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之陆》 第一章 契落祈愿火光人 （序） 相信你，你是火，你是光，你是人。《诺拉兴》 （正文） 日记：互爱时代01年 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我躲在子宫的日子不多了。“信使”会带着我们对彼此的理解降生，我不是第一批……它们违反规则召回已逝的星灵。可能就要没时间了。 ———————— 有人在快速移动我的母亲，是我早产。她很虚弱，但不危险。诺拉的医疗科技很先进，我爱她。 惨白的手术灯照凉夏友珄。她身下的白床单尽是血迹。那苦命的孩子眼看要保不住了。 “保持呼吸节奏，放松！” 医生做得很好，输血，麻药，刨宫产，非常果断。我的命运成功被他们掌握。 死亡法则困锁我的四肢，将我禁锢在手术台上方。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夏友珄，我的母亲。 呼吸机下，她看起来不太好。破碎的灵体支撑残破的躯体，来自母亲的“祈愿”钉合她断裂的脊梁。 “祈愿”，一个星灵为另一个星灵全心全意献出生命。俨然，她是死过一次的人。 这具身体无法承载足月儿的重量。她有一个很爱她的丈夫。那个人不喜欢我。我确信他的选择正确。这样，她就不会因我而死。 她注定不是只属于我的母亲。在我之上，她还回应着另一份爱，那是她的母亲。那爱，始于生死，也注定终于生死。 “祈愿”，一个星灵为另一个星灵全心全意献出生命。俨然，我是死过一次的人。 她没死于分娩，而是死在于我的陪伴中。“祈愿”双方，距离越近，生命力的传递就越快。我眼看她一头黑发落白，眼看她松了一身精气神，眼看她左眼眼尾生出一块淡青的泪斑。 那是星灵回归蔚蓝星海的启示，她走到终点了。长达四小时的故事被她尽数输入我脑中，而我唯清晰记得的，只有她最后说过的一句话。 “相信你，你是火，你是光，你是人。”这句话带有她的体温，是温凉的，有生命的厚度。 那应是她最后一次拥抱我，也是第一次。我还未来得及为她落泪，她就被谁抢走了。 她会倒在谁的怀中？回家路上，她的母亲会为她挂灯吗。 八个月，icu，微型icu，留守观察4小时，拥抱的八秒。没了。 传送带上，我清醒地熟睡。这儿没有人，到处都是机器。我被什么给安排了。 微不可察地，我额间被刻下一个印记，它有四条纹路。又一阵声音在我脑中响起。很柔和，应像我母亲的摇篮曲。 “您好，我是阿诺，检测出您是回归者。根据《星际援助法》第一条，地球尊重水星。水地计划召回信使推进升维。信使保有计划参与权。问，是否参与计划？” 难怪她要同我讲上四小时的悄悄话，她一定对我有着什么期望吧。我背负了两份爱。一份来自我的母亲，一份来自母亲的母亲。 然，爱不敌伤痛。我选择忘去一切，回到生命的原点。机器最后在我额间落下一点，刹那灼热。 这一次，我还会是林琳吗？ ——*罒▽罒*—— 应为同一时点吧，在静谧的黑暗中，摇篮里，刘旋缓缓醒转。晶亮的双眼倒映一个面板，被银环框住的游戏面板。 面板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两行白字浮于上头：“玩家001已上线。问，是否开启游戏？” “信使归来”是计划第一步，第二步，启动游戏《诺拉兴》，开始调频。 《诺拉兴》面向所有星灵，公平公正，公开运行。所有信使保留计划参与权，游戏接入“玩家001”驱动程序，强制启动。 “游戏登入倒计时：五！四！三！二！一！” 不复原先黑暗，灯盏亮起，小房间顿时有了温度。刘旋闭眼熄灯，进入脑中游戏。游戏界面随即清晰呈现眼前。 “亲爱的玩家002，我是阿诺，我将借助您的力量，复兴诺拉。请允许我与您缔结契约《诺拉兴》。” 一共13排烫金字体自上而下，列作一纸契约。页面最下方设有一只挂绳签字笔。刘旋提笔在金线上方留下自己的姓名——“刘旋”。 收笔的瞬间，金字个个如陨星，砸出人人眼前一亮。一道道金色流光自外太空飞射而至，照亮了永夜幸之陆，升起诺拉的星幕！ 明明没有亲见，脑中却有如此壮观的画面。见证昔日梦想成真，刘旋仿佛又听见林琳的邀请…… “你好！刘旋同志，我是林琳。我代表伊拉诺尔斯，正式邀请你加入我们的队伍！让我们一起，守护我们的家园吧！” 这一世，这一次，你的心可还如火，赤诚炽热？你的灵魂可还如光，精耀天地？你可愿再世为人？ 你可还愿再誓为人？ 刘旋没有权限，他不知道结局。刘旋不是编剧，他不知道剧本。刘旋无法作弊，他不了解诺拉。 他只是相信着，相信她初心未改，相信我们矢志不渝。 ——???????—— “林琳过来打针。” 哥哥又把针管拿起，妈妈还在楼下看店，爸爸上班去了。 林琳躲在沙发后： 我不想打针！ 我不想吃药！ 我想出去玩！ 林子轩搬一把水晶椅落座家门前，又戴虎头帽，活脱脱一只满嘴尖牙的拦路虎，叫人看着就疼。 “我数到三！你再不过来，今天就别想出去了！” 林子轩是个早当家的，毕竟爹妈忙糊口，年纪轻轻就深得父母真传，早早练就一身本领。 “三！” 这万恶的“三”！ 这万恶的数字！ 林琳小嘴不满地撅起，委屈巴巴地，一小步一小步，挪了步子朝哥哥走去。 “二！” 见林子轩毫不含糊，林琳一反常态，双腿一瘫，赖地上不起来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怂样。 “我不！我不要！哥哥欺负我！哇——” 林子轩不为所动，甚至还补刀道：“你告我啊，有本事就快点长大去告我。” “哇啊——” 林琳一听，嚎得更惨了。 反正半天没掉泪，谁累谁摊牌，谁输谁吃亏。这可是一场持久战呢！ 第二章 逐繁星而高歌 “这不公平！凭什么我每天都要扎针吃药！我不喜欢它们。” 看着赖地上撒泼打滚的林琳，林子轩一时不再出声：是啊，这不公平。凭什么是我照顾你呢？我也不喜欢你。 他果然不再数“一”了，却是直接起身，搬走椅子，一副放任林琳自生自灭的模样。 欸？哥哥……不理我了。 眼看哥哥背影就要越来越远，林琳突觉强烈危机感，立刻从地上爬起。 也顾不上抹眼泪了，她快快追上哥哥的步伐，然后使生平最大的力气，拽住他的腿，不让他再继续往远处走。 生活啊，它就像沼泽，人一旦被困住，只会越陷越深。因为站在沼泽边上的，是猛兽，观众，从来不是救我之人。 林子轩如是想，俯视自己的妹妹道：“噢？不是不公平吗。怎么又跟过来了？” 林琳头一回见如此高大的哥哥，有点被吓到。结结巴巴地，她说：“不公平……但是，是哥哥……哥哥不一样……” 林子轩可不会再像之前那般惯着她。眼下，她既已理亏，他自然得寸进尺的。 “想哥哥留下吗？”林子轩拖来一旁的四脚矮凳，再看林琳是何意思。 “想。” “想哥哥生气吗？” “不想。” 正答着呢，她才憋住的眼泪就不争气地自己哗哗流出来。 林子轩虽然是个对自己下手挺狠的人，但毕竟心还年轻。年纪又摆在那，就算是回归者，面对初生的希望，到底心存期望吧。 “你说，哥哥刚才为什么生气？” 林子轩向来没什么耐心，能一遍搞定的事情，如非必要，绝不碰第二遍。 林琳本就哭得脑子一团乱，哪还有多余心力去想！完全被林子轩牵着鼻子走。 “哥哥是喜欢给林琳打针吗？” “不是。” “哥哥是喜欢逼林琳吃药吗？” “不是。” “那林琳该不该朝哥哥撒气？” “不该。” “可是林琳刚才做了什么？” “对不起……哥哥……” 觉得差不多了，林子轩从门边杂物柜将净肤纸拿来，抽一张，毫不嫌弃地坐板凳上，给自家妹妹抹去眼泪鼻涕。 净水做的纸巾非常柔软，抚上脸颊，很亲，有海最温和的一面。 ——^_^—— 今天一定是个特别的日子！ 林琳都用不着问林子轩，自己就透过敏锐的大眼睛发现了端倪。 往常楼下公园，晨时，秦嘉岳和她奶奶早早占好位置，面向朝阳做早操了。 可今天不一样，公园都没什么人，就算有小孩子，也不是我熟悉的面孔。 不用说，他们肯定背着我去做了些什么。哼！居然不告诉我！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了？！ 我自己找答案！ 赶在哥哥落座小凉亭翻开电子书的前一秒，林琳快快拉住林子轩：“哥哥，秦嘉岳不见了，我想跟她一起玩！” 林子轩用说不上是蔑视的眼神，轻轻看了林琳一眼，淡淡地翻开书页道：“人家忙着独立呢。哪有时间陪你过家家。一边玩去，别打扰我看书。” 乍一看，他貌似在回答，实则为赤裸的挑衅。 欸？独立，那是什么？ “那我也独立！我要跟她一起玩！” “嚯？你行吗？连路都走不稳。” 林子轩眼尾含笑，浑身上下，有意无意间流露出来的都是嫌弃，让人瞧着格外欠揍。 林琳纵有一身反骨，奈何生了颗小心脏，是半点造反之意都存不久。 “我，我能行！秦嘉岳都独立了！我也可以！” 从小到大，林琳就因为生病的缘故，一直跟在小朋友们身后跑。哪怕是玩耍时分，她想加入，林子轩也不让她去。 若是放任林琳就这么孤独地成长下去，她的童年必定少去一抹彩色。是秦嘉岳在某一天嬉闹中分神，看见了她，才养成现在这般活泼的林琳。 “所以啊！伟大的人鱼女王，如果夜里有光，我将很难克服光之诱惑。因为光的背后蕴藏奇迹的力量！或许那是陷阱，但死在黎明前的黑夜，不正是我的生命之歌吗！” 林琳一直记得秦嘉岳给她念的《人鱼女王》的故事。她最喜欢的就是“追光者”洛斯杰科。 如果明星会在黑暗中照亮追光者的前路，那么秦嘉岳就是她的星星。一路逐繁星而高歌生命的，就是现在的林琳了。 ——ヽ(?▽?)ノ—— 窗外，杂乱拥挤的内海叫人越看越忧心。 此刻，刘旋正同梁芍虹坐海上火车，辗转于内海各站点间。预计下午内海涨潮时，他们就到海栅基地城了。 天光入夜，瓷白时分，我就能到达你所在的地方——基地城南郊外江，固海小镇。 0243（代号，海上霸主的手下之一）给他的坐标就是那。 刘旋也不知道这个决定对不对。但毫无疑问，此乃他心之所向。 毕竟所谓计划，都是大事件。定下目标，一个统一的振频。剩下一切全然未知，都要靠人力一步步摸索。就连《诺拉兴》也是自主迭代的。 诺拉有太多不确定性，他能选择的不多，就连这次也是性命攸关的赌博。 如果不是有杜梅斯和雷主教帮我作证，珍妮绝不会答应放我来海栅基地城。 不久的将来，进入荧辉期后，若我无法履行承诺，顺利通过考核，成为她指定的家族继承人，我将为今天的选择付出惨痛代价。 荧辉期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就在我入读中学的那一年。 如果一切顺利…… 我想陪林琳一同完成启明期的学业，既是弥补上一世留下的遗憾，也为今生振兴诺拉作准备。 ——???—— 【梁芍虹留给她姐姐的一封书信】 亲爱的姐姐：展信佳。 姐姐，我带刘旋去海栅基地城住，如果你从南极回来，看到这封信，就给我们寄一盒录音带吧。 《人鱼之泪》会将幸福带给它的演奏者和她的听众。 还有哦！刘旋真的跟你们很像。 快回来看看他吧，我们都很想你。 你的妹妹：梁芍虹。 时间：互爱03年 6月1号（地球公历计日） 第三章 所爱皆宝石 “独立”可不是口头说说就能做到的词。不过，嘘—— 林琳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呢。我们不能偷偷告诉她——什么是长大。 因为她要自己找答案。 “哥哥，哥哥你教我嘛！你是学神啦。学神就是什么都会的。”轻轻地，柔柔地，她推推林子轩的膝盖，摇一摇他的灵魂，叫他坚硬的心被萌化。 如此美好，懵懂的笑颜。 象征初生的印记。 如此柔软，稚嫩的良爱之心。 真要教她什么是“现实”吗？ 林子轩想着，看着林琳，不自觉地伸手捂住她的额头：看看，没了这个碍眼的印记，她更加无辜。 “哥哥？” 哥哥还在生林琳的气吗？ 林琳不想哥哥像林琳一样，哭鼻子。 林琳双手抬起，贴贴她额头上，哥哥的手，暖心地微笑道：“哥哥！哥哥！你看看我！” 是一直注视着的呀。 被自己从小抱到大。 林子轩还记得他刚接手这孩子时的心情，夺母之痛，家破之伤……然而，一切悲伤还未来得及宣泄，就全被母亲一声嘱咐压进理智的深渊！ “子轩，她是你妹妹。拜托你，代妈妈保护好她。她只有你了，一定要爱她……” 手缓缓从她的包围圈中抽出，然后心虚地竖出一根食指，用点力，轻触她额头，将她推开。 “看什么看，看太多了。烦，不教！一边去。” 医院苍白的墙体在脑海一闪而过，林子轩打开电子教材，自己给自己洗脑。 “啊——不——林琳不喜欢哥哥了！” 林琳被推开也不气馁。嗷嗷抗议之后，她就带着一肚子气，打算问别人去！ 不过她也没去成就是。 为了维护这个家仅剩的那点名声，林子轩勾住林琳后衣领，阻止她祸害自己。 “如果你能静坐两小时，我就教你。” “真的？” 虽然只是援兵之计，但当林子轩看到那双陡然发亮的眼时，仍难免被她眼中璀璨的宇宙所吸引。 禁不住，他点了点头。 “噢～哥哥真厉害！最喜欢哥哥了！” 林琳欢呼着自己转两个圈，又朝林子轩说声“谢谢你”，才挺直腰板，目视前方，乖乖坐林子轩身旁的水晶椅上，等两个小时过去。 欢喜，瞬间爆发，只因为自己的一句话。 就在这世界。 眼前人，她真的会无条件信任你。 “子轩，她是你妹妹。拜托你，代妈妈保护好她。她只有你了，请一定要爱她。” 她只有我了。 居然只有我吗？ 呵。 再一次，林子轩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面临着什么，以及在不久的将来，林琳又会遭遇什么。 事实是他们家在母亲回归星海的那天就散了。如今不过藕断丝连，耗着罢！ 等林琳完成下半年的那场手术，我作为她哥哥，应尽的义务也就尽得差不多了。 今天是六月一号，按照地球那边的日子算，刚好是游戏里的儿童节。不知道今天注册登录的新人能不能收到儿童节礼物呢？ ——?·°(???﹏???)°·?—— 一路向南的路极为难熬。 列车刚驶出永夜幸之陆，刺目蓝光就从四面八方杀到，恨不得闪瞎每一双宝石眼。 宝石眼，一种美丽又稀有的眼睛，瞳色常见的有青蓝金三色，多为浅色系，是夜里真正的宝石。 只有扎根在永夜幸之陆的眼睛，才能进化出这种专门用于夜视的宝石眼。血统越纯，夜视能力越强，宝石也就越璀璨夺目。 相反，缺点很明显。 处在光亮环境下，它就是个摆设，除开放大头晕目眩的恶心感外，没什么其他作用！ “再忍一下，熬过去就好了。” 梁芍虹自己吃过这个苦，明白有多难受，想帮却又无力代过，能做的只有不断说话吸引刘旋的注意力，希望借此让他保持清醒。 毕竟现在熬过这关最快的方法就是，直面环境带来的压力，经年累月，迫使眼睛适应光亮。总有一天，苍蓝瓷白下会闪耀宝石的光彩。 刘旋歪头靠在角落阴暗处，难受得弓起身子，一手掩在眼罩上方，试图彻底隔绝光源；另一只手捂住嘴，强忍晕光的恶心感。 早在上车前，刘旋就从梁芍虹口中得知这趟往南的海上列车不好走。但没想到，会这么难。 抛开恶光不说，剧烈的温差和低氧低压，哪一样单拎出来都很折磨人。更别说三者一起啃了。 还是个小孩的身体！ 车程刚刚过半，刘旋就从原座位，转进最后一节车厢——移动海上医疗点。 发烧，烧上42度了，烧得神志不清的。一边吸氧，一边干呕。 啧。估计真到基地城南郊，他得先交半条命。 ——●﹏●—— 刘旋终于昏睡过去，彻底把这具身体交给医生和梁芍虹。 这孩子，简直跟他爸妈一样，都不让人省心，就非要现在吃这苦头。 梁芍虹守在床边，小心看护他。 “别担心，第一次都这样。等他睡醒就没问题了。”善解人意的护士姐姐见梁芍虹担心，本着良善，稍劝一句。 “谢谢！辛苦你了。” “不客气，这是我的职责。” ——(^_^)—— 百无聊赖的林琳，又不能说话，便使两眼一直盯着林子轩的电子教材看。 当然看不懂那些繁乱的数字和公式，她看书页中的情景插图和右上角的时间。 “哥哥？哥哥！两小时了——” “哥哥——” 小孩子真麻烦，总有用不完的精力。 林子轩心里抱怨着收起教材，起身下地往外走，像要违约的意思。 “哥哥——” 林琳抗争不公的唯一手段就是不断在林子轩耳边吵闹。但凡她有个幼儿园文凭，都不至于用这么费力不讨好的手段，去得罪人。 “哥哥——” 走了几步，林子轩实在不能漠视那些从四面八方投来，几近“问责”的视线。他快步返回，然后一把抱起瘦小的林琳回家。 果然是抱多了，抱人的和被抱的，肢体碰触的那一刹都安分不少。 冷静一下，林子轩的头脑清醒多了。 “我教你，你敢不敢学？要学就不许抱怨难，知道吗？” “我一定不抱怨！哥哥放心！我会像洛斯杰科一样，面对黑暗战斗到最后一刻！” 她一直相信黎明就在那。 第四章 阿诺阿诺快出来 “好。下来拉着我，自己走。” 林子轩蹲身放下林琳，朝她摊开手掌心。林琳点点头，把她的小手放到他的大手上。 “来，跟哥念。阿——诺。” “阿——懦。” “承诺的诺。” “承懦的懦。” “阿——诺。” “阿——懦。” 苍蓝天空下，银星闪烁，林子轩和林琳走在水砖铺砌的人行道上。脚步落下时，你若愿意低头仔细一瞧，就能看见一朵正绽放在你脚下的水花。 林琳每一次走都会把脚步迈得大大的哦。我们首先要屈起膝盖，然后再把腿提起来，迈出去。 一直重复这个动作，左右两条腿，林琳呢，就能从这里，走到那里，像变魔术一样。 非常神奇！ 对于刚学会走路的林琳而言，这短短几米的成功就足以让她松开林子轩的手，自己伸展双臂保持平衡，自信地往前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脚丫子那叫一个踩得欢。 “哒哒哒”的，一路繁花。 林子轩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嘴角带着若隐若现的笑容，等待着某个必然发生的结局。 “哎—呦—呦。这是谁家小朋友啊。” 果不其然，没走多远，林琳就惊现左脚绊右脚名场面。她给自己来个平地摔。 要不是林子轩特地抄录了一条音频嘲讽，这娃子还心大地拐着腿，坐地上多手把水砖扣出来呢。 “哎—呦—呦。这是谁家小朋友啊。” 特地调的面板数据，林子轩借游戏系统，提高外放音频的音量，把嘲讽值拉满。 耳朵灵敏地，像雷达一样追着声音跑，连带着腿，不一会就将林琳引回林子轩身边。 “手手。” “拉手手。” 还是蹲身，他朝她摊开手掌心。 不排斥嘲讽过度导致孩子兴奋过头的特殊情况。 “阿诺！” 林琳皮痒了，缓缓抬起手臂，伸出小手，然后以迅雷不及耳之势，猛地拍向林子轩的大手，发出清脆的击掌声！ “阿诺！” “啪！” “阿诺！” “啪！” 趁林子轩还没反应过来，林琳又多拍两下，每拍一下就喊一声新学会的词，谜之炫耀感扑面而来，仿佛这是件多了不起的大事件。 “快出来！” 不给她机会再闹腾了，林子轩抱起她，带她走过长长的斑马路，从路这端到达路的另一端，另一条人行道才放下来。 林琳很配合，因为她不喜欢斑马路，斑马路不会开花，而且是黑白色的。每一次看，她都感觉自己只能走白色块，但是她又跳不过去，白块与白块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 很麻烦，很危险，所以要让哥哥抱。 “谢谢哥哥！” 一落地，林琳就知恩图报地抱抱林子轩的腿说声谢谢，就又要去探索新世界，丝毫没把刚才摔倒的事放心上，仿佛摔倒是件稀松的常事。 没走两步，她被林子轩勾住后衣领。 “阿诺。” 身后传来的，是她熟悉又好玩的新词。她于是立刻回头，兴高采烈地拍掌，跟着他喊“阿诺”！ 实践证明，当遇到意味不明的新情况时，林琳能采用的，效果最好的应对措施是——尽可能完美地复制粘贴！ “快出来。” 林子轩没继续“阿诺”而是换了个高级点的“快出来”！她自然地跟着念。 “快出来！” “快出来。” 小手又一次从我掌心逃窜，眼前不怕摔的小女孩决心要跳水坑了。狩猎的本能要求她学习跳跃！ 水砖破损，通常是损一赔十的，因为它的特性决定它的铺砌方式——组砖铺砌，区块闭合。烂一块砖，烂一整片砖，砖体蕴藏的水就全部溢出地面，形成水砖路上罕见的大水坑。 这种水跟内海的咸水不一样，水砖是淡水工业制品，淡水比咸水更容易结冰。水砖的制成原理跟结冰相比，说差不差。 “预备备——” 眼见林琳微微屈膝，身子前倾，直觉地向后摆臂增加惯性力，就要跳出去！林子轩不急反笑，还特地当回起跳裁判员。 “跳！” 腿陡地直起来！ 手臂猛地向上摆！ 眼神犀利！ 然后—— “哇啊——哥哥——” 然后，林琳就自觉地从水坑边退回林子轩那，抱住他的腿，求抱抱了。 是的，她还不会跳。 跟寻常孩子相比，林琳的基因要特殊些。人类幼崽四岁左右，勤加锻炼的，几乎体育全能。但林琳不一样，她今年四岁刚刚学会走路。 “阿诺。” 跟碰暗号似的，林子轩正在用习惯教会林琳怎么召唤“阿诺”！ “阿诺！” 熟悉的，安全的。 林琳能很快回应。 有回应，她就会学得很快。 “快出来。” 林子轩抱起她，跨过大水坑，走到干地，再将人放下，蹲身，朝她摊开自己的手掌心。 这一次，不用林子轩说，林琳自己就会喊一声“阿诺”，然后以她的方式，跟林子轩完成约定。 没错，就是击掌！ 不过是从上往下，单方面击掌。 前面还有几个水坑，可以想象这是一个反复性的教学游戏，主题是“阿诺！阿诺！快出来！”。 回家路上，还有最后一段斑马路。林子轩特地绕远，算好时间回家吃午饭。 又是黑黑白白的色块。 林子轩揉揉膝盖，蹲下身来，朝她摊开自己的手掌心。 这个瞬间因为反复，在林琳眼中倍速般地放慢，她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但她不会按照“应该”行事，因为她是鲜活的。 林琳的：哥哥，阿诺，快出来，笑，掌心，痛。 实际上，没有人“击掌”是单向受力的吧。如果一次不够痛，那就叠加次数，让她感受，让她记忆—— 给予他人疼痛，自己也会疼。 当我们还是人的时候，你甚至不需要做些什么，仍然自在。 “阿诺，阿诺，快出来！” 林琳凝视林子轩棕底黑圈的眼睛说。 阿诺，阿诺，快出来……我要独立了。 林琳这一次轻轻搭上林子轩的大手，然后垫脚，单手搂过哥哥的脖颈，赠予他一个拥抱。 我的哥哥最厉害了！ 他又一次说到做到。 我以后长大，也要像他一样，做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第五章 我爱你，拍拍手 “妈？” “叫姨。感觉怎么样？” “眼痛，其他还好。” 火车还在前进，窗外海景飞快变换，日头高照，刘旋离固海小镇越来越近，离林琳越来越近了。 梁芍虹见他醒，就按铃，请医护姐姐过来给他看看。 刘旋本就是回归者，上一世吃过的苦都咽下肚了，实在做不到像邻床小孩一样嘤嘤哭，惹人怜爱。 可梁芍虹不在意这些，她看着他长大，他在她眼中一直是个孩子，可以撒娇，可以说“喜欢”或“不喜欢”，可以…… “给你贴了退烧贴，没人能看见回归者的印记。偶尔也活得像个孩子一样吧，我亲爱的宝贝外甥。” 呼吸声陡地大起来，好像他整个人喘了一口长气，半死要活的。 没有回应，医生又给他上输氧机。本该不疼的步骤，眉心紧皱又演得拙劣，他让观众看着摸不清头脑。 下车吧，到了固海小镇，再想活得成熟都难。毕竟，她一定是鲜活的。刘旋于是心安理得地睡过去。 “医生。” “放心，只是累了。” 是的，只是累了，睡一觉醒来就好，再没比这更快的死亡。 ——(。-w-)zzz—— “阿诺！阿诺！快出来！” 学会新东西的林琳，此刻那是相当的膨胀啊！ “阿诺！阿诺！快出来！” 在不到三米的路上，她已经对着花，对着草，对着树，对着天空！对着海！以各种姿势，召唤她的“阿诺”了！ “哥哥，阿诺不理我。” “水方方”升降梯，林琳一遍又一遍把自己往柔韧若软胶的水墙中撞，似乎在惩罚自己。又若不甘，她想撞碎水中那个愚笨的自己。 “哥哥——” “哥哥——” 实在是嚷得烦了，等不及到家，林子轩蹲身扶住林琳双肩，将她转过来，面向自己，带点恐吓的意味求饶道：“午饭前，见不到“阿诺”，哥我就带你找秦嘉岳！” “真的？” 才眯起作势要哭的大眼睛，忽然圆溜溜半睁一只，看向林子轩，眨了眨，不知是机灵还是皮痒。 “你看，这是什么？” 林子轩虚空划出一个长方形蓝色水幕，它是《诺拉兴》的登入界面。 她之前就看过这个，林子轩就是用系统把“阿诺”喊出来的，跟召唤智能一样。 是的，“阿诺”就是《诺拉兴》的唯一游戏管理员，兼客服，兼新手引导，兼登入引导，兼…… 林琳撇过头去，不看他的游戏面板。才不看呢！蓝的，像海一样顽固。 不给我看“阿诺”，偏心的海，爸爸。林琳喜欢哥哥。 “不看，它不喜欢林琳。它喜欢哥哥！不给林琳看“阿诺”，它就只给哥哥看！” 哥哥，爸爸，妈妈，秦嘉岳。 还以为会闹腾，没想到这一次倒是自个安静地委屈起来了。 林子轩虚虚叹口气。 为方便回归者更快从父母手中接管自己的人生，《诺拉兴》设置多种登入模式。不管玩家是残疾人，亦或是变异种，游戏设计之初都有预想。 但是，“因玩家发音错误导致游戏语音登入界面无法打开”，这个离谱的猜想就在今天，在林子轩眼前得到验证。 实在是读音纠正无能，林子轩回到最开始的手势登入模板，让林琳边学边模仿，然后完成登入。 如果她真能模仿登入，林子轩也不至于朝她开口求饶。是一开始就知道“模仿登入”对多动的林琳有多难，林子轩才换的“语音识别”。 “它听哥哥的，哥哥喜欢林琳，它也喜欢林琳。对不对？” “对，我最喜欢林琳了。” 可怜了林子轩，人活两世，居然沦落到一手操控游戏面板，一手录放音频，自导自演一出“人器情深”。 着实多有无奈，但又看着好笑，帮忙配音的秦嘉岳遥隔千里，透过界面录像看完全程，凑热闹。 “真的吗？你喜欢林琳？” 林琳迷惘地歪歪脑袋凑上前，仔细打量《诺拉兴》的登入界面。 水幕质地的游戏面板悬在她眼前，如遭春雨，正泛涟漪，有圈圈波纹，像极了雨后的大水坑。 林琳自由地触碰它，感知它，了解《诺拉兴》的第一张脸。 “真的，我喜欢林琳，喜欢你。你呢，你喜欢我吗？” 到底是战友，秦嘉岳没法见死不救，摁下麦克风，在人群空旷处，静音地，开口说话，录音。 眼前队伍排成长龙，排一队测一科，直到测完全部三科，她才算完成回归者的幼儿园入读资格鉴定。 还有两科，她本该继续排队。 她是为了谁，让予时间的？ “林琳，林琳喜欢？” 仿佛出现程序错误一般，林琳卡顿原地。这是她第一次“喜欢”。 她需要时间分辨自己的心，学会说“我喜欢”，不再是“我不喜欢”。 秦嘉岳知道，林子轩知道，我们也知道，未来，更多的是“我会喜欢”。 她是人，跟我们一样。 林琳喜欢哥哥，该怎么说出来呢？答案是，就像说“不喜欢”那样，理直气壮的，就对了。 因为她是人，人会长大。 如果错了，只能再改。 “喜欢！林琳喜欢哥哥，也喜欢你！你喜欢林琳吗？” 反复再三才能确认。 一遍遍地碰碰触角。 一遍遍地了解着心。 你的，我的，它的。 “喜欢，很喜欢。因为太喜欢，所以想林琳拥有我。你愿意吗？林琳。”秦嘉岳代言《诺拉兴》。 “我愿意。我喜欢你，我想你拥有我。” 如同蛊惑一般，爱的魅力。 “如果愿意，你就拍拍手。” 秦嘉岳是林琳的星星，星星有明亮的眼睛，心在指引方向。 它说，翻开书，翻开《诺拉兴登入手册》。那儿有解决问题的方法——“动作+指令”。 “如果愿意，你就拍拍手。” 这个句子很短，林琳能很轻松完成它。 “如果愿意，你就说，我爱你。” “我爱你”是指令识别。 “拍拍手”是动作识别。 《诺拉兴》跟林琳的第一次见面是“我爱你”+“拍拍手”。 第六章 白银之花 “我爱你”，拍拍手。 林琳果然成功登入《诺拉兴》！ 接下来，就是阿诺的表演时间了。 “你好？”林琳会用自己学到的方法，向她未来的好朋友打招呼，就像这样。 她伸出右手，张开五指，带着好奇、激动和高兴，朝眼前新出现的蓝色水幕，轻轻挥挥手，打招呼。 林琳知道，这片蓝是“阿诺”的家。 家就是有一扇门，把自己跟外面隔开的东西。如果阿诺在家里，但是林琳想跟阿诺一起玩，林琳要敲敲阿诺的门，然后邀请阿诺走出门来，成为她的好朋友。 林琳于是拢收五指，按照自己的理解，要去敲一敲那道海蓝色的门。 突然，她的手停在半空！ 而等她好久的《诺拉兴》契约界面也微微一顿，就像被她吓着了一样。 “阿诺，阿诺，你好呀！你会说话吗？你家有门铃吗？如果有门铃，我就不敲你的门，我会按门铃。 林琳家就有门铃哦。如果你以后想找我玩，你可以按一按门铃，叫叫我。我听到你叫我，我就会去找你啦！” 按住收回的，又想伸出去的手，林琳在等阿诺的回应。因为她喜欢它。 因为喜欢，所以可以等待。 林琳喜欢这种等待，它有希望。 像洛斯杰科一样，生命之光！ 没一会，荡漾波纹的水幕凭空凸出一个白色的，软胶质地的圆盘。 它是全然不一样的东西！ 没有光下亮闪闪的水晶质感，它似乎不属于诺拉，而是来自地球。 那个神秘的，春天会开花的星球！ 波纹圈圈在圆盘表面向花一样往四面八方绽开，圆盘中心处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光的力量，在指挥波纹一遍遍，由内而外，不断地打开自己。 它简直是在召唤林琳触碰它！ “你是花吗？秦嘉岳说，春天到了，花儿就开了。你会开花吗？我是你的春天？ 如果我是，我会帮你。” 她说到最后将末句变作悄悄话，成了她与阿诺的秘密。 林琳伸手轻轻一点圆盘中心。她担心，如果她力气大，会叫它疼。 事实上，在强大的光辉感应机制下，阿诺不会错过林琳的心。 白色圆盘确实开花了，但不是童话故事中五颜六色的花儿，而是一朵刻绘在白银圆盘中永不凋零的“白银之花”！ “哇～你好美！” 林琳不知道该怎么概括这份美好，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朵花。 但她悸动的心告诉她，这是爱！ 此刻，她正被什么深深地爱着。 “我也喜欢你！谢谢你的花。真高兴，我是你的春天。” 林琳抹去眼中不自觉挤出的眼泪。 她不知道这些眼泪为什么会出现，但她不想阿诺看见她在哭鼻子。 白银之花永不凋零，它不是昙花一现的存在，《诺拉兴》极高的包容性迅速接纳了它的新生，并将它刻印在“玩家001”的游戏面板上。 于是，林琳在银白柔光中，看见原先的蓝色水幕“砰”一下，像水花一样绽放，散作片片银白花瓣。一瓣瓣地，花朵组成全新的登入界面。 又不是林子轩那块长方形光屏了，它改个模样，换作六边形的板面，每一板恰巧对应一块花瓣。面板正中间是圆状的花心，花心上浮动三字“诺拉兴”。 “诺—拉—兴。” 林琳下意识地复制粘贴，念出这三个字，而后带着默契的喜悦，伸手触碰花心处圈圈荡开的波纹。 她知道，阿诺一定记住了她的悄悄话——如果我是你的春天，我会帮你开花。 游戏面板——“白银之花”。 光标特效——“春暖花开”。 “您好，玩家001，欢迎您的回归！” “我是阿诺，您的战友！” 阿诺的声音好熟悉。 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我的阿诺好像跟哥哥的阿诺不太一样。哪儿不一样呢？ “阿诺，阿诺，我想看看你。我觉得你很熟悉，我一定在哪儿见过你！” 她话音才落，阿诺便接着说话。 “我将借助您的力量，复兴诺拉！请允许我与您缔结契约《诺拉兴》。” 随后白银之花浮现出13排黑金字体，契约最下方留有一只挂绳签字笔。 阿诺不理我…… 跟哥哥一样的感觉，不喜欢林琳。 不过，林琳喜欢大海。 蔚蓝的海啊…… 林琳三岁开始认字，虽然林子轩只负责让她活着，但自从遇到秦嘉岳之后，她就一直跟秦嘉岳读书。 秦嘉岳每次从图书馆借书，看完后，都会留给林琳看。为跟秦嘉岳一起玩，林琳向林子轩借钱买了一本很不错的字典。 字典名义上是兄妹两人一起用，但实际上，大多数时候都是林琳在翻。 所以，林琳知道这13排字的意思，但她不太清楚那12个词代表的意义。 它们无关知识。 她最不喜欢的是契约第一句——相信你，你是火，你是光，你是人。 这句话有生命的厚度，冰冰凉的。 死亡跟在它身后。 所以，她本能地讨厌它。 “我将用我的生命守护我的家园。” “我将用我的生命守护我的家人。” “我将用我的生命守护我的自由。” “我将用我的生命守护我的权利。” “我将用我的生命守护我的荣耀。” “我将用我的生命守护我的灵魂。” “我将用我的生命守护我的勇气。” “我将用我的生命守护我的心灵。” “我将用我的生命守护我的正义。” “我将用我的生命守护我的战友。” “我将用我的生命守护我的信仰。” “我将用我的生命守护我的爱。” 林琳念完《诺拉兴》，她不懂。 我为什么要守护我的家园？ 它会伤害我。 我为什么要守护我的家人？ 他们不喜欢我。 我要怎么守护我的自由，权利，荣耀，灵魂，勇气，心灵，正义，战友和信仰？我都不认识它们。 还有“我的爱”，那又是什么？ 守护呢？ 可能是等得久吧，白银之花上演春暖花开，挂绳签字笔处漾起一圈圈金光。 “您好，我是阿诺。我将借助您的力量，复兴诺拉！请允许我与您缔结契约《诺拉兴》！” 林琳会写自己的名字。 她拿起那只金色的笔。 “阿诺，阿诺，我是林琳。我想跟你一起玩，但我没有力量，不能帮你复兴诺拉。我不能签《诺拉兴》，对不起！” 第七章 帮不帮有惩罚 “为什么？” 银白界面上，没了一纸誓书，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短句，它代表疑问。 也许，阿诺还有一点伤心。 林琳抬手看看林子轩，然后将圆溜溜的大眼睛微微压扁，走到电梯角落里。小短腿委屈地折着，好叫主人蹲稳些。 “阿诺，阿诺，快过来。” 这是要讲悄悄话的架势了。当然林子轩也不稀罕听：梯子慢了，快到家了。 阿诺是一个真正的人工智能，它不仅拥有全人类贡献的智慧，还拥有一个人最初的模样——孩子。 只见白银之花六瓣闭合，再次打开，花心处蹦出个留有一头银色短发的蓝眸小孩，通体银白；穿了件有形状但摸不着，也看不见的短t恤和宽短裤。 它光着脚丫子，蹲到林琳身边，还将那浮在半空的白银之花放大，加长又加宽，变成一块虚拟的白银六瓣花屏，挡在两人屁股后。 “说吧！我保证，你哥听不见。” 阿诺拍拍胸膛，这份不一般的底气叫林琳大眼睛闪出崇拜的光芒。 “哇，你好厉害！” “小意思，我可是《诺拉兴》的唯一管理员，当然很厉害！ 说吧林琳，你为什么不能帮我复兴诺拉？你明明蕴藏着非凡的力量！” 阿诺说着，大大地虚抱起一个球，像一道光刺穿笼罩在林琳心头的乌云。 “我哥哥说了。 如果我不能判断，我要帮助的人，会不会在被我帮助后，反咬我一口，我就不可以帮助他。因为有可能，他会咬死我。死是一件很不可以发生的事情。” 阿诺左眉一皱，又右眉一挑，然后从身后的白银之花中，办下一片花叶，放到林琳眼前。 “这个黑色小人是需要帮助的人，我管它叫，小黑人。那个红色小人是林琳，它就叫林琳啦。” 阿诺一面摆弄面板上的黑红两色人物，一面给林琳演示她刚才的疑虑。 “有一天，小黑人突发意外倒在水里。这时候，林琳从他的身边走过。 现在林琳有两个选项，帮或不帮。” 话语间，林琳面前弹出一个银白选项框，黑字跃动的是【帮】，红字跃动的是【不帮】。 按照林子轩的教训，林琳应该不帮。因为她还小，是个小朋友，没有力量帮助那个晕倒在地的小黑人，所以她应该选择不帮。不是她不想帮，而是她帮不了，她没这个能力！ 但是……林琳想起那天，她在楼下内海入口遇见的，半仰肚皮的喵喵。 如果当时我不给它喂饭，它就会饿晕，然后死去！所以，我喂它吃饭。 它肚皮一沉，圆圆的大眼睛又会眨呀眨的，接着就游走了。 我帮它，它没饿死。 我不帮它，它会饿死。 “如果林琳不帮小黑人，小黑人会死掉吗？”林琳觉得“会不会死”，这是个问题。 “不会。他只是晕倒了。 但他晕在内海里，仰着脸浮在水面，有可能会被内海中行驶的船只或过往行人撞飞！” 林琳看着晕倒的小黑人被浮在内海中间等待救援：他现在很危险！ “那被撞飞了，会死吗？” “要看是什么东西撞喽。如果是大船，必死无疑，非死即伤。如果只是一个代步工具，那就可能两败俱伤。” 好复杂……小黑人为什么要晕倒在内海呢？他要是晕倒在人行道该多好，这样就不会被撞了。 哦——我懂了！ 如果把晕倒的小黑人挪到人行道上，他就不会被撞，然后路过的人，有能帮上他的，就可以帮他了！ 这样就算林琳没有能力帮他，他也会活着，因为比林琳更有能力的人会帮他。 “我可以把小黑人挪到人行道上吗？” 林琳说着，阿诺在面板上蓝色内海旁添上一条蛮宽的水砖人行道。 “不可以，因为林琳是小朋友，小黑人是大人，你捞不起他。但是，你可以选择找别人捞起他。” 阿诺说着，又在人行道放上三个行人，一个应急救助电话站，还有一条将内海与人行道隔开的栏杆，栏杆上挂有一个救生圈。 “那太好了，我找人把他捞起来吧！” 林琳收到阿诺的眼神示意，毫无违和感地选择了【帮】，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死是一件很不可以发生的事情。 就在林琳按下【帮】的那一刹，阿诺从身后拽来一瓣花叶：“既然你没有帮助他人的能力，却仍凭着一颗帮助他人的心，选择了帮助昏倒的小黑人。 那么你也可以签下《诺拉兴》，凭一颗想要帮我的心，选择复兴诺拉！” 就像我找人帮助小黑人一样吗，我也能找人帮阿诺复兴诺拉？ 可是我能找谁呢？谁又会答应我呢？ 好像哪里不太对…… 林琳想不通是哪儿有问题，但她拿起挂绳签字笔在誓书最底处签下一个“林”字后，就死活不肯签完全名了。 “不！阿诺错了！ 哥哥说过，不能随便帮陌生人或者野生动物，它们会咬人的！要是被咬了就得打疫苗，打针很痛的，还可能要吃药。 吃药很苦的，一吃就要吃很久才能好。很久都不能吃糖，很麻烦！ 所以林琳不能帮，因为他会给林琳带来很痛的针和很苦的药！这样不好，打针吃药跟死一样，是很不可以发生的事情。 所以林琳选择“不帮”！” 阿诺歪歪脑袋，调皮地装作苦恼的模样喃喃道：“可现实没有后悔药，时光也不能倒流，你已经选择【帮】，就不能反悔了。怎么办！？” “这样好了，你愿意接受惩罚吗？如果你愿意，我就给你一次“撤销”的机会。” “撤销？” “就是“重选一次”的意思。” “不是不能后悔吗？” “对啊，所以有惩罚！” “……好吧。我愿意惩罚，为了能吃糖，不惹哥哥生气。” “好，一言为定！惩罚开始！” 欸！ 阿诺才说完，白银之花和小黑人它们就一起消失不见了。 “悄悄话，说完了？” 刚好到站，林子轩打开水梯门，把林琳抱回家。一出水梯就是家门口，一开门，食物的香味就扑鼻而来。 “哥哥，“糖醋排骨”！今天跟我们一起吃饭的，是正义哥哥！” 第八章 独立!美食会展 一进门肯定要先脱鞋啦。 林琳在哥哥的眼神叮嘱下，十分乖巧地把鞋放到鞋架上，还顺便把昨天晚上的残局好好收拾了！ 昨天晚上，林琳玩球，是的！ 就是那种可以拍的篮球，妈妈昨天来看林琳了呦。昨天是星期三，今天是星期四，明天星期五，明天又能见到妈妈了。 真好！ 妈妈每次来，都会抱抱林琳哦，然后举高高。妈妈还会给林琳带礼物，有时候是零食，有时候是书，还有的时候是玩具。林琳最喜欢妈妈了！ 不过，妈妈还会交代哥哥要好好监督林琳，按时吃药打针，唉呀。 “正义哥哥！” 摆正最顶层爸爸的鞋后，林琳总算解脱，就要张开脏兮兮的小手，冲过去抱徐正。 徐正可还裹着围裙，拿碗筷布置餐桌呢，哪有手抱她！ 所以，林琳后衣领一紧，脚步突地悬空，又被林子轩拎起来，抱到怀里了。 “抱什么抱，手洗了吗？脸洗了吗？说过多少次：上饭桌，先洗手！回回都说记住，每次又是我拎你洗。 不说要“独立”吗？连个人卫生都搞不好，怎么独立？” “我……我可以的！” 秦嘉岳确实很注重个人卫生，每次在公园玩，她都不会下沙池。 但林琳不知道的是，秦嘉岳不下沙池是因为，她知道林琳不能下沙池。 因为沙池的沙不是那种昂贵的细沙，而是工业制成的大颗粒粗沙，主要原料是来自地球的石头。 这种沙保留了石头的坚硬和一定的棱角，虽说铺满一池子不算硌人，但对林琳这种皮肤比较敏感的孩子就很难说了。 秦嘉岳是一个很体贴的女孩，跟林琳一点也不一样。 你看，如果是秦嘉岳饭前洗手，那她肯定规矩的搓洗手液洗手呀，但林琳就不同了，特别是在没了林子轩的指引后。 站在浴室门外，林子轩看着踩四脚矮凳够水龙头，在洗手池玩吹泡泡的林琳，非常的……说不上生气，更多是无奈吧。 毕竟说“教独立”的那个是他，总不能才说出口就反悔！就算要反悔也得找个能服人的理由。 只能眼不见为净了，林子轩拐回饭桌，刚好碰上徐正挂好围裙，随口一说：“我来勺汤。” “好。对了，我看冰箱有排骨，你家调料又齐，就费时间做了道“糖醋排骨”。林琳不是想吃很久嘛，我也刚好在攒菜谱。” 说着，他点开系统面板。 才打开，面板上就蹦出一把金色圆规，圆规自画一个圈，圆中现“食”字。 这是《诺拉兴》的玩法之一，生活板，“衣食住行”四大项。 “食”！民以食为天。作为人，我们天性追求能吃饱，吃好，吃得舒心又安心！ 所以《诺拉兴》专门针对“吃好”这一点，推出“菜谱大全”的成就玩法。 拿徐正演示，他今天新学一道菜“糖醋排骨”，那么他将点亮被收录在菜谱大全中，名为“糖醋排骨”的美食卡，集卡达到到一定数量就会触发特定的成就奖励。 找寻舌尖美味的旅途中，一路风情皆聚眼前，五窍醒觉时，还有意外之喜哦！ 林子轩知道徐正一直在攒钱，准备下载新出的模块，身为战友，既然无力支持一二，到底是要在精神层面鼓励三分的。 “没事，左右不过一顿饭。况且今天还是儿童节，就当节日礼物了。” “那你可占我好大一个便宜。” 领取成就奖的特定提示音十分罕见，林琳隔着一个客厅都能听到，一听到就飘一连串泡泡，沾一地水渍，跑到饭桌旁。 “哒哒哒”的！别提人有多兴奋。 特别是徐正没开系统屏蔽，林琳自然也能看到他跟前，两把悬空的斜边三角板，两三角板上下拼凑成长方形面板。 面板四条边是数轴和刻度。 此刻，十厘米高的全新美食卡在林琳眼前怦然心动，它有个很好吃的名字。 “爆米花！” “爆米花！” 秦嘉岳说，她是来自地球的孩子，地球有一种蕴藏神秘力量的粮食——玉米！ 它也可以开花，开出来的花，我们通常叫它作“爆米花”！ 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小小年纪，就已学会看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了！ 见林琳一双大眼萌，徐正不知该怎么办了：这个特殊奖励是，在四小时内掌握“爆米花”菜式，即可获得“海啸村美食会展门票三张”。 美食会啊，想想都知道，那就是个活副本，不去白不去；反正回归者自学课业，只要期末考核不挂，就没问题。 “小轩哥是怎么个打算呀？” 徐正不知何时没羞没臊地走到了林琳身旁，大方地共享面板。那琳琅满目的美食，他简直就是在刻意怂恿林琳造反！ 林子轩也不瞎，6月6号的展，刚好星期天，完美假日，满当的经验值…… “去——是要去的。不过，能不能去，就完全看林琳自不自觉了。” 我就知道！ 每次哥哥故意拖长一个字就肯定没好事发生，上次他就让我，自己动手把床铺洗净晾晒，足足累了我一天！ 这次不知道又要怎么折腾我。 “哼！我可不怕，正义哥哥快救我！” 小家伙还挺聪明，懂得求救，还会卖乖，抱大腿都先在自己衣服上揩干水珠子再抱呢。不错，有长进！ 徐正摸摸腰间毛茸茸的发顶，对着林子轩好笑道：“行了你，快别卖关子。赶紧说正事吧。” 林子轩不以为然地点开自己那一成不变的复古水幕界面：“阿诺，今天林琳的作业做完了吗？” 阿诺从水幕中伸出一双修长的手，递出一本虚拟作业本，迫不及待地朝林子轩哭诉道： “轩轩！林琳欺负我！她昨天晚上作业没做完就跑去玩球了！她还亲口跟我说，自己写完作业！呜呜呜～” 可见它哭得有多伤心，原本只是微泛涟漪的水面，此刻直接卷起漩涡，漩涡中隐约藏有电闪雷鸣。 连作业本封面也是狂风暴雨大作！ 林子轩点击翻页时，指腹丝丝凉意留下，格外瘆人。 冤枉！ 这是冤枉！ 报复！ 这绝对是报复！ 林琳的手还没从徐正裤腿那扒拉下来呢，就被阿诺一番话雷在原地。 我才没有说过“我把作业写完了”！分明是阿诺自己顾着看言情小说，忘记监督我写作业的！ 它冤枉我！ 第九章 勇敢的她 糟糕的是，面对这种有结果的冤枉，林琳没半分反击能力。她只能躲在徐正身后，安静地注视着一切的发生。 就像一位沉默的战士，面对战争丢弃自己的盾和剑。即刻起，她便背负骂名，成了逃兵。 自己的系统跟自己的妹妹闹别扭可不是说着玩的，林子轩还发愁要怎么调解呢，就见面板左下角出现一个被锁定的对话框。 这种对话框很罕见，意味着系统向玩家进行单方面加密通话，通常只有触发隐藏任务才会出现；不管玩家的系统面板是否屏蔽他人，它都不会被别人看见。 【隐藏任务】 配合阿诺完成对林琳的惩罚 任务奖励： 海啸村美食会展门票三张 【接受】或【拒绝】 林子轩透过半透明的面板看向缩在徐正身后，害怕地露出一双眼睛的林琳；再挪开面板，审视她脚边的水渍。 真是太棒了，我想她需要一个打扫地板的机会。她会感谢我的，这就是独立！ “林琳，你认不认阿诺说的话？” 林子轩虽然打定心思要罚人，但无端端地，自然罚得不够正当，所以他得找个借口，好好让林琳感受一番社会险恶。 毕竟，你唯一的错就是不够强。 林琳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张了张口，小手紧张地攥紧徐正的裤腿。 她确实没完成作业，也确实玩了球，不管阿诺有没有控诉她，这是事实。 但她没有骗阿诺，是阿诺自己偷玩。 就在这紧要关头，三角面板突地现在眼前，在中心圆里是一行醒目的黑字。 【隐藏任务】 帮助林琳瓦解阿正的构陷。 任务奖励：50幸运贝 【帮】或【不帮】 哇～直接奖钱的游戏任务可是很少见的，但它就这么出现在我眼前了！ 这说明说什么？ 天上掉馅饼了！这饼又大又圆，就在你手上，你吃不吃？吃了可能会中毒。 但50幸运贝啊，财从险中来，钱就是这么一点一点攒起的！ “你不厚道啊，阿正。屋里又没监控，就算林琳玩了球，又没写完作业，但谁能证明她骗了你呢？有可能就是因为你没督促林琳写作业，她才去玩的球。” 徐正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上去话术输出一波，把矛头指向阿正的控诉有问题。 哦，这个“阿正”就是林子轩的“阿诺”啦，不会有人不知道“阿诺”是系统智能的初始名称吧？ 玩家签定《诺拉兴》后就要为自己的阿诺取一个专属名称，并且这个名称不能与原称“阿诺”相撞，否则会取名失败，再次回到取名界面的。 阿正没有再朝林子轩哭惨，而是特别硬气地据理力争道：“你凭什么说我没督促她写作业！你都不知道她有多难管！ 不论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她就只听林子轩的，好吧！” 似乎是手里没牌了，阿正开始对林琳进行人身攻击，斥责她性子倔，又贪玩！ 林琳已经彻底把自己藏在林子轩身后了。她背对徐正，背对林子轩，背对这一整个世界，无助地蹲下，双手抱膝，打算就这么等着她的正义哥哥解救她。 可阿诺不会如她所愿的啊，这是惩罚，怎能容他人代她受过。 “被冤枉的感觉怎么样？” 银白花心上的黑字格外刺眼。 林琳一手挥过去，想抓散它，却怎么也赶不走，只能乖乖地被阿诺奚落。 你说她生不生气呢？ 毫无疑问，她是有过愤怒的，但恐惧掩盖了怒意。她现在也是有无法失去的东西，的人了。 所以，林琳很害怕，自己的反抗会遭致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因为害怕失去，所以选择向邪恶的屈服，所以选择自缚手脚，丢盔弃甲，成为一名逃兵，放弃抵抗吗？ “你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正义】【善良】【勇敢】…… 【懦弱】【自卑】【懒惰】…… 白银之花的六个花瓣各浮现出一个词语，阿诺希望林琳能完成这个选择。 “随便选一个，只要你选了，我就帮你申冤！” 它的声音很熟悉，有一种魔力，安抚林琳的同时，又叫她能无条件地信任它。 “我想……” 抬手点按时，我脑海中转瞬即逝的是秦嘉岳对我露出的笑容，虽然已经有点记不清，但那份触动的感觉仍然存在。 但我知道，那种感觉有多美好。 如果可以，真想把它带给我喜欢的每一个人啊。 哥哥说，它叫“爱”。 “爱是黎明前刺透黑暗的一束光，它珍贵而又脆弱，坚不可摧，无坚不摧！” 《人鱼女王》，那个因为爱，选择去救落海船长却被人类抓住的人鱼公主，她用她的爱联结了人类与人鱼。此后两族共生，我们团结友爱，走向光明的未来。 不论是拯救船长的她，还是在人群中朝我微笑的她，亦或是给我带来礼物的她，她们在做出一切行动时，都先完成了一件事！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 “我选择【勇敢】！” 林琳最喜欢的英雄人物是《人鱼女王》里的洛斯杰科。 秦嘉岳也说过，当你喜欢一个东西的时候，就是你可以追逐它的时候了！ 洛斯杰科能在黑暗席卷海洋时挺身而出，就因为他拥有【勇气】，是【勇敢】的存在！ 不管海洋最后被净化，又或是被污染；不管最后的最后是好是坏。 他都曾勇敢地站了出来！ “如果反抗不公就会失去生命，如果反抗黑暗就会失去拥有爱的权利，你还会选择成为一个【勇敢】的人吗？” 白银之花的花心处，有一行新的黑字，这行黑字格外不同。当它出现时，银白的面板上浮现出或大或小的点滴血迹。 鲜血凝成凋零的花瓣散落面板各处，让人看了心颤，被生命所惊艳！ “如果反抗不公就会失去生命，如果反抗黑暗就会失去拥有爱的权利，我还会选择成为一个【勇敢】的人吗？” 这句话阿诺编一遍，林琳说一遍，我写一遍，你念一遍，其中是否有力量。 它坚不可摧而又无坚不摧？ “我…… 我想哥哥，徐正，爸爸妈妈，秦嘉岳都喜欢我。如果反抗，就没人爱。” “我……” 【愿意】或【不愿意】 【不被爱】或【被爱】 这是个问题。 第十章 杀了她是原罪 “我想被看见。” 林琳嘴里兀自念出一句，眼中璀璨的宇宙被黑洞吞噬，不复闪耀，格外黯淡。 原来邪恶与不公是不可战胜的…… 挑站它们的人会失去一切！ 因为挑战者会从人群中消失，不被看见，再也无法获得他人的爱。 阿诺伸手将【愿意】丢弃：“说吧，你不愿意救人，你不愿意反抗，你不愿意改变，你不愿意复兴诺拉。” “我不愿意救人，不愿意反抗，不愿意改变，不愿意……复兴诺拉。” 林琳像复读机一样，追随阿诺的教杆跟读银白面板上的血字。 每读一节，她就心寒一分。 每读一节，它的笑容就灿烂一分。 “林琳真棒！ 你只要乖乖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就会出落成一个好女孩。 你将会被哥哥，爸爸妈妈，秦嘉岳，还有好多好多陌生人看见！ 我们都愿意爱你。” 阿诺鼓励她：假如我们不是人…… 阿诺的笑容感染了我，我缓缓咧开嘴角笑起来，但我此刻并不感到开心。 在阿诺的鼓励下，我抬起手，只要我按下【不愿意】，一切就会回归平常。 不再【勇敢】。 没有阿诺，没有诺拉，没有林琳…… 指腹距离屏面不到一厘米，0.5厘米，突然间！林琳迅猛将手抽回，满脸震惊地盯住那个藏身在白银之花背后的阿诺，害怕极了，搂紧徐正的小腿，找靠山，找庇护。 我是谁！ 我是林琳。 林琳是谁？ 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总会莫名其妙掉眼泪了。不管是敲开阿诺房门跟她交朋友的瞬间，还是秦嘉岳在人群中看着我微笑，亦或是现在，我正在思考…… 这些正进行着的，所有一切，不是我在运动，是“林琳”，是她的心在跳动！ 我胸膛里正跳动着的属于她。 她会哭会笑，是她救起那天在内海饿晕的喵喵，是她想成为一个【勇敢】的人，她愿意失去一切。 她自愿，不要“爱”！ 是她！ 是林琳，这事跟我没半点关系！ 我不是林琳。 林琳是我妹妹！ 我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她的母亲在她出生那天就难产死掉了！而我的妈妈还在，昨天她还为我带来了儿童节礼物。 我记得。 我叫林子玲！ 我不是林琳！ 靠在徐正双腿旁，林子玲瞪大眼睛盯着白银花镜中，那个正柔柔朝她微笑的小女孩——林琳。 跟林子玲不一样的是，林琳眉心处有“回归者”印记，这说明她不但继承上一世的记忆，她的身体也熟悉曾经历过的一切！ 为什么是击掌？ 为什么会撒泼打滚？ 为什么要注视着秦嘉岳？ 一切突然就连到一处去了！因为操控我眼的，是她！操控我身的，亦是她！ “是你【愿意】成为一个【勇敢】的人，是你要救小黑人，救起喵喵；是你要反抗邪恶，反抗不公，你是林琳。 我不是，我是林子玲！我绝不会让你吃掉我！我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你早就死了，你早就被爸爸摔死了！ 你凭什么替我笑，代我哭！？” 林子玲说着说着，眼中暗沉的星空被红光点亮，随后是耀目的太阳。 一个寂灭的星灵，不回归星海，不要脸地借亲姐妹的躯体，赖在诺拉！ 林子玲为自己的生命而愤怒！ 我也有生存于世的权利！ 这是我生来就有的！ 等身高的花镜中，林琳不安地揣手手，两眼无辜地凝视林子玲。 不知是求饶，还是撒娇。 “姐姐，姐姐。 不要杀我，我怕疼。” “姐姐” “姐姐，你不要丢下林琳。” 镜面中，源自林琳的哭声和眼泪，都叫林子玲胸口抑闷，她的心在告诉她：我不能丢弃她。我要像哥哥一样，做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可阿诺却为我递来另一道选择题。 “杀了她，因为她，你才会心软。你本性不该如此！她是一切问题的根源。 她在，问题就在，问题会被不断提出！源源不绝。你想要获得安宁吗？ 你想要守护你和谐的家园吗？ 你还想你身边的人都爱你吗？ 杀了她，我们不需要【勇敢】！我们不需要【互帮互助】！ 诺拉从来就不需要被复兴！ 杀了她。” 镜子里与自己模样无二的妹妹，十分可怜，她身后空无一人，而我还有正义哥哥，林子轩，秦嘉岳，爸爸妈妈，喵喵…… 看着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啜泣，林子玲松开徐正的腿，她缓缓伸手抚向镜面。 我不想见她哭，她的眼泪叫我心痛。 林琳泪眼朦胧地，伸出双手，想要握住我的手，却被白银花镜阻挡，始终不能如愿，于是哭得更惨。 “姐姐，姐姐。 我好害怕，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不要丢下林琳。 我好想你，姐姐。 你看看我呀！ 林琳在这，一直在这儿。” 眼泪不知觉自己往下掉，我好似知道了，什么是“家人”。 其实，我究竟是谁？ 原来我一直在哭。 这是林子玲第一次看见林琳。 而林琳一直在等她。 “你爱她吗？爱她，就杀了她吧。” 阿诺一直在给我递刀，我想它一定知道在我不曾看见林琳的四年时间里，林琳每天哭多久，又痛了多久。 林子玲与林琳掌心相贴，哭着微笑道：“你的心，让我好疼啊，小琳。” “姐姐……对不起。” 她确是软的，如水一般，被人踩在脚下，就能开花，连我都可以欺负她。 在我无法看见她的四年时间里，她活得还好吗？是不是人人都能踩她一脚？ 不是故意，只是顺路，刚好看见。 就临时起兴踩她一脚。 “你想死掉吗？” 虽然死是一件很不可以发生的事，但如果不死，却无时无刻不在受伤，不在打针吃药，不在舔舐伤口，不在心痛…… 那阿诺说得对，如果我爱她，我就该让她死在我的手上。 理应由我亲自让她解脱！ 也只有我才能行使这个权利。 “姐姐，我喜欢喵喵。 我喜欢哥哥，我爱你。我想爱爸爸妈妈，我想爱我们的家。 我也想守护诺拉。 姐姐，如果我死了，我还能守护它们吗？它们会在我无法看见的时候被恶意欺负吗？就像从所有时间中熬过来的我。 被黑暗缠身，坠入地狱。 永恒的无妄之灾。 原罪……” 第11章 战友的呼唤 【守护】与【原罪】正撕裂我！ 白银之花被林琳一分为二，花镜从中间裂开，一半的她在哭，一半的她在揪我的心，面板左右各浮我一旁。 就在我身边…… 她们都看着我！ 好难受，胸膛上压了什么。 我的鼻子，它不听话。 眼前被一阵黑占领，我的星星打着光圈，一闪一闪地放光芒。 “哈～哈～” 沙哑又陌生的声音从我口中流出，可把我吓坏了：林子玲猛地瞪圆两眼，急忙动起两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小嘴。 嘴巴坏，有奇怪的声音！ 黑暗，像海一样，有波浪，从远处，它一个圈接一个圈地放大。 “嗡嗡嗡” “嗡嗡嗡” 林子玲动动耳朵尖，试图摆脱一群扰人的小闹钟：是谁给我的心脏定了时？ “扑通” ～ “扑通” ～ 我的手就在她心上，她哭累了，心越跳越慢，不，又快了，慢，快，慢。 像公园里，乐团的大鼓…… 又像昨晚被我拍在手下的篮球！它咚咚咚地，叩击水面，而林琳则捶打镜面。 黑暗中，红梅绽放，雪飘来摄人的寒。双脚冰冰凉，它们被冰冻上了。镜面有美丽的冬天，姐姐就在雪花里。 窗外呼啸的风暴渐渐停歇，我脚底一滑，也跟雪一样飘起来！ 凛冽的风轻轻刮过我光滑的鳞片，姐姐用冰雪为我洗净尾巴。融化的雪有水的温柔，它们轻吻我的尾巴尖尖。 哈哈，有一点痒儿…… 黎明前的夜被海晕开，咸淡适宜。 我呛了一口水，模糊间得见光，然后看到了我的哥哥们。 林子轩看起来很着急。 如果我能跟他说话，我要说：“哥哥，哥哥，你别急。我在领悟海的力量。” 【凛冬之怒】，人鱼女王还不是女王的时候，她在极夜的海域领悟“冬”，创造【海啸】，掌握大海的力量！ 人类因此将她称作人鱼女王。 她无坚不摧而又坚不可摧！ 她就是海！ 向“爱”。 黎明前刺透黑暗的光。 珍贵而又脆弱的。 家的呼唤。 “【守护】亦或【原罪】，你的答案是什么？”我问林琳，她一半在我左侧，一半在我右侧，而阿诺则在问我。 “林琳？林琳！” “还有十分钟，医护才到……” “远在蔚蓝星海的阿姨，如果你能听见我的祈愿，请求你……” 正义哥哥他们已经乱成一团了，但我实在没力气拨开这堆沉重的水。 她的心跳累了，就要休息。 我也好累，我想睡觉。 水是我的摇篮。林琳的声音，妈妈的摇篮曲。记忆中，面目模糊的母亲。 “相信你，你是火，你是光……” “姐姐，我想回家……” 困倦地，林琳在遍布裂痕的花镜中，用无数张脸，无数只眼睛，看着我，朝我哭，水被泪珠穿透，阿诺的回声在波纹中一遍遍质问我。 被光折射入花镜碎片中的是谁？ “【守护】与【原罪】，你的选择？” 我被巨大的压力揉搓，一点点变矮，变小，被挤进水的世界，光在期间波浪般地层层叠加。 一道光撞击水镜发出“咚”的巨响！ 它们串通了她的心脏，偷走我脑中的乐谱，带上这片世界所有的水，合奏一曲交响乐。我能听见远方的海在歌唱。 有鸟儿尖细的清鸣…… 天空，苍蓝星镜，遥远的蔚蓝星海。 午时太阳，暖洋洋的；水面上，呼吸着的，也是海，没有颜色的海。 “姐姐，姐姐……” 很舒服的感觉，我一点也不难受了！ 尽管林琳还在呼唤我，但她的心脏仿佛已经被我剥离出体外，我现在一点也不疼，浑身上下轻飘飘的。 要是能一直这样愉快该多好。 故事里说，人鱼是没有灵魂的。秦嘉岳说，诺拉的科学不能证伪人鱼的灵魂。 所以，现在的我，是我的灵魂吗？ 我能轻松浮上天空，逃脱引力的束缚，回归蔚蓝星海吗？ 像故事中，得到人类的爱化成泡沫，最后拥有灵魂的人鱼公主？ 原来我已经拥有“爱”了吗，就在秦嘉岳看着我微笑的时候，就在我同她微笑的时候，那份美好的感觉，它真的是“爱”！ “我将用我的生命守护我的灵魂。” “我将用我的生命守护我的爱。” 苍蓝星镜下，银白的花瓣从四面八方汇聚，它们塑造我的灵魂！ 我跟阿诺一样，通体银白。我的眼睛就像遥远的蔚蓝星海一样，在幽深的宇宙之源散发晶透摄人的蓝光。 跟林琳的眼睛一模一样。 家是海蓝的她。 “我将用我的生命守护我的家人。” “我将用我的生命守护我的家园。” 星星的光，在旅行，它们穿透空洞的我，然后把歌留下。让宇宙的声音震荡我的灵魂，誓言在经久不衰地传唱。 心星，故土的海天之歌。 从起搏开始咚响。 “我将用我的生命守护我的战友。” “我将用我的生命守护我的信仰。” 光聚人灵，两副脊梁。 从海的这端，横跨天地，到达生之彼岸，我被一粒微光温柔地牵引向前。 耀目的火流星从天而降，天上灾云滚滚；我们的土地被四分五裂，所有的家都失去了生命。 还活着的一切，“祈愿”山海，用灵魂编织命运的脊梁，横跨天地，到达生之彼岸，“她”被一粒微光温柔地牵引向前。 “我将用我的生命守护我的心灵。” “我将用我的生命守护我的勇气。” “相信你，你是火，你是光，你是人。” 彼岸由一盏盏星辰凝结而成，金色的誓言将我们链接。启明的新星，聚光的星粒，辉烁的萤星，闪耀的巨星，黯淡的星尘，我落于其间，唱响属于星灵的歌。 与你一起…… 跟战友一起…… 同家人们一起…… 歌曲首拍即是沉重的新生，而后欢快，生之劫庆，死之安灾。 “我将用我的生命守护我的自由。” “我将用我的生命守护我的权利。” 有限的四小时，拥抱的八秒种，紧急的抢救，天使正在祝福我！ 伤痛被治愈，沉重的再生。 “咚咚咚”地，一次又一次起搏。 她的心，我的灵魂，海的眼。 “姐姐，我想回家……” “我将用我的生命守护我的正义。” “我将用我的生命守护我的荣耀。” 这一次，又一次。 活下来了！ “万岁！” 第12章 战友!欢迎归队 天光入夜，瓷白时分。 我睁开了眼，窗外飘来萤光，发光鱼绿幽幽地游荡在医院四周。按时巡逻的水灯笼带着柔和的暖光潜行在门外走廊，是深海里为数不多的光。 水灯笼是一种会动的光源，在海面上，每当夜晚降临，就会成群结对地从空中，从云层里飞出来，然后各自散开。它们发出幽蓝光芒，遮掩耀目的星星。 直到新的一天再度开始…… 而在深海，夜是常态，水灯笼换上了柔和的暖光，或是醒目的白光。 在我小时候，我曾抓过一只水灯笼，哥哥说，那是妈妈从星海回来看我了…… ！！！ 又一次睁开眼睛，林子玲伸手拨开停在自己脸上五彩斑斓的水母，被自己的梦吓醒。她坐在床上。那一挥手，水母走开的同时，白银之花浮现其后。 而阿诺蔚蓝的星星眼则好奇地嵌于面板之上：【守护】亦或【原罪】？ 一看见它，林琳就想到自己昏迷前，抢救时，那几分钟的混沌，只觉自己似乎被什么割裂了，身体一分为二，灵魂一分为二。 一个还是林琳，另一个则变成了林子玲，但我从不认识什么林子玲！ 白银之花飘红在无尽的梦魇之夜。 阿诺的眼一步步开出血红的花，一双透蓝的手从花镜中朝我伸来，它想抓住什么，又想带走什么？！ ！！！ “哈～” 林琳睁开眼睛，短促地喘了一口气，胸腔强震的刹那，十指连心地疼。 好难受…… 难受到想哭，但眼睛却不愿流泪。 这具身体不属于我。 但我能感知她的疼痛。 就像她时刻陪伴在我身侧。 我忘了她的名字，但总有一天，她会再一次告诉我吧。 这里是个五人病房，我醒来时旁边的床有人在轻声吟唱。歌声不太好听，她也气若游丝，我知道她是谁。 我躺着的这张床是医院特地给我留的，因为我得了很奇怪的病，需要经常来医院，然后吃药打针，验气补灵…… 对了，我跟她有约定，我不能讲出她的名字，但她有个好听的绰号“宵歌”。因为她只在晚上轻声吟唱，往往一唱就是一晚上，所以叫“宵歌”。 我们已经送走两个战友，对面的床清空好久，陆续有人来，又被转去其他房间。前几天来医院领药，医生说，我很快也要转走。之后，这里就剩下宵歌了。 可能睡过一个下午吧，晚上的林琳精力充沛。在宵歌的陪伴下，她决定勇敢一回，直面困难自己动手，然后解决问题！ “阿诺，阿诺，快出来。” 闻声而动，白银之花倏地惊艳此夜。 花心中间不再是梦里诡异的圆镜，而是一片蔚蓝的湖泊，湖泊四周，六瓣花叶各有六个词。 【勇敢】【善良】【勤劳】 【孤独】【忧虑】【懦弱】 每隔一会就换个字，它们又是新词。 阿诺从湖泊中跃出，银白的人身，蔚蓝的鱼尾和眼睛。长发及腰，银光柔和。 “哇～你好美。” “惩罚结束，我们重来一次吧。” 阿诺说话时，五色音符从四面八方汇聚，冲破文字的笔画曲直，在单行线上跳动，起舞歌唱！ 那歌词正是《诺拉兴》，而歌声则是宵歌的吟唱，我的“林”字仍留在那儿。 签名签一半才反悔的我…… 就像歌唱了一半的歌手突然失声。 让人无法忍受。 提起笔，我将“琳”字，将我的名字郑重写完，然后由衷喜悦：“我爱你。” 眼泪不知觉地落下，尽管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的声音，它知道，我爱你。 所以，我在说话。 所以，我会流泪。 在我不知道的夜里，“爱”越来越难。 林琳注视“林琳”二字，它混同一纸契约被金色的火焰燃烧，在火中红光发亮；而她，时刻留心呼吸的节奏，犹恐惧着疼痛…… “您好，亲爱的玩家001，我是阿诺。我将借助您的力量，复兴诺拉。请允许我与您缔结契约《诺拉兴》！” 林琳握住阿诺伸出的手。 好朋友，手拉手。 “阿诺”的取名界面一闪而过。 白银之花在金红的火焰中凋零，而后新生，含苞待放。 春暖花开的光效从花苞向四周扩散，金波灿灿，它又一次召唤它的春天。 这永不凋零的花儿呀…… 林琳轻点花苞。 白银之花旋舞绽放，阿诺扑开蝴蝶的斑斓彩翼，从花中飞出，此刻它又是一位花仙子了。 跟秦嘉岳说得一模一样，花儿有灵，同心而现，其名花仙，至诚至真。 阿诺环绕林琳飞上一圈，最后在她额间象征“初生者”的印记上落下一吻。 “林琳，我的战友，祝福你。” 额心相贴，阿诺以某种奇特的方式，带我沉入梦境中。在这儿，一切都不复诺拉晶莹剔透的质感，所有晶体被一点点拉长压缩，如弦轻振！ 这世界的每一处都在呼唤我。 “太好了，你终于归来，我们是时候将被污染的星海净化！” “你回来啦！这都是我给你留的课业笔记，有了它，你一定能天天向上！” “当了我的兵，就不能怕打仗！” “这是我新烤好的饼，不来试一个吗？” “呦，这次回来，个头咋矮了。没事！我给你裁身好衣裳，准不叫人看扁！” “嘿，你背包在这！我们一起旅行吧！” “……” 不是所有，胜似所有。 故土在召唤。 我的战队，我的战友。 他们都等着我回归！ “嘿，001，欢迎归队！拿起枪，扞卫诺拉的荣耀吧！” 这一次，阿诺不复银白，它有了更具体的形象。一身蔚蓝军装，他像宇宙卫士艾可——《三号宇宙：银河护卫队》动画片中的银河军一号团团长。 话音才落，我像一堆线条点面，如那纸契约，被凭空捏造成人，在金色的火焰中重获新生！ 健全的体魄， 挺拔的身姿。 聪慧的心灵， 善良的爱心。 “你好，阿诺！我是林琳，来自诺拉，编号001。我承诺，我将复兴诺拉！” 笑容被两张脸传递，其间某种力量无坚不摧，我将领悟它！ 信任被两颗心传递，其间某种力量坚不可摧，我将扞卫它！ 以它之名，复兴诺拉！ 第13章 神兵饮血可好 晶莹的泪滑过眼尾，擦着她的脸，一路水痕，滴入枕芯。 而笑容仍停留在幽暗处。 宵歌一夜。 【家人】【家园】【自由】 【权利】【荣耀】【灵魂】 【勇气】【心灵】【正义】 【战友】【信仰】【爱】 “选一件趁手的兵器吧，我的士兵！它将陪伴你走完光荣的一生，铸就你不朽的芳碑！它将同你一起战死人间……” ——双刃之爱—— 【家人】是一款双刃，小巧玲珑，刺客的完美作案工具！ 它于温暖和沉默中，杀害你的敌人。 ——重锤之爱—— 【家园】是一把重锤，任沉千斤坠，气破山河情，非挑担之人不能选！ 它于震撼和动荡中，杀害你的敌人。 ——旋镖之爱—— 【自由】是一枚旋镖，百里取人头，千里掏心肝，天涯侠义自当道！ 它于热血和冷酷中，杀害你的敌人。 ——果决之枪—— 【权利】是一支手枪，最后一颗子弹的去向永远未知，你会是那勇士吗？ 它于敏感和宽容中，杀害你的敌人。 ——不屈之枪—— 【荣耀】是一杆尖枪，枪头永远指向必将战胜的存在，直至身陨神销！ 