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坞堡主》 第一章 赵家堡 又是一年除夕夜,赵博安躺在榻上,没有睡意。窗外一片黑暗,偶有风声呼啸,明天就是正日,他马上十四岁了。 距离那场梦已经有十年了,当时他还是个小不点,好几天一直重复做一个梦,梦里有种种光怪陆离之事。刚开始有些东西他不太理解,但随着记忆的融合,他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男人的记忆。 那些家友、朋友、事业一类的影像,很快散去,不过还是影响了他的性格。好在梦中的知识完整保留下来,几天之内,整个世界好像都不同了。 随后的时间就难熬了,身体上还是孩童,但思想已经成熟。又不敢过分表现自己,除跟着父亲读点书外,多余的时间只能用来锻炼身体,寄希望于快点长大。 ········ 赵家世代居住在平阳郡襄陵县,多为本县小吏。匈奴人刘渊定都平阳后,赵家还算能够维持,毕竟不是平头百姓。但后来靳准发动政变,屠杀刘氏宗室,石勒和刘曜率军平叛,平阳郡一片大乱。为躲避战乱,曾祖带着族人部曲进入了东边的太岳山。 沁水由北往南流经这片山地,山谷中冲刷出了一片片平地,赵家就在沁水河畔修建坞堡,开垦田地。由于地处山区,人口稀少,襄陵县很少来收赋税和征发徭役,刚开始过得还不错。 后来刘曜为了防御石勒,在南边冀氏乡设冀州管理附近,那段时期赵家确实不好过,徭役赋税一样不少。但没多长时间,刘曜战败,石勒一统北方,就把冀州裁撤了,这里又重归襄陵县管辖。当时附近人口被强迁走了不少,赵家还是逃到山里才躲过一劫。 这以后赵家又过了十多年安稳日子,直到父亲赵昆成年。 祖父赵雄不想断了与襄陵县的联系,就让赵昆借住到世交高家,在县里谋一份差事,增长阅历。当时高家伯父高元在县里任户曹史,出了点力就让父亲当了个书佐。这一住就是四年,期间与高家女郎成亲,生下了长子赵博安,次子赵博文。 石勒一统北方建立的赵国,没能维持多长时间,其侄暴君石虎死后,赵国在内乱中走向崩溃。关东被鲜卑慕容氏占领,关中则被氐族苻氏占领,并州的军阀张平夹在秦燕之间。刚开始张平左右逢源,秦燕两国忙着巩固国内,没顾上他,以笼络为主。 不过数年后,张平与秦燕交恶,双方剑拔弩张,平阳郡不再安全。外祖父高元就剩这么一个女儿,现在又有两个外孙,就让父亲辞去差事,带着妻儿回到赵家堡。 张平很快就在秦燕两国夹攻下烟消云散,河东平阳两郡归秦,并州其余郡县归燕,中间虽有反复,但边界基本稳定在这一带。 虽然世道纷乱,好在外祖父在襄陵县没有出事,现在还是县功曹,算是新县令心腹。因此前年祖父就把三叔父赵仑派到县里,开起了杂货铺。有外祖父和一些县里旧识帮衬,铺子开了起来。表面是处理山货,暗地里却是和各方联系贩卖生铁,并为山里换取各种物资,主要是盐、粮食、布帛、牲畜等。 ········ 赵家经过几十年发展,已经有一主堡,两个小堡,不到两百户人口。主堡在沁水西边山坡上,坐北朝南,有六个院落,左右对称。南边大门上有望楼,四角设有角楼。东边是赵雄这一大家子居住,西边主要是奴婢和一些赵家亲近族人居住。坞堡内建有祠堂、马厩、牛圈、库房等等。 南边的凤池堡,距主堡有十里远,建在沁水和山岭间的狭窄处。这儿建堡是为了护住十里山间谷地,这片谷地还算平整,开垦有五千亩良田(汉制大亩),是赵家的根基,不容有失。 主堡往西有二十里的地方建有草峪堡,是通往襄陵县的必经之路。当时建这个小堡,是为了防御西边。小堡附近有条小溪,能开垦的田地不多,主要是在附近的山坡上放牧牛、马、羊等牲畜。这里收拢的大部分是逃难来此的胡人,大部分是匈奴人。 主堡北边几里处,则是一个几十户的匈奴小部落,部落酋长刘德。早年其父在襄陵县对赵家有恩,赵国灭亡后,这些人逃到这里。当时赵家还没现在这么多人,赵雄考虑到报恩以及守望互助,就让他们在北面不远处安置,后来还把唯一的女儿嫁给他。 刘德把多余的牲畜卖于赵家换取粮食布帛,也为赵家防住了北面。 东面越过沁水就是连绵群山,里面就几户山民而已,偶尔来赵家堡换取一些物资。 ········ 自从赵博安回到赵家堡后,家里又添了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这么多年下来,赵家不断收拢流民,加之人口繁衍,现有族人四十多户,佃户一百多户,三十多户牧民,十户铁匠。 铁匠这么多是因为赵家没那么多土地可种,就连凤池堡以南新垦的六百亩地,现有佃户都不够分。加上附近从两汉开始就有铁矿开采,因此农闲时,赵家组织青壮挖矿,平时铁匠就炼铁和打造各种器物。 赵家最近几年的快速发展,与赵博安有很大关系。拥有那份记忆,他就很难适应坞堡中的生活,别看他是长孙,将来的宗族继承人。生活也没好到哪里去,只能说是吃饱穿暖,不用干农活而已。因此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开始做一些改变。 最先改进的就是直辕犁。农事占了人们很大一部分生活,赵博安刚开始关注的就是农事器械。谁让他无聊呢,使用过几次直辕犁后,就开始琢磨这东西,有曲辕的大概印象,还有一点力学知识,经过一些改进,新犁省力好用,姑且就叫他曲辕犁吧,反正农户很满意。 这件事让他在族中赢得不少好感,祖父更是把族中耕犁全部换为新犁。 后来他从襄陵搜集农书,以及一些增产的法子。从县里又得到秦国大力推行的轮种法、区种法,全部都在赵家推广。 这时的亩产实在可怜,只有一百多斤,虽然用尽了办法,但两三年下来,亩产才增加了二三十斤。赵博安有点泄气,他还没有意识到这对赵家有多重要,反到是祖父更加看重他,让父亲把他在农事上做的改变都记下来,作为赵家的绝密。 农事上有点泄气的赵博安,开始关注炼铁。赵家能炼生铁以及少量的百炼钢,产量足够自用,还能卖一些到附近。 赵博安利用他的一知半解,在匠人帮助下,加高了炼铁炉,利用牲畜推动鼓风机,还有一些其他方面的小改进。中间虽有挫折,但最终生铁产量大增,品质也更好。这也是祖父急着派三叔到县里开店的原因,要把这些铁销出去。 不过就算有记忆加持,人力有时穷,赵博安也不可能让赵家改天换地,最多也只是让赵家处境好一些。 对于长子把精力放在农工之事上,父亲赵昆很不满意。长子从小聪慧,幼童所习六甲,九九,急就,三苍等书,赵博安很早就已学会,并能很好的运用,甚至五经中春秋都能通读。但显然长子心思不在这上面,舞刀弄枪的时间都比研读经书的时间多。 这也不能全怪他,赵家本就不是经书传家,家里书籍有限,大部分还是最近十几年寻到的,五经都不全。春秋一类还能看下去,但周易、礼记就不感兴趣了,赵博安也志不在此。 赵昆一辈子都在研习周易,也没看他研究出什么来,有时候在他看来,父亲更像个神棍。好在赵雄支持孙子,乱世武力更能保护宗族,儿子早年去襄陵读书历练,养成了文士的做派,赵雄已经有点后悔,怕其不能担当族长重任,好在孙子不错。 有祖父的支持,他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习武强身上。虽没有名师教导,但族中还是有几个老兵的,特别是部曲头领刘良,身手了得。而且赵博安更加自律,这方面可能和诱惑太少有关,也没其他事情可干啊,加上科学的训练方法,效率更高。 到现在,赵博安骑马射箭娴熟无比,能左右驰射,身体更是强悍,等身体彻底长成,必是一条好汉。 赵昆眼看长子已无指望,就把心思放在其余二子身上。次子赵博文资质一般,然比较听话,颇爱读书。三子赵博荣顽劣无比,不爱读书,反而经常跟着长子习武。 因此父母把心思更多的放在次子身上,希望其有一日能学有所成,使赵家能多一丝文士气息,别真成了土豪乡绅。 时人还是颇为崇拜那种世家豪门的。 赵博安不知何时已沉沉睡去,新的一天到来,晋朝兴宁三年,开始他的传奇人生。 第二章 祭祖 正日,正月之旦。 赵博安昨晚睡的有点晚,沉睡中听人唤他,慢慢睁开眼睛。 眼前身穿青色新衣的瘦小男子,看身量还是个孩子,名叫赵远。 “行之啊。时候到了?”。 “郎君快起吧,坞主刚才还问起呢。” “恩。把衣服拿来。” 赵远是父亲早年在县城收养的孤儿,当时赵博安出生没多久,想着给儿子找个玩伴,就收养了他,后来还给他起了个字,行之。 不过后来赵博安记忆融合,哪里需要玩伴,就让他在族学里一边读书,一边帮着处理他的琐事,算是他的跟班,也只有嫡长孙才有这个待遇。 赵远忙把新衣拿来,伺候着穿上。 赵博安原先还不适应这种生活,不过慢慢也接受下来,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规矩,自己动手对赵远不一定就是好事。等一切都收拾好,才向祠堂走去。 ········ 来到祠堂外,已经来了不少人,大部分都是血脉宗亲。不过也有几个胡人,他们是经过祖父同意,改姓加入宗族的。一方面是笼络人心,另一方面也是时局使然。 在这乱世中,赵家需要补充一些力量。祖父在这一点上还是比较开明的,没有那些世家大族胡汉有别的思想。当然这也跟赵家是寒门出身有关,平阳郡胡汉杂居几百年,双方互有通婚,也就不怎么在意血统,反正赵家中人是不太在意的,父亲偶尔在私下里嘀咕几句,但也只是私下而已。 赵博安打量了一下宗祠,赵家宗祠是两进的院子,坐北朝南,砖瓦木结构,门窗都被黑漆漆过,整个建筑显得庄严厚重,是整个赵家最好的房子。 两侧的厢房在冬春两季时,是族里幼童读书的地方,这点是父亲回到坞堡后坚持的,儿时他在这里读过几年书。 平时族里婚丧嫁娶也在这里举行。 几个族人在那争论着什么,有人面露愁容,有人有愤愤之色。 看到三叔就在前边,就走到赵仑旁边说道:“叔父,回来啦。” 赵仑回头看了一眼侄儿,笑道:“安儿,长这么壮了。昨晚才回来,县里处理了最后一批山货,中间路上在靳家堡多住了一日,回来晚了点。” “安全就好。今年生意怎么样?” “还不错,比起刚去的时候,市面上热闹了一点。那个王猛是个有本事的,这世道总算有点希望了。” 赵博安点点头,现在不是打听外边时局的时候,随后有时间再向三叔询问。向那边指了指,说道:“出什么事了?” 赵仑皱皱眉头道:“南边的村子出事了,清晨,李家小娘子晕倒在堡门外,救回来后,据她说,昨晚强盗冲进李村,杀进她们家。她是趁机逃出来的,现在具体什么情况还不知道,阿父已经派人去探听消息了。” 赵博安点了点头,寻思起来。 不大一会儿,祖父和父亲到来,脸上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事,赵家族人开始进入祠堂,按远近亲疏排列好。 赵家乃寒门出身,可对祭祖这事,一点不敢马虎,虽没有世家大族仪式那么繁琐,但该有的仪式也不少。 祠堂内挂着祖先画像,神主牌位,家谱等供于上庭,供桌上已摆好香炉,供品。供品有猪头、五碗菜、五色点心、五碗饭等。 祖父赵雄主祭,赵博安在旁边帮忙,在四龛神位前的供桌上,依次烧香,烧帛,奠酒,叩拜后,父亲赵昆念祝词。 “时序岁末,缅怀先祖 祖宗保佑,泽惠族人 枝繁叶茂,人丁兴旺 福寿康宁,家业有成 千秋万代,赵氏昌盛 今奉祭典,光前裕后” 祝词念完,族人们依次上前叩拜,这就算是完事了,祭祖完时间已经不早了,大家都没吃早饭,这会已经饥肠辘辘。退出祠堂,来到两侧厢房各自坐下。 由于祖母早逝,家务基本是母亲操持,这时指挥着佃户女眷和家中奴婢,把早已准备好的食物端上来。 食物不怎么精致,主要是年前杀的猪羊肉。族人们虽说这些年生活好点,但一年也吃不到几回肉食,这已经算是好吃食了,好多人就等着这一顿呢。饭菜上好,家中晚辈依次向长辈敬酒后,赵雄这才宣布开宴。 正日这天赵家原来也没这么多规矩,是父亲回来后,一步步依据礼记完善的,祖父刚开始也不适应,但父亲坚持下,也就妥协了。效果确实有,再附以三月,九月两次存问族内孤寡老病,加强了宗主权威。 以宗族血脉团结赵家,再以赵家御使周围佃户,牧民。赵家这几年的发展,赵博安起到了很大作用,但赵昆在宗族内对各项事务的处理,使赵家更团结,也更强大了。 赵博安吃了几口饭,看两个弟弟在专心对付眼前的羊肉,就拿起酒杯,该他尽少宗主的责任了,在厢房内与族内同辈中人喝了几杯,聊了几句。回来后继续对付眼前的饭菜,虽不是什么美味,但还算可口,期间也有族人过来劝酒聊天。 一只小手偷偷伸过来想拿酒杯,被他拿筷子敲了一下,三郎赵博荣扮着可怜样,说道:“大兄,你让我尝尝,我也不小了。” 赵博安瞪了他一眼。 “你才十岁,等你再大些吧,酒不是什么好东西。” 三郎嘟嘟囔囔地道:“大家喝的那么开心,明明是好东西。” 二郎赵博文只是笑着看了看他,继续对付眼前的食物。 赵博安看着两个弟弟,在其他人面前他表现的持重寡言,但对于弟弟妹妹,他是真心喜欢及爱护的,可能是因为思想早熟,从小看着他们长大,有一种亦父亦兄的感情。 祖父和父亲吃完相继离开。 不一会儿,一个奴婢来到赵博安身后道:“郎君,坞主叫你马上去后院一趟。” 同时赵仑、赵敦、赵振都在向外走去。 来到后院屋里,他环顾一圈,刘良、张大锤坐在祖父和父亲下首,堂上还站着三个人,一个是刘良儿子刘纪敏,另一个高鼻深目的胡人是呼延塔,最后一个哭哭戚戚的应该就是李家小娘子,年龄不大,长相这会也看不出来。 部曲头领刘良是个四十多岁的壮汉。据父亲说,十几年前刘良带着妹妹和刚出生不久的刘纪敏,来投靠赵家堡,自言遭遇兵祸,逃难到此。 祖父观其身手颇为了得,就留了下来,其实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其妹后来嫁于赵仑,本人更有治军的本事,就提拔他为部曲头领,帮赵家训练部曲。 不过其后几年,慕容鲜卑占领冀州,冉魏被灭,消息传来,刘良才道出实情。他是乞活军出身,是乞活军首领李农的亲卫,冉闵诛杀李农后,刘良就带着妹妹和儿子逃了出来。 张大锤是铁匠头领,世代为赵家效力,虽然能力一般,但虑其忠心,铁匠都归其管理。 赵敦、赵振都是族人中的佼佼者,一个管理佃户,一个管理牧民。 呼延塔则是姑父刘德结亲时,送来的一户人家,弓马娴熟,赵博安的弓马都是跟他学的,平时也帮着赵振管理牧民。 这几人就是赵家的核心了,有什么事都是找他们来商量。 祖父看了一眼众人,让人把李家小娘子带了下去,这才道:“都坐吧,有点事要商议一下。” 第三章 三不管岭 众人坐下后,赵雄道:“呼延塔,你把探听到的消息再说一遍。” 呼延塔点点头:“听逃过来的佃户说,这伙强盗有二十多人,是昨晚翻入李村,杀了李堡主全家,又把村里抢了一遍。我和纪敏骑马过去转了一圈,这会人头还挂在墙头上,不知怎么回事,这伙人抢完还没走,还在李村待着。看情形应该是三不管岭的土匪。” 父亲赵昆同意这个推断:“应该是这批人,周围也只有他们有这个实力干这种事,三不管岭的土匪背后是良马寨张家,虽然张家一直对外说两家没关系,但离那么近,也没见土匪抢过张家,到是张家的对头死了不少,现在良马寨周围全是他们张家的地。不过他们离上党近,一直在那边活动,怎么跑这边来了?”说完也有点疑惑。 “是不是想占着李村不走了?”刘纪敏马上接话。 刘良看了看儿子:“不太可能!李村离良马寨可不近,土匪翻过东边的山,来抢一把还行,但要占住不走,就绕不过南边的冀氏乡,他们也不能一直翻山过来啊。更像是等后面来人把李村的人赶到三不管岭,李村人可不少,一百来人呢。” 赵敦、赵振、张大锤都同意这种说法,在常人印象里,土匪不就是抢人抢钱吗。 赵博安坐在那寻思这事,没有参与进去。 赵雄听了一会各人说法,看见孙子在那低头沉思,就问道:“阿奴!你也说说。” 刚开始他没听见,还是旁边刘纪敏碰了碰他,才醒悟了过来,沉吟了一下。 “这伙人恐怕真要留在这了。” 赵昆心里赞同刘良的猜测,这会儿子看法不同,问道:“怎么说?” 赵博安没有马上回答,反而看向呼延塔。 “塔叔,李村的佃农怎么样了?” “逃走了几户,大部分还在村里。” “那些土匪没有把佃户赶到李家建的坞堡里?” “没有。我去看的时候,那些贼人就在坞堡里没出来。”这就有点令人意外了。 赵博安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刘叔说的有可能,但也有另一种可能。这几年周围稳定下来,一些消息也传了过来,我听说上党那些坞堡主们和燕国打过几仗后,早已经归附,燕国自然不会让这些土匪肆意抢劫。 前几年,他们趁着上党局势混乱,抢了不少人和钱粮,但东边那些山沟沟里可养不了多少人,他们不缺人,反而缺粮。张家抢劫得到那么大好处,他们能忍住。 上党抢不到,只能向西,这条沁水河谷能开垦不少好地,可比东边山沟好多了。至于冀氏乡,猗家家主可不是个胆大之人,怕是不敢得罪良马寨张家。接下来如果来的是土匪,那还好,就是抢一把就走,如果来的是种地的,那可不是好事,离我们太近了,而且…”说道这里,他停了下来。 见他停下后,刘纪敏马上附和道:“我说的对吧!这帮土匪就是不走了。” 刘良瞪了儿子一眼。 “对个屁!你说的意思能和大郎一样吗?一个憨蛋。” 顿了一下道:“大郎说的恐怕也有可能,张家不是善茬,真要占住不走,猗家也不敢拦着。” 赵昆虽然早知道儿子聪慧,但像这样分析问题,可不单单是聪明了,这是智慧,心情大好的同时,不免又有点痛心,这要是研习经义,该有多大的成就。 赵雄听完众人的分析,最后道:“那就等两天,看看情况再说,刘良你注意下晚上的巡逻,别我们也吃个大亏。阿奴,你留一下。” “好。这几天晚上我加派人手。”其他人相继离开。 “我看你刚才还有什么话要说,怎么了?” 赵博安敲了敲大腿,沉声说道:“阿爷,这几年族里能存下来的粮食越来越少了,这还是没有官府收税,但局势不会一直混乱下去。山货铁器是能换回来不少粮食,但受制于人,光靠买粮不现实。一旦有个天灾人祸,粮食减产,族里的存粮也就能坚持一年。 虽然我们在往南开荒,但和李村之间的荒地是有限的,往北又是姑父的部落,目前也不易越过姑父往北开拓,往西通往县里的山地,倒是有不少地方能耕能牧,但那可就要和县里接触上了,要缴纳赋税和徭役的,往东的大山更不可能。 目前李村的事是个机会,不管土匪是走是留,李村就剩个小娘子,把她留在赵氏,不管是收为女儿,还是嫁入赵氏,我们就有名义去夺下李村,并入赵氏。” 赵雄脸上的笑意不断扩大,最后哈哈大笑。 “祖宗保佑,我赵氏得一麒麟儿,当光大家业啊。” 赵博安摇摇头,无奈一笑。 最后赵雄郑重道:“的确是个好机会,吞下李村,再开垦附近土地,赵家田地就能增加一倍,看来有必要和这些土匪打一仗。就是不知道三不管岭的土匪到底有多少?” “除去抓来种地的,真正的土匪应该也就一百多人,再多也养不活,不过加上张家的人,那人就不少了,还是要抓个土匪问问情况,阿爷,明天我和刘叔,再叫几个人过去看看,顺便抓个人。” “你去有点危险,刘良领人去抓个土匪还是没问题的。” 赵博安坚持:“我想去看看,这么大的事,光听人说,我不太放心。” 祖父沉吟的一下。 “好!明天把皮甲穿上,小心点,一有不对,立刻往回跑。” “恩。那阿爷我就先回去了,厢房里还有两小家伙呢。” “去吧。” ········ 赵博安回到厢房时,宴会已经结束,家里奴婢和佃户女眷正在收拾,不少人都喝醉了,一年也就这一次能畅快痛饮。找到两个弟弟时,二郎正在打盹,三郎已经爬那睡着了。 拍了拍二郎,二郎睁开眼:“大兄你回来了,三郎喝醉了。” 看了看三郎,脸色通红,应该没事。 “走,都回去吧。” 然后背起三弟,离开了祠堂。 把三郎放回屋里,二郎也去午睡后。 赵博安先去马厩,看了看自己的黑豹。这是匹黑色的母马,性情温顺,是姑父刘德送给他的,从小养到大,虽不是名贵马种,但这么些年,早就有感情了。黑豹看见他,嘶鸣了几声,赵博安用双手抚摸了几下马头,加了点精料才离开。 回去后检查了下两张弓,又把箭囊里的重箭轻箭擦拭了一遍。 正在擦拭皮甲时,小妹抓着母亲的手一跳一跳回来了,后面还跟着那个李家小娘子,低着头神情恍惚。 看到他在家里,小妹蹬着两条腿就冲了过来,抱住他大腿就问。 “大兄!大兄!我的玩具呢?” 前几天,他答应正日要给她玩具,这就一直惦记着。 “在屋里桌上,你自己去拿吧。”小妹忙松开他,冲进了屋里。 指指李家女郎。 “阿娘!这是怎么了?” “哎!这可怜孩子,你阿爷让她住到家里,先让她和盼儿住一个屋吧。”随后就领着李家女郎走了。 小妹拿着她的小木剑和小木弓,美滋滋的出来了,然后右手举剑,左手拿弓,一边啊啊啊的叫着,一边冲进个各个屋内。二郎很快就被她吵醒,三郎也迷迷糊糊的醒了。 “阿娘!阿娘!三兄喝酒了。” 三郎忙喊道:“阿娘!我没有!” 一会母亲就揪着三郎耳朵出来了。 “下次还敢不敢了?” “阿娘!我不敢了。” 旁边则是小妹对着三郎挤眉弄眼。 赵博安看着这一切,这才是我要守护的家族啊。 晚上吃饭时,三郎还不断揉着耳朵,李家女郎也一块跟着用餐。饭桌上父亲不时用目光看向长子,看来祖父都告诉父亲了,碍于母亲在场,也没说什么。 父母回到屋内,高氏这才说道:“你晚上一直看安儿干嘛?” “没有啊!” “是不是阿父想让那李家女郎嫁给安儿,我告诉你啊,我不同意!虽然长得还算清秀,可其他的一点都配不上我家安儿。” “想哪去了?大郎还小呢,睡觉睡觉。” “反正我不同意!” 一夜无事。 第四章 李村(一) 第二天,赵博安吃过早饭,牵着黑豹直奔堡外。 赵远早已拿着所有装备等着他,等把一切都披挂好。祖父他们到了,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嘱咐刘良,保护好孙子,随后一行六人往南轻驰而去。除刘良,呼延塔外,其余三人算是赵家部曲中骑术较优者。 赵家部曲从族人和依附民中抽掉,佃户和牧民都算是依附民,每户抽一丁,春秋两季农闲时各训练二十天,一般是春播前和秋收后,平时有事临时集结。 整个赵氏部曲一百七十多人,其中骑兵只有二十人,主要是养的马少。 马这种动物如果不是用于打仗,对农耕民族来说其实是一种负担,耕地没牛好用,吃的多,拉的多,马粪也不算一种好肥料。赵家待在山区,如果不是因为要和山外沟通,恐怕数量更少,养的马也主要用于运输物资。 在凤池堡稍加停留,刘良召集了二十名部曲,让他们到南边十二里的胡峪坡汇合。从这里往南就算出了赵氏范围。 天气颇为寒冷,骑在马上并不好受,好在胡峪坡不远。路上碰到一户北逃的李家佃户,说那些土匪还在堡里,而且昨晚祸害了两户人家。 六人到达后,留下三人看马,同时等待后面部曲。赵博安三人爬上胡峪坡查看李村情况。 胡峪坡就像李村北边的一堵墙,不到百米高,想到达李村,就要从坡北面绕过,然后直接往南就行了。赵氏部曲在这集合,南边是看不到的。 刘良爬到山顶后,气喘吁吁的道:“老了啊!以前爬这种小山,气都不带喘的。” 呼延塔同样有点气喘。 “我也快不行了,以后就看他们年轻人的了。” 看赵博安不搭理他们俩,只顾眺望南边的李村。不由说道:“大郎你也不安慰一下我俩。” 赵博安随口回道:“安慰什么,堡里年轻人哪个是你俩对手。” 呼延塔摸摸头哈哈一笑。 “也是。” “两位师傅!你们看,如果我赵氏占住了这块地,就能和赵家堡连成一片,要是错过这个机会,就太可惜了。” 呼延塔道:“好是好。但现在这些土匪是个问题,张家更是个问题。” 刘良也道:“现在土匪这样祸害李村的人,看来想撵走他们,张家好过来接收。” 提到接收,赵博安灵光一现,马上道:“不能等了!我想差一件事,一直以为是土匪占住不走了,忽略了张家。现在李家差不多死完了,万一张家和土匪演出戏,派人过来把土匪撵走了,直接占下这里,对各方也能说得过去。到时候我们虽有李家女郎,可木已成舟,他们来个死不认账,我们还真要和张家火拼一场啊?走,先下山。” 来到山下,部曲们已经到了。 赵博安马上道:“张家现在可能在来李村的路上,两地就是两天的路程,骑马更快,要是他们提前出发,现在已经快到了。我们要立刻拿下李村,不能等了!” 刘良道:“要是他们一直守在坞堡里,我们这点人也攻不下来。回去把人集合后拉到这,一则浪费时间,怕是张家就能先到,再一个就算拿下了,伤亡也不会小的。” “所以要把他们调出来。这样吧,部曲们藏到山上,塔叔和我牵六匹马,假装是贩马的商人,让他们来抢马,然后我们往回跑,到这里打他个伏击。” “是个好办法,但少主去太危险了,还是我和呼延塔去吧。” “谁去不危险!我去的话,就算有什么破绽,他们看我年纪小,也会动手的。现在最主要是把他们引出来,再说我的身手你们也是知道的,自保是没问题的,就这么定了。把那四匹马的马鞍卸了,刘叔你留下指挥他们。” 随后两人上马,牵着另外四匹马往南行去,没走多远,赵博安又把皮甲脱掉扔下,刘良看见马上跑来过喊道:“少主你穿上啊。” 赵博安摇摇手。 “你看见哪家贩马穿甲的?走了。” “呼延塔!保护好少主,你死了,少主也不能出事。” “知道了,你就看我的吧。” ········ 绕过胡峪坡,南边2里外就是李村,赵博安没骑多快,就是想让坞堡上的土匪看见有个反应时间,别他们俩路过李村了,他们才追出来,那就尴尬了。 李村坞堡的一座大屋内,张虎正在搂着个女人睡觉女人,他是张家老二,自从张家收服这股土匪后,就是他担任首领,专门替族里干一些脏活。他还是有点能力的,不仅得到了土匪们的拥护,也为张家抢了不少东西。他这样卖力表现也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能越过老大张龙,接手张家家主之位。 这次偷袭李村,就是他的主意,前几年靠抢掠上党还能养活山里的土匪,但现在不行了,被鲜卑骑兵杀了两次,山寨损失不少人马,更不敢出去。 山寨附近土地贫瘠,仅有的土地都是抓来的农户耕种,张家也不会支援多少粮食,当初收服土匪可不是为了白养他们。因此张虎就瞄准了这片沁水河谷,先拿李村开刀,占住了脚,再慢慢蚕食周围。 对这次行动,张虎颇为自得,利用正旦节日李家麻痹之时,偷袭拿下坞堡,杀了李家全家,不过听说跑了个女的,不过那不重要。只要张家过来接手后,山里的土匪就能有一部分以张家的名义迁过来。因此占住坞堡后,也不约束手下欺负佃户,最好这几天都能跑光,然后李村就都是自己人了。 反到是张家家主比较着急,深怕夜长梦多,这会已经领着人快到冀氏乡了,下午就能赶到李村。 张虎正做着美梦呢,手下小弟过来摇醒他,禀报说外边有几匹好马经过。这下张虎有精神了,有被鲜卑骑兵撵的惨痛经历,他现在对好马很感兴趣。来到望楼上,果然在村口有六匹马,旁边两个人正在和村里人交谈。 张虎马上喊道:“快去把马抢回来,让他们知道我们在这就跑了。” 几个小喽啰马上就跑了出去,更有人牵马过来,张虎翻身上马,接过长矛也跟着跑了出去。 这会村口,李家的佃户正在劝说赵博安快走呢,对于这个赵家堡少主他是认识的,呼延塔也在帮腔,赵博安不理他们,只是余光看着坞堡门。 原来刚才两人沿沁河往南走,都快要路过李村了,西边坞堡里的土匪还没出来,不得己赵博安只能靠近李村假装讨水喝,呼延塔是劝不动他的,只能尽力保他周全。 这会见坞堡门大开,马上对那个佃户说道:“快回去!他们出来了,呼延塔我们走,一会不得喊我少主,就叫我赵大郎。” “好。少主你先上马。” “记住叫赵大郎!把马牵上。” 两人迅速上马往北奔去,临走也不忘把其余马匹牵走,这下速度快不起来。跑出来的土匪看见这种情形,更是狂追,跑了两百多米后,张虎领着四骑冲到了前头,大喊。 “前面的两人,把马留下,我不杀你们。要不然我射箭了啊!” 赵博安回头看了一眼,估计出来的急,张虎就拿着长矛,其他四人也是长矛大刀。这下他放心了,拿出小梢弓就射了张虎一箭,不过箭轻飘飘的,没什么威力,轻易就被躲了过去。 故意刺激道:“龟儿子!吓唬小爷,看我射不死你。想要小爷的马,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这下张虎更怒,猛抽马鞭,其余四骑紧跟着也追了上去,却没发现渐渐和后面步卒拉开了几百米距离。赵博安胡乱射了两箭,就拐进了胡峪坡。张虎只差他十几米距离,也紧随其后进去了。不过刚拐进去不远,抬头望了望周围地形,张虎不愧是积年老匪,感觉有点不对劲,拽紧缰绳停了下来,调转马头就要退出去。 第五章 李村(二) 赵博安扭头发现不对,土匪步卒还没有进入胡峪坡,现在张虎退出去,整件事就要失算了。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只能硬上了。 调转马头,拿出硬弓,抽出重箭,瞄准张虎的背部就是一箭。张虎骇然的看着胸前箭头,有点不敢相信,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赵博安毫不停歇,又是两箭,旁边两骑应声而倒。呼延塔抽刀上前,但离得远的两骑,已经绕过胡峪坡往南跑去,。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埋伏的事是失败了。 “塔叔,追!刘叔,你们都下来跟在后边。” 山腰的刘良眼看少主又跑了出去,连忙率部曲冲了下来,也不管其他人,抢到一匹马就往南追,现在保护少主更重要。 部曲们一看,除几个人去骑马,其他人也跟着追了下去。 往北追的土匪们看见头领刚拐弯进去,然后就是两骑往回跑,后面还跟着刚才那两人,有点摸不清状况。不过在看到不断出现的民壮,其中还有几个骑卒,马上调转方向,向李村逃去。 逃跑的两骑,一个被呼延塔砍落马下,另一个看情况不妙,滚落马下,高喊投降。呼延塔还想下马先捆了他,赵博安已经一冲而过,喊道:“别管他,随我冲!” 土匪们并没有追出多远,离李村也就七八百米。 赵博安没有衔尾追杀,而是绕过土匪后排,往前截击。两条腿到底跑不过四条腿,等他绕到前面,从侧面七八米处瞄准跑的最快的土匪,重箭不断呼啸,呼延塔跟了上来,护在其身边。射杀三名土匪后,刘良几骑也已赶到,这些土匪就全部跪地求饶了。 稍许部曲们到达,开始捆绑土匪。赵博安几骑望着百十米外的大门,差一点就让这些人跑进去。 留在坞堡的几个土匪看着门外的民壮,也打开大门投降了。 这时李家佃户全跑了出来,甚至有个别人上去扭打土匪。 看到这种情况,赵博安决定快刀斩乱麻,一面派人回去向赵家堡传信,让族里再派点人过来,一面让李家佃户指证土匪罪状。 通过交叉询问,根据获得的口供,只要情况基本属实,就从快从重定罪,直接在村口斩杀了十几人。留下的十人没有什么恶行,先押往坞堡关押,随后再处理他们。 在这样的山区,杀几个土匪是不用禀报官府的,宗族就是法。 几十年来这里先后归属数个政权,现在也不过是刚稳定几年。沁水以西属秦国襄陵县,沁水以东归燕国上党郡屯留县,但也只是名义上的。 而赵博安这样做有三个考量,一个是收李村人心,为并进赵氏做准备。一个是断李村后路,随后让他们知道土匪和张家的关系,他们就只能紧靠赵氏了。最后一个则是灭掉隐患,不管来的是土匪还是张家部曲,这些人都是不稳定因素,能除去一批最好,何况他们真在李村杀人了。 等部曲们进入坞堡收拾了一下,几人才进入一座大屋坐了下来。 刘良这会还有点不真实感,今天本来就是来查探一番,怎么就打下了李村。自从登上胡峪坡上,少主就掌握了主动。刚开始他还能劝几句,后来赵博安直接下令,他没犹豫就接受了,还感觉理所应当。这会再看少主,还是个孩子啊! 相比刘良心里五味陈杂,呼延塔就简单多了,一进屋内,就喊道:“少主,今天太痛快了!那些土匪就像兔子似得,被我们撵着追。我们连个受伤的都没有。” 这会赵博安心情已经平静了,思量着今天这一仗。 “虽然没按计划来,但结果也不错。主要是刚开始射杀那人,应该是土匪的头领,群龙无首,自然好打了,再说他们那算得上龙。” 刘良道:“恩,我问过了,先死的那人是头领张虎。不过少主,有点麻烦的是这个人是张家家主的儿子。” 赵博安到是不太担心,今天这仗带给他不少信心。他以前也杀过人,但那都是跟着部曲射箭,不像今天都是他指挥。 “我们杀得是土匪张虎,不是张家张虎,兵来将挡而已。” 呼延塔附和道:“就是,我们赵家可不怕他们张家。” “先这样吧,等等家里的消息。刘叔,你派几骑到南边探探” “好,我这就安排。那少主我去库房转转,看看还剩下什么东西。” “你去吧,对了,把我的箭让人收回来。” 说到箭,呼延塔有兴趣了。 “可惜我今天没带弓,要不然能比比谁的射术更好,不过少主你的箭真厉害,中箭的都死了。” “恩,我让人特意做的重箭。” 两人正在聊弓箭时,刘良返回来,带回来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眼前身穿长衫的中年人,是南边猗氏家主的弟弟猗顿,在这一带口碑不错。 以赵家堡为中心,方圆百里,有四股比较大的势力。 猗氏是冀氏乡的大族,处于沁水下游,算是这一带最大的势力,他们人口最多,田地最广,不过近几年赵家和张家有后来居上之势。 最北边的兰家,原是一个匈奴小部落,比赵家更早迁入,在谷远乡放牧务农,和赵家堡来往不多。 赵家则位于两家的中间,这三家都在沁河旁边,从北往南排列。 最后的张家在良马寨,和赵家堡中间隔着大山,他们要过来这边,大部人马只能先向西南到达冀氏乡,再一路北上。 这四家算是比较大的,建有坞堡,附近民众都依附他们生活。 其他还有几个小村落,二三十户人家,他们住的地方其实不能算坞堡,就是个大院,周围建有一圈围墙,相比之下自由点,但也不太安全,像李家这次就被灭门。 赵博安看见猗顿,忙站起行礼。 “世叔,近来可好?” 猗顿哈哈一笑道:“原本不好,看到贤侄在这里,又好了。” 赵博安有点疑惑,请他坐下。 “哦?什么事让世叔这么高兴?” “刚才张家领着部曲经过冀氏乡,说要到李村剿灭从三不管岭逃走的土匪。家主就让我到赵家堡商量这事。你说李村的匪哪有外人来剿的道理,幸好贤侄已经剿清了,没让我们本乡丢脸。” 严格说来赵家堡确实是冀氏乡一部分,不过猗氏管不了赵家堡而已。 猗氏也是昨天得到李村的消息,没等他们做出反应,今天张家就领着50名部曲过来了。猗氏家主并不想张家占了李村,但又不敢撕破脸,因此派猗顿到赵家堡商量一下两家怎么办。 路过李村时,猗顿发现土匪已被赵家剿灭,这下好了,张家再没借口过来。虽然赵家占住李村也不是好事,但总比张家强,张家的吃相太难看了。最好两家为了李村打一场。 赵博安听到张家已经过了冀氏乡,朝旁边的刘良道:“刘叔把人都收回来,好好迎接张家,远来是客。” 刘良听命出去了。 看着这一幕,猗顿原以为在李村是刘良做主,赵家大郎是来见识一下的。但看现在这情况,又不像,看来出去后要打听一下了。 赵博安接着道:“那世叔现在什么打算?是接着去赵家堡,还是回去一趟。” “那贤侄你忙吧,我先回去了,随后再去赵家堡拜访。” 猗顿出来后,没马上走,反而和赵氏部曲聊了几句,这帮人那是他的对手,有什么说什么,不一会就弄明白了怎么回事。这赵氏后继有人啊!路上碰见张家家主张彪,猗顿特意提了一句,土匪头子已经被杀了。 张彪看着眼前大门紧闭的李村,心想终归慢了一步。随后上前喊道:“赵家大郎,老夫是来剿匪的,不知能否进去喝杯水歇歇脚。” 赵博安在望楼上回道:“堡里有点乱,现在不方便,改天再请张坞主做客。” 顿了顿,张彪道:“赵家大郎,那死去的匪首是我张家仇敌,能否让我运回去,祭奠族人。” “匪人尸首都在村北,张坞主去找找吧。” 看着李村外的张家部曲,赵博安到不怎么担心,到这一步赵家已占先手,张家只要没发疯,现在是不会开战的。就算有什么想法,那也是以后了。不过张彪怎么知道张虎已死,想到离开的猗顿,看来这人也不是好鸟。 张彪在村北找到儿子的尸体,命人好生收敛。正在犹豫不定时,赵家的后援来了。发现事情已不可挽回,也没上去打招呼的想法,直接率人离开。 看见赵雄亲领六十多人来援,赵博安赶紧让人打开大门,来到门前等候。赵敦,赵振都来了,看来是父亲留下看家。 “阿奴,干的好!” 随后下马仔细打量孙子。 “没受伤吧?” “没有,我就射了几箭。” “走,都进去,阿奴你和我好好说说怎么打的。” 众人跟着进入李村,以后这里就将是赵家的李村了。 第六章 善后 众人坐下后,祖父让他好好说说。 赵博安知道这是为了增加他的威望,认可他的能力。奈何性格使然,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整个过程。 “阿爷,各位叔伯,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不过关于善后我有几点要说。你们看看我说得对不对。 首先就是把李村并入赵氏,赵氏的规矩要和他们讲清楚。离开春没多长时间了,要梳理好这里的土地分配。他们和张家也算结仇了,只能依靠我们。 然后在李村和凤池堡中间建一个小堡,把一部分佃户迁移到这,耕种周围的土地。这样从赵家堡到李村连成一片,中间的土地可以全部开垦出来。甚至可以利用我们赵氏全部的人力畜力,春耕前全部开垦出来。 最后就是张家,张彪死了个儿子,这是结了死仇。不管是为了拓展地盘,还是对内有个交代,恐怕都要和我们有冲突。 不过我判断他们不会马上动手,一方面是张虎死了,土匪们没了首领,张家需要一点时间重新安排。另一方面,经过这次冲突,他们知道我们不好惹,恐怕有把握时才会行动,这也需要时间。不过他们有可能派土匪们骚扰,我们也要做一点防范。” 对于一个刚十四岁的少年,经历了这样的大事,能够不夸耀自己的功劳,反而为后续的处理,提出不错的建议。众人看着这一幕,不禁有点感慨,屋内一时有点安静。 刘良已经开始习惯,没其他人那么震惊。 “李村并入,应该没多大问题。但是佃户们恐怕不愿移到新堡,他们现在种的都是熟地,这边还是荒地呢。” 祖父说道:“那就免他们一部分租。” 赵博安接着道:“光免租也不见得多乐意,他们现在地里还有小麦呢。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我的意思还是召集全赵氏的壮丁,把荒地全开垦了,然后再分给他们,荒地今年免租,后面两年减半,地里的小麦补给他们一部分粮食。趁这个机会,把赵氏的地全部整理一遍。” 赵敦管着族里的佃户,还管着粮库,赵氏的家底他是清楚的。 “能开垦出来当然好,这样地基本就够种了,不过召集壮丁粮食开销就大了,族里的粮食是备荒的,不能消耗太多。对了,李村存有多少粮食?” 刘良道:“我看过了,有一千石。不过这里面有土匪抢的佃户口粮,随后要还给人家的,大概能剩下七百多石。” “要是这样的话,族里再出点,这个事情就能做。” 祖父看其他人没意见,最后说道:“那就这样,过两天回去具体商量一下,今天大家先回去,留三十个人就行,我在这住一夜。跟着阿奴杀匪的部曲,每人回去领一石粮食。” 听到祖父要留下,赵博安站起来。 “那我陪着阿爷。” “快回去吧,你母亲担心死了,早上出来,她也不知道你今天要干嘛。” 想到父母,确实有必要回去一趟。 “阿爷,那我先走了,明天再来。” “去吧!” “对了,那些留下的土匪还是放了吧,让他们回去宣传一下我赵氏的威名,下次他们再来就要好好想想了。” 看着孙子骑马而去的身影,赵雄对身边的刘良说道:“这是我赵家的千里驹啊。那就听阿奴的,问清楚土匪的情况后,把他们放了吧。” 回到赵家堡,天已经黑了,赵远看到少主的身影,马上飞奔回去。 赵博安刚没进入院内,就遇到了急匆匆走来的母亲。 高氏眼含泪水,上来就抓住儿子,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确定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就怒火上涌,不断拍打长子。 “你怎么那么胆大啊!小小年纪就去打土匪,要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活。” “阿娘,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有刘叔和塔叔护着,我就是射了几箭。” 赵昆看着妻子发泄了一会,才上前拦下,这个世道,这种事早晚要经历的。 “他今天累了一天,饭还没吃,先让他进屋吃饭。” 高氏这才停下,弟弟妹妹们也上来问候,相比于父母的担心,他们还不怎么清楚事情的凶险,更多的是好奇大兄怎么赶跑土匪的,不过这时母亲在,也不好开口询问。 众人进屋后,李家小娘子扑通一声跪倒在赵博安面前。 “郎君帮奴家杀了仇敌,秀儿今生愿为奴为婢,报答郎君大恩。” “快起来,你还小,以后的事再说。” 高氏上前把她拉了起来,安慰了几句,忙让人把饭端了上来,赵博安确实饿了,也不顾忌大家都在,大口吃了起来。 等他吃完,赵昆让大家都去休息,然后把他叫到书房,开始询问整件事情。 怕父亲担忧,打仗的事一笔带过,只说土匪是乌合之众,很快就投降了。赵昆知道不会这么简单,但也没有过于深究,长子从小稳重,很多事都有自己的主意。 赵博安重点把善后的事情说了一下,并询问父亲的意见。赵昆基本同意,就是有点担心张家的报复。这时母亲走进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让安儿先去休息。” “对,你先去睡吧。” 等儿子告辞离开,赵昆朝着高氏说道:“儿子长大了,你让岳父在县里打听打听,哪家有好女儿,让早点他成亲吧,要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你折腾点大事。” “那明天给父亲写信,这孩子心太大,我怕家里关不住他,是要找个人拴住他。” 今天确实有点累了,赵博安早早回去睡了。 ········ 第二天,刚醒来,李秀儿已经在屋里等着了,又是拿衣服,又是端水。让旁边的赵远有点无奈。 赵博安知道她有报恩的心思,但对一个刚十岁的小女孩,这时候正是彷徨无助的时候,有事做可能更能给她带来安全感,也就没拦着。 吃完早饭后,他就找到母亲,把李秀儿的事说了一下。 “阿娘,要不就让她以后照顾妹妹吧。” “这事不用你操心,你阿父和我商量过了,过两天我就把她收为女儿,和盼儿有个伴。” “恩,那我去一趟李村,阿爷还在那。” “小心点。和你阿父一块走。” 又一次来到李村,这次赵家的核心都到了,主要是具体商量李村怎么分地。赵博安坐那也没仔细听,心里在想刚才那几个土匪。 祖父告诉他有五个人不愿意走,他们在土匪那也没亲人,就想留在赵家。其中两人是羯人,哥哥石瑞,弟弟石宝。长得颇为强壮,高鼻深目,皮肤白皙,一看就是胡人,他们两不想种地,想跟着他打仗,另外三人则是想过安稳日子。 等大家商量完,留下刘良和赵敦处理后续,以后这里就由刘良常驻。 这时那个猗顿又来了,一上来就是感谢赵家救下了李家小娘子,然后才说猗氏和李家早有婚约,这次来就想把她接回去,待其再长大些就准备成亲。 赵家当然不承认有这份婚约,更不会交人,父亲直接告诉对方,李秀儿现在是赵家的女儿了,双方不欢而散。 看着对方离开的身影,祖父说道:“这猗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这种事都能干的出来。” “阿爷,这是好事啊!” 回去的路上,赵雄看着后边的两个羯人。 “你怎么安排他们?” “阿爷,就留在我身边吧,他们对东山里熟。最近我想从族里调几个人,去东山里看看土匪是怎么过来的,这次李村的事对我们是个警醒,如果机会合适,我们也可以从山里过去把土匪灭了,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你想要谁?” “就塔叔和纪敏吧,他们我熟,再来五六个年轻的就行。” “好,我回去就给你调人。阿奴,有什么事就大胆去做,但要小心谨慎,我们赵家以后是要交给你的。你一定不能出事。” “阿爷,我会注意的。” 第七章 东山 正月初四。 估计是听到李村的消息,姑姑一家来赵家堡做客,赵博安陪着说了会话,就找了个借口出来,他是不习惯这种家长里短的。 来到校场,平时赵家子弟习武强身的地方,让人叫来石氏兄弟,想看一下他们的武艺,结果有点失望,骑术一般,射箭也不太行,就一膀子力气。不过这也正常,两兄弟从小被贩卖为奴,应该没受过什么训练,以后要在赵氏学点东西。 不久,表哥刘宪等人来到校场。他们是听到了前天赵博安的战绩,这会围着他让其演练一下箭术。 在场的人中,赵贤是赵敦的儿子,赵前是赵振的儿子,加上表哥和刘纪敏,以及没来的呼延塔的儿子呼延信。这几个都是赵博安的平辈,如果将来赵氏还在这一带生活,他们就是他的助力。 赵博安很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从小刻意笼络他们,所以虽然他年纪最小,却一直是以他为中心。 这群人正互相较量时,祖父带来两个年长的猎户,他们俩在东边的山里打过猎,这是给他找的向导。 当听到要到东山查探,几人闹着都要去,赵博安看向祖父,祖父看了看这群年轻人,最后同意了。 下午小队集合的时候,已经有十人了,呼延塔是领队,祖父还是不放心他领着进山。这群人虽然身手不错,但明显经验不足,为此操练了三天才出发。 赵博安这趟进山,对外的说法是查探道路,但他真实想法却是准备埋伏张家的。他预感张家回去后,会有所行动。不外乎他们的老套路,杀伤或掳掠坞堡外的依附民,削弱赵家的力量。那样东山就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但他把握也不大,只能凑一只小队进山看看,而且不管是训练,还是装备,这支小队都比一般部曲要强,就看他怎么用了。 ········· 临走怕他们吃苦,族里特意安排了两个背辎重的伙夫。小队过沁水沿山谷往东北走了十几里,出现了分岔口。随行的猎户说,继续往东北十几里,再翻越一座大山就能到达土匪的寨子。早年这里有条路,现在几乎看不见了。另一条小路一直往东走二十多里,就能到达良马寨与冀氏乡之间的大路。土匪们应该就是走的这条小路。 休息了一会,继续往东,一路上南北两侧都是山沟。石氏兄弟慢慢也认出来了,当时他们就是钻进一条往南的山沟,到达李村的。 又走了十几里,天色已晚,就在附近山沟里找了个地方宿营,今天走了一天,众人有点累了,也没刚出来时的兴奋劲,吃完干粮,安排了值夜顺序后,都早早休息了。 第二天继续往东,没走多远,山体开始变得高大,南北两侧也不再是山沟。在一处利于伏击的地方,他停了下来,仔细观察周围。刘纪敏走了过来, “大郎,怎么不走了?” 到现在,赵博安才说出他的打算。 “到地方了。这次进山不光是看上次土匪怎么过来的,我还想试试能不能埋伏张家的人。张虎死了,我不信他们就这样算了,有可能会来偷袭我们。在这等他们三天,看看他们来不来。” “大郎!那我们该早点来啊,还训练什么啊。” “磨刀不误砍柴工,只有你准备充分,机会来临才能把握住。张家要安葬张虎,不会马上过来的,不过我这也是猜测。如果他们不来,我们就回去,不过是多待三天而已。走!上山找个地方藏起来。” 呼延塔知道这时劝不动少主,心中祈祷张家最好别来,自己好把这群人安全带回去。 最终小队在附近找了个隐蔽地方宿营,然后在离山脚不远的山腰处布置滚石檑木。 怕族里担心,让那两个伙夫先回去,告诉族里再过三天就回去。不过接下来两天,山路上没一点动静,到是附近有几匹狼出没,让他有点担心那俩伙夫的安全。 最后一天还是没人来,大家有点泄气,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也准备放弃了。难道自己没有埋伏人的运气,上次也没成功。 直到傍晚时,东边山路上,传来了声音,并不断变大。这个时间来这,能是什么好人,这下大家来精神了,赵博安开始安排。 “一会他们来到下边后,我说动手,你们先推石头檑木,再射箭。往下冲的时候,分为两队,保持好队形,别一股脑往下冲。一切以我命令为准,不准浪战,现在噤声。” 众人也不管呼延塔是队长,纷纷听从赵博安命令,呼延塔也没觉得不对。等人快到下边山脚处,已经能看清了,应该是土匪,长矛、大刀、弓箭一应俱全,一路上,吆喝声不断,不过来的有五十多人。 呼延塔看着下边这么多人,再看看周围的年轻人,不禁有点犹豫。 “少主,要不算了吧,他们人这么多,你们要是有个闪失,我怎么向族里交代。” 赵博安也有点迟疑,人来的有点多,现在行动,小队里谁要是出点事,还真不好交代。又看看各人武器,有八把弓,五杆长枪,两面盾牌,几支短矛,两杆猎叉,还有自己的佩刀。 看着土匪就要从下边经过,刘纪敏有点急了,他倒是不怎么害怕,好不容易出次风头,一拍身边的石头,低声道“少主,干吧!弄死他们。” 众人无语的看着他。 “怎么了?你们这样看着我干嘛?” 赵博安喊道“狗日的!你把石头推下去了,大家动手。” “啊!” 刘纪敏不禁有点尴尬。 石头檑木轰隆隆的被推下山,山下土匪发现时已经有点晚了,纷纷寻找地方躲避,惨叫声中一片大乱。除石氏兄弟外,八人开始射箭。 “塔叔,先射领头的,再射带弓的。” 呼延塔答应一声,八人中他俩射术最佳。 土匪们躲过滚石檑木,就开始有人逃跑,等山上众人射过几轮,更无斗志,能逃的全开始逃,剩下的在那喊投降。看到这种情况,赵博安果断下令。 “下山追,记住保持队形,别管那些投降的,先追逃跑的。” 逃跑的土匪有二十多人,不能让他们停下来,这些人要是反应过来,看出小队就这么几个人,就危险了。追了五六里,一直到大路口,才叫停众人。然后押着八个俘虏返回,那些投降的土匪还在山脚待着没跑,等把他们捆绑好,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赵博安命人点着火把,给死去和重伤的土匪挨个补刀,中间又抓到三个装死的,这个时候他才松了口气。清点了一下,杀敌二十,主要是滚石檑木造成的,下山追击没杀到几人,俘虏十七,估计逃了不到十人。 一切处理稳妥,小队点起火堆,围坐一圈开始啃起干粮。边吃边争论今天谁杀得最多,等吃饱喝足后,开始审问俘虏。 他猜得没错,安葬完张虎后,张家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他们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商量了一下,打算故技重施,把土匪派过来烧杀掠掠。不过张虎一死,他们不得不派族人过去,花费几天时间重整土匪,这才派出五十多人。 “石瑞,石宝,你俩过来,看看他们中间有没有张家的人。” “少主,刚才都看过了,没有,不过尸体里有几具不认识,可能是张家的人。” 接下来又问了一下山寨里的情况,这会山寨里真正的土匪也就二十多人,由一个外号叫黑熊的小头目统领,他们不算张家的人,张家掌控的土匪经过这两次打击,已经所剩无几。 听到这里,刘纪敏急忙道:“少主,我们干脆去端了土匪窝吧。” “怎么去?我们大摇大摆的经过良马寨,然后再攻打土匪寨子?就凭我们这十个人?你以为我们是天兵天将啊!” “额,那算了。” 一夜无事,天刚亮就开始往回赶。那些尸体不用管,山里不用几天就剩枯骨了,何况张家会派人来收尸的。来的时候十二人,回去变为二十七人,好在没人受伤。 在分岔口,赵博安望向东北,再三询问随行猎户,从这到底能不能通三不管岭,猎户拍着胸口保证肯定能到。 第八章 夺寨 快到赵家堡时,刘宪先行一步,通知族里。 坞堡外,赵氏族人和一些佃户看着远远走来的一群人,神色震惊。赵博安看见这群人,忙跑到祖父、父母面前行礼。 “阿爷,这次外出,刚好在山里碰见这群土匪,他们准备袭击赵家,孩儿和同伴击退了他们。” “阿奴你们真够胆大的,不过做的好。下次要先通知族里,你们年纪还小,万一有个意外,我怎么和你们父母交代。” 父亲面色复杂的看着眼前长子,一时不知道该是夸奖还是斥责,而母亲脸有怒色,在众人面前不好发作,只是走过来,暗中拧了他几下。 “阿爷,是我鲁莽了,以后一定注意。不过我们也没蛮干,就在山腰扔石头檑木,他们开始逃跑,我们才随后追杀,所幸没人受伤。” 这时刘纪敏插话道“我们等了他们三天,最后一天才等到,塔叔本来还想撤,我第一个就把石头推下去了。” 周围一下有点冷场,刘良过来一把拧住他耳朵。 “阿父,疼!疼!