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尼安德特时代》 序章 “我这是……在哪儿?” 在头痛欲裂中醒来后,眼前出现了三个脑袋,距离超近地看着我。他们虽然满脸关切,但我还是被他们的模样吓得几乎再次晕过去。 他们仨鼻子咋这么大…… 这是我的第一印象。 紧接着,随着我不断仔细观察,这仨人的更多细节映入脑海:小眼睛、蓬乱的头发、略带凸起的下颚,以及……裹在身上凌乱不堪的……兽皮? 这是……原始人吗?我穿越到原始部落了? 在确定不是拍电影后(没长得那么像的演员),我挣扎着坐起来环顾四周,眼前是一望无尽的高山草甸,绵延至天边尽头。 视野真好啊!等等,我这是在……山顶上? 这是哪?! 现在是什么时代?! 无数个问题映入我的脑海,这里是中国吗?现在是哪个文明时期?要是三皇五帝还好,要是再往前,什么河姆渡文明之类的,那我岂不是也要过野人日子?! 正当我的思绪漂移的时候,三人中的其中一个小卷毛忽然凑近我脸前,正当我错愕之际,他的眼皮和眼珠忽然以正常人绝对没有的频率开始快速跳动!仿佛是一台忽然打开开关的机器,开始飞速地、但是具有某种规律地运转起来。 哥们你这是什么疾病…… 正在我不禁开始同情他眼部癫痫的同时,这些跳动的挤眉弄眼动作仿佛忽然点燃了我脑中的某块区域,紧接着,一部分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两世的记忆开始混合,我头痛欲裂,但一丝灵醒令我开始解读小卷毛眼睛传递的信息,这明显是一种交流方式,跟手语原理差不多的……眼语? 记忆很快融合完毕,我仍不知道这里是哪儿、现在是什么时代,但是眼前的情形、人物关系、局势发展开始清晰起来。 我眼前又开始模糊,即将陷入再次睡眠,记忆的融合以及转世的错愕耗尽了我大部分精力,不过,我还是在小卷毛眼中捕捉到了一个词—— “敌人!” 敌人在哪儿? 我吃力地转过头,望向山的另一侧,那里是一些简陋的帐篷和零星的破烂木屋子,以及视线里忽然出现的,足够令我再次惊掉下巴的物种…… 人类! 足足几大群人类! 刚刚从后世而来的我,现在还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对面被称为“敌人”的人——同后世的人长相身材相差无几的一个物种。 他们看起来训练有素,仔细听的话,能够听到一个个小群中的领头人在大声发出指令,而小群中的其他人,很明显在根据领头人的指令做出各种动作、阵型变换,而他们指向的方位正是……我所在的这座山。 我回到了原始时代,而且……我成为了人类的敌人。 那我是谁? 第一章 梦回尼安德特时 第一章梦回尼安德特时 《梦回尼安德特时代》第一章 梦回尼安德特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鸿蒙缥缈西元前 我是个尼安德特人。 回到这个时代已经两天了,我已经基本上弄清楚了自己面临的情形。 我竟然回到了数万年前! 这个时代比三皇五帝还要早很多,不对,三皇五帝是华夏的,现在我身边环绕的,竟然全都是……尼安德特人!只在西亚、欧洲存在过的人种。 尼安德特人,是人类进化史上极其重要的一类人。自古猿进化为能人,并分化为直立人、匠人等人种后,经历数百万年演化,直立人的后代“海德堡人”成为全球仅存的一类人,并演化为智人、尼安德特人和丹尼索瓦人。 目前,我身边便聚集着尼安德特人。他们的特征还是很好判断的,后世看过的大量根据出土头盖骨复原的尼安德特人头像,跟我身边跟着的这仨小跟班,以及我手下、他们手下成群的人的相貌相差无几,最关键的是,他们具有尼安德特人的一大特征……不会说话。 准确的来讲,是不会发出正常声音。 尼安德特人声带发育不健全,因此没有语言能力,这一点也被后世很多专家认为是他们最终消亡的根本原因之一,因为语言能力的缺乏导致组织的落后,最终被更加厉害的智人所灭亡。最终,智人一统全球,并演化为我们今天的文明。 哦对,智人就是现在山脚下的那一群群人,随时想要冲上山把我脑袋砍下来的那群人,最纠结的是,他们是我真正的先祖。这跟网络上写的穿越回去发现自己对面是黄帝炎帝、是岳飞戚继光、是八路军有啥区别……还是有区别的,真到那个情形我可以秒投降,调转矛头/枪口都不带犹豫的。现在……长成这样的我下山投降,会被对面做成头盖骨酒杯还是骷髅模型? 投降对面的路不通,但生活还得继续,我开始尝试接受自己现在的身体和身份,以及思考如何活下去。 不得不说,除了毛多一点,现在的这具身体状况还真不错,高大结实的身躯、密集粗壮的肌肉线条、体内蕴含的似乎无穷无尽的爆发力,以及无病无灾的健康体魄,比后世那个被996掏空的肥宅废材身体强到不知哪里去了。 能下床以后,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我仍能轻易跳起来摸到大帐篷顶端,也能轻易抬起帐篷中间那张看上去十分庞大的石头桌子,可想而知,当身体完全恢复以后,我这具身体就是搏虎斗熊,估计也不遑多让。 除了强壮以外,我现在还有一个特点就是长得白!作为一个从小就黑不溜秋被同学朋友嘲笑的汉子,忽然在水中的倒影看到自己白皙的脸庞,着实感慨万千。尼安德特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被称为“穴居人”、“洞穴人”,参见电影《疯狂原始人》的描画,长期日照时间少使这个族群皮肤交白,与山脚下那群又黑又瘦的智人形成鲜明对比。 这具身体……从头到脚似乎都挺完美,唯一一个棘手的问题,就是如何同身边的人交流。两天内,我多次张开嘴,试图用喉咙里那个不能称作声带的器官发声,无一例外失败了。 不能说话……不能说话…… 山下的智人,能够通过语言发号施令,轻易调动数百人统一行动,无论是狩猎、采集、捕捞,还是制作、建造,亦或是进攻、防守,效率都会成百倍增加。而我这边……已经两天了,我还几乎没有跟大帐篷里的几个手下有过任何有效沟通,哪怕是我自己的护卫和仆佣,那些来来去去、对我唯命是从、照顾我无微不至的人,都无法从我这里得到任何具体的命令,他们只能按照我平时的习惯和喜好,机械地按照已有的经验重复做事情。 看看山脚下成群结队的大呼小叫的人,以及根据这些呼叫不断调整变换的阵型,前世专家们的研究结论再一次映入脑海——不能说话,没有语言能力,带来的是组织程度上的代差,现在身处其间,我的感受尤其深刻,这真是令人无比绝望和气馁的情形,尤其是……我,也是唯一一个知道身边所有尼安德特人最终命运的人,在人类发展史上,无论他们做出过什么努力,进行过哪些悲壮的抵抗,最终都归于幻灭。他们的男人被屠尽,妻女被掠走,地盘越来越小,最终完全消失。后世的人类基因中仍有不足4%左右的尼安德特人基因,应该就是在战争过程中被掠夺的女人,以及她们生下的后代,为这个世界留下的唯一一点尼安德特血脉。 不过,不能说话不代表不能交流,起码现在我身边的三个家伙,给了我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 二、四臭皮匠顶孔明 我身边这三个人能够跟我交流,不是用语言。 从我苏醒伊始,他们仨就在我面前晃悠,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因……他们能把想法传递给我! 披着一整张鹿皮的小卷毛,技能是“眼语”,前天刚刚施展过,通过眼皮的闭合与跳动,以及眼珠的摇摆和旋转,整理成一套极其复杂的交流系统,他拿眼睛跟我汇报的最多的内容,就是山脚下对面那群敌人的动向,以及我们的人防守、换防的情况。他对敌人、对战场和战斗有着天生的敏感性,听力也异于常人,目前,“大神山防线”里面,我们这座山第一线的战斗指挥就是他负责。 围着一张鹿毡光着膀子的傻大个儿,技能是“手语”,今儿刚刚拿他那一双大糙手给我比划了半天,大概意思是我们这边有多少人、多少吃的、多少武器、多少受伤的人等等……看不出这傻大黑粗的哥们还是个统计学专家,不过他也只能理解100以下的数字,超过这个数字就明显有些吃力,如在说我们几个部落总人数的时候就抓耳挠腮半天,在地下摆了一堆石子才表达明白……还好我居然看得懂! 腰间拴着一件很有“艺术感”鹿皮的黑瘦高个儿,是尼安德特人里面进化比较超前的一类,他的喉咙能发出些许“嘶嘶”声,配合着口型变化,算是尼安德特部落的“早期语言”。我在想,世上若无智人,假以时日,应该是黑瘦高这类人最先进化出语言能力,进而一统“尼安德特帝国”的吧。黑瘦高的绝活儿是能够表达较为复杂的词汇,比如人的情感等等,同时,他对周围人的情感变化也最敏感。 说实话,他们仨按照现代人的审美评价的话,都奇丑无比——小眼睛、大鼻子、高下颚骨(参见中学历史课本第一章的雕像),身上围着大小不等的兔子、羊、鹿等兽皮和藤条绳子,脏兮兮的,不时有苍蝇围着。但是,现在的他们在我眼中无异于亲人、亲兄弟!对于尼安德特人来说,互相之间的交流是奢侈的,大家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互相猜测对方的想法、或者上面头领的指令并去做,然后等待对方或头领纠正,并形成做事习惯一直延续,直到情形发生变化,自己的行为得到新的修正。 这无疑是低效的,比如现在在我床边的这俩侍女姑娘,除了端水、端食物、倒马桶以外,基本上就不会干别的,我也没法把我的想法传递给他们,比如“给我找本书来”,或者“给我找点好玩的东西来”之类的。(我知道你们想看什么内容,对不起,本人还在休养,干不了你们想看的那事儿,充会员的多了我可以好得快一点) 推广到整个部落,我虽然没出去视察过,但我有理由相信,整个部落、整个族群的生产、生活效率无疑是极其低下的,个人永远在忙个人手头的事情,没有交流沟通,没有统一组织,也没有任何讨论和达成共识的过程,缺了什么就去现找,找不到就找别人讨要或者干熬着。打猎的打猎、采果子的采果子、捕鱼的捕鱼、缝衣服的缝衣服,做完活儿,便拿手头的东西跟左邻右舍换一换。部落里的头领也无法将自己的想法有效、快速传达给每一个部民,每个部落的规模都不大,各自为政的情况严重。 还好,通过这哼哈三将,我们四个部落组成了一个原始的“部落联盟”,能够基本做到统一行动,部落联盟的核心是我,即唯一能够看明白其他三个人想法的人,他们也自然奉我为大首领。这也使我能够调动的人数超过其他尼安德特首领,因此,我们被放在这座最高、绵延最长的山地防守,以阻击智人可能发动的汹涌攻势。 三、心智卓绝冠群芳 为什么我能同时看懂他们仨的“语言”呢? 我怎么知道! 前世作为一名社畜,我也就是英语勉强能够与人交流,日语就会个“坑你去挖”和“雅蠛蝶”,谁成想回到原始社会,居然成了精通三门“语言”的大师! 其实,虽然他们仨不能彼此看懂对方说什么,但无疑,他们自己的“语言”,即眼语、手语和唇语也都是一套极其复杂的体系,例如傻大个的手语,我能清晰地感觉出,比现代人的手语体系复杂了许多,而黑瘦高的唇语更是远超现代任何“唇语大师”,至于小卷毛的眼语,在现代人看来应该是个极其恐怖的、难以想象的存在了吧。 难道,他们仨的智力也异于“常人”? 通过多日观察,我基本上确定了这一点,他们的语言思辨能力、联想能力和创造力绝对是高于我前世绝大多数人的。在这几天,每当我参照过去的经验提出一些新的想法时,他们往往先是一愣,然后迅速开发出“新词汇”,并牢牢记住。比如我跟小卷毛谈论战局时,询问他敌军营房(帐篷和木屋子)布局时,他立马用眼皮设计出一个“营地”的词汇,并同我进行了多次探讨,而且对于这个新词,每一次他的眼睛都没再弄错过。 真是语言学的大师啊,这样的文科生比前世共和国的文科状元厉害多了。 傻大个也一样,联想能力超群,当我试图拿不同形状的石头给他演示“加减乘除”时,在他眼中看到了欣喜若狂和久违的崇拜感,我将圆石头当做10,长条石头当做100,又拿来几条绳子用来“结绳记事”,他只用了一晚上……真的是一晚上!就搞明白了整套体系,并指使他手下人疯狂去打磨圆石头和长条石头了。这水平妥妥的全国理科状元。 看着他们仨这么“给力”,我忽然想起前世部分人类学专家的研究结论,即尼安德特人的脑容量并不低,甚至比大多数智人都要高,且哲学思辨能力、抽象思维能力和视觉空间能力都比智人要强,不但是天生的文科生,部分理工科的能力也比智人强(如视觉空间能力能够提升其战场生存、修筑要塞、探矿、城市设计建设等水平)。可惜,由于致命的语言短板,他们高超的能力没有用武之地,最终泯灭在历史的长河里。 不过,现在有了些许不一样,因为具备后世经验的我来到了这个部落。利用他们,不,我们超群的脑力,如何在近在咫尺的智人大军的攻势下生存下来成为了首要问题。 随着身体好转,我已经能够下床出帐篷行走,接下来,我决定视察一遍部落联盟里面的四个部落,看看手里都有什么筹码。 四、部落原始天然成 视察之前,我得先做一件事……给他们命名,给身边这三个货以及他们的部落命名,当然还有我自己,现在这个交流模式区分起来太不方便了。 几经思考,我还是决定,以他们仨的特征命名他们的姓氏和部落名。小卷毛的部落为严(眼)部,傻大个的部落为首(手)部,黑瘦高的部落为佘(舌)部,而他们三个头领分别起名为严青眼、首宝柱和佘向纯(即唇)。至于我,由于是老大,自然姓“元”,为元部头领与部落联盟大首领,起名“元甲”。 脚下的山被所有尼安德特部落称为“大神山”,而我们所在的地点则是大神山最高最长的支脉之一,据说,远处还有一座“圣山”,不过许多代人以前便沦陷在智人手中了。围绕着这条支脉从西向东,分别是元部、严部、首部和佘部。第一天,我将自己的部落——元部完全走了一遍。尼安德特人的文明程度并不低,后世有些所谓的“研究者”认为他们是野蛮的食人族,这都是无稽之谈。尼安德特部落虽然由于语言限制无法发展成为几千几万人的大部落,但还是有着比较成熟的组织形式,也有宗教祭祀、图腾崇拜等。部民之间在生产领域有完善的分工协作,除了保障生活用品的生产,还有专门负责雕刻玉石、猛犸象牙等艺术品的工匠!看着家家户户门前悬挂和屋内摆放着的玉雕、石雕、牙雕,使我不禁慨叹,尼安德特人果然是天生的艺术家。 元部的青壮除少部分战士外,其余都被派去组织四个部落的劳动力和妇女进行一些简单劳作,如青壮负责挖石头、砍树、狩猎等,女人则负责采集果子、缝制衣物和帐篷等。我方部落联盟的生产效率之低下令我瞠目结舌,所有人各自为政,哪怕负责同一事物的两个人也没有任何交流,更无讨论和总结经验,因此食物、工具、住所的产量很低,质量也不高,有限的人力还要抽调相当一部分去打造武器、照顾战斗伤员等。不过,我在部族中心看到了一群驯化的羊,被几个妇女用木桩子圈着悠闲地吃草,成为我一路看到的最接近前世社会的生产方式。整个部落除这群羊外,没有农业,全靠原始的狩猎和采集,以及使用磨制石器和木器。 第二天,跟着严青眼来到严部视察。严部的战士巨多,身手敏捷且力气大,能够承担作战任务,且形成了一整套战法体系,在战场上能够进行简单的互相支援。不过,经过一次演习,面对着严青眼热切的、渴望被表扬的眼神,我却忧心忡忡,在他眼中“复杂”的战术,其实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的本事比较出色,因为严部壮劳力不多,一共不足百人,加上老人妇女一共也就300-400人,而首部、佘部情况也差不多。严部最多能够凑齐40名战士,同首、佘部和我手下的战士,加起来不过百人有余,面对动辄数百人、上千人的智人大军,每一仗都显得捉襟见肘,只能靠着大神山的险峻和尼安德特人强壮的身体,一次次打退对方进攻。不过,也只能打退,我方从未下山追击过哪怕一次,以至于严青眼的“眼语”里面居然都没有“敌军营地”这个词。 第三天,到达定居半山腰洞穴群的首部,情况比昨天好不了太多,部落联盟生产的过剩产品,以及同大神山以南的部落进行交易的物品都交由首部保存和统计,我看到几个部民打着简单的手语进行交流,其中两个还拿着绳子,应该是前几天我交给首宝柱的“结绳记事法”被他传授给了几个“会计”,用以统计“仓库”(即大型山洞)里面的食物、器械。仓库里储备的东西并不多,目测只够全体部民3-5天的消耗,因此,即便身处紧张的前线,四部落联盟仍每日要派出大量青壮进入大神山狩猎,以维持我方“大军”消耗。 最后一天抵达佘部后,我的心情好了一点,不同于严部的精干和跃跃欲试,以及首部的辛劳和勤勤恳恳,佘部的人们给人的感觉更加阳光,青壮穿戴整齐、妇女头插鲜花、小孩子遍地奔跑玩耍,这应当与佘向纯善于把握人的心理、能够调节部民的情绪有关。佘部派出的青壮主要从事司法、祭祀、绘制壁画、雕刻法器等事务,我生病的时候床边上跳大神的巫医、给我灌草药的医师都出自佘部,四部落之间的些许纠纷事务,也都交由佘部专门负责调解的大长老处理。 