悄掐了个指诀，藏住了已经粘在白色t恤上的血迹，然后他站直身子，回过头来，看向单灵灵。 “没事，刚刚有些头晕。” “你是不是发烧还没好？”单灵灵有些慌里慌张的抬手去摸他的额头，“还是你胸口上的伤……” 她猜到了啊。 烛洺赫握住她想要扒开自己领口的手腕：“没关系，小问题。” “我不信……” “灵儿，我只是离开幽冥国太久了，虽然一直在控制着不要用太多法力，避免再从你面前消失……”烛洺赫故作镇定的和她解释，“但是还是有些脱力。” “不用担心我。” “真的？”单灵灵明显是没有相信他这一番鬼话，想来也是，任谁看见过他胸口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都不会轻信他这套说辞。 “嗯。”烛洺赫笑了，“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回幽冥国休息几天便好。” “好吧……”单灵灵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只能在心底里默默的告诉自己，自己一定要保护好面前的人。 不能让他受伤出事。 “烛洺赫，你别瞬移了。”想到这里，单灵灵赶紧提醒他，“王子村应该不远了，我们走着去吧！” “嗯。”烛洺赫想了想，瞬移确实有些过于消耗体力，现在对他来说，保存每一点可能的体力都是很有必要的，于是他伸手摘下了树上的一片叶子。 “跟着它走，它会给我们指路的。” 烛洺赫将叶子折叠了起来，放在掌心，然后对它吹了口气，那树叶便被包裹上了一层细小的暗红色火焰，然后升腾而起。 叶子尖尖的一头四下旋转了一番，停在了一个方向上，缓缓朝前移动而去。 “这边。” 烛洺赫对单灵灵伸出了手，单灵灵很自然的握住他，跟上了叶子，叶子速度不快，两人迈开步子，刚刚好。 “烛洺赫。” 沉默的走了好一会，单灵灵突然说话了。 “嗯，怎么了？” 烛洺赫侧头看她，单灵灵皱着眉头，想问什么话，可是她又憋了回去。 “没事，我们继续走吧。” “你不像没事的样子。”烛洺赫摇头，“想问什么就问吧。” “……九阴刚刚说了你的名字。” 烛洺赫悄悄叹气，果然，她会问这个，刚才在煦爸的回忆中，她确实是听清楚了九阴的话，只是因为当时眼前的局势太过紧急，她完全没有机会问。 现在跟着叶子走在林间小道上，单灵灵终于有时间来回味刚刚看到的一切了。 烛洺赫还在思忖着是否要就在现在告诉单灵灵真相的时候，单灵灵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算了，没关系。” “我不管你和九阴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现在去追究这些事情好像也没太大必要。” “不过，烛洺赫，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吗？” 烛洺赫咽了口唾液，他脑中划过了自己的心脏，穿着一身火红长裙的单灵灵，还有那一座断掉的不周山……片刻后，说道。 “有。” “但是，灵儿，你给我一点时间。” “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的，相信我。” 单灵灵很严肃的抬头看他，烛洺赫坦然地回望了过去，几秒钟后，单灵灵突然笑了，她笑得很放松。 “嗯，我相信你。” “虽然说不清楚这种感觉是咋来的，你也知道，我不是一个很会和人打交道的人……” “但是我还是相信你。” 单灵灵放开了牵着烛洺赫的手，在他诧异的目光中，挽起了他的胳膊。 “等你想好了，你再告诉我吧！” 她整个身子都贴了上来，烛洺赫呼吸都停滞了片刻，眼眶一酸：“放心，我永远都不会骗你的。” “嗯。”单灵灵没再说话，他们又一次沉默了下来，只是跟着那片叶子，继续前进。 这一番简单的对话，在两人心中却是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经历了三段前世记忆的单灵灵，已经在思考，自己真正第一次见到烛洺赫，到底是什么时候，她同时也在不断地回忆着刁苍说过的话。 其他的人，转世之后，记忆会消失，容貌会改变，就连三魂七魄都会被天地法则带着重组，可是烛洺赫说了，她是一个特例。 为什么会这样？ 我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为什么偏偏是我？ 和单灵灵不一样的，烛洺赫心头全是苦涩。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状态还能坚持多久，沉睡一次比一次的时间长，他的心脏已经到达极限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陪伴单灵灵到何时。 烛洺赫渴求的，一直都是和她永生永世的在一起，上万年前，白泽对他说过的话，还清晰地在耳边回响。 “烛洺赫，你只能等下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她会不断的在你面前死去，反复的离开你，但是你只能忍着，我没办法告诉你到底需要多久，但是，如果你真的那么爱她，就算是沧海桑田，你也只能等待。” “只有在不断地轮回中，她的魂魄才能渐渐地修复完整。” “所以，你要活下去，才有机会再次见到她。” “记住我的话，烛洺赫。” “我们……是不是到了？”单灵灵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烛洺赫的回忆，他抬起头，看着眼前那些因为过量的阴气而枯萎的植物和树木，点了点头。 “嗯，我们到了。” 第270章 王子村 单灵灵看着雨后夏日烈日下的村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在来到王子村之前，单灵灵设想过无数个可能性，这个村子，这个已经荒芜的村子，应该和所谓的“鬼村”没什么区别。 可能满地都是人的尸骨残骸，也许到处都有十多年前干涸掉，却深入石缝之间的血迹，再或者就在盛夏，会突然刮过阴风，吹起那些破败的茅草棚。 但是，没有。 入眼的确实是一片荒败，却不如单灵灵想象的那般凄凉可怖，那些只会存在在这样的偏远村庄的土质低矮房屋，虽然很大一部分都坍塌了，但是从墙缝中努力挣扎出来，还勉强抵抗着阴气的盈盈小草。 给了单灵灵一种……说不太上来的感觉。 这块土地好像死了。 但是……它又好像还活着。 烛洺赫也没有说话，他牵着单灵灵，迈开步子，走进了王子村。 这个村子好像真的还活着，落在路上，已经生了厚厚铁锈的镰刀，民居外砍了一半的木材，碎在门口的瓷碗…… 这是一个有着千年历史的古老部落，就算估计这十三年都没有外人踏足过此处，却也能在每一处感受到它曾经活着的气息。 走到一个路口，单灵灵停了下来。 她认出来了，在王子婍的回忆里，他们姐弟俩就是在这里，吵闹着是否要跟着小虞下山去玩。 “婍姐，走啊！” “阿煦，我觉得不……” 小小的王子煦和王子婍的身影，似乎都浮现在了单灵灵眼中，她突然感觉有些心酸，烛洺赫低头看着她半晌，将她抱进怀里。 “不要想了，都过去了。” “嗯……”单灵灵抹了把眼泪，突然意识到有一些不应该出现在烛洺赫身上的味道，“你身上……怎么有血腥味？” 听她说这句话，烛洺赫一秒松开了手，太近距离的拥抱，让单灵灵闻到了烛洺赫伤口处的血腥气息，那味道有些重了，甚至盖住了平日里他身上的冷冽香气。 单灵灵疑惑的抬眼看他，烛洺赫决定装傻充愣，他假装低头闻了闻：“没有吧，我怎么没闻到？” “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单灵灵抬手捧起了他的脸，很严肃的和他对视，“烛洺赫，听见了吗？” 烛洺赫愣了愣。 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听见有人这么和自己说话了…… 他的思绪一下子被扯到了很古早的时候，那时候他练功走了岔子，单灵灵又好气又好笑的把他赶进一口可以疗伤的温泉里泡着，然后十分认真的捧着他的脸，对他说。 “小九，你干嘛这么折腾自己。” “好好休息，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和我讲。” “嗯，我听见了。”烛洺赫点了点头，是在回应自己的回忆，也是在回应面前的姑娘。 “你这样会让我很担心的！” 烛洺赫拉下单灵灵的手，在她掌心落下一个吻：“谢谢。” “哎。”单灵灵拉长了调子叹了口气，她有些恨铁不成钢的主动拽起烛洺赫的手，目光在四周的破败房子上打量了一圈。 “我们该去哪？玄狐在哪？” “我试试能不能感应到他。”烛洺赫站在那里，闭上了眼睛，他微微歪着头，眉头紧蹙，半晌才睁开眼。 “我能感受到他的一缕妖力，但是……” “太淡了，无法追踪。” “那咋办？” 烛洺赫也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个村子有蹊跷。” “如果对方真的是九阴，那他的目的一定是王子煦，我们先去王子煦的家看看，是否有什么线索。” “好。”单灵灵赶紧点头，“不过……阿煦的家怎么找啊……这些房子都长得差不多。” 烛洺赫想了想，问她：“你还记得王子婍回忆的画面吗？” “记得啊。” “闭上眼。” 单灵灵听话的乖乖合上了眼睛，烛洺赫微凉的手指尖轻触在了她的额头上，有一股冷冽的气息瞬间袭遍了她的大脑。 “好了，我们跟着走吧。” 单灵灵睁开眼睛的一瞬，便惊讶地张大了嘴，她看见烛洺赫将王子婍对这个村子的记忆从她的脑海里拽了出来，然后扔进了空气中。 然后，虚幻的房屋和眼前残破的房屋重叠了。 回忆的画面被他变成了立体可视的样子，眼前一间塌了一半的真实屋舍上，已经被如同烟雾般的虚影填补了消失的另一半，路边枯死的树，都又重新生出颇有些迷离的绿叶。 “哇！”单灵灵没忍住惊呼出来，她震惊的连转两圈，然后一脸崇拜的看着烛洺赫，“你这可比任何投影技术都高超啊！” “全息立体影像！” 烛洺赫噗嗤一声笑了，他其实并不知道什么是全息立体影像，可是单灵灵脸上的惊讶表情一点不作假。 他觉得眼前的姑娘实在是可爱的有些过分了。 眼前的屋舍，虚幻的房门被推开，一个中年妇人旁若无人的走了出来，她绕过屋子走到后院，从地上的盆里捡出衣服，一一挂在绳上晾晒，隔壁一个精壮有力的老人正高高举起斧头，猛劈而下，木材瞬间被一分为二。 一群比王子婍更小的小孩闹闹腾腾的从单灵灵身边跑过，单灵灵下意识的给他们让了路，他们很快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化作一道烟雾。 买菜归来的女人，教自己孩子骑自行车的男人，坐在门口写作业的小孩…… 这个村子……好像活过来了。 除了眼前的一切都沉默无声，单灵灵感觉自己仿佛在沉浸式的看一场默剧，她好不容易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烛洺赫拉了拉她。 “我们要抓紧了，这个法术不会持续得太久。” 找到王子煦家其实不难，走过两个路口，单灵灵就看见了躺在自家院子里看着天空发呆的王子煦，他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脚尖，像是在哼歌。 单灵灵刚刚走到他身边，就看见他们家的后门被推开了，煦妈走了出来，递给了王子煦一个刚刚烙好的饼，王子煦伸手接了过来。 如果后来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这会是多么惬意平静的一个村庄。 第271章 阿煦的家 眼前的景象，十分突兀的消失了。 单灵灵眨巴着眼，有些讶异的抬头看了看烛洺赫，他说的倒是不假，这法术确实坚持不了很久，不过还好够了，够他们找到王子煦的家。 烛洺赫有些僵硬的同她挤出了一个微笑，为了掩饰住自己有些泛白的脸色，欲盖弥彰的走在前面，推开了王子煦家那破掉了一小半的后门，走了进去。 屋里有些黑。 很有年代感的桌子倒在地上，玻璃渣子碎得到处都是，锅碗瓢盆也散落一地，单灵灵走的很小心，尽量不要踩到王子煦家中的任何东西。 他们越过厨房和餐厅，走进了小小的客厅。 沙发已经破败了，基本都陷了下去，窗边的柜子上放着一个蛇皮袋子，应该是当时急着离开，煦妈收拾东西，却只来得及收拾一半。 衣服挂在蛇皮口袋旁，几乎和那个柜子黏在了一起。 单灵灵放开烛洺赫的手，她走到柜子旁蹲下身，伸手进到柜子下方，拉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张巴掌大的照片。 一张被水泡过，留下了水痕，却勉强还能看清楚的泛黄照片。 照片上是王子煦一家四口。 那时候的王子煦和王子婍，和回忆中的差不多大，王子煦怀里抱着一把绿色塑料冲锋枪，王子婍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红灯笼，他们俩穿着过年的袄子，笑得很开心。 煦爸站在两个孩子后面，一手揽着煦妈的肩膀，也笑得眯起了眼，煦妈双手各按在一个孩子的肩膀上，有些羞涩。 “烛洺赫。”单灵灵把照片递给他，“我们把这张照片拿走吧，阿煦肯定会想要的。” “好。”烛洺赫点头，单灵灵小心翼翼的把照片塞进裤子口袋里，避免它被折出痕迹，烛洺赫在屋子里又转了一圈，看了看各个卧室后，回到了客厅。 “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 “……没有。”烛洺赫纳闷了，许久不曾有的疑惑袭上心头。 他刚刚确实是听见玄狐对他高喊了一声“尊上救我！”后便和他断开了联系，声音和魂魄不曾作假，可是王子村这里，的确没有任何有关玄狐的线索。 这里也没有结界的痕迹，唯一能从那一丝淡到极限的妖气中可以得知，玄狐确实是来过这里。 除此之外……寻不见玄狐，也寻不见任何和九阴相关的东西。 “灵儿，你有注意到有什么特殊颜色的气吗？” 单灵灵迟疑了一下，四周看了看：“没有啊，我就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啥颜色都没看见……空气很清透……” “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的，这块土地本就浸满鲜血，那是怨鬼啊，万年不会散的怨气怎么能说没就没呢，而且十三年前，这里是发生了屠村的惨案。 那么多人，是真正的死在了这里。 怎么可能连空气都是清透的呢？！ 烛洺赫心道不好，没有结界，没有法术，那一定……是有人将这些死气全部收走了。 有人？什么人？还能是谁，就是九阴！ 在小虞那具身体被毁掉后，九阴应该想办法回来过王子村，收走了对他有利的死气，或者大胆一点…… 他现在就在这里。 单灵灵显然是和他想到一块去了，她有些颤抖的唤出了自己的长刀，紧紧地拽着刀身，手指都有些发白。 “烛……” “现在为您准点……报时……” “今日……已到下午四点……” “天气白天晴，晚间……会有大雨……” 单灵灵话还没说出来，屋子角落里，突然传出来电流吱吱的声音，然后，一个僵硬空洞的女声，从破旧的喇叭里，刺进了单灵灵的耳中。 单灵灵被吓得原地跳了起来，烛洺赫下意识的把她拉到自己身后，两人警惕的看向声音传出来的方向，黑暗的角落中，有一个红色的光点，在闪烁着。 “别动。” 烛洺赫按住单灵灵，伸手对着角落一招，一个千禧年风格的收音机，从那里飞了出来，落在烛洺赫的掌心中。 “什么……？”单灵灵紧拽着出鞘一半的长刀，哆嗦的看向那个收音机，“是……是它在说话……？” “今日……重要新闻……” “昨日……龙门水库失踪案……警方已找到两名受害者……其中一人……” “另一人已送往医院进行抢救……” “真的是今天的新闻？”单灵灵大口喘气，“不可能吧，这玩意儿接电了吗？！” 她收回长刀，从烛洺赫手中抢过收音机，翻来翻去的看，电线已经断掉了，这也不能安装电池……就算能安装电池，什么样的超级电量能扛住十三年？ “烛洺赫，这不对劲……” “小……小九……” 单灵灵愣住了，她自己的声音，从收音机里，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 “小九，我……” 声音不太清晰，单灵灵把它举到了耳朵边，全神贯注的去听。 “灵儿，不要听！” 烛洺赫心头一紧，赶紧将收音机从单灵灵手中抢了出去，他正想直接唤出火焰来，烧掉它，却又听见了一句。 “师父……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师父，我求求你……” 单灵灵只觉得，眼前的人如同被雷劈中了一般，僵硬在了原地，她以为烛洺赫中了邪，赶紧抓住他的胳膊。 “烛洺赫，你醒醒！” 烛洺赫只是侧头看向了她，那一瞬间，单灵灵觉得自己的心脏都碎掉了。 她从未见过烛洺赫的泪水。 “烛洺赫……” 泪水从他眼中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下，他双眼中毫无生机，布满了让人窒息的痛苦与绝望，从他的双眼中完完全全的传递给了单灵灵。 单灵灵鼻子一酸，差点哭出声来。 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顺着眼角滑落下来了一滴，直到看见了她的泪水，烛洺赫才从最痛苦的回忆中挣扎了出来。 他颤抖着弯下腰，将单灵灵整个人包进了怀里：“对不起……对不起，灵儿……” “吓到你了……” “你回来就好……没事了，你回到我身边就好……” 第272章 你给我看看你的伤! “烛洺赫，你听见……什么了？” 单灵灵收住泪水，强行压住声音里的哽咽，小声问他，烛洺赫整个人都在发抖，他手扶着单灵灵的后脑，将她紧紧扣在怀里。 “没事，没事……” 他重复着两句话，仿佛是在安慰单灵灵，也像是在宽慰自己。 单灵灵止住了自己的问题，她确实没什么心思继续问下去，烛洺赫的惊恐和痛苦不似有假，他好像很害怕自己突然消失。 或者彻底离开他。 “师父……” 落在地上的收音机已经散架了，它碎成了好几瓣，里面缠着线圈的电极露了出来，却还在锲而不舍的发出声音。 烛洺赫的声音。 “师父，如果……小九做错了什么……” “你告诉小九……好吗？” “只是……不要离开……我……” 烛洺赫再一次浑身一震，他抱着单灵灵的手猛地收紧，胸口剧烈起伏了几次，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单灵灵心下大骇，她伸手扶着烛洺赫的肩膀，将他推开一些，眼前的人此时脸色苍白，鲜血挂在嘴角，他脚步有些虚浮，显然是站不太稳了。 “烛洺赫，你怎么了，你……” 单灵灵目光下移，瞳孔紧缩，她看见了，烛洺赫的胸前，鲜血溢出，已经完全染红了他的衣服。 “小九，我去去就回……” 收音机还在不断地发出声音，单灵灵火了，一脚踩了上去，还用尽全身力气碾了碾，刺耳的电流音之后，收音机终于彻底的停歇下来，单灵灵一脚将所有的残骸都踹到房间另一头，用肩膀托住烛洺赫摇摇欲坠的身子。 “赶紧……赶紧找地方坐下来……” 一边自言自语，单灵灵一边半拖着烛洺赫朝着沙发的方向走去，虽然那个老东西早就塌了，但勉强能…… 只是她没料到，烛洺赫脚下一软，他根本走不过去，整个人朝着地面倒去。 单灵灵根本扶不住他了，只能拉着他，减缓他摔倒的势头，让他坐在了地上，背靠着窗边的柜子。 “烛洺赫，我……我要怎么做……” “你……你流了好多血……” 单灵灵拼命的回忆着刁苍教过的治愈法术，虽然自己完全不能施法，却还是生硬的掐起了手诀，学着王子煦的样子，想要唤出那种绿色的光点。 手指尖零星的光斑闪烁了一下，还没等单灵灵高兴，光斑就骤然消失，一瞬间那种无力感突然袭上心头。 和章尾山上那一晚一样，她看着师父遇袭，却无能为力。 “不……不要……”单灵灵怒骂着自己，“不可以……” “我能做到的……我能……” “灵儿。”烛洺赫此时缓过了劲，他抬手拉住了单灵灵的手指，避免她再继续做无用功，“我没事。” “怎么没事？！”单灵灵急得包不住眼泪，尖声吼他，“你都吐血了！你胸口……” “你给我看看你的伤！” 单灵灵作势就要去拉烛洺赫的衣服，烛洺赫却直接将她的手按在了自己腹部上，阻止了她的举动，然后摇了摇头。 “我真的没事，死不了的。”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烛洺赫轻叹一口气，抬手抚摸上了单灵灵的脸颊，惨白的脸上挂着微笑：“放心吧，我应该还能活挺长一段时间。” “哈？！” 烛洺赫笑着摇头，却没有再回应单灵灵的话，他左手探出，对着空气中抓了一把。 一团暗红色的火焰凭空出现，烛洺赫眯眼看了看，唤了一声：“玄虎。” “尊上！夫人！”火焰变成了玄虎虎头的样子，它晃着脑袋，震惊的看着穿着t恤，胸前浸满了鲜血的烛洺赫，还有跪在他身边哭成泪人的单灵灵，“尊上，您……！” 烛洺赫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暂时无碍，你现在去加强结界，有人盯上了我的心脏，刚刚用法术减弱了我的心神控制，我感觉有人想要硬闯，恐怕结界有异。” “……？！”单灵灵已经瞳孔地震了，她望着烛洺赫，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心脏？什么意思？ “属下遵命！”玄虎急着想转头，但是烛洺赫又把他叫住。 “玄狐被带走了，生死未知，让玄豹随时待命。” “但是，尊上，您的身体……” “这点力气还是有的，我没那么脆弱。”烛洺赫轻咳一声，手撑在地面，想要站起身来，却晃了晃，又坐了回去，“只是流了点血，休息一下就好了。” “尊上……” “好了，去吧。”烛洺赫挥了挥手，开始赶人，“切记，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现在的情况。” “属下明白！” 玄虎的火焰虎头噗的一声轻响，消失在了空气中，烛洺赫深呼吸着，他闭上眼，一手抓住单灵灵颤抖的双手，一手按在了自己心口的伤疤处。 单灵灵看着他，眼泪还在不断滑落，千言万语都卡在了嘴边，她不知道怎么问，也不知道该从哪问起。 暗红色的光芒从他掌心亮起，半晌之后，烛洺赫才挪开自己的手掌，他还是闭着眼，感应了一下自己的状况，才再次看向单灵灵。 “怎么哭的这么厉害？” 单灵灵颤抖着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这么担心我啊？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真的很喜欢我？” 他还有心思调笑我？！单灵灵火气上了头，她一拳头砸在了烛洺赫胳膊上：“你吓死我了！你知道你刚刚……” 烛洺赫被她这一拳捶得咧了咧嘴：“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了吗？” 这句话一点都没有说服力，烛洺赫的脸色还是很苍白，毫无血色，他虽然擦掉了嘴角的鲜血，可是那几乎完全被血染红的衣服，还是很触目惊心。 单灵灵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烛洺赫老是喜欢穿黑色的衣服。 这样……就看不见血了…… “有玄虎和玄豹在，我没事的，他们都很可靠。”烛洺赫摸了摸她的头，“刚刚没留神，踩了个小陷阱罢了，是我大意了。” “但是……” 但是，你不像没事的样子。 “嘘。”烛洺赫突然听见了什么动静，他一下捂住单灵灵的嘴，警惕的抬起头，看向身后的窗洞。 “？！”单灵灵又一次被吓得一个激灵，她顺着烛洺赫的目光，朝着窗洞看去。 九月盛夏的下午四点。 外面的天……开始黑了。 第273章 血月降临 完全不同于正常状态下的天黑，寻常的天黑，会是太阳逐渐朝着西边滑落，黑暗是自上而下，逐渐将大地笼罩的。 可是现在，黑暗仿佛是从半空中开始的，本来明亮的天空中，像是出现了一口巨大的黑洞，将所有的光明全部吸收进去，完全吞噬。 而且，那是一种压迫感极强的黑暗。 短短十来秒的时间，荒凉的王子村已经完全被它包裹进去，单灵灵感觉自己掉进了那个黑洞。 深不见底，不知会通往什么地方的黑洞。 单灵灵侧头看了看烛洺赫，他很严肃的看着窗外，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嘴角也紧紧地抿着。 从没见过他如此如临大敌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单灵灵没忍住问了句。 “嘘。”烛洺赫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单灵灵不要出声，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凝固了起来。 单灵灵心跳停了半秒，从头到尾，她都觉得烛洺赫很是无所不能，只要是真正的和他待在一起，除非自己主动走进危险之中，其他任何事情他都能顺手解决掉。 可是…… 正想到此处，四周那几乎是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隐约有光亮照了过来。 目光再次投向窗外，耳边响起了两声干瘪的鸟叫，单灵灵不知道那是乌鸦还是什么，只是听着很不舒服。 然后，一根极细的红色光丝，在黑暗中亮起。 它好像从一座破败的房子后方，从地面摇摇晃晃的飘向天空，接着，是第二根，然后，第三根，第四根…… 从无数已经坍塌掉的屋子旁，都升起了光丝，它们逐渐在半空中汇聚，从一缕，变成了一团。 光团前，一朵巨大的乌云缓缓飘了过去。 单灵灵揉了揉眼睛，等着乌云离开之后，她看见了。 一轮巨大的，鲜红色的血月，静静地出现在半空之中。 仿佛将整个王子村带入了一个让人胆寒的维度。 宛如一滴从古老传说中滴落的鲜血，在夜空中渲染开来，血月不够圆润，它的边缘似乎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撕扯过，增添了几分神秘和不安的气息。 枯树、房屋废墟，甚至连单灵灵和烛洺赫仰头看向天空的脸庞，都在这血红色的月光下，变得诡异又让人心生寒意。 “原来如此……” 等了一会，烛洺赫终于说话了，单灵灵看着他，等他继续讲下去。 “灵儿，你还记得，《山海经》中，记载了一种异兽，它们生活在青丘，名为九尾狐。” “嗯，我知道。” 不仅是山海经，九尾狐和青丘……单灵灵在章尾山上看过的无数电视剧里，都会出现它的名字。 “虽然书中记载，九尾狐‘常现于赤月夜，能食人’，但是世人所不知的是，召唤出血月，便是九尾狐的一种特殊能力。” “它们为了将一块土地占为己有，会唤来血月，将这片土地完全吞噬，其中的魂魄，土地自己的力量，所有的生命力。” “但是……”单灵灵惊恐地睁大眼睛，“电视里的九尾狐，不都是神仙吗？” “不是。”烛洺赫咬着后牙槽，摇了摇头，“它们是异兽，甚至可以算是魔，比妖还可怕。” “玄狐的父母，还有他的兄弟姐妹，都死在九尾狐的手里。” “我以为……我已经将它们完全清除了……” “啊？！”单灵灵音调高了一些，烛洺赫赶紧捂住她的嘴。 “小声些，灵儿，血月之下并不安全。” “当年为了给玄狼和玄狐一族报仇，我血洗了九尾狐一族，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 “那……血月之下是不是和结界差不多？” “不完全是，结界只是在现世创造一个他人无法闯入的包围圈。”烛洺赫解释道。 “血月之下更像是一个通道，九尾狐可以搭建起一个完全不同的空间，将这块土地藏进去，方便它们在此生活，现世中其它人可以无碍的看见或者进入已经荒废的土地，直到血月降临，才能从现世去到平行空间中。” “或许，更像我的极夜之地。” 单灵灵脑海中闪过那一片无垠的沙漠，带着绝美极光的黑夜，虽然烛洺赫说，它们都是所谓的平行空间，可是，单灵灵很喜欢烛洺赫的极夜之地。 而血月……着实让她有些胆寒。 “剿灭九尾狐的时候，是我突然出手，它们没有来得及唤出血月，所以我赢的很轻松。” “现在……” 难怪他如此紧张，单灵灵抓住他的小臂：“没关系，我和你在一起呢。” 听见她这样说，烛洺赫收回了一直看着天空的目光，他的头发在血月的映照下，有一些妖冶的红。 “嗯，有你在，我很安心。” “血月之下，王子村所有的魑魅魍魉，都会出现。”烛洺赫思考着，“灵儿，我们要尽量避开缠斗……” “我知道的，你身上伤还没好，我们能躲就躲，能避就避。” 这一点，单灵灵早就想好了，接下来所有的事情，除非迫不得已必须要烛洺赫出手，其他事情单灵灵绝对不会让他再受到任何伤害了。 她紧了紧手中的长刀。 不要缠斗，不要引起注意，不能被魑魅魍魉团团包围。 如果可能的话，先在王子煦的家里暂避锋芒，等探看好周围情况，再说接下来怎么办。 可是，事实不会让他们如此轻松。 单灵灵沉默思考了几秒钟，就听见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踏，踏，踏。” 无数次听过这种脚步声的单灵灵，一瞬间就知道是什么东西在靠近了，那是幽冥国的怪物。 它体型巨大，每一步踏在地面，都能让土地为之震动，单灵灵偷偷的立起了一点身子，将眼睛顺着窗沿边，探望出去。 大概离他们还有两三栋房屋远的地方，有一个怪物正在缓步踏来。 单灵灵皱眉看着它，按照之前的经验，她应该可以直接将它劈成两半，就算没办法一击毙命，也能控制住它的行动。 可是，同一时间，怪物将头转向了她的方向。 第274章 怨鬼 “不好！” 单灵灵猛地收回了头，她看见了，那个怪物和之前自己遇见的又有所不同，它的双目放出橙红色的光芒，如同打着两把强光手电，在扫射着四周。 它是一个正在巡视的护卫。 就在怪物回头的那一秒，单灵灵似乎被它的探射光照到了，她此时靠在烛洺赫身旁紧张的喘气，不知道是否被发现…… “烛……” 她想说什么，可是烛洺赫对她摇了摇头。 不能发出声音。 单灵灵赶紧闭上嘴，她甚至屏住了呼吸，而这样带来的最大反应，就是她的听力更加灵敏了。 耳边的沉重脚步声更加的清晰，怪物的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单灵灵的心口。 压迫感十足。 它好像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烛洺赫抓住了单灵灵的手，他的力气好像恢复了一些，已经从地上坐起来了，虽然还是弯腰躲在柜子后，却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 “准备好了吗？灵儿。” 烛洺赫在单灵灵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单灵灵点了点头。 橙红色的探射光越发近了，半个屋子已经被怪物照亮，单灵灵和烛洺赫还在柜子后的阴影处，勉强避开，没有被第一时间发现。 接着，扇形的光芒将整个房子扫视了一圈，烛洺赫警惕的看着眼前的光芒倾斜到了卧室的方向，他毫不迟疑，拉起单灵灵，迈开腿，沿着墙角狂冲而去。 单灵灵的心跳卡在嗓子眼，她尽可能的跟上烛洺赫的脚步，他跑得太快了，让单灵灵有些跌跌撞撞。 不过还好，那束探射光并没有照在他们身上。 “灵儿，坚持一下，我现在没办法瞬移。” 烛洺赫侧头给她打气，他一边在前面跑着，一边用空着的那只手尝试着掐出一个指诀，一缕火光在他指尖上亮起，噌的一下窜进了黑暗中。 单灵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一点都不敢掉链子，两人也不关心是否撞到什么能发出剧烈声响的物件，只管跑出了王子煦家的后门。 可是，就在最后一秒，一束光照在了单灵灵尚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脚后跟上。 “吼————！” 房子另一端的怪物发出了疯狂的吼叫，它看见了单灵灵，就只需要那短短的一瞥，那束光就死死抓住单灵灵的脚后跟，让她动弹不得。 “灵儿！”烛洺赫大喊一声，左手朝着单灵灵身后一招，一堵暗红色的火焰大刀凭空落下，斩在地面，将地面劈出一条裂缝，斩开了那束控制着单灵灵的探射光。 “跑！” 火焰大刀随着烛洺赫的手势，变成了一堵巨大的火焰墙，将剩下的探射光尽数挡了下来，单灵灵一个激灵，拽住他的胳膊。 “你干啥啊！还用法术！” “……” 烛洺赫只是轻轻皱了皱眉，他不再回头看那火焰墙，勉强调动了龙焰，让他的胸口又开始疼了起来。 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怪物的探射光照不到两人了，它对着天空发出了奇怪的啸叫声，接下来，单灵灵听见了一声清脆的铃响。 “叮铃铃——” 眼前的一切，都在飞快变化。 血月之下，那些残破的房屋墙上，开始出现黑色的印记，像是很多年前留在上面，早就干涸掉的血迹，脚边的碎木头渣子，都变成了白色的…… 人骨。 单灵灵一脚踢在了一块硬物上，她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 那是一个头骨。 头骨下，本应该是颈骨的地方，完全被泥土掩埋，头骨仰着空洞的眼眶，看向单灵灵的方向，然后张开嘴，咬向了她的脚。 “滚！” 单灵灵也不是会平白无故受鬼怪气的主，她毫不犹豫的一脚踹出，那头骨滴溜溜的被她踹飞了出去，飞出一道弧线，撞在前方的一片黑暗中。 一声闷响，那个被撞到的黑色东西回过头来，看向单灵灵和烛洺赫。 是一个怨鬼。 它枯瘦的上半身，头皮包在头顶，眼睛外凸，嘴上正在嚼着什么东西，肚子大到几乎拖在地上，遮住了自己的腿。 似乎闻到了人肉的味道，怨鬼扔掉了手中的枯骨，张牙舞爪的朝着单灵灵扑了过来，它大张着嘴，漆黑的牙齿露在外面。 烛洺赫正准备唤出龙焰，单灵灵却不给他任何出手的机会，长刀早已出鞘，刀鞘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落在烛洺赫手中。 “帮我拿着！” 单灵灵右手将刀柄握满，左手托在刀柄下方，整个人连同长刀呈现出突刺的姿态，她一个旋身，只需要冲出去三步，那怨鬼便停在了她前方不远处。 一个圆形的黑色物飞了起来，然后狠狠地落回到地面上。 单灵灵稳住脚跟，长刀向地面一甩，刀身上的凝胶状火焰落在了怨鬼已经分家的头颅和身体，瞬间，那残肢断臂就被熊熊燃烧的火焰包裹了起来。 “呼……”单灵灵吐出一口气，她刚刚真是憋足了力气，才能如此利落的将怨鬼一击毙命，解决完眼前的危机，单灵灵赶紧两步小跑到烛洺赫面前，从他手中拿回刀鞘，然后收起长刀。 “你看，我还没那么没用。” “嗯，很厉害。”烛洺赫看着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再次握起她的手，“招魂铃已经响了，他们都知道这里出现了外来者，我们要更加小心。” “灵儿，你要注意安全。” “放心放心。”单灵灵还沉浸在刚刚自己那果断的一招中，没意识到烛洺赫在她的掌心弯了弯手指。 他给她布下了一个肉眼不可见的防护。 单灵灵的性格真是一直没有变，她喜欢冲在前面保护他，从不喜欢被人看扁了，渴望在每时每刻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 那么，既然如此，就尽可能的为她达成所愿。 只要她不受到伤害，她想怎么做，都满足她。 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成为她最为可靠的后背就好。 前方还有一个怨鬼，只是它并没有发现两人的存在，一心一意的捧着手里早就光秃秃的骨头，用枯黑的舌头在上面不停舔舐着，想要再次尝到人肉的味道。 第275章 你老家这可牛逼轰轰啊 单灵灵压下了想要直接一刀砍上去的冲动，她和烛洺赫绕着墙边，小心翼翼的绕过那个怨鬼，继续朝前走去。 下意识的回头，单灵灵看出来了，怨鬼捧着的，是一个人的大腿骨。 心跳还是突突的，怨鬼啃着人骨的画面实在是有些太过于冲击单灵灵的大脑，她憋了一口气，避免自己吐出来，赶紧背过身去，不再细看。 烛洺赫挠了挠她的掌心，像是在安抚她。 单灵灵感激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声问道：“那现在能感应到玄狐在哪里吗？” “能。” 烛洺赫却是松了口气，他抬手在空气中挥了挥，一道属于玄狐的粉红色光芒，在单灵灵的眼前亮起。 光芒在黑暗的巷道中绕了好几圈，然后渐渐消失在前方，单灵灵有些激动。 “玄狐果然在这里！” “嗯。”烛洺赫再次点头，他看向光芒消失的方向，“他的气息，消失在了王子村的后林边缘。” “……池塘那边？” “是的。” “我们现在去后林吧！” 单灵灵毫不犹豫，追着粉色的光芒，直接向前冲去，烛洺赫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单灵灵本来还有些不乐意，却看向了他手指的方向。 不远处的墙角，有一团东西正在蠕动着。 “……什么玩意儿？” 四周还是很黑，单灵灵看不太清，只是觉得那玩意儿很是恶心，看着像是一根两米来长，没有触须的肉虫子，拱动着前行。 “当吃人变成怨鬼之后，它们吃下去的人肉很多都不会被消化掉。” “肚子里装不下了，就会吐出来……” “而它们吐出来的东西……”烛洺赫指着那个肉团，“就是这个。” 单灵灵没忍住打了个哆嗦：“那……要砍掉吗？” “烧了。”烛洺赫皱眉说，单灵灵哦哦两声，长刀拔出来一些，她用指尖捻起一点凝胶火焰，抛向那个肉虫。 火焰粘在肉虫身上，它发出了刺耳的，宛若女高音般的恐怖尖叫，整个身子疯狂扭曲了起来，烛洺赫的手背在身后，悄悄掐了个诀，给单灵灵的火焰加了加码。 暗红色的火光瞬间蔓延上了整条肉虫，空气都被高温灼烧得扭曲了起来，它的尖叫声减弱，几秒钟之后，就只剩下了地面上一块漆黑的焦炭。 烛洺赫挥了挥手，将它扬成了一阵黑烟。 “也算为那些无辜亡灵超度。”单灵灵哀叹一声。 “辛苦你了。”烛洺赫拍了拍她的头顶，“我们继续走吧。” ———————————— 王子煦踏进荒村的那一瞬间，血月便降临了。 颜月牙被吓了一跳，随之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兴奋。 “哟，王子老弟！”颜月牙指着天上那一轮明显是意味着不祥的血月，和王子煦惊呼着，“这月亮，威风啊！” “……”王子煦呆呆地看着眼前残破的村庄，一句话没说。 “老弟老弟，这可是血月啊！老哥我还从来没见过呢！” “你老家这可牛逼轰轰啊！” “我老家……”王子煦还是愣呆呆的样子，半天回不过神来。 “王子老弟？”颜月牙注视到了他的异样，伸出胖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咋了？” “月牙哥……”王子煦的目光聚焦在了他的掌心，“我真的……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你问老哥我，老哥咋知道啊？！”颜月牙白了他一眼，“你不是一路上都说该往这边走该往那边走吗？老哥以为你想起来了呢！” “不是……”王子煦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一种预感……” “像是有人在给我指路。” “那老哥更不知道了。”颜月牙说，“不过，看这块地儿这么吓人，估计就是你们王子村没得跑。” “……月牙哥，我想回家看看。” “回家？”颜月牙明显愣住了，“你还记得你家在哪不？” “不记得。”王子煦一边摇头，却又迈出了腿，“但是我有感觉，是往这边走。” “得嘞，老哥再信你一次。” 王子煦完全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在前行，颜月牙警惕的跟在他身后，目光不断地从四周地面上散落的人骨上扫过。 “老弟啊，别怪老哥眼尖嘴快啊……” “老哥看见那头骨，应该是人的啊……上面还有牙印呢……” 王子煦回头看了看颜月牙说的那个头骨，他倒没看见有牙印，只是看见了头骨的眼窝处完全碎开的骨头。 像是被什么钝器击打在了那个人的眼眶上，一击毙命。 心头莫名升起了一阵钻心的难受，王子煦收回目光，没有搭理颜月牙，继续朝前走去。 很快，他带着颜月牙拐过一个弯，停在了一户破破烂烂的木门前。 “……这是我家。” 王子煦指着这间塌了一半的房屋，对颜月牙说。 “你确定？” “嗯，我确定，这是我家。”王子煦踢开脚边的半截碎骨，推开门走了进去。 入目一片破败。 王子煦只觉得太阳穴胀得很厉害，像是要挤破自己的大脑，脑浆都要炸裂开来了，他赶紧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看向了漆黑的客厅。 “王子煦，你又去哪玩了！” “搞得一身脏兮兮的，早上才换的新衣服！我又得给你洗！” 耳边似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王子煦抬头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有一个年轻女人好像双手叉腰，很是气恼的吼他。 “妈……” 王子煦下意识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迈出一步，可是眼前的人影很快消失，他左前方，又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阿煦，你现在是个大小伙子了，要沉稳一点。” “爸爸不在家的时候，你要乖乖的听妈妈的话，也要照顾好姐姐，听见了吗？” “……爸？” 王子煦赶紧扭头过去，可是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明白了，那是他的记忆。 “阿煦，阿煦！”王子婍娇俏的少女音又响了起来，“小虞说你这几天都不怎么爱搭理他，他有些怕你生他气……” “你是不是又欺负小虞啦！” “多大的人了，真是不害臊！” 第276章 姐夫他……受伤了? “婍姐？” 王子煦原地转了两圈，尝试着在被血月照的鲜红的房间里，寻到一丝曾经家人的痕迹，可是完全没有。 除了那些几乎腐朽掉的家具，满地分不清是什么东西的残骸，其他什么都没有。 耳边还有自己曾经的笑声，可是…… 物是人非。 王子煦咬住自己的嘴唇，看着颜月牙在破败的屋子里翻翻找找，却没敢说话，他担心一说话就会暴露自己的哭腔。 “王子老弟……” 颜月牙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吊坠，从里面的卧室颠颠跑了出来，将它递给王子煦，“这上面刻了你的名字诶。” 那是一个小小的长命锁，王子煦双手颤抖的接了过来，他小心翼翼的翻了过去。 上面是写了他的名字。 只有一个字。 “煦”。 下面还有一小串数字，那是王子煦的生日。 王子煦的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画面，那好像是他十岁生日那天，他的爸爸妈妈拉着他和王子婍，就站在客厅里，给了他们俩一人一个小红包，然后妈妈在他脖子上挂上了这样一把小金锁。 “阿煦，你要戴好它哦，出去玩可不能弄丢了。” “这是什么啊，妈？” “是长命锁，我们家的小煦和小婍，都要快快乐乐，平平安安一辈子！” “来，爸今天下山去给你们买了生日蛋糕！”爸爸从冰箱里拿出了两个小蛋糕，放在客厅的茶几上，“阿煦，小婍，过生日要许愿吹蜡烛的！” 王子煦乖乖的跪在茶几前，闭上眼睛，和王子婍手拉手许了个愿。 蜡烛熄灭了，煦妈眼中带着泪，看着小小的王子煦：“不管什么愿望，我们家小煦和小婍一定都会实现的。” “肯定啦，妈！”王子煦得意的仰着头，“我刚刚许了愿，想让我们一家人永永远远在一起！” ……愿望说出来，就不会灵了。 王子煦将长命锁紧紧地握在掌心里，村子里虽然有鲜红的月光，却在他脸上投下了阴影。 不会让泪水被旁人看见。 颜月牙并没有太关注到王子煦低落的心情，他蹲在墙角，看着那个已经成一堆垃圾的收音机，一脸困惑。 “王子老弟，这玩意儿像是刚刚坏掉的。” “……啥？”王子煦抽了抽鼻子，抹了把眼泪，走到颜月牙身旁，看向他目光的方向，果然那一堆收音机残骸，像是不久前才被人踩扁，踢向了这个墙角。 颜月牙的目光追着收音机残骸，一路看向床边的柜子下，愣住了。 “有血。” 颜月牙伸出手指，试探性的摸了摸地上留下的一滩血迹，入手是粘稠的触感，他不由惊呼了起来：“老弟老弟，刚刚有人在这里！” “还受伤流血了！” 王子煦心脏猛地一沉，他心中有很不好的预感。 会在这里留下血迹的……不是玄狐，就是师姐和姐夫。 但是不管是谁，看这出血量，一定受了不小的伤。 鲜血先是在地上聚成一滩，然后零零星星的洒在路上，一直通往窗下的柜子，地上似乎还留下了一个暗红的手印…… 像是烛洺赫的手。 只有他的手有那么大。 “姐夫他……受伤了？！” 不会吧，不会吧，王子煦在心里疯狂否定这个可能性，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烛洺赫的能力一直有目共睹，他轻易不会被伤到这种程度。 坐在地上，撑着地面才能站起来的程度。 如果姐夫都受伤了，那师姐呢？玄狐呢？！ “我们赶紧去找他们！”王子煦拽着还蹲在那里的颜月牙，想要把胖胖从地上拉起来，颜月牙哎哟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王子老弟，不要冲动，如果真是连烛洺赫那般身份的人都受伤了，你更得小心谨慎了。” 颜月牙叫了烛洺赫的全名，刚刚冲到厨房门口的王子煦困惑的回头看了他一眼，颜月牙可是从来不会把人名字全部念出来的。 “你什么意思？”王子煦问他，“什么叫他那般身份的人？” 颜月牙说漏嘴了，他挠了挠头，犹豫着是否要将菠萝的推测说出来，王子煦等急了，对他吼了一声。 “月牙哥，你说啊！” “……我们……老哥和菠萝妹子觉得他就是幽冥国国主。” “啥？” “烛洺赫就是烛龙，是你们章尾山的神尊，也是幽冥国的国主大人。” 王子煦如同被雷劈了一样，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弹，也没有说话，颜月牙害怕他被突如其来的全新信息吓坏了，赶紧补了一句。 “只是推测啊……推测，别当真。” “说不定是你姐夫他厉害，杀了个什么东西，搞了自己一身血呢！” 刚刚说了那些惊世骇俗的言论，现在来找补，着实有些晚了，王子煦显然没信：“你说……他是神尊大人……？” “额……”颜月牙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走吧，老弟，咱去找到烛洺赫和灵儿女侠，当面问清楚不就好了？” 