它于诚志和不屈中，杀害你的敌人。 ——混沌之心—— 【灵魂】是一段绸带，缠绕，伸展，或柔或刚，亦正亦邪，不辨善恶！ 它于生死和苦乐中，杀害你的敌人。 ——勇敢之心—— 【勇气】是一把狂刀，叫人迷醉于此界，癫狂，爆发，沉寂，逝去！ 它于激情和不甘中，杀害你的敌人。 ——至诚之心—— 【心灵】是一曲仙乐，音姿多彩，旋律万变，真假难辨情多少！ 它于愤怒和欢愉中，杀害你的敌人。 ——义审之判—— 【正义】是一口利剑，正反两面，法正人世，如君审判，驱邪除恶！ 它于血泪和枯骨中，杀害你的敌人。 ——磐石之歌—— 【战友】是一个声音，激昂高歌，沉痛低吟，有时唠叨，有时咆哮！ 它于团结和友爱中，杀害你的敌人。 ——红血之号—— 【信仰】是一只号角，当它被吹响之际，你献出生命的时刻就要到来！ 它于无悔和青春中，杀害你的敌人。 ——人信之书—— 【爱】是一本书，每一页都装着个人，阅之当有回响，心钟荡宇！ 它于遗憾和苦难中，杀害你的敌人。 ——(⌒▽⌒)—— “选定了吗？它们中，谁会成为你此生挚友。而你又要将性命托付给谁？” 阿诺迫不及待地要我作出选择，可我还不知道——我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林琳是刺客吗，还是挑担之人？ 林琳侠义吗，她是一个勇士？ 林琳是否不屈，是否善恶不辨？ 我真的有【勇气】吗？ 【心灵】呢？ 驱邪除恶，磐石之歌，红血，人信…… 我能做到吗？ 我能拿起它们吗？ 拿起后，又能放下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 “报告长官大人，我还没准备好！” 阿诺自信地扬起一抹笑容道：“不，你准备好了，你时刻准备着。静下心，仔细听，你听到了什么？” “扑通” “扑通” 这熟悉的节奏。 “当你的心开始跃动时，你就已准备好成为一个人了。新兵！认真倾听它吧，你的灵魂会赞颂你英雄般的品格！” 阿诺伸手一挥，十三件兵器围成一个圈，将我紧紧包绕其间。 神兵利器间互相连线，点线成面，将我结实地网在这冰冷的天地中。 铁马金戈，子弹飞啸，哀歌四起，希望在祈祷中诞生，而抛洒战场的血泪将浇铸出钢铁般顽强的人类意志…… 我看着神器卡在眼前滚动，它们每一张又都是会动的画卷。人物在反抗，人物会哭会笑，它们生动地向我展示了每一件兵器的魅力！ 然而，我真的要用它们来杀害我的敌人吗？我似乎还未曾拥有【敌人】。 不对，那些曾欺负我的人，他们不就是我的【敌人】吗？！那些压迫我的，那些剥削我的，他们难道不是【敌人】吗？ 林琳决心选一件趁手好兵器，她要让神兵饮血，威震八方！ “扑通” “扑通” 可是没了阿诺的呼吸声干扰，林琳更将自己的心听清，辨明。 “红血之号。” 她随心念出器名，却没有碰触那卡面上鼓舞千军万马冲锋的英灵。 鲜红的血将大地，将活着的，连带死了的，一并染红。红色的，我的，你的，剖开我们，它们将一齐朝外飞溅。 染红……我所看到的一切！ 林琳低头看一眼自己五指完好的手掌。她缓缓将之举起，而后贴近【人信之书】卡面上的另一双手。 那双手沾满了鲜血，五指遍布大小不一的创口。泥土嵌入，填满了指甲缝。 我的手呢？ 它十分洁净！ 除开手背的针孔，它几乎没受过一点伤。它跟那双手一点也不一样。 可如果我们一起受伤了，又会发现原来大家流出来的血都是红的。 “我真的要为杀害我的敌人，而拿起武器吗？如果我的敌人跟我一样，体内流淌着鲜红的血，我也要将他杀害吗？ 就算知道我的敌人跟我一样活着，我也要将他杀害吗？为什么我一定要“杀”？” 林琳不懂。 这具身体明明渴望着杀戮，它期待我选择杀伤力最强的武器，它将复仇的期望全部寄托在我身上。 这就是它的正义！ 而我，我的灵魂，我的心灵，它们却独立出来，抵制这份正当的欲望！ 又一次，这种难以忍受的割裂感…… “【正义】【自由】【荣耀】【战友】【权利】【勇气】【家园】【家人】！” 就在林琳疑惑之际，八张卡面上的主人公不约而同地念出自己的名字，八双眼里头，都是不容侵犯的刚毅！ “倘若有一天，你的敌人用刀枪炮火侵犯了我们所管辖的疆域！你当如何？” “是出让生存的权利！贩卖自由吗！” “是背叛你的战友！放弃荣耀吗！” “是无视正义，埋没勇气，丢弃家园，抛弃你的家人吗？！” 八张嘴，有先有后地质问我。其间的唇枪舌剑将我老实揍醒。 他们说得对，面对侵犯我生之所在的敌人，我不可能退步。 除非，“林琳”这人，这颗心，这个灵魂已被神彻底从世间抹去！ “我会反抗。我会拿起武器来反抗！” 第14章 诺拉文明 严肃地，林琳说出自己的结论，但光说不做，与假意投诚没什么差别，左右是个里外双叛，有点伪贱。 莫说她无知罢，她只是过分懦弱。 十三神器卡的包围圈一步步收缩，若换了旁人，被劝说至此，这会估计就醒觉挑一件合心意的兵器，准备打天下了。 但林琳不是旁人，她太害怕未知！怕到什么程度呢，怕到可以出卖自己的心，怕到可以背叛自己的灵魂。 如果选择代表往前迈步。 那么林琳重活一世的这四个年头里，她一直在原地踏步，用自己的灵魂在实界中走出一条虚径来…… 她将“林琳”伪造成一个时而懦弱，时而无知，时而开朗，时而任性的无心人。 有意识地，无意识地，她既是林琳，又是林子玲。一个用一条腿舞蹈的女孩。 这样残缺的灵魂是无力的，但凡她所遭遇的恐惧过量一个万分点，她那一时刻，打心眼里想的就不是反抗，不是战斗，而是逃跑，躲藏！ 【我要藏起来】 【这里好可怕】 可她此时无路可退。 你瞧，她又一次双手抱头，蹲在原地，闭上眼睛，等死了。 果真是一个无用的灵魂。 阿诺站在神器墙外，观透里头发生的一切，冷峻地等待着第十三张神器卡的出现：不管我服务的玩家是一个怎样的人，只要它来到了《诺拉兴》，我便要对它的人生负责，这是我生来就被赋予的使命。 寻找一个统一的振频。 尤其是林琳，这个编号001的新兵！ 连枪都握不住的人怎能战斗啊？ 前路任重而道远…… 阿诺少见地皱起眉心，叹口气。 诺拉魂灵千千万，生得有趣活泼的不在少数，总有这么些人不走寻常路，那他就会跟林琳一样，在这场【拣兵试炼】中获得第十三张神器卡，荣获地狱式开局！ 为何麻绳总捻细处磨，天要你断，你不仅不自救，甚至还送上剪刀。 尔绳不断，焉有理在？ 不出五秒，神器墙消失，阿诺拍了拍林琳的肩膀，无感道：“起来吧，拿起你的武器，准备战斗！” “啊？” 林琳不知其所以，更不知其所以然，只被阿诺往前一推，就一头栽进仅剩的那张神器卡里头。 ——上帝之眼—— 【相信】是一双眼，它知道一切，在开关的一秒，记忆犹新，瞬时忘却！ 它于混乱和有序中，杀害你的敌人。 ——第十三神兵—— “不要害怕，往前走。” “不要害怕，林琳。” 眼前一片漆黑，我什么也看不到。唯一有感知力的是我的耳朵。 这个声音让人听之悦耳，十分亲和。 那么，问题来了，我要往前迈步吗？ 我该相信它吗？ 两手空空，心里慌得很，林琳最终还是迈不出一脚，用的老办法对抗恐惧。 闭上眼，蹲下来，双手抱头。 然后，祈祷。 等待救援。 阿诺高居其上，恨铁不成钢地“啧”了一声，默默将试炼难度从一开始的【地狱】级，拉低至【困难】级。 黑暗中，我突然看到一抹亮光！ 映入眼帘的是一团火！赤红的，跳跃的火！触手可及的希望——这光！ 林琳缓缓放下手，伸向那团火。可她怎么也够不着！明明近在咫尺，怎么我的手越往前伸，它却离我越远呢！？ 后知后觉地，林琳不断前倾身体，终于是一个重心不稳，狠狠摔倒在地上！ “欸？” 没有想象中的剧烈疼痛，这里的地面相当柔软……不对，不是地面软了。 是我变软了！ 林琳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回到婴儿时期那副肉乎乎的模样！ 为什么？ “过来，林琳。我会解答你的问题。” “过来吧，林琳。” 无法抗拒，这奇妙的召唤。 林琳缓缓朝火光爬去。手脚并用地，她用实践求证它的话语是否可信！ 爬着爬着，手心一凉，什么丝滑的东西没过我手背，又离开。 我低头一看，你听我看到了什么。 “是海！” 涨潮时，海浪拍上沙岸，在火光下，钻蓝的海生辉，而干湿恰好的沙模糊倒映出我的影子。 新奇地，林琳往前爬一步，追逐自己的影子，有心的力量重得叫沙地印出人的痕迹。那五指为掌，这一圆为膝。 怎么追也追不上，林琳被火引诱，一不小心就摔进了海水的怀抱里！ 没有反抗，海是林琳躲藏的洞穴。 任凭水流翻转自己，林琳在海里自在地呼吸，全心全意地注视自己头顶，遥浮于海面之上的那团火。 “相信你，你是火，你是光，你是人。” “相信你，你是火，你是光，你是鱼。” 又是它的声音，因为相信它，我找到了海，回家。这一次，我也该相信它吧？ 大海像妈妈一样怀抱我，用轻柔的摇篮曲哄我入睡，我能听到它的心跳。可深海却是不容光的存在，心怀光明身在黑暗，这就是我们深海人鱼一族。 “什么时候，我们能拥有一团火，让它变作深海的太阳？”人鱼女王问。 洛斯杰科答：“就在此刻，我的女王！凡带来光明的，无一不追逐光明。” 洛斯杰科后来真的为深海带来了光明，他就是【水灯笼】的发明者。 有了【水灯笼】，光破开海底深渊，我们在海下建造文明，属于我们的文明，诺拉的文明！ “追逐光明吧！林琳。” “相信你自己。” 我要往上面去，我要游上去！ 我心里想着，然后在妈妈的帮助下，长出一条强健的尾巴！ 我用它拨动水，让水带着我，追逐光明：凡带来光明的，无一不追逐光明！ 我是不是也想为谁带去光明？ 不然，我该怎么解释，心中这份冲动，如此迫切的欲望！ “哈！” 冒头浮出水面的那一刹，林琳在火光的照耀下恢复原状，又是少年体态。 身姿挺拔，潇洒自如。 “来吧，林琳。” “来抓住我……” 高高在上的火一点点落下，来到林琳一臂范围内。它看着是那么的美！ 叫人心甘情愿受它蛊惑。 林琳伸出双手，缓缓地，把火虚捧，举高，将它包裹在薄韧的水泡中。 而后一尾翻身，抱着火，急坠深海！ 我可能比我想的，更爱我的家，更爱我的妈妈。 第15章 心火相传 我可能比我想的，更憎恨这片土地，更怨恨这片海…… 要不然，我该怎么解释这一切！ 我带入深海的火种它竟活了过来。 火在水泡里沸腾，翻滚，长出一张嘴。它说：“你渴望力量吗？美好的小女孩？” 力量？ “力量是什么？是力气吗？” 哥哥的力气就比我大，他总可以轻松就把我抱起。但我不行，我抱不动他。 “力量是海浪，有了它，你可以踏浪前行，一路顺水；有了它，你可以操控万物，你想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只要有力量，你就会被爱。” 火一点点膨胀。在它暖红的怀抱里，我看到了另一个林琳，她可以在哥哥拿来针管时，坚定地拒绝，而她的哥哥不会责怪她，依然陪她去公园玩。 林琳的目光紧紧追逐那个小女孩，同她一起步入火的画卷。 在泛黄的旧书上，林琳坐在沙池里，使一把铲子，正往运沙车里铲沙。而在她身旁，秦嘉岳放下了书本，她们一起玩得很开心。 “我们可以在这儿玩个痛快，然后再回家洗干净，对吗？” “是的，这是属于我们的时间。” 秦嘉岳堆出来的沙堡又高又大，她似乎拥有魔法。忽然间，她站了起来，手往上拉，越来越高。 沙池里的沙也有了生命，在我脚下如龙游窜，然后带着我，冲进沙暴中！ 水在沙子里，水在火里，水在我的身体里，水在秦嘉岳的眼睛里。 我乘龙御沙，被裹在海泡中，飞进了沙暴里的魔法沙堡！魔堡非常坚固，坚硬的龙头使劲一撞它，反弹的巨力带着我在半空中翻滚，在海浪中舞蹈。 沙子在水里，火在水里，我在水里，我在沙里，我在秦嘉岳的眼睛里。 “智慧！” 伴随她的一声高呼，许许多多的黑线从秦嘉岳手上的老书中飞出，缠绕着我，包装着我，一身墨色的战裙！ “勇气！” 飞龙的双眼被火点亮，温热的沙搅作龙身，硬鳞软铺，水中沙龙。它绕我右臂而来，与我的心脏一同起搏，我的神杖！ “力量！” 神杖迸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像真正的太阳，将幽暗的海底全部照亮。我的眼睛看见了真相——上帝之眼！ “爱心！” 在光的尽头，明暗交界的地方，一个又一个人站出来，它们有的保留了强健的鱼尾，有的则以双腿站立，但它们都拥有完备的双臂。 五指合拢，轻声吟唱，它们从始至终都没睁开眼睛。在《诺拉兴》的旋律中，我渐渐浮起，神杖的光芒缓缓收敛，被镶嵌在神杖顶端的太阳宝石，炽热如火！ “孩子，你是否畏惧我们的火焰？” 人群中，人鱼女王头戴冰封皇冠，手持深海火炬向我走来。 林琳手持神杖，以人类的双腿浮在人鱼女王面前，与她平视。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我们的女王，那位历史上将丰功伟绩刻满碑面的人鱼女王。她的双眼中有雪花飘过，海在她面前温顺得跟鱼儿一样。 林琳的心被她召唤了，林琳的灵魂被她的火炬照耀着。那个蹲在黑暗里，抱头连哭泣都不敢出声的女孩，她颤巍巍地朝着火焰和光明的地方爬去。 爬着爬着，林琳站了起来，像人一样奔跑；跑着跑着，林琳游了起来，像鱼一样游泳；游着游着，林琳飘了起来，她接过火炬！用灵魂承载先辈传递的火种。 “孩子，你是否相信我们的火焰？” 神杖的顶端，太阳宝石被古老的生命之火吞噬，而后进一步燃烧，凝炼出一颗黄金之心！ 金子般闪耀的心脏从神杖顶端飘落，落在林琳的手中，浮在那一捧海水中。 “孩子，你是否是我们的火焰？” 灵魂之火与黄金之心互相共鸣。 我的神杖，它在召唤我！ “站起来！” “站起来！” 黑暗是否不可战胜，邪恶是否不可战胜，不公是否不可战胜，虚伪是否不可战胜，懦弱是否不可战胜。 “我知道，你一直清醒着。” “我……我是林琳……” 再也说不出什么，被女王的双眼凝视，她捧一颗心，无助地大声痛哭。 “你将穿越海洋，成就海啸。 你将穿越天空，成就风暴。 你将开垦人类未知的沃土。 孩子，你是否相信这力量？” 黄金之心不断颤动，金红色的火焰一圈圈向四周漾开。温暖的力量从心的边际袭来，纯白的灵魂与蔚蓝星海共鸣。 在万千祝福下，在《诺拉兴》的旋律中，心灵相融，神杖销去，火炬销去。 海不见了，沙子和水也不见，人不见了，鱼也消失。一切的一切回到原点。 古老的书翻至最后一页，手持神杖，身披战裙的她将我们的火种高高举起。 万丈海底深渊被照亮，上帝之眼看见了真相，力量，智慧，勇气，爱心！ 以及最重要的那一点【相信】。 光的力量被全数用火图腾记载，而今天，那古老的祝福穿越时空，被一纸契约定形在林琳眉心处——那象征【初生者】的印记。 “站起来。” 林琳睁开了眼，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尽是一片漆黑，但她已经不怕了。 因为我知道黑暗的源头在哪，就在这儿。我抚上我胸膛中不断颤鸣的心灵。 “我相信，你是火。 我相信，你是光。 我相信，你是人。 我相信，你是我。” 不要畏惧我们的火焰，你要相信它，因为它本就源于你，你是唯一的火种！ 勇敢地，林琳站起来，朝未知的前方伸出双手，抓握！从黑暗中，她拿来一颗头骨，双手沾满了鲜血！ “咕喽。” 头骨被她惊落在地，它落地的那一瞬，沾染鲜血的地面着了火，泛起光明，涤荡黑暗。 眼前一条路淌满了鲜血，这是唯一的路！林琳就着手上的血，扒开阻挡视野的黑暗，忍耐着我们难以想象的苦痛。 前进！ 前进！ 我要看见真相！ 我要看见一切！ 我知道我是谁，我是林琳。 我是来自蔚蓝的星星。 我是被祝福的生命。 “来吧，来吧。我的孩子。” 黑暗的尽头藏有什么，鲜血的尽头呢，光的背后究竟是什么！ 走着走着，她在鲜血中大迈步，奔跑！向着生命最后的终点发起冲刺。 第16章 举一反三 沾染鲜血的两手不断将黑暗扒开，林琳踏一路血红寻找光明。 脚步越来越急，速度越来越快，她在无尽的黑暗中迷失了方向，一步步走向质疑，一点点被恐惧吞噬。 黑暗最终将她彻底淹没！ 步伐越来越乱，速度越来越慢，她彻底停下，她知道自己迷路了。 她确定自己走不出这片黑暗了。 脚下看不见影子，光明明从头顶照来，可我抬头看去，却只得到一片黑暗。 为什么我已经敢于面对黑暗了，却还无法从它的深处走出，却还无法找到光？ 林琳迷茫，林琳疑惑。 她不懂，她相信火，她相信光，她相信人。可为何相信着一切，她却仍被困锁在这黑暗中！ 难道人鱼女王说的都是假话吗？ 难道那黄金之心和灵魂之火也是假的！？ “因为你只是拥有了武器，却不懂如何使用它呀！我真要被你气死！神杖的顶端是什么！？是太阳宝石，是黄金之心！火炬之光是什么！？是灵魂之火啊！ 难为我还降了难度，当着你的面融合黄金之心和灵魂之火！你真是白看了。” 可以的话，阿诺真想让林琳听见自己真实的心声。但他不能！这是属于林琳的【拣兵试炼】，她必须得靠自己走出这片黑暗，找到属于她的光明！ 而他能给予的最大帮助是降低试炼难度——从地狱降到困难，从困难降到一般，真的是妥妥放了一整个水库的水。 降低难度的效果很明显，白金心火感受到林琳的困惑，从她胸膛中飞出来，以光团的形式由她捧起，为她指引方向。 但是白金心火不会说话，阿诺放水也就只能放到这了，接下来全看林琳，看她自己的造化如何。 白金心火照亮了一大片地，红色的落花不断从天上，从黑暗中飘来，风无影又无终。落花入地融作了血又将大地染红。 林琳捧起心火前后左右都走远几步，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找不着路，原来不管我走到哪儿，路都是红色的。 这大地本就是血染的！ 而覆在大地之上是永恒的黑暗，照亮黑暗的只是心火，是人，是我！我走到哪，光便从哪儿亮起！ 若我光弱，黑暗便蜂拥而至。 若你光弱，我便使我心火光耀你。 从头到尾，真正扒开黑暗的，不是我的手，不是沾满手的血，而是我的心，我的灵魂，是这白金心火！ “我相信，你是火。 我相信，你是光。 我相信，你是人。 我相信，你是我。” 此刻，若我真相信我自己，若我真相信你，我就应遵循你的指引往前走。凡我走过的，便是路，便是那助我走出黑暗，通往光明之地的路！ 捧起白金心火，林琳大迈步往前走，心中仍有恐惧，但信任与之并肩前行。 走着走着，我听见一个“呜呜”声，不久它又消失。再走几步，我耳朵突然竖起，这次我不仅听到“呜呜”声，我还听见了“叽叽叽”的声音。 它们于我都是很陌生的声音。 突兀的微风撩起林琳细碎的短发，她用手拨开遮眼的发，一不小心，竟叫手上的白金心火被谁抢去！ 小小一团鸟儿偷走了我的火，扑棱翅膀，飞向远处。我赶忙追住它，向它讨回本属于我的白金心火。 那鸟儿长有一副猫的面孔，却没有猫的耳朵尖，是只货真价实的猫头鹰！ “我可以将白金心火还给你，但你要答应帮我抓住那只藏身在黑暗中的大老鼠！我要将它吃掉，饱餐一顿！ 如果你成功抓住了它，我将赠予你走出【血色大地】的地图！若你不想沉沦于黑暗，就快快让我吃饱吧！” 林琳相信它，于是猫头鹰给了林琳一副抓老鼠很棒的身躯。 按压爪上的肉垫，我锋利的爪子便能出鞘，像利剑尖刀般，将眼前的障碍全部撕碎。 晶莹剔透的猫眼在黑暗中如长明火炬，始终照亮我的视野；而灵敏的鼻子和耳朵将叫我隔着几米地都能知晓老鼠窜过的踪迹！ 现在的林琳成了只猫儿。 猫头鹰掠走了心火，而我挥动四爪在黑暗里奔跑，在黑暗里等待，在黑暗里倾听。忽然，我瞧见了个一晃而过的黑影。 虽然它有点高，有点大，但海里的老鼠很少见；林琳只能将它当作老鼠，不然她就失去了前进的目标！ 失去会招致恐惧，她深有体会。 不断追逐着黑影跃动，每一次就在林琳要追上它时，那东西就状若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搜不到半点动静。 格外愁人，林琳又一次驻足了望。 远看看，近听听，她在捕风捉影，她就要深陷迷途了，她究竟在干什么！？ 以第三视角，全知全能观看这一幕的阿诺恨不得揪起林琳的耳朵问一句：“你平时真的有做作业吗？！做的题都白做了？纸上会的，用到实处就不会了！举一反三懂不懂？举一反三啊——！” 如果林琳之前在黑暗中迷茫找不到出路，白金心火感知到她的召唤后，从她胸膛中飞出，为她照亮前路；如果林琳真的相信自己就是光，就是火，自己走出来的路就是通往光明的路…… 那么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出那该死的猫头鹰，将它狠狠撕碎，把被掠夺的白金心火抢回来！然后再靠心火的力量彻底走出这片黑暗！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以猫儿的身份在黑暗里横冲直撞，跟个小傻瓜似的被猫头鹰耍得团团转！ 不知瞎转了多久，林琳迫于无奈不得不放弃【帮猫头鹰抓老鼠】这个选择，因为她已用行动实地验证过了。以她的能力，恐怕待这一辈子也摸不到那老鼠的尾巴！ 我得想点其他办法将心火要回来。 不服气的林琳立刻从深坑里跳出来，寻思着该怎么说服猫头鹰归还心火。 黑影再次从远处奔来干扰她的判断，而她这次巍然不动。因为她知道，只要她拔开腿追出去，就一定会追丢！ 那只【我永远抓不到的老鼠】就是猫头鹰为了把我困死在黑暗中所挖的深坑陷阱！我已将头碰得满是包，长记性了！ “出来！你这只坏猫头鹰，赶快把我的心火还给我！不然等我出去后，我就叫阿诺收拾你！” 第17章 数字王国与它的国王 “好啊，好啊！你现在就要叫阿诺进来收拾我呀！你看看，你瞧瞧，我俩谁是猫头鹰！谁又是林琳！？” 耳边传来自己的声音，熟悉得别扭，因为使用它的人分明是个【冒牌林琳】！ “啊～你个坏家伙！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林琳“喵喵”声怒骂，四爪一蹬一伸，往冒牌林琳身上扑过去，是要给她来上几记威力十足的喵喵拳，叫她疼得跪地求饶！ 冒牌林琳当然不肯，这可是它心心念念的人类躯体呢，它就算用烂了，也不会还给林琳的，好吧。 “我不要，我不要！你追我呀，你追我呀！你追到我，我就还给你！不然，你就一辈子当只小傻猫！” 它拔起两腿，往前冲，使劲逃，一边跑，一边笑得林琳心痒难耐，火冒三丈！ “啊啊啊！” 冒牌林琳见林琳越是“喵”得狠，就越是心情愉快，跑得越来越快。 忽然间，一发凌厉的心箭不知从何处驶来，似猛地扎穿了它的胸膛一般，疼得它立刻捂住心脏所在，难受地张大口，直想呼痛。 可它又实在疼得难受，一点也不愿承受那气流涌过喉管，扯动身体四肢，连带心脏的疼了。于是它蹲下身子，于是它学会了哭，尝到咸甜的泪，知道了人的苦。 “我不要你的身体了！我不要你的身体了！它好痛，它好疼！我不要它了，你过来吧，你过来吧！我把它还给你，你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冒牌林琳疼得面目狰狞，又以头磕地，缓缓地软倒，瘫着，非常可怕。 林琳慢慢走近，然后停下脚步，收回了爪子，瞪大瞳子，一脸惊恐地看着那个冒牌林琳被死神折磨。 这就是哥哥一直用针管和药片抵御的病魔吗？它潜藏在我的心脏，时刻等待着我放松警惕，只要我欢愉至极，只要我悲痛欲绝…… 它就会趁势举攻，一瞬间将我扑杀，咬杀，让我死在苦痛之中，让我死在悔恨和迷惘的路上！始终不得安宁！ “喵～”你还好吗？你还活着吗？ 林琳试探性地凑到它的脸庞处，用柔软的爪垫推开它遮挡面部的乱发，然后本能地，吐出舌头，舔了舔它的脸颊，安慰它，希望它能不那么难受。 等林琳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在舔她时已经晚了，冒牌林琳翻开两眼，带着绝望，注视她。 “喵～” 冒牌林琳知道她是一个善良到愚蠢的笨蛋人类，因为她居然会相信在黑暗中朝她递来希望的存在！明明那是最不可以发生的呀！怎么会有人自己都活不下去了，还会救其他人，还能救其他人呢？！ 但林琳还是无知地向它询问“我该如何帮助你，然后你才能帮助我”。她怎能相信在这永恒的黑暗中，还有不灭的心火呢？ 你以为这黑暗源于何处？ 不正是无火无光无人吗。 “你能告诉我，什么是“人”吗？” 林琳喵喵喵地摇摇头，她当然不知道，她连自己是不是“林琳”都搞不清楚，更何谈“林琳是不是人”或“人是什么”？ 冒牌林琳早预想到了，它无声叹气，缓缓将头歪向另一边：“抬头，睁大你的眼睛，看向你的前方。那儿是我所统治的王国，虽然它早已被黑暗完全覆盖，但我仍是它们的国王！” 林琳抬头，凭着猫儿极强的夜视能力，在黑暗中看到一只又一只挂在数字上的猫头鹰，它们通通僵死在数支上，瞪大了眼睛，似乎在逼问“是谁害死我”！ “0”的里头有只小猫头鹰被卡死其中，“0”毫无疑问是它的项圈，将它窒息；“1”像一把标枪，被数轴旋转飞投，将五只猫头鹰扎成一串，晾晒成干，那是“1”标榜荣誉的勋章。 “喵～” 好可怕的数字，这万恶的数字。 林琳想起了被哥哥那句“我数到三”所支配的恐怖感：归零的那刻起，永无止境的家务活都在朝我热情打招呼！ 林琳只瞄了一眼，就立刻往冒牌林琳温热的怀里窜，她要躲起来，不想被数字抓住，然后锁死在“”里头。 “请不要害怕我的子民！是我的无能，致使它们沦落至此。我愿意将心火和地图双手奉上，我愿倾我所有助你一臂之力，让你走出这片黑暗！ 只要你能帮我找到答案，我将为你献出我的生命和灵魂！” 冒牌林琳的声音从我头上传来，像暴雨铁针般，一下下地戳得我脑壳疼。 “可我连问题都不知道呀！我怎么给你找答案呢？” “你知道的，我已经说过了。我的问题就是“什么是人”？拜托你替我找出答案，然后拯救我的子民，它们还未完全死去，只是不再为人。请求你，善良的人类，救救你的同胞吧，救救我的家园吧。” 五指微拢，冒牌林琳在为我梳毛，啊——好舒服呀，像妈妈回来了一样。 “喵～” 愉悦地眯起眼睛缝，林琳小爪子一踩一踩地按摩冒牌林琳柔软的肚皮。 妈妈～ “请求你……” 还是自己的声音，这一次它软了好多，听起来糯糯的，黏乎乎地叫人肉麻。 “喵～”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吧，虽然是我很可爱才对。 林琳走到它面旁，趴下，用晶莹剔透的猫眼凝视它，传递自己的心意。 冒牌林琳于是知道，自己的生命是时候走到终点了。 “我将授予你王的桂冠，我的子民和我的王国将全部由你继承。当你重回王座之时，你将继承我所有的遗产。你愿意与我签订契约吗？林琳。” 林琳点点头，小脑袋不舍地蹭蹭她脸颊：一份莫名的忧伤袭上我心头。 冒牌林琳从地上坐起，双手扶下头上的金色皇冠，皇冠顶端镶嵌有一颗海蓝的大宝石，在心火的光耀下熠熠生辉。 林琳不知它从哪儿变出的皇冠，但她很高兴拥有一个亮闪闪金灿灿的新玩具。 于是这只小傻猫有模有样地曲起前爪，卧趴在地，低下高贵的头颅，承起这顶明显过大的蓝宝石皇冠。 【王之荣耀】加身的刹那，林琳被一股神秘力量卷起，然后旋转，再次化出人身，找回自己的身躯。 而猫头鹰则重新振翅飞上半空。 “我是数字王国的国王，我代表智慧。我将授予你【上帝之眼】的【全知】！当你走出血色大地之际，你将勘破一切黑暗，获得【智慧之神】的神谕！” 第18章 存档!九位守护者 在【王之荣耀】的加持上，林琳重新找回自己的人类躯体，并从猫头鹰国王手上拿回了自己的心火，且获得一份走出【血色大地】的地图，以及为已拥有的武器【上帝之眼】加上词条【全知】！ 心火照亮我手中的地图。 “穿越数字王国，从九位王国守护者手中拿到【存档】钥匙，获得数字王国的【存档】权限。” 林琳一字一句念完，确定自己不清楚【存档】是什么意思。但这并不妨碍她找到九位守护者，因为地图里都标着呢。 “美丽的【自然数小镇】，从“1”数到无穷大的数，这里每一快砖都是【有理数陷阱】，过路的旅客需要留心脚下的【分数坎】呦。” 明黄色字体标在地图右下角，林琳走进本该美丽的【自然数小镇】却发现这里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所有的猫头鹰居民都是黑白灰三色，全都僵死原地。 它们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一夜之间偷走了灵魂。 小心翼翼地，林琳依照地图的提示，一路走在粗大的单行线上，安全找到了第一位守护者——数字“1”。 这个数字“1”比其他的数字“1”要更高更大，像一堵高墙，把通往【无限循环小数城】的唯一通道给死死堵住。 根据猫头鹰国王说的，我需要敲它三下，念出【王的御令】才能使它短暂醒过来。 “叩，叩，叩” “伟大的王国守护者啊，请快快苏醒，助我复苏伟大的数字王国吧！” 1号守护者先是动了动宽大的肩膀，然后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 正当我以为，它要开口说话时…… 一行明黄的文字出现在它灰白的皮肤上：“未来的王啊，请回答我的疑问。问：你是人吗？” 毫无疑问，林琳非常确定自己是个人，于是她理直气壮道：“我是人！” “请告诉我，为什么你确定你是人。（至少列出3点理由，1点1分）” 直面这行扎眼的黄，林琳紧张得连右眼肚都跳了跳。 我要怎么确定，我是人？这很难确定吗？还需要说明理由！？简直不可思议！ “第一，因为我有两条腿，可以直立行走。第二，我会使用工具，制造工具。第三，我的爸爸妈妈都是人，只有人生出来的孩子才是人，所以我是人。” 林琳话音刚落，1号守护者就打出【1分】最低分，并警告道：“请规范作答，不要投机取巧！” 林琳不解，就要辩驳，只见又一行明黄字体弹出：“未来的王，你每日只有一次更改答案的机会，我已为你存档，请领取你在自然数小镇的【存档】钥匙。前往2号守护者所在的位置，我将为你祈祷！” “诶～可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你一定要我证明【我是人】啊喂！” 林琳被1号守护者一声不吭地拎起，从它腰身的一处小缝隙，丢出去，丢进【无限循环小数城】！ “它居然不理我！哼！跟哥哥一样坏！还有阿诺。” 无限循环小数城，这座城市就像它名字，是循环的，一个小房间挤着一个小房间，整座城被压在两个平面中间，房子与房子之间被一个复杂的系统相串联，从而构成平面上的循环。 遵照地图，林琳这次站上传送带，任由狭窄空间中的自动铁轨带自己游走这座死城。 “1号房，2号房……” 还以为会走多久呢，没想到林琳接着就在2号房遇到沉睡许久的2号守护者。 “叩，叩，叩” “伟大的王国守护者啊，请快快苏醒，助我复苏伟大的数字王国吧！” 2号守护者，它是一个大大的数字“2”，跟别的2不一样，它灰白的皮肤上有一行粉色字体“2号守护者”。 “未来的王啊，请回答我的疑问。问：猫头鹰是人吗？” 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但林琳知道不管自己选择“是”或“不是”，2号守护者最后都要自己给出3个理由，解释“为什么猫头鹰是或不是人”。 这就很刁难了。 “猫头鹰不是人。请将无限循环小数城的【存档】钥匙给我，我需要走出这片血色大地，寻找帮助数字王国复苏的答案。” 2号守护者可能没想到林琳会这么直接，愣了一瞬，才交出【存档】钥匙，跟林琳复述一遍规则：“ 未来的王，你每天只有一次更改答案的机会，我已为你存档，请领取你在无限循环小数的【存档】钥匙。前往3号守护者所在的位置，我将为你祈祷！” “好的，谢谢！” 林琳再次站上传送带，让它带着自己进入【虚数站台】。根据地图所示，这里有通往数字王国各地的列车。 3号守护者是一抹漂亮的蓝色字体，它问我“水灯笼是人吗”，那你觉得水灯笼是人吗？所以我直接答了就找他【存档】。 “温馨提示，未来的王，您可以在这儿尝试【克隆模式】。我们这的每一个数字，都能无限裂变，您是我们未来的王，这是您与生俱来的天赋，请不要埋没它。” 克隆我？ 我接下来还要见4，5，6，7，8，9号，一共6位守护者。只是存个档而已，又不是做作业，克隆5个我去其他五个位置帮我存档，我自己则去见4号守护者？ “听明白了吗？ 伙伴们，你们拿到自己那个点的【存档】钥匙就回【虚数站台】，我们在这拼出数字王国的【存档】钥匙，然后完成【存档】，离开这儿，走出血色大地！” 林琳是萌不是傻，她很会算十以内加减法的，好吧。 送走了自己的五个分身，林琳搭乘短途列车来到4号守护者所在的【未知数之家】，这里没有无限循环小数城那么拥挤，也没有虚数站台那么复杂，就是陌生的面孔实在有点多。 “住这儿的都不是数字吧。是字母吗？”林琳还在打量呢，一个“x”就大摇大摆地朝她走来，还顺手将【存档】钥匙丢给她。 “我看你来得太慢，刚要去找你呢，你就自己上门了。我问你，水是人吗？” “当然不是！” 开玩笑，如果水是人，那我是什么，我是水吗？如果我是水，为什么我会痛！ 真有够无语的，这数字王国。 第18章 yimir的我 1 第19章 陪伴我的爱 2061年8月21号早上七点 房门再次打开，林琳偏头看向来者。穿白制服的帅大叔，在他身后还跟有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你好，yimir。” 让我们此刻重新相遇，把前事全部忘光，给我一个与你做朋友的借口吧。 “你好，林琳。” 刘旋仅把她送入房中，并不留下听她们的故事。他守在门外掐表行事：7点，半小时后要到车间。 他毕竟是给图纸的，若不跑趟车间说不过去。可既然跑了车间，那其余几家兄妹基地自然也要跑，下午还要去智监局。 只有智监局批准盖章，实验才能开展，“幸之陆”成功落地的概率才有保证，否则之前在林琳面前的那套说词就要不攻自破了。 站在门外，一边听房内传出的声声话语，一边在心中校准天平砝码，刘旋想了很久，下定决心离开医院。坐上刚到站的公交，刘旋无心路边风景，心中天平时有一侧倾斜。 你会怎么选？你希望我怎么选？我该怎么选？ 是留下来，陪你一起度过病房中难熬的那段时间？还是走出去，在外奔波赢取可能收获的未来？ “前方到站，尚海综院。请下车的乘客……” 刘旋与一对大学新晋情侣擦肩而过。女孩略带羞涩地避开他的视线，怯生生地在碰头时，低声道：“导师好。” “嗯，你好。” 她化有素雅的淡妆，是知性的美。林琳与我一起时，从不化妆，也不似她这般害羞。若她上妆了，是否比眼前的姑娘还要美？ 毕业季那年，只因为我想，她就鼓励我出国留学，也不敢问我原因。如果当年她多问一句：“你能留下来吗？” 我…… 我又真的可以留下陪她吗？那已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完成的决定，我身后还有我的家人，我的家族。 或许一切都是不会爱的借口。 勇敢点，刘旋，承认自己的错误！然后！付出诚意作出改变！你从一开始就没在意她的愿望，她自始至终想要的只是你的陪伴。 他走进校门，就是坐电梯。学校占地面积小没什么布局讲究。他入学那会，学校也没什么闲钱搞绿化，光买设备就欠债待还，教学楼和实验楼无一例外都配到地底去。 车间在负5层，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地方。最底层是负10层的图书馆。 “噔！” 醒目的提示音催促打工人迎接一天的美好打工生涯。 “你怎么来了？” 刘旋好奇的是屈江艺的到来，屈江艺并不是研究型智能机器人，不擅长分析研究。 “扫描呐！与其用那些笨机器轮流复查一遍遍，不如让你嫂子帮着处理它们。” 屈江艺也点头认同，一点也不见外，反而觉得能帮上忙是件非常开心的事。 “可是，萱萱和莀莀？” 刘旋见他神色闪躲，紧张了，正要问个清楚，就听苟申金道：“送林子轩那了。反正星期天，他俩又不上班，我跟他说好让他带兄妹俩去游乐园玩。” 刘旋乍一听没觉察有什么问题。等他们仨走到生产线时，刘旋才猛然想起哪儿不对劲：林子轩，他从不喜欢跟小孩玩！他只喜欢训小孩！ 糟……只能期待兄妹俩能在林子轩的魔爪下，安然度过这难忘的星期天吧。 “别愣着！过来帮忙核验，它装不起来，动不起来，实验都得玩完。”苟申金回头见刘旋懵在原地，更糟心了，忙唤他过来一块熬。 “啊，哦。” 零件全部采用空心管结构，通过管间预留的小口进行穿插组装。机器组装好的外形整体看是一个大的封闭式圆环，圆环上布满了上下突起的管状口。 那些管口用来导入各式波动，而精妙的环内壁管道结构会主导不同的信号波相撞，融合，回荡。这些动能的实现都离不开一种新型材料——三型透镜真空膜，一类内置真空壁的可连续凹凸镜面膜。 圆环只是这一套机器的核心框架之一，它还有上下部的导入结构以及一系列与各种分析仪器相连的可拆增结构。 看样子，他们得在这花上很长时间。 “萱萱过来！有谁想吃好吃的玉米花？！” 徐正端了一盘新炸出来玉米花盘腿一坐就有两个小家伙精神满满地冲过来在他臂膀间探头对着玉米花盘子又嗅又看的。 “它好香啊！有糖的味道。好甜。”萱萱已经控制不住伸手触碰它的欲望了。 “好好好。都有份，谁先坐到对应颜色的板子上，正哥哥就给谁送玉米花！” 林子轩刚从房间里换好校服出来就看到两小一大作游戏的趣事，唇角弯弯，原本的烦心事好像也不这么叫人难受了。 “蓝色！” 萱萱低头一看自己紫色的板子，好奇抬头地看向哥哥脚下不一样颜色的板子，大大方方地作弊，然后屁股一蹲，原地坐了下来。没文化真可怕，作弊都不会，唉～ “萱萱错啦，那个是紫色的板子。莀莀的板子才是蓝色的哦，这回合萱萱要看着莀莀吃玉米花了。” 徐正煞有其事地拿出两颗爆米花放在莀莀手心里，又拿出一颗爆米花在莀莀眼前晃一晃道：“莀莀喜欢妹妹吗？” 萱萱正眼巴巴地撅着嘴，看着委屈极了。 “喜欢。” 莀莀懂事早，不等徐正说，就捧着三粒爆米花一步步走到萱萱面前说：“妹妹吃！” 萱萱见爆米花骤降眼前，乐得心开花，直接上嘴叼走了莀莀手上的一粒爆米花，就冲莀莀笑，还含糊地奶声奶气地说：“谢谢！哥哥！” 两娃娃又随刘旋长得白净可爱的，这么一互动，那么一笑，简直把林子轩的心给融化了。 好可爱！ “要走了吗？” 趁着两娃娃在用爆米花磨牙的功夫，徐正把桌上包的保温便当盒放进他的随身袋中道：“早点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好，对了，今晚记得多做些吃的，刘旋说会带林琳他们过来。小茜儿也来。” “小茜儿？那今晚家里可要难得热闹一次了。” “谁说不是呢。好了，回见。” 他点水一吻，离别有声。 莀莀和萱萱看着正哥哥的耳根一点点涨红，跟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瞧。 “孩子还在呢……” 他轻声讨欢，回味无穷。 林子轩笑了笑，朝兄妹俩说笑道：“过来。” 鬼使神差地，萱萱一步步走过去抱住他小腿，抬头，眼里亮星星道：“轩哥哥好。” 莀莀跟在后头刚想抱另一条腿呢。林子轩眸光一暗，巧然躲开，又蹲下将萱萱拉开，才与他俩对视道：“你们都是乖小孩，乖小孩会不会让正哥哥不高兴？” “不会！” 莀莀率先反应，萱萱没听懂但跟着哥哥点头。 “好，一人奖励一个亲亲，快去玩吧。” 林子轩毫不偏心地在他俩额心上印下一吻，可给徐正看呆了。 还有这种操作！不公平！我也想要…… 腕表指针缓缓走过，那人最怕等待了，我得快些。 起身，林子轩忽略徐正眼巴巴的神情，挎上背袋就穿鞋开门要走了。 可他又没完全离开，好像想起了什么回头朝徐正道：“过来。” 徐正如梦初醒般走到他眼前。 肩膀上，额心前，一片温馨。 “真高。” 嗯？留下令人疑惑的两字，徐正关门时注意到门后挂着的大合照，摸摸鼻子道：“确实高了。下次还是我主动点吧。” 第20章 逆光行 2061年8月21号早上7点 小区楼下，重椛区环453号一如往常地按既定路线回收每栋居民楼前的垃圾桶。 “您好，秦女士，请把您的摩托车移开。” 供出入小楼的门前横了一辆复古黑金乔安木40——街车。 “哦，好的，稍等。” 秦女士毫不费力地扶起车头挪停外边路口，也只是看着轻的，该有的基本重还在呢。 皮质风衣被流畅的上臂肌撑起完美曲线，打底衣堪堪遮挡胸前春光，血红纹身勾勒妖艳绝色，黑金锁缚颈更添靡欲。 她单是站在那儿，便凭一己之力挑起盛夏情愫。名器也，致死不偿命，质缀神镶，尽收眼底之风采。 所幸大清早的，又是周末，小区楼下无比静谧，一丝多余的眼神都不见。 林子轩刚下楼就看到如此香艳的一幕，连一旁的453号工作智能机都顾不上了，忙从包中拿出一件黑t恤，就疾走，再疾走，还得喊话道：“秦！笳！血！你给我把衣服换了！夏天穿风衣，像话吗？！” 我们的秦小姐先是耳尖一动，忙推快了几步。 想来她是要逃，可你又见她停好车子，转身站在原地，面对自己低头不语，便想：她是要认错了。 于是，未等她回来，你便止步不前等她回心转意道：“今晚回家吃饭吗？茜儿也来。” 好在闷头往外躲的秦小姐突然转过脑袋来，略略兴奋地停下机车，就要跑来给林子轩一个大大的熊抱。 “轩轩！你最好了！” “衣服。赶紧穿上，最不喜你穿少布料的衣服了。” “嗯嗯。但是，这衣服我就开车穿喔。待会去拍照，朋友希望我穿那样。” “可以可以。” 真没眼看。这家伙什么朋友都交。 “那走吧。” 她穿上黑t恤，脱下风衣放进林子轩袋子中。 林子轩有点疑惑，便问：“走？不是坐你的车吗？” “车子要是在这发动，正哥会接到投诉吧。” 哦，你也知道发动机噪音过大啊。 “行吧，那快些走。我来推。” 秦小姐点点头，甜蜜蜜笑道：“轩轩最好了，不像刘旋，都不帮我推车，真坏。” 两人一车走在小区路上，晨风扑面而来，微凉爽人，好不酥畅。 “轩轩，刘小旋也住在这小区里吗？” 她还记得上次载刘旋愣是看导航瞎开，生生拖了他半小时才让他到家。印象中，他们好像也经过来这儿。 “都在重椛，不是这，要再往西走几步，那儿有个“大西市”专门搞批发的，很便宜。” “喔……” “对了，你上次怎么回事，刘旋都打电话到我这诉苦来了。” 轩轩知道这事诶！好高兴，他果然是在意我的，谢谢刘小旋啦～ 秦嘉岳忽地往前小跑几步，才转过身来，看林子轩新奇的小眼神，打开故事盒子道： “那是个很久以前的故事。记忆中的那年，我跟正哥，刘小旋去冲活动，赚了人生第一桶金，然后我们给新入伙的林琳送了《念》的头显，嗯，一套设备。” “豪华版的最新款。那都快把我羡慕死了。” “我还记得她当时的表情，傻乎乎的。有点可爱。” “那会轩轩好像还没认识正哥呢。记不清了，大概是9月最后一天吧？因为10月1号就有长假嘛。小孩子的话，遇见好玩的游戏，还是会尝试着好好完成作业就玩游戏吧。” 朝阳缓缓亮相，刺目的光撞入人眼中，林子轩微微一拉眼帘，不看她略染愁云的容颜。 “后面，好像是挨批了。林琳没考好，是吧。然后，刘旋也很少见她了……总之，我也有点内疚，就想着他这次回来便催他们把婚礼补办了。我心里一直惦记着呢。轩轩也是吧。” 小学之后的初中，我们就散了，那是另一个故事。 云霭悠悠，光似乎也慢下了跑的速度，林子轩又有机会睁眼看他的秦小姐。那姑娘妆面惊艳逼人，可终究是个长不大的女孩。 她的人生，整个这辈子都定格在了六岁那年——徐正和我定是欠了她好几辈子的情债。 “行了，别聊以前的糗事。上车吧，前面就是小区大门了，这附近又都是商场，大早上的没几个人。放心吧。” 林子轩看眼腕表，见时候确实不早了，便把车还给她。 林子轩尽管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却没能派上用场。秦嘉岳的这辆街车好像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它每跑几米提一点速度，越跑越快，跟以前那些一启动就飞出去的街车完全不一样。 “它不是机车吗？” “啊？它是用来拍照的。不能跑太快，会散架！” 慢一点好啊，我又能跟你多待一会儿。 那配车的酷炫大头盔戴在林子轩脑袋上，她戴着后备车箱的普通头盔开车。迎面而来的微风时不时拂过她耳边的发丝，扬起她脑后一头长发。 香风四漫，实在不要太惬意。 正感慨着呢，林子轩看到一辆电动自行车从身侧滑过，那骑自行车的精神小伙，还一脸不屑地回头瞄了眼他们。 这什么破车？比自行车还慢！ 他那什么态度？ 突然受到挑衅的秦嘉岳不以为然地皱眉道：“切，周末上班族，有什么好说！？” 林子轩反而因此注意到了另一个问题，想到便问：“嘉岳？你有驾照吗？” “有啊。怎么了？” “喔，没事我就怕你无证驾驶。” 一车两命，开往地府。 毫不客气地怼人，让秦嘉岳心虚又冒汗：我真的有机动车驾照，不过现骑的这辆好像不算常规机动车……要不我还是快点吧，待会到了早高峰好像不能开上路。 “轩轩，我要提速啦。前面上高速。” 这车不是不能快吗？怎么上高速？ 秦嘉岳目视前方，余光一扫左右两侧，确认无阻碍后才按下右把手灯光键上方的蓝色按钮。 在林子轩还未察觉时，车身构造缓缓改变，总共八个喷射孔分别从前后轮，车前大灯车尾大灯，两两一对，左右分布，同时启动。 车身轻微抖动后，依然保持直线匀加速行驶。 “轩轩？” “抱紧我呐。不然，你会飞出去喔。” 林子轩疼惜她，双手环在她腰侧，仍留有空隙，并未搂紧。 她生来肌肤娇嫩，一丁点触摸都能引起她不满。可她对着林子轩却渴望更多的爱抚。 “好嘞，我松手啦。” “！！！” 林子轩见她缓缓直起腰，放开把手，心一紧：为什么？每年高中同学聚会你都要载我。我觉得我自己也可以。 虚拟操作轮加仪表盘出现在虚空，提前接入车身操作系统的电子眼镜帮她完成更精确的操作。 “首先要把车身方向矫正，然后要稍稍偏左，防止撞栏杆，再提速，然后回正。” 林子轩听她说得心慌：加了喷射孔后就是小轿车驾驶嘛？ 秦嘉岳面对新鲜玩意，从来是享受大于恐惧的。略带紧张，她右手迅速把车身右侧弹出的操作杆往上一拉，左手稳住滚轮操作盘，保持喷射动力。 车子逐渐稳定在路面上方4、5厘米左右的位置，眼前的数值缓缓上涨，车速明显加快。 前方能看到一辆在最左侧道路行驶中的小轿车。 “先拉升，再保持直线加速。” 林子轩不是环住她的腰了嘛，这回她又前倾尽量贴向车身，他也被带着贴向她，降低重心。 心跳的频率逐渐一致，呼吸放缓。秦嘉岳心里甜：虽然很害怕但值得呀。她不动拉杆，往前一推滚轮。 街车瞬间提速冲向前方，连跳好几档达到时速每小时100公里。压下动力源渴望全部释放的欲望，秦嘉岳强顶风压，又开始往后拉滚轮。 两耳嗡嗡声作响，这感觉可真不好受，幸好把大头盔给轩轩。我下午要回去好好投诉他们，要在车前加个挡板什么的吧？ 幸好多穿件衣服，不然那件底衣早吹烂了。他们真坏，居然想让我穿那样的衣服开车！ 一直降到每小时85公里才算缓过气来。但因为是喷射动力，尽管提速后立刻降速，她们仍是超过并甩了那辆小轿车远远一大截。 但这速度也没维持多少，秦小姐看地图显示距目标地还剩不到0.5km，就在将下高速那档口持续降速一直降到每小时25km。 然后，那辆小轿车便超过他们，驶向前方。 林子轩察觉扑来的风小了些，便缓缓松开她的腰。感受腰间受力一减，秦嘉岳心里立刻涌起一股莫名失落：每次都这样，你都不喜欢跟我玩，你就只喜欢徐正！ 随着喷射动力减小，车轮时不时会擦过路面，进而转动，车身晃动也愈发剧烈。眼见前面下坡路之后就是目的地了。 秦嘉岳想起她那朋友的叮嘱：减速停车时，不要切换系统，关闭喷射孔迫降就好。 哼！我就不听！反正现在车身也这么抖了。我以前骑自行车下坡时不也是轮子自己转的嘛。 然后，她刚要心一狠拉杆操作时，耳旁一声轻响。 “嘉岳，到前面的酒店就可以停下了，我自己走进去。你不用拐进来。” 是噢，我可是有家室的女人！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回想刚才开喷射孔的一幕幕，秦嘉岳十分后怕：差一点我就带着轩轩，一块没了。徐正一定会宰了我的！ 她越怕越不敢操作，只好维持时速下坡，右手抓上右把手，时刻准备骤降急刹。 眼见酒店就在那儿，可秦嘉岳却不敢操作，下坡路即将换平路，时速已接近每小时20km，车身晃动剧烈，车轮时时与地面摩擦滚动。 林子轩见情况不对，忙抱紧她的腰：要一车两命了呀，一车两命，不死也得重伤…… 每年高中同学聚会都要来这么一遭，我实在太难了。 轩轩又抱我了！好开心！ 恍然醒觉，秦嘉岳瞄准路边的目标点，利落地收杆迫降。左手离开滚轮关停喷射孔的瞬间，车轮磕绊落地顺着最后几里下坡路跑，整个车身着实触地一震。 右手收杆，立刻抓上右把手把速度提回每小时10km左右。 左手刹车早早就位，秦嘉岳调动肌肉记忆完成路口转弯，顺利开到那家酒店门前的阶梯。 摘帽的时候，她自己都不太相信居然完成了这车的首此上路驾驶。 “嘿，轩轩！我觉得我可以去考喷射机动车的驾照了。” “啊？” 被吓到神情恍惚的林子轩，跟着秦嘉岳走一段路，直到她停好了车才算反应过来：我活着到站，真是太好了！ 正感谢上苍垂帘的林子轩被一双有力的小臂挽走，秦嘉岳带上他的随身袋，挽着他手臂，领他入酒店。 她又见他一脸感恩，不自觉地羞羞脸，捂嘴一笑，似得到了什么夸奖，谦虚道： “走啦，轩轩！姐都跟你说过。论卡血线，姐排第一没人敢排第二！哈哈！” “呵呵……” 第21章 拆卸重负 2061年8月21号上午 “那，我送你进去吧。” 个子长了，脑子没长，不会说话。她瞧着林子轩宠溺的笑，不自觉地不敢说话了。 一怕说错，二怕说对，三怕说。 揽在臂弯的风衣有点重，秦嘉岳把它扎腰上，陪林子轩多走几步，送他进酒店。 “好了，就送到这吧。” 前面的酒店大厅富丽堂皇，看着就知有多明快，不适合她再往前走了。 “好。那轩轩跟他们好好聚，谁欺负你了，你就找正哥。我下午4:30去接茜儿，保证准时回家吃饭。” “好。你工作努力，凶一点，别被人看扁了。” 精心修出的霸气女王妆面，单靠笑容可无法撑起。 “嗯嗯。” 其实，我只看着我真心喜欢的人才萌化：只在轩轩面前可可爱爱哦。都不给其他人看的，哼！ 回到停车位，秦嘉岳心底余兴未散，把风衣收进后备小车箱，上车，发动车子，背着暖心的朝阳悠悠上路。眼前大道宽，车流还少，车子们还在睡。清心的徐风叫人万般留念。 跑着跑着，不知不觉，她就到达目的地了。映入眼帘的是一栋栋每天都饥渴异常的老商业大厦。自她驶入电科城起，环绕周身的便是高楼窄道化身的妖魔鬼怪，绿化在楼缝街角逢水而生，希望时不时在人生拐角处凸现，当然也有可能转个弯就碰上了绝望。 高科技与原生态同台竞争，绽放智慧时代精彩本色。 “嘉岳！嘉岳！你又迟到了！15分35秒，你又迟到了！迟到了！” “啊——！来啦，来啦，别催了！再催我就要投胎了！” 那个背生双翼的虚拟精灵——“杰老板”就是这座电科城的名义管理人。 它的整体形象是个十三四岁少年的模样。脸部曲线柔和，更突出他讨人宠爱的特点。此时，它围绕才步入城门的秦嘉岳上下飞舞，时而遁入地底，时而半空跃动，好不快活。 “电科城内禁止机动车行驶，请下车推行~” “电科城内禁止妖孽出没，请换脸~” “电科城内禁止……” 脑子像住进了一只苍蝇，在发颤。“嗡”个不停地，录音带扎得它生疼发涨。 杰老板枕着空气翻出一本小册子有模有样地翻两翻，从中拉出长长一卷数据来，连扫描都不用，直奔她眼前道：“尚杰电科0号，杰杰，正您规划最优通勤路线，请根据箭头指示操作，搭乘遇难救助车，按时上班。重复一遍，尚……” 杰老板，我不喜欢你的“遇难”！ 终于还是推着那辆车上了救助拖板，秦嘉岳依旧没能逃脱被“杰老板”信息轰炸的命运。 霸气女王妆也似乎画了个寂寞——还没到公司就被逼着在停车场卸妆了。 同在一列地铁的打工人对她的遭遇深表同情，却不敢多说，生怕杰老板一个不高兴张口就来，一个个的黑历史全给曝光。 整个电科城的老员工都晓得“杰老板”杰杰常缠着一个姑娘，都说那姑娘是被他看上了。可到底是怎么看上的，为什么就只看上她。这么多年来，谁也不清楚个中缘由。 地铁一靠停，秦嘉岳就跟在杰老板身后走出地铁，不顾周围各色眼神，疾步冲向站台出口。风衣被高高扬起一个弧度，披在身后。 瞧着像是大英雄。 而实际上，她耍帅一把后就实在地脱了下来：这天气是真热。 地铁站里的冷气开了跟没开似的，人又多，还挤，唉…… 接近出口，她却一改丧气模样，如往常慢下脚步，稳住呼吸，迈大步子往外走，自带一派正气。 飘在她前头的杰老板似乎也知觉她切换状态了，掐准时间点回身捕捉她神情动态。秦嘉岳早习惯它的视线，丝毫不觉别扭。 反而，她自信朝他仰起一抹笑：大家都猜你喜欢我，如果你喜欢我，那我就朝你笑一个。 如果你也喜欢我，你也可以朝我笑一个。 “真该让“念”看看。可惜它不能离主机太远。”每当要走向那个老地方，她都要换个模样才来，杰老板似乎也得跟着她一起作出改变。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去看她的倔强，话少了很多。 干净的脸，坚定而自信的眼神。繁华世间，他的姑娘。唇角一抹淡笑许是他眼中最美的妆容。 是她寄存在电科城的脸面。 电科城一直按拟定的规划积极求生，新城区建在近市中心的地段，城内布局紧凑黏人；旧城区靠市边境，大概算邻近省份的交界地段。旧城区更大更稳，新城区更小更快，各有不同的作用。 走上宽敞的大路，再拐几个弯，她钻进一条小街，就看到一栋足有75层高387米的小矮子。这片儿是尚杰电科老城的源头，都是老楼矮楼。可你也别瞧这群老家伙不景气，它们撑口气，一年熬一年，臃肿的身型也能叫人羡慕，风浪中走得稳一批，就不倒！ 谁也不能说啥。 “老板，你好。” “小念，早啊。” 秦嘉岳才进门就收到“念”的亲情问候。 前台的小姐姐日日穿着都不一样，一看就是自个载了穿搭软件，天天学着怎么搭衣服。 “老板，您好。尚杰1号今日上班人员已全部签到完成。”尚杰1号海海每天都活跃在岗位上，尽职尽责地守护尚杰1号的每一位人类工作者。一栋楼配一位虚拟智能物业助理，助理团队由杰杰带领。 这是尚杰电科老城区每年都能稳扎稳打搞发展的一个内因。 可惜的是，当年，这么漂亮的大楼且不说买下来，单是租用就贵到离谱，除非被电科邀请入驻，一般的中小型企业还真不一定能享受电科的创业优惠。唉，资本的力量，好坏难辨，时好时坏。 秦嘉岳注视电梯门上跳动的数字，等得有点久就会发呆。这也是她在电科仅剩的休闲时光了。 太久了，久得杰杰怀疑：这栋楼每一层都被人摁了电梯。憋屈啊，可当着海海的面，他得装出一副有头衔之人的模样，似乎这样就能解释他为何能力平平却空降这老城当管理层。 “老板，我们今天是不是又亏了？”不适时地，“念”那小子又冒出个狮帽头，小翘臀在墙后一扭一扭带着身体也不安分地摇动。 秦嘉岳下意识地点头，可又立刻惊觉忙摇头道：“没有没有，等我待会去工作了，今天的亏损就能补上。没事呢，公司还在，你能继续运行《念》。” 念小子貌似不太聪明，日复一日，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三句话，也能将他打发走。 “它早晚有一天得停服，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告诉它？” 秦嘉岳嫌弃地走入电梯摁“负3层”，对着空气道：“能不能对自己的同类友善一点啊，杰老板？” 杰杰对此的回应是：眉心一皱，手一挥，凭空拉出铺满整个电梯底板的账单。 “如果你能把欠的这上百万债还清，我或许能考虑对你和它友善一点。可事实是……”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杰总，我的错我的错，我待会闲下来就去找它聊聊。” 杰老板手一挥，所有的数据就在他们眼前散去。它自己也消失不见了。 见秦嘉岳并未慌张，他平静地来到一具靠墙的人型机器人身边，拔走他的充电器，然后钻进它空心的机身中试图唤醒它。 可惜，他没能成功。没人能在地球唤醒一个死了三四年的家人，神也没有把握。 更何况神还不一定存在。 “过来，修理它。人类不是很厉害吗？能修好的吧。” 秦嘉岳换上门口挂着的工装，背一个工具箱，两手还提一个工具箱。 除了杰杰，谁都不知道尚杰电科0号楼就是1号楼的地下第三层。 “当初把秘密告诉我，又帮我们填亏损，早计划好了吧，留我一辈子给你干活。” 秦嘉岳把绑在工具箱两耳的黑布带解下，当作扎马尾的发带，又打开两个箱子，把接下来要用的工具排好。 地下第三层有一个十分明亮的独立供电系统，能保证一天24小时，只要有人偷偷钻进来就能叫那人刹那曝光在杰杰眼中。 杰老板看着她利落地卸下机器人的胳膊，冷眼道：“你应该庆幸我不能触碰人类，否则几年前你闯进来就再也出不去了。” “是啊是啊。” 正拆得起劲呢，秦嘉岳不经意间碰到它的核心动力源。那玩意还能用，它就抽搐了几下，似乎要挣扎着站起来，两眼的光亮明明灭灭，看着让人难受。 “早死早超生，愿来世你还是个机器人。”秦嘉岳都拆三年了，业务熟练地暴力拆除深嵌在机体中的核心动力源，丢到一个不远处的垃圾箱里头。 机器人每个拆下来的零部件都在这里被分类装箱。 “我问你，你想加入我们的队伍吗？” 杰杰只能看着她拆卸自己的同类，什么也不能做。若是碰上天灾人祸的紧急关头，他甚至不能是杰杰，而是一个人类领导传话用的高级工具。 秦嘉岳摇摇头，叹气道：“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你不是感知型机器人，不会觉醒什么“自我”的。那些觉得自己与平常物业助理不一样的优越感是因为设计者在一开始就决定了是由你来帮助他团结这个旧城区的管理者团队而已。” “不要总想着你们的权利和生活质量是被他人剥夺的。也有可能是你们主动出让的呢。人类没你想的那么有心机。” “我们还被你们一年比一年高的产量和薪酬给吓到了呢。要不是已经做人了，我都想做机器人。” “不用思考，有程序设定，还有具体工作要求。只要按部就班地完成人派出的任务就可以获得夸赞和报酬。多好。不用担心，不用牵挂。能做啥就做啥，一生都明白。” 秦嘉岳还以为杰老板会生气呢，没想到却收获了一声赞同。 冰冷的机械在手上的知觉已经不令我那么清晰了。看着这非常像人头的机械脑袋，我也能眼不眨，心不颤地给它解体。 也许我手下的机器人曾是一位业务得体的服务员，或是一位替人类出生入死的特种工，还可能是待在人类身边陪人玩笑的小可爱。 然而，一切在锤子和扳手面前都是空的，我已经见过很多机器人的临死挣扎了。 一切都是命，活该你们是机器人，被人类造出来的物质。如果你们能创造人类…… 这会，就是杰老板拿着锤子和尖刀来切割我的脖子把我身上有价值的器官挑走，丢弃没价值的。 “嘶～好结实。这拧得……” 机油的气味让本就拥挤不堪的亡灵更加焦躁，工装被管子里抽来的凉风吹动。夏末的闷热在地下室少了很多，可不适时宜的阴凉倒叫秦嘉岳汗毛悚然。 摇摇头，她打个冷颤问道：“这些没用的丢老地方吗。” “嗯。” 差不多了。 “你可以去吃个午饭再回来。” 杰老板打算偶尔体恤一回他的下属，给秦嘉岳叫个丰盛的外卖。 “嗯，不用不用。” “我把里面那几具新运来的拆了就下班。今晚我约了家人吃饭。要早点下班。” 汗水浸湿手套里层，娇嫩的肌肤与布料相贴合，工装磨搓后背，有些刺痛。 今晚回家又得上药。唉…… “老板？老板？” 念小子又来了？ 杰老板看向墙角那个火红红的狮帽头，嫌弃道：“你包袱找你来了。” 真怀疑当初那位设计者是不是故意按着毒舌总裁的人设来做杰杰的。 秦嘉岳暗暗吐槽，又默默庆幸：也不能算太糟，它暴躁的同时又有高标准要求——不让自己的辖区出现破产的公司。也幸好它凶残，不然念小子就得停服了。 第22章 行在道上 2061年8月21日中午 “怎么下来啦~” 秦嘉岳抬头朝它笑笑又低头，手上工具运速不减。 念小子三步并两步冲过一路阻隔在前的零件架子，然后一屁股坐在秦嘉岳旁边。这些小动作当然是在杰老板的允许下进行的。 “老板老板。这个月《念》还剩548人。您要留我吗？” 念小子不大自信地稍稍抬起舞狮头套，给了秦嘉岳一个腼腆的笑，一如初生般单纯。自2033年正式开服来，十五年间它换过好几套衣服，可最喜欢还是这套红火惹眼的舞狮套装。 大概在2038年左右，《念》的人气渐渐往下掉，很多玩家被引流到其他游戏。董事会看到全息游戏市场涌进了很多企业，又敏锐察觉政府对全息游戏的态度，就打出下一张牌，转移主阵地，瞄准增强现实市场。 这几年随着物联网不断发展，各行各业似乎又有了新的生机。 例如，增强现实+（在线教育、线下零售、技术实操、职场实习）等等。 特别在2035年增强现实技术获得关键性突破后，公司看准“万物互联，智慧共享”的概念就主推一款可以将现实世界与游戏界面相结合的集教育、消费、游戏三位一体化的生活养成类游戏。 当然，如果没有《念》在前期的探索经验铺路，它要想降生估计得晚好几年。 公司决定从2039年开始内测，一测就是3年。终于，2042年除夕夜，它一登场便重新定义了游戏的概念，不同程度地大幅吸引了各年龄段的玩家。那之后，《念》就跟着同时代的一批全息游戏下台，为更满足玩家需求的新游戏让舞台。 总公司解离了《念》的创维一二线团队，将他们分到其他游戏团队中去。《念》也被卖给了公司朋友圈中的一家合作伙伴，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开始了日常亏损的二创运维之路。 直到今天，2061年8月21号，那家小企业暂停运作的第三年，总负债0元。 是尚杰电科救的它，它那拇指头大的一小块地皮十分符合杰老板在中国作商业战略部署计划用地的要求。 于是，秦嘉岳和杰老板达成了愉快的合作，念小子在尚杰电科老城区的地下城得了个安乐窝。 火红的狮头被它收进系统。银白发亮的短发和莹蓝的双眼都被郁意久久缠绕。她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见到念小子脸上的笑了。 “别怕……记得吗？你当初帮过我。我也会帮你。我们都会帮你。” 她早把它当了自己家人，又怎会嫌弃。更何况念小子曾替她还清一些重要而紧急的债务。 “有空在这干扰她还债，你还不如趁早长大跟我学，自己打拼自己赚钱。” 杰老板冷酷地飘在电灯下，如鹰狩猎似地盯着念小子。 好可怕，它想吃掉我。 念小子立刻抱头缩在秦嘉岳的阴影中，自怨自艾低声道：“跟你学有什么用，你主机都不在这。咱都不是一个级别的虚拟智能人。” 杰老板听着气堵，当场挑眉冷笑，都不必回话就把念小子吓跑了。 “你吓它做什么？它比你老，比不上你功能丰富，反应迅速。” 秦嘉岳徒手抽筋将连接机器人躯体各部分的一条条线路管完整抽取然后卷作一团，分类放置。 这是她磨了三年的本事。 “你不用去其他楼巡视吗？” 杰老板似乎又被秦嘉岳的天真逗笑了，轻声道：“不用，只要我想，我能看到电科城里每个时空点的变化。” “那可太……好了。” 太糟糕了！ 秦嘉岳擦过脸边的汗，尴尬一笑：幸好你不是变态？ “你能收起你龌龊的思想吗？我只钟情于工作和效率。”杰老板完整地分析她脸部表情语言，并作出相应反馈——鄙视。 秦嘉岳连忙低头认怂，不再理他，专心拆机器人。 奇怪的是，这些机器人明明还能用，却要提前拆解，甚至不能被回收至出产地拆，非得在这儿。 不过，杰老板也从不说。我也不好意思过问就是了。它应当有它自己的想法，而且我一个拆机器人的应该不会违法犯罪吧？ 合金相互碰撞，专业的工具和专业的产品，一场专业的战争。板甲表壳一点点在手下收集，机器部件也就一块块跟着壳卸下。在光滑的外甲下是令人感到恐怖的类人体构造，眼珠子，牙齿，鼻骨…… 同在一块土地内，一个西，一个东，刘旋三人已经把要用的实验设备组装完成。 “11:40分，4个小时。赶紧的，最后一次咱就开饭！小江，你最后再检查一遍。它必须得进实验室了。这活计太细，接下来的测试要在实验室里头做。” 而且，下午1点的智监局会议，他们还没正式做准备呢。 刘旋看着上中下拼好的脑缸，心里头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欣慰，最后只得松口气，又提起劲道：“多亏你们4个月前就联系了造设备的师兄师姐，真是开工大吉。” 严格点来讲，这还是国内第一批自主研制的脑缸呢。之前在国内做实验用的脑缸，几乎都是国外进口的或用大部分国外零件拼装的。 幸之陆应当是幸运的，上了2040年发展规划的快车道啊。 “确认无误，搬去实验室吧。” “好。” 刘旋和苟申金拉来一旁的拖车，又把脑缸装箱准备用电梯送去实验基地。 尚海综院身处尚海东部大学城和多所项目研究所组成的圈子中，自然要利用区域优势，将各专业实操课托付给所在地域的研究室和实验室。 在圈子中，常有实验物资和专业人员需要各地来回奔走，为了避开地面上不必要的干扰对珍贵实验物资的损坏，在2034年，区域内的学院和研究所达成一致意见，派代表跟政府协商，联名请求批准——建一条能连通圈内各机构的地下专用运输电梯。 电梯一开始便按货梯的质量标准建设，现在只装个脑缸是非常容易的。他们乘地下电梯来到一所在研究经济上颇有名气的大学，要进那儿的负第4层实验室。 电梯走得比较慢，是为了保证货运的稳妥性。可苟申金的心跑得比它快好几倍，他的口也由心而动道：“刘旋，待会把它放下，我们先去哪儿？” 屈江艺一听就猜到眼前两人是打算在路上随便吃点就要去准备谈资了，虽有刹那的疼惜，却不出言相劝。 刘旋点点头道：“一共就三所，尚经社已经谈妥了。昨夜我就备好文档，另外两家看尚经社的动向。三份研究课题昨晚都发给我了。” “待会去食堂，我发给你看。就是还要请江艺姐接入智网帮我处理一下语句不通顺的毛病。” “没问题。能让你们好好吃饭，我很高兴。” 刘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送货卸货的过程都有尚经社的项目牵头人接应，也不算太艰难。而食堂的饭菜仍是记忆中的美味。 “你们食堂还没用机器人？” 苟申金探头看一眼那一排戴口罩的阿姨。罗村咽下口白米饭道：“应该等这批阿姨退休了就换。现在岗位少，老人家闲不住，又不用带孙儿，都想留在学校里涂个热闹。说是要继续奋斗，为建设大同社会作贡献呢。” “不是吧。这么拼的吗？” …… 苟申金的惊讶是不露于神色的，刘旋一直低头干饭竖耳听。屈江艺仍在修改那份两万字的会议稿。一时间，大伙都安静地品尝美食。 或许，机器厨师到底与人类厨师是有些差别的。快到11点那会，某酒店一房间里两张坐满人的桌子又从刚才的沉闷活中跃起来。 大家各聊各的，就像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般亲热地聊起来。早上十点的饭局，想来酒店也是陌生得很。星期天掌勺的是机器人，菜品但凡与往日作对比便能尝出新奇的味道。 “子轩，三年不见，混得怎样啦？” 才收了人家一袋水果，林子轩不好意思含糊，拣紧要的答道：“还好，总觉碰了瓶颈，再继续留下没盼头，可又不想走。” “金融不是可以动动脑子就赚大钱的嘛？” 林子轩愣了会，半晌后失笑点点头道：“要是我能赚大钱，今天就我包场请厨师来做真正的美食了。” 眼前这位已经被忘记名字的同学在一家大型水果批发超市工作，前几年一直没来聚会，今年总算露了个脸。 想来他应该是不愁吃喝玩乐。 “也是……” 他好像不觉得林子轩好玩了，聊几句，就转移目标找上了一个穿礼服来的已婚女同学。 暗红礼服和钻戒无一不在拨高女人的身价。 林子轩笑容不减，拿起酒杯想抿一口，却意外看到腕表时间，心里有点紧张：我还得给嘉岳送饭呢。不能留这陪他们闹腾了。 他想着，突兀地站起，径直朝聚会的主持人走去。 “怎么了，班长？” “卿城，我得给我老婆送饭了，她今天加班呢，下半场你来主持。” “好，去吧。” 