疼!我好歹也立了大功,你给我留点面子。” 祖父看着有点尴尬的孙子,有点哭笑不得。 “这是刚好碰见吗,你就是冲着他们去的。” “阿爷,本来我也没多大把握,就是碰碰运气,谁知道他们还真来了。” “下次有什么事,我允你调动族里部曲,别再耍小聪明。” 赵博安正色道:“是。” “各家的孩子先领回去,随后论功行赏。” “阿爷,我还有点事,想和你们商量一下。” 赵雄看看孙子,然后就招呼族里的几个核心,来到了平时议事的地方。赵博安直截了当的说道, “山寨里的土匪不多了。这次俘虏的土匪,我全押了回来,据他们说,现在山寨里还有三十多个土匪,加上这次逃回去的,顶多四十多。他们现在肯定人心惶惶,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直接过去灭了他们,断张家一臂,张家就威胁不到我们了。再说打了两次,也没捞到什么好处,他们抢劫这么些年,山寨里应该有点好东西。” 这下屋内的人有点动心了,刘良道“问题是怎么过去,就算走小路绕过冀氏乡,但良马寨怎么办?我们也不能从他们坞堡外经过,再去打山寨,那样土匪有了准备,我们也打不下来。” “不经过良马寨。我问了猎户,几十年前东山里有条小道能直通山寨,我们走这条道,出其不意,效果更好。不过是多出点力,开出一条道路来。” 赵雄回忆了一下,道:“我知道那条道,当年族里躲避赵国强迁的时候,我还走过。这件事能干,而且要马上干。刘良,你今天就从部曲中选人。” “好。” “阿奴,这两次你都做的很好,进攻山寨的事还由你指挥。” “是,我一定攻下山寨。” 众人散去,赵博安回去后,免不了母亲的一顿敲打,不过这次反应就轻多了,估计慢慢接受儿子是有大本领的,不过给他找妻子的心思更迫切了。 ········ 天亮后,从部曲中挑选出来的青壮就开始集合,赵家部曲是什伍编制,一共选了六个什,加上刘良、呼延塔、赵博安,一共六十三人,从中选出一什配备铁甲,这些铁甲都是赵家近年积攒下来的。 兵贵神速,下午就越过沁水进山。 在分岔口,部曲轮流在前面开道,还好现在初春,草木枯黄,更无蛇虫。进山第二天傍晚,已经来到了距山寨二里的地方。大家累的够呛,只得休息一晚。 今天正月十二,月光清冷的铺在大地上,让人能看清附近地形。大家扎营的时候,赵博安叫上呼延塔,抵近山寨,观看敌情。山寨南边大门紧闭,偶尔能听见里边的喊叫声,寨墙东西两侧的几十户农户,房门紧闭,毫无声响。 二人绕着转了一圈,山寨分前后两寨,寨墙上无人看守,回到临时营地,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休息几个时辰,恢复体力。 这会的山寨后寨内,不太平静。原来的大头领、二头领都是张家的人,两次行动损失的也都是张家的人,山寨剩下的人就以三头领为首,算是他的人马。这次张家的大败,让他有了自立门户的想法。 没等他行动,今天张家马上派过来十几个部曲,并带了酒肉犒劳,这下让他有点犹豫。不过山寨内的气氛就有点不寻常了,都开始提防对方火并。 黎明时分,赵家部曲集合起来,武器装备都已带好。根据侦查的情况,赵博安把部曲做了临时调整。 “呼延塔你带领铁甲队,进去后直扑后寨,目标就是那个三头领。随后刘良带领十名弓箭手上寨墙掩护我们,剩下的人分为五队,我亲领一队,其余四队进入前寨后,由什长带领挨个进屋杀敌,肃清前寨后,再往后寨支援。最后强调一遍,跟着你们什长只管杀敌,谁也不准抢东西,山寨的东西最后按功劳分配,还有进去后你们不用受降。” 一切安排妥当,赵氏部曲开始出发。 东方天色渐渐发白,晨风吹来,寒意阵阵。据山寨还有百多米时,其余人停下,赵博安率手下小队靠近寨门,寨墙上仍旧空无一人,四个身手矫健的部曲翻过去,把门大开,小队随后控制住大门附近。 向后挥了挥手,剩余部曲迅速靠近,鱼贯而进。等人全部进去后,他才迈步进入。山寨开始不断传出惨叫声,前寨抵抗较弱,等四队部曲进入最后几间屋子,他才领人冲入后寨。 后寨内,一个壮汉领着十几人正与铁甲队搏杀,虽处于下风,但尚能支撑。赵博安进来后,马上命手下小队上去帮忙,然后弯弓搭箭,准备射杀。 看到又有人进来,壮汉忙喊道:“各位好汉,我们是附近张家的人,与土匪毫无干系,还请让一条生路,事后必有重谢。” “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随着后面四队部曲进来,加上寨墙上的弓箭手,这部人马不在抵抗,放下了武器。 最后清点下来,山寨里不是原以为的四十人左右,多了十多人。经询问,这十多人乃张家紧急派过来的部曲,是为了稳定山寨人心,同时为防止黑熊火并,一直比较警觉,武器都在身边,这下让赵氏部曲撞上了。 前寨的都是小喽喽,赵家部曲没费多大劲就拿下了,反而铁甲队遇到了拼命的张家部曲,虽有装备优势,但对方也不是乌合之众。 不到半个小时,控制了整个山寨,本来是挺高兴的事,但看着眼前脸色发白、断了一臂的族叔赵志,赵博安心里不是滋味。 “谁干的?” 呼延塔指着那边捆着的壮汉。 “我们刚进来挺顺利,杀光了西边屋子的人,正准备进东屋,他们就冲了出来,老赵被他砸断了手臂。” “把他们拖过来。” 眼前阴沉着脸的少年,张家部曲感觉有点不妙。 “谁是张家的族人?” 有两人承认,包括那个伤了赵志的壮汉。 “砍了!” 不顾俩人磕头求饶,赵家部曲过来按住两人,就地枭首。然后才对剩下六人说道:“你们不是张家的族人,我就不杀了,回去对张家家主说,再敢觊觎赵家,下次打的就不是山寨了。” 挥挥手,让手下给他们松绑。 六人仓皇逃出山寨。 第九章 尧轩 后寨中,赵博安开始分派任务。 “刘叔,你领一半人去外边,告诉那些农户,土匪都被消灭了,愿意离开的,让他们收拾东西跟我们走,赵家会分给他们土地耕种。塔叔,你领剩下的人,先把尸体搬到外边,再仔细搜索山寨,能带走的都要带走。” 两人领命,各自带走部曲。 他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轻抚额头。之前心神一直紧绷着,生怕哪里出点问题,现在才轻松了下来。 片刻,呼延塔领着几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和一群女人孩童走了过来,介绍道:“少主,这几个男人是土匪的肉票。其他人是土匪头目的家眷。” 为首的男子,身材高大,腰杆笔直,虽面有饥色,但气质不凡,上前行了一礼, “谢郎君救命之恩,某乃尧轩,上党屯留尧家子弟。” 赵博安忙站了起来,还了一礼, “赵博安,平阳襄陵赵家子弟。” “我记住了,以后一定报答活命之恩。” 这人还真直接啊,随即问道:“不知尧兄,怎么落到这帮宵小手里?” “哎!我领一帮兄弟进山打猎,和他们正好碰上,双方早有死仇,这就交上了手,奈何人少,这才被俘。” “我们杀了他们十几人,要不是为救我们,我家郎君早走了。”后面一男子插话道。 “说这些干什么,不知赵郎能否先让我们饱餐一顿,实在是饿坏了。” 赵博安朗声一笑,“是我失礼了,塔叔快准备点吃食。尧兄先去吃饭,我们随后再聊。” 等他们走后,望向后边的女子孩童,寻思怎么安排他们。 “现在山寨没了,你们有什么打算?” 为首的妇人,落落大方,看着不像小户人家出身,这时站出来, “这位郎君,这三个孩子都是张虎的子嗣,我想带他们回张家,至于其他姐妹,她们家在上党,可否让其各归本乡。” “好吧,我让手下给你们准备一点盘缠。” 不过想到他们都是女子,要回上党中间有很长一段山路,并不安全。 “这样吧,你们先等下,一会我看看能不能找个护送的人。” 半个时辰后,刘良和呼延塔前来汇报。 “外边的农户都愿随我们回赵氏,有三十五户,一百多人。” “现在就让他们收拾,下午出发。” 刘良答应下来。 “少主,寨子里主要是粮食和布帛,还有一些牲口,其他财物不多。” “具体有多少?” “大概有五百多石粮食,几百匹帛,二十匹马,十头牛,还有几百头羊,这么多东西,我们怎么运回去?” “只能是族里派人来了,塔叔领几个人先走,让族里知道这里什么情况,刘叔护着外边的农户,再领二十个人先把牛羊赶回去。我在这等你们回来。” “少主,那张家怎么办?” “没事,现在他们怕是吓破胆了,不敢来的,再说我们这点人守寨还是没问题的。” 两人离开,尧轩也来辞行。 “赵郎君闲暇来上党,一定找我尧轩,必扫榻以待。” 赵博安有心结识他,怎么能马上放他走。 “尧兄,现在都中午了,你们有人还有伤在身,今天也走不了多少路了,不如先休息,明日我送你两匹马,再出发不迟。” 看着手下,的确不便走路,迟疑了一下,只得抱拳行礼, “那就再打扰一日,至于马我就厚颜收下了,回去后我让人马上归还。” “尧兄见外了,这些马都是山寨之物,不用在意,收下就好,而且我有事麻烦尧兄。” “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山寨内有十几位上党女子,是土匪劫掠来的,现在她们想回家,我怕路上有什么危险,想让尧兄护送一程。” “此乃好事,义不容辞。” “现在既然无事,我们回屋,给我好好说说上党风情,我可是好奇的紧。” 闲聊中,从尧轩口中得知不少上党和燕国的情况。 他的宗族离这里有五十多里,位于屯留西部山区。 前几年和燕国对抗的,以上党的冯氏宗族为主,尧轩的宗族也出过兵,他们一度聚集了很多坞堡势力,妄图割据上党,不过最后还是失败了。冯氏宗族损失不小,不过他们在当地还是有很大影响力。 这以后鲜卑人进入上党,一并迁进的还有不少乌桓部落,主要在上党东部,西部不多。也许是为了稳住地方势力,燕国对他们还算宽厚,没有清算,这可能与现在燕国执政的慕容恪有关。 慕容恪是燕国的名将,就连他在山里都听说过。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冉闵就是被他擒获的。不过尧轩口中的慕容恪,谦虚谨慎,待人宽厚,能得人死力,政治上,知人善任,赏罚分明,简直就是个完人。 一番交谈下来,其他不知道,但尧轩性格直爽的一面,他很是喜欢,约定将来有空一定前去拜访。 送走他们后,张家紧接着前来赔礼,同时放下了一些礼物,请求赵家的原谅,这是被赵家的武力吓住了,赵博安代表赵家全部接受。 接下来的时间,赵家动员了全部的男丁,幸好现在农闲都有时间,用了十天的时间才把山寨的东西搬走。临走时,一把火烧掉了山寨。 回到赵家堡,仔细核算后,他被山间运输的消耗吓到了,这种山路连独轮车都走不了,只能人背马驮。几十里距离,人马消耗加上雇佣的花费,就用去了一半缴获的粮食。 这天晚饭后,祖父、父亲、赵博安三人聚集一块,商量部曲赏赐的事情,这种事外人不易参与,三叔也已经回到县里。 “阿爷,阿父,赏赐的东西要马上发下去,拖的太久不好,还要加上前两次攻打土匪的部曲和小队。” “这次运回来的粮食应该不够分,雇佣男丁的花费已经结算了,下来就是赏赐的东西,这个季节正是春荒的时候,大家都想要粮食,恐怕要从库房拿出来一部分。” “这次出动的部曲和上次埋伏的小队赏赐应该一样,去李村的部曲当时给了他们一部分粮食,但这次也要补偿给他们一部分,说起来打的都是土匪,不能厚此薄彼。” 赵雄继续说道:“要安置那些农户,还要开垦荒田,这次粮库怕是要清空一半。不过那些布帛、牲口、财货能留下来,今年秋后再从山外买回来就好,算下来还是赚了的,再给刘良、呼延塔分一头牛,那个赵志也分一头,他家的租以后都免了。对了,阿奴你带回来的农户,准备往哪安置。” “我想把他们放到李村南边,靠近冀氏乡的地方,哪里土地平整,地方也大,够他们垦荒了,经过这次剿匪,猗氏也不敢反对我们往南拓荒。不过刚开始两年,别想收到租了。” “那没事,过两年就好了,到时我赵家就是这片最大的势力。财货入库前,让你母亲过一眼,有什么需要的就留下来。大概就这样,其余的事,你们父子决定,我先去睡觉了。” 送走赵雄,两人回到赵昆的书房,把赏赐的细则明确了,主要是赵昆决定,赵博安更多的是学习,这里边是有人情世故的,比如伍长、什长要多分一点,有的人家富裕一点,就不想要粮食,这就要换成其他东西。 商量完时间已经不早了,赵昆打发儿子回去,回到卧室,高氏还没睡。 “安儿回去了?” “回去了,我们对安儿是不是有点疏忽了,这孩子从小就懂事,虽有些不同于常人,但也算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但没想到他还有打仗的本事,这才多长时间,就杀了这么多人,也不知是好是坏。” “我儿智勇双全,将来做个大将军也好。” “妇人之见,做将军,那是要死多少人,这么多年外边死的人还少吗?我只愿他能保住这份家业就好。” “好,好,好,你都是高见,要不过几天让安儿陪我回趟县里,他现在也长大了,自从小时候离开县城,就没回去过,我见见父母,再捎带打听一下亲事。” “也行,出去看看世面也好,让他知道天外有天,这段时间太能折腾了。” 第十章 襄陵县 按照昨天商议的标准,上午把赏赐发了下去,赵志还特地到赵雄那感谢了一番,下午赵氏就要正式迁移佃户,并开垦荒地,这些都是早已商量好的,只是因为山寨的事情耽误了。 接下来几天,赵博安做了几天文书,帮着父亲把族里的地划分了一下,重新书写租约。至于带人垦荒,自有他人负责。 不过他也不能在家待着了,要陪着母亲去县里一趟。 前一段时间驮马都用于运输缴获,族里已经积压了一部分铁器,这次前往县里他同时要押送一批铁器和山货。铁器在路上的孙家堡交接,换取一些牲畜、粮食,山货运到县里。 铁是不能进入襄陵县城的,现在平阳郡归秦国管辖,盐铁专营,严格说来赵家的铁还是走私的。 这天下午,高氏带着贴身丫鬟坐上马车,赵博安和赵远骑马护在旁边,再后面就是二十名部曲护送的十辆大车,部曲中就有石氏兄弟,他们以后编入部曲,不过还是跟着赵博安。这段路还算安全,西边二十里就是草峪堡。 草峪堡外,赵振带着几人早已等候在这。高氏下车寒暄了几句,随后进入小堡,今晚就要在这休息了。 赵博安和赵振打了声招呼,然后一把抱住旁边的呼延信,拍了拍他的后背。 “好小子,多少天没见了,也不来找我。” 呼延信忙解释道“爹去了主堡,我只得在家帮娘干活。” 看着他着急的样子,赵博安哈哈大笑。 呼延信是呼延塔的儿子,在赵氏年轻一辈中,是少数他能看得上眼的人。 小时候和呼延塔学习骑马射箭,就发现呼延塔其实不太会教,还是靠他的悟性学到不少东西,这中间他就指点了呼延信几下,不想发现一块璞玉。 赵博安观察到,只要是简单的东西,他都能做的很好,而且很牢固。复杂的事情就不行了,这也是呼延塔骂他笨的原因。其实他不是笨,只是不懂的变通,只要别让他出主意,他就是一个很好的执行者。 经过他的调教,进步速度很快,甚至比一般人都快。现在骑马射箭比他还厉害,而且这两年往来县城的车队,都是他负责护卫,从没出过错。 许是他心思简单,赵博安更愿意和其相处,在他面前话更多一点。同样呼延信也愿意和他亲近,他是第一个愿意认真教他的人。 赵博安抱住呼延信肩膀就往里走。 “振叔,杀两只羊,侄儿嘴馋了。” 赵振看看后面的部曲,笑着答应一声。 “小子们,今晚你们跟着少主有口福了,还不谢谢少主。” “谢少主。”部曲们齐声喊道。 “呼延信,你去把堡里的小伙子们都叫出来,热闹热闹。” 这一晚,赵家的部曲和堡里的居民点燃篝火,吃着羊肉,唱歌跳舞。高氏在旁边看的也很高兴,不过明天要赶路,没敢玩的太晚。 第二天,呼延信带着十名骑兵加入车队,这一路上荒无人烟,偶有动物出没,他们倒是打到几只猎物,晚上可以打打牙祭。 傍晚时,已经走出大山,再往前就都是平原,离襄陵县不远了。找到平时宿营的地方,在狼嚎声中,度过了一晚。 孙家堡是最近十多年建成的坞堡,他不是由宗族为中心构成的,而是几百户胡汉流民组成。这十多年平阳郡很乱,这个孙坞主凭着自己很好的名声,被流民推举为首领,在襄陵县东边山岭地带修建坞堡,且耕且牧。小股人马拿他们没办法,大群敌人来了就交出一部分钱粮。他们就这样生存了下来,现在孙坞主被秦国任命为乡啬夫,算是纳入了秦国的体系。 双方不是第一次交易,过程很顺利,赵博安和孙坞主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孙坞主是个矮胖老头,面色和善,很有亲和力。能在这乱世中,保一方平安,应该有他的过人之处。 结束交易后,呼延信领着骑兵把粮食牲畜运回去,骑兵在县城附近还是有点扎眼,其他人继续进发。 晚上一行人终于到达县城,部曲能进去,还多亏外祖父的面子,进城后,一分为二,一半人运送山货去到三叔那,一半人跟着赵博安来到外祖父的住所。 外祖父现在是县里的功曹,这是个很关键的职位,看来很得县令看重。要知道县里只有县令是秦国任命的,其余官吏都由县令委任,这是两汉旧例。 高元夫妇早已等在门外,高氏一下车就抱住外祖母痛哭,她们也是好几年没见了,赵博安下马请安。 “外公,外婆,博安给你们请安了。” “好,长这么大了,走的时候还是个小不点。” 高元上前拉起赵博安,仔细观看外孙,外祖母也不管女儿了,又一把抱住外孙,一连声心肝的叫。最后还是高元看不下去了,拉住妻子,让众人先回家。 管家把部曲安置到旁院,四人来到堂屋,外祖母拉着高氏说着体己话,高元则询问赵家近况。 “家里人都好吧?” “他们都很好,阿爷常去河边钓鱼,阿父平时处理宗族事务,闲暇时教教族里的幼童,过得还算惬意。” “那就好,现在读什么书啊?” “外孙惭愧,早年读完幼学后,就学过春秋,其他经书实在学不下去。” “噢?能读春秋,其他五经怎么学不下去。” “读春秋,能看到古人做人做事的经历,这些能为我所用,增长智慧。其余五经,微言大义,无不要研习多年,才有所收获,我不想把时间放在这上面。” “看来还是有所收获的,那你想干什么?” “我更想习武强身,保护宗族,护一方平安。” “哈哈,有此志也好,不过你还小,书还是要读的,不能丢下。” 高氏插话道:“还小?他做的事可一点不小,刚过完年,就把东山的土匪剿灭了。” “怎么回事?” 高氏就把他这段时间干的事全说了,当然只是简略的述说,具体的她也没打听。 高元有点惊奇的看着他,不想外孙还有带兵的才能。随后就仔细的询问他整个过程,听完后更是吃惊,赵家部曲竟然无人死亡,整个谋划也可圈可点。 高氏也是头次听说这些,她现在已不像刚开始那么担心,反而更多的是欣慰。 说完这些,天色已经不早了,随后外祖母就安排晚饭。 接下来的几天,三叔把赵家堡要用的东西准备好,部曲们拉着货物返回。赵博安则带着赵远和石氏兄弟留在县城。 县城不大,几百户人家,除了像外公这样的官吏人家,大部分都是杂户,他们是由官府直接役使的户口,里面包括各种工匠,乐户,织户等等。像那种世族豪强是没有的,有能力的早就衣冠南渡了,次一点的则在城外建有坞堡,很少到县城来住,最多派子弟来做个吏员,或者像赵家这样开个铺子。 市场上商铺不多,生意有点冷清,据三叔说这已经比两年前好多了,难怪连官府都不在意商税。反而是人市比较活跃,在这里人是一种商品,就连赵博安经过一个个摊位,也不知觉的比较他们的性价比,这几年秦国战争不多,而且秦主苻坚禁止掠人为奴,人市的奴婢不算多,而且多为老弱。 不经意间,看到一个老者坐在地上,在那写写画画,他走进仔细一瞧,写的是周易的一句话。 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 看到这里,赵博安忍不住笑出声来,老者抬头,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一个毛头小子,快走开。” 老者虽然蓬头垢面,但自有一番气度。 “是我失礼了,老先生竟然读过周易。” “周易算什么,其他五经老夫都研读过。” “噢?那老先生怎么沦落到此?” 估计戳到他的伤心处了,老者挥手让其走开。这时摊主看到少年有购买的意愿,忙过来介绍道:“这位郎君,此人可是饱读诗书,买回去绝对物有所值,只要十五匹娟。” 老者看到摊主在那推销自己,不由自嘲道:“老夫不懂农事,更不会伺候人,只会动动嘴皮子,恐怕不值十五匹,少年可想好了。” “你这老匹夫,别在这多嘴,郎君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那用你做那些杂事,你跟他回去就是享清福的。” “老先生还有家人吗?” “孤身一人。” 堡里确实需要个教书先生,光靠父亲一个人不行。 “行之,我们这次过来还剩多少钱?” “少主,除了一些礼品,就剩三十多匹帛了。” “全拿来。” 不一会,赵远和石氏兄弟就把所有的帛拿来。 “东西全给你,人我就带走了。行之,你留下办理文书。石瑞,背上老先生。” “这位郎君,你给多了,只要十五匹。” “不多,读书人怎么能这么便宜,全给你了。” 第十一章 时弊 晚上,高元把他叫到书房,赵博安以为是谈买奴的事情。 买奴的事情高元听说了,心里也赞同他的做法,不过那是小事,他更关心外孙的眼光如何。 “看了几天,有什么想法?” 他淡淡的道:“县里百业萧条,百姓生活不易,杂户更是凄惨。” “只有这些吗?”高元有点失望。 其实自从山里出来,赵博安查看一路上的民生,有很大触动,特别是这几天在县里所见所闻,越靠近县城人们生活越加艰难。 “外公想让我说什么,这些事也不是县里能解决的,最多遇到个好官,百姓能稍微轻松点。” “噢?那就不说县里,说说外边,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让我听听外孙的高见。” “那我姑且言之,外公姑且听之。” 这段时间他也思考了很多,其中那份记忆给了他很大启发,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说道, “世道沦落到此,南边的晋国要负很大责任。他们得国不正,不得不拉拢世家大族,给予他们各种好处,但为了防备这些世家大族,又大封诸王,俨然一个个诸侯国,再遇到那样一个傻子皇帝,诸侯王哪能不动心。八王混战,耗尽了中原大地的元气,胡人看到机会,趁势崛起。 还有那些世家大族,利用晋室给予的特权,大肆买卖人口,圈占土地,得到的财富却用于各种挥霍。等到国家纷乱,又一个个跑到南方苟且,哪怕你们如汉末群雄逐鹿也好啊,根本毫无担当。” 高元点了点头,道;“很有见地,这和现在有什么关系?” “现在遇到的问题都是晋国留下的积弊,国家无法统一,各方势力把资源都投向了军事,民生自然也就顾不得了。 像现在的王丞相,打击宗室豪强,整肃吏治,是为了减少了中间的盘剥,至于劝课农桑,兴修水利,那不过让盘剥的基础扩大而已。虽然这些措施让民众减轻了负担,但也是为了秦国集中更多的资源。秦燕两国谁能统一北方,就看谁集中的资源更多,谁能更有效的利用这些资源。” “有点道理,平阳郡这两年形势的确在好转,据说关中形势更好。” “王丞相是大才,秦国的确在蒸蒸日上,但在国家收入方面,各方付出的并不平等。像我赵家是因为地处偏僻,几乎就没交过租税,所以佃户过得比国家编户好,这种情况不多,而且也不会长久维持下去。还有就是一些大的坞堡势力和强大的部族,比如河东的薛氏坞堡,那是连秦主苻坚都拿他们没办法,最多形式上交一点,脸面上过得去。再次一些的坞堡和胡人部落,也不会按实际户口交税的,隐匿户口乃是常事,这种情况是最多的。最后的编户才是赋税主要对象,是官府最重视的,他们得到的好处最少。 支出上也不平等。首先要保证官府的供应,包括王室贵戚,其次是军队,他们要当兵打仗,最惨的就是那些杂户和营户,地位最低,他们完成官府和军队的各种摊派,仅能得到维持生存的口粮。” 听完这段话,高元有点沉默,过了一会说道, “你连赵家都包括在内了,看来你是同意交税了?” “不会,我不同意王丞相的做法,他施政的重心在氐族和官府编户,这样只能治标,或许能让秦国强大起来,但并不会长久的。” “你觉得秦国国祚不长,那你更看好燕国了?”高元做过一段时间的燕臣,说这话没有心理障碍。 “我说的不长久,是说现在秦国实行的这套制度,是因人成事,并不能保证秦国的长治久安,或许王丞相不在了,秦国也就开始走下坡路了。至于燕国,我和上党的朋友聊过,慕容恪同样是人杰,而且还不算老,我看两国的命运,可能在于两人谁能活的更长,不过燕国实行的制度比之秦国更差,一旦慕容恪不在,又没有其他人杰力挽狂澜,那它垮的更快。” “两国你都不看好,你看好谁?难道是南边的晋国。” “晋国更烂,还不如这两国呢,王与马共天下,这话都能说的出来,他们没希望的,只能慢慢腐烂,也许能再长出一颗参天大树。” “你这是谁都不看好啊” “一个稳定的大国,是需要直接向大批自耕农征税抽丁,不受豪强干预,现在北方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我还是好好的守护家族吧。” “你觉得需要什么样的条件?”高元已经被说服了,因此更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已经说了这么多了,赵博安也有点不吐不快。 “首先它的核心必须是汉人或是汉化的胡人,在这片土地上,只能行汉制,才能长久。这就排除了大部分的胡人政权,像几十年前的两赵就是前车之鉴,刘渊和石勒能成就一番事业,便是行的汉制,他们的后代施行胡制,国家马上崩溃,这是水土不服。胡人推崇弱肉强食,武力至上,政权交接时往往腥风血雨,自相残杀,所以他们建立的政权不稳定。 还有就是胡汉的界限要逐渐模糊,这需要时间,甚至需要战争。胡人建立的政权,以他们本部族兵为核心,这样征伐的过程中,消耗的是他们的人力,特别是他们的上层,一旦灭国都会惨遭屠戮。现在的匈奴人和羯人,失去了他们的精英,胡汉混居,已经渐渐向汉人靠拢了,赵家堡就有这样的情况,比如呼延塔是匈奴人,但赵家堡和匈奴部落发生冲突,他一定不加犹豫的冲向匈奴部落。秦国和燕国也会是这种情况的,两国交战消耗的是他们本民族的实力,将来氐族和慕容鲜卑也会融入汉族。虽然战争是残酷的,但也促使了各族融合,特别是来自底层的民众,更想要安定的生活,相比胡汉矛盾,他们也许更恨他们的部族首领,一次次的发动战争。 最后就是要削弱北方大地上广泛存在的豪强坞堡势力,虽然它在乱世让很多人得以活命,并使我们人口不断增长,最终超过了胡人。但它对一个稳定的国家是不利的,只是权益之计。不过对它们要讲究方法,不能硬来,要利用制度来过渡,这都需要时间。最终让国家掌握更多的自耕农。” “什么制度?”高元已经听得入迷了。 “我还没想好,大概就是轻徭薄赋,给予耕地,使那些依附于豪强坞堡势力的农户乐意编户,而且在政治经济上要补偿这些势力。这也是我不看好王丞相的原因,他的政策对于那些依附民没有吸引力。不过也许我是错的,王丞相想先统一北方,再轻徭薄赋解决那些依附民。” “可能王丞相是这样认为,但他做不到的,如果秦国统一北方,苻坚只会认为这套制度可行,他们还有南方要打,还要防御草原部族,哪里会降低徭役。”这一点上高元看的更清。 “也许吧,我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赵博安用手轻按太阳穴。 “能把世道看的这么深这么远的人可不多,更何况你才十四岁,看来你平常很关心外边的局势啊。” “赵家也不能一直窝在山里,总有一天要出来的。” “既然你这么关心,以后我有什么消息,也会告之你一声。” “谢过外公。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外孙这也是杞人忧天,今晚发了一席狂语,不过是过过嘴瘾,已经这么晚了,外公休息吧。” “恩,你也回去休息吧,还有买奴的事情做的很好。” 待赵博安走后,高元在那回味今晚的对话,然后走到书桌前,拿笔认真写下十二个字,推行汉制,胡汉融合,打击豪强。 第十二章 亲事(一) 自从那晚谈话过后,高元开始给他搜集一些书籍,不在限于经书一类,借来的书籍先由赵博安、赵远、吕老头三人抄写,然后马上归还。这个时代书籍是很贵重的。 吕老头就是从人市买来的老者,对自己的来历,他是一概不说,只让人唤他吕老头。是不是真姓吕,赵博安也不在意,买下他主要是赵氏需要一个教书先生。至于多花的那点布帛,是为了收其心,不过这人太聪明了,一进高家,就点出他的用心。 其后几天,接触下来发现,这人虽然脾气臭了点,还是有真才实学的,儒家经典信手拈来,就是送来的杂书,他看过几遍,也能迅速理解,还有自己的见解分析,可比他父亲强多了。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赵博安就让吕老头教他读书,一些书籍他自己看还是有点吃力的,闲暇时在小院中活动一下身体。整个二月,他没出小院一步,就在抄书、读书的循环中过去了。 这天高氏把他叫来,让他准备准备,过完上巳节就回去了,看其脸有愁容,他只当母亲有点不舍吧。 回小院后,让赵远知会一下三叔,看看有什么要捎带的。 高氏有点发愁,来了这么长时间,借着父亲的面子,见了不少人家,自己大部分都不满意,觉得配不上儿子,最后就剩下两家女郎,不管是家世,还是人品相貌,都很合适,派中间人传话试探,一家听说赵家堡在山里,直接拒绝,另一家说要考虑一下,估计也不愿意。实在不行,在城外豪强坞堡里面找找,说不定就有合适的,好在儿子还不大。 祖父高元回来后,母亲前去拜见,说了最近返回的事。 “回去也好,出来这么长时间了。” “是啊,家里那三个孩子,也不知怎么样了。” “这几天,有相中的人家吗?” “哎!我正为这事苦恼呢,县令家的女儿,人家不同意,再一个就是高户曹家的,他们说考虑考虑,估计看在你面子上不好立马拒绝。” “县令家的不用想了,他的靠山是并州牧,眼界高着呢。高户曹人不错,明天我帮你问问。” “那好吧。” “你不用发愁,凭安儿的本事,出将入相,等闲事尔。” “父亲就会开玩笑。” 高元笑笑没说话。 翌日,县衙。 高元特意找了个没人的时候,来找高户曹。虽不是一个宗族,但同在县衙当差,两人相处得还算不错,有些话就不用藏着。 “明远啊,我女儿昨晚回去和我说,她相中你们家女儿了,想结个亲家,考虑的怎么样了?” “功曹,和你说实话,这事我也不能完全做主,要写信回去问问家兄,他是宗主,最后要由他来决定。” “行吧,不过要快啊,我外孙可是出类拔萃,小心被人抢走了。” “哈哈,我女儿也是知书达理。” 高户曹住所,高琳闺房。 一大早王嬛嬛就兴冲冲的走了进来。 “琳儿,告诉你个有趣的事,有人向我父母求亲了。” 高琳好笑的看着她道:“那你要嫁人了?” “没有,听说他们家住在山里,我娘马上拒绝了,她可舍不得我受罪。” “是不是姓赵?” 王嬛嬛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看来是同一个人,也向我家求亲了,我爹给族里寄信,问问大伯怎么考虑的。” “什么嘛,怎么能同时向两家求亲呢。” “估计是你娘拒绝了,才来问我家的。” “反正我不喜欢,见异思迁。” 高琳哈哈大笑道:“连人都没见过,哪来的见异思迁。再说他家主母我见过,挺和善一个妇人。” “好有什么用,你还真要去山里种地做饭啊。” “人家有坞堡的,我让下人打听了一下,这个赵家郎君在人市花了三十多匹娟买了个读书人,看来他家挺有钱。” 王嬛嬛大喊道:“好啊,这都打听到了,你真想嫁人啊。” “哎!这事哪里是我们能做主的。” “是啊,也不知道我的夫主在哪呢?” 说到这里,两个怀春少女又有点心烦意乱。 三月初三,上巳节。 原来这一天要在水边举行祛除不详的祭祀仪式,魏晋以来人们崇尚自然,纵情山水,更愿意举行宴会,游玩踏春,年轻男女也会身着盛装,野外相会。 襄陵县官方的上巳节,在不远处的汾河边举行,由县里安排场地,这一天县令要与民同乐,虽然时局还不算太好,但并不妨碍人们欢聚游玩。 一大早,高家集体出动,前往河边踏春。城里的官吏和城外的豪强携带家眷不断到来,王县令一家是最后到的,坐上高台中心后,说了一堆吉祥话,宴席才正式开始,接下来众人觥筹交错,一片嘈杂声。 不同于南方士大夫们的曲水流觞,吟诗作赋,北方的重要节目是射箭。城内城外的年轻子弟纷纷表现自己的射术,高元也想看看外孙的本事,就让他上去试试,赵博安不愿意出这种风头,摇摇头拒绝了。 王嬛嬛早就注意他了,坐在高元旁边,不难猜出就是他求亲的,这会看他摇头,也说不出什么心思,就向父亲怂恿道:“爹,那个人射术可好了。” 王县令还不知道求亲的事,顺着女儿指的方向看过去,高声喊道:“高功曹,旁边少年是谁啊,让他上场射几箭。” “使君,这是我外孙赵博安,博安!上去试试。” 赵博安不知道县令怎么注意到他了,推辞不过,让赵远拿来平时练习的弓箭,走上前去,轻吸一口气,就是连珠三箭,皆中靶心。 场外一片叫好声,赵博安回来复命,王县令也很满意。 “可会骑射?” “学过。” “来人,把箭靶重新放好,看看赵郎君的马上功夫。” 看看旁边的高元,只得让赵远把黑豹牵来,等十个箭靶一字排开,他拿出硬弓,换上重箭,集中精神,黑豹开始加速,经过第一个箭靶,重箭射出,正中靶心,然后是第三个、第五个、第七个、第九个,人们齐声喝彩。赵博安调转马头,弓换左手,飞驰回来,又是五箭,皆中靶心,这下更是轰然叫好。 高元同旁边的高户曹显摆道:“我外孙出类拔萃吧,呵呵,小心被人抢走。” 高户曹默默点头道:“那也要等我大兄回话,我催催。” 王嬛嬛也跳起来叫好,不过无人看她失礼的样子,王县令看着眼前仍旧不卑不亢的少年,心中更是满意。 “好射术,更能左右驰射。” 摸摸身上,没带什么贵重东西。 “今年多大了?” “十四。” “可有字?” “尚无?” “这样吧,我给你起个字,就叫定之,改天来我府上,我送你一件礼物。” 看着旁边点头的高元,赵博安答应下来。随后宴会继续,挨不住众人眼光,他坐了一会,就向县令辞行,先回城里了。 王县令的管家找了个机会,来到县令身后小声禀报道:“使君,十个箭靶靶心都被洞穿了,而且这个少年家里前几日还来求过亲,不过被主母拒绝了。” “恩,我知道了。” 王嬛嬛看到赵博安走了,待着也没意思,同样返回城中,去找今天没来的高琳,好把今天发生的事赶紧告诉她。 听完她的述说,高琳却没太欢喜。 “琳琳,你怎么不激动啊,如果你家里答应了,他就是你夫君了。” “我宁愿他是个读书人,也不要这样打打杀杀。前几日听说他买的老者是读书人,我还高兴来着,谁知也是个武夫。” “可是,可是。” 第十三章 亲事(二) 三月初四,赵博安本想和母亲返乡,谁知县令派人请他到府上做客。 县令姓王名安,是河东人士,早年在并州牧苻柳幕府中任职,后来外放到襄陵县,这些都是昨晚高元告诉他的。 来到县衙,王安已经在书房等着他了,待仆人端来茶汤,这才开口。 “定之,除了骑马射箭,还读过书吧?” “跟着家父读过几年书。” “恩,多读书好,你们赵家是本地人士?” “赵家世代居住在襄陵县,几十年前为避战乱,迁到山里了。” “山里过的如何啊?” 赵博安不知道这位王县令什么用意,只得说的模糊点。 “尚能温饱。” 王安笑了笑,在襄陵县当了两年父母官,他对东边山里的情况还是有一定了解的,特别是注意到这个少年后,回来还特意调查过他本人和赵家堡的情况。 赵家堡应该有一千多人,这几年他们过得不错,私下里贩卖铁器,那个赵雄听说是个浑人,不过他两个儿子还不错,长子赵昆读过书,家族经营有方,次子赵仑他也见过,是个八面玲珑之人。 随后不在聊他家里情况,开始询问他的学业。一番对答下来,发现他五经不算精通,但看起来下过苦功,有自己的一番见解,考虑到他的年龄,也算难得。更可贵的是他的心性,据查探来的消息,自从来到县城,除刚开始逛了逛县城,就一直闭门读书,实在让他满意。 赵博安实在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又不得不全力应付。 看出眼前少年有点紧张,王安换了个轻松话题。 “赵家堡靠近燕国,你知道上个月燕国发兵南下攻打洛阳了吗?” 这个事情他就有兴趣了,说不定就对赵家堡产生影响。高元其实也知道,不过感觉和他们没关系,就没和他说。 “主帅是谁?慕容恪?” 王安随口回道:“慕容恪,怎么了?” “看来中原就要归燕国了。” “你还关心这种大事,那你说说,燕国下一步会打哪?” “这种国家大事,哪是我能说的。” “你随便说说,说的有道理,我送你一个礼物,你肯定有兴趣。” “额,燕国哪也不会打,他们和晋国打了好几年,已经占了这么多地盘,需要停下来歇歇,好消化这些地盘,不过停下来前,恐怕会吓唬吓唬秦国。” “哦,怎么吓唬?” “他们的军队就在南边,自然是顺势向西打渑池,看看秦国什么反应。” 王安寻思了片刻,站起身来,在书桌上拿起一本书。 “给你,偶然得到的,我也不感兴趣,送你了。” 赵博安接过来一看,封面上四个字,孟德新书。心中一喜,听说过,但没看过,是本好书。 “谢使君赐书。” 看着少年离开的身影,王安下了决心,回到后宅找到妻子。 “你快让中间人给赵家传话,我们同意这门亲事。” 钱氏一脸的莫名其妙,问道:“哪个赵家?什么亲事?” “前段时间来求亲的赵家,和嬛嬛的亲事。” “我已经拒绝了,他们家什么身份,怎么配得上嬛嬛。” “这个人是个人才,将来定会有一番成就的。” “爹,他们家已经向琳琳家求亲了。” 王安这才注意到女儿也在,也知道女儿的好友琳琳是谁。 “嬛嬛你出去一下。我和你娘商量点事情。” 等女儿出去后,才继续说道:“这个少年上巳节你也见过,有一番好武艺,今天我把他叫来,又考查了一番他的学业,综合看来能力是上上之选,将来功业唾手可得,更难得的是心性沉稳,不会乱来,实在是嬛嬛的良配。” “可是他们家住在山里,我怕嬛嬛吃苦。” “你有所不知,这个赵家堡可不是普通的坞堡。别看他们人数不多,只有一千多人,其实很有钱的,很少向官府纳税,而且还私下贩运生铁。” “那你怎么不管管?” “我怎么管,整个平阳郡才归秦国几年,县城周边的坞堡还没理顺,山里的更顾不得了,只要他们不造反就好。” 看妻子还在迟疑,王安决定把一些隐秘事也透漏一下。 “你知道我为什么从幕府出来吗?” “不是出来历练吗?” “不是,苻柳早有不臣之心,也一直在做着准备,但现在苻坚在位,更有王猛辅佐,他不会成功的,我怕受到牵连,才自请外出,可是都躲到这了,也没能断了联系,平阳郡的粮饷还在不断运往蒲坂,近期我都想辞官了。” 钱氏这才感到害怕。 “夫君,那我们赶紧辞官吧。” “现在还没事,他还没准备周全呢。你说我辞官后,背后没有宗族可以依靠,也没人敢用我,你还觉得他还配不上嬛嬛吗?更何况苻柳造反,并州一定乱一阵,那个时候山里反而更安全。你再想想,高元为什么看上赵昆这小子,这世道都在找后路呢。” “可是他们现在向高户曹求亲呢?” “所以我让你快点派人,高功曹他后边有宗族,婚姻大事还要询问族里意见,急切间他定不下来,你趁机去定下来,反正他们先向我们求亲的,也不算我们理亏。” “好,我明天就去。” “今天就去,就说先前的事我不知道,都是你的主意,我知道后狠狠的责骂了你。” “行,我马上找人。” 接下来的时间王家、高家都有点乱。 先是王家找了中间人,来到高家找高氏,说先前求亲的事是个误会,王县令知道后,同意了这门亲事。然后高氏马上去找高元,高元知道后,马不停蹄的去找高功曹,推掉了先前的求亲。两天后,高功曹接到回信,族里同意了婚事,那就是后话了。 诸事尘埃落定,赵博安才知道这次来县城是给他相亲的,虽早已知道婚姻之事他做不了主,还是有点无语,母亲这事做的草率了,应该先和族里商量一下,族里恐怕不愿意和县令结亲,那样赵家堡就太显眼了。 好在那个王家小娘子见过一面,有点印象,不算难看。 紧接着王安又一次召见,他只能硬着头皮再次来到县衙。书房中,双方心境已然不同。 “本不想再叫你来的,但你父亲不在城里,有些事要你转告家里。” “使君请说。” “我就直言不讳了,你们赵家什么情况我知道,私下贩卖生铁的事我可以不管,反正那份收入也进不了县里。但你们田赋徭役今后要出,户口数量可以少报一些,不能一分不出,这也是为了将来考虑。作为补偿,我可以给你们三个好处。第一,我给你父亲一个乡蔷夫的职位,那么他在山里就名正言顺了。第二,我在河东有关系,能弄到盐,你们可以贩卖到燕国。第三,你们赵家的祖地现在还没人占,我能帮你们拿下那块地。” 他心里急速的思考着得失,最终还是决定婉拒。 “使君,我现在就可以代为回答,赵氏暂时不需要这些好处。双方刚结亲,还是不要给外人把柄了,对两家口碑都不好。不过赵家会缴纳赋税,过些天让我父亲来县里上报户口。” “哦,你能做主?” “能。”赵博安斩钉截铁的回话。 王安认真的看着他道:“好,那就先留着,等时机合适给你们。” 双方有结亲的意向,母亲暂时走不了,只能他回去通知族里,带着赵远,两人一路骑马返回赵家堡。 在县衙的王嬛嬛有些尴尬,连续几天没敢去找高琳玩耍,还是高琳主动来找她才解开了两人的心结。 “琳琳,对不起。我没想到我爹同意了这门亲事。” “好了,我不是说过,我不喜欢武夫吗,你不记得了。怎么样,喜欢他吗?” “还好吧,就见了一面,我爹说这个人很有才学,心性好。” “不行,我反悔了。回去后也让我爹去找他,到时我们两个一起嫁给他,还做好姐妹。” “琳琳,你就别取笑我了。” 第十四章 谋划 听完要和县令结亲的消息,父亲倾向于同意婚事,祖父有心反对,碍于儿媳面子又不好明说,不过接下来县令的条件摆出来,也心动了。 “这些条件我暂时拒绝了。” 赵雄疑惑道:“怎么了?这是好事啊。” “现在接受,显得我赵家贪名逐利,让王家看轻。更重要的是,现在时机不对。” 赵昆颔首道:“安儿说的对,我们赵家不是那种人。” 祖父横了他一眼,“阿奴,你接着说。” “第一,接受了县里的任命,有些事做起来就要碍手碍脚了,和张家、猗家发生冲突,我们要不要禀报县里?第二,运私盐到燕国,就要走大道,需要经过猗家和张家,不隐秘,也不安全。第三,我们现在哪有多余的人回祖地,那边也没山里安稳。” 赵雄看着孙子,慢慢有点琢磨过来了。 “我听你话里的意思,怎么有点想打猗家和张家啊?” 赵博安不在隐瞒,把他一直以来谋划的事说了出来。 “对,自从灭掉土匪,认识上党的尧轩后,我就有这个打算,拿下这两家,秦燕两国之间的山道,我们就掌握在手,那个时候在两国之间贸易,是有大利的。” “等等,你先仔细把事理清,我和你父亲也要想想,明天把家中的核心都叫来,我们要好好盘算下这事。” ······· 赵家议事的地方,赵家核心几人不断的打着眼色,猜测今天什么事,最近才忙完垦荒,现在大家都在准备春耕。 赵雄敲敲桌子,说道:“今天叫你们来,是宣布一件事,我们赵家要与县令家联姻。” “恭喜坞主,这可是大喜事。” “先别忙着道喜,喜事是有条件的,我们要开始缴纳赋税了,数量可以少点,但一定要交,作为补偿,一方面可以让我们往燕国贩运私盐,另一方面能助我赵家返回祖地。” “听起来还不错,盐有大利,不过现在返回祖地,时机也不合适吧。” “这些都可以商量,不过博安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博安你先说说。” “各位叔伯,现在盐和祖地都不是问题,路才是问题。我们赵家的铁因为怕秦国注意到,没敢往平阳郡多卖,一直控制着产量,而打通燕国的道路,铁就能全力生产,再卖到燕国。上次在山寨,我救了上党的一个豪强子弟,他们家坞堡在屯留西部,能为我们提供帮助,现在这条路东西两端都通了,就差中间的冀氏乡和良马寨,猗家可能不敢打我们主意,张家就不一定了。不管是盐铁还是其他货物,真正重要的是这条秦燕之间的山路,掌握它,赵家就能大发其财,赵家就能迅速壮大。我的想法就是灭掉这两家。” 听完他的话,众人沉默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赵家堡的基业是曾祖打下的,祖父赵雄修建了草峪堡和凤池堡,赵家的范围基本形成,父亲赵仑接手后没向外开拓,不过他调理了赵氏内部,那段时间赵家比较安稳,实力也在稳步提高。 父亲他们这一辈人,看多了外边的打打杀杀,好不容易有了现在这份家业,更加倾向于维持现状,不想冒大风险,早前剿灭土匪,是赵雄一力坚持的,而且风险不大,他们都同意了。这次这么大的事,成了固然好,败了就伤筋动骨。 赵博安冷眼旁观,赵振、赵敦、呼延塔应该是有心反对,都低头不说话。刘良想赞成,抬头看看别人不动,也只能先等等,说到底他是个外人,不能轻易开口,赵雄应该是想打的,张了张嘴,也不好先开口。赵昆则介于两者之间,这时看别人都沉默下来,只得先开口给儿子个台阶。 “能不能光打张家,两家一块打有点吃力,你也说了猗家不敢打我们主意。打下张家,路也能通。” “对,打张家就好,猗家是个胆小鬼。”呼延塔接话道,毕竟是自己徒弟,还是要给面子的。 赵振道:“打张家,也要想个好办法,不能死太多人。”赵敦也是一样想法,只有刘良和赵雄没开口。 通过这件事,赵博安知道以后要依靠和栽培那些人了,还是要有自己的心腹。 “我没说要用我们自己的力量去打两家,也没说现在就要去打。” 赵雄接话道:“阿奴,你想到办法了?” “我这次去县里,得到了一个消息,燕国慕容恪正在攻打洛阳,短时间内不难攻下,打下来后燕国应该会向西攻略渑池一带,从而恐吓秦国,为他们接下来几年的修养争取时间,我就是我们的机会,我们到时放出消息要打张家,张家除了守着他们的坞堡,一定会找外援,良马寨属于上党,那些坞堡主张家又都得罪过,他们只能向燕国求援,这些地方上的官员,不管是为了拍慕容恪的马屁,还是真想有所作为,在秦燕对峙时,有山里的人来向他们求援,一定会派小股人马进山,这都是功劳啊,到时你说他们打谁?” 刘良接话道:“猗家,冀氏乡正好挡在路上,不过猗家投降鲜卑人,怎么办?” “他们不敢投降的,投降了鲜卑人会把他们迁走,卖为奴隶的,一群山民,谁会管他们死活,甚至张家最后都不一定有好下场。秦燕对峙结束后,这些人都会撤走的,到那时我们再出来收拾残局。” 赵昆震惊的看着儿子,说道:“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恩,所以我们只要把家里的部曲整顿好,看看时局是否如我所想,到时不过就是放出点风声,我们也没什么损失。如果一切都没发生,我们就安安稳稳的守着家业。” 众人神色复杂的散去,只留下三人商量婚事。 “阿奴,你婚后就帮着你父亲处理族务吧,他能守住家业,但你一定会干出一番事业的。” “是啊,安儿,父亲一定会帮你的。” “赵家想成为掺天大树,光靠我一个人不行,这次我在县里找到一个先生,很有学问,等族里的收入增加,我想扩大族学,那些佃户子弟也要进来,而且学习时间要加长,只有源源不断的人才才是赵家的根基。” “好,这次我和你进城,我见见他。” “阿父,接下来我们要全力生产武器,为冲突做准备了。” “我会安排铁锤的,你进城以后,要时刻关注燕国的事。” 时间紧迫,父子两人领了几个牧民骑马赶到县城,父亲进县衙处理户口的事,有县令和高元的关照,一切都很顺利,一共定下了二十七户。赵博安则是拿上活雁来到县衙后宅,今天要纳彩。 在后宅正堂,见到王氏夫妇,收下活雁后,留他吃饭,明显这次钱氏更加上心,很是热情。 饭后来到书房,王安告诉他,洛阳已经攻下了。 “这么快?” “恩,那位沈劲真乃义士。” 赵博安却不关心谁是沈劲,连忙道:“使君,攻下洛阳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刚到的消息。” “使君,接下来洛阳的消息一定马上告诉我,这几天我都在我外公家。” “出什么事了?” 因为洛阳消息的时效性,关乎事情的成败,他就把自己的谋划全盘告诉了王安,王安闭眼沉思了一会,睁眼问道:“你判断他们对峙时间不长?” “只要把苻坚从关中引出来,在崤函古道对峙几天,慕容恪就会撤的,时间长了,怕出意外,他又不是真要和秦国开战。怕是慕容恪现在已经往西走了。” “那你也别等南边的消息了,现在就让族里放出消息,让张家有个反应时间,如果事情不顺,你就推到我身上,就说我弄错了消息。” “使君,这不好吧。” “放胆去做吧,这个事一本万利,而且风险很小,还有今后别叫使君了,该改口了。” “是,丈人。” 王嬛嬛终于鼓足勇气,端上两杯茶来书房见王安,谁知赵博安已经离开了。看着女儿进来左右打量,有点失望的神情,王安哈哈大笑道:“我的好女儿,你可真是个福星。” 第十五章 行动 赵博安回去后,马上让人传信,族里可以放出风声了。 接下来几天,消息不断传来,慕容恪根本没在洛阳停留,马上西进占领渑池,而秦国的反应也很快,苻坚已经率大军从长安出发了。 形势已经很明确了,接下来两国打不打,对赵家都无所谓了,留下父母处理婚礼的后续流程,赵博安返回了赵家堡,现在重要的是逼张家动手。 “阿爷,我们要有一点动作,让张家紧张起来。” “怎么做,集结部曲?” “不,现在是播种的时候,不能召集部曲,等鲜卑人来了也不迟,我想领着上次的小队去良马寨转转,让张家看见我们是真想动手。” “好吧,你自己注意点,别像上次先斩后奏。” “这次真不动手。” 小队再次集结,特别是赵贤和赵前接到了家里的叮嘱,这次一定要好好配合少主。呼延塔没来,派了他儿子呼延信过来,祖父又调了四个身手精干的部曲。 一行十二人骑马出发,经过冀氏乡,傍晚到达良马寨西南面,留四个部曲在附近安营,赵博安领着八人举火把在张家坞堡外转悠,这次不单是为了逼迫张家,也是要仔细查探坞堡虚实。 坞堡上张彪盯着堡外的骑兵,没有派人驱散。 旁边的张龙紧张的说道:“爹,这肯定是赵家的人,他们还真要打啊,上次我们不是赔礼了?” 张彪没理这个蠢货,回去后叫来三子张豹。 “你明天再去一趟县里,给县令送重礼,就说我张家愿意助他剿灭秦国山民,缴获我们分文不取。” “爹,我上次去,他们就不愿意进山。” “这次去姿态放低一点,求他救救我们张家,什么都可以答应,只要能把赵家灭了。” ········· 屯留县衙。 看着退下去的张豹,刘县令对一旁的儿子刘文林说道:“你派人让北部那帮杂胡出五十个人,还有东边的乌桓人出五十人,再从县兵里选五十人,这次你领军,有什么事让那群胡人上,抢到的人马财物可以多分他们一些。” “爹,还真帮张家啊。” “不是为了张家,我既然做了这个位置,还是需要立点功劳的,现在燕国在南边和秦国对上了,你们进山一趟,打的也是秦国的地盘,我好歹也算立了一功。” “那我进山后该怎么做?” “到了以后,别管什么赵家堡,就打冀氏乡,它才是重点,人口财货都是最多的。攻打坞堡时,让张家打前锋,消耗他们的部曲,不管最后能不能打下冀氏乡,回程时都灭了张家,把人口迁出来,这个家族作恶太多,没人会管他们死活。” 赵博安在张家坞堡外溜达了三天,目的达到,就返回了李村。刘良告诉他从县城传来消息,秦王苻坚已到陕城。 现在他能做的都做了,只能听天由命。 随即领小队过河去上次埋伏的山间小道,派两人往东在路口隐藏,监视大路上的动静。 根本没等多长时间,派出去的两人就回来了。 有几百人向西南行进,他们留了二十个人守着山间小道。 “到底有几百人?” “两三百人,最多不超过四百。” 看来以后要让人教教他们这方面的知识了。 “你们四个留下,如果他们要从这经过,你们就跑回李村通知。” “是,少主。” 等回到李村,让刘良派人通知族里,他领着小队骑马到南边新建的村落,让他们全部回到李村,然后继续南下。 在离冀氏乡不远的地方,找了个隐蔽地方,下马登上高处,查看情形。 猗家的坞堡比赵家的更大,也更高。这是因为汉朝在这里设过县,后来县城被毁,但城基还在,猗家就在这个基础上修建了猗家堡。 山里已经安定了十几年,戒备意识没那么强,加之上党人马来的太快,大部分人没能逃回堡里,就被抓到了。 这股人马没有四百人,也就两百多人,正在坞堡外不远的地方列队,猗家堡紧闭大门,双方应该没谈拢,堡外的人马开始南撤扎营。赵博安一直待到傍晚才走,看来今天打不起来了。 