四个部落走下来,我能够明显感觉到物资的匮乏和人力的缺乏,面对数倍于己、战斗组织力强于己的敌人,刚刚穿越时的无力感和绝望感再一次笼罩心头。不过,身边的这些部民给了我些许安慰。虽然身处原始时代,但我能清晰感受到一股久违的轻松。这些部民的心智,比绝大多数现代人都要豁达,即使面对凶残的敌人,面对随时会爆发的冲突和大战,面临头颅被悬挂上旗杆的命运,他们的眼中仍然有光,淳朴、阳光、乐观向上,他们辛勤地做着手头的本职工作,从不抱怨,极少偷懒,仿佛每个人、乃至整个部落、部落联盟都有着无限希望,一个没有敌人威胁、人人吃饱穿暖的光明的未来。 看着周围一张张洋溢着笑容的部民、有着崇拜眼神的强壮战士们,以及无忧无虑的孩子、贫穷却仍精心装扮的妇女,我又怎么忍心告诉大家,那些他们誓死用生命坚持的事情、保护的亲人、守卫的东西,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五、精锐之师需整编 视察过后,我心里火急火燎,许多事情的整顿迫在眉睫,其中最首要的便是整军经武,提高手下战士们的战斗力和组织程度,并击退眼前的敌人,为部落联盟营造一个安静的休战期以休养生息。而要弄清楚战局,我得先搞明白我们目前在哪,四周都是什么地形、部落。于是,在身体完全好转后,我将部落联盟的事务分别交给三人,自己带领10名战士和20匹马开始探查整条大神山。 历史上,尼安德特人基本活动范围聚集在欧洲和西亚地中海沿岸,因此我现在肯定也身处这里,只是不知道在哪片土地上,大神山到底是阿尔卑斯山还是安纳托利亚山。 经过10天探查,加上大神山其他防线上的部族的指引,我发现绵延千里的大神山两端都是大海,而大神山的北部是智人大军,南部则是数百个散居的尼安德特人部族,这些部族只有极其松散的联系,通过有限的联盟,选出诸如我们和严部、首部、佘部等战力强悍的部族驻守大神山各处要隘,抵挡智人大军,而其他南方部族则定期北上同大神山守军交易,为我们提供一些食物和器械。 大神山很长,但能够供人类行走的路径不多,其余都是充满危险的原始森林,充斥着食人的野兽、致命的害虫和看不见却一触即死的瘴气,因此,尼安德特人在重要地段修筑了简陋的石墙,扼守住山脉上的全部通行道路,就能够封住整条山脉,阻止北方的智人南下。 山的两侧是大海……南部是己方领土…… 我的心渐渐变凉,这不是阿尔卑斯山,也不是小亚细亚,而是……伊比利亚半岛,即现在的西班牙!而大神山,是……比利牛斯山脉。 这是尼安德特人的穷途末路之地…… 历史上,智人从东向西,将尼安德特人不断驱赶至伊比利亚半岛,最终,最后一支尼安德特族群也覆灭在这里。 看来,现在已经是危如累卵之局,一旦智人大军击破大神山防线,就能长驱直入整个半岛,在他们眼前的将再无阻碍,只有几百个松散的部落,不足10万人,里面还有不少老人、妇女和孩子!届时,他们将都会变成待宰的羔羊。 必须守住大神山,而大神山上所有隘口中,最大的一个,居然是……我的防区?! 整个局势了然后,我带战士们催马向家的方向狂奔,一路上马不停蹄,使随行战士们都心生困惑:首领这是怎么了? 我没法向他们解释,我也没有声带,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争分夺秒赶回去,然后整理军队,击败强大的敌人。 回到部落后,我拿了一堆东西就钻进帐篷,把自己关在里面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严青眼他们三个看我一路风尘回来就闭关,一个个如临大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凑近大帐篷侧耳偷听,里面传出的似乎是……雕刻的声音。 首领这是要雕刻新的图腾,然后向神许愿吗? 第二天,满头蓬乱的我走出帐篷,用简单手势向他们仨表达了一个意思……整编军队,演习新的战法。 据严青眼说,我不在的这十几天里,智人发起了几次小规模进攻,每次不足两百人,我方则按照以前的经验,用抛石、飞石索和投矛迎击,同一个部族熟悉的人被安排在一起,以便随时支援。智人的战术也很粗疏,几支攻山部队之间不能做到有效协调,无法同时到达我方防线,给了我军以各个击破之机,但战士们在几个山头之间疲于奔命,忙着堵口子,目前都很疲惫。 我大手一挥,让这次没参战的战士立即集合! 一共约30人站在大帐篷前的广场上,我随即令人拿出了两个“秘密法宝”,并将我的想法通过在土地上用树枝画画的形式告诉了每一名战士。我的画功不错,许多想法靠着一幅图或者几幅图组成的系列图画生动形象地展现出大家接下来要演练的阵型、新式物品和武器的使用方法等。得益于聪慧的大脑和丰富的联想能力,我的这些尼安德特手下居然基本都能看懂,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深情。 30名士兵开始按照我的设计进行为期数日的演习,其余人等则开始密集筹备石块、飞石索和投矛等武器,大量妇女则被组织起来去采集原材料,批量生产第三件“秘密法宝”…… 相比于战法的演练顺利,我通过画画传达想法并被大家接受这件事更加令我欣慰异常,比打了胜仗还振奋!经过长时间的摸索,我终于找到了一种能够被大多数人(不仅仅是严青眼他们仨)接受的交流方式,可以将自己的想法乃至命令传达下去。战后我决定立即开发这种交流方式,令部落联盟的每个人都学会作画交流,则尼安德特人不能说话、交流能力极差的现象也将得到初步改变,随之而来的,可能是组织程度、生产效率的大幅提升等一系列变化,文明的一丝曙光,终于在土地上粗糙的图画间开始照亮整个部落联盟,点亮整个尼安德特族群的前途命运。 第一章《梦回尼安德特时》完 第二章 初战告捷惊世人 第二章初战告捷惊世人 《梦回尼安德特时代》第二章 初战告捷惊世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六、众人齐心泰山移 当清晨第一抹阳光射穿大神山茂密的林木时,智人大军的冲锋也随即展开。 此次攻山的先头部队约有300人,领头的是一个相对高大的智人头领,他挥舞着手中的长矛,大声疾呼令本部士兵快速跟上。 以前,虽然智人军动静很大,但由于在茂密的林间,声音传播不广,导致我军总是较晚发现他们踪影,然后再手忙脚乱备战。而这次,我安排了携带“秘密法宝”的斥候兵。 智人军开始乱哄哄地行进在靠近溪流的道路上,既没有先头兵开路,也没有两侧警戒。按照他们以往的经验,行军过程中不会遇到什么波折,只有接近山脊石头墙要塞的时候,那些尼安德特人才会毛手毛脚地动起来,隔着老远就扔过来一些根本构不成多少伤害的石头和投矛,直到快要接近要塞石头墙时,才会有高大强壮的士兵冲出来肉搏,那时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但是,这一次,当他们仍然行进途中,忽然一声低沉的犀牛角号声响彻天际: “呜——” 智人先头部队明显一愣,有几个战士朝着声音的方向迅速奔去,但号角声越来越远,吹号者没有抓获。 “这是……什么?”智人头领十分不解,靠声音吓跑我们吗?粗笨的尼安德特人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搞这些小伎俩了。短暂的停留后,他下令继续前进,整个智人军又开始乱哄哄地整队向前进发。 与此同时,听到号角声的部落联盟军主力80余人立即开始向声源方向的石墙开去,相比于之前的战斗,这次部落联盟军有充足的时间集结了最多的士兵,并把他们全部投入到一个方向,以期一举打垮这支先头智人军。 当这数百名智人军靠近石墙之时,他们惊讶地发现,他们面前居然有近百人的对手,且已经列好阵形,投矛石索全副武装,一看就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同之前碰上的零零星星、不成章法且气喘吁吁的敌人完全不同。在他们来不及错愕之时,部落联军开始越过石墙,进行猛烈冲击。 进入射程后,随着队伍中一声短促的号角,第一排20名投石兵和第二排20名投矛兵几乎同时发动,一轮混合飞石索和投矛的齐射直直射入智人军队列,溅起一片血花和惨叫声。智人军从未领教过这种齐射的威力,以往部落联军的射击都是零零星星,造成的损失不大,无法有效迟滞智人进攻,但此次的齐射几乎将第一排智人士兵一扫而空,对其产生了极大的震慑,后排的士兵开始迟滞不前。 这支部落联军指挥官是严青眼部最优秀的军官之一,有过数十次战斗经验,战场嗅觉和视觉都极其敏锐。他见状立即抓住对方迟滞的机会,再次吹响短促号角声,前两列射击兵再次对智人军队列报以飞石和矛雨,造成了更多伤亡,有部分智人士兵开始掉头逃离战场,智人指挥官大声呵斥,并催动前排士兵立即发动进攻。 一部分智人勇士开始向前疾驰,攻击士兵的队列开始加速向前,智人军已被割裂成冲锋者、停滞者、逃离者三个部分。 机会! 部落联军指挥官立即鼓起腮帮子,使出吃奶的力气吹响一声极长的号角: “呜——” 前方两列射击兵听到长号后,立即按照之前训练的本能向两边分散跑开,初次统一行动使没有经验的士兵混乱不堪,投矛石索丢了一地,但成功也让开了道路,后面50名裹着厚兽皮“全副武装”的强壮肉搏兵手持长矛立即向前冲锋,一息之间即冲入智人军前部队列,开始大杀四方。智人军前部也就是70余人左右,面对人数相差不大且身体强壮得多的尼安德特士兵,完全不是对手,一个照面就被击溃,部落联军士兵仅一死一伤。向后溃逃的智人士兵哭叫着冲入中部迟滞不前的观望者队伍中,带动着他们也向后奔逃,而联军的肉搏兵则开始无情追击。尼安德特士兵不但身强力壮,奔跑速度也强于智人,一时间,森林古道上全是智人军倒毙的尸体。 指挥官眼看斩获颇丰,按照之前的训练,拿起号角连吹三声,表明“收兵”,前方追击的士兵开始陆陆续续回到石墙防线。不过,有一部分杀红了眼的士兵没有理会收兵号角,又向前追杀了数里,未及时参加后续防守,归队后均被元甲首领罚苦役10日,这是后话了。 七、看吾天女能散花 在中路激战的同时,右翼悬崖峭壁间的小道上,第二支300余人的智人军也在向前疾驰,这支部队的战斗力比第一支略强,因此被智人统领安排进攻山势更加险峻的左翼(即我方右翼)。负责的智人指挥官胆子更大、更不怕死,以前经常孤身一人率先攀上崖壁、爬上石墙与联军鏖战,大大激励了士气。听着中路的喊杀声,他下令加快行军速度,但智人行军队列混乱,一时间速度也无法提高多少,反而挤掉了不少武器,下级士兵骂骂咧咧,互相推搡着在陡峭的山涧中向前行进,并未发觉头顶上的崖顶人头攒动……。 在崖壁下的道路上,指挥官下令沿着山崖一侧行进,这是历次智人进攻路线上的固定行进方式,利用崖壁遮挡太阳,且岩石上有流动的山泉能够解渴、降温。 将一袋清冽的山泉水灌入喉咙,一名智人士兵发出满意的呼气声,他站在崖壁边一块突出的大石上,展开手臂正准备伸个舒适的懒腰,突然,他的整个动作僵硬地定格。 其他行进的智人士兵陆续发现了这个在崖边摆pose的奇怪士兵,于是纷纷走过来询问。当他们的视线顺着惊愕的pose兵望向对面数百米外的崖顶上时,他们同时看到,那里的几个尼安德特人士兵正在竖起一个奇怪的东西,一根高高的、用大树干做成的长杆上绑着一张宽大且薄的兽皮,用山里常见的朱砂石涂成了暗红色,随着山风飘了起来,数百米外格外醒目。 智人士兵们纷纷指指点点,猜测此为何物,几个士兵立即跑去向指挥官汇报。指挥官望着远处的“怪东西”也十分疑惑。身边有的士兵跃跃欲试,不停向指挥官请战,希望攀下崖壁再登上对面山崖,把那“怪东西”抢过来当战利品。 不等他们做出反应,所有山道上的智人士兵瞬时感到,头顶的天忽然一暗,仿佛一间屋子里的灯被一下子关掉一样。他们抬头张望,就见无数巨石轰然落下,在眼中迅速变大,直到砸到他们的脑门上,将其埋在底下,绝大多数智人士兵连逃跑的动作都没来得及做出来,就被巨石堆迅速淹没。 站在对面崖壁上的我全程观看了智人军覆灭的过程,早就守候在崖顶的部落联军老弱残兵和伤兵看到对面竖起的大旗后,立即按照训练要求砍断了提前布置好的藤条,使巨石纷纷下坠,瞬间淹没了智人士兵的队列…… 往日智人眼中,靠近崖壁的路是阴凉、清冽的舒适路线,而远离崖壁则又晒又靠近悬崖。此次,舒适区一下子就变成了死亡山道,反而个别远离崖壁的士兵得以幸免。此时我十分想慨叹一声“经验主义要不得啊!”,可惜不能说话…… 半人大的巨石将半个崖壁道变得血肉模糊,剩余的巨石堵在了剩余智人士兵撤退的路上,与此同时,20名联军精锐自上而下,开始向道路上尚存的、无比惊愕的智人发起冲击,遭受重大打击损失惨重的智人无心抵抗,又因后路被堵,纷纷跳崖逃生,一部分沿着崖壁溜到了陌生的山谷中,后来这些落单的,手无寸石的士兵大都成为了林中野兽的美餐。 智人指挥官虽未被当场砸死,但由于走在队伍最前列,也被巨石隔绝在路上,他目睹了自己手下大军的覆灭,带领几名近卫高声喊叫着发起绝望冲锋,被联军全部刺死。 与此同时,第三支近300人的智人军出发最晚,沿着左翼道路进发,已接近无人防守的石墙,中途听闻了中路和右翼的喊杀声起与迅速消逝,正惊疑不定,被后方赶来的中路溃兵和后方智人军大统帅派出的传令兵紧急召回。 此次战斗,智人军中路、左翼(即我方右翼)均伤亡过半,近千人的智人大军损失惨重,已减员至不足700人。这是大神山一线最大的一股智人军,由5个部落的精锐战士组成,平日里尚能守望相助、共同行动,但遭逢此大变,其中一个部落战士伤亡超过8成,已几近灭族,其他4部也损失惨重。剩余的战士都如惊弓之鸟,营地疯传尼安德特南部大军已经抵达,人数多达500人,使每个智人士兵更加惊疑不堪,营地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此次战斗,我方大获全胜,伤亡不足10人,受伤者绝大多数是轻伤,连在山道上崴脚的、在崖顶误伤自己手臂的都算在内了。整个部落联盟一片喜气洋洋,大家纷纷拿出珍藏的鲜美鹿肉和刚捕获的活鱼,为家中上战场的子弟接风洗尘开庆功宴。 与此同时,在首领大帐,我以元部数十道珍馐宴请严青眼、首宝柱和佘向纯,以及此次参战的指挥官代表。现在这些军队指挥官和士兵看我的眼神有如天神下凡,一时间颇不适应。 哼哈三将虽然不如普通士兵和军官狂热,但是心中的惊涛骇浪更甚,以前他们仨同我的相处时间最长,对我也最了解,但这次的战斗,他们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我,一个让他们有些陌生的首领。隐约间,他们仿佛感觉到首领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不仅仅是变厉害了这么简单。 严青眼带头朝我敬酒,首宝柱、佘向纯也咧着大嘴举着木碗跟在两侧。我端起碗一饮而尽,尼安德特人的酿酒技术简直是……太糟糕了!这碗里的醋绝对比酒精多,改天一定要指导一下酿酒师的工作,告诉他如何密封。 因为还有接下来的大战,因此我要求所有战士不能多喝,每人三碗酒,原始人明显酒精耐受度较差,个别士兵喝了两碗就头晕眼花,脸红脖子粗,估计这破酒的酒精度也就1%,你们这酒量……不过还好所有军官都没“喝醉”,不影响我接下来的计划。 酒过三巡,我起身来到帐篷右手边的大石板旁,这大石板是几天前我令十几个壮汉将几块大石抬到大帐里拼到一起,并日夜打磨使其成为平面,类似后世的黑板,用来为不能说话的众人“开会”。帐中人纷纷望向这边,我开始拿着一种软软的、类似粉笔的黑石头在上面作画,为众人讲解此战得失。 第一幅画是犀牛号角和兽皮旗帜,这两种新的发明乃此战最大利器,号角的声响有效弥补了尼安德特人不能发声的缺陷,在战场上既能预警,又能进行简单统一指挥,如射击、冲锋、撤退等等;而旗帜则能够无声传递信息,有一定隐蔽性,且传播距离较远,由于崖壁陡峭无法垂直观测,此前历次战斗中,我军都无法准确实施落石攻击敌人正在行进的队列,因为无法确认最佳坠落时间,反而会被敌人察觉并攻上山顶,消灭我落石小分队。而此次战斗中自侧面观测,并传递信息,精准将巨石砸在敌军队列中,旗帜功不可没。 看到下面坐着的军官们若有所思的眼神,我不禁想起前世的古代军队也是靠着旗帜、鼓、号角、烟、敲击金属等方式进行传令指挥,将来我肯定能鼓捣出鼓和烟,有机会的话还要冶炼金属,把指挥系统配齐,定能让手下这帮聪慧的、善于思考的军官如虎添翼,在战场上再立奇功。 紧接着,我又画了一幅画,左边是一个强壮的尼安德特士兵,右边是七个虽弱小但全副武装的智人士兵,正在对左边的联军士兵发起攻击。 不用我解释,在座的盟友和军官们都陷入沉思,我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自明,虽然打了胜仗,但敌我力量对比没有发生质变,仍是敌众我寡,等智人获得喘息之机或者等到援军后,定然再次卷土重来。 