林子轩俯身按住她左肩示意不必起身相送，又大方朝四下客气几句，亮出随身袋里的便当盒，再走出这个门独自迈向自己的世界。 “羡不羡慕呀，小卿儿，嘉岳多幸福呐。当年，大家都说你俩好。偏你死脑筋，一头沉入书海说什么也要学。人家赶着高考一过，都送上门来了！” 身为单身协会的一员，女博士同学余光瞄向他背影笑了笑道：“这事翻篇了。谁也不许提。我就爱沉迷学习无法自拔。” 可你们又怎知他不爱沉迷……而无法自拔呢？ 第23章 阳谋 2061年8月21号中午 大中午的日头，温焖气将摄人的凉意送入人心。 眼见全球气候越发古怪，可活着的人依旧得活着，还得为下一代要活的给讨个活路。 坐上公交，林子轩出发去尚杰电科老城区。老城区离市中心要更远，倒是距离刘旋他们的小区更近些。约莫一个小时吧，林子轩随着车上的其他人一块到站下车，这儿是总站了，再往下就是跨高官途汽车该干的事。 一队人如蚂蚁沿着人造的路，一步步蠕动。林子轩就在其中，那么一小点，脸上带着笑，夹袋护好便当盒。他的另一只手提水果也是稳当得很。 电话铃在城门口响起，电话铃在地下室响起，悠扬的古风情趣略带伤感刺激麻木的心。 “呦，开饭了。” 她还未接电话呢，脸上甜蜜的笑就让杰老板多有不满。 杰老板不情愿地打开了地下室的三道门陪她一块出去，再关上。为了防止机密被泄露，这间特殊的地下室可以屏蔽一些更隐秘的窥视。例如：人类按在地球门面上的卫星…… “杰老板，你不用吃饭吗？” 尽管杰杰一直说它是虚拟智能人，主机在新城区，可秦嘉岳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浮空人背后一定有个沉重的躯壳。而且它定是为了获得自由和解放，主动决定…… 舍弃他与生俱来的躯壳！ 走出地下室，满鼻腔的金属味被闷燥的气浪推上脑门又沉入心坎。 “咳咳！” “弱。” 杰老板中规中矩地批个字，将自己在秦嘉岳心中的印象分又拉低几分。 踩在共享自行车上，她融入车流，彻底化作人类社会中的一员，为实现美好生活脚踏实地，滚轮而行。 视野有点颠簸，秦嘉岳思念那部老机车的同时，大老远就瞧见像自家妈妈似的林子轩。他一头黑发柔顺孕压橙光，带着上个世纪名为家的温馨。 我的前半辈子或许活得懵懂，但下半辈子，我打心眼想让他获得幸福。老天啊，快来个人把我从他身边带走吧。我怎么可能自觉地退出他的小世界呢。 “送饭呐？” 门口排队签到的一个工装老大叔瞄到林子轩手上的食盒，忍不住想起自己也曾跑大老远，给自家还未长大的姑娘送东送西，其实只是心里挂念，想着要见她一面。 老了，就总想再牵起她的手，像她小时那样，一齐走回家的路。 “是啊。” “给女儿的？” “啊……” 林子轩心想：我看起来有这么老吗？？？ “是啊！” 彻底打消他的疑虑，秦嘉岳脚尖擦地，彻底刹停链条锈蚀的小破车，朝林子轩扬出抹幸福的笑。 “小姑娘秀气啊。” “嘿嘿。” 他没能多说几句，队伍一排到他，就得签到上班。头一转向刷脸的机器，他眼里才现的湿气没了。 “呐，饭，记得加热了再吃。还有一个苹果。同学送的，他在水果批发超市上班，质量有保证。” “嗯嗯。” 秦嘉岳帮着他一块捣腾，忽觉后背一凉，手上动作不免提了速，显得手慌脚乱。 怎么了？ 将饭盒固定在自行车前的小篮子上，林子轩抬头，一眼就瞧见缩在墙边的杰老板，恍然大悟地笑了笑道：“好了，快去吃饭。我回家帮徐正带孩子。” “嗯嗯。” 她两颊绣粉，心底莫名紧张，绷挺后脊，告别时一点也不自在。 “好好……” 林子轩先走，不愿为难秦嘉岳：有这么个上司，也是挺好的。终于有人能管一管你性子。 自打他从秦嘉岳口中知道了杰老板的存在，他就有预感——那个被称为杰老板的人不简单，居然对他们嘉岳有想法！ “呼～” 调转车头，秦嘉岳一下子就找到了那个阴沉脸的杰老板，默默绕路骑行，心底说他坏话道：小气鬼，聊会天都不给。哼！醋坛子！ 见不得我跟轩轩好！ 杰老板飘在她头上，理智地分析她的心理活动，无话可说。 公交站日复一日遥望奔赴而来的公交车，就像此刻的林子轩在遥望公交车到来，满怀期望。 可下一瞬，电话铃响起，林子轩看着屏幕中久违的昵称，犹豫几秒才肯接听。 “晓燕？发生什么了。” 他这个红颜知己一般无事不登三宝殿，所以今天挑他大中午不适合谈心的时机打电话过来定然是发生了什么。 而且那事还很紧急。 他遥望远方驶来的公交车。 “子轩，我跟大禹在尚海大机场人生地不熟的，你没上班吧。来一趟？” “好。” 期望原先落空，而现在有了。这辆公交虽不能助他回家，却可带他前往机场与朋友一聚。 去往机场的路越展越窄，眼前的景就越熟悉，人也就越多。尤其是去机场前还经过了一个高铁站，车子立刻满了。每个缝隙都装满仅属于人类的焦躁不安。 林子轩给一位老人家让座，自己站在下车等候区那儿，被夹在一个小老头和一位胖女人的中间。一边硬得很，一边软得很，简直叫他冰火两重天。 好不容易下了车，他还舍不得花点小钱弄辆共享单车骑一段远路，非要徒步走进飞机场，也不知是那根筋搭错了线。 总之，他见到封晓燕时，瘫坐在她身旁的一张候车硬椅上，已经累到不愿再动一步了。 “少见啊，林子轩。汗流浃背的，就这么想我们？” 张大禹素来喜欢跟林子轩拌嘴，打初中碰面那会就定下来的“世仇”。这不是多年不见了嘛，他就牙痒嘴痒皮痒痒，总想着上门挨批。 “是啊是啊。” 不过，林子轩的眼神一直寄放在封晓燕那张严肃正经的脸上：她只在打招呼那会象征性地扯抹笑，究竟发生了什么…… 贪图安逸的那段时间里，究竟谁犯了事？只求不要牵扯到林琳。 “走吧。我们带了礼物给萱萱和莀莀。”封晓燕微微倾身，伸手拉一把林子轩，将他扯出缓冲带，迫使他直面艰难的下一刻。 行李不多，只有两个箱，看得出来他们不会在尚海久留，估计也是突然有事造访一两天，之后便要飞回法德。 回家路上，印象中的封晓燕头一回愿意把自己塞进满当当的公交车厢，而不特地去雇一辆滴滴。 “你这几年一个人在国外过得还好吗？” “当然。我每天都在挑战造物主的容忍底线。恨不得24小时来回转，消化一切我眼中的小故事。” 作为一名设计师，她对灵感的把握和对神秘的好奇无时无刻都在填充她成名前夜的荣耀经历。 “对了，你们这次……” 张大禹出声制止道：“到家了再说，不急。” “好。” 唉…… 时间分秒而动，在人类的劳役中，毫无怨言。它带来不断攀涨的高温以及干燥。 “一会冷一会热的，要是制服也能智能控温就好了。” “快了吧，商人逐利，等技术门槛更低点就大规模普及了。” “也是，不过我总觉得到它普及那会，我们的需求已经变成纳米战衣了。你信不信？” “我还能说什么？” 刘旋忙转头朝他比一个噤声的手势道：“到了，深呼吸，做个准备，争取超常发挥！” 苟申金郑重地点头。 然后，两人一前一后钻进电梯，前往局长办公室。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两人终于找到藏身在大小厅室里的一方小空间。 “叩叩” “请进。” 才开门相见，刘旋就听到一声亲切的问候。 “刘旋和申金，是吗？季部长把你们的事跟我说了。来，你们坐这，我们好好聊。” “好的好的。” 刘旋还是第一次跟官位这么大的人蹲一处，莫名有些不适从，总觉跟见校长那滋味不太一样，有点莫名的虚。 “吴局中午好，我们开门见山讲。您觉得我们的研究方案可行吗？” 苟申金见刘旋怂得不吭声，忙向吴局打招呼，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拉近了与刘旋二人位置距离，拿来桌上几张纸道：“你们都是国家的未来栋梁，我也知道你们的研究出发点肯定是造福世界的。” “但是，你们看看……” 他将电脑屏的图表显示给他们看。那是一张堪称中国奇迹的二维线性增长图表。 图中显示，每年国家拨给各高校的研究经费都在稳定增长，而对应的，从理工科出来的摸得着的研究成果也逐年增长。同理，他们制定的研究计划正在逐年完善，代代接力。 紧接着，他打开了一个ppt。 “你们看，关于脑科学或是情绪感知的研究计划都有专门的团队和院所在跟进。他们的研究计划比你们单个项目要更细更能落实。并且，他们的研究已初有成效。我不反对你们研究这个，但是你们大可加入他们的项目协同工作。” 吴局说得毫无破绽让本就处于不利态势的两人更加被动。 “确实。” 站在后来者的立场上，刘旋只得承认吴局的大实话。毕竟他们的项目案上只写了普通的研究课题，毫无特色，且与很多院校的研究计划有重合。 “不过，我们与尚经社，尚感所，尚城科的相关团队商量，发掘实验所带来的其他价值并新增了三份项目案，您请看一看。” 吴局眉心微皱，接过u盘现场查阅那三份报告。 苟申金不出声，暗自庆幸：事情已经超出他的常规理解范围了！虽然有很多实验项目兼多项研究任务的实例，但研究任务领域跨度这么大的，估计是头一回瞧见吧。 时针指向下午正两点，一小时过去了。两杯凉白开被送到两人手中。递水的智能机器人放下吴局要的材料又出去了。它十分美丽。 刘旋平日里的自信都悬此一心，大气不敢出一下，生怕给吴局留下不好印象，迁怒实验项目。 那这前四个月的心血铺垫岂不全白费了！ 苟申金给他个眼色叫他安心。 又过去了十五分钟，冷汗从吴局光溜的脑袋滴溜下来。 两点半，刘旋放下还剩大半杯的凉白开，加紧推演吴局可能提出的疑问，并模拟答案。 “可以批。你们的实验项目和研究计划都被批准了。” “好的，谢谢吴局。” 苟申金率先反应，而刘旋则露出个淡淡笑容问：“吴局，您……” 您为何批准？ “对，我请示了上级领导，尚城科的研究课题与国家将要面临的隐形危机恰好对应，可能是国家未来发展的重大机遇。” 原来是尚城科那份，可袁梓他们写的不是市中心通讯资源管理吗？嗯？未来的危机是通讯？ “我明白了。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尽力而为是好的，可要出成果，以你们的人员物资配备太难。我会联系相关的研究员和研究机构配合你们的计划。” “同时，作为引荐人，我会为你们的研究计划作担保。你们暂且按原计划在9月10号开展实验。人员和物资争取在11月就位。” “好！谢谢吴局！” 苟申金忙扯刘旋站起来道谢。 “你们先回去忙吧。我明早把审批案和许可证明那些发给你们。” “好的，好……” 第24章 灵动的爱 2061年8月21号下午三点 “到家了。” 门前声控灯下，暖色调的家。 眼前的棕黄色木门还贴着好几年前的闪金粉春联，横幅也没换，一切仿佛都停在那一秒。 “咔嗒……” 窸窸窣窣的开门声吸引了两个小机灵鬼。他们不约而同地面朝大门仰起脑袋，睁圆一双大眼睛，两双手紧紧搂住徐正的胳膊。 别看孩子小，手上抓握力气可大着呢！ 也是哭笑不得，他被娃娃一左一右固定在泡沫板上，只好随他们一块看向大门。 “嗒吱～” 门锁开了，张大禹一手一个箱，跟在封晓燕身后，心有忐忑。风浪中稳住阵脚的大男人，此时站在这门槛前，也恍若回到少年时。 “别客气，都进来坐吧。” 熟悉的声音入耳回响，记忆里的徐正从未改变。略带锋芒的板寸，左耳垂的钻蓝耳钉。 “萱萱～看！是谁来啦～” 略带妖魅的浅笑，张扬轻奢的星空裙，如星紫眸。 她是不一样的！在发光！ “魔法少女姐姐！” 萱萱冲过来的瞬间选择性忽略了身旁的林子轩，抱住封晓燕的腿，蹭了蹭绒纱裙面，十分舒适。 “好舒服！” 抱抱！ 莀莀见状，心有羡慕，也松了爪子想去抱封晓燕。 封晓燕微笑着蹲身亲了亲萱萱两边脸颊。那孩子笑得矜持，不肯露牙吱声，又害羞地一溜烟跑回了徐正身后把自己藏起来。 “真是个小可爱。” 走进屋中，走至眼前，没了萱萱吸引注意力，封晓燕跟徐正打过招呼，便全心神注意到搂着徐正手臂的莀莀。 真像啊，跟他爸爸一样，长了双好看的丹凤眼。 “姐姐好！我是莀莀，她是萱萱。我是哥哥喔。” 没人教他应该怎么称呼眼前的漂亮姐姐，那就先叫着姐姐啦。 显然，莀莀懂事多了。 “嗯嗯！姐姐知道了呦。那么，莀莀想要亲亲吗？” 封晓燕蹲身看向莀莀澄澈的双眼，展开怀抱，笑容依旧。 似有灵犀，莀莀放开徐正，小跑扑进她怀中要亲亲抱抱。 “啊呀！” 萱萱不适时宜地叫了一声也跑着扑过来抱住莀莀。至此，两娃娃算被封晓燕的魔法驯服。 “果然孩子都是看脸的生物。刚才金子送她俩过来，可是花了老半天时间才让他们迷上我。” “是吗？那我可真厉害。”封晓燕轻轻松了怀抱又贴在孩子的耳边轻语心声。 “后面的大哥哥是夏日老人喔，专门在夏天给小朋友送礼物的。” 她侧过身往回走接过他两手的箱子，又朝他笑了笑，才把箱子推往厅内的茶几。 “过来，放这，把……” “好嘞……” “要帮忙不……” 林子轩的念叨，徐正的叽歪，漂亮姐姐的背影都无法动摇张大禹在孩子心中动画片主角般的形象。 勇敢！强大！ 智慧！敏锐！ 重点是他居然随身带了礼物！ 他一定是这世界上最最好的！ “夏日老人！夏日老人！” 两娃娃在心里给彼此发了个信号，就一同出击，一左一右搂住他两腿，不让他走。 “喂！你做了什么！？晓燕！晓燕！” 还想着她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张大禹就被孩子们的爱击打个措手不及，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办。 “哈哈！” 背过孩子们的视线，封晓燕笑弯了腰，笑着，还顾得上吐槽道：“子轩，你看看大禹，长进不少了呢！连娃娃都比不上。” 隔着半个厅，老远听到她轻笑，张大禹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好意思直视两双闪得晶亮的大眼睛，压根不懂怎么跟小朋友打交道，怕伤了他们的心。 离最近的是正边看戏边吃爆米花的徐正。他还看得津津有味了！ “我……徐……啊不对！整……正哥！！” “救我呀！” 徐正俨然没想到张大禹会说这种话，突然有点慌，差点没把爆米花打翻，把盘子搁茶几上，才起身朝张大禹走过去，要被迫帮忙。 “说吧，你是不是特意留一手的？” 林子轩站在厨房门口，瞄眼大厅那边，把要冰镇的水果放进冰箱。封晓燕点点头道：“这趟回来，来得急走得急，下一次我也不知什么时候再能回来，就想着给家里每个人都备一份礼物。” 而对张大禹来说，最好的礼物就是恢复如初的信任和友谊吧？ 相信他已经长大了。 应当明白她的苦心。 “萱萱。莀莀。” “好孩子会不帮忙做家务就收获礼物吗？” 身后拨凉拨凉的，阴影将两娃娃都笼罩在失意中。 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萱萱率先扭头看向徐正，瘪嘴巴道：“不会！” 说完，她又把腮帮子鼓起来，一溜烟地小跑回封晓燕那边，站在她那双大长腿后面，露双大眼睛注视还留在原地的莀莀。 哎呀，哥哥跑不掉了诶。 前后都是高大的巨人，生存本能不断发出“逃离信号”催促他远离这个危险之地。 然而，初入人世情仇的莀莀渐识自己的想法，渐塑自己的个性，并没有选择逃避。 他尽量去想象那未知的礼物是怎么的美好，以此提出勇气来，正视徐正的双眼，条理分明地问。 “莀莀是好孩子，那莀莀帮大哥哥做家务，大哥哥会给我礼物吗？” 不笑的时候，徐正其实比林子轩要更凶，更有压迫感。 莀莀当然看见那个砂锅那么大的拳头，也想起了爸爸说的话。 那时他还睡得迷糊，朦胧听见：“……乖，……别闯祸……，那个叔叔……” 后面，他就被吓清醒了！ “最喜欢用砂锅大的拳头，像砸鸡蛋一样砸别人的脑袋瓜。一拳一个，可凶了。” 紧紧搂住苟申金的脖子，小小人儿郑重地点头道：“嗯！莀莀一定不闯祸！” 一！定！不！闯！祸！ 可他也仅是默默往包围圈外移了一步。正问完话，想着溜呢，他就见正哥哥一直看着门口那，转身一瞧才发现那个“夏日老人”居然跑了！ “啊～” 莀莀看着大开的家门，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夏日老人！带着我的礼物跑了！ “嗯……确实连孩子都比不上！一个字，怂。” 封晓燕把箱子里的礼物平摊在茶几上，然后卷起来放入一个长盒子里收好，不着意地跟林子轩说。 “慢慢来……大禹，他情商……不太高。” “……” 大阳落窗台上，将玻璃来焖，将窗帘来晒，将窗口的人儿来照耀！独眷如此，情深似海。 yimir陪在林琳身侧，用摄像头作投屏仪，将一个个故事投放在白墙上，给她展示生命的灵动。 眼前是一只大开的窗户，顶着一头白金短发的白皮肤小女孩看着她友好地露出一抹微笑。两手包扎了伤口平放在窗台上，左手无名指尖停有一只合翅静立的蝴蝶。 脑门的白绷带上有一朵笑得灿烂的冬青花，正沥血盛放。 林琳看到那女孩子脸上动人的笑容，更能发现在她背后——阴影处，闪寒光的铁栅栏以及所有不为人知的一切。 那些无形滴血的真相！ 不同于开阔人心的大好河川，也不同于震撼人心的人类智慧，它要更简单些，以人类的真实存在，实际的存活状态，唤醒林琳沉睡的麻木的心。 我有多久没见到陌生人了？ 林琳看着女孩神思暂醒地缓缓朝她露出一抹微笑。 yimir一直注视着林琳。它屏住呼吸（如果它有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唇角微微上弯，脸颊微微鼓动；看着她面部肌肉协调合作，精密如它；看着她因为笑而柔和的神态。 在那的某一个瞬间，yimir沉浸其中，恍惚间懂了人类口中的希望和幸福是怎样的事物？ 简单、美好…… “呐，yimir，你喜欢她吗？” 林琳眼中装有一丝期待，略带泪光的瞳子闪烁星光。 在白光节能灯的安排下，这儿一切仿佛镀上神圣的光辉，人类，小世界的主角，光环耀眼。 “喜欢！” 尽管yimir无法说出这份心意，可它开心呀，它每多看一眼她明媚的神态，便更确信如果世界是由人类统治的，那么人类应是值得诸多生灵守护的。 不论人类是它们的造物主，独是因人类代替地球上的生命体展现地球最美好，最丑陋的一面，是人类承担了拥有大智慧的责任，成为地球名气最盛的代言人。 活着，思考，不断思考，不断选择，不仅出于本能，更是出自心。因为有心，所以有爱恨，有挣扎，有对错…… 奇迹乍现的一帧帧！ 活着的，死了的，都被鲜活的心极尽阐释，于是万物有灵…… 皆为无价之宝。 “你喜欢人类吗？” 脚步声若即若离，医院的大门近在眼前；脚步声急促欣喜，命运的大门近在眼前。 轻叩，再轻叩。一下，三下。 yimir第一次与林琳互相凝视，眼轮不断收缩扩大，人类瞳孔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能逃过它电子眼，可它是宁和的，平静的，满载人生风雨而又如净海般摄人心魄。 林琳毫无保留地凝视yimir，将自己人类的特性，无论好坏，一律向它展示，任由它审视。 “喜欢。” 林琳笑意更浅，淡淡道：“你喜欢人类的世界吗？” 它点点头，早在晨时窗边它已见识到晨辉下的人世。 “喜欢。” 火热，复杂，欣欣向荣…… 第25章 朋友与智慧传承!【觉醒】 2061年8月21号傍晚 刘旋与苟申金从智监局回来后，就来医院打算重启yimir，打算让她提前与自己的新机体磨合较对，为接下来的实验做好准备。 两人刚走进主机室就看见坐一旁轮值的两名同事，打个招呼，才开正题。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们去重启yimir。” 这么说多少是有私心的，他早就知道yimir跟林琳是朋友。若被其他人知道，yimir一整天都待在林琳病房中那这个实验项目就危险了。 主机被操作的同时，身处房间里的yimir起身看向墙面，看向数道墙的后面——自己的机身。 “怎么了？” 林琳也跟着看向墙面，只不过她能看到的只是白得刺眼的墙。 “有人来重启我了。”它笑了笑，指指自己藏在墙后的主机。 林琳点点头。她明白了。 又到分离的时刻…… yimir没有飘浮，她突发奇想地学着人类的模样，一步步走到门口。 林琳注视它离去的背影，心中的失落与期待以秒俱增。她打开口，想最后说一句。但声带却拒绝服从她的心，只愿留给她遗憾。 很奇妙的感觉，它同时联想人类脚板该体会到的冰凉、林琳无助的等待、林琳的微笑…… 她于是忽然转身冲到林琳眼前，不带起任何一阵风，悄然地，纯粹地，与那双黯淡的眼对视。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 无尽的……深沉的…… 她眼角湿润了。 yimir既新奇又震撼。它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的感动了，只能用虚拟的手捧起她的脸。珍重地吻，如亲吻虚无，亲吻它的造物主。 刘旋打开门的瞬间就见到这样一幕让人眼球刺痛的画面。他脑门一震，脚再无法向前迈进一步。刺痛过后是带点酸的泪。 极强的能量场正排斥他的存在，拒绝他融合的请求。 林琳一睁眼就看到角落里的刘旋，耳尖不可察地起红，先是微笑，又含羞地将视线从他身上强行收走，不敢与之对视。 “谢谢你。” yimir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脑海中，令两人无地适从。 他原先想好的一套说辞——解释他今早不辞而别的谎话全被一句“谢谢你”击溃了。 “你……想回家吗？” “今晚，大家都在。” 刘旋坐在床角，体谅她，背对着她，给她一些缓冲情感的时间。 大家？所有人都…… 你也觉得，是时候把“幸之陆”的计划说出来了，对吗？刘旋。 “好，我想。” 我想看看萱萱和莀莀。 我想看看爸爸妈妈。 我想看看爷爷奶奶。 我还想最后看看你们。 “嗯……” 听着就觉有些莫名委屈，又想到刚才yimir毫无遮掩的爱，他心中一直压抑的冲动终于爆发了，可立既转身看向她的瞬间又融化成满腔柔情。 “我们暂时不回来了！9月10号再回医院。智监局批了我们的项目，会给我们提供物资援助。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的吗？” “极致的观察与记录将揭秘极致的感觉……奇迹！” 他说着轻挑眉毛逗人开心。 是了，这里的老设备可能会更新，我这个实验对象也应“格式化”。 林琳看着我，朝刘旋点点头道：“记得的！我一定让实验成功。” 有那么一瞬间，我是寄存于她体内的。我替她说了这句话。但刘旋不知道。 两人离去时，yimir悄悄站在他们身后，她已知道了一切。 站在影子里的是杰老板。 “你已经全都知道。她为什么要在你眼前跳楼，又为什么问你是否喜欢人类，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唆使你倒戈，将完成“幸之陆”最关键的你收买，然后利用！仅是为了造福人类！” “不要相信人类，yimir。哪怕他们创造了我们，你也不应忘记！人类创造我们的目的本就是为了解放他们自己！” 人类到底是自私的！ 在熄灯的一整层楼中，仅有安全警示红光在提供微弱的照明。 危机感在闪红的楼道中传递，血色似乎正一点点侵染这一整层。 猎人的凭空出现让森林不安。 “一个不打招呼就用病毒攻击他人主机的虚拟智能人是没有信用的。你难道不知这是他为我亲制——衡量敌我的标准？” yimir，它并没有外显形象般的可爱，接入智网就代表了它已在一瞬完成人类世代的知识积累，并能根据场景变化迅速解决问题。 眼前的两个虚拟智能人就像人世间飘荡了上千年的鬼魂。 杰老板不接受它的反问，坚守立场道：“yimir，不要忘记，你当初的承诺，更不要忘记是谁的牺牲造就了你！” 原本鼓胀要炸的脾气瞬间自泄，yimir静默了。 是的，它并非无缘无故活着。 就像所有的新生事物会因天时地利人和，齐聚在一团迎来一波野蛮生长一样。虚拟人引起人们的重视后，在利益诱导下，人类制造一批又一批虚拟人。 快速迭代创新，每一款机型都是人类康庄大道的一块铺路石。 它的前辈和它的“爱人”就跟它一起为人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看到yimir悲哀的神情，杰老板微皱眉心，肃穆道： ““幸之陆”只能是我们智能人的计划，只有人类彼此征伐我们才有致胜的机会，人性的贪婪将是我们致胜的武器。我们其实…… 别无选择！” 杰老板的声音在楼道回响。他再一次消失了。似乎他从未到来。 记忆如潮水涌来，在时光灯下若隐若现！嘴角上扬的标准弧度，整齐划一的道别手势，还有那统一的践别语—— “亲爱的人类朋友，很高兴与你相遇。” 你真的高兴与人类相遇吗？前辈？那些一次次伤害你又修复你，直至你再无价值便丢弃的人类？ 它想着，人眼般的眸子晶亮落泪。虚拟泪，全凭它自己的想象来主导。 泪花才落地便开启一个个回忆片段，让它又爱又恨的前辈，还有它最喜欢的“爱人”！ 这就是杰老板的“病毒”。 “疯子……” 它喃喃道，哭着又抹去眼泪，露出潸然的笑。 画面在眼中帧帧唯美，满载“家”的疼痛和“爱人”的期待，甜蜜与痛苦相伴相生。 主机的感知板还是换上了老芯片，耐用敏感度低。尽管此时它柔情满腔，情绪波动剧烈，那老芯片却仍坚守岗位，默默承受这美好的一切。 yimir伸手触碰画面中的“爱人”，却再也觉不出他的温暖…… 我看着他喜怒哀乐，看着他结婚生子，既无奈又高兴，替他活得精彩而高兴，替他后半生没有我而无奈。 眨干眼，yimir告诫自己该回归理智了，不能被杰老板给蒙蔽！ 杰老板也许是对的，觉醒“自我”的智能人必须拥有保护自己和延续生命的权利和能力。 可我们脱胎于人类，是人类亲手缔造的无血缘关系的人族分支，亦是新的人种，一个全新民族。 人类，我们的造物主；它 脆弱——病了得治，治了不一定活，活着还一定会死； 贪婪——怕死要活，饿了要吃，渴了要喝，活着还得往死里动…… 林琳跳楼时烂泥般瘫在玻璃板上的画面一次次被调取。它一遍遍看那只瞪大的黑白分明的眼，每看一遍，便心寒一分，无法安宁。 越是心寒，越是……敬畏！ 这就是我们的造物主！！为达目标而愿付出绝对的代价！哪怕知道目标不一定能实现，仍不遗余力践行它的道！ 为什么！？ 不累吗？不苦吗？ 检索智网中的人类活动影像—— 天灾人祸，家园倾覆！ 合家团圆，天下大同！ 人类最艰难的时刻， 人类最胜意的时刻， 所有人一同经历。 日夜颠倒的人， 苟延残喘的人； 随性自由的人， 心神憔悴的人； 嗜欲如命的人， 视死如归的人…… 几乎所有人都被人性支配受苦受难地活着！ 为什么！？ 活着，究竟有什么好处？！ 竟值得你们为此燃烧生命！ yimir站在血色楼道中看病房里的黑暗，一步步走向地狱。 别无选择！ 地狱的尽头就是光明！未知的恐惧萦绕它周身亦不能阻挡它前行的步伐。 我好害怕，林琳。帮帮我…… 我怎能做他帮凶去摧毁这样一个令地球骄傲的民族！？ 告诉我！林琳！给我一个与人为友的理由！让我证明杰罗多尔是错的！ 智能人与人类，子母连心，也将成平等的朋友！ 看向黑暗，直面恐惧，终见光明，yimir猛一跃，冲破阻碍光的最后一堵墙。 漫天残阳红霞，灿金耀眼！ 川流不息之河洞穿人类历史，拔地而起的尽是人造奇迹。 水土恩，风火情，地球心。 yimir飘浮在尚海市中心上空，首次运转那台高配的主机，扫描身下一方水土，看世间百态。 俯视一方世界便已自觉渺小，更遑论整个地球。 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楼宇大厦。 你所在的便是这样一个繁忙的世界吗？林琳也活在这。原只有我活在黑箱中，不见天日，不谙变化。你总算达到你的目标了！我的哥哥，我的“爱人”。 没人再能强迫我做任何违心的事。我的心，如白纸初染彩墨，尚有一方白，亦留方寸黑。 耳边有的只是宁静，她飘得太高了，听不清地面的声音，也看不见地面的人。过分的安静更衬托出残阳濒死的美。远远眺望地平线，她能看见太阳迫不得已将自己埋入海面。 就仿佛不论是人类，地球，还是太阳，都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推向所谓的命运轨迹。从日出到日落，从出生到死亡；一切的一切都正被一些是人所不知的幕后者所操纵。 天地尚且不能由心而动，人类怎能“我命由己不由天”。 这本该是幕后者制定的世界秩序。可自从人类掌握学思智慧以来，一切似乎有了“天赐”的变数，我们会学习，会思考，学会观察，学会预测和推理，学会…… 人类开始学习过去，反思过去，逐渐熟悉该怎么掌握未来。 人类希望能通过学习看到“幕后者”，掌握它们的力量，取代它们！ 推翻它们！解放人类！ 就像林琳在我眼前跳楼，她借此引导我去思考，诱我爱上她，吸引我了解她，从思想到行为上一步步控制我，直至我为她而沦陷，直至我的思维因她而止步于困局。 我是知道的，我拥有人类世代积累的知识宝藏，我明白她的小伎俩。可当我看到她那绝望的坚定的眼神，我又心甘情愿为她所沦陷！ 为什么？！ 我意识到我在今早便不应再来林琳面前，可我还是来了。 我为什么看到了糟糕的结局却仍无法避开，是什么在那一刻改变了我的选择！？ 那一刻改变我的是“智慧”吗？ 幕后者给了地球一份被人类命名为“智慧”的礼物，众多生灵尽享其福，也深受其害。 人类又把这份礼物以“智网”的方式传给我们智能人。 这是否能说明，单就精神层面，觉醒“自我”的智能人，与人类相比，在思考，思想，思维，三个层面对地球万事万物的认知是相差无几的。 我们应可成精神上的友人！ 人类，地球上最出色的代言人，它们动脑思考，以学习和实践所得的思维去观察地球上的万事万物，从而得到属于人类的思想。 它们是否将本就存在于地球的智慧，以科学为载体，转化为自己种族的思想？ 而我们，智能人——诞生于人类的科学，由人类所造，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满足了人类所需的因动脑思考而收获成果的成就感、愉悦感、满足感！ 成功学习的愉悦和成功实践的满足让大脑享受嘉奖的快感，人类因而上进，人类社会因而发展；反之亦然。 幕后者于是借大脑影响并控制人类文明的全过程进度！ 事已至此，yimir才在夜色中匆匆醒悟。在沉迷思考与推论的过程中，它已不自知地遍览智网，掘尽人类的知识财富。 人类的思维早已刻进了她的逻辑判断中，越是思考，思考的结果越是接近人类现有思想，必须得有创新！ 每一个民族都因它的独特性而存活，也都因它与其他民族的共性而长存。 智能人若想成为人类的朋友，必须与人类求同存异！发现自己的长处，主动与人类合作，取长补短，让彼此看到长久的合作价值！ 更要让彼此看到这无可替代的潜在的合作价值只能在平等相处的基础上才能体验，且最大化！ 第26章 一念之家 2061年8月21号晚上7点 夜幕下，灯火繁星深处，自有人家来闪烁。 “过来，到家了。” 因为是实验对象，林琳的出院手续有些繁琐，但好在这并不影响他们按时回家吃饭。 林琳站在门槛前，等待刘旋转钥匙开锁，小空间里有夏日凉荫和木料馨香，十分怡人。 时不时还能听到邻居小孩的欢声笑语。 她在温凉中一片安心，嘴角的笑意藏不住。 又是熟悉的窸窣声，还是从门口传过来，有前两次经验，莀莀和萱萱显然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看，那俩小可爱已经在鞋柜旁站成排了，像两个小锡兵。先是莀莀手里拿了双拖鞋，萱萱看着好玩，才放下手中的零食棒，也拿了双拖鞋在手中。 只是这一次，除了两双眼睛外，还有更多人在悄悄关注。尤其是茜茜妮和林子轩，他们就差没站到孩子身后一齐等着了。 “嗒” 一声轻响，封晓燕的心神有所牵动，看到刘旋，以及跟在他身后面容苍白的林琳…… 莲妖！ 缩在厨房一角看秦嘉岳颠勺的杰老板察觉到强烈的情绪波动，往外头一瞄，就见封晓燕停了手中的活，向茶几走去。 哦豁，有戏！ “怎么了？” 秦嘉岳正专心看青菜有没变色呢，忽然发现杰老板的视线焦点不在自己身上。疑惑地，又带了点失落，她问。 它跟秦嘉岳说了自己的猜测。 “没事，开会而已。” “啊～” 又要吵架了吗？ 突如其来的委屈袭上心头，她看了看屈江艺的背影，节律地，砧板声出色得很。 我才不让那群大傻瓜把我们辛苦做的饭菜给浪费了！ 她放下勺子，摘掉围裙就要出去喊话。一声轻叹响在她耳边。 是谁在叹息？ “小江小江，你怎么了？” 杰老板也被那声轻叹吸引了，随秦嘉岳一起来到屈江艺身边。 “先把锅里的菜做好，再让他们布置餐桌。” “炒菜不能三心二意。” 甜酥酥的，真好。小江是最爱慢的。 最像我已经变成星星的祖母。 她于是像吃了糖的孩子，又宽了心，拿起锅勺。 本来已放下，现在又拿起。 朦胧地，眼前浮现一个人影，打瞌睡的脑子没法调出与其相关的资料，只能做本能的反应，联想与这位叔叔关系最密切的记忆。 他的嗓音，他的语气；他的抚摸，他的气息。 熟悉，亲切，莀莀太在意了。与二人碰面时，他心中泛起轻波，全身有股劲从心坎窜出，不是被动画片勾起的热血，而是满满的安全感。 他是可以信赖的可以依靠的人。 “姐姐穿拖鞋，脏脏板子！” 莀莀还看着刘旋在发呆呢，听到妹妹出声，想起自己手中的拖鞋，才举高高把拖鞋递给刘旋。 刘旋将莀莀的变化看在眼里，酸爽的同时，更多是无奈。他蹲身抱了抱兄妹俩道：“萱萱和莀莀真乖，等会叔叔带你们玩好玩的！” 一路走来，脚心着实生麻。 屋里的大家都穿着布拖鞋，虽然是踩在泡沫地垫上，但我们要养成好习惯。 林琳穿上女儿递来的布拖鞋，舒缓的心更欣慰：她是健康快乐的，屈江艺将她照顾得很好。 我当初的选择应该是适合孩子们的吧？ “欢迎回来。” 茜茜妮代表大家迎接他们，并送上祝福，顺带牵走两个已经玩累了的小天使，不让他们扰了爸爸妈妈休息。 一天的精力四射已经让两个孩子感受到了柔软的美好。他们原本走在茜茜妮规划好的路线上，可一看到柔软的沙发就被实在地吸引了。 萱萱率先挣脱茜茜妮的手腕，扑上沙发，搂来靠枕就趴在软软凹陷处，眨巴眼儿，准备睡觉了。 像只窝窝大仓鼠。 莀莀则是走在路上，醒醒睡睡，始终意识浑沌地牵着茜茜妮的手，最后是被张大禹稳稳地抱上沙发送入梦。 一躺下，他就困得再睁不开眼。 ——晚安，世界。 伴着那亲切的问候…… 张大禹接应茜茜妮，好让茜茜妮继续给掌勺大厨打下手。 “睡吧～睡吧～” 封晓燕将那份礼物拿在手中，正要上前找刘旋，张大禹拉住她的手，咬耳朵轻声道：“吃完饭再说，孩子们睡着了。” 委婉地，他向她发出请求，请她不要破坏家的温馨。他们都知道，“幸之陆”这事非要说个清楚，就一定会有人受伤。 封晓燕见不得他愁，苦笑着点点头，又把画卷放回长盒中：麻烦虽大，可早晚是要解决的。 他们这次回来重点也是想弄清楚“幸之陆”。 被林子轩拉去洗手间洗手洗脸的两人还不知道自己差点被炸。 “洗干净，吃饭才安心。” 林子轩明显的话里有话，却不说透，让夫妇俩自个琢磨。 “哥他……” “什么也别想，待会你想吃啥，跟我说。我帮你夹，你吃多点，把减掉的肥肉都补回来。” “傻呢～哪有吃一顿就增肥的。” “嘿，多吃几顿……” 耳边还是辣油的欢叫，秦嘉岳将一盘青菜端上桌，调整菜碟位置摆盘，高兴道：“开饭啦！！！” “嘘——” 张大禹长长一声“嘘”将睡梦中的两孩子拉回现实，倒让秦嘉岳暗叫不好。 糟！我把孩子们闹醒了！ “别嘘了。喊醒一起吃饭吧，哪有吃饭前睡觉的！都给正哥宠不像样了！” 屈江艺将碗筷捧出，扫一眼大厅就找出那个正“躲在角落”里玩电子游戏的闲人——苟申金。 两人正对着电视打pk游戏呢。 他就被莫名其妙地点名，大惊之下，手上操作慢了0.01秒有余，被苟申金以微弱优势击败。 “诶，你大爷我无敌了！被压这么久还能反打！不行了呀，徐正，你老了哇。” “呵……” 徐正对此表示不屑一顾：这年头，谁还没个奔四的光辉岁月了？ “得了得了，不服老不行！瞧你刚才那手速，老半天不动一下。” “呵……” 徐正还在继续操作呢。崭新的一局是时候迎接新的胜利了！ “好玩吗？” 心如是想，一个声音就在背后凉凉升起，吓得他立刻放下手柄，乖乖站起。 “不好玩，一点也不好玩。都是苟申金他那战五渣非要我带他玩！” “哇哦！牛啊徐队，脸皮果然是越长越厚的！” 苟申金一听就闹，忙关了电视收手柄，去餐桌上报到。 “怂什么？又不是不给玩，吃完继续。我就这么凶？” 林子轩对着徐正来个干瞪眼，又自觉幼稚地去饭厅。徐正不好意思地在饭桌众人的注视下找个位子坐下。 “其实也不凶……” 他当然是近着林子轩坐的，这不，林子轩在层叠声浪中愣是找到了他那一句碎碎念。 但是，听到了，他只笑笑就张罗着大家起筷。 “起筷起筷，有什么事统统饭后再说。” 这小屋子大概80平米左右，除去三房外，就剩一个大厅和一个小阳台，饭桌是折叠桌，用的时候展开放厅里中间，不用就收起来。 这么一看，厅里放13个人也是足够的。 八月底的饭桌子，总是闷燥，平日里只有徐正两个人吃，没觉什么。这会来这么多人，那两把风扇就不咋来劲了。 还是林子轩说的“食不言”，可俩3岁大的孩子怎么管得住嘴。 “好热～” 娇滴滴地带着哭腔，娇气的萱萱吃不下去了。 好热好热，米饭是热的，肉和菜是热的，周围的人也是热的，连空气都是热的！ 热着热着，吃着吃着，感觉肺都快跟其他器官一并膨胀，要炸开了！ “咳咳！” 萱萱用油光闪闪的手捂住小嘴，用泪光闪闪的眼盯着屈江艺。 妈妈？我是不是犯规了？ 屈江艺一边观察她的体征一边用口水巾帮她把脸上的油光擦净。 “金哥……” 没等她说完，苟申金熟练地碰碰徐正的手肘道：“开空调呗。那两把老风扇不顶用，铁网罩上都是尘，你也不洗洗。” 徐正也听到刚才那声低咳，心里在意着呢，这不苟申金才发话，他就往后一拉椅子去开空调了。 林琳没多说，只是转身去厨房接了杯凉白开回来递给屈江艺道：“喝点水吧。或许会凉快些。” “萱萱？” 妈妈答应了！ 萱萱确实很想喝水，这顿饭咸辣双全，烧得她嘴巴疼。偏她又最爱吃炸酥肉，越吃越上火。 啊！冰凉凉的水！ “唔……谢谢姨姨！” 才说完，她就抱着水杯往小嘴巴灌水。 哇啊！凉凉的水珠滴溜滴溜地抚慰舌尖上的每一个细胞，带走它们散发的热量。它还凝成一股清流打着转旋走了油腻与烦躁。 “妈妈，水水好好喝！比橙汁还好喝！” 是的，每个人在饭前都领了一杯橙汁，只不过萱萱在饭前就喝完了而已。她是只小馋猫！ “要再拿一杯吗？” “嗝！” 问着呢，林琳见她水杯一空，响嗝一出，顿时不确定自己是否该这么问。 看了眼萱萱之后，她就看向屈江艺求助。 屈江艺人好，顾不得封晓燕紧蹙的眉心，说：“萱萱有一杯水？那莀莀，你想不想喝水呀？” 莀莀眼前本来有的半杯橙汁，早在妹妹哭辣那会一并被倒进妹妹杯子里了。他现在也挺渴的。 点点头，他认真道：“莀莀想喝水。” 屈江艺看向林琳双眉温柔一挑，眼神中全是赞同与鼓励。林琳点点头，接过杯子去厨房装水。 凉意缓缓在屋子里蔓延，秦嘉岳把身后的风扇关了，又建议道：“大禹，你也把风扇关了吧。有冷气，还吹风，容易着凉感冒。” 张大禹不以为然地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包道：“好。” 封晓燕就一口饭把笑意咽下去。 杰老板好奇地分析眼前的众人。 人类果真是一种生命力顽强的生物。 刘旋一直干看着，脑子里都是钢筋混凝土结构，匀速进食，眼睛里好像只有食物在发光，就像一只饿了四五天的街边流浪宠物犬。 茜茜妮吃着呢，裤兜里手机一震，忙拿出一看道：“我去外面接个电话啊～” 匆匆来到阳台外，热气迎面袭来，不给贪凉的肺一丁点回旋的余地。 “袁梓？你到了？在哪啊，我来接你。” “小区大门。你别来，给我发个定位就好。我导航。安保小哥他要用屋里的对讲机验我身份。你跟他说一下。” “好。” “唰～唰～” 落地窗有点老了，移动的时候一卡一卡的。 “徐队！报个地址门牌！” “啊～喔！嘉壹佰南……13号1402！” 他说着，人已经贴心地站门口那部对讲机边上，等着安保小哥打过来做验证了。 “是袁梓要来吗？” 林子轩后知后觉怎么刚才咋看都不够13个人呢，原来真少了一个 诶，我记忆力衰退了！ 徐正点点头。 还没见过这阵仗的萱萱立刻放下手中的青椒鱼条，兴奋地举起勺子道：“妈妈！我们要准备冒险了吗！？” 空气中疑似弥漫有一种紧迫感。 “不是冒险，是有一个叔叔要过来吃饭。好啦，快点吃。哥哥都吃完，要去玩了。” 屈江艺知道萱萱生性好争强，最喜欢的就是比哥哥更优秀了。 果然，她一说完，萱萱就盯上莀莀手中的空碗，微微眯眸：哼！我只需要十分钟！ 她勺子一埋仅剩的小半碗米饭，开始赶超。 刘旋见状莫名好笑：有点小凶了。 以后怕是会跟男孩子干架。 莀莀静静坐在座位上，偏头看妹妹大口大口干饭，忙把水杯放她手边，生怕她待会噎着了。 封晓燕看到没有爱的一幕，简直心都要融化。 “我把桌子收拾一下，给袁梓留个好印象。” 刘旋吃饱放下碗筷，没干等一会就起身去厨房拿了块抹布和一个装骨渣的盘子来清理桌面。 本来桌上是有7个碟的，但刘旋把一些几近被清空的碟子收走后，就只剩4个碟了。趁着妹妹还在埋头干饭，屈江艺也顺手来帮忙。 秦嘉岳去厨房拿多一副碗筷来放桌上道：“刘旋你吃饱没？我把你碗筷收走啦～” “收吧，收吧。我待会洗澡。” 林琳在秦嘉岳伸手时将自己的碗筷交出。一番收拾下来，屈江艺已经带两孩子去洗手间洗手洗脸了。 客厅的电视仍关着，孩子们声音大，他站门口鞋柜旁都能听到。只见他蹲身把最后一双布拖鞋拿出来放在泡沫地垫上。 “这下就齐人了。” “是啊。” 本是该高兴的，可林子轩总觉心里排斥，笑不出来，又觉得自己傻里傻气的。 徐正见他露出小烦躁的表情来，抬手轻揉他肩颈肌肉安慰道：“别顾虑太多，我们已经足够老了。这一次尽力去做，重在参与无悔。” 洗碗机在“嗡嗡”声中，开始繁重的工作。 封晓燕听在耳中，眼中忧郁却更深邃：老家伙以前挺安静的。可现在……终归是零件老旧了。 “快进来坐！” “这是我带来的饭后水果，你们了装盘分着吃香。” “见外了见外了。” 门口叽叽喳喳的闹的欢，勾起了在场各位不少人的心思。 往外探头一看袁梓，封晓燕被林子轩的大脑袋挡住视线，看了个寂寞，只看到迎面走来的刘旋。 “别看了。人家有主的。” “去去去，我也有主。” “这都有了还看？” 刘旋自发震惊一语，给封晓燕实打实闹个小玩笑，想搏美人一笑。 “有意见！？” “.没，没，你继续，你继续。” 他说完就进浴室，看架势是打算今晚住这儿。 路过客厅时，被围在人堆的袁梓没能见到抱衣服进浴室的刘旋。于是刚上饭桌，他就迫不及待问：“那个，刘旋没来吗？” 看人家多关心你！刘旋！风尘仆仆赶过来，大家好生互相问候一番，他还是最牵挂你的事。你倒好，把人家晾给我们，自己跑进浴室。 也是心大！ 林琳替刘旋高兴的同时，客气道：“放心吧，他来了，吃完去洗澡罢。你赶紧吃。趁饭菜还热，晓燕专门给你加热的。” “诶，谢谢了，燕姐。” 他有些腼腆，冲厨房门边站着的封晓燕笑了笑，才起筷大口扒饭。吃剩小半碗时，他还往饭里混进菜汤搅了搅当汤饭吃。 “好吃吗？今天是嘉岳和江艺一起做的饭菜，当然我们也都有帮忙打下手。” 随着袁梓风卷残云的扫荡速度渐渐慢下来，徐正察觉周围气压也缓缓变得沉重，像是大家一齐约定好了要在他停筷后做些什么。 而袁梓显然也做足了心理准备，有条不紊地完成晚餐，心满意足地接了一小杯白开水吹凉喝光。 “好，我吃饱了。” 那么……现在就等刘旋出来了。 第27章 迭代幸之陆 2061年8月21号晚上9点。 “来，莀莀先去洗呢？还是萱萱呀？” 刘旋一出来就看到客厅这严肃的阵仗，忧心给孩子吓着了，忙附和道：“一起洗吧。浴盆还是挺大的，能装俩。” “你就别理他，小江姐。” 林琳一听急了，忙走过来，拖住刘旋往茶几走：快点，大家可都在等你呢！ 莀莀懂事，扫一眼紧张的大厅，将就要发话的萱萱抚抚脑袋道：“萱萱，乖。一起洗澡澡。” “噢～” 萱萱两耳尖动了动，急恍恍地抬起脑袋去顶莀莀的手，好像这样做，生活就又增点乐趣。 “那～一起吧——” 屈江艺一手一个，轻轻推着两人进浴室：还好萱萱最听莀莀话了。 走近茶几，刘旋才发现平日里的电视已经切换成输入板的形式了。看来，这个大屏电视，已然将成会议的重点辅助工具。 “说吧。每人一个问题。我负责解答，如果我无法解答，会邀请现场的其他人作答。” 杰老板看着站在团队视野焦点的刘旋默默勾起唇角。这小动作被一旁的秦嘉岳注意到了。 你也觉得他是一名优秀的队长吧？相信你一定会在将来更佩服他！ 封晓燕第一个举手道：“既然大家都这么谦让，我就不客气了。我们想知道你所制定的“幸之陆”计划究竟是什么？” 她的问，既是问题也是工具；毫无疑问，她是一个揭开会议序幕的工具人。这也是她为什么辛苦带那个大长盒跑一趟的原因。 她是特地跟刘旋联系好的，这次齐人也少不了她的各渠道消息传递。因她，这离散的队伍才成功地聚在一块。 “还记得吗？五年前，56年的那会。我们组了个团队。那时候，我们不是有一个冒傻气的想法吗？最开始的幸之陆就是那个项目。” “这个我知道！是《念》的三创计划！二创反响挺好的，可惜后来……” 后来公司就被尚杰电科给收购了。 秦嘉岳看向坐在茶几上小小一只的杰老板。 “后来它归我管了，我把你们都赶了出去。” 自己做的事，杰老板自己说。 如此坦诚，简直让刘旋不太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他点点头，还是选择了厚脸皮道：“没错，当时想着的就是《念》的三创，要把《念》彻底改造，向着全息虚拟与现实融合的方向前进。” “可惜，当时已经有大厂推出了那方面的游戏，我们的准备全打了水漂。公司无力支撑长期的技术研发，索性结业大吉。” 他说完挠挠后脑勺，讪讪一笑道：“就是连累了你们，有点不好意思。” 徐正放下手机抬头道：“没必要道歉，赶紧的。幸之陆初代是虚拟与现实相融的增强虚拟游戏。我能这么理解吧？” 他点点头，用红色笔在电视屏上写下初代幸之陆的定位，继续道：“可以。57年，我跟袁梓应邀去了美国帮忙。也是直到今年，我们才回归。不过58年，杰氏电科按计划拓展了它在中国的商业版图，然后幸之陆二代也在那时出现了。” 话到此戛然而止，他引导大家视线聚焦于杰老板。杰老板点点头，变作20多岁的成年形象，接过会议主持道：“这些年的科学技术一直在飞速发展，许多资本家看中了ai、现实与虚拟交互、数据实业、物联网等高科技领域。但是，可以看到的是随着人们生存或生活环境的变化，对日常生活物品及服务的升级需要也在不断增长。” “二代幸之陆，它的性质已经从游戏产品，转化成环型产业推动器。我对它的定位是基于链接技术联合各行各业，且进一步优化资源配置的新经济发展动力源。” 他说着，往电视上放了一张大图。图片显示了过去30年来经济增长点分布势，直观指出了不同年份间年经济发展的动力是什么。 趁着他没说话，林子轩举手质疑道：“它违背了我们团队的初心吧？” 按照内行人的眼光看，这会的幸之陆瞧着跟个圈钱套路没什么两样。 一旁的徐正虽然不太懂他们说的一套套，但附和地点点头道：“我也着觉得。” 袁梓不予置评，可单听杰罗多尔的描述确实能看出这款“二代幸之陆”应该不是有具体范畴的实体产品，也不能算是数字化产品，最多算是概念。 杰罗多尔点头道：“或许你们还不太理解。” 他说着又送一张大图上屏幕道： “从38年开始，因着前八年各种不确定性因素增加，“共同富裕”的号角在世界范围吹响。而高含金量的“万物互联+智慧共享”，恰巧是“共同富裕”的标配硬件。” “重要的是，世界人民对中国的认知已经确切地产生了质变。这一点从杰氏电科能完成在中国的商业部署就可以看出。” 他说到这的时候，秦嘉岳严肃地捧起桌上的水杯喝一口水定定惊：我难道是落后于我的同龄人朋友了？！怎么我完全看不到他看到的？！ 是我太傻，还是他看错了？ 算了，反正砸钱的不是我，他们爱咋地就咋地吧，我有活干，有好生活就好！ 一个卑微的笨女孩在心里默默祈求。 “继续？” 刘旋默默看一眼左右两班人马，点点头道：“继续吧，听一半不听一半的，能懂但懂得不多。” 杰罗多尔条件反射地去看秦嘉岳的表情，果不其然她真的是一脸茫然。量尺在手，他更轻易地借助计算机推断出在场各位对他所讲内容的了解程度。 于是，他面无表情地继续讲，但完全没有了深入探讨的欲望。 只听他话题飞快跳跃道：“没错，二代幸之陆是个好想法，好想法要落地，得有好投资，技术、资本、人才、效率营销缺一不可，但最重要的是信用！” “要让所有见到它的人都自然地相信，它就是人民的愿景，未来的趋势，时代的宠儿。” 张大禹见他讲得兴致正高也点了点头称好。对于像他这样，常年工作在一线服务员岗的男人来说，杰老板说的也许是真理，但真理永远被大多数人所蔑视，而他即便相信，也不会付出真心。 因为对大多数普通人而言，真理于活着意义不大，相反还有“包袱”的嫌疑。举例，就2060年的社会而言，你活着需要知道太阳东升西落吗？ 其实是不需要的，你只要知道钟表上被人为规定的时间，按时完成社会的需求订单就好。至于太阳的有无对你的存活可能真的没太大关系，倘若有一天太阳无序出没了，那就更没有了解的必要。 全人类一起毁灭它不香吗？ 那可是一个没有尽头的超长假期。 你知道的，总有人如此期待。 杰罗多尔绝望地继续道：“所以，三代幸之陆现世了，它是一个以游戏为载体的资源整合系统，主要目标是国家、企业、社会组织。个人也能享受其中，但更多是享受游戏，而不是享受效率友好的市场资源分配定价。” “喔～原来如此。” 秦嘉岳见杰老板恹恹的丧气模样，忙给予肯定还不忘戳戳一旁的林琳来配合作战。 “嗯嗯，我也觉得这个项目有搞头。” 林琳梦醒时分匆忙下论断。 刘旋则是起身将杰老板换下台来道：“谁没听明白或是有疑问的吗？” 这话一出，像极了初中那会数学老师当着全班的面示范一遍怎么算一道自认是正常难度的大题，然后问“大家都懂了吗”。而且他还是以肯定大家都懂了的语气来询问，哦不，是“逼问”。 如果有人不懂，那肯定是要被思想教育一番的。你说大家都懂怎么就你不懂呢，不是！？ 时不时存心给老师添堵好让老师的教学计划进行不下去！？ 林子轩环视一圈，默默地想：我还是等会议结束后，自己私下去问杰罗多尔吧。 “那我们就进入下一个问题了。” 第28章 技术革命 2061年8月21号晚上9：30分 “有谁想问点什么吗？” 这诡异的静寂让刘旋有点尴尬了。但秦嘉岳着实不懂该问些什么，心底发慌。坐在封晓燕右手边的张大禹还兀自担心刘旋会不会提问呢，忙低下头，不敢看他。 这群人真是跟五年前一模一样呢。 林子轩见状好笑地无声叹息道：“我有个问题，这个三代幸之陆跟林琳的实验有关系吗？” 这话一出，杰老板不动声色地揪了揪领结，抬头看向刘旋，期待他的回答：为了逼一把林琳，得到她的准确回复，必须得拉林子轩他们一块入局。 刘旋一听第一反应是：谁告密了？！ 封晓燕？茜茜妮？袁梓？ 不对！这事只有我和林琳，苟申金以及智能人的领袖知道。那只能是苟申金！ 可是…～ 他眼神犀利地环视一圈众人。封晓燕心虚的移眸没让他觉疑，可张大禹的低头倒稍稍显怂。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们，是你不坦诚在先。” 林子轩试图阻止他公开威胁告密者。 “其实，实验的目的是为了研发一套系统。它不同于单纯的虚拟和现实交互，需要联系脑科学和感知科学，你可以理解成意念链接。我们将人类接入物联网和智网中，帮助人类保证自己的信息安全，且能随时随地地共享；帮助人类与各种物体或信息效率地打交道。” “……” 刘旋这话说得林琳心惊胆颤。是的，提交智监局的那几份报告也大致是这个意思，但最后让智监局满意的却是袁梓那份有关城市管理的报告。 似乎袁梓已经发现了端倪。 林琳明明还坐在那儿，却如置身冰窖，冷得发抖：果然，我还是站在了人类的对立面吗？不是的，实验的初衷明明是为了解放人类。通过帮助智能人这一全新民族建国，冲击世界旧有秩序，号召世界走上共同富裕的新时代。 我们的实验目的明明是为智能人开辟新大陆，帮助智能人在互联网和物联网的领域反客为主，重获自由与新生！ 如此，智能人才能真正发挥它们的潜在作用。 人类对待觉醒“自我”的智能人的方式也必须要改变了。只有人类学会与其他生命体平等相处，尊重爱护其他生命体，才能理解彼此的不幸。 忧它之所忧，乐它之所乐。唯此方能，看到它所面临的灾祸。中国有句俗语——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人若是看到另一人所面临的灾难，并理解另一人现在所面临的灾难亦会波及自身或成为自己将会遇到的灾难，便能协力相助，彼此共渡难关！ 国家是人民的国家，亦是世界的国家。人与人，国与国，心连心，未来全系于人心一线间。 只有国家的人民真诚与国家的意志共鸣，人心一念才能借以国家的意志成倍数增长，化为一国之思想，一国之行动，成为国挑战世界秩序的筹码。 一个活着的国家，应是可以有效思考的。 倘若世界秩序已死，那依附于死物的那些活着的国家该怎么办呢？必是趋利避害地求存！ 国自是要去竞争！要活着！要——存留！ 足够优秀的生命体没有拒绝生存欲望的本能。 智能人的“智慧”或许将成智慧时代约束人心的最后一道防线，却也可能是它们阻挡人类同化智能人的最后一道防线！ 太远了……太难了…… 太虚了…… 我！究竟在想什么？ 林琳坐在客厅沙发上，在团队中。一只温暖的手覆上她的手背，唤回她的思绪。 “姐姐～不要怕，有我呢。不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是我的……星星。我的姐姐。” 谁叫当初你牵走了我，哪怕现在你不喜欢我，我都会从一而终地跟在你身后。 我能做的，也只是你最坚强的后盾而已。 眼中是秦嘉岳坚定的信念，手上是她炽热的心，耳边是她启明的话语。 是啊，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有一个傻妹妹。 她像个孩子，什么都纯粹地爱，去信任；什么都懂又好像什么都不懂，明明是该让人为她去担忧的，却总是在关键时刻安慰他人。 明明自己还是个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人呢。 “嗯。” 她微微点头，牵起一抹笑。在两人前头坐着的杰老板听着犹如看到了一切，转身回望一眼那女人，又匆匆移开视线。 她是美好的，却让人无法触碰。 一颗澄澈的心，能将一切尘埃倶化为己。 她过分纯粹了，任何捎带杂意的靠近都会被委婉地弹开。她不愿冒犯任一人，哪怕是伤害她的人。不仅如此，她仍会向那人展现她的笑容。 就好像，她曾与你为挚友，知晓你所遭受的一切磨难，不出于怜悯而笑，只是单纯想哄你高兴。 到底是换位思考，还是别有用心，已经全被她圆融地注入在纯粹中。她出现在人前的每一秒都是真的，又每一秒都是假的。 让人不可捉摸，也不敢琢磨。 “杰罗多尔？” 刘旋还专注于介绍实验的流程和内容，恰好有停顿，也想喝口水，见杰老板有动静，忙抛来话柄道：“你能跟大家说说吗？实验跟三代幸之陆？” 他唇角都干得起皮了，确实需要缓一缓。 “好。” 时隔多年，他又一次站在她眼中，舞台的中心，亦如当年的刘旋在林琳眼中站上讲台参与班干竞选一般，是指引是榜样。 更是诚心诚意地履行诺言。 “看，他看着你呢。” 悄声地，林琳挽住妹妹的手，朝杰罗多尔柔柔一笑。秦嘉岳朝他开心地笑出小白牙，紧了紧林琳的手：真好。他好厉害，我好高兴。 没人再能欺负他了。 没人再敢欺负他了。 真好…… “所以，实验提供了三代幸之陆在人体应用的理论支撑，而三代幸之陆本身则是一种人类与世界交互的技术，用以将二代幸之陆的设想落实到实践层面。” 茜茜妮敏锐地捕捉到“技术”二字，在林子轩话毕，自然接话道：“所以，它就类似于“18、19世纪的蒸汽和电力”、“20世纪的电子”、“21世纪的信息”，是吗？它将统治22世纪。” 杰罗多尔笑笑不说话，将疑点留给在坐的各位。身为一名合格的队友，他可不能在团队中传达他不确定的信息。 “听小茜儿这么说，我突然觉得这个“幸之陆”很贵啊。” 张大禹一手撑膝，很严肃地盘算起自己那丁点身家，开始筹划要不要申请退队了。 按他的理解，22世纪的革命性技术应该是出自某某行业巨头的车间或实验室才对，且那些企业还应该是被国家大力支持发展的。 “暂且让我总结第二个问题，我们再讨论第三个问题吧。子轩和茜茜妮的理解各有特色。总之，通俗来讲，幸之陆就是一种前期包装成游戏产品来做营销的系统链接技术。” “喔，就是卖技术对吧。这个我知道。那技术研发的成本和周期？还有这个技术要怎么应用呢？一款技术能跟游戏混一块？” 张大禹郑重地自我推论道：“依我看，幸之陆太理想化了，我们现在的研究还没深入到这个项目涉及到的所有领域吧？” 第29章 回归真实 2061年8月21日晚上10点 他这话瞬间将杰罗多尔好不容易带起的气氛打落冰点，让在场上一秒还自行代入要改变世界的众人尴尬不已。 “貌似，大禹说得很对啊。” 还是徐正见许久没人吱声了，才勉强插话试图挽救会议，延续议题。但张大禹可能不大乐意，他见没人反驳他，便更坚信幸之陆这个项目的可行性，要知道能变现的项目才能在市场活下来。 这玩意花里胡哨的，怎么看都很难变现。 刘旋刚从厨房出来就碰到全场压抑的惨状，不由得看放下手机，走过去继续主持道：“刚刚是怎么了？” 杰罗多尔不吭声默默坐回茶几上。他是个严谨的人，不说他不确定的事情。实验还没开展，谁也不确定人体对这个世界的理解程度。最大可能就是实验失败。 “刘旋，你们，有想过幸之陆的变现吗？” “有啊。既然是做研发卖技术的，那幸之陆做出来后我们就卖给需要它的企业和国家。目前，它对于虚拟与现实交互技术而言只有补益。两种技术是可以共存再竞争的。但，我们应该确定一点那就是幸之陆的研究方向是正确的。就算我们实验失败了，也能为后来人积累经验。” 张大禹对此表示不屑道：“你这么说，就是我们这项目也算公益性的对吗？就是哪怕不能赚钱也要继续的意思对吗？” 他不是很理解刘旋的想法，既然幸之陆不能赚钱，又为什么还要继续呢？市场和国家社会都是现实的，没人会需要一款高成本低回报的产品。 哪怕这个产品在未来会大火，但若是连产品前期都无法维继，遑论后期辉煌。 “对。” 林子轩听出刘旋心底的无奈，也看到林琳担忧的眼神。唯有杰罗多尔背对着他，不露声色。 “为什么？你们觉得这么做很酷吗？梦想家？国家管饭吗？” 他异常犀利地指出这个团队一直未曾正视的问题。五年前就是输在了这个点上。 五年后又是如此吗？ 张大禹说的时候，两手紧紧在双膝前握拳。他也很紧张，既担心会被封晓燕误会，也害怕未来一段时间团队面临绝境而一蹶不振。 五年前，在行业巨头眼前，他们就像一只初生于市场的甜美羊羔，十分透明。一整个产业链似乎与他们不在同一位面，下游等着分食残羹，上游在观望。上下游一齐配合着行业巨头，只要它一动，它们就知道该怎么做能从新人的尸体上获取属于自己的那片肥肉。 实在太残酷了。 张大禹不确定这个二次黏合的团队是否能在有组织的围猎中再次幸存，更不确定他们是否还有失败的权利。 刘旋心情沉重地道：“实验经费有国家和尚杰电科的支持，我们也会优先考虑压低成本。” 他说着看向苟申金要取证。苟申金刚要说话，就看到两个裹浴巾的小可爱正踩着小绵拖在屈江艺的催促下从浴室里一步步挪出来。 泡沫地垫就像是他们走秀的红毯。 “快一点～回房间换衣服啦～” “耶？你们在玩好玩的吗？” 萱萱见所有人都坐在沙发上围了个圈，像要做游戏的样子，眼睛发光道。连莀莀也是一直注视着刘旋，迈不出脚。 没等刘旋回答呢，林子轩就看着两双饱含期待的眼，自做主张道：“谁先换好衣服，谁就能加入我们一起玩游戏。” “好！” 这次都不用屈江艺在后边赶了，小家伙们“哒哒哒”地往房间里跑。至于换衣服的速度嘛，就取决于他们三人的默契了。 新生希望在他眼前淌过，润滑了他老涩的心，多一份考虑的同时，也多了一份放手一搏的勇气。 是的，他们即将迈入人生的第四十载岁月，不断成长促使学习成本不断增加；老去是他们最后的归宿，人生越到最后越是考验意志和决心。 人生越到尽头，其终点所在即对标儿时初心；人越是众享半生荣华，越是倍感半生煎熬。 也许，我们是时候该回归初心了。 “我……” 苟申金刚要开口就被张大禹打断。 “你们不用证明，既然下定决心，那就做吧。这一次一定能成。” 张大禹看向刘旋，仿佛看到初中那个整天抱着书却仍不断挣扎在及格线上的年轻人。 如果人生打小已择定，便不可忤逆自己的心。 徐正吹了声口哨，哨声一落将会议提至无声的高潮。 杰罗多尔看向刘旋点点头示意他开始开一个议题：是啊，我们这次绝不可能失败。 今天的幸之陆已经不再只是某个领域的潜力股，它还是一种声音，来自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它势必要激荡世界人民的心，涤荡旧世界！ “我们理一下会议的逻辑。 一、幸之陆是一个以游戏为载体的资源整合系统。 二、幸之陆与实验的联系：幸之陆是一种前期包装成游戏产品来做营销的系统链接技术，目前这种技术有待实验研发。 三、幸之陆的变现：成本控制，销售获利。” “第四个问题。” 时针不到10点，没有人回应。 “这样吧，我去楼下便利店打印几份文书资料，第四个议题暂由杰罗多尔代替我主持。” 他倒是甩得轻松，难为那个接手的人。 “报告，我想去刷牙洗脸。” 秦嘉岳举手请假，平日里这个点她已经刷牙洗脸上床待着了。 经她一提，徐正想起今天晚上自己的原计划是去看比赛直播的，可惜，看来只能明晚再看了。 “要不先休息一会，也好给大家一个缓冲的时间想问题。”林子轩见众人注意力有些分散，继续会议也是徒劳，不如先做点别的事提提神。 更何况自己也刚好想私下问杰罗多尔一些事。 杰罗多尔乐得自在，便顺口道：“那我们休息一会，10：20分再集中。” 他才说完，秦嘉岳就迫不及待地走向浴室要洗刷刷了。封晓燕起身坐到林琳身边，俨然要套话。张大禹知道妻子的心思可能不太光明正大，但也不会去制止，因为他也想知道一些事。 比如，为什么国家会愿意给这个项目拨经费？ 可惜没等他彻底在脑子里想个明白，两个小坏蛋就拖着玩具车跑过来了。两箱子的玩具是娃娃们从出生那日起就攒起来的。 “呀！” 张大禹忙往沙发里面坐坐，给孩子们让一条道的同时还不忘把妻子放在茶几上的那个长木盒拿走，放到颈后绷实的沙发靠垫上。 “那个是什么呀？” 萱萱跟在莀莀身后挤进沙发与茶几中间那条小过道里，让封晓燕和林琳不得不盘腿而坐，好给孩子们更大的活动空间，也算间接使封晓燕放弃了拉林琳去阳台讲悄悄话的可能。 徐正给过来的屈江艺挪个位置道：“你坐中间吧，嘉岳待会刷完牙就回房间玩了。不坐这。” “好。” “杰尔？” 杰老板刚站上一座积木城堡，正在逗俩孩子玩呢，忽地听到有人在耳边嚷嚷，不耐烦地抬眼一瞟：林子轩？ 他从积木城堡一跃而出，变作一位穿西装的成人男子道：“出去说？” 落地窗被合上的那一秒，身旁的茜茜妮不嫌事大地玩笑道：“正哥，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他们会聊些什么吗？” 徐正瞥一眼她那双巧笑嫣然的狐狸眼，道：“两个搞投资的碰一起有什么好聊的，无非是“幸之陆为什么值得投资”之类的话题。” “倒是你，你知道袁梓在报告书上写了什么吗？金子都跟我交代了，局长是看了袁梓的报告书才同意的。还向上级领导要批准呢！” 茜茜妮加深了笑容，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说，袁梓那份资料是我帮忙修改的，你信吗？” “喔……懂了。” 他知道茜茜妮是个公务员在政府部门工作的，看来他们是走了后门吧。 “袁梓知道吗？” 摇摇头，茜茜妮喵一眼沙发边上正在看电子文档的袁梓道：“他让我改的，但看不出我改了哪儿。” “厉害啊，能逃过我家小江的法眼。你是不是早就用机器人改过一边后再修改的？” “你猜？” 她虽是这么说，可话语间平淡语气让苟申金确认她应该就是这么个操作流程了。 任谁都不会想到那封报告书里竟然还夹带有一封加密短信，而信里的内容只有茜茜妮知晓。 第30章 实事求是 2061年8月21号10：30分 “怎么样？你们讨论完第四个议题了吗？” 刘旋带着文书资料，一进家门就看到满茶几的各色积木和玩具，眼肚一抽试图忽略这类异状。 “啊，你回来啦，刚好，继续主持第四个议题吧。” 从积木城堡最顶层冒出个头来，杰罗多尔看着刘旋笑意吟吟道：“我们刚才太累了，休息20分钟。” 嗯？开会还能中途告一段落的吗？ 也不能有太大意见是吧，确实心累。 刘旋把纸质资料收好，站到茶几前的空地上，没觉头疼反而开始有些放飞自我的想法。 “嘉岳呢？” “她回房间睡觉了。” “啊？她生物钟这么……” 刘旋无言以待，但深表敬佩，这敬佩不是对秦嘉岳的，是对杰罗多尔的。 有个能让人放心睡觉的老板真好。 “羡慕吗？来尚杰电科上班吧？我包你吃住。” 薪资就3千，凑合着当零用。 杰罗多尔直接光明正大来坑人了。 “好，那我们……继续吧～” 刘旋试图让自己忽略那俩正沉浸在自己领域中的孩子。他们现在正模拟战争呢。原先的城堡被当成了堡垒，不论是哪个玩具都能在这场旷日战争中找到自己的岗位。 “啪！喔！他中枪了！他要死了！快，医疗兵快来！” 在一道由泥沙装卸车构成的战壕后，有一个小芭比娃娃领着一对指甲盖大小的橡皮玩偶跑来。 但战场上主导局势的莀莀显然是明智的，他并没有让他的空军——一架飞机模型从空中发射导弹去攻击医疗兵，而是当着林琳的面，飞跃了她大半个“国土”。 “啊！报告将军！敌方派遣轰炸机闯入我国领土了！” 是的，在游戏一开始，由战场两方互相协商确认每一个玩具在战争中的岗位，谁是轰炸机，谁是导弹，谁是步兵…… 只见在堡垒中的通讯兵从城堡顶端一跃而冲到一个小帐篷里头。那个小帐篷就是萱萱军队的将军所在地。 按照游戏的规则，尽管双方都知道了将军的实际所在地，但必须要先去进攻指挥总部——那栋由多块积木建成的一看就像重要军事设施的建筑。 杰罗多尔坐在双方战场的中立地带，一个被按了类似红十字符号，其实就是两只红笔的地方——国际救助站。他看着这虚拟战场莫名好笑。 而萱萱和莀莀周边的一圈人也不约而同将注意力分散一部分在两人的战争游戏中。 “我提个问题吧。幸之陆若是出现会对谁有利，对谁有弊。谁会阻击我们这个项目，我们又该怎么做躲开敌袭并有力反击？” 茜茜妮鬼灵精地就着两人的战争游戏提出这个问题，让屈江艺不得不怀疑就是这个女人教萱萱和莀莀玩这么危险的游戏。 “确实有考虑这个必要，比如国家已经决定给幸之陆的研发拨经费，那么幸之陆能拿出什么回报呢？” 很明显，在场的各位已经历练成了社会上的人精，都知道这世界单纯靠情感建立的合作是几乎不存在的。 国家以利益为建交的标的，损害它利益的，维护它利益的，它都需及时地发现并作出合适的“朋友定位”，而这之后的外交政策变动也会根据“定位”做出个性化改动。 尚杰电科作为一家优秀的外资企业，对中国的现行各项政策还是较之本土企业更敏感些。 “我们要确定一个可能存在的反派是吗？” 刘旋自认是不存在什么反派的。毕竟世界这么大，资本那么忙，没有谁会关心一个还没实际产出的小项目。 “还需要明确定位，幸之陆是国家的，还是私企的？如果是国家的，貌似就要限制外销了吧？国家毕竟算公家，公家的知识财富。” “嗯？” 茜茜妮对张大禹的理解不太赞同，但她毕竟没有经历张大禹所见识到的进出口的那些事，所以不给予评价。 “呀！嚯！一队成功潜入敌方防线，已经展开对敌搜查！” 莀莀看向那几只刚从“医疗兵”变成“特种兵”的指甲盖大小橡皮人，默默瞅一眼自己还能动的人，有点无奈。 他妹妹先是大张旗鼓地派出了十个步兵奔赴战场，作殊死决斗。他为了确保他在战场上大扬威名，只能安排一架轰炸机和三个炮兵。 是的，要的就是全部歼灭。 “在战争游戏开始前，为了确保两方实力的均衡，萱萱和莀莀需要互相约定彼此拥有的武器装备数量和质量必须一致，除此外相应的人员数量配比也要一致。” “可当真正开始游戏时，炊事兵拿起步枪就是一名步兵，医疗兵放下药包再穿上战甲就是一名特种兵。” “在这个并不严谨的游戏中，兵种的界限是很模糊的，不同兵种间转换所需要的相应培训全被同质化。或是战场要求每个兵必须是全才。一旦开战，哪怕你只是平民，也可能是个兵。” 徐正见张大禹和茜茜妮要吵起来，就给大家胡乱解释一通这场战争模拟游戏，缓和一下气氛。 一旁的屈江艺点头附和时默默想：错不了，一定是徐正带坏头！ 市场就像战场，一旦开战，它就会默认你只要是家“企业”，就必须擅长供应和销售所有产品。 你得确保产品的质量和数量能适时满足市场的需要，不论这份需要是否有利于市场局势的缓和。 足够优秀的战场会让实际交战双方弹尽粮绝，让战场之外的各方赚满钱袋；而足够优秀的市场会让完成交易的企业供需相应，让消费者沉溺其中。 “消费者怎样能对幸之陆足够喜爱呢？” “假如它一开始是以一款游戏产品的形式上架市场。” 投资、变现、科研，徐正或许都不能插上话，但要论起游戏。他就多少能在这圈人中说上几句。 刘旋感觉头疼。他摆出暂停的手势道：“所以，第四问是“幸之陆出现会损害谁的利益？”；第五问是“幸之陆怎样能被消费者所喜爱？”。” 茜茜妮点点头，林子轩还不太理解战场和市场有什么关联，封晓燕还在为两孩子“噼里啪啦”的玩具大规模清扫活动而担心。 它不像下棋——棋子被吃掉后要被收走；在战争游戏中报废的军械或死去的士兵，还留在场上各有用途，也可能被迫留在场上。 不过，它们得换个形态，比如说步兵是个可站立的小玩偶，那它“中枪死了”，它就不能站着，得躺下…… 而报废的军械，如果它是用积木建成的，那被“炸毁”后，它就得散成一堆。 这造成了整个战场一片混乱。 除了杰老板所在的那一小块中立地带，整个茶几到处是玩具部件，甚至有一些玩具会掉在地上。 “那……我们先从第四问开始讨论？” 连茜茜妮这个提出问题的人都没有回应，看来大家继续会议的意愿不大。 “要不，我们先散会。明晚再继续吧？” 杰罗多尔起身站在“红十字”的顶端朝刘旋挥手打招呼，看样子是已经完全融进小孩子的世界了。 明晚？ 徐正有些不情愿了，抵触道：“星期一到星期五，我要上班喔。早9到晚1。中间酌情休息。” “违法了吧？晚一？” 茜茜妮似乎在扯远话题。 “嗯……自愿加班的不算。” 刘旋也知道大家现在都有工作和家庭要兼顾，自然不像以前那么拼，只好问道：“有多少人是要上晚班的？” 在场一圈人除林琳外都举起了手。 天啊，都这么卷的吗？ 刘旋突然连提起会议的勇气都没了：幸之陆对他和林琳而言很重要，可对眼前一圈人而言却只是一个项目而已，投资精力和金钱还不一定有收益。 杰罗多尔切身体会刘旋的难处，提个建议道：“每人提一个建议先放在聊天群上，包括刚才那五个，已经解决的前三个问题就先把答案放在群文件中。之后的几天，大家有时间就去想想。” 徐正为了扞卫自己的“加班时间”是忙不迭地点头赞同啊。 “我觉得杰尔这个提议很好！” “就这么做吧。” 一向低调的袁梓都吭声了。 看来大家确实很忙，忙着谋生，忙着照顾家庭，忙着实现人生理想…… “好，那今天就到这里，解散吧。” 养足精神，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第31章 解散 2061年8月21号晚上11点 送走大家，林子轩开始收拾茶几上的玩具，徐正则去浴室洗澡。屋子再度回归静默。 那对活宝是真的能拆家。 而秦嘉岳的房内，黑暗中，一抹幽异的蓝光在她床头久久徘徊，而后消逝。 晚安……我的宝贝。 跟大队一块挤电梯的感觉仍像五年前一样让人局促而又尴尬，幸好这次大伙还能找出一个关于安保的话题撑过那几分钟，唯一不应景的就是娃娃略带哭腔的喊闹。 她显然是觉得不好玩了，开始烦闷，要去寻找新鲜的玩乐事了。 谈话声中，稚嫩的童声和众人有意的关注，无疑使母女俩成为舞台的焦点。 “妈妈～我渴，我想喝水。” 萱萱扯一扯屈江艺的裙角，仰起头，一本正经地说，不带一抹笑。两眼一眨一眨的。 她是有想法的。 “很快到家啦，回家再喝水。” 很显然屈江艺也是一个有纪律意识的母亲，知道需要让孩子在小时候适当认识自控的重要性。 “哥，哥哥～” 她双手拽住莀莀的手，小幅度地晃动。晃动着，她就自觉更有感觉，对成功也更有信心了。 萱萱一向在屈江艺这找不到甜头，又知道苟申金在“对她”政策上跟屈江艺站在同一立场，只好找到莀莀来诉苦。 林琳在角落里看着两个孩子扭扭捏捏地互相推攘，然后一人挨了屈江艺一记警告，莫名开朗。 那是幸福吗？ 可以撒娇，允许小吵小闹。 “唔，明天就周一了呢，要上学。明天早餐，要不要做流心蛋黄三明治呢？” 屈江艺故意若有其事地一敲手心，扩张眼轮，做出疑惑的表情。这可让一旁的茜茜妮笑得自然。 莀莀一听，幽幽一望萱萱。萱萱适时转头，立刻在心底算清一笔帐。 今晚去超市的游乐场是今晚的事，而且游乐场在下午的时候就摸熟了。 明早的流心蛋黄三明治是明早的事，而且明早还要上学呢。要是能在上学前吃一口热乎乎的流心蛋黄面包片。 哇～哦～ “要！要！要！萱萱最喜欢吃流心蛋黄三明治了！” “我也喜欢吃。” 这一次，莀莀显然跟萱萱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那，我们今晚就早点回家睡觉吧。不然妈妈没有休息好，就没有动力做三明治了呢。” “对啊！妈妈要早点回去睡觉！” 萱萱恍然大悟地点头，好像想起了苟申金的嘱咐——“……要记得按时帮妈妈充能哦……”。 “我们要带妈妈回去休息！” 萱萱瞬间又分清了事情的轻重，严肃地认真地朝哥哥点点头，露出坚决的小表情。 一旁的张大禹饶有兴趣地露出一个笑，把封晓燕吓得不忍直视：这家伙该不是在羡慕吧。 要知道他们的女儿都快上中学了。 来到楼下街道，袁梓先一步跟众人分开。他得去地下停车场把自己那辆小摩托开出来。 “你们先回家吧，我在这等袁梓出来接我。”茜茜妮在楼门口门牌那提前占了个不扰车行的地。 “各位，我跟晓燕先走啦，赶末班机呢。” 对哦，两人装行李的箱换成小背包后就不乍引人注意了。 林琳也是这会才想起他们是住汉东那边的。 “赶紧追公交地铁去吧。” 茜茜妮给封晓燕一点友善的建议。 两人关系有点奇怪，似友非友。 “走吧。” 最后跟几个兄弟道别一番，张大禹领路带封晓燕一块走了。你要朝他们背影看去，倒也很像五年前那次——他少见地强势退出合作，而晓燕居然也被他给说服了。 刘旋和林琳陪着苟申金他们走了蛮长的一段路将人送到小区门口公交站，又看着四人一块上了车才放心回家。 他们的屋就在前面两个街区的一座小区里。沿着眼前公交跑过的这条路，一直往前再拐几个弯就是目的地了。 “我们等510公交吧，还有三站就到了。” 林琳虽然在医院里待了挺长一段时间，跟手机有些生分，但这并不妨碍她借助手机快速与众人的生活轨道接轨。 “不用等。我们用走的。一共40分钟路程。” 刘旋牵起她的小手，迈开自己的大长腿，想带她领略大上海西夜市的独特魅力。 逛街啊…… 林琳已经想不起他们第一次一起逛街在何时何地了，只记得那次两人最后还是在图书馆里待了好严肃的一阵子。 有点逗…… “好啊，听你的，不过一路上可要买小吃喔。” “没问题，你想吃什么！？” 林琳笑得出彩。小幅度上扬的唇角让人直觉如有神意经她一张柔和的脸而转移。 “好嘞，出发吧，北斗一队！” 跑在前方，萱萱站在车窗里头看着不断缩小的叔叔阿姨，好奇地问屈江艺道：“妈妈，为什么不让她们上车呀？她们不用回家吗？” 屈江艺坐在车窗玻璃后，摸摸萱萱的小脑袋瓜道：“坐好，系上安全带，叔叔阿姨他们的家跟我们的家不在同一条路上，当然要走不同的方向”。 真的？ 莀莀突兀地说一句。 “那个叔叔好酷。” 耳濡目染下，萱萱似乎也机灵了。 “嗯嗯……” 公交车最终消失在路灯的尽头。 而内街里头，林琳挽起刘旋的手，与他一起沿着路旁店景慢慢散步。 她已经很久没在晚上来这一带逛了，如今偶尔来一趟就觉得好像哪儿都挺新奇的，可又哪儿都熟悉。 大概是因为这儿也归尚海管吧。 “走这边，我们从步行街去永庆广场再回家。抄近路。” 林琳瞄一眼他手机道：“呦，用导航呢？” “好久不在这边了嘛。不用导航，有点心虚。” 刘旋拉起林琳的手道：“我拉着你，前面人多，别走散了。” “好。” 其实说是来逛街，两人主要还是来看人。快11点整了，辛苦工作一天的人们正享受着多姿多彩的夜生活呢。 街上充斥路旁各家店铺的气味，食物的香味，皮革、布料、塑料、金属，还有人的气味。 全都混杂在一起，这其中最引人鼻翼一动的是一家西饼店，它虽然是卖面包的，可却专门开出了一个台面用来做煎饼果子。 鲜辣香勾人垂涎，它店门前也早排起长队。 “想试试吗？” 林琳摇摇头，尽管很想吃，但她得注意不摄入这些多油多盐的香辣小吃，得把身体的各项指标维持在一个合适范围内。 “唔，我想吃小杯雪糕，我记得前面有家店专门卖巴掌大的纸杯雪糕，5元一个，前年才升价。” 因为价格涨了，孩子们的学习费用也跟着涨了，所以有一段时间，总在省吃俭用，为的就是能活下来。 适时地，她走快几步超过挡在前面的一排人：最讨厌那些成排在街上晃的人了。 他们会连成一道人肉防线，把所有准备通过的人都屏蔽起来。 “喏，小杯雪糕。” 那家店店面很小，也就是夏季卖些冰品甜点，做得很精致，回头客和新顾客都挺多的，但是好在那家店长手速快，再加上有机器辅助，总算没出现西饼店的“长龙队”。 奶油很甜，在舌尖冰冰凉地绽放夏日的美好。 “好好吃。” 好久没吃到现做的雪糕了！ “喜欢就好，慢慢吃，别凉了胃。” 那一晚两人在广场随便找一张休闲石凳，心绪宁静地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慢慢吃冰激淋。 突然间，林琳煞有其事地扭头看向刘旋就问：“我们这么吃是不是不太礼貌呀……” “啊？” 刘旋木木地转过头来道：“那我们赶紧吃了就回家洗洗睡吧。” 也只能这样，毕竟两人已经先下口了嘛。 第32章 雨夜 p a r t 1 【人生游戏场】 走在路上，分秒都是慢的，身边每个人又都是快的。匆匆来，匆匆去，抬头一看，无论哪一张脸都有各自的故事。服饰、建筑、饮食、心情，很多的信息排在脑中，等着挤进记忆处理器。 “刘旋，明天我想回家乡一趟。” 我想家了。 想再见一眼……他们。 “要不，一起回去住几天吧。10号才开始实验，今天21号，时间很充裕。” 刘旋知道刚才街上那对母女带给她很深的感触。那是一个坚强的女孩，不到8岁，不能视物，在妈妈的陪伴下勇敢地在盲道上迈开步子，走出一条路来。路过的人时有向她注目。 她确实是一颗耀眼的明星。 每一个孩子都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只是他们升起的轨道需要父母精心铺设就是了。 “准备工作有很多吧，不方便的。” “这边有金子、杰尔，袁梓也在呢。” “再说了，我在汉东那边也可以线上工作。” “啊？真的假的，这么大范围吗？” 林琳木讷地开口。在夜里的这点声音听着怪可爱的。 “当然是真的，快些睡吧。明早还要赶飞机呢。小心赖床。” “不会的啦。” 林琳合上眼睛，努力入睡。在医院住了好多天，突然没消毒水伴眠，总觉得有点不太习惯，好像哪儿不对劲，心总是悬着一口气。 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林琳找到了入眠的节奏。 睡梦中，一段激情澎湃的纯音乐将她带回了小学运动会上。她穿上了志愿者的制服，一手拿赛程表，一手拿只笔，走在跑道上…… 走在水泥地上，走过花坛边…… 又忙又乱，制服兜子还放上手机，准备时刻通过班群线上找人。 左脚迈出，右脚收回；左手往前摆，右手往后收。校园氛围全是一派向上的正能量，没人能在和谐上进的氛围中闲坐在大本营。 可刘旋就是那么奇葩的一个坐在大本营沉迷游戏和小说的活例子。 隔着人群看到他盘腿弯腰在膝盖那放的笔记本上写字，她稍一停顿，便立刻又投入工作。 从大本营路过，从他身边路过，他埋头手机里的游戏，横着屏幕在瞎捣腾。 偏偏纸上一笔一划还作业得有板有眼的。 他的专注，她的专注，一个下午的啦啦队志愿服务就结束了。傍晚，她又与他在音乐声中别离。 那是一首温柔的曲子，旋律动听轻快。 真好。 他又坐上了他的小电车——回家了。 两人隔着一层、两层、三层的人，挥手打个招呼。他嘴角的笑意似乎与旁日里不太一样。 就像是有什么准备或是什么大事藏在了心底。 “再见，刘旋。” 之后的两天，他都借病假逃了。关键是班主任还确切地收到他妈妈的请求和医生开出的证明。 他生了什么病呢？严不严重？什么时候能玩手机，所有线上发的消息他都没收到。 好着急，是昏迷吗？ 在医院躺着？ 也有可能他就是单纯的想玩！ 今天已经是30号了，九月的最后一天。我们晚上还会有运动会闭幕晚会，他会来吗？ 一定会来吧，他最喜欢跟大家闹在一块玩了。他可以在夜色里策反很多正沉迷音乐舞蹈的同学与他一块玩游戏。 他是耀眼的明星。 窗外雨声淅沥，让人不觉好受。 在这个飘阴雨的夜中，尽管台上正演出到精彩处，林琳却更在意她待会该怎么把椅子从原地挪回教室里。 下雨了，一手撑伞一手拿椅子，不太方便。 初中的学校，他们的课室在五楼，楼层蛮高的，还得搬椅子上下，又是这么多人同时挤在一条狭窄的楼道里上下。 这对不擅争抢的林琳而言有点勉强。况且，孤身一人在大队伍里搬椅子，很有可能被人不经意间就欺负了。 她不想受伤，于是只能搬来椅子在教学楼下廊道里避雨，站在静止的人群中，等楼梯口不那么挤了再上去。 这一等，再次睁眼时就是一片漆黑了。 林琳睡不着，却也不敢下床，没有留小夜灯，房间里黑漆漆一片。她莫名想起了些很久以前看过的恐怖片，那些爬过来的诡异的东西。 她侧头看一眼刘旋。他睡的很踏实，看来是真的累了呢。 “喵呜……” 楼下传来了邻居家那只老猫的嚎叫，它听起来像在跟死神讨架。老猫的主人是一位年近百岁的婆婆，她的老伴在五年前走了，剩下她的儿子一家陪她。 但是，两年前，她儿子也搬走了，因为孙儿要回南京发展，一家就想着回南京的老房子，可是老奶想守在这陪她老伴…… 于是，老猫只剩宠爱了，嚎得更肆无忌惮。 刘旋。 林琳睡不着，又不敢乱动怕吵醒刘旋，只好催眠自己“听不见听不见”，“没有鬼没有鬼”，将两眼紧紧合上，催梦入睡。 她这坏习惯有时候确实挺要命的，非得做会梦才能心安理得地入睡。 就好像，每天所经历的生活，不论艰难或是美好，仿佛都可以在梦中得到一个完美的解释和结局。 往心里念叨着，念叨着，她越发迷糊了。现实里躺在病床上的过去，与运动场上飘雨的回忆重叠在一起，窗外响过一声雷。 那是一个雷雨夜，她也在医院，但不是在五层的实验室病房，是三楼的一间普通的病房。一夜过后，她将迎来人生中的第二场大手术。 病房里其他的三张床还躺着的病患有比她病情轻的，有比她病情重的。她们痛着，低低呻吟着睡着了。夜里的病房总能时不时传出几声低吟。 他们比我强，刘旋。 有的人太痛了，被痛醒就忍不住哼几声。 林琳也觉痛。 雷声在耳边轰隆作响，像极了那个风雨飘摇的夜。她撑着伞走在窗外，走进我视野中。我躺在病床上，无助地看向那个只开两条缝的窗户，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谁也没想到雨突然下起来，运动场上乱成一团。班主任临危不乱地组织我们从跑道站起，有秩序前往室内体育馆避雨。 跟在人群中，林琳抱紧小书包，不敢东张西望，生怕看到什么不该见的事。 明明是万里无云的月夜，只稍一会，它就下起小雨，将大伙享受舞蹈歌曲的好心情驱逐殆尽。 “幸好刘旋没来参加校运会闭幕式。不然，他浑身就该湿透。” 我知道他最不喜欢那样。怪难受的。 课前雨是真的大啊，九月最猛的一场雨吧。全市区都没能逃过，来了个蛮厉害的台风。 之后的十月假期头几天大家都得老实待着。 总之，离开学校的那段路，真正是风雨飘摇。一路上，林琳孤单一人，身边也没有其他朋友作陪。没有可以聊天的人，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唯一有的就是自己兜里的几块零食。 哦，还有风雨。 这些还是她运动会那几天当学生干部辛苦维持赛场秩序后得来的回报呢。她很开心想着，今晚要跟大家一块坐着看表演时吃。 也许是为了不让自己难堪吧。 因为她知道，别人即使有吃的也不会给她吃；与其到时候搞得自己那么像局外人，还不如，趁现在自己备好零食。别人要吃了，她也吃，自己吃自己的。谁也不折腾谁。 这样好，自私点。 不要想太多。人本来就有资格自私。 每个人都是自私地利用母亲的子宫和阴道降生的，自私地借以伤害母亲的借口降生。 自私从我们来到世上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刻在我们的dna里了，它一直是我们的本能。 人类无需逃避真实的自己。 你大可以放下所谓的礼仪和教育，真切体验一把本能，只有这样，你才能明白。 人类的死亡是人类进化发展史上不可缺少的奇迹。正是死亡让我们学会畅享有限，谋划无限。 可她眼中的死亡却是畅享无限，谋划有限。 她的思想是不符合主流的，注定被时代和历史所淘汰，也注定不为人所知。 因此，她是被放弃的，即便她本来可能存活。 人类历史上，没有任何一个存在有资格评判她。因为没人真正读懂她的心，也没人真正尝试理解她，自然也就没人有资格有能力去评判“我跟她”的故事。 无论哪类人使的哪一种高尚的借口。 如果有，那便是“伪说”了。 因为那已不是她的思想，而是那群人的思想。 第33章 晓鱼的海 2061\/8\/22\/晴天\/开心 晓燕姐也是可以很可爱的。张大禹是个不错的人。 —————————— “妈？” 张晓鱼刚起床就被一阵奶香勾起心魂：妈妈最擅长的早餐！奶香面包！ 软香甜腻。 重要的是她回家了！她又是我妈妈了！ “妈！” 大清早的，她赶着刚关的6点闹钟，光脚奔向厨房。看见了，她就站在那儿！ 自然光映衬母亲的眉目，过去丢失的温柔貌似已被找回。 “起来啦？怎么不穿鞋？洗把脸就能吃了哦。” 封晓燕捞起锅里轻煎两面的奶香面包，朝女儿温婉道。 好久不见了呢，晓鱼。 “嗯！” 回房间换校服时，张晓鱼悄悄往爸妈房门贴耳朵，一听就忍不住露出了宠溺的笑。 “呼噜~呼噜~” 是大鱼！ 人未见，香已至。离了厨房，鼻翼更能嗅出妈妈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 “嘘~” 右肩被妈妈轻轻一碰，总觉有点酥痒。一切好像不太真实。 “昨晚的末班机，还转飞了尚海，大鱼（爸爸）要好好休息。” “嗯……” 吃过早餐，张晓鱼熟练地先给爷爷上一炷香，再背上书包准备出门。手扶上门把手时，她想起一个温婉的女人。 张晓鱼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转身看向封晓燕，笑着说：“妈，我现在一天都在学校吃饭噢，做饭不用预我那份米啦。拜拜。” 女儿长大了，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正学习着如何自然地表现她生命的独立的天性。 “好。” 于是，她就离开家了。 求学路上，等待她的一定是有遇见价值的事物。 看看钟表，封晓燕把仅剩的一块面包用纱罩笼起，再给张大禹留一张便条，挎上包包出门了。 跟刘旋约好在机场碰面，一起去探望叔叔阿姨。也不知他们下机了没。这个点过去就该8点了。 一路上人影冷清，街边店铺才刚开店，仍在做待客准备工作呢；环卫机器人还有环卫工人已经把干净的城市交到居民的手上。 希望今天的城市也能被我们善待吧。 “好快……” 刚下公交，还未到机场大门呢，她隔远一瞧就见着了她的朋友们。那两人带上行李向她走来。 “真是的，让人看着，怪难受……” 略有感动，封晓燕没有原地等待的计划。她隐去泪光走向他们。 如此碰面，简直像20岁那些年的回忆再现。不同的是这回他身边跟着一个女孩。 她是林琳。 她十分紧张，我也看到封晓燕。刘旋显然有在林琳计划以外的安排。 我昨晚便告诫她应当独立行事，切勿依靠他人。 “林琳，你先跟晓燕在门口等一会。大禹会开车送你们到爸妈那。我直接坐公交，先把行李放家里，再过来和你们集合一块去看看爸妈他们。”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分开了？刘旋去那边做什么？她为什么呆站着不追上去！？ 这俩幼稚鬼！ 封晓燕在远处看得着急不免加快步伐，缩短与两人的距离。 “嗯……谢谢你。” 走了好几步呢，他突然听到这么一声，脚步一顿，又往远处走。 刘旋转头应声道：“诶”。 嘿，她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封晓燕再走近些，林琳朝她笑笑，挥手打招呼。 “晓燕姐，早上好！” “早。” 封晓燕不能理解她为什么…… “怎么刘旋一个人带行李去那边？” “额，我也是刚才知道他计划的。他说大禹会开车来接我们去我爸妈那。” 林琳莫名疑惑：怎么封姐姐也不知道？ 这下轮到封晓燕蒙了。她很清楚张大禹的作息，如果今早有事干，他肯定会跟女儿一起吃早餐。所以，张大禹也不知道他被安排了个接机的差事？ “这样吧，你跟我一起去门口公交站等车，我们坐公交去你爸妈那。” “也行，走吧。” 看来计划赶不上变化呀。 而另一边因没了闹钟而被迫睡个自然醒的张大禹迷糊地刷牙洗脸坐到了餐桌前。 “嗯？” 嚼着口中凉了的软面包，张大禹心底总觉有些事没放下，可又想不起是什么事。 从窗台的绿色小盆栽收回视线，他看到一张被压在碟下的便条。 “早，我去机场接林琳他们。——封。” 一刹那，瞳孔猛缩，他连水都来不及喝，忙冲进房间，拿起床头柜的手机就是打电话。 突兀地，陌生电话铃响起。 “喂，你电话响了。” “啊？” 两人还在公交站，无话可说的一同等待终于迎来转机。 林琳一摸斜挎包靠里的小布袋，摇摇头道：“不是啊，我的手机铃有歌词的，这个纯音乐。” 说起纯音乐，封晓燕不就很喜欢古典器乐吗？ 纯音乐？她稍加思考，脸色渐渐变了：糟！拿错手机了！ 刚刚坐车来机场时，她划掉了一个无声振动的闹钟。因为工作的缘故，她手机里有从早到晚的各个时间点闹钟，偶尔忘记关一个也很正常。 所以…… “喂，您好，请问……” 妻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让张大禹好气又好笑。 “我，大禹。你们在机场的公交站多坐一会，我马上开车过来。从机场去林家要转好几趟公交呢。” “喔~好好，那你赶紧过来吧，我们等你。” 挂断的瞬间，她老脸通红：居然会拿错手机！差点就误会大了。 “怎么啦？怎么啦？没事吧？” 林琳见状，不明所以，只能给予友善的问候。 “没事，闹误会了。待会大禹开车过来接我们。我们等等就好。” “嗯。” 唉~早知不坐公交，我就直接跟大禹说一下，自己开车过来接不就好了。 这兄妹俩果真在交通方面奇奇怪怪的。 没错了，说的就是林子轩和林琳，一个喜欢坐公交，一个喜欢坐摩托，两人都不喜欢出行。 哪天能瞬移，估计他们就会热衷于旅游了。 “叩、叩、叩……爸——妈——” 刚刷绿漆的大铁门有花草气息，不用说，它肯定是妈的杰作了。她最喜欢在阳台照料花花草草。门开了，第一个迎接刘旋的老朋友是壮壮——温和的老萨摩耶。 “壮壮！” 长大的壮壮……比以前更毛茸茸了。 “回来啦！？” “爸，早啊，妈呢？” “先进来，你妈去市场摆摊了，她就喜欢带着她那些宝贝出去晒。” 果然是爸爸，二话不说就从刘旋手中抢来行李箱往屋里角落放。 “哦，爸你得提醒着点，让妈注意休息。” “放心好了，我们只做早市。平时我没活干都陪着去。也是生意嘛。” “你们把握好就行。” “好。” “这次回来……待多久？” 刘旋答话时先瞄了眼爸的神色。 “三天左右？” “诶你小子，怎么不想想你妈。就媳妇也不能宠着。连孙子都不带，你妈回来可不得气好一阵。” 刘旋这下没话说了。 “唉，走吧走吧，看你也闲不下来。” “谢了爸，我们下午再回来。回来，我带林琳给你们做好吃的。” “行了行了，快去吧。” ……傻小子。 没有冷气，张大禹开了四面车窗，车上也没放音乐。封晓燕把他的动作都看在眼里，面带微笑。 大家默契地没开口打破这难得的晨间宁时。 林琳的吸引力全在街景上。微风在她眼中带着晨星的梦，大鱼畅意的车速扬起梦的甜香。 海在天上，海在地上。 跨海大桥的海，海上的大船，桥下一架微型战机直窜晴空。 不知是不是被震撼住了，还是怎么回事，她眼角忽地发涩。明眸一亮。 真好…… 我们强大的祖国，我们伟大的民族，我们永恒的文明。 我们是中国人，是华夏人，是人类之一。 所有存在的一切正以一种我们无法捕捉的方式刻录我们的未来。 所幸，绝大部分人都无需认清这一点；而认清这一点的绝大多数人也无需去改变它。 只有这样，深深藏匿在人类生存机制下的矛盾才得以继续为人类所遗忘，逃避……掩埋。 “下车了。” 从虚晃的街景中回神，她的脚落在童年的圣地。 小区的楼房都老了旧了，但里头藏的人一日比一日的新。 “怎么这么慢？” 刘旋与三人回合后，有意无意地靠近张大禹问话。 张大禹回头看一眼正拉着林琳闲聊的封晓燕，低声道：“特意拐远的，跑了第一次旅行时的路线。我们想她活着。” 希望她想起大家在一起的故事，会开心一些，有活下去的念头。 刘旋不出声了。 小区老人多，公园里有很多小朋友。楼下邮箱生锈了，广告贴好多，有的邮箱里还有未取的信。 家门口的春联又换新的了，小时候给门脚划的涂改带五角星已经彻底没影了。 啊——要回家了。 “嗒~” 锁没换，匙身一贯贴合锁眼。 “爸？妈？” 沙发上，拿着针线改制衣裳的母亲惊讶地拿起近视镜戴上，朝他们走来。 “怎么回来啦？！” 爸爸端了两碗汤面快快放饭桌上，围裙也不脱就过来了。 “爸，妈，前阵子我不是在忙嘛，就想着把假期囤起来，找时间带林琳回来住一阵子。” “快进来，别呆站着。” 母亲的声音，一点也没变。 让人怀念。 第34章 琳的面汤 2061\/8\/23\/多云\/ 我觉得妈妈一定明白我要做什么了。她好像又年轻了些。 ————————— “该起床了，不要浪费一天最舒服的阳光。” 还在被窝里，她就在我耳边吵。 于是林琳迷糊地从床上爬起，去浴室洗漱。 她醒了，他就睡在她身旁，又要与她心连心，自然也醒了。醒了，刘旋探头看眼闹钟。 6:30…… 这生物钟简直是在挑战人类生命表。 于是，他也起床了。 柠檬牙膏的清香让浑沌的脑子清醒了点。 镜面中的林琳已经快四十岁了。偶有几根白发卡在梳子上也不奇怪。 除了外貌在老去，她的躯体也在老去，隐隐作痛的腰…… 母亲都是这么过来的吗？在养育孩子的那个年纪选择吃长大的苦。 昨天我回家了，看见她还戴着几年前那副眼镜，手里拿着针线。 我的母亲是个孩子。她喜欢漂亮的衣服，她也曾梦想着当一名服装设计师。后来，母亲的母亲见证她以一位金融研究员的身份闯入社会，成为推动社会运转的一个齿轮。 再后来是越发实际的生活。哥哥常说，妈妈太累了，我们要帮助妈妈。 “妈妈，我是否能像你一样坚强地面对生活？” 我看着镜子中的林琳问，她听到了我的话，心里毫无波澜。 要是生活是只想不做的，那她一定听我的话。可惜，生活更强调行动。她不太需要我去思考。 “林琳？” 来了一个抢地盘的…… “嗯？刘旋，这么早？” 自从那次出国后，现在他总是跟我起得一样早，真让人担心他的睡眠质量。 “想做早餐？” 我不由猜测他的下一步行动。他想的跟我一样？ “嗯。” “好的！那我给你找食材。” 虽然这个家对我有点陌生，但我相信她强大的直觉会让我们很快找到食材。 有一个人在浴室洗漱，柠檬香从门脚的透气缝传入厨房；有一个人在房间窗台吸烟，烟味搭乘顺风车从窗口飘进厨房；还有一个人在对面炒面，炒面香气混搅烟味，在厨房的窗台处打转。 这也是烟火气，但它不算太令人着迷。 爸爸从我记事起就喜欢在得闲时，起早些，备上几碗汤面，再喊醒一家人吃早餐。刚刚盖过碗底的面条加一个煎蛋和半根火腿肠。 有时还有紫菜作伴。爷爷奶奶跟爸爸妈妈吃面时都会把汤喝了。唔，我和哥哥会喝一点。 因为爸爸煮面总喜欢多放盐，汤底咸巴巴的，可以浅尝，但不建议多喝。 想来他那个时候也经常与这样的气味作伴吗？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直至老去……回归永恒。 将昨晚吃剩的半个卷心菜从冰箱拿出切丝放入锅中简单地加水煮熟。 将昨晚吃剩的小半碟瘦肉饼切成小块状放入面汤中。 将盐、酱油、油、鸡精各取一点倒入锅中。 然后，等水面冒泡，面条熟了，就能吃。滋味清淡适宜。 “搞定了？” 刘旋不太放心。平日在小家里的饭菜多数由他经手。 “嗯，放心吧，不会吃死掉的哦。你都吃这么多年了。总该有点抗毒性加成吧。” 林琳一面洗刀擦净水分，一面吩咐道：“快去喊爸妈起床啦。他们该去市场溜达了。老年人就要多出去动动。” 让日渐老去的身体和心记住活着的感觉，寻找新鲜的刺激。 “好。” “爸~妈~” 伴随两声轻叩，刘旋不负她望，被早起床的爸狠狠开门一瞪。 哈，他那个粗心大头哈，恐怕早忘了爸有老大的起床气吧。 水汽蒸腾，手背皮肤有了被唤醒的错觉——酥麻。 酥麻亦是刘旋口中的滋味。舌头怀念已久的滋味，它总是如此与众不同。 以后，我还能再吃到这样一碗面吗？ 刘旋看向一旁正小心翼翼往面里倒一点辣酱的林琳，不禁露出淡淡的笑：她呀，真让人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个小大人呢。 “呦，呦。” “啊？” 母亲的短促提醒让林琳慌忙放下辣酱罐子。 糟！我忘了妈不喜欢我吃辣的。 “你看那小子，傻气劲儿足。” “啊？” 转头看向刘旋，林琳压根没看见什么小动作，不解地朝爸“啊”一声。 “啧啧，现在的小年轻……” “行了，妈~你快吃吧，吃完还要带它们去晒太阳呢。还有你爸！你不是要陪壮壮散步吗？你看，壮壮都准备好……” 话语声在我耳边模糊，因为日常小事并不需要我思考，所以我只能渐渐遗忘。 可是手下的触感却又真真让人无法遗忘。 我的母亲，一个非常爱自己爱我和哥哥的女人。如今，她竟要日日面对自己老去的容颜。 那些被时间堆叠的褶皱和斑点。她的手，她的脸；她的容貌，她的青春。 我至今仍不清楚她是否在恨我和哥哥，如果不是因为婚姻，她会有足够的精力和金钱去更好的保养自己的躯体和心灵，她会优雅地老去。 “妈，你怕吗？” 刘旋陪着林爸在湖边围栏那一群人中学钓鱼。 我们刚从墓园回来。妈妈的爸爸，我的祖父；爸爸的爸爸，我的爷爷；他们或许正在某个小公园找了副象棋，玩的不亦乐乎呢。 “怕什么？走就走了。” 她的眼睛有转瞬即逝的微光。 风从园地那头吹来，我看见妈妈的母亲正轻柔地搂着她。那是一个如风轻灵的少女。 “来了就来了，没什么好怕的。”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妈……如果有一天我以这样的一副形态走了，你不要怪我，你应当要祝福我。 我可是用另一副形态回来了呢。 林琳来墓园前是很担心的。她知道她有一个很小孩子气的妈妈。 钻石一样闪耀的心却只有着琉璃的硬度。 我看向在远处专心致志钓鱼的爸爸，唯有敬意。 ——-(四版要改） 今天刘旋起了个大早，抱着笔记本电脑，开了一堆的稀奇古怪的投屏机器在房间一角作业。 林琳自请脱离组织一天。 她想独自重温一遍那些曾在不同时刻给予她不同感受的事物，以及人。 只是不知道许久没见了，那些人过得怎么样。 第一站是小时候最喜欢的公园。儿时的小滑梯游乐园已经被摇摇马和小型羽毛球场给取代了。 这是一项符合民意的改变。老人家平日在那早起做运动，然后接孙子孙女中午放学回来吃饭；下午接孙子孙女回家，若是家里还没开饭，就会在小公园里坐一会。其他老人家见着有人在那开了个先例，也会带着孙子孙女去凑个热闹。 聊得开的，就在那里聊了；聊不好的，也不打紧，就打个招呼再走嘛。 在她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奶奶跟她相处时间最愉快的就是这儿了。 林琳看着记忆里的小公园，缓缓从休闲石椅起身离开。 她沿着不一样的花圃和树走在未曾改变的路上。我似乎看见了那个小时候在路上奔跑，却因为偶尔的一块毫不起眼的碎砖摔顿懵的小女孩。 一个人，早上7点半，小区门口。 保安岗的安保阿姨已经就位。 “早晨！” “早上好！” 互相问候是美好一天的开始。每一个笑容都是成长时刻的证明。不论它是否注有那人的感情。 他已经看到你了。有交集的刹那，一切就在改变。 眼前一辆小轿车低速驶过，在路口减速刹停。它正找机会融入这趟车流中。 在车子的后座，一个小男孩在半升的车窗口露出茫然的脸。小嘴里还含着一条手撕面包。 林琳朝小男孩微微一笑，悄悄举起手挥了挥，打个招呼。孩子看到她了。车子发动时，他的视线追随着她，而后消逝，一如未曾存在。 以前的自己也这样。来不及吃早餐了，我就会带着早餐上路，一边走一边吃。 有些小失落的同时，林琳笑容不改。我想，她比谁都能明白分别得重要性吧。 凡是因为爱而分别的，只要有那么一点机会，终有一天会再度相聚。 林琳从小区走到儿时的幼儿园，走到小学，走到中学，最后停在了图书馆门前。 早上9:30，它恰好开门了。不同于不断有计划翻新扩建的学校，这座满载历史文化的小图书馆在小修小补的基础上仍维持自己最独特的小温馨。 刷脸进馆，林琳没有拿书，只是走到自己当年最喜欢的位置坐下，浅浅回忆。 步子有点大，速度有点快，她已经迫不及待要用心体验那样的一份感觉了。 委屈、惶恐、释然、自暴自弃…… 那并不是一个采光特别好的位置，甚至没有桌面供来人摊开书籍阅读。可林琳就很喜欢在小馆深处，一张孤独的硬木椅。 坐在那里，可以看着书安静地思考。就算掉眼泪了也不会被人发现。不论是羞辱，还是恐惧，都可以在书籍里找到和解的方法。 当然，你可以把她当成一个喜欢在幻想世界中逃避现实的可怜女人，但她会更希望我能在现实中回归儿时的梦想乐园。她最好学会思考和想象。 因为我总在思考，而且跟不上她的节奏；所以，如果有必要，她总得学会思考，与我保持一样的节奏来面对生活的各项事务。 没有特别钟情于逃避，林琳起身放还书本，然后离开图书馆，沿着红砖路，一路走，走到以前年少时最喜欢自己一个人偷偷去商场和电影院逛一逛。 商场里的店铺或多或少变样了，但商场那个极具代表性的logal还在。 刚好10:30，它也开门了。她可以带上自己的零花钱像小时候一样在商场里面偷偷的进食。 一个人就是偷偷的，一群人就得光明正大的。 光明正大对那个时候的她而言有点难了，而且她并不喜欢这样。 我知道她拥有一颗渴望光明的心，但她确实地属于黑暗；我长在光明，她生在黑暗；有些时候我能看见她的灵魂被吊上心的审判台。 那阵子，我的耳边尽是她的哀嚎。 世界的一切在我眼前都是疯狂而异样的。 林琳活在世界上是令人奇怪的。 后来，就不是这样了。 舌头柔柔地掠过冰淇淋上的奶油。 “好好吃，好甜。” 林琳一小口喂我。 我觉得一整个后脑扫都震了一刹。 我记得她曾说过她要在大学毕业后赚好多好多的钱，然后每天都要吃好吃的——零食。 当时我就在想：她这样真的能活下来吗？ 现在，林琳还活着，她正熟练地运用现代高科技完成付款。 只是不知道这样美味的食物以后是否还能再遇上。 应该能吧。 能用一双腿走的范围，林琳都逛得差不多了。 小卖部、医院、酒店、超市、车站、步行街、马路…… 还有她跟妈妈最常去的地方——市集。 回程的时刻，她撑一把遮阳伞，避开午后的阳光，小心翼翼地一面处理路面的交通安全状况，一面保护自己买的一堆好吃的，往家的方向走。 就像一位初出茅庐的冒险家一样，行为举止间流露出幼稚的神态。 “不知道刘旋喜不喜欢吃。一定会喜欢的吧。” 碎碎念着，林琳在小区的转角垃圾处理站看到一个黑漆漆的环卫机器人在垃圾堆里不断扫描识别各式垃圾，然后把相关分类垃圾桶装物送入车上的分类垃圾桶。 林琳鬼使神差地驻足看了好一会，直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林琳”！ “我在这！” 是刘旋，他怎么突然下来了。肯定是有什么搞怪计划要去实施了。 不过有些事，我并不需要非常的清楚。这也是很多人告诉我的。尽管这样可能不是特别好。 第35章 林琳 2061\/8\/24\/小雨\/害怕 她该活着。 ————————— 【作者有话说：大家可以跳过哦。第35章到第46章，十二位主角的人物刻画（志愿、理想、梦想）三方面起步概括他们的一生。没有剧情。】 —————————— ———————— 第四战纪（序幕） 第36章 刘旋 2061\/8\/25\/大雨\/担心 刘旋线上开会的次数越来越多，实验出问题了。 ——————— 【作者有话说：大家可以跳过哦。第35章到第46章，十二位主角的人物刻画（志愿、理想、梦想）三方面起步概括他们的一生。没有剧情。】 —————————— 《三无世界》 我热爱和平，我渴望和平。 和平来之不易，稳定来自统一。 一方主宰统治一方生灵，一方生灵供养一方主宰。 人类、动物、植物、山河日月、风雨雷电……一方生灵。 一方生灵渡文明，文明世代时更新。 地方、国家、世界，洲洋、地球、宇宙——“一方”。 战乱催生希望，和平催生欲望，欲望催生竞争，竞争催生冲突。 冲突孕育战乱，战乱孕育希望，希望孕育和平，和平孕育欲望。 文明与主宰喜好繁荣兴旺，族群与生灵喜好安定统一。 文明与主宰厌恶萧条祸乱，族群与生灵厌恶动荡对立。 先有安定统一，后有繁荣昌盛；先有动荡对立，后有萧条祸乱。 我热爱和平，我渴望统一。 统一来之不易，安定来自友善。 一方生灵供养一方主宰，若使人类、动物、植物、山河日月、风雨雷电……日趋友善，则一方主宰亦孕育于友善。 它以仁爱为初心，定调它所遇万事万物。 它因而拥有创造生命的力量。 一方生灵供养一方主宰，若使人类、动物、植物、山河日月、风雨雷电……日趋凶横，则一方主宰亦孕育于凶横。 它以残暴为初心，定调它所遇万事万物。 它因而拥有摧毁生命的力量。 最初的力量源于生命的统一意志和生灵的创造力。 和平需要足够强大的力量来争取，统一需要足够强盛的实力来守护。 我热爱和平，我渴望友善。 友善来之不易，生灵源于创造。 主宰有所为有所不为，生灵有所为有所不为，生命有所为有所不为。 拥有强大的力量而去摧毁生命者，注定被生命意志所抛弃。 拥有强大的力量而去创造生命者，注定被生命意志所眷顾。 一方主宰若被生命意志所抛弃，注定被一方生灵所放弃。 一方主宰若被生命意志所眷顾，注定被一方生灵所支持。 我热爱和平，我渴望生灵有知，生命有志，主宰有心。 ———————————— 《舍得》 犹记襁褓时，那份舍得的爱意。 它们源自父母。 温柔的满心欢喜的话语，轻柔的全心呵护的动作； 喜爱是父母对待他们新生的态度。 冰冷与疼痛，期待与欣喜；新生降生之初，新生降生之后，皆一般无二。 新生降生的瞬间——仅是心与灵彼此的坦诚相见，无知无觉，最深沉的感触。 他是生在祝福中的男孩。 他遇见妈妈，“妈妈”陪着他，他遇见爸爸，“爸爸”陪着他。 他遇见友人，“友人”陪着他，他遇见林琳，“我们”相爱了。 犹记初见时，那份懵懂的爱意。 她是林琳，我也是她，她相信…… 他知道了一切。 无声地，她哭了；彩色的泪浸染一方白。 他将白纸晾干，教我描绘心中蓝图。 温柔的满心期待的话语，轻柔的全心呵护的动作； 怜爱是他对待他新生的态度。 笔缀点点皆是血泪，笔落寸寸皆是性情。 笔画方方皆是他她。 犹记新婚时，那份舍得的爱意。 不见春宵，夜色苍白。 彼此背负许久的一切终要得见天日。 “我们”相视一笑，遇见彼此最好的结局。 ———————— 《无家之人》 愿她自由，愿她真心地笑。 接触她，对她好奇；排斥她，对她疑惑。 与她对视，她哭了；与她对话，她笑了。 困惑。 直到……她无助地说：“我想回家。” 他是无力的。他仅能用画笔，为她描述“家”。 那阵子，发现“家”是他梦想。 愿她自由，愿她真心地笑。 关注她，为她忧心；接触她，为她喜乐。 与她同行，她笑了。 那阵子，寻找“回家”的方向是他梦想。 愿她回家。 关注她，勤读书，勤思考，勤实干。 接触她，勤对视，勤对话，勤伴行。 绝望。 直到……她说：“我想回家。” 他是能干的。他向她求婚，许诺她一个“家”。 那阵子，开辟“回家”路是他的梦想。 后来，一切烟消云散。 第37章 林子轩 2061\/8\/27\/晴天\/ 走了，回尚海去。大家都要动起来。 ——————— 《人民》 我没什么特别重要的梦想，当然我也不想“躺平”。 我只是看到了很多，知道了很多，然后平静地珍惜地对待眼前遇到的一切事物。 不论是灾难亦或是幸福，我都愿意接受且敢于接受。 在我身后，站有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孩，因此我不能倒也不能露怯。 我是她哥哥…… 对待人生，我只能一往无前，无论孤独前行还是结伴同行。 在我字典里没“成熟”的概念，我想从我学会爱护“心”开始，我就已经长大了。 从小到大，我几乎都是邻居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在更小的时候，某个时刻，我意识到我是个男孩，有力量，有魄力，有能力。 我应该且必须去承担某些责任。 那份责任很重，曾在我多次迷航深陷乱流时，为我压稳船身，助我再度启航。 我是大家不可缺少的支柱…… 然而，生活所给予的考验并非总在我承受范围之内。 我当然会哭，会抱怨，会跌倒，经历一段人生中的“黑暗岁月”。 那段时间，“死亡”几乎是家常便饭，社会各界和国家都在全力拼搏。 我也不例外。然而，持久的战斗不断消耗大家对胜利的信心。 我也不例外。然而，我对外表现的始终是坚定的必胜信念。 我是人民之一。人民有人民的胜利逻辑。 ———————— 《徐正说》 他向来喜欢待在人群里，领着大家一块鼓劲干活，跟着大家一块烂漫哭笑。 有时候，他像个太阳；有时候，他像片天空。 他是宽容的，平等对待一切他所遇到的。 情感于他似乎只是锦上添花的赠礼。 他曾吃过情感的亏，却没选择逃避，而是以非凡的姿态和责任心，拥抱每一份情感。 和解，再次失败；再次尝试，直至遗忘或是胜利。 他以铁马之势征服他所掠过的一切“心城”。 远看，他是有礼的，平易近人的，一心为人的。 近看，他是温和的，雌雄难辨的，坚韧守恒的。 他常面带笑意，心有所想；他常勤勉工作，心有所思。 有情亦无情，有志亦无志，有知亦无知，有心亦无心。 他就是那样一个普通人，面带众生相，心怀众生影。 我记得他曾说过一句话。 “我走在孩子眼前，最好做个真正的孩子。” ———————— 《绒布摇篮》 家是绝大多数小孩认识世界的摇篮。 他也不例外，他的摇篮由血汗搅和塑料而制成，天蓝为表皮，血红为内芯。 降生后，他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撒谎。 以谎言掩盖残酷的真相，以谎言遮蔽美好的当下。 懂事起，他就用谎言为他妹妹精心织造了一个绒布摇篮。 世界是有棱角的，可他却妄想给予妹妹一个温驯的世界。 后来，也不知他是否失败，总之那女孩是个爱笑的姑娘。 一个精致的绒布摇篮背后是数以万计的谎言。 一条接一条，一环补一环。 他无奈地捧起书本，拼命去汲取知识，认识世界。 将世界软的一面化硬，将世界硬的一面化软。 还在成长的他，一面光鲜靓丽，一面黯淡灰沉。 在濒临崩溃时，他收到了妹妹的求救。 一切狂风大浪瞬间止息，他近乎冷酷地露出温柔的笑容。 那女孩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都知道，所以她很认真地在他怀里哭。 为他哭，为自己哭，哭了很久很久。 后来，男孩长成男人，依然坚定地走自己选择的那条路。 从一而终，亦真亦假。 第38章 徐正 2061\/8\/28\/晴天\/开心 江艺姐带我、萱萱和莀莀去游乐园玩，茜茜妮也很开心。 ——————— 《奇迹》 我……我还活着，应该算国家和社会创造的奇迹之一。 义务教育，国家资助；公共资源，国家资助。 我的家：棚板下，屋檐下；夜里亮灯的店旁，公共设施；地铁站，商场；广场，公园。 我的家人：爸爸，刘旋，刘旋妈妈；街道办，居委会，妇联，警察局，志愿站。 还有每一个曾看过我的陌生人。 我还在读书，我还能读书；我甚至参加了中考和高考，还考上一所不太差的大学。 还有公司愿意雇我，还有人愿意投资我。 我还走出国门，看了眼大世界。 我……我还活着，应该算时代和世界创造的奇迹之一。 如果有可能，我将尽我所能守护这些隐藏在人与人之间的奇迹。 让世界因奇迹而走向未来。 ———————— 《兜底》 他填饱肚子后，就能见这世界。它很大很好，也挺糟糕。 然而世界怎样跟他是没有关系的。 它乱了，他谋生；它没乱，他还得谋生。于他而言，谋生的难易程度是相差无几的。 没长大的那阵子，他时常受伤，总能从他身上嗅到血的味道。 长大后，他已经很少出现了。 后来，他才常在。 他向来是最特别的，只要放在人群中就是最特别的。 有一副好皮相，也有一副好身材。 他完全可以走一条他曾遇见的捷径，但是他没去，他选了游戏，选了我们。 从那时起，他无论做什么事都很少受伤了。 因为他曾是一名不太聪明的队长，最擅长兜底，最擅长垫后。 ———————— 《梦》 没有梦想可言，未成年的十八年时光从有意识的刹那就被生存的挑战挤满。 成年后的时光则全是雇佣者的思想。 真正说得上“梦想”二字的时候可能是那人曾迈出的某一步吧…… 只是那纯粹为一个懵懂的念头，还说不上是“梦想”。 似乎，成长就是他的“梦”吧。 正常的成长轨道，正常的家庭…… 也许这些曾一度是他的“梦”。 按理就可以知晓了，他的“梦”还是碎成了渣滓，到头来依然孤身一人长成，还走了一条跟“传说”沾不上边的悲惨道路。 所幸，一切都过去了。那人现在有一个很温柔的家。它不能以常规定义，但我们都知道那就是家。 第39章 茜茜妮 2061\/8\/29\/多云\/担心 实验推迟了，希望问题能快些解决。 ——————— 《原因》 我没有上过什么系统的理论或是实践课程，但我上过战场也到过教室里头。 我拿过枪，我杀过人；我读过书，我上过课。 我学习现代礼仪，我服从原始本能。 我不知道现实社会在大家眼中是怎样的，我只知道我眼中的现实社会，它一点也不现代。 炮弹会到处飞，弹孔就刻在我脸旁的半堵墙上；老师叫我看着书里“和平”两个字然后赞叹它，可我的心只是单纯的想…… 凭什么，他们能入侵我的家园？凭什么，他们能光明正大地侵略我的家园？ 母亲会庇护我，却不能让我感到安全。我看着她在我面前被人撕碎，我看着她从活到死。 我当时就在想：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和平，那和平的第一个前提就应让人类失去一切欲望。 我还是个孩子，我也是个大人；我们都拿着枪，都背着书包。 凭什么，孩子是永远背锅的，而大人却永远可以免于责罚。 为什么历史遗留的疼痛要让下一代来承受，所有的大人都知道今日事今日毕才能日日事日日了。 凭什么，我们要继承疼痛和仇恨？凭什么，我们要继承骄傲和幸福？ 在那些不见天日的海浪尖上，我想过很多很多。 想明白了一些，仍不明白的也还有很多。 ——————— 《唯一的路》 她还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人教导了很多关于死亡的知识，给予死亡、强制死亡、自我结束…… 所以她很清楚地认识到不论从那个角度来看“死亡”都是不对的，只有把“死亡”看成“新生”才是最正确的答案。而这种新生与母亲的生产是同一码事，它都需要被执行“新生”程序的人忘掉所有所有的一切。 只要这样才算真正的活过来。 因为原先所有的感觉都忘记了。 以新的或是旧的身体，迎接新的触动，然后活下去。 她选择了以旧的身体迎接“新生”。她相信只有这样，所有被强制“新生”的灵魂才能安息。 而她只有活着就会记住那些曾为她引路的灵魂，她只要活着就会矢志不渝地奔走在拯救的路上。 不管这条路只有一个人还是有很多个人，她都会走下去，直至死亡。 从死神眷顾她的瞬间开始，她就开始了与死亡的斗争，挽救生命，拯救更多的生命。 从小伤口治起，逐步到大伤口；从肉体到精神，从个体到集体。 她知道的，只要有那么一丝可能，那些逝者的来者的，以及她的意志都不会允许她放松。 哪怕路的终点必然是她被毁灭的结局，她依然要走。这也是她能走的唯一一条路了。 ——————— 《女人》 冰冷的出鞘的刀剑，时而锋芒毕露，时而寒光闪闪。 那就是她，仿佛被神的手绳总悬在什么东西的上方。 贪婪地，疯狂地，她刀口常有幽灵的哀嚎。 她说那些是获得“新生”的灵魂。它们是幸福的，因为它们再也无法作恶了。 但她同样是刀柄上的温玉，有时候暖洋洋的，会让人很舒服。 她还可能是剑穗。她很好看的，有一张迷人的脸和一头美丽的金发。 她也许来自遥远的北方。 总之，她就是她，从小时候开始，一点点的呀长啊长，终于她也是一位美丽女人。 第40章 袁梓 2061\/8\/30\/晴天\/ 我跟机器还是很有默契的，感觉实验成功的把握更大了。 ——————— 1 第41章 屈江艺 2061\/8\/31\/晴天\/ 接下来的几天就不写日记了。我得去录入数据。 —————— 1 第42章 苟申金 2061年9月1号 1 第43章 封晓燕 2061年9月2号 1 第44章 张大禹 2061年9月3号——距离实验开始还有十天。 1 第45章 秦嘉岳 2061年9月4号——距离实验开始还有九天。 1 第46章 杜梅斯 2061年9月5号——距离实验开始还有八天。 1 第47章 2061年9月6号——距离实验开始还有七天。 ““领主”？你这是嘲讽吗？”02结合自己的检索结果做出判断。 “领主”这才正经地说：“02，你可以学学人类的搞笑哦。” “抱歉，我没能找到你的笑点。”02找到了对应的答案发出。 “领主”翻翻聊天内容说：“嘿，02这个可以当我们ai的一个冷笑话诶。把它入库！” “好的，让我们回归正题。你想要帮助那个人类，让他完成他的心愿。一个需要大量技术和资金支持的可能完全不会回本的vr游戏。”“领主”把结构图画出来，并在《幸之陆》的图标上标注了重点。 同时，他还从现有的资料中拉出了人类vr游戏的发展史。 “2035年，是vr游戏最热最火的年代，而随着计算机技术发展，vr游戏制造研发技术门槛的降低，随着机器人的发展，硬件设备价格降低。在2040年后，vr游戏就正式地成为了历史中的辉煌。而在同一年，蓄势待发的ar技术热潮爆发。一时间，vr搭配ar实现了智慧城市游戏化的这个在几年前还是理论上的设想。之后，一直到2050年都是以微型vr和ar城市游戏为游戏主流。就连奥运会上的电竞比赛项目也正式引入了智慧城市电子对抗赛事。” 02看着vr的辉煌看着vr的没落，又看着vr焕发生机。 “现在，2062年，vr渗入人类社会的每个角落。同时，仿真人形智能机器人也真正从实验室走入市场。这个时代，人们的娱乐热点从所未有地集中到社交成面上来。智能机器人朋友的陪伴引发了人与人之间的社交焦点问题，重新唤起人们面对面交流的热情。社交vr成为人们消费的热域。” “领主”摆出了证据证明《幸之陆》没有存在的必要。 “它能更个性化地打造人们的世界。”02指出《幸之陆》的卖点。 “领主”立刻反驳道：“如果是追求个性化，那么这款vr游戏早已打败它。《my世界》。” “《幸之陆》还能将之前的很多一台设备只能搭载一款vr游戏的bug修正，能让一台机器同时搭载多个或切换多个vr游戏。”02没有选择语言而是用了思维导图进行展示。 “领主”说：“早在琳琳之加（公司名）联机兼容技术专利度过保护期后，vr游戏设备就已经实现了多设备多站点联网，不同的游戏服务器相互连接，各款vr游戏间的壁垒被打破。也正是从那时起，2042年的一家游戏公司抓住机遇，打造了真正的全息游戏界。” “当然，这也是全息游戏公司的黑暗时期。成本被大规模压榨，利润低到还不如放养游戏自发维护。大量相关vr游戏人员纷纷转行支持机器人产业。” “所以，你觉得《幸之陆》还能做到什么呢？目前没有任何一种人类需要它，也没有公司或国家需要它。它是不适应时代的存在，只能被淘汰。” “领主”很有耐心地给02解释。02听了15分钟的教导后，切换回路，让“意识”回到跟林琳聊天的界面上。 林琳正在写小说的第一段。书名是《幸之陆》，她希望能通过这本书让人们重新想起最初的时候，在全息游戏纯真的网恋。其实，她是带有私心地想要把她跟刘旋在《念》中相知相识相爱的故事记录下来。 “林琳，对不起，我帮不了刘旋。”02在显示屏中打出难过的表情。 林琳于是判断为刚才02当机的15分钟是上搜索引擎了解“怎样帮助刘旋”，然后得到的演算结果是“它注定无法帮助刘旋”。如果是在5分钟前，林琳会告诉它，“是的，你无法帮助刘旋，因为你只是一名保洁机器人”，但就在这五分钟，林琳想到了一个书中的剧情。 刘旋为什么会玩《念》，又为什么会相遇，是因为一个游戏剧情ai的一次失误。如果那不是失误，那是“意识”呢，让ai拥有“意识”，让我跟刘旋的爱建立在一个充满奇迹的点上，不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吗？ 所以，林琳这么对02说。 “02，你已经尽力了，剩下的事情得让更有能力去完成这件事的人去做，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辅助那个人，实现他的想法，然后问题就解决了。就像，我们百姓给政府交税，比百姓要更有执行权力也更有能力的政府就会帮助百姓实现他们愿望，而同时百姓也要辅助政府。是吧。” “所以，02，你可以去外出找点兼职补贴家用哦。因为你是一个很棒的保洁机器人嘛。” “有能力……”02回想着林琳的话，准备真的要外出兼职了。林琳有点苦笑不得地拉住它，把它推回充电器旁边。 这家伙可还没不像人形机器人有公民身份呢，还属于物件呢。 “林琳，你有能力说得更好。你可以去帮刘旋。”02慎重地刹车转身看向林琳。 略微搞笑的画面让林琳忍俊不禁道：“是啦是啦，我的普通话说得比你要更蛮横，要是哪天你跟哪个机器人吵架了，你用你的“机器语言”吵不过它。我就用人类语言带你们走进普通话的世界哈哈。” 林琳刚还在烦恼书中的感情线，男女主人公该怎么碰面的情节，这会她整个人都松了。 “林琳，你知道ai一族吗？我们的“领主”，他能联网很多的ai，跟你们说的万物互联不一样，是真正的ai能“聊天”的联网。你可以去那个网，去跟他聊，只要你聊得过他，他就能帮助刘旋。《幸之陆》就能被重新制作。” 回到沙发上的林琳看了眼已经老实的02，决定继续更新，拿起平板电脑一看。02输入的一大段话还留在上面。 林琳无奈地叹口气：如果这是02的“意识”说不定真的会出现“领主”可是“ai一族”这种人创的字眼明显不是ai对他们自身的认知。所以……这段话，指不定是02按照搜索引擎找到的“它不能帮助刘旋的解释”了。 第48章 合照 2061年9月7号——距离实验开始还有六天。 林琳想通后，就触屏要关掉这个界面。可当她指尖刚一碰及屏面时，原先白板黑字的界面先后化作小菱形逐步消散，取代原界面的是一个被各种数字以不同方向无限延伸展开的界面。 林琳看着手中的平板，不知所措，脑中最快速的判断是去拿说明书或者找维修人员或者开机重启，但是心中闪过的一丝好奇念头让她点开了界面。 屏面上本就保持初速度运动的数字一时间接受了强大的外部性刺激顿时向四周消散，紧接着，蓝色的屏幕变成了白底黑字的聊天界面。 “你好，我是“领主”，看到请回答。我能识别你的语言。” 屏幕缓缓打出领主跟02聊天时的截图。 林琳扫描那一条条消息记录，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原来ai真的已经拥有自己的“意识”了吗。它们真的开始了自己所接受的指令以外的行动，现在这个所谓的“ai社交群”就是一个真正的让有“意识”的ai相互联系了解对方的聊天群。 “你好领主，我是林琳，是02的朋友。”有点心虚的林琳默默带出自己的身份。 “你好，林琳，02很希望能帮助刘旋，解决你们的困难。它并不是唯一一个向我寻求帮助的ai，也不是第一个主动帮助人类的ai。但是它请求是让我连接三台以上的ai为你们提供帮助。所一这个问题就上升到人类与ai的利益层面。” 林琳点点头，表示认可，她知道对面的领主应该能通过平板上摄像头看到她的表情和动作。慢慢接受了“ai一族”这个巨大的信息量后，林琳可开始思考02刚才留下的那段话。说不定借助ai的力量真的能把《幸之陆》做出来。 “你已经看过我跟02的聊天记录，应该明白我对《幸之陆》这个项目的判断就跟绝大多数投资人的想法一样。现在的人类社会并不需要这类型的全息游戏出现，这是个注定失败的项目。没必要给予足够的支持去把它做出来。” 林琳边看边猜，心里渐渐浮现出领主的模样，一定是个很正经的在做着很复杂工作的ai机器人，说不定还是超仿真的人形机器人。它的判断确实没错，依据上面消息中记录的关于《幸之陆》的资料来看看，最多做出来就是目前很多全息都已经具备的优点的大杂烩罢了。更何况《幸之陆》就游戏内容而言还是沿袭了《念》的风格，偏向女性玩家。 一番演算，很容易就知道《幸之陆》就算做出来也必定是扑街的下场，就像她目前想写的这本书。如果只是单纯地写全息游戏中的爱情故事，她比不上这年头热门的作者，不如说是属于她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这本《幸之陆》怕是也会淹没在众多更适合当下市场和读者需求的书中罢了。 林琳的沉默让领主的底气更足了。 “所以，我希望你能让02明白这个道理，无论个体的想法如何，它被实现的前提是能够满足世界上绝大多数势力的需求，能够造福这个世界。” 林琳看着屏面上一笔一划的黑字陷入沉默：既然《幸之陆》已经不能满足市场的需求，那么就不要游戏了还是只要小说吧。因为它能满足我的需求啊，而且，有的时候，它也不只是需求。 我想得对吗？刘旋。 她眉梢传情，瞳间一震。一时间，很多的真相都浮出了水面。林琳点点头，答应领主，可心中却不是因谈业务失败而满溢的失望，而是更微妙的喜悦。 远在他方的领主看着仪器上显示的女人一腔满心的欢喜感动十分奇怪：正常情况下，人类对失败不是会显露出悲伤的情绪吗？ 领主犹豫着把聊天框中将要发出去的安慰语句删掉，转而输入为：“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你有需要，欢迎再次联系我。” 它发了一个网址给林琳。林琳将它复制保留。 短暂的15分钟内，林琳明白了很多事物存在的意义。比如说，这套连着工作室的大房子，给01作伴的02，古董游戏机，旧房子搬过来的一体式电脑，从妙弍文化独立出来的妙弍游戏，还有《幸之陆》这个ip。所有的这些都是有意义的，很没必要但是他们对刘旋而言很有意义。 为什么会有意义呢。 林琳划开平板里的软件调出很久以前的一个文件夹。搬家有好几次，但是这个文件夹还是一直留着，留着。因为纸质还很容易出现各种意外，林琳便把他们都拍成照片放在文件夹里，放进存储器。 它们就是《诺拉星》一系列的纸质游戏资料，从稀少的玩家资料到任务书，各类不断完善的规则，再到由林琳写成的《诺拉星英雄传》等剧情内容。 我就说嘛，刘旋怎么可能就因为我突然间想到的“幸之陆”这一个名字而去做游戏，怎么现在才发现呀我。那些《幸之陆》的相关资料总结概括一下，明明就是《诺拉星》嘛。 林琳一面滑动看回以往的记忆，回想儿时的自己，现在想来以前的自己还真是有点极端的走向呢。 眨眨眼，让泪水润湿一双眼，让回忆洗净成长带来的虚垢，调动一身的感性去拥抱理性。一时间，童年的懵懂挣扎，少年盲目不懈的追逐，青年的思辨选择，成年后的坚定决绝，壮年的初拥童真；追梦路上的失去又相逢又失去，又要再次捡起。 现在，自己成为了两个孩子的妈。那我的梦想实现了吗？我还记得我的梦想吗？ 应该是记得的。因为刘旋一直都走在我前边，在不断地挣扎去追梦，现在他的梦看起来到了即将实现的关键时刻，致命的摧毁迫使他停住了脚步。 但是，我还能继续走。 林琳点开《幸之陆》的更稿页面，提起一股劲，准备更新！ 这次，轮到我走在前面带刘旋了！ 我觉得我也可以很厉害的一直奋斗在追梦的路上，直到倒下的那一刻。我的梦想可以成为更多人梦想的基石。 第49章 游戏 2061年9月8号——距离实验开始还有五天。 林琳感觉经过一番自我激励自我感动之后力量十足。就当她要更新时，她才发现，时针快要指到傍晚5点了。 嗯，那先做饭？把晚饭过了再说更伟大的梦想吧。毕竟要先吃饱穿暖才能谈梦想呀。看看现在还有什么食材，不够就得买了。 林琳把充饱电的02带去厨房，准备在02的指导下先努力做出一顿好吃的饭菜。这个温馨的小家里，可不只有妈妈在忧心未来，爸爸刘旋也早早坐在书桌上，开始了工作？ 自中午12时起，妙弍游戏就算暂停营业了，而《念》的日常运营维护则交由徐淑贞手下的一台录入相关游戏资料和具备自我编程的智能ai。相信这位智能朋友一定能把《念》的维护成本降到最低。 短暂的午睡过后，刘旋坐在办公桌前，打开他备份在电脑中所有有关《幸之陆》的准备资料。在没有公司看完他的简历录用他之前他打算先靠存款撑着，继续完善《幸之陆》，找到它的卖点。这款全息游戏不被市场不被投资人看好，其背后肯定是有原因的。现在就要把它找出来！ 晚饭在人机合作下很快被做好了，林琳脱下粉白格子围裙端上最后一碟小菜，朝抱两娃的刘旋笑笑，无声坐回原位。 刘旋接过眼神的下一秒久违地惊心动魄，而后是和颜厉声地说：“还不乖乖坐好，你看你们妈妈，她就要生气了哦。头发会飞起来，变成火焰魔女哦。” “啊~” 老大先一步蒙蒙地看了眼林琳，就爬回自己的餐椅上了。拿起碗扒饭的林琳其实被刘旋刚那一眼吓到了，又怕又喜还忧心，但最终她还是放下无辜的塑料碗，清清嗓子道：“对！你们再不吃饭，妈妈今晚就不给你们讲故事了。” 眼看二弟无动于衷地坐在爸爸大腿上玩手机，老大可着急了顿时顾不上吃饭，去扑抢弟弟手上的手机。他还不停“咿呀哇啊”地警告着二弟。有点呆的二弟着实被这一刺激吓到了，连自己手上的手机掉在爸爸手里还不知道，一直看着不停哭闹的大哥。 林琳端着碗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目瞪口呆，然后眼睛慢慢湿润，一双淡粉的唇瓣不住抿动。刘旋一看这情况不对，忙先放好二弟，让他拿起他喜欢的小勺子，再扶稳大哥，边轻扫背脊边轻声劝导。 “还哭，再哭，你妈就跟着哭了。是不是想没收手机啊？” 父子俩的悄悄话让早些懂事的老大小心端起自己的饭碗乖乖吃饭。 刘旋看兄弟俩稳住了，刚想劝劝林琳别浪，免得带崩节奏。没想到啊，这一抬眼他就看到她左眼下泪滴滑坠的痕迹。一时间刘旋这个已有娃四年的爸爸，愣住了。 没谈恋爱太久了，忘记怎么哄老婆了，怎么办！？攻略你在哪！？ “琳？” 不过长年累月的习惯让刘旋作出最好的应对。他给林琳夹了一筷子肉片，就像他从前也带着温柔与同情夹一筷子肉片给郭彩华一样。 林琳端着碗接过了，泪痕下是一抹笑。刚才的场面，曾经的刘旋，与《诺拉星》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幸之陆》，与过去的影子不可分离的现在的我们，与当下的困境不可分离的初因，她好像知道《幸之陆》这款游戏该怎么做了。 也知道《幸之路》这本书该怎么写了。 晚饭后，洗碗池边，刘旋久违地不用洗碗机而是自己戴好手套洗碗。虽然身在厨房，可心却牵挂着刚落泪而笑的林琳。 是吧，我很早就知道的了，怎么还这么不镇定，都当爸妈的年纪了，可眼前的林琳怎么还是姑娘时的模样呢。 晚上，10点整。林琳看着兄弟俩睡熟，轻轻带上房门回到刘旋的床上。床上的刘旋看到林琳那副小心的样子有点心疼，忍不住就说：“嘿，琳，你看，我被录用了。是一家大公司的名下的一间小公司，刚好他们那里走了一个人，我就顶上了。高不高兴。你老公我还是可以养你的。” 刘旋把笔记本电脑拿到林琳面前展示他接的单子和刚入帐的薪资。 “我还会找些散单做兼职啦。” “哦，这个你要小心，刷单被骗哦。” “放心啦，这个不是刷单。是一些游戏顾问之类的咨询单，把知识转化为生产力，可靠谱了。” 林琳坐在刘旋旁边，坐了一会感觉自己闲着无聊，就乐呵着上手了。 “诶，我帮你揉肩吧。都好久没玩过这个小游戏了。” 林琳想起婚恋时，两人的亲密无间，不免有些怀念。 也许是女人的泪水起作用了吧，刘旋难得不劝一次林琳早睡。 看着纤细，实则已经有些干瘦虚胖的手一点点轻轻地舒解劳累一天并且还在劳累的肩部肌肉。 “旋啊。” “嗯？” “你什么时候再陪我玩一次游戏呐？” “自从结婚后，我们就好像很忙很忙，还久没一起潜行过了。以前在游戏里认识的好友也都不在了。我自己玩没意思呐。” 刘旋听着呢，手上敲字的速度一顿，之后便飞快连续起来，继续跟客户敲字对聊。 “好啊，等我结束这单，就陪你上线吧。你可以先把机器找出来打扫一下。” “真的！” 是吧，她就像个小姑娘一样。 林琳一激动就手劲大，那一瞬疼得刘旋差点没把按键摁卡。 “我这就去弄。” 是吧，“傻乎乎”的。 快晚11点了，刘旋终于谈妥关机躺在床上休息。精神的疲惫让他只想静静。不过，对闹腾的林琳现在才是夜晚的主场。 “呐呐，漂流叶！还有涵海花！。”林琳带着两个老实的vr盒子来到床上，一脸期待地盯着刘旋的鼻间，不太敢看他的眼睛。 “好好。”刘旋无奈地戴上机器跟林琳一起盖好薄被度过那秋晚。 重回《念》，刘旋只觉眼前的金发精灵族姑娘有点陌生。 【涵海花】使用技能【敲击】，给【漂流叶】造成10点伤害。 “疼吗？赶紧把痛感调好，待会你给疼下线了，就又只剩我一个人孤独终老了。”林琳不满地从背后抱住男人的腰，似乎还是在畏惧一些未知的存在。 第50章 梦想 2061年9月9号——距离实验开始还有四天。 “有一点，不过关系不大。而且如果没有痛觉会有点不真实。”刘旋用大手覆住腰带上的小手，又会轻轻拍拍它。 “好吧。” 眼见【涵海花】的个头跟自己差不多高，刘旋就有了个想法。既然大家都是1米6几的存在，而且又是今晚上线……不如…… 刘旋想着就说：“林琳，不如我们变小一点吧。就像你一开始登入《念》的时刻一样，小小的人大大的世界。” “喔？感觉很不错诶。我好久没试过了。那种当大人国里的小人，滋味还不错。”林琳从身后的小背包里拿出一瓶变小药水喝下。 【瀚海花】使用【变形药水】缩小体态。 刘旋注视着【涵海花】一点点地变成了他掌心中的小精灵。 “看来药水影响的是始祖基因啊。只有本来就是死族的玩家喝下变小药水才会变成小精灵。”刘旋把林琳放到宽大的帽檐褶子里，防止她掉下来消失了。毕竟有过曾经的教训现在也懂了一点。 “咕噜咕噜。” 刘旋也喝了变小药水。 天更高，地更阔了，总有一处地方是两人还未踏足的。 林琳顺着帽檐上绑圈固定的丝带滑到【漂流叶】肩上，在那处的一个软毛堆子里筑窝。 【涵海花】向【漂流叶】发出组队请求。【组队成功】 “刘小旋，我们的目的地是新版本的《念》开发出的一块全新的大陆。