回到李村,赵雄他们已经到了,领了不少部曲,一见他进来,马上问道:“阿奴,情况怎么样了?” “是上党的人马,不到三百人,有不少胡人,他们现在抓了不少猗家堡外的佃户,在猗家堡南边扎营,今晚猗家肯定要来求援。” “阿奴,你预料的情况都发生了,现在时间紧迫,你直接发命吧。” 屋里众人纷纷点头。 “那我就不客气了,今晚猗家来人让赵振叔接待,就说会通知族里,让他们坚持住,话不妨说的严重点,就算他们投降也会被卖到上党,猗家就完了。你们一会把部曲都带走,明天把草峪堡的骑兵派来,还有我姑父的骑兵也派来。守李村有这些骑兵就够了。看今天上党来的人马,不管是数量还是部队构成,就不是冲我们来的,他们是来抢劫的,现在已经抢到这么多人,打下猗家堡就是极限。明天刘叔领一百二十人去三不管岭,等我命令,剩下的部曲守着赵家堡。” “好,大家都按阿奴说的做,这次干的好,都有赏赐。” 众人走后不久,猗顿连夜来到李村,赵振按事先的说法打发了他。 接下来两天,上党人马向猗家堡发动了攻击,互有伤亡,不过猗家堡怕是守不住了,一者他们人少,再者猗家部曲实力确实比这些胡人差些。 李村已经集结了五十名骑兵,其中赵家堡原有二十名,刘德带来了二十名,最后就是小队的人,他们的马是从山寨抢来的。 “猗家堡要守不住了,我们准备行动,纪敏,你明天领石氏兄弟去给你父亲传信,让他打下张家的坞堡,张家的部曲大部分在南边,打下来不难,但是一定不能放跑一个。振叔你领着赵家的骑兵守着李村,姑父你明天领着你的手下到西边的树林里埋伏,我和呼延信去南边近处看看,如果他们敢派兵追我们俩,到时我们引到李村这前后夹击,不过估计他们不会来,我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赵振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少主,为什么我们不守着李村,等待这些离开,再接收猗家的坞堡,反而要和他们打一仗。” “振叔说得也有道理,那样我们的风险更小,也没什么伤亡。但那样拿下的就是个空荡荡的猗家堡,上党的人这次进山有这么大收获,以后会不会再来,那时我们面对的恐怕就不是这点人了。这次打痛他,让他们不敢再进山,捎带拿下猗家堡的人口和财货,这样是不是更好。” 刘德点头道:“是这个理,这些狗日的胡人,你不打他,下次还来抢。” “好,那就这样安排,明天动手。” 翌日,猗家堡外。 看着猗家堡大开的堡门,张彪心情却没好转,这次攻打猗家堡,张家部曲死了二十多人,伤的更多,还没和赵家堡交手,就消耗了一半部曲。 刘文林不管旁边阴沉着脸的张彪,命令手下赶快进堡,别让那帮胡人把东西都抢了。这次进山还算顺利,张家更是全力配合,虽然手下也伤亡了三十多人,不过多是些胡人,他是不打算北上打赵家了,就在这等待父亲的命令。 上党人马都冲进去了,赵博安才往南靠近,就近观察。 “少主,看样子是他们的头,现在他们人不多,我们冲过去,能杀了他。” “不用,我们的目标不是他,杀了他,就和上党那边的人结死仇了。” 刘文林不经意间往北一看,几百米外有两骑盯着他们,环顾一圈,有心腹十多人和张家部曲,这才放下心来。 “张坞主,那边的是不是赵家的人?” 张彪一看,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说道:“公子,那是赵家的宗子,拿下他,赵家就投鼠忌器。” 刘文林有点动心,抓到这个人,最起码能换点财货。 “乌丸光,领着你的骑兵抓住那个人。” “公子,人现在都进坞堡了。”这个乌桓人不太愿意,现在大家都在抢都东西呢。 “抓到他,最后财货多分你们一份。” “我这就进去找人。” “快点去。张坞主,一会你的人跟上,我这次进山没带多少骑兵。” “好。” 瞥见胡人骑兵从坞堡出来,赵博安对呼延信道:“我们走吧。” 第十六章 追击 能引来一股敌人,算是意外之喜。 骑兵总共二十人,更后面的是三十多步卒。这些追兵本打算活捉两人,不过被呼延信射杀三人后,不在顾忌,箭矢纷飞,两人副马都被射杀,呼延信后背更是中了两箭。 终于跑到李村,赵博安大喊道:“全给我出来。” 一时之间,坞堡大开,赵家骑兵鱼贯而出,树林中匈奴骑兵也冲了出来,袭击敌人侧后,一下就砍杀了五六人,张家的几个部曲见状,立即下马投降,剩下胡人调转马头就往南逃。 “给我追,不许逃走一人。” 赵博安紧张的心情慢慢放松下来,刚才确实有点危险,以后不能亲自干这种事了,回头发现呼延信后背的箭矢,立马过来扶住他。 “呼延信,你中箭了!” “少主,没事,卡到甲里了,没进肉。” 把箭拔出来,上面没血,才松了口气,刚才呼延信一直护在他身后,幸亏穿了两层皮甲。 这帮人最终还是没能逃走,人疲马乏,跑了几百米就被包围了,面对这么多骑兵,没敢反抗,全部投降,不久赵博安换马跟了上来。 “全捆了,留下十个人看着,其余人跟我走。” 李村和猗氏堡也就十里远,追击的步卒走到一半,看着北边来的骑兵,除了领头的想动手,被一箭射死外,其余人都没反抗。后来询问得知,这些步卒全是张家部曲,他们早不想打了。 刘德过来问道:“博安,现在怎么办?继续南下?” “我们回去,明天再来。” 回到李村,从俘虏口中得到了更详细的情报,张家部曲留在良马寨的就二十多人,还是老弱。现在猗家堡两方合计不到一百五十人,而且伤兵不少。 “经过今天这一仗,上党的人马不敢再待下去了,估计要跑。他们一走,我们就跟在后边。振叔,选两个精干的人明天翻山通知刘叔,如果良马寨拿下,就出一半部曲在他们回程的路上埋伏,不用硬拼,就在山上骚扰。” “明天我们走了以后,俘虏怎么办?村里的青壮恐怕看不住这么多人。” 赵博安考虑了一下道:“把胡人留下,张家部曲我们带走。” “怎么带?我们都骑马的。” “走,先见见他们。” 来到关押张家部曲的地方,让人把他们的绳索解开。 “刚得到消息,赵家已经拿下了张家堡,张彪就身边那点伤兵了,张家完了,将来良马寨就是我赵家的。你们也知道猗家堡还有多少人,他们不敢留在这,明天我要去南边撵走他们,如果你们能帮着背辎重,等事情结束,家里的地租减一成。” “郎君,你们真拿下了张家堡?” “你们也看见了,在李村的都是骑兵,步兵去哪了?张家堡留了多少人你们自己清楚。如果不是缺人,我是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的。” “好,我们听郎君的。” “明天你们跟着我旁边的赵振,他负责带你们。” 随即不再理会他们,走出屋子。 ········ 清晨,让村里的青壮看住胡人,李村的骑兵全部出动,张家的部曲老实的跟在后边。 刘文林感觉有点不妙,昨晚人全没回来,估计凶多吉少,而且父亲传来命令,让他马上回去,燕国已经撤兵了。他早上就传令要出发,这帮人大包小包的还没收拾好。 赵博安过来以后,就看到南边的营地无人看守,那些猗家民众纷纷逃出。看到外边来了这么多骑兵,刘文林也顾不得了,严令出动,一时堡门大开,上党人马在前,张家伤兵在后。 “博安,要不我们冲一下?”刘德在旁边说道。 “不用,让他们走远一点,别又缩回去了。” 直到这些人走远,他才说道:“赵前,你马上回去向我祖父禀报,让他率剩下的部曲来接收猗家堡,路上告诉你父亲快点来守大门。” 留下赵贤领着十个人守门,等待赵振接管后,再南下追赶。 赵博安跟在张家部曲的后边,现在身边不到四十人,轻易不能出手。看到那些伤兵,心生一计,开始喊话。 “张家堡已经被赵家占了,你们回不去了,现在投降既往不咎,谁能抓住张彪赏他三头牛。” 让手下不断重复,效果很显着,有人慢慢停下,扔了武器,张彪慌了,开始鞭打这些人,很快就有人反抗,张彪也被抓住,部曲全部投降。 接下来骑兵上来围住投降部曲,从中挑出张家的核心人员,包括张彪直接斩杀。现在猗家堡附近,赵家不到五十骑兵,张家的投降部曲就有将近七十,要震慑猗家残余,必须依靠这些部曲,不能让他们有反复。 想到这里,赵博安不敢追了,要先处理猗家堡的事,刚才欠考虑,留下的十个人怕是危险,那些猗家堡外的民众可没死多少,要是猗家有人组织,再次拿下坞堡可一点问题都没有,好在没走多远,应该来的及。 赶到坞堡外,远远就看到那个猗顿,领着几十个青壮正和赵贤对峙,心说这个人怎么还没死,他马上率人包围了这些青壮,然后和呼延信说道:“一会堵住他的嘴。” 看见围上来的骑兵,猗顿眼珠一转,马上过来施礼,高喊道:“感谢赵家的援救之恩,猗家必有重谢。” 赵博安盯着猗顿,说道:“捆了。” 猗顿吃了一惊,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按到在地,嘴巴也被堵上。猗家的青壮就要上来抢人,骑兵们立马抽出武器。 他厉声呵斥道:“都收手,你们想干什么。” 碍于他的威势,青壮们停了下来。他冷峻的眼神缓缓扫过众人,心中紧急思考对策。 “你们知道它去求援时怎么说的,他让我们去端张家的老巢,猗家堡自己能守住,等上党的胡人撤走后,赵家支持他当坞主。他可没管你们死活,如果不是我们赶到,你们等着被卖到上党吧。” 这番话漏洞百出,不过暂时唬住了这帮人,在他们议论纷纷时,南北两路的张家部曲先后到了,赵博安稍微松了口气。 这个猗顿不能留,但不能私下一杀了事,命人召集堡外的民众,中午公开定罪处死。骑兵守住大门,趁着这个时间,他和呼延信进入堡内,直奔猗家家主的住所,仔细搜了一下,只找到几个女人孩子,这才放下心来。 中午,在堡外民众的见证下,他公布猗顿为了宗主之位,故意拖延赵家救援,致使猗家堡陷落,此罪当杀,随即处死。 随后他找来刘德和赵振。 “下午我带赵家骑兵追击,振叔领着张家部曲守坞堡,在这里他们只能听我们的,姑父,你领手下协助,明天傍晚赵家的部曲就能到。” “博安,反正那些胡人逃了,我们守住坞堡就行,干嘛还要去追。” “是啊,少主,上党的人马就抢了点财货,张家和猗家人口都留下来了,不用冒那险了。” “现在不单单是为了杀敌,更为了猗家堡,我们帮猗家报仇,那赵家占住猗家堡就名正言顺,不用再劝了,我已经决定了。” 修整的时候,他把刘德手下的马全借了过来,保证赵家骑兵一人双马,还从青壮中选出三十人作为辎重兵,由赵贤统领,跟在后边。 ········ 这天上党人马只走了四十里,扎营的时候,赵博安率骑兵追了上来,没有贸然突击,只是观察了一下他们的人马数量,然后后退十里安营。 刘文林急了,这股赵家骑兵战力太强悍了,前后干掉将近百人,这还包括乌丸光的胡人骑兵,他不敢再留在这,让杂胡首领统领剩余人马,自己带着几个心腹连夜逃走。 后半夜,赵博安带着十几个人来到敌营外,敲锣打鼓,喊杀助威,只想骚扰一下,不让他们休息好,谁知炸营了,里面的人开始互相砍杀。看到这种情况,他也不在停留,返回营地。 第二天过来,营地只留下五六十居尸体,一路追击,逃跑的胡人毫无斗志,全部投降,最终和刘良埋伏的人马会合,他们也俘虏了十几个。 这次战事落下了帷幕。 第十七章 战后 本来还担心昨晚乱战中,上党死掉几个关键人物,那样就同一些势力结仇了,不过后来得知,那位刘公子早跑了,留下的杂胡首领白苗王也被俘,加上先前俘虏的乌丸光,三位头领都没死。 就近把这些胡人全部押送到良马寨,和刘良碰面后,他禀报了事情经过,没什么波折,前天就拿下了张家堡,得到赵博安传信后,儿子刘纪敏领着一半部曲去埋伏,赵博安也简单说了一下猗家堡的情况, 现在战事结束,要马上处理这些上党人马,这些人握在手里没什么用,还要浪费人力看守,威的一面他们见识了,现在要用恩了,除了白苗王和乌丸光扣留在手,让他们部族拿五头牛来赎人外,其余全部放走。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让上党的势力知道,赵家虽然武力强盛,但是更愿意讲道理,随后打交道能更顺畅一些。 处理完胡人,接下来是良马寨的事情。向附近民众宣布良马寨从此属于赵家,那些部曲不久就将返回。为免夜长梦多,再出意外,他把张家全部族人十余户,全部带走。 “刘叔,你带四十人再守几天,纪敏我就带走了。” “好的。纪敏你保护好少主。” “放心吧,爹,那我走了。” 回到猗家堡时,赵雄已率留守部曲赶到了。 众人商讨事情时,赵博安特意把呼延信带了进去。 他首先讲述了一下整个战事经过,以及对胡人和张家族人的处置。 祖父满意的点点头,说道:“那些胡人确实没什么用,又不能全杀了,把张家族人带回来也没错,伤亡如何?” “其实就打了两仗,在李村以多打少,又是埋伏偷袭,没人战死,就姑父手下有两个受轻伤的,留守张家堡的就二十几个老弱,刘叔一百多人去攻,轻松拿下,也是两个受伤。” “我们没死一个,猗家和上党胡人都死了上百人,张家也死了几十人,最后地盘全归我们,你们说我孙子厉害不厉害?” 说完哈哈大笑,众人也是满面笑容。 “少主确实厉害。” “不过太便宜那俩胡人首领了,一个人才算他五头牛。” 赵博安答道:“以后我们要和上党做生意,不能太得罪他们,这也是我放走那些胡人的原因。” “不说这个了,那是小事,现在议议这两乡我们怎么处理?”赵雄摆摆手道。 赵敦接着道:“要派人过来管事,好在他们坞主都不在了。” “派谁?” “赵振吧,草峪堡有呼延塔接手。” “那还差一个人。” 赵博安必须要说话了,这与他的构想不一样。 “猗家堡可比赵家堡还大,附近原有近两百户,良马寨也有一百多户,这已经比我们人多了,光派个人过来管事,不稳妥,我们要移民。” “还要移啊?上个月刚把佃户迁往新村。” “一定要移,不能让他们铁板一块,这次张家的族人就迁到冀氏乡,猗家堡虽然死了不少人,但剩下的猗家族人要分散迁到赵家堡、草峪堡、凤池堡,相应的三堡族人和佃户迁到冀氏乡,这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出几年就全是赵家的人。” 赵振道:“这个办法好,不过这样迁的话,冀氏乡和良马寨都有缺口,他们死了不少人。” “再从良马寨迁人,优先把冀氏乡补齐,这里土地平整,又有沁水可以浇灌,远比良马寨要好,良马寨以后主要放牧以及充当到上党的补给点。” 赵雄问道:“你们觉得阿奴的想法怎么样?” 众人纷纷同意。 “阿奴,还是人选的事,你觉得谁合适?” “阿爷,现在这么大地方,光靠你们几个有点吃力,我想举荐几个人。” “你说。” “草峪堡本就不大,不用让赵振叔和塔叔管,让呼延信和赵前两人先管着,良马寨迁人后,人口就不多了,以后也主要用来放牧,就让塔叔去管。赵敦叔和赵振叔,再加上刘良叔,他们三个全来冀氏乡,这儿现在是重中之重,需要三位叔叔坐镇,赵敦叔留下的位置,先让赵贤管着。各位叔伯都是经验丰富,打下来的地盘要他们来稳定。我们自己人的地方就让年轻人锻炼一下。” “哈哈,这是捧杀啊,你们几个怎么说。” “少主都这样说了,一定不辱使命。” 众人散去后,看祖父兴致不减,他犹豫了一下,随后说道:“阿爷,有件事想征求你的意见,我思量好几天了,关乎赵家将来的基业。” 赵雄看孙子慎重的表情,说道:“哦,看来不是小事,说说看。” “阿爷,这次上党胡人打猗家堡,那些猗家部曲几乎没起什么作用,还有我追击张家部曲,稍微几句话,他们就全投降了。您知道什么原因吗?” “接着说,不用卖关子。” “好吧,因为这些部曲大都是佃户,给张家或者其他家种地,其实没多大区别,那为什么要拼死拼活。真正用命的都是他们的族人,不光是因为血缘的关系,深层的原因是他们要保护自己的土地,坞主可能占有大部分土地,但族人或多或少也占有一部分土地,在这点上赵氏和他们没有区别。 我打的这几仗,有的是凭个人武勇,但更多的是以多打少,赵家部曲看到有利可图,自然奋勇争先,如果是双方对峙或者我们处于劣势,我们的部曲其实和他们差别不大。 现在我们看似地盘大了,人更多了,但族人也更分散了。比如只要杀了呼延塔,良马寨很容易陷落,冀氏乡也是这种情况,不过多杀几人而已。我赵家真正的力量现在还是那几十户族人,并没有改变。” 听到这里,赵雄已没有刚开始占领冀氏乡和良马寨的高兴劲,只剩下担忧。 “你想到办法了?” “降租!既然没办法从血缘上想办法,就在土地上想办法,让他们和赵氏绑在一块。比如这次战事,从部曲中选作战有功的,在冀氏乡分给他们土地,正好解决了迁移的问题,他们的佃租比普通的佃户低一成或两成,甚至和族人一样,这样再有人来打我们,他们就会积极起来。这是变相的扩大了我们的族人数量,不过没有血缘关系而已。” “听起来不错。” “地盘大了,不能还用原来那套办法,要给人好处,他们才会和我们站在一起,只要控制好数量,我们就会越来越强。” “恩,我会支持你的,不过你要和你父亲商量一下,毕竟他现在主持族务。” 第二天,赵博安本来打算去县城的,不过父亲已经赶了回来,按他的说法,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他哪能坐得住。 听完儿子的意见,赵昆倒是马上理解,原本赵家堡人不多,几十户族人就能控制整个势力,但现在人口变多,需要更多的人支持赵家。儿子想到的是提高部曲待遇,他也认同,但还有立竿见影的办法,就是让两个乡的佃租同赵家堡一致,赵家的佃租在附近是最低的。结果如赵昆所料,这个消息传出来,迁移猗氏族人,就顺利多了。 “安儿,你觉得仅仅降租就能让部曲更忠诚吗?” “难道不是这样吗?我赵家败了,他们的利益也要受损。” “是为父的过失,疏忽了对你的教导,忙完这段时间,你跟着吕先生继续读书。曹操为什么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他给部下的利不够多吗?司马家取代曹家,这些人怎么没站到曹家一边?不过是司马家给的更多而已。以利相交,利尽则散,唯以心相交,方能成其久远。明白了吗?” “孩儿有点明白了,要以利诱之,更要以恩义结之,才能得人依附。” “孺子可教,冀氏乡的事你不用管了,三月正是粮食匮乏的时候,接济乡亲的事你来负责。” 接下来赵昆坐镇冀氏乡梳理后续事情,赵家部曲解散,奖赏也以降租为主,实物为辅。而赵博安回到赵家堡,开始存问孤寡老病之事。 第十八章 琐事 祖孙俩回到赵家堡,一进院子,就传来读书声,走进一看,原来是吕老头在教弟弟妹妹念书,没有打搅他们,悄悄走开。 “谁啊?”祖父没见过他。 “从县里请来的教书先生,很有学问,” “那要好好招待,你父亲以后没那么多时间,就要靠人家了。” 祖父说完就离开了,赵博安留下等候,吕老头教完一段,宣布下课。赵博荣和赵盼儿率先出来,看到院子里的大兄,顿时一喜,赵盼儿更是跑来,被他一把抱起。 “大兄,你回来了。” “恩,盼儿在家乖不乖?” “盼儿可乖了,就是想娘了,我都好久没见了。” “过几天,大兄就把娘接回来。” “太好了。” 赵博荣这才插话道:“大兄,听说你在南边杀了几百人,打了个大胜仗。” “别听他们胡说,我就是把那些胡人赶跑而已。” “等我长大,也随大兄征战沙场。” “你还是先把武艺练好吧,这次从南边得到一匹小马,之后送给你。” “真的吗?谢谢大兄。” 二郎这会听见说话声,也走了出来。 “二郎,吕先生教的怎么样?” “吕先生学识渊博,讲课旁征博引,典故信手拈来。” “那就好,你们先去吧,我和先生说会话。” 来到屋内,吕老头正在喝茶,赵博安走上前,行了一礼。 “吕先生,在赵家堡还习惯吧。” 吕老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是个好地方,山好,水好。你看起来不太一样了,看来这次在南边很有收获啊。” “恩,冀氏乡和良马寨都归赵家了。” “这是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运气好而已,正巧上党燕人进犯。” 老头笑笑不置可否。 “闲聊结束,你找我什么事?” “赵家计划扩大族学,不光招收本族子弟,佃户子弟也要收,就劳烦先生了。”这事也是看见吕老头临时想到的。 “佃户子弟也收?学了干嘛?不是还要种地。” “赵家族人还是偏少,为长远计,要从佃户中挑选人才,培养人才,帮赵家做事。” “我一个老头子,可教不了这么多人。” “幼童所学简单,可以从族里挑几个学有所成的,让他们教,先生把关即可。族里会挑一些干练的少年,由先生传授经学,当然先生也可自行挑选。” “赵家这是要向世家大族迈进,你们有这个财力吗?算了!这是你们赵家的事,我就是个教书先生。” “那先生休息,学生告辞了。” 族学的事情,还是要和祖父商量,终日不得闲啊。 “你想扩大族学?这是小事啊,不过多招几个人。” “不是几个人,最起码几十个人,甚至有上百人。” “啊!招这么多人干嘛?”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现在新占了两乡,人手就有点捉襟见肘,将来还要回到祖地,更需要人才。我在族学读过几年,发现只要进过族学的人,不管学的如何,出来以后对赵氏更有归属感,族学有凝聚人心的作用。这次父亲告诫我,要以恩义结人,让两乡子弟进入族学,也是一种恩义。” “多招上百人,还想增加学习时间,首先他们的父母就不同意,孩子再小,也能帮家里干活。” “所以要解除他们的后顾之忧,入族学的时候,我们负责他们的食宿。” “阿奴,你是能挣也能花啊,先问问你父亲,冀氏乡还剩多少钱粮,看看族学扩大他同意吗?剿灭土匪和开垦荒地,我们已经花了不少了。” 第二天,赵博安开始他的任务,赵家堡附近还算好的,没那么多人需要救济,主要是孤寡老人和残疾人,两天就结束了。然后他又来到了冀氏乡,找到父亲说了族学的事,赵昆很赞成,计划忙完春播就雇人新建族学,钱粮的事他来想办法。 在冀氏乡,他不在限于生活困难的佃户,几乎每家都走到了,在交谈中,他清晰的感觉到,佃户关心的所有问题,最后几乎都指向了吃饭。民以食为天,谁能解决好粮食问题,谁就能得到民心。 这让他明白了,赵家堡每亩增加二三十斤产量的作用,确实能帮助一个家庭生活更好一点,好在父亲已经在推广赵家堡的做法。 对于儿子奔波于田间地头、农户家中,赵昆是欣慰的,这段时间确实有点担心他沉迷于武力攻伐。 “有什么收获?和我说说。” 赵博安斟酌道:“想稳定一个地方,就要解决他们的肚子问题。” “还算有收获,我们已经在帮助他们了。” “如果每户人家都有牛就好了,能多耕种土地,生活也能更好一点。” 赵昆好笑的看着他道:“做白日梦呢,耕牛多贵,佃户买不起的。说到牛,我想起来了,那俩胡人有人来赎了,带了十匹马和十头牛。” “多带了十匹马,看来他们部落还算富裕,不过我们不能直接收下,可以换给他们一部分盐和铁,看看能不能打开一条销路。” 赵昆盯着他道:“你刚开始就有这个打算吧?” “未雨绸缪总比临时抱佛脚强。” “你小子想的还真远,随后你去趟上党,把那边理顺。” 赵博安思索了一下,道:“我还是先去趟县里吧,王县令那里要感谢一下。” “行,捎带把你母亲接回来。” “好的,那盐的事情就答应了?” “可以答应下来。” 路过赵家堡时,把那匹小黑马带给了二郎,并告诉小妹自己这就去接母亲。 来到县城,先拜见了母亲和高家二老,得知婚期已定,七月结婚,在县里举行仪式,然后返回赵家堡。 “这么快?” “是王家定的,看起来有点着急。” “那我去见见王县令,族里有点事要商量。” 县衙书房,王安是越加看重这个少年,秦燕两国的动向完全印证了他的猜测。 “定之,事情处理好了?” “冀氏乡和良马寨都拿下了。” 随后他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没想到你在军略上也有这等才干。” “丈人谬赞了。” “既然山里事情都处理妥善了,我这就给你父亲任命状,盐的事情也能进行了。” “多谢丈人。” “不用这么客气,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一会留下吃饭。” 这一次,终于见到了丈人一家人,王安有一子,名为王鉴,刚结婚不久。其妻钱氏在饭桌上很是热情,她从丈夫处得知,赵家家业又增加了。 王嬛嬛全程低着个头,只顾吃饭,赵博安也不能盯着看,吃的是无比别扭。 饭后,王安体谅两人,吩咐女儿带他到花园转转。 在县衙小花园,两人第一次单独见面。 眼前少女比他大一岁,从小家境优渥,长得肯定比普通人好看,虽然不是倾城倾国之姿,但身材苗条,面容娇憨,加上清澈的眼神,赵博安还是满意的,看她还有点紧张,赵博安主动开口道:“我不算难看吧?” “啊!”少女惊讶的看着他。 “开个玩笑,你平时都干些什么?” “读读书,绣绣花,然后就是去找高琳玩耍。”提到高琳,女孩停了一下,回首打量他的脸色。 “怎么了?” “没事。” 他也没在意,继续问道:“你都读过些什么书?” “小时候父亲教过些童子书籍,长大了就看女诫、女训。” “还有这种书?” “那是专门给女子学的书。” “哦,那你有什么想问的?” “我也不知道,我爹说你很有能力,将来肯定能做一番大事,我娘说你家有钱,嫁过去不会受苦,不过我第一次见你时,你骑马射箭真厉害。” 赵博安回想了一下,应该是上巳节,当时他也没关注县令旁边有谁。 “你喜欢骑马?” 王嬛嬛小心的瞅了他一眼,说道:“喜欢,不过不能经常骑。” “无碍,将来我陪你骑。” “那将来我能不能经常回来看我爹娘?” “呵呵,当然可以。秋天农闲时,我会在赵家堡和县城之间,设立补给休息的地方,那时来往县城就方便了。” “那你会不会欺负我?” “哈哈,为什么要欺负你,将来你嫁给我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那你喜欢我吗?” 赵博安注视着这个少女,认真的说道:“喜欢。” 王嬛嬛低头抿嘴一笑。 第十九章 上党 接母亲返回赵家堡,中间宿营一晚。赵家堡和县城相距百里,还是有点远,快马一天可以到达,做马车就要两天,将来两地频繁运输,需要一个中间停靠点,草峪堡位置并不合适。 来往县城几次,赵博安早就相中一座山谷,正好位于两地中间,附近有个废弃的村子。这座山谷有几百米宽,东西绵延两千多米,两侧山岭并不高,山谷中有河,水量并不小。可耕可牧,安置上百户没有问题。 现在没有多余人手过来占据,不过可以收拾一下,暂时作为车队的歇脚点。路过草峪堡时,把呼延信带上,这次去上党商量贩卖盐铁之事,需要他熟悉道路,现在往外运输都是他负责。 这次母亲到县城一个多月,回来给几个孩子带了礼物,包括李秀儿都有份,一家人久违的吃了一顿家常饭。 赵博安在家休息一晚,第二天就带着呼延信、刘纪敏和石氏兄弟直奔上党。 赵家堡到冀氏乡,是赵家的核心地带,沁水两岸都是农田,种植的主要是豆类、小米和冬麦,正是春暖花开之季,绿油油的禾苗让人看的心旷神怡,田野间农户们正在锄地松土,空气中都是泥土的气息。 从冀氏乡到良马寨,路上就没有人烟了,两侧都是大山,山谷也不算宽阔,原先两地很少来往,有的路段要经过整修,才能通行大车。 在良马寨稍作停留,找了个向导。 到屯留有两条道,一条径直往东北四十里就是尧家的庄子,另一条往东六十里是一个叫碾张乡的地方。赵博安这次走的就是东北这条路,他要先找到尧轩。 路更难走了,以后往屯留贩卖盐铁,只能通过独轮车和马来运输。 尧家的庄子不大,就是个土围子,但警惕性很高,他离得还远,就有人过来询问来意。当听说是找尧轩,而且是他的救命恩人,才放松了戒备,立即回去通知。 来到庄前,尧轩已经迎了出来。 “赵郎君,一路辛苦,快快请进。” 说完就上来抓住他手臂,要往里走。 “尧兄,你这也太热情了,先容我介绍几个人。” “怪我,看到郎君就忘了其他人,恕罪,恕罪。” 赵博安拉起身后的两人,说道:“这两人是我族中的翘楚,呼延信,弓马娴熟,办事干练,刘纪敏,勇力绝伦,个性豪爽,他们俩是我的左膀右臂。” 呼延信和刘纪敏上前行礼,尧轩忙还了一礼。 又指着后边的石氏兄弟道:“这两人是新近跟随我的,石瑞,石宝,平时护卫在我左右。” 尧轩朝石氏兄弟点了点头。 “大家快请进,今天贵客迎门,一会我们不醉不归。” 转头吩咐手下马上准备酒菜。 “尧兄,还是先去拜见令高堂吧。” 尧轩的父亲是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得知儿子的救命恩人来了,叮嘱一定要好好招待,随后急匆匆走了。 来到尧轩的院子,众人进屋坐下。 “赵郎君,上次山寨的女郎我都送回家了,不过有三个家中无人,我把她们安置在庄里了。” “尧兄高义。” “举手之劳,比不得郎君救命之恩。” 接下来的宴席,尧轩叫来了两个弟弟和当时落入山寨的几个人,作为陪客,双方频频劝酒,气氛很是热烈,特别是刘纪敏,这会已经和尧轩的两个弟弟勾肩搭背,谈笑自若了。 “赵郎君,我听说刘县令公子进山全军覆没了。” “哦,尧兄也听说了?” “恩,上党这些坞堡都传遍了,是你们赵家干的吧?” 赵博安气愤的道:“是我们干的。张家勾结那位刘县令,两天就攻下了猗家堡,屠杀了猗家大部分的族人,赵家气不过,集结部曲和他们打了一仗,俘虏了他们全部人马。” 尧轩一拍桌子,道:“张彪该死,不过赵家部曲确实强横,我们和张家也交过手,不想他们就这样被灭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 “好事,没了张家,以后附近就太平了。” “尧兄,其实我这次过来还有另一件事相商。” “请讲,尧家能办到的一定义不容辞。” “是这样的,赵家有盐铁,现在到上党的路畅通了,想贩卖到这一带,我又认识尧兄,就过来看看,两家能不能一起做这个生意。” 尧轩为难道:“真不巧,我尧家要搬家了。” 赵博安疑惑道:“搬家?我看附近挺好啊。” “实不相瞒,尧家迁来才几年,这里原本属于张家,当然这个张家和山里的张家不是一回事,张彪那几年把附近祸害的不轻,尧家又刚从长子迁出来,张家就邀请我们到这落脚,帮他们抵御张彪。但现在情况变了,张彪一死,我们也不需要在这待着了。” “难道张家要把你们撵走?这就不地道了。” 尧轩摆摆手,忙解释道:“张家不是这种人,是我们想回去了。当年迁到这,也是权益之计。尧家和燕国有过冲突,为防燕国秋后算账,尧家分了一支过来。不过后来燕国什么也没做,如果不是张彪,可能早就回去了。这段时间我们就在收拾行装,已经有一部分人回去了。” “太可惜了。” “我可以帮你向张家引荐,张家家主是个厚道人。你们又灭了他的仇家,他应该会答应合作的。” “麻烦尧兄了。” 尧轩站起来道:“现在就走,我看赵郎君也不爱喝酒,先把事情办了。” “我确实不爱这杯中之物。” “那你可失去了人生一大乐趣。” 张家家主确实是个厚道人,知道面前的是赵家少主,没提什么要求,就满口答应下来,拍着胸口保证会想办法联系买主。其实他们想再找个依靠,尧家一走,凭张家这几十户人家,太没安全感了。 临走时,赵博安拉住尧轩,说道:“你们回到长子,如果需要盐铁,也可以联系我们。” “暂时顾不上,我们安定下来后,再联系,上党的盐价确实高。” 上党的盐价高,是因为燕国严控两国边界,使河东的盐很难进入上党,当然这个严控不包括良马寨。这种山道是不用防的,不管是盐还是其他物资,走山道运量有限,而且成本不低。 这就是赵家的劣势所在了,在山里固然安全,但太封闭了。现在能弄到私盐,加之两边盐价差别很大,这个生意还能做,如果北方统一,那就做不了,成本太高,而且王安的关系不知什么时候就没了,货源并不稳定。但铁就不太一样,平阳、上党都产铁,不过赵家的铁成本低,能抵消运输成本,这样就有利可图了,毕竟外边的铁是官营,而赵家的铁是私人的。这种世道,铁不愁销路,不过要控制数量,吸引到两国注意力就是取祸之道。 回到良马寨,打发刘纪敏回去,通知族里可以往良马寨运货了。在这里待了两天,亲自考查了附近的实际情况,并接济了一些生活困难的农户。 在冀氏乡,赵博安向父亲汇报了这一行的成果。 “还顺利吧?” “顺利,张家主不是个强势的人,我们派个人过去主持交易就行。” “那就好,我让赵振过去。” “阿父,到良马寨的路,有的地方要修修才能通行大车,还有交易的时候,最好收牲畜和布帛,那边路难走,要是收粮食的话,不好运。” “我会交代赵振的。” “既然事情办完了,阿父,我想休息一段时间,有点累了。” 赵昆仔细看看儿子,的确有点没精神,说道:“你这段时间一直奔波,族里的事就别操心了,回去好好待一段时间。” 赵博安站起来道:“那我就回赵家堡了,对了,良马寨收租的时候,要低一点,我过去看了一下,那边地确实不行,产量不高。” “行了,我会派人了解的,你赶快回去吧。” 看着儿子的背影,赵昆有种感觉,儿子恐怕不是累,看来办完他的婚事后,先把赵家堡交给他打理吧。 第二十章 成亲 五月的天气,开始慢慢变热,沁水边一株柳树下,赵博安坐在胡床上,漫不经心的看着河中动静,旁边小妹挽起袖子,正在抓木桶中的几条小鱼。 “大兄,嫂子漂亮吗?” 他回忆了一下王嬛嬛的长相,随口说道:“还算漂亮吧。” “有我漂亮吗?”赵盼儿仰起脸问道。 “当然没有了,我家盼儿最漂亮。” 赵盼儿满意的笑笑,继续捉她的鱼。 回到赵家堡已经一个多月了,赵博安仍旧没有恢复过来,身体早没事了,但就是提不起精神来,成亲的事也不想关心,除了修建学堂的事提了点意见,每天就是跑到河边钓鱼。 当然他也不是喜欢钓鱼,就是想静静待着,二郎最初来过几天,赵博安嫌他闹腾,就撵走了,到时小妹偶尔过来玩耍,他心情能平和下来,为此还特意让人在旁边做了个秋千。 ········· 赵雄原先以为孙子就是累了,休息几天就好,但过了一个多月,都是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是无精打采的,这可是他十分看重的继承人。有鉴于此,他把赵昆叫了回来。 “阿奴到底出什么事了?” “阿父,安儿恐怕是有点厌倦了。”赵昆把他的推测说了出来。 “厌倦什么?” “厌倦没有权利。” 赵雄哈哈大笑,说道:“我们赵家哪来的权利?” “我说的是族里管事的权利,不用向我们事事汇报的权利。” “他还小,我们还是要给他把关的。” “安儿可不是一般人,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也没让我们操过心。” “这倒是,不过你从哪看出他想要权利了?” “刚开始是李村的事,他说要去看看情况,出去以后,在凤池堡要了二十个部曲,就拿下了李村,然后说进山看看地形,要到人后,就去打埋伏,中间可有三天时间,他可没通知我们,自己就把事情干了。打山寨,那是水到渠成的事。经过这几件事,我怕他生出自满之心,特意派他去县里看看,知道天下之大,别失了敬畏之心。他倒好,连苻坚和慕容恪都没放在眼里,利用得到的消息给赵家谋好处。南下歼敌,您更让他全权指挥。现在事情都办完,大家散去了,他是有点不适应。” 赵雄点点头,道:“有点明白了,我刚把坞主的位置传给你,也是这个样。” 赵昆无语的看着父亲,顿了顿才说道:“我本打算等他成亲后,让他管赵家堡,看现在这个情形,让他提前干吧。” “别让阿奴管赵家堡,让他去冀氏乡,你回来。” “为什么?赵家堡是我们自己的地盘。” 赵雄叹口气道:“你刚才还说,他不想让人管,赵家堡族人多,他放不开手脚,反正冀氏乡是他打下的,随便折腾吧,只要赵家堡在,出不了大事。” “好吧,等他适应了,我就提前让位,去研究我的周易。” ········ 把儿子叫来,赵昆让他接替自己坐镇冀氏乡。 “真的?” “恩,你全权负责冀氏乡,人力物力都可以调动,我再把赵敦调回来,不过你要把赵贤带上。” “那往屯留贩卖盐铁的收益,我要留一半。” 赵昆有点好笑的看着他,这是早有盘算啊,答应道:“可以。” “那我走了。” 看着恢复活力的儿子,赵昆欣慰的笑了。 ········ 带着刘纪敏、赵贤和石氏兄弟,一路快马到达冀氏乡。赵敦正在等着,把库房钥匙和整理的文书交给赵博安,叮嘱了赵贤几句,就走了。 用一天的时间,赵博安盘点了冀氏乡家底。 近两个月时间,赵家对冀氏乡的依附户没有进行大的动作,只是摸清了他们的田亩住宅情况。 坞堡周边有五十多户,南北西各有一个村子,全部加起来有一百四十四户。 坞堡内住着四十三户迁来的人家,其中赵家族人和佃户二十户,张家部曲十户,还有十三户张家族人,这部分人他准备迁到堡外。 库房内有一千多石粮,今年的佃租还没有收。由于先前的乱局,牲畜损失不小,加上赵博安带来的几匹马,一共有十二匹马,二十二头牛,三头驴子和两百多只羊。 冀氏乡有耕地近七千亩(汉制大亩),猗家优先满足自己族人耕种,佃户租种的土地平均只有三十多亩,除去缴租,剩下的粮食是不够吃的,缺口只能从周边山林想办法。 现在的情况是佃户的土地不够种,而由于迁走了猗家的族人,赵家手里有一批土地还没分配。 赵博安找到了破局点,第二天,他通知冀氏乡的部曲集合,宣布要从中选出二十户人家搬到坞堡,每家分配五十亩熟地。 接下来三天,选出二十名精干部曲,连同他们家人搬到坞堡,并把土地划分好。 趁着这个机会,他把冀氏乡的部曲重新编组。坞堡内的五十人编为一队,这是中队,由他亲领。坞堡外选出一百人,编为两队,刘纪敏领一队,另一队队长暂缺。 先把组织梳理好,等待秋后训练,现在的任务还是想办法增加粮食产量。 推行赵家的种植方法,降低佃租,可以让佃户多收一点粮食,但最有效的办法还是让佃户有足够多的土地耕种,这就要秋后垦荒了。 首先通知赵家堡的铁匠,以成本价加工一批铁质农具,他要慢慢替换掉冀氏乡的旧农具,为了加快时间,把冀氏乡的两名铁匠也派去帮忙。 铁质农具做好后,用以旧换新的方式,在冀氏乡分发,中间的损失由冀氏乡负担。 逐步替换农具的同时,召集青壮疏通渠道,这个是无偿的,算是每年的力役。 做完这一切,时间已来到六月中旬,他带着随从开始探查周边适合垦荒的地点。并一一记录下来,规划好秋后要开垦的位置和田地数量。 ··········· 自从来到冀氏乡,赵博安一次也没返回赵家堡,成亲的事更是忘到了脑后,一切事项都由父母操持,高氏本想派人叫他回去一趟,也被父亲拦住了。 六月底,距离成亲还有八天,赵昆来到冀氏乡,把儿子带回家里。 由于两地相隔较远,家里只有父母前往县城参加婚礼,地点就放在县城高家,婚后再回到赵家堡补办一个仪式。 父子俩来到高家,被早已到达的高氏骂了个狗血喷头。 接下来的时间,赵博安如提线木偶一般,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他的心思还留在怎么建设冀氏乡上,对这次婚礼没什么憧憬,只当完成族里的任务。至于新娘,就见了一面,还是个小女孩,自然没什么爱慕之情,婚后再培养感情吧。 成亲这天,县城还算热闹,毕竟是县令嫁女,方方面面的人都要给面子,来了不少人。 他穿着宽袍大袖,带着几个赵家族人来到王家,经过一连串礼仪,终于见到了新娘子,王嬛嬛带着繁丽的头饰,身穿一套清新淡雅的衣服,显得仙气飘飘,就是妆化的有点厚,不符合他的审美。 回到高家,经过三拜之礼,把王嬛嬛送回新房。虽然房间里还有个小丫鬟,但他已经放松下来了。 对成亲过程中的种种礼仪,他内心是厌烦的,可能受记忆的影响,他颇为向往自由,不想受各种约束。对底层的百姓,从不鄙视,面对苻坚那种大人物,也不觉的他就高人一等。赵家上上下下,愿意听从他的指挥,可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身份,他的这种心态是重要原因。 赵博安对着那个小丫鬟说道:“把被子放到你们家女郎后面,让她靠一靠,她也累了。” 王嬛嬛小声说道:“夫主,我不累。” “我都嫌累,在外人面前,一切要守礼,私下里,我们可以轻松一点,不用在乎那些礼仪。”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还是那个活泼的小娘,以后我们好好相处,我先去外边把他们打发了。” 赵家在城里认识的人不多,多是高元的旧识,赵博安敬了一圈酒,就借口酒力不胜溜了。 第二十一章 飞翔 王嬛嬛正斜靠在被子上休憩,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她连忙正襟危坐,抬头一看是赵博安,心想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夫人,先行合卺礼,一会再休息。” 旁边丫鬟搀着自家女郎,来到桌边坐下。赵博安把酒倒进两支瓢,看着她厚重的妆容,有点想笑。 等两人把酒喝了,丫鬟过来剪掉两人一缕头发,包住放到一旁的盒子里,这才出去。 “你先把妆卸了,谁给你化的,以后别抹这些了,不好看。” 王嬛嬛有点委屈,哪有人在洞房说新娘子不好看的。看着她的神色,他只得补救道:“我是说这样的妆容,遮住了你的天生丽质。” 新娘子这才转悲为喜,说道:“这是我娘化的。” 不过还是走到旁边开始卸妆,赵博安转头打量婚房,看的出来母亲花了心思,不管是摆饰,还是家具,都力求华贵,有的还是专门从赵家堡库房拉来的。目光又移到新娘子身上,可能是心态原因,发现她今天格外好看。 等她忙完,两人就着饭菜吃了点,丫鬟进来收拾走,又把蜡烛点亮。 “我应该叫她什么?”赵博安指着不断进出的丫鬟。 “她叫伶儿,从小和我一块长大。” 他点点头,心想现在干什么呢,天刚黑,也不能睡觉啊,左手不断敲着桌子,这时一段旋律从心里冒了出来。 “我给你吹奏一段乐曲吧。” 王嬛嬛心里也想做点什么,忙回答道:“好啊,好啊。” “伶儿,你去找赵远,把我的笛子拿来。” 伶儿拿来笛子,他闭眼回忆了一遍,然后放到嘴边,开始吹奏。 笛声一下就惊艳了王嬛嬛,一股山水田园气息扑面而来,紧接着旋律开始慢慢变高、变快,变得激昂雄浑,大气磅礴,男儿的铁血杀气倾盆而来,充满了她的心房。 一时间王嬛嬛愣愣的看着赵博安。 “真好听,这是什么曲子?” “好像叫银鸟的飞行。” “名字真怪。” “应该是向往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吧。” “可我听出来的就是,你们男人想要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每个人经历不一样,听出到的就不一样。” “你能再吹一遍吗?我想听。” “好。” 前厅的客人已经走了,这时高家剩下的都是亲族,正在喝茶闲聊。笛子声传来,说话声慢慢消失,顿时沉浸在这美妙的乐曲中。 “看看后边谁在吹笛?”一曲听罢,高元吩咐道。 仆人回来正要禀报,笛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高元抬手拦住了他。第一次没听清楚,这次再听,那种感情越加强烈。一直到声音停下,仆人才来回报说是赵郎君。 高元对着赵昆夫妇说道:“没想到安儿还有铁血的一面。” 高氏答道:“以前就见他吹过几次。” 赵昆道:“安儿率领部曲的时候,确实不一样,勇敢果决。” “好了,都累了一天了,都去休息吧。” ········· 第二天,王嬛嬛醒得早,看着旁边的夫主,脸上露出笑容。昨晚吹完笛子,两人说了会话就睡了,她本来还担心母亲说的那种奇怪的事,不过夫主并没对她做什么。她也不在乎,现在更多的就是高兴。 不多时,赵博安也醒了,旁边睡了个人,刚开始肯定睡不踏实。至于昨晚没洞房,是他觉得两人还不熟,等过一段双方有了感情,再行男女之事不迟,反正年龄还小。 两人起床梳洗完,先去拜见父母长辈,吃完早饭后,王嬛嬛被高氏叫走,他无所事事,就来找三叔,询问这一段时间的盐铁之事,进行的如何。 “盐已经交易了三次,一次比一次量大,他们知道我们能供应生铁后,就全部用铁交易了,交接的人口气很大,我们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我有点担心。” “看来不是一般人,我去问问王安。” 赵仑奇怪的看着他,说道:“你还没改口?” “哦,一时忘了。” ········ 带王嬛嬛来回门,饭后她和钱氏两人回屋说话,赵博安跟着王安来到书房。 “丈人,在河东您找的是什么人?能说说吗?” “怎么了?他找你们麻烦了?” “那倒没有,不过他要的全是铁,而且量不小,我有点担心他的来路。” 王安沉默了一会,才说道:“他是并州牧苻柳的人。” 赵博安挑了挑眉,没说话,看着王安。 王安继续说道:“一直帮着处理苻柳的私事。” “那买铁是苻柳的主意?” “是。” “看来苻柳也不安分啊。” “你要不想冒这个险,我帮你把这事了解了。” 赵博安摆摆手道:“那倒没关系,只是生意而已,现在知道情况了,我反而不担心了,只是我们产量有限,吃不下这么大的好处。” “你不担心苻柳出事,牵连到你?” “如果是其他人,还有点担心,但苻坚没关系。这个人一向标榜自己宽仁,就算拿下苻柳后,也不会扩大打击面的,所以丈人别太担心了,和苻柳之间走的别太近就好。” 王安没提自己,接着刚才的话题,问道:“你说产量有限,是缺什么?” “缺人,我们没多少人挖矿。” “你想好了?真不怕牵连!” “真不怕!” “那好,我帮你找他要人。” “丈人,有些人我们不想让他们进山。” “放心吧,是关在牢里的犯人,消失几十个人,没人关心的,特别是死刑犯,只要你能供应大量的铁,甚至苻柳能免费送你。” “那就这样定了,几十人就好。” “你带嬛嬛回去以后,最近几年就别让她出来了。” ········ 告知三叔留意消息,一行三十多人返回赵家堡,其中有陪嫁的两户人家,一户是伶儿的家人,另一户是嬛嬛乳娘一家人,他们都会进入内宅,帮着她处理家事。 刚上路时王嬛嬛还有点伤心,因为父亲说路途遥远,要她最近几年都别回县城了。不过有高氏和夫主的安慰,看着沿途的景色,很少出远门的她还是慢慢调整过来。 在那座山谷宿营时,一些废弃的房子已经经过简单的修缮。赵博安找了个机会,把苻柳的事告诉了父亲。 “阿父,我想先把贩往平阳和屯留的铁减少一半,全力供应苻柳。” “你想好了?” “恩,这种事可遇不可求,谁知道他什么时候造反。” “可惜我们人手有限,出不了多少铁。” “丈人说他会想办法,弄些犯人来挖矿。” “不会牵连他吧?” “不是襄陵的犯人,是河东的犯人,苻柳在河东势力庞大,应该没问题。” “那就好,不过我们也用不了那么多盐,可以换些粮食、牛马。” “马恐怕不行,要点粮食和牛吧。” “对了,你那个以旧换新的想法很好,虽然我们吃点亏,但能凝聚人心,我想在各村推广。” ········ 在赵家堡,补办了一场仪式,族人热闹了一天。 对于盐铁之事,众人商量后,同意了他的提议,这个利润最大,风险反而没看上去那么大。因此决定利用秋收前的半个月,全力保证铁的生产和盐铁运输,为此要雇佣大量的青壮。赵家堡附近青壮负责到县城的运输和铁的扩大生产,冀氏乡和良马寨负责到张家庄的运输。 赵博安带着王嬛嬛一路南下,回到冀氏乡。站在坞堡外,对她说道:“这就是我们以后生活的地方。” “看着比赵家堡还大些。” “刚打下来没几个月,里边还没怎么收拾,你现在是这里的女主人了,先熟悉一下,以后内宅都由你做主。” 王嬛嬛憧憬的看着坞堡,重重点头。 往后一段时间,赵博安召集部曲,让刘纪敏带着他的小队,掌管赵家堡到冀氏乡的运输,他的中队和良马寨的青壮负责从良马寨到张家庄的山道,其余部曲承担中间的运输。 秋收前半个月,通过这样的接力运输,赵家把大量的盐运到了张家庄,它们将会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变成牲畜和布帛。而和河东的交易,也没全用盐,中间拉回了一千多石粮,作为这段时间雇佣青壮的花销。 在赵家忙于秋收时,河东的犯人运到了。 第二十二章 收获 八月,进入收获的季节,赵博安不敢怠慢,带人巡视各处,佃户辛苦一年,大半的收入就在这个月。秋收后又举行秋祭,祭祀土地神让他们获得了丰收。 九月,仍旧抽不开身,佃户开始交租纳帛,暂时忙完后,留下刘纪敏召集部曲训练,他回了一趟赵家堡。 在书房找到父亲时,他正在和赵敦对账。 看到儿子进来,赵昆放下账册,说道:“南边忙完了?” “租税基本全收回来了,我留下赵贤收尾。” “怎么样?” “还不错,收了将近一千石,还有三百匹布帛。” 赵博安拿起桌上的账册,问道:“家里呢?” “粮食多一点,有一千三百石,布帛差不多,良马寨的还不知道。回来有什么事?” “我看学堂建起来了,如果花费不多的话,想把冀氏乡的孩子送过来。” 说到这个,赵昆有点头疼。 “现在还只是赵家堡周围的孩子,将近一百个学生,一个月差不多就要一百石,好在有盐铁收入撑着。” “农忙时,让他们回去,一年能来三个月就行。那把冀氏乡和良马寨的孩子送来,一年就要准备七百石粮食。” “没想到学堂花费这么大。” “阿父,这是值得的,冀氏乡和良马寨也能分摊一部分。和河东那帮人交易的怎么样?” 赵昆笑了笑,总算还有点高兴事,说道:“很好,前期的买卖已经结算清,不过我们存的矿石也消耗完了,靠那些死囚挖矿,上个月只给了一千多斤铁,这个月他们又送来三十个死囚,想让我们多交一点。” “冬天我们继续组织青壮挖矿,不过要控制交易规模,防止他们生出觊觎之心,而且会将有心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那明年每个月最多两千斤,今年先这样吧,就说我们能力有限。” 放下手里的账册,又拿起旁边一叠文书,问道:“这是什么?” “刚送来的,那群死囚的案卷。” 赵博安仔细翻阅,等到儿子看完,赵昆才说道:“你想用他们?” “恩。其实这里面大部分也不是十恶不赦之徒,先问问情况,如果能用就留下来。” 赵家堡西边不远的山上,就是矿洞所在。死囚们不断进进出出,把一筐筐的矿石背出来,周围有十几个部曲看守。 对于怎么处理他们,他有点头绪,不过那需要时间,让管事的把他看中那人叫来。 眼前矮壮男子,给人感觉不错,虽是死囚,但并无萎靡麻木之色。 “你是邓干?” 男子沉稳的答道:“是。” “你是晋人,怎么进入氐人部队的?” “当年随桓大帅来关中的时候,被氐人俘虏了。” 赵博安身体微微前倾,问道:“咦!那你在桓温部队是干什么的?” “前锋部队的一个队长。” “哦,那算精锐了,为什么杀人?” 邓干顿了一下,道:“报仇,我弟弟被杀了。” “仇报完了?” “恩。” “好,我是赵家堡少主,你的命现在是我的了,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办事吧,愿意吗?” 邓干抬头,仔细看着眼前少年,最终还是说道:“愿意。” “石瑞,给他找身衣服,好好收拾一下。” ········ 赵昆审视着屋内的男子,对儿子说道:“你想留下他?” “恩,刘叔毕竟是亲卫出身,训练部曲不算精通,这人原来是桓温手下,又在氐族部队待过,虽然是基层军官,不过正是我们需要的,我想带他到冀氏乡试试。” “那好,我让人知会河东,说这个人病亡了。” “阿父,不光他病亡了,每个月都要死几个,这些人我们隐匿下来。” 赵昆好笑的看着儿子,说道:“你呀,我知道了。” “阿父,我准备下个月在冀氏乡开垦荒地,要从家里调一部分耕牛过去。” “从上党运回来的五十几头牛,不是被你截下来了,还不够?” “按冀氏乡户口,还要开垦出二千多亩,才勉强够了,我计划今年先开垦一千多亩,明年春播前再开垦一千多亩。” “那冀氏乡的存粮都要耗尽,如果有天灾怎么办?” “这些粮食不是消失了,不过是从我们手里到农户手里了,来天灾也不怕,再说盐铁生意也能换回来一部分粮食。河东的生意不知道能做多长时间,土地才是我们的根本,趁着有这笔收益,把钱粮全部变为耕地,才是稳妥的。” 赵昆同意儿子的说法,不过还是说道:“春天时,利用李村缴获的粮食,加上我们拿了一部分,在李村北边建新村子,开垦了一千多亩地。但安置在南边的山寨农户,我们只开垦了七百亩,下个月同样要垦荒,哪有多余的耕牛给你。” “那家里今年的粮食也要耗尽。” “我正为这事头疼,从河东换的那一千石剩了五百石,秋粮入库一千三百石,加上库里存粮八百石,看着不少,但下面开支也大啊。