看着他们的表情,我会心一笑,又作画一幅,这次,所有人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却没有一人射出闪电般的精明,而是纷纷倒吸冷气,张大得嘴巴足可以放下一个飞石索。 八、竹竿打狼两头怕 同一时刻,我的大帐和智人军大帐中都爆发了激烈争执。 其他四名部落首领联合请见智人军统帅,请求暂时撤军,等修整一段时间恢复士气后,再卷土重来。其中一个年轻人情绪最激动,他便是此次攻山之战损失最惨重的那个部落的首领,目前他已经几乎指挥不动剩余的残军了,他威胁道若统帅不答应撤兵,他们就要自行离开。 其余三个首领虽未如此极端,但也长吁短叹,撤军的意思明显。 这个阶段的智人并未形成国家观念,同样是部落自治为主,并组成一个个部落联盟。相比于尼安德特人,智人的部落规模更大,是尼安德特部落规模的数倍,有的甚至超过千人,能凑出超200名战士。其部落联盟也能够囊括更多部落,超过5个部落组成的联盟比比皆是(反观我方,我和哼哈三将组成的这个“四部落联盟”,在尼安德特族群里居然是最大的!)此外,更有凌驾于各个部落联盟之上的“共主”,类似中国的三皇五帝。 此次出兵攻击大神山的便是北方草原南部的共主发起,姑且称之为“兰部”,兰部共主兰王令所属十余个部落联盟同时对大神山各个山道发起进攻,其本部在后待命,若有成功突破,则其率军迅速赶往该方向通过大神山,并在山南部草原上夺取一片土地,作为日后向南扩张的根本。 其中,攻击我防守阵地的是他手下最大的一个联盟,由9部落组成,此次除2部落留守、2部落跟随兰王统一行动,其余5部几乎倾巢而出,拼凑超过千人的大军行动,却在攻山之战中损失惨重。此时,军队统帅,亦即联盟首领看着吐沫横飞的年轻首领和长吁短叹的其他首领,脸上阴晴不定。撤军?哪那么容易,真要撤了,回去兰王的怒火可不是能随便承受的,但是现在这个士气…… “好了,都别吵了!”统帅一声喝令制止了众人:“大王令我们攻打双峰道,既是看中咱们是兰部最大的联盟,也是对你们手下战斗力的充分信任!现在这么灰溜溜的回去,我能怎么样先不提,咱们联盟还能继续存在?你们几个还能当首领?就算能,你们就不怕大王把你们发到北边去,嗯?——” 也许是最后一声拖着长音的“嗯”太过威严,也许是“发往北边”的恐吓过于严厉,几位首领噤若寒蝉,刚刚激动地年轻首领也只能张大嘴巴,却不敢发出声音。 “唉——”统帅叹道:“不过,对面的南蛮人数远超大王想象,因此才让咱们吃了这么一个大亏!看来,咱们需要向大王请求援军再战!”统帅一指年轻首领:“伯尔尼,你们蒙多部落损失最惨重,就令你率本部立即去大王军中,代表咱们联盟向他禀告此间情况,告诉他对面南蛮人数近千,并请他速发援军,最好是大王本人率大军前来!最不济,也得把塔多和图多两个部落还给咱们!” ———— 大神山,首领大帐。 我在石板上作的画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帐中士兵代表们呆呆地望着画作不发一言,来自不同部落的军官们激烈地用手、唇等互相比划着,各个眉头紧皱,虽然不同于智人军大帐中的辩论,我这里虽鸦雀无声,但激烈程度犹有过之;首宝柱目光严肃,佘向纯若有所思,而严青眼已经开始用眼语向我提反对意见了。 “我们从未走下过大神山——” “祖先们从大神山北面逃来时,告诫我们尽量不要轻易再下山——” “敌人比我们多太多,会像夏天涨潮的河水一样淹没我们” “敌人的骑兵在平地上跑得很快——” 看来,这就是众人对我“下山主动进攻智人军营地”战略的所有争执点了,毕竟严青眼是除我以外整个联盟最懂军事的人。 知道他们肯定会反对,我沉思一下,用四幅画逐一向众人说明,为何我认为反击的时机已到。 第一幅画细节很详尽,遍布草原的都是尼安德特人的尸首,老人、女人、孩子……后面是燃烧的部落和狞笑着疯狂追赶、焚掠的智人士兵。 第二幅画比较抽象,我画了整个大神山防线以及众多碍口和其首领头像,其中我自己的头像画的最大。 众人神情严肃,大家都明白若不彻底击败这支智人,解除大神山一线的威胁,将来尼安德特人的结局必如第一幅图描绘的一样,而整条防线的关键点在于实力最强的我们,尤其是我们还刚刚取得了一场大胜! 第三幅画,我用一个高大的持矛尼安德特士兵,以及三个被矛刺穿的、矮小的智人士兵,反映出我方式并身强力壮,能够以一敌三的优势。 第四幅画最详尽,耗费了我将近半个上午……一排整齐的智人士兵手持石矛齐头并进,后面一排整齐的投矛手正在投掷攻击,在往后则是吹着号角的指挥官和打着旗帜的副官,而面前的智人军则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此画意为,若我军齐心协力,按照训练的阵型,借助号角和旗帜这两种“秘密武器”,定能击败智人。结合此前山中的两场战斗,相信帐中的军官们能够领会精髓。 还没完,我知道这几幅画并不能最终说服众人,好在还有后手。 我大手一挥,比划了个“拿来!”的动作…… 九、刀枪莫敢近吾身 两名战士进入帐篷,他们抬着的一件“衣服”吸引了帐中所有人的注意。随后,他们将“衣服”展开,为我穿好并系紧。 我再挥手,一名战士按照事先的约定,挺矛直刺我胸膛…… “住手!” 哼哈三将几乎是同时用各自的“语言”表达出了这个词,而其余军官大惊之余,已有人挺矛上前要戳死这个“弑君”的“叛逆”了。但是预想当中鲜血四溅、首领毙命的场景并未出现,石矛稳稳地顶在“衣服”上,未刺入身体分毫。 目瞪口呆,绝对的全场目瞪口呆! 片刻呆滞后,严青眼最先反应过来,一蹦三尺高,扑上来抱着我,不,是抱着我身上的衣服不撒手,鼻涕眼泪蹭了我一胸膛。 紧接着,首宝柱、佘向纯以及其余的人全反应了过来,这不是普通衣服,这是能够刀枪不入的“神衣”!有这东西,还怕什么敌人! 这就是我的第三件“秘密武器”……甲! 得益于《三国演义》里面七擒孟获的桥段,以及大神山随处可见的树藤,我令人收集粗壮藤蔓,经过三四天暴晒后,用联盟为数不多的珍贵的油脂浸泡了一天一夜,然后令妇女们编织成了这件藤甲。由于收集原料、处理、做工时间较长,第一次做也没有经验,目前只做好了四件,其余十几件正在连夜加紧赶制,我严令明天上午必须见到成品。 这藤甲按照后世的眼光看极其简陋,甚至不如孟获手下最低贱的南蛮小兵的甲。《三国演义》称藤甲工序复杂,需要为期一年方能制成。不过,相比于丞相手下汉军的铁质刀枪和诸葛连弩,智人手中的石矛和投矛也差了不止一个等级,目前这批简陋版的藤甲也够用了。 甲在中国历史也十分悠久。原始人借助野兽的皮、林中的藤、木等物制成简单的护具,以抵挡野兽和其他兵器的伤害。夏朝东征东夷时,面对善于制作弓箭且擅长射击的东夷军,夏朝国君抒发明了皮革做的护具,称为“甲”,用以保护士兵防备箭矢射击。甲不但能够防备远程兵器的射击,在近战中也能防备大部分劈砍、刺击伤害。 有了这批甲,我便能给手下20人左右的精锐士兵装备上护具,使它们成为能够以一敌十的“开路先锋”。严青眼立即挑选了严部最高大健壮的20名士兵,由刚刚第一场战役的指挥官、大个子严钢率领,开始研习新的战阵——战法很简单(太复杂了他们也来不及练),即在战场上齐头并进、一往无前、不怕受伤地向前突进,而其余的“无甲兵”则由我亲自率领随后跟进,目标直取智人指挥大帐! 我相信,只要我军攻入大帐,俘虏或杀死智人统帅,则智人军将立即崩溃,此战也会圆满结束。不过,兴许是老天爷看我们前几天打仗赢得太顺风顺水,此战尚未开始就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 第二天,大雨…… 十、乱中亦能寻胜机 今年还是第一天下这么大的雨,仿佛天庭上有人打翻了一个水缸,不,水瓮,倾斜而下的雨好似形成了一道水幕。这天气肯定不能出击,最后一战被迫推迟。而面对如此大的雨,青壮们也无法去采集藤蔓制作新的藤甲,我们只能干熬着等雨停,而每耽搁一天,智人军的伤口都会愈合一分,接下来的战斗也会更加艰难一分。 我让手下人把藤甲放到干燥的山洞中,防止受潮导致防护力降低。其余战士们也尽量多到宽阔的山洞中休息,为雨停后的行动积攒体力。 大雨连下了两日,第三天,天空稍亮了一些,毛毛雨已如丝般细,应该不会再下大雨了,我决定不等了,率领部队立即出发,按照原定计划下山进攻!严青眼他们仨则负责留守,防止智人小股部队偷袭。 我与100名“无甲兵”走在前,作为全军先头部队,也充当斥候,而20名“披甲兵”由严钢率领跟在队列后,浩浩荡荡向山下行军。联盟军没有骑兵,尼安德特人虽然驯化了一些马匹,但只是当成代步工具,且我们所有的马匹都放在大神山南侧草原上牧养,防止智人抢夺。而智人已经训练出了简单的骑兵,能够在飞奔马上投掷石索和短矛,不过在战场上命中率很差,杀伤性不大,威慑性为主,且由于一直以来尼安德特人从未走下大神山,骑兵的侦查和追击作用也未发挥过。 已经走到山下了,智人果然未提前布置侦查骑兵,大神山山脚到智人军营地已是一马平川,看来开局很顺利,等等……严钢和披甲兵们呢? 我向后望去,乖乖——他们已经掉队快一公里了!之前我们走的太快居然没发现!而且,看这架势,他们似乎……很疲惫? 为避免提前被智人察觉,我令已经进入平原的先头部队退回到树林里等待披甲兵。 过了一会儿,严钢与皮甲兵们气喘吁吁地陆续跟了上来。我恍然大悟,这藤甲本身就不轻,占了雨水之后更沉,我军战士虽强壮,但从未主动下山出击过。第一次出击这么远,还身披重甲,难怪纷纷掉队。 我一拍脑门儿,真笨!居然忘了后世的行军经验。我立即令披甲兵们卸甲,并指派40名无甲兵轮流背甲,等到靠近智人营地时再披甲作战,我军中战兵和辅兵的划分开始显现了。 休息了一会儿,我军继续前行,离智人营地更靠近了,走着走着,我发觉就剩我一个人了。一回头,他们都在我身后十米开外,小心翼翼地跟随者。 你们怎么越走越慢?! 我一叉腰就想发作,忽然发现不能说话……他们看见立马追了上来,我发现这群崽子面色普遍苍白,平时带着红晕的脸颊没有一丝血色。 胆怯了?!这就怕了?!我不禁皱眉。 看着他们一个个略带羞愧的表情,我忽然觉得生不起气来。一群从来没下过山的汉子,头一次走这么远的道儿下山,还是去进攻强大的敌人,有一些还披着二十几斤的甲走了半天山路,现在接近敌人了,难道还非得要求他们士气如虹,舍生忘死,嗷嗷叫着冲锋? 那不是尼安德特人,那是超级赛亚人…… 我默默地,也只能默默地拍了拍离我最近的士兵肩膀,所有士兵都围了过来。我没法发表战前演说激励士气,只能默默地拍了每一个人的肩膀,向他们点点头,每一个人都有份。 然后,我站到一块大石上,左手高举长矛,右手用力锤了三下左胸口,然后一指敌方营地,便跳下石头独自走去…… 但愿你们能看懂我的决心…… 一个士兵动了,两个士兵动了……紧接着,所有士兵,无论是披甲兵还是无甲兵,无论是手持武器的还是神背藤甲的,所有士兵都跟在我身后继续开始前进,他们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尼安德特士兵果然是最淳朴的,我无声的战前动员起到了效果,也成为了日后部落联军的标准军礼……拍肩礼和捶胸礼,前者表示鼓励,后者表示决心。 智人军的营地建在高处,连日下雨使绝大多数人都躲在帐篷和木屋子里,只有少量整理武器和食物的人在营地中走来走去,蒙蒙细雨虽耽搁了我们的行军进度,但形成的一层薄薄雾气,使营地中的少数人在我们靠近到20米时才察觉,他们把手中的东西扔上天,惊叫着向安静的帐篷发出警告! 这声音就是最好的信号!我立即令披甲兵们立即着甲。无甲兵们则按照远程兵在前、肉搏兵在后的顺序列为前后两小阵,披甲兵着甲完毕后,在无甲肉搏兵前、远程兵后站立。 当我军开始向前进攻时,智人营地中大多数士兵已经在帐篷里冲出来,有的在乱哄哄寻找武器,有的几乎是全裸着在寻衣物,个别训练有素的军官已经召集了几十个手下,开始走出营门列阵。 真羡慕他们会说话啊……这反应力和动员能力比我这边可厉害多了。 靠近营门,号兵按照我的手势吹响射击号,我军射手立即将投矛和石索射入乱哄哄的智人军阵列,刚刚组织起来的混乱的智人军,被我军两轮齐射就全部驱散。我军射手已进入营门,来到营中空旷的平地上,几个我军士兵点燃了准备好的松油脂树枝,开始点燃营门口的营帐。 紧接着,披甲兵、无甲肉搏兵也进入营门,我和严钢都在队伍中部披甲兵阵列里,我惊奇地发现,不同于后世将马厩建在军营中央,这时候的智人军都把马厩建在营门口!看来是为了方便出营时随时取用,也得益于我军从未下山进攻过,他们竟没有丝毫保护马匹的意识。整个营地南门的马厩全部被我军隔绝,智人军能用的马一下子少了一半,仅剩下北门马厩中的马匹了。 不过我们暂时没空收缴这四五十匹马,而是继续前进,不断点燃更多营帐和木屋,争取制造更大的混乱,同时用投矛射死前进路上阻挡的三三两两的智人士兵。智人军的抵抗始终不成建制,绝大多数人都向后奔逃至北营区,只有少数英勇的士兵嚎叫着拿着武器冲向我军阵列,被我前军全部射杀。 在被我们烧掉近半个营地后,我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一支成建制的智人军。由于敌人距离较近,在发出最后一轮齐射后,冲锋号角吹响,前排40名射手按照训练要求,从两边向后奔跑至阵列最后,20名披甲兵和50名无甲兵开始上前接敌。 但,我预想中的“重甲步兵集团冲锋”没有出现,所有披甲兵和无甲兵都盯着两侧射击兵向后奔跑的身影,迟迟不肯向前进攻…… 坏了,犯了大忌了! 好像有位将军曾经说过,在战场上尽量不要让士兵看到向后跑的人,即使他们知道是事先的安排,在心里也会产生震慑乃至恐惧。这也就是为何,中国历史上,在战场上敢于使用“诈败”的将领都是有名的优秀将领,因为“诈败”实在太容易变成“真败”了! 现在想想,那刘邦被人嘲笑了2000年,但人家不但能诈败,还能领着败兵渡河,还能在渡河后迅速整理队形,还能立马反身迎战士气如虹的追击楚军,关键是……还打赢了,阵斩敌方大司马,看看我手下这些憨货,我很难想象当时的汉军是何等精锐,刘邦若不是碰上史上排前三的大魔王项羽,又会打出多漂亮的战役指挥。可惜没如果,碰上项羽,就注定称为历史的笑柄,称为人们口中“不会打仗”的人。 我的思绪猛地回来,现在可不能走神,我手下可不是汉军!只要有一个兵开始逃跑,就会带动整个阵列瓦解!我可不想当那个马蹄铁掉了的英国国王,落个战败身死的下场。我一咬牙,用力锤了三下自己的左胸,挺起我那比别人长一大截的石矛,独自冲向智人大军! 必须有人带头冲锋,才能惊醒犹豫的众人,才能带动整支队伍向前动! 胜败在此一举了! 眼前密密麻麻的矮小智人越来越近,我忽然在想,要是后面的队伍没跟上来,我死后是会回到现代呢?还是就真死了呢?要是真死了,若一灵不昧,是回到现代看着亲人朋友们继续生活,还是在这边看着尼安德特族群最终覆灭? 严钢愣了两秒钟,披着重甲的大汉一蹦三尺高,首领自己上了?! 他焦急地拍了拍两边的披甲兵,然后顾不上所有人,挺矛向前疾冲。身边的披甲兵陆续反应过来,一个接一个开始冲向前方,整齐的阵列随着士兵的反应快慢不一,被撕扯得稀稀落落…… 我挥动长矛,拨开智人军射过来的几柄投矛,如虎入羊群般挑开四支刺过来的矛,将两个智人士兵挑飞,具有明显身高、力量优势的我仿佛在欺负一群小学生,但下一刻,几个智人士兵已经向前将我包围,更多石矛从左、中、右三个方向刺过来。 我挥矛架开了右边和前方的几杆矛,但被左边一杆刺中大腿,顿时鲜血淋漓……还有两杆矛刺在我身上裹的双层野猪皮上,由于角度不太正,没有刺穿“猪皮甲”。 下次战斗我一定要当个“藤甲兵”,可不能当“猪甲兵”了! 就在左边三个智人士兵拔矛欲再刺之时,严钢及时赶到了,他的力量不亚于我,身高甚至比我还高一点,看到首领受伤,愤怒地挥矛将我左手边三个智人全部挑飞,我面前的压力为之一轻。 紧接着,身后的藤甲兵陆续赶到,同一整排智人军士兵战在一起,智人尝试用手中的石矛刺击我军藤甲,发现完全无法刺穿。 随着智人士兵死伤增多,我军的阵线开始合拢成一线,20名披甲兵除少数被刺中头部、腿部,死伤或被迫撤出战斗,其余人开始站成一排,挺矛向前齐头并进,杀入智人军阵列,而我也早就被两个无甲兵架着离开了第一线…… 智人军支持不住了,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哭叫着向后奔跑,他们口中大喊着“怪物”,带动着身边的士兵也向后溃逃,整个智人军大阵逐渐崩解,直至一哄而散。 智人军统帅见状,大喊着还想带领身边的亲卫向前冲,被亲卫们和其余三名首领架着逃向北营门…… 十一、彪炳史册战果丰 赢了? 这就赢了? 