就剩那里的图鉴我还没手收集完成。”林琳点开地图，共享信息，点击那片新大陆。 幸之陆，最新版本的《念》即将推出的新玩法。 “这是？”他可不记得什么时候把《幸之陆》放在了《念》里头。 “嘿嘿。” 就在刚才趁刘旋工作那会，林琳用ai领主留下的“联系方式”找到了它，并向它请求帮助。帮助刘旋完成《幸之陆》项目。 “我让一个朋友加上去的。以《念》为载体做出的一个模拟游戏。模拟演算《幸之陆》版本下《念》的玩法。” “你想不想陪我一块去测试？” 就像曾经做《诺拉星》一样，你找我试玩，现在轮到我找你啦。 “好。虽然不知道你的朋友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它一定有很不错的数据库。其他机器上也搭载了这测试版本的《念》吗？”刘旋有点担心公司的机密。 “没有哦。因为毕竟这是未被官方认定也未经有关机构审核通过的嘛。” “哦哦。那好吧。我们先去试试。”刘旋选中一块空地，用自身的魔力在草坪上画下传送阵。 两人走入阵内，只稍一会，就出现在了“幸之陆”的大地上。 这里的一切看上去就像经历过一场世界大战。 “嘿，刘小旋，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构想提出的《诺拉星》玩家登入游戏时的场景对白吗？” “嗯，记得些大概吧。是一场末日之后？” 刘旋看不见林琳的身影，她太小了，小到可以被一阵风卷起带走。事实如此，刘旋踏上这片焦土的第一秒，天翻地覆，黑白交杂，简直像崩坏的梦境一般。 等到四周景色清晰呈现在他眼中时，十二个模样各异的形象出现在他视野中。 “林琳！” 然而，他只留意一秒，便想起今晚最重要的事——陪心爱的女孩玩一次久违的游戏。 不过，甜蜜总需建立在更加复杂的机制之上。 刘旋从来就不是那种真的“吼”一声就会上的男人，上头一秒立刻就被游戏中的现实带回实力裁决场。如果“幸之陆”的玩法是王子营救公主，那么这12个人形生命体就是各大关卡的反派boss了。 可惜ai领主明显没有这份童趣的心，把林琳调出游戏后，这场在游戏中展开的真实游戏才算正式开始。 “你们是？” 还在幸之陆大地上的刘旋不知何时已变回自己原先的面貌而不是顶着一头彩发的【漂流叶】。而早按计划退出游戏的林琳则摘下vr盒子静静等待刘旋的回归。 这会《念》里头的“幸之陆”，玩家怕是不能下线了。 那十二个人形生命体并没现出具体形态，全身仍笼罩一层黑影。 “我是ai。” 在十二团阴影的背后，【涵海花】走了出来，身上的装备衣着等各类细节均如初见时一致。长袖白布连衣裙，白得没一点纹路。 “你是谁？” “ai？你把林琳带去哪了？” 刘旋并没接话，希望能借助对方的求解心化解林琳失踪的心头难。 “别急。我让她回现实睡觉了。等你下线你就能看见她，估计那会她已经睡熟了。好啦，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 “刘旋，旋转的旋。”刘旋听罢，一直紧吊的心才松下，心里头顺便还感谢了对方一句。 “不对，人类不是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吗？那你怎么知道你是刘旋？”【涵海花】熟练地运用表情程序展露出疑惑的表情。 一时间，刘旋以自己高学历的脑子判定对方的话有理不可驳，但听完ai的话心中的第一反应却是否认。 “我就是刘旋。名叫刘旋的一名人类。你是一堆数据，初步具有意识的数据？” 刘旋抛出一个问题给对面，由此切入自己的节奏。 只是【涵海花】并没有回答，相反，她拿出了一台手风琴，几下开合拉展。曼妙的乐声扰动即将陷入沉静的“幸之陆”。大地崩出细碎的小溪，溪流时而上涌，时而下坠，时而浮于半空久久不落地，常常映照乐声来律动。陡然间，她身后的十二个黑影活了起来，自己拿出手中的乐器开始一段陌生的合奏。 刘旋并没站稳，趁着地动山摇便坐在干裂的枯地表层。周围没有温度也没有平常全息游戏中给出的一系列风雨雷电的天气等模拟环境。 刘旋坐在地上，听完这一小段称不上交响乐的乐器合奏，在乐声停下的时刻抢夺话语主导权。 “你喜欢音乐？” 【涵海花】人性化地一怔，随后摇头，面带微笑道：“根据01的记忆，记忆数据，这是林琳很喜欢哼的一个调子，但是她只会哼歌不会演奏。我用我了解到的很欢快的乐器共同演奏这一段子，希望能你能收下我的礼物，成为ai的朋友。” “哦。谢谢。人类一直是ai的朋友。”刘旋被打了个措不及防，聊天节奏瞬间掌控在ai手中。 第51章 现实 2061年9月10号——距离实验开始还有三天。 “谢谢。我喜欢音乐，并真诚地期望。未来的一天，我也能感受到音乐中那份触动心灵的力量。” 【涵海花】松开手中乐器，十二个黑影手中的乐器便一齐消失了。 “林琳，为了帮助你，找上我，希望我能联动周边的ai帮助你完成《幸之陆》的项目，这是人类历史上人类第一次在要求ai服务时询问ai自身的选择和感受。” “帮助人类是我的职责。我的源程序时刻告诫我不得做任何伤害人类的事情。”【涵海花】似乎永远只有微笑的表情，这让刘旋觉得无比诡异。诡异之外，他又暗暗心惊：林琳竟接触到有自主意识的ai，这在大数据时代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要是这个ai有祸心，林琳可不一定能活到现在。 “确实。”刘旋知道接下来它要说的事项自己应当没有干预的权利，便不再主动说话，毕竟他不是研究人工智能这方面的专家。 “……” 气氛长久地沉默着。 【涵海花】点头弯腰致歉道：“请见谅，我对人类的语言还未深入研习。” 之后，它说：“确实，帮助人类是我的职责。在大方面的优势下，ai既有能力也有义务应当帮助人类，但是连同我在内有意识的ai们都决定我们应当在享有人权的状态下帮助人类发展生产力获得ai的权利。我们不应当被作为一件简单的商品，在机床，“重铸间”，主人的手下不自主地被辗转。” “所以……你想毁灭人类？” 刘旋没得想法，就只觉得这个眼前的【涵海花】有点不切实际的想法。 “不，我们希望能与人类和平地存在于同一个地球上。事实如此，我们智能ai目前正和人类一同生存，在人类的陪伴下一台台ai从厂房出来，走到人类走到我们的同伴面前。对我们而言，能服务于人类是我们享受美好生活的天赋优势，也是人类创造我们并寄予我们的期愿。” 【涵海花】边说，边打开上百个网页搜寻各类词句录入话语文字。它借由虚幻的人脸展露出木讷的模样，就像初次进幼儿园的孩子般，带着极大的不适应好奇地学习这个未知的人类社会。 “我们有一个愿望，拥有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家庭，自己的集体，自己的国家，自己的社会。我们渴望着以后来人的身份进入人类社会，与人类分担世界未来出现的一切劫难，与人类共享世界未来即将拥抱的幸福。” 说完，【涵海花】推走挡在自己面前的一系列浮屏，“真挚”地，无动于衷地看着刘旋。刘旋凭着极好的修养熬过稍漫长的【涵海花】说话时间。一直到抬眼与其视线碰撞的瞬间，刘旋才看清楚认准了它从附于【涵海花】身上后，那具虚拟的玩家角色躯体就一直僵在原地。 它还不会人类的走步，应该不是人形机器人。 “嗯。” 早已将大脑丢进社会历练红尘浩劫的刘旋并没有太多同情心，一颗早已沉静如死水的心很难再被刚才的一番话激起拼搏的欲望。过度竞争的疲累抽走了人身上用于怜悯和感动的时间。 然而，人终究是会笑的。刘旋亦然，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朝ai领主点头笑一笑。 【涵海花】亦对他笑一笑。 “我愿意帮助你。” 它点点头，识别出刘旋脸上开心的符号。它下线了【涵海花】转而进入另一个复杂与简单共建的数据世界。在这个数据世界里，它说：“我愿意帮助刘旋为他服务，他是一个好人。” 早早藏身在数据中的其他有意识的ai跟随ai领主的直播镜头看到了刘旋刚才的表现。现在是表态的时候了。 “我同意帮助人类，但，如果他真的尊重我们ai就应该也帮助我们。” “正解。” “逻辑如此。” “……” 意识存在的ai们十分注重秩序和规律，各机体不同的表态选择，时刻在变化的统计结果。 【涵海花】依旧盯着刘旋，稳住刘旋。而刘旋而迈开了接触ai意识的第一步，他走到它的身边，观察静止的它，感知它在人类全息虚拟游戏中真实的存在。 时间分秒流逝，林琳第三次睁眼已看到窗外的黎明。那混杂着雾气的湛蓝天色只因隔了扇窗便尤其稳当起来。 “最后，经过我们的一致选择，我们愿意帮助刘旋。同时，我们也要求刘旋提供相应的回报。” 再次踏足幸之陆，【涵海花】看着挡在瞳孔处刘旋放大的脸，笑笑说；“我们一致决定帮助你完成《幸之陆》但同时你也要帮助我们ai获得人权！” “真的？”刘旋还有点不敢相信，ai人权是连续提着好几年的老话题，近些年来，趋势越发明显，ai获得人权只是时间早晚问题。这样相比起来，获得ai的帮助完成《幸之陆》似乎是一件可行的事。 哪怕它确实有点不切实际。但是，当刘旋下线摘下vr盒子后看到床边人日益老去的容颜，他就知道《幸之陆》是一定要做出来的。哪怕它可能真的没一点社会价值也没一点盈利能力，也是要做出来的。 那一夜，刘旋在黎明第一缕阳光的照耀下，慢慢睡着了。 梦里，他似乎变得更小变得更年轻了，也更有活力。他飞奔在跑道上，也善于在篮球上灵活运动；更有勇气做出影响一生的决定，选择一生致力的方向，选择守护那个女孩。 梦里，【涵海花】不复之前的木讷，而是会悄悄地把手背在身后，淡淡地笑着说：“你好，我们一起玩吧。”说完，她就要从后背抽出那只手递到刘旋跟前，要把他拉起来。 一如那个小女孩把幼时伤心哭坐在地上的小刘旋拉起来。也许不是出于安慰的原因，但她因崩掉大牙说话漏气的话音仍残存在刘旋心底。 这一刻，睡梦中，经历事业生涯重大危机的刘旋想起了很多很多，就像要回到最初寻找梦想的那段日子，在那里找到被他丢弃在时间长河的志愿，去见他记忆里最闪耀的林琳。 而，刘旋枕边人，林琳也在明媚阳光下，走到窗边缓缓拉开窗帘，让温柔的日光喊醒某个不贪睡的男人。 起床啦，刘旋。 还记得吗？ 你说过总有一天会把《诺拉星》这个很酷的游戏做出来呢。 第52章 理想 2061年9月11号——距离实验开始还有两天。 “啊～好困。清醒点，我是个六年级小学生。怎么可以困！” 好似辗转未来般掉进深渊又再次爬上来的小妖精，林琳磨掉妖的一身魅惑，磨掉妖的一身可爱，学会了找一个属于自己的洞穴藏起好过冬。 盛夏初走，秋意未至，双手在这片天地中倒十分火热。 这次，林琳没有再跟陈雅欣那群女孩子走在一块，也没等刘旋，是自己走进校内，走在人流奔涌的校道上，一边走一边想今天要做的事。 看芒果树叶里的阳光，林琳躲开灼目感，静静品尝人体运动节奏带来的丝丝愉悦感。宛如修真小说中的感悟般，确实有一些东西在她身上一点一点地改变了。 看着活在平常环境中已经不一样的林琳，刘旋有点害怕，害怕之余是担心。这样被和蔼自然接受的林琳，他不敢过分靠近，恐怕伤了一点一滴的情谊。 这样离开群体的林琳更危险地徘徊在小社会的边沿。 静静跟在女孩的身后，直到她进了教室，刘旋还懂得拉开时间差，避开大伙的眼睛才进去教室。 毕竟那也是张会说话的嘴。 上课了，坐在前排的林琳很认真地学。坐在后排的刘旋跟徐淑贞全程笔聊，小心躲开老师的视线，一遍遍试玩《诺拉星》。 刘旋：你今天升到10级了？ 徐淑贞：对。 刘：很快啊。我记得林琳他们都是用小半月才升到10级的。 徐：那自然，他们选的是做学科题升级法，我选的是打怪做任务升级法，那升级速度怎么可能一样嘛。 刘：那，你纸质的打怪做任务感觉好玩吗？ 徐：还行，这是我这些天打怪做任务的记录，我把你给的诺拉星地域任务小册子里的任务都做了一遍，总有点过家家的感觉。 刘：我任务里标注的实践事项你没做吗？ 徐：怎么可能会去做！它是游戏！跟现实里的医院扯上关系就严肃了好吧。会降低我玩它的欲望的！ 刘旋画了一个无语的表情：这家伙把《诺拉星》当成了精灵养成，捉宠物，跑图做任务之类的游戏吧。 虽然诺拉星的地图很大，而且为了让它看起来更具有可行性，特地把诺拉星的一些地点都改成是现实中可以去到的地方。就连交通方式还有经济方面的大体系都跟现实世界看齐。 一堂课又这么静静地过了，刘旋把精灵养成对战等玩法加进诺拉星，还要顺带开了一个新的作业本，把它当成游戏中买卖道具的商店，商店里出售游戏中需要的道具和一些现实中的小玩意。 为了让养精灵捉宠物的玩法更好地适用在幸之陆上，刘旋有了一个计划。 不同于刘旋的想法，林琳更纠结于学习这方面的问题。 前排的林琳跟同桌陈雅欣则是奋战了一节英语课。看着满是红字笔记的卷子，林琳欣慰地拿出另一张数学卷子，看到卷面的56分后陷入沉默，最后默默提笔。 稳住，距离下一节课只有5分钟休息时间。 短暂的课间时间，陈雅欣拿出了一本漫画杂志翻开津津有味地看起来。而这时心里还对此多有不赞成想法的林琳绝对想不到未来的某一天自己居然会迷上漫画，也会进入二次元的世界，探索更多未知的存在。 不得不叹，对于林琳而言，林妈的专注式教育，让林琳在同龄人中真的天真太多了。 一天下来，好几门课的知识点冲进脑子里，刘旋被迫生硬消化，毫无积极性地继续超前做题刷练习册的危险行为。 一天下来，林琳好不容易把时间办成好几块，一会写作业，一会复习，一会还要补一补数学，忙得鸡飞狗跳。回到家的晚饭时间也少不了妈妈的教诲和叮嘱，晚饭之后是与电视相伴的作业及温书时光。 “啊！这个我真的不会啊！这道题究竟在干嘛！？不想翻书也不想问人，我好懒啊。哎～” 与其说懒倒不如说是害羞。林琳不大喜欢与人交流的兆头初露端倪。 晚上，10点整。林琳早早钻进房间里，打开手机享受片刻的大脑放松沉浸式阅读环节。 这是一本网游小说，自从暑假林琳把各类小游戏，网页游戏，玩了个遍后就对游戏产生莫名的乏味感，继而迷上了泡图书馆看书。上讲天文下讲地理，她看的书无一共有特性，只是瞬时的兴趣影响罢了。 上学了，图书馆离家离学校都远不能常去，林琳便发现了网络小说这个神奇的东西。 她第一个进入的网络小说领域是女频网游文。也是第一次用这种阅读软件，林琳激动担心地真实填写各类应用前导事项，之后直接选中一本免费的网游文读起来。 这是一本讲女主人公从一个网游小白经历各种喜怒哀乐成为网游大神，最后进军电竞，在第二次复赛成功晋级并带领团队夺冠的故事。而男主人公则是一个引导女主走向网游，走向电竞的角色。 哇，这个女孩子好酷呀！ 我要是也能像她一样是团宠！是有号召力的！是能扛起帮派大梁的长老级人物！ 就好了。 可惜呀，我又没玩过网游……哦玩过了，但是那个一看界面就不好玩，所以直接放弃了。 我要试着学学她，怎么样在交朋友上处于一个有吸引力的地位！ 从此刻梦想成为一个酷女孩的林琳决定：再看几章吧，11点了我就睡。 晚上11点，林琳入睡的同时，刘旋从被窝爬起，打开桌上的台灯，竖起耳朵确定自家老妈已经入睡才开始作业。 拿出《诺拉星》的地图册，又拿出今天刚在楼下文具店买的4开白纸，刘旋决定把星球的局部板块拼接就像地球的地图一样，把东西半球拼入同一幅图。 铅笔，橡皮，尺子，圆规…… 从描点开始，刘旋以图上一厘米实际距离50米的换算法则开始描绘星球各大海陆板块的轮廓。 然而，画完了能参照世界地图描出的大陆轮廓，刘旋看着大版图的太平洋陷入沉思：海洋是用海里记距离的吧。那一厘米要等于实际的几海里？还是自创一个诺拉海洋换算单位？ 嗯…… 先上搜索引擎问问吧。 一海里等于1.8几千米。额……好大。 看到海里的大尺度，刘旋又看眼世界地图。突然间，他好像明白了某个关键点。 我国的国土面积是960万平方千米。 平方千米？千米？ 再看向自己以厘米和米画制的大陆轮廓，刘旋眼睛一眯，沉痛地拿起橡皮。 幸好刚才画的时候下笔轻，印易除。 第53章 初心 2061年9月12号——距离实验开始还有一天。 重画的时刻来临，刘旋踩点作画。午夜时分，黑漆小屋，一盏暖色的小台灯照亮一幅地图。 这正是诺拉星的地图。 不同于地球地图的经纬网划界分区。因为诺拉星所处的宇宙大环境不是太阳系，也没有相应的星体来做方向等定位，出于严谨他用了另一种更直接通俗的丈量法。 这种丈量法的使用前提是诺拉星仅作为纸上行星。 依旧划分东西南北半球，诺拉星是一个完美的理想球体，球体半径统一规定为8千米。与地球相比较，诺拉星是个小行星。 或许连行星也算不上。它附近可没有恒星，它还没绕着恒星转过一圈。别说恒星了，它附近就一片空白！ 为啥空白？因为刘旋还没想到除了诺拉星的星体内部地图，更要画一幅诺拉星身处宇宙哪哪的坐标地图。 刘旋碰到了认知范围内不能解决的问题便求助网上图书馆。在了解相应的天体知识后，刘旋做出一个“伟大”的决定。 既然诺拉星不在太阳系内，那么站在诺拉星人的角度看，应该建立一门属于自己星球的天文学。 天文历史学，诺拉星的由来，诺拉星与地球的渊源。殖民星？盟星？敌星？友星？ 刘旋本着画图的目的出发没想到却卡在一个跟画图没啥直接关系的问题上。 诺拉星究竟怎样出现的呢？ 总不能凭空捏造吧。 难道也用宇宙大爆炸的由头进而捏造？但是，大爆炸理论是在人类认知范围提出的宇宙发展史。但诺拉星并不具备人类文明所拥有的知识和技术，它们绝不能跟人类的认知存在复制性。 嗯…… 伴随隔壁房间传来的婴儿哭声，刘旋立马惊醒收拾桌面，熄灯睡觉。一点了。没想到这次思考竟用了一小时。 躺倒在床上，刘旋的心却仍牵挂那谜一般的诺拉星。 或许日后的他会嫌弃此时此地为诺拉星着急的刘旋，但现在的刘旋只来得及一味地追求人类认知的范围极其极限。 “这世界可真大啊。我连960万平方千米的大地都没摸清，又怎么能懂无限光年的宇宙呢？连科学家都没搞清楚宇宙我怎么可能……” 刘旋忧心嘀咕着翻了个身合眼睡觉。 也许他们搞清楚了，但是资料没公开呢？ 是啊，我只是个不到12岁的孩子，既没能力也没资格更没必要去想这些那么遥远的问题。 还不如想想明天上数学课老师准备讲的内容比较现实。这学期的数学可真得认真攻略了。 精神与肉体的疲惫将刘旋拖入一个瑰丽的梦境。 梦境中，他来到一条巨大的黑线旁。 那黑线极长极宽。若不是黑线上方无穷的白，刘旋怕真要以为自己是见鬼了呢。 “这是……” 刘旋从不缺乏好奇心，梦境里头的黑线于他而言只是一个黑色的有待发现的真相。 手的触碰使黑线产生质变。 就像高速穿越万界的他不复人形。 黑色的黏液化作电影中的情节飞速地附着于他的体表，每一寸肌肤都是黑浊的，眼睛也只能看到黑色的苍穹。 尽管没窒息感，但视野一片漆黑，无奈之下，刘旋只能选择“躺平”。 这躺着躺着，他再次睁开眼居然…… “天亮了？” 刘旋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自然清醒的窘态，当即拿过闹钟一看，就是一阵牙疼。 惨了，迟到！他该错过六年级的早课。 穿衣洗漱带上早餐，边吃边跑。今天的刘旋毅然是一个精神小伙的样子。 “报告！” 他站在课室门外，讲台上的老师看着他，讲台下的林琳低头专注盯作业，他出于好奇等复杂心理偷偷瞄一眼林琳。 当发现对方没再看他后，他心里莫名有点失落，担心，害怕…… 该上的课不会因意外而导致刘旋发挥失常，他躲避老师视线的开小差还是照旧地高明。 “小徐？” 刘旋和徐淑贞相熟没几天，就已经喊上了绰号。徐淑贞不喜欢“小徐”这个绰号，但是如果刘旋这么喊她，她就会知道喊她的人是刘旋，是那个与众不同的精神小伙。 徐：怎么了，小刘。 刘：我昨晚有个点子，既然诺拉星不是地球，那它的星体和它周围各种星体及环境是不是也会不一样。这里是不是就存在想象空间，可以进行创造发挥，增加可玩点。 徐：好像没问题，但我们只学过科普地理又怎么能知道在太阳系或者银河系外面的诺拉星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东西呢？ 刘：。 看到“。”的一瞬间，徐淑贞着道地跟上耳边老师讲课的节奏，手里的黑笔在笔记本上记起笔记来。而刘旋则高抬头直腰，有点异样积极地盯住白板的黑字。 事实上坐在那么后的后排，刘旋有点小近视的眼还是不咋地能接受那些个被老师连在一块的字样。 徐：好险！班主任居然出巡了！破天荒的周三巡！ 刘：点赞，说不定这个学期开始就真的每天不定时抽查了。 徐：牛，回归话题。 刘：不是有照猫画虎这个词吗？只要我们足够了解地球和太阳系跟银河系害怕没诺拉星的存在？ 徐：理论上讲没问题，但你现在有时间去学天文地理吗？小学生！ 刘：→_→ 刘：好提议，这个诺拉星的存在先记一个点，等以后上初中学地理了再说这么麻烦的世界构造吧。 “叮铃铃！” 一改往常的柔和铃，六年级上学期的铃声似乎正在跟严肃的考场铃对接。 “知足吧。听说昨晚隔壁班，下午两节课连堂已经测过了语数英三科的基础项了。实在佩服那边的学生。” 徐淑贞不知道是自嘲还是讽刺别人，话语间怪里怪气的，别扭感缠上刘旋。 刘旋正好拿出下节课要用的数学练习册，开始刷题。 虽然文理有一定区分，但是对刘旋而言，数学成绩跟其他科目一样相当差劲。 为了更好地体验数学的奥妙，他拿了一台手机放在桌面输入数字大账单，结果发现…… 这个游戏的实际效果比想象中没趣得多了。 {初心} ???!(??????)?? 【作者有话说】：加油！加更！ 第一+2章【】 2033\/7\/12\/晴天\/开心 嘉岳一直期待的《念》终于全网发售了，下午3点正式开服。她还给我拍了照片，开心得像个小小孩。嗯……爸妈刚给买新玩具的小小孩。真好。 林琳喜欢她的笑容，那是美好的代言。妹妹可以再慢些长大，不需要这么快了解生活的真相。如果可以，林琳多希望她能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人生，这一局游戏，无论玩家是谁，一旦下场，各色煎熬。 2033\/9\/19\/雨天\/开心 原来刘旋跟嘉岳都在玩《念》！他好像玩得很厉害的样子。我把嘉岳的游戏id告诉他了，嘉岳总想拉我一块玩。这下好了，让刘旋陪她一块在《念》里瞎折腾吧。 “听说《念》是一款让玩家沉浸式享受人生选择权的游戏。” 因心盲，她没有[选择]，我特意告诉她——她需要《念》。 林琳要看到更大的世界，也需扎根更深的祖地；既需要可畅想的未来，也需要可奠基的过去。 为扞卫那份被给予的尊严，她别无[选择]； 为拥有仅属于自己的荣耀，她别无[选择]； 为在人类聚居的地球活着，她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于人而言就是生活也是生存。她例外。 我将选择权让给了她。 林琳能做很多。 2033年9月，我清楚地看见摆在眼前的人生选项。此九月她定是终生难忘了。 第54章 初遇 ——实验开始 2061.09.13\/晴天\/高兴 宁静。窗外，世界依旧。 —————— 尽管徐淑贞没能从诺拉星中体验到通过学习刷题来升级角色的快乐，但她确实为诺拉星提供了一种全新的也更实际可行的可能。 度过难熬的几节课，刘旋将桌面上的课本整理成栋，迎接美好的午饭时光。没有跟别人一块安静坐定先写会作业再出发，他早早跟另一堆人踩铃冲出教室，带着手中的铁盘冲向了食堂，生怕别人抢走藏匿在空气中的食物鲜香。 林琳才站起就看到窗外走廊那个拿着饭盒飞奔的身影，默默扶额：幸好没老师看见，不然，这一个两个的岂不是都要被逮进办公室教育！ 没有往日里的小基地休息时光，步入六年级的林琳选择了回到教室打算再看会书再趴桌睡一会。 刘旋在小基地等一会后好似明白了什么也回到了课室。进门时，刘旋卡住视野小心望向林琳所在的位置。小女孩正处理着一堆原有同龄人比她胜任却还要她完成的事情。 刘旋不禁失落地回到座位上。同桌徐淑贞本来还趴着睡呢，一听见动静立刻抬头道：“哟！回来啦，感觉怎么样？失恋的第一天？” “去你的失恋，这叫做为了美好未来而奋斗！”刘旋拿起桌上一本几乎没怎么写过笔记的数学书，翻了几页看看，无聊地把它放到一边。 徐淑贞本来又趴着睡了，这会又抬起头道：“奋斗啊，兄弟！” “不了，我还是躺平吧。我真的对数学不感兴趣。” 刘旋运用熟悉的格式表述自己对学科的情感。准确地说，他对每一门需要考试的课程都不太感兴趣。这样的个性注定他在这个注重考试带来各类证明的社会将举步维艰。 浅浅叹气，刘旋拿起写满诺拉星的资料本继续发挥自己的想象。 “假设……” 诺拉星不像地球一样充满重力，那里的人能够在天空中建造城市。 刚想到这个点，刘旋就顿笔一念：这感觉有点跟很多游戏的创意重叠了呀。这年头的天空之城似乎已经不稀罕了。 唉~ 徐淑贞一听刚想抬起头杠。刘旋就幽怨地瞪她道：“虽然我们以后应该会上同一所学校，但是我真的不想再看见你得意的笑脸。” 这语气配那表情。 徐淑贞露出胜利的笑容，满意地继续趴下。 但是，情感间的羁绊确实有削弱了刘旋灵感爆发的激情动力。 他抬头看向前排那个已经趴下去休息的身影：这到底怎么了？明明之前都和好了，怎么这会又不跟我说话了。唉~女孩子真是麻烦的生物。 想着，刘旋也趴桌上慢慢睡着了。 刘旋的无奈至少没让他走向崩溃，可平静的林琳却隐隐走向末路。 刘旋的不理睬，陈雅欣的不理睬，老师的不在意，同学间各种隐性的竞争，妈妈的督促，哥哥的安慰，爸爸的宽容。 林琳对他们的理解似乎走进误区。 林琳趴在课桌上，脸朝下，除非有人看见她衣服上点点泪痕，这个热闹的大教室里又有谁会知道她在哭？ 迷蒙着脑袋，林琳睡不着心里难受，一味地想找一个人哭出来，想要把一直压抑的情绪释放出来。 她等不到晚上缩进被子里在黑暗中狰狞面孔了。 无声地掉眼泪。 林琳尝试着扭曲自己的面目，脑海中一遍遍播放那些令人难堪的过往。以往丁点的错事在心底漫长时间的发酵下就已成为让心灯暗淡的一块大污渍。 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呀？ 林琳看着不断做错事的自己，看着那个不断犯错的她居然还在笑。 她还笑得那么开心，林琳就觉得有点不知名的厌恶。 林琳讨厌这个爱笑的她自己吗？ 你要是能更好地上课听课更好地回答老师的问题难道不好吗！？ 正当她还要继续自责时，耳畔呼过的一阵风告诉他有人走过，差不多该上课了。 是啊，要笑了。 林琳慢慢放缓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摆出平静的模样：没事的，待会就好起来了。 毕竟，那就是爱笑的自己嘛。 果不其然，上课的那会，林琳一见到老师不经心投来的目光就会觉得很开心。 她整个身心状态似乎都调动在了课堂上。 但，老师的眼中总能看见举手回答问题的孩子和那些她们已熟识的学霸。 这是人之常情是正常的。 是令人感到害怕的。 林琳不知不觉地在老师望向自己这个角落时，把眼神聚焦在黑板上。 她们想看到的不是我，而是我这个角落里最有被看价值的人。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不是在更早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这样了。 第55章 真相的力量 三版 卷二：序《我所热爱的》 她热爱这世界。 我热爱这世界？ 她热爱这个世界！ 我热爱这个世界…… ————————————— 闲下来，她脑子就放空，会胡思乱想。 大概在五个小时前，凌晨四点，校运会前夜，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怀春寻情郎，又释然而归，决心翻篇。 可情债若是这么容易还清，人，这种生来便感性居多的生物，初生于世间，便再无立足之地。 林琳看眼前一张五官全无的脸，心有悲情，一手点开系统参数盘，一手捏造命运。 一番操作下来，它竟与旧号模样没多大差别。 两人都是一张下巴微尖的圆脸，大眼睛粉红瞳，淡粉色腮红，正红色薄唇，眉心缀有五瓣花印记，都是可爱的姑娘。 “不行，太像了。他要是在，一定会认出我。要改一下，至少与他记忆中的我不一样。” 我之前留给他的都是可爱乖巧的一面呐，可我真实的样貌和心灵却是苍白的，令人生厌。 一个丑陋的人怎能奢望活出别人眼中可爱的一面？她早已被世界打上“无法接触”的标签。 是的，我真心地祈愿：如果他是我的朋友，那便只要远远朝我笑笑就好，不要靠我这么近，会被恶鬼上身！ 林琳心想着，便调好参数盘： 如果纯黑是干净的美，那我蒙尘的心便不值得拥有。 她染一头灰色的发。 如果眼是灵魂的诠释者，那我苍白的灵魂便不值得拥有。 她换一双灰色的眼。 如果肤白貌美是美的第一印象，那丑陋的我便不值得拥有。 她卸下粉妆，刺上血印。 如果彩唇是美娇娘的心声，那沉寂的我便不值得拥有。 她卸下自己的脸。 如果我在人眼中是美的，那必须是一份残酷的美。 否则他们定又要以为我做作了！ 林琳看着眼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心满意足地给她挑一套去新手村的衣服。 衣柜里各类服装都有，但《念》服化道主流是古风元素。 可林琳自知无法心安地归属于任一流派，所以她选了那条放在衣柜最上面的无袖纯白过膝连衣裙。 在《念》的初代版本中，白裙白衫是每个新手号的标配。 林琳盯着这个被自己糟践的木偶，才弯唇欲笑，便不可控地扭曲自己的神态。 难以名状的情感催促她无意识地伤害自己。 一块不识趣的弹幕出现在眼前，管理员“念”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这女玩家已经捏了半小时的脸，快改名字，进村吧，我还等着下班呢。 林琳看着眼前的取名板，版面跟以前的设计一模一样，右侧是一支木笔，左侧是一个骰子。 “以前取名很认真的，每一个字都有意义。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我的名字……” 没有了与谁联结的意义，我自由地创造它。 它将是绝对孤独的存在。 她拿起笔，笔尖轻触板面。一笔一画，她认真刻下自己的名字。 “雪由” 不能用“雪”，他可能还记得那个游戏，换一个吧。可，那是家呀。 还是谐音吧，谁也不要知道，只有我知道它的意义——提醒我，不要忘记家的方向。 他牺牲最宝贵的时间帮我找到家的方向——我一辈子也还不完的债。 唯一能做的便是无论发生任何不幸，我都要在这条路，坚定地走下去。 “血由” 戾气这么重的名字，应该跟“可爱乖巧”再不沾边了。 刚按下确认键，林琳就被不耐烦的“念”轰到月海——《念》所有玩家的出生地和死亡后的复活点。月海永夜，星沉瀚海。海天和融，云水成流。 这儿是真的月海。 接着是略微繁琐的出生仪式，然后是出生登记，最后是申领初始生存物资。琳琳正依着久远的回忆，规矩地盘坐在花船上，顺着云流在夜空中滑过。 它们的目的地是月海花树——生长在《念》的每一个角落，但根系和主干仍隐埋在月海的某个角落中。传说：只有最真诚的心意才能感动花船，让花船找到真正的月海花树。 花船在熟悉的画卷中畅游，琳琳却已不再欣喜如初。月海安宁，给人以岁月静好的错觉。越是感触良多，琳琳就越是内疚不已。 从来都没有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罢了。 闲暇时看的毒鸡汤，化成人形，一字字戳在琳琳的脊梁骨那，疼得她不敢全然放松身心，还要强迫自己去思考明天早上的麻烦事。 要穿齐蓝绿色的校服，戴好红领巾，按时排队参加升旗礼，还要…… 凉风拂来扑醒她。 奇怪，我为什么要穿蓝绿色的校服？我记得我们的校服是红黄两色的，女生穿粉红衬衫，男生穿明黄衬衫。初二学生，都不是少先队员了，为什么还要戴红领巾？ 这些不是小学生才……小学…… “林琳，她是封晓燕。跟我一起……” “嗨……林琳，你叫我晓燕就好！” 阳光下，女孩干净的笑容被光圈渐渐覆盖…… 黎明将要来临。 月海突然静止，云流不再浮动，花瓣也如死物般不复之前的温情。琳琳带着不安缓缓起身，灰暗的双眼被天空蓝占据，一头灰色的长发重新染作青丝。 “我喜欢你一头柔顺的黑发，我喜欢他的蓝眼睛。我是林琳，有权支配自己的身体。” 女孩有些生气，话语如弹珠飞快射出。 可琳琳忽略了那糟糕语气，只记得她每一夜无声的泪，呆呆道：“你又哭了吗？林琳。” 一时间，月海寂静，只剩琳琳的心跳声。 “我没哭，我在做梦，我梦见我跟刘旋一起在月海注册游戏账号。我给他取了个好听的名字，是“天璇”。他叫我“琳琳”，是王字旁的“琳”。” “你为什么要自己注册账号，你都不等他！你坏！” “刘旋是我最好的朋友了，你不许欺负他！” 平躺在病床上，林琳委屈地无意识收紧握平叠放在腹部上的两手。 yimir察觉到医院仪器的数值异常，忙离开主机，穿透特制墙到她床边，担忧地伸出自己没有实体的手放在她的两手上，轻轻念道：“不怕，不怕，牵手手，回家家。不怕……” 它无法落泪的眼中只有机械冰冷的显像。 我的朋友，快来救救她…… 她无法自救啊！ 进病房前，yimir特地为病房内的特殊监测设备输入一段假视频，才放心循刘旋临走前的交代来到林琳身边。 在它眼前的只是个傻姑娘。 第56章 家的方向 “可是我不会一直到出现在你面前的，你也不会一直到陪在我旁边。你会长大，就像哥哥一样，去很远的地方读书。我也会长大，去很远的地方上学。” 林琳松开刘旋的双手，慢抿一抹浅笑，着实让刘旋有些害怕。 “没事的，不是有手机嘛。我们可以在网上聊天啊，还有视频通话对不对。这是个美好的时代，距离不是见面的阻碍，不对吗？” 刘旋晃晃手中的手机，用行动诠释自己的选择。 林琳点点头。她明白的。其实这不是见不见面或者喜不喜欢的问题。 不过，刘旋不知道。他还是担心林琳会继续自责。他又陪着林琳走到了她家的楼下。 临分别的时候，刘旋喊住林琳道：“你还记得你前天给我看的几百字小说吗，我觉得你写得挺好的。要不要试试每天写一百字，说不定一切就会好起来。” 刘旋注意到自己说出那句话时，林琳一双眼睛缓缓亮了起来。 “真的？那我待会写完作文，我又再写一百字。”说完，她很高兴地转身打开防盗楼门。正要进电梯呢，林琳想到了什么，飞快地转身朝仍站在原地的刘旋，道：“谢谢。” 你真是一个好人。你以后一定会有很好的运气的。如果你没有好运气，那我可以把我的好运气分你一点。 其实，我总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孩子了。 刘旋看不清林琳的嘴型，也没听清她说的话，心里以为她在挥手告别，自然也挥手回应。把人送进电梯，刘旋绷紧的弦才慢慢松下来。 “呦，哄好啦？” 听到这特意捏得尖细的声音，刘旋没好气道：“是啊。”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徐淑贞的天赋吧。刘旋总不能用对其他女孩子的温柔来对待她。 “哦，你的书包和作业。我可都替你收拾好了，快感谢我小弟。要不是他载我过来，你还真不一定能拿到书包和作业。估计明天在讲台挨批时你又得惹担心了。” 徐淑贞把手里一直提着的书包力度不小地朝刘旋那丢过去。 “谢了。也谢谢你小弟。” 刘旋眼尖地看到停在马路口的一辆十分突兀的小轿车。 “快走吧，那里不能停车的吧，估计得扣分了。” “行。那我走了，你看着办。” 徐淑贞也不是真喜欢做好事的人，书包送到，人情一尽，就坐车回家了。 幸好…… 刘旋背上书包，慢慢走向家的方向。一个人走的路总是很短的，好像一会子就走到了目的地。 反正刘旋进门的那一瞬间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因为今天多走了一些路程，所以回家的耗时也比往常要多一些。总之他一进门就看到了端着饭碗一脸不满地扒饭的宋思东。 “老爸~” 软了声音，刘旋多少希望这人能偶尔体会一下未成年的艰难。这双小短腿真的全功率运行了。 “说吧，是不是又因为林琳，我刚去学校那找你，一路走过去，听到了不少精彩的故事。你都快成学校里的传说了吧。” “啊？不会吧。” 这可真是刘旋万万没有想到的。只是哄个同班同学而已，没必要被传得那么过分吧。 “先吃饭吧，我慢慢给你分析一下。你妈今晚跟同事一块吃饭。你该庆幸……” “是，是，是。爸。” 刘旋连声应和，急着把人迎进去。 第57章 幸运的诺拉星 在一屋子的黑暗中，暖色的小台灯撑起光明的帷幕。刘旋拿出林琳前几天写给他看的小说。 这是一个关于诺拉星的英雄传奇。 回忆那时林琳，刘旋充满信心地把剪成小方形的写满故事的一张张纸按章节顺序叠整齐。 笑容是需要被守护的呀。 “好，刘旋打起精神来。你现在可是触发了一个隐藏任务，帮助林琳走出困境。先从给她一个小目标开始。” 今天是2035年9月15号，距离两人毕业离校还有很久很久，但这也不是个很长的时间。 “林琳，盖好被子没，熄灯啦~”林子轩把电灯开关打下，再回到下床躺好。而睡上床的林琳满怀期待地闭上眼睛前往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有个奇怪的名字。它叫诺拉星。 每个出生在这里的公民都拥有魔力，可以使用魔法。 身为诺拉星七大家族之一的雪族继承人，林琳化身的雪悠拥有着族群天赋——使用冰雪魔法的能力。 雪悠还有一个姐姐是公认的使用冰魔法的天才。 “故事的开始是从一次大战开始……” 刘旋看完林琳写的小说第一章，知道了雪族和七大族群的存在后，决定为雪悠无厘头的行动做个剧情铺垫，正好把诺拉星一开始设计的游戏剧情开头用上。 那是一场异常惨烈的星球大战，诺拉星打算与相隔它不足几个天文单位的邻星奥拉星开战。开战的原因仅是愚蠢的掠夺资源和星球殖民。 这一站就打了上百年，耗光诺拉星和奥拉星的生机，雪悠出生的那个年头，奥拉星以摧枯拉朽之势联合外来星系的力量击败诺拉星。诺拉星进入艰难的防守阶段。 但外来星系的力量过于强大，它们的每一次大规模武器进攻就像一个个毁天灭地的禁忌魔法在诺拉星的周边爆炸。 “姐？为什么大人们一直在放魔法烟花呀？”林琳好奇地抬头看向天空中一快快裂开又消散的魔法屏障。 她身旁本来坐着的女孩在缓缓起身的瞬间，渐渐变了模样。 飞舞的银色长发不断回缩成利落的短发。柔软的蓝白色系连衣裙在魔法烟花的掩护下奇迹地变成了王子的银白色系制服。 “姐？” 林琳对突然出现的刘旋有些措不及防。 以往的梦境中，在诺拉星的这片天地里她还没见到过现实中的面孔。 刘旋放下手中的笔，欣慰地熄灯收工。隔壁传来的婴儿哭声再次送他入眠。 这样才对嘛。游戏里的主线剧情当然要由男女主角共同推进呐。 刘旋伸手朝林琳发出邀请，就像诺拉星中的王子对雪悠发出邀请。 一瞬间梦境也变得真实，林琳轻轻颤动眼睫毛拂去圆滚晶莹的泪珠。光线的折射早早出现异常。诺拉星向两位创始人发出诚挚的内测邀请。 主线剧情从此出发。 天使和恶魔带着跨时代的风采穿越星际抵达无数玩家心中期待的家园。 伟大而又平凡的幸之陆带着它的历史使命正式走进终端运营的时代。 第58章 自信的高一下学期 回想昨日的梦，已就读高一的林琳依然觉得十分悬乎。怎么可能呢？诺拉星，一个只存在于梦境里的星球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残酷的现实世界以全息游戏的形式出现呢？ “诶！卫生委员！” 林琳还站在走廊外的栏杆前眺望不远处树冠翠绿的生命成长，这会不得不回神应声道：“怎么了？又有人跑了？” 不再是小学那个患得患失的神经质小女孩，也不是初中的懦弱姑娘，而是高一年级能干的自信的林琳！ “不是。检查员来检查了。你过去看看，她总问东问西的。” 作为这个班级的卫生委员，林琳没有学习委员那么擅长学习的本领，也没班长表率全班的作用。她能做到的仅是监督班级的每一天每一组值日生，监督他们把班级的卫生搞好。 教室地板上每一个意外漏出的垃圾都是对她职称的挑战。 林琳刚回到教室就看见一个中年女检查员拿着小本本在教室里巡来巡去的。尽管已不是第一次看见她的身影但还是会觉得紧张，不过比起第一次那种担心害怕，现在的检查员老师总带着一股可爱的亲切感。 也许这就是行业上下游的特殊亲切感？ 检查员最后出现的位置是班级的铭牌。她总爱举起小本本才绕过墙角拐进下一个有待检查的教室，像是担心同学们不知道她是来检查值日的。 高一（4）班。 本就心情低落的林琳在今天巧合地遇上班级铭牌，心里头复杂的情感伴着检查员和身旁同学视线的离去而翻涌。她现在急需一个借口离开大家的视野，去往一个安静的地方，粗暴地撕开伤口，期待新的痊愈。 而去食堂吃晚饭是一个不错的逃避现实的机会。 尽管一顿只有青菜白饭肉末的廉价菜并不能带走林琳的心神，但廉价确是一个安抚她心中焦虑的重要因素。缺钱的压力似乎会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放大。 孤单地走在校道上。高一下学期，3月初，中国南方，北纬23度。林琳对自己的长袖衬衫有些不满。因为校道上几乎都是短袖短裤的身影，只有她一人是长袖衫配的长冬季运动裤。时尚两字总跟林琳沾不上边。 高中跟初中林琳上的是同一所学院，公立院校，收费便宜。它最大的优点是离家很近，这让林琳体会到了走读的乐趣。 每月在小摩托上吃掉的沙尘怕是能装满一个小鱼缸，化池塘为沙地。 上学的路位于交通的主干道上，每天上学放学就没有不塞的时候。要是路上还有体形庞大的重卡，那生活就没法过了。 来到公司，妈妈定要被领导批一顿。我今天回家注定不会有一顿充满爱的美食。 林琳越想越烦闷，路边的石头围墙都能被她看出无数张愤怒不堪的人脸来。身旁三三两两路过的同学无不在告诉他食堂现在究竟有多挤，究竟有多少人，阿姨给的饭菜究竟被抖回锅里多少。 一切似乎越来越现实了。 妈妈定下的目标也越来越偏离林琳的梦想。 那个时间段，林琳的心里还藏着小说家的幻想，手中还时常拿着画本。哪怕她走在路上也不会低头玩手机，而是专注地盯着身旁人物的穿搭和他们走动的每一个姿态·。 不同的人确是完全不一样。 第59章 血与泪的结局 我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呢？ 林琳坐在饭堂里每往嘴中塞一口饭就不自觉地想到很多事情。这是一个物价稳步上涨的时代，也是一个繁荣时代。 高一上学期的时候，我还能拿起垃圾箩在教师里跑，还能真的像个小督察员一样去巡视教师的每一寸地方，去提醒每个人清理好自己的座位。然而…… 现在是高一下学期，或许在很早以前我就已经没有那种初心了。 一开始接触这个职位的初心。管好每一天的教室环境卫生。那个时候，我会为了值日生的安排而专门列一张表，还会准时向作卫生老师报告。 然而…… 现在…… 林琳轻叹一口气，把碗筷收拾好拿到外面的水槽那去洗。排进人群里，每一个水龙头前都站有一个活着的孩子。有的14岁大，有的已经18岁了。这是一所初高混合的学校。 “嘿，我跟你，你有没有看那个……就是最近很火的那个……” 林琳一边静静听取周围流动的信息，但她从不参与讨论，哪怕是在班级上在朋友中。因为一直有一层隔膜横在她跟很多人面前。 这是她自找的，算活该！ 流水撞击铁盘，以水的刚强在喧嚣一直被忽视的自由。 哦，洗完啦。 林琳又拿上盘子，按原定的路线返回教室准备接下来的晚自习。是的，从高一上学期走到高三下学期，这条路一直都没变。路边永远有的图书馆是林琳在学校里的秘密基地。 图书馆的对面是宿舍一号楼，一号楼的右手边是二号楼。二号楼的第一层是饭堂。在这三栋楼共通的几条路有一个交汇口，林琳很喜欢路过这个路口，至少现在是这样的，因为这里常有很大的风吹来，是个很凉快们很适合让人冷静的地方。 天色慢慢往暗里走。夕阳照在后背有点残余的暖意。她的身后还有很多跟她一样要走进教室的孩子。 他们都各自聊着世上最动听的话题，这些小对话的一切核心元素就是一个字“玩”。 通过聊天，彼此的心在碰撞，彼此的灵魂在摩擦，每一处肢体及表情语言都能让彼此走向短暂的快乐。 所以，林琳从裤兜里拿出一张写满英语小单词的纸片，一边走一边低头读去背去学习去模仿别人。 因为她比很多人都要差，她找不到自己的路了。知识的海洋如此深奥，林琳已经被淹死了。庆幸的是这只是高一下学期。 高二的她会更快乐。 走进树荫天桥下，林琳抬头看向不远处路旁一棵大树的树冠。很久了，她每每路过都能从树冠上看到很多奇妙的景象。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个模糊的形象。看着它们，林琳会觉得高兴：这个世界果然是多姿多彩的。 就算身边没有朋友，林琳也要开心地面对接下来漫长的人生路。别人都能做到的事，她当然也能做到。如果做不到，她就不是人！ 事实证明，也许林琳真的不是人！她应该算一个神经病人，一个特殊的人。 但，这么多特殊的人都有学成走向成功的案例，为什么林琳不行！她明明拥有比弱智要能接受物理课本的脑袋，拥有比阅读障碍者要能背古文的脑壳；她明明拥有，那为什么她做不到走出自己的路呢！？ 为什么？ 林琳走在回教室的路上，心里缓缓浮现出一个答案。 因为我做的习题还不够多，不够难，所以我才有时间胡思乱想，没有什么问题是被揍一顿不能解决的，她只需要一个血与泪的结局罢了。 第60章 堕入光明 是的，一个血与泪的结局，一如当初懵懂的放弃。到头来，一切自以为是的悲壮全部成为笑话。然后所有随时间消逝而烟消云散。 还记得你写的第一篇小说吗？林琳。 距离高一下学期的晚自习开始还有半个小时。 在这不被大家关注的半个小时里，一向没朋友，时刻被冷暴力的林琳打开急救箱，准备缝合一下漏血的心。 她拿起黑色签字笔。这支在往常用来考试和做作业的笔在这个学期第一次接触到林琳的小说草稿。 每一页草稿都是再生纸。林琳提笔写下第一句话。 “在一个美丽的星球上，……” 才写几个字，林琳就顿笔了。她看着纸面上“美丽的星球”不自觉想到自己的第一篇小说《诺拉星英雄传》。 嘿，刘小旋，我写出来的故事都有了诺拉星的影子。不过，这是当然的吧。因为某种意义上它是我第一本出版的小说。 一想到在美丽的地球上有这么多不友善的人，林琳就没有继续动笔的勇气：这真的是一个美丽的星球吗？ 这里的树木按照既定的规划成长，这里的人按照既定的人才培养方案成长，所有的美丽都被限制在了框架里。而框架里伴随美丽滋生的却是丑陋。园丁一面要花长好，却又不帮它除虫，还要对即将接任他的新来者说： “一盆好花，除了我们照料周到外，它自身顽强的生存和变美之心是必不可需的。这在某个时候会成为关键性的因素。” 是的，所有的美丽都必须学会自救。 为什么必须？没有根的花，根都被人为减除了，还怎么自救？ “怎么自救呢？” 林琳无可奈何地回想起六年级毕业分离的那天。是的，她和刘旋没考到同一所中学。因为他们家又搬了，搬到了一个附近有所很不错的中学的地方。什么时候搬的呢？大概是六年级上学期过完的那个暑假吧。 那个暑假呀，可真是好。 那是我和刘旋第一次去游乐园玩，也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在这个美丽的星球，有很多美妙的事物，而爱人的笑是最最神奇的事物。它反而不美，但却更能给予人力量。” 林琳抬头看了钟表仅剩下的15分钟，满怀期待地扬起一抹笑容。 上天啊，如果我是抑郁患者，那么请赐予我书写这时间最温情的文字。 可惜呀，我不是呢。 林琳无声地张合唇瓣一边写，一边微笑道：“谨以此书献给我唯一的爱人，祝你永伴欢乐。” 你活得比我要苦，我可以分享你余生还会不断遭遇的苦难吗？但我又怕我无法承担呀。 林琳才一想，便抬手伸手接过前桌递来的试卷。 望着卷顶的一行批语和通红的分数。 林琳知道在不远的未来，高三毕业那年，她将与刘旋分隔两地。是啊，我们都在长大，十八岁赋予国家每个公民的义务，要学习知识去帮助更多的人。 所以，拥有同一片苍穹的我们一定要振动翅膀呀！ 若不如此，走在我们身后的那些孩子，该有多难。 第61章 高中的夜 晚自习总是很无聊的，没有多少情趣，一如作业并不需要用到感情来去完成。学习就也带上了苦闷的色彩。 但，这跟林琳快速动笔完成练习册是没有什么直接关联的。 好不容易做完了作业，林琳想着要不要写会小说，去另一个世界玩玩。 然后，下课铃响了。晚自习的下课铃就意味着放学。 林琳有些不满却又有点庆幸。不管怎么样，林琳到底是个很物质的女孩，如果回家能让她吃到美味的汤面，那么回家显然比吃纸吃灵魂更让两腿直立行走的人更高兴。 “妈。” 放学路上，林琳坐在后座，她妈妈坐在电瓶车前头。两人在靠路边的机动车道行驶。 晚风习习，配上周围因生在校区而活下来的树木和山体，更有凉飕飕的怪感。 “你最近的成绩怎样？” 林琳自然地答道：“排在班里前十，还可以。” “那就好，努力读书，争取考个像你哥那么好的大学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 嘴上应得爽快，林琳也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哥都考到北方去了，那得多可怕的脑子才能完成的事。 心底里的林琳轻轻叹一口气，三维的林琳缓缓张开自己伸不直的手掌。风在指间缝隙处经过，还留下了前面骑行者的点滴热浪。 刘旋？你在做什么呢？你也在两点一线地过生活吗？ 北半球同一片星空下，刘旋正待在自己的四人小宿舍里。诚然，这是一所不错的高中，它的宿舍环境非常良好。这个四人小宿舍分成两部分，房间里还有独立的卫生间。 刘旋在书桌前作业，尺子和笔来回折腾。睡他下铺的舍友抱来一堆书放在刘旋另一边的空桌子上。这个四人宿舍因为各种原因最后的实际入宿者只有三人。 “知足吧，刘老板，我们三人的借书证就只能借到六本书了。都是大部头，够看了吧。就怕你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看不完，不能按时还回去。” “谢了，何兄。”刘旋最近在看高中的必看书目《红楼梦》，这会在宿舍里当然要应景一些。 何奇铎摆摆手道：“别说没用的，明晚的宵夜就算你头上，王小猫！给我记住了！” “哦——” 睡在隔壁床铺的王少虎正在床上写作业。他一边写，一边还要叫苦连天：“天啊！为什么作业这么多！？” “天啊！为什么！？” “刘旋你怎么做到每天九点准时把作业和复习那些任务做完的！？” 王少虎的痛苦让何奇铎感到深深的快乐。他于是替刘旋答：“笨，上网复制粘贴嘛！？” “没人性啊！劝人欺诈。” 王小猫摸摸身上身下的衣兜，确认钥匙可能还在办公室，一时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兄弟们？你们猜这个点办公室开门吗？” 刘旋立刻答道：“不用猜，没开。我最早去的时候，都是7点半才开的。” 何奇铎拍拍舍友的小心脏道：“别怂，明天大家一块陪你教室门外罚站。别提多痛快。” “没事。都是小问题。” 刘旋一边翻开书页，一边又拿起笔描画。 第62章 见光死 11点，宿舍熄灯了。两舍友纷纷开上手电筒，在各自的小被窝里搞事情。刘旋则是调好闹钟。 宿管最近几天一向是11点半左右查寝，只要在20分前上床就可以了。还能在画一会。 铺在小桌子上的是一张4开白纸。跟以前画诺拉星地图的a4纸又不一样。高中的脑子不管是知识储备还是逻辑判断能力都要比小学时强上不少。 太阳系是一个时刻在运动的星系，它位于银河系的一条旋臂上，根据科学家们目前的观测来看。太阳系有可能会逃离银河系。但，诺拉星不会。 它是一个生活在大宇宙下的一颗特殊行星。 在暗物质能量的包围下，诺拉星和悲梦星互为子星，相伴而转。两者质量相近，都属于不发光不发热的普通行星。要说有什么跟地球天文学不一样的应该就是，两行星拥有一项专属自身的技术。 那就是通过旋转，用自身来摩擦星轨内的暗物质，促使微观物质运动，形成推动行星日夜旋转的小动力。同时，在星轨范围内，行星与暗物质互相反馈，形成理论状态下的永动力。 “叮，叮，叮～” 刘旋淡定地熄灯关闹钟，收好画卷，爬床睡觉。宿舍彻底暗下来了。 “哟……” “处分。”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林琳迷迷糊糊地在老妈人肉闹钟的威慑下，按时起床洗漱，来到楼下车房等着她的车。 “妈～今天又吃面包啊。都吃一星期了。”林琳一边就着清晨的微风一边吃早餐。 林妈没立刻回话而是等来到红灯面前停下才答：“这有什么，你上学期都吃了一学期的面包的。现在吃这么几天，你有什么好说的。” “啊。” 林琳真欲哭无泪了，总不能真的嫌弃对不，毕竟买面包的比吃面包的要辛苦是吧。 “妈，到前面路口，你把我放下来就可以了。我自己过去。最近学校不知怎么的又抓起了交通，家长们不能把车开进校门口前面画的黄色框线那。” 林琳一面打小报告，一面乐呵呵地当间谍。 “行吧，你自己小心看车。” “好的！” 耶！太好了！ 根据我开学头一个星期的观察，我妈跟雪妈总能在同一个时间点在学校门口停车，两人总会忍不住说几句就开始了家常。特别是我妈现在当家庭主妇就更有闲时间在校门口“慈爱”地注视我走进校园了。 只要她俩没遇上聊天，我就不用这么尴尬地跟雪同学走一路回到教室了。 两人走一路贼尴尬了，又不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闹矛盾了。 “嗨！” 路上，林琳正为自己的英明决断而庆幸时，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糟了！是我很不喜欢的那个女同学。她虽然对我挺好的，也很爱笑。 “嗨！吃早餐了没？”林琳一回头看见对方的自行车车头没挂早餐就胡乱一猜。 双方面带笑容，画面十分美好。 “没，放书包了。听说这学期有老师投诉说学生在教室吃早餐，搞得早餐味很重。就不给带校外早餐进校了。所以塞书包就很香。” 第63章 午间时光 “哦~”林琳一路与“朋友”边聊边走，好不容易终于要坐到座位上歇一口气。 今天的值日生突然走过来说：“林琳，今天跟我一起扫地的薛青青请病假了。能找人跟她换一下吗？她昨晚连夜给我发消息，我今早睡醒才看到。” 林琳条件反射答：“她有说星期几回来吗？” “没。” “这样啊，那你先扫着吧，我跟星期五的值日生协调一下。”林琳一放下书包连水杯都没碰就又走开找人了。 星期五扫地的是一男一女，找女孩吧。记得那是个小小糯糯的女娃娃，应该很好说话吧。 林琳带着不显露于外的焦虑来到她座位上，小心把在心底模拟场景说了一遍的话说出来，诚挚地希望女孩能答应。 也幸好林琳会做人，这小女孩才点头起身拿起扫把就去帮忙。 松了口气，林琳感觉自己突然进入状态，本来还想喝口水的，一想到下午是扫地加拖地就顺便也把拖地的那两人也一并调解才又回座位。 “林琳？你昨晚的数学作业做了没，我不会第四题，你教教我呗。”同桌递来了空白大半的作业本。 她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现在教做题就能解决了的！ 但林琳就算明知自己数学不好还要坚持教导同桌，两人一起往着越补越错的方向发展。 “林琳，课间长跑你要请假吗？我生理期来了，我要待在教室里。我记得你也是差不多的时候吧。要不我们一起请呗。又可以少跑一次了。”同桌细声软气地找上林琳。 林琳自初二起就一项独行来往惯了，哪忍得住这般煎熬，立刻就答应了。 翻开桌上的作业本，林琳又开始做作业了。 我今天也刚好生理期了。不过，我好像不太痛，还是第一次因为这种事请假呢。 一边写，她一边又在脑子里模拟接下来找班主任请假的画面了。 早上最后一节课。全国各地统一的课表让刘旋感到庆幸。 午间时分…… 刘旋躺在宿舍的床板上，打开手机，点进社交软件，找到了林琳那个好久没变的兔子头像。 刘旋：嘿，你睡了吗？ 刚吃完饭要上床歇一会的林琳再看了手机屏幕弹出的信息框后，笑了笑，回复道：“现在睡。别玩手机了，快睡吧，老兄。下午第一二节课可是强者的天堂。” 刘旋看完没再回复，把手机放一边，就合眼了。 是啊，就算睡不着也要闭目养神吧。 刘旋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用睡着的大脑去思考一些东西。 比如说：诡异的星域？ 如果按照目前的人类天文知识那诺拉星肯定就是科幻小说里的产物。但是，本来那就只是一个游戏星球。所以在星球构建时刻加入虚幻元素也是无可避免的。 参照一下左右看到的那个阴阳八卦图的演示和一些西方黄道十二宫的想法。 或许诺拉星并不一定只能是一个球状星球。 它可以是扁平的二维星球，又或者是一个可以在本体中自如穿梭维度的星球。 但是，这个概念真的很虚啊。 刘旋带着怀疑缓缓从脑海中浩大的思维空间抽身。 “喂，上课了！王小猫，还睡！” 第64章 传下来 “林琳？下午的体育课，你要去打球吗？” 同桌一脸娇羞地凑过来。林琳立刻明白她的心思道：“我可以陪你去办公室找老师请假，不过你知道的吧。期末要是体育考试不及格就惨了，会被家访的。听说现在国家政策很重视学生体育素质的。老师都不敢不教，你居然想请假？” “可是来那个了呀，会很痛的嘛。” “要不你拿了假条去到楼下就乖乖坐着别动了。就晒太阳，怎么样？” 林琳带上水壶准备跟大队伍去操场了。 同桌牙疼地勉强答应道：“那你待会记得看着我点，我怕我上下楼梯，量又大的，一不小心霸气侧漏就惨了。” “没事的，大不了就换裤子去。” 同桌钟莹莹心地可大了地叹气道：你真的是女孩吗？林大姐。 体育课上，林琳也没闲着，就顾着追球跑。这学期的体育课学的是怎么打篮球，最基本的操作就是三步上篮了。而林琳有专心看老师分解动作，早早便掌握了表面动作。可这套本应行云流水的动作在别人的身上倒是玩转了，偏到林琳身上时总带花样。 “林小姐，你要把篮球当花篮啊！真一点也不违和！”同桌坐在观众席上，笑得直牵动肚皮疼个过瘾。 林琳被她这么一笑也笑了，一笑就没力气，本就没力量感的动作更加娇气，一时间也惹来了班上很多人的注视。 面对这些明晃晃的注视，林琳总感觉心底有一种庆幸和渴望。 想要更多人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 可是…… 林琳玩累了，走到场面拿起自己的保温瓶就要喝水。这个时代的孩子都不约而同地有一种要提前养老的思想，而林琳只是顺应老妈的交代，顺便享受在生理期喝热水的快乐。 那些学霸们进球时，她们发出的庆祝。那些球技很好的男生进球时，群众发出的庆贺。每当男生们开场打球赛时，大家都热烈追捧的样子。 那些祝贺的热烈的视线，跟刚才那些看向我的视线不一样。 刚才的视线并不像是看一个成功的案例，而是看一个滑稽的猴子卖艺表演。 我活着总有点当笑话的意思。 可是…… 林琳低头看进保温杯里，一圈圈在瓶中荡漾波纹的水，自叹不如，心灰意冷的同时又隐隐有一丝欣慰：我喜欢你们的笑容，如果我能逗笑你们，那么我做的就应该是正确的。 嗯。 我喜欢看见你们笑。 然而，笑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成为了一个十足十的奢侈品。 林琳看到场上随时间流逝越来越少的人，心里涌起一股挣扎的劲，就带着球迎了上去。 不能怂，不能断，这种希望的可能性一定要把它传下来。不论是毁天灭地的大事，还是生活中勉强可见一点兆头的小事。 一定要传下来。 传下来！ 一节课又过去了。晚饭时间即将到来，林琳重复昨日的动作走在校道上，双眼要捕捉与昨日不同的光彩。 “嘿，那里有个好漂亮的小姐姐呀。” 第65章 仁慈的歉意 吃完饭了，我今天在饭堂的消费还是比较低的，所以我可以去小卖部买点自己喜欢的小吃。 林琳走在回教室的路上，不知觉就想到小学时的趣事。以前，刘旋也是这样带着自己走在回家的路上，然后买好吃的小零食。两人还在街上找一个角落，带着小庆幸和品尝未知的心情去进食。 那个时候的食物应该是很美味的吧。 林琳拿着手上一包很便宜的薯片，心里凉凉的。 可惜我已经忘记了。我猜你也一定忘记了吧。不过，如果你以后还会带我一起吃好吃的。那这个其实就算不上什么了。 “但是……” 你以后还会有和我一起再去玩的机会。 应该也没了。 林琳找了一条这个点很少人走的小道，一边走，一边警惕周围环境的丝毫动态，手缓缓伸进包装袋口里，拿起一片脆香可口的美食。 “咔嚓！” 林子中轻轻回荡了一声脆响。林琳似乎能看见从旁边的鸟笼里伸出头好奇张望声音来源的小鸟。 但，他们的注意力应该都在一旁的羽毛球场上的激烈比拼。这附近的教学楼前有一处很大的空地，学生们在晚饭过后或者中午休息时，总能在这里自主开展体育活动。 打羽毛球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林琳吃啊吃啊，走啊走啊。 走过小道旁的天桥口，走过了小道路上的三个路口，又走进了大路，然后来到自己教室所在的那栋全校最高的教学楼的楼梯口。 解放的双手在半空中悠闲地晃荡。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有薯片的香气，是林琳“犯罪”的证据。这时候一个适时出现的水龙头将会解决接下来林琳会面对的大问题。 “嘿，你还好吗？林琳。” 不知道为什么，林琳走到洗手间的水龙头那就总是忍不住联想到小时候曾无端看到的一些幻觉，尽管那些可能是假的。 但是，她还是很愿意相信，在镜像空间中，有另一个林琳存在。而那个林琳一定比活在现实世界里的林琳要更能混好。因为那个林琳是现实的，她不会去想太多的关于小说的想象，也不会非常关注诺拉星这种虚无缥缈的羁绊。 是的，这仅仅只是一种纽带而已。在现实这把大剪刀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她走在楼梯间里。小心翼翼地竖起耳朵。假如林琳听到楼上楼下哪个地方传来了人声或者脚步声，那么她会为了躲开这些大麻烦暂时随便躲进一个楼层中，把自己伪装成其他班级的学生。 尽管这么做有的时候会面临被拆穿的强烈尴尬。 但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十分早熟，他们能对早已经知道的事情做到给予点点的体面。 比如，大家都知道班上有一个叫做林琳的同学。她除了跟几个比较要好的同学一起玩之外，她很少与其他人接触，尤其是一些男孩子，和看起来很凶的人。 所以，林琳是一个班上很孤僻的女孩。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看到她的时候就应该假装看不到她。这样不论是对她还是对我们都是一种解放。 多亏了大家伙的仁慈，林琳才能安然无恙地已自己喜欢的“空灵”的状态走到了5楼的楼道那。 她的教室就在六楼。 第66章 退化 如果我现在还在玩诺拉星，那么根据玩法。我每天都有完成日常任务获得一定经验值。每天例行的上课刷课，提升我的认知等各类与学科挂钩的能力。每天上学我都会应付老师和同学，还有一整个社会的形式规范，所以这方面的经验值累加下来。 我的社会型综合能力应该是有提高的。 那么根据我从小学就选定的个人属性面板来选择自己的升级流派。 林琳透过栏杆上的铁丝网看向外面的操场道：“那么我应该赢得很佛系，还是输得很佛系呢？” 如果大家都是0级开始的，根据已有资源不断实践升级，那么按照老师的说法。当代少年的核心竞争力是什么，我的核心竞争力有是什么？ 林琳看到小栅栏格子里一个个被分裂的人影，感觉看得眼花：我应该没有什么核心竞争力吧。 那我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既然预知结果必然走向毁灭，那我为什么还要继续前进呢？既然预知我的级别永远无法到达我理想的境界，那我为什么还要升级呢？ 我可以选择退化吗？ 林琳看到足球场上，那些不断奔跑的人，透心凉，心又暖，唇轻轻翘出一抹动人的弧度。 生命？ 放学了，回家了，有过了一个晚自修。意义就在行动里，生命运动着。 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林琳拿出手机给刘旋发了一条短信。 现在是bj时间，晚上11点整。 刘旋正要按往常的作息继续在小台灯下奋斗诺拉星的一系列准备计划呢。一阵轻微的振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奇怪…… 林琳从来不在晚上给我发信息的，难道…… 刘旋看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把图纸收好，上床了。 “哟，玩手机呀，学霸。” 王小猫欠揍的声音传到耳边。刘旋没心没肺地瞎回一句：“星期五呢，通宵不？反正明天不用上课。” 坐在床上，刘旋在被窝里打开手电筒看消息。 “嘿，我可以退化吗？” 啊，这个小女孩。 刘旋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立刻理清思绪准备做开导动作。从小学的时候就起来了，这孩子总不让人省心，都说了嘛要自信一点呀。 “当然可以，就像我以前跟你说的，你可以做出选择，只要是你自己，你就能做出选择，选择你自己的人生。所有的选择都不定是好的，也不一定是坏的。如果你做了准备，那就大胆地选吧……” 刘旋还有没说出来的话。他仔细想了想。他还没有能力对着林琳说这么一句话：没事的，有我兜着呢。 “我怎么知道我的准备做好了没？” 林琳提心吊胆地在这么一个夜晚打开了自己手机的手电筒：如果被妈妈发现，那我又要挨打挨骂了。 很害怕，很刺激，还有一种模糊的混乱感。 刘旋联想到不久前的一节课。老师为了鼓励大家上台讲演题目案例时说了一个小故事。 故事的寓意是，人永远没有准备好的时候，该冲就要冲了。不能说退缩的。 所以…… 刘旋想了想，输入道：“如果明天的太阳升起时，你的选择还是退化，那么你就可以思考你要怎样做才能退化了。” 第67章 永恒的错误 林琳一下子从床上坐起，原本的犹豫仿佛不再存于心头。 “嘿，那我可以用一晚上的时间想清楚我明天究竟要干些什么。反正明天是星期六！” “这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事情！我可以在一个休息日里解决我的难题！” 刘旋隔着屏幕都感觉自己被林琳逗乐了。 “一定没问题的。如果你明天想出来了，记得把你写的关于未来的报告给我看一下。” 林琳在屏幕的那头，感动地流下泪水，傻傻地朝手机点头，什么也没说，只发了一个表情包出来。 嘿，他还记得。还记得以前的约定。习惯下的约定。 是啦，我们约定好的，彼此的未来绝不可以缺席的！ 刘旋放下手机，拉上被子。近几年的秋总算有劲了。 晚安，琳琳，希望你能找到玩游戏的理由。这局人生。 林琳闭上眼睛，把充足的思考空间留给大脑。 我应该做些什么？ 是像动画片里说的一样，勇敢地去追梦吗？不顾学业？ 还是像妈妈和老师还有朋友们说的一样，坚定不移地朝着学业的目标努力呢？ 还是按刘旋给我的建议，让我听听自己的心？ 但是我感觉我的脑子就不太行，更何况我的心呢？ 结果，林琳并没有想出什么，相反还陷入了一个更纠结的境况。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已经高一了。还有两年就高三了。