垦荒要准备一千五百石,学堂预支两百石,剩下一千一百石,家里和铁匠要开销,冬天组织挖矿更要预留一些,今年是剩不下多少粮食了。” “比我预想的好些,屯留剩的那一百石盐,趁着秋收换成粮食运回来吧。” “只能这样了,你明年春天还要垦荒,不能不留一点粮食,我让良马寨把粮运到你那。” “恩,下面两个月铁也能换回点粮食,不算太困难,更何况我们新得到了几千亩耕地。” “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那我就回去了。” “急什么,多长时间没回来了,吃完晚饭,明天再走。” 有赵博安在,晚饭较为丰盛。高氏说落他,有了媳妇忘了娘,也不知道回来看看她,小妹也在一旁对他翻白眼,他只能不断道歉。 “阿母,我把盼儿接到南边待几天吧。” 小妹马上忘了对他的怨气,急着喊道:“好啊,好啊。” 高氏瞪了她一眼,说道:“让她在家念书吧,吕先生说她聪慧,就是有点贪玩。” “就去三天,然后我让嬛嬛和她一块回来,在家里住一段时间。” 想到儿媳,高氏同意了。 听到小妹能去,二郎也想开口,不过刚看向母亲,就在高氏的严厉目光下,把嘴闭上了。 回到冀氏乡,把小妹交给嬛嬛,他把刘纪敏、赵贤都叫来。 “纪敏,部曲怎么样?” “除了你的中队,其他两队比我们原来的部曲要差点。” “此人叫邓干,在晋军和秦军中都当过兵,我让他领另外一队。” 邓干站起来,众人互相打了个招呼。 “邓干,你只有十天的时间,先熟悉一下人员,好好想想该怎么训练,今年主要是磨合。我们十月要开荒,先把肚子喂饱了。” “是。” 赵博安转头对赵贤说道:“赵贤,下个月部曲都要去开荒,你看看还差多少工具,去赵家堡让人打造。” “我一会就去。” “开荒的时候,你找几个人给部曲做饭,库房粮食用了多少都记下来。” “好。” “那就先这样,散了吧。” 回到家里,王嬛嬛正在逗小妹玩耍。 “嬛嬛,你明天和盼儿去周围逛逛,我让石氏兄弟跟着。” “知道了,那我把黑豹骑走了啊。” “你骑慢点,一定要小心。” 对于冀氏乡的部曲,赵博安主要是进行队列训练,增加他们的服从性。等明年秋天的时候,再练如何杀敌。邓干确实有才干,打仗的本事不知道,但他短短几天,已经能得心应手的指挥手下。 十月,在冬麦种下后,除草峪堡和良马寨部曲确保运输外,赵家势力范围内,开始召集青壮垦荒。到月底,花费二千石,得田二千四百亩。 十一月,青壮解散,赵博安陪着夫人,在周边游玩了几天。然后北上回到赵家堡,商量冬猎的事。 第二十三章 田狩 当赵博安提到冬猎的时候,赵昆还以为就是几个人就打猎,没想到他要几百人围猎,当即否决了,刚组织了开荒,不说部曲们累不累,就是粮食也撑不住。 没想到父亲这么坚决,他其实是想把冬猎当成一项实战训练。 周围都是山岭,荒无人烟,利用人力把动物赶到山沟里,收获并不少,还能为部曲提供肉食。 回到冀氏乡,他思量了一下,还是要让父亲看到实际效果。 当即召集部曲,前往南部边界处,留下他们扎营,自己带随从探查周围地形,准备明天的围猎。 张福文领着几人,正在砍伐树木,一会要带回去用。他是被迁到冀氏乡的张家族人,差点被赶到坞堡外,还是凭自己本事留下了,并被任命为伍长,手下有三个原猗家部曲和一个原张家部曲。 “伍长,你还恨赵家人吗?”一个叫刘小狗的手下突然问道,其他三人也看了过来。 他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不恨了,刚开始来到这的时候,还有点恨,怨他们抢走了我的房子和地。不过现在我又有了新家,过的比以前好点,也就不恨了。” “那是您留在了坞堡里,其他张家人恐怕还是恨。” 另一个手下刘三郎恶狠狠道:“他们活该,谁让张家勾结外人,来打我们猗家堡,要恨也是我们恨他们。” 原张家部曲李大壮,听着不太舒服,反驳道:“那是燕人逼着我们来的,我们也死了好多人。” 发现要吵起来,王二狗赶忙出来当和事佬,说道:“好了,好了,我们就伍长是张家人,他也没来打猗家堡,要怪就怪张彪和猗顿,何况我们现在都是赵家的人。” 刘小狗附和道:“对,我才不管张家和猗家,我只知道赵家来了,能吃饱了。” “都干活吧,说的都是废话。”还是张福文叫停了他们的争论。 手下这几人都因赵家得到好处,自然心向赵家,而他是什么立场,有时候他自己都不清楚。 当晚,赵博安找来刘纪敏和邓干,告诉他们明天自己的计划。 第二天上午,赵博安亲率三十善射部曲,在最后围猎的山沟外围布置障碍。刘纪敏和邓干各率六十人,一左一右,从十里外开始驱赶。 赵博安坐在山腰处一块石头上,眼睛望着南方,右手拿一支箭,轻轻敲打左手,已经能远远听见嘈杂声,近处也开始出现动物。 “准备。” 部曲们站起来,纷纷搭箭。 “先射大的,再射小的,都给我瞄准了。” 不一会儿,鹿、野猪、兔子、狐狸等不断出现,动物开始密集起来。 “射。” 一时间箭啸声不断,赵博安首先瞄准了那只最大的野猪,这东西最危险,要先解决了。等几只野猪毙命,他收起弓箭,看向还在不断向前包围的部曲,高喊道:“别往前了,原地射杀。” 一刻钟后,箭声开始稀落。 “围上去。” 部曲们开始往前,不断发出惊叹声,少数的几只动物,也趁这个机会跑了。 “快看这头野猪,有几百斤重。” “好家伙,这箭把头骨都射穿了。” 刘纪敏走上前,看了看箭头,说道:“这是少主的箭。” “这头也是!射穿了头骨。” “这头也是!” 最后发现最大的四头野猪全被射穿头骨,一箭毙命。 “少主威武。”不知谁先喊了一声,其他人也跟着喊起来。 直到他挥挥手,才停了下来。 “全部带回营地,晚上烤肉。” 下午营地内,部曲忙着收拾猎物,邓干统计完数量,过来汇报。 “少主,八头野猪,十只野鹿,三只狐狸,二十只野鸡,五十二只兔子。” 赵博安双手交叉,喃喃道:“不对,方法不对。” 邓干疑惑的说道:“少主,我清点了两遍。” “我说的不是你,纪敏你现在去附近找几户山民。” 晚上点燃篝火,众人吃着烤肉,欢声笑语,有几个胡人率先站出来,载歌载舞,其他人受感染,也不断加入进去,刘纪敏这个人来疯,更是出来耍了一趟枪法。 等大家吃的差不多了,赵博安站了起来,说道:“都安静一下,你们过来,我说几句。” 片刻后,部曲们围坐过来。 “今天运气不错,打了不少猎物,不过大家都是第一次,感觉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现在都说出来,谁说的有道理,最后分肉的时候,多分他十斤。” 一时间众人纷纷苦思冥想,不久有人跃跃欲试,赵博安随便点了一个人。 “你说。” “少主,我觉得驱赶的时候,太死板了,我们伍发现野猪的时候,让两边的伍过来帮忙,他们都没敢过来,结果就跑了好几头。” “讲的对,邓干记下来,以后再碰见这种大型动物,周围的伍都要过来支援。” “你叫什么名字?” “刘小狗。” “我记住了,还有谁有想法。” 他又点了一个人。 “少主,我们队走的时候,不是一条线,好几伍都错开了,我看见有动物就从中间跑过去了。” “恩,你们队长是谁?” 他小心的指了指刘纪敏。 这下刘纪敏有点尴尬了。笑骂道:“臭小子,你不能私下里和我说啊。” 赵博安点了点头,道:“说的好,纪敏你好好指挥队伍。再有下次,别当队长了,还是回到我身边吧。” 看少主有点严肃,马上站起来,大声道:“是,少主。” “多分的十斤肉,从你这扣了。” 接下来,众人受到鼓舞,开始说出自己的想法,大部分都没用,不过就是没被采纳,说的人也很高兴。 “好了,说的有道理都记下来。现在我强调两点,第一点,在最后围住的时候,不能一直往前逼,小心狗急跳墙,它们又跑了出去,就在近距离射箭,第二点,往前逼迫的时候,躲在盾牌手后面,我可不想你们谁缺胳膊少腿。” 接下来两天,不再盲目的围猎,有山民指点,知道哪里有大型动物,他们收获颇丰。 回到冀氏乡,留赵贤在外边分肉。 赵博安进院子,大喊道:“嬛嬛,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王嬛嬛走出屋来,看着回来的郎君,微笑道:“什么好东西?” “石瑞,石宝,拿进来。” 石氏兄弟抱着几张狐狸皮和狼皮进来。 她快走几步,惊讶的说道:“这是白狐狸皮吧,很难弄到的。” “恩,我挑了几张品相好的留下了。” “这次打猎收获不错吧。” “很好,他们在外边分肉呢。” 王嬛嬛嘟着嘴,可伶的看着郎君说道:“我也想去打猎。” “都是血淋淋的,你不怕?” “我就想看你打猎,你射箭的时候最好看了。” 赵博安哈哈大笑,说道:“好,明天我们一起回赵家堡,我要组织更大的围猎,到时你跟着我去,可别嫌苦。” 她雀跃道:“太好了,伶儿,快收拾行装。” 冀氏乡部曲最后都分到了三十斤肉,主要是猪肉和鹿肉,其他小型动物,这三天基本吃光了。而赵博安由于精准的射术,大型野猪基本都是他杀的,最后在冰窖里存了两千斤肉。 带着王嬛嬛回到赵家堡,她去见高氏,赵博安找到父亲,再一次说了围猎的事。 赵昆有点不相信的问道:“你们三天真打了几千斤肉?” “真的,现在冰窖里还有二千斤。” “那我能给你凑出一百五十人,你准备去哪围猎?” “草峪堡西边的那个山谷里,我想把周边十里,都清除一遍,明年在那建新堡。” “那地方是好,但我们没人啊。” “从良马寨和冀氏乡抽出来十户,先占住再说,以后慢慢吸引流民吧。” “现在哪有流民,外面还算太平。” “过两年就不好说了,那个苻柳肯定造反,秦燕也会交手的。” “哎,刚安稳了几年。” 考虑到冀氏乡部曲刚结束围猎,三天后,赵博安才召集他们北上。 十一月初十,赵家堡集结了三百名部曲,向西进发。 第二十四章 杀虎 赵博安骑马先行,到达废弃村落后,先往南边探查地形。 傍晚回来时,以村落为中心,部曲已经搭建好营地,刘良等人把他迎进村里。 一座大的院落门口,王嬛嬛已经等着了。 看到王嬛嬛在,他快走几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责备道:“这么冷的天,还在外边等什么。” “我派人在村口盯着,知道你回来了,才出来。” “那就好,都进屋,我们商量一下明天怎么办。” 王嬛嬛拦着道:“大家都饿一天了。” “那就先吃饭。” 回到屋内,伶儿领人把饭菜端上桌。外出宿营,能有菜有肉,已经很好了,先把肚子填饱。 等大家都吃完,赵博安率先开口道:“南边地形我看了,山不太高,也不算陡峭,山顶和山谷比较好走,就是山腰难走点,明天我带冀氏乡部曲走山谷和山腰,赵家堡部曲走山顶,刘叔在南边山沟等着,我让石瑞带路。” 刘良问道:“那我怎么布置?” “面向北边的谷口留下,其他方向你把缺口补一下,别让猎物冲开,然后退到山腰,等我们围过去,射箭就行。” 赵敦说道:“那我呢?” “敦叔,你带几个人留在村里,我们下午就回来,你准备处理猎物。” 大家散去后,赵博安找到王嬛嬛,问道:“你明天是跟我进山,还是留在村里。” “我想进山,不麻烦吧?” “你只要不怕累就行,我们走山谷,到时跟紧我。” “伶儿,快把那件窄袖衣服拿出来,明天我要穿。” 盯着王嬛嬛雀跃的样子,他开心的笑了。 这次围猎,赵家堡领头的只来了刘良和赵敦,赵敦又留在了村里,三队部曲就缺两个队长,他把刘纪敏和赵贤派过去临时指挥,自己多领一队,好在两队离得不远。 清晨,刘良首先出发,剩下五队在叮嘱过重要事项后,依次进山,山顶部曲在前,随后是山腰部曲,山谷部曲在最后兜底,形如拖网。 这样荒无人烟的地方,王嬛嬛还是第一次来,看着很是新奇,一路上问东问西。 “夫主,这是什么树?” “夫主,快看,那边有只鹿。” “兔子,兔子。” “有狼。” “夫主,那只狼怎么不抓兔子啊。” 赵博安随口回复她,注意力大半放在两边山腰部曲上。 等离刘良还有几百米时,部曲间隔变小,开始合围,直到一百米时,山谷中猎物密集起来。 “停下,盾牌手上前,长枪手掩护,弓箭手射。” 箭矢不断射出,他先把危险猎物清除掉,片刻,猎物开始稀少。 “别射了。” 喊了几遍才停下来。 “全部前进。” 又走了三十米。 “停下,再射。” 箭雨又一次倾泻。 “停。” 这次没多长时间就停下了。 “全部前进。” 又是二十米。 “停下,再射。” 最后的猎物也倒下了。 “停,全下来收拾。” 看到已经结束,王嬛嬛这才对郎君喊道:“夫主,你们太厉害了。” 她倒是不怎么害怕,看的过瘾。但赵博安却没多高兴,自己亲自走一趟,还是发现不少问题,不过大家现在都很兴奋,就不扫兴了。 “石宝,你现在回去,告诉赵敦,让他派人取十匹布。” “是,少主。” 等到刘良过来,他才小声说道:“还是要练,特别是冀氏乡的部曲,人少还看不出来,人一多就有点乱。” “少主,我们原来人少,喊几声都能听见,现在人多就要用旗帜指挥了。” “指挥的问题,明年解决,现在先把围猎做好,明天不进山了,针对围猎进行演练,特别是齐射。” 第二天上午,留下刘良训练部曲,他领石氏兄弟进入村子北部。 往北走了十余里,一路上山岭基本是东西走向,山势平缓,甚至有的山顶还比较平坦,适合放牧,找到围猎的路线,开始返回。 石瑞开口道:“少主,后边有东西一直跟着我们。” “我看见了,好像是只老虎,继续走,看它还靠近吗?” 石宝道:“少主,现在离村子就二三里了,你先走,我们殿后。” “傻话,它跑的快,还是我跑的快。” 看来盯上他们了,还在靠近。 “返身,盯着它,慢慢后退。” 老虎看到这一幕,停了下来,不过只是迟疑了一下,继续逼近,而且速度在加快。 “石瑞,竖盾牌,石宝,握紧长枪。” 赵博安拿起弓箭,瞄准它的身子,安全为重,先射中再说。 十五米,他拉开弓箭,十米,一箭射出,没中,错估了它的速度,来不及了,扔了弓箭,拔出长刀,老虎扑了过来,石瑞拿肩膀顶住盾牌,准备撞击,然而这家伙太灵活了,扭转身体,一下就把石宝拍倒在地,赵博安劈了一刀,迫使其后退。 “石宝,没事吧?” “少主,没事,枪杆挡住了,这家伙劲好大。” 他盯住老虎,两米多长,应该刚长大,成年老虎不会这么莽撞,面对三个人,它会受伤的。石宝捂着胸口站了起来,迅速跑到两人身后,长枪丢在一旁。 “拿着刀。” 他把手中刀递给石宝。 “少主,你呢?” “我用这个。” 抽出腰间的匕首,这是家里铁匠用百炼钢打造的,开有血槽,很是锋利。 “石瑞,把盾牌给我,你俩护住我左右,不杀了它,今天走不了。” 两兄弟双手握刀,跟在左右,赵博安现在更多的是愤怒,对自己的愤怒,最近一直顺风顺水,有点大意了,这个世道可不太平,一不小心就要丢命,如果过了这一关,回去后还要继续锻炼。 三人就这样原地来回转动,没有主动上前拼杀,老虎有点无从下嘴,最后耐心有限,直接扑了上来。赵博安等的就是这一刻,小步快速往前,用盾牌斜顶了它一下,等它漏出前胸,用力捅了一刀,快速撤回。 老虎蹒跚了几下,慢慢卧倒在地,身下血液快速流出。 看着老虎不动了,石氏兄弟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喘着气。赵博安后退几步,把盾牌扔到地上,不断深呼吸,刚才精气神都太集中了。 休息了一会,他说道:“你俩谁回去,叫几个人把它抬回去。” 石瑞站起来道:“少主,我去吧。” 二里地,不到一刻钟,呼啦啦来了几十号人。 刘良看到人都在,松了一口气,说道:“少主,怎么回事?” “这家伙一直跟着我们,自己冲过来的。” “还好平安无事。” “回去再说。” 等在村口的王嬛嬛,一发现赵博安的身影,马上跑了过来,紧紧抱住他。 “大家都看着呢,你郎君是大英雄,怎么会被一只老虎伤到。” “我怕你出事。” 她还是被保护的太好,不清楚世道艰难,以后要给她安排点事做,增加一点阅历。 回到院子,对身后刘良说道:“下午继续训练,麻布运到后,和我说一声。” “是。” “你们先出去吧,我休息一下。” 然后一直陪着受到惊吓的王嬛嬛,直到有人来通知,麻布运到。 昨天看到有人伤到小腿,才想起还有绑腿这种东西。叫来几人,把麻布裁成长条,缝了两条带子,自己试了几次,绑好后走了几步,这东西还可以,剩下的麻布让他们全部做成这样的绑腿,分给部曲用。 傍晚遇到从县城返回的运输队,赵前捎带了王县令的信。 就着灯光看了一遍,赵博安有点挠头,看来最近要去一趟县城。 翌日,把赵前留下,让他指挥一队。猎物被运输队运了回去,特别是那只老虎。 这天围猎,部曲们配合就好多了,虽然收获少了点,但他很满意。 看到运回去的老虎,家里有点不放心了,晚上赵雄已经领着草峪堡的骑兵来了,看到孙子没事,就不再关心,把精力投入到围猎上,自己更是跟着走了一趟。 接下来几天,把附近扫荡一遍,方圆十多里,没有人烟,加之水草丰盛,猎物比冀氏乡南部要多。 事情办完,知道回去免不了一顿数落,让祖父向家里转告,有事要去一趟县城,赵博安夫妻两人领着骑兵就走了,先让父母冷静一下。 第二十五章 家底 对于女儿女婿的到来,王氏夫妇很是惊喜,连忙把他们迎进屋内,让管家把随从安置好。 双方寒暄了一下,王安把赵博安叫到书房,留她们母女闲聊。 “他对你好吗?” “还好,就是没什么时间陪我。” “男人嘛,正常,你爹平常闲的时候也少,你以后就会习惯。” “娘,我觉得我很没用,每天不是坐在家里,就是去附近转转。他在外边忙这忙那,我也掺和不上,只能担惊受怕。” 钱氏这才看出有点不对,严肃的说道:“待在山里有什么可怕的,你知道外边每天死掉多少人,我和你爹当年随氐人迁到关中,一路上看到多少惨事,卖儿卖女还算好的,饿的吃人肉的都有不少。” 王嬛嬛脸色有点发白的道:“娘!我都没听你说过。” “有什么好说的,我自己都想忘了。你记事以来,就在城里,很少接触外边,但你现在嫁了人,不再是小女孩,以后事情都要自己担起来,你爹说他会有大成就的,你再这样自怨自艾,小心你的将来。” “他不是这样的人。” “男人都会变的,你要成为他的贤内助,让他离不开你,而不是想让他陪你,照顾你。” 王嬛嬛有点迟疑的说道:“那,我回去后,就把家里的事接过来?” “这就对了,不过家里的事先问问他娘,别起争执。” “不用,我们不住一块,我住在冀氏乡。” “你啊,有点傻福,不用伺候公婆。” 王嬛嬛呵呵一笑,然后道:“娘,这次给你们带了十几张皮子,你让他们硝制一下,给你和爹做件衣服。” “算你有点孝心,山里这东西多吧?” “恩,这次的皮子是我们刚打猎得来的。” 钱氏疑惑的道:“你们?你也去了。” 说到这个,王嬛嬛有点眉飞色舞,边说边做动作。 “娘,你不知道,他们好几百人打猎,把猎物赶到一块,就这样唰唰唰,就打到好多猎物。”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娘当年见过好几万人行军。” “那他还杀了一只老虎。” 钱氏不再多问,只当一群人杀的,岔开了话题。 “他们家很有钱吧?” “那我不太清楚,就见他们钱粮进进出出的,秋天的时候多了几十头牲口。” “你呀,这些以后都要搞清楚,别操其他心了,你该长大了,说不定有一天,爹娘还要去投奔你。” 书房中,赵博安拿出了那封信,说道:“丈人,这具体怎么回事?” “九月,秦王巡抚朔方,十月,杏城的苻幼造反,突袭长安,被李威杀了,苻柳和秦州刺史苻双,都暗中调动了兵马,不过苻幼被杀,他们又没动静了,现在秦王已经回到了长安,事情基本就是这样。” “看来今年无事了,连您都知道两人调动兵马的事,秦王不会不知道,他没反应,就是不想闹大。” “哎,总有一天要出事的,就怕波及到县里。”王安有点忧心。 “如果情况紧急,丈人去找我三叔,先到赵家堡躲一下,我会打招呼的。” “现在还没到那一步,赵家明年还会继续卖铁吧?” “会,不过会控制量的,我们也不想被人盯上。” “那就好,你们休息一晚,就回去吧。” 看着院子里,飘着的雪花,赵博安庆幸早一天回来了。 “把窗户关上,进冷风了。”赵昆吩咐道。 回到赵家堡,对于杀虎这件事,并没他想象中的教训,父亲干脆没提,平时颇为泼辣的母亲,也只是让他以后小心点。 “阿父,运盐铁的事停了吧?” “平阳郡前几天停了,屯留更早几天,那边路不好走,我怕出事。” “那今年除了挖矿就没事了。” “河东又送来三十个死囚,带了口信,让我们冬天也别停,人死了,可以再送。”赵昆和儿子不同,他对那帮死囚没什么同情心,也不信任他们。 “有什么人能用吗?” “找到个书生,让他去教书了。” “阿父,不仅是书生,那些恶行不大,又老实的,都可以挑出来。我们人力不足,好多事因为农忙,就耽搁了。死囚不仅能挖矿,还能种地,必要时可以把部曲调换出来。” “我们不多供应铁,就不能要太多人,已经和河东方面说了,矿洞最多能进一百人,现在前后来了四批,每次都是三十人,我报上去死了十五个。” “那这个冬天就再死二十个,这个生意做不长。” “有消息了?”赵昆坐直了身体。 “恩,关中有人造反,苻柳没敢动手,不过秦王已经知道他要造反,现在双方都在等合适的机会,也就一两年时间。” “有点可惜。” 王嬛嬛回到冀氏乡后,把家里事务接了过去,赵博安也乐的如此,他把时间花在读书习武上,偶尔同邓干、刘纪敏讨论部曲如何训练。 十二月,赵昆把他叫回了赵家堡,整个赵家要盘点这一年的收支,他把赵贤带上,冀氏乡的家底他最清楚。 赵昆在祠堂召集全部族人,理清今年的族产,这个较为清楚,每户族人每年两石粮食,一匹布帛,他作为宗主,每年五十石粮食,三十匹布帛。这些都存在库房内,作为平时族内婚丧嫁娶和灾年应急,宗主不得挪用。 今年,赵昆多出了一倍,毕竟家产增加,用到了族人的力量,族人没有意见,得知结果后,就散去了。 接下来,就是宗主私产,几个管事族人,来到了赵昆书房。 书房今年多了赵贤、赵前、呼延信三人,加上原有的赵敦、赵振、刘良、呼延塔、赵雄、赵昆、赵博安七人,屋内一共十人。 管事的七人算是帮宗主打工,年底根据收益,发给他们一部分钱粮。 赵昆率先开口道:“今年家业多了一倍,大家辛苦了。” “都是应该的。”几人纷纷开口。 “先说说收入吧,赵家堡周围一共收了一千三百石粮食,三百匹布帛,其中新建的两个村子和新开垦的荒地,今明两年是免租的。 冀氏乡收了一千石粮食,三百匹布帛,粮食收的少,是因为他们地没赵家堡多,也受了战事的影响,不过开垦了荒地,明后年能多一点。 良马寨收了四百石粮食,一百六十匹布帛,那边土地贫瘠,我是减半收粮的,这是租税上的收入。 还有就是李村、三不管岭、冀氏乡、良马寨缴获了一共三千四百石,一千三百匹布帛。 河东换了一千石粮食,屯留换了一千石粮食,一千匹布帛,平阳换了四百石粮食。 一共八千五百石粮食,三千零六十匹布帛。 下来是大牲口,年初我们有三十一匹马,五十二头牛。缴获了三十八匹马,五十头牛。通过交易得到了八匹马,六十一头牛。现在共有七十七匹马,一百六十三头牛,杂畜还有十几头,羊现在大概有一千出头。” 赵昆喝了口水,接着道:“再说说支出,大头是开垦荒地的支出,花了四千石粮食,两百匹布帛。” “这么多!”呼延塔有点咂舌。 “其次是运输雇佣的花费,包括年初山寨走小路往回运输,年中临时大量和河东、屯留的运输,加上平时运送盐铁的花费,一共花去九百石粮食,三百匹布帛。这个确实有点多了。 和河东的私盐交易,我们铁不够,多用了一千匹布帛。 第四就是铁匠的工钱,三百石粮食,五十匹布帛。 还有学堂的三百五十石和死囚的口粮一百五十石,牲畜平时吃掉五十石,平时零散用去一百五十石粮食,往县城交了两百石,一百匹布帛,博安大婚用了两百匹布帛。 总共花了六千两百石粮食,一千六百五十匹布帛。 对了,杂货铺的收入基本用于家里开支。 这样算下来,今年能结余两千四百石粮食,一千两百匹布帛。” 看父亲停下了,赵博安问道:“年初的时候,家里有多少钱粮?” “一千四百石粮食,五百匹布帛。” “明年死囚和牲畜,每个月都要开销大概一百五十石,到来年秋收还有十个月,加上学堂的花销和冬天雇佣青壮挖矿,结余的粮食就花光了。这样的话,明年春天冀氏乡哪来的粮食开荒。” 赵昆道:“明年开春,交易开始,就有粮食了。” 他叹了口气:“那除了年初的垦荒,明年就不能有大动作了,盐铁要全部换成粮食,四百多户人口,库房就那点存粮,实在让人心慌。” “今年能开垦了这么多地,主要就靠那些缴获,那都是多年存下来的。” 账算清了,各个管家的钱粮定下来,就散去了。 第二十六章 一年 书房中,赵昆看儿子仍在沉思,调侃道:“还不死心?就这么多东西,又变不出来钱粮。” “开源节流而已,明年铁产量增加,可以销往屯留一部分,虽没多大利润,也是个进项。节流方面,明年开春垦荒少招青壮,就用那些死囚,能少花点钱粮。” “可以,是个办法。” “阿父,这个冬天人力充足,多打造点兵器吧,明年部曲要开始训练。” “我会安排的。” 冀氏乡。 赵博安把赵贤找来,安排道:“这个冬天,你找人把那些牛马照顾好,其他就没事了。” “少主,草料还足够,就是精料不够,现在就剩黑豆了。” “这个不着急,现在不干农活,多吃草料,等快开春垦荒时,再多喂精料,至于精料不够,你用粮食和佃户们换点麦麸谷糠。” 到年底的时间,他不打算出门了,一边读书习武,一边陪着嬛嬛。 正日,祭祖,和父亲商量后决定,下个月从死囚中挑选四十人,到废弃村落建立旧村堡,同时迁来五户良马寨的佃户。 二月,盐铁交易重新进行,赵家分两次把六千斤铁运到襄陵县,运回两百石粮食和五十石盐,又带回三十名新死囚。 双方约定,赵家以后每月提供两千两百斤铁,两百匹布帛,换取河东每月一百石粮和三十石盐。 赵博安开始组织垦荒,由于有五十名囚犯可用,这次召集了一百名青壮,月底垦荒完成,得田一千四百亩,只用了四百石粮食和两百匹布帛,新垦田地分发完毕,冀氏乡库房剩下一千石粮食。 同月族学开课,童子入学一月。 三月,种植谷、豆、麻,妇女开始养蚕。 每户平均五十亩地,虽然是轮作,种植时间不一致,但要完全靠人力种完,确实比较辛苦,赵博安把手中的耕牛和驮马租出去,平均两户共用一头牲畜。 闲暇时,出一部分钱粮,接济孤寡老病之人。 四月,蚕开始结茧,妇女收拾机杼。 中旬,按照事先商量的办法,聚集部曲训练。 赵博安对如何训练部曲,并不太懂,仅有的知识还是从刘良和邓干学来的,记忆中也没有这方面的印象,不过他知道一只军队,重要的是组织程度、训练水平、战术水平和装备水平。 组织程度上还没大问题,赵氏部曲就几个小队,只要加强纪律,就能如臂使然,最基础的一伍,编有两刀牌、三长枪,全部配备弓箭,两伍一什,五什一小队。 训练水平,需要时间积累,他能做的就是以身作则,每天参加训练,对于表现好的给予肉类奖励,表现差的给予体罚。 战术水平,要看他怎么用,刘良和邓干能提供一些意见。 装备水平,目前只能催促族里,打造精良的武器装备。 半月过去,效果明显,部曲解散后,他有了新的想法,需要先和父亲商量。 见面后,直接了当的说道:“阿父,我想建一支常备的部曲。” 赵昆对儿子经常出人意料的想法,已经有点免疫了,淡淡问道:“怎么了?” “部曲训练效果很好,但是时间太短暂,我想要一支训练有素的部曲。” “你想怎么做?” “人数不用多,一支小队即可,全部从佃户中选拔,选出的佃户免除租税,派出囚犯帮他们种地。这样就是减少了一部分收入,没增加多少支出。” “为什么都从佃户中选,族人中也有不少武艺不错的。” “为了平衡,小队只听命于我们家,这样部曲中就有了三股力量,小队、族人、佃户,利于我们掌控。” 赵昆这才正视起来,沉思了一会道:“你先在这里等等,我要问过你祖父的意见。” 径直前往后院,进屋时,赵雄正在榻上打盹,下面铺着虎皮。 “阿父!阿父!”叫了几遍,赵雄才睁眼。 赵雄骂骂咧咧的道:“阿父,阿父,不会叫爹啊。” 爹的叫法是从胡人传来的,现在已经慢慢传播开来。 “现在这个不重要,安儿回来了,他想建一支常备部曲。”接下来把赵博安的考量说了出来。 “这个主意妙,家里钱粮能支撑吗?” “能,今年没什么大的花费,一支小队而已。” “那就干!” “今年这支部曲练出来后,家业就稳了,明年我让位吧,他在冀氏乡做的井井有条,也有能力有意愿带领家族发展。”赵昆把他的打算说了出来。 “你舍得?” “本来我对宗主就没兴趣,要不是大兄去世,可能一辈子就靠着家族,研读经学了,我退下来后就去管族学。” “那祭祖时宣布吧。”提到去世的长子,赵雄也没谈兴了。 五月,农忙开始,先收冬麦,紧接着种下大豆,然后除草耘田,一直要忙到六月。 赵博安虽然接到许可,但没马上行动,现在正是农忙,先考察人选。 石氏兄弟忠心耿耿,虽然带兵能力较弱,但什长还是能胜任的,刘纪敏和邓干都是什长,呼延信要调回来,屯留的运输让他爹兼着,良马寨和张家庄也就一天路程,呼延信和邓干兼任队副。 军官确定,剩下就是兵员了,主要人员肯定在冀氏乡的坞堡里,他们都是去年经过挑选的,缺额从李村和白村选几个,白村在李村以南,是安置原山寨农户的村子,他们今年自己取了名字。这样在冀氏乡训练,离家都不远,吃饭问题好解决。 六月,妇女开始织布。 中旬,他开始召集人员。 冀氏乡校场。 召集而来的六十名部曲,看着站在前边的赵博安几人。 “伍长,知道什么事吗?”刘小狗问前面的张福文。 “不知道。” 刘三郎跃跃欲试,说道:“不是要打谁吧?” 王二狗反驳道:“不会,周围没人敢惹我们,再说人也来的有点少。” “肃静!”赵博安喊道。 “今天叫你们来是有个好事,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拿了。我要从你们中间选五十人,组成新的小队,选出来的人,家里租税全免,还派人帮你们家里种地,但每旬只能休息一天,其余时间不停训练,有谁不愿意的可以走了。” 部曲们窃窃私语,但没人离开。 “怎么选?” “管饭不?” 赵博安侧身对邓干说道:“记下说‘管饭不’那个人,最后踢掉他。” “是。” “安静,现在我说规则,这里到李村十五里,你们要跑个来回,前五十个回来的就能入选。现在出发!” 愣了一下,人群迅速往北跑去。 刘纪敏说道:“少主,我们不用跟着?万一有人偷奸耍滑,中间就跑回来呢。” “这会赵贤就在李村,他会记下来谁去了。” “这下好玩了,不知道有几个人中招。”说完嘿嘿一笑。 “邓干,你把最后十人记一下。” 半个时辰后,开始有人出现。 “这家伙跑的真快。”刘纪敏说道。 “刘小狗,别停下,继续走。” “少主,你记得我。”刘小狗有点激动。 赵博安点点头。 又是半个时辰,部曲全部回来,赵贤骑马赶到。 “少主,名单。” “邓干,把你记录下来的也拿来。” 两两对照,还算满意,从赵贤的名单上划掉一个。 “赵贤,你念一下。” 等名单念完。 赵博安开口道:“念到名字的可以先离开,你们入选了,明天辰时来这个地方集合。” 剩下的十名部曲,都是有点小聪明的人,看到赵贤拿出名单,就明白了,没人闹事。 他走上前去,安慰道:“没入选,也没事,还是赵家的部曲,以后好好为赵家效力,都回去吧。” “是,少主。” 看着离开的几人,赵贤过来道:“少主,就这么放过他们?” “那你说怎么办?就是耍了点小聪明,以后别重用就好。” 第二天,辰时,校场,小队全部到齐。 “呼延信,先去选十个人,你的什是骑兵什。你们四个,一人选两个伍长,然后让他们自己选人。” “是。” 小队就以这样的方式组建完成,从这天开始正式训练,从囚犯中调出五十二人帮助他们种地,石氏兄弟和邓干没有分地,由赵博安直接发予钱粮。 七月,农忙稍闲,中旬,族学开课,童子入学一月。 小队继续训练。 八月,秋收开始,赵博安从训练脱离出来,忙于巡视各处。 小队继续训练。 九月,建仓库,收租税,接济贫苦乡亲。 下旬,赵家部曲全部集合到赵家堡,重点练习如何用旗帜指挥。 十月,用囚犯开垦旧村堡附近土地,以及修缮旧村堡。 童子入学一月。 小队继续训练。 十一月,冬至日,赵博安回去过节,同时赵家为牲畜过冬做准备。 召集赵家部曲到东山围猎。 十二月,回到赵家堡结算今年收入,小队休息半月。 第二十七章 接任宗主 今年赵家结余了三千石粮食,九百匹布帛,库房内现有粮食六千八百石,布帛两千四百匹。 算好收支,赵博安清晨离开赵家堡,返回了冀氏乡。 王嬛嬛刚把他迎进屋里,还没来得及喝口水,赵前就一脸凝重的闯了进来。 “少主!快和我回去,老宗主去世了。” 他一下站了起来,急声道:“怎么可能?昨晚还好好的。” “今天早上发现的,具体还不清楚,宗主让我来追你。” “赵远,赵远。”赵博安边拿外衣,边喊道。 “少主,我来了。” “你马上叫呼延信和刘纪敏过来。” “是。”赵远立即跑了出去。 “嬛嬛,你收拾一下,随后跟来,我让纪敏率人护送你。” 王嬛嬛连忙帮他把衣服穿好,答道:“你别着急,路上有雪,小心点。” 赵博安走出院外,两人已经到了。 “呼延信,你和我回一趟赵家堡,纪敏,你领人护着嬛嬛跟来。” 呼延信听完就去牵马,刘纪敏问道:“少主,出什么事了?” “就你话多!快去叫人。” “好,我这就去。” 来到赵家堡,天已完全黑了。 虽然路上已有心理准备,但看到门前身着丧服的赵敦,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他急忙冲了进去,看到院内摆好的灵堂,愣在那里。 赵敦追了上来,说道:“少主,先穿丧服。” 任由旁人给他穿好丧服,走进灵堂,正中摆着棺椁,父亲和两个弟弟跪在旁边,来到棺椁前,祖父静静躺在里面,脸色有点发白。 “昨晚他高兴,喝了点酒,早早就睡了,谁知道,今早人就没了。”赵昆在旁边声音沙哑的说道。 “阿母和小妹呢?” “你阿母陪着盼儿,她年纪小,我就不让她过来了。” 他点点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同样跪在一旁。 祖父的突然离世,显然对父亲打击更大一点,他同样有点伤心,对祖父却没有那种孺慕之情,毕竟回到坞堡时,他思想已经成熟了。 这一晚是真难捱,来回奔波八十里,又累又冷,又饿又困,直到天明,几人才吃了点东西,轮换着睡了会。 接下来两天同样如此,三叔最后一刻赶了回来,见了祖父一面,然后棺椁就被钉上,准备出殡。 出殡这天,族人全来了,抬着棺椁向墓地走,一路上,有的人小声呜咽,有的人嚎啕大哭,反而弄的他悲伤情绪快没了。 祖父安葬完,众人返回家里,好好休息了几天。 ······ 时间来到正旦,赵博安十六岁。祭祖前,赵昆把儿子找来。 “一会,我会宣布你接任宗主,本来想早点说的,但你祖父过世,就耽搁了。” 赵博安有点震惊,好长一会才说道:“阿父,为什么?” 赵昆走到近前,拍了拍儿子肩膀,感慨地说道:“一眨眼都这么大了,你从小稳重,很少让我操心,近几年做的事,也可圈可点,比我强多了。当年不得已接下这个位置,对我来说也是个负担,我不喜欢别人事事都来请示,就想清清静静过完余生。你和我不同,看的出来你很喜欢权利,而且又有能力,那就早点接任宗主,这也是你祖父的意思。” 眼见儿子沉默不语,继续说道:“不用顾忌我,我退下来后,就到族学,和吕先生他们厮混,而且又不是放手不管了,你有事也可以来找我。” “阿父,你和阿母商议过吗?”赵博安心里已经倾向于同意。 “说了,她到没说什么,不过这些年,家里都是她操持,她那个性子和我不同,有点要强,你要多让着她点,特别是嬛嬛。” 赵博安斟酌了一下,说道:“那我继续待在冀氏乡吧,家里有什么事,还是阿母做主,库房的东西随她处置,不需要知会我,其余宗族里的事我来处理。” “也好,不过我退下来后,还是要找人管赵家堡。” “三叔怎么样?有丈人在县里,其实不需要三叔一直待在那,另外派个人去就好。” 赵昆同意道:“那就三郎吧,其他人也不合适。” 祭祖过后,赵博安正式成为宗主,族人们虽有点震动,但勉强接受,他的能力是没有人质疑的,就是有点顾忌他的年龄。 赵博安成为宗主后,没有马上返回冀氏堡,他要把一些事情料理清楚。 首先,他接手了家里和族里的账册,知道了具体家底。 然后就是人事,趁着管事都在赵家堡,把他们叫到父亲书房。 “各位,我新任宗主,又是开年,要有点新气象。三叔,你在外好几年了,现在回来管理赵家堡,我让赵前接替你。” 赵仑看向赵昆说道:“大兄,你呢?” 赵昆说道:“我去族学,现在那里有几百个孩子,需要我们自己人看着。” 赵仑点点头,说道:“那好,赵前,你有什么急事,就找王县令。” 赵前答应下来。 赵博安继续说道:“赵敦叔,你去良马寨,那里现在还剩七十多户,你到以后,试着种植一些牧草。塔叔,你回冀氏乡,我不在时,替我守着。” 呼延塔疑惑道:“坞主,你要去哪?” “我今年要把南边的十几户山民和东南的合阳村拿下,向他们征税,还要探探北边兰村的底,他们离赵家堡太近。” 赵敦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宗主,你想拿下兰村?那可是个大村,而且匈奴人悍勇,多年来我们都相安无事。” “正因为悍勇,所以更要提防,放心吧,不会硬来的,机会合适我才出手。” 这几年,众人慢慢也看出来了,赵博安虽然稳重,但并不是个安分的主。 “刘叔,你去旧村堡,那里的囚犯你看着点,开春还要迁一部分过去。” “是,坞主。” ······ 接下来就是死囚的事,现在赵家手里有死囚两百零二人。 旧村堡的四十人,是经过挑选的,这些人表现良好,而且罪不致死,都是些没能交齐税赋的编户,也不知道怎么就成死囚了,同样的情况还有三十三人,他准备今年开春,把他们都迁到旧村堡种地。 还有六十七人,罪行不太严重,多是无心为恶之人,他们农忙时帮小队种地,农闲时帮铁匠打铁。 真正的罪犯六十二人,全部挖矿,严加看管。 以上都是父亲亲自审查过的,不过赵昆有传统文人的一面,不太重视工农,赵博安从中选出工匠十二人,这些人的家眷,他准备想办法接到赵家堡。 最后就是学堂,去年竟然用了九百石,他要亲自看看。 现在不是幼童读书的时间,学堂比较冷清,只有一间教室传来讲学声,有二十多个学子听讲,赵博安不便打扰,离开径直去找吕老头。 来到吕老头的屋子,父亲也在,还有一个中年男人,一张圆脸上,一把浓密的黄色络腮胡,眼神和善,穿着宽袍大袖,一副汉族士人打扮。 “安儿,这是上游谷远乡的兰猗。” 哦,那个匈奴部落。 赵博安行礼,说道:“见过兰叔。” 兰猗行了一个正宗的汉礼,说道:“见过赵郎君。” 接下来,几人继续谈论着经学,赵博安没有参与。 赵昆兴致很高,吕老头偶尔插几句,兰猗处处附和父亲,但能听出来,兰猗的学问比父亲高一截。 还是兰猗有眼色,看出赵博安有事,就要告辞离开,赵昆有些意犹未尽,非拉他回家做客,兰猗稍微推辞了一下,就接受了。 等就剩两人时,吕老头说道:“这人是冲着赵家来的,恐怕还不知道你们换宗主了。” “不用管他,我来是找你了解一下学堂开支。” 吕老头调侃他道:“是不是吃不消了?” “是有点超支,我来就是要削减一部分,现在学堂有多少人?” “幼童有三百二十人,这可是你父亲应准的。” “有两年的时间,幼童读物就能学完,不需要所有人都学习经学,经过考试挑出其中佼佼者,其余人就让他们回去吧。” “你要挑多少人?” “前年进学的有一百多人,今年秋天考试,就留五个,然后把所有到年龄的幼童全收进来,大概就四百人,不过接下来两年,经过考试,人数就会迅速减少,最终保持学堂有幼童一百多人,成童三四十人。也就这两年开支大增,以后就会减少到每年不到五百石。” “这淘汰的也太多了。” “不多,赵家养那么多学经学的干嘛,成童学习经学四年后,就要出来做事,经过历练,才是赵家真正需要的人才。” 吕老头唏嘘道:“你们赵家会越来越强的。” 第二十八章 交易有变 回到家里,赵昆把他叫到书房,兰猗也在。 “博安,兰先生有事找你。” 兰猗连忙站起来,笑着说道:“赵坞主,真是后生可畏。” “过奖了,不知兰先生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听说赵家有盐铁,我兰家想要买一些。” 赵博安婉拒道:“实在不巧,铁都有人要了,不过兰先生来一趟,不能让您空手而归,要多少盐?我们想办法凑出来。” “麻烦赵坞主了,先要十石盐。” 赵博安有点无语,就为了这点东西,你绕这么大圈子? “好,我让他们安排。” “痛快,今天打扰了,我先告辞,明天派人来商谈。” 兰猗走了后,赵昆说道:“这人什么意思?为了十石盐就特意跑一趟。” 赵博安也有点疑惑,猜测道:“恐怕是来试探赵家的,两家虽不怎么来往,但消息还是能传过去的,我们这么多部曲,人家有点担心了,不过这反应也太迟钝了。” “听说这个兰家,早年还是匈奴贵族,今天看来,应该不假,一般部落也出不了这样的人物。” “兰家要是这样的人物做主,早晚完蛋,匈奴人的武勇是一点不剩了。” 赵昆没好气的说道:“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整天琢磨着扩大家业,再说兰家也颇有牛马。” 他不和父亲争论,又详细询问了一下兰家的情况,不过赵昆也只知道一个大概,两家很少来往,以前也没关注过。 兰猗回去后,向族里禀报,南边的赵家不用担心,他们刚换了个少年宗主。 赵博安还剩最后一件事,就是铁匠。 自从囚犯加入,人越来越多,铁匠就由父亲直接管理,现在他要找人负责这一块。 赵家堡北面不远,有一个大院子,就是打造铁器的地方。以前来过几次,现在再来,人变多了,大部分是囚犯,还有一些部曲在外围警戒,这几天是张大锤临时管着这里。 张大锤见赵博安来了,忙过来行礼,诉苦道:“宗主,你可来了,这么多人,我管不过来。” 赵博安点点头,说道:“把人集合起来。” 等人集合后,他拿出名单,把那十二个工匠叫到前边,一一询问来历。 注视着眼前的黑脸壮汉,他问道:“周田,你在蒲坂的匠作营待过?” “是。” “负责什么?” “打造兵器。” “张大锤,他的技艺怎么样?” “宗主,这里面他的技艺最好。” “比我们人还好?” 张大锤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周田,你还有什么亲人吗?” 周田没说话,赵博安向周围解释道:“我是赵家的宗主,你们都是死囚,我可以把你们隐匿下来,在赵家帮我干活,还可以想办法把你们的家人接来。” 囚犯们交头接耳,他接着说道:“当然工匠的家人,我会优先接过来,你们其他人毕竟犯过罪,要再给我干一年活,我才会兑现承诺。” 突然有一个囚犯说道:“我会造马槊,能算工匠吗?” “可以。” “我会造纸。” “也可以。” 最后又多出来五个人,这时周田说道:“我有一个姐姐嫁人了,你帮我给她一些财货,我这条命就卖给你。” “三十匹布帛,在这好好干,每个月我都会分发钱粮。” “谢主公。” 十七个人统计下来,只有五个人需要把家人接来,大部分人送点财货就行。这十七个人连同原来的十户铁匠,赵博安把他们编为匠作营,分为三组,张大锤负责农具,周田负责兵器铠甲,还有一个胡人老者白大龙负责弓箭制作,三组人视打造任务分配人员。 考虑到张大锤确实能力有限,他把赵振调过来管理,屯留暂时让张家联系买家吧。 赵家堡的事情理顺,他返回冀氏乡休息一段时间,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 二月,赵前传来消息,河东交易有变,需要他亲自去一趟。 带领骑兵什来到县里,先找到赵前。 杂货铺后面院子,赵博安直接问道:“怎么回事?” “交易继续,不过他们想把囚犯要回去,也不给粮食了,只有盐。” “河东的人呢?” “还在县里,在等我们回复。” “好,你把呼延信他们安置一下,我去趟县衙。” 县衙里,王安也看出最近局势有点不对,正想找个人商量,赵博安来的正好。 “听说你接任宗主了?” “恩。” “你父亲有魄力啊!”王安很是感慨,继续说道:“你来是因为河东的事吧?” “有点不对劲。” “平阳的钱粮,最近都在往蒲坂运。” 赵博安赶紧问道:“兵马没有调动吧?” “还没有。” 赵博安敲敲桌子,叹了口气,说道:“看来生意就这一年了。” 接着他把河东盐铁交易,最新的条件说了一下。 “你想怎么办?” “我想让丈人陪我见见对方,商量一下具体条件。” “那好,我把他叫来。” 等待的时候,他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下。没多长时间,一个青年壮汉就被带到了。 壮汉进来就说道:“王先生,有段时间没见了。” “彭书佐,还在府里呢?” “嗨,到处给人跑腿。” 王安哈哈大笑,说道:“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婿赵博安,博安,这是我的旧友彭敢。” 赵博安行了一礼,说道:“见过彭书佐。” “幸会。” 王安说道:“彭书佐,你买的铁就是他们家的,这次我当个中间人,你们商量一下。” 彭敢上下打量了一下赵博安,说道:“噢,你能做主?” “能。” “条件你已经知道了,有什么问题?” 赵博安说道:“其他都没问题,就是这个囚犯,我们能不能留下,人突然少了,也影响铁的产量。” 彭敢摆摆手道:“那不行,上面让我把人都收回去,你们都用这么长时间了。” 赵博安看向王安,王安说道:“你们看这样行不行,双方都退一步,博安,你交一部分人出来,让彭书佐对上面有个交代,彭书佐,你也别把人都带走,我让博安弥补一下你们的损失。” 彭敢不说话了,王安看向女婿,赵博安点点头。 “那我出去一下,你们先聊。” 等王安走后,赵博安开口道:“彭书佐,我年纪小,就直说了,现在囚犯还有九十六人,给您六十多个最强壮的,好向上面交代,我再给您四百匹布帛的财货。” 彭敢心动了,说道:“最强壮的?” “是。” “我这不好交代啊。” 这人还真是贪婪,赵博安拍了一下大腿,说道:“难为彭书佐了,那我就拼着让家里骂,再挤出一百匹,让您用来上下打点。” 彭敢故作为难的说道:“好吧,看在王先生的面上,这事我应下了。” 双方谈妥,王安和赵博安亲自把彭敢送到门外,回到书房后,王安问道:“花了多少?” “五百匹布帛。” “这个人虽然有点贪,但还是能办事的。” “下次再有这种事,派其他人来谈,我是不适合这种场合,太难受了。” 王安开怀大笑,说道:“值得吗?就几十个人。” “值得,比买奴婢便宜多了,而且他们是死囚,我救了他们,他们也更忠心。” “那可未必。” “丈人,赵家想要不断壮大,靠那几十户族人是不够的,需要不断的结恩于人,几十个人里有几个忠心也是好的。” 王安欣慰的点点头,说道:“你的事情解决了,我有些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您说。” “你今年还和他们做生意,是判断打不起来?” “不是,看这个局势,最早今年秋收完就会动手,最迟也就明年春天了。” “结局怎样?” “如无意外,秦国会元气大伤的。” “意外?” “恩,最大的变数就是燕国,秦国有反心的可有好几个呢,到时内忧外患一起爆发,秦国就危险了,现在秦王肯定在安抚他们。” “慕容家这帮人是真危险啊。” “丈人,要不让丈母他们先到赵家堡住一段。” “我考虑考虑,你和嬛嬛怎么还没有孩子?” 赵博安打了个哈哈,换了个话题,说道“丈人,我想要几张路照,到河东办点事。”随即他把对工匠的承诺说了出来。 “你要想接人,可不容易,这些人有的是营户,看的比较严。” “实在不行,就给他们留点财货。” “那你派几个人,跟着县里运送物资的队伍南下。” 把这事委托给赵前,他就回去了。 第二十九章 山胡 路过旧村堡,在刘良的陪同下,围着新堡转了一圈,新堡还没建完,原来的精力放在垦荒上了,只在外围建了一圈围墙。 考虑到现在的局势,向呼延信吩咐道:“你派骑兵向各处传递消息,除了小队···” 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小队以后就叫家丁,除了家丁,其余六队部曲,四天后全部汇聚到这里。石氏兄弟守卫冀氏乡,刘纪敏守卫赵家堡,你和邓干把六十多个挖矿囚犯交给彭敢,然后护卫车队和河东交易,交易完后,再回来,这个月我一直在这。” 呼延信领命离开,刘良问道:“坞主,部曲们过来待多长时间?时间长了这里存粮不够。” “一个月,粮食我会从赵家堡运的,这个月在这训练部曲和做力役。” 刘良提醒道:“训练部曲和力役,是不用我们提供粮食的。” “那是他们离家近,我们先提供粮食,秋后交租时再一起算。” 赵博安接着说道:“现在这里有多少地?” “去年春天开垦一千五百亩,秋后开垦一千亩,都是用的囚犯。坞主,那一千亩地,现在还没人呢,还用那些囚犯?” “不行,旧村堡修起来后,都是囚犯不安全,我把草峪堡的二十户迁过来,那三十个囚犯安置到草峪堡。” “这样可以,都是囚犯,我也有点发憷。” “所以才让部曲来这里训练,不过还是要想办法解决隐患。”赵博安来回走了几步,说道:“你去询问一下,有谁想把家人接来,赵家可以想办法,来了以后,我让他们做赵家的佃户。” “坞主,能行吗?他们家人都在河东,不一定就愿意来。” “这次进城,我要了几张到河东的路照。他们是编户,家在城外,要逃走还比较容易,至于不愿意来,你想想他们犯的什么罪?” 刘良想到这些人都是没交上赋税的,估计家里也很艰难。 “那我这就去。” “那三十个囚犯也问问。” 接下来几天,部曲不断到来,呼延信押送囚犯路过时,他把邓干留下,协助训练部曲。 赵家堡的部曲,原有三个步兵小队加一个二十人的骑兵小队,三个队长是刘良、赵敦、赵振,外加呼延塔的骑兵队长。但后来人员和部曲都经过调动,现在的三个小队,都没有队长,十个骑兵被调到了冀氏乡,剩下十个骑兵护卫到襄陵的盐铁运输。 去年赵家部曲只是训练,还没影响,但今年赵博安要对外行动,就要明确人选,经过几天的思考,他做出任命。 部曲一旦集结,赵家堡的三个队长就是赵振、刘纪敏、呼延信,冀氏乡的两个队长是邓干和呼延塔,良马寨的队长是赵敦,家丁和骑兵由赵博安自己统领。 半个月的训练完成,呼延信也完成了交易。旧村堡的修缮开始,主要是继续修建外墙,加高加厚,依山建成一个长一百米,宽五十米的坞堡。 眼看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他把后续任务交给刘良,开始返回。 路上,赵博安骑马走在前边。 几个家丁在那使眼色,最终还是刘小狗开口道:“坞主,我想说个事。” 赵博安没有停下,随口说道:“说吧。” “农忙的时候,我们能不能回去。” “怎么了?” “那些囚犯不好好种地,去年收成不好。” 他这才重视起来,调转马头,问道:“有多不好?” 刘小狗挠挠头,说道:“比别人每亩少收十多斤。”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其实赵博安早就后悔了,家丁不需要全年训练,农忙时放他们回去,能把那些囚犯解放出来,创造更大价值,他们自己提出来更好。 “既然这样,农忙你们就回去,我想办法,给你们每户配一头耕牛。” 家丁纷纷欢呼。 回到赵家堡,叫来赵振。 “振叔,你现在去北边兰村,找他们买牛,越多越好。” “宗主,现在我们牛马租出去,平均两户就有一头,基本够用。” “牛越多,农忙时间越短,现在财货充足,我计划给族人和家丁每户配一头牛。” 提到族人,赵振同意了,说道:“那再买五十头左右就够了。” “你先和他们商量一下,看能卖多少?不过要快。” 两家中间隔着刘德的部落,虽然分属两国,不怎么来往,其实只有四十里远,第二天赵振回报消息。 “宗主,他们只卖三十头,而且只要粮食。” “以你观察,他们牛马多吗?” “就我看到的,牛马有三四百头。” 赵博安破口大骂道:“这些沐猴而冠的北虏,我们又不是不给钱,刚向我们买过盐,现在又只要粮食。” “宗主,我们还买吗?” “买,以后再收拾他们。” 本来去兰村买,就是因为父亲说他们牛马众多,而且两地不远,既然买不到,只得派人知会赵前,让他想办法买二十头牛,兰村的三十头牛先行送往冀氏乡。 二月底,旧村堡建成,部曲解散。 三月,赵家忙于春耕播种,家丁在耕牛和囚犯的帮助下,最早完成。然后赵博安开始他的行动,武器铠甲运往冀氏乡,呼延塔率领骑兵先行侦查河阳村。 三月十三,家丁全部出动,目标河阳村,上午行军三十里,中午停下修整。 刘纪敏问道:“坞主,我们下午直接过去杀人?” 赵博安有点头疼,斥责道:“我们又不是土匪,要先礼后兵。” “哦,我明白了,如果不投降就杀人。” 这家伙的脑袋里面都是些什么啊,众人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下午,快到河阳村时,坞堡响起了钟声,野外的农户迅速往回跑,当赵家家丁来到村外时,外边已经没人了,只剩田地里的几头耕牛。 