望着慌忙夺马奔逃的智人军统帅,以及跟在后面狼奔豕突的败兵,我军士兵一个接一个地瘫坐地下,今天连续的负重行军、高度紧张的战斗、陌生的战场环境,令每一个人身心俱疲。不过,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我令所有披甲兵防守北门,令严钢带无甲兵去南门截住营地中尚未逃跑的智人士兵,自己简单包扎一下腿伤,便一瘸一拐地率领射手们开始检查剩余未点燃的帐篷,并搜索躲藏起来的敌军。 此战,我军歼敌超过200,从北营门逃离和从四周营墙翻墙逃走敌军有400余名,其余的80余名均成为俘虏,他们大都是智人军中的苦役和底层士兵中较为机灵的,开展之初便寻到躲藏之处,直到战斗结束。 我制止了欲刺死他们的手下,并令人找藤条将俘虏们捆住双手,由10名无甲兵看守。 在确定营地中无威胁后,除留披甲兵继续警戒北门防止敌军卷土重来,并照顾刚刚被投矛射中的伤员,以及受伤的披甲兵,其余士兵开始收集营中的食物和清理战场上遗落的兵器、器具。不得不说,智人军的物资真的丰足,营中有足够千名壮丁使用十几日的腌制肉类和果子,足够我们四个部落所有人近一月的消耗!即便是储存在被烧毁帐篷中的食物,有一部分变成了熟肉和糊肉干,洗洗凑合着也能吃。 此外还有40多匹马,90多头羊,以及数百杆石矛等兵器。打扫战场的工作很繁琐也很疲劳,我令几名首部的士兵临时成立“后勤部”,开始清点其余士兵收集的物资器械,一部分士兵开始拆除尚完好的兽皮营帐。 最令我沉重的是北营门外一排竖起的竹竿,上面挂着十几个骷髅,这是历次战斗中被智人军割去首级的我方阵亡将士,被他们挂在北营门处,向进出大营的援军、运送给养的后勤人员炫耀武功。得亏他们没挂在南营门,否则刚刚被我军看见了,士气会受到更大影响。 我让人小心翼翼将头盖骨取下来,用厚兽皮包裹,带回部落统一安葬。 大半天很快过去了,太阳开始西斜,整个营地和战场清理完毕后,士兵们将成捆的武器和甲放在马背上,背负着食物和器具,押送着俘虏开始向大神山方向缓慢地返回。在我的坚持下,几名阵亡的我军战士也被放上了马背,随大军一起回山。由于东西太多,队伍走走停停,已经拉成了一字长蛇阵。我不禁担忧,若智人骑兵此时突袭而来,我们都得变成俘虏…… 还好,智人应该是被打怕了,一人一马都未出现。当行进到山脚下的森林边缘,我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此战到此时才真正结束了,危险依然完全消除。 前方有几个晃动的人影走来,是严青眼和首宝柱,带着他们的几个手下,望着我们大包小提的队伍,眼睛里笑开了花。严部的两个士兵立即飞奔返回部落叫人来帮忙搬运东西回部落。 此刻,我手下的士兵们已极度疲惫,他们回来的途中每人除了自己的食物和兵器,还携带了至少5个人一个月的食物,马匹也都疲惫不堪,每一匹马都是超负荷,最终,连那80名俘虏身上都挂满了兽皮和食物,一个个也都累得萎靡不振。不少士兵找了块石头倒头便睡。 此时倒是基本没有危险,我决定让手下休息一晚上,天亮再上山。部分士兵把缴获的智人军帐篷重新支起来,刚刚搭好一顶,就有七八个人挤过来,把帐篷挤得满满当当,然后瞬间鼾声四起。 真是疲劳啊……不过,经此一役,我手下这支军队才真正是百炼成钢了! 当明日醒来,相信队伍中的每个人都会有着脱胎换骨的变化,不只是体力上,还有意志上,甚至……认知上和智慧上也会突飞猛进,成为一名真正敢战、善战的士兵,而少数更乐意思考、更加深入学习的,则将成为优秀的军官甚至统帅! 多年后,尼安德特大军已是将星云集,不少高级将领回忆自己的从军生涯,总会不由自主提到平生“真正的第一战”。那一战,有混乱、有失误、有胆怯、有牺牲,战果虽然辉煌,胜利却并不容易,大军面临数次生存危机和生死抉择,百余人的军队死伤超过一成。将军们坦诚说,自己对于战争、战法、战场的理解,都源于那一战后的思考,以及时任统帅的元甲首领的战后总结。 十二、战术革新为总纲 数日后,首领大帐。 经过几日的修整,军队已经基本恢复,受伤的士兵都得到了佘部医师的照料,此前和本次战役阵亡的士兵也得到了安葬,我带着严、首、佘三人出席了葬礼,向牺牲者三鞠躬90度致敬,后来这成了尼安德特军人通用的丧礼。 大帐中集中了本次战役的全部指挥官和表现优秀的士兵,我令人将帐篷右手边也摆上一人高的“大石黑板”(其实是白的),以便能够用更多画作向众人展示想法。黑色的“石头粉笔”在地上摆了整整一筐,还有专人拿着沾水的兽皮,以便将我下令去掉的画作擦除。 不能说话的好处是不用客套,每次会议之前根本不需要开场,说“弟兄们辛苦了”、“这次大家都是英雄”或者“为兄弟们献上我最崇高的敬意”之类的话,拿起粉笔直入主题。 第一组图,分别展现了我将要实行的新军事制度——战兵辅兵分离。第一幅画用一名身披藤甲大汗淋漓的士兵展示甲的重量,从而需要将战兵、辅兵分开,战兵专门负责战斗任务,行军时每人仅拿一件兵器防止突发情况(如偷袭),最大限度保持体力,接敌之前披甲兵披甲,无甲兵分发其他兵器(如远程兵器)。辅兵则分成运输兵、采伐兵和伙夫,分别负责不同的工作,运输兵负责背负甲、远程兵器、食物和器械等物品行军,其中较重的甲、器械和整头的牲畜都由马匹来运输,而马队的运输兵主要负责照料马匹,以及装卸货。 第二幅画,我画了自己拍士兵肩膀、手锤胸口,以及挺矛冲锋的图,将帐中战士们的思绪又带回了那个犹豫不决的时刻。这是激励士气的意思,但每次不能总让我这个首领冲锋激励士气,老子的腿还没好呢!我一拍手,两个士兵抬进来一面兽皮鼓放在大帐中央。众人纷纷围过去观看,却没有了前几次那种激动地神情,仿佛对元甲首领变出什么新鲜玩意儿的“法术”已经见怪不怪了。 众人围定,一名士兵拿石锤开始敲击鼓面:“咚!”“咚!” 我招呼众人,用手指着第二幅画,再指指正在敲的鼓。众人了然,将来战场上,这就是用来鼓舞士气和发起冲锋的东西了。 第三幅画有点难以理解,我先画了一幅敌人大举来袭的图,画上铺天盖地全是智人大军,然后请众人出帐篷,在山顶向远处观看—— 远方的山腰上,三道烟直冲苍天,得益于今儿风不大,烽烟笔直,在晴朗的天气下分外显眼,部落当中许多老人、妇女和孩子都站在那里指指点点,不知道首领点烟做什么。 紧接着,我手指向更远处,众人方看到,山脚下也燃起三道烟,只是距离更远刚刚没注意。 我们回到帐内,我继续在刚才的“智人大军图”后头作画——先是山脚冒出三道烟,然后是山腰升起三道烟,最后,山顶大帐旁同样升起三道烽烟——与此同时,几名士兵在我大帐旁边已修好的一个石台上开始点烟,严青眼和几个军官们按捺不住好奇,已经跑上台去近距离观看了。 烽烟燃起,部分烟灰飘进帐篷,熏得帐门口的人抓紧向里挪了挪。此时我才画出最后一幅图,山的南侧,许多尼安德特士兵持矛,与背负着猎物的士兵一起赶向山顶三道烽烟处。 众人恍然大悟,这是报警讯号! 又是战争天才严青眼最先反应过来,难怪首领这次没有像以前一样,在山脚下和山腰石墙处留守大量士兵,而是带着所有人回到了部落,原来不怕智人复来的秘密在于此——以前,由于无法预知敌人到来,我们需要在大神山各处石墙布置大量士兵备战,这些士兵每日都要派出超过三分之一的人在山中觅食以供养自己,效率十分低。有了烽烟报警系统,除留守的瞭望兵外,几乎所有人都可以集中到本部,摒弃低效的狩猎,通过放牧牛羊获得食物。当智人大军再来,刚刚出现在山北尚未扎营时,山脚燃起的烽烟便可以迅速提醒本部所有人,此时,召集士兵前往石墙也完全来得及部署和作战。 其实,往年每岁作战的时间并不长,但为了确保安全,绝大多数士兵都要在大神山石墙前线苦熬着。今后,部落中的士兵们再也不用忍受山中的饥饿和蚊虫了,而是同亲人们共同居住在南山脚的部落平原上,只需定期派出少量留守士兵轮换即可。 至此,我军的作战指挥系统和军制基本定型,以烽烟报警,以鼓为进,以号角变阵和侦查,将来军队规模扩大后,各支部队之间的联络则使用旗帜。军队分为统帅、指挥官、战兵、辅兵四级,统帅拥有号兵、鼓兵和掌旗兵各一名,指挥官采用“拍肩礼”和“捶胸礼”以及各类手势指挥本部士兵按照统帅命令作战,战兵分为披甲兵、无甲肉搏兵和无甲射手,辅兵则分为运输兵、樵采兵和伙夫。 我军数量虽然远逊智人,但组织形式已经强于他们,尤其是,我军在没有语言的情况下,拉起一支高度有组织的队伍,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也是结合了两世智慧的我给尼安德特部落带来的重大改变之一。将来,等我取得更多马匹和兽皮等其他物资后,我还计划训练骑兵部队,并开发更多武器、盔甲以装备更多兵种,这是后话了。 十三、名将初现战中学 为向众人讲解新的军制和装备,两边全部的石板基本上都画满了。看众人理解的差不多了,我命人将画全部擦除,再讲解此战得失。 这一战,有三个致命缺陷导致我们险象环生:一是藤甲太重导致战兵险些累垮,这个通过战兵辅兵分离已经解决;二是阵前鼓舞士气的问题,通过战鼓和军礼亦得到改善;最后一个问题——射手退向阵后时造成的士气问题,以及由此衍生出的战术问题。 战术,是继军制完善之外的又一重大问题,高超的阵前指挥战术,甚至能部分弥补士兵素质、武器装备和军制的不足,展示出许多漂亮的战例。如前世看过的韩信背水一战、垓下之战,南梁伐北魏钟离之战等,得益于史官详细的记述,这些上千年前的彪炳史册的战例,时至现代仍通过文字栩栩如生在眼前,为后人展现令人瞠目的高超战术指挥。 我一一作画:战士们按照射手、披甲肉搏兵、无甲肉搏兵列阵站定,然后射手开始投掷,最后是肉搏兵冲锋,射手在后方作抛掷投射袭扰敌方阵型。而射手投掷和冲锋中间我留了三幅画的空白。 上一战中,帐内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受到射手向后撤离的影响,众人明白,这里是重点要叙述的战术更改,但等了半天,元甲首领却依然没有动作。 我看到大家眼巴巴地看着我,微微一笑,指了指他们,然后指了指这些空白处,并用手拿粉笔做出了“给”的动作。 你们自己画! 把你们的想法画出来! 众人左看右看,一时间局促莫名,不知是没有想法还是怕画得太丑丢人。最后还是严青眼打破了尴尬局面,他在我手中结果粉笔,略一犹豫,即开始作画,显然对此事也已经过了深入思考。 三幅画很快就呈现在眼前,不得不说,严青眼的画功也还可以,除了人脸画得丑点,细节描画的都不错:射手向两边散开并站定——肉搏兵向前冲锋——射手再向中间合拢并跟上。 完美的“标准答案”! 其实这战术并不难,在场的很多人只要略一思考就能想出来,我更欣慰的事,终于有第二个人能够通过作画表达观点了。以前众人视首领为神,我作画他们只有看的份儿,今天严青眼打破了这一规矩,往后,作画不再是首领的专利,人人皆可互相交流,这可比战术革新意义更大! 我对此表示满意,拍了拍严青眼,打算散会。但同时,后排的一个小个子怯生生地举起了手。 我非常惊奇,居然有人主动发言了! 我立即走过去,他的身形不高也不壮,赤着上身,腰部以下围着一整块羊皮,腰上缠着两根藤条,还插着三根投矛和一个飞石索,看样子应该是一名射手。他此前从未如此近距离接触过首领本人,看到我站在他面前用渴望的眼神盯着他看,一时间脸色通红,身形向后挪了挪。 我又上前一步,拍了拍他肩膀,示意其向前作画解说。这个士兵怯生生地跟我走到空石板前,拿起粉笔—— 颤抖的手在石板上缓缓描着黑线,一幅七歪八扭的画作逐渐成形:一群射手正在发射石索和投矛…… 这没什么稀奇的,但下一幅画,所有人开始产生了兴趣:他重点画出了一个飞舞的、旋转感十足的石索,看来这家伙虽不善于画人,但对自己熟悉的抛射武器画得还是很传神。紧接着,他在旁边画了一杆投矛。 这什么意思? 画到这里,他拿出腰间的一杆投矛和石索,并将他们“砰”地碰撞了一下,紧接着拿起粉笔完成第四幅画——石索砸中了一个智人士兵,投矛却落在地上,离智人士兵还有一大截距离…… 原来如此! 之前,我军射手都是飞石索兵和投矛兵混编,甚至都没区分,许多兵都像小个子这样同时携带两种武器,在战场上抄起什么就用什么。看来,之前的战斗中,在紧张的齐射之余,小个子还有精力细心观察,发现石索会打飞一部分投矛,导致远射效果打折扣这一弊病。 人才啊! 会议效果远超预期,战士们开始独立思考了,我内心欣喜若狂,面上仍要波澜不惊,嗯,首领得端着架子…… 我示意他继续画,他非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向我比划了个“请”的手势…… 请领导指示? 你也是穿越过来的社畜? 这明明很简单的好吧?!这点儿功劳领导就不跟你抢了,我一把拉过他,把粉笔强行塞在手里。看来还得逼一下…… 小个子不出我和众人所料,画了两列射手,其中第一排投矛兵正在发射,而第二排飞石索兵仍站立不动。 第二幅就不用画了,大家都不傻。我立即拍掌鼓励,帐内众人看我拍掌,有些亦开始拍,有些还愣着不知何意。算了,鼓掌的事儿以后慢慢教他们。 新的射手战术新鲜出炉——今后射手分为投矛兵和石索兵,平日分开进行训练,在接敌时,射程较远的投矛先发射,射程较近的石索后发射,若敌兵尚远,则第一排投矛兵再次发射,依次循环。 我重重地拍了拍小个子,用手势询问了一下他的基本情况。小个子是佘部的人,名佘远,从小就以扔石头又远又准著称,目前也是射手中最优秀的士兵之一。我大手一挥,今后佘远就是远程兵队长!把佘向纯脸上乐开了花。 其余战士都以羡慕的眼光看着佘远,一时间,有好几个士兵跃跃欲试,纷纷去拿筐中的粉笔,然后一拥而上到石板前争着画。有两个还抄起沾水兽皮“板擦”,直接把佘远画的“射击图”给擦了(首领画的他俩不敢动),然后画上自己的…… 我们走过去看新画,有士兵脑袋受伤倒地的,有脸被敌人戳中的,有胳膊、大腿被戳中的,有被智人的飞石索砸伤的,大家纷纷指出目前的战术和装备的不完善之处。甚至还有一个军官画了智人骑兵投矛的图,这可是上次战斗中没有出现的事件,看来,已经有人跳出现有经验,开始思考未来长远的事情了。 对这些聪慧的战士们,我从来不吝惜表扬,走过去一一拍肩膀鼓励,重重的拍,我发现他们心里觉得首领拍的越重表示越满意,一个个挺直了肩膀让我拍,直给我手震得生疼。 虽然没有像佘远一样当场升官儿,但众人也非常兴奋,脸上被粉笔摸得黑一块白一块,都是与有荣焉的表情。这一张张振奋、朴实、略显稚嫩的花脸,将来都会化身战场上的猛虎,杀伐决断,令敌人匍匐颤抖。名将的种子,就在这简陋的大帐、粗糙的石板旁,开始悄然种下…… 而整个尼安德特文明,在难得的休战期间,靠着勤劳而聪慧的尼安德特人的共同努力,即将绽放出历史上从未有过的、鲜艳的原始文明之花。 第二章《初战告捷惊世人》完 第三章 文明之花绽南疆 第三章文明之花绽南疆 《梦回尼安德特时代》第三章 文明之花绽南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十四、万民良宵新解语 入秋,元部。 距离上一次大胜已过去了一个月,大神山南麓的元部部民早已从胜利的喜悦中解脱出来,紧张地投入到生产活动中。上次胜利取得的战利品部落联盟每个人都分到了不少,元甲首领为防止食物腐败过快,命20名骑士专门跑了一趟东边的海边,在礁石背面用手挖了两天两夜,拿回来数十大包海盐,所有部民均按照首领教的方法,将一部分肉腌制后保存在干燥的地方,一部分肉则烤制熟后保存,这样先吃易腐败的水果,再吃烤肉,最后吃腌肉,能够最大限度地延长所有食物的保存,让大家吃到更多东西。这一系列办法被证明有效,一个月以来,元石头一家的7名青壮——他和他的三个弟弟、三成年的儿子、侄子们一直在元甲首领的“工地”上干活,以往去林中狩猎补充食物的活动已近乎停止,仅靠家中女性和老幼采果子以延缓库存消耗,目前一个月过去了,家中的肉食仍有富余。 相比于食物的丰富,另一个新添的生活习惯才是令部民们真正喜悦的。上次的战后总结会议结束后,邻居家的几个战士回来后,立即开始去找寻一种宽大、有韧性的叶子,几乎把附近的这种平日无人问津、不能吃也不能穿的植物全薅秃了。元石头好生纳闷,便去过一次隔壁帐篷,发现他们几个正在拿着黑色的石头,在宽叶上画画玩……一开始他真的以为是“玩”。 对方见他来了,也很热情地招待他,并向他展示宽叶子上的画。元石头立即被画上的内容吸引了:冲锋的战士、飞舞的长矛、溃逃的敌军、打扫战场的缴获…… 友善的邻居见他感兴趣,便将一沓宽叶画都送给他……当然这几个家伙也有炫耀自己英勇的意思。元石头将“系列战争小说”带回家后的几天里,家中的所有人都爱不释手,好几片叶子都在争抢的过程中撕成了两半,把个元石头心疼的龇牙咧嘴,将叶子全抢回来用藤条修复好,藏了好几天,还是被家中没看过的人偷翻了出来,继续在众人中传阅。 元石头这个“家长”头一次体会到说话不算数的懊恼,也促使他再次登邻居的门,希望求得更多的“小说”——这时候的他终于认为这是“写小说”而不是“玩”了。 