这次换胖胖拉着王子煦的胳膊往外走了，他们从正门出来，就打算朝着后门出去，可是刚走到后门，就看见眼前的地面，不知道被谁硬生生的劈出一道深深的裂缝。 坚硬的石头上都布满了裂痕。 王子煦弯下腰，手指在那裂缝上摩挲着，他捻起来一小块沙土，在指尖搓了搓，有一星半点的暗红色火光亮起，王子煦心下确定，抬头和颜月牙对视着。 “是姐夫。” 是烛洺赫劈开了眼前的地面，也是他用火焰斩断了地面上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王子煦感觉不出来，但是他能感受到当时情况是多么紧急，导致烛洺赫根本收不住力气，让劈下的裂缝深不见底。 不知道师姐那边到底怎么样……王哥双手掐诀，水蓝色火光在指尖亮起，他对着火焰说：“师姐，你们在什么地方？” “姐夫是不是受伤了，他还好吗？” 光团被他抛向了空中消失了，也不管单灵灵是否能收到提醒，他深吸一口气，对颜月牙说：“不管了，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他们，如果姐夫真是神尊，那么有任何困难，也该我这个当弟子的一起面对。” “不是吗？” 第277章 物理超度 颜月牙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好小子，觉悟高啊！” “老哥还以为你被吓得不敢说话了呢！” 王子煦不想搭理他，他正准备抬脚向前走，就猛地顿住了，颜月牙直接和他撞了个满怀。 “老弟，咋了这是……” “请……神尊！” 王子煦来不及回答他的话，不知道从包里哪里摸出一张暗红色的符纸，对着眼前的黑暗处就扔了过去。 水蓝色掺杂着暗红的火光在对面房子的角落里亮起，一个怨鬼被火光裹挟，尖声叫了起来，它拼命的抓挠着皮肤，漆黑的胳膊被烫得发白。 “卧槽，这啥玩意儿啊！” 与此同时，叫得更大声的是颜月牙，他大吼着指着面前的怨鬼：“操他妈的，这啥玩意儿！” “小声点！”王子煦赶紧去捂他的嘴，“这里还有其他的！” 颜月牙一瞬间偃旗息鼓，他赶紧点头，还用手在嘴边比了个拉上拉链的手势，示意自己绝对不会再这样大喊大叫，王子煦才松了口气。 “月牙哥，这是怨鬼。”王子煦小声跟他解释，“之前骗我们，被姐夫带回幽冥国的老太太，就是这玩意儿。” “还真是够恶心的……”颜月牙压着嗓门，“你看那肚子……哎哟喂……” “是……”王子煦叹气，“这次事情结束了，得想办法把这些家伙处理了……” “是得处理，是得……” 颜月牙正想附和王子煦的话，突然就收了声，半晌之后，才颤颤巍巍的指向前方。 “王……王子老弟……那……那是……” 王子煦也看见了，面前涌来了黑麻麻的队伍，那不是阴影，而是……数不清的怨鬼。 不知道是被烧死怨鬼的尖叫，还是颜月牙的大喊，吸引来了这些怨鬼，耳旁似乎还有清脆的铃响，像是有人在拉着招魂铃，引导着这些吃人的怨鬼对着两人冲来。 它们跑得太快了，短短几秒，就压到了王子煦和颜月牙的面前，两人被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王子煦双手在空中比画一圈，如同水波一样的水蓝色火焰变成一堵薄薄的火墙，对着那些怨鬼推了出去。 颜月牙也没输给他，他从腰后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坨坨，咔嚓两声，然后举到眼前，瞄准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只怨鬼。 两声巨响，颜月牙开枪了。 王子煦震惊的侧头看着他，又看了看他手中的那把手枪。 “枪？！” “真真儿的！”颜月牙咬牙切齿，“咱都暴露了，没必要遮遮掩掩了，现在保命要紧！” 他飞快的上膛，又对着另一只怨鬼打出一梭子，王子煦从头到尾都没料到，魑魅魍魉还真的会受到物理伤害，直到那只怨鬼的脑袋被颜月牙的子弹打成了一地肉泥，它的身子晃悠悠的倒了下去。 “妈的，真有用啊！” 颜月牙显然也没想到，子弹居然真能打死怨鬼……不，它本来就死了。 按照烛洺赫的话说，那就是“送死者回归死亡”罢了。 王子煦的火焰墙抵挡不住那些怨鬼，他道行不够，招出来的火墙都薄的透明，哪里能拦着那成群结队的魑魅魍魉呢，加上火墙太过于消耗体力，王子煦连续放了两三个，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老弟，给你一把枪！” 颜月牙又从腰后摸出一把手枪，抛给了王子煦：“咋的也能防身！” 两人退回到了王子煦的家里，躲在墙后，王子煦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黑坨坨，完全不知道咋用。 颜月牙咧了咧嘴，他从包里掏出一把子弹，对王子煦喊了一声：“看，这样！” 他飞快的褪出弹夹，然后把子弹按进去，再按回弹夹，打开保险，最后给王子煦指了指扳手的地方，探起身来，对着即将迈进房间里的怨鬼开了一枪。 那一发子弹直接打中了怨鬼的太阳穴，它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火力啊，老弟！”颜月牙有些嘚瑟，“火力压倒一切啊！” 王子煦呆呆地学着他的样子打开手枪的保险，他双手握枪，对着另一只怨鬼的脑门按下扳机。 从没有用过枪，甚至根本没想过自己还会用这玩意儿，王子煦没料到手枪的后坐力这么强，他哎哟一声，不仅整个人差点被后坐力打的躺下去，还直接将子弹射向了天花板。 颜月牙抱着脑袋，看着天花板的黑洞，眼皮跳了跳。 真不知道给王子煦一把枪，到底是对还是错。 但是现在的局面没空让他们俩纠结了，怨鬼太多了，打死一只，下一只根本不受任何影响的冲进房间，就跟电影里的僵尸一样，没有情感，只想要吃到新鲜的人肉。 来不及了，子弹是有限的，也不知道外面还有多少怨鬼，王子煦和颜月牙只能咬咬牙，从地上弹起来，朝着房间的另一端跑去。 可惜，正门也被堵住了。 正门处没有怨鬼，却是一个幽冥国的巨大怪物，它冒着光的双眼死死的锁定了王子煦和颜月牙，然后挥着手，一巴掌掀开了本就快要坍塌的房顶。 “草！” 颜月牙赶紧抱头弯腰，王子煦右手食指和中指交叉，一个水蓝色护盾在两人头上出现了。 无数碎砖瓦砾纷纷落下，尽数落在护盾上，被弹了开去，颜月牙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那怪物的利爪就朝着自己抓了过来。 “月牙哥，小心！” 王子煦眼看着那利爪即将抓到颜月牙的肚子，他赶紧一巴掌将颜月牙推了出去，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直接推飞了颜月牙那两百多斤的身子。 颜月牙哎哟一声跌倒在地上，他惊恐地看着王子煦冲到了怪物的爪下，然后那尖利的指甲，直接划破了王子煦的身侧。 王子煦的右腰被划出了几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疯狂涌出，他疼得呲牙咧嘴，却没放开手中的盾。 “月牙哥，低头！” 水蓝色的护盾在收缩，颜月牙乖乖的抱着脑袋，蜷缩成一团，王子煦左手捂住自己的腰，也同时低下了头。 然后一声爆炸，护盾在两人头顶完全炸开，怪物被炸的一个趔趄，重心不稳，向后倒去。 “快起来，走！” 第278章 婴儿啼哭 王子煦拽着颜月牙一路狂奔，腰侧的失血让他有些头晕目眩，可是他咬牙坚持住了。 “王子老弟，老弟！” 颜月牙一直在吼着什么，可是王子煦没心情听，他满脑子都是让自己不能倒在这个地方，这才进到老家，不管是玄狐还是师姐和姐夫都没找到。 怎么可能就交代在这里呢？ “王子煦！” “什么？！” 王子煦实在是被颜月牙吵得受不了了，他停下脚步，皱眉看着胖胖。 “我们现在要先跑……！” “不是……老弟，你看那是……” 颜月牙大口喘气，指着前方，王子煦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不远处的拐角处，出现了一个人影，王子煦眯眼看清了来人，顿时愣住了。 “你……你怎么在这儿？” “王子煦，你不该来的。” “不是早就警告过你吗？不要来王子村，你怎么……” “不仅不听，还受伤了，现在它们都闻到你的味道了……” “你就留下来吧。” —————————— 单灵灵这边，比王子煦他们轻松了不少。 一路上，烛洺赫暗中帮她过关斩将，连接砍了好几个怨鬼的脑袋，烧掉了几条巨大的肉虫，两人终于来到了王子村的后林边缘。 一棵巨大的枯树伫立在他们面前。 单灵灵仰头看着那棵树，它早就枯死了，就算是剩下了树干的形状，也没有一片叶子，光秃秃的树干如同一把刺向天空的利刃，锋利而没有情感。 这片林子都是这样的，所有的树都干枯掉了，只剩下了交错纵横的枯枝，仿佛在血月下织成了一张让人无法逃脱的大网。 这个林子，已经死了。 单灵灵不由的很怀念章尾山，那座她长大的山上，也有茂密的森林，可是在章尾山上，那些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树，都充满了活力。 每每单灵灵在林中练武的时候，微风拂过，树叶微微晃动，仿佛在为她鼓掌称好。 “烛洺赫，玄狐在里面吗？” 单灵灵突然有些退缩，她很不喜欢死掉的土地，全身肌肉都在抗拒着脑子里准备迈进去的这个念头，烛洺赫低头看了看她，抬起手，在空气中挥了挥。 粉红色的光芒微弱的亮起，朝着树林深处的方向蔓延而去，烛洺赫无奈的点了点头：“他在里面。” “灵儿，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在这儿等我，我去找他。” “不行！”单灵灵抓住他的手腕，“你身上还有伤，里面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怎么可能让你自己去？！” 烛洺赫抿了抿唇，他想的其实很简单，将单灵灵支开，他直接唤出法相去把玄狐捞出来，打个闪电战，速度解决，天王老子伏羲来了都追不上他。 但是单灵灵脸上的担忧让他心头有些酸涩。 “好，我们一起。”烛洺赫反手抓住她，“但是，如果有任何危险，你要保护好自己，尽量躲起来，不用管我。” “嗯嗯嗯。”单灵灵敷衍的答着，“走吧走吧。” 躲起来？怎么可能，她单灵灵从来没有怕过什么，就算是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更何况，前面抓住玄狐的，极有可能就是九阴的人，或者…… 干脆就是九阴本人。 烛洺赫看着她的表情，悄悄叹了口气，他再次暗中弯了弯手指，试着加固之前给单灵灵布下的防护，可是胸口一阵堵塞，喉头又涌上来一阵甜丝丝的味道。 真不是时候。 “尊上……” 玄虎的声音突然在烛洺赫脑海中响起，烛洺赫眯了眯眼，没发出声音的回应着他。 “怎么？” “您的……心脏，属下已经加强了结界，刚刚确实有人想要闯入冰墓，属下本想抓个活的，可是对方自尽了。” “嗯，收拾好，你知道本尊不喜欢那里有外人的血。” “属下都已经处理好了。”玄虎顿了顿，“可是，尊上，您的身体……” “……”烛洺赫没有说话，沉默着。 “您如果不尽快回幽冥国，可能会……” “本尊自有分寸，夫人还在这里，本尊不能让她一个人面对危险。” 想到这里，烛洺赫侧头看了看一脸警惕的单灵灵，又继续对玄虎说：“玄狐现在还下落不明，玄豹那边有消息吗？” “暂无。”玄虎回应着，“他没寻到玄狐，已经往尊上的方向去了。” “但是，尊上，如果只是为了玄狐，您没必要……” “本尊可没看出来，你还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类型。”烛洺赫冷哼一声，“不用说了，你就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剩下的不需要担心。” “……属下遵命。” 玄虎的声音淡了下去，烛洺赫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微弱的粉色光芒皱了皱眉。 玄豹都没寻到玄狐，他能去哪里了呢…… “烛洺赫……” 想到这里，烛洺赫突然感觉单灵灵颤抖着手拉了拉他的袖子：“怎么了？” “你听见了吗？” 烛洺赫皱眉朝四周听去，刚刚玄虎太吵了，他没那个心思去关心旁边发生了什么，此时被单灵灵问了一声，他才注意到。 身旁不远处，好像有哭声。 婴儿的哭声。 那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哭声，它不像普通的婴儿啼哭那样单纯和直接，而是一种充满复杂情感的声音。 单灵灵紧张得有些颤抖，一开始，啼哭很微弱，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从地底下慢慢渗透出来，断断续续，时有时无，仿佛是在试探着单灵灵的忍耐度。 因为烛洺赫一直闷头朝前走着，单灵灵知道他是在思考着事情，也没有打扰他，却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哭声上，啼哭就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不再是单纯的哭声，而是一种混合了呜咽、抽泣和哀嚎的声音。 单灵灵试图忽略它，但它却像是有生命一样，不断地变化着，也像是附骨之蛆，追着单灵灵，直直的往她耳朵里面撞。 直到现在，就连烛洺赫都听见了，啼哭声已经变得无比尖锐，刺破了本就诡异的血月之夜，像是从深渊中传来的哀怨。 “妈……妈妈……” 第279章 鬼跟脚 “不要回头！” 烛洺赫的提醒来得晚了一步，单灵灵已经被那突如其来出现在身后的呼唤拉得回过了头，她就仅仅是往身后扭了扭脖子，脊椎突然就爬上了寒颤。 阴寒顺着她的脚踝，脊背，直接攀上了她的天灵盖。 然后，无数古老而陌生的画面涌入了脑海中。 一间昏暗的木屋，屋外一群瘦到皮包骨的人团团坐在那里，包围着屋门，他们瘦成骷髅的脸统统望向木屋的方向，手里拿着几乎残破的木碗，双眼无神，连眼白都是泛着枯黄色。 接着，一个干瘦的男人拎着一个布包从远处走来，颤颤巍巍的挤开那些坐在地上的人，敲响了木头门。 一个同样枯瘦的老头打开了门，男人将手中的包举在面前，老人看了一眼，如释重负的笑了。 “今天……饿不死了……” 布包放在老人手上的时候，扭动了起来，尖锐的婴儿啼哭声从包裹里响起，老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死死的抱着布包，回到了房间里。 然后，耳边响起了皮肉被割破的声音…… 还有木勺子撞在锅上，不断搅动的声音。 门外的人眼中都泛起了渴望，就连空气中似乎都飘荡着汤的气息，他们挪动着，几乎人贴人的挤在了一起。 门再次吱嘎一声被打开了，老人伸出手，一个木碗放在了他掌心，他淡淡的看了看外面的人，用手中长长的木勺在身旁的锅里搅动了一番，小心翼翼的舀起一勺，倒进了碗里。 碗的主人千恩万谢的接了过来，他躲到一旁，小口喝着碗里的汤，仿佛那是久未吃到的美味。 人群很有秩序的朝着前面缓缓移动着，所有人都如同机械一般，将空荡荡的碗递给老人，又换了一碗热汤回来。 直到一个女人哭喊着，疯狂的扑向了人群。 汤碗被打翻，这些人本就饿了不少时日，没什么力气阻止她，女人双眼血红扑向那个老人，想要掐死他。 最开始送包裹的男人走了上来，他手中拽着一把石头匕首，走到女人背后，面无表情的抬手一割。 女人咽喉瞬间被他割破，鲜血撒了满地，她的身子晃悠悠的瘫倒了下去，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 门外的那些本还在喝着汤的人群，看见女人死了之后，只愣了两秒，然后对着她的尸体一拥而上。 手指和牙齿统统的伸向女人的身体，血肉被撕开，鲜血四溅，白骨暴露，可是，那些人脸上没有恐惧，只有欣喜…… 终于……终于有吃的了…… 终于……不会被饿死了…… 又能……活下去了…… “灵儿，醒醒！” 烛洺赫惊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然后是一声钝响，像是什么利器一下子插进了土里，单灵灵挣扎着从那种恐怖的漩涡中挣扎出来。 “额……” 她勉强抬起僵硬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烛洺赫赶紧抓住她的手。 “灵儿，你没事吧？！” “没事……”单灵灵撑起身子，她发现自己被烛洺赫死死的抱在怀里，他紧紧地护着她的头，手在轻微颤抖着。 “先生，已经处理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单灵灵挣脱烛洺赫的怀抱，侧头看向身边的人。 身穿贴身黑色夜行服的男人在两人不远处，对着烛洺赫单膝下跪，他手中的长剑深深地刺进了地底，只留了剑柄还在地面上，他恭敬的低着头，没有和单灵灵对视。 “玄豹，这里的魂，一个不留……” 烛洺赫声音都有些颤抖，他却冷漠的对眼前的男人下了命令，玄豹诧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先生，不带回幽冥国……” “不。”烛洺赫毫不犹豫，“今晚我忍得够久了，鬼跟脚竟然敢……全部烧了。” 鬼跟脚？单灵灵愣了愣，刚刚自己是被鬼跟脚了？ 她倒是知道鬼跟脚，无非就是被鬼喊自己名字的时候不要回头，不然容易把脏东西带在身上，可是，刚刚并没有人喊她的名字啊…… 而且，她是隐约看见了那个鬼魂的记忆…… 它好像喊的是……妈妈…… 想到这里，单灵灵突然心头一酸，她没忍住伸手抚上烛洺赫的脸颊：“没事了，我没事。” 烛洺赫低头看着她，眉头深深蹙起，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好啦好啦，我就是晕过去了一小会。”单灵灵赶紧挣扎着站起来，她没打算提刚刚自己看见的画面，她知道那是早在王子村之前，发生在这里的事情…… 不能让烛洺赫担心，单灵灵心里确定，她强压下胸口处一阵阵的范围，想办法缓和一下气氛，于是看向了还跪在那里的玄豹：“你好啊，第一次见面。” “我经常听见玄狐说起你。” 玄豹抬头看着她，单灵灵看清楚了他的长相，在心头感叹了一声。 真不愧是烛洺赫的属下。 烛洺赫的长相可谓是天下无人能匹敌，那玄豹和玄狐，也能算是万里挑一了。 他们的颜值好像都高的有些过分。 不过，玄豹的眼睛，还保留了猫科动物……不，应该是一只豹子的锐利，和玄狐那弯弯的狐狸眼睛不太一样，看得单灵灵一阵唏嘘。 “第一次见？” 玄豹歪着头，看了看单灵灵，又看了看烛洺赫，眼中带着疑问，烛洺赫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玄豹恍然大悟。 先生还没告诉夫人曾经发生的事情呢。 与此同时，单灵灵也想起来了，在明朝永乐时期，她是和玄豹见过面的，此时说这句话…… 真是有些尴尬。 烛洺赫接过了她的话茬，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对玄豹说：“起来吧。” 玄豹乖乖的站起身，顺便拔出了地上的长剑，插回剑鞘里。 “你也找不到玄狐？” “嗯。”玄豹对烛洺赫拱了拱手，“属下追着玄狐的魂魄力量，在林子里转了好几圈了，却一直没能找到最终去向。” “有人知道我们在找他，想了些法子迷惑我们……” 烛洺赫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他抬头看着天空，耸了耸鼻子，然后非常紧张的扭头看向林外的方向。 “妈的！” “王子煦怎么来了？！” 第280章 是你咬得快，还是我的手放得快 单灵灵被他两句怒骂吓得浑身一抖：“你说啥？！” “王子煦来这里了，而且他流血了。”烛洺赫说的咬牙切齿，“他已经被发现了！” “阿煦……不是不让他来吗！”单灵灵急得要哭了，“烛洺赫，你能感受到他在哪吗？！” “……”烛洺赫又耸了耸鼻子，“他的味道……消失了？” “玄豹！” 不等单灵灵说话，烛洺赫果断地下了命令：“你顺着刚刚的血腥味去找王子煦。” “先生，属下应该留在您……” “他是白泽后裔！”烛洺赫瞪了他一眼，“你该知道他被抓住的后果！” 玄豹听见他如此说，浑身一震，也不再多言，再次对着单灵灵拱了拱手，化作了一道银黑色的烟雾，消失在了两人面前。 “烛洺赫……”单灵灵带着哭腔，抓着烛洺赫的胳膊，“万一阿煦他……” “不要想那么多。”烛洺赫单手揽住她的肩膀，“我们不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找人的事情就交给玄豹，他速度最快。” “我们俩现在去池塘。” “我闻到了……有点熟悉的味道……” 烛洺赫抬起头，看向了林子深处，单灵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深呼吸着，平复着心情，然后果断地点了点头。 “好。” 不知道王子煦怎么就如此不听话的来了王子村，明明她和烛洺赫都无数次的警告过他，千万千万不能来这里，他已经被人盯上了，来王子村无非是自投罗网。 可是，他怎么就不听呢？ 只是，现在单灵灵分身乏术，只能盼着玄豹能带回来一些好消息，因为要去救的人，不止王子煦一个。 还有玄狐。 她不能抛下玄狐，只顾着自己师弟的性命，而且，和烛洺赫一样，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单灵灵也隐约在黑暗中看见了一些…… 熟悉的橙色光芒。 九阴就在这里，他就在这里。 如果能直接杀了他，所有事情都能画下句号。 王子村的惨案，萧家的破败，师父的鲜血……这一路经历的所有事情都在单灵灵眼前逐一闪过，她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在这里，能威胁到王子煦性命的，也只有九阴。 那不如……直接取了主将首级。 “灵儿，我们不能等了。”烛洺赫一把将单灵灵拉进怀里，“你抱紧我，我带你过去。” “你还撑得住吗？” “还没那么虚弱。”烛洺赫弹了弹她的脑门，单灵灵赶紧伸手环住他的腰，毫不犹豫的紧紧抱住了他。 烛洺赫点了点头，一手护住她的后脑，一手比作手刀，在眼前的空气中直劈而下。 空间被他劈出了一条裂缝，烛洺赫手指轻拨，这片血红色的树林在他眼前一一划过，他确实也不知道池塘的具体方位，只能勉强劈开空间，寻找到离目的地最近之处。 最后，眼前的画面中，出现了两轮血月。 一轮高高的挂在天上，另一轮……隐射在了水中，荡起了浅浅的波纹。 就是这里了。 烛洺赫低头看了看单灵灵，她很听话的待在自己怀里，于是他不再犹豫，对着裂缝迈出了脚步。 单灵灵只觉得耳边风呼呼的刮着，熟悉的天旋地转之后，稳稳地落了地。 烛洺赫拉着她，躲在了一棵粗壮的树干后。 “烛……” “嘘。”烛洺赫用手指压了压她的嘴唇，示意她噤声，然后侧头朝着不远处的池塘边探头看去。 这里不仅有那一滩池水和躲在树后的两人，还有很多…… 其他的怪物。 那些来自幽冥国的怪物很机械的排成了一队，挪动着缓慢却整齐的步伐，朝着前面走着，队伍的最前方，有一个中年男人，手中举着一个青铜铃，一边摇，一边向前方的池塘走去。 他仰着头，嘴里低声吟唱着单灵灵听不懂的调子，但是单灵灵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那是王子村的村长。 是煦爸口中，那个名叫廉哥的人。 只是，王子村惨案之后，村长身体里，肯定也不是他自己了，也不知道是被夺舍，还是被扒了人皮……单灵灵又觉得一阵反胃，她掐着烛洺赫禁锢住自己的胳膊，压住那想要举刀劈上去的冲动。 村长迈着僵硬的步伐，缓缓地踏进了池水里，他站在封印怨鬼的深渊前，低头向下看了看，停下了手里的铃。 接着，中年男人转头看向身后的怪物，点了点头，移开了身子。 队伍里的第一只怪物，走到了深渊旁，它将手掌摊给了村长，村长手心一翻，一把橙色的火焰匕首出现，然后，他毫不犹豫的隔开了怪物如同枯木的掌心。 黑色的鲜血疯狂涌出，如同小瀑布一样，飞快的染黑了脚下的池塘。 池塘里那已经破碎掉的血月倒影缓缓消失，本来清透的池水变成了漆黑的墨色，比此时的夜空还要黑暗。 接下来，单灵灵完全没料到，那只怪物对着深渊迈出了脚步。 “不好！” 随着怪物庞大的身影被看不见底的深渊一口吞噬，烛洺赫浑身一颤，他放开了单灵灵，毫不犹豫的朝着外面踏出一步，接着，他暴喝出声，对着空气中猛地一抓。 “玄豹，阻止他们！” 伴随着烛洺赫的动作，空气中荡起了涟漪，一道银黑色的烟雾从涟漪中窜了出来，那烟雾触到地面，在单灵灵震惊的目光中，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黑色猎豹。 玄豹用肉眼都看不清的速度冲进了怪物的队伍中，它连跳好几次，直到打乱了那个诡异的队伍，然后玄豹对着深渊旁的村长直直的冲了过去。 它动作太快了，单灵灵的两次呼吸还没有结束，就看见了村长已经被玄豹一巴掌踩在了爪下，就在它已经张开有着利齿的嘴，准备朝着村长的脖颈咬去的时候。 一声轻哼声传来。 “玄豹，等等！” 烛洺赫看清了那发出声音的人，赶紧对着玄豹下了命令，玄豹飞快的收住了嘴，侧头看向自己的右方。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有恃无恐的微笑，她手中抓着银黑色小狐狸的尾巴，将它举到了深渊之上。 “试试看，是你咬得快，还是我的手放得快。” 第281章 九阴 女孩就静静地站在深渊边缘，她微笑着抬眸看向烛洺赫的方向。 玄狐在她掌心里一动不动。 “都到这里来了，还不出来吗？” 僵持半晌，女孩淡淡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你找了我很久了。” 听见她如此说，烛洺赫叹了口气，朝着光亮的地方迈出一步，单灵灵急了，一把拉住他的袖子。 烛洺赫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着痕迹的对她摇了摇头，做了个口型。 “不要出来。” 单灵灵看懂了，她有些惊慌的不愿意放开手，可是烛洺赫手臂上窜上了火光，逼着单灵灵松开手指。 “放心。” 烛洺赫的声音在单灵灵脑海中响起，他在安抚着她。 “你藏起来，如果需要的话，直接出手。” 对，只能这样了……单灵灵心想着，刚刚烛洺赫一直把她压在树上，粗壮的树干完全挡住了她的身影，所以，现在对面的人还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如果真的面临紧急关头，她恰好能当做最大的杀手锏。 到时候冲出去的话，或许还真能杀对面一个措手不及。 烛洺赫从树林的黑暗中走了出来，他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缓缓地走进了被血月照亮的土地之中。 “烛——洺——赫——” 女孩看见他走了出来，挑了挑眉，有些戏谑，且一字一顿的念着他的名字。 “终于，见到你了。” “这话该本尊来说吧。”烛洺赫歪着头看她，“‘九阴’。” “你这么说我的名字，倒是让我觉得很不舒服，要不稍微换个语气？” 单灵灵在树后大气都不敢出，九阴……她就是九阴……她是个女孩？ “怎么？敢叫这个名字，还不敢听了？” 烛洺赫冷哼一声：“容本尊想想啊，这个名字，不是你的吧，就和你这个身体一样。” “你倒是喜欢掠夺一些不该属于你的东西。” “啧，他们都说你嘴毒，还真是。”九阴摇了摇头，却笑得很开心，“是我的又如何？不是我的又如何？” “你亲爱的属下，现在可是命悬一线呢。” “要不要考虑考虑和我低个头，我就大发慈悲，把这只小狐狸还给你？” “……”烛洺赫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记得幽冥国那些人说啊，玄狐可是阴险狡诈，但是我怎么没发现呢？一两个小伎俩就把它骗到这里来了。” “顺便还把你们都带了过来。” “真不错啊……在幽冥国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知道，狐狸毛能这么柔软……” “做成一条围巾，应该很保暖。” “本尊给你一个机会，把玄狐放下。” 烛洺赫向前迈了一步，九阴哈哈笑着，放松了一点手上的劲儿，她手心里的狐狸猛地向下坠了一截，最后，狐狸尾巴尖勉强被抓住，才没有掉进深渊。 “可别再过来了，不然……” “我先把你的玄狐喂了深渊。” 烛洺赫收住了脚步，他确实不能拿玄狐的命来冒险，九阴见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便开始加码。 “让你的玄豹也回去，别打扰我正在做的事情。” “玄豹。” 烛洺赫丝毫没有迟疑，他目光锁死在了九阴身上，对着玄豹招了招手，玄豹迟疑了两秒，很是不情愿的从村长的身上挪开了自己的爪子，化作一道黑色雾气，回到烛洺赫身边。 它没有变回人形，只是停在烛洺赫的脚边，对着九阴拱起后背，露出牙齿，做出攻击的姿态。 “吓人。”九阴摇头，“和你不一样，我果然还是不喜欢猫科动物。” “果然还是狐狸更招人喜欢。” 烛洺赫冷冷的看着她，并不是很想和她说这些莫名其妙的废话，他直接一针见血：“九尾狐的后裔也被你找到了，本尊倒是小瞧你了。” “你小瞧我的时候多了去了。”九阴啧啧两声，“这么多年，我可是在你鼻子下做了不少事情，你居然都没有发现过。” “你就知道本尊不知？”烛洺赫挑眉，“说不定就是本尊放任你去做的呢？” “开什么玩笑。”九阴显然不信，“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现在的处境，再和我说这句话。” 单灵灵偷偷的在树后探出脑袋，她看见了，那些本来排成一列的怪物，已经将烛洺赫和玄豹团团包围了起来。 “就凭这些？”烛洺赫觉得一阵好笑，“你确定？” “当然不止了。”九阴有恃无恐，“它们来只是为了拖慢你的脚步而已，我还有小伙伴，已经去找那个……你们把他叫什么？” “王子……煦？” “胆儿也真够肥的，一个没有太大本事傍身的白泽，居然敢回到这里，我该说他是胆子大还是没脑子呢？” “……你觉得你可能会成功？”烛洺赫一边摇头一边叹气，他背着手，放松了一点站姿，仿佛一点没受到九阴的影响。 “从血月降临，本尊就知晓你想做什么了。” “现在来这里，更是确定了。” “哦？说来听听？” “你无非是想做出第十口幽泉出来。”烛洺赫哼了一声，觉得好笑。 “刁苍封了章尾山，堵上了幽冥国能够来到人间的唯一通道，阻了你的计划，所以你无计可施，想到了王子村的这个深渊。” “你以为你的小手段，本尊看不出来？” “看出来了又怎样？！”九阴被他这句有些反讽话说的有些怒了，她瞪着眼，“你能阻止我吗？！”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烛洺赫右手举到面前，手指搓了搓，暗红色的火星子在他指尖跳跃着，“本尊只用一只手，让你十个回合。” “如果你能伤到本尊，哪怕是一根头发，今日本尊就认输。” “大可以来试试，放开手脚，本尊绝不会怪你耍无赖。” 树后，单灵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烛洺赫身上有伤，她是知道的，刚刚就算只是动用了一下气力瞬移，她都闻到了烛洺赫身上血腥气息越来越重…… 他真要和九阴正面对峙？ 该死，该死……我是不是该出手了？还是等九阴真正应了烛洺赫的战书后，在他完全没有计划的时候再出手？ 我到底该怎么做？！ 第282章 本尊说过了，让你十招 和单灵灵着急的不一样，烛洺赫一边用带笑的眸子死死盯着九阴，一边用脚尖轻轻地踹了踹玄豹。 他能看出来，九阴是一个十分自大的人。 她不允许任何人忤逆她，尤其是早就在她心中一文不值的自己，所以，他这番话，打的就是一个激怒。 激怒九阴，让她放开玄狐，让玄豹救回人质。 现在，只需要等…… “你真以为我怕你了？！” 九阴死死的抓住狐狸尾巴，脚后跟在地上猛踏，整个人对着烛洺赫的方向爆冲而来，烛洺赫眯了眯眼，就在她即将冲到烛洺赫眼前的时候，他向着左侧缓缓挪开了一步。 就这样一步，却让九阴扑了个空，她狠命刹住脚步，怒视着烛洺赫：“躲什么？！” “本尊说过了，让你十招。”烛洺赫还是漫不经心的玩着手指上的火焰，“这是第一招。” 九阴动作飞快，她一个翻身，对着烛洺赫踢了出去，却又被他轻松的避开。 “二。” 烛洺赫的身形如同鬼魅，不管九阴如何想办法，都没能靠近他分毫，更别说伤到他了，烛洺赫数到了“九”后，叹了口气。 “你这样……就算海枯石烂都碰不到本尊。” “放开拳脚来吧，你还剩最后一招。” 接连九次和烛洺赫擦身而过，九阴火气更大，她像是完全被怒火冲昏了脑子，忘记了自己手中还抓着玄狐，就在烛洺赫这句话落下的一瞬间，她手指松开，玄狐直直的朝着地面坠落。 “玄豹！” 不等烛洺赫提醒，早就不知道消失在哪去了的玄豹此时直接飞扑出现，它一口咬住玄狐的后脖颈，然后又化作了一道黑雾，消失了。 眼前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局势变动让单灵灵目瞪口呆，她根本没看清楚烛洺赫是如何躲过那些凶险的攻击的，也没看清楚玄豹是咋样就救走了玄狐的，更没明白为什么九阴会被烛洺赫淡淡的几句话就激怒了…… “你看，魂魄不全的弊端，不就出现了吗？” 烛洺赫叹了口气：“你倒是顾虑周全，将七魄分裂开去，融合了其它人魂魄，勉强能同时控制这么多身体，能在人间行走。” “可是，你没想到，魂魄分开，你的脾性……也控制不了了吧？” 九阴根本没空听他废话，她现在双手得了空，手掌一翻，一把橙色的火焰长剑出现在手中，她怒吼着，对准烛洺赫的脸刺了过去。 烛洺赫不再躲闪，他右手虚握，那把和单灵灵的长刀差不多的火焰刀一秒出现在了他的掌心里，他没有迟疑，直接将长刀举在眼前，用刀背完全挡下了九阴的进攻。 现在……是好机会！ 九阴完全背对着单灵灵的方向，和烛洺赫面对面僵持着，她心头一喜，如果自己现在出手，能直接拿下她…… 可是，就在手中长刀马上要出鞘的一瞬间，两声沉闷的撞击声，传进了单灵灵的耳中。 她下意识的回头，那些怪物身后，另一只怪物从远方走了过来，将肩头上的两个人卸下，扔在了地上。 是王子煦和颜月牙。 两人已经晕过去了，王子煦腰侧还有一道肉眼可见的伤口……似乎都伤到了内脏。 “灵儿，去救他们！” 烛洺赫的声音突然在单灵灵的脑海中响起，单灵灵一时间没了主意，她又回头看向烛洺赫，烛洺赫眯着眼，脚步后撤，又挡下九阴的一剑。 “不用管我，我没有事。” “不要让九阴再拿到人质！” “绕过去，不要被它们发现。” 单灵灵急得抓耳挠腮，她紧咬后牙槽，最终做下了决定。 烛洺赫说得对，好不容易救出了玄狐，可不能让她在用人质威胁他们了，起码要救下王子煦，给自己加点战斗力。 想到这里，单灵灵强迫自己将长刀按回到刀鞘里，她猫着腰，躲开月光投下的光线，尽量让自己的身子躲在阴暗之中，脚步放轻，朝着王子煦和颜月牙的方向悄悄挪了过去。 那个抓来王子煦的怪物，将两人扔在地上之后，就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回到了那一群怪物之中，不再管躺在角落里的人。 单灵灵心下大喜，九阴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局面，自己只需要给王子煦和颜月牙解绑，帮他们俩唤醒，想要逃出去应该不是问题。 她用最快也是最安静的脚步，来到了两人不远处，单灵灵想了想，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对着离自己最近的颜月牙扔了过去。 第一块打在了颜月牙的肚子上，被弹了开去，没起到作用，单灵灵眼皮跳了跳，又捡起一块，这一次，她瞄准了颜月牙的脑门。 小石头正中颜月牙的太阳穴，单灵灵手劲挺大的，本来还在昏迷中的颜月牙被这一砸，整个人一个激灵，直接坐了起来。 他动静太大了，引起了不远处怪物的注意，那庞然大物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扫视了一圈四周，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东西，便又扭回了头。 单灵灵几乎是半躺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松了口气。 还好自己反应够快，不然就要被发现了。 一只怪物还好，这一群……料想自己也收拾不了他们。 怪物回过了头，单灵灵等了几秒，又悄悄的探起身，这次她一口气冲到了颜月牙背后，长刀拉出来一点，用锋利的刀刃，直接割开了反绑着颜月牙胳膊的绳子。 “嘘。”单灵灵不等颜月牙说话，赶紧捂住他的嘴，又对他摇了摇头，颜月牙眼中带着惊恐和急切，仿佛有什么要着急和她讲。 可是单灵灵没空听，她解开颜月牙的束缚，又飞扑到王子煦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呼吸，松了口气。 还好，王子煦只是晕过去了，他暂时还没事。 再次飞快解开王子煦的束缚，单灵灵用眼神示意颜月牙赶紧带着他逃开，颜月牙死命的抓着她的胳膊，嘴巴张了张，正想说话，单灵灵就一巴掌给他按了回去。 说什么说，有多着急的事情？！晚点说不行吗！ 第283章 不管是谁，只要动了心，神鬼无救 见颜月牙拉起王子煦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单灵灵也没空管他们，她直接原路返回，绕回到了烛洺赫和九阴的身旁。 两人相战正酣，单灵灵看的眼花缭乱，九阴的剑法阴险刁钻，她每次出手，必往烛洺赫的要害处刺去，可是烛洺赫丝毫不落下风，他游刃有余的用手中长刀，将九阴的攻击完全挡了下来。 单灵灵看出来了，那是他们章尾山世代传承的刀法。 刁苍也教过她，如何以刀为盾，而不是鲁莽的只知道进攻，不懂防守，单灵灵一直不太理解，明明自己已经拿着最厉害的武器了，何必又躲闪防守呢？ 直到她看见了烛洺赫。 火焰长刀在他手中行云流水，单灵灵很肯定，就算眼前不是九阴的剑，而是无数的枪口同时朝他射出子弹，也一定无法突破他的防御。 只是……烛洺赫的脸色不太好。 单灵灵看着他有些苍白的唇色，紧锁的眉头，还有呼吸逐渐急促的胸膛，心头大呼一声不妙。 烛洺赫虽然现在并没有颓势，可是，他估计坚持不了多久。 两人再一次的兵刃相撞，烛洺赫一个侧身，九阴如同附骨之蛆直接跟了上去，单灵灵心跳快了一拍。 九阴把后背完全露给了她。 是时候出手了！ 单灵灵不再犹豫，她长刀出鞘的同时，整个人在地面狠狠一踩，像是飞跃了起来，长刀暗红色的刀身上裹挟着粘稠的凝胶火焰，刀尖对准了九阴的后背，猛地刺出。 近了，近了。 最后一米…… 突如其来的，一个人影突然冲了出来，张开胳膊，挡在了单灵灵的刀前，单灵灵晃眼看见了面前的人，用上全身力气，勉强收住刀，跌跌撞撞的停了下来。 单灵灵平复着呼吸，抬眸和眼前的人对视。 “你……你在干什么？” “菠萝？” 站在她面前，双手打开，一脸视死如归，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要保护九阴的人，正是那个和他们朝夕相处了这么久的菠萝。 “灵灵，你……” “你不能杀了她……” “啥？！”单灵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菠萝，你给我让开！” 此时单灵灵已经暴露，其实让菠萝让开，也起不了什么太好的作用，没有办法将九阴一击毙命了。 而且……因为一瞬间的愣神，烛洺赫的格挡也慢了半拍，九阴得了空，将他逼得更紧了。 单灵灵的血液在一股股的冲着脑门，她完全没料到菠萝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会突然阻止自己杀掉这个真正的罪魁祸首。 “我不让！” 菠萝却朝着单灵灵又迈出了一步，不管她的刀尖朝什么方向，菠萝就死死的守在那里，让单灵灵完全无法出手。 “滚开！” 单灵灵急了，她不想问那么多，只是伸手抓住菠萝的肩膀，想要把她推开。 可是，就在这一拉一扯之间，单灵灵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有一个怪物已经来到了她旁边，直到那怪物粗壮的胳膊锤击在她腰侧的那一瞬间，她才反应过来。 一时间，剧痛传遍全身，手中脱力，长刀落在了地上，单灵灵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怪物直接拍飞了出去。 她脑子一阵眩晕，然后后背撞在了一棵树上，终于是停了下来，疼得钻心剜骨，再也忍不住了，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灵儿！” 烛洺赫一瞬间红了眼，他瞬间转守为攻，将火焰长刀移到左手，右手则直接向九阴推了出去。 九阴硬生生的吃下了他这一掌，就连菠萝都听见了她身体里骨头断裂的声音，可是九阴却抓住了机会贴近烛洺赫。 她丝毫没有犹豫，反手一剑刺出，烛洺赫正想朝着单灵灵的方向冲过去，完全没有关心那长剑是如何深深的刺进他的腹部的。 单灵灵眼前十分模糊，她双手撑在地面，拼命的支起上半身，朦胧之间，她看见烛洺赫脚步一个趔趄，被九阴推着那把剑，将他逼到了池塘的浅水里。 “烛洺赫……” 单灵灵咬牙忍住身体里的剧痛，她环顾了一圈，看见落在不远处的长刀，正想强打起精神，过去捡起自己唯一的武器，却被另一只怪物死死的掐住了脖子。 怪物抓着她，将她直接举了起来，单灵灵双手死命的抠着它勒住自己气管的干枯手指，双脚也想要踹到它，可是很是徒劳。 氧气逐渐减少，窒息感迎面扑来，单灵灵被掐得太紧了，她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 “滚！” 耳边是烛洺赫的怒吼，天空中的血月在那一瞬间都暗淡了下去，单灵灵本就被掐得仰着头，她看见了…… 鲜红的天空，完全被暗红色的火焰覆盖。 一个巨大的影子在云端盘桓着，逐渐在单灵灵眼前变得清晰了起来。 是烛洺赫的法相吗？他唤出法相来了？ 是那条大蛇吗…… 不，不是蛇……乍一看上去，那蜿蜒的庞大身躯确实和蛇别无二致，可是，它还有爪子，头顶上也有着两支锋利的角…… 那是龙。 一条暗红色的，每一片鳞甲上都带着妖冶红色光芒的龙。 好像啊……即将要窒息的单灵灵，脑子里却天马行空了起来，烛洺赫的法相……和章尾山上的神尊雕像…… 好像啊…… 巨龙的爪子对准了抓住单灵灵的怪物抓了下来，一道暗红色的闪电也同时劈下，正中怪物的天灵盖，怪物哆嗦了一下，后退两步，却没有如同烛洺赫预料中的那般，直接被烧成灰烬。 它只是抖了抖，放松了对单灵灵的禁锢。 单灵灵掉回了地面上，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氧气回到了脑子里，眼前的画面又清晰了起来。 “你不是答应我了，不会伤害她的吗？！” 是菠萝在对着九阴哭喊着，她站在池塘边缘，满脸都是泪水，九阴却完全不为所动。 “你想看着你妹妹彻底消失在你面前？” 九阴侧头，冷冷的对着菠萝说了一句，又看向烛洺赫。 “收起你的法相。” “否则，我杀了她。” 九阴的手指指向了单灵灵，一时间，那怪物分裂开来，变成了无数个枯瘦的怨鬼，扑向单灵灵，将她死死的抓住，甚至有一个怨鬼，已经将锋利的指甲停在了单灵灵的喉咙上。 “……”听见他这句话，烛洺赫本想挥动龙爪再次劈向怨鬼的动作，瞬间僵硬在了空中。 “果然，不管是谁，只要动了心，神鬼无救。” “就算是幽冥国的国主，也不过如此。” 第284章 幽冥国国主，烛洺赫 妹妹？ 国主？ 眼前千变万化的局面让单灵灵不知所措，她四肢被死死的抓住，最脆弱的喉管也被控制住了，丝毫动弹不得。 就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惊慌之余，单灵灵满脑子都是九阴刚刚说的那句话。 她……她在说什么？ 烛洺赫单手捂住自己的腹部，头顶上的巨龙法相若隐若现，他眉头紧皱，将目光锁死在九阴身上，并没有看向单灵灵。 也没有读到她眼中的困惑。 “你放开她。” “放开？” 九阴深吸几次，终于是平缓了一下紊乱的呼吸，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细碎的伤口，果然，和烛洺赫这样缠斗几十回合，对她来说并不轻松。 “怎么可能？这个人质，可是比刚刚那只狐狸，还要好用呢。” “我从头到尾都很好奇啊。”九阴确定了烛洺赫短时间内不敢出手，松了口气，她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单灵灵的方向踱步过来，“你到底是怎么喜欢上这个小丫头片子的。” 九阴在单灵灵面前停下脚步，弯下腰来，抓住了单灵灵的下巴。 “国主大人，不应该啊。” 她戏谑的回头看了一眼烛洺赫，笑道：“大家都说烛龙睥睨万物，无欲无求，但是谁会知道，你居然会对这样一个人类动心了呢？” “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的。” 单灵灵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连鼓膜都在嗡嗡作响，她被钳住下巴，浑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地方就只有眼珠子，她迷茫的看了看九阴，又望向烛洺赫。 “灵儿，我……” 九阴看着烛洺赫那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好奇了起来，她来回打量了两人，瞪大了眼睛。 “哈，你还不知道他是烛龙？” “他没告诉你？！” 九阴哈哈大笑：“这不是巧了吗？！刚好，今天观众够多，来，都让大家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对着黑暗中招了招手，颜月牙粗犷的惊呼声在不远处响起，然后他和王子煦就被扔到了单灵灵身边。 “想救他们？你这点本事还不够。” 颜月牙脸朝下摔倒在地上，王子煦也滚到一边，反复折腾，腰上伤口处的疼痛把他惊醒了，王子煦迷迷糊糊的撑着身子坐起来。 “这……什么地方？” “阿煦……” 单灵灵从齿缝里挤出来两个字，王子煦迷茫的看向她，花了不少功夫，才捋清楚眼前发生的事情。 被抓住的单灵灵，受伤的烛洺赫，吐着嘴里泥巴的颜月牙，还有站在不远处捧着脸哭泣的菠萝。 他想起来了。 “菠萝姐！你到底在干什么？！” 在村子道路上拦住他和颜月牙的人，正是菠萝，也是她带着好几只怪物和怨鬼，将两人击晕，送到了九阴面前。 不怪王子煦完全没对她有任何防备，他怎么会料到，这个朝夕相处的姑娘，会突然出现在王子村，还毫不犹豫的背叛了所有人。 