赵博安和呼延信策马来到坞堡外,喊道:“白坞主,我是赵家的宗主,秦国任命我为乡蔷夫,这里归赵家管了,你们以后都要向赵家纳税。” 后边的刘纪敏和旁边的邓干说道:“坞主什么时候是乡蔷夫了?” 邓干解释说道:“就是个借口,还要看谁实力强。” “哦。” 望楼上的白坞主说道:“赵宗主,这里是燕国的地方,你别欺人太甚。” “燕国的地方?你有印信吗?你向燕国纳过税吗?” “那你管不着,大家最好井水不犯河水,要不然周围山胡联合起来,你们赵家也要完蛋。” 赵博安哈哈大笑,说道:“那就没得谈了,大家战场上见。” 说完调转马头,回来布置任务。 “呼延信,你领骑兵警戒坞堡门,防止他们冲出来,邓干和刘纪敏两什上前射箭,石瑞你的人拿盾牌掩护。” 这次前来带了仅有的三十副铁甲,分配给了邓干、刘纪敏、石瑞三什。 几人领命,迅速带人向前,坞堡上开始射箭,不过没什么效果,家丁在距堡墙四十米开始还击,在盾牌的掩护下,两什轮换齐射,射了两轮,堡墙上就倒下了十几个,又往前走了十米,彻底压制住堡墙,已经没人敢在上面待着了。 赵博安喊道:“白坞主,考虑的怎么样?” “算你们厉害,你们要多少钱粮?” “一年两百石粮食,一百匹布帛,送到冀氏乡,要不然我们还会来的。” “好,一言为定。” 赵博安顿了一下,看着眼前的坞堡,挥挥手,开始撤退。 坞堡内,一个青年看着白坞主说道:“爹,真给他们啊。” “给个屁,你马上去找你舅,让他派人过来,他们今晚走不远,我们去突袭。” 青年高兴的道:“好嘞!” 赵家家丁走了十里,又来到了中午修整的地方,天已经黑了。 赵博安催促道:“扎营,都快点吃东西。” 不一会儿,就搭起帐篷,点起火堆,大家围坐在旁边吃起干粮,今天没有伤亡,众人兴致不错。 看到赵博安并没多高兴,刘纪敏问道:“坞主,我们今天打的不好?” 他摇摇头,说道:“打的不错。” 几人有点疑惑,但也没再追问。 待家丁们吃完,他才对几个什长说道:“今晚大家辛苦点,去两侧埋伏起来,我估计山胡要来偷袭。” 邓干赞同道:“是要防备,那帮山胡答应的太痛快了。” “把马留在营地外,做几个假人,如果他们敢来,狠狠的杀,都动手吧。” 几人领命,分开行动。 今天三月十三,天空无云,月光铺在大地上,十多米外清晰可见。 后半夜,白坞主领着八十多人悄悄靠近营地,只见十几顶帐篷外,几个火堆还在燃烧,营地西边还不时传来马叫声。 低声说道:“冲!” 山胡迅速冲进营地,准备厮杀,不过迎接他们的是空荡荡的营帐。 “爹,没人。” “快走,有埋伏。” 晚了,北边山林里一声大喊“射”,箭雨落入营地,在火光的照耀下,山胡纷纷倒地,剩下的人慌忙往东逃去。 箭射三轮,赵博安喊道:“追。” 家丁们杀了出来,跟在他们后边,一路追到河阳村,趁机占领坞堡。 第三十章 福祸 占住河阳村,天已经亮了,安排家丁轮换休息。 赵博安站在望楼上,眺望河阳村,这个村也就四十户左右,昨晚竟然能有近百人参与袭击。 呼延信和邓干登上望楼,前来汇报各自搜罗到的情况。 呼延信首先说道:“坞主,我们轻伤四人,都是摔伤的,问题不大,一路上找到五十八具尸体,俘虏十五人,不知道跑了多少。” “问过俘虏了吗?都是哪人?” “问过了,主要是河阳村的人,其他人来自东边十里的南村,昨晚他们来了三十五人。” “河阳村有这么多青壮?我看坞堡外房子不到四十座。” 邓干插话道:“我问过坞堡里的妇孺,河阳村有三百多人,山胡一户普遍都是七八人,甚至有十多人的。” “难怪能凑出七八十人的队伍,不过这个村也完了,青壮基本不剩什么了。” 呼延信有点不忍心的说道:“博安,我们以后能少杀点人吗?” 赵博安回头看看,这位兄长可是很少叫他名字,也很少向他提意见,看来这次对他有所触动,不过赵博安更欣赏他了,拍拍他肩膀,说道:“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 等他走后,看向邓干,问道:“坞堡里的情况?” “都是些老弱,有三十五人,我把她们都赶到一个院子里。” “库房。” “粮食有五百石,布帛两百五十匹,还有一些财货,不过牲畜不少,牛马杂畜有六十多头,羊四百多只。” “你现在回冀氏乡,通知呼延塔,让他率那些囚犯过来,回去后,你先休息,明天再来。” “是,主公。” 邓干一路上还在想,这位宗主真是个狠人,一通杀戮,既占了河阳村,又把囚犯给安置了。 下午,派到南村的骑兵回报,村子人都跑光了,只剩了点粮食没带走,晚上,呼延塔率囚犯到达。 第二天,通知村里妇孺出来认领尸体,经过统计,情况清楚了。 白坞主除了一个儿子逃走,家里成年男丁全部死亡。河阳村前后死去五十一人,逃走十五人,现在除了十几个青壮,就是两百多老弱。南村除了死的十多人,其余全跑了。 埋葬尸体后,全村到坞堡外集合。 站在人群前的是白坞主一家,一个老妇人,两个年轻女孩,还有一个小孩子,全都恨恨看着赵家家丁,赵博安有点好笑,也有点警醒,赵家一定不能落入这样的下场。 “邓干,你早该成亲了,去挑一个,我出彩礼。” “啊?”邓干一愣。 “别愣着了,挑个漂亮的,要不然一会便宜石氏兄弟了。” 家丁们开始起哄,邓干有点脸红,不过最终还是挑了白坞主的女儿。 石氏兄弟又挑了两个,人群有点骚动,家丁们抽出武器。 “肃静!” 直到他们安静下来,赵博安才说道:“白坞主背信弃义,偷袭了我们,死了这么多人,光靠你们怎么活下来,现在轮到你们了,看见那边的男人了吗,成年女人都能选一个。” 这下那群囚犯也有点骚动,不断盯着女人看,不过妇孺们只是窃窃私语,仍旧没有动作。 要下猛药啊,他接着说道:“以后河阳村的地,全是赵家的,家里没有成年男丁,就不能分配田地,那边的男人成亲,每人我送十石粮食,两匹布。” 女人们不再迟疑,过去就开始挑选,那情形很难不让人联系到买卖牲畜,不管是情投意合,还是生拉硬拽,最后留下了四十五名囚犯。剩下的囚犯都是有亲人在河东,他们还想将来能够团聚。 接下来几天,包括南村在内,赵博安主持了分地,而家丁全部放在南村,防止逃走的山胡回来。 对白坞主说的山胡联合,他还是有点在意,为此特意通过张家庄,向尧轩写了封信,询问长子的山胡情况,因为南村再往东就是长子了。 到三月底,南村一直没有出现胡人,尧轩也回信说,现在上党属于燕国,这些胡人不敢有联合的迹象,而且长子西部最近确实多了个小部落。 情况明朗后,他率家丁返回,暂时把呼延塔留在河阳村。 这次行动带回了二十头牛,五匹马,除了分给每个家丁三匹布帛外,其余粮食和布帛全用于给那些囚犯成亲。 在冀氏乡,嬛嬛帮着邓干和石氏兄弟办理了婚事,每人给了五十匹布帛彩礼。 接下来赵博安没有外出,忙着与嬛嬛办人生大事,她已经十七岁了。 五月端午,全家人在赵家堡过节。 二郎赵博文越来越胖,三郎赵博荣因为习武的原因,颇为强壮,小妹八岁,还是个黄毛丫头,这会正缠着嬛嬛。 今天大家都在,对两个弟弟的将来,他想向父母说一下。 “阿父,让三郎跟着我去冀氏乡吧,他既然有志习武,到家丁队训练,也比在家胡乱练好,将来我把家丁队交给他。” 赵昆看着三郎恳求的眼神,叹了一口气说道:“随他吧,你看紧点。” “好。” 三郎赵博荣激动的站起来,兴奋的说道:“谢谢阿父,谢谢大兄。” “阿父,二郎也该学一点经营之道了,他成亲后,我想让他慢慢接手旧村堡,这几年旧村堡周围,我会建几个村。” 赵昆这会听出来长子的意思了,说道:“我和你母亲商量一下。”等孩子们都离开。 高氏说道:“让二郎学学怎么经营家业,这有什么好商量的。” “安儿这是在为将来做准备,需要自己人帮他。” “什么自己人?现在不是挺好的。”她有点纳闷。 赵昆白了她一眼,说道:“赵家才四十多户族人,现在我们管着三千多人,他当然想两个弟弟帮他。” 高氏大惊道:“什么时候这么多人了?” 他有点骄傲的说道:“安儿很能折腾,两年多下来,人多了,田多了,牲畜也多了,我们赵家也算一个大的坞堡势力了。” “是不是有人不服他?想让两个弟弟出来帮他。” “你想哪去了,安儿不仅打仗厉害,稳定人心也有一套,大家都很服他。” “那就好。” 赵昆觉得有点不对,不是说二郎的事吗,话题怎么越跑越偏了。 “现在是说二郎的事。” “二郎不是跟你学经营家业吗?” “我···” 回到冀氏乡十多天,嬛嬛开始呕吐、嗜睡,经过诊断,发现怀孕了,他忙把这个好消息传到赵家堡,第二天高氏就来了,并带走了嬛嬛。 赵博安正要写信告诉王安,嬛嬛怀孕的事,就从上党传来消息,一代名将慕容恪死了。 慕容恪不仅是名将,而且是燕国重臣,他一死,燕国朝局肯定有所动荡,秦国也会试探,虽然某些高层消息他不知道,但河东乃至平阳,都不再安全,当即写信给王安和高元,告诉他们慕容恪的消息,以及自己的判断。 六月的时候,钱氏带着一大家子,以看望怀孕女儿的名义来到了赵家堡,但外祖父高元没动,他还想再等等。 等钱氏和嬛嬛单独相处时,钱氏问道:“我去年教你的,做的怎么样?” 嬛嬛想了想,说道:“还好,我回来后就把家里的事接管了。” 钱氏满意的点点头,问道:“我一路上看到的地都是赵家的?” “娘,你问这么多干嘛?女儿又不缺吃喝。” “你呀,这次娘过来要住一段时间,就是要好好看看我外孙的家。” “娘,你又不知道是男是女。” “总会生个男孩的,赵家到底有多少地?” 王嬛嬛怀孕以后,确实有点变了,更关注赵家的家业,毕竟这将来都属于她的孩子。 “我问过博安,包括赵家族人的两千多亩,将近三万亩。” “好家伙!这样看来赵家确实算豪强了。” “爹看人很准,他的确有本事,这些家业有一多半,是他这两年攒下的。” “那你可要看紧了他。” 七月上党传来坏消息,屯留新县令给张家庄下了禁令,不准他们再私运盐铁,违者严惩,原来的刘县令吃过赵家的亏,对赵家贩运盐铁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个新县令可是个鲜卑人,张家庄那几十户人家不敢冒犯他,只得先停了下来。 停止与上党的交易,赵家有损失,但也没那么大,本来盐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与河东的交易继续,盐存到旧村堡,等河东动荡,盐价会涨的,到时再卖到平阳。 接下来又是坏消息,这个县令派人到良马寨,要其秋后交税三百石粮食,两百匹布帛,这是征良马寨的税,赵博安暂时先拖着。 第三个还是坏消息,尧轩传来消息,长子西部的胡人有串联的迹象,让他小心,虽然不知道这些胡人针对的谁,但他也只能提防。 第四个消息不算好,也不算坏,兰村来求援了,谷远乡的胡人抢了他们一把。 慕容恪一死,秦国还没怎么样呢,燕国的上党地区就躁动起来了。 第三十一章 埋伏 并州胡人,以匈奴人为主,通过不断融合,族群界限已经不明显,再说匈奴本身就是个大杂烩。 以地域来说,山里的胡人和汉人各占一半,像赵家的佃户有不少就是胡人,姑父刘德的部落,北边的兰村,东边的河阳村,更是胡人为主。 平原地区就是汉人为主了,胡族政权以胡人当兵,汉人纳粮为国策,平原地区的胡人大多被编入兵户,连年战争,消耗了他们不少人口。 还有就是坞堡势力,其中大多数是以宗族为核心,不过也有胡人部落自己修建的坞堡,还有流民聚集的坞堡。小的坞堡几十户,大的坞堡上千户,乃至几千户,那已经算是一座城了。 对这些势力,各个政权以拉拢为主,不轻易攻伐,秦燕两国不少官员就是出身坞堡,地方官吏更是以他们为主,这就是北方的现实状况。 近期从上党的情况可以看出,慕容恪一死,地方上一些势力开始不安分了,对赵家来说,最危险的就是山胡,也可以说是上党胡。 兰村被抢是个信号,为此他把家里管事都召集到赵家堡,这次人比较多,地点就被放在学堂。 赵博安首先说道:“前两天兰猗来求援,谷远乡的胡人去抢兰村,估计杀了点人,如果胡人再来,想让我们支援一下。” 赵振嘲笑道:“这是有难了,才想起我们。” “还是要堤防一下,兰村离我们不远,当然现在不用理他们,等他们最危险的时候再说。” 刘纪敏兴奋的说道:“到时我们再吞下兰村。” 赵博安没理他,继续说道:“还有就是良马寨的事,新县令想让我们缴纳赋税。赵敦叔,屯留那些坞堡有消息吗?” “有,不光我们要交,其他坞堡交的也比往年多,听说编户的赋税今年也要加。” “不是针对我们就好,实在不行,先给他们点,你继续留意屯留的消息。” “好。” “下面这事比较严重,我从尧轩处得知,长子西边的胡人好像在串联,针对谁,还不清楚,不过我判断是想抢我们,他们还不敢在上党本地作乱,有逃走的胡人当向导,我们是个好目标。” 赵昆也重视起来,问道:“人多吗?” “尧轩都能得到消息,估计动作不会小,我不怕人多,就怕他们一直骚扰,那样我们受不了。” “你想怎么办?” “人少了,他们不敢来,人多了,那就只会是秋后,十月的时候,我想集中家里部曲,去河阳村打他们一个埋伏。” 最后更是斩钉截铁的说道“一次就打疼他们,打的他们想起来就害怕。” 刘纪敏开口叫好,其他人也没反对。 赵昆颔首,说道:“你现在是宗主,一定要计划好。” 人群散去时,赵博安把刘良和呼延塔留下,嘱咐他们俩在旧村堡和河阳村,挑选佃户,准备秋后组建两小队部曲。 秋收前的一段时间,他带领家丁在南村驻扎,侦查胡人进山路线以及长子西部胡人部落情况。 当赵家秋收完成时,平阳的军队开始往南调动,赵博安写信让赵前回来,暂停交易,同时接回外祖母。 九月底,赵家部曲已经集结到河阳村,兰猗又一次来见他。 “贤侄,这次一定要帮帮我们,那些胡人又来抢劫一次。” “兰先生,真没办法,上党的胡人马上要来了,你也看见了,我们的部曲全在这,你们还是自己坚持一下,等我们这边结束,一定救你们。” 兰猗有点失望的离开。 部曲在河阳村训练半个月,那些胡人还没来,赵博安有点着急,难道情报不对,他亲自带家丁到山口附近,甚至领着几人抵近部落观察,确实没有集结的迹象。 回到河阳村,河东的消息来了,苻柳正式造反,造反的还有秦国另外三公,苻双占据上邽,苻瘦占据陕城,苻武占据安定。两个在长安的东面,两个在长安的西边,都是重镇,兵马不少,够秦王头疼了。 秦国的大事轮不到他操心,现在的问题是胡人,部曲也不能一直在河阳村待着啊。 赵博安狠狠心,既然你不来,那我就过去,先出手打你个半死,效果一样。当即命令部曲携带三日干粮,往东进发,准备出山。 呼延信领骑兵在前侦查,他领家丁在后,再后面是六队部曲,中间夹杂三十匹驮马。 中午,快要出山时,呼延信回来了。 “坞主,胡人来了,有四百多人。” 赵博安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来了,幸亏呼延信提前发现敌人,这要是突然遭遇,肯定会有巨大伤亡。 “发现你没有?” “没有。” “还有多远?” “六里。” 看看两侧的山,山不高,树林也不算茂密,不太符合埋伏,但没办法了。 吩咐左右道:“把队长都叫来。” 六个队长跑了过来,赵博安说道:“胡人就在前边,没时间废话,听命令,家丁队在中间,赵敦、赵振、呼延塔,你们三队在西,去南边的山上,呼延信、邓干、刘纪敏,你们三队在东,去北面的山上。以我的响箭为号,三轮齐射,然后各自射击,我率家丁冲下接敌后,你们再往下冲杀,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都给我藏好了,去吧!” 赵博安站在原地,注视六队部曲开始行动,才对呼延信说道:“你的骑兵队,把驮马带到西边五里,听到响箭后,再率骑兵返回。” “好。” 再瞅瞅地上的脚印,对家丁说道:“把附近痕迹处理一下。” 等家丁把痕迹清除掉,环顾一周,再没发现什么遗漏,他才带领家丁,登上北边小山。 一刻钟后,胡人部队出现,大概有四百五十人,分为四部,前后间隔不到一百米,最前面是三十人,再后面是一百人,中间人最多,有两百二十人,最后是一百人,这是什么队形。 当胡人中间的队伍,路过埋伏的家丁时,他拉开弓箭,一支响箭发射半空,部曲闻响为号,开始齐射。 赵博安设立匠作营,是高明之举,增强了赵家生产能力,现在赵家部曲的武器装备都经过了更换。 胡人正在行军中,就算有甲胄也来不及穿戴,三波齐射就重创了他们,其他三部胡人开始逃跑,中间的敌人有人指挥,还在抵挡,不过他们面对的是家丁,伤亡最惨重,在赵博安一箭命中那个头领后,没坚持多久,也开始崩溃。 “冲!” 家丁拿起武器,在喊杀声中,冲下了山坡,一下就从中间把他们截断,接着两侧的部曲也冲杀下来,胡人大部跪地投降,只剩几个胡人保护一个少年,还想逃走。 赵博安走过来,瞄准其中一个胡人,一箭射出,正中头颅,那个少年看到这一幕,尖叫道:“我们投降!” 呼延信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说道:“坞主,你们真快,我还没到就结束了。” “你率骑兵去追,追到五里就回来。” 呼延信领命离去,他接着道:“打扫战场。” 找了个地方坐下,让人把胡人少年押来,这应该是个重要人物,也许知道点情报。 “叫什么名字?” 少年战战兢兢的说道:“白子坚。” “河阳村的白家和你们有关系吗?” “我们原来是一族。” “哦,怎么现在才来,你们不是一直在串联吗?” 白子坚有点迷惑,还是老实说道:“农忙完,我们三个部落,谈妥条件就来了。” “不是因为秦国有人造反,你们才敢来的吗?” “秦国有人造反?我们不知道啊。” 赵博安有点无语的说道:“那你们就是因为一直谈条件,现在才来。” “是啊。”白子坚心想这人怎么翻来覆去的问。 没想到他们效率这么低,他就是等在河阳村,胡人也会来的,是他着急了。 “三个部落,最前面的三十人,是哪的?” “就是原来河阳村和南村的人。” “把你们几个部落的位置和青壮人数,都给我说一遍。” 听完后,让人把他带走。 把邓干和刘纪敏叫来,说道:“南村和河阳村逃走的人,在东南六里外,现在他们青壮都在这,你们俩领两个小队,把其他人给我抓回来。” 两人领命离开,赵敦和赵振来汇报战场情况。 赵敦说道:“部曲一死一重伤,还有六个轻伤,家丁队没伤亡。” “伤员好好安置。” 赵振说道:“找到八十三具尸体,俘虏了三百零三人,里边很多都是箭伤。” “放回去几个人,让他们部落来赎人。我们今晚就在这扎营。” 不久,呼延信押着三十个俘虏先回来了。傍晚,邓干和刘纪敏也押着一百五十多个老弱返回,这天晚上,胡人又死了二十五个,赵家重伤的部曲也没活下来。 第三十二章 无事 第二天上午,营地外三里,出现两百多胡人,双方经过协商,有五人进入赵家营寨。 为首的是一位老妇人,还有三个中年男人以及一个妙龄少女。 老妇人身材高大,满头银发梳的一丝不苟,面目威严,但并不凶狠。进来营帐后,扫视一圈,径直坐下,盯着坐在主位的赵博安,开口道:“你是赵家的什么人?” “我是宗主赵博安,您怎么称呼?” 老妇人有点惊讶赵家宗主这么年轻,但并没回答,质问道:“赵宗主为什么要埋伏我们?” 赵博安双手交叉放于胸前,闭目不言。 注意到气氛不对,她这才答道:“叫我楼氏就好。” 赵博安睁眼,缓缓说道:“我这次来,本是要抓回南村逃亡之人,谁知你们竟然想袭击赵家,那埋伏你们有什么问题?” 楼氏辩解道:“河阳村白家是我们族人,赵家夺下河阳村,我们自然要讨回。” “白坞主偷袭在先,我们只是报复而已。” “那你们也太霸道了。” “你来就是和我辩论,谁对谁错?还是说说眼下怎么办吧。” 楼氏深吸一口气:“我把孙女嫁给你,你把人放了,以后大家和睦相处。” 他先是一怔,接着放声大笑。 老妇人有点羞怒,大声道:“怎么,我孙女不美吗?” 仔细一看,那个妙龄少女,身材苗条,脸色白皙,确实是个美女。 赵博安收起笑声,说道:“好了,我们抓了三百多人,你们拿一百五十头牲畜来换,以后大家相安无事,不然我就自己去拿。” 楼氏有点意外,他竟然这么看着财货,她孙女可是远近闻名的美女,不过这点牲畜他们还出得起,现在重要的是把人赎回来。 “一言为定,我们下午就把牛马赶来。” 说完就带人离开,那个少女还回头不断打量他。 刘纪敏开口道:“坞主,那女郎长的真漂亮,你怎么不答应啊?” 赵博安正色道:“我们打生打死,就是为了个小娘子?有了牛马,我们才能多种地,大家才能吃饱穿暖,和这些比起来,一个女郎算什么。”众人对赵博安更加钦佩。 “坞主!我知道错了。” 说完就行了一个大礼。 “知错就好,你还是想办法堵住他们的嘴,小心嬛嬛知道。” 这下大家不禁开怀大笑。 下午拿到牲畜后,家丁殿后,赵家开始撤退。路过河阳村时,让呼延塔继续编练部曲。 回到冀氏乡,部曲并没有解散,反而补充了武器,继续北上赵家堡。 北边的兰村被围了,谷远乡的胡人经过两次试探,发现兰村是个软柿子,而且牛马不少,这次他们再次纠集人马,攻打兰村,已经有匈奴人逃到赵家堡。 刘良领着新编的部曲和十名骑兵,留守赵家堡,兰村的情报就是他打探的,赵博安一到,就把他叫来。 “这次兰猗,没来求援?” “他应该是被围住了。” 赵博安有点开心,说道:“详细的情况。” “前天有匈奴人来投靠,我马上派骑兵北上侦查,这次胡人来了有两百多人,其中有一百骑兵,他们还没攻破兰村。” “兰村坞堡里有多少人?” “具体有多少不清楚,据投靠的匈奴人说,这次兰村比较警觉,大部分人都逃了进去,包括老弱应该有五百多人。” “如果没有意外,胡人应该攻不下来,明天我亲自去看看。” 第二天,带呼延信北上,路过姑父刘德的部落,表哥刘宪也跟了上来。 “你们部落收留的有兰村的人吧?” “有两户牧民,胡人到的时候,他们离坞堡远了点,就逃了过来。” 听刘宪说胡人的时候,他还是不太适应。并州的大部分匈奴人,经过与汉人相处这么多年,不管是血缘上,还是文化上,并不认为自己还是胡人,觉的自己与汉人,并没什么两样。 他们平常说的胡人,更多的是为了区分自己人和外人,是为了强调自己高人一等,这也从侧面反映出胡汉的确在融合。 鲜卑人、氐人、羌人,在这方面就不一样,他们的族群意识还很强,一方面是进入中原时间短,但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上层精英还在,这些精英在有意识的强调与汉人的不同。 去兰村的路,基本就是沿着沁水前进,甚至在浅水处,要趟过河两次,怪不得双方不怎么来往。 来到兰村南边,他们登上附近小山,北边一览无余。 真是好地方,兰村三面环水,一面是山。 沁水从北向南流经兰村东边,西边一条小河,在兰村西南折向东边,最后汇入沁水。北面山的两边是两条小道,一条往东北就是谷远乡,另一条往西北是唐城乡。 这片区域,东西长六里,南北宽四里,除了靠南的地方有座小山,其他地方一片平坦,兰村的坞堡就建在那座小山上。 刘宪羡慕的说道:“兰家占了个好地方。” 的确是好地方,比赵家堡和冀氏乡都要好,能开垦出一万多亩良田,而且利于防守。 这时胡人正扛着长梯,攻打坞堡,目测有两百多人,没多久,他们就退了下来。 “这样打,根本打不下来。” 刘德说道:“我听那两户牧民说,七月的时候,胡人第一次来,兰村还组织骑兵和他们对冲过,不过没打过,自己死了三十多个,后来胡人再来,他们就躲进坞堡抵抗。” “这样躲着不是办法,就算这次打不下来,胡人还会再来的。” “是啊,这几次他们都抢到东西了。” “先回去,暂时不用管兰村,胡人就是夺下来,也威胁不到我们,这条路可不好走。” 路上,刘宪不断询问,赵家和上党胡打仗的事,并叮嘱表弟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一定要叫他。 回到赵家堡,先把赏赐发下去。六队部曲和家丁,每人一石粮食,一匹布帛,每队再选出作战勇猛的十人,给予降低佃租的奖励,如果是族人和家丁,就赏赐实物。死去的两人,每家免租十年,给予一头牛,二十石粮食,十匹布帛。 原来南村的人,安置到旧村堡东边,建立新南村。趁着部曲都在赵家堡,雇佣他们建新村,并把地开垦出来。 这一年在旧村堡附近种地的囚犯,他们的家属大部分都被接了过来,少部分实在找不到的,就和南村的寡妇,重新结为家庭。 现在旧村堡、新南村、草峪堡三地有一百三十户,六百多人,按每户五十亩算,有三千亩地的缺口,现在人力、物力、畜力充足,到十一月初,垦荒任务就已完成。 部曲解散后,赵博安留骑马家丁在赵家堡,监视兰村战事,然后就返回了冀氏乡。 十月外祖母到达赵家堡后,由于地方小,钱氏就已带着嬛嬛回到了冀氏乡。 一段时间没见,嬛嬛腹部已经隆起,身体有点变胖,脸也圆润了不少。 他刚陪着散了一会步,最近见面少,她还不想分开,就跟着来到书房,躺在榻上看他处理账册,慢慢有点困意,就睡了过去。 河东和上党的交易都停了,造成了一些损失,不过今年有一部分新垦田地要缴纳租税,加上河阳村的收入,钱粮收入基本和去年持平。 开支主要有六块,学堂和匠作营花去了将近三分之一收入,开垦田地用了一千五百石粮食,一百匹布帛,春天买了五十头牛,还有战争的赏赐,以及贿赂彭敢的五百匹布帛。 最后算下来,结余一千石粮食,还从仓库拿出了五百匹布帛。 虽然钱粮没什么结余,不过却得到了大量的人口土地,以及两百头牲畜。 王嬛嬛醒来后,掀开身上被子,看到赵博安正盯着账册,走过来说道:“今年都算清了?” 他点点头。 “我看看。”嬛嬛拿过账册一看,惊道:“就剩这么点钱粮了!” 赵博安微微一笑,说道:“收支平衡就好,我们得到了那么多土地、人口、牲畜。” “还是看到钱粮更让人安心。” 看到嬛嬛一副可惜的样子,他调侃道:“没想到你还挺财迷,要那么多钱粮干嘛,你能用多少,手里保存应急之用,其余变成产业才是正理。” “那库房里不到八千石存粮,也有点少。” 这点他也同意:“是有点少,这点粮食刚够熬过大灾之年,明年先修养一年,把粮食存够一万石。” 王嬛嬛满意的点点头。 赵博安说道:“你什么时候对这些也感兴趣了?” “怀孕的时候,这些将来都是我儿子的。” “哈哈,没准是个女儿。” 王嬛嬛轻打了他一下,说道:“乌鸦嘴。” 赵远敲敲门,在外边说道:“坞主,兰猗来了。” “让他进来。” 昨天接到呼延信的口信,胡人撤了,心想兰猗也该来了。 第三十三章 重骑 兰猗进屋后,直接行了一个叩首礼,额头叩至地面,语带哽咽的说道:“赵宗主,救救兰家,从今往后,我们一定以赵家马首是瞻。” 赵博安连忙把他搀起来:“兰先生,快起来,这种大礼,我可不敢受。” 兰猗站起来说道:“这帮天杀的胡人,我们又死了几十个人,宗主也战死了。”说完又开始垂泪。 眼前的男人,早已没有刚见面时的潇洒飘逸,好像老了十几岁,头发凌乱,脸色惨白,身上的衣服也有点油腻,看起来好长时间没换了。 “噢,兰宗主死了,现在兰村谁做主?” “我暂时接手。” 赵博安敲敲桌子:“兰先生,说实话,我们刚和上党胡人打了一仗,也有死伤,正在修养。而且你们兰村我去看了,只要退回坞堡,守住是没问题的。” “可是,每次我们都要死人,今年他们已经来三次了,明年一定来的更多,到最后还是守不住。” 他把手一摆:“那您说怎么办?也不能他们每次来,我都去帮您解围,赵家的部曲也不愿意。” 兰猗赶忙说道:“兰家每年向赵家送两百石粮食,一百匹布帛,二十头牛。” 赵博安故作为难道:“兰先生,你来的时候,也走过那条路了,我们想救援,怕也来不及啊。” “我回去就让他们修桥铺路。” “既然兰先生这么有诚意,那我就去说服族里的人。” 兰猗连声感谢,最后更是倒退着出了屋子。 王嬛嬛从屏风后出来,问道:“你答应救援兰村?” “我还在犹豫。” “那你还那样说。” “我是为了稳住他,别立即投降了。” “犹豫什么?和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出个主意。”然后走到书桌旁,期待的看着他。 赵博安开玩笑的说道:“那就看看,我们的女诸葛有什么妙计。” “快说。”美目剜了他一眼。 “兰村这块肉,我盯上了,现在时机也合适,但北边那头狼,块头不小,就算我拿到了这块肉,他也会一直惦记,因此我要先教训它一顿,最少也要打断它一条腿,让它不敢南下,但这个过程中,我又不想出现大的伤亡。” 王嬛嬛眉头一皱,问道:“块头有多大?” “据兰猗说,谷远乡有四百多户,将近三千人。” “那已经和赵家差不多,要不还是算了。” 赵博安安慰道:“这些我都会处理的,你现在就是照顾好自己。” 和赵昆不同,他不会和管家们商量一年的收支,接下了的几天,只是让人把钱粮送到他们家里,这下钱粮彻底收支平衡了。 十一月底,赵家堡突然传来消息,兰村又被围了,这次胡人来了将近五百人,这是倾巢而出啊,兰村恐怕守不住。 他马上下令部曲和家丁到赵家堡集结,自己迅速赶往前线,从赵家堡到兰村,已经修好了两座木桥,路也简单修过。 胡人在坞堡北边山脚下,设了一个大营,赵博安到达时,他们刚结束今天的战事。 随行的呼延信说道:“昨天胡人来了以后,他们先修了大营,今天才开始攻打兰村。” “有点不对劲,胡人就算想拿下兰村,明年也来得及,至于这么冷的天来吗,兰猗一定隐瞒了什么。” 说完摇摇头,接着说道:“算了,现在这些都不是问题了,还是要救。” 站在小山上,他思量应该怎么救,是把胡人吓跑就行,还是彻底解决胡人。 直到太阳低垂,石瑞过来提醒,才醒悟过来,跺跺发麻的双脚。 “走,回去!”他下了决心。 回到赵家堡,冀氏乡的部曲和家丁已经到了。 晚上陪着家里人吃了顿饭,由于他和三郎都在,饭桌上外祖母很高心,饭后父亲把他俩叫到书房。 赵昆直接问道:“这次又要打谁?” “去救兰村。”侧身看向三郎:“你怎么来了?” 赵博荣有点兴奋:“家丁和部曲都调走,我就知道有事,你每次都不带我,这次我就跟来了。”说完还有点沾沾自喜。 “跟来也没用,阿父,你明天看住他。” “好了!”赵昆有点发愁,怎么都不省心呢。 “阿父,不用担心,儿子有把握。”看父亲有点忧虑,他连忙安慰。 赵昆摆摆手:“小心点,都去睡吧。” 第二天,全军出发,路过刘德的部落,把他的二十个骑兵也带上。 下午,部曲在兰村南部扎营,离兰村就隔着一座小山和一座桥了。赵博安又在山上旁观了半天,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回去后,把几个队长叫来。现在连家丁在内,只有七个小队,其中旧村堡的小队只能摇旗呐喊,明天开战,良马寨的小队是赶不上了,他们今天应该才到冀氏乡。 营帐内,赵博安招呼几人,走到中间,拿出一支箭,把兰村周边位置都画出来。 “我今天观察到,有一支五十人的骑兵在外围游荡,其他四百多人都在攻打坞堡,他们的大营有不少马,但防守空虚,可能还有点伤兵。听兰猗说,他们真正厉害的就是骑兵,步兵不行,这点从他们攻打坞堡就可以看出来。” 其他人纷纷点头,今天他们在山上也注意到了。 刘德说道:“博安,说怎么打吧,我听你安排。” “好!包括我在内,现在有五十名骑兵,三十多副铁甲,我要选出三十名勇悍的骑兵,穿铁甲,当做重骑兵用,其他铁甲你们几位队长穿。明天我率骑兵先过桥,佯装袭击步兵侧后,他们的骑兵一定过来拦截,然后重骑兵在前,轻骑兵在后,直接打垮他们,接着就直冲大营。” “有点危险,换其他人怎么样?你是统帅。”刘良有点担心。 呼延信主动请缨:“我去吧。” “不行,这次最关键的就是骑兵,临机决断要快,呼延信你到时跟着我。”他亲自领兵,骑兵更有战斗力。 “恩!”呼延信重重点头。 刘德问道:“你走了,部曲怎么办?” 环顾一圈,这几位队长,论军事才能,邓干最强,但恐怕不能服众,他有点犹豫。 赵振看出来了,主动说道:“让邓干指挥,我和刘良帮他。” 赵博安看向刘良,刘良点点头。 “邓干,你明天指挥这六队人马,家丁队由刘良带领,呼延信的小队让赵前管。赵贤你不用过河,领着旧村堡的部曲在山上,多造声势。” 赵前从小生活在草峪堡,跟着赵振学了点拳脚功夫,而赵贤在赵家堡生活,反而跟赵昆多读了点书,身手一般。 众人接令,邓干问道:“主公,我应该怎么打?” 赵博安拿起箭支,指着兰村西南角的木桥:“我明天过桥以后,家丁先过,接着是部曲,趁着我扰乱他们,你们排好队型,从西南往东北冲,具体怎么打,你可临机决断,但小队一定排好队形,我不想伤亡太大。” “我明白了。” “大家去休息吧,明天有大仗打。” 天亮后,全军吃饭,然后集合,等待他的命令。赵博安站在小山上,看着胡人从大营出来,准备攻打坞堡。 今天的战斗更激烈,坞堡上已经出现女人,怕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他转身准备下山,不想阳光刺眼,拿手遮了一下。走了几步,停了下来,看看天空,再转头看看坞堡,又走回原地。 “坞主?”呼延信有点疑惑。 “让他们原地休息,等我命令。”哪怕有一点优势,也要利用上,少点伤亡总是好的。 这一等就到中午,兰村还能坚持,赵博安下令让部下吃饭。 未时,太阳已经偏西,胡人正在攻打坞堡,赵博安下令全军出发。 骑兵过桥以后,重骑兵手持长枪,分为两横列在前,轻骑兵紧跟其后,就往坞堡下慢跑,准备袭击西面胡人后路,胡人注意到了,骑兵马上来拦截。 “加速!”赵博安喊道。 胡人骑兵迎着阳光射了一轮箭雨,效果可想而知,想走八字绕开,但被重骑兵迅速靠近肉搏,胡人这下损失不小,掉下来二十多个,重骑兵也有三个掉下马来,不过没受重伤,随后的轻骑兵下马,又把三人扶了上去。 赵博安回头看了一眼,胡人剩下的骑兵远远跑到了西边。 “都别停,去抢大营。” 现在离北边的大营就五百多米了,胡人大营没有箭楼,周围一圈木栅栏,里边几十顶帐篷。 靠近大营后,先杀死守门的几人,然后甩出绳索,大门一拉就开。 “呼延信,你领十个人进去,杀完人出来。姑父,你领轻骑兵跟进,我守门。” 坞堡外的胡人,分出了一百多人回防大营,其余两百多人,准备结阵对抗过桥的赵家部曲,部曲已经过来两队了。而那队胡人骑兵仍在西边徘徊。 不久,呼延信就出来了,说道:“里边就三十多个伤兵,杀了几个,其余投降了。” “重骑兵跟我来,我们去冲杀那些步兵。姑父,你留守大营。”说完对刘德使个眼色,刘德点头表示明白。 等赵博安离开,刘德对周围人下令:“把伤兵都杀了。”这时候可不能有妇人之仁。 回援的一百多步兵,面对三十个重骑兵冲击而来,掉头就跑,被骑兵一冲而过,就剩一半人了,重骑兵绕了一圈,再次冲击而来,又杀了二十多个,其余人跑的更散了。 准备狙击赵家部曲的两百多胡人,心更乱了,前边是不断增多的步兵,后边是肆孽的骑兵,眼看就要前后夹击他们了。 那支跑开的骑兵,看到局势不妙,直接往东跑去,想从东边小道离开。 赵博安处在战场中间,他没有去夹击那支步兵,而是回头截击逃跑的骑兵,胡人骑兵分出一半人阻拦,其余人继续逃跑,他们被吓破胆了,阻拦的骑兵没翻起一点浪花,就被灭了,不过那十几个人还是逃了出去。 经过几次冲锋,马匹都累了,赵博安率骑兵冲进大营,更换马匹。 再一次出现时,发现那两百多胡人步兵,根本没有和赵家部曲交战,他们趁着骑兵换马时,掉头就往东北跑,后面是四队赵家部曲追。 赵博安当即率骑兵拦截,重骑兵从胡人步兵前边横击而过,消去了薄薄一层,剩下的胡人彻底崩溃,纷纷跪地投降。 赵家部曲过来就剩抓俘虏了,而这时候,河的那面还有一队没过桥呢。 第三十四章 奔袭 “坞主,你真是太…”刘纪敏满脸通红,有点语无伦次,最后振臂一呼:“坞主威武!” “坞主威武!”周围家丁部曲同样高呼。 他们看赵博安的眼光就像看一尊神,特别是他身上铁甲,在阳光照耀下,有点反光,更添一丝神秘感。 看他们没完没了,他摆摆手:“别喊了!把人都押到大营里。” 吩咐呼延信,继续追击那二十多个步兵,他们还没跑远。 小山上的赵昆和赵博荣,观看了整个交战过程。 昨天赵昆还看住了三郎,今天在三郎的撺掇下,没忍住就一起跑来了,毕竟这么多部曲北上兰村,他也有点担心儿子安危。 “阿父,我找大兄去了。”三郎急着下山。 “去吧!” 然后他也匆忙下山,要回去向列祖列宗祷告。 胡人大帐中,赵博安坐在主位,盯着退出去的兰猗。他是来感谢和送酒肉的,漂亮话说了一大堆。 他吩咐站在一旁的刘纪敏:“让他们都别喝酒,明天还有事。” 赵振问道:“宗主,我们不回去?” “事情还没办完,谷远乡的胡人倾巢而出,现在正是守备空虚的时候,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他们喜欢抢劫,那就让他们试试被抢的滋味。” “对!我们也去抢他们。”刘纪敏首先响应。 赵敦说道:“宗主,谷远乡可不近,有七八十里,我们到的时候,他们肯定得到消息了。”他率领良马寨部曲,在傍晚刚刚赶到。 赵博安看向邓干:“我们现在有多少马?” “包括我们自己的马,现在有两百二十匹。” “你现在去兰村,把他们的马全借出来。” 刘德提醒道:“博安,我们就算全部骑马去,怕是也赶不上了,那十几个骑马的肯定先回去。” 他摇摇头:“没有那么快,他们逃走的时候,什么也没带,一路上不敢全速奔驰,中间他们需要停下来休息。我们选三十个轻健勇猛之人,一人三马,一路不停,反而能把他们拦截下来。” 大家被说服了,赵振说道:“那我们部曲随后再跟上?” “不用,天这么冷,跑那么远,哪有什么战力,全部骑马去。” “马不够啊?” “先看看兰村还有多少马匹?” 不一会,邓干回来禀报,兰村能借二十匹。 赵振拍案而起:“欺人太甚,就算他们被抢了不少牛马,也不可能就剩二十匹。” 众人很气愤,纷纷大骂兰家忘恩负义,赵家可是刚救过他们,赵博安并没有生气,这次肯定要吞并兰村,正缺合适的借口。 “都别吵了!现在重要的是谷远乡,明天选一百骑兵,邓干、呼延信、赵前、刘纪敏、刘宪,你们都随我去。各位叔伯,你们留守,我们很快就回来。” 赵博荣忙站起来:“大兄,我也要去。” 他有点犹豫,但望着三郎殷切的眼神,又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加上这次没多大危险,问道:“这不是玩闹,一切都要听命令,能做到吗?” “能做到!” 赵博安点了点头:“你明天先跟着赵前。” 赵前答应下来。 第二天,他和呼延信领三十人先出发,一路上换马不换人,在追了三十里路后,就看见了昨天逃跑的那十几骑,这些人早发现了他们,正在策马狂奔。 “坞主。用不用追上去?”呼延信问道。 “不用,离谷远乡还远,就这样跟着他们,耗他们的马力。” 又追了十里远,胡人分出五人阻拦,不过没起一点作用,就被射死了。胡人不敢再分兵,再跑了五里,几人下马请降。 “我是谷远乡郭氏部落的人,我的族人会赎回我的。”眼前的青年有点狼狈,但穿着体面,一看就是富贵出身。 “捆起来,都带走。”这些人可能会有用。 中午,谷远乡南边五里,他们找了个隐蔽地方修整,等待后续骑兵。 “把那个胡人带过来。” 青年过来时,脸色发白,哆哆嗦嗦,都是一路上冷风吹的。 “谷远乡各部落的位置和人口,都说一下。” 青年没有隐瞒,把他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赵博安在心里印证了一下,和以前得到的情报基本一致。 谷远乡所在的沁水河谷,比较宽阔,能养活很多人,两汉时这里是县治所在,虽然现在人口减少,但也有近三千人。 其中大的势力有三股,两胡一汉,郭氏部落人最多,有两百多户,占据着最好的地段,还有个一百户的小部落,依附郭氏,剩下就是那家汉人豪强。 “这么冷的天,你们为什么还来进攻兰村?”他对这一点有点好奇。 “我们刚开始就是去劫掠,谁知第三次去,我大兄在攻打坞堡时,被射伤,回来就死了,我爹气疯了,召集青壮就去报仇。” 这下说通了,兰猗没瞒什么,他们就是倒霉。 等后续骑兵到达,他把几个亲信找来。 “我们的目标是六里外那个小部落,他们坞堡不大,今天占住就在那休息了。”最后强调了一句:“不准劫掠平民!” 留下二十人看守马匹和俘虏,其他人穿好装备,直奔坞堡。 占领坞堡很顺利,骑兵冲过去,他们连门都没关上,这与部落青壮不在有很大关系。随后派出四十骑接应留守人员,同时向坞堡外民众宣称,他们不是土匪,不会劫掠他们,明天就走。 经过清点,坞堡内有粮食一千五百石,布帛三百匹,牲畜一百多头,羊数百只,还找到了被劫掠的兰村之人。 郭家的部落在北面十里,今天就不打算过去了,先好好让部曲休息。 夜晚,安排好值夜人选,他刚准备安歇,三郎就来找他。 “大兄,我今晚能和你睡吗?”第一次离家这么远,他还有点害怕。 “再搬一床被子来。” 三郎躺下后,问道:“大兄,你昨天冲锋时害怕吗?” “当然会害怕。” “可我看你那么英勇。” 赵博安想了想:“每个人面对那种情况,都会害怕的,这是人的本能。要想克服害怕,你要找到你最想要的东西,当你找到时,你就不会害怕了。” 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呢,当策马奔腾时,他就找到了,权利,握在手中的权利。 天亮后,留邓干处理转运事务,所有的物资都要运走。 他率五十骑朝郭氏部落而去,同行的还有那八个俘虏。 看来昨天的消息传开了,他到达时,坞堡外已经没人了。 在外围转了一圈,没有可趁之机,放了两个俘虏回去,转达他的要求。郭家这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以及自家在南边的惨败。 不久,从坞堡里,出来一个中年男人。 “您想要什么?”男子态度谦恭的说道。 “把兰村的人,交出来,我就放了这几人。”说完让人把那几个俘虏推了出来。 “二叔,救救我。”胡人青年喊道。 男子朝他点点头,然后对赵博安说道:“我们被抓的人怎么办?” “兰村的人回去以后,我就放了他们。” 男子有点难以置信:“就这么简单?” “当然,这次就是给你们个教训,以后别来南边。” “稍等,我回去商量一下。”说完就匆匆跑了回去。 接下来交易很顺利,一百多个兰村的人被放了出来。 往回走的路上,刘纪敏问道:“坞主,上次我们和上党胡要了牲畜,这次我们为什么没要东西?” 其他人也有点好奇。 他看着随行的兰村之人:“我要了更重要的东西。” “可是这才一百多人,我们俘虏了两百多,有点亏。” 赵博安笑笑没说话,他真正要的是兰村人心。 回到小堡,邓干马上禀报:“坞主,东西运不完。” “能运多少?” “只能运一半。” “去把附近人家的大车、小车,全买下来。” 邓干向他确认:“买?” 赵博安强调道:“买!钱粮给足!还有告诉他们,他们的青壮很快就会回来。” 不同于南村只有三十户人家,赵家现在还消化不了这个小部落,留个好名声,将来也许就有用。 “遵命!” 由于东西太多,除二十骑用于前后警戒,其余马匹都作为驮马用,并且特意留下六辆大车运送兰村老弱。 路上,他对同样步行的三郎说道:“仁者无敌!我们赵家要行仁政,相对于钱粮,人心更重要。” 三郎有点明白了,问道:“大兄,就因为我们赵家得人心,所以那两户牧民才愿意跟着离开?” “孺子可教。” 第三十五章 兰村 大营门口,留守的刘良等人,全部出来迎接,赵博安看到父亲也在,连忙下马。 “阿父,你怎么来了?” “你们好几天没回来,我就来看看。” 三郎也过来问候,众人走进大帐。 “收获不错?”赵昆问道。 “破了他们一个堡子。” “他们不敢南下了吧?” “最近几年是没事了,这次他们人马损失不少。” “那就好,我带三郎先回去了,你阿母有点担心。” 送走他们,赵博安回来安排收尾的事情。 首先要把兰村拿下,从胡人青年那得到的消息,他加工了一下,把时间顺序调整了。 按他的说法就是,兰家杀了胡人部落的继承人,胡人来报复,兰村隐瞒了真相,骗赵家帮他们,现在事情办完了,兰家又翻脸不认人。事情九真一假,没准兰家的人还就是这么想的。 赵博安之所以这样说,是为吞并兰村找理由。 众人大骂兰家都是小人,本来他们就对兰家没好感。 “赵敦叔,你现在去请兰猗,我们带回来这么多人,让他来一趟。” 赵敦离开,赵博安接着说道:“邓干,一会兰猗来了,以他的名义,你领家丁去接收坞堡,最好不要杀人。” 兰村的事情安排完,下面就是封赏。 “各位,这次部曲虽然没怎么打仗,但辛苦来一趟,也快到年底了,每人发一头羊,一匹布帛,随我冲阵的骑兵,三头羊,两石粮食,一匹布帛,北上谷远乡的骑兵,两头羊,一匹布帛。” 赵振建议道:“缴获的布帛不够,要不换成粮食?” “不用,兰村里边有布帛,粮食我们要存着,现在人多了,要多存粮,以备灾荒。” 又看向刘德:“姑父,这次缴获的马多,你选二十匹马带回去。” 刘德高兴的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就带着儿子离开,赵振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说道:“宗主,他们的骑兵我们已经发过赏赐,不用给他们这么多马。” “这次出来,就死了一个人,还是他们部落的,算是补偿吧,而且我们要这么多马干嘛,兰村拿下,里边肯定还有不少马。” 刘纪敏说道:“马多了,我们就多练骑兵,骑兵多厉害。” 好几个人纷纷附和,这帮人是被骑兵冲阵刺激了。 他不得不解释道:“我们在山里,有几十个骑兵就够用了,多了也施展不开。再说你知道养一匹战马的成本吗?” “让马多吃草就行。” 刘纪敏还想再说,就被他爹刘良骂道:“你快闭嘴吧!战马要想膘肥体壮,就要多喂精料,长途行军,更是要多喂。” 其实赵家喂养马的成本并没那么高,骑兵无事时,马可以放养到山谷里,但目前确实不需要多少骑兵。 “不说这个了,明年我会再挑选五十名家丁,以骑兵为主。”赵博安最后把他的打算说了出来。 这时,赵敦进来禀报,兰猗来了。 “让他等着,邓干,你出发吧。” 邓干领命离开,最后就剩俘虏没有处理了。 赵振主动开口:“宗主,那些俘虏,我们明年春天再放,怎么样?这个冬天让他们挖矿,能省掉一笔开支。” 他摇摇头:“不行!人无信不立。现在就要放了他们,一人发十斤粮食,同时告诉他们,兰村以后就是赵家的,以后活不下去了,可以来投奔我们,赵前,赵贤,你们去办这件事。” 接下来,众人就在营帐等兰村的消息。 邓干带家丁来到兰村坞堡,慌称兰猗让他们来拿点东西,守门的人虽然有点疑惑,不过还是打开了堡门。 随即邓干占领坞堡,中间几乎无人反抗,他们确实不想打,最近死的人不少了,而且面对的又是赵家家丁。 消息传回,赵博安这才接见兰猗。 “兰先生,你们一家人,以后就搬到赵家堡吧,每年我会给你们一百石粮食,五十匹布帛。闲暇时,你可以去学堂给童子上课。” 兰猗一脸的莫名其妙:“赵宗主,什么意思?” “我们已经占领了坞堡,以后兰村归赵家管了。” “赵宗主,饶命啊!你们不能夺走兰家基业,我们以后一定好好配合赵家。”兰猗吓坏了,说完就跪倒在地,连连求饶。 赵博安走到兰猗跟前,威胁道:“这次如果没有我们赵家,兰家早灭门了。你最好老老实实去赵家堡,以后还能保证衣食无忧。要不然……”说完就紧盯着他。 兰猗仍旧不断讨饶,不过看到赵博安脸色越来越差,最后只得问道:“我们家产怎么办?” “库房里的东西留下,其余的你们都可以带走。” “以后还请赵宗主,多多照顾。”说完脸色灰白的站了起来。 “赵振叔,你领赵家堡的部曲,去帮兰先生搬家。” “好!”赵振一点都不可怜他,都是咎由自取。 等他们离开,赵博安走回主位:“这次战事正式结束,各队长把部曲都带回去,自己再选一头马,不想要马的,要牛也行。其余缴获的牛马,一百匹马带到良马寨,一百匹马带到冀氏乡,其余牛马全带到旧村堡,羊和布帛,以小队带回去自己分,粮食到各乡库房领。” 仔细想了一下,他问道:“还有什么要处理?” 赵敦说道:“缴获的粮食和两户投奔的牧民。” “粮食全运到赵家堡,牧民安置到旧村堡,先让他们帮着养牛马。对了,谷远乡缴获的财物,先让阿母挑一遍,其余的送到冀氏乡。” 众人领命离去,赵贤和赵前前来禀报,俘虏都放了。 “赵贤,你带邓干的小队回去,赵前,你跟我去兰村看看。” 去兰村的路上,赵博安向赵前征求意见,问道:“你是想当管事,还是队长?” 赵前马上说道:“我想当队长。” “好,你先到家丁里面训练,明年我要再建一支骑兵家丁,到时你接任冀氏乡家丁的队长。” “谢谢宗主,我一定好好干。”赵前有点激动,家丁和部曲可不一样。 “谁让你是赵家的人呢。” 通过这次战事,他事后发现了不少弊端。 有些是他造成的,比如冲阵的时候,他为了加强骑兵的战斗力,把呼延信调到身边,呼延信的小队就要临时换成赵前指挥,而他统领的家丁也要换成刘良指挥,这些都会影响战斗力。 有些就是人事设置不合理,呼延塔在河阳村坐镇,部曲集合后,他要指挥冀氏乡的小队,河阳村就没人管了,短期没事,但不是长久之计。 还有就是他身边需要两个管事,一个平时帮他处理家里各项收支,这个嬛嬛可以担任,赵远也可以协助,毕竟读过点书,光伺候人就太浪费了,另一个战时帮他处理部曲家丁的琐碎事务,比如战场伤亡情况的汇总,俘获敌人和物资的数量,战后赏赐物品的运输等等,这就要他慢慢找了。 以上所有的问题,归根结底还是人才的匮乏,有些位置只能将就,两三年之内,他是不会再扩展地盘了,直到赵家培养的人才出现,或者从外部引进。 那些还不是当务之急,年底前这段时间,他要把兰村暂时稳住。 兰村死了不少人,救回来的人全部安排到坞堡里,他们现在什么都没有,每户发十石粮食,一匹布帛,让他们能坚持到明年粮食收获。 坞堡里的兰氏族人,分别迁到河阳村和冀氏乡,相应的河阳村和冀氏乡人口,要迁到兰村,其中冀氏乡迁来十户骑马家丁,明年以他们为基础,要在这里组建新的家丁小队。 为了迁移顺利和以后的长治久安,每户补偿一头牛,这笔花销是必要的。 人口迁移完成以后,就在兰村组织分田,同时减租,使其与赵家保持一致。 在赵博安把一切处理完,想要回去时,先前在谷远乡的措施带来了惊喜,有三十多户胡人来投靠他了。 原来他们撤离谷远乡以后,那个小部落由于没了首领,汉族豪强趁机抢掠了他们,一部分人逃到了郭家的部落,这个部落就此烟消云散。 而郭家部落也没太平多久,原先的首领战死在兰村,按汉人传统,应该那个青年胡人接位,但按胡人传统,他的叔叔接位也可以,一场内乱,青年胡人带领一部分人逃出来,占据了那个小部落,谷远乡又恢复了三股势力。 动乱中,有三十多户胡人就来投奔他了。 这些胡人和兰村有仇,赵博安把他们安置到旧村堡附近,准备明年建新村,目前只能住帐篷,帮着旧村堡照顾牲畜。 终于全部处理完毕,把家丁遣散,留邓干和赵前临时坐镇兰村,他开始返回赵家堡,一场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他。 第三十六章 整顿 “什么?成亲?”赵博安有点震惊。 刚到赵家堡,父亲就把他找来,说了二郎与兰猗女儿定亲的事。 赵昆有点没好气的说道:“还不是你惹的祸!怎么能直接占了兰村?这让外人怎么看赵家,你找的借口,瞒瞒普通人还行,明眼人都知道是赵家巧取豪夺。” “阿父,我知道这事做的有点粗糙,但机会难得,再说我也没有赶尽杀绝。” 确实有点仓促,由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赵博安一直犹豫救援兰村,甚至考虑等胡人占领兰村后,再重新夺回来。 但面对谷远乡将近五百人的队伍,他又不想赵家出现大的伤亡,因此当战机出现时,两权相害取其轻,他出手消灭了谷远乡的胡人,至于道义的缺失,只能事后慢慢弥补。 赵昆语重心长的说道:“总是个隐患,我们在山里比较封闭,很少有人关心,但赵家一旦出山,这些都是把柄。” “但也不用牺牲二郎的婚姻吧!”赵博安有点愧疚。 “要是过意不去,你去说服嬛嬛,自己纳了。” “阿父,嬛嬛怀孕呢。” “好了,不说笑了,兰猗的女儿,我和你阿母都见过了,知书达理,是二郎的良配。” “兰猗同意了?”赵家可是刚抢了他们家业。 “他到赵家堡后,就来见我,这事也是他先提起的。” “这人真是能屈能伸,什么时候成亲?” “秋后十月,成亲后,怎么安排二郎?还去旧村堡。” 赵博安摇摇头:“现在不合适了,让他去兰村吧,以后慢慢接手。” “也行,这样事情就圆满了。你还年轻,以后做事,不要太急功近利,事缓则圆。” “谢阿父教诲!”说完站了起来,认真行了一礼。 正日过后,赵博安回到了冀氏乡,现在大雪封山,外边的消息很难传进来,也不知道河东打的怎么样了。 嬛嬛肚子更大了,这会斜躺在榻上,吃着干果,听他说二郎十月成亲的事。 