紧接着,他的目光又被邻居们摆在帐中心的、石板上排列整齐的叶子吸引过来。 没有小说了,过去的几天,邻居家的青壮们在叶子上画了一大堆家长里短——谁谁去干什么,谁谁去找谁……无非就是将日常的一些生产活动画了出来,比之前惊心跌宕的“战争小说”差远了!正当元石头失望地打算告辞离开时,他心中猛然一个灵醒…… 他们为什么摆在正中间? 为什么刚刚他们家中的青壮和妇女们都跑过去看一眼再去干活? 仿佛发现了一个新的天地,元石头猛然扑过去,抓着邻居家主,元部军官元守一激动地开始比划。半天,元守一才看明白,他说的是“给我点空的宽叶子”。 谁让你们都薅秃了! 我才看明白这东西有多大用处! 元守一一指远处的森林……附近是没了,那边有的是! 看着元石头几乎是百米冲刺回家叫人的背影,元守一还不知道,他的家中,由家主分配、家庭成员分工干活的模式就这么开始在部落中蔓延,直到各家把森林里今年长的宽叶子全部拔秃,把地上黑色的粉石全部捡光,而部落的生产,也由以前的各自闷头干和互相猜,变成了家主分配任务并指导全家成员共同干,从前经常出现的情形——一种东西搞了一大堆放着发霉,其他几种都缺乏——再也不复存在。效率的提高,使商品剩余迅速出现了。 今天是休息日,也是元石头最近第二次去元守一家,他希望用家中采集的果子换取一些鱼。 最近一个月,元石头家和元守一家的青壮们都在为部落干活,但家中女人、老人和孩子们仍在不停采集和做工。元石头用宽叶画简单分工后,就让他老婆盯着众人做活,并时常替换宽叶画内容,保证采集、缝制、修补和简单的建筑活动都能够分配到人力。每天,家中的几位主要成员还会用宽叶画简单交流一下,并提出第二天分配工作的想法。在家中各项工作有条不紊进行的同时,大家发现,果子已经开始剩余,即便是一次又一次减少肉类消耗增加食用果子,各类水果还是在不断堆积,石头媳妇不得不组织大家将果子分类用藤筐盛起来,防止交叉霉烂。 其实说到底是因为,元石头家中的三弟媳妇和二儿媳妇两人,对于采摘果子有很好的天赋,老三媳妇能够通过鼻子嗅便确认附近有无果树,而二儿媳妇采摘的动作熟练,还能够用带长勾的木棍把高处的果子勾下来。不过,由于同其他家族没有对比,家中人暂时还没意识到二人的天赋,只是肉眼可见地看着果子一天天增多。而今天则是元石头在家中一众女人的要求下,与二弟、三弟再次来到元守一家交换。 元守一家也是一样,由于某位家庭成员擅长用石矛刺鱼,因此家中鱼在不断变多,盛了好几大筐,因此,在元石头提出用水果换点其他东西时,元守一想都不想就拿出来三大筐鱼,有了第一次交换后就有第二次,现在两家的餐桌上食物开始丰富起来,主食是果子配烤鱼,辅之以少量其他肉类。 自元甲首领发明腌制法保存食物后,除上一次集中腌制缴获的食物外,部落中的各家还从未自己腌制过食物,因为以前生产效率低,用于交换的东西也极少,各家往往攒不下多少食物,运气好一些也就是打到一头大的野兽,或者发现一颗挂满果子的树而已。但最近,随着宽叶画的流行,使得效率提高和大规模交换出现,许多家庭如元石头、元守一家都有了食物剩余,并开始自行腌制以保存更久。由于盐需要从部落中领取,不断加大的盐消耗量令部落联盟和元甲首领也关注到了,又数次派出10名骑士赴海边挖盐,照这发展架势,这10名骑士未来可能会成为常设编制,成为专门的“盐骑兵”。 在元石头和元守一家的腌鱼不断增多的同时,严部、首部、佘部也几乎同时产生了类似变化,由上一战参战的士兵们带来的宽叶画悄然改变了大部分家族,各部落接壤处也开始产生交换。与此同时,我终于也发现了宽叶画在部民中的流传,这真是一件令我热泪盈眶的事情,一个月以来的建设、发明等工作耗尽了我的心力,竟令我在如此重要的、关乎整个族群命运的大事上疏忽了。民众的交流需求竟是如此强烈,以至于被不能说话压抑了数万年的基因,一朝因交流手段的革新便蓬勃爆发出来。我令首宝柱立即派人赴周边森林中采集宽叶子,并分发给四部全体居民,个别家中尚未使用宽叶画的家庭也开始接触。此前由于交换的盛行,各家之间已经开始普遍用宽叶画交流了,当新的大批富余宽叶子抵达各家后,家族内部成员之间也开始进行交流。一时间,宽叶画风靡整个部落联盟,此前从未有过的海量信息,随着叶子上粗糙的画作,开始在每个人之间流动起来。 十五、蒙昧终结现曙光 最近,部落联盟的工作效率有些下降,这令我很苦恼…… 营筑新城、烧砖、伐木、制陶、制捕鱼网、驯化牲畜,还有改良武器等工作一大堆,得益于食物缴获,头一个月我征调了200余名部落青壮脱离狩猎专事上述营筑和制作工作,虽然食物储备在一天天减少,但随着驯化牲畜和渔网制作不断进行,畜牧业和渔业的规模暴涨,我估计能够持续满足冬天到来以前的食物需求,令我手里始终有200人左右的“工程队”,赶在下雪前建成城市,让大家全都搬到城墙后的房屋里去。但最近的工作效率为何下降?我决定一探究竟。 走了一圈后,我发现原因并不复杂,由于各类工作分工日趋复杂,人与人之间的交流需求持续增多,使用宽叶画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不得不说,这种宽叶子真是做纸的好材料,有些已经放置一个月的叶子,水分已几乎干透了,但仍可以在上头作画而不会碎裂,起码,今后叶子纸张的保存不用我再操心。但是,许多工作,如制陶,各个工序之间几乎隔一会儿就要画一张示意。各人画画功底不一,有人快有人慢,有画功好的有画得糙的,有时画出来对方看不懂,还要再画一张更细的。继宽叶画出现带来的“交流革新”后,尼安德特族群不能说话的弊病再一次成为了阻碍发展的短板。 听说除了我对面的敌人由于损失惨重而退却,大神山其他各条战线上智人的进攻仍在持续,但已接近尾声。附近的部落近期陆续接到了我部大捷的消息,等战事一结束,他们铁定会派人来我部参观交流,算算也就是未来俩月的事儿了。两个月内,我必须完成部落联盟第一座城市——元城的修建,为远道而来的其他部落代表战士我联盟的强大实力,从而吸引更多部族加入我们。 鉴于此,我决定将一项十分重要且繁琐的事务提上日程——造字。 虽然汉字总数超过5万,但绝大多数人平时使用的核心汉字只有200多个,也就是说,这200多个字就能够满足现代国家、社会大多数生产生活活动。而莫说是复杂的近现代社会,就是中国的秦汉时期,比我现在所处的部落都要复杂百倍!我确信,在这里,用100个字就能表达绝大多数意思了,除了复杂一些的形容词、副词以外,起码工作生产、日常生活、组织管理、军事等方面的交流能够初步建立起来。而以尼安德特人的高智商和对形状的高思辨能力……学100个字儿估计一个月都不用! 说干就干,首先我得先按照身边的人、物品、行为、事件等造出这些字。我将城市建造的工作完全交给首宝柱负责,大家惊奇地发现,首领又闭关了…… 相比于画画,文字无疑能够大大节省时间,某种意义上,象形文字就是“模式化、规范化的图画”,是代表各种事物的“简化图”。虽然现在是在欧洲,但我可从来没有萌生过创造字母语言的想法,相比于拉丁字母组成的密码语言,象形的汉字显然更能被当下的原始人们所接受,再加上我这二把刀英语……还是算了,更重要的是要符合当下原始社会的现状。而无疑,目前象形文字是比拉丁字母组成密码语言生命力更旺盛、传播力更广、更容易理解和学习的文字形式。于是,类似甲骨文、金文、篆书和简体汉字混杂而成的“古尼安德特字”于闭关7日后正式登上历史舞台——居然是在欧洲! 造这些字我用了足足7日,因为造字工作比我想象的复杂: 首先需要创造的是名词,起码要能够表达身边所有的人和物品。第一步,最重要的“我、你、他、我们、你们、他们、大家”等称呼新鲜出炉。紧接着是常见事物,我造出了“马、羊、鹿、牛、猪(野猪)、象(猛犸)、鸟、鱼”等平时与我们息息相关的动物(食物和牲畜),以及“猴、蛇、虫”等常见动物(森林里全是)。然后是“树、石头、骨头、土、玉”等常用自然之物,以及“帐篷、山洞、城墙、房屋、陶器、网”和一些工具等人造物。最后,将“天、地、日、月、星、风、雨”等自然现象补齐。 最复杂的是“人”,这个字倒是好造,但人是最核心的概念,其衍生出的复杂区别还需要“男、女、老、幼、壮、弱、首领、平民”等形容词来修饰。形容词是最难设计的,尤其是在现有的文明条件下,我预感到,起初无法将形容词的概念有效灌输给每个人,因此,我干脆把上述形容人的字多造一些,分别表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青壮、首领、平民、祭司、法官”等不同的人,而将广义的抽象的“人”字放到一边,等需要用的时候再说。 上述这些字均采用后世各类汉字的形,辅之以一些变化,能够让原始人们更好理解,比如“人”字我采用了“人”上面顶个圆圈,把人最显著的特征“脑袋”体现出来,其余老人孩子等字儿都采用圆圈下面部分的差别来区分。其余“马、羊、牛”等动物也按照形近和方便书写兼顾的理念造字。 接下来,我把人脸上、身上的各个器官也都造了一遍。 最后,名词当中最核心的数字登场了。一到三简单,按照汉字画横线即可,四以上我可犯了难,直接用汉字或者阿拉伯数字是不是有点偷懒……而且他们看不懂原因啊!最后灵光一现的我决定,还是用直线条的数量表示数字,但要令字有所区分——四采用汉字的“口”(四条线),五是汉字的“日”倒下来,六则是汉字的“田”,七在“田”下面加一横,八则是英国的米字旗那样“田中加x”,九则单独造个字儿,横太多了眼晕…… 至于十,为了同横平竖直的“1—9”区分,我采用了圆圈中间点个点儿(⊙)来表示。这样,一至五比较一目了然,六七八九虽笔画多但字的结构不一样,也容易区分,十则更好区分。而“百”和“千”则分别用“圆圈里套圆圈◎”和“圆圈里套十字⊕”来表达,至于“万”我按“方块里套方块”造的,不过,短期内无论人口还是物资估计都用不着…… 这一下,从1到9999的数字都可以清晰直观地表达了,这对于首宝柱来说绝对是天降福音。 名词创造告一段落,我又开始攻关更加有挑战性的动词。 相对名词来说,动词的难点在于如何互相区分,因为“站”、“走”和“跑”其实画出来差不多,其他小一些的动作又过于细微。最终,我将动词都造成左右结构的字,左边是刚刚造出的“手”、“足”、“头”等名词,提示人们这个动词是关于哪个部位的,然后通过右边的形状变化来凸显动作,如“站”即“足”旁边一竖,“走”则是“足”旁边一捺,其余“跑、跳”和手上动作“拿、放、给”以及“点头、摇头”等动作同理。 最后要补充一些介词,如“上、下、左、右、里、外”等,本来我都要收工了,结果发现没这个还真不行,于是又用了整整一天,考虑如何清晰且较为简单表达介词。最后,我按照“直线加圆圈”的组合来制定上述介词,以“圆圈比直线优先”的理念来表示方位,如左就是“○i”,右是“i○”,上下同理,里是“圆圈上穿个直线”,外是“圆圈里头画个直线,类似1”,“环绕”则是“外”的圆圈加粗。 先搞这些吧,比较难的形容词、副词以后再说,现在起码能把事情初步讲明白了。 看着满满几十大篇宽叶纸,上头凝聚着我心血和后世智慧的一百来个字,我不禁想到,前世的学者将人类的发展历史分为“野蛮时代—蒙昧时代—文明时代”,其中野蛮转向蒙昧的标志是用人工火,而蒙昧转向文明的标志则正是文字的出现,却并非语言的出现。想起这个时代仍然野蛮落后的智人,不得不慨叹此言不虚。前世原始时代出现文字前后,各个文明古国出土的考古遗迹明显有着很大不同,有文字的聚落无一不显示出清晰地文明特征。而此时,我靠着这些后世看来绝对是鬼画符的“文字”,将才学会用火不多时的尼安德特族群强行弯道超车带入“文明时代”,又会给这个族群、这个时代,带来怎样不一样的一抹亮色呢? 我万分期待! 十六、任重道远扫盲班 7日后,我顶着黑眼圈出关,立即派人叫所有首领、长老和各家族族长来首领大帐——不,这次人多——来大帐前的空地上,同时将所有石板全部移至空地前(比上次军事总结时又多刻了不少“黑板”),并准备大量动物、工具等“上课道具”供我讲解。 我特意选了一个坡地,下面的人黑压压站定,我在上头石板前上蹿下跳连带比划,跟个大马猴一样,终于让众人明白了个大概——首领造了一些符号,可以代表平时吃的用的东西。 算了,你们先这么理解吧…… 我让人牵了一头牛、一头羊和一匹马过来,仨畜生在石板前悠闲地吃草的同时,我在他们背后的石板上写下“牛、羊、马”三个字,然后一一对应指给众人看。 众人虽楞,但好歹明白了,这个符号是形容这个东西的,而不能形容旁边那个东西……旁边那个东西要用它背后那个符号来形容,差不多是这意思吧? 我特么……真累死了…… 这么教太慢了……算了,文明的普及总是艰辛的!我挥手令人擦掉石板上的三个大字,准备再写三个,给他们进行填鸭式教育。 其余人还在愣愣地想着刚刚的仨字长什么样,佘向纯反应最快,在石板被擦的同时,迅速在手中的纸上左边描下3个字,右边则开始画第一个“牛”。他的“做笔记”的做法立即被周围的人看到并效仿,并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跑过来看了看佘向纯的“笔记”,一拍脑门,真笨死了!造字把自己都造傻了,怎么没想起来用“字典”呢? 我又匆匆教了“猪、鹿、鱼”三个字,然后立即宣布散会。 回到大帐中,我开始按照佘向纯刚刚做的,左边写字,右边画图,来编制第一本字典。名词和数字部分用了一下午就编写完了,动词、介词部分稍复杂一些,需要画的画细节更多,侍卫们点起许多火把,我开始通宵编写字典,并叫佘向纯找10个画工好的部民来,在大帐中抄写(抄画)我刚刚编的名词部分。 直到整本字典编写完毕,我再走过去指导抄写者的工作,提出了几张写了“错别字”的纸后,我决定让他们几个只画画,由我来填字,防止他们因不熟悉字写错而返工。 当第一抹阳光射进帐篷,我在原始社会的第一个通宵加班也告一段落,一晚上,有佘向纯和他手下10人的帮助,我们成功抄写了50本字典。我们简单休息一下,立即再召集昨天的“学生”集合,并每人发一本字典当“课本”。大家纷纷好奇地翻着用藤条穿起来的“宽叶书”,有一部分看着满满的字和画,已经隐约感到这是个大工程——不仅仅是首领想找乐子玩或者用来祭祀什么的…… 整整一天,除了中午吃了点果子和腌肉,我们一直在学习新字,由于字典的出现,石板前已经不太需要牵牛赶羊地搞来那么多动物和工具了,大家看字典上的画也能明白。但在教“你我他”之类的称呼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叫了n个人上台,不断指指点点,勉强让坡下的“差生”们弄明白了大概这几个字表示什么——我估计肯定有人没学会!散会散会!我要冷静一下。 第二天,众人继续学习动词和介词。 动词和介词相对容易教,我自己(或找个人在旁边协助)演示“跑、跳、走、给、拿、抗、运”等动词,然后用一个石台和一个香蕉(还准备了一堆备着)演示介词,基本上一个上午就把这两种词演示了一遍。 吃过午饭后,我马不停蹄,开始教授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如何使用字。 在台上,我先拿了一筐水果,首宝柱拿了一筐鱼,然后我向他招呼了一下,将水果塞到他手里,紧接着,首宝柱将鱼筐塞到我手里,完成了交易。而石板上清晰写着我刚刚写的一串字:“我给你水果,你给我鱼”。 这就是“我用水果换你的鱼”的“尼安德特版本”写法。我们还演示了“我用两个水果换你三条鱼”等变种用法。看着这仅用5个字组成的8字句,以及其表达的意思,一部分“学员”若有所思,他们想到,若用图画表达这个意思,则需要画半天,或者提前在家画好拿给人看,若表达数量多的话,更要画好多细节。现在,采用首领教的“符号”,能很快地表达想法,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样画半天了! 紧接着,我和首宝柱以及几名“群众演员”又演示了“我和你去猎杀2头野猪”、“你去做几根长矛”、“我们一起修城墙”、“我跑去找你一起去西边森林打猛犸象”、“你站在石头后边等我一会”等例句,越来越多的学生开始意识到新的文字系统强大的威力,部分学员开始狂翻字典,以便记住更多的字,理解首领的动作。一些学员甚至开始拿纸翻字典自己写出一些简单句子,递给身边的人看对方是否能看懂了。 嗯,还是有一些“优等生”的。不过说实话,学字本身并不难,就这不到200个字,前世我们班最笨的那哥们,到二年级也基本上都能写成句子了。这件事情关键难点在于如何令众人理解这个文字系统本身。还好,尼安德特人优良的大脑和丰富的想象力再一次起了作用,大家没什么抵触情绪,也基本没误解我的想法,已经开始进行自主学习和复习了。 看来,尼安德特族群真的是天生的文明摇篮,我不禁再一次想到,若历史上的尼安德特人没有灭亡,他们会创造出辉煌灿烂的、不一样的文明吗? 