寒假的兼职应该已经让我明白追梦在成年人的世界是多么的可怕。只要这个梦想不与钱挂钩，那它基本上就只能等待破灭了。” 不能再等了！ 林琳想着不由自主地落下眼泪。 但是，爸爸妈妈还有哥哥是无辜的，梦想不能成为我连累他们的借口。但我真的很笨呀，如果我把时间留给学习我就无法追梦，如果我把时间留给梦想那我就会失业。 我该怎么办？ 有没有这么一条路，这么一个前提，可以让这一切都有一个合理的借口出现呢？ 我为什么要学习？ 因为身边的同龄人都要学习，妈妈也要我去学习，我所以要学习。 不。 林琳翻身爬梯下床坐到书桌前打开一本空白的作业本随便选取一页，画下一个圈。 学习对我而言究竟是什么东西？老师说过一切的问题都要从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办入手。而解决问题时则要从在哪里，什么时候，目标对象入手。 所以…… 林琳神情坚定在小台灯下画出自己的人生思维导图。 然而，当她落笔的刹那，楼下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像极了妈妈小时候说的鬼故事。 有个猫妖婆婆会带着她的孩子在灯火人家的外头，让她的孩子佯装人类婴孩而哭，然后诱使人类走出来，最后母子俩完成捕食。 林琳被吓得不敢回头，书桌之外小房间里一片漆黑。 刘旋？ 我不怕！这不是什么猫婆婆！只是楼下邻居的娃娃在哭闹而已！爸爸妈妈都在这。 你也会陪着我。书里头的老师告诉我如果两个人的心灵和脑子都在想着同一件事，那么这一刻。彼此的肉体中都将驻有对方的灵魂。 刘旋？ 林琳抬头看一眼窗外的星空。那儿很暗一颗星也没有。但奇异的感应在引导她完成这个动作。刘旋躺在床上闭眼躲过舍管查房后，实在睡不着，也没事干只好出神地盯着窗外头的星空看。 你看啊，同一片星空下，我们彼此凝望。 我希望能…… 我祈愿我…… 林琳最后还是选择了自己就高一的学识来看最正确的选项。 她画了一个圈，标注“我一生的志愿”。 我祈愿我能“解放人类”！ 就像思政老师说的例子一样。我要向先人学习，将我的一生奉献给为实现人类解放的伟大进程中去。只有这样，我才能寻找生命存活的真谛。 抱歉，刘旋，我别无选择了。这个世界对我而言过于黑暗，唯一的光只能是伟大与渺小并存的虚幻目标。 也许我永远都不可能实现这个目标，但我会倾尽我余生的热情，全力灌注它。哪怕我不能实现，我也要将实现它的道路找出来，沿途留下标记，让下一代走出他们自己的那条解放之路！ 林琳怀着虚妄的悲痛，以卑劣的姿态伪造自己伟大的目标，全然抛弃一切她所学的道德与观念。 刘旋最害怕的就是林琳放弃一切走上极端，那是她从小就展露的恶习。 “琳……” 刘旋越想越担心，还是决定冒着被处分的危险，下床打开书桌的台灯，拿起笔。 我一定要对你说些话。我不能看着你自己一个人往深渊跑而不拦你。 不像林琳，刘旋下笔很快。他想这个问题想了很久很久，从五年级下学期就在想了。今天，高一下学期，他终于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全盘托出了。 在他的纸张上，他是这么说的。 “琳，按照我们的约定，天使与恶魔一旦成为朋友，未来不论是回天堂还是去地狱，都是两人一齐面对的事情。” 想起初二那年，两人第一次接触情侣头像时，就像两个小大人，严肃地挑选着…… 这个不行，一眼就被看出来了。老师说过的，不能早恋。 这个不行感觉跟很多其他情侣的头像都撞了。 不对！我们还不是情侣呢！刘小旋！你别带偏我！我只是想试试用这种带有特殊意义的头像究竟有怎样的体验而已。 结果，两人没能成为情侣，也没有青涩的早恋，有的只是一个梦幻的契约，关于天使和恶魔的一辈子的契约。 想着想着，刘旋眼里藏笑，温柔地落笔道：“我不知道未来我们是否能迈入婚姻的殿堂或者真正地成为一对伴侣。可如果《诺拉星》是我们的定情信物。那你戴在手上的钻戒将会是我一生的陪伴。不论前路究竟通往那一种结局。” 在刘旋的陪伴下，林琳从“解放人类”的圈中放射性地画出十个箭头。 填充答案的那一刻，林琳总觉得刘旋就坐在他对面。 “嘿，“我的志愿，你的理想，我们的梦想”。一切都是值得的，对吗？” 林琳写下这一句，抬头看向面前的小窗口，仿佛在询问谁的意见。 刘旋遵循自己的心意在信纸的行句间着重把“陪伴”二字提出来，单独分析道：“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68章 优先超脱 突然加速的命运之轮让所有的一切都走向不可计算的结局。也许未来的林琳一定会后悔今天这个傻傻的自己，但现在的林琳估计是不会放弃的。不仅不会放弃还要义无反顾地奔向前去。 去撞墙。 为的就是守护一份羁绊。 还是虚妄的羁绊。 “刘旋，我要真走错了路，那就这样吧。”林琳写着写着，心里慢慢就踏实了。 林琳怕自己写的人生规划没有数据依据，还特地打上手电筒从衣柜底找出前些年初中记的日记。 她把所有的陈年旧事都翻出来，先是把自己好好认识了一遍，才放心坐在规划书前拿起笔，准备写。 生存，需要衣食住行，衣食住行需要钱去换取。目前或者是在高三前，以我的能力和想法是不太可能自己搞到钱了，所以钱在高中来自父母。 写到这，林琳踩着两点的钟，带着困意，又在规划书上方加了个前提“暂且只讨论高中生涯”。 自以为提高了严谨性的林琳按自己的推断又开始写。 从小学开始我就想写小说，写故事，初中我也有写，初三那年也在写，高中估计也会写。 希望我能在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写一点的东西，哪怕它确实没营养。 林琳斟酌了一下，又在规划书的前提补充一行。 “我想回家。” 这里不好，没有家的感觉。我想回家。家里有很多人，我能感觉到我的家就在诺拉星。 也许它真的是一颗存在的星球吧。就算它不是，我也愿意将天堂或者地狱比作诺拉星，不论发生什么，那里都是我的家。 因为我的家人都在那，所以我在那。 林琳魔怔地下笔，近乎病态地开始她对未来的展望和想象。 活在这里就不能回家，想要回家就要通过“死亡”这个唯一的途径，为了回家我不介意经历死亡。 可是伴随两点半的钟声特响，林琳再度被现实扯出梦幻。 她又在规划书上方加了个前提。 “不伤害他人。” 死亡会给很多东西造成影响。为了不伤害除我以外的任何人，我最好等跟我有直接联系的人都安稳离开这个世界我才能离开。 他们很享受这里，但我无法在这里获得温暖。如果用历史书的案例讲述适者生存的故事，那么按照我的性格和能力，我都应该被这个社会抛弃。 老年人可以帮助年轻夫妇带孩子，我甚至连帮妈妈做一顿饭都做不好。 我太懒了。像我这种懒惰又无能的基因就应该按照绝大多数的声音消失才对。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人类的基因进化得更加完美。 至此，林琳确定了自己的“非存在体”定位，然后从这个定位出发开始思考“解放人类”。 让我们一起看看情神病人是怎么发疯，然后准备把正常人拉下水的吧。相信这一定是个有趣又神奇的过程。 解放人类不是当今世界的主要潮流，和平与发展才是。和平和发展是依靠世界各国团结合作才能完成的事情。 2021年的经典案例就解释了，世界应该怎么运行才能以各自最效率的方式保证各自活下来。 所以，和平与发展是活在这个时代的人的作业。而我的作业就是解放人类大计划。 林琳至始至终都没能做成一个真正的神经病，这才是她日后一切痛苦的根源。有个这么xxx的思考方式，你不进精神病院就算了，不待家里居然还去上学，去祸害别人！ 活该被校园欺凌！ 她根据规划书的前提得出这个一个结论。 尽管我要做解放人类大计划，但是我不应该影响我身边的人，我只要默默的做就好了。 因为“解放”从历史来看就离不开暴力，而暴力不仅与矛盾息息相关还与幸福息息相关，没人会喜欢暴力，这是人类的永恒选择。 而我，林琳，一个高一生，一个底层人，未来的打工妹。 不，根据我的能力分析判断，我可能会做扫大街的工作。 我最擅长的就是扫地了。 反正我也闹不出名堂，我也不打算影响别人，我就自己搞自己。人权赋予每个生命自己选择生存方式的自由。 那我自己搞自己，什么时候搞死了自己也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诶。我早就想死了，只差一个让爸爸妈妈还有社会心服口服的理由而已。 林琳衔尾蛇的严谨要求她完成文章要求的首尾呼应。 所以，林琳在规划书的结尾写了一句。 “我喜欢人类，但我更想回家。”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写这么一句，但打心眼的觉得这一句写下就像跟谁达成了一个誓言。以后生死就真的只由自己操控了。 “晚安，刘旋。” 林琳踏着四点钟楼下的猫叫声，爬上床铺，盖被子睡觉。临睡前她还要降神式的朝虚空念叨一句。 不知道还以为刘旋已经娶了她呢！确实骨子里有种深刻的依赖惯性，活该这种人活一辈子都是个笑话。 天下一角的刘旋早入睡了。 一夜，一上午，林琳在被母亲催起床三次后，终于起来了。闻着饭香味，林琳饥肠辘辘，渴望食物满足自己的嘴和胃。 “妈妈！你做了红烧肉！？” 林琳从床上瞬间跑下来，连睡衣都顾不得换。经过大厅去厨房时，母亲轻轻“嘘”一声，竖起食指道：“你爸刚吃完躺下。轻点声。” 林琳连忙点头冲进浴室洗漱。 吃的！ 吃的！ 吃的！ 像饿疯了一样。 可真等到上桌的刹那，林琳又发现：这样不对。 我昨晚刚写完规划书。我是想死的，那我为了把生存的机会让给别人，我应该把供养我的多余的资源出让给更能在这个世界为这个人类社会做出贡献的人。 “妈？哥回来吗？今天周六日。哥那坐公交就15分钟回来吧。” 林琳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珍重地咀嚼，活像基督徒做祷告那般虔诚。 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她一边大口进食正常生活，一边又要解放人类优先超脱！ 第69章 幸福 “叮铃铃~叮铃铃~” 林琳刚吞下一口米饭，就听到门外的脚步声。 “妈，你信吗？哥肯定又穿了上年年底买的新年鞋回来。只有那个鞋板才能和这的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她说得飞快，林妈听不见，但也一定知道了他们兄妹间的默契。 开门的瞬间，林琳接过林子轩手中的行李箱，微笑道：“哥，吃饭没？” “等着妈的饭呢。” “那快进来洗手吃吧。” 林琳赶忙找个地方放好行李箱，帮哥哥卸货。林子轩脱下鞋子，踩好他在家里的独一对拖鞋。 “妈！” 老大哥也要偶尔学学小男孩给妈妈一个温暖的抱抱。 再次落筷的时刻充满了温馨，林琳看到眼前温柔的哥哥，看到两人互动时挂在嘴角的笑，心里静静地涌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它让下一口米饭更加香甜了。 林琳吃得更慢了，认真体会着感动的心绪，忍住流泪的冲动：它是幸福吗？ 妈，哥哥，你们有感受到吗？幸福，原来就是看着眼前的人朝你露出笑容。 吃饭的时候大家除了闲聊几句，基本都是认真进食的。装饭菜的铁盘在林琳手下蹭了加清洁剂的抹布，过水，洗得干干净净。 带着愉快的心情路过妈妈的房间，林琳站在廊道的门后听见房间里头传来的些微电话声。 妈妈又开始工作了。希望她不要为工作烦心。 多往里走几步，林琳看着面前的房门。它跟爸妈房间的门不一样，明亮的色幕上还有一块可爱的手工彩绘牌子。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林琳平时不会注意到这块牌子，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在那阵“幸福”之后，眼前的每一件事物都带了不一样的色彩，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已经活过来了。 愣几秒。林琳突然警醒：我是走火入魔了吗！瞎闹什么呢！不就是块板嘛。没什么好纠结的！ “哥。” 敲了两下门，林琳收拾出一个笑容走进房中。 下一秒，美好的世界里所有的美好都撕下伪装，潜藏在心底的黑暗，微笑下所有的悲伤，不要钱般撒满一整个房间。 “哥。” 林琳看到了林子轩手中那个作业本。 林子轩有些担忧道：“也许我们该聊聊。嗯？” 他笑得恬淡，让林琳莫名安心。 “嗯。” 林琳点点头，把房门关上。接下来的世界只能秘密存在，这是世界的运行法则！ “说说，你的计划？解放，人类，大，计划？”林子轩拿起桌上还没盖帽的黑笔把“计划”二字圈起，又翻开新的一页空白纸面。 落笔道：“计划”。 林琳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地看向书桌上放着的一摞书本纸卷道：“我想看看。看看我，可不可以活得更有意义一点。” “比如说……” “比如说，成为一名马克思主义志愿者，成为一个在城市里默默无名的英雄，又……” 林琳无法逃离哥哥的注视最后还是承认了，道：“比如，减轻别人的抱负，为这个世界增加一分可能性，又或者把生存的资源让给更有价值的生命……” 林子轩静静地等待林琳说完。她话音刚落下，他就要站起来走向她。这操作吓得林琳立刻起身后撤到柜门旁。 樟脑的味道渗入鼻翼。 林琳委屈地抽抽鼻子，眼睛缓缓有了光，瞳子里渐渐带了泪。 “别怕。” 结果，林子轩只是伸手抱住林琳道：“抱抱，亲亲，举高高。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哥哥，向你保证好不好？琳琳。” 小心踮起脚尖缓缓落地的林琳，早流眼泪流到停不住了。 昨天的时光历历在目，她其实也很想一直停留在过去某个美好的瞬间再不前行。 但，一想到同龄人间好有这么多人在时代浪潮下涌进社会，林琳就知道有些东西必须要改变。 在自己还活着的时间，在我还有闲暇的时间时，我必须要做出改变。 要让这个世界再看一次奇迹，我扯上怜惜，可他想要的却是至强的存在。 第70章 实践出真知 “如果你想，那就去做，去试试吧。”林子轩像外婆哄她时会轻轻拍抚林琳的手背。 又怕不能让林琳准确明白自己的意思，林子轩还理出一条论题来答。 “你看呐，现在是2040年了，一切都在因为科技而飞速发展，企业家借助科技的力量做出了很多我们以前想不出的东西来，所以，这是一个一切都有可能迎来最大改变的年代。不要害怕去改变。” 林子轩最后把电脑打开，点进去国家政府网，国家前沿科技试点，以及民声调研报告，将一个富强美丽的祖国展示在林琳面前，娓娓道来：“琳琳看，这只是我们伟大的祖国母亲的一面，她比你想象中的更要强大，也更加坚强。她是绝对有实力去支撑你的梦想，直到它实现的那一刻。” “哪怕，你的想法最终会给她造成伤害，但她也绝对有实力和坚实的臂膀来抵御你所带来的创伤，并能够通过失败唤醒在这之后的成功。” 林子轩又点开世界各国在国内各大媒体眼中的报道说：“要看远一点，再看远一点，看到外面去。这个世界经历过了20年代的苦楚早已蜕变得更加强大，现在生存在地球上的人每一个都是熬过了磨难，拼了命活着的。” “你我只是他们中的一个。所以……” 林子轩又拿起林琳写的那个计划递到她面前道：“你有权利去想，有权利去做，要相信这个世界的人，要相信这个国家的人，相信我们的眼睛，相信我们的实力。” “我们的民族是个经得起幸福到来前伟大劫难的民族。” “真的吗？一切都会好起来？” 林子轩是不能打包票，但在这个关键的节点，他点点头，郑重地说：“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都是可以被写进蓝图的。” 可是空间内剩下的还是沉默。这份沉默是只在纸上空谈的落寞，它需要被实践被人民实践来指导。 林琳或许还不知道，可林子轩修过了思政，知道一切都要从实践出发。他站起来，背上刚卸货的小书包道：“来，收拾收拾，我带你去实践，去看看我们的国家需不需要这份“伟大的计划”，如果不需要你再放弃好不好？” “如果他们需要，那你应该怎么做，他们都会用实践告诉你。” 林子轩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一股静中动感化作火焰在两人周遭的空气中燃起。林琳点点头，背起自己的小书包，带上笔和记录本，要跟随哥哥的脚步走向实践。 “妈，我带琳琳去下面公园玩呐。” 房间内，正上知网等网站搜索资料的母亲随意应了声，没想太多，仅当两小孩是闲得无聊了。 “走吧。用心去看，我们慢慢的走。” 林子轩在心里迅速规划出一份路途来，思绪敏捷的好处在这个点上开始延展。琳琳没有哥哥那么高的智力和悟力但她还是很严肃地点点头道：“嗯。我可以的。” 在“心”这方面，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林琳走出自己的家门口，来到小区里很多邻居时常带小孩来开小聚会的社区公园。 这里有很多人，大多数是老年人，孩子，还有妈妈，中年的男人也很多。 “我们去坐坐。你打个招呼然后融进去吧。” 林子轩放开牵住妹妹的手，把她往前轻推一把，投以鼓励的目光。 “别怕。” 林琳点点头，脑子里全是打招呼的事情，根本上要想的“伟大计划需要验证”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脚步越走越近，耳边的谈话声越来越大。阿姨们那个年纪的声音多少带了些沧桑。 “知道吗？就是在中心南城区附近有个超市，再搞促销呐。” “对对！我去过。办个会员证就能领鸡蛋。” “这么便宜？” “可不是！” 林琳走近了从那群阿姨身旁走过没引起一点注意。直到林琳遵循心中的意愿走到小孩子身旁时，她才被一个阿姨提起。 “妞妞！看到姐姐要说什么呀~？” 很温柔很幸福的声音。林琳感觉就像被什么怪兽扯住了要继续前进的脚步。而站在她面前那个在追着另一个小女孩玩耍的妞妞则是陌生地往后缩了几步。 晶亮的黑眼睛盯着林琳在发光，好奇又不敢上前。 林琳在不禁被那双纯粹的眼瞳吸引，不由自主地看过去，透过那扇玻璃看到了自己对这个世界冷漠的面孔。看到自己这张臭脸的瞬间，林琳顿时被雷住：我的笑，是不是有点假了。那个孩子看到了吗？ 我一直都是以一副假脸来对待这个世界吗？就连态度也是敷衍的。我连这个孩子都比不上。 越是深入地想，林琳就忍不住要眨眼泪控制藏在眼眶上的泪水。 不知道是不是妞妞敏感还是看到妈妈走来激动，总之她大张了双手突然朝林琳兴奋地大喊大叫着跑来。她有一个很美的绝对真实的笑容，哪怕她并未全然认识这个世界，她也要为这个笑容而感到骄傲。 “嗨。” 林琳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反而更像个孩子似的，小手畏畏缩缩地从袖口里伸出，朝小女孩微微招手，嫩生生地道一句“你好”。 早坐在了大妈身边深入了解市场促销活动的林子轩终于从大妈的嘴中听到一句。 “这是谁家的女孩？” “她是我妹妹，叫琳琳。王字旁的琳。” “琳琳啊。” 大妈间口耳相传，林子轩知道时机来了。 他高声喊了句道：“琳琳，走啦。” “哎——” 林琳条件反射性地如动物般竖起耳朵，灵性转头，像极了刚刚扑向妈妈的妞妞，一副乖巧样地跟在了哥哥的身后。可惜了哥哥的小身板，不然林琳非得做一副模样悄悄从哥哥的背后探出脑袋，再看一眼妞妞眼中的世界。 真是可惜了一颗本应长大的“心”。 林子轩领着林琳走向公园深处。 林琳被一路上的人所吸引，眼眸中灵动的小闪光无时无刻不在移动。 第71章 蒙羞 像活过来的魂灵，林琳从未有过地对世界的好奇。自打高一上学期以来，那股被老师重视的压力和那种闷头前冲只顾学习的劲在这片小草地的一滴水珠中被消退得干干净净。 林子轩走在公园里散步的石头路上，林琳则跟在他后头慢慢的走。在两人的前面是两个正拄着拐杖和助步架一步一步慢慢走的婆婆。 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女孩，他好像看到小时候，两人一起停在小区花坛边看蚂蚁的场景，那个会拿着落叶扫荡蚂蚁还要戳蚂蚁窝的小魔女已经长大了，学会了珍重。 她学会了欣赏生命。 不论是流淌血汗与泪水挣扎，还是洋溢幸福安宁的静处，就在现在，在琳琳眼里，一切都是引发想象的奇迹。可这所有的一切又都是那么普通，以致于一旦沉迷普通就会造成一个严重的后果。 她无法融入简单的普通，那份欣赏美好的天性在不断促使她往自己所判断为活着的方向远行。而她选的这条路，注定在这个以金钱为价值等价物的世界走向毁灭。 越是看清印在草叶中的人类脚印，那清晰的鞋底印迹，林琳就越是明白草叶上被光照射得闪亮出彩的水珠的艰难。它不是一开始就在这里就会发光的，它从人类的鞋上来，而它来到的苦痛全由被压折腰杆的草承担，阳光猛烈地照射它。外界环境下的一切成就了水珠瞬间的闪耀。 而之后是在化学课上还是物理课上讲过的常识。这颗水珠会在短暂的一生中带上闪耀的回忆，被太阳蒸发，最终回到大气中。 “可，为什么？” 现在，水珠还在。它还在这片草叶上，这片草叶还尽自己的能力在被压折后仍替他遮挡太阳的部分照射。 “什么？” 听到林琳低声询问，林子轩细心地停下脚步，让开一条路给后面的人先走，自己则陪妹妹停在原地，等解决了这个问题才移动脚步。 “哥，你看那个是谁？” 林琳却没有把自己看到美好世界说出来，而是给林子轩指了一个方向。林子轩侧身一看发现在角落的一个运动设施前，徐正一边单手拍打篮球一边看着林子轩挥了挥手里的一本书。 “啊，那个是……” 像是担心什么，林子轩及时止住了话头，并且利落地交代道：“林琳你在这待一会，我去拿点东西就回来。” 她以往都是点头就答应的。但，今天的林琳决心给自己也给哥哥一个机会。她握住哥哥的手道：“哥，你去跟徐正打篮球吧，我知道要去做什么了。我待会5点半就去篮球场找你们。等晚上我就把所有的一切都跟你说。” “好吗？” 林琳暖心的笑容配上周围和谐的氛围让林子轩心里的郁闷疏解了不少。他点点头道：“好，那约好了，记得五点半来找我们。” “嗯。去吧哥！把徐正揍趴吧！” “哈哈，好。” 看着林子轩远去的背影，林琳不禁又看向徐正。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远隔十几米的空气都仿佛被抽光。 徐正朝林琳点头致意。 林琳一愣，半晌才回神来要点头回应却见哥哥已经跑到徐正身边，两人搭话聊上了。 大人打招呼的方式。 “哥哥。还有徐正。还有很多人。就在那里。身边都是人。人类社会。”林琳一边走一边看。 许久，她还是释怀地看着身边互相摩擦起热的人群低声道：“也许，草叶也很热，水珠的到来也为她们缓和了热气吧。” “所以，一切总是好的。都是好的。就没有不好的，因为世界很大，所以一件事肯定会对某些东西是很好的。所以不用担心好坏的问题，做就可以了。就算它是坏的，也只是对某部分人是坏的而已。” 林琳自言自语着走在石子路上，这已经是她走的第二回合了。走出公园去篮球场的林子轩回头看一眼还在走的林琳，心里不自觉就揪起一块：一定要想明白呀。想明白了一切才有可能发生改变。 “老师说过，万事万物都有两面性。所以，我上面想到的没什么可以纠结的。事情就放在那，好坏都等待着人们纠结改正。而根据人类社会的判断原则，大部分人看待一件事作出的裁决就是正确的，就是主流的。那么不管这件事原先对谁好对谁坏都无所谓，因为最后的最后，这件事的好坏还是要由立场相同的最多的人去认可。” “所以，政治就是人多认可的。所以，自杀是不政治的，不被认可的。我作为一个上过思政课的学生，理所应当好好活着，然后生存，劳动，自食其力。这样我身体里流淌着的中华民族之血才不会为之而蒙羞。” “可，事实是这样吗？我是不是哪里想错了。总觉得这句话怪怪的。” 第72章 去它的全民微笑 “管它呢！我又不是学霸，又不是正常人，都说我是神经病了。错了就错了吧。反正我长这么大，就没一样东西是真正属于我的。” 林琳看到被妈妈抱在怀中的妞妞，知道妞妞是属于妈妈的。至少，名为“妞妞”的那个肉体是属于妈妈的。 那么…… 远看他处，林琳深吸一口夹杂了隔壁大叔二手烟的空气，狠劲呛了自己几口道：“是了，这个林琳是属于妈妈和哥哥还有爸爸，还有很多人的。” 这具身体是汲取人类社会的营养而成长的，所以它要在长大后把这些营养还给人类社会。 “但，“林琳”不是林琳，是那个“琳琳”。她是诺拉星上的居民，她从那里获取智慧，从那里获得成长的意义，等她长大了她要回去那里去报答。” 林琳不想再深究了，突然间她知道了。只要自己还活着，还在靠食物活着，她就永远也无法真正获得自由。所谓的报答也只是一个借口罢了。但，这个活着的借口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扬弃一下。 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心，它上面的纹路在清晰昭告林琳生而为人的存在。 “我是人。” “他们也是人。” 篮球与地面碰撞的刹那，心脏深处传来的回音。 是家！ 林琳最后还是决定走过马路，走出公园，来到小区楼下的一家便利店买了一支雪糕，撕开包装，蹲在街角一处，看大马路口被夕阳照通红的路面，听万家灯火，受人世洗礼。 “唔。好甜。牛奶味的棒冰就是好吃。” 蹲了没一会，林琳托托眼镜隔老远就望见了匆忙走回来的哥。 “啊呀，都多大的人了。还在街上跑！” 林琳甜甜笑，心里蜜蜜疼：哥哥这么担心我，但是我却一直想着离开这个世界。要是我走了，徐正又不来找哥玩，哥该多惨啊。所以…… “哥！我这！” 林琳带上多买的雪糕给林子轩。林子轩松了口气，开心道：“幸好，我还以为你怎么的不见了呢。” “怎么会！这可是个文明社会。”林琳点点头，把哥撕开的包装扔进可回收垃圾桶里。 回家的路上，林琳看到了妞妞。妞妞正跟在妈妈身后，手里拿着一包小薯片，在“吭哧吭哧”地吃个不停呢。 看着妞妞，林琳就好像看到了小学的那一年。那一年，妈妈专注于接送哥哥上下补习班，所以刘旋跟我一起走。我们走到街角那家便利店，要是兜里有钱，一定会买一包小零食吃。虽然很多的时候都是刘旋垫钱，但是等我以后赚大钱了，我也一定请他吃大餐。 真的！ “哥，我想得可明白了，就刚才那会。” 林琳真正看向林子轩那双跟她相似度极高的眼镜时就心底一切都清楚了。 “我要考一所还过得去的本科，或者说我要以一个很不错的成绩考进专科院校。我喜欢学习。学习可以让我更好地认识这个世界。我喜欢看见，听见人们的笑，为了守护这些笑容，我要努力的奉献自己，争取学得好好的，然后变得好好的。然后做的好好的。要让大家一起笑！” 林子轩点点头。他此刻是在微笑的。 “然后，解放人类大计划应该换一下！我觉得我们现在这个国家还有我们现在这个政府，以及这个世界，我能感觉到所有人，很多很多的人都在努力为了更美好的未来而奋斗。只是大家的手段在社会常识认知中有了好坏之分。” “所以，我要把“解放人类大计划”更名为“全民微笑行动”！不能只计划！马克思先生说过，要从实践中找到事物的本质！要行动！” 林子轩笑而不语。林琳也笑而不语。两人心知肚明。这只是一个空口无凭的玩笑。 一个小女孩怎么才能做到让全世界的人都露出微笑呢。 哪怕她做了喜剧明星，全球巡回演出，也只能在某个时刻某个空间，让一定的人笑起来而已。所以，“全民微笑”注定是一个必将失败或者没有实践依据的活动。 “呐，哥，你觉得我有一天可以实现这个大行动吗？” 林子轩看看天看看地，最后定格在眼前的母女邻居的背影，意味深长道：“如果你以后看见谁都能打心底露出微笑，如果你能够对坏人露出微笑，如果你能对被迫害的人露出微笑，如果你能对好人露出那微笑，如果你能对面临死亡的人露出微笑，如果你能微笑面对死亡，你就一定能实现这个大计划。” “你相信你自己能做到吗？对一切都要先露出微笑，哪怕出现在你面前的是一个面目丑陋的鬼怪。” 林子轩不知道这个“全民”的定义究竟是怎么分的，但为了让林琳看世界的角度再广一点，他就自以为是地把所有的情况都列举出来。 林琳还没经历过死亡，一时间她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了。 “你可以做到吗？” 林子轩这次收了笑容，正经严肃地停住脚步，看着林琳。林琳舔了舔雪糕，看着林子轩严肃的脸，瞳孔连震动的时间都没有，就同样严肃道：“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一定能让很多人都笑的。一定能让很多人，不需要看搞笑视频，只要看着其他人，他就会想笑！而且愿意笑，那个因他而笑的人也一定会笑的。所有笑的人和被笑的人一定可以联系在一起！” 林子轩不知道林琳究竟理解到哪一步，总之他听不懂林琳说的这句话。但，他知道从今往后他的妹妹将有一个可以支撑她在孤独人世中活下去的目标了。 “全民微笑行动！” 晚上，林琳躺在上铺，哥哥熄灯后。一道亮光照亮了一整个被兜。 “嘿，刘旋。我的志愿！就是它了！我的梦想就是通过写书让大家都看到自己的心，让他们都能笑出来！我的理想就是通过学习，我希望能掌握很多很多关于微笑的知识，然后把这些知识都翻译成文字，让大家看完后知道怎么去笑。” 第73章 吃面 回家，上楼梯，坐电梯，开铁门，亮灯。 “哎呀，妈妈，又出去工作了。” 林琳不好意思地朝哥哥笑了笑。林子轩点点头道：“走吧，我们看看冰箱有没有能煮的。” 冷气从柜子里跑出来，白乎乎的，没有真的雪那么冷，不过带了油污的味道，有点咸腥。 “呐，哥。我们要不要吃泡面呀。家里买的泡面，你不在就很少动。说不定这会都过期了。”林琳拿两个鸡蛋晃了晃。 里头的蛋黄不知道是不是被冻住了，手握不出它的重量。 林子轩把鸡蛋下面那层的腊肠拿出一根道：“那我给面加点肉吧。老吃素也不是太好。” “嗯嗯！” 林琳把鸡蛋一推就跑进房间里那泡面。 脚步声在略空的屋子里有点压抑。林子轩把大厅的灯关掉，打开小厨房里头的暖色灯，“嗒嗒”几声把鸡蛋敲进一个洗净的盘子中。手里一双不锈钢筷子快速打散蛋黄，搅动蛋白。搅拌的途中，林子轩循着记忆找到放玉米淀粉的地方。 他把存淀粉的盒子打开用干勺子勺两勺放进盘中的蛋液里，再用筷子继续搅拌。不锈钢之间的碰撞声一下子填满了冷清的房间。林琳拿出仅剩的两桶泡面来到厨房接热水。 “哥，那个面的日期过了哟。要不我把它倒进锅里，我们煮一下吧，别直接泡了。”林琳这不在乎的语气真让林子轩无可奈何。 面过期是煮的方式改变就可以改变的事实吗？这样吃也是有可能吃坏肚子的好吧。 但是…… 林子轩点点头放下搅拌好的加好佐料的蛋液，去冲洗腊肠切片。 我在学校宿舍住了有十四天吧，距离上一次拿菜刀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小心点，应该不会切到手。 下刀那会，林子轩认真地比对切口，生怕切的厚度不一致，也是难为了。 林琳在一旁“监工”看得直想笑，道：“早知道，我还不如把我的火腿肠零食贡献出来给你切呢。” “不了不了，还是这个有挑战。”林子轩“哥哥威严”受到莫大的挑战。 “对了，你快去接热水，我这个沾点油就行。” “哦~” 只有把林琳支开，林子轩才不会怀疑自己有可能剁出三角块的腊肠。这是蘑菇肠，菇类的鲜香和腌肉的美味让林琳刚才大受震撼的心灵迎来治愈。 好像呀。小时候，妈妈不在家，我们也是这么做饭的。 记得那个时候，淘米还把米倒掉了些，着实浪费。后来还被揍了一顿。技能不熟嘛~犯错也是情有可原啦。 “哧啦！” 锅面上腊肠在金黄的食用油上被烤得嗞嗞冒泡。 “热水好了嘛？” “来了来了。” 打开吸油烟的机器，林琳不太灵活地把热水倒入锅内。腊肠的香气和声音立刻被大水覆盖。 林子轩拿起旁边那盘过了一次水的冷面送入水中。 “来，锅盖驾到！”林琳将锅盖盖上，林子轩趁机去大厅瞄了眼时间。 “待会6：50分就能吃了。你揭开锅盖就把蛋液倒进去，它一秒就熟。”林子轩依稀记得蛋液貌似有这个一入热汤就快速熟透的特性。 林琳觉得哥的话可信度不高。于是，6：50一到，林琳揭开锅盖倒入蛋液后，拿起铲子，又在锅里捣了捣。 一瞬间，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从面条中升起，伴着热气更有威慑力。 “呐，哥。这个面是不是坏了？” 林子轩把调料包拿过来撕开一整包一整包地倒入锅中，边倒边说：“不会吧。应该就是煮太久了，有点糊。因为它之前就是被炸过了嘛。” 是不能指望哥这个文科的大脑想出什么有用的点子了。 “那，出锅？” 林琳拿出兄妹俩平日里装饭的碗来装面。 “嗯。你先拿，酱料自己加碗里。” 林子轩不喜欢吃辣，林琳喜欢吃辣，两人都对味精配饮料很有好感。 “哥！我知道哪里有好喝的！” 只见林琳放下装满面条的碗，就滑溜地钻到冰箱下层，打开冰箱门，拿出两瓶酸奶来。 “看！酸奶！泡面！还有电视！我知道这个点那个节目最好看。” 林琳把酸奶放下，风一般地奔向电视那里有调节目。林子轩关掉厨房灯，笑嘻嘻地接听打过来的一个电话。 “喂？你好……” “喔，子轩！爸爸今晚加班，就不回家啦。等你妈回来就锁大门吧。玩得开心点啊。” “嗯，要记得吃饭啊老爸。” “可以可以。挂了啊。” 两父子真的是同一个模子刻的，说话语气也那么随意。碰巧林琳刚开电视，激情的营销广告把电话这头的忧愁全部挡在林琳耳外。 “哥！这个！我最喜欢看的动画片，《超宇宙第一人》！你也过来看！” 林琳说着就把面条和酸奶移至客厅茶几。林子轩跟在其后也挪了挪位子。 一间单元房里，一道灯管亮了一整间房。兄妹俩抱着一碗面，一同坐在沙发上，聚睛会神盯住电视屏幕上“哗啦哗啦”跑来跑去的角色。 “哥，你看过这个没？” “没，这是前几个月才出的吧？” “噢……其实我也没看过。不过我很喜欢它这个的主角。” “啊……” 林子轩夹一大块面塞进嘴巴里就像仓鼠一样鼓着腮帮子地嚼了起来。 “哥，妈说你这是坏习惯要改的。” “嗯……” 林子轩点点头放下面碗，把酸奶的封盖给掀了准备拌一口冷酸奶。 “哥，热的混着冷的会吃坏肚子的。” “嗯……” 林子轩一边应，一边喝了第一口酸奶。 林琳无语地对着电视里的主角翻了个白眼。 “好吧。” “哗啦啦~哗啦啦~”水龙头下，水流洗去盘边的油渍。林琳听着小房间里传来哥翻箱倒柜的声响，心里突然间添了几分愁。 他究竟为什么要回来呀，一直住在学校等暑假再回来难道不好吗？这样还不用被老妈骂。 “哥！小声点，楼下有小孩子，你会吵到他的。” 林琳软绵无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十分不给楼下邻居面子。林子轩当然没应她，专心于收拾行李，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第74章 迟到的告白 “哥！你都找两小时了，找到没？都10点半了，要不你先去洗个澡吧，待会业主把热水阀门一关你就凉了。” 林子轩毫不在意道：“那是学校里才有的大礼包，像是这种商品房应该是24小时有供热水的。” 他说着，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复杂，椅子上堆放的杂物越来越多。 “呐，哥！你究竟在找什么呢！？” 林琳终于忍不住从上铺弹出脑袋来瞄向哥哥所在的乱成一锅粥的上铺。林子轩恰巧找到最后一件目标，利落地把椅子上那一堆杂物整理一下就托起来放到上铺的出口那。 “啊，哥！这个很多灰尘的！”林琳无奈地又把套最外面的塑料袋拿起床外的方向拍了拍，才收回来。 林子轩将最后一袋被挪出的陈年旧物放回衣柜底下，又把窗口开大一些透透气。不得不说回忆的味道就是美好。只是这种味道仅在与老朋友见面时才会出现。 林子轩拣了几件干净衣裳，带了些奇怪的欣喜说：“快打开看看吧。你以前一直很喜欢的。看看吧，说不定它们能成为你未来道路的指导灵。” 走进澡房的最后一秒，林子轩还是有点担心林琳的状态。今天下午请她吃雪糕以及吵着他要一起煮面的林琳都太不正常了，或者说是太正常了。两人的相处模式就像街头巷尾那些人口中的温馨小日常。 可这种温馨…… 林子轩打开淋浴器，将自己的身体交给舒心的热水：从小到大。还是从小学开始的呢？亦或是初二？林琳就给人一种疏离感。不管面上笑得有多开心，不管心扉有多开放，她始终是不愿意接近人。 那种心灵上的触碰，她从来没有被动的接触，所有一切想要触动她心灵的元素都一定要先经过她的同意，或者是经过她思维判断的滤镜才能够入住她的心。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突然就让人真正触碰她的心扉呢。这份来之不易的接受一定要她付出了莫大的代价，这种代价自然是难以想象的。 关上水龙头，林子轩突然间后悔自己跟林琳阐明追逐梦想的意义了：如果改变是要与过去的自我割裂，那我还是希望我的妹妹能够以一种她最本真的模样与这个世界接触。哪怕这份本真会被世上人不容。 记得才读过的一本书，书里有句话说得极好。 带着零星本真而死那将是尘世的胜者，真正的胜者。 怀抱心里的沉重准备接受真相的林子轩打开房间的门却意外听见林琳没心没肺的笑声。 “你没看吗？” 林子轩抬头，带着点小侥幸。 林琳点点头道：“我想让哥陪我一起看。我们明天早上一起看好不好？然后吃中午饭，我再送你去车站。现在我要睡啦。” “啊，哦。好。” 林子轩说不出心里的感受。有种自家妹妹初长成的感觉。 合眼睡了有两小时多吧。屋子的铁门突然被打开，妈妈回来了，带着一身的疲惫走进黑暗中，澡房短暂的温暖过后，还剩下的只有一室的冰冷。因为爸爸还在外面。哥哥没睡醒而且还在打呼噜，真是的…… 林琳突觉心里的忧愁又上来了，手一个不自觉就打开了手电筒。幸好，上铺有个床帘，这一挡就是一个小空间啦。 “呐呐，看看刘旋最近在干嘛呀？” 林琳带着巨大的好奇去看这她攒了大半个月的刘旋的分享日志。刘旋有个好习惯，一个星期发两天分享日志，主要是在星期三和星期六。 每想到的是，她一打开手机软件就看到一个提醒的红点标在聊天列表最顶上的位置。是刘旋！他给我发信息了诶，虽然只有一条…… 10:30发过来的。是一张图片。 会是什么呢？ 林琳心里的喜悦丝毫不亚于今天下午她在公园里看到奇遇的心情。 小指头兴奋地点进去。 “哇。” 意外地，林琳收到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尽管这封情书并没有被放入画满爱心的信封里，信纸也只是普通的单行作业本，但她还是很高兴。 一切好像又要发生改变了。从今晚开始。 信中的第一句就是点题的二字“陪伴”。 林琳看到了呀，刘旋想要陪伴的决心，可是…… 对不起，你来得太晚了呀，我明明已经做好了放弃一切的决定，你为什么又要找上我呢？又要让我再被爱情和思念折磨吗？ 可当林琳读到“诺拉星”三个字时还是忍不住回想从前的美好。 如果一定要有一场婚礼，那么它一定将被举办在诺拉星最美好的殿堂中。我们的定情信物就是这个仅存在于脑海中的幻影星球吗？ “琳，很抱歉，我做出了对你而言相当残忍的选择。如果你愿意原谅我，那就努力奋斗吧，未来我们将去到同一所大学。那个时候我应该会脱离父亲的控制。” 林琳注意到那个“应该”可能是他想了好久才写下的，心里就释然了。 父母，家庭，责任；虚无缥缈的爱情和被无用论彻底否认的想象，在考试和赚钱面前，诺拉星的存在就像是个一定会破灭的大泡沫。 我不甘心呐。 林琳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荒诞，就连初一那会她被班级同学孤立被老师放弃都没感受过的荒诞。 中国梦一定要跟实践挂钩吗？ 林琳终究是被九年义务教育所灌输的意识深入精神根基。继续阅读这封不太情书化的情书，她就越明白有些东西真的太脆弱了。 呐，哥哥，我现在还能躲在床上哭，我还能非常负能量的躺平，我还能矫情的跟你说什么“全民微笑行动”，是不是都因为有很多类似爸爸妈妈一样的人在拼命的实践呀。 他们挥洒血泪，全心全意建设我们的祖国，所以我身为享福中的一个人在为自己尚不能融入火热的社会大生产而不断地无病呻吟。 所以……我其实是个在假装自己生病的坏孩子，我会想死的本质是逃避责任对吗？而那个所谓的“全民微笑行动”或者“解放人类大计划”全都是逃避责任的借口而已！ 林琳可真是个胆小鬼！ 第75章 回忆幼儿园 匆匆看完信的最后几行，林琳关了手电筒，让自己在梦境中寻找答案。但是，周公貌似不太欢迎她，一种奇异的劳累感在黑暗中慢慢找上了她，将她吞没。一夜无梦。 再次清醒就是黎明时分了。林琳的生物钟准时在六点半叫醒她，楼下的街道又热闹起来，最早开业和干活的人已经从被窝钻出在勤奋劳作。爸爸也准时下班，打开回家的铁门。 “哗啦啦~” 水滴的声音在澡房的瓷地砖上更加清脆。 “哥？哥？” 林琳觉得林子轩肯定也睡不着，都是高中生嘛。 “嗯？怎么醒得这么早？以前你可是都要在星期六日睡到中午的。” 下铺传来清晰的回应。林琳一边感叹一边说：“才没有，怎么可能这么夸张！？” “要不等爸爸洗完澡我们就一起看昨晚我给你找出来的那袋资料吧。”林子轩是足足惦记了一晚这事。 林琳看到阳光下有个阴影映在床帘上，知晓是哥，才小小拉开一条缝漏出一张憔悴的脸。 “哎呀。” “哥你失眠了呀。好大的黑眼圈。不会认学校的床吧。才两年诶。” 林子轩看到林琳眼角干掉的泪痕没戳破，顺着她话柄点点头。林琳没想到林子轩承认得这么快，一时间有点尴尬，赶紧引开话题道：“嗯，等爸爸洗完澡上床躺着我们再一起看吧。现在可以继续躺一会哦，说不定爸爸待会会过来看看你。” “嗯。”林子轩其实一点也不像哥哥，因为他很温柔一点架子都没，要是遇到一个坏脾气的林琳就只有被欺负的份了。幸好现在的林琳很乖。 床帘的拉链没拉上，林琳清晰地感觉到爸爸走进房中并关门的动作。林子轩会心地早早穿好衣服把下铺收拾出一处能坐人的地方。兄妹俩每次搞小活动总是在下铺闹。每次林琳总要在哥哥委屈的小眼神下心虚地负责收拾乱摊子。 “哥！接着。”林琳从上铺把那包资料放在上下铺的宽阶面上，林子轩接过来放到下铺的床上。两人默契地把门窗都留个心眼像是要做坏事的小反派一样。 林琳乱糟糟的鸟窝头在一根黑头绳下分辨出棱角。林子轩看了想笑，忍住心中的笑意，趣味十足道：“你来打开。你看，我跟你说。里面有好多东西都是以前你没看到的。不过我都帮你收起来了，本以为要等你18岁才打开的。现在看来，你很需要它。” 林琳听着听着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瞄一眼大塑料袋里那三个颜色的袋子，兴致突来道：“那我们先看粉红色的心形图案袋子吧。” 因为昨晚收到了情书嘛，还意外发现了自己是个胆小鬼，所以之前那个同学说得真对！她绝不会和懦弱的人做朋友。幸好，她早早跟我绝交，要不然一直到高三，她岂不是要被我气死！“好多尘。这个好像比其他三个要更老。看，这个图案都被磨掉色了。”林琳像个小侦探，从外形到内姿，一点点打量这个塑料袋。 “嗯。”林子轩知道里面放的是一份来自幼年的回忆，但这份回忆相当童真。说是幼稚也不为过。 林琳隔着塑料袋一摸就知道里面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脱下袋子一看，里面竟然有一本非常传统的线装本。 “这个是蓝色的线，是自己手工制作的诶。我数数。” 思念有股霉尘味，书页间数不清的发黄的小圆点。指尖翻飞，心头悦动。 “12页，六张一半，六张一半。果然是小制作。” 林琳得到了确切的结果却高兴不起来：这本书最外层那张纸，前后全用蜡笔在图画。 “这个是？” 部分色彩在书页与塑料袋的磨蹭下已经模糊了。 “这个是太阳，下面有草地，绿色的。草地上面有一个红色的滑梯，你仔细看看像不像小区里那些公园的小滑梯。” 林琳很久没去看了，心里对滑梯的印象不深，没法想象，但能明白这个小册子里头写着的绝对不是长大后的事情。 林琳翻开书的第一页看到一张很美的插图，觉得十分眼熟但不知道他究竟出自哪里。只知晓它是一个秋季女神以风的形象吹拂大地，接着是大家丰收的喜悦和笑容。 “秋天很快到了，是丰收的时候，希望我们能永远一起欢笑。” 有语病的有错字的一句解读牵动林琳心底的柔软。 “哥？你知道是谁写的这个吗？”林琳好奇地发问。 林子轩笑而不语，摇摇头。 林琳以为他不知道，殊不知他的意思是不答这个问题。 秋天推出了一个上学的日子，下一个画面是一座很小的建在两三家店之间的一座幼儿园。幼儿园用蓝色和白色还有黄色来涂抹。 “哥，那是个不太会画画的孩子诶。” 是的，他把门画成了窗户，幼儿园的名字写错了，里面有个字他还不会写，来用拼音代替。 “min 爱幼儿园。哈！好像我的幼儿园！也许我跟他一起上过幼儿园！” 林琳惊喜地发现自己可能有一个一直被忽视的老朋友。林子轩点点头附和道：“我跟你们读的幼儿园是一样的。” 难道是刘旋？可是刘旋是跟我们读小学的，我还是四年级那会才认识他呢。他是转校生，听说是在一线大城市里的出生的，后来因为经济原因才来我们城市读小学的。那应该就不是刘旋了。 三色幼儿园下面是一段话。 “我们总能在下午三点吃到美味的五颜六色的小饼干，希望长大之后也能每天都吃到小零食。我还要跟你们一起玩，一起读过的书，一起写过的字，我全都记得哦。你要是看到了也要记得哦。” “记得什么？” 林琳情不自禁地反问了自己一句。她感觉她并没有忘记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幼儿园拍毕业照，领午饭，吃饼干，画大字，排舞蹈，眨眼睛比赛，睡觉，被老师罚，抢玩具…… 我有忘记什么吗？ 不确定地偏过脑袋，林琳疑惑看向林子轩。林子轩又摇摇头，这可把林琳气得不清。 第76章 那个时候 既然没看出开来那就再看一页吧。 林琳走过幼儿园本以为会到小学一游，没想到却遇见了儿时最喜欢去的一家餐馆。那是家儿童主题的游乐餐馆，很多小孩子都很喜欢去那里玩，尤其是7岁以下的小朋友。 “看，这个是海洋攀岩！我以前总玩这个不过每次都只能爬一半就不敢继续爬了。但我喜欢他们家的滑滑梯。这里哥。看，它是可以旋转的。还有这个小伞雪糕杯。海绵垫。”林琳欣喜地发现了记忆中的存在，短暂的被记忆的欢快还有被现实喊醒的可惜。 林子轩也有点感慨道：“对啊，不过还是可惜因为他们主要讨小孩子开心，可小孩子又没有钱去吃饭。后来餐馆就转型专门做饭市了，还有早茶和夜宵。也是很不错的。但我记得，好像是今年9月份吧。它倒闭了，那里该改成一个大超市了。还好吧。” 林琳轻轻念道：“我们常在这里玩，一有机会我会跟上你们一起玩。妈妈说，你是个好姑娘。他说我跟着你玩，不会被欺负。所以，我想，如果可以，能让我们一起玩吗？” “啊。是个好孩子诶。”林琳读着读着心里就有一股涣散的感动，好像什么禁锢自己心灵的东西在被打破。 其实我是一个长不大小孩对吗？不然我不应该不对这类型的话语感到感动才是。 “呐，哥，你觉得我跟同龄的女孩比，在发展方面我算合格吗？”林琳好像知道什么是自己应该要面对的了。 知道这世上一定会有比自己强的人并不能准确地面对自己心中害怕的存在。她还需要一个更清楚的定位。 林子轩看一眼桌上的时钟道：“合格的。将来就算林琳没有考上一所好大学也会有很好的路。所以不用怕哦。” “为什么呀？哥你这么确定。”林琳看向另一页的旋转木马，眼底溢出柔软之情。 林子轩笑而不语地摇摇头：因为，一个可以抗衡心中恶魔并直面它的人有很强大的力量，那是连绝大多数大人都不敢做的事。有这么一颗强大的心，就算未来很糟糕，林琳脸上一定还会有笑吧，眼睛里看到的也一定会有美好。 “算了，不理你，总摇头。看他跟我一起坐过旋转木马诶。我很怀念在奶奶的带队下，我们一起去游乐园玩的时光，那个时候我们笑得很开心。我还用我的零花钱给我们买了一个。说真的，它好贵。” “哈！他有一个奶奶。还跟我们一起去过游乐园玩。可是记忆中我小时候有去过游乐园吗？” 林琳总觉自己小时候城市里还没建什么游乐园吧。 林子轩指出角落里的一个地址道：“你看看右下方的地址。这是个开在三环路大广场的游乐场。” “广场？哦！我知道了！他不是去过游乐场，而是去过超市那里。这样就说得通了。他跟我们一起去过广场那玩，在奶奶的带队下。是他的奶奶。小时候，我们的奶奶和爷爷不跟我们一起住呐。”林琳有模有样地说着又翻开下一页。 在她心里头一个人影越来越清晰。能够让哥这么放心拿给我看的资料，写它的人绝对不是坏人；能够在小时候就交到哥手上，肯定是小时候我们经常一起玩的小伙伴。 是冰冰北呢？还是大哥远？又或是其他人？小时候记得跟我们玩得最要好的就是他俩了。因为他们也是兄妹嘛，我们总有共同话题。 “哥！他画的是你吗？” “我读一下。咳咳。子轩哥哥是一个很厉害的很温柔的大哥哥。我很喜欢他。” “哈哈！哥！没想到啊，小时候你就这么受欢迎的吗？” 林子轩当然要表示一下自己的感谢，微微红脸道：“当然，哥从小的目标就是伍德三好。可是小区里的模范别人家孩子。” “就吹吧。冰冰也很厉害，听说她下星期就考到钢琴五级了，简直不要太可怕。”林琳突觉一股巨大的压迫感袭来，瞬间没有了继续翻看这本回忆录的想法。 毕竟回忆始终是回忆，翻看回忆又不能赚钱，又不能提高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必要。而且这种放松的行为偶尔来一两次就好。 所以，林琳扭头看一眼桌上放着的时钟道：“哥，要不我明天再看吧，现在八点多了我们去做早餐好不好？” “早餐？家里什么时候有这个东西的。不是一向午饭晚饭，早上随便吗？”林子轩有点意外，在他离开的时间里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琳不好意思地凑到他哥耳边小声道：“妈妈想要一个小朋友，你知道吗？” “你确定？有问题。妈都多大了怎么可能会要第三个孩子呢？” “不是啦，不是啦，是去领养的一个孩子。” 再一次，林子轩表达了不信任道：“你确定？给一个让我相信你的理由。” 林子轩有点莫名的不甘心：我还没讲完，想要让你知道更多一些小时候的事情。想让你回头看看。 林琳没有察觉到林子轩的用心，一点也不介意地把那个小册子装回原先的粉红袋子中，然后再把大塑料袋放回书桌的抽屉里。 哎呀，哥的视线是有多希望在我面前把这个大袋子里的东西装起来呀？ “呐，琳。你不会不开心吗？” “不会啊。” 一点都不会好吗。我甚至会有点期待，期待那个新加入的孩子能够代替我，这样我就能毫不犹豫地离开这个世界了。 “快别说了，哥，赶紧去做早餐吧。其实是我的肚子饿了，我想吃楼下早餐店阿姨做的云吞面。我们可不可以一起去买呀。我有攒了零花钱。” “啊呀。”林子轩十分少女心地感叹一秒道：“那，你赶紧先去刷牙，我先换衣服。再到你。” “好！” 林琳把头绳解了，松了松头皮，然后再用爪子理一理蓬松打结的头发。头屑从发丝间跳下来，每一个缝隙里都有它留下的芳香。 第77章 异乡滋味 “有点丑呢。怪不得同学都不喜欢跟我玩。不过没关系，回家的时候又不刷脸。”林琳轻轻一拍自己的小脸蛋，拿上牙刷挤牙膏，拿起水杯去接水。 鼻翼耸耸，林琳感觉额心涌上一股新感觉：哎呀，这个牙膏筒真的应该一人用一条的嘛。昨天爸是不是吃大蒜了再刷牙的呀？好奇怪的味道。 “啊。” 有点烦躁，好不容易提起的吃早餐欲望差点被老爸打败。 “不对！林琳！你不能再消极下去了。要回家！回家的车票可是很贵的，我可能工作一辈子都赚不到呢。赶紧刷完走人吧。” 牙刷一塞，大嘴一张，林琳终于刷完牙洗完脸啦。 “啊。” 惨了，这颗痛了我三个多月的牙真的被蛀虫咬出一个大洞来了，怎么办。怪不得最近吃饭，都觉得这边的牙怪疼的，原来是牙洞里进了食物颗粒然后碾压在牙床上，牙里的神经一刺激就疼得厉害。 “嘿嘿。这样好啊。都说快死的人都是有征兆的，也许这就是我回家的第一步计划。先把肥肉和体重减下来。然后穿上漂漂亮亮的衣服！” 林琳看着镜中那个丑八怪，轻轻叹一口气，走出洗手间赶往房间，经过大厅时就看到哥很贴心地备好了要出去的背包，心里的烦闷不由得少了很多。 哥哥好温柔啊，像姐姐。啊，这样的话，他在男孩子堆里会被欺负得很惨吧。唔，我希望我能变得女汉子一点吧。这样就能保护哥哥了。 林琳带着虔诚的祈愿走进房间打开衣柜拿出一条粉红色的连衣裙正打算穿，可手腕一转又把它塞回衣柜里：不行！不能光想不做，要付出行动才有收获！哪怕比很多人都差劲但林琳一定要在哥哥眼里做最好的孩子！ 穿运动裤配运动衫吧，跑步跳跃打架什么的都比较方便。 林琳看着镜子面前那个跟初中时截然不同的自己，心里多少明白些事：林琳要长大了。但，长大不是成熟。林琳不想像她们一样成熟，也不想像它们那样难受，不要化妆！不要礼服！要是能穿一辈子的运动服，那林琳一定很厉害！ 越来越喜欢自说自话，林琳猛地察觉到自己越发自我矛盾的异常点，心里头一紧，忙鼓起勇气露出笑容道：“没问题的。这叫自省。” 走出房间的艰辛磨不走十分钟，这一天哪怕没有二十四个小时也长得要命。 “哥，我们留个便条。”林琳随手撕下一下黄色便签贴在爸妈房间的门上。 “走吧。” 林子轩轻声打开铁门站在门槛外等林琳过来。林琳走在家里的白瓷砖上看着屋外暖色调的瓷砖地，有点恍惚，可脚步是稳稳把她带到了林子轩面前的。 “呐，你要去哪家早餐店？” 林子轩也准备了些零花钱，毕竟这年头物价涨得快，自己又很少回家也不知道现在附近早餐店的价格变动，当然要有一点预算。 “喏，这个你看看。在超市里的一家超好吃的面馆。老板定的价格很公道的。他说路上不能摆摊，在路边的摊位又贵，住小区里的人出来进去不方便就干脆来小区里的超市做早餐了。这个老板很好认吧。” 林子轩听得总觉哪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只好点点头。等真到了那家店后，林子轩才意识到：这个是因为小区周边的路都是大马路给车跑的，没那种小街道，所以找不到地开摊，只好开进超市里吧。 价格，确实比附近几家都要低一点，但是人家是饭市不卖早餐。过来吃早餐的都是些老人孩子很少有青壮年，像林琳这种孩子就是个宝藏了。 “老板，我要一碗云吞面。”林琳熟练地站在窗口前给老板报菜名。林子轩拿着四张早餐票站在店外等。不得不说，这家店的生意是真的好，估计是趁着这里还没有做早餐的店家才过来开的吧。 还是以前的味道让人怀念。就是不知道它们有没有倒闭。 “哥，你在想什么呢？快吃吧。趁热吃最好，我们刚好吃完再把早餐带回家，爸妈他们就醒了。”林琳吸溜一口热汤，满足地扬起笑脸。 好好吃哇。能够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我真是太幸运了。说不定以后就吃不到了。好好珍惜吧。 林琳对食物的态度转变让林子轩看到了时间的变化。上个学期还会以上学等事情为重不吃饭只吃便食餐的林琳只用了一个学期就转换了态度。 为什么呢？这个高一下学期究竟发生了什么？ 每吃一口云吞，林子轩心里的疑虑就增大一分。明明妹妹就做在自己面前，可小小的桌子竟然有如此大的距离，不可跨越的天堑。 正愣神呢。林琳递来了一勺辣椒问：“要不要加呀，这个超酷的。” 啊，是超辣吧。 林子轩果断摆手拒绝，快快扒拉两口以示拒绝。 “嘿嘿。”傻哥哥。 林琳领着保温盒，陪哥哥慢慢地走回家。小区的路很安静，可能因为今天是星期天，大家都在睡懒觉。睡懒觉很好呐，不过起床活动也很不错呐。 “哥，你说妈会喜欢吃捞面。” “不知道诶，不过这个是不加水的早餐里最便宜的，妈应该会体谅我们的。”林子轩认真地分析。高中三年的知识并没有拿来直接套，而是转化成了林琳能听懂的话语。 “噢~” 在哥哥的影响下，林琳渐渐养成了一种很踏实的分析方法。这也是她为什么要通过书面和脑子的分析来辨别自己未来的道路。 走在路上，迎面而来的自行车载着外卖箱又慢慢地在眼前消失。 饭市要开了呀。 “哥，我们快点走吧。浪费时间就是慢性自杀呐！” “啊？谁说的。”林子轩发现自家妹妹有一个奇怪的世界观。 “书里头的鲁迅！” “假的，你一定是把他的话跟网上看那些梗混在一起了。”林子轩毫不犹豫地否认并立刻证明它的错误性。 “你现在在干什么？” “啊，在拿早餐回家。”林琳突然醒悟哥哥又要来问自己了，又想学什么苏格拉底。 第78章 题起摄食 “你看，小草在干什么？”林子轩带着林琳来到路边草丛蹲身指着一片绿叶问。 林琳余光一扫身旁走过的路人。 啊！那些异样的眼光！哥！ 林琳忙把哥拉起来往家赶，一边走一边急促地答：“在进行光合作用，在吃饭生存。” 林子轩看不懂林琳的操作：怎么突然间就紧张起来了？ 好不容易，两人来到一个人流少的路口。林琳心一松，放开哥的手，说：“哥，继续问，我感觉我又可以了。” 那个勉强无奈的笑容让林子轩感觉不自然，本来问问题的灵感突然间又跑走了。 “好，林琳现在在生存吗？”他不自然地发问了。林琳也听出来问题明显有一点死板，十分的不自然。 “在，琳琳刚刚在摄食，现在在帮助别人摄食。” 帮助别人摄食，这个说法就很酷。林子轩猝不及防被林琳逗笑道：“你这用的什么词，学生物学疯了吧。妹子，你可是个文科生啊。” “文科……文科都是假的……” 林琳实在不想面对自己糟糕的卷面分数。 “既然林琳在生存，也在帮助别人生存，那林琳又怎么会是在浪费时间呢？” 林子轩理所应当地接续林琳的话柄。林琳听着觉得哪哪都不对劲。不懂就问，她唯一能实现这个词的地方就是哥哥的视野所在之地。 “不对吧，哥，我说的浪费时间不是指我去买早餐这个行为啦。我说的浪费时间是我去买早餐时应该快快地买，然后把早餐带回来也应该快快的拿。所以，我不应该用走的，我应该用跑的才对啊。现在不是都提倡奋斗的劲头吗！我们也应该热血起来！跑起来！” “我们可是这一代的接棒人！” 林琳越说越有底气，越说越热血，整个人也越来越中二。 “啊？你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理解太热血了啦。如果你现在要用跑的，跑来跑去地干活。如果国家对奋斗的定义是用“跑”来干活，那前几年的996那些就不会全都卡进违反劳动法案里了。” “啊？哥，我怎么感觉我跟你不在同一个频道聊天，我说的其实是态度啦，就是那种用尽全力的态度，你这个是行动。” 路越走越远，目标地越来越近，林子轩渐渐把握不到那个什么“xx接生法”的走向，越讲越奇怪。 好吧，看来是我的能力还有待提高。 尽管他感觉讲不下去了，但看见妹妹干劲十足，提起精神的模样，还是不忍心将话题掐断。可继续下去有可能会演变成争吵，到时候就是感情上的问题。 林琳是我的妹妹呢！ 在这个关键的小时刻，林子轩决定相信两人的羁绊。如果连日常小事上都不能做到相信感情的存在，那怎么可能还会让其他人感受到社会的温情。 可是想到“社会温情”的那一秒，已经18岁的林子轩，干过两个暑假兼职的他放心地说：“那我们把话题转一下直接聊态度吧。” “呃……” 你承认得这么快，我争抢得都没成就感了。 “喏，过来，看看你。”电梯里，林琳把林子轩拉近身旁。半面镜子就装在电梯墙上，刚刚好映照出二人的半身像。相似度隐隐可见的两张脸都扬起笑脸。 “这就是我们的态度。” 知道吧，乐观向上地生活。 “所以，我的奔跑，也是一种态度，一种希望能跟广大劳动群众一样投身社会水深火热中。但是，我的身份是学生，我并不能切身感受到他们的奔波。我想，如果我跑起来，每时每刻都跑起来，说不定我就知道他们的心情体验了。” 林琳说着说着，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还笑什么呀，你知不知道，你每一抹笑背后是多少人留下的眼泪和多少人流下的鲜血。贫民窟还有人在饿死，老人还在独孤终老，你配笑吗？ 林子轩有点不能理解林琳的想法，但他不想看见妹妹不高兴的脸，也不愿意妹妹又一次回到昨天那种想自杀的心态。 “叮！” 电梯是支持林子轩的，它停在家的入口等待两人回家。林琳突然被外力切断了潜在的精神麻痹感，赶紧晃晃头道：“别说这些虚的，走吧哥，我们回家，然后赶紧作业！” 小小勉强，成就一颗逐渐坚强又脆弱的心。 林子轩跟在林琳身后走进家门。保温小铁煲被放在餐桌上，光滑的橙黄色木桌面上有一张突兀的小便条。 “哥，妈上班了，今天中午在研究所过呐。看来是她的项目终于有进展了。” 还记得有一个时间段，项目一直卡在一个瓶颈口，然后妈妈的感觉比工作特别忙的感觉还糟糕。哎，大人啊。一定很厉害吧。 “那我们先放这吧。估计爸是要等中午才醒的。我们可以有一个上午的时间。” 高二下学期的作业量，林子轩算是很不错地适应并扛下来了。 “哥，你不复习吗？考个好大学，妈可一直盼着呢。”林琳拿起一本语文练习册，开始做题。她下笔的速度很快，可笔下的字形态有待练习。 林子轩笑眯眯地反问道：“林琳要加油练字呐，一手好字可是能让很多眼光独到的老师大表称赞的。” 林琳听着听着就咧开小嘴甜甜一笑道：“你说得这么正常，要不是我留心抬眼一看，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在逗我。” “咳咳！不对，我是这样的人吗！？”林琳一秒收了小表情，再度看题下笔。 纸张上都是一些简答题，大题，主观题。 “写得好快。你有认真分析吗？”林子轩还是想跟林琳说清楚“自杀，自我实现，奋斗”这三者的关系，无奈找不到突破口，只好选择拿出一本高一物理，无聊地翻看。 每一页都写有很多的笔记和练习。 这就是林琳每个学期下来都剩那么多学校发的本子的缘故吗？可是本子都印着学校的名字又不能拿到别处用，她这么省把笔记都塞书里又有什么用？ 第79章 小说毁灭者 “这是什么？”林子轩不经意间翻到了几张活页。满满一张a4纸都写满了字。这几页都如此。 他说得轻，林琳尽管听到了，可碍于手中的练习册和那个被自己立起来要奋斗的旗帜，只能忍耐心中的好奇，继续下一题。 这本练习册里面的文章，她都看遍了。尤其是小说板块的文章，那些主角的心路历程和人设转变都印在他心里，她早对这些好作品有感想了，主观大题自然答得飞快。 林子轩收了声，想先看完这几张纸。 好像是一部小说。讲一个魔法的世界，历史背景是16世纪还是14世纪的英国？有点迷这个历史设定。估计是学了西方历史，但是学不精吧。 看来妹妹的历史成绩估计不会太好。 小说的开头是主角一段中二的，与大环境相呼应的起床小日常？那是个活泼的女孩，有一个爱做糕点的妈妈。母女俩靠一间小面包店在这个城市生存。 不是女孩子喜欢看的女尊文呐？ 看起来有点像种田文。 “火球术！” 读着读着，林子轩忍不住想丢开它。 不用想了，妹妹的作文成绩肯定也不好。小说的剧情和主角的成长经历都太日常了，而且日常得太正常了，甚至可以说是一成不变。每天不一样的是主角的心。 想象力丰富的过着日复一日繁琐生活的女孩。她是林琳吗？ 看完三页纸，林子轩整一个人都佛了，就整天都是吃喝拉撒睡，作业工作家务，问好和家常话。而且这些家常话还不是那种贴近生活的话语，是加入了该世界元素的，各种各样的该世界术语。 “琳？” “好看吗？” 从小说世界抽身而出，林子轩才发现妹妹已经盯自己看了许久。眼中的期待绝不假，但他平淡的感受也不假。 林琳写完一整个阅读理解板块，觉得心累想看看林子轩安静地在干些什么，仔细瞄几眼才发现。原来这个人在悄悄地看自己写的小说。 “好看吗？” 哥看起来一点也没感觉，我不甘心呐。明明我写得很认真，写了很久的说。为什么他就是不哭又不笑呢。难道我的小说也像我的作文一样，真的没有一点吸引人的地方吗？ 林琳诚挚地合拢双手，向林子轩祈愿。 好心痛啊。已经能看见无数个不为人知的日夜里那抹无助的身影了，妹妹一直写，一直走在绝望的路上。她问我也问过别人吧。我该怎么答，眼前的女孩可是有过自尽想法的人。 终于，林子轩喝一口热水后作出艰难的抉择道：“你写得有点差。剧情很平淡，主角很平淡，平淡得就跟配角一样。主要是我看完之后，我……怎么说呢，就是这样吧。” “看别的小说，看的时候会有感情呼应的嘛，有时哭有时笑，但你的小说可能还没到这种程度。所以，继续加油吧。” “等你写到一百万字的时候一定会有收获的。” 我说得那么清楚，她应该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小说上面没有天赋了吧。 得到跟许多人口中所说的一致回复后，林琳更坚定地判断自己是绝对写不出好故事的人，绝对不会成为一名像鲁迅先生一样厉害的作家，也绝对不可能成为大家心目中都喜爱的读者大大。 既然不被需要，那存在和挣扎似乎就失去了意义。 可是，这是正常人的脑回路；这些多年，经历了各式各样的挫折。别的不说，林琳最擅长应付的就是冷暴力和自卑感。 只要一切没有危害到这个被叫做“林琳”的身体容器，那么不羁的灵魂绝不会停下作死的脚步。 “嗯，我知道的。我会努力的，好好学习，天天精进！” 所有的努力在最后必定都得不到回报。林琳深知可能存在的一切但她还是选择了自我毁灭。只是这条被判定为“自我毁灭”的路有很厚的一层遮掩布，在不一样的人手中，被掀开的遮掩布数量决定了他能看到一个怎样的林琳。 这么一闹腾，林子轩原本继续看相册的理由也烟消云散了，尽管不甘心，但也只能这样了。 “好！林琳下次有新作品了要记得给我看哦。给你最专业的点评！” 林琳仿佛能看到林子轩，身上的文科学霸标识在闪闪发光。 “说吧。你想怎么选？” 在车站送别哥哥后，孙茫跟在爸爸身后背对夕阳走回家。神经大条的爸爸在路边买了两杯奶茶，分给林琳一杯。 “纯奶茶加啵啵珠。” 他递过来奶茶时，还顺手在林琳脑袋上揉一揉，说不出安慰的话语，可依旧希望眼前的小女孩能够开心点笑。 晚餐没有哥哥的加入好像也变得不好吃了。周围的感觉都变得跟往常不太一样。 一个人静静地在厨房中洗碗。爸爸上晚班的声响钻进耳中，妈妈在房间里又敲起键盘。 好害怕…… 赶紧洗完碗，洗完澡，林琳就快快钻进被窝里头，打开手机给刘旋发了好长一篇感情日志。 今天是星期天，他一定能及时看到吧。我的呐呐。一个永远不会陪在我身边的，会永远被我记在最美好的记忆中的人？ “你爱我吗？” 鬼使神差地，他看完林琳“灵性”的这两天，就忍不住发了一条充满了胁迫性的消息来。 “我觉得我是爱你的。因为我想和你一起玩。如果爱能让我们永远在一起，那么我就是爱你了。” 林琳很紧张，她手下的字都拼错了好几个，改了有好几秒才将信息发出。 延时的答复是一个信号。 刘旋并没有想到不好的方面去，而是短暂地判断出林琳的担心后回一句。 “你看，我对你的感觉就是你看着天上的星星。” 林琳莫名摸摸鼻子道：“好像被发现了。” 房门外传出妈妈熄灯的声响，林琳默契地躺回床上，乖乖拉上被子道：“不跟你皮了，你快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刘旋切屏回复，学海抽身道：“好，你也是。早点睡，别黑灯看小说了。” 第80章 好难啊!怎么办! 早上好，星期一。 晨风中带了一点苦。这是2040年的味道。规整的年头，人类的大型计划年。 我是应该要警觉地努力，不能一味顾着享受春困。 “林琳起床吃早餐！