嬛嬛问道:“彩礼怎么办?” “全由阿母做主,到时会知会你的,你看着酌情加一点。” 她手一顿:“加多少?” 他斟酌道:“先看阿母准备了多少,应该不会超过我成亲的花费,你再出一倍吧。” 她脸色一变,有点不开心:“那不是比我彩礼还多。” 看她斤斤计较的样子,赵博安有点好笑:“我们拿了兰家全部家产,还不得补偿一下二郎啊。” 听到这里,嬛嬛喜道:“兰村应该很富裕吧?我听说他们牛马成群。” 他没有回答,而是仔细看着她:“嬛嬛,你最近没事吧?我感觉你情绪不对。” “夫主,我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老爱发脾气,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就担心他将来吃不饱穿不暖,然后十分在意家里的钱粮,我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说完又呜呜的哭起来了。 赵博安赶忙过来抱住她,安慰道:“我们的孩子肯定一生富贵,有我呢,我一定给他挣一份大大的家业。你嫁过来才一年半,赵家家业就增加了一倍,将来我们钱粮会更多的。” “也是,夫主你真好。” 然后就在他怀里慢慢睡着了,轻轻把她放到榻上,赵博安叹了口气,嬛嬛现在患得患失,其实是内心不安的表现,应该多陪陪她的。 整个正月,他不再外出,开始在制度上,对赵家的各个方面进行调整。 为此把二十多个赵家学子,召集到冀氏乡,培训了两天。然后让他们两两一组,分配到各村,详细记录赵家治下的人口田地状况。 下旬,学子全部归来,用了十天时间,把丁册、田册和兵册整理了出来。 丁册记录每户的人口情况,用来征发力役和征集部曲。部曲每年训练三十天,分别在春秋两季进行,力役是每户出一男丁,每年有二十天为赵家无偿劳动,其中部曲不用做力役。 田册记录佃户租佃的土地数量,土地分为上中下三等,征收标准不一样。上等田主要是沁水旁的土地,每亩征收三十五斤,中等田征收三十斤,下等田主要是良马寨和河阳村的土地,每亩征收二十斤。 兵册记录的是族人和家丁的人口田地情况,他们不用交赋税,当然族人也不会强制当兵。 三个册子不是一成不变的,赵博安计划每年修订一次,现在主要把这个形式固定下来,以后有章可循。而且这三个册子对应的是有田农户,匠作营和牧民就不在上面。 三册统计完成,时间来到了二月。 赵家治下佃户基本安置完毕,今年春季不会大规模的垦荒,只是让各村上报需要开垦的耕地数量。这是因为人口自然增长和铁质农具的推广,人们有能力多耕种土地,数量当然不会太多。这事交给手下就可以处理,不需要他出面。 现在更要紧的是,要马上处理那些牲畜,特别是过去几个月,通过战争得到了六百多头牛马。现在赵家有三百多匹马,六百多头牛,需要大量的牧民,虽然有谷远乡的胡人投靠,但放牧的数量还是太多。 他要减少牛的数量,解决办法就是卖出去。 接下来的半个月,他把丁册上的所有青壮和成年族人,都召集到冀氏乡。 先挑选五十个会骑马的家丁,从中再选出四十人,和原来的骑兵什混编,组成新的骑兵小队,由呼延信统领,以后常驻兰村训练。剩下的十人进入原来的家丁小队,由赵远统领,常驻冀氏乡。 包括河阳村和旧村堡的新编部曲在内,赵家原有部曲八队,他准备缩减到六队。旧村堡、兰村、赵家堡、冀氏乡、河阳村、良马寨六个地方,以它们为中心,在附近挑选青壮,每个地方组成一个小队部曲,春季各自训练,秋季集合训练。 周围已没有能威胁赵家的地方势力,不需要保持八队部曲,又不是要争夺天下。赵家堡和冀氏乡在内,其他四处地方在外。小股敌人,一个小队就可以应付,敌人再多点,两队家丁和赵家堡、冀氏乡两队部曲,就能支援,来的要是秦燕两国,再多的部曲也没用,只能钻山林了。 六队部曲队长,兰村是赵振,旧村堡是刘良,赵家堡是刘纪敏,冀氏乡是邓干,河阳村是呼延塔,良马寨是石瑞,这些人只在部曲集合时就任。 为此赵振卸去匠作营管事,到兰村坐镇,周田接任他的位置。 部队整编完成,其他人散去,六队部曲和两队家丁,还有一些没入选的族人留下。下面开始卖牛,这些人每人能买一头,每头五石粮食,可以秋后再付。 为了哄嬛嬛开心,此事是以未出生孩子的名义。 听到这个消息后,每个人都面面相觑,然后就是狂喜,高呼感谢少主。 这件事影响很大,在内迅速凝聚了人心,在外让不少人注意到赵家。肯定有人会说赵宗主是个败家子,但也有人觉得此人能仗义疏财。 可能是赵博安的陪伴,也可能是为了孩子,这次卖牛,王嬛嬛就没那么大反应了,虽然钱氏和高氏有点心疼。 卖了这么多牛,骑兵又用去一部分战马,牛马没了一半,现有的牧民就够用了。 赵家整编部队时,王安带来了秦国的消息,秦王把精兵强将全部布置在东线,但又没发动进攻,西线派出了稍次一些的兵马。 另外就是襄陵境内有些势力蠢蠢欲动,王安没明说什么,但赵博安明白,这是向他求援呢,想利用赵家的力量,稳定县里的局势。 他向王安回信,如果形势有变,可以派人来通知他,一定出兵。 赵家刚刚出了点血,要出去找补一下。 三月,久未见面的尧轩来到了冀氏乡。 “尧兄,三年没见了吧?” “赵宗主恕罪,刚迁回去,实在太忙,一切都要重来。现在燕国局势不稳,我来是有事相求。” 最近两年,双方还是经常通信的,尧轩也确实帮了他的忙。 赵博安神色郑重道:“说吧!什么事?赵家一定鼎力相助。” 尧轩摆摆手:“没那么严重,就是向赵家买铁,我们要打造些兵器自保。” “铁没问题,局势这么糟糕了?” 尧轩叹口气:“自从慕容恪去世,燕国纲纪废弛,现在那些鲜卑人都忙着置办家业,国家编户被他们侵占不少,我们也是未雨绸缪。” “秦国内乱,燕国什么反应,你知道什么消息吗?”这事他比较关心。 “我来的时候刚知道一个消息,陕城向燕国投降,但燕国压根没搭理人家。” 赵博安一下站了起来,问道:“真的?” 尧轩点点头:“你也知道我这人爱交朋友,这是从县里刚得知的。” “尧兄要多少铁?” “三百斤就行。” “我送你了,这个消息值这个价。” “赵宗主,不愧是豪爽之人。” 第三十七章 打劫 春播刚结束,王安就传来消息,要他速带赵家部曲前往县城。 赵博安感觉要出事,匆匆和嬛嬛道明原委,留下石氏兄弟守家,随后率家丁骑马出发。路上派人向呼延信传令,让他带领人马到县城集结。 看着夫主离开的背影,嬛嬛心想,刚过了两个多月的安稳日子,又要出去了。 见到王安后,他才得知秦国在西线败了,平阳郡有人按捺不住,开始搞事。 前几天襄陵县北边一个村子被抢了,县尉率人过去查看后,推断动手的应该是杨县附近的一个胡人部落,王安担心有更大的动荡,现有的县兵不足以应对局面,才把他招来。 王安问道:“她们都还好吧?” 赵博安点点头:“嬛嬛有丈母陪着,内兄常在族学和人交流学问。” “那就好,这次让你来,是为了以防万一,接下来如果秦国再败,平阳郡肯定有人不甘寂寞,要出点乱子。”王安有点忧虑局势恶化。 “听说陕城的苻瘦向燕国投降,燕国没有接受?”他要求证这个消息的准确性。 “是的,我也是刚知道,这件事对秦国影响大吗?” 赵博安肯定的说道:“很大!赵家离燕国近,去年就和上党胡人发生了两次冲突,这在最近十年是不可能发生的,屯留新来的县令更是盘剥地方,长子也有宗族向我们买铁,想要自保,一切都表明燕国施政出了大问题。” “你接着说。”王安对宏观上分析问题,不太擅长,特别是军事方面。 “这些是我和上党方面打交道推断出来的,而秦国肯定有他们的渠道,同样能知道,燕国现在是真没心思干预秦国内乱,那秦国就能放开手脚了。” “你觉得秦国没出全力?” “必然的,他们把强兵放在东线,只是坚守营垒,不与叛军接战,就是防着燕国介入,现在西线虽败了一场,但燕国中立,秦国反而好办了,长安预留的部队就能全力向西,叛军离败亡不远了。” 王安松了口气:“那襄陵县也能安稳下来。” 赵博安提醒道:“丈人,现在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您该想想自己的后路了。” 想到自己与河东苻柳的关系,王安也有点头疼,叛军败了,他也要受牵连,只能安慰自己道:“不过是辞官罢了?” “丈人,趁着现在叛军气盛,您要赶紧向朝廷表明忠心。” 王安苦笑道:“怎么表明,现在两边断绝消息,根本没办法与朝廷取得联系。” “那您要做点动作,与叛军划清界限。” “你有办法?” “如果丈人胆子够大,就去劫叛军的粮饷。”赵博安这才把他一直寻思的事情,说了出来。 王安哈哈大笑:“河东几万兵马驻扎,就凭县里的两百多县兵?” “不是去河东,而是劫平阳运往河东的钱粮。” 王安这才认真起来,说道:“郡里不久前是下过命令,要继续往河东运送辎重。” “河东重兵云集,每天要消耗海量的辎重,光凭河东一郡怎么支撑,我们打击平阳到河东的粮道,这就是大功。” “想法是好,但做不到,县里的这点兵,既不敢也没能力做这事,而且让人知道了,郡府派人讨伐,我就只能跑路了。” “郡里还有多少兵?” “虽然大部分调去蒲坂了,但三千人还是有的。” 赵博安也有点发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说道:“那我再考虑考虑。” 王安知道他的私心,想为赵家谋些钱粮,安慰道:“不用冒这个险,我可以派你运送辎重,你把钱粮从库房拉出来,出城后直接运回赵家堡,就说路上被劫了。” 赵博安也不藏着,说道:“谢过丈人,不过这种事只能做一次,目前还是先等等。” “那你先领个游徼的差事,现在有人劫掠地方,你以巡查盗贼的名义,在各处活动,看看能不能把这事解决了。” 胡人部落的事先不急,还是先捞点好处,既然王安不愿意,那赵家自己动手。 光靠家丁是不够的,赵博安离开县衙后,立刻派人回去,调来旧村堡、赵家堡、冀氏乡三队部曲。 等待部曲的时间,他开始在县城周围几十里巡视,考查行动目标和路线。 襄陵县西北二十里是平阳郡城,郡府运送辎重,是从汾河以西往南走,襄陵县往北不到三十里是杨县,再往北是永安县,这三县往南运输,一般走的是汾河以东。 他决定把目标,放在郡府的辎重队上,第一次出其不意,收获总是最大的,以后会有防备,另一个考量也是扰乱视线,隐藏自己。 三月底,在郡城外监视的呼延信回报,辎重队出发了。 他连忙率人到汾河西岸,进了一片离大道两百多米的树林,埋伏起来。 按路程算,辎重队下午就会到达这里,把五个队长叫来。 “呼延信你把辎重队的情况再说一下。” “二百辆大车,每辆有两名民夫押运,还有三百人的兵马护送,其中骑兵有二十人。” 赵博安分析道:“现在河东把精锐都抽走了,这三百人应该不强,但我们也只有五个小队,而且刚刚重编过,因此要把力量集中起来,先打击他的护送队伍。” 呼延信提醒道:“坞主,护送兵马恐怕不在一处,应该是分为前后两队,把民夫护在中间。” “不管是在一起,还是前后两队,我们都不分兵,优先打击骑兵所在的部队。这次出来带了一百匹马,家丁全部上马作战。下面分配任务,呼延信!” “到!” “你率骑兵小队在前,直冲那二十个骑兵,我把铁甲全配给你,他们是行军队形,你给我冲散他们!” 虽然骑兵小队刚刚组建,只训练了半个月,但他们马上功夫要比原来的家丁强,原来的家丁只是会骑马,没怎么训练过马上作战。 “诺!” “赵前!” “在!” “你在呼延信后边五十米,随后跟进,不要近战,射箭就行,主要是吓唬敌人。” “诺!” “如果敌人崩溃逃跑,你们两队骑兵跟在后面,把他们往远处驱赶即可,不用多做杀伤,剩下三队,结成横阵,往前推进。” 刘良问道:“坞主,我们真要劫粮吗?这可是与叛军为敌啊!” 其他几人都有这个疑虑,只不过因为信任赵博安,没有说出来罢了。他们还真不关心外边形势,只是知道现在叛军气势正盛。 “你们只要知道秦国必胜,我们现在劫粮,是没人会追究的。动手时,你们几个队长把面蒙上,得手后,先过河,我已经找到地方,先藏起来,晚上再走,现在都去准备吧。” 下午申时,郡府的辎重队到了,前面是两百郡兵,那二十个骑兵,在最前边,然后是车队,最后有一百人作为后卫。 看清他们的行军布置,他找到赵前说道:“一会我们俩一块行动,主要射杀那支步军。” 等郡兵来到埋伏位置,赵博安朝呼延信示意,可以动手了。 刹那间,骑兵小队从树林中冲出,开始加速,两百米的距离,等那支骑兵反应过来,调转马头已经有点晚了,没有速度的加持,骑兵是没什么威力的。 呼延信一冲而过,二十个人还在马上的就三个了。 赵博安也率家丁冲了出来,他们是冲着那支步军来的,和呼延信的骑兵横向冲击不同,他们是排成纵队,离郡兵还有十米左右时,在其侧面拐弯,与郡兵保持平行,从南到北射击。 只射了三箭,赵博安已经冲过了郡兵队尾,然后转向,准备再来一轮。不过回过头来,发觉郡兵已经崩溃,开始向北逃跑。 “赵前,你继续驱赶他们。” 赵前离开后,他留在原地观察,发现刚才的骑射,没多大战果,可能倒下还不到十个人,反而是呼延信的骑兵小队,在东边重新聚集队伍,准备冲击时,他们才崩溃的。 不由得自嘲,家丁的骑射真够烂的。 对着刚过来的三队部曲喊道:“继续往北,不要停。” 然后他也骑马往北赶,兵败如山倒,郡兵并没有停下来组织反击,就这样连同民夫,一块跑了。 来到呼延信旁边,吩咐道:“你继续往北驱赶,别让他们停下来,追到北面十里的浮桥,就在那等我们。” 又对着剩下的人喊道:“快速打扫战场,我们准备走了。” 把一切处理好,拉走辎重,过了浮桥,来到藏身处,天已经快黑了。又休息了一个时辰,连夜赶路,最终在天明前,全部把辎重运进了山里,到这就安全了。 但他还不能休息,对刘良说道:“你们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再出发,东西全运到旧村堡,部曲不要解散,我不联系你们,就一直训练。” 随后对家丁喊道:“今天辛苦点,我们回县城再休息,事后我都有赏。” 赵博安刚回到县城,郡府派到县里的信使就到了。 第三十八章 弩机 尽管很累,他还是先去见了王安,看看郡府有什么消息。 “丈人,刚才出去的是谁?”县衙里有什么人,他基本清楚,刚才那人明显没见过。 “郡府里一个门下书佐,来传达太守命令,让县里马上运送粮草,并叮嘱路上小心点,最近有山胡劫掠。” “哦?出什么事了?”赵博安有点惊奇,难道还有人下手了。 “昨天下午几百山胡骑兵,把郡府送往河东的粮草全劫了。” 他点点头,脸上不动声色,说道:“那是要小心点。” “你最近多注意一下那个胡人部落,昨天又来劫掠。” 在其位谋其政,看来要先把这事解决了。 休息了两天,赵博安前往出事村子。 尽管派人提前通知,但靠近村子时,在附近采集野菜的村民,还是争相往回跑,这么多骑兵可不多见。 一位长者在村前迎接,躬身说道:“见过游徼。” 赵博安下马扶起他:“老丈请起。” “游徼,快进村喝口水,歇歇脚。” 说完就在前引路,这个村子居民都被编户,每年将近一半的收入,都要上交官府,大部分住的是茅草屋,村子周围一圈木栅栏,防防野兽还行,对胡人劫掠是没用的。 路过一间院子,看到堂屋和东屋都被烧光,只剩一间西屋还在。 赵博安停住:“进去看看。” 然后径直走入院子,赵前和呼延信紧随其后,老丈也连忙跟上来。 几人推门进屋,只看见两个孩子抱在一起,靠在墙角,警惕的看着他们。 “游徼,这家大人都被杀了,就剩两个孩子。” 屋内架着一个陶罐,赵博安拿起木勺,翻了两下,里面煮着野菜和少许的黍米,舀起一勺,喝了一口,一股苦涩味。 “村里有几户这样的人家?” “六户,七个孤儿,还有三个老人。” “这些人以后我来照顾,你去通知一下,让他们收拾好行李。” 老丈不停的感谢,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赵博安对劫掠平民最是深恶痛绝,而且胡人动手那天,和赵家劫掠辎重是同一天,这让他有点内疚。也许他在外巡视,就能避免这种惨事。 “你们看有什么要带的,都带走。” 两个孩子放下了戒心,不过还是没说话,只是慢慢移到陶罐旁,把煮好的野菜汤倒进木碗,又回到墙角,大口吃了起来。 赵前问道:“宗主,这些人都带回赵家堡?” “孩子留在赵家堡,让他们念点书,老人带回冀氏乡。还有胡人第一次劫掠的那个村子,随后你亲自领几个人去,把孤儿和孤寡老人,都带回去。” “宗主,这种惨事太多了,我们管不过来的。” 赵博安叹口气:“能救一个是一个,我以前以为,赵家佃户过的就算很苦了,见过世面后才知道,这些编户和营户过的更苦。” 呼延信说道:“坞主,这还算好的,燕国的上党我去过,还不如这边呢。” 赵前也道:“我听刘良叔说,几十年前更惨,那都是饿急了就吃人肉的。” 赵博安自嘲道:“看来还是山里好点。” 等两个孩子吃完,又一次告诉他们,要带他们离开,这次大点的孩子点点头,然后两人收拾好陶罐,又从墙角拿出一小袋黍米,就连呼延信想帮忙都不让。 几人出来,村里的那位长者,已经带着五个孩子等着了,说道:“老人们不想离开。” “赵前!把我们带的粮食全留下。” “谢谢游徼的大恩。” “老丈,来的胡人有多少?” “有两百多人。” 一行人返回了县里,休息一晚,他吩咐赵前去接人,呼延信把几个孩子送到旧村堡,然后把三队部曲带出来,这次他要灭了这股胡人。 接下来几天,三队部曲和两队家丁,全部集中到襄陵县北部,赵博安派出呼延信监视那个胡人部落,他们短时间出动了两次,一定不甘寂寞。 等待的时候,刘良向他汇报了上次的收获。 “坞主,有一千两百石粮食,两千匹布帛,其中绢帛就有五百匹,还有五百杆长枪,两百张圆牌,一百张弩机,都是强弩,剩下就是些弩箭和箭支。” “质量怎么样?” “很好。” 赵博安有点可惜的说道:“就是不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用。” 然后对刘纪敏吩咐道:“你回去把弩机和弩箭全拿来,这次我们试试效果。”襄陵县北部离旧村堡更近。 “那五个伤员怎么样?” 上次劫掠时,有一个重骑掉下马来,轻骑骑射时,被郡兵射中四人。 “其中四人已无大碍,就是有个叫刘三郎的家丁,胳膊断了,恐怕以后拿不了刀。” “让他回家吧,以后他家的地还是免租,再派人送去二十石粮食,三十匹布帛,一头牛。” 四月初十,胡人部落出动,他们又一次南下。 看清胡人行军方向,呼延信按照赵博安的吩咐,马上撤了回来,没有跟踪。 “坞主,有两百人,没有骑兵,多是长枪手,还有些圆牌手,朝东南来了。” 赵博安知道他们要打哪个村了。 “走,我们也往东南。” 来到村子北面不远,这里地形平坦,连片树林都没有。 以前赵家部曲多用奇袭,那是为了减少伤亡,经过多次战斗,他们已经不算新兵了,可以正面打一场。 劫掠辎重队时,家丁骑射没起什么作用,还退役了一个,这次就下马打擅长的步战。 胡人远远发现他们,停了下来,两军相距已不到两里。 “呼延信,你去试试胡人的反应,有机会就冲击一波,如果不行就跑到北边,威胁他们的后路。” “诺!” 呼延信率骑兵小队出发,铁甲还是配给他们。 骑兵迅速靠近,胡人反应很快,迅速收缩,长枪在前,而且有弓箭手射箭,呼延信没有冲阵,绕了一个圈,跑到了它的后面,胡人又布了一个圆阵。 怪不得敢于出来劫掠,训练有素啊。 把四个队长叫来,开始排兵布阵:“他们布圆阵,阵型不宽,你们三队在前,家丁作为中坚,成雁行,旧村堡小队作为后补。” 旧村堡部曲里有不少原来的囚犯,没怎么训练过,战力稍次。 “好!” “我们有一百张弩机,这几天大家都用过,知道射程和威力。胡人布圆阵,不敢轻动,我们就用强弩射崩他们。家丁四十张,其他两队三十张,每队选射术最好的十人射击,其他人给他们上弦,到五十步射击,都去准备吧。” 弩机分下去后,开始上弦,一切就绪,赵家军往北,呼延信看见后,也开始往南逼迫。 两军越来越近,胡人喊话:“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拦截我们?” 赵博安没那个精力搭理,这次就是要全歼他们。 距离还有五十步时,赵家军停了下来,弩兵从刀盾兵的空隙中瞄准,等待他的命令。 他来回扫视一遍,喊道:“射!” 刹那间,三十支弩箭就朝着密集的人群而去,接着又是连续两波,箭支才稀疏下来。这个距离,强弩威力巨大,一百支弩箭,倒下了四十多人,胡人阵型一下就松散了。 他们被打蒙了,一时不知道是该紧缩阵型,还是冲上去,不过又是一百支弩箭过后,就剩一半人站着了。 胡人吓坏了,这支来路不明的军队,是一点生路都不给他们啊,剩下的人鼓起血勇之气,马上就往赵军步军冲了上来,想靠混战赢得一线生机。 赵博安策马在三队赵家军后,不断高呼:“把弩都扔了,捡起长枪,准备近战。” 呼延信看准机会,胡人阵型已散,马上在后边冲杀。 最后只有三十多个胡人,冲到赵家步军阵前,而且多是单打独斗,很快就被群殴而死。 不管经过几次战斗,该紧张还是紧张,赵博安松了口气:“打扫战场。” 战后,各队长来汇报战果,赵家军伤了五个,都是最后近战所致,还好伤势不重。 “把弩箭都收回来,这批军械不能轻易出现,全部存到赵家堡,有机会再处理。” 刘纪敏问道:“坞主,我们不趁机攻占这个胡人部落。” “我们最近打了两仗,虽然没什么伤亡,但士卒也很疲惫,而且这不是在山里,我们不能这么干,灭了这波胡人,襄陵县最近就安稳了。” 呼延信补充道:“那个部落有坞堡,他们还有不少人,我们进攻要有不少伤亡。” “对,想要钱粮,就去打运粮队,他们战斗意志不强,随便打打就跑了,攻打坞堡人家可是要和你拼命的。” 刘纪敏继续问道:“谷远乡的那个部落不是就好打吗?” 赵博安解释道:“谷远乡那个部落才一百户,青壮和首领都不在,我们又抢了堡门,这才轻松拿下,杨县这个部落可是有三百多户,攻城战能不打就不打,我们赵家可没多少人命往里填。” 说道这里,感觉有些话要和他们讲清楚:“你们牢记,打仗就要以强击弱,以多击少,以有备击无备,这是正道。奇计不过是加强了这种胜势。” 众人齐声道:“坞主,我们记住了。” “刘良叔,战场缴获送到赵家堡,部曲回去后,每人发两石粮食,三匹麻布,伤员加倍,家丁的赏赐让人送到家里,然后你们就可以解散了。” 赵博安率家丁返回县城,接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 第三十九章 女儿 赵博安刚回来,王安马上把他找来,说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由于襄陵县多次拖延,没有把辎重按时送到河东,运输辎重的县尉被砍了,并且下令县里马上再送一批。 “现在怎么办?” 王安迫于郡府的命令,送了一批粮草,谁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拖着,以后不能再送!叛军成不了事,最近一两个月就有结果。” “就怕郡府派人来问罪。” “一个是现在问罪,一个是将来辞官,不能摇摆。最近我会把家丁一直都留在城里,如果有军队来袭,我们可以先撤回山里,但这个态度一定要亮明。” 王安有点犹豫,现在不和叛军合作,可能有生命危险,就算朝廷能胜,他也不一定有事,不需要冒这种险。 “我再想想吧。” 听到丈人的答复,他也不再相劝,反正是他的事情,和赵家没多大关系。 “还有一件事,胡人劫掠不用担心了,他们不会再来。” “哦?怎么解决的?” “昨天他们又一次南下,我在半路上截击,全歼了他们。” 王安有点惊奇,没想到赵家部曲这么厉害。 “做的好,你既然有这个本事,就暂时把县尉的担子接过去。” “恩。” 襄陵县有两个县尉,一个管兵法士,一个管功户仓,是具体负责庶务的官员,一般是上级任命,但现在特殊时期,可以由县令暂时任命,可见地方主官权利之大,这次死的就是管兵法士的县尉。 赵博安见过三曹吏员,让他们各司其职,这个县尉不知道能干多长时间,他也不上心,就重点看了看士曹,有什么技艺精湛的杂户,到时想办法弄回赵家堡。 休息了几天,见到路过的杨县辎重队伍,护卫不多,他现在又掌管县城防卫。 晚上就率领家丁劫掠下来,由于人手不足,只能先运回杂货铺,然后就在县城观望风向。 王安犹豫不决时,运送辎重的事就耽搁下来,虽然河东方面催促过,但都被他搪塞了过去,而且郡府方面也没来问罪。 又是十天过去,这天王安把他叫到书房。 看他一脸的喜气,赵博安问道:“丈人,有好事?” “太守被长安来人斩了,新太守严令各县不得与河东来往,而且带来了西线大胜的消息。” “确是好事,那样就该想想怎么立功了。” 王安同意道:“现在战时,不会轻动各级官员,但总要清算的。” 两人正在想办法,呼延信进来禀报,河东来人了,并且带着一百骑兵。 赵博安眼睛一亮,看向王安。 王安问道:“有把握吗?” “我来想办法,丈人稳住他们就好。” 书房内,来的还是老熟人,彭敢。 王安热情道:“出什么事了?还麻烦你亲自跑一趟。” 彭敢没好气的说道:“不是让你们马上运送吗,十多天了,怎么平阳郡一点辎重没到。” “别提了,最近不知道哪里跑出来一伙胡人,一直在劫掠,我们正在想办法,让辎重队先到襄陵县集合,再一块出发。” “那也行,这次我会带人一起上路,他们还有几天到?” “后天就到了,你们今天先休息,我派人去追追。” 最后提醒道:“你上点心啊,苻公可有点生气。” 彭敢离开后,赵博安进来禀报:“我已经把他们安排到兵营,同时送去了大量酒肉,凌晨我就会行动。” “一定要计划周详,还有武库的东西,你看有什么需要的,先拿去用。” 到武库转了一圈,没看上眼的东西,就拿了几张长牌。 凌晨,家丁集结完毕。 “每什一个屋子,这些都是叛军,不用留情,全部杀死。” 行动很顺利,没遭到什么抵抗,彭敢最后时刻见到他,竟然还敢拿赵家隐藏死囚相威胁,被他毫不留情的杀死。 呼延信兴奋的来报告:“坞主,他们带的有重骑装备。” “快去收集起来,看看有多少?”赵博安也有点激动。 最后统计下来,共有五十副。 “坞主,我们都拿走吧。” 他有点眼馋,但是不能这么做,这些都是国之重器,将来会有人追查下落的,就像赵家的铁甲每次用完,都会马上运回去,见不得光。 “挑一副精良的留下,让我们的匠人有个参考。” 相比强大的武力,隐藏自己更能生存下来。不过还是有点不甘心,最后又留下十匹好马。 向王安禀报结果后,他提出要率家丁回去。 “丈人,要赶快向太守上报,有这些人交差,您应该会没事,我要回去了,嬛嬛快生了。” “如果苻柳怪罪下来,派兵来攻怎么办?” “不会的,现在秦国西线大胜,苻柳如果继续对峙下去,等秦国收拾完西部的敌人,就会回师东部。现在他考虑的应该是趁长安空虚,发兵关中,这是最后的机会,而不是北上攻打平阳郡。” 王安认可了这个判断,问道:“县尉你还做吗?” 赵博安思考了一会,说道:“先留着吧,有事您再找我。” “那行,你照顾好嬛嬛,这次麻烦赵家部曲这么长时间,还打了两仗,我拨一部分钱粮给你。” “钱粮就算了,丈人,我想带走三户杂户。” “这是小事。” 趁着天亮前的一段时间,赵家家丁把放在杂货铺的钱粮,全部运出城去,然后不再停留,一路返回了旧村堡。 在这里,他们领完赏赐后,原地解散,等待夏收后,再集结训练,现在已经五月初。 赵博安原想在赵家堡,先和父母家人见一面,不过他们都不在,早几天就去冀氏乡了,他又一路快马赶往冀氏乡。 刚下马进入院子,就听到了哇哇的哭声,他不禁面露笑容,快步进入屋内。 全家人都在,嬛嬛躺在榻上,高氏抱着婴儿,正教训一旁的盼儿。 “让你别动她,哭上了吧。” 盼儿笑着说道:“我就是想摸摸她脸。” “阿父,阿母,我回来了。” 然后几步就走了过来,愣愣看着这个婴儿,他有一种被电了一下的感觉,从头到脚都是麻麻的。 高氏看着长子,笑着说道:“你有女儿了。” 盼儿赶紧说道:“大兄,我当姑姑了。” 赵博安这会就剩傻笑了:“我抱抱。” 高氏一把打开他伸过来的手:“先去洗洗,看你这一身灰。” “哦!” 看看身上确实不干净,忙又出去洗漱。 等他进屋,屋内就剩嬛嬛了,看到女儿已经睡着,轻声问道:“什么时候生的?” “昨天晚上。” 赵博安握住她的手:“对不起,我没在身边,你辛苦了。” “没事,大家都在,娘和阿母很照顾我,还有那么多人伺候着。就是有点可惜,是个女儿。”说完还叹了口气。 “别这样说,女儿多好,想要儿子,我们以后再生。” 见他确实没有介意,高兴的说道:“好,以后再生,爹那边怎么样?” “没事了,都处理好,我才回来。” “夫主,谢谢你。” “我出去一下,先和大家见一面。” 他突然回来,众人都在等着他,特别是钱氏,想了解王安的情况。 知道他们关心什么,他主动开口道:“县里已经安稳,秦国重新掌握了平阳郡,河东叛军今年就能平定。” 钱氏马上问道:“你丈人不会被牵连吧?” “没事,已经找到方法弥补,不会有生命危险。” 高氏安慰道:“人没事就好。” 赵昆问道:“家丁呢?” “都回来了,已经解散,今年应该不会再出山。” 赵昆点点头,三郎抢着说道:“大兄,下次能不能带上我,听部曲说,这次出去你们又打胜仗了。” 有女眷在,他不想提打仗的事:“等你武艺练好再说!二郎,我一直没来得及问你,兰家的女郎你还满意吗?” 盼儿举起手说道:“大兄,我知道,二兄让我和兰家女郎中间传信呢。” 二郎赶忙过去堵住她的嘴,红着脸说道:“谢谢大兄,我满意。” 赵昆说道:“别闹了,大家先回去,让大郎歇歇。” 等他们都走后,才问道:“你丈人真没事?” “官场的事,我也不太清楚,最差也就是丢官。” “那就不管他,你这次出去劫掠,没有后患吧?” “没有,他们现在还以为是胡人干的,而且新太守上任,更不会去追究这事,毕竟劫掠是有利于秦国朝廷的。” “你有分寸就好,我把那匹武器藏到了赵家堡后山。” “留着吧,几年之内见不了光。” “那就这样,我领着他们回赵家堡了。” “阿父,女儿出生,我想庆祝一下,每家发点东西。” “这事你决定!” 接下来几天,赵家势力内,每家都得到了一匹布,五斤羊肉。 而赵博安最近也不想折腾了,一边陪着妻女,一边处理着缴获的东西。但是这天周田特意来见他,提到一件他早前答应的事。 第四十章 押送辎重 周田是来汇报手下意见的,匠作营还有二十多个囚犯,他们给匠人打下手,现在当然不用再严加看管。 赵博安去年刚接任宗主时,答应过今年会把他们家人接来,不过河东叛乱就把这事耽搁了。 “你回去和他们说,现在秦国朝廷和河东叛军正在交战,一时没有办法派人前往,不过一旦战事结束,我会履行承诺的。” “好的。”他就是要个解释,能回去交代。 “你再宣布一个消息,今年他们不再是无偿干活了,除了管他们吃住外,每月发一石粮食,半年发两匹麻布,上半年的工钱随时可以支取。” “那太好了,这下就能稳住他们。” “最近好好研究下那套重骑装备,然后把所有铁甲改造成骑兵用重甲,接着打造马甲,其他武器可以暂停,今年先把五十套重骑配齐。” 目前山里没有敌人能威胁赵家,出山以后,重骑作用就大了。 把周田打发走,他开始筹备两项工程,现在赵家钱粮充足,赵博安计划拿出三千石粮食,一千匹麻布,用于学堂和赵家堡的扩建。 去年赵家势力扩张,要收的幼童增多,学堂根本收不了那么多人,要马上建造一批房屋。 赵家堡的扩建,是因为他想返回赵家堡居住,一方面这里储存有大量钱粮,还有学堂和匠作营,更加重要;另一方面冀氏乡已经安稳下来,不需要他亲自坐镇,而赵家堡处于势力范围中心,有利于控制和支援周边。 学堂的事情可以交给父亲,赵家堡的扩建就交给三叔,他把人员和物资的调配,全部做好计划,准备夏收后,雇佣大量青壮,开始动工。 就在他一边陪着妻女,一边处理赵家事务时,不省心的丈人又来了信件。 苻柳大败,现在被王猛和邓羌围在蒲坂城,河东局势已定,钱氏他们可以回城了。新太守下令各县往蒲坂送粮,王安十分重视这次运输,他想让赵博安带人护卫,相应的一切花费都由县里负责。 赵博安不想去,女儿刚出生,他正是舍不得的时候,而且也不想为了一点钱粮,就拿赵家的家丁冒险,河东大军云集,不是他们能驰骋的地方。 当嬛嬛听说母亲要离开时,虽然有点不舍,不过很快接受了,毕竟钱氏不能一直住在这里,而对于王安拜托之事,她就有点不愿意了,女人一旦生了孩子,就会更关注自己家庭。最后是钱氏相求,赵博安才勉强同意。 既然要前往河东,接下来的两项工程就要安排好,具体施工有人负责,但缺一个负责人协调各处,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王鉴不想返回县城,想暂时留在赵家学堂,通过不断接触,赵博安早发现此人内敛的才华,当即请求他主持这件事,王鉴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受了。 当赵家堡青壮云集,开始动工时,家丁也集合到旧村堡,做好了出山的准备。全部穿皮甲,长矛大盾,多带强弓重箭。 这次去河东,襄陵县准备了一百辆大车,两百民夫。 “鉴儿,不想回来?”对于儿子没有归来,王安有点失望。 “内兄想在赵家再待一段时间。” 虽然不知怎么回事,但王鉴确实愿意留在赵家堡。 “随他吧,这次就麻烦你了。” “丈人放心,我一定安全送到。” 送走赵博安,王安找到钱氏,询问她在赵家的见闻。 “赵家在山里怎么样?” 钱氏这下来精神了:“还是你有眼光,我听嬛嬛说,他们赵家现在有八百多户,四千多人,田地将近四万亩。” 王安有点惊讶,两年前赵家才一千多人。 追问道:“都是怎么来的?” “好像是在山里和胡人打仗得来的,赵女婿打仗很厉害。” “这我知道,还有吗?” 钱氏想了想,摇头说道:“就是有点败家,佃户那么低的租税,而且一次就卖给部曲四百头牛,一头才五石,还白白养那么多童子,让他们读书。” 王安越听越严肃,问道:“多少童子?” “现在恐怕有五百多,你说这要花多少钱。” “赵家将来肯定是世家豪门。”王安有点羡慕。 赵博安这次出来就带了五十匹战马,没敢多带,他怕到河东后,有人会强征马匹。这些马全分给呼延信的骑兵小队,用于前面侦查,他经常埋伏别人,也怕别人埋伏他。 第一天到达绛邑县,进城拜见县令时,县令提醒他可以等一段时间再走,现在有叛军残兵往北逃,朝廷已经派出人马清剿,但他哪敢耽搁,原来的县尉就是前车之鉴。 果不其然,往南走了十多里,斥候来报,前面五里好像有人埋伏。 赵博安暗骂一声,打这种仗一点意义没有,当即把骑兵全叫回来,观察了一下附近地形,北边一片平坦,南边是丘陵,丘陵中间一条谷道通往西南闻喜县,那些人就在谷道里埋伏。 赵前说道:“要不我们往西走吧,沿着黄河也能到蒲坂。” 去年为了接那些囚犯家眷,赵前在河东各县活动过,知道各地道路。 “走那边就要露宿了,晚上不安全,再说我们现在运送辎重,走不快,他们应该盯上我们了,一旦追击而来,还是要交战,我们要掌握主动权,不能拼运气。” “我们只有一百家丁,这两百民夫也派不上用场,要不退回去?” 赵博安紧急的思考着对策,一会呼延信也回来了。 “坞主,虽然不知道多少人,但肯定有人埋伏。” 他已经想到办法了,吩咐道:“呼延信!你领骑兵到西边树林埋伏起来,我挥舞旗帜你们就冲出来,赵前!你领家丁去周围砍两百木棍,最好带树枝的,我们准备杀敌。” 随后他指挥民夫,用大车围成内外两圈的圆阵,等赵前回来,把木棍给民夫发下去。 赵博安开始对民夫喊话:“一会盗贼要来,你们拿着木棍,躲在车后,有人靠近就捅他,都别害怕,打跑他们,回到县里都有赏赐。” 虽然民夫有点骚动,但家丁很镇定,一会驮马在内,家丁和民夫在外,开始等待。 赵前问道:“会来吗?” “赌运气,我们不走,他们就知道埋伏被发现了,看这伙人的胆量。” 山谷里埋伏的人马有两百多人,有一半穿着秦军军服,都是叛军逃兵,剩下就是些青壮,是被抓来的,手上拿着长矛大刀。 他们一直没有等到辎重队,就派人去查看。 “队长,这伙人在外边不走了。” 领头的是一个脸上有疤的白脸汉子,骂道:“我们被发现了。” “要不还是进山吧,那伙骑兵快追上了。” “进山吃什么?要不是他们来的快,我们就能把高家堡的粮食运走了。” 想了一会儿,首领恶狠狠的道:“走,直接攻打运粮队,反正他们就一百护卫,其他都是民夫。” 辎重队确实被盯上了,一出绛邑城,就有人给叛军报信。 赵博安看着远方走来的两百多人,其中一半穿着军服,估计是逃兵,他松了口气,起码他们人数还是占优的,民夫也不再恐慌。 而敌军看到车阵,脸色就难看多了,民夫和护卫躲在车阵后,特别是一排密集的木枪,看上去还挺唬人,他们开始派出青壮试探攻击。 “换轻箭,一会自由射击。” 等青壮磨磨蹭蹭,走到距离四十步时,家丁开始射击,就射中几个人,青壮就一溜烟的跑了回去。 叛军抓住先跑的数人,阵前斩首,然后逼他们继续前进。 这次青壮往前多走了一段,不过就是多了些伤亡,依旧没能靠近车阵。 叛军首领通过两次试探,感觉摸清了他们的战力,下令道:“换我们自己人上,先射箭,接着冲锋。” 叛军集中了三十多个弓箭手,抛射了三轮,没什么效果,就开始冲锋。 赵博安发现这伙人要来真格的,喊道:“用重箭,急速射,等我命令。” “搭箭!”五十步。 “瞄准!”四十步。 “射!”三十步。 箭雨不断倾泻而出,叛军加快了步伐。 “赵前!摇旗!” 刚开始前边叛军有甲的那三十多人,还能靠盾牌结阵抵挡,不过越靠近,重箭的准度和力度越大,特别是赵博安射倒了六个盾牌手后,甲兵之间有了空隙,伤亡迅速变大。 这时敌人身后也传来了马蹄声,骑兵首先冲击了阵后的弓箭手,虽然靠着盾牌手的牺牲,叛军已经靠近了车阵,但前后夹击之下,这些人开始往两侧逃跑,家丁就这样在车阵中打着移动靶。 在骑兵的追击下,敌人全军覆没,一番清点下来,抓获俘虏一百多人,大多是青壮,叛军伤亡惨重,只活下来三十多人。 望着车阵前的五十多具尸体,他刚准备下令打开车阵,南边又传来了马蹄声,这次要密集的多。 第四十一章 邓翼 起初出现的是十几名轻骑,这些骑兵在两百米外停住,然后分出两人返回,其他人原地盯住他们。 呼延信问道:“坞主,怎么办?我去撵走他们?” “先等等,保持警戒。”来人恐怕是友非敌。 没多长时间,南边的骑兵就聚集了五百多人,装备精良,一员白袍小将慢慢来到阵前,喊道:“你们是什么人?” 小将不过二十出头,虽然一身战甲,体型却不算雄壮,一举一动显得温文尔雅,想来受过良好的教育。 赵博安判断他们应该是关中兵马,当即从车阵中一跃而出,来到阵前,先施一礼,说道:“我是襄陵县县尉赵博安,前往蒲坂运送粮草。” 然后把官印和押送粮草的官文递了过去,小将拿来看了一下,点点头,还了回去,指着周围的尸体问道:“怎么回事?” “这些盗贼来打劫,被我们反杀了。” “他们可不是盗贼,而是叛军逃兵。” 又指着旁边被包围的一群人,向赵博安问道:“这是俘虏吧?” “是。” 小将环顾整个战场,双方人数差别不大,这支押运粮草的队伍几乎没有伤亡,就全歼了这支叛军,并且那群民夫就拿着一根木棍,不由对眼前之人高看一眼。 下马抱拳道:“我乃邓翼,建节将军麾下校尉,见过赵县尉。” “见过邓校尉。” “赵县尉是要前往闻喜吧,我们正好同行。” “那可太好了,麻烦邓校尉。”赵博安也想有个伴,还能打听下前线战况。 “不麻烦,我这次出来就是剿灭蒲坂的逃兵,这是最后一批,现在任务完成,要回去交差了。” “那这些人怎么处理?” 邓翼轻描淡写的说道:“全杀了。” 他有点不忍心,求情道:“邓校尉,这些青壮是叛军抓来的,罪不至死。” 邓翼冷笑一声:“不用觉得太残忍,这些人可刚屠了一个庄子,不过看在赵县尉的面子上,就只杀逃兵吧。” 说完挥挥手,就有手下把穿着军服的逃兵拖了出来,不顾他们求饶,就地斩杀。 “邓校尉,我们现在出发?” “你先打扫战场,一会路上,你和我好好说说,这仗怎么打的?” 赵博安吩咐家丁,把周围的缴获收集起来,然后让俘虏挖坑,把死人全埋了。 赵前过来禀报:“宗主,有一个家丁和三个民夫受伤了。” “严不严重?” “不算严重,都是箭伤。” “腾出一辆车子拉着他们。” “还有三头驮马中箭,走不了了。” “全杀了,然后埋了,先用战马代替驮马拉车。” 赵前最后提醒道:“宗主,他们可信吗?” “目前还没恶意,先跟着。” 打扫完战场,青壮全部释放,邓翼没有要那些甲衣,全部留给了赵博安。 邓翼听完战事经过,很是佩服他的临机应变,也惊讶于赵家部曲战力,对他态度更是亲近,一路上两人不断谈论用兵之法。 从他口中,赵博安也知道苻柳怎么败的,这个人不顾前有王猛和邓羌的军队阻拦,就敢绕过他们奔袭长安,被两人先后野战击败,只带几百骑逃回了蒲坂。 在闻喜县他们受到热情接待,赵博安这才知道他是建节将军邓羌的儿子,而邓羌是秦国第一猛将。 第二天离开时,邓翼十分欣赏赵博安的才学,提议交换佩刀,嘱咐他以后一定要多联系,随后先行一步返回了蒲坂前线。 直到蒲坂前线,辎重队没再遇到什么危险,倒是把沿途各县的囚犯家属接到了队里,顺便欣赏到了河东盐池的壮丽。 在蒲坂交割辎重后,他没有联系邓翼,更没有留下观察攻城战的想法,而是马上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赵家还没有那个实力掺和。 辎重队没有原路返回,而是沿黄河北上,到达汾河与黄河交汇处,再往东重新到达绛邑县,一路上给赵博安最大的感受,就是河东薛家的强大,到处都有他们的坞堡,据说薛家与王猛关系紧密,这个家族目前更关心保境安民,没传出有什么劣迹。 在襄陵县,向王安复命,并为民夫请求赏赐,然后提出辞去县尉官职,赵家是他的根基,他不想在外边耽误太多时间。 王安想到女婿可能是嫌麻烦,一直让他东奔西跑,解决各种棘手事情,不由劝道:“定之,赵家既然有这个实力,不能总窝在山里,要想想将来,有官场的帮助,赵家会有更大的发展。” 赵博安婉拒道:“谢丈人教诲,但赵家在山里还不稳固,我要坐镇一段时间,暂时不会出来做官,现在要打牢根基。” “好吧,既然你下了决心,我就不强留了,那你可以派人来县里做一曹小吏,现在正好有空缺。” “哪曹有空缺?”这个他就有兴趣了。 王安盯着他,唏嘘道:“高户曹昨天去世了,说来可怜,他的宗族被乱兵灭族,剩下的佃户土地,也被瓜分,高户曹听说后,一病不起,今早我才得知他去世。” 赵博安从这番话中听出点幸灾乐祸,不就是当年赵家向高家女郎提过亲吗。 这些年观察下来,他发现王安格局真不大,能力中上,私心还挺重,也就是一县之才。 “那我一会去祭拜一下。丈人,回去后我就派人来,正好有人适合户曹。” 说完站了起来,就要告辞。 “今后如有需要,一纸书信,小婿一定到。” 王安不禁感叹,以后再和赵家打交道,要以利诱之了。 出来县衙后,他先去了外祖父家,高元也是刚听说高户曹的事,还没去祭拜,两人随即一同前往。 高家比较冷清,宗族被灭,家里的顶梁柱也不在了,就剩下孤儿寡母,将来的艰难可以预见。 在门口迎接的是一个老仆,灵堂内高户曹的家眷跪在一旁,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少女,还有两个男童,少女应该就是赵家提亲的对象高琳。 祭拜完后,赵博安想到刚才外祖父所说,高户曹的宗族在河东,而他遇到的那股逃兵,屠灭的正是高家庄,向中年妇人问道:“高户曹宗族所在是叫高家庄?” 妇人愣了一下,点点头。 “据我所知,杀戮高家庄的乱兵,应该是被杀光了。” 旁边的高琳急忙问道:“真的?” 扭头看了她一眼,赵博安说道:“我往河东运送粮草,正好碰到一股逃兵来劫掠,双方大战一场,他们已经被消灭了,后来我听人说,这股逃兵屠灭了高家庄,那应该就是同一批人,高户曹可以安息了。” 高琳忙领着两个弟弟,向他行跪拜礼,说道:“谢赵郎君,帮高家报此大仇。” “起来吧,我就是恰逢其会。”三人仍旧行完大礼。 两人不便多留,留了些布帛就离开了。 高元感慨道:“没想到还有这种缘分。” “外祖父,你年纪也大了,回赵家堡养老吧,阿母十分想念。” “再过一两年吧。” 这次出山算是结束了,县里准备的五百石粮食,赵博安没有拒绝,回去后全部分发了出去。而且还有额外收获,不仅接回了十几户囚犯家属,还一路收留了四十多户流民,被他安置到兰村以南的沁水谷地,等待秋季垦荒,现在分发工具和粮食,让他们自建房屋。 学堂和赵家堡的扩建已经进行一半,再有半个多月就能完工,今年冬天赵博安准备搬回来。 回到冀氏乡,他先把赵贤找来。 “我已经辞了县尉,官府里赵家要有自己人,我已经谈好,你去担任户曹,再从赵家学子里边挑三个人,作为你的帮手。” 突然听到这个消息,赵贤有点不自信的说道:“我能行吗?” “冀氏乡周围一百多户,你能管好,县里就是人多点,你又只负责一方面,尽管放心去做,有谁刁难你,你去找我丈人,再不行还有赵家。” “那好,我把家里的事交代一下就出发。” 赵博安继续宽慰:“全当锻炼了,不行就回来继续管理冀氏乡。” 回到卧房,看到女儿十几天没见,已经长大不少,躺在那儿牙牙学语,嬛嬛则在一旁逗着她,看到夫君进来,有点惊喜的说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往河东走了一趟,然后我把县尉辞了,最近不出去了。” “辞了也好,要不然爹老是指使你做事。” “谁让你是我内人呢。” “对了,我们女儿还没乳名呢。” “我在外边已经想好了,就叫灵儿。” 嬛嬛默念几遍:“灵儿,灵儿,好听,女儿你有名字了。”说完就又逗起了女儿。 想起高琳好像是她的闺蜜,赵博安说道:“你还记得高琳吧?” “当然记得,我们家还在河东时,我就认识她,怎么了?”嬛嬛婚后很少提起她。 “她父亲去世了,宗族也没了。”接着就讲述了高家的事情。 嬛嬛有点急切的说道:“这!怎么会出这种事,她们家现在怎么样?” “不清楚,我就是去祭拜了一下,看着有点冷清。” “不行,我要给她写信。”嬛嬛内心深处对高琳一直有点亏欠,感觉是自己抢了她的姻缘,这时一听她过的这么惨,更是不忍。 第四十二章 巡视(一) 上半年快要过去,赵家的各项事务,赵博安已经基本梳理好,它最近准备巡视一遍赵家领地,看看有什么疏漏。王安说的还是有道理,等夯实完赵家根基,他就会腾出精力,应付山外的事情。 冀氏乡坞堡内住的大部分是家丁和部曲,还有迁来的十户兰家族人。 这天他让赵远拿了瓶酒和一些熟肉,随他出门,来到刘三郎家,这是第一个因伤退役的家丁。 赵远上去叫门,刘三郎开门看到是赵博安,忙把他迎了进去。 “娘,快出来,坞主来了,你们几个快来拜见。” 院内还有三人,正在树荫下坐着,听到声音马上过来见礼,屋内也出来一个老妇人。 老妇人急忙说道:“坞主,您快坐,我这就去准备酒菜。” “老人家,不用麻烦,我就是来看看,赵远,你把酒肉放到厨房。” 赵远随老妇人去厨房,一会就把酒肉端了出来。 刘三郎要把他让到屋里,赵博安看了一下院子,说道:“天热,不进屋了,我看你们坐的地方凉快,就在外边吧。” 等他坐下,对旁边站着的三人问道:“刘小狗,李大壮,张福文,你们怎么也在?” 张福文答道:“坞主,我们原来在同一伍,后来又被选做家丁,经常来往,今天是来看看三郎。” “都坐吧,我来也是看看,刘三郎,伤还要紧吗?” “坞主,已经不打紧了,就是左手没多大力气,平常干活没问题。” “那就好,家里有什么困难吗?” 刘三郎忙摆手道:“没有,没有,现在一切都很好,就是不能上战场有点可惜。” 刘小狗接话道:“是有点可惜,打仗多痛快,杀那些胡人,就如砍瓜切菜一般。”说完还拿手做劈砍状。 赵博安转移话题道:“家里几口人?都做什么呢?” 他今天是来了解他们的具体生活。 “四口人,两个姐姐早已嫁人,我爹去赵家堡做工,娘在家织布,四郎去放牛了。” “还没成家?” “快了,秋后马上成亲。” 刘小狗插话道:“坞主,三郎娶的是大壮的妹妹,今天来也是商量彩礼的。” 赵博安点点头:“很好,到时我让人送份贺礼。一年的收成,够吃喝吗?” “够,自从给我们分了地,又有人教怎么种,生活就好多了,特别是我当家丁以后,去年还存了不少粮食,就是大家穷怪了,没敢大吃大喝。” “你们几个也是这样吗?” 几人纷纷赞同,刘三郎说道:“家丁生活一般都很好,听说我退出家丁后,不少人问我,怎么才能加入家丁。” “缺口会从部曲中选,今天我来也是想听听大家有什么困难,你们平时听到什么或看到什么,都可以说说。” 众人沉默了一会,刘小狗迟疑的看着赵博安,说道:“坞主,我说的不对,你别生气啊,家丁现在都有牛,五十亩地就显的有点少,其实大家想多种点。”又赶忙加了一句:“多种的地,我们会交租的。” 这是个敏感话题,毕竟家丁都免租,想多种地,其实是侵犯了赵家的利益。 沁水河谷的平地,其实并不多,从赵家堡到冀氏乡,河边平地基本都开垦出来了,再想就近垦荒,就是一些坡地,一个是垦荒成本大,另一个产量也不高。而想要近水良田,就要移民,建设新村。 赵家堡到兰村之间,可以建设几个村子,旧村堡和赵家堡之间,还可以新建一个村子,冀氏乡往南也能新建两个村子,这些都是赵博安为将来准备的。按现在人口的增长,十年之内就可以填满。 现在不光家丁,部曲也有耕牛,如果每户再多分一点,这点储备土地几年就能用完,到那时如果赵家不出山,那就要向北扩张,或者开垦坡地了。 赵博安向眼前几人说道:“现在冀氏乡附近,哪还有好地,除非移民,要不然就是坡地了。” 刘小狗马上说道:“坞主,如果把河堤修好,河边的洼地就能种了。” 看来他们早有想法,洼地确实有,但赵博安以前没往这方面考虑,是因为他想通过移民,先把容易开垦的地种完,等人力物力更充足了,回头再解决这个问题,毕竟修堤可是个大工程,也不是当务之急。 “这个事需要的钱粮不少,我要考虑一下,还有什么问题?” 张福文提了个想法:“坞主,能不能在堡外开个铺子,卖些杂货,有时确实不太方便。” 冀氏乡是有集市的,一旬一次,附近村庄的人都会来赶集,赵家也会拿出盐铁出售,以前这个销量没多少,但随着人口增多,这笔收入也在增加,去年存下的私盐,今年没有向山外销售,内部就能慢慢消化掉。 “这个事情我可以答应。” 在赵家堡和冀氏乡可以分别设一个铺子,这两地人口较多。 随后几人述说的事情,就无关紧要了。 天色将晚,不再停留,赵博安提出告辞,临到门口,看见一个少年牵着两头牛回来。 “坞主,这是我家四郎,四郎,快行礼。” 少年连忙行礼。 “上过学堂没有?” 刘三郎答道:“去年就去了,不过人比较笨,秋后学完就会回来。” 刘四郎眉头一皱,反驳道:“我不笨,学堂收的人太少,要不然我也能留下。” 通过两年断断续续的学习,只有少部分人可以留下学习经学,赵博安不会扩大这个人群的数量,赵家供养不起,不过落选的人却是优质的兵源,这个事情秋后可以谋划一下。 接下来几天,他又走访了不少人家,也了解了一些情况。 有人提出农闲时,给他们找点活干,目前解决办法就是雇佣他们做工,每年赵家都要开工一些项目,比如扩建学堂和赵家堡、开垦荒地,只要不耽误农时就行。 有人提出开放山林,如果是找寻食物和山货,这个没问题,但是为了建造房屋和打造家具,砍伐树木,就要付出一些钱粮了,而且要补种。 有人提出铁质农具能不能便宜点,虽说通过以旧换新,他们基础农具都有,但肯定有额外需求,这个就要等他到匠作营,实地看过才能决定。 所有的问题和解决办法,他让赵远先记下来,等巡视完以后,都要形成规章制度。 巡视完冀氏乡,他来到了河阳村。 河阳村的问题是人少,因为分了十多户去南村居住,两村土地是足够的,据呼延塔说,他对处理村里事务,也有点力不从心。 河阳村的耕地大部分是中等田,也就比良马寨强点,所以赵博安不打算往这移民,人口慢慢增长就好,呼延塔的问题,秋后和学堂之事一并解决。 在良马寨,这里的问题又不一样,赵敦经验丰富,民事上没什么问题,就是有点担心如何与屯留县官府相处。 去年赵家最终还是没有缴税,也许是听到赵家与长子胡人的冲突结果,屯留县令没再派人来催缴。但屯留形势并不乐观,沉重的赋税让哪里的坞堡主很不满,五月也有编户逃到良马寨,秋后估计人数更多。 回到冀氏乡后,为防上党的动荡波及到山里,他马上把石瑞派到良马寨驻守。 巡视完三处地方,时间来到七月。王鉴向他汇报,赵家堡和学堂的扩建完工,青壮已经解散。 赵博安首先前往学堂,还不到幼童开学时间,平时学堂里只有两位先生和四十多个学子。 由于兰猗正在讲学,他就在吕老头和王鉴陪同下把学堂看了一遍。 这次扩建主要是解决幼童的生活问题,原来赵家堡附近的幼童还能回家住,但现在学堂里大部分幼童需要住宿,而且他们年龄偏小,吃穿住行,都要考虑到。 