十七、文明之晖显雏形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元部草原工地。 元城的修建已经接近尾声,由于烧窑造砖技术还没攻克,第一座城我采用了纯木质的城墙,先在地上挖坑作地基,大约周长500米左右,然后组织人到附近林子里砍伐粗细差不多的树木,使用石斧砍树效率很低,因此我同时带人去河边抓了一群水牛,牛比较温顺,只要不惹它基本不犯牛脾气,经过几天的驯化已基本可以用,于是我们牵着牛来到伐木工地,将伐到一半的树木系上藤条绳套在牛身上,然后牵着牛向前拉,将树拽倒,这样能够省下一半的砍树时间。在第一次只用一头牛拉导致倒下的树把牛砸死后,我们一边吃牛肉,一边改进了拉拽方法,用两头牛呈一个锐角向前拉,才解决问题。 靠着这些水牛帮忙,头20天里,我们100人就砍了2000棵树,基本上能围上东、西、南三面城墙了。我令人多砍些木柴,持续点燃烧石头,得到大量石灰,再将石灰均匀撒在挖好的城墙地基里杀菌杀虫。又经过20天晾晒,最先砍下的一批木材已经趋于干燥了,除留下十几人继续伐木,其余众人将根部和树冠用石斧砍掉,使每根木材长度差不多,然后抬着木材放入城基中,再用土在两边夯实,然后一根一根接连向左右埋入新的树木。理论上,树木晾晒的时间越久越好,最好超过半年,但是我明显等不了那么久,先建好了再自然阴干吧…… 又是十几天的辛苦作业,整个城的东城墙和南城墙已经基本建好,众人继续去处理其他木材,并把新砍下来的树木继续晾晒。预计再过一个月,城墙就能完全竣工。 我将建设城墙的工作交给首部的大长老首齐,然后奔向新建的窑场。 在此前伐木工作如火如荼的同时,我带人在城外不远处挖了几个坑,然后在坑内壁又挖了个“坑中坑”,记忆里貌似以前农村简陋的土窑就是这样的。我们挖一些随处可见的黏土,和上水用手捏成锅、碗、罐儿等形状,由于没有旋转轮盘,只能用手脚和木棍子不断杵,导致锅碗都极其丑,不管了!先烧出来再说。 收集了足够的木柴,我先让他们放到窑里,点燃之后封口,得到大量木炭。然后,我们把做好的土坯锅碗盆罐全部放到窑里,在外侧放上木炭后点燃。木炭熊熊燃烧了一整天,等过了一晚上窑火渐渐熄灭,温度降低之后,我们下窑查看—— 一地碎陶片…… 什么情况? 我拿起几片碎片,敲了敲,在石头上划了划,嗯,是陶,说明这个方法烧陶器没错,为什么会碎呢? 其他人有的倒是挺兴奋,有一个拿起碎陶片开始割随身带的肉干,嗯,这陶刀还挺好用…… 没出息的吃货! 你首领我烧这些锅碗你以为是干啥的?真烧成了那才有好吃的! 我又带他们重新走一遍程序:和黏土、做土坯、烧木炭,一边做一边审视这三个环节有没有问题——黏土长得都一样;水的多少也问题不大,一烧就挥发了;做的土坯厚薄不均,嗯,可能是一个问题;烧的木炭都一个样。最后一个环节——煅烧的时候用的木炭多少可能是第二个问题,因为温度可能有要求。 说改进就改,我们这一次做土坯的时候精细无比,几乎做出了轮盘制陶的工艺,导致一共就做成了8件土坯。开烧之前,我们放的木炭仅有上次的一半多,再少估计就提不上温度了。 一夜过去,第二天下窑查看——又是一地“陶刀”…… 靠! 这么难吗? 想前世我们的先祖,公元前上万年就掌握了制陶工艺,现在估计都公元前3万年左右了,也就还差两万年不到,为啥我就造不出来?!(先祖:你礼貌吗,老头儿?) 痛定思痛,我决定带大家仔细检查每个环节的细节,然后改变后再试。我们在重新制作土坯时,专门按照不同的方法做——一个锅用刚刚的方法做,一个盆用反复按揉n遍的黏土做,一个罐子做好之后先用火烧一下在烧制。 把这三件“宝贝”再次小心翼翼烧制后,我惊奇地发现,第一个锅全碎了,但第二个盆和第三个罐儿虽然也破掉了,但明显破得程度轻很多,已经产生大块的陶片了! 有效果! 说干就干,我们这次一连用反复按揉(一群大汉这次又按又踩,把土都揉细了)做了几件土坯,然后一部分完全风干,一部分用火烧一下,风干的先放那晾着,火烧过的放到窑里烧制——这次居然得到了两件成型的罐子,但是稍微一碰,又裂了…… 最后的希望集中在那些风干的锅碗罐儿上了,随着新一轮开窑,众人都紧张地看着熊熊窑火,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窑了,附近一个树林里的灌木都快被我们砍光了,不过,原始社会最不缺的就是木头,因此我倒是没啥后世环保主义者的负罪感。 火灭温退,我们再一次下到窑底,几件陶器完整地摆放着,仿佛在迎接我们的到来…… 我过去小心翼翼碰了碰,没事;摸了摸,完好;拿起来近距离看看,粗糙的陶罐仿佛闪着一层金光,昭示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十八、天才辈出运昌隆 当陶器制造成功的同时,元城的城墙的最后一面开始修建——北面城墙。 东、西、南三面城墙均已打桩埋好,其中南面还留了月20根木材宽的城门,第一座城我打算采取最简单的吊桥+护城河模式来开关城门,以后修建其他城时,再尝试采用城门楼+门闸的模式。 不过,我完全无暇盯着城墙完工,以及陶器大规模生产,后面20天,我全身心扑在造字和扫盲“大业”里,同时组织佘向纯免费提供的“秘书处”大量抄写字典,以及我随后编写的《词典》和《例句典》,争取各部落长老、军官、家族族长能够人手一份,让书写尽快代替画画,提高交流效率,也为我接下来进一步施行对部落联盟的管理打下基础。 待扫盲大业走上正轨,我又回到工地,此时北城墙已经完全合拢,一部分工人正在开挖护城河,另一部分则在城墙内部,讨论城区规划。 行至北门,忽然,我们一行人被一阵争吵声吸引住了…… 等等,争吵? 谁会说话?! 我循着声音过去,发现两个身量矮小、皮肤黝黑的人正在新开挖的护城河沟内,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在争论,而旁边站着十几个同他们长得一样的人在围观。 我瞬时反应过来,这是我们上一仗俘虏的智人战俘! 他们现在已经被编入修城队了?我心里不禁对首宝柱赞赏了一下,城市修建一直面临人手不足问题,看来,拆东墙补西墙精疲力尽的首宝柱终于把主意打到了这些智人俘虏身上,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开始将他们编成独立的工程队,并投入挖河工作。 我环视一周,果然,这一工程队四周有五六个拿着长矛的巡逻者,应当是负责监视他们,首大头领根本不做赔本的买卖,用这五六个劳力换了二三十个。上次我们带回来80多人,估计其他工地还有别的智人工程队也在监视下劳作。 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小个子很显然对另一个头发过腰的壮男不满意,他便讲话边比划,大声说出自己的意见。我走过去,他们立即停止了争论,狐疑地看着我。 旁边的“监工”上前比划,他没法表达具体内容,大概形容了一下“这个人很厉害”之类的。清秀小子意识到我可能是个话事者,大概比首宝柱大头领低不了多少的样子,于是立即转向我,拿树枝在地上开始画画。 真聪明,知道我既听不懂话又看不懂比划,立即用唯一我能够接受的形式开始表达,反应速度不可谓不快。另一个壮男见状,也开始从另一边画图。 很快,清秀小子完成了作品,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幅“挖河图”,大概意思是,希望大家在护城河沿线先刨坑,然后四个人分别下坑向四周挖,重点向两边扩展,直到全部连接起来。这样比刨一个坑,几个人向两边挖其余人轮替要快好几倍。 不错,确实是个好办法。我走过去拍拍他,转头去看壮男在画什么。 壮男画功明显差一些,还没画完,不过前几幅我也能看明白,不就是人手不够,所有人不能一直干活不休息吗?我也拍拍他,示意不用继续画了。 的确,若人数充足,清秀小子的办法应该是挖隧道、河沟、地道最有效率的方式,看来又发现了一个人才,可惜是智人。但壮男说的问题明显限制了他的方案,我数了数,目前智人工程队有26人,按照两人轮替,便只有13人能够同时工作,肯定没法实行清秀小子“遍地开花”的方案。 不过,即便如此,方案依然有可取之处,我作画提议,可以在他们分管的河段两边四分之一处刨两个坑,然后每坑六人向两边挖,其余人轮替,另有两人不断将藤筐里的土运走。两人大喜过望,都觉得自己的方案被部分执行了,于是向我频频鞠躬示意,哟,这个“尼安德特礼节”也被你们俩学会了。 我随即任命壮男为此工程队队长,并叫人去其他河段,将此“先进经验”实施下去,相信护城河挖掘速度又能快个几天。修完城墙护城河还没完呢!城里面还是光秃秃的呢。 清秀小子站在一边一言不发,仿佛在为没成为队长有些委屈,直到我身边的人排他一下,示意他跟上,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长老”看中他了,让他跟随身边! 这个长老看上去不错,和蔼可亲,脑子也好使,跟着他也不错,就是不知道他“官居何职”,跟着他有没有前途。清秀小子如是想,多年之后,他每每回忆起此时的场景,都会哈哈傻笑。无论官职多高、地位多尊崇、生活多锦衣玉食,他始终不能忘记当年被元甲首领挑中时,那个兴奋、疑惑、迷惘同时交织的心情。 视察过整条护城河工地,我转头打手势,问清秀小子叫什么,以及过往的经历。 他立即作画,这一组图从工地一头画到另一头——不得不说,这小子的艺术能力肯定是智人里面顶尖的,画功几乎超过大部分尼安德特人了,估计图形识别能力也是一流——他是北边智人部落联盟的一个苦役,负责随军搬杂物,受苦受累还经常挨打。这次战斗他恰好在北营门运武器,看到南边火起,北营门关闭没法逃出营去,就拉着几个朋友挑了沿北营墙的一个武器库躲藏起来,后来喊杀声消失后,他掩护几个朋友欲翻墙逃走,被恰好打扫战场至附近的我军全部擒获。 后来的事情不用画了,我大概都知道,他们一路被我们押送着回部落,先关了一阵子,连监狱帐篷都是他们自己搭起来的,在我的嘱咐下衣食倒是都不缺,也没受到虐待。最近人手缺乏,首宝柱打起了这帮“闲人”的主意,让他们加入工程队搞建设。 其实,护城河早挖好几天固然不错,但刚刚,看着小子和壮男吵架的场景,我脑中突然灵光一现,想起一个能够再次提高整个部落交流效率的方法——就着落在眼前这个清秀小子身上! 我画画问他叫什么名字,这个表述可不好画,费了半天劲,他居然明白过来,我是想问他“怎么称呼”。 名字可没法直接画出来,小子抓耳挠腮半天,大概画了一头牛,以及一只飞翔的鸟。 牛鸟?牛雀?都不好听吧…… 看出我疑惑,他指着那个鸟的翅膀,然后挥动了两下双臂,做出一个“飞”的动作。 原来你叫“牛飞”啊。 甭管是不是真叫这个,反正我今后就以“牛飞”称呼他了,他估计也没意见。 我们一行带着牛飞入城,首宝柱果然在这里,看见我来了忙迎上来。他扫了一眼我身边跟着的牛飞,没说什么,便递给我几张图,下面还有用新造字儿的标注。 我一一审视,这些草图有的很杂乱,完全没有东西南北、横平竖直的概念,有的稍微按照部落划分了一下,略有调理,但部落内部设计的建筑也七歪八扭,东一作西一座。直到我翻到最后一幅,我有些恍惚,用力眨了眨眼,仿佛回到了后世,看着历史书上“唐都长安城”那一页…… 中间是最大的建筑,叫“首领大殿”或者“王宫”都行吧,是一座木屋子,大殿东西南北分别四条主干道通向南北门和东西城墙根,将城市分为四个部分……居住区、仓储区、匠作区和放牧区。其中,前三个区内部还划分了笔直的小路,两边或是仓储用的木屋,或是居住用的帐篷。 虽然还没达到我的终极想法,但这张图高明的画功、详尽的标注,在目前没有车运输的状况下仍设计出道路的超前意识,以及从智人那里借来的经验都用上了(我们以前可没有木屋,应当是在智人营地看过)。这绝对是个人才!是个城市规划专家。 我举起最后一张图示意,一个披着野猪皮的瘦高男迈着大长腿“啪”地一声站到我面前,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得知他来自首部,名“首建”,此前是联军的一名投矛手,后被首宝柱调来建设新城。我立即任命他具体负责元城内部建筑的营造各事宜。在得知他学字学得也很快后,我用新文字简单给他补充了三个原则——一是取消放牧区,改为市集;二是取消四部落居住划分,各部入城之人杂居在一起;三是取消帐篷,城内全部用木屋,因此他需要立即拣选人研究木屋建筑,包括如何建造、每间屋多大、如何排列等。 今后,我打算将元城完全定位为城市功能,所有农业元素的生产全部环城分布,而城内则一步到位,采用“奢华版”木屋设计。 此外,本次入住元城的是四部落的首领、长老和部分从事制陶、武器、帐篷制造等手工业的大家族和负责管理仓库的人员家庭,其余放牧、采集、捕鱼为主的家族仍居城外。我此前同首宝柱算过,即使把目前全部制造业的家族都迁进来,也填不满居住区和匠作区的一半,这也为后面我开发出更多新东西和产业留出了余地。 最近,我发现“三剑客”对我的命令基本上没有任何意见了,整个部落联盟快变成我个人“一言堂”,这样也好也不好,好处是我这个拥有后世智慧的人可以心无旁骛带领部落飞速,坏处是——他们几个最近越来越懒了,独立思考的本事有些退化。 得想个办法调动我手下人才的积极性,不过不着急。此前,我对严钢、首建和佘远的任命极其顺利,他们的工作也较为有效地开展起来,趁着我“一言堂”的时期,我打算弱化元部和严、首、佘部之间的鸿沟,将四部尽量杂居、一起从事生产。 手下逐渐人才济济,我也终于可以继续大展宏图了! 十九、元甲首领可通神 最近,匠作区生产了数以千计的陶器,有陶罐、陶锅、陶缸等。我令人把这一批器具全部送给各家族,并简单交给他们使用方法。 缸用来储水,此前我们只有一些小的兽皮袋,储水工具严重缺乏,大家都是跑到溪边喝一肚子水,然后渴了再去,现在取水极其方便了,只需用陶罐打水填满水缸,便可满足全体家庭成员1-2天的消耗,大大节省了时间。 罐用来储食物,部分腌鱼、腌肉等食物可以罐储并密封,能够保存更长时间。小一些的罐子则用来喝水、打水等。 陶刀用来切割肉、鱼、果蔬等,比石器好用多了。 盘、碗、勺用来吃东西。 最关键的是锅的使用,此前大家都吃烤制食物,没人明白锅是做什么的,为改变众人的饮食习惯,我专门在首领大帐门口组织了一场“美食宴”。 十几口大锅在熊熊燃烧的木柴上炙烤着,很快锅里的水便沸腾起来。我令人分别将用陶刀切成块的牛肉、羊肉、鹿肉、野猪肉和新鲜的鱼分别分类放入锅中,并加入适量的盐。不一会儿,飘香传出,围观众人的肚子也开始以从未有过的“咕咕”声鸣响起来…… 太香了! 头一次闻到炖煮食物的众人迅速被征服了,一个个聚在旁边焦急地等待。 “鱼锅”最先熟了,我令人将滚烫的鱼汤混合鱼肉盛到大碗里,拿给围观的跃跃欲试的人品尝。初次喝鱼汤的人没有经验,烫得龇牙咧嘴,但很快便被惊叹声覆盖—— 人间美味,绝对的人间美味! 一息之间,有一个大胃王便吃完了碗中食,鲜美的煮鱼令其脸上表情变幻不定,仿佛经历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突然,他飞身扑向身边的锅,仿佛要把自己煮了一样…… 这货伸手便去捞锅里还在煮的鱼,被眼疾手快的我一把将手拍掉,同时拿起长柄勺子替他又盛了一碗,还多舀了几块鱼肉。他眼里全是面前的碗,隐隐冒着小星星,立即凑上嘴去,把近100度的鱼汤往嘴里灌,我不禁怀疑这货肚子受不受得了。 其他陆续吃完的人有学有样,跑过来拿起勺子,盛上一碗就躲一边大快朵颐去了,连跟我点个头的功夫都没有…… 一群吃货!吃吃吃,就知道吃! 吃吧,一个鱼锅就把你们馋成这样,一会吃撑了有你们后悔的! 在大多数人在排队享用煮鱼之时,一小撮人聚在明显更香的几个野猪锅和鹿锅旁边上蹿下跳,一边可怜巴巴望着我,意为“做好了没”…… 算了,赶紧让你们这群饿死鬼吃上吧! 我带人陆续将鹿肉、野猪肉、牛肉等盛出来,在大石板桌子上摆上一排,供众人挑选。刚刚那个大胃王正将第三碗鱼肉汤灌进嘴里,打了个饱隔就奔来石桌前,看着仿佛更加诱人的野猪肉,悔恨地摸了摸滚肚溜圆的小腹,还是身手钳起一块猪肉放进了嘴里……说实话,我在战场上都没见过这么悔恨的表情,同情他几秒吧…… 我按照人头准备的食物量明显不够,于是命人继续切新的来。一群人围在切肉的人身边眼巴巴地就那么盯着…… 众人陆续享用过煮肉食,直到最后一块肉被吃下,最后一口汤被灌下。忽然,一名看上去是长老的人面向北方跪下,以头抢地行了个大礼。 受他影响,附近也有人陆陆续续跪下,向着已经沦陷的圣山的方向开始行礼,我在部落待久了也明白,这是尼安德特人的最高祭拜礼节,在重大事情发生后,以此礼请求先祖保佑,或感谢先祖恩赐。 