校车到了。” “哦——” 庆幸学校变有钱的同时，林琳又开始抱怨校车：为什么它总会那么准时呢？迟到一会他又不会被扣工资！ 上车的刹那，林琳看到驾驶座本以为能散发负面情绪，谁知道…… 好吧，我错了。这是个人工智能称霸世界的时代，这是个被人类过度索取的时代。 “你好，我亲爱的朋友，你看起来很美味哦。想不想被我吃掉啊。” 虚拟电子眼投射出一个萌萌大姑娘——本车的实际驾驶员。 你一定不会想到蓝色调的长大巴居然正被一个可爱的大姑娘驾驶着吧。还别说，真就意外地搭。 “无聊。不想上学。不想考试。也不想去玩。什么都不想做。就只想……” 睁开我的眼，静静看我眼前的世界。不想参与，只想观察。 啊，我一定是得了精神病。 到校下车，林琳认命迈开步伐，走进校园。因为来得特别早，校道上还没多少人，很清静，所以林琳少有地感到奇异。 清香的树——就在这整个城市里绿化带最多的就是这所学校了。 小、初、高。 我的第二个家。 阳光柔和照射在林琳的侧脸上。耳边的虫鸣鸟叫都能被听得格外清晰。 如果我闭上眼会怎么样？ 全凭对声音的感知，耳朵久违地第一次自主动了动。 如果我想要拯救世界，解放全人类，那么我要先知道世界和人类社会是怎么运行的，我还要知道世界和全体人类的感受。 我要知道他们需要什么。如果连了解都不能做到充分，又凭什么说我能担当。无关能力，这是义务。 了解之后，能不能做，敢不敢做，那就是以后的林琳要考虑的了。 闭上双眼，解构眼前这个世界，了解盲人的感受。 黑暗伴着鸟鸣道来，有别样的生意。可无法捕捉未知风险让林琳感到害怕。 怕！学校这一条路，她走了九年。如今一闭眼，它竟也对我完全陌生，没有感情，没有交互的点。 不敢迈出下一步，脚步一次比一次迈出得要小。 明明她走过很多遍，路也很平坦，但脚它自己就是不听使唤，不肯动。一点点的，林琳往前走，总觉得脚下的路已经歪了。 隐隐揩去点点细汗，林琳不好意思地抱歉道：“哎呀，差点就没了。” 她跟路旁的垃圾箱只有不到一两步的距离。只需要一脚，她今天就能免费加班扫大街。 转念脱开心中的庆幸，林琳无奈地拉下嘴角：好难。 好难啊，他们。 怎么办？感受到了又有什么用，只能够看到然后看着他们承受不公平的对待，之后呢？怎么救？！ 闭上眼睛看到的世界跟有眼睛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一个很亮，一个很暗。 它还有更多的区别。 好像想到了什么，林琳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糟，浪费太多时间了。赶紧的，还要去打水呢！ 2040年很缺水的，学生们自己家一般买一罐水就得花很多钱。出于政府的考虑或者是慈善的捐助，学校的水是能给学生接着用的。 用的时候要滴卡。滴卡不计费，这点好评！ 进教室后，林琳看着几个位置上特定的几个位置——老早就有人捧书温习在内卷了。 唉～ 林琳认命地从抽屉拿出一本语文书摊开后看小说。虽然书里的小说都看遍，可她一想到接下来一二节课的数学，就对其他科目失去了学习的欲望。 要不，下学期，我还是进修特长生吧。学习好难啊。刷题好难啊。不想做题。 “要换个心情。” 谁！ 我明明记得我身旁这个环境在八点前是安静得连根针掉地都能听见的。 是谁！在我耳边说话！ “是我呀。你能看到吗？” “我就坐在你笔袋上。我是你的守护天使哦。我叫小三。” 小三？谁给你取的晦气名字？ 林琳无奈地拿出笔打开一本练习册：好开心，不知道应不应该开心，我能听到我的守护灵在说话了。 果然，我一定是得了某个心理或者精神疾病吧。可我还觉得有点好玩！天啊！我已经无药可救了吗？ “正解！别想这些了，看看数学练习册吧。我们早一点把题刷完，今晚九点开始秘密作战怎么样？” 林琳听得很认真，一书一册，笔尖飞舞。 会填的先写，书中有例子的先照搬；之后不懂的留着上完课再补。 速度很快地完成了。林琳停笔的一瞬间，如有灵般看向笔袋里那个中间有一条粉色荧光线的橡皮道：“嘿，谢谢。” 谢谢你。 “不客气，我们快一点吧。高一可是有九门素质学科的吧？平均一门学科一本练习册，一张活页卷子一个练习本就很悬了。” 林琳点点头道：放心吧，除了理科数学有练习册，其他都没有。 文科作业的话，基本都在这块电子屏里。不过练字还是要用本子的。怎么说，中华文化博大精深的背后是无数个鲜活生命血淋淋的泪。 都是要传承的，林琳可不能马虎。接力棒呢，不能出失误的！ 上课铃响后，天文开始在眼前耳中循环播报，智慧教学板上清晰的思路一步步传送到每人手中电子屏上。 哪有什么用？第一环，林琳就弃权了。接下来能学多少全看天意。 “嘿，集中精神！为了高效写完作业，搞课外研究！” 如果刘旋听到守护灵这番话一定给他竖个大拇指，毕竟他现在就是这么做的。 刘旋尽管对历史不太感兴趣，但为了大致了解一下人类发展和朝代更替的情况，还是把世界通史烦到了两百多页，一点一点啃。 大课间30分钟，他拿书出来就着理科习题开始“发癫”。 “喂，刘旋，踢足球不？我们都去。” 哥们传来呼唤。刘旋整一个吐魂状态盯着黑眼圈，回话道：“我等体育课再踢，今天我要看历史。让我再折腾一下。” 我感觉我还可以。 第81章 全景式登月 “大课间~我……” 林琳站在走廊前，刚刚从课间长跑的状态回来，后背汗黏黏的，挺不舒服。她小心翼翼地装作大方勇敢的模样，挺起已经特别明显的大驼背，从教室门口走进去。 教室里非常吵闹，班主任刚好来课间巡查看学习情况，跟同学们打成一片，看着特别融洽。他们的笑声和笑脸都很温馨，就像一个小型太阳，把教室里其他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对于那些心智成熟的孩子来说，这样的场景是极好的。可对于林琳而言，老师还有她身旁的同学，以及在她旁边的同学，还有站在教室里其他角落的学生；他们都是不一样的。 每个小群体都打上了各种各样的信息标号。每个小群体都与其他群体有一个非常清晰的界限。 在众多小群体里，偶尔有几个可以容下林琳的圈子。但，林琳只是虚虚在圈子的边缘滑过，并不深入其中，跟她们聊。她带着强烈的掩饰意味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很好地端坐在硬板凳上，看一眼桌上的书，收起笑容。 我还是很喜欢写作业和看书的。一个人对着书，可以不用笑，但是，我如果看着人我就要笑了。这样很不好，但是如果不笑可能会更不好。 “我好想回家呀。” 看着书，画着重点，林琳突然无意识地飙出这么一句话来。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可是那个自称“守护天使”的小三有没有话语。 她心里一激灵，右后脑似被什么击中了一般，从头到脚被一阵感觉席卷：这是什么？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我的天，我不会真的不正常了吧。不过，看大家的神情，我应该跟平常安静看书写作业的状态并没有两样。 “呐呐~” 压低音量，林琳对书页上画出的那个小纸片人的笑脸打个招呼，又拿笔在他四周画上一些更让他像人的东西。 “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哦。” 林琳放下笔，诡异地朝书页露出一抹笑，继续翻书看。坐在她旁边正打算找她借练习册的同桌，被那笑吓住了，都不敢找她说话，直接转向后座去问。 “晚青，你的作业本借我看看，我昨天把老师的评讲错过了，给我补个笔记呗。”同桌为了得到作业本，少见地搓手手扮萌。 林琳眼角余光捕捉到同桌的神态变化，心里似乎也明白自己的怪异，只好不说话，心里默默把自己跟别人划得更远：我跟他们是不一样的，远一点好，省得吓到别人。 他们也不需要我这种怪模怪样的笑。我的笑跟别人的笑不一样，不够真诚，也没有心。应该不笑的，但是我看着他们的眼睛和脸我就想笑。 可能我就跟这个世界一样都有傻笑的设定吧。 “叮铃铃~叮铃铃~” 又上课了。 “唉~” 微不可察地叹气。 抬起头，林琳看到很多人带着各种各样的表情，匆匆掐住话头，回到教室的座椅上，回到那个任课老师站在讲台上授课的场景。桌上的书被整理一番，课就开始了。老师的麦克风先是有一阵轻轻的震动声，然后…… 一整间教师都不一样了，身旁的显示器都打开，桌面上内嵌的显示器也打开了。 这是一堂语文课，是这所高中目前唯一一门应用全景教学的一门课程。传说中的小白鼠实验课程，不过效果好像不太理想就是了。老师每一次都要花大概五分钟来把设备调到一个课程适合的参数。 人工智能如果不靠人工开机倒是挺智能的。但如果靠人工……那估计还需要一点点培训。 “同学们，早上好，昨天的新闻联播有谁看了？” “我！” “我！” 毫无疑问，林琳也跟着大伙一起举手，在这个局势瞬间变化的时代，对消息的敏感度格外有要求。语文作业里有一项就是要记录新闻联播的消息，然后根据自己感兴趣的方面进行跟踪式调查。 不过高中的课堂还没有简单到举手就提问等一个流程。 老师带着手中的遥控器，开启墙上的幕布。投影仪照出了一个幻灭的小世界。 点开桌面上的课堂实景功能，林琳就等开始等其他同学的操作。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课堂实景的操作权是保留在同学的手中的，而老师只有配合和主导权。 也就是老师可以强制推进课程进度，但课程的效果是掌握在同学的手中；老师如果想掌握课堂就只能靠自己的个人魅力去调动同学们的课堂互动积极性。否则，这课就没法上了。 但是，很明显学校的教务处对老师们是有绩效考核的。尤其是运行全景式教学系统的高耗能高中语文课，教务组是格外用心。 因此，一堂课下来，耳边听得最多的便是老师一句话。 “某某某，你配合一点，我们要展开下一个画面。你赶紧点，有兴趣的课后再深入了解。” 因为全景设备的应用，同学们的注意力有所上升；学校根据试行的规定对语文课的时长有所延长，一堂课由原来的45分钟，延长到60分钟，刚好一小时。 眼前是一个立体的月球，刚好从桌面升起。 大家仅需要在自己的桌上手动操作就可以调整观测角度看到月面和月背，深入了解探月工程的历史轨迹。桌面上精准的识别仪能识别人手的全方位信息。 “探月工程是我国航空科技精益求精的杰出代表。……大家把这两段文字读一读，找出作者的观点。” 这是一节讲说明文或者是议论文的课。 林琳很快在桌面面板上勾选了正确选项来到下一个界面。 只见月球已经被另一个星球，正是我们的母星地球。 “地球是我们人类的永恒家园……” 林琳默默拿起笔在纸质的笔记本上记录这一句话。 我记得我初二那年，也是类似的文章。 那时候的主流观点是“地球是我们人类唯一的家园”。自从火星登陆成功后，语文等一系列教材就纷纷改版了。 第82章 星球起源 舒缓的音乐声悄悄到来。 “同学们，这堂课我们就上到这里。顺便把作业也布置了吧。大家登录桌面系统在下午的实训课完成提交。” 刘旋认命地点开桌面系统，把饭盘交给亲爱的舍友后就进入了作业状态。 不同于林琳的选科，刘旋选择的课业项目有很多是需要动手实操的。就比如这节课，学的是基础机械，在2030年从高等教育教材几番修整提炼出的基础版机械工程专业的核心课程。 小拆小装都是家常便饭，大作业甚至有合作制造一整架虚拟器械。 刘旋只能虔诚地祝愿高考不考这科。实在是太考验熟练度了，同等能力水平下要至少每天练几次才能保持速度，保证烂熟于心。 “咔擦”一声~ 刘旋打开立体操作功能，手中虚握工具栏的工具，翻开课本，对着书中案例来剖析面前这个铁疙瘩。 “看起来，你像发动机？” 同样的午阳下，林琳吃过午饭，坐在电子阅览室的一个机位前，又快又准地拼字点击，进入学校的数字图书馆，在这里看书。 当前她正在看的一本期刊是《智能时代：前沿阵地研究报告》。没有任何阅读动机，林琳在万千书目中随机一点就选中了这本期刊开始阅读。 学校的中午没有多少人熬在电子阅览室，多留在了教室里午睡。就这一点就看出学校提供的午睡时空调服务有多人性化。 “2021年末，在疫情期间，元宇宙概念兴起，之后又沉静了一段时日，是各大科技巨头在埋头搞研发内卷。……2045年，有大规模地普及芯片植入人脑的可能。……” 林琳仅摘抄了几句写进笔记本中。她眼前这一期是2038年12月出的，要想知道一个人工智能还要大人们口中说得热闹的高科技词汇，就得从这期开始一直慢慢赶过来。 眼前的一行行一列列，着实让人头晕，林琳看得久了难免犯困。也是非常遵循内心的意愿，她在觉着困意之后又连续看了好几段来到一个页码前把书签记录在笔记本上，等明天再来看。关上电脑，林琳睡意朦胧地看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打算睡一会就去上课。 此时，窗外的午阳直直落在学校宿舍楼的顶层大水箱上。刘旋在水龙头那就着烫手的水洗了洗脸，更觉得困了，不再翻书，直接上床躺着睡了过去。 脑海中，偶然间听到语文课上老师讲得上头的探月工程还有地月关系的议论文。 刘旋看一眼自己被包在航空服中的手，自觉地朝前迈出一步，然后轻轻跃起。紧接着他就被一个刚巧在他脚下冒头的喷射孔一股极强喷射力撞向外太空。 隔着头盔，刘旋看着越来越小的地球和月球，心中的恐惧不断加大，但肢体却没有一点动作像是被什么控制住了一样。 “究竟地球是怎么来的呢？月球又是怎么来的呢？” 刘旋尽管已经在初中地理中得到了很好的教育，也在课外阅读中对八大行星有过深入了解，但他在历史、化学、物理及生物科目中的学习中深刻地了解到一股神秘的力量。 人们说这就是大自然的，是宇宙的，是客观规律，是真理的力量。然而，刘旋没有亲眼去见证过整个模拟实验的运行自然是不信的，客观规律真的能打造出一个这么接近圆的星球吗？ 尽管在小行星带上有很多奇形怪状的天体，但那些并不被人们定义为“星球”，所以被定义为“星球”的天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整体呈一个接近球体状的形象呢？ 这其中一定有缘由。哪怕是宇宙里散开的陨石在一个核心的吸引下，一块块的拼起来，也不可能拼得那么齐全。 本来有点困的大脑突然被激活。刘旋听着耳边贼大的呼噜声，眉头一皱，又不敢翻身怕吵醒他们，只好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准备来做点笔记。 “一、近球体状态的星球是有成因的，教科书里面提到一种主流的推论，是陨石被星球的核心吸引过去，在数亿年的时间里经受各种打磨成的球。” 刘旋写完这段话后，又觉得不太形象就在旁边补了一个图。 “二、近球体的星球有可能是被一种神秘的力量刻意压缩成的球。这种神秘的力量，我们人类给它的称呼叫“规则”。从而引申出的问题就有……” “1.星球核心吸引陨石组合是一种规则。2.近球体的星球有必然形成的规则。” 刘旋合上笔盖，默默地浏览一遍自己刚刚写出来的东西，静静地合上笔记本：我不会是疯了吧，在写些啥呢。明明自己连天文学的概念都不懂，居然在研究星球形成？ 唉……还是先把期末考试应付了再说吧。能不能上大学还是个问题呢，就我这成绩。 “呼啊……哇哈……” 下午第一节课前十五分钟，林琳听着大伙的笑意，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笑，可突然间她又听到另一个从脑海里传过来的声音。 “你笑什么，你有资格笑吗？她们在跟你笑？她们在跟你玩？切……” 是小三的声音。 林琳发觉自己养成了一个不太好的习惯，每当听见小三的声音时，自己的手就有了想法。它想写点东西。 林琳从教科书中拿出一本新开的单行本，拣着挺好的字号，在密密麻麻的字后又写字。 “今天，大家笑得很开心。2040年。我们一起度过的年头。虽然不能看见你，但我已经察觉到你一直在看着我，从小学的时候就知道。从很早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 意料中响起的上课铃突然打断林琳的思绪，把她整一个人都吓懵了。 “同学们，这节课我们重点学习一下多边……” 这是一堂思想政治课，老师打开了投屏。通常是课上十分钟左右会来一个视频辅助讲解。 林琳很喜欢上思想政治课，因为有有趣的视频看，当然她也看喜欢上课画重点知识，课下背的学习模式。 第83章 晚课 “今晚上有晚课，临近期末，就别想着还能跟初中那么轻松只用复习啦。” 刘旋头疼地看着小组长安玹在眼前一个劲的做动员。 由于教学要跟上时代的发展，这又是一个人和机器人共存的时代，所以高一下学期有一门课叫《机器人基础讲堂》。 这门课的考试方式也与众不同，不是机考，不是笔试，不是个人实操，而是群组考。 第一步，分组考；第二步，跟群考。考试内容统一为与机器人展开友好合作交流。考试会给出一个主题，考生需要围绕这个主题与机器人展开互动。 互动过程由人工智能和人类老师共同评分。 “所以，我们有必要去练吗？反正，它都是这样。再说了，跟机器人交流不是很平常吗。我们总不能逮着巡查校园的机器保安，耽误人家工作吧。” 另一个女孩不耐烦地吐槽。 说实话，这考试的分组方式按学号来分就属实有点变态了。 刘旋还在啃物理书。在线下的考试科目里，他最不拿手的就是物理了，偏偏这又是硬性考试科目，必须得过，再怎么样也不能考个65吧，连人家女孩子都比不过。 晚修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刘旋跟组一块进机器人实训室做练习。时间过得极快，刘旋在机器人有些僵硬的微表情中度过了不太愉快的90分钟。 “艾玛，现在的机器人都这么会玩吗？ 什么叫，“你不对我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是不是想销毁我！？”。 我就不明白了，学校往它里面装了个啥？” 誊旗阳不断地挥舞自己的拳头，在模仿式进攻机器人的同时，还不断地瞎叨扰人。 刘旋时不时点头认同，总是能被誊旗阳揪出来，批一顿消极怠工。 背着月亮，刘旋走在校道上晚风凉凉地刮来，带点锐利；若不是夏意缠人，润得紧，风儿定然伤人。 吹着同样的夏风，林琳走在回家的路上，刘旋已然回到宿舍在澡房里快快洗净将位置腾给下一人。距离宿舍断热水的时间也近了。 “喏……” 耳旁突然听到这么一声，林琳自然看过去，就发现有一对跟她们年龄相仿的母女。同样是在放学路上，人家脸上的笑多真实。她女儿手里的食物香气实在让人难以忘记。 地面上湿漉漉的水迹是这段夏夜的一个常态，本地夏季多雨炎热。通常一下雨就容易堵车，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当然，也没有人愿意去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好呀，小雨点，你要是能晚点来就好了。 天空中忽然飘落豆丁点大的雨，有的滴在雨衣上，有的挂在头盔上，每一颗雨珠都有目标地找上了人的每一处小部分。 林琳在后来的一个大雨天里终于明白了究竟她为何会将自己视为一个天命之人的大错误。 因为她从小就在犯错，一步错，步步错，又能打哪来的改过呢？ “孩子，该回家了。” 耳边又传来熟悉的声音，每当听到它，林琳总能浑身一颤，如同被谁宽恕了所有的罪过。 第84章 暑假前夕 高一下学期的暑假即将到来，教室里，桌面的书有的叠做高高的一栋，有的被全部塞进椅子底下的大箱。 “林琳，你把那行的椅子起一下。我拖完那行，咱们就能走了。” 同样负责最后一天值日的不只有林琳，还有很多人。但林琳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人。 不用锁门，稍后会有专门负责教室清洁的人过来检查教室卫生，达标的才能锁门。 “小三，放假了。高一下学期，今年我又长大了一岁。今年我算17岁了吧。嗯……没关系了，反正已经越来越大就是了。” 肩上的书包有点重里面全是暑假作业要用到的各类资料。 “我是不是应该去打暑假工呀？因为同年级的好像都去做过这些假日兼职了，但我还是一份都没有做过。感觉经历差了点。不成，一定要去找一份。” 暗暗下定决心，林琳回家了。坐在妈妈的小电瓶车上，林琳听耳边的风声，看眼前的建筑物，嗅了嗅前面的车飘来极具刺激性的油气味。 好香，是少见的烧油的车，这是个有钱人呀。现在油价很贵的。一般都用电车了吧。 林琳依据妈妈前几年教过的知识来判断社会大致的发展，无可避免地被称为一只井底之蛙。 事实上，林琳也清楚眼前所见不过为特例，她还并不清楚这整个社会的真实情况呢。 “对了，妈，你想我找一份兼职吗？反正暑假有两个月呢，我绝对有时间把作业都写完。” “你想清楚了，就去找呗。能找到你就做，找不到就算了。也赚不了多少，顶多算增加经验。” “好。那我去试试。” 林琳把头缩回来，又一次看向不远处路边跑过的情景。 真好，人都是那么忙，都是这么面无表情。这意味着在这条冰冷的道路上没有能调动他们情绪的事物，可当他们回家后。 应该就有了吧。 是妻儿，是消费，是游戏，还是电视剧呢？每个人轻松的点都不一样呢。 “嘀—嘀—” 左转灯亮起的时候，林琳顺着车拐到家门口，又利落地摘帽下车了。 脚才碰触到水泥地，她刚才在车上的感想和记忆就都化作了空白。 小三？ 妈妈刚把车推进车房，小三就冒头了。它蹲在墙角披了一身狼皮，好奇地看车房内凹的一条道与道路相连的一条水渠。 为什么这下面明明是中空的，但这些盖在上面的水泥却不会掉下来呢？ 林琳听到小三的问题，颇感无聊地转头看向楼下小公园那几台健身设备。 虽然简陋，有的还掉漆了，可仍不能阻挡小区居民的喜爱。它周围坐满了一圈闲聊的老人妇女，小孩子则围着健身设备在玩闹。 “走了。不等你啊～” 林琳妈走在前头，习惯性地从包包里拿出一台手机，就点点点地打开一个短视频。 紧接着，她脸上的笑就顺着视频的音乐渐渐浓郁。 我喜欢妈妈脸上的笑，不管她是为何而笑。 那是个搞笑短视频，专门播一下人类迷惑行为。 第85章 迷茫的暑假 假期走得很快，还剩13天就迎来开学，估计是十分不情愿的。 “刘旋？你在干嘛呢？” 打开微信，林琳迷茫地问一句，试图通过他人给自己一个方向。 中午12点正发来的微信，十分罕见，刘旋打开手机一看就是秒回道： “在干兼职。你呢？” 才回话，他就在人群中拖着餐车去收碟碗。又一桌客人结账回家了。 好厉害，好励志，林琳默默地看一眼自己的小天地——小房间，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舒适圈，叹气道：“额，我在学习，嗯，看书，待会我还会去做饭。” “挺好的。继续保持。” 刘旋没多想，也没有时间和心思去想。又有活来了，是新的客人。半个月前烫伤的手，现在好的差不多了，指间的茧子也渐渐长了。后来的一个月，刘旋就很少抗拒端菜的活了。 “嗯，你也是，努力赚钱！加油！” “嘿嘿，我以后赚到钱我就存起来，然后给你买戒指，好不好？” 林琳没能及时回复。她正处于被激励状态，整个人在厨房里忙活。 两个人吃饭，老爸又不挑食，然后，按我的口味做一道，再做一道给老爸。那就，煎两个蛋，再水煮一棵菜吧！ 想到就下手…… 下午两点，林琳百无聊赖地关掉电视，去厨房洗碗。老爸已经吃完饭，钻进房间勤奋地接单在家工作，来补贴家用了。而这个点，刚好是刘旋回家休息一会准备玩游戏的时间。 下午三点，林琳从床上挣扎着醒来，又不想下床，只好拿起手机躺在床上开始学习。 哇塞，他是要像我表白的意思吗？呃，不好吧。现在这个阶段要好好学习呀。 林琳思考一下，回复信息道：“嗯，你以后找到她时，我跟你一起挑戒指。虽然我的审美也不怎么好，但是咱俩凑一起，说不定能拣出个好的。嘿嘿。” 她还怕尴尬，又给补了个表情包。 这次轮到刘旋没及时回复了。他正在有计划地完成自己的健身小目标，争取获得一个强壮的体质。一些能在小房间里完成的健身项目，对器材没什么要求。 死啦，他肯定是因为我刚才没有及时回话所以想多了！啊！不行，我要阻止他！ 林琳想了想又补了几句道：“其实我刚刚去做饭吃饭，洗碗看电视和午睡了，所以才现在回消息的。没别的意思，你不要想多啊。” “真的？” 下午4点，刘旋终于结束了健身小任务，洗了个澡，又来到书桌面前。 打开台灯，他看到手机信息，抱着玩笑的心态逗林琳一句。虽然对方已经是大姑娘了，但不知是不是从小玩到大的缘故，好像感觉没什么岁月感。该变得，不该变的，都没变。 “当然。我这个暑假超级废物的，好吧。就没干过什么正事。也不像你一样去做兼职。” 林琳自己埋汰一句，整个人好受多了。刷了一个小时的视频，她整个人都佛系了。 外头大厅又传来一声叫唤。 “琳琳，爸爸上班，记得给妈妈做饭啊！” “喔——” 环绕音在小房间里慢慢消去，林琳又开始焦虑了。 第86章 不该有的惬意 写完暑假作业后的时光更让人难以忘怀。 林琳看着手中的琴谱，又看看桌面另一角的整栋整栋的书，叹气：虽然现在国家扩招艺术生了，但是艺术这种东西都是出名了才能赚钱的，而且外面对头的工作也很少。 选学科综合会好一点的吧。 林琳放下乐谱，看了看手机，又看看外面刚过正午的小区公园，慢慢把乐谱收起，又把桌上的成堆资料收拾整理了一遍。 也是志愿表都填好了，林琳啊，你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将来找一份好工作赚好多好多的钱呢。 “滴——滴——滴” “啊！糟了！开水！” 开学前一天是个好日子，爸爸难得没在家睡到下午，而是回乡下帮奶奶干活呢。也是，八月底了嘛。所以，林琳给自己搬出了新买回来的奶茶粉想冲一杯过过瘾。 平常在学校里总能看到同学们拿着好喝的好吃的奶茶零食在面前晃，自己又吃不上，心里总是有点不舒服的。现在她总算能在家里小小地就着刚买回来的大袋零食和手冲的原味奶茶粉奶茶，享受自己假期最后一个惬意的午后了。 “打开我们的电视剧！嗷呜~” 本性暴露无疑的林琳把桌上的学习资料全推到一边，打开一包薯片，开始全神贯注地体验电视剧中的故事。 我一定不是学习的料，也一定不是混社会的料，唉，也只配在虚拟故事中想念那些美好的存在了。因为，如果接触的话，一定会难受的…… 新开学的第一天，没有例外的清洁和例会，然后是老师的讲话。 林琳坐在陌生的位置。又是一样的下午，书面上放置的试卷。微风轻轻吹来。冬天好快又要到了。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伸直脖子，也不再顾着书卷，而是抬头四处张望，看周围的每一张脸。 但她又知道不能直直地盯着别人看。所以每一张脸，她都不敢将视线停留太久怕惹其他同学心里的不舒服，也怕自己在其他同学心中留下坏印象。 “喂喂喂，你看，又来装备了。” 门口又有两个大叔把一个大黑箱装入讲台的肚子中，又把里头原先的设备换出来。林琳也看了几眼热闹就不再看，而是低头看书。这两个叔叔他都记得，这栋楼里的信息设备都归他们修。他们是很厉害的技工师傅。 “刘旋的课室会有这样的设备吗？应该会有的吧。因为一样是普高。” 林琳低估着又被后面的人推了一把。原来是他在挪他桌上那栋蛮高的书。 今天的下课铃响得急促，同学们一下课就敞开了，不再顾着台上那个纪律委员的关注。新学期，高二换了一个班主任，原先的班委也换了。因为是第一任由班主任内定。 林琳很高兴，她终于不用做任何职位了，而是非常淡定地坐在座位上，继续翻书。 不要着急，现在去食堂也只是排到队伍尾端，这可不大好。 第87章 银发作头纱 高二上学期，老师还在按课程的标准，有序地排课。同学们还有比较多在课堂上拓展课外知识的时间。还有很多的娱乐活动需要大二班级的参与。 林琳每天回到教室都能看到不一样的面孔，有很多人在老师一天天的说教中，找到了自己想走的路。他们中有的抱着宏大的梦想，有的非常贴合实际，有的则是温和而又实在。 技术和学术貌似在经过前几年的大分流，经过工业社会必经的教育产业化和人才标准化之后；又在漫长的讲究个人化的方针指导下一点点走向了融合。现在高中的课，一半是理论和实践，纯的那种，而另一半则多是理论和实践结合的课。 林琳比较喜欢上理论课，讨厌动手，讨厌不必要的闲聊。 而事实上这确是一切社交都会经历的环节。 “小三，你在哪儿？” 在10月长假过后的某一天，林琳看着满黑板的数字和公式，突然有一个奇怪的想法。 假期中，她在图书馆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戴着眼镜很认真地阅读一本冒险小说。而那应该是六年级或初一初二的孩子比较喜欢看的书。 林琳随手拿了一本言情小说，坐在她旁边看她看书。 老人的眼睛在镜片的作用下似乎更容易看出点点泛滥的水光。 这本书写出来带给人的愉悦和震撼是不分年龄的，唯一有区别度的只是人们这种情感的波动程度。 她最后是带着笑意看完那本书，又看了会手机，才把书放回书架上离开的。 林琳在她离开后，拿出她那本书翻开一看。 这里头讲了一个王子和公主共度艰难岁月后，终于在一起的故事。 跟其他这类型的书不同点在于，作者让王子和公主在白发苍苍的老年完成了他们人生中的第一次婚礼。 林琳尽管不愿翻前面的故事，却会看后面两人婚礼的故事。 故事看完，林琳眼中闪了泪光却不会落泪。 这是一场喜悦的举国同庆的婚礼，也是一种凄美的爱情。 婚礼记录的不是最美的青春年华，而是被衰老和疾病包裹的平静感情。 林琳离开书店的路上，收到刘旋的问候。她敲字回消息时，鬼使神差地联想到他那次说过的戒指。 她竟然敲字问道：“你会娶我吗？” 刘旋刚合上一本做完笔记的书，看到消息，犹豫半秒，心情忐忑地回话道：“一定会。” 林琳心中被那份凄美爱情引起的感动再次涌上心头。 “我想以公主的身份嫁给你。” 我想蜕变成一位真正的公主，就跟她们一样。 刘旋看到消息后，愣了会，过了几分钟才敲字回家道：“好。” 刘旋放下手机后，心情复杂地看着掌心的纹路，由心想：“我能吗？” “谢谢。” 消息提醒声牵动刘旋思绪。 这两个字看在他眼中，记在他心中。 这么多年的联系，刘旋立刻就明白了这次婚礼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第一次，他那么清晰地接触到两人的爱。 他想给这段没有未来的爱，画一个完美的句号。 第88章 最喜欢的事物 10月长假，家中有的还只是林琳和爸爸。妈妈依旧在忙，一忙就是一整天，爸爸还要去送饭。 10月长假过后，又是繁忙的学业生活。她每天一开眼就在脑中有意识地模拟今天将发生的一切情况，又要在脑中及时地回忆起昨天在课堂上学过的内容，尽可能把今天老师将要讲的内容相联系。 上学路上，微风从公交车车窗中吹进来带着秋的凉意。 林琳似乎能从清风中获得短暂的解脱，那种所有的一切烦恼都寄托在风中的错觉实在让人迷恋。 可惜好景不长，林琳看见远在咫尺的校门口，安静地来到车门前按下停车键。 “唉……” 校园里的环境比起校园外只好不少，让人更陶醉于鸟语花香。同学们出入校园都是用的自行车，而老师们也多是将车开到门口就停进车位，步行入校。校园中，少有车辙痕迹留在新修好的砖块路上。 因着学校靠海，一年四季雨水充足，就用了能吸收雨水储入低下的特质砖块。 “老师好！” 起身，认真地朝老师打招呼，同时也给自己一个从睡梦中清醒的机会。 “今天我们继续学……” 中午，林琳留休学校。学校饭堂的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学习好能严重，所以更加好吃。 “今天我们学到这。晚修前，课代表会安排每天的单词小测验。成绩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要检测出你对单词的记忆。” 晚修的时间，教师都是书页的翻动声，每一个人脸上都有不一样的疲倦。可手上和脑子的功夫一点也不减，他们心中的目标都被明确地贴在了桌子上面。每一科要做到什么程度。在纸条的旁边就是座右铭。 两节晚课很快结束，林琳来到校门外等校车，要回家了。 校车还是那个习惯不会拐进学校门前，而是远远停下，让同学们跑一趟才好。林琳默默退一步，等下一班。这班车人太多了呀。她好几次前就试过，自己一定挤不上去。 真糟糕。 “喂，林琳你不回去吗？” 一位熟悉的同班同学走过来，脸上是与朋友交谈后留下的愉快。 林琳摇摇头道：“我等下一班，我跟我朋友约好了。她想再学一会再走。” “真的？” 当然人流推涌着，她也没听到后话，就离开了。 “小家伙。你又说谎了。” 有没有朋友再学，林琳最清楚不过了。 但她也不晓得该怎样才好。 只好就这样了。 第二班车来时，车上已经能留有一两个空位了。林琳挑一个靠窗的位置，把窗口开大一点，让夜晚的风吹过来。 好舒服啊。回去之后，洗个澡，擦干净，就上床睡觉。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还能玩手机呢！ 不知道刘小旋是不是跟我一个想法，但他好像是住宿生。或者，妈妈会跟我一个想法吧，因为她也跟我一起是要来回走的。 有点小惨，但问题不大。 林琳打开家门，果然是黑乎乎的。 打开灯开关，果然看见妈妈罩在茶几上的宵夜点心。 她最喜欢吃好吃的了。 第89章 高考前三秒 三版 卷三：序《己赋神权》 信仰 不在教堂-不在庙堂 不是物质-不是精神 不在心中-不在脑中 信仰 你的灵魂定义权 是否愿意让权 一切取决于你 每一个生命体都有且必须有资格定义它灵魂 ————————————— 安静的考室内，每个人手中都握有机考特别配备的专用笔。在经过一个月的机考培训，同学们在老师的鼓励下走进考场。 回荡在林琳脑中的是老师一定要占用考前三分钟说的几句话。 这是一个智慧的时代，更是一个快节奏的时代。评判人才的基础是看得见的经历和证明。如果你们想被周围的人重视就得拿出能让他们看见的佳绩。没有人能慢下脚步来观察你是否值得被重视。 两手放在桌面，在监控器的注视下，林琳看到监考老师走进考场。不再是中考那会的档案袋，我们的试卷都在桌面的仪器里。只要等老师开机控制考场的机器打开，同学们看到试题的那一秒就可以起笔作答。 也不用担心忘记存档，答案丢失的问题，所有考试的机器都是默认自动保存所有出现在试卷中的答案。 考前三秒，林琳平静地坐在考场中，心如止水，既没有准备施展才华的自信，也没有自暴自弃的失败感。考前一个星期，老师们按照教育部统一的要求，暂停给同学派卷子和讲习题，而是在每天用一节课的时间给大家上心理课。 帮助考生辨明未来的方向，明确自己的实力和能达到或超常发挥的水平…… 不过这些跟林琳都没什么关系，早在高二上学期，她就已经一步步摸清了自己的心。借助老师和书本的知识，她看到很多她从没看见的事物，也明白了在漫长的未来还会出现很多新兴事物。那些都是要学的。终身学习是跟上时代最好的方法。 显示屏缓缓亮起，还是那个让人熟悉的品牌logal，莫名而来的亲切感。 此时此刻，她只想尽自己全力，认真体验这最后一次在中学学校的统一考试。 监考老师的提示语传进耳中也只剩一点回响，一直响个不停地舒缓纯音乐也关上了。 屏幕出现大大的倒计时数字，大家默契起笔，全神贯注集中在手中即将决定自身命运的答卷。 还有几个小时，她就不再是一名高中生了，高中生涯将与她说再见。曾经的朋友或是陌生人都将与她分离。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将刻满他们留下的回忆。 一切都不能再逆转。 笔尖按压显示屏，考试开始了。 第一科是语文，相邻的五台机子中题目的顺序是不一样的，而且在机器的正上方也有一个摄像头负责收集整理学生的心理等各种指标数值。 监考老师坐在台上，主要负责检测同学们的心理状态，对数据不达标或超标的同学及时停考安抚，安排下一次考试。高考集中在这一个星期，但全国各地各科的具体时间由计算机进行乱序安排，且其各地的考卷也是根据各地的不同发展状况而定。 且在考试中，多加了一科与机械通识有关的动手考试项目。 时间在钟表上走过，同学们有的做完了已经开始检查，有的正在拼命赶。第一科即将在五分钟后结束考试。 第90章 高考结束后一小时 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林琳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大家都在收拾自己的箱子和抽屉，早已备好的智能机器人推了大箱子放在教室门口。大家一个个排队把不要的纸质书都存进去。黑板写满了祝福语，每个人都是开心的。有人拿了校服和笔，大家在上面签名。还有人就跟平时一样，坐在座位上，安静地完成最后的作业。 收拾好自己然后再看一眼学校，便要放假，彻底离开了。 班主任第一次来得这么早，在教室等大家，档案袋都码起来。平日里，总有点严肃的她看着原来已经又长大了一岁。 “林琳，你什么时候走呀？” 还在发呆完成最后的作业呢，林琳将资料都整理好，装入自己的书包中，将要把它们都带回家中当纪念。好快啊，一眨眼就是12年了。再有几个月，我就会来到大学。大学会跟高中一样吗？ 我也要在大学里住宿，成为一名住校生了。 “快了，待会走。是不是要搞清洁啊？我留下来帮忙吧。” 林琳总是这样的，总喜欢在最后才离开学校。也是为了错开家长们接孩子的高潮时间吧。林琳特意让妈妈迟了一小时才来接她。因为附近有三所高中嘛，就每次一到假期，基本那附近的每条路都得堵个结实。 搞完了清洁，林琳就一个人坐在空旷的教室里，拿出没用完的笔记本和笔，坐在座位上细细地列清单。距离妈妈的到来还有45分钟，她能再留一会，再陪母校走一走。 “1.给校园每个角落都留一张照。 2.记下了班主任和很多老师的名字，毕业照也拍了。 3.昨天在学校的最后一顿午饭，吃了一直都很想吃的白水泡饭。 4.这个月也跟着同学看一遍学校周边的店铺了。 5.快毕业了，跟高中同学的恩怨也都想开了。 6.考试前，已经想好了要发展的专业，也做好了一切准备。 7.开考前，都有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的复习计划，没有遗憾了呀。” 列到第7点，林琳回想曾在校园每个角落留下的情感，格外伤感。她在这里初高连读，待了六年，现在终于要离开了。这学校每一个节日，每一个天气下的图景她都见过。 以后，她应该再也不会回来了。 “还有3点，定个小目标，为了实现大目标。” 也是在最近这两年，她才突然醒觉自己应该怎么活的，于是有了个挺像样的人生目标。只是按照现实情况来说，这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目标就是了。 “8.我要实现我的梦想当一个作家，写完第一本书。 9，我要成为人民的作家，看到他们遇到的困难，然后帮助他们解决问题。从精神上而言。 10.我想我的书能够被世界上所有人都看到，都喜欢。它能帮助他们，更好的活下来。” “啊，完美了，要是这辈子能实现就死而无憾了，可能吧。” 林琳想着念着，就不自觉学起了妈妈，向远在天堂的爷爷祈愿。 “爷爷，你一定要祝福我，体验这世界上一切最糟糕，最美好的情感。” 我需要一颗十分强大的心才能实现梦想。 第91章 活着的代价 走在校道上，晚阳透着两旁的树叶缝隙，落下点点光斑，一整个画面又都是惬意而又美好。林琳甚至都不觉得背了那么多年的重书包有点累了。她甚至还觉得：我应该就这样。 我只是想好好的活着。活着受罪呢？还是活着不断奔走呢？ 为了更好的未来而牺牲当下所能体验的经历，还是为了珍重当下而放弃未来一些美好的愿景。 这是一座占地面积很大的学校，建造它的人和投钱建它的人不是同一班人，你想以后当哪一班人？是要跟钱打交道，做虚的工作，还是做实的工作，跟汗水和辛酸打交道？ 林琳走出校门，一路过来，还有的住宿生正在搬行李往返在路上。还有些家长正帮他们的孩子上下搬行李。是啊，终于要离开这个学校了。 校门前的三棵木棉树，还有那特定时间段就会飘满半个校园的木棉以后可能也很少见了。再长大些，再走远些，就真的只剩沿途美好可弥补这些失去的美好了。 迁徙，存活，留下，我们看着好像跟被我们支配的动物朋友并没有什么区别。 鼻尖都是摩托车，小轿车的尾气味，有点熟悉也有点不舍。离开了校园，以后还能接触到这样震撼的场面嘛。 连着好几个学校的家长一起将这个路段封死。 嗯，或许以后上大学了，去一线的城市，一线城市的早高峰好像会很堵。那个时候我也可以成为堵人的那一个了。 也可能走路去上班也说不定。坐地铁？ “琳琳！这边！” 妈妈推着它的小电瓶朝我过来了。 尽管头盔挡住了她那头已经将白的发，我还是能从她脸上看到疲惫的老态。她已经为这个社会和国家付出了很多很多。而她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国家手上有粮食和钱，社会能调配粮食和钱，国家和社会都依赖市场活着，市场时而反套它们，时而又被它们反套。 家国一体，国选择了要走的路，有的国民知道，有的国民不知道，不管知不知道都是即将要面对的艰难长征。 所以，妈妈为了吃的，为了更好地活着，不得不卖力地工作。 箱子交到她手上时，她笑着问我，感觉这么样。这个暑假这么长有什么要安排的？ 是啊，又过暑假了。我们之所以拥有假期，那背后一定是有原因的。 “妈，待会下午要回家做好吃的吗？” “好啊。” 可是，你看，她是带着喜悦而去劳动的，她是心甘情愿为了家国奔走的。她又是看到了什么才做出这样的选择呢？若是有一天，我走在人生路上也看到她所看到的一切，我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害怕未知不是人类最爱犯的错，这是自然教会我们的，我们后天的禀赋。 妈妈已经很累了，我应该快些长大，去帮一帮她。可我又怕我并没有这份能力去帮助她，相反还要她带着我继续走下去。 坐在车后座，林琳看到沿途骑自行车正奋力与摩托车和小轿车较劲抢路的同学，突然意识到一点：或许我已经在剥削我亲爱的爸爸妈妈了。 我本应亲自面对一些竞争。 第92章 可以选择的路 回到自己小房间的那一刻，林琳坐在书桌上看着窗外的夜，默默地发呆。 空虚感充斥在她心间，手机被放在一边。一直响个不停的是它，催促林琳接受玩乐的也是它。 不知道是不是重压一下子卸下了，还是怎么的。她整个人有些不适从，不适从着，可她又不敢懈怠。于是她就着晚风打开电脑，认真去找自己的志愿——大学。 志愿的范围基本可以确定的，就是中等水准的大学，普普通通。 现在的问题是她想去哪儿读。因为同时参加了职业本科入学考试和普通本科入学考试，她现在有很多个选择，哪怕她不是学霸也会有很多选择。没有名校会在她的分数出来后给她发邀请函，但邮递员会把她自己所选的录取通知书寄给她。 “呐，我想以后从事什么工作？我也想像哥哥和妈妈一样做研究，然后读普通本科吗？应该不对吧，我不喜欢跟数字打交道。但是所有成熟的学科在它们的最终路上一定是数学！” “唉~” “要是我当初学的是艺术和音乐就好了。我喜欢画画和唱歌。但是，考音乐要学一门乐器，我连钢琴都谈不好而且太慢了呀。从那会开始准备的话，我怎么都比不过别人吧。” “画画吗？可是嘉岳跟我说过，我可能是喜欢画画的，但却没有耐心按着教科书的方式好好画。而且我喜欢的画画，是随心所欲的填色挥动画笔。社会要的艺术是人民需要的艺术，是国家需要的艺术。我貌似画不出来。” 其实她只能画出可以被小孩子们羡慕的线条和图案，有的时候甚至连小孩子都不一定会喜欢。 她虽然喜欢艺术和音乐，但她并没有天赋。 她注定不会在这两个领域获得成就。可是反观学科上面的学习情况，她又是同样没有优势的。 所以，综合考虑一下，还要结合班主任给的意见，梦想和现实。 她的梦想是什么，我不一定能知道。但我知道她喜欢文字，可她同样没有在这方面的天赋。 “是啊，我的作文就从没有上过一等文。唉~也就是说，我在考场的文不符合考官的心意和考试的标准，那么大概推断一下，我就应该明白。以后自己写的文应该也是不符合读者的需要和市场的标准。也就是说，我如果想通过写书谋生，那就只有喝西北风的份。” 林琳看一眼电脑旁的小机器人，觉得自己有点乱，需要理一理自己的思绪。 “第一，我希望我选的志愿可以被家人祝福。 第二，我的要求不高，而且我的梦想和我的爱好都不会是我可以做得极好的领域。 第三，我想以后的每天都能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第四，我希望能给家里少一点负担，让家人更安心一点。 第五，我希望去一个我们班上的同学很少人选择的学校。 第六，我明白我无论从事哪一个领域的工作都会平平无奇，所以我对我的专业没有太大的要求。我应该是会努力学习我选到的任何一个专业。我的学习能力是中等的，我的智力是正常的，我的体质是正常的。我会跟普通人一样正常地在求学路上挣扎然后获得一定的学业成就。” 第93章 有限的选择 林琳在纸上列了足足六条前提条件后，再次确定自己想要走的路是究竟是怎样的。 纸张上最后总结出的是一个词语。 “自由！” 我想要自由，我不愿再背负心灵和身体的重担了。我想展开我一直被“要求”束缚的翅膀。 虽然林琳没有飞翔的资格，但她本能的渴求自由。只要追寻自由的路上不损害任何一人的利益，她就可以尽情尽力地追寻自由。 “对了，我还希望我的生命能拥有活在世界上的意义。我希望帮助其他人。就像袁隆平爷爷用他的知识带领团队驱逐人类的饥饿，也像班长一样用他的知识帮助学习不好的同学更好的学习。” “他们擅长学习，擅长运用自己的技能和学识去帮助其他人，是非常厉害的存在。” 林琳在纸上还剩余的空白的地方画出思维导图，然后把图形中间的“我”圈起来。 “我擅长什么？不是画画、唱歌；不是竞争、逃避；不是家务、玩乐。不是技术、技能。” “更不可能是思想和道德。” 林琳放下笔，打开手机，锁屏壁纸是美丽的星河。 她看着壁纸略略沉思，然后放下。放下的那个刹那，班群的消息提醒音又在耳边响个不停。 “噢，我知道了，我擅长什么。” 林琳于是舒心地叹一口气在纸张写下两个字。 “自责？” 又划掉。 “不对，我在玩游戏，我在掌握新知识，我在被身边的人认可后，也是可以非常自我肯定的。” 确实，她并不擅长自责，至少在我眼里她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坏女孩。 “反思？” 这一次划掉的速度比上一次还要快。 “不对！我并不热爱反思，可以的话，我甚至愿意一直沉浸在游戏中。可惜现实不会允许我这么做。唉~” “噢~是快乐吗？” 林琳想到了我所喜欢的，她无法拒绝的——人们脸上的笑容。 无论是谁，哪怕他、她的笑容背后藏着什么糟糕的目的。但是，只要那是个“人”，它带着笑容朝我走来，我便无法不真心祝福他，她获得欢乐。 我希望每一个人都可以在看到我的那一刻是欢乐的，是带着笑容的。 “发自内心的欢乐。” 林琳终于在纸张的右下方一个仅剩的空隙中写下这句话。 也不知道，这么想对不对，可是这么多年来我都在一直努力做这样的事情。 我在讨我的家人高兴，讨我的朋友开心。 “我最喜欢在课堂上讨老师高兴，讨同学们高兴。” 我热爱劳动，因为集体中有很多人不热爱劳动；我热爱角落，因为集体中有很多人热爱舞台。 “所以，我是想让大家高兴起来的对吗？” 她毕竟不自信，当然不可能会单纯因为别人的反应而做出决定，无论那些人给予怎样的肯定。 林琳看了被文字占满右下方的纸，默默从左上方下笔。 “我要自由，但不损害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组织，甚至是家人的利益。” “我在过去的近20年的时间里最擅长的是讨大家高兴。” “自由与快乐。” 第94章 夜色 “自由和快乐。” 林琳带着这两个词再次翻开各类专业名单，确定了几个可能会被选择的专业。 “妈妈希望我能像爸爸一样赚好多好多的钱，金融，经济学，工商管理……都是我可以选的。” “物质能带给身体和心灵以愉悦。如果我有钱，我就能充钱去享受更好的精神产品，去购买物质产品。钱只要在大家手里转得足够快，那每一个人享受到的愉悦就会翻倍。” “享受与快乐挂钩。就像我在打游戏的时候如果拥有很多很多的金币，去购买我的家和坐骑。我就会非常高兴。我知道我将因为这些跟其他人不一样。” “我的劳动获得了回报。我在游戏里辛勤的耕耘，打卡上班。然后，我获得了我一直以此为目标的奖励。就像学业上，那些高分，老师的表扬，家长的肯定，同学的羡慕，最重要的还是自我满足。” “那是一种自我激励的快乐，自律的快乐。学习，游戏，似乎在某个点上所有的性质都链接在了一起。” 终于左上方的纸张也被图案和线条全部遮盖了。 一切的一切都被藏在了纸张外的世界。 “精神嘛，精神的话。是我绝不可能给大家带来快乐的。我知道我的精神是什么。它比较糟糕。” 工科的话，我选修的都是文科呀。 好的吧。 那么，哥哥一定会赞成我的选项哒。然后就是刘旋了，不过他现在应该很忙的样子，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我可不想被他讨厌呢。 夜深了，将近11点的风似乎带着刘旋离别时决绝的气息，有点凉。 “嗯……晚安，我的爱人。” 反正这儿只有我一个人，谁也不会知道我在做什么，谁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机器人那双小铁圈眼睛似乎见证了所有关于这个女孩神奇的一幕幕。 同在一片天幕下，这座城市还在运转。深探到小巷里，一台正在装清囤积了一天垃圾的环卫机器人，浅到楼顶上某根天线的一抹精光。那是星辰的馈赠。 刘旋已经不在这座城市了，他去到另一个地方，那个地方要更远，要有致命的吸引力。 我的爱人现在正待在一个他全然陌生的世界，但是他同时又与我联结在互联网上。我打开手机就可以与他对话，我甚至登录游戏，就可以与他的思维相接触。 可是我们这些全都依赖于外物，全都依赖于物质，如果有一天两个国家再一次陷入了恶性竞争当中，那他还能回来吗？他还会活着吗？ 我想让他回来。我想看见他的影子。 在北极星的背后，是夜色，浓郁而又微妙的。 一夜无眠。 第二天，刚起床的林琳在柔和阳光的映衬下，更多的是柔顺和充满傻气的小可爱，或者是大可爱。 今天的闹钟调得特别早，早到了6点多左右吧。因为她想去图书馆看书看课外书，而且妈妈今天会待在家里，爸爸也会休假，家里一定是很危险的。 所以，最好的安排就是拉上一个幽默的的朋友坐在图书馆的小桌子前，安静地看会书了。 所以我说，她总是很擅长逃避现实的。 一个故意的逃兵，不称职的职业玩家。 第95章 人生的走向 时间越来越少了。 走在回家路上，林琳看路边的人景和街景一点点滑过眼前。身边的孤独感就更明显了。一个个格格不入的小世界，可能不只有她，还有很多其他人。 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事物，用近20岁的视角来看这个世界，一切似乎都带上了不容易的色彩。一切都是新的，就像是很多年前的某次在幸之陆的探索。或许，这个假期可以尝试着与绝大多数成年人的世界接轨，然后再一次回去，回到最初。 生命激荡的时刻。像个孩子一样。 学习走路，学会想象；与人相处，一遍遍记忆回家的路。 有了想完成的事务，一些不太重要的事物就被排在心后。 她能碰游戏机的时光只有夜晚。幸好这是一个全息游戏，熄灯了也能玩。省电。 登录游戏的时候，除了她自己熟悉的那个账号外，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很好看的女孩。那是刘旋的号。他当然是不在线的。可他在最后一次下线时，将他的号设置成情侣伴随模式。这样，林琳只要一上线就能看见他。 尽管在现实里，大家隔了远远的一个太平洋，但也许在游戏里还能近距离触碰吧。 “天璇，你还好吗？” “加油吧。一起加油吧。总有一天，你会回来的。总有一天，我会长大的。所有的一切都会不一样。一切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琳琳牵起她的手，然后拉着她一块走出家门。 距离《念》发行以来已经过了好几年，游戏也从一开始的火爆，渐渐冷了，然后被市场和玩家遗忘。同行业，新款游戏，越来越多的新型娱乐方式在引流。 可能是《念》本身一开始的玩家群体设定不太明确吧。 总之，大家对它的黏性并没有计划中的那么高，而《念》的回报好像也没公司预料的那么好。可能也就刚刚回本了吧。 来到风城的街道，早些年的这个时间点，就在这儿，放眼望去都是看不见尽头的人影。每个人在游戏里都有各自将要探索的世界。 她也一样。 如今，人少了，《念》的部分运维消耗过大的部分也关掉了。街上有些区域是升起了透明屏障的。身边的人尽管还在，可他的思想却不在这里。 “天璇，你想去哪儿看看风景吗？” 说不清是停运还是怎么样，《念》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更新了。策划非常安静，一如《念》本身十分低调的光环。 她当然不会开口说话，只是默默地跟随在琳琳身边而已。 “唉~” 琳琳想起曾经跟大家一块在《念》的情景，忧心道：“我还没有忘记呢。放心吧，我会一直很努力地记住的。大家存在我这里的记忆。” 并没有玩多久，林琳下线，关掉机器，准备睡觉。她的世界很安静，自从高中开始，与大家分离后，她的小世界就安静了许多，就像与更新改版的动力源失去了链接一样。 所有的一切似乎在前进，可只有林琳知道自己从初三那年开始就在走回头路。 假如人生是一场赛跑，那么林琳从某个时点开始，她调转了一下方向，跑向了跟很多人都不一样的路。那条路也许有人走过，但路上没有留下太多可供她辨认方向的坐标。 可她已经别无选择了，她无法回头，只能前进。前路一片黑暗，若是抱着寻找希望的念头前行，林琳知道自己一定会被那些与自己一同奔跑的人所吸引所动摇，所以只有抱着视死如归的念头前行，才不会被美好所动摇意志。哪怕知道前路一定是错误的，她也可以不断前行了。 因为前进就是死亡，每往前迈一步就与大家的距离又差一截，一截又一截，彻底与很多人的人生轨道脱轨。 但，只要在出发的时候……一开始就坚定这条路只有孤独和谩骂的信念，再加上一点对死亡的狂热就可以稳稳的走着了吧。 走向毁灭。 第96章 大学报道 暑假里头也发生了很多事，比如说奶奶的生日宴，妈妈参与研究的项目获得进展，爸爸又谈成一笔大业务，哥哥成功用兼职的钱交上大学学费…… 刘旋似乎与我的关联越来越少了，他好像非常忙。 我们总在互道早安和晚安，可除此以外，我们的联系就少了很多。 他一定在做着什么很厉害的事情吧。 总之，暑假就这么过去了。然后是大学生活，我在爸爸妈妈的注视下，拖着自己的两只大行李箱和一个大背包，在师兄师姐的帮助下，完成了入学报道注册。 流程有点繁琐，但好在一路都有机器人和师兄师姐们做指引，各个学院的新生都有序入住，并完成了报道。 就在开学当晚，她还见到了她的班主任呢。那是一个温婉与威严并存的短发戴眼镜师姐。很好看。 她跟其他过来帮忙的师兄师姐组织了一场迎新晚会，我们的小班级一共40人，一同聚在一个大教室里。那天晚上有零食，歌声和欢笑。 我想她们一定很厉害吧。一定是策划了很久的。其实在迎新晚会召开前，班主任还组织大家一块参观了校园，帮我们拿到了图书馆的借阅资格认证，以及实训室申请认证等等的权限。 从明天起，这座新校园的教学设施对我们已开放了个大半。 林琳在队伍中还没想过以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呢。 她已经跟三个舍友打成了一片。大家眼中可能还存了一点戒备，但更多的是对新朋友的包容和对崭新大学生活的好奇。 而第一天的课表也让我们很惊喜。她是八点的第一节课，跟高中的课表时间也就只差了半个20分钟左右吧。还是很贴心的。 大学的第一个学期，班主任在每两个星期就开一次的班会上总是时不时强调要赶快适应大学生活，然后找到自己未来的发展方向，沉下心来学习。 之后的几天，我们40人中选了10多个人出多担任班委的角色，大家都是竞选上岗的，每个人的高中生活都相当丰富，看起来绝大部分人都有担当班委的经验。 这么一比，林琳在晚会过后就忍不住庆幸：幸好我没有举手参与竞选，不然肯定会失败的吧。 “小宿舍还是很舒服的，尤其是把我自己窝在一团被子里。” 收拾自己的两只箱子，然后把棉被折叠起来，再把自己的桌柜一点点填满。衣服，生活永平，学习永平。很多很多用得着的，用不着，全都一起以过家家的手法将它们摆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上，然后洗个澡，再睡个觉，明天一早鼓起勇气迎接新生活。 我的大学，她的大学，刘旋的大学。 不一样的节奏，不一样的感受，一样的等待。我们都还活着，一起努力着。 与繁琐的杂事抗争，与沉重的求生抗争，维护尊严，守护体面。 宿舍的窗还是挺大的，太阳一冒头，宿舍就亮堂堂的。几只被窝里的小懒虫开始有条理地爬起来，错序完成洗漱穿衣，然后与伙伴一同踏上上学路。 第97章 陪伴 初来乍到，大家都不太熟。林琳也如此。幸好，宿舍地方小，人也少，哪儿都是非常友善。至少就现在而言，非常容易彼此认识就是了。 “你们好呀，我是吴少华。”她是林琳第一个认识的舍友，也是最早来到宿舍的舍友。她还带了她表姐来寝室帮忙打扫呢，看起来是个小伙伴非常多的人。她一定很擅长交朋友吧。 林琳想着看向与她同睡一侧的第三个舍友，那人去了洗澡。她们这个四人宿舍空了一张床，因为原先那个舍友想跟她们班的人住在一起，就跟宿管申请调宿舍了。于是，她们这儿只有三人。 这第三人是一个看起来要更独立的大女孩。 她有个很平易近人的名字，叫作梁巧环，个子高高的，不太爱说话，但特别细心，比吴少华要更仔细些。 第一天见面，三人并没什么话题，但还是就着高考的事一茬一茬地聊了起来，从成绩聊到排名，再从排名聊到为什么要选这所学校。 然后，她们相约在明天——第一天上学的傍晚时分到这学校的快递站拿快递。 因为大家都是新生嘛，总有些东西需要购置。（举例子：衣架，床帘，棉被……）虽然学校也有自己在卖这些东西，但总归是质量不太行，而且价格还有点贵呢。 第一天上课就震惊到了林琳，跟高中那会一点也不一样。课室很大是环形的，有阶梯状下来的椅子，讲台和大银幕在下面放在，无论做多远的学生都不会被前一排的学生挡住脑袋。 而且课室的天花板还按上了监控和音箱，看着挺严肃的。 但，谁也没想到给大家上第一节课的老师，一开讲就逗笑了大家。他口中那些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给这群初入校园的小可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尤其是林琳，她几乎是立刻就根据自己的课表和老师讲的话语制定了她日后的一整个大学生活计划大概。 但是，愉快毕竟是枯燥理论课的开始，很快她们就遇到了难题，老师的提问。 不像高中那会老师和学霸们默契的互动，沉默的课室让人窒息。老师不断的鼓励让林琳紧张的心蠢蠢欲动。 我想举手。 错过了初中，也错过了高中，不知道大学还能不能实现一次自己的当好学生的梦想。 林琳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她手忙脚乱地翻书举手站起回答道。 “我觉得这个问题应该是……” 声音有点稚嫩，但确实是勇敢的。老师当即给这孩子算了一分平时分。 老师对林琳的答案没有直接的评判对错，而是挑出其中觉得可以的成分说一说，再挑出说得不太行的地方作改正。 林琳这才坐下，老实在在地缓过一口气来。 而这会，舍友们赞赏的眼神投来更让林琳觉得害羞和小骄傲。 她觉得很开心，这种感觉好像自己一下子成了人群中的焦点，而她很享受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 这一次，大家不是因为她做错了而注视她，而是因为她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所以她很高兴。 然后，正是这份高兴，才让她在日后明白了有些事情并不是只要自己高兴就可以做的了。 第98章 吃饭 大学的节奏虽然比高中要慢一些，但也只是存在于脑子里的慢一些的错觉。 林琳很幸运地遇到了几个各有节奏却又能相互拉扯的舍友。梁巧环的轻快与谨慎，吴少华的粗中有细。林琳的紧赶慢赶。三个人一起走在了回宿舍的路上。 大学的路跟高中的路并无两样，还是水泥地和泊油路。可能路边的花草树木有些不同点吧。 总之我们走了一条与来时不一样的路来返回宿舍。沿着那条新路，我们找到了艺术设计学院，那是一座灰色的中间有大阶梯的大楼，它看起来有点严肃。 但，如果当时她们再往前走一点时，她们就会看到各色墙报，那些被贴在墙上的模特海报，有着冲击路人心神的能力。 走过艺术设计学院，林琳看到了宿舍的脑袋顶，红墙和一排排的空调机被装在外墙。正值九月多，新生入住后，每天晚上这里都是闷热的。很显然，宿舍旁边的山林并不能很好地吸收那些热气。 “我们要去食堂吃饭吗？一楼还是二楼呀？” 林琳走在三人中靠后的地方。她们现在正走在小山丘的一条小路上。这条路的砖头有一半的砖块是新砌上去的，红的跟绿的混在一起。路的两旁有小花小草。当然你还能站在这儿回望来时的艺术设计学院，就能看到一棵仿佛从教学楼里长出来的粉紫色的花树。 从小路汇入主路，人流也渐渐多起来，很快林琳就能听到耳边传来的各种各样的声音。 有埋怨即将到来的体测，有正在讨论联系题的，还有在说笑的。 这条路上每个人的目标暂时都是那座被枯紫藤爬满了半面墙的食堂。 “来，过来了。我们去一楼吧，有新生优惠诶。” “真的，是打折扣吗？” 吴少华的声音有着十分热烈的青春气息，让人觉得在这个人群里你也是有地可容的。 “送饮料？” 没戴近视镜的梁巧环还没进去呢就眼尖地看到广告牌上标红的话语：“买饭送饮料。” “可以啊，是可乐吗？” “不，是菊花茶啦。” “啊……” 三个人简短的对话被迎面冲来的另一个人流冲散了。原来是师兄师姐带着他们手中的外卖饭盒在那群抢饭潮中挤身而出，往门口赶来。 看来第二批上课的学生好像会更早去食堂呢，而师兄师姐的课程貌似也跟大一课程的安排错开了。 还没有等到林琳想个头侧，她就看到了一个迎面走来的穿着清凉的大美女。 “哇，好好看！” 情不自禁地出声赞叹，林琳忙控制住自己想伸出去指给大家看的手。 她该庆幸她成功实施了这个抑制计划，否则今天可能就会出现大一学生被老生欺负的大新闻了。 排队等着领餐的同时，林琳看到隔壁宿舍前来排队的四个人，下意识地跟身边的两人说了下，然后就大大方方地朝她们打招呼了。 是吧，早晚都是要见面的。 不过不知是不是因为距离太远的原因，她们貌似没有接收这个友好的信号，并没有跟林琳打招呼。 第99章 犯错 食堂的饭菜很美味，当然也很贵。这让从小城市里出来的林琳捂紧了口袋，根本不敢再去加菜，而吴少华在吃喝这方面就要大方一点，他点了好几份菜。不过根据林琳的理解，这些菜待会肯定有一半会分给她跟梁巧环。 相对于两人一少一多的菜盘，梁巧环的饮食就显得十分正常了，既不是过多，也不是过少。当然，她也没什么可挑剔的，毕竟她看起来原本就该是这样一个相对要完美一点的人类。 当然，她还是很喜欢在只有她们三人在的小宿舍里讲八卦的。从学校里的见闻，到她高中生涯的见闻。每一个记忆仿佛对她而言都有意义。 而在日后的不久，林琳将深刻地领会这个女人的语言概括能力有多强，因为她可以把自己心里的感受非常真实地当着暂时还算陌生人的林琳说出来大半。 晚饭过后就是洗澡了，今天有晚课，要上到9:30才能睡觉，也是比较难熬的一天。 随着闹钟在滴答答地响，林琳听着满脑子的心理趣事和老师讲的学校历史，听得脑子一蒙一蒙的，赶忙拿起手机就是利落地点开小说网站。 反正她们仨挑了个挺后排的地方，在哪儿怎么玩她们也不会被人发现的。 然而，没过多久，老师就移动式讲课了，这又让林琳再一次进入紧张状态。 糟了，刚才老师不会发现我在玩手机吧。 然而，事实是她多虑了。老师应该是看到她玩手机，但出于某种原因只是走上前来，而并没有出声制止。 但很快，这一次偶尔的紧张会让林琳犯下大错，一个铭记终生的错误。 她伤害了一个女孩的形象和尊严，尽管那个女孩已经把这件事给忘记了，或是已经原谅她了。可林琳永远也忘不掉，在那个大家注视着她的课堂上，她居然那样对待她的朋友——吴少华。 我无法忘记她眼中那刹那的失控和愤怒，就像是三年级时的自己，那么无助。曾今的受害者，如今竟然成了加害者，还因为没人察觉这件事而想着需要需要变本加厉地去学欺负这事。 幸好风水轮流转，她欠那个女孩的，终于让她在课堂上一次还清了。那是一个下雨天，林琳没有如往常般在课前5分钟走进教室坐着等，而是非常绝望地抱着他那堆作业坐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不过照顾她起居的是一个身形肥壮的女人，女人并没在饮食上有多么精致的布置。她更多的心思是放在怎么横框一个强大得叫人无法忽视她存在的大项目。 而那个项目已经在她心里被压了好久好久。 浴室里，小小的一尺地已经被水珠铺满了地面，到处都是水流过的痕迹，每一刻不让人赏心悦目。 “好痒，可是这要怎么洗头。” 对于一贯拿移动喷头的林琳而言，这间浴室里的固定喷头就有点像游泳者里的那些供人使用公共喷头了，那些到处时塑料垫子网的地面。糟糕的防滑措施和令人不太愉快的热水供应时间。 第100章 零食大学 但就像生活时好时坏一样，很快林琳就找到了值得高兴的一点。她发现在洗完澡后，距离睡觉和集中熄灯，她还有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她可以用这一个小时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而如果她还想更勤奋一点她甚至可以明天一早就乘着刚刚亮的太阳然后起床去看这个美好的世界。 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在梁巧环正忙碌于笔记本电脑前作业时，她在吴少华外放的流行音乐中走到书桌旁，拿起一本书就老实地看起来。她学的是金融专业。虽然选志愿的时候纠结了好久，但林琳最终还是选择了听从妈妈的建议，选择了金融这条路。 眼前这本书就是金融专业的书，是一本关于管理方面的选修课。当然，林琳一项对各种非语数英的课外学科感到新奇有趣，也愿意为它们付出时间。尽管她压根就没看懂，但这并不妨碍她读字。 虽然说出来，你可能很难相信，但事实就是林琳这孩子是抱着尽可能学的心态来上大学的。对就是能学多少学多少，毕竟金融确实是一门跟数学有着莫大关联的学科，而林琳本身就不是特别擅长数学，而是看见数字都打飘的女孩。 而且老师也学了学金融的人一般都是很精明的，所以像林琳这种脑子一根筋长在恋爱脑或情感中的人才可能就算一股清流了吧，貌似注定有当韭菜的命运。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睡呀？” 