王鉴突然开口道:“定之,有些话我想问问你。” “你说。” “为什么要收女童?如果没有这些女童,也不需要扩建学堂,而且不管她们学的多好,也不能学习经学。” 这个年代只有极少数的女人能接受教育,就算是王嬛嬛也没怎么读过经学,而是读了些女训之类的书籍,高氏还好一点,跟着高元读过一点经书。 赵博安沉默了一会,转而问吕老头:“你怎么从没问过这事?” 吕老头漠然道:“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更是孑然一身,还操这心干嘛,反正都是你们赵家钱粮。” 赵博安哈哈一笑:“说实话,我刚开始确实忘了,后来反应过来,木已成舟,又不忍把她们撵走,不就是一点钱粮嘛,再说念过书的女子,她将来教出来的孩子能一样吗?” 吕老头当他开玩笑,王鉴倒是有点相信。 三人参观完,又听了一会兰猗讲学,临走前赵博安说道:“吕先生,学堂里有十几个孤儿,你可以考虑收养一个,给自己留个后。” 吕老头脸上阴晴不定的说道:“我想想。” 第四十三章 巡视(二) 站在赵家堡望楼上,赵博安和王鉴眺望着附近风景。 由于地形限制,赵家堡的扩建,就是往东新建了三个院子,更靠近沁水,东西成长条状,不利于防守,但赵博安不太在乎,如果敌人能攻到这里,山林反而比坞堡更安全。 新建的院子还有点湿气,等再过一个多月,嬛嬛产后恢复,高氏就会从冀氏乡返回,那时再收拾不迟。 工程全部完工,王鉴就算没事了,赵博安想问问他的打算:“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我要是留在赵家,你欢迎吗?” “当然欢迎,不过以你的才华,留在山里有点可惜,丈人不会同意的。” 王鉴神情有点落寞,说道:“他一直想让我进入官场,但我不愿给胡人效力,这大好河山,怎么能任由胡虏肆孽,如果不是家庭拖累,我都想南渡晋国了。” 没想到他还有这种想法,而且心向晋国,赵博安委婉的劝道:“现在北方胡人势大,我们要先保存自己,暂时委曲求全也不算什么,总有拨乱反正的时候。” “我认为晋国一定会北伐成功,再造统一。” 赵博安反驳道:“我不看好晋国,士族和皇族平分权利,哪能集中力量北伐。” “你说的不对,现在晋国只需等待,秦燕就会自相残杀,到时不废吹灰之力,就能拿下北方。” 还是天真,赵国崩溃时,那么好的机会,晋国都没抓住。南边士族太安逸了,相对于北伐,他们更关心自己的权利,不到生死存亡是不会团结起来的。 赵博安不和他争论,能为赵家所用就好,于是派王鉴回冀氏乡,巡视期间替他坐镇。 去匠作营前,他先去了一趟赵家堡后山,那批武器他还没看过,存放的地方是一孔窑洞,由赵家族人看守。 进入窑洞后,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一捆捆长枪和箭矢,墙边还摞着大量的圆牌和弩具。随手拿起几件武器查看,做工精良,除了箭矢其余都有标记,就这样放着着实有点可惜。 他把各种武器拿了一件,包在一起,就去找周田,术业有专攻,看看他有什么办法除去这些标记。 赵博安把想法和他一说,问道:“怎么样?” 周田仔细看过后,点点头:“问题不大,稍微处理一下,就看不出来了。” “那就好,随后我让人把东西都搬来,你安排人做些改动。” “嗯。” 放下了一件心事,他继续问道:“马甲打造的怎么样了?” “已经造好二十二副,今年五十副没有问题,如果急需的话,我可以调人来赶工。” “不用,优先保证张大锤的人手,现在农具还是不够。你把账册拿来,我看看。” 周田把账册拿来,赵博安随手翻了翻。 由于盐铁贸易结束,赵家减少了生铁产量,把人手都集中到打造武器和农具上。 等翻到农具组,看到上面打造所用的人数,他问道:“农具打造怎么用这么多人?” 周田有点犹豫的说道:“您把所需的农具数量下达后,张大锤说就要用这么多人。” 有点明白了,周田不想得罪赵家的人,没怎么管过农具组,反正任务完成就行,但这样显然浪费了人力。 “把张大锤和白大龙喊来。” 一会三人全部到来,赵博安质问道:“张大锤,打造农具需要这么多人吗?” “坞主,没这么多人,做不出来您要的数目。” 这个人能力是真不行,但还不能把他调走,匠作营需要个自己人。 “周田,你是匠作营管事,所有事情都要负起责任来,别让我再提醒你。你去农具组待几天,不管是人浮于事,还是工序问题,都给我解决好。” 周田连忙保证:“坞主!我一会就去。” “今年没有盐铁交易,匠作营要靠赵家养着,工匠加上囚犯,连同他们家人将近两百人,还有十几户人家没有接回来,这是个不小的负担。等农具产量上来以后,卖出去也是个进项。” “坞主,其实接回来的人,可以分给他们一部分耕地,用来种麻和桑,女人就能在家织布。” 原来赵家的十户铁匠,每户分有十亩地,后来匠作营再没有分地。 赵博安答应下来:“秋后会给他们分地的,现在先让这些女眷去学堂帮忙。” 又向白大龙问道:“八月能造多少弓?” “能造两百张。” 去年材料不够,只造了五十张,而且做出来的弓,他也不太满意,因此今年就要求白大龙,做的弓要按他的硬弓样子来。 赵博安自己用的硬弓,是依据他的记忆和亲身实践做出来的,弓长梢大,比普通弓重,还有这个时代没有的弦垫,近程射击命中率高,配合重箭,威力巨大。 “全是按要求做的吧?” 白大龙点头:“不过这种弓远射不行。” “我要的就是近射,远射命中也没多大威力,特别是对有甲的敌人。” 等两人离开,张大锤委屈的说道:“坞主,要不我还是打铁吧,管人我不行。” 赵博安只得安抚道:“管人不行,就让周田多管管,你在匠作营里,就是赵家的耳目,这么重要的地方,全是外人管事怎么行。” “坞主,我知道了。” 还是单纯,随后就兴致高昂的离开了。 接下来几天,赵博安在赵家堡继续巡视,结束后前往兰村。 路过河东流民的新村子时,茅屋已经盖好,外围也修建了一圈木栅栏。他们六月到达这里,已经错过播种季节,而且秋后赵家才准备垦荒,现在流民正在修桥铺路,以换取钱粮。 快到兰村时,呼延信正在坞堡外训练骑兵,远远看到赵博安,还有他身后的两辆大车,策马狂奔而来。 “坞主,您来了。” “不错,有点样子了。” 这支骑兵经历几次实战,现在训练了一段时间,有点精锐的样子了。 “还要再练,跟邓翼那支兵马相比,我们还有距离。” “不用气馁,那支骑兵就算在秦军中也不多见,何况我还给你带来五十根马槊。” 呼延信对骑兵的东西都感兴趣,急忙从车上拿起一根马槊,摸摸顶端的槊锋,有半米左右,有点像宝剑,十分锋利,又抖了几下槊杆,喜道:“好兵器!” “到现在就造了这么点,太费铁了,以后你们就拿这个练。” “坞主,马甲打造的怎么样,有了具装,骑兵才厉害。” “今年肯定能给你们配上,北边有什么消息吗?” “没什么新消息,谷远乡有燕国上党方面的介入,三方现在消停了,西北那家汉人坞堡主,因为赵家占了兰村,十分防备我们。” “你继续观察,有机会我们要插一脚,你们这五十个骑兵太费钱了。” 全套具装的花费,还有平时大量训练用去的钱粮,这不是一笔小数字。 呼延信提议道:“坞主,谷远乡不归屯留管,我们可以向谷远乡卖铁。” “我再想想。” 眼看上党就要不稳,如果有机会赵家就会介入,他现在不想增强这些地方势力的实力。 兰村和旧村堡,都是新加入的地方,巡视下来没什么大问题。 到七月下旬,赵博安就回到了冀氏乡。 一个多月的行程,给他总的感受主要有两条,一是有耕牛的家庭需要更多土地,另一个就是治理地方需要更多人才,赵家的地盘太散了,不能事事都向他汇报。 土地问题解决办法就是垦荒,并且垦荒花费要赵家来出,赵家不是一个政权,如果不由它组织垦荒,对荒地的所有权就缺少一点合理性。 赵家的存粮一万石,这个不能轻动,而畜牧和集市的收入,要用于家里其他花费,比如十月二弟的婚事。 秋后所收租粮大概有九千石,其中两千多石是春天卖牛的收入,还有布帛近两千匹。刨去学堂、匠作营和骑兵的花费,他真正能用于垦荒的就是一半。 治理地方的问题,他和王鉴讨论后,决定把各地管事正式称为里长,每地选出一个里父老,免去他家的租税,辅助里长。 还有不到一个月,幼童就会有一批人完成两年的学习。赵家堡、冀氏乡和良马寨三地,几年下来,大部分幼童已经完成学业,虽然还有兰村、河阳村和旧村堡的幼童入学,但学堂的人数不会超过五百人,这样就能选出六个年龄大的学子。 这些学子他要分配到每个里,锻炼他们处理实务的能力,以备将来。 到八月中旬的时间,他首先决定了里父老人选,然后计算出各地要开垦的田地数量和位置,新垦荒地优先满足族人和家丁的需求。 一切处理好后,他带着三郎前往学堂。幼童准备开始考试,决定去留,他也要选出六个学子和预备家丁了。 第四十四章 县尉 幼童在学堂学习,是没有笔墨纸砚的,赵家供养不起,平时用的就是竹片。不过每人还是有几本书籍,字数不多,全由学子抄写,内容是两年内要学习的知识。 自去年担任宗主后,他招收了更多的幼童,因此今年参加考试的人数,有将近三百人。 考试在上午进行,题目不会太难,幼童在竹片上书写答案,经过学子下午评判,吕老头晚上把名次交给了赵博安。 “怎么还有盼儿?”名单上她还排第二。 “幼童开学时,她就来到学堂读书,你父母同意的。” 小妹今年十岁,既然她有这个潜力,赵博安想让她继续读经学,但现在学子全是男子,随着她慢慢长大,要预防男女之事。 “今年挑选十五个人,其中要有三个女郎,包括盼儿在内。” “你想好怎么安排了吗?加上这十五人,就有五十多人了。” 师生一场,吕老头对这些学子还是有感情的。 “赵家还会扩张,不用担心他们将来,赵贤不是刚带走三人嘛。” “你心里有数就好,人读过书以后,就不会再甘于辛苦种地了。” “对于这些学子,你比我了解,我要选六个人到下边办事,你推荐一下,最好年龄大点。” “我回去考虑考虑。” “明天把人选告诉我,以前幼童的名单也给我。” 第二天上午,赵博安将要宣布能够留下的名单。 到达学堂时,幼童已经集合起来,学子正在维持秩序,而两位先生则在高台上等待。 三郎跟在赵博安旁边,边走边问道:“大兄,我们全家都来干什么?一群小孩子罢了。” “小妹也在。” “哪里?” 赵博荣开始在人群中寻找,其实很好找,穿的就比普通人好,长的也高。 “三郎,我要从他们中选预备家丁,你来当队长。” “我看见小妹了。”随即反应过来,疑惑的道:“真的?他们也太小了吧。” “四五年之内,不会让他们打仗的,和家丁不同,他们不仅要学习武艺,还要学习兵书战策。” “太久了吧!那我什么时候才能上战场。” 赵博荣虽然才十三岁,但比二郎赵博文还高还壮。 “他们不能上战场,但你可以,以后打仗跟在我身边。” 三郎马上转忧为喜:“谢谢大兄。” 走上高台后,赵博安赶忙赔礼:“两位先生,我们来晚了。” 吕老头点点头,兰猗马上说道:“没晚,没晚,是我们来早了。” 众人互相打完招呼,没进行什么仪式,赵博安开始宣布名单。 名单上的十五个人,赵博安每人发了一匹绢帛,这是让他们做学子服的。 盼儿上来领绢布时,神情兴奋,有模有样的行了一礼,说道:“谢谢坞主。” “好好读书。” 二郎小声说道:“小妹,好样的!” 三郎抬手想摸摸她脑袋,但这么多人看着,马上又放了下来。 父母没说什么,只是脸带欣慰的看着女儿。 台下的幼童没有马上解散,他从十一岁以上的男童中,按身体条件选了三十人,他们将在秋后返回学堂,接受军事训练。 选完人后,标志着幼童学业完成,没能留下的就要离开了,不管高兴也好,失意也罢,学堂外的马车都会把他们送回家里。 赵博安全家站在学堂外,旁边是学堂两位先生和几十位学子,看着马车不断离开,那情景真是一言难尽,幼童和学子开始哭泣,高氏受感染也开始抹眼泪,赵博安只得安慰道:“十月就会有新人到来。” 吕老头建议道:“以后不要每年都招收幼童了,两年一次就好,这样能节省人力,让学子有更多时间学习经学。” “好,让你推荐的人选有结果了吗?” “给你。” 吕老头摔给他一张纸,然后头也不会的走了。 估计心里也不好受,人老了,就会越发的喜欢孩子,也不知道他收养孤儿没有。 全家人回去后,给小妹好好庆祝了一下,兄妹四人中,除了赵博安,估计也就小妹读书厉害,二郎都比不上她。 由于嬛嬛已经不需要人照顾,高氏没再返回冀氏乡,留在赵家堡装饰新家。 而赵博安多留了几天,先把几个学子派到各里,然后从以前的幼童中再选出十一人,秋后重新加入学堂进行军事训练,这四十一人,和学子同等待遇。 学堂其实一分为二,一文一武,他准备把邓干派来协助三郎训练。 回到冀氏乡,赵博安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高琳。 和嬛嬛独处时,问道:“她怎么来了?” “高伯父被送往河东安葬后,她在河东举目无亲,又回到襄陵,于是我写信让她来山里散散心。” “她们家孤儿寡母,这个时候她还有闲心外出?” 嬛嬛有点头疼:“全家都来了,我正发愁怎么安排呢。” 赵博安戏谑的看着她道:“她求你了?” “恩,经过这次变故,她想找个安稳地方,把弟弟养大。” “她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没成亲?” 嬛嬛一下就警惕起来,问道:“你怎么问这个?她原本在河东有成亲的对象,但宗族一灭,人家就退婚了。” 成亲几年,赵博安已经很熟悉她了,马上就感受到这股情绪,好笑的说道:“一个养尊处优的女人,不会种地,不会织布,怎么养家,还是在赵家找个合适的人家,赶快嫁了吧,以后就能一直陪着你了。” “你有什么好人选?” “没成亲的同龄人中,就剩赵贤了,正好他现在担任户曹,配的上她。” 嬛嬛马上站起道:“我去问问她。” 九月进入秋收,襄陵传来消息,蒲坂城破,苻柳被斩,秦国形势大好。而上党方面,屯留并没有难民流入山里。 赵博安一打听才知道,这个县令把交不起税的编户,全部收为他个人私有,不过也没高兴多久,燕国皇帝派出悦绾清查各地户口,他又吐了出来。这下几个坞堡主惨了,县令正在气头上,更是加大力度盘剥他们。 坞堡主也不是善茬,暗中支持下,屯留一下盗匪遍地,甚至蔓延到附近几县,在三不管岭也有盗匪出没,还是石瑞率部曲驱逐了他们。 张家庄就几十户人,既没能力反抗县里加派赋税,又怕盗匪攻打,只得向赵家求援,赵博安回信,赵家不会派人到张家庄驻守,他们可以向山里迁移。 下旬,张家收完地里的粮食,全族开始向山里转移,良马寨的部曲沿途接应。 张家家主带了些财货,来冀氏乡表达感谢,赵博安把他们安置到冀氏乡南部。 和兰家不同,赵博安不准备吞并张家,赵家也需要朋友,不能动辄夺人家业,有时候一个好名声比实力更重要。 张家要付出的就是每年一百石粮食和五十匹布帛。 十月是赵家比较忙碌的一个月。 月初,按照事先做好的规划,召集青壮垦荒,赵博安也开始从冀氏乡搬家,本来还准备去良马寨看看,但襄陵县出现了变故。 王安要被调到河东郡河北县,赵博安被任命为襄陵县县尉,这次可不是临时的,是镇守蒲坂的王猛签发的任命。 他要立即前往县里看看情况,再决定去留,走之前要把家里安排好。 把王鉴、邓干、石宝和赵前找来,这四人都在冀氏乡坞堡。 时间紧迫,他直接下令:“石宝,你现在就走,去兰村找呼延信,让他率家丁到赵家堡等我。” 石宝领命离开,赵博安这才向三人解释:“秦国下了正式命令,让我当县尉,我要去一趟县里,看看怎么回事。王鉴,垦荒已经开始,你负责调集物资,搬家的事也招呼一下。” “好。” “邓干和赵前,你俩率冀氏乡的部曲家丁去良马寨,随后我让赵家堡部曲前往汇合,包括良马寨部曲在内,全部由邓干指挥,把附近盗匪清理一遍。” “主公,多大范围?” 他想了想:“只要在山里,就全部驱逐出去,不能让他们在附近聚集。” “要是有人投靠?” “愿意当佃户的可以留下。” 最后强调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都小心点!如遇大股敌人,等我回来。” “是!” 赵博安叮嘱完嬛嬛后,出发前往赵家堡,还有十多天二郎就要成亲,他怕赶不回来,要提前说一声。 等他率家丁到达县里时,王安正在收拾行李。 “丈人,这么快就离开?” “新县令明天到,我要给人家腾地方。”听他话里,倒没什么怨气。 “苻柳的事情算是过去了?” “过去了,结果还不错,只是让我挪个地方。” 河北县可不算好地方,北面中条山,南面黄河,遍地都是沟壑。 “我的县尉是怎么回事?您找人推荐的。” 王安自嘲道:“我现在可没这个本事,听说是邓羌举荐的,你怎么认识这样的大人物?” 赵博安有点明白了:“我不认识他,认识他儿子邓翼,不过也就一面之缘。” “这种机会可是难得,还想辞官吗?” 确实难得,邓羌是秦国重臣,有他的举荐,官场上能少很多麻烦。 第四十五章 新县令 赵家势力范围内,现在的权利结构比较稳定,民心也已归附,他出来做官,内部不会出现什么变故。 就是有点担心上党的动荡,会波及到赵家。不过机会难得,他最后还是决定接受。 “丈人,接下来我有什么要注意的?” 王安开始传授他的官场经验:“和新县令处好关系,他虽然免不了你的官,但让你难受还是能做到的。” “我记住了。” “赵贤的户曹和你外祖父的功曹恐怕保不住,新县令会用自己人,不过你后边有邓羌和赵家,他会给你留一曹的。” “我先让赵贤把户曹辞了,表示我们的合作姿态。” 王安满意的点点头:“还有你们赵家的户籍要处理一下,二十多户太少了。” “今晚我就让赵贤把户籍改一下。” “其他也没什么了,另外我把一些财物放到赵家的杂货铺,明天我不方便带走。” “等丈人安顿下来了,我让人送去河北县。” “不用了,你运回赵家,交给王鉴,他既然不想帮胡人做事,那就多留一点财货傍身吧。” 赵博安答应下来,离开后马上去见赵贤。 “你连夜把我们的户口改为一百零二户,分为两个里,里长就写我三叔赵仑和你父亲赵敦的名字。” “好,我立即办。” “今晚做完这事,你明天把户曹辞了,这个位置保不住,然后先回族里,我给你找了门亲事,对方要先见你一面。” 赵贤一时间愣住了,张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面时表现好点,人我见过,配你绰绰有余。” “哦。” 第二天上午,县里所有官吏,包括王安都在西门外等候。一般新县令要先拜见太守,然后会由郡府官吏陪同上任。 新县令叫韦谦,来自京兆韦氏,一个极具影响力的士族门阀。 韦氏自西汉以来就是关中名门,历代不乏公卿重臣。永嘉之乱时,这个宗族大部分没有南渡,凭借巨大的名望,胡人政权没有难为他们,反而一直在拉拢,现在就有不少韦氏族人,正为秦国效力。 巳时刚到,十余骑就从远处策马而来,到近前纷纷勒住马匹,翻身跳了下来。 为首之人四十多岁,看穿着不像县令,反倒是他身旁青年,腰悬短剑,面上虽有劳累之色,难掩其勃勃英气。 王安看到竟是郡丞陪同,忙上来寒暄,笑着说道:“王郡丞和韦县令,一路辛苦了。” 郡丞点点头没说话,青年拱手道:“各位久候了,太守留我多说了会话。” 王安把手一伸:“我来介绍一下本县官吏。” 按照官职高低,大家一一上前拜见,轮到赵博安时,王安说道:“韦县令,这是县尉赵博安。” 韦谦上下打量道:“听邓翼说,你颇有谋略,以后县里兵事,就拜托你了。” “邓校尉谬赞,我一定尽力。” 等介绍完各曹主事,郡丞说道:“先进城,把正事办了。” 剩下的小吏和书佐,只得退到两旁。 赵博安看着那十余彪悍骑士,心中暗道,不愧是世家大族。 回到县衙后,在郡丞的见证下,两人完成交接。吃过准备好的宴席,下午韦谦先后送走了郡丞和王安。 接下来几天,赵博安把家丁编入县兵,安排到城内兵营居住,这下可以用县里钱粮养赵家的兵了,自己则住到高元家,外祖父准备搬到赵家堡养老。 韦谦开始调整人事,为此还特意把他叫到县衙书房。 “赵县尉,高元是你外祖父?” “是。” “他向我递出了辞呈。” “阿翁年事已高,最近有点精力不济。” “那我就批准了,另外赵贤是你的族人?他怎么辞去了户曹?” “是我族兄,他回去成亲了。” “我看他在户曹做的不错,成亲后还是回来吧,去你手下先做一任兵曹。” 赵贤做了几个月的户曹,哪里看的出来做的不错,不过是安抚赵家而已。 “随后我就通知他。” 韦谦很满意赵博安的配合,说道:“明天我要开始巡县,你做好准备。” “是。” 看来没时间参加二郎的婚事了。 襄陵县是一个大县,有五千多户,大部分是秦国的编户,分布在汾河以东的平原上。少数的坞堡在东边的山岭地带,他们人口不多,也向秦国缴纳赋税。 几十年来这里战乱频繁,人口被不断迁移,没什么世家大族,那些坞堡主势力也不大,很容易管理。 整个巡视过程,波澜不惊,韦谦期间没有要去赵家的想法,赵家堡离县城确实有点远,而且赵博安故意没有修缮,从旧村堡到县城的道路。 倒是赵家的家丁和韦谦的随从,一直在暗中别苗头,都是骑兵,互不服输,两人也没有制止。 回去的路上,韦谦说道:“我看赵家的骑兵甚为勇悍。” 赵博安谦虚道:“山里蛮子而已,比不得韦氏的精锐。” 韦谦就是随口说说,马上转向了他关心的问题。 “赵家离上党近,燕国有什么新消息吗?” “不知您指哪方面?” “施政方面。” 赵博安沉思了一下说道:“新消息就是悦绾清查户口的事。” “这事我知道,查出了二十多万户,上党地方上有什么反应?” “所有人都不乐意,鲜卑贵族失去了荫户,百姓要交更多的赋税,估计很难坚持下去。” “上党的官员品行如何?” “最近两年,上任的多是贪弊残暴之人。” “军事方面呢?” “没有打过交道,但那些胡人颇有战力,就看怎么用了。” “你以后多打探一下上党的消息。” 看来这个县令还挺有想法,赵博安提醒道:“韦县令,就算秦国对燕国动手,也和襄陵县没什么关系,我们最多就是提供粮草。” 韦谦顿了一下,说道:“能提供消息也是功劳。” 看来他有渠道向上反应。 “好吧,我会注意的。” 巡视完毕,回到县城没几天,赵贤从赵家堡返回,来到高元家。 “宗主,你快回去一趟,三郎被土匪抓了。” 赵博安一下就站了起来,目光凶狠的盯着他道:“怎么回事?三郎不是在学堂嘛。” “他在学堂找了几个人,说要去打猎,不知怎么跑到南村了,几天以后就有土匪到南村勒索,呼延塔不敢怠慢,马上告诉了老宗主。” “知道是哪的土匪吗?” “应该是从良马寨附近被撵走的盗匪,他们最近南下合流,占住了靠近南村的地方。” 当初心慈手软了,应该下令全部抓回赵家。 “邓干呢?” “他率家丁和部曲前往南村,老宗主也去了。” “我知道了,你现在是兵曹了,留在县里帮我处理日常事务,我马上回去。” 赵博安先和韦谦禀报,最近他要出去几天,到各处转转,然后就马不停蹄率家丁返回赵家。 刚到赵家堡,他就让人把三叔找来,王嬛嬛已经搬到这里,王鉴被他留在冀氏乡坐镇。 三叔进书房时,高氏、嬛嬛和二郎也跟了进来。 “阿母。” “嗯,你们说话,我就听听。” 赵博安看高氏气色还不错,就向三叔问道:“三郎最近有什么消息?” “三郎没事,这些土匪就是求财。” “要多少?” 三叔犹豫了一下说道:“两千石粮食,一千匹布帛,一百匹马,一百头牛。” “他们大概有多少人?” “两三百人。” “好,我给。” 高氏开口道:“安儿,一定把三郎安全带回来。” “知道了,阿母,我现在就去冀氏乡,就近调拨钱粮。” 从赵家堡出来,他向呼延信说道:“向旧村堡和兰村传令,召集部曲到冀氏乡集合,从赵家堡召集五十青壮,把赵家堡库房武器装备全送到冀氏乡,另外把这封信送给长子的尧轩。” 信是刚写的,这些盗匪刚被赵家撵走,两三百人就敢要这么多东西,他要打听一下是谁在背后撑腰,是官府,还是坞堡主。 路过冀氏乡,让王鉴召集五十青壮把钱粮运到南村,先把三郎救出来,再和他们算账,赵家的东西可不好拿。 赵博安到达南村时,天色已晚,众人把他迎进大帐内。 邓干首先上来请罪:“主公,我没把事情办好。” “和你没关系,是我下的驱逐命令。” 然后说道:“阿父,我已经让人运送钱粮牛马了。” 赵昆点点头:“好。” “邓干,这些盗匪具体什么情况?” “主公,大部分人确实是从良马寨附近流窜过来的,不过肯定有人组织,而且提供了钱粮武器,他们的营寨修的很有章法。” “知道了,明天我亲自去看看。” 第二天,他带着呼延信和邓干两人,来到山寨附近,找了个地方观察起来。 这里距离当初埋伏长子胡人的地方不远,山寨选的地方很好,在一座小山上,地势虽不是很高,但山顶平坦,适合修建营垒,南北有两条小路通往山下。 山寨内盗匪正在训练,赵博安看了一会,说道:“走,我们回去。” 第四十六章 截击 回到南村,赵博安向手下吩咐道:“传令赵家堡和冀氏乡的一百青壮,继续把钱粮运到南村,武器装备运到河阳村,良马寨的部曲,把牛马赶到南村后返回,屯留方向不能放松警戒,旧村堡和兰村的部曲,还有呼延信的骑兵队,都到河阳村待命。” 赵昆疑惑的问道:“怎么这样安排?” “现在重要的是把三郎先救出来,南村有三队部曲和一队家丁,足够震慑盗匪,但这里离山寨太近,如果全军集合到这,盗匪得知后,我怕出现变故。三郎得救后,如果盗匪就这么两三百人,趁他们立足未稳,彻底解决掉这个祸害。” 第二天,他派出邓干前往山寨,告诉那些盗匪,赵家同意他们的条件,三天后在山寨外交接。 当赵家把钱粮牛马运到南村,一切准备就绪时,事情出现了变化,有两百部曲打着冯家的旗号来到山外,然后派人来南村拜见。 赵博安有点明白,是谁向赵家下黑手了,他让父亲和冯家的人谈。 冯家来的是个青年,他进大帐后,环顾一圈,抱拳说道:“我叫冯安,这次来赵家,是受冯氏宗主之托,调解赵家和盗匪之间的冲突。” 赵昆气愤的说道:“什么冲突,明明是他们绑架我儿。” 冯安知道眼前之人是谁了,说道:“想必您就是赵家的前任宗主,不知赵宗主在吗?” “他现在是襄陵县县尉,走不开。” “那好,您也能做主,据盗匪们说,他们是从北边山里被你们赶走,至于绑走赵郎君,是为了报复赵家。” 邓干笑着说道:“那是赵家的地盘,我们只是撵走他们,已经很客气了。” 冯安针锋相对的说道:“如果赵家不客气,赵郎君恐怕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安然无恙。” 赵家的几个队长手按腰刀,马上站了起来,盯着冯安,营帐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赵昆也有点冒火,不过还是向他们摆摆手,问道:“你是代表盗匪,还是代表冯家?” 冯安仍旧沉稳的说道:“自然是冯家,盗匪也是可怜人,只想活下去,他们求到冯家,希望能和赵家和睦相处,冯家这次就做个中间人,赵家把钱粮借给盗匪,明年他们就会归还,赵郎君也能平安无事。” 赵昆嘲讽道:“好一个借,赵家认栽,明天巳时交换。” “地点就改在冯家营地外边,这次多有得罪,冯某告辞。” 过了一会,赵博安缓缓的走了进来,刚才他一直在营帐后旁听。 几个队长仍旧愤愤不平,刘纪敏骂道:“狗屁冯家,装什么好人,盗匪可怜,他们怎么不借。” “他们一伙的,怎么借。” 大家听到赵博安这样说,纷纷疑惑的看向他。 “我说尧轩怎么不给我来信,原来牵扯到冯家了。” 赵昆说道:“你是说盗匪是冯家暗中指挥。” “除了他们没谁了,赵家会看谁可怜,就派出兵马相助吗?” 几人有点恍然,邓干答道:“不会,而且山寨的布置和盗匪训练,都像行家出手,普通人可没这种能力。” 刘纪敏气愤道:“好啊,冯家当我们傻子呢,这样骗我们。” 赵博安没理这个二愣子,说道:“伎俩并不高明,估计人家也没想遮掩,上党冯氏这个招牌还是挺吓人的。我们去年敲诈胡人那一百五十头牛马,有人眼馋了。” 赵昆问道:“现在怎么办?” “现在情况很好,冯家出手,说明他们有交易的诚意,三郎安全了。” “那还打吗?” “当然要打,如果我们就这样算了,上党的势力就以为赵家好欺负,不光河阳村要受威胁,良马寨也将不得安宁。” 刘纪敏激动的问道:“坞主,我们怎么打?” “冯家估计打听过赵家的兵力,而且现在紧盯着我们,不能硬碰硬,让我想想。” 在营帐内,赵博安来回走动了一会,停了下来。 “坞主,有办法了?” “以正合以奇胜,现在这里集中了我们七队人马,还有一百青壮,我率一百家丁走良马寨,绕过屯留,南下长子,袭击他们后路,邓干,你率部曲和青壮佯装主力,把三郎救回来后,撤到南村,等我消息。” 刘纪敏抱怨道:“又是家丁出手,什么时候才轮到部曲?” 赵博安补充道:“上面我说的是理想状况,尧轩数次来赵家,我们有多少兵力,谁是头领,他很清楚,考虑到尧家和冯家曾经并肩作战,我们要做最坏打算,邓干,我给你留五十具强弩,如果双方开战,不要主动出击,慢慢撤到河阳村。” “诺!” “上党的胡人我们打过了,这次就碰碰这些豪强大族,看以后谁还敢觊觎赵家。” 赵博安率家丁前往河阳村,准备明天出发,同时连夜派人到张家要来两个向导。 而冯安也回到了营地,一个高大的汉子正等着他。 “见到赵博安了?” “没有,赵博安现在是襄陵县县尉,我见到他父亲赵昆了,明天交易。” 汉子埋怨道:“你们冯家怎么能做这种事?赵博安不会善罢甘休的。” 冯安也有怨气:“我有什么办法,我们长乐冯家是客居此地,上党冯家要收编这群盗匪,让我们协助,我父亲能拒绝嘛?” “哎!我走了,以后是没脸见赵博安了。” “尧轩!赵家真这么可怕?我们还有两百部曲在后边。” “反正你小心点。” 天亮后,聚集在南村的青壮和部曲,前出山外开始交易,由于钱粮众多,虽然两地不到二十里,但全部运完要一整天。 同时赵博安率领所有家丁,带着仅剩的两百多匹马,驮着所有具装和其他武器,从河阳村出发。 在良马寨补充过粮草后,他让石瑞带领部曲随后跟进,快天黑时家丁先到张家庄,半个时辰后,良马寨的部曲也已到达。 张家离开这里后,还没人迁来,赵家军正好驻扎庄内,好好睡一觉。 赵博安没有马上休息,先叫来张家的两个向导,仔细询问向南的道路,以及周边情况。然后再找来赵前、呼延信和石瑞,有些事情他要提前交代。 “这里离南村外的山口,不到五十里,家丁骑马不用多久就能赶到,部曲要慢一点。” 赵前说道:“现在可能已经完成了交易,也不知道三郎救回来没有?” “不管救没救回来,我们都要放开手脚打一场。” “就怕我们明天到山口时,冯家的部曲已经走了。” “不会,今天才完成交易,一大堆钱粮摆在那,他们没那么快运走。” 呼延信问道:“坞主,明天我们怎么打?” 赵博安反问道:“从襄陵县返回快半年了,重骑训练的怎么样?” “没有问题。” 呼延信说没有问题,那他就很有把握了。 “不同于山里,长子还算平坦,正好利于重骑冲锋,现在我们有五十具装,找个好机会,一下就打崩他们。” 赵前问道:“宗主,我们呢?” “明天随机应变吧,如果敌人崩溃,你们就截断他们归路,如果重骑冲锋效果不好,你们结阵利用强弩攻击。” 再看向一直没说话的石瑞,赵博安吩咐道:“我们马不多,要先保证家丁和战马的体力,石瑞,你明天率部曲跟在后边。” “是。” “大家去休息吧,石瑞安排部曲值夜。” 黎明前,家丁早早起来,吃过早饭,赵博安和呼延信率骑兵首先出发,一人三马,一匹骑乘,一匹驮具装,一匹战马。接着是赵前的小队,一人一匹骑乘用马,最辛苦的就是良马寨部曲,只能步行,作为后卫。 十一月,天气变冷,农事早已结束,野外没什么人,他们选的路也比较偏僻,一路上只遇到了三个人,全部强行带走。 一个多时辰后,骑兵已经快到山口,先找了个地方隐藏,他和呼延信前去侦查,很快就发现了冯家的部曲。山口聚集了有六百人,正在搬运钱粮,没发生战事,看来三郎安全了。 “坞主怎么办?人太多了。” 他观察了一会,发现里边有不少人是盗匪,这才放下心来。 “等!” 时间快到中午,冯家装满了一百辆大车,由两百部曲护着出发。剩下的四百人中,分出一半人开始往山寨运送钱粮。人员构成很清楚了,冯家来了四百部曲,其余的都是盗匪。 “走,我们回去。” 赵前早已经到了,部曲则是刚到,半天急行军五十里,赵博安看他们累的确实够呛。 “石瑞你领部曲,在这看住马匹,其余人上具装,我们去打他们的运输队。” 赵前的小队帮着骑兵上具装,赵博安也穿了一套。 一切就绪,家丁跨上马匹,前去截击冯家部曲。 第四十七章 摧敌 赵家家丁从北边绕道,赶到冯家车队前边,在一片树林后停了下来。 车队并没走多远,一百辆大车,每辆一个车夫,前后各有有五十部曲。 “赵前,这次你当主力,目标就是前边那五十部曲,强弩上弦,骑马快速逼近后,下马步战,先射一波弩箭,然后结阵,绞杀剩下的敌人。” “诺!” 赵前率领手下,迅速冲了出去,在马上喊道:“一会等我喊散开,甲乙两什在左,丁戊两什在右,我们半包围敌人,下马就射,先是弩箭,接着弓箭。” 冯家前边的部曲,看到冲过来的几十骑,虽然有点警惕,但也没太过担心,在上党还没人敢偷袭冯家。 赵前小队在距离冯家部曲还有四十米时,成扇状散开,然后迅速下马,在敌人震惊的目光下,拿出强弩,瞄准敌人,扣动悬刀,弩箭射出,接着马上扔掉弩具,拿出弓箭连续射击。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这五十部曲,在弩箭和弓箭的攻击下,马上就躺下了三四十人,剩下的人连忙往后跑去。 “先别追!” 这次奔袭,由于马匹有限,赵前的小队,除了随身必带的弓箭和腰刀外,只带了二十张圆盾和三十杆长枪,强弩和甲胄还是重骑的驮马带过来的。 眼看冯氏部曲还有点混乱,赵前喊道:“甲什刀牌手在前,乙丙两什长枪在后,丁戊两什射箭。” 长期的训练让家丁迅速行动起来,结成阵型后,开始向西推进。 远处观战的赵博安对呼延信说道:“赵前做的不错。” “打的很好,我们冲击后边那五十部曲?” “不用了,赵前能够应付,看冯家部曲的应对,不像强兵,他们会求援的,我们往回走一点,准备冲击援兵吧。” 重骑往西走了三里,找了个小山沟藏了下来,已经能远远看见冯家的营地。 冯家的两百部曲,由于车队的缘故,散的太开,在家丁的打击下,只能往后逃跑。原本压阵的五十部曲,还想向前接战,但看到前方自家部曲,被杀的毫无还手之力,有点心虚,立即停在原地收拢溃兵,并派人向冯安求援。 赵前列阵而来,望着那一百多冯家部曲,并没有畏惧,虽然宗主一直没出手,但凭手上这支家丁,他有信心一举击垮他们。 距离还有五十步,冯家部曲开始放箭,赵前发现只有十多个弓箭手,还是轻箭,放下心来,他们身上的步甲虽然没有具装防护好,但也是从河东叛军手上缴获的秦国制式甲胄。 “快速冲到二十步,刀牌手压住阵脚,弓箭手速射。” 家丁的冲锋让冯家部曲有点骚动,等重箭连续射出,他们听着身旁惨叫声,又看到前边不断有人倒下,再也坚持不住,整个阵形崩溃,开始向西逃跑。 赵前把刀往前一挥,大喊一声:“杀!” 前边的刀牌手和长枪兵,马上追了上去,现在该是收割的时候了,敌人只顾逃命,能扔的都扔了,只求比别人跑的快一点。 追杀了有一里地,赵前把家丁叫了回来,让一半人把马匹和强弩捡回来,一半人把大车摆成圆阵,这是跟赵博安在河东学的。 他已经明白了宗主的用意,这支家丁就是个饵,重骑一定在附近等着冯家的援兵。 远远的看着赵前的举动,赵博安十分满意,这是这场战事最大的收获,开始有赵家族人能独当一面了。 冯安不可置信的望着这支败兵,刚刚送走他们不到半个时辰,就这样被赶回来了。 他一把抓住押运钱粮的上党冯家子弟,质问道:“几十个人把你们两百人打败了?” “劫匪突袭而来,我们兵力分散,这才导致大败。” “你们败的也太惨了,就剩四十多人?” “还跑了一部分,现在的问题是,要马上把钱粮夺回来,再迟点他们就跑了。” 冯安不想去,他手下的两百部曲,可是长乐冯家的根本,来这吓唬吓唬人还行,为了那点钱粮,前去拼杀,得不偿失。 这名上党冯家子弟,把冯安的手甩开,嗤笑一声:“你不想去,我就率盗匪去追,看你回去怎么交代。” 他急于把钱粮抢回来,将功赎罪,要不然他就完了。 “我们都走了,万一赵家再回来,山寨怎么办?” “现在那还顾得上赵家,再说就六里地,来回很快的。” 看冯安还在犹豫,他火了,留下一句好之为之,就去召集盗匪。 没多长时间,两百盗匪加上四十多败兵,浩浩荡荡出发了。冯安没办法,只得率领部曲跟在后边,寄希望于吓跑那群劫匪。 赵博安看着冯家的两支部队,前边虽然人多,但一看就是乌合之众,反而后边的两百部曲还像样些。 “上马!冲击后边的部曲。” 呼延信问道:“上次河东那场遭遇战,不是先让车阵消耗他们的锐气,我们再冲锋吗?” “此一时彼一时,当时车阵里人多,叛军有甲,而骑兵无甲,当然要消耗他们锐气,这次车阵就五十家丁,刚刚经过战斗,拼下去难免要有损伤,而五十具装重骑冲击这些行进中的部曲,一会你就能看到效果。” 得到这些具装,他们还没实战过。 重骑缓缓从山沟出来,他和呼延信各领二十五人,分成两个波次,依次冲锋。 赵博安第一波,看准方向,把面甲放下,双腿一夹马腹,黑豹开始慢慢加速,距离后边的部曲不到三百米。 三百米看着远,但一旦战马加速,速度越来越快,也就一分钟左右的时间,留给冯安反应的时间不多。 冯安在重骑冲锋的时候才发现,暗道晦气,已经来不及结阵了。 这种具装骑兵,他在上党郡城见过,但那只是几个鲜卑贵族为了显示勇武,穿出来显摆的,还真没见过几十个重骑冲锋,不清楚它的威力。 赵博安望着冯氏部曲单薄的队列,面甲下微微一笑,身旁的重骑排成横队,间隔一米,速度越来越快。 他双手握紧马槊,槊锋对着前方一个部曲,任由黑豹穿过冯家部曲。马槊只是微微一滞,那个部曲就倒下了,还有两个部曲被黑豹撞到,一下就飞了出去。 重骑面对的情况差不多,就算马槊没有扫中,也能撞到两三人,第一波效果十分显着,敌人稀疏了许多,呼延信在后边看的大呼痛快,紧接着也穿阵而过。 等赵博安调转马头,看到原地还剩不到一百部曲,有人在大喊大叫,有人直接跪地投降,还有少数人开始逃跑。 暂时不需要管他们,他用马槊一指,喊道:“冲击前边的敌人。” 说完策马前进,重骑又排成两列横队,朝前边的两百多人而去。 冯安知道完了,现在逃命要紧,趁着没人理他们,能逃多少逃多少。 “大家分开逃,往树林里跑。” 大喊几遍,然后骑马往南狂奔,营地也不回了。 两支冯家部曲都是步行,只有少数人骑马,而从赵家得到的马匹全部用来拉车,已经被赵前拿下,剩下的牛还在冯家营地。 前面的盗匪看到后边的惨状,直接一哄而散,正好被重骑一顿砍杀,伤亡更加惨重。 赵前在车阵里还等着拼杀,只听得前面三里远,不断传来厮杀声,一会就有十几个人逃过来,看到家丁严阵以待,直接投降。不久骑兵押着七十多人,也来到了这里。 “宗主,打完了?” “恩!冯家的部曲和盗匪大部被歼,我已经派人联系南村部曲和石瑞了。” “我们不回去?” 赵博安反问道:“为什么要回去?冯家敲诈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我们要破他们一个堡子。” 真实目的还是为了钱粮,这次行动光支出了,还没有收入。 随后把俘虏押到车阵里,加紧审问,重骑全部脱去具装,原地休息。 从俘虏口中,得知一些消息,加上他的猜测,整个事情的脉络,大概搞清楚了。 针对赵家的是上党冯家,准确的说是长子冯家,这个家族是上党冯家的一支。现在局势不稳,他们收编这些盗匪,是想暗中使用的。谁知三郎打猎时和盗匪遭遇,几个孩子那是对手,很快被抓,盗匪恼怒于三郎伤了他们几人,就要出手杀了几个孩子,还是三郎说出身份,才保住一命。 冯家得知消息后,有人想到敲诈的主意,他们确实眼红赵家的牛马和盐铁收入,刚开始狮子大开口,是为了讨价还价,没想到赵家直接同意了。这么一笔财货想安稳拿到,需要找个帮手,于是找到了长乐冯家。 财帛动人心,这些豪强也不例外。 石瑞离的近,很快就来汇合。 时间紧迫,冯家马上会得到消息,虽然家丁有点累,但也顾不得了,现在行动反而能降低伤亡。 “离这五里远,就是冯家的坞堡,我们骑马过去突袭,不用带具装,家丁除了伤员全去,石瑞留下看守俘虏。” 说完马上出发。 第四十八章 冯家 由于没能全歼冯家部曲,已经有人绕道逃了回去,冯家得知消息后,立即开始迁移坞堡外民众,等远远望见骑兵出现,迅速关上了大门。 赵博安过来看到的情形就是,坞堡外的民众正在逃回家中,夯土墙上出现了一些青壮。 “呼延信,去周围转转,看看有什么收获,不要劫掠平民。” “诺!” 赵前问道:“宗主,我攻一下试试?” 冯家失去两百部曲,很多依附民也没能逃进坞堡,里边人肯定不多。家丁强攻也能打下来,不过肯定有伤亡,而且这里离长子县城不远,他们没有时间在这耽搁。 坞堡大门关上,突袭其实已经失败。 “你们下马列阵,我去看看。” 赵博安骑马来到门前一箭之地,抬头观察了一下,坞堡西面墙上守卫的人数,估计有五十人,他准备放弃了,策马往回走去。 这时听得吱呀一声响,坞堡大门打开一条缝,飞奔出一骑,手拿长矛,向他冲来。 列阵的家丁大喊小心,赵博安回头看到这一幕,并没惊慌,轻夹马腹,缓缓向前,然后拿出弓箭,等敌骑离他还有二十步,回身一箭正中其马身,接着对着落马敌骑的大腿又是一箭。 家丁大声欢呼,坞堡大门一开,又跑出来三骑,赵博安调转马头,停在原地,又抽出一支箭,三骑中两人向他冲来,剩下一人下马救人。 在这个时候,赵博安心里还想,自己怎么一点都不激动,也不害怕,只是冷静的瞄准,然后不停的放箭。向他冲来的两人,脑袋中箭掉下马背,下马救人的则被射中大腿。 “坞主威武!” 相比家丁的助威声,和地上的惨叫声,坞堡上有点安静。 过了一会,呼延信前来禀报:“坞主,截住了几十头牲口。” “还算有点收获。” “现在怎么办?我们回去?” 赵博安指指那三匹马:“去把马牵过来。” 抬头看着坞堡,上面还是没反应,他又拿出一支箭,瞄准那个后来者,正中其头颅。 “手下留情,不知下面是那位坞堡主?” 赵博安有点好笑,这些人还没明白状况。 “赵博安!” 坞堡上静了一下,然后刚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原来是赵宗主,老朽是长子冯家宗主冯义,不知我们怎么得罪了赵家?” “不用装糊涂,敢敲诈赵家钱粮,你就要承担后果。” “赵宗主,这是误会,我们只是去调解冲突。” “别和我来这套,冯家敲诈了多少东西,十天后,在山口如数归还,要不然我就自己来拿。” 眼看无法善了,冯义威胁道:“你别欺人太甚,我们上党冯家不止长子这一支,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赵博安对呼延信道:“我们走。” 然后就是一箭,惨叫声戛然而止。 冯义愤怒的大喊:“赵博安,我和你势不两立。” 返回车阵的路上,骑兵在后防备,以免冯家突袭,不过什么事都没发生,看来冯义还没失去理智。 接应上石瑞,押着俘虏,来到冯家山外的营地,赵家部曲还没到。 营地里竟然还有几十个人在抢钱粮,大部分是妇孺,赵家家丁一到,这些人全被俘虏,山寨里也有几十个妇孺,同样被俘。 赵博安指挥俘虏,把山寨的钱粮运到山下,等赵家部曲到来,天已经黑了。 赵昆进入营帐,看到长子正在活动肩膀,连忙问道:“受伤了?” “没有,多射了几箭,身上有点酸疼。” “休息几天就没事,冯家怎么样了?” “结大仇了,杀了他们不少人,不过东西抢回来了。” 赵昆有点生气:“都怪三郎这个臭小子,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不能全怪三郎,冯家就是冲着我们钱粮来的。” “哎!以后怎么办?” 赵博安说道:“当然是灭了冯家,留着这么个仇人,赵家别想安生。” 赵昆没想到长子现在这么大杀气,劝说道:“上党冯家可是有几百年的底蕴,不会轻易倒下的,还是想其他办法吧。” “阿父,我要灭的是长子冯家,他们没那么可怕。” “算了,你现在是宗主,这些事你做主吧。” 察觉到父亲有点情绪,赵博安忙安慰道:“阿父,放心吧,我什么时候做过没把握的事,这次出击,一百家丁就打败了六百冯家的兵丁,而且没人死亡,现在是冯家怕我们。” 这点赵昆同意:“你训练的家丁确实厉害,好多人向我说过。” “那我去安排一下运输钱粮的事。” “天黑了,明天再运不迟。” “不行,这里离长子太近,要连夜运回去。” 所有家丁和良马寨部曲今晚休息,邓干指挥冀氏乡和赵家堡的部曲值夜,其余部曲和青壮连夜把钱粮牛马运回南村。 一夜平安无事,大部分钱粮牛马都已运回,代价就是摔伤了几人和几头牲畜。 天亮后,几个队长来到赵博安的营帐,听取他的安排。 “今天十一月十八,快下雪了,如无意外,和冯家的冲突,今年结束了,明年我们继续揍它。” 刘纪敏请求道:“坞主,明年打冯家一定要让部曲上。” “你以为打仗是好事啊,不说伤亡,消耗的钱粮就不是小数,邓干,从十月剿匪到现在,用了多少钱粮?” “剿匪花费不大,用了两百石粮食,就是后来三郎出事,动员部曲和青壮,将近十天用了七百石,其中将近一半都是牲口吃的。” 赵博安听到这里,头有点疼,说道:“留下一百匹马,其余赶紧送回去,这些畜生,稍微动动,就要拿精料喂养。赵前,家丁伤亡情况。” 呼延信的重骑没有伤亡,就是有四匹战马废了,具装还是有点重。 “轻伤五个,都是箭伤,不严重。” “你和石瑞去良马寨,在那待到十二月,然后家丁解散,今年就没事了。” “诺!” “邓干,你把这里和山寨能用的东西都带走,然后率部曲回南村,同样待到十二月,然后解散。” “诺!” “驻守期间,粮食还是由赵家管,解散时,参与剿匪的三队部曲,每人领一石粮,一匹布,其余三队部曲,每人领一匹布,家丁每人两石粮,两匹布,队长和伤员加倍。呼延信留一下,其余人都出发吧。” 众人纷纷走出营帐,赵博安对呼延信说道:“骑兵先不走,现在你去外边留下十天的粮草,我们在附近找个地方藏起来,看看冯家接下来有什么动作。” 赵家和冯家一战,慢慢开始在上党传开,但很多人得到的消息,是山胡劫掠冯家。 长子县有四个坞堡,最大的是长子冯家和杂胡白家,都有三百户左右的人口,其次是迁来有五十多年的长乐冯家,有两百户,最弱的就是尧家,一百多户。 其后几天冯家开始酝酿报复,冯义从潞县冯家借来两百部曲,又从白家借来两百胡人,条件是事后把河阳村交给白家,最后威逼长乐冯家和尧家出兵一百,加上自己拼凑的两百青壮和各处招募的一百杂胡,一共八百多人。 十一月二十四,这支杂牌军在山外驻扎下来,并派出白家胡人走小道去河阳村,打探赵家部曲的动向。 赵博安把骑兵藏起来,原本是想偷袭一把冯家,以弥补这次出兵的花费,但现在要想办法解决这伙人了。 他和呼延信找了个地方,眺望整个营寨。他们以原来冯家营寨为基础,正在进行扩建,东西两面寨墙,把山道堵了个严严实实,而且挖了壕沟。 呼延信说道:“有八百多人。” “冯家在上党还是有号召力的。” “没法偷袭了,要派人回去通知吗?” “派人吧,等他们进山,骑兵就去骚扰附近坞堡,断他们粮道。” 两人准备下山,山上风大,吹在身上真冷。 “等等!” 赵博安又看了一眼营寨,伸出手感受了一下风向,对呼延信说道:“你去把什长都叫上来。” 等几个什长都来到山上,他已经想好了对策,指着营寨向他们吩咐:“你们都看一下方位,我们今晚去营寨西北角放火,回去都去打一捆柴,做几支火箭。” 呼延信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 “都去准备吧,今天早点休息,晚上我们再来。” 傍晚赵博安又来观察一次,营寨大部分已经修好,中间修了一座望楼,四角还没有修建箭楼。 后半夜,半轮月亮出现在东边天空上,冷风仍在吹着。家丁口衔木棍,小心的来到营寨西北角,把木柴堆到寨墙下,开始点火。 火势渐渐变大,赵博安点燃火箭,其他人见状也抽出火箭点燃。 “放!” 一轮火箭就飞进了营地,接着又是几轮,直到全部火箭射完,寨墙已经被点燃,里边也开始起火。望楼上终于有人大喊敌袭,并敲响了警钟。 “全部上山,喊杀声响起来,吓唬吓唬他们。” 秋冬之际,草木枯黄,又有风力相助,火势蔓延很快,营寨内一片大乱。 在家丁的喊杀声中,他们第一时间并不是救火,反而拿起武器互相砍杀。 赵博安在山上看到火越来越大,有人开始从东边逃跑后,说道:“跟在败兵后面,看看能不能拿下坞堡?” 第四十九章 覆灭 第二次来到冯家坞堡外,天还没亮,赵博安在道旁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为一会的行动做安排。 “五人留守,五人轻装跟我抢大门,其余人上具装。” 呼延信说道:“坞主,我领人去吧。” “也好,人散开点,假装败兵,过去以后,别让他们把门关上。” “诺!” 赵博安向家丁强调道:“控制住坞堡后,不准私自劫掠,先找牛马,然后驮运库房里的轻便财物,我们要快进快出。” 没多久,天色慢慢变亮,有人逃回来了,不过没去坞堡,直接回家了,随着逃回来的人慢慢变多,终于有人去拍动坞堡大门。 看到大门一开,赵博安示意行动。 呼延信在前,其余五人,隔着不远跟着。等他们来到门前,抽出腰刀就砍死了门前几人。 看到这一幕,具装骑兵马上出动,直接冲向坞堡。冯家的青壮大部分都不在,抵抗十分微弱,没多久整个坞堡就被拿下。 赵博安来到门前,抬头望着大门上的冯氏二字,心想最终还是让我进来了。 等留守家丁把马匹赶进坞堡,他让人把大门关上,开始搜刮财物。 虽说长子冯家只是上党冯家的一支,但几百年下来,也积累了不少好东西,其中书籍是最珍贵的,这些要全部带走,还有很多金银铜器和瓷器等等,最后才是粮食、布帛和牲畜。 看到这么多财货,他心中暗骂冯家,你们都这么富有了,还惦记赵家的钱粮牲畜。 呼延信也没见过这么多财货,问道:“坞主,东西太多了,我们带不走。” “先把书籍打包,接着是金银瓷器,最后带点布帛。” “我这就去安排。” “我们自己的马别运东西,留着以防万一,用冯家的牲畜驮运,我们时间不多,让他们快点。” “诺!” 家丁开始打包财物,而他则来到关押冯家家眷的院子。 赵博安全副重甲站在院子台阶上,对面前一群人问道:“冯义在吗?” 一个女郎娇声道:“你这个恶人,我爹马上就率部曲回来了。” 看来冯义也在营寨里,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眼前的小娘子和盼儿差不多大,长得十分可爱,赵博安调侃道:“你哪里看出我是恶人了?” 不顾旁人劝阻,女郎瞪大眼睛,质问道:“你都闯入我们家了,还不是恶人?” 赵博安哈哈大笑:“你爹都要去打我了,我不能来吗?” “你……是赵博安?” “好聪明的女郎,叫什么名字?” 女郎红着眼睛喊道:“你杀了我大兄!” 冯家人死的太多了,他哪知道她大兄是谁,一时兴致全无,转身走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一切收拾妥当,准备出发。临走时,把冯家女郎一并带上,留下口信,让冯义拿钱粮来换。冯家既然喜欢绑架,那也试试亲人被绑架的滋味。 由于他们行动迅速,路上没遇到什么危险,当靠近冯家营寨时,就能闻到一股肉香,里边还有野兽在啃食尸体。 对呼延信吩咐道:“派人快马回南村,让邓干把部曲带来,这些死人要赶紧埋了。” “好!” “再留下十个人,你领其他人继续走。” “坞主,你不回去?” “估计有人要来,我在这等等。” “那我走了,你小心点。” 一路上叫骂的小娘子,看着一堆尸体,脸色煞白。 “害怕了?这都是你爹带的人,里边就有你们冯家的人。” 女郎带着哭腔问道:“我爹在哪?” 赵博安吓唬道:“我哪知道?这就是招惹赵家的下场。” “爹……” 呼延信带人离开,赵博安指挥留下的人,把野兽赶走,清理出一块地方,点燃火堆。又在营寨中找到一头死牛,砍下几块肉,开始烧烤,平时可不容易吃到牛肉。 下午时分,在外警戒的骑兵带过来三人,都是熟人,楼氏、冯安和尧轩。 三人行礼:“赵宗主。” 赵博安坐在胡凳上,看着三人,没说话。 还是楼氏沉不住气,直接说道:“赵宗主,白家并不想与赵家为敌,这次是应冯义之邀出兵,我们愿意赔偿。” 赵博安转向尧轩,说道:“尧兄,我们也算有点交情,就算不帮赵家,也不至于出兵吧。” 他原先还不知道尧家出兵,直到看到尧轩,才明白过来。 高大汉子有点难为情:“赵宗主,我们尧家人少,没办法反抗冯家,我虽然极力反对,但尧家不由我做主。” “做不了主,你来干嘛?” “我们宗主说了,愿意赔偿。”从刚开始打交道,尧轩就知道眼前之人,喜欢财货。 “你呢?我记得你叫冯安。” “见过赵宗主,长乐冯家也愿意赔偿。” “冯义呢?” 