上一次看到有人行礼是在战后回到部落之后,不少士兵和士兵家属向北叩拜。而这一次,给众人带来的震撼居然不亚于大胜仗? 众人叩拜完先祖,感谢“神为我们带来美味”后陆续站起。突然,有跪着的人转向我站的方位,向我又行了一次大礼。 其余许多人有学有样,站起来的人复又叩拜下去,令我受了一次先祖们的感谢礼。 作为后世之人,对这礼我既没感到惶恐,也没感到荣耀,尤其是这群货打了胜仗都不感谢我这个统帅,现在吃个自助餐就感谢赐美食,着实令我很无语。我缓缓抬臂让大家起身。其实,虽然我发明画画和文字,让大家更方便交流,但我还是无法读懂人心,不知道这次跪拜有什么意义。很久之后,才有人告诉我,众人当时心中的波澜远比我看到的、想到的要剧烈。当时所有人的跪拜都是发自真心实意,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 元甲首领可通神! 二十、天涯此处是家园 自陶锅和煮食发明以后,部落联盟的工作热情仿佛被完全点燃了,效率大大提高,众人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确实,煮食方式比烤食消化吸收更彻底,对大脑、肌肉和身体各器官的发育和生长都有莫大的好处。新城内的木屋不断建立,居住区和匠作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展(在我的强烈要求下,首领大殿的建设推迟,先让众人住进城再说);城墙上端的平整工作接近尾声,护城河已经引水灌满,吊桥也已安装完毕,整个防御体系基本成型;一座座新的陶窑、炭窑建立起来,连日烧制新的陶器,将部落联盟的每个家族都摆得满满当当,并按我的要求烧制了远远超过联盟所有人用量的一大批陶器存储起来。 随着交流的逐渐深入复杂,现有的100多个字已满足不了部分需求,我又根据众人的反馈意见造了二三十个字,并发全部落学习,同时将整本字典、词典和句典分别刻石留存,供今后人数激增后学习,或字典不足时应急,整个刻石工作由11名石匠负责,预计要耗时一整年。 文化的传播、复制和存储果然是最难的事情,漫说现在的原始社会,哪怕中国发展到秦汉两晋,由于传播缓慢,藏书、抄书艰难,知识被各世家大族垄断,形成门阀治理体系,全国的人才都由藏书多、能够教授自家子弟知识的世家大族提供,重要岗位也全都是门阀世袭,直到雕版印刷术出现,知识的复制和传播开始加速,寒门地主阶级才开始拥有获取知识的能力,从而真正登上历史舞台,并推动科举制—考官制最终统治中国。我不禁怀念起前世的电脑和优盘,到了信息时代,信息的获取、复制和传播已基本没有任何障碍后,各类“人才出寒门”的事情才开始普及,即便是大山里的孩子,只要用心学习,提升自己,都有较高概率过上体面的生活,甚至出人头地,那时,平民的时代才真正到来。 但是,由于尼安德特人不能说话,想要交流就得识字,想表达自己的想法还得会写字,这使得过去一段时间,部落联盟整体“文盲率”急剧降低,即使按照后世“能认能写就不算文盲”的标准,文盲率也降到了50%以下。这种“全民强制”性的文字普及,使尼安德特族群在一开始,就发展出了比历史上智人更加领先的文化水平,本位面整个世界人类发展的“科技树”开始倾斜…… 居住区基本完工后,我组织四个部落的全部“非农人口”开始搬进城,接连几天,北城门处乱哄哄一片,各个家族分别按照此前抽签抽中的房屋开始搬迁,工业人口挨着匠作区住,其他仓储人员和普通市民挨着仓储区和交易区住,长老们则挨着中央的首领大殿(尚未开建)居住。木屋的内部结构跟以前的四角方帐篷其实差别不大,各家族搬入后即按照以前家中的布局开始重新布置新居,并开始研究新的厨房、厕所的使用方法。一些大的家族由于一间木屋住不下,还“分到”了两套房,紧挨着也能互相通气。 我下令严禁物品“占道”,把路都空出来,但这两天路上还是七零八落摆了一堆家具,严重阻碍交通……算了,等都搬完了就好了,早知道让他们分批搬家了。 与此同时,玉石工坊、制陶工坊、制衣厂、武器铺、木器石器加工厂等“原始手工业”的材料、器械都开始陆续在南城门进入元城东南区域的匠作区,一些安顿好自己家的工匠们开始搭建新的工厂,争取按照首领的要求尽快投产。此外,大量“工业”成品和食物开始由军队的运输兵人扛马驼,运入仓储区已经建好的几个仓库,剩余的堆在临时搭建的简陋帐篷内,等仓储区建设完毕后再归位。 仓储区剩余部分和市场也在紧张筹建,而城中央的首领大殿和办公区的主要建筑材料也陆续到位。城外的各个牧场也都全力向城中输送着食物,确保新的居民供应充足。听说向着我部进发的最早一批部落,以及大神山防线上各将领的使者就要抵达,我令首宝柱、佘向纯和首建加快城市建设和物资囤积,务必赶在远来客人到达前完成新城的搬迁和运转。 当最后一家乔迁新居完毕后,正值夜幕降临。为庆祝人口搬迁完毕,我为每家每户都配发了一些灯,用动物脂肪做的简陋油灯点燃后,昏黄的光线填满了整个城内居住区的每间屋子,如有人能从天上俯瞰元城,会发现整个城区的西北,在夜空中星星点点,闪着隐约的光,开始点亮着这个时代的夜晚数十亿年不变的黑暗大地。 第一次点起灯火的众人舍不得吹灭,就在烛光摇曳中沉沉睡去,在坚实的遮风避雨的木屋里,在安全坚固的城墙里面,所有人度过了此生最安心的夜晚,过去的颠沛流离、挨饿受冻、与天地野兽斗争、寄居洞穴、数十人挤在搭建帐篷里的日子逐渐远去,以天为盖地为庐的思虑也开始淡化。新的元城,作为部落联盟的栖息地,也逐步成为众人的精神图腾,“此心安处是吾乡”的思想深入人心,而部落联盟居民心中的家国情怀,也在安定和发展中悄然形成…… 第三章《文明之花绽南疆》完 第四章 纷乱局势掌中看 第四章纷乱局势掌中看 《梦回尼安德特时代》第四章 纷乱局势掌中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二十一、以人为本济大事 深秋,元城。 部落联盟此前的“军事神话”和“发展奇迹”像一阵风迅速吹过大神山以南草原,一些部落纷纷派遣骑士前来打探情况,得到我部发展势头迅猛后,附近的几个部落更是全体动员,举族向我们迁徙而来。 第一批到达的部落居然是自己人,我的弟弟元乙和元丙。 由于此前尼安德特人不能说话,无法交流,每个部落的规模不能太大,否则便无法有效管理,因此,许多部落在人数到达400人左右时,都会拆解成两个甚至三个部落,分别发展。若由于人口继续增长导致土地拥挤,一部分部落就会迁徙至人少的地方继续发展。目前,尼安德特各部落占据了大神山以南的全部土地,但由于生产力低下,土地承载力不高,人口较为稀疏,一部分“分家”后较为善战的部落则北上大神山附近,在抵御智人南侵的同时,寻机突破大神山一线,重新回到北方草原。 被智人压着打了数千年以后,重回故地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此前智人凶猛的攻势使包括我部在内的大神山防线诸部落联盟几乎彻底打消了下山的念头,这么多年来都专注于确保防线不被攻破。我的部落就是在元部老首领逝世后一分为三,由我和两个弟弟分别统领一部,而我部较为善战,战士多,就离开南边的故地北上大神山,并同严部、首部和佘部组成了部落联盟,占据大神山南麓一块草原发展至今。 当年分家的时候我还不大,两个弟弟更小,这些年,他们俩被部族长老们维护着治理部落,人口都略有增长。看着这两个家伙结实的身躯和略显黝黑的脸庞,看上去吃了不少苦,我默默拥抱他们,然后随两人视察他们带来的部落状况。 不同于我部落联盟近期“胡吃海喝”造成的满面油光和身量宽大,元乙和元丙的部民看上去营养状况一般,也就比我穿越前的部落联盟好一点。此前,在南方草原上的部落能够进行更多的放牧活动,比我们靠山吃山、边战边牧的状况好,但如今,烽火报警系统的发明使我部落联盟能够下山进入平原放牧生活,元城的建立使部民们聚居生活提高生产效率,陶器等新的工具和用具的发明改变了生产生活方式(如饮食),再加上文字的出现彻底突破了交流限制,导致我部飞速发展,已将这个时代其他任何部落远远甩在身后,包括智人。 不过,近期我部落联盟的发展已趋瓶颈,原因只有一个——人口不足。 目前,部落联盟中的每个家族、每个部民都几乎是满负荷工作,即使是元城全部竣工后,预计干活的人数也远远不够,当下的各类生产如陶器、木炭、石器、武器等制造业均已到天花板,无法进一步扩大,更遑论我想要开发的其他新发明了。因此,扩大部落联盟的规模成了当务之急。而想要快速增加人口,只有移民一条路。 得益于我部文字普及工作的进行,目前即便是四部落合并后,下辖人口超过1300人(首宝柱他们还没完成人口普查),我也仍感到几无统治压力,所有的命令都能贯彻执行,所有的工作有条不紊,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想起此前最大的部落规模也就400-500人,我不禁慨叹当下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 想要吸引人来,就要有“移民措施”。我让两弟弟带领全体部民,于正午时分赶到此前的首领大帐外空地等候开饭。 有了上次的“自助餐”经验,此次的“百人大宴”安排得更加得心应手,没有哄抢和插队行为,只因为对陶器不熟悉,打碎了一些锅碗,把元部负责伙食的大长老元储心疼的龇牙咧嘴。 经过足足三轮“加菜”,自助餐终于吃毕,我看着部民们东倒西歪、摸着滚肚溜圆的肚皮打嗝的场景——足足数百人把空地挤了个满满当当——第一阶段的“招揽”工作成功。 随后,经过足足一小时休息(吃太撑了站不起来),在元乙元丙的示意下,部民们陆续起身,携带本家本族的物品开始走向我安排好的第二处——住所。 自从大量部民搬入元城后,我部落联盟许多城外帐篷便空了出来。我令人又紧急赶制了一批简陋的石头、木头家具,并将库存的陶器和木柴、生活用品往里摆了一些,然后安排新来的客人入住。 每间帐篷里住一个家族,由一名元部的部民“志愿者”带领他们熟悉新居,教授陶器等用具的使用方法。继美食后,新来的部民们又被“豪宅”惊呆了!许多人纷纷向北跪拜感谢神灵,并将携带的图腾玉器挂在门口,祈求“神灵”继续保佑和恩赐。 嗯,将来他们若知道了我就是那个“神”,会咋样呢? 在“客房”足足休息了三天,吃了三日美食的部民们开始思考更多——这一切好日子能不能继续过? 元乙和元丙明显感受到了部民们的诉求,好在他们这次北上,加入我部落联盟的意愿本来就有,这两天我亲自下厨给这俩家伙“炒”了几个小灶,把他们吃得满嘴流油,也一定程度上更加坚定了他们加入的意愿。 现在看部民们都希望留下。他们俩按捺不住,跑来找我——很好,上赶着的买卖不是买卖,得你们自己提出来,我才好顺水推舟。 看着他俩不断比划“加入”的手势,我会心一笑,回应道:“把你们的部族并入元部,你们俩当整个部落联盟的大长老,可不可以?” 我觉着这一步应该是最难的,在我心里,他们俩虽然是我弟弟,但肯定希望保持一定的独立性,就像严青眼他们那样,成为部落联盟的一个组成部落。但他们俩略一迟疑,竟然同时点头—— 这就同意了?! 我有点欣喜,后来才明白,这个年代的人可远没有后世的“诸侯”那么官迷,死抓着领地和人民不放,各部落之间合并、组成联盟、分离每天都在进行,早有一套成熟的心理建设。这下第三步招揽措施用不着了,我立即带领他们携本部长老和代表赴元城参观。 从南门进入,走在元城中央大道上,他们就像后世那些从未出过国的小岛国政要,被我们的外办拉到上海陆家嘴并下车后的模样差不多——眼花缭乱、瞠目结舌、左右环顾、叹为观止。后世那帮国家政要从上海回来后立马跟我国各种签协议合作,仿佛生怕我国反悔似的,现在这帮人的心态肯定不如后世的人。我也终于能确定,他们的加入是真心的了。 两位弟弟加入后,元部迅速膨胀至1000人以上,成为部落联盟里的超级大部。为使其他三部迎头赶上,最近陆续赶来投奔我们的还有许多单个家族甚至个人,大约有200人左右,我将他们分开并入三部,并承诺后投奔的人和部落优先补充其余三部。 人数的迅速暴涨对食物、住所的需求大大提高。好在此前的建设工作中,三部均有大量的部民分别参与了建设和生产活动。我决定先解决居住和生产问题,即兴建新城。由于人力充足,经验也较为丰富,我令三部立即携本部部民前往此前选好的三处新城址,同时开始营建严城、首城和佘城。而元部的一部分新部民立即搬入元城,以老带新补齐空缺的劳动力,确保各类器具的生产。其余人分散入各城之间进行放牧、采集和狩猎,确保食物供应。 目前,这一大片草原还养得起部落联盟这近2000人,若人口再扩大,我便需要将农业发展的事情提上日程了。 在派出几个小队按照我画的图去寻找植物后,我们又迎来了500人的投奔者。他们是从东南方向慕名迁来的,是两个小部落和数十个单个家族共同组成的队伍,携带的食物并不多。我立即将其安排给新建的三城,并派出大量骑士赴河流、湖泊附近去追捕野生牛、羊、马等,尽力扩大我部牧群,解决愈加紧张的食物供应。一时间,刚刚充裕的人口被我全部投入生产,人口紧缺的现象再一次出现了。 人!人!我需要的还是人!刘备曾言:夫济大事者,比以人为本。此言诚不欺我。 二十二、敢教日月换新天 《人类简史》的作者曾写道,自人类由游牧变为定居、由狩猎变为采集后,日子就丧失了丰富多彩的刺激性,变得枯燥无趣。 这句话在目前身临其境的我看来,就是句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的正确的废话,因为,外出寻找植物的骑兵们陆续回来了,并带来了我心心念念的“草儿”。 我在他们带回来的一堆无用的杂草中,挑出一颗大麦和一颗大豆,这两株植物就静静地躺在我手心里,如果它们有心,一定能感知到此时拿着它们的人激动的内心。 又一个时代要来临了! 相比于狩猎和放牧,农业生产无疑是枯燥的,且得到的收获口感完全不如吃肉。但是,前世世界各个文明陆续进入了农业生产时代,这肯定不是大家喜欢受虐,而是农业文明效率最高、产量最大、能用更少的土地养活更多的人口。因此,逐渐定居下来的农耕民族,靠着强大的生产能力积累了巨量的人口,并打造数量庞大的器具,最终靠着绝对优势压垮了其他文明的族群,并占据了土地继续扩大农耕文明面积,直至农业文明蔓延至世界每一个适合农耕的角落。 继使用火、发明文字以后,古代原始文明的第三个发展“钥匙”终于被我牢牢攥在了手里。不过,看着屋外渐冷的天气,过一阵子就将进入冬季,不是播种的好时节。我令他们再次出发,尽量向南搜查,照着我手里这两种草尽可能的多多寻找,并赶在下雪前回来。 时至深秋,我也不指望他们能再发现多少新的麦和豆了,我令人把一堆杂草中挑出来的十几株豆和麦穗放在广场上晒干,然后放入陶罐中精心储存起来。 明年开春就播种!我心里暗暗地想,现在要为春播做一些准备工作。 历史上,农业文明的发展经历了漫长的波折。无论是在中国还是西方,人们通过数千年的积累和试错,才掌握了先进的农业技术。而作为农业文明的巅峰国家穿越回来的我,自然不用再把农业发展中的雷再趟一遍,而是立即着手准备所需的东西。 农业生产的步骤无非是:选取平整土地—耕地除草除石—施肥肥田—播种—灌溉—除虫—防止鸟兽—收割—储存选种再生产—休耕或轮作以恢复地力—必要时迁至尚未开发的区域(这一点有了肥料后可以删掉,不需要像历史上那样)。我现在令人先做好准备工作,为明年春播节省时间。 平整土地很快就有了,现在的大神山以南,除少数草甸以外,全是茂密的原始森林,尼安德特诸部落就生活在这些草甸上放牧,并日常进入森林狩猎和采集以养活部民。最近元城修建完毕,其余三城正在修筑,造房子和各类生产活动消耗了大量木材,以至于元城周边的四五片森林都被砍秃了,形成了大片平地。我令剩余不多的紧张劳动力立即将树桩都刨出来,并开始搬走土地上的大石头,然后点火烧掉其余的杂草和灌木。 为支持平整土地工作,我调来一大批竹编筐和十几头牛来“助阵”,以牛背筐运石,效率提高了不少,挖的石头都堆在土地边上,渐渐堆成了一道低矮的石墙。这些牛也不必调走了,冬天就喂养在这里,开春可继续为“开地大业”做贡献。可惜我暂时没空设计耕犁(目前也没金属,石头犁和陶犁又十分不好用),否则想想牛耕的场景……那才是农业文明最美的画面! 与此同时,我令各家各户将日常的排泄物储存起来,不许胡乱倒在河里,并将牲畜的粪便也收集起来。部民们对首领这条命令疑惑不已,但囿于元甲首领“通神”的传说,也都照做了……一时间,牧场上到处都是拾粪的牧民。 我从军队抽调了整整一个小队(10人10马)的运输队,负责每天将收集的排泄物倾倒在指定的几个地点——选好的农田旁边,搞的这个小队怨声载道,后来我专门承诺明年开春就轮换其他小队,小队长才心有余悸地接受了任务。 开玩笑,要是以后成了专职的“运屎队长”,还要不要混了! 