吼了一嗓子，拉动了腰侧的伤口，王子煦疼得呲牙咧嘴，赶紧伸手捂住，掐了个诀，勉强止住了鲜血。 “啧，果然醒了就开始闹腾。” 九阴摇了摇头：“也难怪十来年前，我完全没看出来你是白泽，你这性格，太不像了。” 王子煦惊恐地望向她：“你是谁？！” “猜猜？” “……九阴？！” “恭喜。”九阴放开单灵灵的下巴，对着王子煦拍了拍手，“虽然很多年没见了，不过现在没空和你叙旧，把你们俩带来，是想让你们看一出好戏的。” 九阴向后退了一步，让还站在池塘浅水处的烛洺赫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作为章尾山的弟子们，你们是不是应该……” “拜见一下你们亲爱的神尊大人？” 单灵灵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九阴在说什么了，她甚至没有心情关心王子煦和颜月牙，她紧紧地盯着不远处的烛洺赫。 “烛洺赫，他什么……意思……？” 因为眼前的人半晌没有说话，单灵灵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你是……神尊？” 烛洺赫垂着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右手一甩，手中的火焰长刀瞬间消失，然后，他对着单灵灵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他身上的衣服，开始逐渐变化。 从头顶开始，烛洺赫那本来因为激战而有些凌乱的暗红色马尾上，金光闪过，一个暗金色的发箍将他的头发紧紧地扎了起来，长长的红色马尾拖在脑后，两捋发丝从他额边垂下。 然后是衣服，已经被鲜血染成黑红色的t恤，缓缓地变成了黑色的长袍，内袍修身，剪裁精致，衣摆上用几乎不可见的红线，密密的绣出了一条蜿蜒盘旋的龙。 最后，烛洺赫挥了挥手，肩头上又慢慢的出现了一件外袍，长长的袖袍裹住了他的手臂，垂到了水面。 那一瞬间，眼前的男人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君临天下的气息，他终于抬起了头，看向了单灵灵。 “灵儿，我没有刻意骗你……” “哟！”九阴打断了烛洺赫的话，拍手叫好，“不愧是你啊，烛洺赫。” “这派头，倒是挺能吓唬人的。” “我刚刚都差点吓得给你跪下了呢，国主大人。” 烛洺赫有些不耐烦的看着他：“本尊说话的时候，还轮不到你插嘴。” 他挥了挥袖袍，九阴刚刚硬吃他一掌，此时哪里受得住烛洺赫的暗劲？她浑身骨头咯吱作响，脚下不稳，差点一个趔趄，真真的跪下去。 九阴稳了稳身形，脸上布满了愠怒之色，她急喘了好几口气，一下瞬移到了单灵灵身后，抓住她的头发，将她脆弱的脖颈露在空气中，威胁烛洺赫。 “你给我站住，不要过来！” “你再靠近一步，我杀了她！” 烛洺赫咬紧后牙槽，猛地收回了脚步，单灵灵现在还是有些懵逼的状态，根本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时也毫无反抗的能力。 他不能拿单灵灵的命冒险。 就算九阴就在面前，自己只需要再次动用神力，便能直接拿下她…… 但是，单灵灵还在九阴手里。 无论如何，就算是暂时退步，也不能让单灵灵受伤。 第285章 他是俯瞰众生的神明 单灵灵脑子已经宕机了。 自己的男朋友烛洺赫，摇身一变，突然就变成了幽冥国国主，同时也是她从小长到大，一直供奉着的章尾山神尊这件事，对她的冲击力太大了。 混乱之中，脑海里无数的记忆闪现了出来。 有关烛洺赫的身份，好像……一切都有迹可循。 在颜月牙老家的时候，烛洺赫冲进那个审讯室，那已经被夺舍的警察叫他什么来着……好像就是……国主大人…… 回到章尾山后，当师父刁苍在听见烛洺赫名字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在阆中学校里，危急关头下，烛洺赫一唤出法相，所有人都臣服在他脚下…… 萧家的幻境最后，刁苍看见他，不也是那么虔诚又心甘情愿的跪拜下去了吗…… 还有玄虎，玄虎好像一直把他喊的……尊上…… 哦对，还有一个校长，那个被塞进玩偶里的校长很怕他，好几次想要说什么，都像是被胁迫了一般，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她没捋清楚，是她单灵灵，从一开始就猜错了。 她以为烛洺赫就只是一个掌管监狱的公务员而已，能来到人间处理这些事情，无非就是因为职位比较高，深得国主信任罢了。 她的内心在拒绝相信，那高高在上的烛龙，那和自己完全不会有任何瓜葛的神尊，会牵着她的手，吻着她的唇角，口口声声的说喜欢她。 突然，在极夜之地的时候，自己和烛洺赫说过的一段对话在耳边响起。 “神尊他都没有来救我师父！亏师父还对他忠心耿耿……” “嗯，我知道。”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他是烛龙，是神秘的幽冥国的国主，是俯瞰众生的神明。 是他们章尾山，世世代代供奉着的神尊。 单灵灵鼻头一酸，眼眶中眼泪一直在打转，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可是……眼泪就是包都包不住。 “灵儿，不要哭……” 烛洺赫看见了她脸颊上划过的泪水，一时间心如刀绞，他没忍住对着单灵灵伸出手，一簇小小的火苗，在指尖燃起。 “诶，诶诶。”九阴手中出现了一把橙色的火焰匕首，将它抵在单灵灵喉咙上，“你想让她死在你面前吗？！” “本尊奉劝你……” “好自为之。” 烛洺赫的语气中，带着丝毫没有掩饰的愤怒，如果此时，但凡单灵灵不是如此的命悬一线，他定会出手，直接将九阴烧成灰烬。 身上有伤有什么关系？心脏不在有什么关系？在人间无法用上全力又有什么关系？ 他只想让九阴死。 死无葬身之地。 烛洺赫的思绪转得飞快，玄豹奉了他的命令，将玄狐送回幽冥国，玄狐被九尾狐的妖力完全击溃，只有幽冥国的阴气还能保他一命。 以玄豹的脚程，估计用不了多少时间，他就会回来了。 剩下的，稍微拖延一下，然后找到击破点，要能一鼓作气拿下九阴。 烛洺赫眯了眯眼，他大概能感受到，九阴现在占据的这个身体中，除了一魂一魄，其他都是身体主人的，这一魂一魄，应该是九阴自己的……主魂和怒魄。 所以一开始选择言语激怒她，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惜……半路杀出来一个菠萝，硬生生的扭转了整个局势，不然以他和单灵灵两人，早就已经杀了九阴…… 真是该死…… 萧家后人……为何会突然站在九阴的那边去了呢？ 就只有这一点，烛洺赫没想明白，经历了萧家的往事，菠萝应该明白，谁到底才是她真正的敌人，可是，她为何会如此选择？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在烛洺赫脑海中快速闪过一遍，他突然记起了单灵灵的一句话。 “估摸是这几天心情不好，出去散心了。” 她在今日早晨莫名其妙消失了一段时间后，再次回来，就变得有些奇怪，整个人阴沉得有些可怕。 她是……去见九阴了？ 九阴现在用的这具身体，到底是什么人？ 和菠萝有什么关系？ 烛洺赫的目光在九阴和菠萝的身上来回扫荡了一圈，大概有了个答案。 “姐……姐夫……？” 王子煦很是突兀的用困惑的语气问了一句，他还趴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用迷茫的眼神看着烛洺赫。 “月牙哥……说的都是真的？” “你真的……是神尊大人？” 烛洺赫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他的话，王子煦急了。 “烛洺赫，你回答我啊！”他对着烛洺赫怒吼道，“你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骗我们！你如果是神尊，直接告诉我们就好啊！” 烛洺赫终于回过了头，他冷冷的看了王子煦一眼，那一瞬间，王子煦只觉得自己被人临头浇了一盆冰水，寒意深入了骨子里。 他不由自主的想要臣服在烛洺赫脚边。 这算什么？！他骗了我和师姐这么久，现在却摆出这样一副姿态？！ 王子煦强打起精神：“你个骗子！你真……” “阿煦……” 单灵灵却强撑着说话了：“阿煦……不要说了……” 师姐出声阻止了他，王子煦一下子噤了声，他哆嗦着咬紧了下嘴唇，发狠似的坐回地面，单灵灵没管他的态度，也没再回应烛洺赫的目光，却看向了一直在哭泣的菠萝。 “菠萝……” “……为什么……” 菠萝全身瘫软的跪在了地上，她一直将脸埋在掌心里，哭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为什么？”回应单灵灵的不是菠萝，却是一直抓着她头发的九阴，“我现在，是她的妹妹啊。” “共享一个血脉，有着同一个姓的……萧家后人啊！” “你以为，她凭什么相信我，我知道，你们早就听说了我的名字了，单灵灵，我跟了你一路。” “我知道你想杀了我，我也知道你不会杀了她。” “所以，我用了她妹妹的身体。” “当然，大家都知道，萧家人都死绝了，可是我大发慈悲，收走了这具身体主人的魂魄，如果她能乖乖听我话，说不定我会把她的妹妹还给她。” “更何况……”九阴抬头看着烛洺赫，“她挺恨你的。” “是吧，萧家小丫头。” 第286章 他是我的男朋友，我要保护他 “你……你明明答应我了……” 菠萝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不会伤害灵灵……只要能帮你完成王子村的事情……” “你就会把莎莉还给我……” “这不是没完成吗？”九阴摇头叹了口气，“半路杀出个国主大人，硬生生坏了我好事。” 说罢，她看向烛洺赫：“商量一下，国主大人，你让我开了这口幽泉，我放你小媳妇一条生路。” 单灵灵却完全不等烛洺赫回答，她突然笑了起来，不管九阴的匕首离自己的气管有多近，她自顾自的笑出了声。 “哈哈……” “哈哈哈！” “你笑什么？！” 九阴被她的笑搞得有些恼了，又有些莫名其妙的低头看向单灵灵，单灵灵却不在意她的目光，只是盯着烛洺赫。 “烛洺赫。” 烛洺赫回望着她，眼中有千言万语，却始终保持了沉默。 “没事，烛洺赫。” “我不怪你。” 在知道烛洺赫就是神尊之后，单灵灵确实没有怪他，她在那一瞬间就看清楚了内心，自己确实是喜欢眼前的男人，不管是现在的单灵灵，还是民国、清末、永乐…… 所有曾经的自己，都爱他。 她不怪他对自己隐瞒了真相，而且说实在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单灵灵自己猜的，自己瞎琢磨出来的答案。 虽然还是想不明白，为何高高在上的神仙，会青睐她这样一个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人类，但是单灵灵不想去思考那么多。 她本就是一个直来直往的人，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她不想关心，也不愿去费脑子。 她喜欢他，他也说喜欢她，这不就够了吗？ 但是…… “九阴……你拿我威胁他……” “你想多了……” 单灵灵用眼角瞥着九阴，冷漠的说：“你害死了菠萝全家，现在又大言不惭说要把她的家人还给她？” “菠萝，死去的人，是不能复活的。” “我拜入章尾山，学到的第一课，就是这个。” “你妹妹已经死了。”单灵灵又看向菠萝，“醒醒，九阴只是用你的软肋在威胁你罢了。” “灵灵，我……” “九阴。”单灵灵飞快的打断了菠萝的话，又对着九阴说，“你想用我来要挟烛洺赫，你真当我是软柿子呢？” 说罢，她突然将自己的喉咙对准了九阴手中的橙色火焰匕首撞了上去！ 我他妈这辈子，就是吃软不吃硬！ 我不是谁的软肋，我也不愿意任人鱼肉！ 你越是想要威胁我，越是想要用我的命去威胁我爱的人，那我自己死给你看！ 反正都轮回了这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单灵灵闭上了眼睛，她等待着利刃戳破喉咙带来的疼痛，耳旁是烛洺赫撕心裂肺的呼唤，还有九阴的怒骂。 “灵儿，不要！” “妈的！” 然后，她却听见了熟悉的痛苦嘶吼…… “啊————！” 是王子煦。 王子煦的吼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他仿佛在忍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单灵灵猛地睁开眼，她无视掉了那已经破开了自己脖颈处皮肤的匕首，扭头朝着王子煦的方向望去。 刚才他们谁都没注意到，王子煦已经偷偷的挪到了池塘边。 此时，他一头栽倒在水里，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拼命的抓挠着自己的胸口。 “你干了什么？！” 九阴甚至惊恐到忘记了收回手中的匕首，她对着王子煦怒骂：“为什么……为什么血月会颤抖……” 是了，天空中的血月，就在王子煦惨叫的瞬间，开始模糊了起来，那月亮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开始退缩。 烛洺赫眼角跳了跳，整个人向后退了一步，他看见了，王子煦的手心里，握着几颗还没被他吞下去的水蓝色小石头。 他吃掉了他祖先——白泽的舍利。 接下来，电光火石之间，王子煦的胸口皮肤炸裂开来。 水蓝色的光芒从他皮肤下爆射而出，伴随着他控制不住的惨叫，还有他骨头寸寸断裂的声音。 “该死！” 烛洺赫下意识的对着单灵灵扑了过来，九阴此时完全被王子煦吸引了目光，她来不及关心手里的人质。 烛洺赫抓了个空子，手中暗红色火焰长刀出现，刀尖猛地挑开了那把已经割破单灵灵皮肤的匕首。 单灵灵一声惊呼，烛洺赫一手揽住她的后脑，一手抓住她的腰，将她紧紧的揽进怀里。 接着，四周暗红色火焰熊熊燃烧了起来，那些怨鬼甚至还没发出惨叫，便全部被烧成了灰烬。 烛洺赫一个闪身，带着单灵灵，和九阴拉开了距离。 “你……！” 九阴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该关注哪边的情况。 一边，王子煦的身形在水蓝色光芒的包裹下，逐渐变得巨大，另一边，烛洺赫已经救走了最能要挟到他的人质。 进退两难。 烛洺赫连退好几步，终于是停了下来，他膝盖一软，整个人差点跪在了地上，还好有单灵灵的支撑，他勉强站稳脚跟。 可是，急火攻心，烛洺赫忍不住了，一口血喷了出来，染红了眼前的土地。 九阴眼睛一亮。 这是个好机会。 烛洺赫心脏的封印是她的人去搅乱的，为的就是削弱烛龙的战斗力。 现在看来，颇有成效。 如果自己在此时抓住机会，说不定…… 念头在心中划过，九阴毫不犹豫唤出橙色的长剑，对着烛洺赫和单灵灵的方向猛冲过来。 不管那个白泽小崽子，他就算吞下舍利，一时半会也没什么辙…… 先拿下烛龙…… 单灵灵心跳如擂鼓，她已经感受到了来自九阴那刺骨的杀气，她从烛洺赫的怀里钻了出来，长刀不在手中，没有可以挡下攻击的武器。 也不知道自己咋想的，单灵灵干脆对着九阴的方向，挥出了拳头。 没空思考，身后是自己的男朋友，不管他是幽冥国的公务员也好，是神尊烛龙也罢，他现在有伤在身，那我就要保护好他…… 没有武器，那就拼拳头吧！ “你给我……滚开啊！” 单灵灵的拳头砸了出去，她闭着眼，咬紧牙关，这一拳，如果运气好，不会被长剑刺中，说不定能打在九阴脸上…… 可是，拳头落了个空。 第287章 这是他的第一次化形 一声巨响。 树木断掉的声音，伴随着九阴的闷哼传了过来，一阵劲风冲的单灵灵差点站立不稳。 她晃晃悠悠的稳住自己的身子，疑惑的睁开眼，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又看向眼前的…… 这……是什么……？ 一只大约有两层楼高的动物站在自己身前。 它有着如同山羊一般的身躯，全身的毛发洁白倒有些刺眼，却又被水蓝色的光芒团团包裹。 四只蹄子下还踩着一缕浮云，右前蹄蹬着地面，做出准备攻击的姿态。 单灵灵目瞪口呆的看向那动物的头部。 它回头和单灵灵对视了一眼，头顶上有两支尖利却弯曲的长角十分显眼，它的面部有些像狐狸，却又有一点狮子般的威严。 可能是因为它脖子上的鬃毛吧，单灵灵想着，只是…… 这是……什么动物…… 哪来的…… “白泽……” 烛洺赫的声音从单灵灵身后传了过来。 此时，他一手扶着身旁的树干，一手按着自己胸口，手指用力到关节都泛白了，显然是疼到无法呼吸。 “烛洺赫！”单灵灵赶紧转身扶住他，“你还好吗！” “还行，死不了。”烛洺赫摇了摇头，“灵儿，它是白泽。” “是王子煦。” “啊？！”单灵灵目瞪口呆，“你说……它是……” “阿煦？！” “嗯。”烛洺赫点点头，“王子煦吃掉了白泽的舍利，他激活了白泽血脉……化形了……” 白泽锐利的目光从单灵灵和烛洺赫身上扫过，又望回九阴被它撞飞了的方向，鼻子扇动着，喘着粗气，火气朝天的用前蹄踢了踢地面，似乎快要压不住心头的愤怒。 “白泽不是……瑞兽吗？”单灵灵被它的气势吓得退了一步，贴在烛洺赫身旁，“阿煦怎么……火气这么大……” “……他的性格，确实不像白泽……”烛洺赫一只胳膊搭在了单灵灵肩膀上，在她的搀扶下站稳身子。 “而且……这是他第一次化形……” “一般的神兽，年幼时都是动物形态，直到神力修满，才会化形为人……” “王子煦反其道而行之……” 烛洺赫紧紧地皱着眉头：“恐怕大事不妙。” 伴随着他这句话的落下，眼前由王子煦化身的巨大瑞兽对着九阴的方向就冲了上去。 九阴刚刚才从地上爬起来，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弯角一瞬间就顶上了她的腹部，将她再次撞飞了出去。 九阴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狠狠地砸在了菠萝面前，菠萝手忙脚乱的去拉她，九阴一巴掌拍开了她的手。 “滚开！没用的玩意儿！” 她对着地面吐出掺杂了鲜血的唾液，撑着站起身，对着白泽怒吼道：“白泽……你他妈怎么就变成白泽了……！” “我之前怎么就没下狠手杀了你！” 她用尽全力，唤出手中的长剑，双手握住剑柄，怒吼着，对着白泽的方向砍了过去。 白泽有恃无恐的歪了歪头，用长角接住了那毫无章法劈砍过来的长剑，然后，白泽脸上露出了人性化的得意。 它一个飞快的转身，后蹄猛地踹出，正中九阴胸口，那身材娇小的身子一瞬间被它整个踹飞。 这一次，九阴摔进了池塘中。 她肋骨全断了，浑身上下疼到钻心剜骨，在水中撑了半晌，也没能成功站起身来。 白泽得意的仰起头，冷哼一声。 它转回到九阴的方向，迈着缓慢的步伐，踏过水面，朝着九阴走了过去。 “王子，王子求求你！”菠萝扑倒在了白泽面前，“她是我妹妹，求求你不要杀了她！” 白泽并没有搭理菠萝，单灵灵也不确定它有没有看见脚边的姑娘。 它只是仰着头，走到了九阴面前，抬起前蹄，对着她的胸口，狠狠地踩下。 九阴一口鲜血喷出，洒在水中，很快消失不见。 她没什么力气说话了，只能歪着头，恶狠狠地瞪着白泽。 白泽低头看了看她，再次抬起左前蹄，对准了九阴的脑袋，准备一脚踩下…… “尊上！” 听到玄豹的惊呼声时，烛洺赫心头咯噔一声，他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对着玄豹喝到：“赶紧离开这里！” 玄豹是妖。 白泽化妖。 如果是正常的白泽，它们在思维清晰的情况下，是可以正确判断眼前的妖气是否需要祛除。 可是眼下，王子煦刚刚变身白泽，从他攻击九阴的一系列动作来看，他没有基本的是非判断。 他只会遵循白泽血脉中最纯粹的东西。 祛除一切妖邪。 玄豹被烛洺赫的一声怒喝吓了一跳，赶紧刹车停下脚步。 可是他脚程太快，已经冲到了烛洺赫和单灵灵的身前，他根本没时间看清眼前发生的事情…… 烛洺赫动作更快，他对着玄豹一掌推出，将他整个人朝着身侧推开，然后另一只手把单灵灵拉到身后，唤出火墙将她团团包裹。 最后，他向前迈出一步。 “王子煦，停下来！” 烛洺赫双手向前，画出结印，千钧一发之时，挡住了白泽撞过来的长角。 王子煦化身的白泽，就在玄豹出现的一瞬间，放弃了踩碎九阴的脑袋，对着妖气的源头毫不犹豫的撞了过来。 长角撞在了烛洺赫的结印之上，白泽受了挫，愤怒的大吼一声，四只蹄子在地面用力，想要努力的撞碎那挡住自己的护盾。 “王子煦，记起你是谁！” 烛洺赫对他大喊一声，忍住身上的剧痛，双手食指和中指交叠，将眼前的结印范围扩大了一倍。 可是，他有些站不稳了。 单灵灵着急的捶着面前的火墙，想要从烛洺赫的禁锢中脱身而出。 她眼睁睁的看着白泽喷着愤怒的鼻息，再次用力，烛洺赫撑不住，后退了一步。 然后，他一口鲜血，喷在了眼前的结印之上。 被烛龙的鲜血滋润，本来快要碎掉的结印突然散发出了耀眼的暗红色光芒，结印中分出了四缕火线，对着白泽的四只长蹄缠绕过去。 白泽一瞬间被禁锢在了原地，烛洺赫猛地收回手，右手举在面前，食指和中指并拢，然后弯了弯。 “尊上，不要！” “烛洺赫！！” 天空再一次黯淡了下去。 烛洺赫那巨龙法相重新出现在他的头顶，可是显然，这一次的法相，不如之前的清晰。 第288章 烛小九，提起精神来! 出现在天空中的，只有一个缥缈的巨大烛龙。 烛洺赫眼角抖了抖，他对着白泽的方向一指，头顶的巨龙毫不犹豫的伸出前爪，抓向了白泽的长角。 白泽愤怒的咆哮着，它实在是拿烛龙没什么办法，明明妖邪就在眼前，却够不着…… “去！” 烛洺赫手指向前一刺，巨龙拧住白泽，将它整只拔离了地面，又整只摔了出去。 白泽庞大的身躯落在那一群怪物之中，身上散发出来的水蓝色光芒，刺的那些怪物不断哀嚎躲避。 “吼——！” 白泽却不甘心如此就被打败，它踢了踢蹄子，跪在地面，撑起身子，又站了起来，愤怒的看向烛洺赫，眼中却带着一丝不解。 为何眼前的烛龙，要阻挡自己除妖的道路？ “王子煦，现在不是让你撒野的时候！”烛洺赫对它吼道，“看清楚眼前的局势！” 烛洺赫手指向九阴的方向：“究竟谁才是邪祟，谁才是你变成这样的目的，看清楚！” 九阴刚刚喘了口气，菠萝将她抱进怀里，颤抖着扶着她，惊恐的看向烛洺赫。 “……妈的……”九阴小声骂了一句，“国主大人，您可还真是要赶尽杀绝啊……” “烛洺赫，求求你们……不要杀我妹妹！” “吼——”白泽扭头看向九阴，似乎是在评估着，是一口气解决掉刚刚已经只剩半条命的九阴，还是挑战自己明显打不过的烛龙，最后，它做出了决定。 要捏，就先捏爆软柿子！ 它再次低下了头，将长角对准了九阴和菠萝，又一次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 “王子！王子你停下！” 菠萝在撕心裂肺的大吼着，拖着九阴残破的身体不断后退着，九阴努力的跟上她的步伐，然后反手抓住了菠萝的手腕。 “走！” 九阴用尽全身力气，用手刀在空气中劈出了一个裂口，烛洺赫见她想逃，赶紧朝着九阴的方向，冲了过去。 “站住！” 九阴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盯着烛洺赫：“休想！” 她拉住菠萝的胳膊，整个人朝身后一倒，一瞬间，那空间缝隙就将两人完全吞噬，烛洺赫努力的抓向她，却只能抓住九阴衣服的下摆。 然后，空间缝隙合拢，只剩下那片布料留在烛洺赫掌心中。 白泽猛地撞过来，却也完全撞了个空，它跌跌撞撞的向前冲了好几步，才勉强停下来，它现在完全不能理解为何自己的目标就突然凭空消失了，只能愤怒的回头看向烛洺赫。 仿佛是烛洺赫，将两人送走了一般。 “阿煦，那是你姐夫，是烛洺赫啊，你快醒醒！” 单灵灵无力的捶着火焰墙，她无能为力的看着王子煦化身的白泽再次对着烛洺赫冲了过去，烛洺赫只能唤出法相来抵挡住它的进攻。 他不能伤着王子煦，只能防守，无法进攻，加上他那浑身的伤，在毫无理智的王子煦面前，节节败退。 “该死……” “你这家伙的后代，居然也这么难搞……” 烛洺赫暗骂一声，他控制着巨龙法相，不断地抵御着白泽那毫无章法的攻击，他还记得，很多年前，他和王子煦的先祖，就是那水蓝色舍利的主人，在一起比试时的画面。 “烛小九，我看你这段时日是乐不思蜀了，是不是最近太懈怠了，怎么退步了呢？” “……”烛洺赫挑眉看着他，摸了摸酸痛的手腕，“我还纳闷为什么白泽中会出现你这样一个好战分子。” “说什么玩笑话！”白泽哈哈大笑，“谁说的白泽就该老老实实在家当个花瓶？” “烛小九，提起精神来，别给你师父丢面儿啊！” 是啊，别给师父丢面儿，得打起精神来。 得安抚好王子煦，保护好灵儿。 烛洺赫闷哼一声，胸前的疼痛变成了空虚感，一阵困倦袭上头顶，烛洺赫心道不好。 不能是这个时候，还要坚持一下。 “玄豹！你快去帮帮他啊！” 单灵灵已经急哭了，她满脸都是眼泪，无论如何都破不开烛洺赫的火焰墙，她早就又急又恼，只能对着玄豹大喊。 “帮帮烛洺赫！” 玄豹刚刚解决完最后一只怪物，他的黑袍上沾满了粘稠的血液，回头看了一眼单灵灵，咬了咬牙，也不多言，化作一道黑雾，对着池塘冲了上去。 “你来干什么！” 黑雾停在了烛洺赫的脚边，玄豹又化作人形，抽出佩剑，帮烛洺赫挡下了白泽的又一次进攻。 “滚开！” 烛洺赫对他怒目圆瞪，玄豹却毫不在意他的态度，咬牙撑住那烧到自己手臂的水蓝色火焰。 “哪有干看着尊上为属下拼命的道理？！” 玄豹忍着身上火烧火燎的疼，手中长剑挽出一个剑花，对准了白泽的肩头刺了出去。 “夫人，属下可能会伤到您的师弟，可得见谅！” 单灵灵捂着嘴，看见玄豹的剑猛地破开白泽身上的火焰包裹，深深地刺进了它的肩膀，白泽吃痛，拼命挣扎起来。 “放手！” 烛洺赫对着玄豹高呼，玄豹一击得手，还没能缓过神来，就被白泽那动作直接甩飞了出去，他向后飞了很长一段距离，狠狠地砸落在地上，扬起了一阵尘土。 “玄豹，玄……” 单灵灵想要去扶起玄豹，可是火焰墙再一次挡住了她的动作，玄豹勉强抬起一只手臂，对着单灵灵挥了挥。 “……夫人，无碍……” 可不像是无碍。 白泽的水蓝色火焰顺着他的脚踝不断向上攀登，很快，玄豹浑身都布满了那几乎泛白的火光，他的衣服没受到火焰的一丝影响，可是，单灵灵看见了。 玄豹手腕处的皮肤，被火焰炙烤到冒起了水泡。 不行，不能继续这样了。 烛洺赫侧头，眼角余光看见了咬牙切齿忍痛的玄豹，他麾下的三玄，说是他的下属，其实更像他的朋友。 是在幽冥国那漫无边界的黑暗中，还有烛洺赫那没有概念的漫长岁月里，唯一能够走到他身边，能够知晓他内心的朋友。 第289章 只为了……来见我? 玄狼死后，烛洺赫发誓，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他们三人。 他失去过最爱的人，失去过家人，失去过自己的师兄师姐，他不能再失去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了。 “王子煦，你给本尊忍住！” 随着一声怒喝，烛洺赫对着玄豹还留在白泽肩头的长剑招了招手，长剑心随意动，猛地从白泽肩头拔了出来，烛洺赫吹了一声口哨，那长剑仿佛像是有了生命，在白泽身边快如闪电般的劈砍而过。 很快，单灵灵肉眼可见，白泽身上的水蓝色火焰消散到几乎不可见了。 它浑身上下的剑伤，还有被巨龙法相带来的闪电劈断的半只长角都完全暴露在了单灵灵眼前，白泽后退两步，大口喘气，脚下有些不稳。 它也快要坚持不住了。 烛洺赫微微眯眼，手指向天上一指，那几乎快要看不清的巨龙法相对着白泽压下了最后的龙爪。 白泽努力的仰起头，想要用最后的力气抵挡住烛洺赫的威压，龙爪按在了它的头顶，将它庞大的身躯向水中按去。 一开始，白泽还在拼命抵抗，可是，烛洺赫猛地跺脚，龙爪又加了一分力气，白泽再也挺不住了，它四只长蹄颤抖着，对着水面缓缓弯下了膝盖。 “睡吧。” 烛洺赫伸出去的手猛地握拳，巨龙法相对着白泽的头顶迎面撞了上去，白泽发出了一声闷哼，站在那里，愣了半晌。 它终于倒了下去。 宛若巨羊的身形砸进了池水中，再也不动弹了，单灵灵跪在地上，一边流泪，一边看着白泽身上泛起了水蓝色的光芒，然后光芒逐渐收缩，变回了普通人的大小。 烛洺赫晃了晃身形，回头看了一眼单灵灵，没多说什么，深吸一口气，搓了搓右手，他的五指指尖扬起了暗红色的细小火焰。 “尊上，您不能强行破开血月……” 随着白泽的昏迷，玄豹身上的水蓝色火焰也消失了，他不用再忍受那种钻心剜骨的炙烤，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冲到烛洺赫脚边。 “王子煦已经压下了血月的戾气，本尊只是收个尾。” 烛洺赫挥了挥手，将指尖的火焰抛向空中，他也不再去看那轮几乎碎掉的月亮，直接转过头来，朝着单灵灵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灵儿……” 他对单灵灵伸出手。 本还跪在地上的单灵灵撑着地面，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包裹着她的火焰墙已经消失，她愣了一秒，就对着烛洺赫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 短短几步路，单灵灵却感觉眼前的人遥不可及，她觉得自己已经用上了最快的速度，可是脚下的路还是那么远。 她觉得，烛洺赫就像是镜中花水中月。 是她无论如何都触不可及的存在。 直到单灵灵撞进了烛洺赫怀里，她还是有一些不真实感。 烛洺赫的黑色长袍起了很大的作用，远远看去，单灵灵根本没看清他究竟受了多重的伤，直到此时将他抱进怀中，这才发现。 他的鲜血，已经浸透了那长袍。 烛洺赫放松的轻哼了一声，紧绷了半晌的弦终于松懈了下来，他脚下一软，对着地面跪了下去。 单灵灵吓得不轻，她托不住烛洺赫，只能揽住他的后背，顺势跪在了地上。 “灵儿……” “你没事就好……” 烛洺赫的下巴架在单灵灵肩膀上，一直在她耳畔轻唤着她的名字，他抬起颤抖的手，将单灵灵紧紧地抱进怀里，似乎只要自己松手，她就会消失。 “烛……烛洺赫，你不要说话……” 单灵灵哽咽着，她不敢用力，怕碰到烛洺赫身上的伤口：“你受伤了……你……” “无妨……”烛洺赫在她肩头蹭了蹭，“死不了……” “你怎么还说这种话！”单灵灵抬起沾满了鲜血的手，抹了一把眼泪，“你不知道刚刚，你真的吓死我了……” “哈……哈哈……”烛洺赫轻声笑了起来，“我可是烛龙……没那么容易死的……” “闭嘴，你给我闭嘴！” “没事……灵儿……” “我只是有些累了，睡一会……就好了……” “你……你不要离开我……” 烛洺赫的声音逐渐没了力气，单灵灵吓的浑身一抖，她拍了拍烛洺赫的后背：“你……你不能睡啊……” “烛洺赫……” “烛洺赫？” 烛洺赫真的失去了意识，单灵灵不知道他究竟是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他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单灵灵怀中，额头还靠在她肩头，轻轻呼吸着，再也没有回答单灵灵的话。 “夫人……” 玄豹飞快的收拾好了眼前的残局，走到两人身边，对着单灵灵单膝下跪：“属下需要带尊上回幽冥国……” 单灵灵泪眼婆娑的看了他一眼，没怎么听清他的话。 “你说啥？” “尊上此次外出，和前几次不同。”玄豹低着头，“尊上不让属下告知夫人，可是，属下觉得，夫人有权得知。” “尊上被罚永驻幽冥国，不能外出回到人间，可是尊上为了夫人，想尽法子去找您。” “最后，尊上找到两个办法。” “第一种方式，是将魂魄从身体里剥离，完全投射出去，在人间化形，可是用这个法子，他不能长时间在您身边停留，等魂魄力量用尽，他就会消失，回归自己的身体。” 单灵灵恍然，难怪之前烛洺赫放一次法相之后，就会逐渐透明消失…… “那第二种呢？” “第二种……”玄豹哽咽了，“……尊上他……” “尊上他找到了惩罚的漏洞……” “他将自己的心脏刨出，留在幽冥国，以换得肉身可以更久的停留在人间……” 单灵灵两眼一黑，天灵盖仿佛被一把巨大的榔头锤了一下，她耳边嗡嗡的：“你是说……他挖心……” “是的，夫人。” “只为了……来见我？” “……是的。” “我到底……” “夫人。”玄豹压回了嗓子眼里的哽咽，对着单灵灵抱拳，“尊上的神力在人间本就被限制太多，加上没有心脏的支撑，他才会处处受制于人。” “属下现在需要立刻带尊上回到幽冥国，让尊上的心脏归位，否则……” 第290章 我会想办法去见他 单灵灵侧头看了看靠在自己肩头，毫无意识的烛洺赫，想到他胸前那道经年累月积攒起来的厚厚伤疤，心脏猛地被揪了起来。 “夫人，您放心，回到幽冥国后，属下会寸步不离尊上，保证他的安全。” 玄豹又对着单灵灵拱了拱手：“事不宜迟，夫人，还请将尊上交于属下。” “……好。” 单灵灵沉默了许久，点了点头，玄豹松了口气，化作了一团黑色雾气，将烛洺赫包裹了起来，拉着他离开了单灵灵的怀抱。 环抱着烛洺赫的手做了最后的挣扎，单灵灵拽住了烛洺赫的袖子，玄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在单灵灵耳边响起：“夫人……” “请放手吧。” “玄豹……”单灵灵哀求着，不愿意放开手指，“玄豹，你们要照顾好他……” “那是必然。” “等他醒了，帮我告诉他……”单灵灵带着哭腔，几近嘶吼，“我不会……不会离开他的……我会想办法去见他……” “属下会转达的。” “我……” 单灵灵说不出话来了，她已经哭得头晕目眩，心头仿佛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让她无法呼吸。 最终，她还是放开了手。 “夫人，属下先行告辞。” 玄豹轻叹一声，带着烛洺赫，缓缓的从单灵灵眼前消失而去，单灵灵跪在那里，捧着脸嚎啕大哭。 “烛洺赫……” “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 “我真的……很喜欢你……” —————————— 九阴带着菠萝逃走了，烛洺赫也消失了，四周安静了下去，黑暗逐渐笼罩了这一片死寂般的树林，颜月牙从一个大石头后探头探脑，他灰头土脸的。 从王子煦不顾他阻拦，非要去吃掉那些水蓝色小石头开始，一切都让颜月牙措手不及，他一个普通人，突然就被卷进了这场神仙打架，简直是毫无还手之力。 最后，为了自保，颜月牙躲在了那个石头后面，勉强护了自己周全。 除了膝盖磕破皮了，倒是没啥大事。 单灵灵已经哭累了，她跪在原地纹丝不动，整个人如同是在受到极大打击后，陷入了麻木状态，王子煦静静地躺在不远处的池塘里，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颜月牙确定了头顶的血月已经消失，再不会出现那些可怕的怪物，和任何能要他命的存在后，连滚带爬的从石头后跑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的绕开满地怪物的残肢断臂，踏着被鲜血浸得湿软的土地，走到单灵灵身旁。 “灵儿女侠？” 颜月牙伸手拍了拍单灵灵的肩膀，单灵灵机械般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 “哎，别跪着了，赶紧起来，等会腿麻了……” 胖胖拉着单灵灵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单灵灵也不反抗，由着他转来转去的打量自己到底有没有受伤。 “还好还好，问题不大，等会去医院查查，反正没有皮外伤……” 颜月牙松了口气，他扶着单灵灵在石头上坐下，然后又屁颠颠的冲到池塘里，去捞王子煦。 “诶，王子老弟！” 王子煦的状况要惨多了，他衣服已经尽数破碎，浑身上下都是细小的伤痕，基本是刚刚和烛洺赫缠斗的时候留下来的，他右边肩头还有一个深可见骨的血洞。 颜月牙恍然大悟，那是玄豹刚刚一剑刺中的地方。 这家伙，每次受伤怎么都在肩头呢……颜月牙暗自吐槽，可是王子煦身上更严重的不在肩膀，而是他的骨头。 手臂骨折，锁骨估计也断了，脚踝大概率没得跑。 烛龙下手还真狠……要不是王子煦是单灵灵的师弟，而且烛洺赫没办法在人间放手一搏，不然…… 王子老弟估计都已经去幽冥国报到了。 “算了算了，老哥带你们去医院啊。”颜月牙用力将王子煦背在背上，摸出手机，还好，手机完好无损，信号虽然只有一格，但是也比与世隔绝的好。 颜月牙拨出个号码：“喂，是我，是我……诶对……你们到山下……对对对……” “搞个救护车……嗯是……老哥我马上下山来……” 安排好了接应，颜月牙把手机揣回兜里，背着王子煦走到单灵灵面前：“灵儿女侠，咱们先出村子，下山去？咋样？” 单灵灵愣愣的看着他，半晌点了点头。 “行，女侠，能自己走不？”颜月牙拍了拍后背上的王子煦，“老哥现在得背着王子老弟，要麻烦女侠自己动一动……” 单灵灵移开了目光，又点了点头。 “那咱们出发吧！” —————————— 等单灵灵恢复过来理智的时候，她已经在医院病房病床上坐着了。 单灵灵只觉得脖子有些紧，她抬手摸了摸，有人给她包扎了脖子上的伤口，单灵灵有些不自在，挪动了下身子，发现腰侧也被包扎了起来。 这一动，还有点疼。 “女侠，女侠，可别动。”坐在病床旁的颜月牙赶紧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医生说你断了根肋骨，得好好养下。” “我这是……”单灵灵扶着额头，头有点晕，她大概能模糊的记得，自己是怎么跟着颜月牙下山的，又是怎么被送到医院来的，可是，这一路上她都觉得自己在做梦，很不真实。 “老哥把你们师姐弟俩送来医院了啊。”颜月牙坐回椅子里，叹了口气，“女侠你还好，小伤，王子老弟可是遭了老罪了。” “阿煦他……” “还在icu呢。”颜月牙摇了摇头，又看了眼时间，“医生说得在icu观察两天，如果情况乐观，再转进普通病房。” “他是白泽……” “放心，这家医院是熟人开的私立医院，奇怪的事情他们见得多了，不会把王子老弟拖去切片研究的。” “我想去看看他……”单灵灵说完，就挣扎着想从床上下来，颜月牙赶紧扶住她。 “女侠，你现在还伤着的……” “没事，我去看看他。”单灵灵倚着颜月牙的手臂，站稳身子，然后踮起脚尖想要去够着自己的输液瓶，颜月牙见势帮她取了下来，叹了口气。 “行，老哥陪你去，可得慢慢走，别急。” 第291章 我不会再莽撞了 单灵灵站在icu病房的窗外，趴着冰凉的玻璃，透过那窗帘的缝隙，望着躺在病床上，带着呼吸罩，浑身打满绷带的王子煦，一言不发。 颜月牙背靠着窗户，双手抱在胸前，唉声叹气。 “真不知道菠萝老妹儿怎么想的，那九阴一看就不是啥好玩意儿，她咋就信了呢？还把她妹妹还给她……她每年清明节给家里人上香，都是老哥我陪她呢……” 单灵灵静静地听着，没有回答。 “妈的，要不是这丫头脑子抽疯，这次咱都把九阴拿下了，结果就这样……功亏一篑了。” 颜月牙摊了摊手，一脸无奈。 “老哥也得说说你啊，女侠。”颜月牙侧头看着单灵灵，“怎么一言不合就要冲着刀子去呢？咱们做事儿得讲究智取，智取！” “可不能当莽夫。” 见单灵灵并没有理他，颜月牙继续自顾自的说下去：“王子老弟和你一个德行，捡起那小石头就往嘴巴里面塞，老哥拦都拦不住啊。” “烛洺赫不是都给大家说了吗，那玩意儿是舍利，舍利啊！能随便吃吗！老哥知道情况紧急，他心里着急，但是也不能不顾后果的走这条捷径啊！” “看看，把自己搞了个浑身骨折重伤不说，还害得烛洺赫也受伤了。” 颜月牙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下好了，一个当了叛徒，一个重伤躺床上，一个昏迷回了幽冥国，加上灵儿女侠你都受了轻伤，现在还不知道那狐狸老弟咋样，老哥看啊，估计状态也不太好。” 单灵灵一直都知道，除开烛洺赫，他们几个人就是一个莽里莽撞的草台班子，因为有烛洺赫在身边，她才一直有恃无恐。 可是现在，就连这个草台班子都要散了。 单灵灵抬起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小蛇项链，入手的感觉好像变了，单灵灵心头一紧，低头看了看。 一直以来，那萦绕在小蛇身上的淡淡红光消失了，这样的突发情况从未有过，或许是烛洺赫状况不是很好，他支撑不了两人仅有的一缕联系。 单灵灵眼眶一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她赶紧抬手抹了抹眼睛，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小蛇…… 她这才注意到，这在她脖子上挂了二十来年的项链，不是蛇。 是一条小小的龙。 小龙活灵活现的仰着头，因为它的姿势，所以单灵灵一直没发现它头上的角和四只龙爪，也许是一开始就先入为主，觉得它是蛇了…… 原来烛洺赫一直都在她身边。 “不过，女侠啊，老哥好奇一个事情。”颜月牙摸了摸下巴，“你和烛洺赫到底有啥渊源，他咋就跟你这样掏心掏肺的？” “不是都说神仙无情吗？他堂堂一个幽冥国国主，还是烛龙，烛龙诶！” “老哥不是说你不好，咱家女侠天下无敌好吧！但是呢，你究竟是咋认识他的啊？咋就让他……” “我不知道。” 隔了这么久，单灵灵终于说话了，她打断了颜月牙，回头看着他。 “不知道？”颜月牙啊了一声，“真的假的？你不是说你五岁那年烛洺赫就去找你了吗？” “嗯。”单灵灵点了点头，“不仅是五岁那年。” “民国的时候，我是他的未婚妻，清末你也看见了，在萧家回忆里，他就在我身边，还有……” 单灵灵哽咽了一下：“明朝的时候，我们俩……” 她有点说不下去了，颜月牙赶紧扶着她，坐到一旁的铁椅上：“别急别急，女侠，你慢慢说啊。” 其实单灵灵不是很想讲那些前世的回忆，可是话匣子已经打开了，根本停不下来，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自己看见过的所有前世，全都讲给了颜月牙。 一直讲到输液瓶里的药水都没了，单灵灵才缓缓地停了下来。 颜月牙咧了咧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招呼着护士来帮单灵灵去掉针头，再给她倒了杯热水，才说了一句。 “……这还没追溯到源头呢。” 单灵灵低头喝着水，她知道自己还没看见源头，还没有看见烛洺赫对她如此倾心的原因。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 她到底是什么人…… “哎，没关系，女侠，烛洺赫可是烛龙呢！你也别太担心了！”颜月牙掏出手机来，在搜索引擎上查了查烛龙的信息，“你看啊，烛龙可是上古的创世之神，和伏羲女娲一个级别的哦。” 单灵灵看着他塞到自己面前来的手机屏幕，上面写着一句话。 “西北海的外面，赤水的北边，有一座章尾山。” “山上有一位神，长着人一样的脸，蛇一样的身子，浑身红色，眼睛竖着长，它闭上眼睛，天下就变成了黑夜，睁开眼睛，天下就成了白天。” “它不吃东西，不睡觉，也不呼吸，能请来风雨，它能照亮幽冥之地，这就是烛龙。” 是《山海经》上的那一段话。 “颜月牙。”单灵灵不想看那些稀奇古怪的神话故事，伸手把颜月牙的手机压了下去，“我想去幽冥国。” “啊？”颜月牙还沉浸在烛龙的故事里不能自拔，突然听见她这句话，愣住了，“咋去啊？” “回章尾山。” 单灵灵很是果断：“破开章尾山封印，救出师父，找到那口通往幽冥国的幽泉。” “我要去幽冥国找他。” “……”颜月牙憋了一肚子的话，没敢说出来。 师姐弟俩折腾了这一大圈，不就是为了打破封印救出刁苍吗……不破了封印，别说幽冥国了，家都回不去…… “我等不了阿煦醒过来了。”单灵灵认真的看着颜月牙，“客栈老板在哪家医院，我去问问他崇吾山的庄道长究竟在什么地方。” “那老哥不是还昏迷着吗……” “王子村的事情告一段落了，幽冥国应该会出手解决剩下的怨鬼，如果是这样的话，老板估计已经醒了。” 单灵灵从没发现自己的思路有这么清晰过：“我要找到庄道长，才有机会破开封印。” “颜月牙，虽然跟着师父十多年，我还是那么没本事。” “我很有自知之明，你放心，我不会再莽撞了。” “为了烛洺赫和师父。” 第292章 神怜悯世间，只因不舍你蹙起眉尖 颜月牙面对着单灵灵坐着，盯了她半天，深吸一口气：“行，老哥相信你。” 单灵灵突然轻轻地笑了一声，拍了拍颜月牙的胳膊：“颜月牙，谢谢你了。” “跟老哥客气啥？”颜月牙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咱老爹不是说了吗？女侠你有事叫老哥，老哥万死不辞啊！” “不要说这个字。”单灵灵对他摇头，“不吉利。” “好嘞好嘞。”颜月牙赶紧答应着，“老哥不说了，不说。” “今晚先休息会吧，我累了……”单灵灵撑着椅子站起身来，“颜月牙，你回客栈休息吧，我一个人待一会。” “那怎么行……” “没事，明天早上，我们去看看那个客栈老板。” 颜月牙看着单灵灵的背影，这姑娘脚步一深一浅，显然是腰上的伤还在疼，可是她没怎么在意，头也不回的朝着自己的病房走去。 这么看着，单灵灵的身影，有些说不上来的孤单和落寞。 颜月牙突然觉得她长大了，就在那一瞬间，单灵灵好像变了，变得他颜月牙不认识了。 回味着刚刚她讲过的那些前世回忆，颜月牙不确定如果这件事情放在自己身上，是否还能像她这样冷静。 估计早就分不清现实和过去了。 还是不回客栈了，免得王子煦这边出啥情况，他好第一时间过来搭把手，颜月牙想着，不过脑子里面事情太多了，憋得慌，干脆在医院门口找个吃饭的地方坐坐，喝两杯。 解解闷。 —————————— 单灵灵躺在她的单人病房里，关上灯，盯着天花板发呆。 她想烛洺赫了。 思路从未如此清晰过，她发现自己的目标从一团杂乱的毛线，变成了一条单一的直线。 那是经年累世的爱，不论何时，出现在她身旁的烛洺赫，从来都没有变过。 他爱她，是那种刻在骨子里的爱，他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自己，除了每一次的惨痛结局，还有他总是闭口不谈自己的身份，其他时候…… 烛洺赫对她有求必应。 一瞬间，单灵灵再也不纠结现在的自己和过去的自己是否是同一个人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为了她，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危，就算是把心脏挖出来，都要来见她一面。 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她是他心中的一颗明珠。 不，比明珠，比太阳和月亮更加珍贵。 单灵灵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却不小心压到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就算是这样私人医院的豪华单人病房，床睡起来还是不太舒服。 