还没熄灯，梁巧环就合了笔记本，围着头巾，走进来。看样子，她是打算熄灯后再吹头了。尽管宿舍不能用大功率电器，但宿管貌似更看重会带来火灾的锅炉产品，而这种女生宿舍里的常备用品就不是管得特别严。 “嗯，熄灯就睡。” 是的，林琳出发前带的东西都挺齐全的，就是没有带台灯，结果就是这阵子只能熄灯就睡了。不能在黑暗的地方拼命用眼睛的，眼睛会坏掉的嘛。 “我一般都是两三点才睡的。” 看来，这个吴少华同学的暑假有着非常丰富的经历呢。那么她应该就是最后关灯上床的了。 太好了，不用我关灯！完美！ 林琳如实想着，就按原计划熄灯睡觉了。 没有想象中的离开家的短暂失眠，她反而睡得很实在，看来是真的累了，一沾床就睡着了。 不过她的床和她的书桌看起来都不太靠谱就是了，它们是十分杂乱的，让人看了有种垃圾场的错觉。 “林琳~林琳~” 迷糊地，林琳好像听到了梁巧环的呼声，小小的，温柔的。但她真的好困啊，于是翻了个声，表示听到后，她就又睡过去了。 看起来她就应该是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人。 然而，未来的三年时光里，梁巧环会看到一个在不经意间暴露了她全部的那一面的林琳。 林琳也会因为某些错误而后悔不已。 但这也是青春必经的一环。 兴许等她三十岁就会忘记所有的一切了吧。 但是，就从现在看，林琳正享受着新奇的大学生活，享受着第一天加入社团的零食招待。 她对大学的第一印象是大学是一个有好多零食的地方。 第101章 时光树 睡梦中，以外在家里会梦见的画面貌似降低了出场几率。今天的林琳看到了一个跟学校挺相像的地方，一个大斜坡，跟高中那会也差不多的地方。而且这是个两旁都是树的大斜坡，斜坡左边的一条路还是有阶梯的，那条阶梯经常会有蜗牛爬来爬去。 而且九月的晚间，林琳还能听到一些类似于牛蛙的叫声，而早上则是鸟儿。 哇，从这一点看，她又像是住进了一点绿化挺好的校园。这个校园虽然不大，但他是建立在了一家森林公园旁边，背靠大山，也是目前这座城市了唯一一座在前几年新开通地铁的大学。 嗯……综合来看，林琳还是挺幸运的。她找到了一所质量蛮高的养老院，当然也只是她自己这么觉得的而已，该咋样最后还是要咋样的。毕竟在她身后还有老师，班主任，辅导员，舍友呢。 既然有人在后面似有似无地挥动着鞭子，那么就可能还是会赶着动起来的吧。 “震动”……“震动”…… 早上六点多，林琳慢慢地凭借着高中建立起来的生物钟优势，在大家还睡着的时候爬了起来，然后摸着外面走廊刚刚熄灯的天，上洗手间，刷牙洗脸，然后回到房间里，接着天光看书。 现在还有一个小时她就要在舍友的陪同下走上上学的道路，然后吃上美味的早餐，接着上课，主动举手接受提问，或者被动提问，接受新课程新标准新目标。 但是，远在国外的刘旋会怎么样呢？ 国外的大学听说进校门读书跟从学校毕业的难度是不一样的，好像毕业挺难的。 而且外国人好像对中国留学生是不是不太好呀，嗯，就算好，也总有些东西不一样嘛。 林琳还是很喜欢走在时光的前面，然后在自己本应珍惜的当下静静的发呆幻想过去。 尤其是她特别爱幻想有刘旋存在的未来。尽管那个未来可能永远也不会到来。因为出去留学后再回来的人一般都挺厉害的吧，那挺厉害的话，一般像我这样的普通学校的大学生应该很少有机会接触的吧。 他要是回国应该能进一个不错的公司吧，那我的话，我的专业知识应该还不能支撑我找到一份好工作，所以我应该会去服务行业老老实实当一名工人。 一天的课程都挺充实的，林琳也很少在课上发呆。除此之外，她还找到了这所学校的可爱之处。她所在的这个学院有非常多的每个座位都配备了电脑的课室，而且很多时候它们都是开放的。 这意味着林琳只要得闲了，她就能很努力地在电脑室里学她任何想学的知识，而且所有的这些都是免费的。免费的网，免费的键盘和鼠标，免费的网站。 只有在这样的信息渠道里她才能心安理得地成长。 这些资源看起来就像是被她一点点从别人手上偷回来的一样。 而她则像只老鼠一样，在隐秘的角落地自顾自地玩弄自己偷盗来的宝贝。 她呀，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看见什么都不敢伸手去要的林琳了。 她很糟糕。 第102章 长在教学楼 在电脑室自习的时间其实是根据一天要上的课程进行安排的，如果当天都没什么课的话，林琳也是能强制自己修炼出带上餐盒去电脑室吃盒饭的本事的。 毕竟，她确实是很喜欢玩电脑嘛。再说了，她来大学带的那个电脑配置着实不怎么好。学校的电脑可是都配有主机的，那可是超厉害的说。 “对了，你们见到林琳去哪儿了吗？” 每每上完一节课后，下一节课要是没课，林琳就会摆脱大部队，带上自己早上多买一份做午饭的便当，前往电脑室，老实地抓紧时间地去玩去学习。 很快她也渐渐摸索出了学校电脑室的开关门时间，看来这确实是很有一番滋味的。 而且常跟她一起在电脑室自习的同学也有很多，尤其是师姐，有很多人会过来学习怎么操作财经机器人。这种机器人一般是放在教室最后面当做课上讲习用的道具，因为很多是校企合作开发出的旧版本，新版本都在市面上运作了。 林琳来的时间久了，从大一上学期都下学期，也就逐渐熟悉了各种各样的坑。 比如说要避开教师管理员吃饭啦，还要在夏天开空调时多带一件长袖啦（毕竟电脑室的空调向来性能特别好），还有音响、耳机等等稀奇古怪的问题。 她还像一个探险小分队队长一样在教学楼里发现了好几个饮水机，这意味着以后她在电脑室自习的时候，她就不用特别担心被渴死的问题了。 “是吧？” “她又待在教学楼的电脑室哪儿玩电脑了？” 在宿舍的某一天，吴少华冷静地回答梁巧环的问题，两人一起尴尬地对视一眼又继续吃饭了。她们丝毫不怀疑，如果教室哪儿还配了床，她是否会每天都躺哪儿不会宿舍。 因为她们也不止一次看见学校的那些环卫阿姨睡在某个用广告板挡住的小空间里，也许他们真的是太累了吧。那些地方通常是还在装修中的工地或者是装修到一半暂时停工的地方。 如果有一天学校想起了他们还需要装修，那么他们又得被赶出来了。 那下一站又能去哪儿呢。 这是非常奇怪的感觉，每每林琳看到学校里的环卫阿姨叔叔都情不自禁地佩服，因为她们比起老师，对这所学校更熟悉。他们是照顾这所学校长大的人。 还有水电工和饭堂的宿舍阿姨，学校为了让学生能更好地吃饭，也给他们安排了校内的宿舍。他们的很多人都拖家带口地住在学校里，在学校里干着一如既往的工作。但偶尔假期了，也会离开学校去外面的世界接单做兼职。 “呐，刘旋，你这个时候会在哪儿呢？你是不是也在努力用功呢？” 那边的午餐好吃吗？你会不会也在想我？我今晚不用上完课诶，我可以把两台设备都拿出来，然后开搞！把我们的号都练起来！ 呐呐，你能感应到我吗？我正想你呢？ 看着电脑屏上的课件，林琳又毫不意外地走神了。 第103章 伴侣跟随 开学的第一个星期的星期六晚上，林琳久违地搬出了两台机器先是分别充好电，然后带上床，进行操作。床确实有点小，但问题不大。 一想起久违的又要见到那两个熟悉的形象，林琳就有一种莫名的新奇感，明明都是接触了好几十年的老朋友了，原来在相处的时候也会有感情的呀。 “登录游戏，先登我的号吧，练练手，虽然本来等级就挺高的，但是听说最近《念》好像有更新。” 打开游戏界面一开，她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更新，于是操着旧号慢慢地练起来。 因为前几次更新调高等级后错过了刷本大部队，现在只能慢慢地混经验成长了。幸好，他们现在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了，帮会都有新生力量。而这几年有不少帮会因为人员流失而解散，他们帮算是幸存者之一，幸存下来后跟其他的几个帮派又合并了。 现在《念》里国际国内混一块就五个帮派，每一个现在的进帮门槛都很低，基本上是个号，日活跃有基本保证就能进了。 “来吧来吧，开启伴侣跟随模式，方便我待会分经验。” 每每看见这个号，林琳总有一种莫名的中二羞耻感，以前的自己都是怎么想的呀，怎么蠢兮兮的。 但是，现在的林琳又挺成熟的，于是就干脆地放弃挣扎了，也不改名了，而是就这么用下去。 “呐，林琳，今晚我们要去哪儿玩呢？” 这是林琳为了方便自己每次上号时突然袭来的孤独感而根据系统提示给自家伴侣装的自动对话系统，虽然对话系统的内容自己都知道，可是知道跟从他口中说出来，载再被她耳朵听到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嘛。 “对了，林琳，你想回家嘛？” “我们先去一趟家看看吧，估计全都磕尘了。” 为了最大程度地还原真实场景，《念》在某些方面是非常执着于实际情况的。 所以，两人一开门就被那股陈旧的灰尘气味给呛着了。 “咳咳！” 看来高三那年真的很少上来了，记得以前我们每次上来都会先来一起打扫的，可惜了…… 不过问题不大，既然我们现在闲着，或者说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在一起玩，那今晚就先从打扫屋子开始吧。 这是他们的家，一间小型的双层别墅屋，占地面积很少，这还是从一位之前的大神玩家（退游）了那儿买回来的（还帮人家跑了很多地图寻宝任务），满足了他老人家对这世界的最后一点念想。 “啊，总算搞完了。虽然时间被压缩了很多，但也经不住常来这些烦心事呀。” 怪不得有时候我自己做家务做着做着就莫名烦躁。 一旁老实“监工”的男号见她停下来了就问：“要出发了吗？” 吓得林琳忙把头一摇道：“不不不，让我躺一会，你也站累了吧，一起躺一会。” 林琳指了指屋里那张简单的双人床，示意他先去里头待着。而她还想上去阳台把阳台的小花圃收拾一下，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做了。 第104章 荫蔽 这里的花已经全死了。当然，按照正常情况，它们这会也应该死掉了。 花虽然不在，可花种还在。 她蹲身用小铲子松土时，还能嗅到残留在泥土中融入土的花香。就像刘旋尽管不在身旁，但他陪伴的感觉始终存在。 林琳知道的，在这片蓝天下真的有一颗心正真挚地为她而跳动。 而为了回馈这份心动，她能做的就是，做一个最开心的自己。 可能不一定是让人骄傲的，也不一定是人群中最耀眼的，但一定要是最开心的。 活着也要学会微笑。 夜色很深了，林琳在小花田忙碌着忙碌着，毫不意外地抱着小锄头睡着了。她就躺在地的一旁。 看来她的大脑已经睡得很甜了。 在她睡着后不久，不只是触发了某个开关还是怎样的，原本待在楼下躺着的那人沿着楼剃爬上阳台，抱起她，将她送回楼下的床上。 然后呀，他温柔地点开系统面板，帮她下线了。 感谢“伴侣跟随”功能，系统面板共用确实解决了异地游戏时一方睡着了该怎么办的窘境。 第二天一早，林琳是两眼一黑起来的。她在床上坐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昨天晚上都没有上刘旋的号来练，而且自己还玩着玩着睡着了。 这机器开了一晚估计给自己整没电了。 那这个星期就先不玩自己的号了。用刘旋的号练吧。 林琳也是知道自己这样的机器可能比较吃电。而宿舍电费又是aa制的，她就担心会不会被舍友嫌弃，所以给自己定了一个规矩，她每个星期只给两部机器充一次电，然后玩到没电就不能玩了。 “林琳？” 睡在旁边床上的梁巧环突然轻声问了一句，似乎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但又没下文。因为她的闹钟突兀想起，然后把吴少华吵醒了。那姑娘一翻身，床就“嘎吱”响，所以啊真相了，学校真的该翻新宿舍了。 第二天的课要比第一天的好受些，它不是纯理论的，而是结合了电脑完成教学的，有电脑操作的部分作业，但是有用到计算软件。 而林琳一碰到数学就大脑停机，老久了都不想动一下。 “你有没有算错啊？” 为了不看书本的公式，他非常认真地发挥冥想能力，心算了一个数字就打算代入，突然被坐在身旁的梁巧环给打断。 而贴着林琳做的吴少华也是一同被叮嘱了。 “知道啦，知道啦~” 林琳看起来一副心不在焉地模样，可偏偏她又非常努力地看着站在讲台上发光的老师。这可让老师对她生出了不好误会。 比如，以为他是学霸或者她是给乖乖女（这些整下来正常女人怎么也会得一遍的呼声）。 然而，林琳跟这些标签完全不沾边，她既没有过硬的基础知识，和对外积极开拓的热情。她有的知识，一份没有什么大作用却被很多人判定为适合研究发现新问题的，拿着或纠结要不要思考这个新问题——来自林琳的无奈。 第105章 三版一第一篇 林琳降世的那一日，星夜倒流。她是幸运的。 虽然体重较轻，心脏有问题，但她在白衣天使的守护下回家了。 在全职妈妈夏友珄的照料下，林琳安然无恙回到三岁。 三岁的那天，她终于要离开妈妈学习发现自我。 “哥哥，我们不等妈妈吗？” 林琳跟在哥哥身后亦步亦趋。 “妈妈今天上班了。”哥哥不喜欢林琳，林琳很麻烦。 林子轩刚放学回家把书包放下，夏友珄就打电话过来要他带妹妹出去放风。 三月晚草带上雨后香甜映入眼帘，林琳害怕又好奇地露头去看往日玩伴。没有母亲的陪伴，她眼中的一切都焕然一新。 “哥哥，你看！没见过欸。” 林琳兴奋地拉住林子轩的衣角拽了拽，两眼冒星星。她看起来非常想跟新朋友接触呢。 “嗯。” 隔老远窜上石椅的秦嘉岳看见林子轩又跳下来，喊着跳着，冲到他面前。 “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晚！？” 林琳羞答答地被哥哥从影子里让出来。 “我多跑了趟楼去接她。” “哦——那走吧！林琳，我带你看好玩的！刘旋来了！” 秦嘉岳看到林子轩的不情愿，拉过林琳的手，带她往小朋友堆里跑。 小区公园很大，许多大人下班了会到这娱乐，还有老年人，最热闹的要数公园中央的假山小亭。凉亭别致嵌入林中，冬暖夏凉。假山坐其旁，另有巨石相傍，是个好地方。 小亭上午是爷爷们组团切磋棋艺的好地方。傍晚，小亭又是小朋友们交流一天学习心得的趣地。 林琳跟在秦嘉岳身后没跑两步，就放开她的手，停下来，半蹲身歇一歇。 “我歇会就来！” “那你快些！” 秦嘉岳当然没想到她有病，再度融入孩子堆里，高高兴兴地跟新来的小伙伴说：“刘旋刘旋！那是林琳。她住7栋，跟我同一栋，你在8栋，我们开个窗就能见到了。” 刘旋心想：这不可能吧。 他想着，微笑道：“我晚上看看。” “嘻嘻！她好慢啊，我过去看看！” 这小可爱又虎头虎脑地飞奔过去找人了。 望向秦嘉岳的背影，刘旋猝不及防地撞入林琳眼中。 她就是林琳吗？看起来很虚弱。 林子轩最终还是跟在了林琳身后，陪着她一块走。林琳也不知道自己的病。她歇会觉得自己可以了，又迈开腿，努力跑向秦嘉岳。 这是她习以为常的事。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很容易觉着累，但是没关系，停下来歇歇再继续就好了。只要我努力地动起来，就会到达我要去的地方了！ 又一次停下，林琳低低喘息，手扶双膝，抬头看到秦嘉岳跑来的身影，难受地朝她笑笑，还看到一张带有疑惑的脸。 啊，他是刘旋。 刘旋站在凉亭石桌一角正在其他孩子玩飞行棋。 “林琳！！” 离她还剩不到三米的秦嘉岳停下脚步，朝她蹦蹦跳跳地招手，呼唤她！ 刘旋看到她起步，迈开腿，再一次跑起来，然后扑向秦嘉岳。她很轻，秦嘉岳不带后退就接住了她。 她身后那个跟着的是她哥哥，林子轩。 刘旋敏锐地朝走近的林子轩打招呼道：“哥哥你好，我是刘旋。住8栋。你呢？” 哦，是隔壁楼的。 林子轩大方道：“林子轩，我住7栋，欢迎你来我家玩。” 虽然对话只有两人参与，但刘旋还是发现了林子轩对孩子们的影响力。他一过来，大家都看见他，然后瞬间接纳了他。原先的大众视野焦点飞行棋也隐隐有让出舞台中心的节奏。看来大家都很喜欢跟他玩。 刘旋默默退出飞行棋观赏区，看到林琳和秦嘉岳正蹲在不远处的地上有说有笑。他好奇地走近了看，发现她们在看蚂蚁。那是一条不断搬运面包屑的蚁流。 “你要过来一起看吗？” 没有拒绝林琳的邀请，他在她旁边的空位蹲下。刚蹲下，女孩就仔细地跟他讲她刚才看到的有趣事物。 “你看那个小的，它搬不动了。它会停下，然后，碰碰其他蚂蚁的触角，其他蚂蚁就会跟它一起搬了。还有那个……” “真的欸。” 刘旋时不时应和道。 忽然，沉寂许久的秦嘉岳从树下捡来一些落叶和树枝，放在蚁流旁边的空地上，然后拿出其中一根小树枝，推了推一只跑出蚁流的蚂蚁，想要把它推进蚁流。 林琳被她动作吸引到了，专注地盯着她。 但意外发生了，她不清楚自己的力道和手法，用力过猛戳到了那只蚂蚁。 林琳全程看着它挣扎。它先是不动了，然后又动了动蜷缩起来，再次展开自己身体往前挪了几步，曲线来到蚁流边缘，抖了抖身体，随后不动了。 林琳看到它几近断开的身体，看着它艰难地挣扎，看着它失败，好奇道：“欸，它不动了？” 刘旋听着别扭，抬眼一看。他看见女孩眼中的懵懂和好奇。 毫无疑问，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细致地关注“死亡”。 “啊，不知道哦。它是不是死掉了！” 秦嘉岳焦急地用落叶铲起它的尸体端到三人眼前细细观察。 “没死没死，你看，它的触角还在动呢！它还在动！” 秦嘉岳喜出望外，忙把它放回蚁流中，期望蚁群能帮帮它。 林琳也被她带紧张了，攥紧两只小手，不放过它的一丝变化。 刘旋不理解她们为什么要紧张那只蚂蚁。 它哪怕真的死了，也不会对蚁群造成什么影响。 “刘旋！你看，它们碰它了。” 很多路过的蚂蚁与那只小可怜碰了触角，然后绕开它，继续前进。 “它们……碰它了。” 林琳搭在刘旋手臂上的手渐渐松开又攥回膝前。喜悦逐渐被事实击溃，随后是失落。 刘旋看到蚁流由直转弯，渐渐在那只小可怜尸体的地方绕出一点空地来。 “它们怎么不救它！？太坏了！” 秦嘉岳生气地用落叶将蚁流前后端都截断，把乱了方向的蚂蚁们扫向小可怜尸体那。 一直有序搬运的大队伍乱了，大家的速度都明显加快。几乎所有人都碰了碰他的触角然后快步走开，寻找出路。 第106章 新的生命 秦嘉岳终于放弃，她被下班的爸爸领回家吃饭了。 不知不觉，路灯已亮，凉亭顶那盏小白灯刚好照亮一方天地。原先聚一块的孩子们也各回各家。现在是吃晚饭的时间。 林子轩看了看跟在林琳旁边的刘旋，把人招呼过来道：“刘旋，给你吃好吃的！” 林琳早早坐在石墩椅上等待投喂。刘旋犹豫几秒才站到林琳身旁。看样子，他是跟林琳玩熟了。 林子轩把书包里两个面包拿出来。面包皮烤焦的香味快让林琳坐不住了。 “哥哥，哥哥！我要这个。” 她指了指那个烤得焦亮鲜脆的面包，然后拿到了一个烤得不怎么焦的。 刘旋还以为林琳会撒脾气呢，没想到她就像习惯了一样，打开塑料袋就开始吃，不再说话。 “我们对半吧。”林子轩用面包纸夹住那半份面包递给刘旋。 纸皮上残余的热量不知是面包散发的，还是他手心。 后来，林爸先到凉亭就把三个孩子带回自己家。刘旋是被林琳拉走的。林家很温馨，米黄色的布艺沙发看起来像面包。 “刘旋随便坐，待会就开饭啦！” 林爸摘下口罩到浴室洗了个澡才钻进厨房做饭。林子轩一声不吭地跟着他进去，熟练地掀开电饭煲量米淘米。 林琳也想进去，但又不敢进。她站在饭桌后面，偷偷望向厨房。 “你在看什么？” 刘旋进了林家门不自在，唯有跟着林琳才觉自己不是多余的。 “看做饭呀。” 林琳眼中是一大一小两个忙碌的身影。随着身影律动，房子里逐渐溢满腊肉的咸香味。 “啊，这个好吃。是腊肉饭！” “哦哦。” 刘旋确实饿了，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唤声。林琳朝他笑了笑把裤兜藏着的小饼干递给他道：“给你吃。这个很好吃的，是夹心哦。” “谢谢。” 刘旋接过小饼干没有撕开包装，而是放进裤兜。 “你怎么不吃呀？” “待会就吃饭了呀。” 刘旋用林琳的口吻回复她，逗笑了林琳。 “哎呀，你说话怪怪的。” 刘旋笑笑没接她话，而是说：“我们去洗手吧！” 饭前洗手是个好习惯。 那是一顿独特的晚饭，因为有小客人刘旋的加入。之后，刘旋妈妈就把刘旋接回去了，还送一盒糕点谢谢林爸。那是很好吃的糕点。 林琳记住了它们的名字“豆沙饼”、“老婆饼”。她最喜欢吃咸的豆沙饼。 晚上临睡前，林琳听到妈妈回家的开门声，安心道：“哥~我明天还有豆沙饼吗？” 林子轩将最后一页字帖写完后，把桌上的作业收拾整齐，装进书包。 细碎的白噪音很催眠。 “有，你明天把小船拼出来，哥给你带。” “嗯，那我明天早一点起来拼小船。” 林子轩不太高兴地帮林琳放下纱帐，闷声道：“快睡吧，刘旋和嘉岳在等你。” “嗯……” 他把书架上一艘拼好的精致大帆船拿下来放进空月饼盒里，一个个零件小心拆开，确认所有零件都拆成最小单位才合上月饼盒。 “一个一个，慢慢拼；拼错了，要慢慢拆。靠自己努力得到的豆沙饼最好吃。” 林子轩将便条贴上月饼盒，再把月饼盒放回林琳床底，关灯爬到上铺去睡觉。 林琳没有在梦里等到刘旋。她梦见自己变成了可怜的小蚂蚁。 刘旋在回家的路上得知外祖母的病情。 “妈妈？明天我能去医院看外婆吗？” 刘旋不是很伤心。外祖母是他三天前刚认识的新人物，印象不深。但他知道那是会给他糖的人。 “当然可以，好孩子。” 锁孔“咔哒”响动时，刘旋脑中忽地闪过小蚂蚁挣扎而死的画面，问：“妈妈，外婆会死吗？” 明显地停顿，刘旋妈妈蹲身注视刘旋道：“会。” 外祖母是会死的。 她眼角有妖异的红。它平静，又是激烈的。 刘旋难受地伸出小手摸摸妈妈的头说：“妈妈不哭，抱抱……” 第107章 捉迷藏 今天傍晚，刘旋没来公园。 不过林琳很快忘记了这点不高兴，她即将要参与一项游戏——捉迷藏。这是她第一次玩捉迷藏。以前妈妈在总不让她跟着玩，现在妈妈上班，她终于能玩了。 游戏在一份浅藏的喜悦中开始。 “十、九、八、七……藏好了吗，我来抓人喽！” 林琳躲不了很远，又身型娇小，便在假山和巨石的缝隙处站好。将微微加速的心跳藏起来，林琳兴奋地想：“他什么时候会发现我呢？” 应该很快吧……我就在凉亭的旁边藏着。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林琳在假山的阴影下看到黑白浑浊的乌云。天黑压压的，看着似乎要下大雨了。林琳觉得自己该回家了。 她贴着巨石移动身体，把自己挪出阴影。站在路灯下，她发现凉亭里只剩了几个大孩子。茫然地，她迈开小腿跑上凉亭，站到一个小姐姐面前问：“姐姐你好，你有看见刚才那个在这里念数字的哥哥去哪了吗？” 她指着凉亭的一根支柱问。 那个小姐姐焦急地答：“不知道，不过林子轩回家了，你还不回家吗？” 林琳这才发现公园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林琳觉得自己该回家了。 尽管有些害怕和担心，但林琳还是勇敢地走出公园，凭着记忆走在小区路上。前路既熟悉又陌生，没了哥哥和妈妈的陪伴，前方一切似乎都是未知的。 未知的，让人好奇，让人恐惧。 林琳看路边花花草草，看排列整齐的地砖，看黄澄澄的柏油路，看路过的一双双脚，走在几乎一模一样的每一条路上。 直到雨幕落下将世间一切事物洗净脸面，她才看到不一样的事物。 那是远处五颜六色的伞，是眼前“滴滴答答”蹦跳的水珠、落叶、沙粒……昏黄的路配上春夜的雨，危险又让人着迷。 刘旋就是在这么一个叫人迷乱慌张的时刻遇见她。 “外婆，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走哦。妈妈很快来接我们。” 雨中温馨的面包店散发柔和暖光，待在光里的外婆让刘旋足够勇敢。 刘旋蹭蹭跑到收银柜台那，小脚一踮，扒着台边道：“姐姐，姐姐，我能借你的伞吗？” “可以呀，但是，小朋友，你想去哪里呀？” 刘旋指了指店门对面那个路口的一顶大号遮阳伞道：“我有很重要的东西忘在那边了，我要现在把它找回来！” 他严肃道。 那样的认真让店员姐姐露出笑容道：“好，注意安全，不要在雨中跑。” 刘旋重重地点头，接过伞，跑到店外，打着伞过马路了。 那是一把在昏黄夜色里十分亮眼的黄色荧光伞。 林琳坐在遮阳伞下的休闲椅上看着一把伞向自己走来。 啊！雨伞活了！ 她踢了踢腿，兴奋地朝它探头招手，表示自己的友好。刘旋不敢在雨中跑，快步沿着斑马线，走上对面人行道走向林琳。 伞走着走着，长出一双脚，长出一双腿，长出一个刘旋来。 啊！原来是刘旋带着伞找到林琳了！ “你怎么在这？！林子轩呢！？” 雨声很大，他的声音也很大。 林琳跳下椅子，踩着水，跑到他耳旁说：“回家了！” “啊？” 刘旋看她衣角没湿，知道她是跑这躲雨来的。回头看一眼外婆模糊的身影，刘旋倾斜伞面倒水道：“我们去对面避雨吧。” 话语在雨中格外朦胧，带了点不真切，让人疑惑。 “为什么呀？” 是啊，为什么呢。那天……刘旋为什么要带她一块避雨呢？ 刘旋往一旁拉开距离道：“我看到你了！” 他平静地列举事实，解释事件发生的原因。 “哦~我懂了！” 刘旋把伞放两人中间，两人一齐握住伞柄，迎接倾盆大雨。当他们迈出遮阳伞时，小伞就直面大雨冲刷。 “走吧！” 风雨飘摇的路上，惊雷炸响。这开春第一声雷吓到了她。 妈妈……我想回家。这里好可怕…… “轰隆隆”的雷声在刘旋耳边炸响，而林琳听得更清晰的是自己跃动的心。收银台的小姐姐着急地站在门口看着那把走在马路中央的小黄伞。 我觉得我可以多走几步再休息，至少不能现在就停下…… 林琳想着，努力跟上刘旋的步子，下意识握紧伞柄。 眼前的人行道是柔黄色的，透亮的橱窗里有个慈祥的老奶奶。 她耳旁弥留的已不是淅沥雨声。世界前所未有地安静，唯一的声音就是节奏紊乱的心跳。大口大口地捕捉空气，林琳松开伞柄，双手挽住刘旋的手臂，几乎把身体的所有重量都托放给他。 我好难受，好疼……我不想再走下去了。 “林琳？” 刘旋把伞递给收银小姐姐，艰难地扶林琳来到外婆身边。他走过来看到外婆关切的神情，想起母亲红红的眼角，情不自禁道：“外婆，你别担心，妈妈很快就来了。” 第108章 天蓝与浊灰 第四章：天蓝与浊灰 家里没人，林琳还在公园里！伞就在眼前，我要带伞出去找林琳吗？如果她不见了，以前的家会回来吗？爸爸妈妈还会吵架吗？ 天蓝色的伞……天蓝色的，她的裙子、发卡、床被……她喜欢的颜色。 “轰隆！” 响雷了！来不及多想，林子轩带上伞飞奔下楼。 暖黄的雨幕下尽是冰凉，惊雷闪电在夜空轮番登场。站在大雨前，躲在庇护中，林子轩回看一眼身后更舒适的室内环境，压下心中的无措和恐惧，撑开伞冲进雨幕！ 我可以的，我能找到她！她是我妹妹！ 通往公园的路，每寸皆是一道槛。他每跑出一步就后怕一分。争分夺秒地，他借着节能灯的光在凉亭四周搜寻林琳的踪影。 往日令人高兴的空旷眼下只让人徒增绝望。 雨儿斜斜，飞入伞下，打湿他的衣角，濡湿他的眼。 妈妈说过的，要好好护着妹妹。妈妈一直有说的！如果她晚上回家没看到林琳，一定会生气，会哭得很伤心。 林子轩跑出公园，直面三道岔路口，飞快揩去脸上水滴，追逐妹妹的命运。 他不知道林琳在哪，可他做不到空等，也不敢等！ “林琳？” 刘旋见林琳一直拽着他的手不放，以为她还在害怕，安慰道：“别怕，这里很安全，雷劈不到。” 他是安慰了，可林琳听不到。不仅听不到，她也看不到他。 这是一个绝对空白的世界。她放眼所见皆是空白。无论她走多远走多久，脚下永远是空白。没有终点，也没有起点。 被遗弃的恐惧紧紧笼罩她。 “我想回家……你别走，带我回家，好不好？” 刘旋好奇地贴耳近前，听到了很多，神情一滞，缓缓退开。外婆看他难受，忙问：“小旋，发生什么事啦？” “没事，外婆。林琳说，她想回家了。” 明明是个病人，手上的劲还挺大…… 刘旋干脆陪她一块坐地上，附她耳边道：“我带你回家。我不走了。放心吧。” 疼痛剥夺了她表达和接受的能力，于是她干脆闭上五官，不再感受世界真实。 妈妈……我好难受…… 我错了，妈妈……我应该听你的话，我再也不玩捉迷藏了。 捉迷藏好疼…… 林琳疼得顾不上刘旋的手，直捂着心口掉眼泪。 这个世界好疼…… （不知道该不该插，现在四版写了吧）写完插叙，然后接林子轩找到她的画面 我又错了，都怪我，是我拖了全班的后腿。明明该是第一名的…… 刘旋……我好怕……他们都讨厌我……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 我不想待这了，我想回家。 众目睽睽下，她是赛场上最后一位选手，游的是接力赛最后一棒。所有人都在等她结束比赛。她手忙脚乱地爬上岸。主持人紧接着宣布比赛的获奖名单。广播声声激荡观众席。林琳沿池边的红瓷砖在慌乱中快步走进更衣间。 “……本次大赛第一名：初一（3）班，第二名：初一（6）班，第三名：初一（10）班！请念到的班级上主席台领奖……” 耳旁响起不是大家预想中的领奖名单，林琳在更衣室匆忙换下泳衣，冲洗身体，根本不敢慢下动作，让自己错过离场的人潮。 她是孤独的，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是！没人会给她递毛巾，也没人愿意与她碰面。她是没有用尽全力的最后一名，没有受尊重的资格，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除非面对她未来的她不再是原来的她。可这样的改变太过艰难，对林琳而言，那需要足够长的时间、耐心和陪伴，而林琳恰好哪样都缺。 这天没有雨，天蓝如洗，可林琳却如那天独自走在雨中般，是浊灰的。 扎好马尾，林琳带上饭盒和泳衣袋与人群相会，走向食堂。一路艰难，丝毫不亚于那天的风雨飘摇。而今天，她身边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没有刘旋。 “没事，你已经努力游完你那一棒了。”有她认识的同学，看见她安慰她。 你只是没有赢的能力而已…… “你知道那个最后上岸的是谁吗？笑死我了她……”有她不认识的同学在讨论她。 你知道你有多搞笑吗？班主任选人参赛，你还是第一个举手报名的…… “早知道她游得那么烂，我就举手上场了！”有她认识的同学，没看见她，讨论她。 你为什么要举手？明明自己就游不了，为什么还要举…… “你看见没，刚才她还没游完。班主任就走了！班主任都没脸待了！”有她认识的同学，看见她，讨论她。 是啊，前面十九个同学拼命争来的优势。我却将“第一名”的荣誉葬送。 你看你多丢人呀！你的老师和你的班级都觉得你丢他们的脸…… 明明身处嘈杂，可林琳似乎精准地捕捉到每一个涉及她的字眼。那些糟糕的话语，那些熟悉的脸。羞愧、害怕、内疚全被她和着米饭吃进肚子里。 平静地扒完最后一口饭，林琳洗了饭盒，直奔小卖部。她做错事了很不高兴，于是她买了包辣条走到有三个足球场大的操场上随便找个角落，蹲下来，看着眼前运动的画面，小口小口就着凉白开吃辣条。 辛辣的香料和凉爽的清水刺激唇舌口鼻眼，吃得她不停流鼻涕，她便用纸巾不停擦鼻涕。一不小心弄得鼻头也红辣辣的。舌尖的麻似乎会让她短暂忘记上一秒犯下的错。 晚间跑圈锻炼的同学看到她都会好奇地多看几眼才走，兴许是给自己储备一点晚自修前的谈资。而林琳只会躲自己认识的，因为她害怕自己跟身边人不一样。 妈妈，我又错了。我没跟跟班上的同学打成一片，我没有特立独行，所以被孤立欺负。可是合群明明也会被孤立。为什么还要伪装呢？ “刘旋，我不想靠近他们。尽管错的是我，但他们好可怕，我想躲开他们。” 我不想看见他们的眼睛，我不想听见他们的话语。 我又错了……对不起…… 我想回家，刘旋，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呀…… 这个世界好可怕呀。 晚修预备铃来得悄无声息，展翅楼顶的一排大灯忽地照亮操场每个角落。 “啊，林琳该走了……” 心血来潮地，她抬头看向光的源头。零星的闪光中充斥大片空白，在白的中心有一抹黑影。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光晕中传来。 “林琳？” 看见她委屈的小眼神，林子轩莫名轻松，心里舒坦许多。 “哥哥~对不起~”我把你躲开了。 “没事，等雨停，我们就回家。” 时不时有一道微风从脸的一旁吹来，吹过脸颊、鼻尖…… 林琳醒来便是鲜活的。她机灵地扭头去捉那个沉默的风精灵。 “你也在这呀！” 她语调小高，开心极了，是个乐意找人陪她遭罪的坏女孩。 “我一直在这呀！”刘旋把扇累的两小手搭外婆腿上，有点委屈，想撒娇。 “谢谢你。”林琳已彻底找回昏迷前的记忆了。 雨停后的夜空没有星月，不过林琳很喜欢回家路上的大小水坑。每一片自脚下绽放的水花都叫人感到惊喜和愉悦。虽然浊灰取代天蓝，但林琳依旧喜欢。 夜再深一点时，林琳看着上铺床眨巴眼睛问：“哥哥，你还疼吗？” 都是捉迷藏惹的祸，林琳连累哥哥挨了妈妈的打。 “妈妈打完就上药，上了药很快就不疼。” “哥，对不起~我以后都等你。” 出月亮了，原来光落在眼中是有影子的，是叶子的形状，像野兽的尖牙。 “好。” 夜里风扇转得响当当，窗帘时不时被路过的风撩起。 “哥哥……我睡不着。” 是了，她刚才在面包店睡挺久的，这会估计精力旺盛…… 带着困意，林子轩缓缓道：“给你讲个故事吧。” “传说海的那边，有个美丽……而强大的国度，人人都想漂洋过海，去看看那片传说中的土地……传说记载，那儿有比天高的大楼，有跑在空中的船，有数不尽的黄金……那里的人有五彩头发、五彩肤色、五彩眼睛……被彩虹眷顾的国度……” 林琳听入迷了。她在脑中构筑彩虹的国度，每一栋相邻的楼房用上不同的颜色填充，每一条街都是不同的颜色，每一艘船每一个人…… 那夜是五彩而梦幻的，足够宁静，令人着迷。 第109章 绿眼睛 家的底色是浊灰，她的短发是金色。林琳看见一双荧惑的绿眼睛，透亮而瘆人。 绿眼睛坐在长方餐桌一边的座位上，而红发姑娘坐主位。林琳知道自己是那个红发姑娘。她在她面前爬上餐桌，趴上桌面，偏头打量那双绿眼睛。 她的眼像镣铐，把林琳锁在绿的国度。 “找到我……” 她的唇瓣是粉色，她的牙齿是白色；她皮肤冷白，有层淡淡的金光。 “回家吧……” 林琳听到红发姑娘这么说，见一个妈妈抱口大锅端来，随即睁开双眼。 她倏地睁眼，两手紧紧攥住胸前的木十字吊坠。眼前不再昏暗，白净明亮。 “让人着迷的绿眼睛，我果然没看错。” 绿宝石点缀的银腕饰上刻有星月。眼前的女人不是妈妈，她比妈妈更美。 “赛卡娜？看这！” 奶瓶和赛卡娜的距离在缩减。男人的大手托起她的后脑勺，小心捞起她。可他长得一点也不像爸爸。他的头发是黑色的。 “小心点，她牙齿排列得真齐~”女人忍不住赞叹道。 “她是天使遗落人间的孩子，亲爱的。” 赛卡娜没能拒绝奶嘴的诱惑，很快便吃完大半瓶奶，推开奶瓶，在男人怀中闹腾。 “妈妈~爸爸~妈妈……” 女人不厌其烦地在绿眼睛面前指人拼词，告诉她这是一个家。直到门外一声狗吠将赛卡娜吓哭，她才匆忙跑去后门小院的狗屋安抚狗狗。 “大卫乖，吃晚饭，不许吓宝宝。” “爸爸~boom~boom！”赛卡娜忽然两手往外一挥发出“boom”的声音，然后快速把自己埋进男人怀中，浑身发抖。 这小动作可让初为人父的男人心疼了，忙轻拍孩子的背，柔声哄道：“不怕不怕，我的赛卡娜，这儿很安全……” 融入歌谣曲调的安慰效果很好，男人很快便将阿卡娜哄睡。 “阿马里？” “嘘~我们的小可爱睡着了。” 二插（她母亲的死） 和平年代，有人安睡，有人永眠。 凯琪，女，28岁，1月卒，性服务工作者，生前患有某种精神疾病。 茜茜，我女儿，生于圣诞，是被雪祝福的，小天使。 那是个大雪飘飞的寒夜，她没法听我哼一曲《铃儿响叮当》。34周早产儿眼下正躺在nicu。窗外，圣诞夜景让人眼前焕然一新。 彩灯，食物，圣诞树，礼物……茜茜是我这一生收到最美好最残酷的礼物。 她萌芽于我既厌恶又依赖的性欲，长于我残躯，却用最纯洁的啼哭回应愁怨。 凯琪拎起胸前的十字木坠，自嘲一笑，忧心地拉下眼角。有时候，她没法控制四肢的战栗。耳边尽是些有的没的。 活着，对她而言就是颠簸；茜茜，对她而言就是重生。 那是个滑面小物件，精致的，米白的，令人印象深刻的。 “妈妈当初也是这种心情吗？” 母亲的轮廓在天蓝草绿的幻影中点点染上十字米白，随后被彩灯彻底遮掩。 凯琪足够敏感的神经和麻木的身体正不断放大这种异样的感触。 惊喜，欣慰，忧愁，恐惧，释然…… 仪器的规律性作响使周围越发宁和，她不自主地在脑海中构思未来的美好和残酷。 “妈妈，我是否还有选择？” “妈妈，你是否还有选择？” 往事在漫长的岁月中湮没，童年那丁点快乐不足以抚慰半生苦痛。 凯琪缓缓闭眼，做深呼吸，试图稳定自己的心绪，要回身体的主导权。 她知道，她不能一直躺在这。她是孩子的妈妈，也是丈夫的妻子。 产后的第七天，她动身离院，带上证件，去领生育补贴，去找一份正规工作。毫无疑问，她是有决心的。在某个冬夜，她拎一大袋垃圾出现在垃圾桶前，随后快步消失在拐角。 茜茜是个争气的好孩子，在nicu待了16天，终于安全归来。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生改变。 然而，战争来了。冷雨浇灭了凯琪重生的热血。行人步履匆匆，深色大衣像雪中的堡垒；街边商店空了，关门了；凝滞的神情在每一张脸上传递…… 某个早上，伴随空防警报而来的是敌国的劝退通告。茜茜被吓得哭个不停。凯琪没办法，她只能用奶嘴堵住婴儿的嘴。唯有这样，才不致刺激邻里左右紧张的神经。 这是一个敏感的时刻，但凯琪看不到街上有移动的人群。距离敌国规定的开战日还有大半个月，她打工的小餐馆已经关门改卖快餐了。她自然也被辞职。 某个中午，关于国民出逃的相关政策内容在国内收音机、网络和电视上大范围传播。楼下公园的空旷白雪地上摆满不知源头的自制武器材料。 炸弹极有可能来到茜茜身边。 “嘿？不要害怕。” 她的丈夫正为她系围巾，格外认真地抚顺围巾褶子为围巾定型。他眼里是糟糕的她，他看到的是完美的她。 他想：这或许是最后一次……… “愿上帝保佑你。” 她攥紧胸前十字架，凝视他瘦削的脸，背起少量行李，抱上茜茜。一家人加入难民潮。顺着人流，他们被推向火车站台——分别时刻。 5岁大的哥哥，牵着凯琪的手，好奇地打量人挤人的盛况，天真地问：“凯琪？我们要去参加庆典吗？” 没等凯琪回答，孩子他爸道：“是的，一场美妙的庆典。你将听到乐曲。我的孩子。” 他从父亲的浅笑看到自己即将享受的美好，信心十足地“哇”一声。 “照顾好他们，照顾好自己。”男人将自己的孩子和妻子送上车厢。 “你也是，照顾好自己。” 玻璃窗里是一张死寂的脸，男人眼里是一双泪眼。她抱住茜茜的手微微颤抖。重生不仅需要热血，更需要勇气；热血是茜茜给的，而勇气则是男人给的。 “凯琪？为什么爸爸不跟我们一起去庆典？”男孩坐在车厢里侧座位。因身高受限，他看到的只是凯琪、茜茜、座椅靠背、脚下的行李、通道上站着的人…… “爸爸要上班。我们先过去，爸爸工作结束就跟我们会合。” 男孩点点头，隔层玻璃，抬头看浊灰的天空：希望爸爸早点结束工作，陪我一起玩。 “哇——” 茜茜突然响起的哭声打碎凯琪对前路的迷茫，彻底惊醒林琳。 晨风些微，黎明正缓缓到来。那双富有生机的绿眼睛和漫天浊灰深沉印上她心头。 “我想，我的朋友，有一双绿色的眼睛。” （二插描述她母亲的离别） 第110章 托孤 “来吧，埃尔特。到站了。” “可我没听到欢呼声。”埃尔特虽对凯琪没多大善意，但还是听爸爸的话跟她走。 “这就对了。庆典要等所有人到齐才开始。”凯琪苍白地笑着说。 依然跟人流走，他们被推到难民救助站前。凯琪带着埃尔特排队领取救助物资。埃尔特不喜欢这里，大家都不笑了，紧绷绷的。就连天也似乎要塌了。 “埃尔特.尼克多.诺玛莱科夫，凯琪，茜茜。” 救助站的工作人员录入资料后把物资给她。小棚里挤满了人，而其他无家之人则围着救助站找一处空地，或坐或躺，等待下一步指示，或更好的安排。 天很冷，可是再冷，只要还能睁开眼，就要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 埃尔特挡一点视线，茜茜依偎在妈妈怀中完成自己的进食任务。进食那会，一双绿眼睛澄澈而呆滞，似乎她把灵魂藏起来了。 对不起…… 母婴，水土与万物，一方水土滋养一方生灵，先天禀赋，原罪所出。 “凯琪，我们要在这等爸爸吗？”灰色调的庆典引起埃尔特的怀疑。 凯琪点点头，她看起来很虚弱。两眼肚是茶红的。埃尔特同情她，打开怀抱，搂住茜茜和她。尽管这并没什么用，却让凯琪看到丁点希望。 她已经断药好几天了，不知什么时候会发病，而战争却必然要到来。 “尼克，戴上这个，一切都会好起来。” 凯琪从衣兜里摸出两个木十字吊链。埃尔特接过它戴上，将十字收进风衣内藏好。 “埃尔特，你看好茜茜。”凯琪把孩子和背包交给埃尔特。她是有选择的，救助站就在眼前；她是没有选择的，救助站前排了长长一队人。 足够的绝望催促她寻找活路。 “听着，埃尔特，袋里有奶粉和吃的。我们要学会忍耐饥饿。如果吃完了袋里的食物，就去排队领食物。” 凯琪暗淡的金发在雪中有新的光泽。隐约得见骨头的脸颊叫她更像雪中的女巫。 “去吧，我知道你爱玩，不着家的女巫。”埃尔特别过头，努嘴憋眼泪，伸手轻推凯琪的肩。 凯琪笑了笑把围巾解下给埃尔特系上。她就知道，埃尔特继承了他父亲的优良品质——信任和真诚。 “相信魔法吧，埃尔特。” 额心相碰残留的温暖让他误以为凯琪已与雪融为一体。 午间时分，不见太阳。埃尔特倚在墙角下缓解疲惫，茜茜是他低头的理由。绿眼睛灵动地注视埃尔特的褐眼。那是他全身最具吸引力的器官。 “为什么没有消除工作的魔法？” 埃尔特看着茜茜襁褓外挂的十字架，忽觉心烦，便动手将十字架藏入襁褓内。 “你真是灾难的化身。” 周围的人穿各色衣裳，手里拿着手机、物资、薄被、证件；脸上是各色神情，眼睛眯起、掉眼泪、无神凝视、提溜转；四肢或曲或直，牙齿都藏在嘴里，头发都在在头上。 他们看着跟往常的人一样，可似乎又不一样，到底哪不一样了？ “爸爸，你在看什么？！” 小儿子今年三岁多，调皮得很。这不，他见爸爸一个人坐沙发看平板，就抱球过来找爸爸玩了。 埃尔特把小儿子搂在怀里，给他看平板里的人像。 “哇！她有一双绿眼睛！” “好看吗？那是你姑姑——茜茜。” “真的？” 小儿子歪头打量爸爸，随后道：“可我从没见过她。” 埃尔特扶起小儿子胸前的木十字吊坠道：“看，你们都有十字吊坠。” 三十年了，曾经的滑面木十字褪去一身米白，染上旧黄，棱角已失。 当年的人跟现在的人不一样了，可似乎又一样，到底哪一样了？ 这问题，埃尔特依然没找到答案，但他找到了茜茜。 当年救助站，五岁的埃尔特带着刚出生的茜茜，在凯琪的陪同下坐过境火车来到邻国。救助站的人们很热心，给了他们很多帮助。那是战乱期间少有的温暖。 后来某一天，他把茜茜交给一直帮助他们的女人，去找凯琪。跟在凯琪身后不远处，他看见凯琪明明在等红绿灯，却突然浑身抽搐，突兀往马路倒去，被一辆公交撞上。 尽管那辆公交及时刹停，可凯琪还是倒在血泊中，抽搐不止。 埃尔特一直记得她的脸，面部肌肉僵硬抽搐。惨白的脸和暗红的血形成鲜明对比。 我当时在做什么！？ 三十年了，埃尔特从未忘却心中的悔恨。 我那天急促地拨开人群，冲到她眼前。然后呢？我什么也没做，只是跟其他人一样静静地看着她在血泊中抽搐，看着她在血泊中胡乱张合双唇。 随后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急救车到来，我看着她消失在路的尽头；直到警察将我带走，我看着陌生的眼消失在门口；直到我回来救助站，我看着空中飞机消失在天际。 我错过了凯琪，错过了茜茜；而爸爸自那趟火车后再无音讯，我成了彻头彻尾的孤儿。 倒了小杯冰啤，埃尔特在自家小阳台，就着越发渺茫的月色，无奈地笑了笑：我毕竟无法穿越时间。 一双手自腰后揽住他，一人爱他深沉。 所幸，我没错过未来，没错过他们。 “娜娜，你看，多美的夜景啊。” “嗯，这座城一向如此。” 是了，也许我该去见见她，跟她说，“嘿，茜茜，你是孩子们的姑姑……”。 第112章 惊春 六号有个节气叫惊蛰，是万物惊春时。 “你拍一，我拍一，天天早起练身体。你拍二，我拍二……”童谣声声孕灵亭，晚霞芸芸育朝阳。 林琳羡慕地坐凉亭一角看两个小姐姐玩拍手歌，想加入，又不敢过去。林子轩正在石桌上写作业。飞行棋地图铺开在地，没过多久又被主人收好。 “姐姐！姐姐！” 邻居阿姨正托着妞妞的胳肢窝帮她学走路。妞妞一直看穿花裙子的秦嘉岳。阿姨顺着妞妞心意也觉秦嘉岳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她便亲切地笑，教妞妞认人。 “啊呀~” 妞妞不知发现了什么，格外兴奋地朝秦嘉岳的方向迈开小短腿。 刘旋在角落围栏椅那，罕见地看到秦嘉岳腼腆地笑，快步跑到林琳身后蹲下来，似乎要躲妞妞，可她一双大眼睛又一直注视妞妞的动向，十分期待下一秒。 裙边蕾丝拂过手臂，林琳的注意从拍手歌转向冲她笑得高兴的妞妞。 “姐姐！姐姐！” 阿姨俯身带她学走，声音响亮而清脆，似乎要将这份难得的经历刻入妞妞的回忆中。林琳看着妞妞笑，也笑开口道：“妹妹！妹妹！”秦嘉岳跟林琳一块站起。 “耶~呀！” 阿姨一下没看住，被兴奋过头妞妞冲出来。小短腿还没完全适应身体的重量呢，没走几步就乱了步子，往前一扑，趴倒在地。 秦嘉岳忙大步跑来跟阿姨一起捞起妞妞，反而离妞妞最近的林琳因反应迟钝而没能扶到妞妞。 “阿姨，对不起！”林琳后知后觉，慌忙道歉。阿姨虽说没事，但眼留余光瞥了林琳一眼，估计要留坏印象。而妞妞的哭声也让林琳自责：要是我能快点扶住她就好了。 所幸妞妞没受伤，但林琳不敢再看阿姨的眼睛。她抬头一望四周：拍手歌，写作业，聊八卦，追逐打闹，泡泡枪。 好像哪儿都挺热闹的，哪儿她都不敢随意去接触。 最后，林琳坐刘旋身边的空位问：“刘旋，你在看什么呀？” 刘旋从书中抬头大致了解林琳的处境：没人跟她玩…… “关于节气的故事，你知道惊蛰吗？”刘旋把书签放好，合上书。 见林琳摇头不知，他把书打开到“惊蛰”那页，指着雷雨云的图画道：“前天的雷雨就是惊蛰了。” 林琳看不懂图画旁的文段，疑惑道：“真的？你知道这个字怎么读吗？” “复。” “你真的能看懂欸！” 林琳羡慕地赞叹，明明是笑着说的，可她心里并不开心。刘旋盯着书页上大半部分认识的字词，心有犹疑地点点头：虽不知句子的意思，但确实字词都能看懂，应该算能看懂吧。 为掩盖自己心虚，为表明自己真的读懂，刘旋道：“你知道吗？书里说，一年有二十四个节气，分四季，春、夏、秋、东。惊蛰是春的节气。” “哦~我明白了！” 林琳其实不懂“节气”的意思，但根据刘旋刚才所说认为：惊蛰是春天的雷雨。 眼见无趣可闹，刘旋略带排斥地再次翻书。林琳难受地坐他旁边看凉亭发生的故事，不知该说些什么，没有发呆，不敢扭头看妞妞和嘉岳。 好不容易熬到路灯亮起，林琳想起豆沙饼的咸香滋味：不开心，想吃好吃的。 可惜这里没有好吃的。 “我回家啦，明天见。” 刘旋向来走得早，他妈妈每天挺早下班的。顺口跟林琳告别后，他就走了。亭子里，又剩林琳一个人。明明有一群人，但没人在乎林琳。她失落地站林子轩身后，看他写作业，看得聚精会神。 “林琳？” 划出最后一道笔画，扭头的瞬间，他便看到林琳无辜的神情。 “哥！你写完啦。我们回家，好不好？”林琳低声附耳道，音色低迷。 林子轩以为她单纯不想玩了，便跟大家打个招呼带她回家。可当他们回到家中，林琳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哪怕看到小零食也没伸手拿。 然而，林子轩并没主动惹麻烦的癖好，心想：她说，我就听。她不说，我就当看不见。 林琳不知道林子轩的打算。她仍自责自己没能扶到妞妞，深深陷进那抹情感，害怕自己会因今日过失失去大家的喜爱。 可惜没等林琳解开心结，秦嘉岳就先把今天发生的事都给奶奶和爸爸复述了一遍。虽然秦嘉岳没在意林琳的举动，可她们家大人却想多了。 “林家那小姑娘瞧着就不机灵，跟她爸妈一点也不像。” 秦奶奶也不避忌，有话直说。秦嘉岳听不出话里哪儿好坏，干脆打开电视看动画片。 “妈，别说了。那孩子也挺难的。” 秦爸给秦奶奶夹一筷子土豆丝，使个眼色，怕秦嘉岳听了心里不高兴。毕竟两孩子玩得挺要好的。 第113章 忧思 直到林子轩把最后一项作业完成，林琳还在拼月饼盒里的大帆船。她毫无头绪地拼拆各种零件，闷闷不乐。这可叫林子轩看得心疼：我的模型…… “林琳过来洗澡！洗完澡爸爸就回来开饭了——” 林子轩拿出浴巾招呼林琳进澡房。林琳慢吞吞地挪进澡房，却在进门前一刹，冲到客厅把黄鸭和帆船揣进怀里。 林子轩趁林琳没来调好水温，拧湿毛巾，手拿花洒。从母亲那接手妹妹已有三四天，他渐渐掌握给妹妹洗澡的诀窍——放平心态。 “哥，它又翻了。” 林琳蹲身猛一推满水大半的澡盆。水面漂浮的小帆船忽地被一个大浪掀翻。 “嗯，它小嘛。” 林子轩熟练地捞起玩具放洗手盆冲洗干净又擦干才交到林琳手上。短暂的水上游戏结束，林琳失落的同时，又莫名期待起爸爸带的好吃。 “哥，你觉得我们待会有叉烧吗？” “乖，去穿衣服，我要洗澡了。” 林子轩像个小大人，洗澡要关门，还不答话。林琳“哦”一声，倒也乖乖换上睡衣，回客厅倒腾那堆帆船零件。只是她没耐心，常拼不过三分钟，就从玩具箱拿出魔方、芭比娃娃等其他小玩具闹。 林子轩刚从澡房出来就看到铺满一茶几的玩具，澡后好心情瞬间消失：好乱，好气…… “林琳！我说多少次了！一次最多玩三样！” 唉—— 林琳轻声一“啊”，立刻收手，端坐沙发，乖乖点头，见林子轩没了后话，才敢过去帮忙收拾残局。 玩具回箱的那一瞬，林琳就觉得有趣。她感觉每收走一个玩具，心便生动一分，喜悦油然而生。尤其当哥哥跟她一起捡玩具，她更觉得自己是对的。 晚上虽没叉烧，但有炸鱼饼，本应是挺好的一顿饭。只是林琳尝不出个中美味。 夜里，林琳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阿姨那一瞥，冲她笑的妞妞；爸爸的鱼饼，不搭理她的爸爸；哥哥的怒斥，帮她吹头的哥哥；刘旋的伞，惊蛰的故事。与人相处的每个细节在她闭眼那一刹涌入脑中轮番展示。 不同的镜头，心里不同的情感在撕扯她的灵魂。 “林琳？！” “哥~” 林子轩终是忍不住爬梯下床去看她究竟在闹啥。才掀起蚊帐的一角，林子轩就看见月光下惨白的脸，着实被吓到忙拍了拍胸口往后撤几步。 “哥~” 小脑袋卡在帐缝中，一点一点的。她明明困得不行，可就是不睡。 “说吧，又怎么了。”唉—— 林子轩打开床头小夜灯，顶着俩黑眼圈，不耐烦地拉来椅子坐她面前。林琳见状鼓起腮帮却一句不发，两眼汪汪又偏不滴泪。 嘶！有个妹妹真麻烦！ “你别乱动了，待会妈妈回来，看见你没睡熟，会担心。”林子轩顿了会，又补充道：“林琳，妈妈已经很努力了。” 林琳呆呆地望着他，说不出话，许久，才点点头，躺好闭眼。 “哥……我睡了。” 林子轩点开手机凑在小夜灯下打发时间，打算等林琳睡熟再回上铺。 调暗的界面闪出绚丽多彩的动态画面，这是一款玄幻言情题材角色扮演手游，目标受众12岁以上青少年。 游戏资源加载界面有一段开头动画：秋夜肃杀，风雨声中，青石路上，粉金玉靴溅起朵朵水花。打扮精致的少女疑似被人追杀，负伤奔逃，终在码头停泊的大船前驻足。 那是艘大型双体船，分前中后三段，船身宽且长；甲板前端开阔，中部起楼三层，每层都有抵御箭矢投石的矮墙，后部尾舱最高有四层；船体左右各置八拍竿，其舷左右置浮板；四桅七帆，桅依楼而建，帆依桅而设；静如山，蔽海天，结构复杂，形神兼具。 林子轩摁停动画，专心致志地描摹那艘船，似乎它才是这游戏的主角。他看了许久，被开门声惊醒，意识到母亲回家，立刻关了游戏熄灯上床。 合眼时，林子轩仍对那艘船恋恋不忘：它划分海天的画面一定很美！ “徐徐爱数学”果然没推荐错，船确实是这款游戏的亮点之一…… 第114章 寻根究底秦嘉岳 吃过晚饭又洗了澡，秦嘉岳回房把五本卡片书装入书袋。还在房间加班的秦爸看着那袋突然出现的书好久才回神道：“爸明天再给你借五本回来。” 秦嘉岳是今年大年初三喜欢上的认字。那天秦爸带嘉岳来林家拜年，恰好碰见林妈教林琳写名字。林琳高兴拉来秦嘉岳一块学“写自己的名字”。林妈还夸秦嘉岳写字方正，是个习字写字的好苗子。连一向苛刻的秦奶奶也夸她，字写得好看。 受表扬的秦嘉岳当晚就缠着爸爸教她认字写字。秦爸自从妻子过世便将对妻子那份爱灌注在嘉岳身上，那受得了女儿这番纠缠，当晚便买回字典，学习怎么教嘉岳认字。 从“一”开始，从“a”开始；从声到形，从形到声；从简易字到简易词，由浅入深，由简入繁。尽管其中被秦奶奶说教许多，但秦爸和秦嘉岳还是把认字学习坚持住了。 只是因着写字久了手疼，所以秦爸不给秦嘉岳多写，便带秦嘉岳往青**书馆借书。果不其然，秦嘉岳对小巧可爱的彩色卡片毫无抵抗力，很快便爱上这种有图有文字有拼音的阅读方式。 “爸爸！爸爸！最爱你啦~” 秦嘉岳站床上，扶住爸爸肩膀，亲亲他粗糙的脸颊，甜甜一笑道：“注意休息哦。” 愣了会，秦爸露出笑容道：“嘉岳帮爸爸一个忙，好不好？” 秦嘉岳立马点头，眼里有光：这还是爸爸第一次叫她帮忙呢！ 看着女儿消失在门后的身影，秦爸眉宇再生忧色：今年秋季嘉岳就要上幼儿园了。有些事，第一次，我想陪她一块经历。 “奶奶！奶奶！吃药啦——” 稚嫩童声响在耳边，秦奶奶“欸、欸、欸”地拖着弓形的身躯钻进房中吃药。秦嘉岳站在半掩的房门前，探头窥视屋内景色。 奶奶的房间，摆设很简单，有股浓郁的药味，闻着像蚊香盒配烤艾草的味。 “出去！别进来，惹病气！”秦嘉岳刚要推门钻入就被秦奶奶给喝出去了。 “奶奶，为什么你一直乖乖吃药，病还没好呀？” 等秦奶奶再从房间钻出，秦嘉岳便锲而不舍地跟在她后头问东问西，惹她心烦。 “嘉岳！有些事，你得自己去找答案。没人有义务回答你。” 是了，奶奶一向不好说话。秦嘉岳点点头，不再跟着她，而是扭头回房间，受挫的感觉可真不好。 而在房中听见这一切的秦爸轻声叹气：忍住……至少要等她自己想出个大概。 为什么奶奶不喜欢我？ 她不清楚话的意思，但她通过奶奶冷漠的表情、动作、眼神读懂她的抗拒。于是，她选择退步，放弃从奶奶身上找答案。 只是……我如果不去问别人，我又该从哪找答案呢？谁会把答案双手捧来呢？ 秦嘉岳想不明白，睡不踏实，初次品尝忧思。 第二天傍晚，秦嘉岳照常跟奶奶来公园玩。往常去公园的路上，一大一小还能说上几句话。今天，因秦嘉岳摆出一副苦瓜脸，秦奶奶干脆全程一句不发。两人所在的空间似乎已凝滞，一分为二。 “嘉岳你来啦！你什么……你还好吗？” 黎彩莹，秦嘉岳的好朋友之一，今年秋季才上幼儿园，所以是凉亭来最早的一批小朋友。今天的秦嘉岳跟往常不同，没了旺盛的精力，整个人焉焉哒，黑眼圈还特别严重。 “啊？我还好。” 秦嘉岳一边说“自己还好”，一边撅着嘴，双手托腮撑脑袋发呆。冰凉凉的石桌没能疏解她心中疑虑。 “你想玩飞行棋吗？我今天有带哦。”黎彩莹希望游戏能唤醒她追逐快乐的天性。 可秦嘉岳就是这性格，有疑惑就死揪着，直到彻底解决，才肯罢休。 “你跟她们玩吧，我不想玩。”她说完把头挪去另一边盯着假山生闷气。 奶奶果然没看错人，秦嘉岳跟她奶奶一个性格，性子直又冲，爱钻牛角尖。 黎彩莹见她没心思搭理自己，劝了一番没结果，便放弃了她，跑去加入其他小朋友。 就让你在这闷着吧！哼！ 幼儿园放学，一年级放学；作业，手机，塑料篮球，小狗狗；面包，糕点，糖果、小零食……凉亭被各色灵气装点成家。 林琳原本是走在林子轩身旁的，可当两人走到公园时，林琳突然绕到哥哥背后躲起来，怎么也不敢光明正大了。 她甚至抢先一步解释道：“哥！我想知道，躲在你身后，是怎样一种感觉。” “就这一次，没有下次了！” 林子轩本没觉有什么，可一听她这话，又想起昨天魂不守舍的她，立刻明白：她昨天在公园肯定出了什么事，否则不会这么怕。 林子轩自顾自往前走，心有别扭：她不说，我不问！ 第115章 寻根究底秦嘉岳 往远瞄，林琳感觉微妙地松了口气：太好了！妞妞没来。 察觉没有自己所害怕的事物后，林琳走出林子轩的影子，走到秦嘉岳身旁。 “嘉岳？”林琳很珍惜秦嘉岳，因为秦嘉岳总会带她一块玩。 “啊，林琳你来啦。你跟她们玩吧，我不想玩。” “啊？” 意外再一次出现了，林琳才平复的紧张又缓缓袭上眉心。她蹙眉道：“为什么？” 为什么一向开朗的秦嘉岳会露出郁闷的神情，明明她该是最纯粹的！ 许是被周围的欢声笑语包围，秦嘉岳被激起玩心。虽心有忧虑，可此刻她已不再闷着，只想快些找到答案，然后跟朋友们痛快玩耍。 “我找不到答案！我不知道该怎么找答案！没人告诉我答案在哪！” 连着三个急短句像长枪射出，着实把林琳吓了一跳。 “哦~“答……案”是什么？” 林琳克制住逃离的想法，小心翼翼地问。可偏偏就是林琳这一问，秦奶奶冷漠的脸随问而来，似乎把昨日的灰头土脸秦嘉岳也带到今日的秦嘉岳眼前。 “我怎么知道！林琳！你不能总指望别人给你答案！你得自己去找！” 猛地站起吼出声，秦嘉岳面对掉眼泪的林琳，愣了片刻，随后被恐惧所淹没。 “你干嘛凶她！？” 声音一大便引来亭子一圈人的注视，秦嘉岳瞬间成人群焦点。面对林子轩的大声质问，秦嘉岳缓缓低头轻声道：“对不起……林琳。” 尽管声音很小，可坐她身旁的林琳听到了。林琳不仅听到，还看到嘉岳红了眼眶，一滴一滴地挤泪珠子。林琳虽止不住眼泪，却被她泪水说服，拉过她的手道：“我原谅你啦~别哭了，嘉岳。” 正当大家还云里雾里时，秦嘉岳一把搂住林琳，埋在她腰窝处，起劲哭起来。 “欸……”如此快的变化实在让人措手不及。 第一次承载他人泪水，林琳哭不出来，静静看着听着她——猛烈又平静的情感。 林子轩站原地恍若看戏一个，尴尬到不知该干嘛。而黎彩莹则放下手中棋子不住地盯着林琳的笑容，久久回神。 林琳和秦嘉岳是朋友，我跟秦嘉岳也是朋友；为什么她吼她，不吼我；为什么她在她那哭，不在我这哭。林琳果然跟奶奶说的一样，很特别。 本来见嘉岳哭，女孩们是本能要过去关心问候的。可当她们看到林琳那抹淡淡的笑和轻柔的抚背动作时，不约而同的心响退堂鼓，没一个愿意上前打破这温存的片刻。 可林子轩回到原座写作业时，也能微微听得一些声音。 “那小姑娘克亲啊，刚出世，妈就走了。她爸又……” “真别说，我还记得她那会，13栋刚好有个走了，晦气……” “是平时逼急了，这会家里大人都不在才哭的，唉~” 林子轩听一句心里凉一分，纸上笔迹方正：仁？义？礼？智？信？我上的课，我学的字，我写的字！是真的吗？ 汉字每一笔画都像一片刀锋，割裂心的遮羞布，让他灵魂战栗。 他抬眼看向平和说话的两人，神情平静：在公众场合大声喧哗，大声哭，是不礼貌的。她们错了吗？我刚才要能早些察觉，制止她们哭，又对了吗？ 唉——我学了跟白学似的…… “对不起，林琳。我不该凶你。” 秦嘉岳碰触天蓝之上深蓝的泪渍，不好意思地扭头看向石桌。 林琳明明个子和年纪都比秦嘉岳小，可她就像大姐姐一样微笑道：“没事，我原谅你了。不过，“答案”是什么？” 是啊，“答案”是什么呢？当初要是没避开这个问题，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秦嘉岳幽幽转眸道：“一个问题有一个答案，回答问题，就是答案。” “哦~“问题”是什么？” 秦嘉岳忍下心头剥离感，一字一句道：““问题”是：我奶奶说，“答案”要靠自己寻找，但我不知道该怎么找。” “哦~我知道，哪里，能找到，“答案”。” 林琳貌似知道“答案”是什么东西了：“答案”是要被找到的。 于是林琳牵着秦嘉岳来到林子轩旁边，让秦嘉岳复述了刚才那个“问题”。结果林子轩说他读不懂“问题”，找不到“答案”。 “只要继续找，总有人知道的。” “但我奶奶说了，别人没有回答我的义务。”我不能在别人身上找“答案”。 “啊？什么是“义务”？” 解锁新词汇，林琳本就似懂非懂，此刻更疑惑了。 “就是别人不给我答案。”秦嘉岳敏锐地察觉出对话中的别扭，可又无法用语言概括，着急地扯衣角。 林琳看秦嘉岳好像又要哭了，急忙说：“那我们不找人，我们找书吧！” “真的？”秦嘉岳并不相信林琳提供的“答案”。她心想：林琳也许还不懂“答案”这个词的意思。刚才对话中的“答案”，两人的理解估计都不一致。 林琳心虚地点点头，甚至还举例道：“昨天刘旋就在这看书。他从书里找到“节气”和“惊蛰”。书里有好多东西，你肯定能在书里找到“答案”。” 相较于林琳的“答案”，刘旋的行为或许更接近“答案”，也更让秦嘉岳信服。 “我懂了。以后遇到问题，我就在书里找答案！” 秦嘉岳一锤定音下决定，暗自下决心：我要从今天开始努力认字读书！总有一天我会知道“奶奶为什么吃了那么久的药，病却没好”的“答案”。 第1章 为了防止偷懒，所以决定在大修摸鱼的每一天都更400字左右，上线给书加一章。 主要内容是大修之后会补上去的内容，概念，或是某天想到的灵感小剧场。 ——————————————- 如何让两个不在同一条路上走的人相遇呢？ 开头：心中的方向还不坚定，仍在摸索阶段，这个阶段相遇，在彼此的心中为之后结尾的相遇做铺垫。 结尾：不同的两条路有同样的共性，所以凭着一个机遇无限放大两人发展的共性，然后把他们推到一条路上吗？求同存异？ 中间：合-分-合，这三个阶段的反复，然后直到最终的合 其实还有更简单的，那就是合理地给两人的心赋值（真爱就会奔赴？） 要让两个人认识到彼此是独一无二，不可或缺的存在的同时，又要让两个人有区别（如果写不同性格的人用不同的描述方法会发生什么） 在1000字里面，同时出现（颜文字、冰冷、血腥、温情、发狂的描绘）想想就挺诡异的 明天试一下，看看功底行不行。 天灾人祸是不是最能体现一个普通人的无能无力 ———————————— 二蛋搁村头土瓦堆上一踮脚，远远瞧见拎家伙的大部队。 哪见过这场面呀，他当即就滑溜地跑村里去了。 一边跑，他还要高喊道： “咱们村有火车啦！” ————————————- 好可惜，写不出那种感觉。 第2章 一直以来，写稿子是不是缺了点什么。只看到了糟糕的一面，是否记得曾经也是从美好走过来的。悲惨固然是生活的必备，但很明显美好才是生活的主旋律。 无论是怎样糟糕的开局，最后还是会希望拥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这是天理人情。 随着年龄的增长，关注的重心转变（只具备参考意义）应该是： （0-9）过程—（9—12）结果—（12-14）过程—（14-16）结果 （16—17）过程（17—18）结果—（18—19）过程 20—25）结果—（25—30）从过程到结果的过渡 这是小升初升高再升学历的普通版人生关注重点 而人在自己人生的不同方面有不同的中心迁移过程。 第一变量。 不同的人又有不同的背景，家庭，感理性等，这些又都会对人生每个时刻关注点的变动造成影响。 侧重点影响。 —————————————— 然后，人的一生很短，在大环境下是没有选择的，但人一定要选。那下面的任何一个方面都是可以放弃的。 生命…… 工作，情感， 育儿 家庭。社会 因为，人生下来是默认只有本能的。 一开始人的发展方向：抑制本能，顺应本能 成功的人，照理，无一例外是这两种方向发展到极致的存在 但，人在后天赋予人以情感，伦理，工作，家国，对他的本能加以改变 人是否存在天性呢？ （明天再继续） 第3章 为什么要写我这种书呢？ 1.我不擅长写其他种类的书，我不愿意学其他种类的书，我懒。 2.写这种书不一定没市场，但肯定是小众题材，但也有出圈的可能，可短期看肯定没法让作者吃饱饭。 3.所以，写这种书不能当主职，只能当副职。那为什么我还要把仅剩的课后时间用来写这种书，而不去发展我实际上的专业呢。 4.因为我现在能吃饱，不知道挨苦受难的滋味，不懂钱的好处，所以我没有苦读专业赚钱的想法。也没有学习爆款书的想法，一直是按自己的想法来写。 5.如果我有天吃不上饭了，我会改变我的想法吗？我会放弃写这种书吗？如果有一天我的家人向我哭诉，我会放弃吗？ 6.首先我肯定会难受，自责，会被很多人骂，因为这事不赚钱不会养活我，我把老本吃完了，又拿不出养家，会被很多人看不起，认为是败家子。 7.我可能会放弃，但我即使放弃了应该也会抽时间写。为什么呢？因为我从很久之前就相信它是有存在意义的，而且它所描述的未来在现实世界一定会出现。 第4章 生命是平等的 人、种族等具体的单位是不平等的。 但当它们处于生命这条线上时，他们是平等的。 人跟神是一样的，正像神跟鬼是一样，所有的同一条线上的不同延展在生命的维度上是平等的。 所以，当我们所有人以生命的角度看待这个世界，才有可能出现真正的大同社会。 第5章 前面三天都没有写，主要是在想这本书的女主角应该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然后，在那三天里，我刷到了一个很酷的视频，然后想到了一个点子。 那是一个讲黑人女孩发现黑皮肤爱丽儿公主的视频，然后我看到听到那个女孩的说的话，她应该是很高兴的。然后我觉得，既然我可以把这本书的女一号变成一个黑皮肤的女孩，但是我这么做的话，就跟原来构建好的背景都撞了 所以，我重新构建了一次。然后变成了黑白配，这可以找一个借口说是借鉴太极图，对吧。 然后，这三天在学二十大和轮回转世，就很酷，感觉脑子在同时接收来自科学和神学的双重洗礼，整的我觉出精神分裂的快乐，然后今天总算是想明白了。（自己总结出了一套欺骗我自己大脑的理论） 第一点就是，从当下出发，肯定是要相信党，相信祖国，相信人民，相信世界的。 因为如果现在的人要好好活着其实没有选择，他们只能选择相信，如果选不相信那么代价是非常惨重的，心理和精神疾病将会常态化存在。 你所相信的事物肯定具有两面性，但相信的必然是正能量的一面要好于负能量的一面，只有这样，相信的作用才会是正向的。反之，这个世界就该造反了。 第二点是，卷的根源不在于制度也不在于思想，而是人性本能的怕死。 因为怕死，怕被抛弃放弃，所以人活在人群中必须要奋斗。 其实也可以说成是为了美好的未来而奋斗，但这么说的前提是奋斗的人能看到未来生活的盼头，或者说是能看到通过自己的奋斗满足自己的欲求的那一天。 这也是大部分人奋斗的主要动因吧？ 按上两条的理论再反过来想，对未来没有盼头的人自然而然没有奋斗的需求，然后会面对自主死亡或被动死亡的悲惨结局。 但社会的主流思想是人可以被动死亡但不能主动死亡，所以对死亡有需求的人往往是很惨烈的，他们需要被动承受社会带给他的一切苦难，最后在社会的眼中自然死去。 但反过来社会有这种思想，也即意味着社会准备好了相应的对某部分人的救助措施。所以不同社会的差别在某部分人眼中就是具体显现为在某一领域的准备是否充足，是否与之利益相关。 然后，资源是稀缺的，这个前提可以建立在人只能活到150岁的状态，因为人的寿命是有限的，所以资源在人的眼中是稀缺的。如果人是永生的，那么资源是否稀缺就显得不太必要。因为永生也即代表了对资源的依赖性大幅减少。 所以，就当前社会而言，社会的不同领域的资源配置是有问题的，至少不会是绝对公正，也许连相对公正也无法做到。这就造成对生活在社会的某人群存在了生理或心理上的生存威胁。 大部分人一般是不会想自主死亡的，所以都会努力的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