三人疑惑的望着他,冯安说道:“有人看见,他昨晚死了。” “哦!那应该还在周围躺着。” 赵博安站了起来,说道:“我们几次冲突,原因你们都知道,赵家从来不主动惹事,更没有来上党劫掠。既然你们愿意赔偿,白家和冯家出一千石粮食,尧家出五百石,全来这里交易,然后我把俘虏放了,这次的事就过去了。” 这比事前预想的好多了,楼氏首先说道:“白家答应。” 其他两人也答应下来,冯安问道:“不知对长子冯家,赵家有什么打算?” 赵博安心思一转,这三家对冯家只怕有了其他心思,不过把水搅浑对赵家也有好处,当即说道:“长子冯家的赔偿,我们已经拿到了,其他和赵家无关。” “那我们就告辞了,粮食会尽快送到。” 三人来到外边,冯安冷酷的说道:“我们去冯家坞堡要赔偿,因为冯义的贪婪,死了这么多人,他们要负责。” 楼氏恶狠狠的说道:“对!我们被他们坑惨了。”白家是真心疼,连着两年死掉大量青壮。 尧轩提醒道:“要去就要快,赵家没能拿走多少东西,迟点就怕有人盯上这块肥肉。” “走,现在回去就集合青壮。” 由于冯义死去,同时失去大部分青壮,冯家一时处于混乱中。接下来几天,三家趁机以要赔偿为名,占据冯家坞堡,不断从库房里拉走钱粮。 长子的官府得知消息后,也加入进来,官府更狠,开始迁走坞堡外的依附民,三家紧随其后,也得到了一部分依附民。 潞县冯家得到消息时,钱粮和依附民已经被瓜分一空,他们就迁来一部分人,霸占了这座坞堡。 短时间内,长子冯家就烟消云散,失去了所有的财富,剩余族人融入潞县冯家。 赵家得到了赔偿,三家直接从冯家库房拉出粮食,来这里交换俘虏。而长子冯家的俘虏也被放了,他们都有家人,是不会加入赵家的。 赵博安得知有人瓜分冯家,并没加入进去,他有点看不上这些人,就像一群秃鹫在分食尸体。 到十二月初,赵家的部曲和家丁已经全部解散,骑兵家丁的赏赐被更换为马匹,都是从冯家得来的。为了照顾步兵家丁的情绪,骑兵下次战事的赏赐就没有了。 从县里出来二十多天了,他计划把最近的事情做个了结,再回县城。 首先是十月的垦荒,当时把事情留给王鉴处理,一直没来的及查看。 这次垦荒召集了五百青壮,加上河东四十多户流民,使用了两百匹驮马和两百多头耕牛,还从学堂找来二十多个学子,由王鉴统一管理,一个月下来用粮三千石,垦田五千亩,大部分位于赵家堡和兰村之间。 这些田地除了分配给河东流民的二千多亩,和匠作营的几百亩桑田,其余是为了解决家丁和族人的额外需求,他们每户要分二十亩,这中间还牵扯到迁移佃户的问题。 现在赵家堡和兰村之间新建了三个村子,由河东流民和迁来的佃户混居,其中迁移佃户每户补偿一头耕牛,他们留下的土地分配给了家丁和族人。 其次就是要安置屯留来的流民和俘虏的山寨盗匪,屯留的流民是剿匪时主动投靠赵家的,只有十四户,盗匪俘虏大部分是妇孺,他们一部分可以和单身工匠组成新的家庭,剩下的妇孺安置到赵家堡和学堂,其余完整家庭和流民,到旧村堡新建一村,明年春天垦荒。 经过今年的垦荒和移民,从最北边的兰村到最南边的冀氏乡,整个沁水沿岸的平地,除了兰村保留了几千亩牧场,用于战马训练和饲养,其余已经开垦为耕地。 最西边的旧村堡到赵家堡一线,明年春天垦荒以后,平地也将消耗完毕。 剩下沁水东边的良马寨和河阳村,保留原样。 现在赵家势力范围内,经过几年的移民和开发,各处地方都将稳固下来,以后就算缺少土地,也会就近开垦坡地,人口不再轻易流动。 最后就是冯家的缴获。 书籍全部搬到学堂。 三家赔偿的二千五百石粮食,一半用于抹平出兵的花费,剩下一半用以工代赈的形式,作为流民夏收前的口粮。 从冯家得到的布帛和金银瓷器,麻布全部用于赏赐,剩下的贵重物品,先由高氏和嬛嬛挑选一遍,其余充入府库。 前后缴获的牲畜有将近两百头,骑兵赏赐用了五十匹马,剩下的大部分是耕牛。今年补偿给佃户有四十多头牛,现在赵家有耕牛三百多头,马匹仍旧保有三百多头。 收支基本算清,明年各项开支也已经预留出来,除了一万石粮食不能动外,库房内能动用的就是五百石粮食,三千匹麻布,一千匹绢帛,明年上半年除非有大的进项,不然赵家不会轻动。 家里的事务处理清楚,他准备返回县城,不过来自良马寨的消息,让他只能临时走一趟。 第五十章 桓温 良马寨来了一位上党郡府官员,代表上党太守,向赵家抛来了橄榄枝,只要投靠燕国,赵博安马上就是屯留县令,并且会有爵位的赏赐。 这是看上了赵家的强横战力,与冯家的冲突,已经导致上党失去近千人的青壮。 燕国这艘破船,赵博安是不会上的。他婉言谢绝了太守的提议,直言赵家只想保境安民,不会骚扰上党,在这名官员临走时,还送了几匹好马。 为防将来的口实,要赶紧向韦谦汇报,燕国官员到访的事情。 回到县里,就听说陕城被攻破,持续一年多的叛乱彻底结束。既然叛乱结束,赵家又可以往外贩卖生铁了,他连忙派人回去,传令三叔招募青壮两百人,开始挖矿和炼铁。 在县衙书房,韦谦听完赵家和冯家的冲突经过,不置可否。 他问道:“上党这么大动静,燕国官府没有居中调停,反而亲自下场,劫掠了冯家?” 赵博安点点头:“前几天上党郡府还派人进山,想招降赵家。” “什么条件?” “屯留县令。” “怎么没答应?嫌官小?” “那倒不是,燕国现在施政混乱,纲纪全无,不用几年,恐怕就会崩溃,赵家自然不会站到失败一方。” 韦谦赞赏的说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见识,以后和上党的势力继续保持联系。” “是。” 等赵博安离开,韦谦心想这是个人才,而且赵家的实力也不弱。 县衙西厅,就是赵县尉办事的地方,赵贤在帮他处理日常事务。 “最近还顺利吧?” “临近年底,没什么事,就是士曹事情多些,要按照郡府和县里的要求,打造各式器物。” “赵家的三个士子呢?” “您不在,我只能把他们安排到兵曹,处理些琐事。” “问问他们谁想学律法,我把他安排到法曹,赵家人口变多,需要这方面的人才。” “好。” 赵博安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还没问你,那个高琳怎么样?” 赵贤迟疑了一下,说道:“她同意了,明年三月成亲。” “怎么?你不满意?” “那倒不是,就是听说宗主向她提过亲。” “这事是阿母操办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用顾虑。” 离年底没多长时间,赵博安打算就在城里待着,处理一下士曹的事情。 士曹管理的是城里的匠户,他们是城市里的手工业者,包括铁匠、金匠、织户等等,在官府作坊劳作,相当于赵家的匠作营,只是服务对象和待遇不同而已。 秦国实行的户籍制度,其实是为了更有效的利用人力。 各种户口大概是按功能划分的,最多的就是普通编户,大部分是汉人,他们要按时缴纳赋税和服徭役。 再次就是兵户,比如秦国几乎所有氐人都是兵户,这些氐人士兵是中央禁军,地方上的兵户,大部分是其他各族胡人充当,他们是地方军。赵博安的家丁编入县兵,只是他中饱私囊,不算兵户。 营户是被军队掳掠来的人口,从事各种生产活动,杂户是为官府服务的人口,这两种人地位比普通人要低一等,生产所得大部分要上交军队和官府。 最惨的是隶户,他们是一群奴隶,没有人身自由。 大致就是这么划分,当然里面还可以细分。 在官府作坊里观察了几天,赵博安发现人力并没有被充分利用,而且匠户待遇也一般。因此萌生了一个想法,把赵家的生铁拉到这里,加工成农具,再贩卖到周边,赵家和匠户都能得利。 在县城待到年底,然后他返回了赵家堡,在家宴上终于见到二郎的正妻,是一位充满书卷气的女郎,倒是一对良配。 正日前赵家很忙碌,要准备很多东西,直到祭祖完成,他才找来二郎和三郎。 “二郎,你现在成家了,我和阿父早已商量好,过一段时间,你去兰村先适应几个月,然后就全面接手。” “赵振叔呢?” “到时我派他到冀氏乡接替王鉴,我不在时,王鉴会帮我处理日常事务。” “好!” 二郎成亲以后,变的稳重不少,开始像个大人了。 赵博安看向赵博荣,调侃道:“三郎!当了一段时间俘虏,感受怎么样?” 三郎仍旧有点愤愤不平:“如果不是其他人拖累,我早跑了。” “这次算你运气好,有赵家帮你善后,如果不想有下次,好好培养学堂的家丁,一个人再强也有限,你看我什么时候单打独斗过。” 赵博安不想斥责他,这个年龄更应该鼓励。 赵博荣反驳道:“可是我听家丁说,你在冯家坞堡前一个人就射死了四个人,还不是单打独斗。” “那可不算单打独斗,我身后有家丁列阵,就算射不中,我也能退回去,他们是我的坚强后盾,能有效的保护我,而你的手下还需要你来保护。” 赵博荣认真想了想,说道:“大兄!我知道了。” “以后多练一下箭术,赵家不需要你去冲锋陷阵。” 赵博安把两人送走,回到卧室。小妹正在逗灵儿,小家伙刚学会爬,有点不安分。 盼儿今天来是有事相求:“大兄,能不能把冯家女郎放了,我看她很可怜,有时候还偷偷哭。” 如果不是盼儿提到,他都忘了这事,当时带走她,更多是他的恶趣味,想吓唬吓唬她。 “不用可怜她,谁让她爹抓了你三兄。” 嬛嬛也在旁边劝道:“小娘子我见过,很可爱,就放了吧。” “好好好!等雪化以后,我让人送走她。” “谢谢大兄!” 盼儿在这又待了一会才离开。 赵博安抱着灵儿在屋里走动,向嬛嬛问道:“去年在杂货铺和集市上的收入,除去家里用度,还有多少?” 赵家在赵家堡和冀氏乡开有两个铺子,其他各里也不时有集市,主要贩卖盐、铁、羊肉和羊皮等。 羊肉和羊皮的贩卖收入,让赵家在牧民身上保持了收支平衡。因为牧民没有耕地,他们帮赵家放牧,按照每年繁殖牲畜的数目,给予钱粮,牲畜的副产品全部归牧民所有。 “应该还有一千多石粮食和一千多匹布帛,你要看账册吗?” 这里面大部分是贩卖河东私盐的收入,到现在那批私盐已经不多了,今年下半年就要外购。 “不用,知道个大概就行,二月我会动用这部分钱粮。” 嬛嬛有点惊讶:“还开荒啊?” “当然,接下来两年,春秋两季都会大规模开荒。” “现在不是每家都有地种了吗?” “分到耕牛后,他们就能种更多的地。” “难道你要动用那一万石存粮?” “应该不用,现在能往外贩卖铁器了,不过接下来两年,家里存不下钱粮。” 嬛嬛无所谓的道:“反正我们开支不大。” 在家里又待了十几天,雪仍没化,但做官不自由,赵博安还是要出发。 临走前,让匠作营开始打造步兵用重甲,同时安排王鉴主持下个月的垦荒,还是按照去年十月的组织方式。 这次出山,他带了十个学子和一队骑兵,到达县城后,安排三个学子进法曹学习律法,两个学子进兵曹帮赵贤,其余五个学子全部安排到作坊,按照赵博安的方式,管理和改进作坊的运作,强调分工和流水线,并且奖励生产。 一切准备妥当,他马不停蹄的拜访县里的坞堡主和里长,推销铁制农具。因为有县尉的身份,加之东西确实又好又便宜,自然有人想购买,他把订购数量都记录下来。 到二月,山里的路能通行大车时,生铁和农具开始源源不断的运到县城。生铁进入作坊进行加工,赵家堡生产的农具存在杂货铺,和作坊生产的农具混和,被赵博安领着县兵运到各地。 这样运作了一个月,效果很好,除去赏给工匠和县兵的钱粮,赵家得到了一千多石粮食的收益,第一个月之所以有这么好的收益,是因为有赵家堡冬天两月积存的农具,以后每月除去各种花销,大概就是四百多石的利润。 虽然还有人想购买,但他停止了县里的销售,转而开拓外县的生意。 秦国实行的还是盐铁专卖,他并不想冲击这套体系。周边几县每半年做一次生意,正好吸收完赵家的产能,还能很好的隐藏自己。 三月,粮食被运回赵家堡后,他解散了家丁,然后把上月垦荒的土地进行了分配。 接着在家里休息了半月,一直等到春种完成,才再次出山,这次运的就不仅是生铁和农具了,还捎带了一点山货。 接下来的时间,他先打通了南边绛县的销路,然后是北边的杨县、永安县。期间还派赵前到河东,把剩下的犯人家属接回来,这件事总算完结了。 今年天旱,夏收小麦减产,良马寨和河阳村都受到了影响。 好日子没持续多久,六月的一天,韦谦把他找来,让他回赵家堡一趟,密切关注上党的局势。 自从四月桓温北伐,一路势如破竹,已经到黄河南岸了,燕国有点人心惶惶。 第五十一章 上党行 桓温这是第三次北伐了,第一次伐秦国,大败而回,第二次伐羌族姚襄,夺回了洛阳。这次北上,他手握京口强军,数次击败燕国军队,兵锋甚锐。 韦谦想探查上党情况,建立功勋,赵博安有点漠不关心,这和赵家有什么关系。以他的年龄和出身,再过几年,顶多就是个县令,还是好好经营宗族为重。 回到赵家堡后,他把三叔和赵前派往县城,赵仑负责联络汾河以西的买家,赵前率家丁负责运送货物,由赵贤居中联络。 对于韦谦的叮嘱,赵博安计划率骑兵,去上党应付一下。 到达张家庄时,发现这里已经被人占据,周围都是熟地,自然有人垂涎。面对突然出现的骑兵,庄里连忙派出一人交涉。 来人笑容满面的说道:“不知哪位是赵家头领?在下乃是高县令的管事高德。” 赵博安幽幽的说道:“原来是高县令占了张家庄啊。” 察觉到来人对高县令有点不满,高德连忙说道:“我家主人对赵家并无恶意,原先禁止盐铁入境,是为了惩罚张家,现在有我们的帮助,赵家可以继续贩卖盐铁。” “你能做主?” “我家主人让我在这等待,就是为了和赵家合作。” 这些贪官污吏,最终还是为了利益,不过能恢复这条渠道也是好事,他说道:“生铁没有,只有打造好的农具,盐我要想想办法。” “不知您是?” “赵博安。” “原来您就是赵宗主,久仰大名。” “现在晋军北伐,我听说燕国屡败,这买卖能一直做下去吗?” “赵宗主不用担心,燕国仍有精兵猛将,定能击败晋军。” 是他奢望了,这等小人物,哪能得知重要情报。随后双方谈妥交易的数量,屯留人少,不到两千户,不过高县令能往周边各县走私,需要的数量并不少。 临走前,赵博安问道:“你们高县令和太守的关系怎么样?” “当然很好!” “哈哈哈……,去年上党太守慕容越还派人招揽赵家,条件就是屯留县令,你和我说关系很好。” 高德脸色有点难看:“南安王只是一时被人蒙蔽。” 赵博安随手埋了个钉子,然后说道:“七月初一,在这交易。” 六月在平阳的交易,因为夏收减产,粮价变高,农具全换成了牲畜,秋收前赵家将不会交易粮食。 有探查上党的理由,整个六月,赵博安就停在了赵家堡不动了。反正有贩卖农具的利益在,手下各曹会团结在他身边,没人能架空他。 利用这段时间,他把赵家的耕牛,以每头十石的价格,向佃户出售,可以两年还清,一共卖出了两百六十多头。 河东和屯留的流民,将近百户没有购买,他们现在刚刚安置下来,还没有这个财力,不过这个承诺明年依旧有效。 到明年底,他要让每一家佃户,都有一头耕牛和七十亩耕地。 七月初一,和高德做完交易,从他口中得知,上党精兵正在南下。 高德的消息让他有点跃跃欲试,既然上党没有精兵,那就可以去上党腹地看看,从张家庄到郡城壶关也就一百里。 在良马寨带了五天的补给,赵博安带领骑兵绕过张家庄,沿着屯留北边的冻河向东前进。第一天就碰到了一个小部落,三十多人正在放牧牛羊,为首之人还是旧识。 乌丸光骑马来到近前,虽然已经过去四年多,他仍然记得这个少年,而且赵家的威名一直在附近传播,他的部落太小,并不敢记恨赵博安。 乌丸光施了一个胡礼,说道:“见过赵宗主。” 赵博安想起他是谁了,说道:“我记得你,好像叫乌丸什么,你的部落原来在这。” “我是部落首领乌丸光。” “哦,我这次游历上党,能去你的部落看看吗?” 乌丸光不敢反驳,只得苦涩的说道:“欢迎!” 他的部落在附近山坡上,被一圈简陋的土墙围着,里边有不少帐篷。 “怎么还有人住帐篷?” “我们搬到这里才十几年,有人喜欢住帐篷。” “你们是随慕容鲜卑进入中原的?” “是,我们部落小,就被安排到上党,这已经比我们原来待的地方好多了,冬天没那么冷。” “日子过的还好?” 乌丸光有点抱怨的说道:“这两年不好,经常征发粮食和牛马,前几天还征调了十个骑兵。” 两人又聊了些琐事,能看出来这个部落,在朝定居农牧转变,河边有不少耕地,有一半人已经住茅草屋和窑洞了。 离开时雇了个向导,这一天傍晚,就在东边另一个部落休息,还用布帛换了几头羊。 据向导说,十几年前整个上党北部,有不少胡人部落,不过后来都随库氏乌桓部迁到邺城了,现在附近就三个小部落。 一路上走走停停,第二天傍晚才到达郡城,城门还没关。 “呼延信,你领他们今晚在附近宿营,我进城看看。” 呼延信反对道:“坞主!太危险了!” “有上党太守的招揽,就算出事也不怕,你们藏好了,明天傍晚我就出来。” 说完就带着两人,骑马向城门而去。 壶关城位于浊漳水东岸,是燕国的军事重镇。他来到城门前时,不少人正在排队,守门的兵丁也不看路照,只要交钱就行,幸好这次出来带了不少钱币,都是从冯家拿的。 进城以后,先找了个好点的客栈住下。 天亮以后,把马匹留在客栈,他领两人出去闲逛。 赵博安所走过的城市,市场都比较萧条,很少有大规模的交易出现,也就马市和人市还算不错,这应该是北方的普遍现象,有它深刻的时代背景。 这时期的坞堡就是一个个庄园,除了盐铁,几乎所有东西都可以自给自足,官府和军队其实也是一个大的坞堡,有编户提供钱粮,有营户和杂户提供生活用品,很少有交易的需求。 马市的繁荣是因为胡人南下中原,畜牧业获得了很大发展,人市是因为胡人政权还有部落的习俗,通过战争把很多人变为奴隶。 在壶关的人市,赵博安就看到了很多晋国人和刺勒人,近些年燕国经常向外发动战争,北边的草原和南边的晋国都是他们的目标。 壶关城不算太大,很多地方也不能去,逛完才到中午。返回客栈后,用布帛购买了大量的胡饼和熟羊肉,然后出城汇合呼延信。 “把马背上的吃食都分分,赶快吃完,好像有人跟着我。” 呼延信警觉的说道:“那我们马上出发,东西路上吃。” “不要紧,就三个人。” 跟踪的三人,并没掩饰,径直前来。 来人恭敬的说道:“见过赵宗主,没想到在这见面了。” 眼前之人正是冯安,赵博安问道:“你怎么在这?” “冯家来人市买些青壮,没想到遇见了您,我就斗胆来城外见您一面。” 没在城里喊破他的身份,看来没有恶意:“有什么事?” “那我直言了,赵宗主身为秦国官员,远来壶关,肯定有什么要事,不知冯安能出一份力吗?” 这人还真是个人精,看到燕国的颓势,开始找下家了。 “你在燕国官府做事?” “郡府兵曹一个小吏,而且我交友不少,能知道不少事情。” 终于找到个知情人,他说道:“走!路上说。” 据冯安了解的情况,燕国出兵了,吴王慕容垂率军五万南下抵抗桓温。上党刚刚派出的一千精兵,就在范阳王慕容德麾下。 这些情报虽然也很重要,但赵博安最关心的,是上党各地将领的脾性和守军人数,还有各处钱粮和武库存储的数量。 这些冯安有的知道,有的需要打探一下。 “你的想法我明白,我会向上汇报的,应该会有更重要的人和你联系,刚才我问的事情,想办法打听一下。” “谢赵宗主,长乐冯家对赵家并无恶意,以后若有事,任凭驱策。” “好!两家以后就是朋友。” 冯安返回郡城,赵博安把向导打发走,然后沿着浊漳河南下长子,宿营一晚后,转而向西沿着绛河向西,准备横穿长子回到河阳村。 长子的人口明显比屯留多,地形也更加平坦。一路上最大的危险就是长子官府,不过以他们的反应速度,是追不上赵博安的,何况人家也不一定搭理。 白天的路上还遇到了一件趣事,当时赵博安正走在大路上,迎面行来一辆马车,旁边还有四个随从。 双方交错而过时,马车上不断大喊:“赵宗主!救命!” 他向呼延信示意,手下骑兵马上包围了他们。 四个随从被制住,呼延信上前把马车掀开,只见里面绑着两个女人,又是熟人,冯家的小娘子。 赵博安好笑的看着两人,说道:“给她们解开,怎么回事?” “我在马车缝隙中看见你,就抱着一试的想法,喊你帮忙。我娘被强迫嫁给潞县冯家的一个管事。” 一旁的中年女性,虽是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 “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 小娘子有点彷徨,她娘也是个没主意的,最后还是小娘子说道:“赵家能不能收留我们,我们帮你们干活。” “我可是你的杀父杀兄仇人。” 现实让她妥协了:“你救了我一命,我不报仇了。” “你娘呢?” “我娘是爹的二房,她就我一个女儿。” 对这个女郎,也许是合他眼缘,从刚开始他就很有好感,在山外还能遇到,也是缘分:“跟我走吧,你叫什么名字?” “冯小小。” 第五十二章 秀儿 返回赵家堡后,把冯小小母女安排到学堂,让她母亲照顾那十几个孤儿,冯小小陪盼儿读书。 不再拖延,赵博安马上返回县城,这次从上党得来的情报,应该能打发韦县令。 韦谦果然很感兴趣,马上向并州牧苻抑上报,不过蒲坂一直没有回应。反而从朝中传来了消息,燕国以虎牢关以西土地作为报酬,求救于秦国。 八月,秦国派出将军苟池和邓羌率步骑两万,前往颍川,威胁晋军后路。 秦燕开始交好,这让韦县令有点失望,他以为秦国会趁火打劫,攻打燕国。 燕国现在确实虚弱,特别是这次实地走了一趟上党,从各方面获得的情报显示,局势比赵博安预想的还坏。 官府难以从各地的坞堡主和士族,收到赋税,就压榨普通编户,迫使编户争相投入鲜卑贵族私家庄园,国家控制的编户不断减少,陷入恶行循环。 但是国家的开支还在增大,燕国皇室就有几万人为他们服务,上行下效,整个统治阶层都以奢侈享乐为荣,进入中原才十几年,堕落的速度令人咋舌,各地官府竟然要靠借贷度日。 原本在辽东时,慕容鲜卑还能与逃亡辽东的士族分享权力。现在占有河北,燕国就开始替换各地汉族郡县长官,这些士族虽然还能免税,但也开始离心离德。比如这次桓温北伐,就有原兖州刺史孙元率领族人起兵相应。 燕国正在失去人心,秦国和晋国都在打它的主意。 桓温原以为秦国刚平定内乱,没有精力向外扩张,于是抢先出手。以现在的情形看,一旦晋军打赢燕军,获得青、幽、冀三州,秦国就难以收拾了。 所以秦国才会出手,打的主意就是先赶跑晋军,再回头独享燕国。这个时候就看出王猛的厉害了,他帮秦国增强了国力,虽然内乱刚平定半年,但秦国积蓄丰厚,马上就能出兵。 当然这些都是赵博安自己的分析,自然不会向韦谦述说,免得给自己找麻烦。 既然回到县城,他打算老实待一段时间,让三叔和家丁全部返回。 九月初呼延信往县城运送生铁时,带来一个好消息,嬛嬛又怀孕了,应该是七月他在赵家堡逗留的时候。 等他把作坊打造好的农具,率县兵贩卖出去以后,南边传来了桓温战败的消息,这下王鉴要失望了。 韦谦显然十分关心战场情况,也有自己的人脉,从他口中,赵博安知道了整个战事经过。 也许是士族出身,一到关键时刻,桓温就显出保守的一面,表现的比较持重,不敢把筹码押上去,然后他就要吃亏了。 第一次北伐,在关中与秦国相持两月,最终粮尽而退,被秦国追击大败。这一次又是一样的情况,在枋头与慕容垂相持两月,由于偏师袁真没能打通石门,水路不通,还是粮尽而退,又被慕容垂和邓羌追击大败。 当然晋国后方也在拖后腿,那些南渡士族和皇室,并不想他北伐成功,以免权利失衡。 十月,赵博安返回赵家堡。由于夏粮歉收,他免去了一部分佃租,今年只收到了六千石的粮食,好在还有贩铁的收入,能支持继续垦荒,照例把任务交给王鉴。 他自己则开始召集赵家军,同时把学堂的预备家丁也拉了过来,他们今年已经有五十人了。 站在赵家堡校场的高台上,他向邓干问道:“这些孩子练的怎么样?能当传令兵吗?” 这些预备家丁,平时就是由邓干帮着三郎训练的。 “能!念过书就是不一样,学东西很快。” “今年合练时,选几个好点的,临时做为传令兵使用。” “是!” 看到赵博安和邓干谈完正事,站在一旁的刘宪下了决心,问道:“博安,我能加入骑兵队吗?” 今天是赵家军集合的第一天,动静不小,他是来看热闹的,赵博安若有所思的问道:“自己的主意?” “我爹也有这个想法,我不想在部落待着,想出来闯荡。” 这个表兄从小一起长大,对他的品行,赵博安是信的过的,毕竟是亲族,可以栽培。 “你去给呼延信当副手吧,好好跟他学。” 刘宪兴奋的说道:“那我能带几个人吗?” “骑兵除了农忙时,要一直训练,他们能行吗?” “行!我爹会照看他们家人。” “你回去叫人吧。” 刘宪立马离开,赵博安对一旁的呼延信说道:“骑兵队每什加一个人,作战时用来看马,平时作为火夫,你身边再加一个传令兵和一个旗手。” “什么时候选人?” “一会刘宪带人来了以后,你先挑选一下,其余人在部曲里挑几个。” “好!” “赵前!步兵同样要加人,每什十二人,什长手下两个伍长,再加一个火夫,你身边加传令兵和旗手,再提拔一个队副,就用张福文吧。” 以后不能全用赵家的嫡系,要提拔一部分外姓人。 赵前问道:“家丁都加人,部曲加吗?” “都要加,今年青壮垦田完成以后,开始选人。” “良马寨和河阳村人少,恐怕有点难选。” “这次不按就近原则,从全部青壮中选,以后部曲春秋两季训练,都放在赵家堡,明年要在这修建营寨,不住帐篷了。” 呼延信有点担忧的说道:“坞主,这样扩充人马,有谁要对我们不利了吗?” “那倒没有,经过实战以后,我们的队伍要不断完善。对了,你多选一什骑兵,我身边要随时有人跟着。” 接下来的时间,家丁的扩充和赵家军的训练有序展开。 这天晚上,他正坐在书房看部曲名册,研究队副的人选。赵远端来一杯茶,放在书桌上,并没有离开,犹豫了一下说道:“坞主,我想求你一件事?” 赵博安抬头看看,只见他一脸的纠结,还有点紧张,这可少见。 “什么事?” 赵远扑通跪了下来,然后开始不停磕头,看来不是小事。 “坞主!我……”然后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 赵博安站了起来,端起茶水,来到他面前,说道:“把水喝了,慢慢说。” 赵远接过茶水,大口喝了下去,喘了几口气,定定神,直接说道:“我想娶李小娘子。” “谁?” “李秀儿!我知道自己身份配不上她,可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以后我一定对她好。” 赵博安松了口气,以为出什么大事了。李秀儿按身份是他的义妹,而赵远认真说起来是家奴,虽然自己不太在乎地位高低,但也要顾及世人看法,并且这一套等级观念,有效维护了赵家的统治,他不能轻易打破。 “光靠喜欢是没用的,就算如你所愿,你要让秀儿一辈子,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下吗?” “坞主,我想出去帮赵家做事,凭本事立功,让自己配的上秀儿。您所有的书我都看过,所有的战事我都写了下来。” 说完就从怀里拿出一本书,举到头顶,赵博安拿过来翻了翻,记录的很详细,应该认真打听过,而且有自己的见解。 真是灯下黑啊,没看出来他有这方面的本事,不过他有这个城府,不能留在家里了。 “为什么现在说这事?” “秀儿说,主母正在给她找合适的人家,我不敢耽搁下去了。” “你等在这,我去问问。” 赵博安径直去找高氏,李秀儿也在,正给母亲捶背,几年下来,她已经长大了。 “阿母,你最近正给秀儿找人家?” 高氏一愣:“是啊!她也不小了,我还想和你说这事,让你也找找。” “等两年吧,我有了合适人选。” “谁?” “有这么一个人,他现在不太方便,是个好人家。” “连我也不能说。” “肯定不会委屈秀儿,到时您再看看。” 高氏不再追问,内宅这点事,她也清楚是谁,既然不肯明说,长子自然有他的考量,那就等等,于是调侃道:“留两年当然好,秀儿,你不着急吧?” 秀儿连忙说道:“阿母,这辈子我一直陪着您。” 这边事情办完,他又去了父亲书房一趟,回来后,赵远仍旧跪在那。 “起来吧,秀儿暂时不会成家,我给你拖延了两年时间,接下来就看你的本事了,想好去哪了嘛?” 赵远不停的感谢,然后说道:“坞主,我想去家丁队。” “看来你对军旅之事有兴趣,不过以你的身体,撑不下去,现在预备家丁正缺一个先生,你去学堂教他们兵书战策。” “可是两年之内,学堂没立功的机会。” “我会给你机会的,正好现在外边正在训练,你多看看,月底快结束时,你来排兵布阵,如果做得好,以后有战事,都会带上你。” “坞主,我一定做好。” 赵博安拿出一张纸:“给,这是你的卖身契。” 赵远拿着这张纸,哭泣的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赵博安默默想到,如果他真有本事,这个人不能轻易外放,要留在身边。 第五十三章 命运(一) 十月初十,张家来向赵家缴纳钱粮,同时奉上不少皮毛,赵博安询问得知,是他们在南边狩猎所得。 刚占据冀氏乡时,他派人向南探索过,除了几户山民,南边几十里都是无人区,而且多高山深谷,平地极少。后来山民被他强迁到山下,就没再关注过南边。 赵家现在缺少土地,他决定派人再次探查。 五天以后,呼延信神情兴奋的来到赵博安的书房。 “坞主,好消息,南边有大片的草场。” “有多远?” “没多远,就是路难走。从张家所在的村子出发,走了三十里山路,有一个叫马壁的废弃壁垒,壁垒以南方圆二三十里,都是草场,再往南我发现一个壁垒,有三十多人盘踞,我就先回来了。” 赵博安拿出一副费劲心思搞来的地图,山里大部分的地方都是他画的,山外不少地方也经过了修订。按照呼延信的说法,他在地图上寻找,一直往南都快到端氏县了,要亲自去看一下。 “明天集合家丁,全部骑马,步兵的重甲也带上,先端了这个壁垒。” 第二天,家丁从赵家堡出发,行军一百里,临近傍晚进驻废弃壁垒。从张家村落到这全是羊肠小道,是真难走。 壁垒坐落在沁水以西的高地上,周围有不少战国的陶片和瓦砾,按照壁垒内石壁介绍,这里叫马壁,是几百年前秦人所建。 宿营一晚,再次出发,路就好走多了。 马壁以南,山大坡广,有不少小溪,草木丰盛,确实是优质的牧场。只要拓宽那条羊肠小道,这里就可以纳入赵家的地盘,但首先要解决南边的壁垒。 等家丁来到壁垒下,根本没用武力,里边的人直接投降。 他们一共有十五户,是去年秋从上党南部泫氏县逃到这里的,在壁垒外开垦了一百多亩地。 在壁垒里又找到一块石壁,得知这里叫王壁,也是几百年前秦国所建。 让流民收拾行李,他准备把他们迁移到兰村,有南边这片牧场,兰村那片草场就不用再留着了。接着又率骑兵往南走了十几里,遇到一个叫孔壁的村子,得知这里已经是端氏县,而且离县城不远了。 赵博安开始返回,路上思索这几个壁垒的位置,应该就是战国时秦国争夺上党的前线,马壁恐怕也是因牧马而得名。 十一月,垦荒完毕的青壮全部汇集到赵家堡,由各部曲队长挑选人员补足编制,剩下青壮并不解散,往南去拓宽羊肠小道。 今年没有战事,部曲和家丁全部前往王壁,准备围猎,那片牧场生活着不少动物。 赵远领一什骑兵先行出发,考查马壁和王壁之间的地形,为接下来的围猎做准备,这是他改变命运的开始。 接着是赵博安率领的赵家军,带了七天粮草。最后是不到四百青壮,仍由王鉴负责。 赵家还是第一次集结这么多人马,近千人浩浩荡荡南下,赵家堡很多人都来送行。 赵仑感慨的说道:“二兄,有博远在,我们赵家才能这么强大。” 赵昆说道:“祖宗保佑!” 高氏不高兴了,说道:“明明就是安儿的功劳。” 盼儿附和道:“大兄好厉害。” 赵昆无奈的看了她们一眼。 而学堂外的孤儿中,一个小点的孩子羡慕的说道:“大兄!我们要是家丁就好了,到时候就能报仇了。” 大点的孩子回道:“我听说,那些仇人早被坞主杀了。” “那就去杀胡人,谁让他们杀死爹娘的。” “学堂里就有不少胡人,他们也没那么坏,我们要杀吗?” 小孩子有点为难了,最后说道:“那就杀赵家以外的胡人。” “好!” 冯小小虽然才十一岁,但经历过宗族变故,现在已经成熟了很多,虽然赵博安是她的杀父仇人,但在生存面前一切都不再重要。 她要为将来做打算了,以自己的才貌,难道要找个普通人过完一生。 看着队伍远去,她下决心一定要改变命运。 三天后,全军到达王壁,也就是十多天没见,王壁就有人居住了,不过赵家军的到来,吓跑了这几户人家。 新的一天,王壁城中,赵博安召集队长安排任务。 八队人马里虽然有一百多新人,不过并不妨碍指挥,就是三个队长在一众年轻人中显得有点老了,将来要慢慢替换掉。 “赵远!机会难得,你已经查看过地形,这次就由你指挥围猎。” 赵远站了出来,单膝跪下,郑重说道:“坞主放心,如果失败,就没有下次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赵博安对其他人吩咐道:“你们都听他的命令。” 虽然几人并不清楚内情,但还是答应下来,邓干更是特意看了下这个瘦小男子,以前没怎么见过,听说是主公的随从。 石宝从外边走进来,禀报道:“有人求见,说是南边孔壁村的人。” “让他进来,你们都去行动吧。” 几人离开后,全军开拔,在壁垒外开始列队,由赵远指挥。 石宝领进来一个中年男子,对方恭敬的说道:“在下是孔壁村里正刘敏,不知您来王壁有什么事?” 赵博安不耐烦和他虚与委蛇,说道:“这你不用管,以后不准你们村的人再来王壁。石宝,我们走。” “这……” 刘敏从王壁出来汇合儿子,气愤的说道:“太嚣张了!我们向县令禀报,有山胡侵扰。” “爹!算了,他们刚才出来五百多人,我们惹不起。” “真的?” “恩,看着不像壮丁,都是精锐部曲。” “那还是别招惹他们了。” 赵博安来到壁垒外时,全军已经散开,赵远身边带着八个预备家丁,手持各式旗子,跟在大军后面。刚开始指挥还有点生硬,不过慢慢开始流畅起来。 “三郎,你去赵远身边,学学怎么指挥的。” “好!”三郎策马而去。 侧身看了一眼身旁的羯胡,问道:“石宝,现在还想打仗吗?” 石宝立即说道:“想!可是我当个勇夫还行,像这样指挥打仗,我不是这块料。” “那你以后就训练这一什骑兵,随时护卫在我身边。” 石宝高兴的说道:“主公,这个好,不用操心怎么打仗。” 有一失必有一得吧,石宝虽然没那么聪明,但这几年经过训练,武艺长进很大,特别是善用马槊。 同样赵远也有失有得,虽然身体瘦弱,但很明显有军事天赋。 接下来两天,邓干和呼延信各指挥了一次,从中可以看出三人的区别。 邓干中规中距,不会出什么错,但是应变不足。呼延信感觉有点死板,但他的直觉很好,能马上做出调整。最好的还是赵远,这个人太聪明了,各方面算计的很清楚。 三人中,也许现在赵远最厉害,但将来一定是呼延信最强,随着经验积累,这个人犯的错就会越来越少,越来越老辣。 围猎结束,得益于这片草场的丰盛,收获很大。 赵博安分出一部分人手处理猎物,其他人全部加入到修路的队伍中。因为每天都可以吃到肉,倒没有人叫苦。 十一月十二,三十里羊肠小道,终于拓宽到可以行驶大车。 部曲每人分到五十斤鹿肉,修路的青壮每人分到四十斤野猪肉,就欢喜的解散了。 赵博安带着家丁,把剩下的皮毛和肉类全部运回赵家堡,家丁拿到他们的五十斤鹿肉,也解散了。 刚回来两天,县里就让他马上返回,估计又是上党的事,他没有马上动身,先派人去上党,让冯安打探的消息应该弄到了。 等拿到冯安的消息,他才得知外面发生的大事。 慕容垂叛逃秦国,这可是燕国名将,几个月前才击败桓温。局势马上要有变化,他要回县城。 让赵前运送农具到屯留交易,呼延信运送生铁到襄陵,这是今年最后一次交易,也不知道明年情况如何。 见到韦谦后,他马上递上冯安打探的情报,这次可是详细多了。 韦县令拿到情报后,因赵县尉经常不在,而产生的不满情绪不翼而飞,这人还是能办事的。 快到年底,郡府要派人对各县官员进行考核,主要就是县令、主簿和两个县尉。平时有赵贤帮着处理庶务,还有十个学子辅助,他负责的各曹都不成问题。为防有人使绊子,一年中各种节日,他还给县里大小官吏送上一份礼物。 十二月,慕容垂叛逃不到一月,秦国就出兵了。 桓温北伐时,燕国许诺要割虎牢关以西之地给秦国,不过后来又反悔了,秦国以此为借口,命王猛率军进攻洛阳。 南边的晋国,因北伐时袁真率偏师没能打通石门水道,桓温就把北伐失利的原因归罪于他,要把他免为庶人,于是袁真在寿春反叛,向秦燕两国求救。桓温要处理这个烂摊子,根本没有精力干预北方。 秦灭燕时机已经成熟。 第五十四章 命运(二) 预感到明年局势不会安稳,年底回到赵家堡,他把各个里长、管事和队长全都叫来。 书房中十多人,包括赵远和三郎都在。 “秦国正在攻打洛阳,襄陵县的作坊也在全力打造军械,平阳郡今年的粮草更是一点都没往蒲坂送,一切都表明,明年秦国会在并州开战。赵家要受点影响,我的精力会放在外边,家里的事要提前做些安排。王鉴,你还是处理日常事务,有什么急事可以找我阿父。” “好!”自从桓温北伐失败,他就有点沮丧。 “明年春季垦荒的时候,分出一部分人手在赵家堡建造兵营,作为春秋两季训练住所。” 王鉴点点头,答应下来。 “周田,重甲打造了多少套?” “六十一套。” “先给家丁配齐重甲和具装,然后按队长个人喜好,给他们量身打造甲胄。” 几个队长都很高兴,他们早眼馋了。 “大概上半年都能做好,下半年匠作营打造什么?” 赵博安思考了一会,说起了题外话:“这个冬天先大量打造农具,开春贩卖出去后,我们要暂停向外贩铁,明年估计是没办法做这桩买卖了。” 王鉴可惜的说道:“这个买卖是真不错。” “明年不需要多炼铁,少量打造农具,够我们用就行,大部分人手用于打造军械,下半年主要帮部曲打造甲胄,不需要太重,护住大部分身躯就行。” 周田答道:“好!” “冀氏乡和赵家堡的部曲发放马匹,以后全部当做轻骑训练,地盘大了,我们需要快速机动的部曲。” “赵前叔,你现在管理冀氏乡,就别当兰村部曲的队长了,以后赵远去兰村管理部曲。” 两人答应下来,赵远知道自己得到认可了。 “开春以后,牧民全部迁到马壁,呼延信你的骑兵队也去马壁,以后就在牧场训练。” “好!” “赵前,你的小队以后留在赵家堡训练。” “好!” “赵家的人马明年都留在山里,我就带石宝的一什骑兵出去。” 刘纪敏有点不甘心,问道:“坞主,既然明年有大战,我们何不趁乱出去抢一把。” “明年并州最少有十几万人马在赵家周边,你想抢谁?” 刘良骂道:“臭小子!老老实实待着吧。” “赵家的部队,首先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我们又不是山匪,单纯的抢劫能有多大好处,得不偿失。” 刘纪敏还是有点失望,说道:“好吧!” “最后一件事,以后要恢复射礼,每月初一,男丁都要进行射箭训练,各里里正组织。” 事情说完,人们各自离开,赵博安也回到卧室。 刚进入屋内,一个小家伙跌跌撞撞的跑来,喊道:“爹!” “我的灵儿!” 一把就把她举到头顶,小家伙咯咯的笑了起来。 嬛嬛坐在榻上看着这对父女,她肚子又开始变大,再有半年就生了。 陪着灵儿玩了一会,赵博安对嬛嬛说道:“按去年的数目,今年各个管事和工匠的酬劳已经发了。但我盘算了一下账目,今年有贩铁的收入,库房现在有一万两千多石粮食,二千多匹麻布,一千多匹绢帛。你以你的名义再给他们送一些钱粮。” “送多少?” “两石粮食,两匹麻布,一匹绢帛,二十斤盐,还有一百斤鹿肉,工匠减半,算是礼物。” 嬛嬛答应下来,又提醒道:“应该给学堂的先生也送一份。” “说得对,还有那些孤儿,快正日了,给他们做些衣服,送点好吃的。” “不用你操心,我和娘已经派人送过去了。” “以后学堂的事,你多操点心,那些幼童将来都是赵家的根基。” “知道了。” 她又想起另外一件事,说道:“明年你在外不少时间,现在赵远出去做事,你身边没人照顾,我不放心,就给你找了个人。” “谁?” “那个冯家女郎。” 赵博安惊讶的说道:“我是她仇人,这种人怎么能放身边?” “又不是你亲手杀的她爹,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内院服侍我,我观察了一下,她确实没想报仇,再说还有她娘在。” 赵博安有点生气:“你有孕在身,再说还有灵儿,怎么能让她进内院?” 嬛嬛不在意的说道:“盼儿好不容易求我一会,我能拒绝嘛?再说一个小娘子能有多大本事。” “那也不行,以后不要让她进内院,我外出时带在身边,先看看再说。” 他对这个小娘子确实有好感,但也不会拿家人冒险。 过完正日,新的一年到来。 赵博安前往县城,这次身边不仅有石宝的一什骑兵,还有三郎和冯小小,没想到这个小娘子还会骑马。 韦谦找来赵博安,有点沮丧的说道:“以后不用打探上党的消息了。” “是!” “你不问为什么?” “县令想让我知道,自然会说。” 韦谦叹口气说道:“上党的事情,我找族人送给辅国将军王猛,不过王将军来信训斥了我一番。” 赵博安问道:“您族人?” “我有一个族兄是王将军的女婿。” 这些士族真是盘根错节,赵博安安慰道:“韦县令不用太灰心,情报还是有用的。也许王将军有自己的考量,估计是怕您大张旗鼓的查探,引起燕国的警觉,从而加强防范,将来不好攻打。” 韦谦一下来精神了,点头说道:“有道理。” “其实不需要再关注上党方面,既然朝廷可能进攻并州,您应该提前多准备一点粮草辎重,这才是功绩。” 韦谦站了起来,连连点头:“有道理,怪不得让我好好做官,不要多管闲事,原来是这个意思。” 赵博安提醒道:“郡府已经让县里作坊全力打造军械了。” “你把作坊管好,其他事我来处理。” 不久县里开始检查库房,发放钱粮,储备军队所需辎重。 一支大军所需的辎重,种类繁多,如果临时征发,确实要手忙脚乱。武器、兵甲、营帐一类的不用县里操心,主要是一些辅助东西,需要提前准备,比如大车、草绳、木材、草料、调料、蔬菜、肉类等等。 就在襄陵县一片忙碌时,王猛逼降洛阳,留邓羌驻守后,全军返回关中。 时间流逝,来到四月。平阳太守给各县下达任务,六月前郡府所需辎重要全部运到,由于襄陵县准备充分,一个月内就全部完成,为此太守还特地派人嘉奖韦谦。 赵博安暗想,估计六月秦国就会动手,到时自己免不了要押送辎重。 五月中旬,赵家堡传来喜讯,嬛嬛生下一子,就在他想临时回去一趟,从蒲坂传来命令,要其马上前往。 蒲坂是河东军事重镇,一直驻有大军。上次押送辎重时,赵博安远远看过一眼,这次进入城内,只见到处都是胡人兵丁。 来到并州牧府邸,他给守门卫士递上公文,卫士拿过一看,然后进入府邸。过了很久,一个身穿儒衫的中年男人出来,说了一句“跟我来”,转身就在前边领路。 赵博安只得跟着,兜兜转转进入一座小屋,男人留下一句“等着”,又离开了。 没人寒暄,没有茶水,他就这样干等着。又过了很久,男人出现,把他带往一座书房。 一名矮胖老者坐在书桌前,批阅文书,还有几人在旁边站着。男人来到老者近前,低声说道:“主人,襄陵县那个县尉来了。” 老者气度不凡,抬头仔细打量了一番赵博安,直接了当的说道:“我听说你们赵家,在上党西部很有影响,现在有件重要事情要交给你,你去招降屯留和长子的县令,等我大军一到,让他们投降,能办到吗?” 赵博安有点猜到他是谁了,这个时候竟然微服来蒲坂,问道:“什么时候能到?我怕时间长了要出差错。” “很快,我只问你能不能办到。” “能。” “下去吧,把嘴闭紧了,出了问题,我找你们赵家过问。” 那个中年男人又把他带出了府邸。 一路上,赵博安没有见到大人物的欣喜,反而有点怒火中烧,他自认为和人相处一贯平等,从来没觉得坞主就高人一等,但今天明显感受到了等级的存在。 也许王猛没有恶意,只是随手吩咐了一件事情,但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刺痛了他的自尊心。 石宝感受到了他的愤怒,问道:“主公,出什么事了?” “石宝,我没有仗势欺人吧?” “没有啊,大家都说主公是个好人。” “好人也需要实力支撑,要不然会被欺负的。” 石宝有点生气:“主公,谁欺负您了,我们去打他。” “哈哈哈……” 赵博安心情好点了,还是自家人靠得住。赵家越强大,才能越少被人左右,自己出山可不是为了给别人干活的。 回到县里,向韦谦隐晦提了一下,自己要去上党,就离开了。 在赵家堡匆匆看了刚出生的儿子一眼,就离开了。 和女儿不太一样,儿子的出生,那种责任感更加强烈,赵家的命运要握在自己手里,将来传承给他一个更加强胜的赵家。 第五十五章 灭燕(一) 赵博安带着赵前的小队,骑马赶到张家庄,找到高德。 “你和我去县城,我要见高县令,商量一件大事。” 高德答应下来,连忙问道:“赵宗主,生意做的好好的,怎么不做了?” “现在做的就是大生意。” 众人又赶往屯留县城,高德先去报信,赵博安在外等待,不久高德前来带路。 “赵前,你留在城外。” 赵前有心阻止,劝道:“宗主,我们一起进去吧,这里可是燕国。” “人多太显眼了,不用担心,上党郡城我都进过。” 再说高县令也没有对付他的动机。 赵博安和石宝跟着高德进城,三人并没有前往县衙,而是来到了附近一处院子,院中有一小亭,高县令正在等他。 “见过高县令!” 高县令仪表不凡,一点看不出来是个贪鄙之徒,问道:“赵宗主有什么急事?” “我是来送信的,这是辅国将军王猛的亲笔信。” 赵博安递上书信,高县令恭敬接过,打开仔细观看一番,高兴的说道:“燕国无道,我早已心向秦国,王将军大军一到,我一定开门迎接。” “高县令能写封回信吗?让我有个交代。” “你等着,我这就写。” 高县令离开一会,再回来时,把书信交给赵博安,说道:“麻烦赵宗主了。” “那我先走了。” “等等!赵宗主,有件事要和你谈。” “请说。” “是这样的,县里有批陈粮需要处理,不知赵家有兴趣吗?” 赵博安暗骂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中饱私囊,不过并不妨碍他做生意,说道:“赵家正好有一批绢帛和贵重财物。” 高县令还有文人的矜持,说道:“那我有事先走了,具体让高德来谈吧。” 就在这个小院,赵家趁火打劫,用八百匹绢帛和一些财物,换取了三千石粮食,也不是什么陈粮,都是刚收的麦子,时间紧急,双方会马上交易。 因为这些财物都放在赵家堡库房,出城后,赵博安立即打发人回去,让刘纪敏率部曲来完成这次交易。 接下来几天,他通过白家联系上长子县令,同样顺利的完成任务,燕国现在吏治败坏,大部分人都在找后路。 燕国高层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秦国这么明显的意图,仍旧没有加强壶关和晋阳的防御。 五月底赵博安来到蒲坂,王猛早已不在这里,一个参军接见了他,让他留下等待大军到来。 六月十五,关中秦军开始渡过黄河,进入河东。 大军在蒲坂兵分两路,偏师两万人由杨安统领北上攻打晋阳,主力四万人由王猛亲领,走乌岭道进攻上党。 赵博安根本没机会见到王猛,就被编入前锋郭庆的队伍,随大军前进。 前锋皆是秦军精锐骑兵,行军速度很快。 从蒲坂出发,一路往东北行军,翻越乌岭,来到端氏县,到达秦燕边界,再往东走,进入上党南部。 地方上的坞堡和乡里望风而降,泫氏县抵抗了两天,也被郭庆攻下,这些骑兵下马作战,战力同样不可小觑。 前锋修整一天,补充粮草,接下来轮到赵博安出场,先是长子,接着屯留,全部投降。 郭庆率军继续逼近壶关,在城外大胜慕容越派出的骑兵,这是赵博安第一次见识几千人的骑兵交战,他虽然参战了,不过没等到接敌,燕军骑兵就败退回城中。 郭庆扎下大营等待后续部队,这座军事重镇可不是骑兵能攻下的。 七月初,王猛率大军到达壶关城外,开始部署攻城。 赵博安没能离开,临时得到一个参军职位,让他组织屯留和长子青壮,从两县往大营运送粮草,还是没逃掉押运粮草的任务。 这事难不倒他,先派人通知两县集合青壮,然后从赵家调来十个学子和呼延信的骑兵队。拨出一什骑兵保护学子安全,把任务分配下去,有学子协助,一切都顺畅起来。 呼延信看到赵博安闲了下来,向他禀报道:“坞主,纪敏让我向你求情。” 赵博安深吸一口气,问道:“又闯什么祸了?” “和高县令的交易完后,他又把东西秘密抢了回去。” “我……” 赵博安握住拳头挥舞了一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容易给他个事做,就闹幺蛾子。 “具体怎么回事?” 呼延信为刘纪敏辩解道:“也不能全怪纪敏,那个高德完成交易后,根本没回县城,带人拿着东西就跑了,据他交代,看到局势混乱,他想发笔横财。” “高德抓住了?” “全抓回赵家堡了。” 赵博安松了口气,说道:“做事还算周全,不过纪敏肯定早有抢劫的心思,他不派人跟着,能知道高德没返回县城。” 呼延信笑笑,问道:“现在怎么办?高县令有可能怀疑我们吞了他的东西。” “高县令虽不是什么好人,但财物肯定要还回去,那点绢帛还不值得拿我们的信誉来换。你派人通知纪敏,把人和财物全运回来。” “是!” 四天后,赵家部曲来到屯留县城外,和赵博安汇合。 见面后,刘纪敏赶紧解释道:“坞主,那个高德一看就不是好人,我才派人跟踪的,真不是想抢劫。” 赵博安拿手指点了点他,骂道:“和我耍小聪明,你管他是不是好人,我们拿到自己的东西就好。” “我把人都抓了回去,没人知道的。”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赵家的人都知道。这样做事,其他人不说,自己人怎么看我们,我们能不顾信义抢别人,有一天就能抢自己人。” 看坞主越说越气,刘纪敏立马跪倒地上,说道:“坞主,我错了!” “把队长卸了,去学堂跟着吕先生学学,什么是仁义礼智信。” “啊!我都这么大了,还去学堂啊。” “不想去也行,回去种地。” “我去!我去!” “三郎,你先领着这队部曲。” 赵博荣兴奋的道:“是!” 赵博安进城去找高县令,把人和东西都交给他。 因为高德早有预谋,家人提前跑了,所以高县令根本没怀疑赵家,他最近一直在派人找高德。 而赵家把人和财物都拿到,能独吞的情况下,仍旧归还财物,高县令十分感激。对于赵博安要走二户工匠的要求,一口答应下来。 了结了这件事,把部曲打发回去,赵博安继续运送辎重。 七月二十,王猛打造好器械,开始攻城。 由于燕国没能提前防备,加之秦军行动迅速,壶关城内守军不多,经过十二天的消耗,八月初二,城池被攻下,慕容越被俘,王猛进入壶关。 壶关这么快被拿下,震惊了燕国上下,上党剩余各县纷纷投降,邺城朝廷火速调集援兵,任命太傅慕容评为帅,抵挡秦军。 王猛一边盯着燕国援军的动向,一边开始抚慰上党,燕国的官员大部分得以留任,只免去了少数民愤极大的官员,其中就包括高县令,冯安因为先前的功劳,本人又有才能,得了一个襄垣县尉的官。 长子和屯留粮食有限,赵博安运送辎重的事情办完,就把呼延信他们打发了回去,期间从长子秘密迁走三户工匠。 赵博安无事可做,又不能回去,就在壶关城中溜达,一方面搜寻书籍,一方面寻找技艺精湛的工匠。 书籍都是家族私藏,收获有限,工匠也没有找到,都被秦军召集修缮武器去了。倒是找到几户手艺很好的织户,他们原来隶属于燕国军队的营户,现在无人看管,被他找了个机会送回赵家。 燕国号称的三十万援军,磨磨蹭蹭一直没能到达上党。王猛看出慕容评是个无胆之人,留下屯骑校尉苟长守卫壶关,九月初一,率大军北上,支援杨安攻打晋阳。 赵博安被安排管理一支五百人的辎重队伍,估计到大战结束,他是没办法离开这支军队了,立即派人给族里传信,耕牛的分配和垦荒继续进行。 军队的事情是一点都不敢怠慢,特别是在王猛的手下干活。他就见过几个没按时完成任务,被砍头的。以他的能力,也是一边学习一边改进,事情处理的倒也井井有条。九月初五,到晋阳的时候,他已经管理一千人的辎重队了。 不同于壶关,晋阳兵多粮足,又是一座坚城,杨安攻的很辛苦,效果很有限。 初六,王猛在晋阳周边巡视一天,有了主意,召集众将商讨。因为要用到辎重营,所以赵博安破例被叫到中军大帐里,不过他也就在末尾坐着而已。 “大家有什么破敌良策吗?” 众将议论纷纷,不时提一些建议,在赵博安听来,都不算什么好主意,基本以强攻为主,这些人也就仗着是氐人,才能混到这个位置。 王猛也不满意,氐人不缺猛将,但像慕容垂和慕容恪一类的名将几乎没有。他又看向收罗的汉族士子,大部分是文学之士,并不擅长军略,不过看到最角落的那个县尉,好像听谁说过此人颇有谋略。 “赵县尉,你也说说。” “在下也不知道。” 这个时候说出来,不是得罪人嘛,再说这也与他无关,老老实实熬完整个战事,回家才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