为什么烛洺赫不告诉自己他就是烛龙呢？ 单灵灵冥思苦想着，她知道自己不怪他隐瞒这件事，他从未主动欺骗过她，也没有刻意隐瞒什么。但她仍感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萦绕心头。 每次单灵灵开玩笑一般说着烛洺赫就是幽冥国的公务员时，他总是微笑着，从未否认，也从未确认过，虽然单灵灵一直觉得有地方不对劲，却没往这个方向去细究过。 她不禁回忆起两人相处的点滴，所有的细节、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烛洺赫看向她的眼神中，总是带着千言万语，但他终究选择了沉默。 原来背后都有深意。 单灵灵看见了他温柔背后的隐忍，也知道了他为何每次遇到危险时，总是站在她的身前，将一切悄无声息地化解。 灵灵的心中泛起微微的酸涩，自己不过是凡人，而他却是那个守护世间万物的存在。 自己真的配得上这样一个神明的爱吗？ 烛洺赫总是无条件的接受她的一切，她的一些不合常理的疯癫念头，一些不顾一切的奋不顾身，单灵灵想着，在王子村的时候，自己能如此轻松的过关斩将，杀掉那些魑魅，也是因为烛洺赫在她身后好好地护着她吧。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烛洺赫一直都在拒绝将单灵灵带回幽冥国。 单灵灵努力的回忆着明朝时烛洺赫对自己说过的话，那时候的她，闹着想让烛洺赫带自己去幽冥国，可是烛洺赫总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为什么来着…… 他好像说，我的身体无法在幽冥国生活下去？ 单灵灵把脸埋在枕头里，她现在想明白了，自己在明朝时期的回忆中看见的烛洺赫，是现世时间线上的他，他一直在想办法扭转当时事情的结局，不让自己被活埋在那座荒山之中。 可是，过去是无法改变的。 所以说，曾经我是真正去过幽冥国的？！ 单灵灵灵光一闪，也许就是明朝呢！ 那时候的单灵灵体弱多病，就一个娇滴滴足不出户的大小姐，哪怕是吹了吹冷风，都会感冒发烧，现在可不一样了，单灵灵看了看自己掌心中的刀茧，咬了咬牙。 谁都阻止不了我去幽冥国。 谁都阻止不了我去找他。 不过，想到这里，又有一个问题来到了单灵灵脑海中。 师父知道我和烛洺赫的关系吗？ 应该是知道的吧……单灵灵想了想刁苍听见烛洺赫名字时的反应，他有些意外，但是却不惊讶。 那师父是不是因为烛洺赫，才会把我带回章尾山呢…… 啊啊啊好烦啊！单灵灵抱着脑子，不想了！ 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呢？不如打破封印，把师父救出来，好好地问问他就行了！ 而且啊，就算知道又怎么样，刁苍这么多年，是实打实的把单灵灵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养大，他对单灵灵的关心和爱护不似作假。 既然如此，那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睡觉吧，单灵灵，睡觉吧。 单灵灵把被子拉过头顶，捂住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放空脑子去睡觉，可是无论如何都没有睡意，她干脆从床头上拿过手机，打开音乐播放器，点了个随机播放，音乐响了起来。 有了音乐的加持，单灵灵确实逐渐放松下来了，她大概捋了捋脑子里的思路，呼吸变得缓慢而悠长。 也不知道她是否听清了最后一句歌词。 “神怜悯世间，只因不舍你蹙起眉尖。” “碧落黄泉，也甘愿赴险。” 第293章 崇吾山的弟子 第二天天蒙蒙亮，单灵灵就醒了。 她睡得并不踏实，一直都在做梦，前世经历过的事情，还有不久前的一切，统统交织在一起，让她分不太清究竟哪里才是真实。 直到护士走进房间查房的时候，单灵灵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身在何时何地。 “好些了吗？”护士走过来，摸了摸单灵灵的额头，看了看她的眼睛，“你有点轻微脑震荡，得好好休息，不然容易头疼。” “嗯。”单灵灵点了点头，她指了指脖子上的绷带，“这个能摘了吗？有点难受。” “我看看你的伤口啊。”护士扒开绷带，仔细看了看单灵灵的伤口，“没出血了，如果你觉得勒着气管了，等会就给你摘下来，但是记得消毒，伤口好之前不能沾水。” “知道了。”单灵灵答了一句，护士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好休息几天，你们这真是折腾的够呛。” 单灵灵讪笑了一下，没搭话，就在此时，颜月牙顶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出现在了单灵灵病房门口，他打着哈欠和单灵灵打招呼。 “早啊，女侠。” 护士查完了房，和颜月牙点了点头就离开了，颜月牙走过来，在单灵灵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又打了个哈欠。 “妈的，可困死老哥了。” “不是让你回去睡觉吗？” “哪能啊？”颜月牙白了她一眼，“老哥就下楼去吃了个夜宵，然后在王子老弟的病房门口坐了一晚上，他要是有个好歹，起码得有人照应着啊。” 单灵灵眼眶一热，她着实很是感谢颜月牙，按道理来说，他没必要这么照顾他们师姐弟俩的…… “不说了，老哥给你带了早饭。”颜月牙把手里的豆浆油条放在单灵灵床边的柜子上，“吃点吧，客栈老板那边老哥联系过了，老板还真醒了，身体机能都好着呢，医生看了看说没事，刚让他回家了。” “回客栈了？” “对啊，要不老哥把他喊过来？” “……不方便吧，我去见见他就好。” “没事啦，都是道上的好兄弟。”颜月牙说，“你现在还有伤，王子老弟那边也没办法缺人，咱们俩可走不掉，那老哥屁事没有，让他跑跑。” “而且啊，说一千道一万，你们师姐弟俩可是因为他的事情才受伤的呢，不委屈他。” 单灵灵败下阵来，她乖乖的拿过颜月牙买来的早饭，豆浆还有些烫，但是那种温暖的感觉滑进胃里，让她觉得很舒服。 默默地啃完了手里的早餐，颜月牙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单灵灵唠嗑，单灵灵没怎么回应他的话，她着实没啥动力说话。 直到中午时分，那客栈老板终于到了单灵灵的病房。 是视频上见过的那个人，单灵灵看着他，客栈老板正在将手里的饭盒摆在房间的小桌上，里面是老板娘悉心做好的菜肴，客栈老板专门带过来，让单灵灵能吃点健康的东西。 “我媳妇说，外面的吃的太不卫生了，就自己给做了点。” “粗茶淡饭，还别介意啊。” “哎哟，老兄你真是有心了。”颜月牙毫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塞嘴里，“嫂子手艺还是这么好啊！” 客栈老板拉了个凳子坐下，招呼单灵灵：“来，小姑娘，吃点吧。” 颜月牙把筷子塞进单灵灵手里：“女侠，都是自家人，别客气啊。” 单灵灵其实不怎么饿，早上颜月牙塞给她的油条现在还没消化掉，她礼貌性的用筷子挑了两筷子面前的菜，放在了自己的小塑料碗里，却也没吃，只是盯着那客栈老板，半晌后问了一句。 “老板，你真的是拜在崇吾山门下的吗？” 客栈老板一下停住了正在吃东西的嘴，他犹豫着抬头看向单灵灵：“姑娘问这个干什么？” “在下章尾山弟子单灵灵。”单灵灵对着客栈老板抱拳，行了一礼，“前些日子，章尾山遇袭，掌事刁苍，也就是我的师父，为了保护我和师弟，以身化阵，将自己和邪祟一起封印在了山上。” “此次来保定，便是想求师父的老友，崇吾山掌事庄道长，能否助我们一臂之力，救出师父……” “刁苍？！”客栈老板愣住了，他啪的一下放下了筷子，“刁苍掌事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庄道长确实是我师父，我也认识刁苍掌事……按照师父的话，掌事他本领上可通天，下可达地，怎么就……” “……我们中了有心之人的暗算。”单灵灵不想多做解释，她不愿意把更多的人拉进这个旋涡之中。 “这样……”客栈老板叹了口气，“上次见到刁苍掌事，还是十三年前……” “十三年前？”单灵灵和颜月牙对视一眼，他们想到一起去了，“王子村的事……？” “姑娘也知道这件事？”客栈老板摇了摇头，“说到底，这事儿还得怪我……” 单灵灵皱起了眉头，客栈老板却是打开了话匣子：“十三年前啊，我才二十多岁，正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龄，跟着师父学了几年的降妖除魔，便觉得自己能在江湖上横着走了。” “姑娘应该也知道，师父一直在默默庇护王子村，不光是师父，那是崇吾山世代掌事的职责。” “所以我自然也认识了王子村的人，也知晓了他们的情况。” “师父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给任何人提起王子村一年一度祭祀的事情，可是，那时候我就好那几口……” “师父对我们管得不严，所以平日里我喜欢来城里喝点小酒。” “结果，有一天莫名其妙就喝多了。” “好像是遇见了一个同样是学道法的年轻人，我们聊得很投机，不知不觉，几瓶白酒喝下去，人就晕了。” “后来直到王子村惨剧发生后，我才隐隐约约想起来，是我……” “是我把王子村的秘密，说给了那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客栈老板懊恼的抱着头：“帮着师父收拾了残局，他说我没有神缘，把我赶出山门，却没收我的本事，只是让我从今往后，勿行恶事，记得积德行善，为了王子村那些冤魂。” “就在那一年，刁苍掌事来过保定，他和师父截然不同，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那种探不到底的深不可测……” 第294章 福建省厦门市东北角的一个村子 “姑娘，我师父虽然把我逐出师门，但是还是对我很好，只是，这两个月，我也没有他的消息。” 客栈老板前倾身子，和单灵灵对视。 “龙门水库那边出事的时候，我本想联系师父的，可是师父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我唤符联系他，却也没有回应，所以才硬着头皮上，结果着了道。” “姑娘，我可以把师父的手机号给你，我也会帮你唤符，尝试再次联系他，可是现在……” “庄道长的手机是无人接听还是直接关机？”颜月牙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客栈老板愣了下：“好像是无人接听……” “哎，大哥，你直接打一个试试不就好了。”颜月牙摆了摆手，示意客栈老板把手机拿出来，客栈老板恍然大悟，立马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里的等待接线音滴滴的响起，单灵灵死死盯着客栈老板的手机屏幕，直到那冰冷的女声打破了沉默。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然后就是电话挂断的忙音。 客栈老板有些无奈地看了颜月牙一眼：“没关机，也没人接，师父不是一个不乐意用电子设备的人，他还挺喜欢玩手机的……” “只要没关机就好说。”颜月牙嘿嘿一笑，“把庄道长的手机号发给老哥，老哥去安排。” 客栈老板赶紧把电话号码发给了颜月牙和单灵灵，颜月牙一本正经的点点头：“你们俩先聊啊，老哥去打个电话。” 说着，他放下筷子，就走出了病房，留下单灵灵和客栈老板大眼瞪小眼。 “额……”单灵灵愣了半晌，不知道该说啥，客栈老板有些局促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老板……” “姑娘……” 两人同时说话了，客栈老板赶紧收住话头：“姑娘你先说吧。” “……老板，你知道王子村剩下的那些村民，现在可还安好？” “不知道。”客栈老板很沮丧，“因为那次喝醉了酒惹下大祸，师父并没有告诉我后面的事情……” “这样啊……”单灵灵感觉自己问到了一个很尴尬的话题，一时噤了声，思来想去，她又问道，“你还记得当年和你一起喝酒那人吗？” “那个学道的年轻人？”客栈老板皱眉，“印象不深……只记得他穿着一个黑袍，黑袍上的帽子把他裹得严严实实……”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喝得太多了，死活都想不起他的脸……” “就记得他名字里面有个字……” “好像是……阴……什么阴来着……” “是不是……九阴？”单灵灵试探着问了一句，客栈老板哦哦的抬起头。 “好像是，但是我不确定啊，说真的，那一段记忆特别模糊，越努力去回忆，越看不清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诶，不过，姑娘你为何知道？” 单灵灵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她心里清楚，这是烛洺赫说过的，九阴用了一些法术，使得见过他的人，都记不太清他的长相…… “那……他是男的女的？” “男的。”客栈老板这一下十分肯定，“必须是男的，那时候我在谈对象呢，可不能跟一个姑娘家唠嗑吃饭吧，回去我家那口子不得给我劈了……” “是男的啊……”单灵灵脑子里浮现出顶着菠萝妹妹脸庞的九阴，心头暗骂一声。 真是不好找，他能不断地变幻宿主，而且按照烛洺赫说的意思，九阴应该是把自己的七魄都拆分开了，这样他就能够顶着不一样的面孔，同时在不同的地方出现…… 怎么就摊上这样一个对手……单灵灵的手紧紧握起了拳头，直到指甲戳痛了手心，才回过神来。 “老板，因为不久之后我大概就会离开保定，在这之前，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姑娘请讲。” “龙门水库这个事情，那失踪的两个小孩，是你们这里一家武馆的学生……” “这个我清楚，龙腾武馆。”客栈老板点点头，“我见过武馆的教练了。” “嗯，我说的就是他，还有他夫人。”单灵灵说，“下午，麻烦你和我一同前往龙腾武馆一次，他们夫妻俩帮了我很大的忙，我想去道谢。” “行，这个没问题。” “还有……等我们离开保定后，还请老板多多关照他们武馆。” “这……”客栈老板露出了有些苦恼的神情。 单灵灵歪头看着他：“你不是一直在想办法弥补当年王子村的惨案吗？” 客栈老板猛的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她：“姑娘的意思是……？” “嗯。”单灵灵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我相信老板的为人，绝不会让十三年前的事情重新上演。” “我确实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这边，只能求同为修道人士的老板了。” “如果老板愿意帮忙，我代表章尾山感激不尽。” 说罢，单灵灵就站起身来，对着客栈老板抱拳，行了个大礼，客栈老板吓了一跳，赶紧扶起她：“姑娘客气了，作为崇吾山的弟子，我自当行侠仗义……” “你们俩搞啥呢？”颜月牙打完电话，刚走进屋，就看见了两人在这拉拉扯扯，纳闷的问了一句。 单灵灵站直身子，不再和客栈老板纠结刚刚的话题，转头问颜月牙：“怎么样，查到了吗？” “老哥亲自出马，还有查不到的吗？”颜月牙嘿嘿一笑，“你们亲爱的庄道长，现在在福建省厦门市东北角的一个村子里，我发给你啊，女侠。” 随即，单灵灵的手机抖了抖，颜月牙把一系列的消息都发了过来，单灵灵点开地图看了看，确实是在厦门，但是那个村落在地图上并没有标注出名字，只能根据卫星地图看见，它离最近的城市和村子，都有很长一段距离。 单灵灵点了个导航，从她现在在的地方出发，开车的话，有一千九百多公里，不眠不休都得开个二十多个小时，她又点了下火车，坐车过去的话…… 也要整整二十四个小时。 第295章 故人所托 单灵灵不动声色的把手机揣回包里，她对着颜月牙说：“等会我们去一趟龙腾武馆，颜月牙，你就留在医院帮忙照看着阿煦了。” “去武馆看王……”颜月牙差点脱口而出自己平日里对王子煦的称呼，看见了单灵灵的眼色，赶紧把话咽回去，“哦哦哦，去吧去吧，煦老弟交给老哥，放心吧啊。” 客栈老板有些局促的收起了桌上的饭盒，他本想着先把东西送回客栈，但是颜月牙拦住他了：“诶，别折腾了，你和咱们女侠去忙正事儿吧，剩下的我来收拾就行。” —————————— 下午三点过，单灵灵和客栈老板站在了龙腾武馆门口，单灵灵这一路都很安静，不怎么说话，一直在思考着什么，客栈老板也不好打扰她，只能尴尬的保持了沉默。 直到单灵灵推开了武馆的玻璃门。 王子煦的母亲一如既往的坐在门口的前台后，她听见有人进来，下意识的抬头一看，却见到了单灵灵有些严肃的脸。 “诶，姑娘……” 煦妈眼睛猛地亮了，她小跑着从柜台后绕出来，走到单灵灵面前，拉起她的手：“之前你们走的急匆匆的，还没来得及和你们说话呢……” “这是……？你男朋友呢……” 煦妈看了看单灵灵身后，只看见了这个中年男人，却不见昨天的红头发年轻人，不由有些纳闷。 “他咋没来，我家那口子昨晚念叨了他一晚上，你们真是太客气了，还给什么金条……” “没事，阿姨。”单灵灵拍了拍她的手背，“之前确实是有点急事，所以走得比较匆忙，今天专程过来和你们打个招呼。” “姑娘真是有心了。”煦妈拉着单灵灵在一旁的会客桌边坐下，“哎哟，姑娘心里还记得我们俩呢……” “一开始，我还没认出姑娘来……” 她在说十三年前，在章尾山上见过单灵灵这件事情。 “阿姨，过去的事情我们就不提了，叔叔在吗？”单灵灵迅速打断了她的话，虽然说烛洺赫给这里布下了能保护他们的结界，可是没有收拾掉九阴，还不能够太明目张胆。 “在的在的，他在后面收拾东西，我马上叫他过来。”煦妈赶紧收住了话头，站起身，对着武馆后门处大喊了一声，“冬哥，冬哥你过来下！” 等了两分钟，煦爸一边拍着手上的灰，一边困惑地走了过来：“咋了，这么急……” “叔叔。”单灵灵站起身，和他打了个招呼。 煦爸一下愣住了，他嘴唇颤抖了一下，却没能说出话来，只能不知所措的搓了搓手，犹豫半天，指着自己的办公室：“要……要不，进来坐一会？” “好。”单灵灵回头给客栈老板使了个眼色，跟着煦爸，再次进到他那拥挤的小办公室里。 也就只过了一天，一切都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昨天陪她来这里的人，还是烛洺赫，自己还在心底里默默的揶揄他因为腿太长而坐不进去这件事，他还一直捏着单灵灵的手，在她的掌心中，轻轻地写着她的名字。 可是，今天只剩下自己，默默的坐在椅子里，看着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的王子煦父母，心里百感万千。 “额，姑娘啊。” 尴尬的对坐了很久，煦爸终于忍不住了，他看了看单灵灵，又看了看这个陌生的客栈老板：“姑娘今天来我们这儿，是……” 单灵灵的情绪很低落，煦爸能看得出来，但是他很紧张，他害怕听见一些关于王子煦不好的消息。 就在单灵灵一时间有些语塞的时候，煦妈端着茶杯进来了，单灵灵的手机也震动了一下。 她低头看了看屏幕，松了口气。 是颜月牙发过来的，说是王子煦状况不错，恢复得极快，已经出了icu转进普通病房了，就安排在了单灵灵隔壁房间。 只是那小子还在睡着，没有醒。 “今天来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想给叔叔阿姨介绍个人。”单灵灵指了指身边的客栈老板，“不知道叔叔见过他吗？” 煦爸看了看客栈老板，皱起眉头：“这位……有些眼熟……” “我姓徐。”客栈老板对着煦爸伸出手，“龙门水库旁有幸见过一面。” “是你！”煦爸一下子记忆回笼，赶紧回握了客栈老板的手，“大师啊，幸会幸会。” “不敢当。”客栈老板摇了摇头，“在下不才，道行浅薄，开了个客栈得以维持生计，此次因为单姑娘才有机会和你见面。” “不不不，大师这太客气了。”煦爸赶紧寒暄道，“在水库的时候，还多亏了大师，不然我也要出事……” “我们这儿也没啥好茶叶，大师可别嫌弃。” “不会，不会。”客栈老板接过煦妈递过来的杯子，喝了一口。 “他的师父是庄道长。”单灵灵冷不丁的补了一句，她盯着煦爸，没多说什么。 “庄……？！”煦爸愣了愣，“这是……当真？” “嗯。”客栈老板点了点头，“多年前曾拜在崇吾山门下。” “这次带老板来见叔叔，其实就只是为了让你们认识一下。”单灵灵说，“我不久后就要走了，以后还需要老板多多照顾一下叔叔阿姨这边。” “叔叔阿姨的情况我已经和老板说了，大家都还看在庄道长的面上，在一个地方讨生活，就拜托照应一下吧。” “不用这么麻烦啊……”煦爸赶紧摆了摆手，“哪里需要大师和姑娘这么费心……” “叔叔。”单灵灵打断了他的话，抓住了他的手，又抬头看了看煦妈，“就当是……故人所托……” 客栈老板也叹了口气：“姑娘说的是，既然是老乡，咱们又有故，眼下武馆遇了些事情，作为江湖之人，理当多加照应。” 煦爸看着单灵灵，眼中蓄上了泪水，单灵灵犹豫片刻，终于说了一句。 “故人现在……一切都好。” “叔叔阿姨，请放心。” “我会告知所有情况的。” 第296章 一张合影 煦妈煦爸明显的浑身颤抖了一下，夫妻俩对视一眼，然后煦爸感激的看着单灵灵：“多谢姑娘告知。” “对了，叔叔，还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们一下。”单灵灵想起什么，说道。 “姑娘说就好了，只要我们能帮到忙的，在所不辞啊……” “我能给你们拍一张照片吗？”单灵灵犹豫的问着，“之前答应过别人……” “没问题！”煦妈赶紧打断她，答应了下来，“姑娘想怎么拍，咱们都配合！” “拍个合影就好。”单灵灵一边说，一边摸出手机，“看看你们想在哪里拍？” “就在这儿吧。”煦妈走到煦爸身侧，紧紧贴在柜子上，煦爸抬起手，和煦妈握住，两人局促的看向镜头。 不知道是不是很多年没有拍过照，还是因为知道单灵灵的这张照片是为了拍给他们的儿子，煦妈煦爸都有些不自然，任由单灵灵说了半天的茄子，都没有露出笑容。 “叔叔，阿姨。”单灵灵看了看手机里的相片，眼角抽了抽，想起了什么，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这个东西，忘了给你们了。” 是她在王子村，王子煦家里捡到的那张合影。 煦妈双手颤抖的接过照片，咬着下嘴唇，没敢发出声音，单灵灵提醒道：“收好就行，咱们就按照这张照片，重新拍一个吧。” 手机相机的快门咔嚓一声，单灵灵终于拍下了一张，她觉得王子煦一定会好好珍惜的照片。 “谢谢。”单灵灵把照片发给了颜月牙，顺带让他找个地方赶紧打印出来，好给王子煦看，颜月牙一秒回复。 “收到，女侠！保证完成任务！” 单灵灵看着客栈老板和煦爸交换了联系方式后，站起身来：“那今天就不打扰叔叔阿姨了，我还有事，得先离开，回头有事儿的话，就和老板联系，他会告诉我的。” 煦妈煦爸泪眼婆娑的目送单灵灵离开，客栈老板留在了武馆里，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和煦妈煦爸沟通，没有跟着单灵灵一起回医院，单灵灵磨蹭着，坐着公交车，回到了医院里。 颜月牙正坐在王子煦的病房里，盯着病床上的人长吁短叹。 “怎么了？”单灵灵走到他身边，看了看王子煦，他已经摘了呼吸机了，胸膛一起一伏，显然是在熟睡。 “女侠，回来了。”颜月牙往椅背上一靠，“王子老弟这恢复能力杠杠的，这才一宿，骨折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医生说他是消耗过度，如果情况好的话，大概明天就能醒。” “那就好。”单灵灵坐在了床沿边，拉起了王子煦的手，看了看他胳膊上的伤。 “你家那口子下手也够狠的。”颜月牙摇了摇头，“王子老弟这浑身上下没点好皮肤了。” “……”单灵灵没说话，她放下王子煦的手臂，对颜月牙说，“我刚刚去看了阿煦的父母，他们知道我是阿煦的师姐……” “啊？”颜月牙震惊，“那你岂不是暴露了王子老弟啦？” “没有，我告诉他们，故人一切都好。” “这样啊……”颜月牙挠头，“哎，也是苦了这一对爹妈，闺女没了，明明儿子就在不远处，还是不能相认……” “没事的。”单灵灵突然笑了，“等事情解决了，等九阴死了，他们不就能重新见面了吗？” 颜月牙觉得单灵灵状态不是很对劲，从昨天烛洺赫离开之后，单灵灵异于常人的冷静让颜月牙大感不妙，她甚至可以逻辑清晰的讲完自己那些前世经历，能思路明了的进行今天的一系列安排…… 她看上去甚至比颜月牙还要冷静干脆。 这姑娘，好像在打着什么主意，并没有告诉他。 “女侠啊。”颜月牙决定探探她的口风，“接下来咱们怎么安排啊？” “烛洺赫现在不在，菠萝妹子也消失了，王子老弟虽然恢复的很快，但是起码还要躺个一周吧？”颜月牙说，“要不咱在保定多休息几天？老哥听说这边的驴肉火烧很好吃……” “也行。”单灵灵居然没有思考就回应了他的话，“是该休息几天了，这两个月马不停蹄的。” “对啊，你看看咱折腾了这么大一圈，从广西到四川，又到北京，现在在河北，就算是老哥，都遭不住咯。” “嗯，颜月牙，你刚说驴肉火烧，那是什么？” “嘿嘿，是保定特色！”说到吃的，颜月牙来劲了，“老哥每次来北方啊，都得吃个饱，那驴肉，香的嘞……” “我也想吃。”单灵灵回头看着他，“帮我买点尝尝？” “现在？”颜月牙诧异道。 “对啊。”单灵灵很无辜的点点头，“中午没咋吃，我现在好饿。” “那你跟老哥一起去买呗，现场做出来的才好吃。” “我走了谁来看着阿煦啊。”单灵灵叹了口气，“颜月牙你放心去，我就在这儿乖乖等你回来。” “当真？” “当真。” 颜月牙犹犹豫豫的看着单灵灵，见她老老实实的坐在床边，还是放心不下，专门走到护士站，让护士看好房间里的两个人，这才扭头去买驴肉火烧，顺便拿刚刚洗好的照片。 听着颜月牙的脚步渐远，直到消失在电梯旁，单灵灵才泄了气，她帮王子煦捻好被子，坐在颜月牙刚刚坐的那把椅子上，拿出手机，点开了车票软件。 前几天她闹着玩让菠萝教她买机票和火车票，免得回头再麻烦颜月牙，没想到这一下子就派上了用场。 “今晚，十一点半。” 单灵灵估算着时间，最终选择了最晚的一班车，从保定到厦门的话，没有直达，所有车都需要中转，动车看起来要快一些，但是没有那么晚出发的…… 为了方便自己从医院偷偷逃走，保险起见，还是选晚一点的为好，免得被颜月牙抓包。 具体怎么去那个村子，等到了厦门再说。 单灵灵买好了车票，站起身来，从颜月牙放在床头上的小包里，摸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和银行卡，出门在外，这两个是必备的，长刀在项链里，衣服也是刚换的。 轻装上阵，刚刚好。 第297章 前往厦门的火车 王子煦还没好，短时间内无法离开病床，颜月牙需要留下来照顾他。 更何况，单灵灵不想让颜月牙再卷进这一系列的事情中了。 她不想让这种眼睁睁的看着菠萝在自己面前消失的痛苦再次上演。 如果她告诉颜月牙自己要去找庄道长，颜月牙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跟着她的。 单灵灵知道自己等不了王子煦，她甚至想立刻学会烛洺赫能瞬移的本事，下一秒直接出现在厦门，拉上庄道长，立刻回章尾山。 虽然她也不知道庄道长到底能不能破开刁苍的封印。 可是，现下看来，她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单灵灵从头到尾都是个没耐心的姑娘，能让她坚持到今晚再出发，已经是极限了。 颜月牙火急火燎的捧着两个驴肉火烧冲回病房，咯吱窝下面还夹着一个信封。 他大口喘着气，看着单灵灵还乖乖的坐在那里，并没有逃走，终于放下了心。 “女……女侠……”颜月牙把两个驴肉火烧塞进单灵灵怀里，“趁热……趁热吃啊……” “你干啥去了？”单灵灵瞪大眼睛看着他，“跑百米冲刺了啊？” “不……没有……”颜月牙猛喝了半瓶水，“这不是……怕凉了不好吃嘛……” 单灵灵小口咬着眼前的驴肉火烧，她还是没啥心思吃东西，半天没尝出味儿来。 刚刚支走颜月牙，无非是为了买车票和偷银行卡罢了。 颜月牙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不过他说的话总是避重就轻。 他坚决不提起任何和烛洺赫相关的事情，也没有说在王子村发生事情的复盘，更没有说到过九阴的名字。 无非就说：“哎，女侠，你看保定这天，大夏天的，看着又要下雨了。” 或者是，“女侠，你说老哥要不要给医生说一下，别把王子老弟的事情宣扬出去，老哥真怕他被拖去切片研究。” 还或者，“驴肉火烧好吃吧！在吃的这方面，老哥绝不骗人！” 单灵灵不想搭理他，一直坐在那发呆，耗着时间，直到天黑。 直到九点，单灵灵终于站起了身，她拍了拍颜月牙的肩膀：“我困了，先去睡了。” “这么早啊？” “嗯，伤不是还没好吗？”单灵灵指了指自己的腰侧。 “我先去休息了，今晚麻烦你再看着阿煦吧，不过问题应该不大，让医生给你加个陪护的小床呗。” “好说，女侠，你早些睡去，明天早上老哥再给你买油条豆浆？” “……行。”单灵灵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房间，啪嗒一声反锁了房门。 她故意弄出了不小的动静，假装洗漱了一番，躺在病床上，然后很快就关了灯。 单灵灵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隔壁的动静，颜月牙一开始走来走去，然后嘎吱一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九点半，差不多是时候走了。 单灵灵蹑手蹑脚的走到窗户边，她摸了摸口袋里的身份证和银行卡，评估了一下自己病房到外面到底有多高…… 五层楼，小问题。 单灵灵拉开玻璃窗，轻盈的跳上窗沿，侧头朝着王子煦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阿煦，好好养伤，师姐先去找人了。” 说罢，她纵身一跃，从窗沿飞了出去。 单灵灵飞快的在半空中坠落着，她评估着自己的下落速度，然后一把抓住了一个空调外机。 “嘶……” 那空调外机的支架上有颗钉子暴露在外面，单灵灵刚好抓住了它，钉子猛地扎进了掌心中，她被疼得呲牙咧嘴，咬紧牙关才没有放手。 没事，没事，小问题。 单灵灵安慰着自己，瞄了瞄脚下的另一个空调外机，毫不犹豫的松开手，身子轻盈的在空中转了一圈，又挂上了下面的支架。 很好，再来一层，就可以落地了。 单灵灵抬头看了看自己病房那还打开着的窗户，没人发现她，单灵灵在心底里给自己打气，然后又一次的旋转，最后稳稳地落在了医院住院大楼后的草坪上。 她甚至没发出多余的声音。 倒是更灵活了，师父知道了一定会夸我的，单灵灵心头泛起了小小的得意，她看着手心，鲜血糊满了整只右手。 不过这是医院，门口到处都是药店，随便买点消毒的和纱布包扎一下就好了。 —————————— 等单灵灵钻上那辆开往厦门的绿皮火车，缩进自己那靠窗的座位上后，时间刚好到了十一点半。 单灵灵出医院后，取了一些现金揣在兜里，一路打车加上小跑，终于是按时赶上了火车。 她把手里的塑料袋往面前的小桌板上一放，长长的松了口气。 塑料袋里装的是她刚刚买的碘伏棉花和纱布，此时闲下来，她终于有时间来处理自己的伤口。 单灵灵环顾了一圈，没人注意到她，所有旅客都在匆匆忙忙的放行李找座位，单灵灵赶紧悄悄掏出一个碘伏棉花，按在了掌心上。 暴露的伤口接触到碘伏，单灵灵一时间被疼的冷汗直冒。 她咬紧牙关，发狠似的将棉花在掌心里拽紧，隔了好一会，疼痛都麻木了，她才缓缓的张开手。 单灵灵拿过座位旁的一个垃圾袋，把没有了药水的棉花团扔进去，又掏出来一个。 这一次，她咬牙用绷带把手包的严严实实，最后还使劲勒了勒，打了个蝴蝶结。 等她终于搞完了手里的事情，抬头一看，愣住了。 她身旁和对面的座位上，都坐了人。 是三个年纪和王子煦差不多大的年轻男孩子好奇的齐齐盯着单灵灵。 看样子，他们都还很青涩，估计是学生吧，男孩们看着单灵灵咬牙切齿的在给自己包扎伤口，全都非常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坐在单灵灵身旁的那个男孩犹豫了一下，递给她了一张纸巾。 “额……你要不擦擦，满头都是汗……”男孩指了指单灵灵的脸。 “还有你脸上……沾了血了……” “哦……”单灵灵接过纸巾，客气的和男孩笑了笑，“谢谢。” “不客气。”男孩见她没有拒绝，笑得眯起了眼睛，对她伸出了手。 “我叫丁箴，咱们这一路上就是同桌啦。” 第298章 她又做了个梦 单灵灵挑眉看着眼前这个名叫丁箴的年轻男孩，他倒是长得很帅气，留着清爽的短发，和王子煦不太一样的是，王子煦身上超凡脱俗的气质更重。 而丁箴，穿着简单的白衬衣，袖子高高挽起，领口的扣子没有扣上，那种随意的学生气息迎面扑来。 倒像单灵灵平时看电视剧里面那种男子高中生。 “同桌？” “对啊，长途火车，你坐我旁边，自然能当个同桌。”丁箴嘿嘿笑着，“小姐姐咋称呼？” 没必要这么热络吧，单灵灵有些尴尬，但是不回答好像不太好，她就信口胡诌了一个名字：“烛灵。” 说出来的一瞬间，单灵灵就愣住了，她下意识的用了烛洺赫的姓氏，但是烛姓着实少见，于是她又补了一句：“姓萧，萧烛灵。” 丁箴哦哦点着头，从包里掏出一瓶可乐，塞到单灵灵没受伤的手里：“小姐姐喝个可乐啊，我看你啥都没带。” “谢谢。” 说罢，单灵灵把头扭到车窗一侧，她不是很想和陌生人说话，没啥心情，也不知道说啥。 火车缓缓动了起来，车上的人各自坐到位子上，三个男孩开始天马行空的瞎侃起来，单灵灵在一旁偷听，他们三人大概是某个大学的研究生，这下毕业了，暑假期间，三人约着一起出去旅游。 因为是没有收入的穷学生，所以他们选择了这辆最便宜的绿皮火车。 隔了一会，男孩们的话题根本不知道聊到哪去了，其中一个男孩好像是有一个心仪的女神，但是直到毕业，自己都没敢去表白。 另外两人肆意嘲笑着他，被嘲笑的男孩气不过，翻着白眼想要略过这个话题，他掏出了一盒扑克牌，拉着两人打起了斗地主。 单灵灵脑袋靠在车窗上，随着火车的摇摇晃晃，困倦逐渐袭上心头，她真是又饿又困，消耗又很大，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 “吃我王炸！” 昏昏欲睡之间，一个男孩突然在眼前的小桌板上扔下两张扑克牌，大吼一声，单灵灵被吓得一个激灵，瞌睡瞬间烟消云散。 她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等回过神后，对着三个男孩怒目圆瞪。 “能不能小声点。” “对不住对不住。”丁箴尴尬的把手里的扑克牌按在了桌子上，侧身去给单灵灵道歉，“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 单灵灵皱眉瞪了他一眼：“别吵了，都在睡觉呢。” 车厢里的旅客们都很安静，有人在打瞌睡，有人戴着耳机玩手机，丁箴讪讪一笑：“是我们不好，我们不打了。” 他对着另外两个男孩使眼色，让他们赶紧收拾了扑克，那俩男孩也有些不好意思，一边和单灵灵道歉，一边收拾着桌子上的残局。 单灵灵轻声叹了口气，他们道歉态度倒是挺好的，自己也没啥好说的了，她不再多言，脑袋靠着车窗，再次闭目养神。 耳畔是男孩们刻意压低了声音的说话声，还有火车哐当哐当的前进声，倒是很催眠，单灵灵很快就睡着了。 她又做了个梦。 她梦见了明朝时候，有一个晚上，烛洺赫带着她去到四川府最高的高楼上，看街景和月亮。 烛洺赫揽着她的腰，带着她飞身上了那明远楼的最高层，单灵灵趴在栏杆上，半个身子靠在烛洺赫怀里，看着远处灯火阑珊的街道。 “真好看。” 单灵灵开心的和烛洺赫说：“我一直不知道四川府还这么繁华呢。” 烛洺赫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一串糖葫芦，递给她：“喜欢的话，以后我们常来看。” “谢谢你啊，烛大人。” “还和我这么生疏啊。”烛洺赫轻轻弹了弹她的脑门，“过些日子，我带你去其他地方玩。” “真的呀？”单灵灵揉着自己额头，瞪大眼睛，“不过，不用这么麻烦烛大……” “嗯？” 单灵灵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蚊子嗡嗡般的喊了一声：“夫君……” 烛洺赫脸上挂上了满足的笑容，他低下头，轻吻在单灵灵发顶：“没关系，你喜欢什么地方，我就带你去。” “只要你开心，其他都不是问题。” 明远楼下，有一群少男少女举着花灯，嬉笑着跑了过去，单灵灵低头看着他们，突然有些羡慕。 如果没有那些让人烦恼的事情，那般天真烂漫，本应该属于她的。 烛洺赫斜眼看着她，感受到了她情绪的波动，他思忖片刻，打了个响指。 一阵微风拂过，远处的黑暗中，缓缓升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 单灵灵努力的想看清那些火光到底是什么，最后，她看见了。 这一幕宛如人间仙境般美丽，令人屏息凝神，微风轻拂，夜色如墨，却被星星点点的火光点亮。 那些火光，起初如萤火般稀疏，而后逐渐连成片，仿佛一场无声的星辰盛宴在黑暗中悄然展开。 单灵灵的视线终于捕捉到了那些灯火的模样：花灯、孔明灯…… 它们似乎带着温暖的气息，轻盈地漂浮在夜空中，没有规则的轨迹，却如同自然生长的藤蔓，将黑夜织成一幅生动的画卷。 而最令她心醉的是，当那些灯火汇聚时，它们在月色之下形成了一条璀璨的银河。 五彩斑斓的光辉交织，如梦似幻，将夜空装点得绚烂无比，连高悬的明月都黯然失色，光芒流转，月影摇曳，仿佛整个天地都沉浸在这片柔和的辉光中。 一如身旁烛洺赫眼中快要满溢出来的温柔。 接着方，那一条蜿蜒的长龙轻盈的从明远楼穿过，缓缓向无尽的天际延展。 灯火所到之处，仿佛洒下了点点星辉，将黑暗点缀得诗意盎然。 单灵灵的目光追随着那条灯火长龙，心中涌起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暖。 烛洺赫给了她一场让她无法移开目光的场景，是夜空的礼赞，是梦境的投影，也是灵魂深处的一抹静谧美好。 单灵灵眼中含着泪水，仰头看着烛洺赫微笑的脸庞，再也忍不住了，一头扑进了他怀里。 “……”她把脸埋在烛洺赫胸口，不敢说话，只是悄悄地抹着眼泪。 “就当做，我在为你祈福吧。”烛洺赫捧起她的脸，吻上了她的唇角，“夫人。” 第299章 有人偷项链? 单灵灵抬头接下了烛洺赫的吻。 冰凉而湿润的吻。 烛洺赫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然后是她的下巴，顺着下颌，一直停留在了她的脖子上。 “痒……”单灵灵咬了咬烛洺赫的下唇，小声抗议着，“烛洺赫，你摸得我好痒……” 烛洺赫却丝毫没关心她在说什么，还是用手指在她的脖子和锁骨上轻轻摸着。 单灵灵痒到缩了缩脖子，她躲开烛洺赫的唇，眯着眼睛想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 明远楼不见了，那银河一般的灯火也不见了，甚至，连和她拥吻在一起的烛洺赫，也不见了。 单灵灵低头看了看自己，独属于明朝的马面裙没有了，她看见自己换回了现代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正站在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入目都是虚无。 除了脖子上的触感一直没有消失。 单灵灵下意识的抬手，朝着自己的脖颈处摸去，却意外的抓住了一只手。 一只在她脖子上寻找着什么东西的手。 单灵灵猛地睁开眼，就在她抓住那只手的同一时刻，她从梦中惊醒了，不知道这辆火车开了多久，估计已经到了凌晨时分，车厢里的灯光都变得昏暗。 三个男孩也横七竖八的睡着了，单灵灵使劲抓住那捏着她项链的手，心跳如擂鼓。 谁……是谁…… 单灵灵一时间不敢回头，她手里抓着的，应该是一个女孩，手腕纤细，皮肤细腻。 她……她为什么要偷我的项链？ 那只手在单灵灵掌心中挣扎起来，单灵灵咬了咬牙，从座位上猛地跃起，她没管是不是踢到了身旁的丁箴，只想拿下那意图不轨的小偷。 可是，她回头的一瞬间，愣了一下。 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显然是被单灵灵捏痛了，她努力的想要抽回手，咬紧牙关，坚决没发出声音。 “怎么了……”丁箴睡得迷迷糊糊的声音从单灵灵身旁传来，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转头看向单灵灵，又看了看她的手，目光中满是困惑与不解。 紧接着，他的视线落在了单灵灵紧握不放的手上，发现她正紧紧地抓住了一个小姑娘。 “发生了什么？”丁箴的语气中透露出明显的警觉，他似乎意识到了情况的异常。 然而，单灵灵却无暇顾及他的疑问，她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死死地盯着那个小姑娘，眼神中透露出异于常人的警惕。 “你想偷我东西？”单灵灵没有压低声音，反而如雷鸣般在寂静的空气中炸响，大声呵斥着那姑娘，“为什么？！” 小姑娘在她掌心中拼命地挣扎着，双手奋力想要挣脱束缚，却始终无法摆脱单灵灵的紧攥，她的眼中泛起了点点红光，仿佛被不甘点燃。 “偷东西？！”丁箴也很是时候的惊呼了一声，他一脚踹醒自己的两个同伴，“快起来，有人来偷东西了！” 两个男孩都被他们吵醒了，不光是他们，整个车厢的人都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一脸茫然的看向僵持在一起的单灵灵和那个小姑娘。 见她不计后果的将所有人吵醒，小姑娘恶狠狠地回望着单灵灵，眼神中既有愤怒也有恐惧，却坚持着一言不发。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谁让你来的！”单灵灵打破了车里的沉默，毫不客气的大吼道，“谁告诉你要来偷我的项链的？！” 小姑娘还是不说话，她见自己挣扎不脱，眼珠子一转，对准了单灵灵钳住自己的手，一口咬了上去！ “诶诶诶！”本还在旁边静观其变的三个男孩，一瞬间同时跳了起来，就在那小姑娘的牙齿咬在单灵灵的手腕上时，他们齐齐的朝着那姑娘扑了过去。 丁箴动作最快，他下意识的拉住了单灵灵的手，想要把她拽回来，个子最高的那个男孩，一巴掌按在了那姑娘的额头，伸手去掐她的下颌，另一个男孩则去抠小姑娘的牙关，试图让她松口。 小姑娘用力极大，她这一口咬下去，单灵灵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她的虎牙有些尖，此时深深地刺进了单灵灵的肉里，单灵灵觉得手腕有些发烫。 估计是被她咬破皮肤了。 此时，整个车厢沸腾了起来，所有人都好奇的张望着，议论着，看情况来看，是这个还没成年的小孩想要偷另一个漂亮姑娘的项链，结果被现场抓包。 小孩想逃走没有成功，漂亮姑娘抓住她了，可是那小孩居然咬了受害者。 “什么人啊？偷不到东西还咬人？” “啧，看着挺好的一孩子，怎么这么大点年纪就去偷东西呢？” 甚至还有人举起了手机，对着几人纠缠的方向录起了像，还配上了解说。 “大家看看啊，这个世道不行了啊，偷东西被抓还要咬人了。” “丢不丢人啊，什么家教啊！” 议论声越来越多，三个男孩拼了命的想要撬开那姑娘的牙关，却发现毫无作用，那姑娘嗓子里发出了宛若野兽般的嘶吼，他们越想掰开她的牙齿，她就咬的越紧。 一滴滚烫的鲜血，顺着单灵灵的手腕滑下，单灵灵眼皮跳了跳，暴喝一声。 “给我松开！” 暗红色的火焰在单灵灵的手腕上猛地亮起，然后飞快的熄灭，三个男孩甚至都没看清，但是那温度精准的灼烧到了小姑娘的嘴唇。 她吃痛，下意识的松了口。 丁箴拽着单灵灵，向后一仰，跌坐在了座位里，单灵灵整个人压在了丁箴身上，另外两个男孩扒拉住小姑娘，一人抓着她的肩膀，另一人捂住她的嘴，避免她再咬人。 小姑娘嗓子里发出了凄厉的尖叫，男孩们放手不是，不放手也不是，一时间僵持在了原地。 “怎么了？” 火车车厢一头传来了有人的询问声，单灵灵从丁箴身上爬起来，撑在座位上，发现朝着他们这边急匆匆赶过来的，正是这辆车的乘务员。 “有……有人偷东西……” 丁箴刚刚被单灵灵撞得够呛，他揉着自己的肋骨，从地上爬起来，帮单灵灵和乘务员解释道。 “这个小孩，想偷我旁边姑娘的项链。” “被抓到了还咬人……” 第300章 做出来的一张全家福 乘务员站在那里，皱眉看着不断挣扎的小姑娘，拿起了对讲机。 “喂喂，七号车厢，过来处理一下。” 不多时，一个身材魁梧的乘警匆匆赶到，他从男孩们手里控制住那嘶吼着的小姑娘，又匆匆的消失在了车厢尽头。 乘务员关切的看着单灵灵：“女士，您看看少了什么东西吗？” 单灵灵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身份证和钱都还在，而且那个小姑娘的目标明摆着就是单灵灵脖子上的项链，于是她摇了摇头。 “没少，谢谢。” “女士，待会可能会问你一些问题……” “我没啥好说的吧？”单灵灵诧异的抬头看着那个乘务员，“他刚刚不都说的很清楚了吗？” 单灵灵指了指丁箴：“还需要说啥呢？” 乘务员额了一声：“女士，这是规定……” “没事，我看见了全程，我来回答吧。”丁箴自告奋勇的站了起来，“我和她坐在一起，那小孩想偷东西的时候，我就醒了。” 乘务员露出了有些尴尬的表情，却也没再坚持，转头带着丁箴跟着那个乘警走了。 单灵灵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她想了想，又掏出了自己的小塑料袋。 这一晚上也真够折腾的，先是手心里扎了钉子，结果同一只手又被人咬破了皮肤，不过刚好买了碘伏，算是派上用场了。 留在座位上的另外两个男孩殷勤的帮单灵灵拧开碘伏瓶子，还在那里絮絮叨叨。 “妈的，真是搞不懂了，当小偷还能咬人了。” “疼不疼啊？” “肯定疼啊，皮肤都破了。” 单灵灵没答话，自顾自的处理完伤口，缩在座位上，此时细细回想起来，那姑娘的状态很不对劲，她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但是不论是眼神还是声音，都宛若最原始的野兽。 没有被驯化。 而且，能精准的来偷自己的项链……单灵灵想着，她的项链并不是普通的金银首饰，而是烛洺赫给她的，唯一一个让她能和幽冥国国主联系上的途径。 烛洺赫应该是在小蛇……不，小龙项链里留下了自己的魂魄力量，让单灵灵在危急时刻能随意调动他的龙焰。 更不要说，单灵灵的长刀，现在就安静的待在项链之中。 那是她唯一能护身的武器。 这小姑娘到底是谁？是九阴的人吗？ 他派人来跟踪我了？我被他发现了？ 单灵灵皱眉思考着，不多时，丁箴回来了，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单灵灵面前：“小姐姐，吃点东西吧。” 抬头看了他一眼，单灵灵纳闷的看向桌子上的盒子。 是一盒泡好的泡面。 “看你被吓到了，这车上也没啥可以买的，路过餐车给你带了一盒泡面，吃点暖和的就好了。” 丁箴在她身边坐下，关切的看着她。 “谢谢，我不饿。”单灵灵话刚说完，肚子突然咕噜叫了一声，挺大声的。 丁箴笑了：“还不饿？赶紧吃吧。” 有点尴尬，单灵灵讪讪笑了下，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拿起了泡面盒上的叉子，打开盖子，香气迎面扑来。 她还真是有些饿了。 白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按照单灵灵的食量，她早就饥肠辘辘了，此时完全被方便面的味道勾起了食欲，她也不再客气，捧着碗，大口吃了起来。 这一碗方便面，单灵灵大快朵颐，她简直是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吃得精光，甚至仰头喝光了碗里的汤，等她终于放下碗之后，一块小蛋糕被递到了她面前。 还是丁箴。 他笑眯眯的看着单灵灵：“吃个小蛋糕，改个口。” “谢谢啦。”单灵灵这次不再客气，接过蛋糕，掰了一口，塞进嘴里。 看着单灵灵并没有被小偷的事情影响心情，丁箴和另外两个男孩都松了口气，他们小声地聊了一会天，却顶不住这滔天而来的困意，三人打着哈欠，又一次躺了下去，很快就睡着了。 单灵灵看着车窗外的一片漆黑，毫无睡意。 —————————— 天蒙蒙亮的时候，颜月牙就醒了。 他睡的不太踏实，做了一晚上梦，一开始梦到单灵灵精神崩溃，又梦到王子煦突然心跳停了，接着又看见烛洺赫一身都是血，被玄狐送进了医院，就连在梦里，颜月牙都忙得稀里糊涂的。 睡醒了跟没睡一样。 颜月牙揉了揉太阳穴，他看了一眼床上的王子煦，他还在睡着，隔壁没啥动静，估计单灵灵也还没起床。 暂时不去打扰她了。 颜月牙是真怕她和梦里一样的精神崩溃，所以干脆不去惊扰她，但是坐在那确实无所事事，颜月牙百无聊赖的四下张望，目光留在了放在床头上的牛皮纸信封上。 那是昨天打印出来的照片。 颜月牙把照片从信封里拿出来，他收到单灵灵发来的照片之后，看着煦妈煦爸身后的空档，脑子里突然灵光闪过，立马转发给了一个搞设计的朋友。 还有一张王子煦的全身照。 “把我这个小老弟裁下来，放到这对夫妻背后去。” 朋友很快就修好了图，发回给了颜月牙，颜月牙二话不说就去了隔壁的打印店，把修好的照片打印了出来。 此时此刻，颜月牙看着照片上笑眯眯的一家三口，王子煦完全继承了煦妈的眉眼，但是看着身高和体型，都更像煦爸。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这该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人。 颜月牙自顾自的点点头，他下定决心，趁着单灵灵和王子煦还没醒，赶紧把照片给王子煦的父母送过去吧。 紧赶慢赶，颜月牙赶到龙腾武馆的时候，他们还没开门，颜月牙弯下腰，把装着照片的牛皮信封塞进卷帘门的门缝里，然后猛的敲了敲门，头也不回的逃到街对面，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隔了几分钟，卷帘门被人哗啦一下拉开了，煦妈探出头来，困惑的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人。 她嘀嘀咕咕的退回铺子里，就在颜月牙期待的目光中，终于在转头的一瞬间，看见了地上的信封。 第301章 师姐她……不见了 保定夏日的天空，毫无预兆的下起了暴雨。 煦妈刚刚把照片从信封里抽出来，还没来得及看清照片上的王子煦，突然落下的大雨就将她手中的照片打湿了。 颜月牙被雨水淋得有些懵，他看不太清煦妈的动作，只能透过雨帘，小心翼翼的探头探脑。 突如其来的雨水，同时也惊得煦妈一愣，她大概意识到了照片上的人，应该就是他们夫妻俩，可是背后的人呢。 那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张合影中的人，到底是谁？ 颜月牙能看见煦妈的表情飞快的变化，从迷茫，到恍然大悟，再到急不可耐，最后，她赶紧冲进屋檐下，揉了揉眼睛，朝着照片上的王子煦，仔细看去。 可是，有一滴水，刚好滴在王子煦脸上。 煦妈下意识的抬起手，用袖子小心翼翼的擦了擦照片上的水珠，彩色打印机打出来的照片，颜月牙忘了给照片做一个塑封，煦妈这一下擦下去，袖子上的布料恰好拂过王子煦的脸，那照片，瞬间被她擦花了去。 颜月牙眼睁睁的看着煦妈越发着急，她心有不甘的又伸手搓了搓那花掉的照片，可是这简直是火上浇油，照片越抹越花，直到王子煦的脸完全模糊了去。 煦妈再也忍不住了，将照片捧进怀里，蹲坐在了地上，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听见煦妈的哭声，煦爸慌慌张张的冲出了铺子，他蹲在自己妻子身旁，扶着她的肩膀，煦妈把照片递给煦爸，然后扑进他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煦爸看着那张合影，他们夫妻俩尴尬的笑着，背后站着一个人，脸已经花了，不知道到底是谁，可是，煦爸一瞬间浑身僵硬。 他认出来了，这是他们的儿子。 煦爸抬头，看了看四周，他应该是试图寻找单灵灵的身影，可惜她没有在，煦爸颤抖着手将照片放进衣服口袋里，双手抱住煦妈，由她在自己怀中发泄着，哭泣着。 在街对面的颜月牙有些不忍，他很想冲过去，告诉煦妈煦爸，他们的儿子就在保定，就在他们身边不远处，可是颜月牙也明白了。 那打湿了照片的一滴雨水，就是天意。 事情还没结束，王子煦和他的父母还不能相认。 命中注定，现在还不是时候。 深深叹了口气，颜月牙顶着大雨转身离开，只留下王子煦的父母在雨中哭泣。 等颜月牙回到医院的时候，他只觉得天都塌了。 王子煦已经醒了，他杵着拐杖，站在单灵灵病房门口，听见颜月牙的声音，一脸严肃的回头看向胖胖。 “王子老弟！你醒了啊！”颜月牙冲上前，拍了拍王子煦的肩膀，“这是咋了，发生了什么事？” 王子煦看了一眼颜月牙手里提着的早餐，回答道：“你和师姐昨天都说了些什么？” “没说啥啊？”颜月牙没听懂。 “师姐她……不见了。” —————————— 一声凄惨的尖叫，打破了清晨列车上的宁静。 整个车厢的人都被吓醒了，大家齐刷刷的转头朝着尖叫传来的方向望去，单灵灵也不例外。 后半夜她一分钟都没睡着，思绪也很混乱，甚至到最后，单灵灵都不知道自己在天马行空的想些什么。 直到尖叫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单灵灵从座位上撑起身来，探头向后看去，有一个头发几乎全白的老妇人，尖叫着，跌跌撞撞的跑进了车厢，一边跑，还在一边语无伦次的喊着。 “出……出事了……” “死人……有死人……！” “咋了这是？”有个中年男人站起身来，揽住老妇人快要跌倒的身形，扶着她坐下，才摇摇晃晃的往老妇人来的方向走了几步。 他愣住了。 “草，谁……谁来报警！” “报警啊，有人死了！” 伴随着他的呼喊，车厢里很快就乱成了一团，有人在尖叫，有人在乱跑，有人赶去找乘务员，还有人试着打电话报警。 单灵灵从丁箴身旁挤出来，她推开挤挤攘攘的人群，一直走到了老妇人面前。 老妇人显然是被吓坏了，她倒抽着气，旁边一个年轻姑娘帮她抚摸着胸口，顺着气，还小声安慰着她，避免她因为惊吓过度而昏厥。 单灵灵侧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向前走了几步。 很快，她就看见了。 就在车厢尽头的厕所里，厕所门大大的敞开着，里面躺着一个人。 是昨晚上出现在单灵灵身后，押走了那个试图去偷她项链小偷的乘警。 乘警整个人以一个扭曲到极限的姿势被人留在厕所里，他整个人朝下扑倒，可是脖子和肩膀却完全以一百八十度的角度扭到了身后。 有人拧断了他的脊椎。 乘警的鼻腔，眼睛和嘴角都流出了鲜血，可是估计也过去了不短的时间了，那些血痕已经干涸，紧紧地贴在他的脸上。 他瞪着空洞无神的眼睛，和单灵灵对视着。 单灵灵目光下移，这个乘警的胳膊、手腕、大腿和脚踝都骨折了，全部扭曲着，像是被人硬塞进了这个厕所隔间，直到早上老妇人上洗手间时，才发现了他。 死状极惨。 单灵灵想凑得更近看一眼具体是什么情况，可是一只胳膊伸了过来，将她拦下了。 “姑娘，现在可不是让你们年轻人好奇的时候。”是那个叫报警的中年男人，“还是保护一下现场，让警察来吧。” 单灵灵被他挡住，有些不耐烦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中年男人皱眉望着她，指了指她身后：“你看，乘务员都来了。” 单灵灵回头看向那匆匆赶来的乘务员，心下叹了口气，只得乖乖朝旁边退了一步。 她没有身份和立场来调查这件事情，虽然单灵灵心头隐约觉得，这个死掉的乘警，和昨天夜里突然出现的小偷有莫大的关系。 可是，她没有证据。 “好了啊，大家都回到座位上，这边我们会处理的！”乘务员招手驱赶着挤在一起的人群，但是有人不满的大喊了一声。 “有人死了，这车厢怎么呆啊！” “就是就是，我们要下车！” 第302章 乘警被杀了 乘警面露难色，只能悄声和对讲机里说了几句话，不多时，一个四五十岁，穿着列车长服装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直到靠近了案发现场，才停在了单灵灵身侧。 列车长看了看厕所里的尸体，和乘务员对视一眼，眉头紧皱，最后，他转身对着人群说道：“大家稍安勿躁，还有十多分钟，我们就要到中转站了。” “我们已经报警，届时警察会对在座各位逐一讯问，还请大家不要到处走动，避免混乱。” “我们又不是杀人犯！”一个女人尖声叫着，“凭什么扣押我们！” “对啊！”另一个男人附和着，“你们查一下监控啊！” “警方会安排调查此事，如果和在座无关，自然会还大家一个清白！”列车长安排着乘务员给车厢厕所那边拉起了警戒线，还拿来了几张毯子，将那里隔绝起来，避免那被人看见。 好不容易忙完了，列车长终于注意到了身边站着的单灵灵，她一直抱着胳膊，站在那里冷眼旁观，列车长对单灵灵摆了摆手。 “女士，回到座位上吧。” 单灵灵却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昨天那个小偷呢？” “小偷？”列车长皱眉。 “昨晚凌晨，有人想偷我的项链。”单灵灵疑惑的看着他，“对方被我抓住，结果还把我咬了。” 单灵灵把还没愈合的伤口给列车长看：“当时，咱们车厢的人应该都看见了。” “就是这个乘警过来把小偷带走的。”单灵灵指了指厕所旁的乘务员，“你是列车长吧，这件事都不知道？” 列车长和单灵灵个子差不多高，他挑眉看着单灵灵，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 单灵灵有些纳闷，这列车长……时而看着他像是一脸困惑，却在眨眼之间又变成了恍然大悟，再看去，却又觉得他在嘲笑单灵灵。 直到最后，列车长伸出手来，拍了拍单灵灵的肩膀。 “我知道了，女士，还请回到座位上，稍后警察调查的话，麻烦你配合就行。” “那个小偷呢？”单灵灵不肯罢休，她对着列车长逼近了一步，“她现在在哪？” “这个我们不方便透露。”列车长比了个请的手势，单灵灵气急，却又不能当众揍他一顿，只能在所有人困惑的目光中，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丁箴站起身给她让了路，好奇地问了一句：“前面发生了什么？” 单灵灵很是没好气的说：“昨天晚上来帮我们带走小偷的乘警被人杀了。” 丁箴显然是愣住了，他们三个男孩子互相对望一眼，最后，坐在单灵灵正对面的男孩，很是疑惑的问了一句。 “昨晚？小偷？” “乘警被杀了？” “啊？”单灵灵皱眉盯着他，“昨晚的小偷啊，那个十多岁，想要偷我项链的小姑娘。” 单灵灵再次把手腕递给几人看：“她还咬了我一口，你们不是还在帮我把她拉开吗？” 三个男孩面面相觑，丁箴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小姐姐，你是不是……睡迷糊了？” “昨晚哪来的小偷啊？” “哪来……”单灵灵指着桌子一角，“你还帮我去给乘警解释了情况，回来还给我买了泡面……” 她回过头来，看向桌子上，那里空空如也，昨晚没来得及扔掉的泡面盒根本没在那里，只有男孩们的一盒扑克牌。 这是……怎么回事？ 单灵灵心头警铃大作，她不可置信的在桌上翻翻找找，那么大一个泡面盒，怎么可能不见了呢？ 她很肯定，昨晚上根本不是自己做梦，手上的牙印也印证了她的记忆，这一早上也没有保洁来收拾垃圾啊。 可是……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他们为什么都不知道？ 单灵灵不甘心的站起身，转向身后，拍了拍坐在丁箴正后方的人：“打扰一下，你知道昨晚上半夜的时候有小偷来了吗？” “什么小偷啊！”那人有些不耐烦，“死人了还不够让人烦的吗？现在给我说小偷？！” 单灵灵的手僵硬在了空中，她单膝跪在座位上，对着车厢其它人喊道：“你们还记得昨晚上，有小偷想偷东西，还咬人这件事情吗？！” 没人搭理她。 只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很不耐烦的给了她一个白眼：“什么小偷？哪来的小偷？” “小姐姐……”丁箴拉了拉单灵灵的袖子，“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单灵灵一脸不可思议的跌坐回座位里，她皱眉看着丁箴：“昨晚上……你们真不知道小偷？” 丁箴思索半晌，确定的摇了摇头：“确实没有，我们打牌，结果你嫌我们吵……我们就各睡各的觉了……” “一直到天亮啊。” “没有小偷……”单灵灵指着手腕上的牙印，“难道这是我自己咬出来的？” 三个男孩沉默了，他们也回答不出来，单灵灵泄气似的躺在靠背上。 妈的，这事儿不对劲。 难道是九阴的把戏？ 单灵灵心想着，莫非是从王子村出来之后，九阴一直在跟踪我？ 烛洺赫说了，九阴将自己的七魄分开躲在不同的身体里，这样，就算其中一具身体损坏，他也不会死…… 会不会是他用另外的身体，在跟着我？ 单灵灵现在看谁都像是九阴了，甚至连身旁的丁箴都像，她又想起烛洺赫说过的。 九阴的魂魄是橙色的，是腐朽落叶的味道…… 单灵灵赶紧转过头，将自己的隐形眼镜摘下来，她眨巴着眼睛，又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丁箴和他的两个同伴。 没有什么异常。 他们身上的气是很干净的，没有污浊，倒是丁箴在看见单灵灵的鲜红瞳孔之后，整个人兴奋的朝着她靠近了一分。 “小姐姐，你眼睛好好看啊！” “是戴了美瞳吗？什么美瞳能红得这么纯粹的？！” “……”单灵灵嘴角咧了咧，“我刚刚才摘下来……” “那就是天生的了？！”丁箴好奇的注视着她的双眼，“小姐姐，你是混血吧？” “不是。”单灵灵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扭开了头，“天生就这样，基因变异吧。” 就在丁箴兴奋地和另外两个男孩说单灵灵的红瞳的时候，火车抖了抖，毫无感情的播报声响起。 “各位旅客，列车前方站是本次列车的终点站，南昌车站，请大家将行李物品准备好，按顺序下车……” 第303章 阴玄?! 列车长和乘务员站在列车门口，指挥着车厢的人按顺序下车，车外已经有成队警察守着了，想逃都不太可能。 单灵灵拎起自己的小塑料袋，跟在丁箴身后，朝着车门处走去。 当她路过那个列车长的时候，他们俩的目光，又一次对视了。 列车长的嘴角扬起了不易察觉的微笑。 与此同时，单灵灵这次看清了，从列车长的头顶上，飘起了一缕淡到几乎看不清的橙色光晕。 “你……！” 单灵灵的心跳一时间攀上了顶峰。 是九阴？！真的是他？！ “依次往前走啊，大家不要挤。”列车长飞快的收回了笑容，挥手指挥着单灵灵背后的人，本想回头抓住列车长衣襟的单灵灵，被身后的人潮挤着只能向前，完全停不下来脚步。 该死，该死！ 单灵灵努力的回过头，想要看清列车长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只能越过无数的头顶，看见列车长和乘务员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转头走掉了。 “不要让他走！” 实在是太着急了，单灵灵对着身后的人群喊了出来，可是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没人搭理她。 直到丁箴拉住了她的胳膊。 “小姐姐，注意安全啊！”丁箴凑到单灵灵耳边，“我们先想办法走掉。” “我刚刚看了我的消费记录，昨晚上四点前，我去买了一桶泡面……” 丁箴小声的和单灵灵说：“小姐姐，这件事情事情不太对劲，咱们先走。” 单灵灵疑惑的看向他，丁箴一脸严肃，不似作假，单灵灵姑且信了他，被他拉着，一直走到站台上，停在了人群边缘。 “小姐姐，你说了小偷之后，我认真回忆了一下，实在是没想起，但是刚刚手机一解锁，就是这个页面……” 丁箴偷偷摸摸的把手机拿出来，给她看了那个页面，是支付成功后的画面。 支付时间，的确是凌晨三点五十分，金额也恰好是一盒泡面的价格。 “我死活想不起来，但是支付记录不能造假吧……”丁箴和王子煦差不多高，要想和单灵灵说悄悄话，也得垂下头来。 “小姐姐，我们这是不是遇见什么灵异事件了？” 这家伙……他一点都不害怕眼前发生的事情，反而是异于常人的兴奋…… “你……不怕？” “怕啥啊！”丁箴着实有些兴奋，“我老喜欢看这些灵异故事了，你看，我还专门听这个电台……” 他翻出了《生人勿近》那张专辑，递给单灵灵看，单灵灵挑了挑眉。 老黄的节目。 “这个主播，是我朋友。”单灵灵说道，她不给丁箴兴奋的空档，赶紧转了话题，“先不说这个，现在看来，那个列车长不对劲，你帮我盯着他一下。” “没问题，交给我。”丁箴小弧度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表示这件事情交给他可以放心，单灵灵不做过多解释，在人群中四处张望着，试图找到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警察在盘点着人数，人群闹闹嚷嚷，却又无可奈何，单灵灵站在最后方，扭头看着一辆刚进站的火车。 很快，那辆火车停了下来，密密麻麻的人潮从车门处挤出，很多人好奇的看着这边被警察拦下来的一群人，还在不停的议论纷纷。 单灵灵一时间觉得有些头疼，她尽量屏蔽掉那些说话声，继续寻找自己的目标。 他们这班车的人群的尽头，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就在对面列车上的人涌过来的一瞬间，弯下了腰，趁着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她，钻到了对面。 是那个小偷！ 单灵灵确定自己没有看走眼，她来不及和身旁同样探头探脑的丁箴说话，只是瞥眼看了看警察，警察并没有注意到她。 于是，单灵灵猛地蹲下，飞快的融入了身后的人潮中。 单灵灵的目光还停留在丁箴的方向，他似乎也看见了什么，正准备回头和单灵灵说，却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 丁箴一时间有些慌张，他扭头到处寻找单灵灵，直到单灵灵快要踏上自动扶梯的最后一刻，两人的目光相遇了。 单灵灵竖起手指，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前方，用嘴型对他说道。 “小——偷——” 也不知道他看懂没有，单灵灵已经看不见他了，人群推着她向前，容不得她站着不动。 单灵灵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手指在小龙项链上弹了弹，心头默念。 “把刀给我吧。” 人群并没有注意到单灵灵手里凭空出现了一把长刀，单灵灵不动声色的用大拇指将长刀推得微微出鞘，然后踮起脚尖，去寻找那个小偷的所在。 自动扶梯快要降到地下了，单灵灵的目光捕捉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巧身影，那个小姑娘小心翼翼的四下张望着。 最后，有一个人挡在了她面前，将那小偷拦了下来。 单灵灵一瞬间僵硬在了人群中，那个人低头和小偷说了句什么，小偷显然很是害怕他，浑身都在颤抖。 然后，那人抬起头来，皱眉朝着人群看了过来。 阴玄……单灵灵差点就喊出声来了，是阴玄。 是那个不久前才出现在章尾山上，伤了刁苍，逼得山门被封的师叔，阴玄。 人群像是永无止境的，朝着一个方向涌动着，单灵灵站在自动扶梯的最底端，没有动，阴玄在离她三十米外的地方，同样纹丝不动的和她对视着。 眼前的人潮，都变成了虚影。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单灵灵和阴玄两个人，单灵灵右手握住了刀柄，缓缓地将长刀拔了出来。 “师侄，真是……好久不见。” 阴玄动了动唇，他的声音直接在单灵灵耳边响了起来，脸上还是带着那种有恃无恐的微笑。 “阴玄……”单灵灵说的有些咬牙切齿，她不会秘音传递，也不管阴玄是否听见了，挤着人群，就想冲过去。 真想……一刀斩下他的头颅…… “今天没空陪你玩了。”阴玄丝毫不惧，他只是抬起手，对着单灵灵的方向招了招，“师叔先走一步。” 他手中一道绿光闪过，恰恰好刺中了单灵灵的双眼。 第304章 怎么样都好，别抛下我 头突然就疼了起来。 天灵盖如同被大锤砸了下去，单灵灵疼到灵魂都快要出窍了，她浑身力气都在一瞬间被抽空，手里的长刀握不住，掉在了地上。 单灵灵忍不住，双手抱头，尖叫了起来。 无数陌生的画面，涌进了脑海之中。 有泪水，有鲜血，还有……烛洺赫。 单灵灵看见了，她好像躺在什么地方，而烛洺赫跪在自己面前，他脸上满是血和泪交叉纵横后留下的痕迹，眼球里布满了血丝和疯狂。 “灵儿，你……你拿着……” 他拉起单灵灵的手，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颤抖，将一捧还在跳动，并且滴着血的肉块放在她手中。 “拿着……拿着它……” 烛洺赫疯魔一般的笑了起来，他捏着单灵灵的手，让她抓紧了那肉块，他瞪着眼，上身未着片缕，笑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带我一起走吧，求求你了，灵儿……” 单灵灵眼前的画面不是很清晰，她只觉得一切如同在云端漂浮着，眼前的烛洺赫，她看得不是很真切，只能隐约的看见，烛洺赫的胸前，有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皮肉外翻，骨头碎裂，鲜血潺潺涌出。 而且，他的哭腔，在不断地刺痛着单灵灵的心。 “灵儿，你看。” “这是我的心脏。” “你摸一摸，好不好，你看到它有多爱你了吗？” “它是为你在跳着，我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烛洺赫抓住单灵灵的手，指引着她逐渐用力去捏紧自己的心脏，鲜血顺着她的手腕滑下，染红了洁白的被褥。 “是的，就是这样。” “灵儿，如果你真的要离开……那你带我一起走吧……” 烛洺赫，不要！ 单灵灵在脑海中对着他疯狂的喊着，你不要这样，你不要死，你不要…… 她想把心脏还给烛洺赫，努力的想挣扎着动一动，可是她丝毫无法动弹。 仿佛一场诡异又悲凉的梦魇。 烛洺赫笑得越来越癫狂，他嘴角都溢出了鲜血，随着手里的力气越来越大，他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一股股的血从他的嗓子里喷了出来，洒在了单灵灵的胸口和脸上。 “就是这样，灵儿，就是这样……” 烛洺赫再也没有力气支撑着自己跪在那了，他身子一软，朝着一旁栽倒过去。 晃了晃身子，烛洺赫赶紧伸手在地面撑了一把，避免自己真正的倒下去，那一瞬间，单灵灵没力气的手握不住他的心脏了。 跳动着的滚烫心脏，掉到了一旁。 滚落在了烛洺赫的膝边。 “灵儿……” 烛洺赫惊慌失措的捡起自己的心脏，努力的想要把它塞回给单灵灵：“灵儿，你不要我了吗？” “是小九做错什么了吗？” “不要生小九的气，好不好？怎么样都好，别抛下我，好吗？” “求求你了……灵儿……” “小姐姐？” “小姐姐？！你还好吗？” 有人抓住了单灵灵的肩膀，用力的晃了晃她，单灵灵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烛洺赫蜷缩着哭泣的身影也变成了烟雾一般的朦胧。 “不要……烛洺赫……” 单灵灵伸手想去抓住他，但是，她的胳膊从烛洺赫缥缈的人影中穿了过去。 “烛洺赫，你不要走……” 单灵灵向前一扑，她确实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是烛洺赫吗？ 不管那么多，单灵灵赶紧抱住了他。 “烛洺赫，我在这里，我不会抛下你的。” “你别干傻事啊。” “烛洺赫，别走，别走……” “额……”那被单灵灵抱住的人尴尬的松开了握住她肩膀的手，“小姐姐……” 那不是烛洺赫的声音。 单灵灵困惑的放开了他，撑着离开一点距离，努力的聚焦去看清眼前的人。 是丁箴。 他有些手足无措的环着单灵灵的腰，任由单灵灵抱着自己，他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目光落在了远方，脸红了。 丁箴不仅脸红了，连耳朵尖尖都红得能滴出血来。 单灵灵花了好几秒钟反应过来眼前的局势，眼前的人潮不断向前进着，纷纷绕开了跪坐在地上的她，而丁箴单膝跪在地上，扶着她的肩，任由她抱住自己。 “我怎么……”单灵灵晃了晃头，犹豫着问道，“我怎么在这里？” “你刚刚……”丁箴假装咳嗽两声，稳住心神，“你刚刚追着什么人去了，然后我好不容易跟上来，就看见你倒在这里了。” “什么人……？”记忆一下子回到了单灵灵脑海中，“妈的，阴玄……” 阴玄刚刚在这里。 单灵灵一下子缓过劲来，就连呼吸都急促了，她一把握住丁箴的胳膊：“你看见那个小偷了吗？！” “没……没啊？” 丁箴被她捏得有些疼：“小姐姐，你轻点……” “该死。”单灵灵从地上弹射而起，她捡起自己的长刀，对着刚刚阴玄所在的地方冲了过去。 可是，早就没有了阴玄的身影。 他和那个小姑娘一起消失了。 “小姐姐，我们赶紧回去吧……”丁箴拽着单灵灵的手腕，“警察刚刚差点就发现你跑掉了。” “……我不能回去。”单灵灵一巴掌甩开了他的手，“我没时间被警察带回去问话。” “这……” 丁箴皱眉站在那纹丝不动：“这不太好吧，小姐姐，刚刚车上是有杀人案……” “不是我干的。”单灵灵坦荡的回望着他，“既然不是我，我为什么要回去被警察扣押呢？” “……”丁箴被她看的躲闪起了目光，“我知道不是你……” “我还有其他要紧事。”单灵灵拍了拍他的胳膊，“我师……父亲遇到了一些事情，还需要我找人去帮他。” “我没时间耽搁在这里。” “你是去厦门？”丁箴问了一句。 “嗯。”单灵灵犹豫片刻，还是点头，“你怎么知道？” “你还在车上的时候，一直在看手机。”丁箴有些不好意思，“我眼神好，瞅见了。” 单灵灵皱眉看着他。 “我看见了你的目的地……”丁箴鼓起勇气抬头和单灵灵对视，“我也要去厦门。” “我老家在那边，这次就是想带着同学一起去海边玩，要不然我们……” “不要。”单灵灵不等他说完，就果断的拒绝了他。 第305章 到达厦门 丁箴尴尬的僵硬在了原地，半晌没说出话来。 刚刚说的话确实太没礼貌了，单灵灵眼角抽了抽，解释道：“我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你们跟着我反而不方便。” 她知道丁箴想说什么，如果换做普通人，能有这样的本地人搭伙一路的话，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单灵灵不一样。 她害怕身边的人再因为自己，受到伤害。 “好了，你赶紧回去吧。”单灵灵抓着他的手，迫使他放开自己，“你要真相信人不是我杀的，就帮我在警察那打个掩护吧。” 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大屏幕，单灵灵数了数火车班次和时间，有一班普通列车还有十分钟就要发车了，自己刚好还没离开站台，现在赶过去，刚刚好能混上车。 “丁箴。” 单灵灵严肃的喊了丁箴一句，听见眼前的姑娘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喊自己名字，丁箴浑身一个激灵，抬起头来，望向她。 “啊？” “你赶紧回去，权当没见过我。”单灵灵一字一顿的和他说，“不要尝试跟着我，也不要试图了解我。” “我不希望你卷进我的事情。” 丁箴显然被她两句话说懵了：“但是……” “没有但是，不管是谁，问到我，你就说不知道，不认识，没见过。” “为你自己着想。” 说罢这句话，单灵灵毫不犹豫的转头就走，她顺着人流，很快就消失在了丁箴的视野中，只留下年轻男孩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单灵灵收起了自己的刀，一直拿在手里，确实过于醒目了一些，人流推着她走到了下一个站台，单灵灵小心翼翼的四下看了一圈，一个转身，走进了旁边的楼梯。 她小心翼翼的逆流而上，回到了轨道旁。 确认了车次，确实是开往厦门的列车，很多转乘和中途下来抽烟的人，都纷纷的往车里走去，列车员在旁边拿着大喇叭，指挥着秩序。 “别急，慢慢上啊。” “排队按顺序来啊。” 趁着一个正在打电话的中年人不注意，单灵灵挤到了他队伍前方，中年人全身心都在听筒里，根本没发现眼前多了一个人。 就这样，单灵灵顺利的混上了车。 她买的中转列车不是这一辆，单灵灵沿着每节车厢走了一圈，终于在最后一节车厢，找到了一个没人的空位。 松了口气，单灵灵蜷缩进了椅子里，抱着胳膊，只等火车发车。 —————————— 这一路，风平浪静。 火车停在厦门车站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厦门的温度真的是高得夸张，单灵灵站在车站前的广场上，迎面扑来潮湿的海洋气息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活了这么多年，她还没看过海。 空气的味道潮湿而粘腻，连风都带着海水咸咸的味道，单灵灵揉了揉鼻子，打了个喷嚏。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地址，庄道长手机定位的那个村子离厦门市区还有不短的距离，走过去不现实，那就打个车吧。 单灵灵站在路边，用手机打车根本打不着，没人愿意接那么偏远的单，她招了招手，每个出租车司机看见她想去的地方，都摇头拒绝。 “女仔，那地方太偏啦，不拉客的！” 一个出租车司机好心的和单灵灵解释道：“你去那么偏僻的地方干咩啊？” “……找人。” “找人？”司机挂挡转方向盘，“那地方找咩人呐？女仔，那地方闹飘的，不要去了啦！” “飘？”单灵灵懵了好几秒，直到那司机都开车走远了，站在原地的她才反应过来。 那地方……闹鬼啊？ 不过想来也正常，如果那块土地干干净净没啥问题，那庄道长也不会出现在那里。 只是，现在的困境…… 到底该怎么去啊？ 单灵灵一个头三个大，之前出行都过于便捷了，现在看来，大概率是因为颜月牙安排行程特别妥当，后面烛洺赫的瞬移干脆能让她省了所有脚程。 自己行动，还真是……折腾啊…… “滴滴——！” 突然，一辆小轿车停在了单灵灵面前，司机对着她按了好几次喇叭，单灵灵皱眉看向那辆车。 车窗摇了下来，三个男孩的脸出现在她面前，笑得灿烂。 “小姐姐，真巧啊！” 丁箴半趴在方向盘上，歪头对着单灵灵笑：“咱们又见面了呢！” “……”单灵灵一时失语，她是着实没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丁箴和他的几个同学，真不知道这丁箴怎么想的，自己明明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了，他为什么还执着的要和自己搭上关系。 “现在不好打车，上车吧。”丁箴笑眯眯的对单灵灵说，“不管小姐姐你去哪，咱们都送你一程啊！” 单灵灵站直身子，目光越过丁箴的车，看向车后那茫茫的车河，还有星星点点的路灯。 好像……真没地方可以去？ 犹豫了片刻，单灵灵终于是打开了后座车门，那本来凑在车窗前对单灵灵傻笑的男孩赶紧向后退，给她留出了空间。 见单灵灵坐上车，丁箴和副驾的男孩对视一眼，眼中满是得意，片刻后，他才发动了汽车，然后问单灵灵。 “小姐姐，你要去哪里啊？我看看咱们顺路不？” “这里。”单灵灵把手机递给了副驾的男孩，那男孩看着定位，愣住了，戳了戳开车的丁箴。 “这不是你们家吗？” “啊？”趁着红灯的间隙，丁箴也看了看单灵灵发来的地址，眼睛瞪得滚圆。 “小姐姐，你要去奢比村？” 原来那个地方叫奢比村，单灵灵心想着，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三个男孩对视了一眼，副驾的男孩子犹犹豫豫的说话了：“丁箴他……老家就在这个村子……” “毕了业，他说带我们去看看海，能看海的地方物价都很高，咱们也没工作，商量了下，干脆去丁箴家玩玩。” “没想到，小姐姐你也要去这里……” 确实是太巧了。 单灵灵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一切都像是被安排好了一样。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大手，在强行拉着单灵灵前行。 第306章 这是灵异事件啊?! “你们咋这么快，我才到厦门啊？” 单灵灵有些想不通，她明明才下车不久，这群男孩难道是从警察的盘问中逃掉了吗？他们不怕被当做嫌犯吗？ “嗨，简单啊。”丁箴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和单灵灵解释，“火车上是有监控的，虽然画质不咋地，但是还是勉强看清了凶手，所以我们都摆脱了嫌疑，警察帮我们换了动车票，到的要早一些。” “谁？”单灵灵趴在了副驾的靠背上，盯着丁箴的侧脸，“谁杀了那个乘警？” “……没看见脸。” 被单灵灵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丁箴的耳根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他一本正经的咳嗽着，副驾上的男孩没忍住掩嘴笑他。 “看你那怂样儿……” “闭嘴。”丁箴右手放开方向盘，在副驾男孩胸口锤了一拳，用眼角的余光刀了刀他，可是那男孩根本不受影响，刻意转过头来，和单灵灵说话。 “诶，小姐姐，你有对象吗？” “问这个干啥？”单灵灵没想到他们几个人思维跳跃这么大。 “没有的话，你看咱们丁箴咋样……” “黎非！” 丁箴急了，如果不是在开车，他真是恨不得马上探身去捂住黎非的嘴，可惜车在高速上跑着，根本没有给他揍人的机会。 算是听懂他们在说啥了，单灵灵叹了口气，下意识的抬起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小龙项链。 “我有男朋友。” 副驾那叫黎非的男孩一脸不相信的看着她：“你男朋友放心你一个姑娘家跑这么远？还遇到杀人案？” 单灵灵小声说着：“他遇上点事情，暂时来不了。” 脑海中全是烛洺赫浑身都是伤，无力地靠在她肩头的样子，单灵灵心尖尖一紧。 不知道烛洺赫现在怎么样了。 所有对着小龙项链的呼唤，都如同石沉大海。 联系不上幽冥国的感觉，让单灵灵有一种隔靴挠痒的难受…… “啧。”黎非显然是对单灵灵这个传说中的男朋友很不屑，想想也是，谁会放任自己的女朋友独身一人前往那么偏僻的地方，还遇上危险呢？ 更何况，是单灵灵这样漂亮的女朋友…… 黎非斜眼看了看自家哥们，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没事，没事，小姐姐，咱们陪你啊，反正顺路，咱就罩你了！” “说正事！”丁箴打断了他，把话题扯回到火车上的杀人案上，“警察从监控中看不清对方的脸，嫌疑人也很刻意的躲开了正面出现在摄像头里。” “只是看出来了，对方大概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果然是那个小偷！”单灵灵脱口而出。 “小偷？”黎非疑惑的问了一句，“你梦里的那个？” 单灵灵一下噎住了，她想起来了，车上的人全都忘记了头一夜有人尝试着偷她项链的事情，只能无奈地看着丁箴。 希望他能相信自己。 “……”丁箴手指敲在方向盘上，“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所有人都看见了，但是所有人又不记得了……” “你在说啥？”和单灵灵并排坐着的男孩没听懂，他好奇的看了看单灵灵，又歪头看了看丁箴。 “他叫江兴腾。”黎非想起来单灵灵并不知道男孩的名字，插了一句嘴。 单灵灵对江兴腾点了点头，没过多的纠结他们的名字，继续问丁箴：“一般来说，出现这种情况，要么就是我做了个噩梦，要么就是大家的记忆被改了。” “但是，我有消费记录。”丁箴点点头。 “嗯，所以说不是我做的梦。”单灵灵肯定的说，“你真不记得？就算看见了消费记录也不记得？” 丁箴思考了片刻：“确实没这个印象……” 单灵灵放弃了在他身上问出所以然，将目光移向身旁的江兴腾：“你们真不记得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问的那个小偷？”江兴腾很确定的摇头，“真没有，我们都睡得很沉。” “之前黎非还担心坐这火车睡不了觉呢。” 江兴腾指了指黎非：“他说没坐过通宵硬座，担心得很。” “结果一个比一个睡得沉……”黎非说，“不过，丁箴，你说的消费记录是啥意思？” 丁箴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单灵灵，说道：“小姐姐她……” “叫我灵灵就行。” “灵灵……”丁箴嘴角的微笑没来得及压住，“嗯，灵灵说的，我半夜去给她买了泡面，但是醒来之后，我根本不记得这件事。” “刚刚警察在挨着盘问的时候，我看了看手机，结果刚好看到了有一笔六块钱的消费记录。” “凌晨？” “嗯，三点五十分。” “奇了怪了。”黎非摸着下巴，“等于说，这事情是真实发生了，但是我们都不记得了是吧？” “说真的，灵灵，你不害怕？这可是闹阿飘啊！” “啥？”单灵灵没听懂。 “阿飘！鬼！闹鬼！”黎非性子跳脱，他拍着手，对着单灵灵说，“这事儿绝壁是灵异事件！” “……不怕啊，为什么要怕？” 丁箴思忖了片刻：“灵灵，你是做什么的？” “……”单灵灵沉默了，她不想告诉这几个男孩这件事情是她的专业口，更不想让他们知道，对方大概率就是冲着她来的。 想了半天，她才说：“我差不多就是研究这些事情的吧……” “当真？”江兴腾瞪大了眼睛，“灵异学者？民俗学者？超自然力量研究者？” 倒也不必这么夸张……单灵灵实在不太会招架这些年轻人，他们的思维跳脱，跟他们说话，得打起精神来，这三人的脑回路，实在是有些跟不上。 “老江，你别吓着人家了。”丁箴打断了江兴腾，“知道你喜欢这些事情，但是也别太激动了吧。” “咳咳！”江兴腾故作正经的摸了摸嗓子，“哎，好不容易遇见同好了，灵灵别在意啊。” “……没事。” 单灵灵想了想，同好？算不上吧，她并不喜欢这些魑魅魍魉的事情，但是也不讨厌，毕竟从小，刁苍对她的教育，就让她完全接受了这种无法用科学去解释的事件。 “如果你真喜欢，我倒是有些故事可以讲给你听。” 第307章 丁箴的家 “当真？！” 江兴腾更兴奋了，他抓着单灵灵的手腕，就差原地给她跪下了，奈何车里的空间比较小，不足以让他发挥。 “嗯。”单灵灵点了点头，“不过现在没法讲，等我手里的事情结束了……” “不着急，不着急！”江兴腾赶紧摆了摆手，“等你忙完了，我随时洗耳恭听！” “好。”单灵灵点了点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了后座上，她想要思考一下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可是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宿根本没睡觉，哪有什么精力去动脑子呢？ 她本就不是擅长动脑子的人。 单灵灵脑袋点在车窗上，眼睛看着外面漆黑的道路，也罢，不管九阴或者阴玄有没有跟着自己，反正都走到这一步了…… 想太多无用。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记住自己的目标是找到庄道长，剩下的……见招拆招吧。 单灵灵悄悄地掩嘴打了个哈欠，开车的丁箴从后视镜里看见了，将收音机里的音乐拧低了，车子摇摇晃晃，温度很舒服，加上那宛若白噪音的电台音乐，单灵灵开始犯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边有熟悉的人，单灵灵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江兴腾轻轻拍她肩膀，将她唤醒，单灵灵都睡得毫无知觉。 甚至没有做奇奇怪怪的梦。 “怎么了……”单灵灵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看着几人。 “我们到啦。”江兴腾嘿嘿笑着，“丁箴去给家里人打招呼了，让咱们在车上先等等。” “丁箴？家里？”单灵灵显然没反应过来。 “嗯，他说这里太偏僻了，现在太晚，一时半会找不到住的地方，所以说让你跟我们一起住他家。” “……那多不好……”单灵灵犹豫着想打开车门溜出去，对于丁箴他们来说，单灵灵就是在路上捡来的身份不明之人，怎么可以直接带回家去住呢？ 这些学生……真不怕被人卖了啊？ 还真有比自己更容易轻信人的存在呢。 “没事没事，丁箴就说你是他同学不就好了？”江兴腾拦住单灵灵，“你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呢？” 还不等单灵灵反驳，她的那一侧车门一下被人拉开了，完全靠在车门上的单灵灵差点栽倒出去，一双手很快扶住了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拉开门的丁箴赶紧和单灵灵道歉，“我没注意到……” 单灵灵干脆从车上跳下来：“没事，丁箴，到了这个什么村……” “奢比村。” “嗯。”单灵灵点头，“我就先走了。” “你去哪啊？”丁箴着急的拉住了单灵灵的胳膊，又觉得不太好，闪电般的放开了手，“大半夜的。” “随便找地方落个脚。”单灵灵说，“不好打扰你家里人。” “不行！” “不行？”单灵灵挑眉看他。 丁箴脸一下子又红了，黑夜的昏黄路灯下，都能看见他的脸红到能滴血，他支支吾吾的说：“我……我不放心你……” “没关系的……” 不等单灵灵解释，丁箴严肃的抬起头，强迫自己和单灵灵对视：“我不放心你！灵灵，今晚你就住我家吧，就算是要出去找地方住，也得明天，明天我陪你去找！” 单灵灵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这男孩，还挺有意思的。 黎非很是时候的从旁边探出头来，盯着单灵灵：“灵灵，住下吧，别辜负我们丁箴兄弟的一番好心啊！” “啧，就你废话多。”丁箴用手肘戳了戳黎非的肚子，黎非假装被他戳痛了，哎哟哎哟的闹个不停。 单灵灵扶额，她实在是拿这些个太过热情的男孩子们没啥办法，不过这么晚，这样偏僻的海边小村子，她确实也没啥好办法找地方落脚。 总不能睡大街上吧。 “行，那我就先叨扰一晚。” 丁箴肉眼可见的兴奋了起来，他赶紧从后备箱拿出来几人的行李箱，仰头大步在前面带路，朝着自己家走去。 虽然很晚了，单灵灵还是大概看清了丁箴的家。 用木头和红砖搭建起来的一层房屋，规模不小，估计里面的房间也不少，整个房屋被架空了起来，下面大概有半米来高的空隙。 大概是为了防止潮湿吧。 海边的城市实在是有点太潮湿了，单灵灵只觉得浑身都黏黏的，仿佛水汽和汗水混合在一起，黏在她身上，着实有些难受。 脚下的路走着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单灵灵低头看了看，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沙滩？ 和烛洺赫那极夜之地的沙漠触感有所不同，单灵灵倒是好奇的不行。 真想看看大海是什么样。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大海就在不远处。 海浪的声音伴随着腥腻的海风，不断吸引着单灵灵，连她的思绪，都被那悠长的声音带走。 丁箴带着几人踏上了大门前的楼梯，推开家门，招呼着几人走进去。 单灵灵跟在黎非身后，小心翼翼的走进丁箴的家，门廊处点着一盏暗黄色的小灯，里面黑漆漆的，看不太清，他家里有着很浓的鱼腥味。 “小声点啊，我爸妈睡觉了。”丁箴压低声音和几人说，“我刚刚本想和他们打个招呼，结果没人搭理我……” “哦哦哦。”黎非夸张的做着口型，“丁箴，有没有多的拖鞋啊？” “……直接进来吧。” 丁箴踮着脚尖，带着三人朝着自己房间走去，他住在最里面的卧室，单灵灵混在三个男孩子中间，总觉得哪里不对。 按道理来说，丁箴在外面读书这么久，他的父母不仅没有去接他回家，甚至连他何时到家都不关心？ 按照单灵灵幻想出来的正常家庭，不说事无巨细，起码如果自己长时间没回家，父母会很关心吧？ 整栋房子黑漆漆的，单灵灵看不太清他家的装修，只能大概感受到全部都是木质的结构。 是她刻板印象中的海边小屋。 丁箴推开自己房门，打开灯，把三人赶进去，探头在外面张望一番，才关上了门。 行李箱被胡乱的堆到了墙角，丁箴的房间倒是不小，打地铺的话，他们四个人根本都不会挤，还不等丁箴招呼，黎非和江兴腾都已经横七竖八的在地上躺下了。 第308章 流星的愿望 “丁箴，你房间……真爽啊！” “箴哥，空调呢，开个空调吧！好热啊！” 丁箴无奈的忙前忙后，找来遥控器打开空调，又换了床上的床单被套，最后还跑出去给大家端了一大桶冰的绿豆汤和一篮子饼。 “吃吧吃吧。”丁箴把吃的全都放在了房间的书桌上，招呼着几人，“就当吃点夜宵了。” 地上两个男孩如同饿狼捕食一样弹射而起，冲到了桌子前开始抢了起来，单灵灵站在窗前，抱着胳膊看着他们，忍不住咯咯笑着。 “灵灵，你也吃点。”丁箴递给她一块饼，还用杯子单独给她盛了一碗绿豆汤，“跑了一天，都累了。” “谢谢。”单灵灵不客气的接了过来，她咬了一口手里的酥饼，外皮酥脆掉渣，里面软软的很香，好像是椰子味的。 绿豆汤也是甜滋滋的，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喝起来倒是补水又解暑。 “今晚你睡床上，我们仨睡地上。”丁箴一边吃饼，一边和单灵灵说着。 “这……” “你就让丁箴表现一下嘛！”黎非吃的嘟嘟嚷嚷的，还不忘插嘴，“对吧，箴……” “你吃你的东西，让你说话了吗！”丁箴恶狠狠地瞪了黎非一眼，然后转头继续对单灵灵说，“你不嫌弃就好啊，我家这环境，肯定赶不上那些高档酒店。” “我们村子也很偏僻，全靠捕鱼业，你也应该闻到我家的味道了……” “我爸就是个渔民，家里还有一艘船，明天我让他把船拿给我们出海玩玩。” “诶，箴哥，你家离海边远吗？”江兴腾问道。 “后面出去就是。”丁箴指着自己房间的另外一扇门，“出后门，绕过晾鱼杆，就到海边了。” “真的？！”江兴腾兴奋的趴在窗边，“卧槽，我们出去看看吧！” “……坐了一天车，不累啊？” “不累！我们这些个北方人，没见过海啊！”江兴腾说，“尤其是夜里的海！” “去呗。” 丁箴话还没说完，江兴腾和黎非就迫不及待的冲出了他的房间，只剩下单灵灵和丁箴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额……”丁箴思忖了一下，“灵灵你……见过海吗？” “还真没有。”单灵灵已经在啃第二块馅饼了。 “那……咱们也出去看看？” “……也行。” 两三口吃完了手里的饼，丁箴从抽屉里摸出了一大把粗蜡烛，打火机也在包里，他犹豫了一下，把蜡烛塞给单灵灵，转头又去了一趟客厅。 很快，丁箴手里提着几罐啤酒，回到房间，招呼单灵灵。 “走吧，今天不给他们喂点好的，大概率是停歇不下来的。” 单灵灵抱着蜡烛，跟丁箴并排走在沙滩上，丁箴好几次回头看她，欲言又止，单灵灵全当自己没看见。 她觉得自己没啥好说的。 只是，跟同龄人在一起，尤其是普通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没有那么多魑魅魍魉……这样的相处，让单灵灵还是很轻松。 绕过了一排排整整齐齐的晒鱼杆，两人很快走到了海滩边上，黎非和江兴腾已经脱了鞋子，挽起裤腿，冲进了浅水里，兴奋的对着远方海平面上的月亮学狼叫。 “嗷呜————！” “吵死了！” 丁箴笑着把啤酒放到沙滩上，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海鸥听见了都要做噩梦。” “我说你真是的，丁箴。”黎非不满的回头对着丁箴大喊，“干嘛装得这么老神在在的，我看你平时也没这么‘成熟稳重’啊！” “莫非，是想在我们灵灵小姐姐面前……” “我踏马……”还没坐热，丁箴就直接从沙滩上弹了起来，他甩掉脚上的鞋，冲进水里，作势要掐黎非的脖子，黎非假装被他吓到了。 “箴哥，箴哥，别打我啊！别杀我啊！” “救命啊！老江！灵灵！” “丁箴要把我抓去喂鱼啊！” 江兴腾笑得肚子都疼了，黎非在前面用夸张的姿势狂奔着，丁箴在后面骂他，单灵灵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好。 三个男孩打打闹闹的，浑身湿漉漉的回到岸边，单灵灵已经将蜡烛埋在沙地里，丁箴很有眼色的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面前的蜡烛。 “哎哟，累死我了。”黎非四仰八叉的躺在沙滩上，“丁箴，星空真美啊。”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单灵灵看着那一望无际的海面，它在夜色中泛着银辉，仿佛披上一层轻柔的薄纱。 浪花在沙滩上轻声絮语，宛如大自然在对着她呢喃低语，头顶的夜空也像是一块巨大的黑色天鹅绒幕布，将人笼罩在无边的寂静之中。 而此刻，银河横贯天际，星河璀璨，如碎钻散落天穹，每一颗星都在微微颤动，仿佛在低声诉说它们的故事。 细看之下，光带中掺杂着无数星团，闪烁着冷白、淡黄、甚至些微紫色的光点，像是画家不小心洒在画布上的星辰之泪。 海风轻拂，带来了淡淡的咸味，单灵灵屏住呼吸，沉醉的看着眼前纯粹的美景。 突然，有一颗流星划过，划出了一道短暂而耀眼的轨迹。 “卧槽，流星！” 不知道是谁看见了那转瞬即逝的光芒，高声喊了起来：“许愿啊，赶紧许愿！” 许愿？单灵灵疑惑的看了看天，又看了看眼前的三个男孩，他们动作很快，已经闭眼抱拳，都在嘴边絮絮叨叨的许起了愿。 是……和生日许愿一样的吗？ 单灵灵也闭上了眼睛，双手抱在一起，抵在下巴上，许下了心里的愿望。 希望师父一切都好。 希望阿煦能很快恢复。 希望自己此行顺利。 希望……希望烛洺赫没有事。 希望我们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 丁箴悄悄睁开一只眼，看了正在认真许愿的单灵灵一眼，她紧紧闭着眼睛，双手用力的捏在一起，透过昏黄的烛光，能看见她眼角正挂着一滴泪珠，丁箴心头不禁颤了一下。 她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想了解她，想和她多说上几句话，想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渴求什么，想知道她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单灵灵许完了愿，抬手擦了擦眼角，丁箴赶紧收回了目光，他假装转头去拿啤酒罐子，扔给自己的两个同伴。 “来，庆祝我们许愿成功！” 第309章 啤酒的味道 黎非和江兴腾毫不客气的接过啤酒，打开喝了起来，丁箴又把一罐啤酒递到单灵灵面前。 “灵灵，喝一瓶吧。” “我不喝酒。”单灵灵摆手拒绝了他，丁箴嘿嘿笑了。 “喝点吧，啤酒不怕醉。”丁箴拉过单灵灵的手腕，把冰凉的啤酒罐子放在她掌心，“这么大好的夏天晚上，不喝点，多对不起这海风。” 单灵灵犹豫着拿过那蓝色的啤酒罐子，她确实没喝过酒，在章尾山上的时候，刁苍喜欢自己小酌几杯，却从来不让几个徒弟碰哪怕是一口。 前不久王子煦和玄狐喝酒喝醉了，还被烛洺赫骂了来着…… 但是，颜月牙和玄狐都说过的，酒是个好东西。 一醉解千愁。 单灵灵确实很好奇酒到底是个什么味道，她心头确实也压着一大块石头，想要借机发泄一下。 喝一口也不是不行。 在丁箴期待的目光中，单灵灵小心翼翼的拉开了啤酒罐，因为不久前，瓶子被丁箴晃了晃，单灵灵打开罐子的一瞬间，微微透明的金黄色液体，伴随着细密的泡沫，迫不及待的一涌而出，像在单灵灵的指尖上铺上了一层薄雪。 单灵灵犹豫了一会儿，似乎还在挣扎，她看了看丁箴和黎非，终于仰起头，将瓶口轻触到了唇边。 刚入口时，一股微微的凉意冲进口腔，泡沫瞬间绽开，带来一种轻柔的刺痒感，像有无数的小气泡在舌尖上欢快地跳跃。 然而，紧接着，一股陌生而强烈的苦涩味涌了上来，伴随着淡淡的麦香和微妙的发酵气息。 单灵灵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喉咙一阵干涩，本能地想要咽下却又稍稍犹豫。 啤酒滑过喉咙的瞬间，那种微微苦涩的余味却逐渐柔和下来，似乎还有一种淡淡的回甘残留在舌根。单灵灵放下瓶子，嘴唇抿了抿，没忍住打了个小嗝，一丝温热的气息回荡在胸口，好像刚吞下一片微凉却温暖的晚风。 “原来是这种味道。” 单灵灵在心里嘀咕，啤酒的滋味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但也不算难以接受。 那种轻微的苦涩感渐渐在脑海中扩散，混合着一丝好奇和不可名状的兴奋，单灵灵再抿了一口，这一次，似乎那股苦味没有刚才那么突兀，反倒带上了一种奇妙的“存在感”。 丁箴歪头对着她笑：“好喝吗？” “说不上好喝，也说不上难喝……”单灵灵一边打嗝，一边断断续续的回答丁箴的话。 “喜欢吗？” “反正……不讨厌……” “哈哈哈哈！”丁箴举着瓶子，招呼着几人碰杯，“欢迎大家来到我的家乡！” 闹闹腾腾的喝完了一瓶酒，丁箴又跑回家，偷偷捧出来很多啤酒罐子，他还顺便在晒鱼架上偷来几条鱼，黎非和江兴腾很有眼色的捡来一堆木材，在沙滩上搭起了一个简易的篝火。 丁箴不愧是渔夫的孩子，他处理鱼的手法熟练又迅速，很快，几条鱼就被洗干净了内脏，被木棍插着，立在了火边。 单灵灵抱着膝盖，目不转睛的看着篝火旁的烤鱼，丁箴从家里搞来调料，还有一大包，来来回回几趟，居然就正儿八经的搭建起了一个像模像样的篝火晚会。 忙了一大圈，三个男孩才围着篝火坐了下来，丁箴还很贴心的拿出外套，披在单灵灵肩头。 “海风挺大的，容易着凉。” “谢谢你。”一瓶啤酒下肚，单灵灵有点飘飘然的，和三个男孩也熟络了起来，她笑眯眯的看着丁箴，丁箴只觉得自己心跳停了半拍。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靠着单灵灵席地坐下。 这一次，丁箴几乎是贴着她坐着，他偷偷看了看身旁的姑娘，见单灵灵没有下意识的躲开，松了口气，这才去扒弄眼前已经快要能入口的烤鱼。 “你们都是学生吗？” “嗯，今年刚好研究生毕业。”丁箴一手举着木棍，一手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和单灵灵说话。 “学校……好玩吗？” “好玩？”黎非咧了咧嘴，“不好玩！多么多的作业论文！受不了了，只想赶紧毕业。” “是吗？”单灵灵还是抱着膝盖，有些羡慕的看着黎非，“我都没见过论文。” “没见过？”丁箴疑惑的扭头看了看她，“你没读过大学？” “没有。”单灵灵摇头，“我没读过书。” “是我理解的那个没读过书吗？”黎非不可思议的问她，“大学？高中？” “都没读过。” “初中？小学？” “幼儿园都没读过。”单灵灵叹了口气，“我从没进过学校……” 话说了一半，她又觉得不太对：“也不算没进过吧，前段时间遇上点事情，还进了一个初中。” “去上课？”江兴腾问她。 “不是。”单灵灵摇头，“遇到了点……我朋友说啥来着，规则怪谈吧。” 想到菠萝，单灵灵心头又是一痛，她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身子，整个人都蜷成了一团。 “规则怪谈？！”江兴腾差点从地上跳起来，“说来听听？！” “算了，我讲得不好。”单灵灵对他摆手，“丁箴不是在听那个生人勿近的电台节目吗？老黄知道这件事，他迟早会讲的，你等着听就行。” “哦对，他讲过一个案子。”单灵灵想起来什么，“麻将馆那个，也是我遇见的。” “当时委托他帮忙，所以让他讲了那个故事。” “卧槽，那就是你啊！” 三个男孩同时瞪大眼睛，看着单灵灵，显然，他们三人都听过老黄的那期节目了，此时，终于见到了故事的主人公，三人都兴奋到不行。 单灵灵被他们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皮抽了抽：“看着我干啥？” “你真有那把又帅又长的刀？！” “那青铜碎片是真的？” “麻将真变成人了啊！” “一个一个问……”单灵灵招架不住他们连珠炮一般的问题，她指了指丁箴。 “你第一个问，黎非第二个，江兴腾第三个。” “为啥我最后？！” 第310章 慢慢吃，还烫着呢 因为你最闹腾。 单灵灵在心底里吐槽道，她没搭理江兴腾，只是看着丁箴：“问吧。” “老黄说的那把长刀，是真的吗？”丁箴好奇的打量着她，并没有看见她身上带着那把长刀，“你真的会功夫？” “……刀是真的。”单灵灵思考了一下，“但是，功夫的话……看你怎么定义了。” “展示一下？！”黎非大喊。 “我又不是马戏团的猴子。”单灵灵甩了他一个白眼，“鱼烤好了吗？” 木棍上的鱼已经被烤得金黄，看上去尤其的让人食欲大开，单灵灵馋了半天，终于没忍住问了出来。 丁箴把烤鱼举到面前，看了看：“好啦好啦，可以吃了。” 他在烤鱼身上撒了一把调料，把木棍递给单灵灵：“慢慢吃，还烫着呢。” 黎非在一旁夸张地学丁箴那殷勤的模样，换来丁箴一个白眼，单灵灵没看见他们的小动作，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手里的烤鱼上，她用指尖掐住一块鱼肉，撕下吹了吹，直接塞进嘴里。 真好吃啊。 海鱼的肉极其鲜嫩，最纯粹的做法，只用了粗盐，极大程度的保留了鱼肉的多汁，大海里的活鱼并没有太大的腥味，单灵灵这一口咬下去，味蕾和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丁箴很是时候的又开了一瓶啤酒，放在单灵灵脚边，单灵灵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举起啤酒罐子喝了一口。 啤酒配烤鱼，别有一番风味。 黎非兴奋得几乎要把脸凑到单灵灵面前了，他迫不及待的举手：“该我问问题了！” “说吧。”单灵灵翻了个白眼。 “那个青铜碎片到底是啥？！” 老黄没讲那是铜镜碎片吗？单灵灵想了想，她确实没时间听那一期节目的最后一点，此时不好直接告诉黎非，只能选择曲线救国。 “是个上古神器。” “神器！？” 三个男孩都惊呼了一声，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什么神器啊？有啥作用？” “……不知道。”单灵灵决定装傻，“我也不清楚。” “那你为啥知道是神器的？还是上古的？” “凭感觉吧。”单灵灵说的模棱两可。 黎非脸上的表情显然是完全不信，江兴腾也摸着下巴沉思着，单灵灵无奈，加了一句：“我这不是还在查真相吗？要是知道了是啥，我也不用查了。” 男孩们很气馁的坐了回去，单灵灵得了空，大口吃起了烤鱼，她放弃了上手撕鱼肉，直接将木棍拿在嘴边，啃了起来。 “你不是还有问题要问吗？” 啃完半条鱼，单灵灵抬头看向江兴腾：“问呗。” “……”江兴腾思考了一下，“我能问两个问题吗？” “……只要我能回答你的，都可以。” “第一个问题，那个麻将人，到底是啥样的啊？” 单灵灵想了想，她把烤鱼的木棍插进沙滩里，半跪在沙滩上，借着篝火的光，给江兴腾画了个图例。 “你看，这就是它的脑袋。”单灵灵指着最上面的方块，“是个九万。” 单灵灵用手指写了个九万在上面，然后她又在下面画了好几个方块：“就这样一节一节的拼起来的。” 被单灵灵的简笔画逗乐了，江兴腾笑得厉害：“还得是你，要我在现场，估计要笑场了。” “我也笑场了……”单灵灵没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那麻将人实在是有点好笑。” “那你说的那个什么……‘夺舍’，到底是咋回事啊？” 单灵灵犹豫了片刻：“就是……每个人身体里都有魂魄，就是你的灵魂。” “然后有一个坏人出现了，他把这些人的灵魂都从身体里赶出去，放进了其它人的灵魂。” “这些灵魂的主人，大部分都是自愿把自己的灵魂分出来，给这个坏人做实验用的。” “和恐怖片里面的附身一样？” “不太一样，附身的话，是一个身体里有自己的灵魂和鬼的灵魂。”单灵灵解释道，“夺舍……则是把你自己的灵魂彻底消灭掉，你的身体就变成了一座空房子，成为其他灵魂的家。” “那被夺舍的人……不就死了吗？” “嗯。”单灵灵点了点头，“彻底死了。” “我靠！”江兴腾一拍沙滩，怒骂一声，“那你抓到这个坏人了吗？！” “……没有。”单灵灵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也还在调查，跟神器一样。” “他很厉害吗？” “……”单灵灵垂下了头，“反正比我厉害。” “不过，老黄讲的，你不是还有个师弟吗？还有个好朋友……”江兴腾努力的回忆着，“好像你还有个五岁就……” 说到这里，江兴腾一下收住了话题，看向了丁箴，丁箴显然也记起了故事里的“男主角”，脸上的表情很是泄气。 “就是因为那个坏人。”单灵灵又拿起自己的烤鱼，继续啃下一半，“我师弟和朋友都受伤了，所以我一个人出发了。” “哦……” 问题问完了，单灵灵也没啥意愿继续讲下去，几人陷入了沉默，单灵灵埋头吃鱼，等她终于吃完了，又喝了一大口啤酒，才好奇的看着几人。 “你们咋不吃，鱼都烤糊了。” “……”丁箴一言不发的翻了翻眼前的烤鱼，然后分给黎非和江兴腾，他决定不再纠结单灵灵的亲身经历，换了个话题。 “明天想去哪儿玩？” “你是地主，你决定啊。”黎非吃着手里的鱼，被烫得呲牙咧嘴，“我们对这里又不熟，你说去哪，我们跟着你就好了。” “我们这儿……”丁箴思考着，“可以找我爸借船出海看看，可以带你们去捞鱼，也可以去那边的大海滩逛逛。” “灵灵，你想去哪？” 单灵灵挑眉看着丁箴，他的脸在火光下显得有些朦胧，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一瓶半啤酒下肚，有些上头了。 “我？”单灵灵指着自己，“明天不用管我，我还有其他事情。” “对，你说你是来找人的……”丁箴被拒绝了，更是气馁了，但是他很快又想起其他事情，“你找的是谁啊，要不给我说说，我帮你问。” 第311章 师父，下来 “你肯定不认识。”单灵灵摆手拒绝了他，“你们去玩吧，反正放假，多开心开心。” 丁箴尴尬的坐在那，戳了戳手里的鱼，又捏了捏烤到发泡的，半晌不知道说啥，直到黎非的叹气打断了沉默。 “啊，不管去哪，这几天我可得玩开心！” “下个月得回去找工作了，好日子要结束啰！” 他这一句话引起了另外两人的共鸣，就只需要两秒，话题就跑走了，单灵灵晕乎乎的听着他们闹腾，他们都在说一些单灵灵听不太懂的话。 什么“国企好啊铁饭碗”，什么“外面的私企才能赚钱”，单灵灵根本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第一次喝酒的酒精也不断刺激着她的大脑。 隐约中，她好像看见了烛洺赫。 烛洺赫在她面前蹲下身子，皱眉看着她，半晌后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灵儿，没事喝这么多酒干什么？” “想你了嘛……”单灵灵嘟嘟嚷嚷的说。 烛洺赫叹了口气：“想我也不能这么喝，你现在身子还不好，不能喝酒。” “喝了酒，不就能看见你了。” “……”烛洺赫前倾身子，抱住了单灵灵，“灵儿，你要好好的，等我。” “骗子。” “怎么骗你了？” “不知道……”单灵灵觉得自己捋不直舌头，“反正你就是骗子。” 烛洺赫忍俊不禁：“灵儿你给我扣这么大口锅，我接下来倒是可以，但是也得当个明白鬼。” “你看啊，你一直让我觉得你只是个普通公务员，这就算了，你明明说了要一直陪我，等我十八岁就不离开我了……” “结果你每次都是说走就走，我想给你打个电话都没办法……” “还说不是骗子……” 烛洺赫沉默了下去，他轻轻地拍着单灵灵的后脑勺：“好灵儿，是我不对。” “下次我一定要给你买个手机……”单灵灵用额头去撞他的肩膀，“其他的事情，我都原谅你了，但是从此以后，我给你发消息，你必须回，打电话也必须接……” “幽冥国没办法用手机，没有信号。”烛洺赫尝试着和单灵灵解释，可是她完全不听。 “我不管，我不管……” “烛洺赫，你不许在我面前人间蒸发了……” “不然我……” “不然？嗯？”烛洺赫小声哄着她，声音温柔又好听，“你打算怎么办？” “不然我就要闹脾气了！” “那你想怎么闹？” 单灵灵眼珠子转了一圈，一般电视剧里面，女主和自己的男朋友闹脾气是咋闹的来着…… 为啥她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呢…… 半天等不来单灵灵的话，烛洺赫忍不住了，他笑着侧头吻了吻单灵灵的脸颊：“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吧，在我面前，只要你开心，随你。” “你都受伤了……我开心不起来……” “没事的，我很快就能好。” “那你为啥不搭理我……我用小蛇……不对，小龙项链叫你，你都没回应……” 烛洺赫又沉默了几秒，他有些泄气：“灵儿，你等等我，我马上回来陪你。” “不行！”单灵灵使劲摇了摇头，“不能够，你伤还没好，可不能到处乱跑！” “而且……而且啊……” “你不能再刨心了！玄豹都和我说了！” “你绝对！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再做这种事情了！”单灵灵凶巴巴的吼他，“就算你要说为了我，也不能这样做！” “……”烛洺赫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你这样做，我会心疼的！”单灵灵戳了戳自己的心窝子，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舍得让我心疼吗！” “不舍得。”烛洺赫嘴角苦涩的弯了弯。 “那不就对了！听见了吗！” “……” “灵灵，你在说啥？” 丁箴一句话打碎了单灵灵眼前的画面，烛洺赫的身影化作了一道烟雾，飞快的消散，单灵灵张着嘴，本来还在等他答复自己的话，却直接被人打断。 她恼得不行，回头凶巴巴的盯着丁箴：“你干嘛啊！” 丁箴一脸懵逼：“咋了这是？” “没看见我在和人说话吗！” 三个男孩都愣住了，他们缩着脖子，害怕的四下张望一番，却没有见到任何人，黎非哆哆嗦嗦的问道：“这里……没其他人啊……” “我男朋友啊！”单灵灵指着刚刚烛洺赫在的地方，对黎非凶，“他刚刚还在这里！” “……”男孩们面面相觑，他们着实没看见那里有什么人，江兴腾看了看自己胳膊，发现鸡皮疙瘩爬满了整个手臂。 “卧槽……灵灵，你男朋友是鬼啊……” “你才是鬼！”单灵灵翻了个白眼，撑着地面站起身来，脑子有些晕，她根本站不稳，整个人朝着一旁歪倒下去，丁箴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原来不是见鬼，是喝多了。 丁箴懊恼的怪了自己一句，跟另外两个男孩使了个眼色，扶着单灵灵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就不该让没喝过酒的人喝这么多的。 —————————— 单灵灵做了个梦。 梦里，她在一片开着火红花朵的树林里，坐在一棵树上，看着烛洺赫在舞着她的那把长刀。 他看上去比现在年轻一些，脸上的线条更加柔和，没有如今这般凌厉。 此时，他并没有注意到单灵灵的目光，只是十分专注的练着手中的刀法。 几滴细汗从烛洺赫的额间滚下，顺着他的下颌，一直淌进他的脖颈深处。 单灵灵靠在树杈上，欣赏着眼前的美景，一种说不上来的得意涌上心头。 她晃了晃手里的小坛子，里面还装着一点琼浆，单灵灵一边纳闷自己根本不会喝酒，一边又举起小坛子，往嘴里倒了一些，根本没在意酒液洒在了衣襟上。 一阵微风拂过，火红的花瓣纷纷飞落，迷了单灵灵的眼。 树下还在练刀的烛洺赫被花瓣惊扰，终于停了下来，他微微抬头，便看见了在那悠闲自在的单灵灵，笑了，笑得灿烂又温柔。 单灵灵愣了愣，她好像从没见过梦外面的烛洺赫笑得如此潇洒惬意。 “师父。” 烛洺赫对着单灵灵伸出了手：“下来。” “不来。”单灵灵白了他一眼，“我才不陪你练刀，热死了。” 烛洺赫眯了眯眼，不在口头上继续纠结，他上扬刀尖，对准了单灵灵坐着的那根树杈，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单灵灵只觉得整个身子瞬间一空。 树枝被他直接切断，单灵灵掉了下来。 “烛……！” 第312章 哥，你女朋友啊? 烛洺赫一个闪身，出现在了单灵灵身下，伸出手，稳稳地接住了她。 “你吓死我了！” 单灵灵吓得心脏咚咚跳着，在他胸口猛捶两下，烛洺赫只是笑，并没有阻止她的动作，任由她在自己怀里闹腾，就是不肯松手。 “放我下来！” “不要。”烛洺赫学着单灵灵刚刚耍赖的样子，将她搂得更紧，“舍不得。” “丢死人了！被你师兄们看见了怎么办！” “看见就看见呗。”烛洺赫很不在意的耸了耸肩，“他们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我都不知道，他们还能知道了？！” “大家都知道了。”烛洺赫故意用汗涔涔的下巴去蹭单灵灵的脸，气得她嗷嗷大叫，“都知道我最喜欢的人，就是灵儿你了。” 单灵灵推着他的额头，不让他继续嚯嚯自己，蛄蛹着从他怀里跳出来，站在他面前，气鼓鼓的说：“就你脸皮最厚了！” 烛洺赫却丝毫不接招，他微微弯腰，把下巴放在单灵灵肩头，撒娇似的小声和她说道：“饿了，想要吃灵儿亲手做的扶桑酥。” 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单灵灵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她指着地上那根刚刚被烛洺赫砍断的树枝：“抬回去吧，我给你做。” “就知道灵儿最疼我了。”烛洺赫摸了摸她的脸，笑得眉眼弯弯。 梦就在烛洺赫的笑颜前，戛然而止。 外面天亮了。 单灵灵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身来，她花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 原来是在丁箴的房间里。 此时，单灵灵正和衣睡在床上，身上搭上了一条薄毯，她转头看了看，三个男孩挤在地上，睡得横七竖八，江兴腾的脸被黎非压住了，呼吸不畅，被憋得打起了呼。 昨晚是怎么回到房间来的，喝醉了的单灵灵完全不记得了，想来还有些丢人。 不过…… 最近的梦，好像很频繁，单灵灵每次入睡，总会坠入一片似真似幻的梦境，而这些梦，几乎都和烛洺赫有关。 她梦到的烛洺赫，他眉眼间总是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温柔，烛洺赫会站在她身侧，用那双深邃的眼睛注视着她，会用一种柔情至极的语气唤她的名字，会小心翼翼的将她揽进怀中，仿佛她是他世间唯一的珍宝。 在梦里，他们俩的关系很亲密，亲密到超越了单灵灵从前看过的任何一部电视剧和电影里的情侣。 他会揽着她的腰，把她抱在怀里，低声呢喃她的名字，会在她疲惫时，用那低沉的嗓音讲述那些她听不懂的古老传说，会在她受伤时，用无法形容的深情和温暖的手掌抚平她的痛楚。 那种感觉如此真实，真实到让单灵灵醒来时依然觉得耳边还回荡着烛洺赫的声音，手心里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单灵灵扭过头，怔怔的看着窗户外刚刚超过海平面的朝阳，温暖的阳光包裹着整个世界，橙红色的朝阳将天际染成一片温柔的暖色，微风带着湿润的气息轻轻拂过，可是，单灵灵的心中却涌起一种难以平息的失落感。 因为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烛洺赫就消失了。 他似乎离自己很近，却又远到触不可及， 她紧了紧身上的薄毯，像是在试图用这样一个动作，将梦里残存的熟悉冷冽温度留住，可那份触感却早已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消散殆尽。 那些梦太真实了，真实到让单灵灵觉得，只要再靠近一点，伸手便能触碰到烛洺赫的脸，便能触碰到他的温柔。 “烛洺赫，我想你了……” 单灵灵靠在床头，闭上眼，轻声喃喃，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我到底是谁……” 单灵灵又叹了口气，手不由自主地握紧，像是在努力抓住梦里未能触碰的什么。 “烛洺赫……你还好吗？”她轻声问道，声音几乎被窗外的风吹散，“你等等我……好不好……” 单灵灵知道自己不会放弃，不管是为了谁，为了师父，为了烛洺赫，还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找回那些梦中藏着的答案，她都会去追逐，去靠近，直到看清那份深埋在记忆和轮回中的真相。 “咚咚咚。” 丁箴的房间门突然被人敲响了，三个男孩被惊醒，从地上弹了起来，单灵灵的思绪也被打断，她有些茫然的看着门的方向。 “来了来了！” 丁箴打着哈欠，冲到了门边猛地打开，一个约有十八九岁的姑娘站在门口，挑眉看着他。 “哥，你昨晚上回家怎么没说一声？” “啊——”丁箴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妹啊，我们昨晚到的太晚了，你们不是都睡了……” “再晚也得说一声啊！”丁箴的妹妹双手叉腰，“老妈早上看见门口的车，才知道你回家了，现在张罗着给你做早饭呢！” “哦哦哦知道了知道了。”丁箴敷衍着说，他揉了揉眼睛，“我们一会就去啊。” “你们？” 小姑娘皱了皱眉，扒开丁箴的胳膊，朝着房间里探头探脑。 “啧，就这么好奇啊！”丁箴不爽的啧了一声，“他们都是我同学！跟我回来玩的！” “哦。”小姑娘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看了看还坐在地上的两个男孩，最后目光停在裹在被窝里的单灵灵身上，犹豫了几秒。 “哥，你女朋友啊？”小姑娘故意没压低声音，很兴奋的问丁箴，“啥时候谈的？” “……什么女朋友！”丁箴差点原地跳起来，他被自家妹子一句话说得瞌睡醒了大半，“我同学！都说了是我同学！” “哦~”小姑娘拖着腔调，显然是没相信丁箴的话，她对着丁箴摆了摆手，掉头走掉，一边走还一边念叨，“哎哟，不得了，我哥不得了哦……” 丁箴气鼓鼓的关上了房门，他尴尬的看了看单灵灵：“那是我妹，她还小，说话没轻没重的，灵灵你别在意啊。” 没说话，单灵灵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坐在地上的两个男孩不乐意了，纷纷指责他。 “丁箴，你这么好个妹妹，咋都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呢！” “就是，箴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兄弟的妹妹就是大家的妹妹！” “啧，废什么话，赶紧起来收拾吃饭！” 第313章 黎非脖子上的伤口? 丁箴给了两人一人一脚，然后指着房间里的洗手间对单灵灵说。 “灵灵，你先洗漱，我们就不和你抢了。” “不~和~你~抢~”黎非还是那副欠揍的表情，看得丁箴牙痒痒。 “……今天我非得收拾你小子不可。” 吵吵闹闹间，几人终于收拾好了，挨着跟着丁箴走到他们家的客厅，丁箴的妈妈正在忙前忙后的准备早饭，他的妹妹在旁边帮忙，丁箴的爸爸则泡了一杯茶，站在桌子后面，皱眉看着他们。 “起来了啊。”丁箴妈妈头也不抬，淡淡的问了一句。 “嗯……”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重，做客的三人一句话没敢说，丁箴则是小心翼翼的走上前，从他妈妈手里接过了一个盛满了煎蛋的盘子。 “妈，这么多煎蛋，吃不完啊……” “嗯。”丁箴的妈妈确实丝毫没关心盘子里的二十多个煎蛋，也没怎么搭理丁箴，转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丁箴把盘子放在桌上，给几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赶紧落座。 单灵灵跟在两个男孩身后，有些后悔留下来了。 丁箴父母显然是不太高兴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因为丁箴头一晚回家并没有打招呼，还是莫名其妙就带了这么多人回来。 但是，此时如果掉头就走，更没礼貌了。 想了想，单灵灵也只能学着另外两个男孩的动作，拉开一把椅子，坐在了桌子角落里。 很快，一桌子异常丰富的早餐就摆了上来。 丁箴父母一言不发，拿起筷子和碗就开始吃，丁箴尴尬的举着自己的筷子，决定尝试着和父母解释一下。 “爸妈，他们是我同学，这不是毕业了吗，大家都想去海边玩，我就把他们带回来了……” “哦。”丁箴的爸爸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 “之前给你们发了消息，我见你们没回，以为你们知道了……” “哦。”还是简单的一个字回复。 “昨天路上遇到点事情，所以回来有点晚，你们都睡了，我就没有……” “吃饭。” 丁箴妈妈用筷子敲了敲盘沿，她抬起冰冷到没有任何感情的目光，在桌子上的几个年轻人身上扫视了一圈，本来她略过了单灵灵，可是还没等单灵灵松口气，她突然回望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单灵灵觉得自己冷汗都出来了。 丁箴也发现了自己母亲的目光一直死死的注视着单灵灵，赶紧想办法来介绍一下：“妈，她也是我同校……” 丁箴妈妈僵硬的回头看着他，时间一分一秒的缓缓过去，桌子上陷入了让人有些窒息的沉默，就在单灵灵快要忍不住张嘴解释的时候，丁箴妈妈又说话了。 “吃饭。” 所有人都不再言语，这顿早饭吃得很是尴尬，几人都沉默的默默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单灵灵很快就吃完了，她也不好意思多吃，只能坐在原地，偷偷的观察所有人。 江兴腾尝试着想和坐在自己右侧的丁箴父亲说话，可是中年男人完全当他不存在，丁箴的妹妹在和丁箴疯狂使眼色，丁箴皱眉，显然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黎非倒是吃得很开心，不过他一边吃，一边抬手在脖子上抓挠着，仿佛脖子上有什么东西，让他觉得奇痒难耐。 “别挠了。” 单灵灵实在是看不下去，黎非挠的很用力，皮肤肉眼可见的被他抓出了血痕，单灵灵忍不住，拽住了他的胳膊。 “真的痒啊……”黎非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压低声音和单灵灵说，“这边蚊子好毒啊……” 当他的手移开脖子的时候，单灵灵清晰的看见了。 那不是蚊子包。 就在黎非的脖子上，有一条红线。 像是被细线勒过的痕迹。 “你脖子……”单灵灵指了指，“怎么了？” “没怎么啊……就是痒得很……”黎非忍不住又抬手挠了挠，一开始是在右侧，他的手挠着挠着，就到了喉咙处。 “不行了，我得去厕所洗洗。” 黎非放下筷子，有些敷衍的说了句“我吃好了”，就冲出了餐厅，单灵灵放心不下，也撂下同样一句话，追着黎非就冲了过去。 黎非跑进了厕所，他仰着头，对着镜子，双手都在拼命抓挠自己的脖子，他没关门，单灵灵直接闯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黎非已经被痒得呲牙咧嘴，“卧槽，痒到受不了了！” “别挠了！”单灵灵着急的抓住他的手，强迫他不要再进行这样的自残行为，黎非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然后，单灵灵呆住了，她终于看清了他脖子上到底怎么了…… 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因为，就在黎非的脖子上，绕着一条鲜红色的血线！ 那血线简直触目惊心，宛若一根细细的红绳将他的脖子紧紧束缚住，血线很细，早饭前因为黎非并没有开始抓挠，所以所有人都没注意到。 可是此时，就在血线上，已经冒起了不少的小水泡，仿佛是皮肤下有什么毒素，在努力的想要破皮而出。 单灵灵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猛然升起一股不安。 黎非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伤痕？ 她的目光又落在他的指甲印上，原本洁白的皮肤此刻已经变得触目惊心，布满了一道道深深的抓痕，他像是对自己的皮肤下了狠手一般，仿佛想要将那条血线从身体上生生撕扯下来。 “黎非，这是什么东西？” 单灵灵的声音十分严肃，黎非被她控制着双手，十分难受，脖子上的奇痒还没有消失，他用力的想要挣脱单灵灵，继续抓挠自己的脖子。 看他这样子，单灵灵皱起了眉头，握住他的手加大了力气。 “别这样，黎非，忍忍！我知道这东西让你难受，可你再抓下去，只会让伤口更严重！” “怎么了这是？” 丁箴和江兴腾也发现了两人的状态不对，都追了过来，此时，两个男孩挤在门口，看着厕所里的两人，好奇的问道。 “痒……痒的受不了了……” 黎非的声音都有些断断续续，单灵灵看见他的眼睛都充了血，心头警铃大作，赶紧命令丁箴：“快去，把我的碘伏拿来！” 第314章 一缕红气 丁箴连滚带爬的将单灵灵临时买来的碘伏和纱布拿了过来，他着急忙慌的将碘伏棉花倒在单灵灵手心。 “你们俩，来拉住他的胳膊！” 单灵灵毫不犹豫的指挥着，两个男孩对视一眼，赶紧挤进了厕所，一人一边，抓住了黎非的肩膀。 “老黎，忍住啊！”江兴腾和他说着，“让灵灵给你消个毒。” “让他仰头。”单灵灵深吸一口气，对着丁箴点了点头，丁箴听话的抓住了黎非的头发，迫使他把喉咙露给了单灵灵。 “忍住，有点疼。” 碘伏棉花涂上去的一瞬间，黎非疼得大喊了一声，江兴腾赶紧从一旁拿过一条毛巾，塞进了黎非嘴里。 丁箴眼角抖了抖：“那是我的擦脚帕……” “管他什么帕子……” 单灵灵根本没功夫关心他们在说什么，她认认真真的将黎非的伤口上涂上碘伏，疼痛一时间盖过了痒，黎非恢复了一些，他眨着眼，示意身旁的人把毛巾从他嘴里拿出来。 “等下，裹上！” 为了不让他继续抓挠，单灵灵用纱布在他脖子上紧紧地缠了好几圈，在保证不勒死黎非的前提下，让他一时半会挠不到自己的伤口。 “好了……” 终于忙完了，单灵灵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她紧张半天，掌心的那被钉子戳伤的地方隐隐作痛起来，她将就着重新给自己包扎了一下，才去关心坐在马桶上的黎非。 “还痒吗？” “好……好一些了……” “你们昨晚干什么了？”单灵灵皱眉看着另外两个男孩，“他脖子上的红线怎么来的？” “不知道啊。”丁箴和江兴腾面面相觑，“昨晚上你喝醉了后，我们把你送回房间，然后吃完了烤鱼就回去睡了，啥也没做啊？” “他对什么东西过敏吗？” “没有吧，之前我们吃饭吃鱼也没见过啊。” “你们挤在厕所里干什么？” 门口传来了丁箴妹妹的声音，她好奇的问几人：“厕所里有啥好玩的吗？” “没事，我们马上出来。” 丁箴和江兴腾拽着黎非的胳膊，回到了丁箴的房间，单灵灵走在最后，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发生了什么？”丁箴妹妹好奇的探头看了看黎非，又回头看丁箴，“哥，你们刚刚匆匆忙忙的跑了，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 “他脖子上好像过敏了。”丁箴还是压着黎非的手，“家里有过敏药吗？” “没有吧……” 不，不是过敏……单灵灵想了想，过敏不会出现这样整齐的血线，黎非脖子上的痕迹，分明是像斩首后留下来的…… 因为这个念头，单灵灵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那我们等会出去买点药。”丁箴叹了口气，“小萍，爸妈这是怎么了？他们生我气了啊？” “没有。”丁箴的妹妹摆了摆手，“他们最近这小一个月都这样。” “啊？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也没有吧……”丁箴妹妹苦思冥想半天，“突然就不怎么说话了，我平时在家和他们俩说话，也没见得有啥反应……” “不对劲啊……” 确实不对劲，单灵灵抱着胳膊站在墙角，默默地听着他们说话，她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丁箴父母的这个状态…… 记忆飞快的旋转，最后，单灵灵恍然大悟。 是在阆中。 他们几人前往阆中，去寻找汪玥的信息的时候，那些奇怪的市民……不都是丁箴父母的样子吗？ 僵硬木楞，说话没有什么反应，除了维持日常生活所需，其余什么情绪都没有出现…… 该死。 难道又是夺舍？又是九阴？ 单灵灵心跳如擂鼓，她摸了摸自己的裤子兜里，还有几张王子煦写好的符纸，她犹豫了一下，走到黎非面前，不顾几人困惑的目光，啪的一下，将一张符纸贴在了黎非脑门上。 “灵灵……？！”黎非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向单灵灵，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嘘。” 单灵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全神贯注的打量着黎非的状态。 房间里异常的安静，窗户开了个缝，咸咸的海风吹了进来，拂过黎非额头上的符纸，符纸被吹起来一点，然后哗哗作响。 没有，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 单灵灵埋怨着完全不懂法术和魂魄力量的自己，她咬紧牙关，手掌按在了黎非的额头上，然后在心底里默默念着。 “神尊，帮帮我，我想看见到底是什么在作怪……” “烛洺赫……” 就在单灵灵轻声念着烛洺赫名字的同时，有一缕淡到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红色蒸气，从黎非的后脖颈处缓缓升起。 大约就半秒钟左右，那缕红气便消失不见。 “抓到你了。” 红气的若隐若现，并没有逃脱单灵灵的双眼，她精准的捕捉到了那该死的玩意儿，轻哼一声，将黎非额头上的符纸猛地撕下，对准他的后脖颈，冒起红气的地方，贴了上去。 她的一系列操作惊得房间里的另外三人一愣一愣的，不等他们张口问些什么，黎非倒是说话了。 “诶……不痒了？” 见效这么快？单灵灵皱眉看着黎非：“真不痒了？” 黎非甩开丁箴他们抓住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真的，咦，好神奇啊……” 江兴腾第一次亲身经历这样的事情，兴奋地快要哭出来了，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去关心黎非，还是感叹单灵灵的本事，只能语无伦次的说。 “卧槽，老黎，你可太……太牛皮了！” “牛皮？”黎非对他翻了个白眼，“你不知道我刚刚差点痒疯了吗！” 两个男孩说着说着就打闹了起来，单灵灵赶紧按住了黎非的肩膀：“不要剧烈动作，我只是给你贴了个符纸，暂时压住了而已，治标不治本。” “符纸掉了，一样会痒的。” “灵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丁箴缓过神来，“黎非他……到底是啥？” 单灵灵叹了口气：“有东西上了他的身。” 说罢，她犹豫了一下，又对丁箴继续说：“你父母状态不对，我估计……” “对哦，村子里刚来了个神仙爷爷。”丁箴的妹妹却还是笑眯眯的打断了单灵灵的话，“要不要去问问他？” 第315章 神仙爷爷 丁箴愣了愣：“神仙爷爷？” “嗯。”丁箴妹妹点了点头，“前两个月来的吧，我听说他很有本事，帮大家治了病瞧了事，被村长留下来长住了。” “村长？”丁箴不可思议，“你是说蚝爷？” “不然呢，咱们又没换过村长。” “蚝爷平时不是很讨厌外来的人吗？” “谁知道呢？可能是神仙爷爷本事太大了，蚝爷开心吧。”丁箴妹妹摆了摆手，“反正他们都说神仙爷爷和蚝爷年纪差不多大，现在是村子里的大人物呢。” “神仙……”单灵灵听见了这个称呼，突然想到了自己师父，他不就是被章尾山脚下的村民叫做神仙吗？ “你们那个神仙爷爷，他长什么样？” 丁箴妹妹挑眉看了一眼单灵灵：“我不知道啊，我又没见过他。” 单灵灵皱眉：“不是你们村子里的大人物吗？” “我平时可没那么多时间陪这些人搞社交。”丁箴妹妹显然是不乐意别人插嘴自己的话，对单灵灵有些不客气，“又不是每个人我都见过。” “好了好了。” 闻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丁箴立马出来打了圆场，他拉着自己妹妹的胳膊，问她：“神仙爷爷现在在哪，我带同学去看看。” “丁箴，我觉得我应该去医院……” “不。”单灵灵果断的接了话茬，“去找那个神仙，医院解决不了你的问题。” —————————— 几人在丁箴妹妹的带领下，匆匆赶到了那所谓的“神仙爷爷”的住处。 那是一座完全看不见海的小木屋，修在一个小山丘的凹凼处，木屋门口种着一片药田，木桩上拴着一条大黄狗，正趴在那睡觉。 丁箴妹妹看了看紧闭的木头房门，指着门上挂着的黄色布条说：“神仙爷爷还在忙呢，在外面等等吧。” 她……真没见过这个老人家吗？ 单灵灵疑惑，丁箴的妹妹似乎对“神仙爷爷”很是熟悉，就连门上挂幡，提醒外人屋内有客这种事情都知道？ 丁箴却丝毫没起疑，他一手按在黎非脖子处的符纸上，对着自家妹妹点了点头，拉着黎非坐在了门口的小木头椅子里。 估计一时半会也见不到这个“神仙爷爷”，单灵灵围着小木屋散起了步，她双手抱在胸口，走到小药田旁，隔着栅栏，看向里面的草药。 黄精，嗯，补气养阴…… 这是……半夏吧，降逆止咳好使…… 居然还有薄荷，大夏天的，喝点薄荷降降暑也好…… 单灵灵其实对中草药并没有太大研究，刁苍认识，可是他不太喜欢种田这份工作，全丢给了小师弟。 毕竟他们章尾山的主业，也和草药没太大关系。 一旁的大黄狗被单灵灵打扰了休息，撑着懒腰站起身来，有些困惑的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单灵灵弯腰和它打了声招呼。 “你好啊。” 大黄狗愣了半秒，单灵灵发誓，自己从它的眼睛里，看出来了人性化的惊喜。 “汪汪！” 对着单灵灵的示好，大黄狗突然大叫出声，它迫不及待的想要冲到单灵灵面前，可是脖子上的绳子将它牢牢地束缚住，导致它只能停在了离单灵灵一步远的地方。 “汪汪汪！” 大黄狗却是毫不停歇的对着单灵灵叫着，一副很不甘心的模样，单灵灵轻笑一声，蹲下身子，试探着拍了拍大黄狗的头。 “怎么了，这么想我摸摸你吗？” “汪！” 大黄狗摇着头，将单灵灵的手从头顶上甩下去，努力的用后脚站立，两只前爪使劲的去抱住单灵灵的手臂。 “咦？”单灵灵疑惑的看着大黄狗的动作，“你想干啥？” “汪汪——！” 还没等单灵灵闹明白这条自来熟的大黄狗到底想表达什么，就听见那“神仙爷爷”小木屋的房门，被咯吱一声打开了。 一个男人搀扶着自己怀孕的妻子，一边对着屋子里的人点头哈腰，一边往外面走。 “谢谢啊，谢谢神仙！” “这下我们老侯家有带把子的娃了！” “哎哟，真的是谢谢了！” “无妨。” 一个让单灵灵无比熟悉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单灵灵瞬间忘记了动作奇怪的大黄狗，呆呆地站起身来，看着从屋子里的阴影处走出来的老人。 “……庄道长？” “神仙爷爷”杵着一根打磨光亮的拐杖，居然穿着一身十分整洁的灰色长袍，他头发却一点都不凌乱了，被洗的很干净，梳得一丝不苟，因为年纪大了，背有些驼，脸上皱纹沟壑纵横。 单灵灵花了好大功夫才认出他来，可是，那确实是刁苍的老友。 也是她在王子煦父亲的回忆中看见的人。 崇吾山的掌事，庄道长。 虽然不知道他的全名，单灵灵还是没忍住喊出了声，听见了她高了八度的呼唤声，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到了她身上。 丁箴好奇的望了望单灵灵，又站起身来，看向还在屋子里的“神仙爷爷”：“灵灵，你们认识？” “汪汪汪！” “……”单灵灵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该说认识吗？这个村子，还有黎非身上的红气，明显不太正常，更别说庄道长的打扮了。 单灵灵记得好几年前，庄道长来到章尾山上的时候，师父还嫌弃过他的不修边幅。 “老庄，你该收拾收拾自己了。” “麻烦，我们这些老东西，又不像他们年轻人，还有心思谈谈恋爱，亲个嘴儿啥的，老东西就应该有老东西的自觉。” “这天下啊，是属于他们年轻人的了，该他们想办法收拾自己。” “而我，现在看来，还活着，那我就要怎么舒服怎么来！” “刁老头，你就别管我穿啥了，我这不挺自在的吗！” 刁苍叹着气，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单灵灵却有些好奇，这老头，虽然看上去邋里邋遢，身上却没啥臭味传来。 搞得单灵灵和王子煦好奇了很长一段时间，如何做到不洗澡不换衣服，但是身上还不会变臭呢？ 轻咳两声，单灵灵看向庄道长皱起的眉头，决定装傻。 “不认识，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是我长辈的熟人。” “汪汪！” 第316章 你说……老朽像谁? 说不定庄道长也是看出来这村子不对劲，此时不好暴露两人之间的关系…… “小姑娘，你说老朽像谁？” 屋子里的庄道长朝着外面的明亮之处踏出一步，他看向单灵灵的目光中充满了陌生，单灵灵有些纳闷。 因为她看见了，庄道长明显对她……有些戒备。 “没事没事，真是我看错了。”单灵灵赶紧摆手解释道，“不好意思啊，听说你是这个村子……” “奢比村。”丁箴没忍住插了一句嘴。 “汪！” “嗯嗯，是奢比村的神仙爷爷，我们同学……” “汪汪汪！” 单灵灵指着坐在那里的黎非：“……遇到点事情，想让神仙爷爷帮忙看看。” “汪汪！” 庄道长站在门口沉默着，单灵灵尴尬的垂着手，有些不知所措，丁箴拉着黎非站起身来，只有那条大黄狗，在不停歇的叫唤着。 它对着单灵灵吼了两嗓子，然后又扭头对着庄道长，像是不知疲惫般的叫着。 狗吠声吵得几人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交流，单灵灵眼皮跳了跳，看了一眼大黄狗，尴尬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庄道长将单灵灵上下打量了好几次，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来，隔了好几分钟，庄道长实在受不了那大黄狗了，拐杖在地上使劲杵了杵。 “不要叫了！” 庄道长恶狠狠地盯着大黄狗：“你若是再叫一声，今晚老朽把你褪了皮炖汤喝！” 大黄狗仿佛是被他的威胁吓到了，呜呜咽咽的不再大叫，而是默默地垂下头，整个身子往单灵灵的方向蹭了蹭，像是很害怕的样子。 当然，单灵灵也被吓了一大跳。 庄道长原来说话，可不是这个风格啊…… 他很喜欢小动物，喜欢和单灵灵说一些天马行空的话，和刁苍比起来，更加的平易近人。 怎么会……直接威胁这条大黄狗呢？ 困惑的低头看了看脚边的大黄狗，单灵灵不着痕迹的挪了一步，挡在了大黄狗面前，挡住了庄道长投过来的视线。 像是不满单灵灵的动作，庄道长缓缓地抬起目光，用同样冰冷的眼神，死死的瞪着单灵灵。 “额……神仙爷爷，要不要先帮我们同学看看？” 丁箴说话了，他很及时的打破了场中的尴尬气氛，拉着黎非朝着庄道长的方向走了几步，还拍了拍黎非的后背，让他把脖子露给庄道长看。 庄道长颇有些不情愿的将目光移了开去，看了看黎非脖子上裹着的纱布，抬起苍老干枯的指尖，扒开纱布的边沿，片刻后才叹了口气。 “进来吧。” 丁箴大大的松了口气，赶紧和单灵灵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上。 总觉得哪里不对…… 单灵灵半晌也没辙，她认真的看了庄道长身上，并没有什么奇怪颜色的气，目前黎非的状态比较紧急。 而且……说不定庄道长是在掩饰着什么呢？ 想到这里，单灵灵弯下腰，对大黄狗比了个“嘘”的手势：“乖，不要叫了哦，我等会来看你。” 大黄狗呜咽着，用额头蹭了蹭单灵灵的脚踝，依依不舍的目送着她跟着丁箴，踏进了庄道长的小木屋。 一进屋，木头房门就自动关上了。 房子里陷入了一片漆黑。 单灵灵有些紧张，这房间里的味道有些闷，浓浓的中草药气息下，还有属于老年人的那种让人不好形容的老人味，而且，这里是海边…… 还有一股……大海的腥咸味道。 张望了一圈，单灵灵发现，这个小木屋虽然有门和窗户，可是每一个能通风的地方，都被严严实实的关上了，不让一丝光线闯进来。 整个屋子，只有刚刚被庄道长点亮的一盏油灯，在散发着昏黄微弱的光芒。 “坐吧。” 庄道长指了指桌子对面的两把椅子，丁箴赶紧压着黎非坐上去，自己则回头看了一眼单灵灵。 摇了摇头，单灵灵就站在不远处，表示自己不坐。 她始终觉得很奇怪，还是保持一下警惕。 别松懈，单灵灵，可别松懈了。 就算是庄道长，也不能放松下来。 单灵灵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一边抬手轻轻摩挲着脖子上的小龙项链，比如有必要的话，她可以第一时间唤出自己的长刀…… “把纱布摘下来看看。” 按照庄道长的指示，丁箴帮着黎非拆掉了单灵灵层层缠绕上去的纱布，庄道长面无表情的掰着黎非的头，将他脖子上的红线看了一圈。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还停留在黎非后脖颈的符纸上。 “这是什么？” 暗红色的符纸很有辨识度，庄道长应该是知道这符纸是章尾山的东西才对…… 单灵灵歪了歪头，答了一句：“我之前去求来的。” “有一座山上，也有个神仙爷爷，好像叫什么……刁……” 掐断了自己的话，单灵灵等着看庄道长的反应，可是庄道长完全不为所动，他甚至没有伸手去摸那张符纸，只是反复侧头，仔细打量着上面的咒文。 “把它撕下来。” 庄道长并没有搭理单灵灵，只是对丁箴说。 这下，丁箴没有刚刚那么听话了：“神仙爷爷，我同学这伤口……” 他指了指黎非脖子上的那条红线。 “很痒，是吧？” “对啊，奇痒无比……”黎非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刚刚痒得我想把脖子砍了……” “……是这张符纸贴上去后，它才不痒的……” 丁箴和庄道长解释道：“如果撕了，会不会有什么……” “撕了。” 不等丁箴和黎非说完话，庄道长却不假思索的打断他们：“老朽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在作祟，你把它撕了。” “哦……” 丁箴最后一次转头向单灵灵确认是否可行，单灵灵眯着眼，努力的看着庄道长的表情，最后点了点头。 “撕吧，你要相信神仙爷爷。” “好吧……” 虽然单灵灵如此说，丁箴还是有些不太敢，他犹豫了好大一阵子，才叹了口气，拉起符纸的一角，小心翼翼的把它从黎非的脖子上撕了下来。 “哎哟……” 就在符纸离开黎非脖子的那一瞬间，黎非惊呼了一声，双手不受控制的朝着自己的脖子伸了过去。 第317章 你们俩先走，她……不行 “好痒！！” 伴随着符纸的离开，黎非脖子上的红线处突然就传上来一阵让他快要抓狂的痒意，单灵灵见势不妙，立马冲上前，抓住了黎非的胳膊。 “丁箴，按住他的手！” 丁箴反应也很快，他已经抓住了黎非的另外一边胳膊，黎非努力的想要挣脱两人，可是做不到。 “好痒啊！救命啊！” “太痒了！” 庄道长抬起眼睛，瞥了单灵灵一眼，又一次伸出了瘦长的手指，轻轻地点在了黎非的脖子上。 “嗯，有邪祟沾身。” “神仙爷爷，你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 黎非语无伦次的喊着，他眼睛瞬间红到充血，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大，单灵灵感觉自己都要按不住他了。 “庄老，你想想办法！” 实在忍不住了，单灵灵对着庄道长喊了一声，庄道长却不紧不慢的看着她，脸上好像挂着一丝微笑。 是微笑还是嘲笑呢？ 单灵灵没空去分析，她用尽力气压住黎非的胳膊，如果庄道长再不做点什么，自己得想其他办法了。 想到这里，她的手探向了自己的衣服口袋。 就在同时，庄道长将手掌放在了黎非的头顶，闭上眼睛，干皱的嘴唇轻启，用极其细微的声音念了一段话。 他在说什么？ 就算是单灵灵竖起耳朵听，近在咫尺的距离，她也没听清庄道长说了啥，但是黎非的挣扎弧度越来越小，单灵灵不用那么用力了，这才松了口气。 片刻后，庄道长的手离开了黎非的头顶，睁眼看着单灵灵。 “好了。” “好了？”单灵灵不解的看着他，“邪祟除了？” 整个过程中，单灵灵并没有看见任何奇怪颜色的气离开黎非的身体，虽然他确实不再尝试着抓挠自己的脖子，可是…… 这是不是也太轻松了？ 那可是红气…… “他不痒了。”庄道长指着黎非对单灵灵说，“你自己问问他。” “黎非？”丁箴率先问出了声，“真不痒了吗？” “嗯，不痒了。”黎非的目光看着桌上的那盏油灯，用十分平静的语调说，“好了。” “可是，他脖子还是红的……”丁箴指着那条并没有消失的红线，对庄道长疑惑道，“这……” “染了邪祟，留点痕迹很正常。”庄道长推开椅子站起身来，绕到身后的木头架子上，他翻翻找找好半天，才拿着一个陶瓷罐子走回来。 “给他涂这个东西，过几天就好了。” 单灵灵皱眉看着那个罐子，完全纯白的陶瓷，拳头大小，不是很精致，罐身上的白瓷都裂了口。 什么东西？ 庄道长好像感应到了单灵灵的目光，有些不耐烦的叹了口气，他拧开罐子，让单灵灵看见了其中那黑漆漆的粘稠膏体。 “这是老朽自己做的草药，驱邪避祟，就适合这个年轻人用。” 说罢，他用食指挖出一小坨膏体，伸手涂在了黎非的脖子上，然后手指挪动，将药膏完全抹开。 黎非的脖子，眨眼间就变得漆黑。 等庄道长进行完手里的动作，他缓缓的盖上盖子，将膏药罐子递给了丁箴，可是丁箴犹豫了一下，并没有伸手去接。 “给我，给我！” 不等丁箴和单灵灵问什么，黎非仿佛是迫不及待般，将庄道长手里的罐子抢了过来，当宝贝一样的搂在怀里，生怕被人抢了去。 看见他的动作，这一晚上，单灵灵终于看见了，庄道长的苍老脸庞上，抹上了一丝欣慰。 “记得，每三个小时给他涂一次，你要是怕弄得很脏，就用纱布给他裹起来。” “哦哦……好……” 丁箴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看单灵灵，又转向庄道长：“神仙爷爷，这个……多少钱啊？” “钱？”庄道长往自己的椅子上一靠，“老朽不收你们的钱。” “啊？这怎么行？” “积德行善罢了。”庄道长哼笑一声，“你们那些铜臭味的家伙，老朽瞧不上。” “但是……” “如果你们真脸皮薄，不好意思，那就这样吧……”庄道长犹豫了一下，又一次站起身，从架子上小心翼翼的拿起一个木头疙瘩，放在丁箴面前。 “每天早晚，拜拜它。” “要非常虔诚，充满信仰的拜它。” “这是什么？”单灵灵终于说话了，她伸出手，尝试着去拿那个木头疙瘩，但是庄道长一巴掌拍在她的手背上。 “不可如此无礼！” 单灵灵闪电般的缩回手，庄道长这一下打得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单灵灵觉得手背火辣辣的疼。 可是，庄道长并没有和她道歉的意思，反而有些怒气冲冲的盯着单灵灵。 “这可是神的一部分！怎么可以毫无敬畏之心！” “神？”单灵灵很纳闷的看了看那个木头疙瘩。 怎么看也不像神啊…… “年轻人……”庄道长叹了口气，“这个村子能在这里偏安一隅，全都得亏神灵的庇佑。” “老朽来到这里，就是受了神的召唤。” “所以，老朽决定，让现在的年轻人，都重拾对神仙的尊重和敬仰……” “而且。”说到这里，庄道长转头看向丁箴，“你朋友这邪祟染身，必定是对神口出狂言，这可是大不敬！” “所以，神不在庇佑他，这才使得魑魅魍魉趁虚而入……” “你们回去，多多敬仰神吧，要发自内心的祈祷，朝拜，让神的庇佑再次降临……” “否则的话……” 庄道长双手合十，对着那个木头疙瘩摆了摆，然后拉过丁箴的手，十分虔诚的将木头疙瘩放在他的掌心中。 “可要记得老朽的话！不能对神灵不敬！” 沿海地区的人们，都是很敬神的。 听了庄道长的话，丁箴战战兢兢的握住了那个木头疙瘩，他还一直在小声念叨着。 “多有得罪啊多有得罪……回家就给您找个风水最好的地方……” “好了，你们走吧。” 庄道长又放松了下来，他摆了摆手，示意着几人离开，丁箴一边对着庄道长点头哈腰，一边拉着发呆的黎非站起身来。 “谢谢神仙爷爷，我们就不继续打扰了……” “谢谢啊，谢谢。” “你们俩先走，她……不行。” 第318章 村长蚝爷 “我等会再走。” 单灵灵和庄道长同时说出了一样的话，单灵灵颇有些惊喜的看着庄道长，可是庄道长却皱眉看向丁箴。 丁箴额了一声，有些无奈地看了单灵灵一眼，见她的注意力完全没在自己身上，只好拉着黎非，推开了那扇木门，离开了。 木门再次关上，房间陷入了黑暗和寂静中。 单灵灵犹豫了一下，走到庄道长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庄老，您真的不认识我了？” 庄道长挑眉看着她：“你说呢？” “我是单……”说到这里，单灵灵停下了话头，扭头看了看身旁空无一人的黑暗房间，决定不暴露自己的名字。 隔墙有耳。 庄道长这样神秘兮兮的样子，让单灵灵不得不多想，她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庄老，我一直在找您。” “找老朽作甚？” “我家里出了点事，我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想着求助于您……” “你家？” “嗯，我们山。” “老朽不知姑娘在说什么。”庄道长手指敲在桌上，丝毫不为所动。 “庄老……！” 单灵灵显然是急了，她半个身子都趴了上去，急切地想要去抓庄道长的手腕：“我师……父亲，您认识他的！你们在一起喝过酒！” “老朽滴酒不沾。” 完了，这老头是打算装傻装到底了，单灵灵强迫自己压下心头的急切，深呼吸着，尝试着换一种方式和庄道长沟通。 “庄老，您这边是遇上什么困难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哦？”庄道长显然对单灵灵这样的说法来了兴趣，他眯着眼点了点头：“老朽确实是有些事情，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帮忙。” “您说！”单灵灵坐直了身子，“只要我能帮上的，在所不辞！” “这可是你说的？” “嗯！” “那好。”庄道长站起身来，拿起自己的拐杖，丝毫没有解释的意图，只是朝着自己家的房门走去。 “走吧，跟着老朽。” —————————— 中午时分的海边渔村，阳光狠毒，高温将海水缓缓的蒸发，单灵灵很不喜欢这种黏在身上的潮湿感。 她又热又难受。 庄道长杵着拐杖，在她前面缓缓的走着，老人家腿脚不太方便，那和踱步差不多的速度，差点让单灵灵急死。 他们走出小院的时候，大黄狗牢牢地咬住了单灵灵的裤脚，单灵灵和它说了不少好话，才让它放过了自己，而庄道长丝毫没关心那条狗，只管走自己的路。 仿佛那狗不是他养的一般。 一路上，单灵灵很多次想和他搭上话，她以为庄道长让她跟着出门，是担心屋子里有人偷听，换一个无人的空旷环境才好继续交谈。 可是，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庄道长旁若无人的做自己的事情，他笑着和村民打了招呼，去路边的小卖部买了一把蜡烛，研究了一下树下长着的杂草。 一系列操作看得单灵灵一头雾水。 最后一次，庄道长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口的晒鱼杆旁边，不停地摆弄着那些基本上晒好了的鱼干时，单灵灵终于忍不住了。 “庄老，您到底在做什么？” “嘘。” 这也是这么长一阵子以来，庄道长对身边单灵灵做出的唯一反应，他有些不耐烦的回头看了一眼单灵灵，竖起食指。 “不要打扰老朽。” “庄老，这鱼到底有什么看头？” 单灵灵冲到庄道长面前，咬了咬牙，从他手里抢过那片鱼干：“我知道我现在很没礼貌，但是，庄老您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老朽说认识的话，如何？” 庄道长好笑的看着单灵灵：“不认识又如何？” “……”单灵灵无语的摇头，“庄老，我千里迢迢过来，想要找你去救人……” “救不了。” 单灵灵浑身一震：“您这是什么意思？” “老朽刚刚说了，老朽受到了神明的召唤，来到这个奢比村。”庄道长摊了摊手，“这里需要老朽，有很多人等着老朽去救他们，所以其它人……” “救不了。” “那是我师父！”单灵灵压低了嗓音，“是刁苍！庄老，就算知道了他有难，您都不愿意去救吗？！” 庄道长只是抬眉瞥了单灵灵一眼，伸手把她从自己眼前扒拉开：“你挡着老朽的路了。” 几近被他那种毫不在意的态度急疯，单灵灵毫不犹豫的探手抓住了庄道长的袖子，就在那一瞬间，庄道长脸色突变。 他猛地一甩袖袍，脸上的表情瞬息变化，从冷漠到惊恐，然后又到急切。 “灵……” “庄老。” 就在庄道长即将喊出单灵灵名字的一瞬间，他们眼前的那一栋民宅的木门，被人推开了。 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老人手里捏着一根细长的烟斗，他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一老一少。 他的外表看似寻常，但细看却让单灵灵脊背发凉。 皮肤苍黑，像被海水泡过的古老礁石，散发着腥咸的气息，一双眼睛深陷在阴影里，目光暗沉而锐利，像是能刺穿人心的鱼叉，眼神里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和诡谲。 即使是炎热的夏日，他身边也总像笼罩着一层潮湿的寒气，令人不寒而栗。 “村长。” 庄道长的表情在看见这个老人的一瞬间，又恢复到了让单灵灵不解的冷漠状态，他对着眼前的老头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 村长？是丁箴他们说的那个蚝爷？ “嗯，今天忙到这个时候呢。” 蚝爷在一旁的石头柱子上磕了磕自己的烟斗，如同海底寒冷暗流的目光从庄道长身上转移到单灵灵脸颊，眯了眯眼。 “这位是？” “……”庄道长也回头看了一眼单灵灵，“丁家的客人，对老朽有些好奇，一直跟着老朽。” “哦。”蚝爷嗤笑了一声，“倒是，谁都对你这个老家伙好奇，我都好奇呢。” 他从台阶上缓缓走下，拍了拍庄道长的肩膀：“今天该收货了。” “嗯。”庄道长不为所动，“老朽就为此事而来。” 第319章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们家状态还不错。” “神仙所托，自然不会辜负。” 单灵灵完全听不懂两个老人打的哑谜，她好几次尝试着插进话去，可是都失败了，只能等他们俩说完了，蚝爷再次在石头上磕着自己的烟斗时，才勉强问了一句。 “庄老，我……” “老朽说了，救不了，你死心吧。” 庄道长冷哼一声，也不再管歪头抽烟的蚝爷，自顾自的朝着房子里走去，留下单灵灵站在原地，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小姑娘。” 看着庄道长离开，半晌之后，蚝爷说话了。 “有的事情，强求不来。” “……”单灵灵皱眉看着他，她认真的打量着蚝爷，这老人家……虽然气息有些深沉浑浊，却与魑魅魍魉没有什么关系。 是一个普通老人的正常气息。 “怎么，小姑娘，还想从我身上看出个所以然来？”蚝爷又满不在乎的嗤笑着，他轻巧的吐了一个烟圈，“有的时候，你越想得到什么，越得不到。” “多谢老人家告知。”单灵灵不想和他废话，只是弯了弯腰，就朝着庄道长的去路追上去。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啰……”蚝爷还是在原地哈哈笑着，“说了又不听，到时候出了事，可别怪我们这些老骨头……” 单灵灵用力的咬住自己后牙槽，这蚝爷真是……让她浑身感觉都很不自在，但是她又说不上来……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这个村子，黎非的遭遇，丁箴的家人，庄道长，蚝爷…… 处处都透露着异于常人的诡异。 但是，现在的单灵灵，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还抱着最后的希望，希望庄道长能搭理她一下。 刚刚出现在老人脸上那瞬息万变的表情，完全被单灵灵看在了眼底，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庄道长遇上了什么事情…… “……今日的信仰，老朽收走了。” 单灵灵闷头朝着屋子里冲过去，她根本没关心这里到底是谁的家，直到听见了庄道长的声音，才停下脚步，抬起了头。 这是一个民居的客厅。 和丁箴家差不多风格，全是木头家具，一家五口人围着一张圆桌坐在那，一对老夫妻，两个中年女人，还有一个中年男人。 桌子上空荡荡的，只放了一个颇为古旧的小碗，有一个女人刚好坐在碗面前，挡住单灵灵的视线，让她看不见碗中到底有什么。 庄道长站在他们身旁，伸手拿起那个碗，小心翼翼的将碗里的东西倒进了自己的袖袋里，结束了这个动作后，他才有些不耐烦的抬头看着单灵灵。 “你怎么跟进来了？” “……”单灵灵一时语塞，她确实有些没礼貌…… 桌上五个人也同时抬起头，用和庄道长别无二致的不耐烦表情看向单灵灵。 冷漠，牢牢地挂在他们脸庞上。 “……对不起……”单灵灵赶紧道了个歉，庄道长无奈地摇头，对着那一家人摆了摆手。 “今晚，村长会搭一个神台戏，你们都去看看吧。” 桌上的五个人用同样的频率，对着庄道长点了点头。 “记得老朽的话。”庄道长枯老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要对神明抱有信仰和敬畏。” 桌上的五个人，又一次点了点头。 交代完毕，庄道长又瞥了单灵灵一眼，什么都没多说，只是朝着来路走去，单灵灵一头雾水，只能匆匆地跟上。 就这样，这整整一个下午，单灵灵跟着他，去到了十多户人家，庄道长并不会多说什么，只是说收取今日的信仰，然后将那些家里的碗或者盆，再或者杯子里的东西，全倒进了口袋里。 那到底是什么？ 单灵灵百思不得其解，更不理解为什么庄道长要叫她跟着自己一起，直到最后，单灵灵觉得自己都走累了，庄道长却一点都未见疲态。 太阳开始西沉。 从最后一户人家中走出来，庄道长顶着昏黄的路灯，一步一瘸的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单灵灵想了想，叹了口气，还是拔腿跟了上去。 “你不要跟着我了。” 拐进了一个无人的巷道，庄道长突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对着单灵灵说。 “啊？”单灵灵正在沉思接下来该如何和油盐不进的庄道长讲讲道理，突然被他的动作打断了思路，没反应过来。 “灵儿，赶紧走。” “庄老……？！” 他想起我来了？！单灵灵心头一喜，赶紧向前走了一步。 “您果然是认识我的！” “没空和你多说，我救不了你师父，我现在自身难保。”庄道长猛地回过头来，他苍老的脸庞上，表情不再是冷漠，而是丰富到让单灵灵看不太懂。 慌张，紧张，害怕…… 还有愤怒。 “什么意思？”单灵灵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庄老，到底发生了什么？” “赶紧离开奢比村。”庄道长的头在不受控制的剧烈晃动，“我……我控制不了……” “庄老？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 “不……不……”庄老把袖子里的口袋摘了下来，猛地塞进单灵灵怀里，“藏起来……快走……离开这里……” “我不能……”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说完这句话，庄道长突然发出了痛苦的嘶吼，他的双眼变得血红，仿佛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他抬手拼命的捶打着自己的太阳穴。 “庄老，您……” “滚！” 庄道长努力的朝着单灵灵吼出最后一句话，他那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压迫感，让单灵灵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她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布袋子，拿不准到底该不该逃走。 头顶上的路灯里，那灯泡闪烁了几下，在庄道长的咆哮声中，十分突兀的炸开，火花和玻璃碎渣掉了单灵灵一头，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什么情况？ 庄道长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单灵灵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袋子，咬了咬牙：“庄老，我先把它藏起来，再来找你！” 说罢，单灵灵转头，对着黑暗处狂奔而去，只留下庄道长在那里，疯狂的抓挠着自己的头发和脸，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和师父道行不相上下的崇吾山掌事，痛苦至此？ 第320章 蚝爷在丁家 单灵灵来不及多想，她埋头在村道上狂奔着，直到撞上了一个人。 “灵灵？” 大口喘着气，单灵灵努力的聚焦自己的视线，这才看清眼前扶住自己的人，恰好就是丁箴的同学，江兴腾。 “你……你怎么在这儿……” 单灵灵上气不接下气，她一手抓着那个布口袋，一手捏住江兴腾的胳膊：“丁……丁箴呢？” “他们在吃晚饭，我嫌气氛太冷淡了，先跑了。” 江兴腾好奇的看着单灵灵：“我倒是问你呢，你不回去吃饭的吗？” “没……没空……”单灵灵喘匀了气，“江……” “我叫江兴腾。” 看见单灵灵并没有记住自己的名字，江兴腾的眼角抽了抽，单灵灵只是对他摆手。 名字不重要了。 “这个村子……有问题。”单灵灵鬼鬼祟祟的四下张望着，生怕有人跟着自己，“找个地方，把这家伙藏起来。” “这是啥？” “我也不知道。”单灵灵的目光停在了不远处的一个土地庙上，“你等我先把它藏起来再说……” 沿海地区的人们的确是比其他地区更加信仰神明，从章尾山上出来之后，单灵灵也走过不少地方了，却没有任何一座城市，又这样随地可见的土地庙。 单灵灵赶紧冲到了土地庙前，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碎碎念着。 “奢比村土地，章尾山单灵灵在此叨扰，实在抱歉，但是事情紧急，只能借您的地盘儿一用。” “等此处之事查清真相，单灵灵必将敬拜，以示感谢。” 说罢之后，单灵灵在江兴腾好奇的目光中，搬开了那几乎破败的土地庙上的大石头，在下面的泥地里挖了挖，将庄道长给她的那个布袋子埋了进去。 最后，单灵灵将大石头恢复了原貌，才缓缓的松了口气，再次对着土地庙鞠了一躬，站起身来。 “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丁箴和黎非。”单灵灵回头瞪着江兴腾，“为了你自己的安全。” 正想张口问什么的江兴腾，被单灵灵的这句话吓得硬生生憋了回去，他挠了挠头，想起了什么事。 “对了，灵灵，说到这个……” “黎非状态也有点不对劲。” 单灵灵皱眉：“他的脖子还在痒？” “不是脖子，他不痒了。”江兴腾摇了摇头，“和脖子无关。” “那是什么？” “他现在和丁箴的爸妈好像啊……”江兴腾捏着下巴，“你不觉得丁箴的爸妈很别扭吗？” 当然别扭了……单灵灵在心底里说了一句，大概率和夺舍之类的事情有关系吧。 不过……真的是夺舍吗？ 有这么巧吗？ 每次自己走到哪里，九阴和他身边那些诡异事件就会发生在哪里…… “你说黎非和他们很像？” “对啊。”江兴腾点头，“读研究生的时候，我和黎非，还有老丁，都是一个寝室的，你也看出来了，我们仨都不是那种不爱说话的性格。” 单灵灵点了点头，等他说下去。 “而且去那个什么‘神仙爷爷’家之前，黎非不都还挺正常的。” “他回来了之后，老丁不是给他涂了那什么药吗？还把一个木头放在自己房间的窗台上。” “黎非就搬了个凳子，坐在窗台边，一直看着那个木头。” “看着木头？”单灵灵皱眉看着他，“什么意思？” “不好说，就像是一个教徒，很虔诚的坐在那里，双手合十，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江兴腾回忆着，“倒是和灵灵你刚刚对土地庙说话的状态差不多。” 祭拜？还是祈祷？ “然后呢？”单灵灵继续问道。 “下午，我本来和老丁商量出去玩，但是黎非完全不为所动，我们怎么和他说话都没反应，老丁去拉他胳膊，他就跟个木头人一样，最后老丁去拿窗台的那块木头，黎非发了脾气。” “怎么发的？” “他用很难听的话骂老丁，说老丁不知好歹，对神明不敬，非要老丁和那块木头道歉，老丁的妹妹都凑过来看热闹，最后老丁没办法了，只能乖乖的和木头道了歉，这件事情才罢休。” “我要去看看黎非的情况。” 等江兴腾说完，单灵灵毫不犹豫的接了一句：“丁箴家在哪边？” “这边这边。”江兴腾赶紧带路，“你别说，今晚老丁家还有客人。” “谁啊？” “他们那个村长，叫蚝爷那个……”江兴腾摆手，“那老头阴森森的，把我盯得浑身不自在。” “我见过他了。”单灵灵附和了一句，“确实很奇怪。” “不知道灵灵你感觉到没，他看人的眼神，就跟看食物一样，我觉得他再盯我一会儿，就得把我吃咯。” 江兴腾打了个哆嗦：“还好，我赶紧逃出来了，今晚他们吃生蚝来着，我都没吃……” “妈的，亏我心心念念这么久……” “食物？”单灵灵自言自语了一句，她倒没觉得蚝爷的眼神有这么诡异，只是觉得那老头深不可测。 不可深交。 “哎哟，等明天，我一定要拉着老丁去吃个痛快，可不能在他家吃了，憋得慌。”江兴腾双手抱在脑后，带着单灵灵一路走回到丁箴家，透过窗户，单灵灵大概看见了一个苍老的身影，正坐在桌边大快朵颐。 “进去？”江兴腾有些退缩，他犹豫的征求单灵灵的意见。 “进。” 单灵灵根本没有敲响丁家的房门，直接推开走了进去。 丁箴家里所有人都在餐厅里坐着的，虽然有不少人，却没人说话，四周只有他们吃饭时的咀嚼声，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面对着进门方向坐着的丁箴，在看见单灵灵的身影的一瞬间，终于松了口气。 他本想直接站起身来，却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蚝爷，又坐了回去。 “来客人了啊？” 蚝爷眼睛的余光瞥见了丁箴的动作，放下手里刚刚掰开的生蚝壳，依依不舍的吮吸着手指，侧头看着单灵灵和江兴腾。 “是你啊，小姑娘。” “蚝爷你们见过？”丁箴的妹妹，应该是叫丁萍吧，好奇的问了一句。 “嗯，白天见过。”蚝爷笑了，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有些狰狞，“小姑娘倒是对我们村儿挺好奇的。” 第321章 蚝神的传说 “好奇我们村？”丁萍觉得好笑，她扭头看着丁箴，“哥，你同学真有意思。” 丁箴有些尴尬的讪笑着，没有答话。 “来吧，小姑娘，加入我们。” 蚝爷没管他们两兄妹在说什么，只是对着单灵灵招了招手：“你们来的巧了，这几天刚好是我们的蚝神日。” 单灵灵回头看了一眼有些害怕的江兴腾，犹豫了片刻，走到丁箴身边，拉开了椅子，坐了下去。 “请教一下老人家，什么是蚝神日？” 蚝爷眯着眼，看着单灵灵和江兴腾都落座了，嘿嘿一笑，抓起高压锅里的一个生蚝，用手边的小尖刀从生蚝的缝隙上用力插了进去，然后来回晃了晃刀，熟练又轻巧的解开了生蚝的壳。 他把剥开的生蚝放在了单灵灵面前：“吃一个，吃了就给你讲。” 单灵灵低头看了看眼前的生蚝，蚝肉洁白饱满，静静地躺在生蚝壳里，还在散发着热气，丁萍将一碗蘸料放在单灵灵面前。 “吃吧，姐姐，这可是对蚝神的尊敬呢！” 桌子上的几人面前，都堆满了高高的生蚝壳，丁箴的父母还在埋头大吃特吃，黎非也很是别扭的在努力掰开生蚝壳，除了后来入座的单灵灵和江兴腾，就只有丁箴面前的盘子空荡荡的。 “吃吧，犹豫什么？” 蚝爷挑眉看着单灵灵，用目光示意她拿起眼前的生蚝。 躲是躲不过了…… 单灵灵抓起筷子，轻轻地夹起那块蚝肉，放进了嘴里。 在广西颜月牙的家里，颜母是做过生蚝的，单灵灵那一次吃了个够，生蚝的味道鲜嫩多汁，她是喜欢得紧。 可是，这个生蚝…… 入口是浓郁的海腥味，咸到发苦，也不知道是不是刚从海里捞出来，都没有好好的清理过，而且牙齿咬下去的一瞬间，一股细沙从蚝肉里面窜了出来，钻了单灵灵满嘴都是。 “咳咳……” 丁箴见单灵灵被呛到，赶紧递给她一张纸巾，单灵灵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假装擦嘴的动作，将嘴里的蚝肉吐在了纸巾上。 余光看见蚝爷还在仔细观察自己，单灵灵不好大张旗鼓的扔掉那坨蚝肉，只能悄悄将它捏在掌心，然后咽了一大口口水，让蚝爷以为自己老老实实的将那蚝肉吞下去了。 果然，看见她的喉咙动了动，蚝爷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不错吧，咱们村的生蚝？” “……”单灵灵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既然你们都来了奢比村，也尝了咱们的生蚝，那作为村长，我就给你们讲讲蚝神的故事。” 蚝爷又拿了一个生蚝，撬开壳，他根本不用筷子，直接仰头将那蚝肉倒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若不是单灵灵刚刚才尝试过那生蚝的腥臭，还真觉得他一定是吃到了美味佳肴。 满足的舔了舔嘴唇，蚝爷的食指关节敲在桌上：“小姑娘，蚝神的名头，是从很早之前开始的。” “据说，那个时候啊，奢比村海湾贫瘠，渔民们捕不到足够的鱼，也养不蚝蚝，村庄时常饥荒。” “直到有一天，有一场所有人都没见过的暴风雨来了，村民们以为这场风暴会摧毁他们的村庄，却没想到，第二天清晨，风雨突然就停了，然后，大家发现，海上漂来了一块巨大的木头。” “那是一块形状很像生蚝的木头。”蚝爷拿起一个完整没有开壳的生蚝，放在单灵灵面前，对着它指了指，“就长这样。” “有人觉得好奇，就把木头带回家，结果当天晚上，那木头和生蚝一样，开了壳。” “开壳？”单灵灵没听懂。 “生蚝的学名，叫做牡蛎。”蚝爷摇头解释着，“一般来说，它们都会死死的闭上自己的壳，除非它要吐沙。” “那天夜里，这个木头生蚝就开了壳，它不仅开了壳，还把那人家里所有的生蚝都吃掉了。” “等那人第二天去看，头一天好不容易捞上来的生蚝，全都只剩了空壳。” “那人很生气，就想把木头生蚝扔掉，但是晃了晃，那木头生蚝吐出来一个金块。” “这下不得了了，村子里有老年人说，这个木头啊，是‘蚝神’。” “要给蚝神供奉最肥美的生蚝，蚝神就能护佑我们村子。” “自从木头被供奉后，我们村子就开始发生变化了，原本啥都没有的海域一夜之间海蚝的数量暴涨，村民们出海总是满载而归，为了表达感激，村民们每天都会献上新鲜的海蚝作为贡品。” 说完了之后，蚝爷又撬了一个生蚝，砸吧着嘴吃了起来，他吃东西声音很大，嘴唇上下翻飞，蚝肉中的汁水四溅。 看得单灵灵一阵恶心。 “好了，小姑娘，这就是奢比村蚝神的故事。”蚝爷用小刀剃出来一块蚝肉，放进嘴里，“还有很多故事，我年纪大了，懒得讲，你若是感兴趣，今晚去看神台戏吧。” “一年一度，可不能错过了。” 单灵灵侧头和丁箴对视一眼，丁箴对她不着痕迹的颔首，单灵灵了然。 这确实是他们村子里的传统。 “可以的话，我们就去看看。” “欢迎。”蚝爷扒拉着锅里，那口很大的高压锅已经空了，里面都只有生蚝的空壳，再也找不出来蚝肉，他有些不爽的啧了一声，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好了，吃完了，我走了。” 丁箴的父母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齐声对着蚝爷道别。 “蚝爷慢走。” “嗯，不送。” 蚝爷并没有洗手，他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吮吸着手指，哼着一首单灵灵听不懂的小曲，转头就朝着丁箴家的门走去。 他真是……走得如此突然？ “丁箴，蚝爷他……一直都如此吗？” “嗯。”丁箴和单灵灵说着悄悄话，“他当了很多年的村长了，从我记事，他就是我们村的村长……” “一直都很奇怪，脾气奇怪，不喜欢外面来的人，他今天能对你们这么客气，也是很少见的啊……” “刚刚我吃那个生蚝……”单灵灵小声说，“是坏了吗？很腥……” “不是。”丁箴摇头，“我刚刚吃了一个也是这样，之前从来不会的……” 第322章 又是一块铜镜碎片 “那为什么……”单灵灵百思不得其解。 丁箴摇了摇头：“不清楚，估计今年的生蚝成色不好吧。” 说罢，丁箴回头看了看其他两人，黎非吃得很是狼吞虎咽，江兴腾很无语的看着他，丁箴在桌子下踢了江兴腾一脚，然后往自己房间的方向撸了撸嘴。 走，去没人的地方说。 抛下了根本没空搭理他们的黎非，三人回到了丁箴卧室，丁萍本想跟着来，却被丁箴直接关在了门外。 小姑娘在门口叨叨了好半天，才不情不愿的走了开去。 听见丁萍远去的脚步声，丁箴叹息着摇头，然后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抬头看着单灵灵：“灵灵，你真认识那个神仙爷爷？” “……”单灵灵没料到他上来就问自己和庄道长的关系，愣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不算太认识。” “那就是你见过他？” 丁箴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来我们这里，就是为了找他？” 他倒是反应挺快的，单灵灵也不知道该编什么话好了，只能乖乖的点了点头。 “嗯，他就是我这次来这里的目标。” “你来找他……” 丁箴本想问单灵灵究竟来这里找庄道长是所求何事，但是他脑海中突然蹦出来还在车站的时候单灵灵和他说过的话。 不要和她扯上太大的关系。 可是…… 丁箴看着单灵灵，眼前的姑娘对于他们这些普通的学生来说，简直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身材高挑，漂亮程度远远的超越了丁箴见过的所有同龄姑娘，而且单灵灵那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完全不沾尘事的气息，让丁箴完全无法忘记。 真不知道她男朋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这样的仙女呢…… 丁箴有些气馁，他知道自己对面前的姑娘很是心动，但是…… 单灵灵显然没有同样的想法。 算了，听天由命吧。 见丁箴只是把自己傻看着，没有说话，单灵灵没什么耐心的在房间里兜兜转转了好几圈，终于将脚步停在了卧室的窗台前。 那块其貌不扬的木头疙瘩，正静静的躺在那里。 丁箴不知道上哪找来的红布，将木头疙瘩包裹着，然后还找了个木头小架子，专门放着它，不过，沿海的居民还真是虔诚，他甚至摸来了一个铜质的香炉，上面留有三根燃尽线香的残骸。 不管丁箴觉不觉得那块木头是神的东西，他都已经将礼数做到周全了。 “你说，黎非今天白天就一直对着它发呆？”单灵灵指着那木头疙瘩，转头问江兴腾。 “嗯。”江兴腾点了点头，“怎么喊都不答应，还差点把老丁揍了。” 单灵灵对着木头疙瘩伸出了手，丁箴吓了一跳：“灵灵，别碰……！” 没有说话，也没听他招呼，单灵灵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只是自顾自的隔着那红布，将木头疙瘩拿了起来，举到了面前，细细端倪起来。 真的就只是一块普通的木头啊…… 现在仔细来看，那木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整块木头已经完全被人盘到光洁发亮，像是从一棵年纪不大的树身上，砍下来的一小截树干，而且经过了人工的打磨，变得圆滑。 单灵灵眯着眼，翻来翻去的打量着它，试图从它身上找到哪怕一星半点的与众不同，或者，按照单灵灵擅长的来说，看到一点点不一样颜色的气。 没有。 除了木头上有一条裂痕，什么都没有。 不对…… 裂痕？ 不久前，蚝爷才讲完的那个有关于奢比村的故事，还在单灵灵耳边回响着。 “那木头，会开口。” 说不定，这块木头，也会开口。 单灵灵在丁箴惊慌的目光中，一把扯掉那块红布，双手抱着木头疙瘩，指甲卡在了那裂痕处，使劲往两侧一掰…… “灵灵！”丁箴惊慌失措的喊她，“这是神仙的……” “狗屁神仙。” 本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可是单灵灵根本没用上什么力气，那木头就顺着她的动作，被掰成了两半，接着，单灵灵盯着那从裂缝中掉出来的碎片，冷哼了一声。 “她还真把自己当神仙了啊。” “啊？” 丁箴和江兴腾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单灵灵在说什么，最后，丁箴的目光落在地上那个碎片上，想要弯腰去捡。 “不要碰。” 单灵灵一把拉住丁箴的胳膊：“这东西，不要用手直接碰它。” “这是啥？”江兴腾好奇的问了一句。 单灵灵没有时间搭理他，将红布罩在了那个碎片上，隔着布料，用手指轻轻的将它捻了起来，最后放在灯光下，看了好半晌，终于才说话了。 “记得老黄节目里讲过的吗？” 看着丁箴和江兴腾困惑的目光，单灵灵十分冷静的说：“在颜月牙的麻将馆，我把长刀刺进地底，拔出来了一个东西。” “记得记得！”江兴腾一蹦三尺高，“青铜碎片？！” “嗯。”单灵灵让碎片躺在自己掌心，“就是这家伙。” 两人凑到了单灵灵面前，百思不得其解：“这么小一块？” “和颜月牙那同样的青铜碎片，我已经拿到了四块了。”单灵灵掰着手指头数着，“广西、四川、北京、河北……它们都挺大的。” 用手指圈出来一个大概的大小，丁箴哦了一声：“和鸭蛋差不多大啊。” “嗯。”单灵灵再次点头，“这一块，太小了。” 这块铜镜碎片，大约就只有单灵灵的指甲盖那般大小，如果不是上面刚好有一些她十分熟悉的蛇纹，不然她根本认不出来，这是铜镜的一部分。 太小了，小到不可思议。 “灵灵，你就告诉我们，它到底是什么东西的碎片？” 单灵灵犹豫着，她一直不肯将事实全盘托出，是考虑到了几个男孩的安全，可是此时，他们，还有还留在餐厅里吃生蚝的几个人，不出意外的话，已经被卷进这件事里面来了。 提前告诉他们，或许恰好能提个醒。 不让他们被动的陷入到无法预测的未来中。 第323章 去看神台戏吗? “是一面铜镜。” 想了半天，单灵灵终于说了。 “什么铜镜？”丁箴问道。 “万戮铜镜。”单灵灵一字一句的解释道，“属于女娲的上古神器。” “女娲？”江兴腾瞪大了眼睛，“女娲是真的啊？” “那我不知道。”单灵灵摇了摇头，“我没有见过。” “这镜子有啥用？” “……目前据我所知，万戮铜镜可以储存人的魂魄，可以让人看见自己的前世……”单灵灵冥思苦想，“除此之外，好像也没发现它有什么作用……” “魂魄？！” “看见前世？” 单灵灵的这句话如同在平静的水面上砸进去一块大石头，丁箴和江兴腾完全听傻了，从小到大接触了唯物主义教育的两人怎么都想不到，这样只会出现在玄幻小说里面的字眼，会真实的呈现在自己眼前。 “对。”单灵灵根本没注意到他们的震惊，这些事情对于从小就接触神鬼教育的单灵灵来说，并不是太过超出常理的，所以，她丝毫没有解释下去的想法，自顾自的继续说。 “但是，我觉得这个铜镜应该是有其他用处的，今天上午，庄老说的，要让你们虔诚的祭拜它？” 问完了这句话，单灵灵才抬头看着两个男孩，他们俩嘴巴张得老大，眼神迷离，显然没听她后面说的东西。 “……”单灵灵抬手在他们俩眼前挥了挥，“怎么了？” “我没睡觉吧？老江，我是醒着的吧？” “是的，老丁，咱们俩都没睡觉。” “额……”单灵灵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做何表情才好。 “灵灵，你不是在编故事忽悠我和老江吧？”丁箴犹豫着问了单灵灵一句，“我们俩要当真啊。” “我忽悠你干嘛？”单灵灵思路被打断，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如果这件事情和你们没关系，打死我也不会将这些情况告诉你们的！” “我现在说出来，就是想让你们各自注意安全！” “这个铜镜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搭进去！” 见单灵灵来了火气，丁箴赶紧收起了脸上那还觉得不太相信的质疑表情，清了清嗓子：“抱歉，灵灵，我们只是从没真正见过，有些被吓到了。” “好了，没空和你们说闲话。”单灵灵很不耐烦，她将铜镜碎片用红布包的严严实实，还从丁箴的桌子上拿起一根小橡皮筋，将小布包扎紧，塞进了裤子口袋。 她是想直接掏出长刀来，唤出烛洺赫的龙焰，直接烧灼干净铜镜上的浊气，可是当着丁箴和江兴腾的面，她不能够，也不愿意拿出自己的武器。 说不好是为什么。 “哥，我们出门去看神台戏了啊！” 丁萍敲了敲丁箴的房门，在外面大声唤着他：“你赶紧收拾收拾一起去，可别错过了，爸妈会生气的！” 哦对，神台戏。 单灵灵只觉得脑子里乱成了一团糟，没有王子煦给她当帮手，没有颜月牙在旁边分析前因后果，没有菠萝细致入微的观察，更没有烛洺赫十分坚定的站在她身边。 一切都让单灵灵措手不及。 来不及思考，来不及捋清思路，来不及考虑接下来到底要干什么，事情一件接一件，快到让单灵灵目不暇接。 我一个人来到这里……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阿煦醒来了吗？颜月牙发现我逃走了吗？ 烛洺赫他……还好吗？ 单灵灵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小龙项链，这一次的触碰，单灵灵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疯狂的加速。 小龙项链上，那熟悉的温度回来了。 差点就欢呼出了声，单灵灵一时间有了底气，她在心头大喊烛洺赫的名字。 “烛洺赫，你能听见我吗？” “你醒了吗？” “听得见就回答我一声，好不好？” 可是，心头的呼唤如同石沉大海，还是没有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回应。 小龙还是静静的挂在单灵灵的脖子上，活灵活现的仰头盯着她，除此之外，单灵灵没接到任何烛洺赫的声音。 没关系，没关系的。 单灵灵在心头安慰自己，既然小龙那熟悉的温度回来了，烛洺赫一定就没事了，或许他还没完全恢复，不能及时的回应自己的呼唤，但是，只要他的温度还在，单灵灵就觉得很是安心。 “灵灵，你去看神台戏吗？” 丁箴拧开房门，转头问单灵灵道。 “去。” 肉眼可见的，单灵灵的精神恢复了很多，她甚至对着丁箴笑了笑：“你们奢比村的经典戏码，能不去看吗？” “……”丁箴被她的笑容吸引住了目光，呆了两秒，“那铜镜碎片……？” “它不会跑的。”单灵灵拍了拍自己的口袋，“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是的，不着急。 单灵灵在心里安慰自己，她本就不是一个擅长动脑子的人，要想把事情捋顺到颜月牙的那种程度，还需要时间，恰好就去看看那所谓的神台戏，说不定自己就想明白了呢？ 说走就走，单灵灵跟着丁箴，脚步轻巧的踏进了漆黑的村子。 —————————— 戏台搭在一块海边的巨大岩石上。 单灵灵着实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大海沉寂无声，只有微弱的波涛声在黑暗中回响，在寂静中显得更加荒凉孤寂。没有任何光芒照耀下来，远处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和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让人不寒而栗。 偶尔传来几声不知所谓的鸟鸣或者远处潮水拍打礁石的声音，在这静谧中显得格外阴森诡异。 海风刮起了不知从什么地方飞过来的落叶，在黑暗中飘舞荡漾着，扑到了单灵灵的面前，她伸出手，将落叶拍了开去。 “今晚有点冷啊……” 丁箴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失算了，没带个外套。” “老丁，灵灵……”江兴腾的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到底是刚刚听了灵灵说的那些东西，还是这海边是真的有点吓人，我现在满身都是鸡皮疙瘩啊。” 他说的没错，单灵灵想着，她站在沙滩上，看着那被黑暗笼罩着的海面，本就灵敏的听力，仿佛接收到了远方传来阴森怨恨之音，让她心生畏惧和战栗。 第324章 戏曲开幕 “让让路啊！” 一个中年汉子挑着一个担子，从三人中间挤了过去，丁箴赶紧侧身一步，让了开去，却一脚刚好踩进了水里，他眼皮抽了抽。 真是……有点倒霉。 “哥，过来坐啊！” 丁萍的声音从不远处被海风带了过来，单灵灵顺着声音的方向抬眼望去，被吓了一大跳。 什么时候有这么多人了？ 因为一路漆黑，加上四周安静的可怕，单灵灵并没有注意到在这片海滩上，有这么多村民已经到了，此时被丁萍的声音吸引，单灵灵这才看见，海滩上早就排上了长条凳子，几十个村民早就挨着坐了下来。 “小萍……” 丁箴抬手和丁萍招呼着，话刚出口，就咽了回去。 坐在丁萍身边的，是丁箴的父母，还有黎非，三人听见了丁萍的呼唤，同时回过头来，用几乎一模一样的表情，转头看着还站在海边，没有融入人群的丁箴三人。 “我说真的，老丁，你爸妈实在是有点吓人了。” 江兴腾小声和丁箴吐槽道，丁箴嘴角抽动着，转头去问单灵灵的意见。 “灵灵，我们……要过去吗？” “不。”单灵灵果断的摇了摇头，她环顾着四周，发现最后一排还有几条空着的椅子，赶紧带头抢了一根长条凳，江兴腾仿佛抱着大腿一般的挨着单灵灵坐下，留丁箴一人站在那有些不知所措。 到底该过去和家里人坐一起，还是跟着单灵灵？ 丁箴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最终对丁萍无奈的摊了摊手，选择了单灵灵这一方，丁萍显然是很不高兴的对他翻了个白眼，然后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盯着单灵灵。 仿佛单灵灵是抢走了她哥哥的罪魁祸首。 “我爸妈平时真不这样。”丁箴落座，悄声和江兴腾解释道，“我觉得他们现在的状态，灵灵估计知道是为什么……” 隔着江兴腾，丁箴拉了拉单灵灵的袖子，见状，江兴腾很识趣的和丁箴换了一下，让他能挨着单灵灵。 “灵灵，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你看上去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不意外……单灵灵没敢说出口，她总不可能告诉丁箴，他父母有可能被人夺舍了吧？而且，还不是纯粹的夺舍，根据烛洺赫对阆中事情的分析，丁箴父母身体里，大概率是住进了其他的魂魄…… 一个单人间，住进了两个人。 自然会很是拥挤。 “再看看情况。”单灵灵想了半天，终于说话了，她不仅是对丁箴说，也是对自己说。 不能冲动，单灵灵，要看清楚局势，想好了解决办法，再一击得胜。 不能打草惊蛇。 静静的坐在原地，单灵灵不再说话，她在脑子里梳理着从进到奢比村之后遇见的所有事情，从神情漠然的丁家父母和奢比村村民，到行为举止诡异的蚝爷，到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困住的庄道长，再到那个布包和铜镜碎片…… 布包装的东西…… 铜镜碎片…… 庄道长白天一直在说一个词，单灵灵努力回忆着，嗯，他在说信仰。 他让丁箴虔诚的供奉那个装着铜镜碎片的木头疙瘩，让他奉上自己所有的信仰。 他去到每一个村民的家里，从他们的碗中，取出了“今天份的信仰”…… 信仰，这个词……怎么这样熟悉呢？ 单灵灵脑子里灵光突然闪过，她甚至连脊背都坐直了。 她想起来了。 是烛洺赫和她说过这个词。 他在给单灵灵讲述王子村发生的事情的时候，说过所谓的信仰，从他的描述中，为什么古时候有那么多关于神的故事传出，是因为有人类对各个神明的信仰。 那时候的人间，每一个人都在为了生存而想尽一切手段，而神明的恩赐，是他们唯一的捷径。 所以人类会十分虔诚，真实的去奉上自己的信仰，他们会为了神明献祭，不管是食物还是生命，而得到了祭品的神明，收下他们的信仰，从而在人类的眼前布下神迹。 但是，随着时代的前进，人类发现了很多能让自己活得滋润的方式，从工业到高科技…… 大家不需要神明了。 烛洺赫说什么来着？ “末法时代到了。” 是这样的，单灵灵小心翼翼的侧头看了看说着悄悄话的丁箴和江兴腾，他们刚刚听见了所谓的魂魄和前世，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不管如何，显然他们都是不相信的。 虽然他们口口声声的说，喜欢灵异事件，喜欢恐怖故事，可是当这些事情真实发生的时候，他们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在编故事。 这不怪他们，因为这是末法时代。 单灵灵的手放进衣服口袋里，摩挲着包裹着铜镜碎片的小布包，那已经恢复成半面青铜镜的一整块碎片，被龙焰烧灼掉了其中的晦气后，单灵灵留给了王子煦。 离开的时候，她想着，自己这一路还不知道有多凶险，王子煦既然在医院疗伤，不如就放在他那，让作为白泽的王子煦来保护碎片，比跟着自己好上一万倍。 轻轻叹了口气，单灵灵想着，为什么庄道长反复强调，要用最虔诚的信仰，来祭拜那块木头疙瘩呢？ 她不是傻子，她知道祭拜的本意其实并不是木头，而是那个铜镜碎片。 可是…… 铜镜碎片不是只能承载魂魄吗？难道还能装其他的东西？ 还能装下人们的信仰不成？ 而且，信仰这种……说起来就很是虚无缥缈的存在，是真的可以变成一个能伸手触摸，能用肉眼看见的东西，让铜镜装进去吗？ 单灵灵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谬，可是，她又找不到更好的解释。 我真是有点……太笨了…… 烛洺赫，你如果能听见我的话，就仔细听我说。 我现在在海边一个叫做奢比村的地方，这里的村民和阆中的情况差不多，而且我捡到了一块铜镜碎片。 不过不用担心我，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但是，我要想办法救这里的人，还有崇吴山的庄道长。 你好好养伤，等我处理完奢比村的事情，我就想办法回到章尾山，去幽冥国找你。 “咳咳咳，各位，神台戏即将开幕啦！” 第325章 傩戏 黑暗中，突然有一声苍老的吆喝，击碎了那让人胆寒的安静。 单灵灵收回了自己的所有思绪，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黑暗中，隐约能看见一道苍老瘦削的身影正站在不远处，对着人群拍了拍手。 接下来，一盏昏黄的油灯，在那朦胧可见的巨大岩石上，缓缓亮起。 单灵灵终于看清了那个戏台的模样。 因为四周过于黑暗了，就算之前能隐约看见戏台的形状，也无法清晰的分辨出到底哪里是柱子，哪里是台面。 此时，单灵灵看见，那完全由木头搭建起来的戏台，早已被风沙和海浪侵蚀得残破不堪，柱子和台面都已经腐朽，彩绘已经褪色，只剩下一片斑驳的颜色。 整座戏台上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小男孩，跑来跑去，将四盏油灯挂在四周的柱子上，海风咆哮而过，就算有着陈旧玻璃的抵挡，火星子仍然煽动了一下，让整座戏台的影子扭曲纠结了起来。 单灵灵皱眉，这座戏台上，或许在曾经逝去过的岁月中，留下过精彩演出的痕迹，可是现在呢？ 眼前的一切，都沉浸在了深深的颓废之中。 蚝爷背着手，站在戏台之下，仰头看着男孩完成手中的工作，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转过身来，看着黑压压的人群。 “神台戏开始了，各位……” 他的目光和单灵灵相撞，深邃的老眼中露出了一丝戏谑。 “尽情享受吧。” 然后就是一声高昂的唢呐声，从单灵灵身后的海滩上响了起来，单灵灵勉强回头看去，一队打扮得十分繁复的人，举着火把，缓缓地朝着戏台的方向走了过来。 为首的人，戴着五彩斑斓的面具，赤裸上身，穿着肥大的裤子，腰上挂了一圈彩色的飘带，他手里举着唢呐，一声声的吹着。 唢呐声尖锐且毫无感情，那人也吹的十分平，仿佛一口气吹到了底，没有任何波动。 他身后，两个和他穿的一模一样的人，两个人都举着火把，手里各拿着一口锣，在路过单灵灵身边的时候，两人好像约定好了，同时用火把狠狠的敲在了锣上。 “铛————！” 单灵灵下意识的捂住耳朵，那惊天动地的锣响刺得她鼓膜都有些疼。 呲牙咧嘴的抬头看着那个戏班的队伍，单灵灵只觉得浑身一震。 那些人，同时停下了脚步，齐刷刷的低头看着她。 那些面具……面具是用黑色木材雕刻而成的，表情扭曲丑陋，眼睛的部位，用鲜红色的颜料点了上去，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显得尤其恐怖，而且，面具的脸上覆盖着诡异的纹路和图案，仿佛是某种古老妖魔的化身。 那种邪恶诡异的气息让单灵灵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 “灵灵，别和他们对视！” 丁箴的声音很是时候的在单灵灵耳边响起，因为不久前才被锣声刺激到了，单灵灵只觉得他的声音离自己很远，这让她的反应力都减弱了不少。 直到她终于回过神来，赶紧移开了自己目光，不再去看那些人脸上的面具。 然后，又是一声锣响。 火花四溅，单灵灵朝着后面躲了躲，免得火星子烧着自己的衣服，丁箴很有眼见力的拉了她一把，然后凑到她耳边轻声和她解释。 “我们村子里的神台戏，就是给蚝神唱的。” “他们戴的面具，是用傩戏面具改的。” “画的就是蚝神的样子……可不能和他们犯照。” 蚝神？单灵灵眼角抖了抖，那面具怎么看也和刚刚吃的生蚝没什么关系吧？ “我小时候，我妈经常吓我，不能做坏事冲撞了蚝神，不能让蚝神觉得我们不恭敬，所以就算是那些演员，我们都不能和他们对视……” “不然蚝神生气了，村子都能被他毁了！” 这是什么神……单灵灵在心头吐槽，就因为盯了他一眼，他就要毁掉整座村子？ 脑子里突然浮现出烛洺赫的脸，那是属于冷漠高傲，却又怜悯世人的神仙的脸。 “灵灵？” 见单灵灵在发呆，丁箴赶紧戳了戳她，单灵灵一下子回过神来，赶紧对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嗯。”丁箴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戏班子已经快要走到台上了，后面端着各种乐器的人各自去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好，然后队伍中，站起来了一个人。 那人戴着和其他人一模一样的面具，可是唯一不同的地方，是他的面具上有着一对长角，单灵灵一时间觉得，那玩意儿……有点像烛洺赫的龙角。 然后，那人挥了挥袖袍。 单灵灵这才注意到，他穿着层层的彩色丝绸袍子，袍子光滑柔软，如同一层羽毛轻轻覆在他的身上，长袍上的图案和颜色令单灵灵眼花缭乱，五彩斑斓的色彩交织在一起，在火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 这衣服……一看就造价不菲。 长袍延伸至地面，在那戏子行走的时候仿佛飘飘欲仙，他的每一步都会掀起轻盈飘逸的裙摆，仿佛踏在云中一般。 接着，又是一声刺耳悠长的唢呐。 单灵灵根本没看清楚那戏子怎么动的，就看见他飞身上了戏台，袖袍抖了抖，抓在了掌心中，原地转了个圈，面具后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叹息。 “哗——” 袖袍被他扔了出来，宛若水袖一般，被那戏子玩的十分自然，单灵灵瞪大眼睛看了半晌，实在是没听懂他究竟在唱什么，只能侧头和丁箴求助。 “我听不懂你们的戏……” “是方言。”丁箴小声回答她，“现在唱的意思，大概就是蚝爷晚上给你们讲的有关蚝神的传说。” 单灵灵恍然点了点头，可是奈何她确实没有一星半点的艺术细胞，就算知道了那个传说故事，也看不懂戏子的动作。 除了音乐还算是能听出个大概的旋律，其他的……单灵灵啥都没看明白。 而且，那反复吹响的唢呐和时不时敲动的铜锣，让单灵灵一阵阵的头疼。 说真的……这神台戏好像也太吵了一点。 第326章 庄道长和蚝爷 单灵灵完全没耐心继续看这所谓的神台戏，她偷偷侧头看了看丁箴，发现他倒是看的认真。 “这戏……你们这儿每年一次？” “嗯。”丁箴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和单灵灵点了点头，“每年都是这个时候，村子里会和过年一样热闹。” “还真是看不腻啊……”单灵灵小声吐槽道，“你说热闹，哪里热闹了？” 台下还是很安静，除了单灵灵在小声说话，其他人都沉浸式的抬头看戏，一点都不觉得厌烦或者是腻歪，这让单灵灵觉得很奇怪。 “还好吧。”丁箴说，“每年会换一个演员来唱蚝神，所以倒是有些不一样。” “我小时候的梦想还是上台演蚝神呢。” “挺好的。”单灵灵无奈，只能小声说了一句，她又看了看低头玩手机的江兴腾，“别说我，你同学也看不进去这戏。” “灵灵，我叫江兴腾……” 见单灵灵始终记不住自己的名字，江兴腾无奈的再次自我介绍了一句，单灵灵没说话，只是对他摆了摆手，丁箴偷偷笑了一下。 “黎非倒是看得很认真。” 越过了好些人的头顶，单灵灵探了探脖子，丁箴没说错，黎非真的很认真，他几乎完美的融入了奢比村的风俗之中，那看戏的架势，仿佛他才是本地人，而在最后面偷偷说悄悄话的丁箴才是外来者。 戏台上的戏子晃动着手里的火把，光线朝着这一边投了过来，借着火光，探头探脑的单灵灵一下子看见了黎非的脖子。 那一道白天里还极细的红痕，此时好像…… 变宽了？ “诶？”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走眼了，单灵灵揉了揉眼睛，活动了一下脖子，再次挺起上身，向前看去。 没有看错，黎非脖子上的红痕，在早上的时候，还只有一根线一般，不仔细看都看不太清楚，可是此时，隔着三四排座位，单灵灵都能清楚的看见，那差不多有自己一指节宽的红色痕迹…… 红痕整齐的盘绕在黎非的脖颈中央，他现在应该不痒了，一直没有动手去抓挠，可是，不应该啊。 庄道长不是给他开了药了吗？ 不，那不是庄道长。 单灵灵在心头提醒自己，大概率是有人顶着庄道长的脸，在这个村子里做些什么事情…… 本想提醒丁箴看看黎非的脖子，单灵灵在收回自己目光的一瞬间，突然看见了…… 就在戏台侧后方的黑暗中，有两个人影，正在交头接耳着什么。 那好像……是庄道长？ 在黑暗中，庄道长的白发和浅色长袍很是显眼，他双手杵在自己的拐杖上，半个身子都倚了上去，然后，在他身边…… 是蚝爷。 戏子手里的火把很是时候的移到了庄道长的方向，借着火光，单灵灵看清了，那弯弯的鹰钩鼻，干皱如同枯老树皮的皮肤，手里还拿着一杆细长的烟斗。 不是蚝爷能是谁呢？ 庄道长和蚝爷的头几乎都碰到了一起，隔得太远了，加上明暗不定的火光，单灵灵根本看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感觉到两个老人的嘴唇在微微蠕动。 他们在说什么？ 单灵灵的好奇心快要突破天灵盖，如果不是那不绝于耳的音乐声，单灵灵一定会竖起耳朵，尝试着去偷听…… 要不要偷偷溜过去瞅瞅呢？ 就在单灵灵犹豫不决的时候，庄道长和蚝爷似乎感应到有目光正锁定了他们俩，两位老人在同一时刻，将头转向了单灵灵的方向。 他们停止了对话，两道如同老鹰般的犀利目光，直直的看向了单灵灵。 目光在那么半秒钟之间相撞了，单灵灵心跳如擂鼓，她赶紧低下了头，可是又觉得不太对劲，她来这里明明是看戏的…… 于是，单灵灵有些掩耳盗铃的将目光放在了戏台之上，假装从未注意到，两个老人正在戏台后面，商议着什么。 接着，一曲终了。 戏台下响起了零星的掌声，丁萍欢呼得尤其响亮，年少的姑娘很是兴奋，都快要跳起来了。 戏子从台上默默的退下，音乐减停，场子安静了下来，单灵灵的耳朵终于得到了片刻的休息，她借着中场歇息的片刻，动作颇有些僵硬的站起身来，假装撑了个懒腰。 举着胳膊，单灵灵又悄悄地看了一眼戏台后方，想要继续看庄道长和蚝爷，说不定在这样的安静状况下，能偷听到一点什么…… 他们俩没在。 单灵灵心头一紧，手都僵硬在了半空中，她赶紧转头想要去看清那两个老人在什么地方，庄道长腿有问题，走不快，蚝爷这么大年纪了…… 在那！ 眯了眯眼，单灵灵在黑暗中捕捉到了两个渐行渐远的身影，其中一个走路有些蹒跚，一深一浅，显然就是庄道长！ “丁箴，我要去找个地方上厕所。” 单灵灵来不及找借口，她想要偷听的欲望愈发强烈，戏台上戏子和乐手已经开始准备下一出剧了，如果这时错过，可能就再也听不见了。 “啊？”丁箴疑惑道，“下一场马上开始了……” “哎呀，没事。”单灵灵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朝着身后的黑暗小跑开去。 “反正听不懂，听了也白听。” 为了不被人群发现自己，单灵灵刻意绕了一大圈，她目光死死的锁定在庄道长的白发上，不让他们离开自己的视线，然后自己一直保持着猫着腰的姿势，飞快的窜了过去。 这一段时间以来，单灵灵直觉自己的体力和状态都在直线上升。 起码跑了这么长一段路，她居然都没有喘气。 庄道长和蚝爷停在了一块巨大石壁前面，两人还在说着什么，庄道长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垂着头，蚝爷有些急，手中的烟斗敲在石壁上，发出了阵阵闷响。 扫视了一圈，单灵灵看见了两人身边的一大丛灌木，她心头一喜，就地一个翻身，用最小的动静，成功钻了进去。 刚好一阵海风出来，抚过了那一片灌木的叶子，窸窸窣窣的声音完全掩盖住了单灵灵的行动，她紧咬着嘴唇，摸着小龙项链，心头喊了一声。 “给我刀。” 第327章 你必须给我个交代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让你长点心眼！” 单灵灵捏着手中刚刚出现的长刀，她担心灌木丛无法盖住刀身上火焰的光芒，并没有把刀出鞘，而是紧紧的握着刀柄，做好了蓄势待发的准备。 说话的是蚝爷。 他很是生气的敲着烟斗，尚未熄灭的烟丝掉了出来，在黑暗中划出了无数星星点点的火光。 “你今天走到半路上突然失去意识这是小事，下次我们想办法加固一下就好了，但是……” “……你怎么能把那个包搞丢了呢！” 那个包？单灵灵皱了皱眉。 “蚝爷……我是真的不记得……” “走着走着突然头疼了起来。” 现在是庄道长在努力的想要解释：“疼得我直接晕了过去，我想也没隔几分钟，就醒过来了。” “醒过来就找不着……” “我真怀疑是那个小姑娘把我的包拿走了。” 单灵灵听懂了，两人是为了那个布袋子在争执，就是在庄道长突然头疼，硬塞给单灵灵，让她藏起来的那个奇怪布袋子。 “我说了，刚刚我直接去了丁家，她虽然晚些才到，但是她身上是真没有。” 蚝爷恨铁不成钢的说：“我也仔细观察了她，还顺着她回家的路找过了，哪里都没有！” “不可能啊……”庄道长百思不得其解，“不会有人想要偷我的东西啊……” “哎。”蚝爷长叹一口气，“这马上就要到了交货的时候，你这一下搞丢十多天的，你让我怎么去交差呢！” “……”庄道长沉默着，还是垂着头，像是很害怕蚝爷的样子。 “我真的是……”蚝爷气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就这么点事！就这么点……” “你连这么芝麻大点小事都做不好！” “我想办法……” “你想什么办法！”蚝爷一烟斗敲在了庄道长头顶，“你知道你的身份吗！要不是我当时为你求情，你早就那位大人被处死了！” “结果呢，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那位大人他哪怕是动一根手指头，咱俩都得灰飞烟灭！” “我拜托你动动脑子，我知道你现在不习惯，但是有什么办法？我也想尽快帮那位大人达成所愿，但是光是我一个人注意完全没用啊！” “你要想活下去，自己想办法去补救，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 “明天下午，在我见上那位大人之前，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不然，休怪我不留情面！” 庄道长被蚝爷的几句话说得紧张到颤抖，他哆哆嗦嗦的抓住了蚝爷的衣袖：“蚝爷，求求你，帮帮我……” “帮不了！” 蚝爷猛的甩掉他的手，声音大了些，在寂静的黑暗中回荡了好几圈，蚝爷一时间收了声，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并没有看见有任何外人存在，这才松了口气。 “你还有一个晚上，如果还想活，赶紧现在就去想办法。” “你好自为之！” 说罢了这句话，蚝爷指着身后被暗色笼罩的村庄，用下巴示意庄道长赶紧去解决问题，庄道长那张苍老的脸庞上，带着一种单灵灵无法理解的，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委屈的表情，唉声叹气了好一阵子，才终于转头走掉。 他那一瘸一拐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孤单。 蚝爷站在原地并没有动弹，他小声的用方言骂了几句，单灵灵没听懂，但是大概知道是一些粗话。 他看着庄道长的背影，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缕烟丝，塞进了烟斗里，拿出火折子，花了好大功夫才勉强点燃。 “真是操了蛋了！” 蚝爷猛吸了几口烟，缓缓地将胸口里的浊气吐出，这才自言自语道：“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要现在出事。” “明天阴玄大人就要来了，我看他怎么办！” “可别连累到我了……” 听见那个熟悉的名字，单灵灵险些跌倒进了灌木丛中。 他说的，是阴玄？ 真的是阴玄？ 单灵灵握住长刀的手没控制住，直接将长刀拔出来了一些，暗红色的火光亮起，单灵灵心头一惊，赶紧把它压了回去。 不行，单灵灵，沉住气。 蚝爷还在那，这里的事情果然和九阴他们脱不了干系。 眼前这个老人家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只是一个有些阴森的普通人，如果自己现在出手，应该是能够轻松的拿下他的，但是，拿下了又怎么样呢？ 按他的话说，明天阴玄就会到奢比村，来收走庄道长的那个袋子，他们之前说的，大概还不知道单灵灵的真实身份…… 那说不定…… 单灵灵脑子里灵光一闪。 如果能潜伏在蚝爷身边，在阴玄来了的时候直接将他拿下呢？ 虽然阴玄会法术，但是从萧家幻境来看，阴玄的体术不一定能打过现在的自己，之前输在了毫无准备上，这一次，如果自己打个突击战，说不定…… 而且和王子村的时候也不一样，在奢比村，没有菠萝突然出现阻止自己，也没有王子煦和颜月牙出现让自己分心，那…… 单灵灵深吸一口气。 很好，就这样。 要沉下心来，要稳住，要一击制胜。 蚝爷抽完了手中的烟斗，他叹了口气，将烟斗里的烟灰磕掉，然后鬼鬼祟祟的四下张望了一番，手指在身后的石崖上敲了敲，突然就消失在了单灵灵眼前。 本来还沉浸在明天自己需要如何进攻计划中的单灵灵，就在眨眼之间，发现眼前的人消失了，瞬间被惊得差点跳了起来。 人呢？ 蚝爷人呢？ 单灵灵的脑袋陷在灌木丛中，努力的扫视过周围的一草一木，空荡荡的沙滩，海浪在拍打着岸边的小石子，耸立着的石壁，直直的指向天空。 一阵海风吹过，给单灵灵带来了一股难以忍受的咸腥气息。 蚝爷确实不在，起码是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 该死，他去哪里了…… 单灵灵忍不住了，她从灌木丛中站了起来，没管那木头上的尖刺划破了她的衣服和手掌，她扒拉着眼前的草木，走了出来，冲到了刚刚蚝爷抽烟的地方。 地上还有一星半点的烟草火光未能熄灭，他刚刚还在，就在那一瞬间就消失了。 难道他和烛洺赫一样，会瞬移吗？ 第328章 黎非更严重了 怎么可能？ 单灵灵沿着石壁来回走了好几圈，都没有看见蚝爷的身影，她百思不得其解，这老头…… 他到底去哪了？ 站在刚刚蚝爷消失的地方，单灵灵单手托着下巴，冥思苦想着蚝爷刚刚做的动作，他先点了烟丝，然后猛吸了好几口…… 然后他好像……在石头上敲了敲…… 单灵灵学着蚝爷的动作，迟疑的抬起手，然后动作有些僵硬的在石壁上敲了三下，像是敲门的姿势。 “咚、咚、咚。” 三声扎扎实实的闷响后，单灵灵傻呆呆的站在原地，盯着那块漆黑的岩石眨巴眼睛。 没有反应。 我是不是……有点傻……？ 单灵灵撅起嘴，看了看自己的手，别说，刚刚敲石壁的时候力气大了些，此时手指关节都有些疼。 更别说，被灌木丛划伤的手指，此时正在冒出血珠子，加上刚才的动作，鲜血都被涂了满手。 火辣辣的微疼袭上了头，单灵灵有些委屈的看着手指，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烛洺赫，我好疼啊……” 在民国时期的回忆中，单灵灵没事干喜欢在家学着刺绣，可是她总是觉得自己笨手笨脚，每每用力过猛，或者是准心不好戳中了手指，她都会委委屈屈的把伤口塞到烛洺赫眼前。 那个时候，不论烛洺赫在做什么，总是会立刻放在手里的事情，低头舔掉那停留在指尖的血珠，又挑起她的下巴，轻轻的吻一吻她的唇角，用最温柔的语气哄她。 “好了，灵儿不哭。” “是这根针不好。” 想到这里，单灵灵只觉得更委屈了，眼泪似乎都在眼眶里打转，越想越气，她没忍住，一脚踹在了石壁上，小声骂了一句。 “都是你不好！” 都怪你们，烛洺赫才受了伤，他才没办法陪在自己身边。 什么九阴，什么阴玄，什么蚝爷，统统都是他们害的！ 单灵灵对着眼前的石头又踢又踹，发泄着自己积攒了很久的怨念，可是石头终归是石头，这一通踢踹换来的，只有脚趾头疼的厉害。 大口喘着粗气，单灵灵任由泪水在脸上纵横滑过，她发狠似的抹了一把眼泪，放弃了眼前的石壁。 “我回头再去找蚝爷！” “九阴，你给我等着！” 骂罢，单灵灵毫不犹豫的转身就准备离开，可是，就在她迈出步子的一瞬间，身后的石壁传来了一声轻响。 伴随着震惊和不可思议，单灵灵的脚步停滞了下来，她愣了好半天，缓缓地回过了头。 石壁上，裂开了一条缝隙。 一条刚好能让她穿过去的缝隙。 单灵灵完全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怀疑的四下张望了一圈，并没有第二个人的身影，那前几秒还严丝合缝，不，完全没有缝隙的石壁，正张着大口，等待着单灵灵的踏入。 这是……想让我进去？ 单灵灵挪动着步子，回到石壁旁，她犹豫着再次抬起手，抚摸了一下那石壁。 没有问题啊，是冰凉且毫无生机的石头。 接着，她抬起胳膊，朝着黑暗的石壁内部伸了伸手。 眼前实在是太黑了，简直和单灵灵想象出来的黑洞没什么区别，黑暗吞噬着肉眼可见的一切，单灵灵觉得，探手进去之后，自己的半只胳膊都看不见了。 我需要光源。 单灵灵思忖了片刻，掏出长刀，不再犹豫，直接拔刀出鞘，长刀身上的暗红色火焰凝胶被单灵灵催动，冒出了细小的火苗。 虽然不是极其明亮的光源，但是勉强能够照亮单灵灵所在的那一小块土地。 光芒的出现，给了单灵灵莫大的底气，她深吸一口气，对着自己的长刀说话了。 “烛洺赫，我知道你在。” “我现在要进这个山洞了，你就这样陪着我，好不好？” 刀身上的火苗微微跳动了一下，仿佛是烛洺赫在回应着单灵灵的请求。 “谢谢你。” 单灵灵弯了弯嘴角，将长刀举到了眼前，然后一个侧身，钻进了山洞里。 —————————— 第二出戏终于是唱完了，江兴腾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用胳膊肘戳了戳丁箴。 “我说，你们这戏我实在是看得有些困，要不然我先回去睡觉了？” “啊？” 丁箴正在探头探脑的到处张望，单灵灵离开太久了，他很怀疑这姑娘是不是迷了路，或者是被什么事情困住了，不由很是担心。 “老江，你看见灵灵了吗？” “没有。”江兴腾揉着脖子，“我觉得她可能和我一样，困了，先回去休息了。” “不会。”丁箴皱着眉头，“她一晚上都很警惕，不像是会提前退场的样子。” “你去找她呗。”江兴腾满不在乎的答了一句，想了想，又有些戏谑的说，“老丁啊，我看你不会是真喜欢灵灵吧？” 听到他这有些揶揄的语气，丁箴脸腾的一下红了，不过四周光线不好，看不太出来，他有些气急败坏的缩回脖子，瞪着江兴腾。 “我关心下她，人家一个人来我老家，我不关心谁来关心……” “老丁啊，没啥害臊的，喜欢就大胆承认呗。”江兴腾拍了拍丁箴的肩膀，“在学校这么多年，那么多姑娘追你，你也没这么上过心。” “不过，灵灵不是说她有男朋友吗？” 丁箴愣了愣，没有接这句话，江兴腾挑眉看着他，半晌才意味深长的一把揽过丁箴的肩膀，半开玩笑的说道：“没事，老丁，虽然你还没开始恋就失恋了，但是你要永远记得，老江我，就是你最后的靠山！” “来来来，哥们的肩膀借给你哭一哭啊！” “滚。”丁箴无语的一把推开江兴腾，“说什么有的没的，无聊。” “哎哟，我们家丁丁还恼羞成怒了……” “嘘。”丁箴突然按住了江兴腾，“不对劲。” “啥啊，还不让我说……” “不是，你看黎非那边。” 丁箴压低了嗓门，悄悄指了指黎非的方向，示意江兴腾望过去，江兴腾的目光顺着他的指引，终于看见了。 黎非脖子上的红，已经完全蔓延了他整个脖子。 “卧槽？不是给他涂了药了吗？” 第329章 进入山洞 “是给他涂了。”丁箴很确定的点了点头，“而且那什么神仙爷爷也说他好了啊？” “诶，你还真信那老头？” “姑且信吧。”丁箴说，“我是打算先观察一下，实在不行给黎非送医院去……” “我觉得现在就得送医院去。”江兴腾打断了丁箴的话，“我估摸着丁箴那伤口，再不看医生就得烂了。” “我去问问他。” 趁着中场休息的阶段，丁箴从座位上鬼鬼祟祟的挪动着步子，学着单灵灵之前半蹲的姿势，顺着过道挤到黎非背后。 一路上，因为太黑，他踩到不少人的脚，虽然并没有人为此与丁箴闹矛盾，可是他还是不好意思，一路都在不停的道着歉。 最后，丁箴终于成功戳上了黎非的肩膀。 丁箴的父母还是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看向舞台的方向，似乎很是期待接下来的剧目，黎非此时的动作就像是他们俩的亲生儿子一般，同样的期待，同样的眼神。 只有丁箴的妹妹丁萍，好奇的回头看着他哥：“你来干嘛？” “……”丁箴瞪了他妹妹一眼，“你没看见他脖子上的伤口吗，变严重了，我得带他去医院。” “哦。”丁萍没咋搭理他，只是点了点头，“你带呗。” 丁箴无语的摇头，然后又拍了拍黎非的肩膀：“喂，老黎，脖子还痒吗？” 黎非并没有回应他的问题。 “老黎，我们去医院看看吧，不然等会感染了。” 依旧是没有回应。 丁箴思考了几秒后，也懒得等黎非的答复了，他直接上手去拽，拉着黎非的胳膊，就想把他带走。 “……！” “咚！” 刚刚被迫站起身的黎非，在丁箴毫无准备的时候，转过身，扬起拳头，狠狠的打在了丁箴脸上。 丁箴一个没站稳，被他揍倒在地上，很是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着黎非，说话的语气都带上了愠怒。 “妈的，老黎，你干嘛啊！” “我——要——看——戏——” “你他妈乐意看就看，打我干什么？！” 丁箴是真的生气了，他仰躺在地上，对着黎非怒目圆瞪：“黎非你有病吧！” 人群纷纷站起来，动作僵硬拥挤的给丁箴和黎非让开了空间，江兴腾急匆匆的跑过来，想要扶起丁箴。 “我靠，黎非，你干嘛打人？” 看着丁箴嘴角挂着的血迹，还有微微充血的眼球，江兴腾被吓了一跳：“啥事情不能好好说，直接打老丁啊？” “我——要——看——戏——” 黎非如同木偶一般，一字一句的重复着这句话，丁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对着地面吐出一口掺杂着血丝的唾液，顺着江兴腾的搀扶，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这一拳打得实在是有些重了，丁箴只觉得天灵盖都在旋转，太阳穴和眼球都在一跳一跳的疼，他越想越气，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拳头，但是江兴腾把他拉住了。 “老丁，算了。” 江兴腾拉住他的胳膊，避免现场的局势变成两人互殴，不过江兴腾确实没想明白，黎非这人，在一起相处三五年了，虽然平日里这小子嘴是真的有些欠揍，却从未这样一言不合开打的。 “黎非，你自己看吧，我们走了。” 和事佬一般的江兴腾拉着丁箴想要穿过人群，回到他们刚才的座位上，那些村民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只是死死的看着两人，仿佛是另一场戏剧一般。 “你们俩，在干什么？” 就在丁箴和江兴腾即将走出人群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出现，拦住了两人。 是蚝爷。 —————————— 单灵灵举着长刀，整个人保持了高度的警惕，在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山道里缓缓向前走着。 心跳在黑暗中加速，每一次跳动都似乎都在单灵灵耳边回响着，她浑身紧绷着，因为看不见前方究竟有什么存在，那种未知的恐惧，让她快要无法呼吸了 “滴——” “滴——” “滴——” 十分突兀的水滴声在空荡的石壁里回荡着，单灵灵的胳膊上猛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从未想过，在这样静谧的黑暗环境中，仅仅是一滴水滴落下，就能让她如此如临大敌。 “不要吓我啊……” 单灵灵碎碎念了一句，深呼吸着，海风特有的咸腥气息，伴随着常年潮湿的山洞中会有的那种青苔泥土的潮腻味道，钻进了单灵灵的鼻腔。 阴冷且让人不寒而栗。 胸口处有些闷闷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山道中确实缺少新鲜空气，单灵灵也不清楚，长刀上的龙焰，是否会消耗掉氧气，但是她肯定是不会灭掉那火焰的。 不仅仅是能够照亮脚下的路，只要龙焰还燃烧着，单灵灵就觉得烛洺赫在她的身边。 很安心。 不知道走了多久，黑暗中没有时间概念，单灵灵完全是凭着意识在向前迈步，接着，眼前突然亮了起来。 还没适应光线的单灵灵一时半会并没有反应过来，她站在原地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三条岔路愣住了。 头顶严丝合缝的石壁上，不知道从何处射出了三道颇有些刺眼的白光，每一束光，都停留在一个岔路的出入口，仿佛在欢迎单灵灵走进去。 “岔路？” 单灵灵甩了甩长刀，收刀入鞘，她迈到光线前，沿着三个岔路入口，来回走了一圈。 蚝爷在哪边呢？ 他会走哪条路呢？ 仔仔细细的端详着脚下踏着的路，走过的地方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纯粹的石壁，单灵灵试图找到青苔被人为抹去的痕迹，可是并没有。 每一个岔路口的地面，都是同样的光滑，同样的让人毫无逻辑。 “所以说，我该走哪边？” 单灵灵站在来路的路口，皱眉打量着每一个岔路口，她犹豫了很久，直到看见，最左边的那条岔路口里，似乎亮起了…… 一点熟悉的光芒。 “咦？” 害怕是自己看错了，单灵灵再次揉着眼睛，努力的集中注意力朝着那漆黑的山洞深处看去。 是的，她没有看错。 那是橙色。 是橙灵。 是九阴，九阴的魂魄。 他就在这里。 第330章 一出属于单灵灵的剧 “看见你了。” 单灵灵冷哼一声，她一瞬间就确定了自己要进入的道路。 就是最左边那一条。 管他呢，单灵灵一如既往的莽夫精神又来了，确实，前方对于她来说，是完全未知的，但是…… 又有什么关系呢？ 天堂还是地狱，不闯一闯，又怎么知道结果呢？ 想到这里，单灵灵握紧了长刀，埋头冲进了最左侧的岔路。 —————————— 一声悠长而悲凉的唢呐声，突兀的在单灵灵耳边响了起来。 尖锐的声音，将她完全拉回到了刚刚还在海滩边，看见的那出傩戏，单灵灵有些出神。 难道自己……回到海滩了？ “各位看官，今日有幸与各位在此相遇，在下不才，容在下与各位唱一曲……” 唢呐声响缓缓平息，接着，一个颇有些苍老的戏腔，回荡在了山洞里，带起了让人心跳颤抖的回音。 “谁？！” 单灵灵对着黑暗大喊道，她猛的拔出长刀，暗红色的火焰燃烧了起来，再次为单灵灵照亮了一小片土地。 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不要装神弄鬼！” 伸手朝着四周探去，不管单灵灵朝什么方向走，却都无法触到边界，没有冰凉湿润的石壁，走到最后，单灵灵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 这里就是一块被黑暗完全吞噬的虚无空间。 “话说那宋朝年间，有一苏姓商贾人家，常年经商，家中富裕，有一独女，名唤灵灵。” 灵灵？ 单灵灵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宋朝？灵灵？ 难道……又开始了？ 所以说，这一次我姓苏吗？ “苏家老父外出经商，偶遇山匪，苏家老父含恨身亡，山匪顺线索找出苏母及独女，苏母风韵犹存，山匪头子强纳其为妻。” “锵——！” 唱腔还在继续，短短一句话，讲完了苏家的悲惨经历，单灵灵本还在努力的尝试着其中的内容，就被突然敲响的锣声，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苏母委曲求全，奈何苏家独女灵灵性子孤傲，山匪顶替苏家老父接纳苏家生意，却被灵灵反复阻挡，山匪不耐，欲将灵灵卖至知县家做媳。” “咚——锵——！” 然后是一阵婉转的二胡声，伴随着琵琶的细碎音响，不断的击打在单灵灵的魂魄之中，让她不由得战栗了起来。 “灵灵誓死不从，山匪以苏母之命为要挟，灵灵为保母亲一命，终归应下。” “锵锵————！” 伴随着最后一声铜锣敲响后的动静，单灵灵的眼前，突然亮起了一道极其朦胧的白光。 手中长刀的火焰光芒有些强，让单灵灵看不清那道白光中究竟是什么，只能隐约看见一个方形的轮廓，单灵灵好奇心大起，思忖了两秒之后，她再次收起长刀，压下那颇有些耀眼的火光，缓缓地步行至白光之中。 接着，单灵灵只觉得身上一沉。 她很是困惑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本穿着简单的t恤，此时却突然换成了一套大红色的长裙，单灵灵有些不知所措的抬起手，晃了晃。 这是……宋制的汉服？ 我怎么穿着这个…… ……所以那个苏灵灵，真的就是宋朝时期的我吗？ 想到这里，很是时候的，一声唢呐再次吹响。 “今日良辰吉日到，阴阳两界良缘来。” 一时间，唢呐、二胡、铜锣齐鸣，毫无准备的单灵灵被震得脑瓜子嗡嗡的，她一阵毫无前兆的头昏眼花，眼前似乎都出现了重重人影，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接着，单灵灵只觉得自己被人推着肩膀，拉着手腕，被迫朝着前方的方形轮廓走去。 走近了，单灵灵才看清，那是一张红木的八仙桌。 眼前依然是一片朦胧，什么都不太清楚，仿佛身处在一场梦境之中，单灵灵有些茫然，她四下张望着，很多同样朦朦胧胧的人影团团将她包围，有人在扒拉她的头发，有人在拉扯她的衣袖，有人在给她脚上套上柔软的布鞋。 还有人，在她手里塞进去了一块毫无生机的木头牌子。 什么东西？ 单灵灵困惑的揉着眼睛，尝试着让自己看得更清晰一些，起码能看清那些人影，还有手里握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陈家独子遇水亡，生父生母无奈何。” “咚咚——！” 伴乐中夹杂了让人心跳骤起的鼓声。 “黄泉路怕子孤单，阴间道恐儿迷惘。” “锵————！” 听到这两句唱腔，单灵灵没来由的心跳飞快，她屏住呼吸，低头看向手中的木头牌子。 “今日为安父母心，换求一媳抚愁肠。” “咚——！” “苏家有女命格妙，与子八字最相合。” “锵锵锵——！” “春风近看天作合，夜月起听地造配。” 伴随着那些明明听不太懂，但是却又不断的敲打着单灵灵魂魄的唱词，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一对精致的纸人，正坐在八仙桌的两端，不知道是什么人，在纸人的脸上画出了很是和蔼的笑容，它们穿着同样是用纸扎成的精美宋制汉服。 男性纸人头发完全被儒巾包裹，身上的衣服是酒红色，它看着目瞪口呆的单灵灵，像是做出了欣慰的表情，女性纸人头发高束，同样穿着酒红色的长裙，眉毛下搭，露出有些沮丧的样子。 这是……什么玩意儿？ 单灵灵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她眨了眨眼，可就是那短短的半秒钟，女性纸人换了个动作。 它的手抬了起来，做出抹眼泪的动作，然后，一滴用纸做成的泪水，从它的脸颊上滑落下来，滴在地上。 被眼前的突然变化吓得后退两步，单灵灵差点没站稳身子，但是，还不等单灵灵稳住脚跟，身后就有一双手，托住了单灵灵的腰，把她推回到了那一对纸人面前。 “今日良辰美景，新人新结良缘！” 单灵灵终于知道自己手里捧着的是什么了，也知道这一出戏到底在唱什么了，她有些颤抖的将手中的木头牌子举到眼前，看着上面的字。 “陈家长子讳异之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