选好的农田都靠近河流、溪流等水源,趁着天儿还不算太冷,我令刨完树桩的“耕作队”开始沿着溪边向农田中央挖水渠,争取修成沟壑纵横的完善水利工程。不过这项工作极难,现有的这点人哪怕冬天都不停工也干不完,看来要等开春,新三城的建设接近尾声后再说了。 此外,我还令人专门给这几块选好的平地做竹篱笆,来年开春直接钉在土地四周的矮石墙内侧,形成第二道“防线”防止野兽冲入毁坏庄稼。并修筑一批新的仓库,预备盛放收获物。 农业生产当中,最难的是开头,即“调理土地”,将生地变为可供耕作的熟地,这需要修筑水利设施、平整地面、施肥、排除石头和杂草等一系列体力活。但是,一旦一块土地变成了熟地,则精力一下子就能节省很多,只需确保灌溉及时和有效保护作物就可以了。待收获数年后,土地才会出现地力不足等问题,这亦可通过施肥来缓解,或通过休耕来使土地恢复。 至于后续更加先进的技术和理念,如水车灌溉、牛耕、种植林木防止水土流失等等,就得待新的发明创造产生之后再实现了。有我这个本时空的bug在此,未来几年预计就能一一实现。 万事开头难,但开头做好了,我们的农业生产将更快更好地发展起来。一旦步入农耕文明,我们的部落联盟将对南部的全体尼安德特人形成巨大的示范效应,并对北面的智人形成碾压优势,届时,生存危机将彻底离我们远去。 农耕的准备工作大概部署完毕,并在紧张的人力里缓慢推进。我的目光又被一群新的来客的人吸引走了。 二十三、有朋远来亦乐乎 这个月,大神山一线传来消息,智人大军的攻势已经停止,并陆续北撤,预计明年春夏时节才会再次来攻。军事压力一减轻,防线上的各个部落联盟便迫不及待派出了使者向我部疾驰而来。 第一个抵达的居然是离我最远的铁哥们——防线最西端的寇齐的5个手下。这五名骑兵看上去精干异常,下马之后以极快的速度飞奔至我面前,并献上一条五彩缤纷的的……项链吗这是? 看着寇齐给我用心准备的礼物——用藤绳子穿起来的五颜六色的小石头和花贝壳项链,我感动万分,上次战前我带领骑兵们沿大神山一线考察,到最西端的时候恰是激战时分,没有见到寇齐,想想我们已经有四五年没见过面了。 眼前的小队长很明显是个急性子,根本没有给我思念好朋友的时间,立即开始在我面前比划——他们也没有语言,也没有掌握画画、文字等交流技巧,交流起来颇多波折。我看了半天,大概意思是——寇齐想知道我们怎么打赢的,他们想学? 这还不简单吗?!我部落里现在到处都是《军事手册》——哦对,他们看不懂文字。没关系,我令人立即去找一套当年战后部民们为跟邻居吹牛皮所画的“元甲大捷系列组图”,手下在一个叫元石头的部民家里找到了一套画得非常详尽且生动的战斗过程,一看就是出自一个拥有超高画画天赋的士兵之手。 未来几天,那个寇齐手下的小队长再也没来骚扰过我——确切地说,他们几个这几天都没出过帐篷,要不是每天送饭的人定时端出来一堆吃剩下的骨头,我都怀疑现在里面还有没有人。 这几天,我又接待了几波大神山防线上的将领手下小队,最东端靠海的海宁、东边实力最大的古新、离我最近的林秉和秦祥,以及实力最弱的侯建,无一例外都派出了10人以下的小队来我部落联盟,目的全都一样——取经! 我令人去部民家各种借,很多《大捷组图》被各个家族都当成了“传家宝”,要拿出来老大不情愿。后来元甲首领承诺给他们家画一套最全的,他们才支支吾吾都拿出来。 我凑齐了五套连环画后,让他们都住到靠近的帐篷里面开始自行研究。跟寇齐的手下一样,这些人也开始“闭关”,搞得我一时间居然很消停,闲得都想再去趟农田视察进展,可客人们在又不能走…… 终于,一日清晨,寇齐手下小队长——看他比划应该是叫“寇勇”,顶着黑眼圈请我入帐篷训示。我一进门吓一跳,乖乖,帐中所有的家具物件七扭八歪,储水的陶罐都碎了好几个,你们这是……打了一架,要我劝架? 还没等我询问,寇勇便拿过来几张纸,上面画着一些简陋的画作,旁边的他双手像爱护眼珠子一样捧着我给的《大捷图》,上面恰好翻到了“肉搏兵冲锋”那一页。 这是……什么? 我仔细查看他们画的新画作,跟《冲锋图》有几分相似,但是略有不同的是,寇勇画的士兵前前后后、稀稀拉拉,有的冲锋在最前,有的落在后面很远,都快被远射兵追上了,未呈画作上的一排士兵齐头并进那样行动。 在我仍在苦思这画的意思时,寇勇到我面前比划了几下,然后一指帐篷外面——看我仍紧皱眉头,他的四个手下仿佛商量好了一般,立即在帐篷门口排成了一列,并开始齐头并进…… 寇勇指指他们,再指指我,然后满怀希冀地盯着我看。 原来如此! 你们想看军事演习? 想让我手下的士兵复现图上的军阵? 不得不说,寇勇这小子还真抓住了关键点,画作只能显示军事行动,但具体如何行动,怎么把行动转变为可操作,是远比画作乃至文字版的《军事手册》更加重要的东西,而这些看画册是看不出来的,哪怕画得再详细、步骤拆得再多,也仍有不到位的地方,尤其是他们还没有见过号角、鼓和旗帜,更加无法想象出如何具体行动。而且,看来他们这几天在帐篷里还作了大量实操演示,把这帐篷搞得七零八落。 这是个人才!我在心里下了个结论。 能抓住重点,能从实用的角度提出问题,能快速掌握画画技巧,并辅之以动作乃至集体动作,令我迅速明白意图…… 我有点欣赏这小子了。 看他仍然满怀希望地看着我,我报以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并重重点了点头。一时间,5个人蹦跳着包围了我。 之后两天,海宁手下海波、古新手下古豪、林秉手下林少、秦祥手下秦虎、侯建手下侯雄陆续找到我,意思跟寇勇差不多——我们想看演习! 太好了,看来这帮盟友派来的都是最精明强干的手下,通过这几天的钻研和适应,他们纷纷抓住了要害点。这下,我可以通过组织一场完善的演习,来向他们展示新军制和新战法的威力了。 同时,我也希望手下的士兵们在经历了几个月的建设和生产工作后,依然没有忘却本职工作——作战御敌。借助这次演习,让他们也找找感觉——可叹人手太少,否则我还真舍不得把手下这些经历过战斗的老兵派去搞工程,也不知道这几个月的作战本领荒废了没有。将来人口多了,一定要实行脱产军制,不能再“亦耕亦战”了,想想明朝那些卫所兵我就心有余悸…… 我立即命人带着我的手书传令给首宝柱,询问他三城建设的进度,并考虑是否能将大部分战士抽调出来进行一次军事演习。 一天后,新城工地传来首大包工头的回复——休想。 靠! 我估计就是这样……算了,知道你们干得苦,我退一步! 我亲自骑马抵达工地,满脸土的首宝柱和首建刚从护城河坑里爬上来,一见我来了,撒丫子就跑…… 你们俩给我站住! 我没法喊,只能策马追上去,他俩见了我,脸上扭曲成了麻花,立马开始疯狂比划,并不断指向周围干活的人们。 我环顾四周,城墙已基本完工,护城河刚刚开挖,城内的房屋尚未开建……大家都显得有点疲劳,看来我的同时营建三城的计划的确有些急进,不过没办法啊,更多的部落正在陆续出发前往我部,照现在的收编速度,预计初冬时节整个部落联盟能够达到四五千人!我们四部每部都会超过千人,若不修新城,等冬天的西风和大雪来临之时,怕是帐篷里的新加入部民会有人冻死,冻不死的也会大面积生病。我可不想人刚来就挂掉一大堆,这对我们的扩充计划极其不利。新城一旦修好,平日至少能住500人,赶上最冷的时节,除留少数人在城外搭建厚帐篷点火盆看守牲畜以外,其余人都可以入城过冬,基本不会生病和死亡了。 我终于发现,现在当务之急是住房,而不是守城,因此护城河的开挖应该放在后面,而全力将房屋建好。前一阶段的固有经验同时束缚了我和首宝柱,经验主义害死人啊! 我向他表示了先建房的意见,并认为护城河可以开春再挖,反正冬天智人也不会来,其他部落也不会进攻我们。首宝柱大喜,这下完工至少能提前半个月,而且建房可以边造边住,等最后一间房造好之时,也是全体部民入城安家之日。 思路打开了,好主意也就源源不断涌现出来。首宝柱同时表示,城内的生产区和市集也可以暂不修建,因为冬天无法进行生产和交换,就算缺物品,也可以先由元城生产后补充给三新城,先把这个冬天熬过去再说。 首建算了一下,若接下来只修住宅区和仓储区,三个城均有望在10天内结束建设,然后全体战士便可以抽调出来了。 10天……已经很好了!我知道这已经是他们俩的极限,于是欣然同意。现在我要计划一下,这10天要给我们远道而来的“军事观察团”们展示点什么。 二十四、众刘姥姥入园行 10天时间很长,想让这帮又精明又懂打仗的观光团满意可不容易,我决定先使出老套路的第一招——美食诱惑! 自从元城搬迁完毕后,原来的首领大帐周围遍冷清了许多,我将其开辟为会客区和开会区。最近整个部落联盟都在大兴土木,好久没开会了,直到观光团到来才稍有了一些人气。此前他们一直在闭关研究军事图,现在一出关,等待他们的不是演习,而是美食。 不过,这也不算我磨洋工,给他们灌输“足兵足食”的概念,是我计划的第一步。 鲜美的鱼锅和炖肉锅滚滚沸腾,这二十几人的观光团规模不大,我叫大厨多做了一些,并用心加了不少调料。观光团前几天闭关吃的都是烤肉,那时候忙着“上军校”,你给他吃蟠桃宴估计他也没感觉,现在心情放松一些,他们便一如此前抵达我部落联盟的众多部民,迅速沦陷在美食里了。 醉生梦死的自助餐吃了足足三天,这帮当兵的明显比普通人能吃,不到30人吃了我足足50人三天的量!近期我部落联盟逐渐受到食物短缺困扰,令我一直在挠头,他们这吃法搞得我和大厨们心惊肉跳。 还好,祖宗们吃了三天,终于缓过神来了,纷纷向我表示:说好的演习呢? 别着急!我提笔在旁边的大石板上从左到右迅速开画:一个瘦弱的士兵、一碗鲜美的肉汤、一个强壮的士兵。为方便他们理解,我还秀了一把肌肉,并指指旁边的肉锅,再指指自己的嘴和肚皮。 他们纷纷点头,这不难理解,足够的食物能够养出足够强壮的士兵。接下来,我画了一幅士兵齐头并进的图,然后是一幅瘦弱士兵掉队、强壮士兵继续前进的图,最后是一幅瘦弱士兵被智人捅死,而智人被强壮士兵戳穿的图。这也很好理解,串起来就是:要给手下的士兵足够的食物,确保强壮的体魄,方能打胜仗。 我满意地望向他们,却见他们一个个神情严肃,仿佛在思考什么。 我满脸问号之时,寇勇站起来走到画前,指了指那一碗肉汤,然后做了一个“摊手”的动作——果然全世界手势标准都一样! 没那么多吃的! 其实我说的他们都理解,而且他们作为防守大神山的部落联盟,平日里也从来都优先确保战士们的食物供应。但是,靠近山里虽然适合狩猎和采集,却远离山下草原不适合放牧,如何解决食物短缺问题呢? 我笑了笑,让他们明天一早在此地集合,我需要准备一下。 一夜无话,第二天,观察团一行策马出发去山里,视察我部防守的大神山防线第一线。 来到石头墙,预想到的“大军云集”并没有出现,观察团面面相觑,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我—— 你的大军呢? 哈哈,见笑了,都当农民工呢! 这话我自然说不出口,不过当他们弄清楚了我们一线居然没有部队,脸上都审视惊愕:你把所有人都集中到山下住了? 片刻,惊愕甚至立刻演变成了慌乱,有几个已经跳上石墙向北远眺,仿佛智人大军就要立即攻山了一般。大家看着我,估计心里都在想,打了胜仗就马放南山撤防,如此傲慢懈怠的一个货,是怎么成为大神山一线最大的部落联盟首领的? 我一挥手,给你们答案! 没一会儿,山北麓山脚下,一股浓烟滚滚升起,众人的目光纷纷被吸引过去,紧接着,我们山顶不远处的烽火台也开始熊熊燃烧,一些飞灰甚至飘到了这边。过了一小会儿,南面山脚下也升起一团浓烟。 他们前几天都看过《军事手册》,看到烽火传递的次序,众人当中已经有人隐隐明白了。 我们随即下山,策马回到大帐前,我又用画作为他们详细解释了“烽火传递—部队集结—赶赴一线”的战术,而上一个“食物短缺”的难题,也在烽火报警系统的演示中得到了初步解决。当然,昨晚上我一连发了十几条命令给部落联盟各处:今日望见烽火不必集结。给所有人提前打个预防针,省得搞出“烽火戏诸侯”来。 如何对抗智人暂且不表,且留待几天后的军事演习再展示,我随即画了一幅“石墙被突破、智人大军进入山南草原”的图。 众人大惊!还有这种情形? 在他们眼中,和我以前的判断一样,大神山就是尼安德特人最后的防线,一旦被突破,则整个族群将万劫不复,迅速在几年内被南下敌人屠戮殆尽。不过,现在我们有了更多的防御手段。 我让他们先回去消化已经学的“军事知识”,并休息一天用来“复习”,后天一早再集合。 没办法,10天时间不好打发啊! 带着“大神山可能被突破吗?”的疑惑,众人忐忑地回了住处,开始纷纷讨论起这几天的所见所思。我给所有人留足了纸和笔,他们之间不断串门探讨问题,最后甚至还在大石板前开了次会,众人各抒己见,商量回到部落后的军事改革方案。 以上都是后来手下人告诉我的,因为此刻我正在赖床…… 没办法,从穿越到现在,作为部落联盟首领的我没休息过一天,整军、打仗、总结、造字、建设、发明、生产、接待……我就跟个小超人一样团团转,总算偷得浮生一日,当然要享受一下。 哟,还不止一日,寇勇他们托人捎来口信儿,说明天预定的参观能不能推迟一天,他们今儿开会没商量完。 那是必须可以啊!赖床还嫌多啊?! 于是,在两天后,一位神采奕奕的首领带着一帮顶着黑眼圈的观光团开始向元城进发。 首宝柱那边送来消息,10天估计搞不完,但也用不着那么多人收尾了,他打算在第11天召集全体战士集合,然后令他们向我报到,他用剩下的人接着干,估计第20天能全部完成新建三城住宅区和仓储区的建设。不过,吃的东西好像坚持不了一个月了,过冬的储备还没着落,请我尽快解决。 20天后,我算了算,应该下不了雪,只是会更冷一些,看来这个冬天已经安然度过一半了,还有一半食物问题……等军事演习过后再解决!正好手里有一支大军了,可以进退自如。 抵达元城后,我先令人提前打扫出几间客房,让众人入住。进入南城门后,整个队伍前行极其缓慢,众人仿佛被新建立的城惊呆了,羡慕之情溢于脸上(因为没法言,不能溢于言表)。 望着城内随处可见的居民和木屋,望着工业区那边升起的淡淡烟雾,望着仓储区整齐的一排排仓库,众人目不暇接地想把眼前的一切引入脑海,回去跟人吹牛皮——啊不对,是向自己的首领汇报。 接下来的4天观摩都安排在元城内部。第一天的生产区参观,向众人展示了最新的陶器是如何制作的,尔后重点带领观光团参观武器制作。 这一点不用画画解释,他们都是老兵油子,太清楚武器装备对战斗的重要性了。参观石矛、投矛、石索制作时,众人脸上波澜不惊——他们部落联盟也能制作,只是元城的生产区分工更明确,选料、敲制、打磨、钻孔、安装组装等步骤分明,效率提升了一些,但达不到惊艳众人的地步。 直到参观藤甲作坊时,众人的兴趣才提起来。之前看书众人都知道,上一场胜利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藤甲的装备,现在“神器”就在眼前,大家好奇宝宝症纷纷发作,开始一人一件藤甲把玩起来。 我在一边冷眼旁观,直到一名战士按捺不住将藤甲套在身上,并系好后,我突然一矛刺中他。 此人大惊,发现是我要“杀”他更是吓傻了,随即,他发现身体上并没有传来预想的剧痛和鲜血喷涌,再低头一看,矛尖顶在甲上,不得进入身体分毫。 神器! 众人大惊后大喜,心情向坐过山车一般,纷纷将甲穿好,并分别开始用矛刺向身边的人…… 你们这……当是玩吗? 眼看众人“厮杀”花样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提议大家一起朝其中一个壮汉齐射投矛和石索时,被我坚决粗暴地制止了——这特么要是砸着头死了,我咋向你们老大交代? 众军官恋恋不舍地脱下甲,随即我的一项命令又引起了无声的欢呼! 二十五、军威赫赫震群雄 我决定一人送他们一套甲。 最近打造的这批甲比此前战斗的那批质量又好了很多,整个甲通过1个月的浸泡以及1个月的暴晒,制成后坚固无比,我经过多次测试后发现,目前世界线中所有的武器,都无法刺穿这批新甲。 不过,制作工艺的提升带来的是成本的提高。这玩意其实原料很好找,就是比较耗油,因为浸泡时间越长越坚固,因此,制甲作坊对各类油脂的需求量越来越大,而由于油料跟不上,导致这种“精甲”产量一直上不去,无法给每名战士配备一套,于是,经过一番权衡,我决定少量生产精甲,配属给军官和战时第一排的士兵,而其他肉搏兵继续使用制作时间不超过1周的老甲。而远射兵除军官和第一排士兵配属老甲外,其余士兵配备野猪皮甲。这是目前我部落联盟生产能力的极限,且随着人口增多,军队数目不断扩充,造甲能力的缺口将会使更多“无甲兵”出现,在未来还真是令人头疼的事情…… 不过,我还是一人给了他们一幅老甲,这玩意儿我有用。 参观城内的几天转瞬即逝,后几天我们基本上都呆在城墙顶端眺望城外,而完善的防御体系:护城河—吊桥—城墙,也给众人留下了深刻印象,我们甚至还举行了一次演习,我的几名卫士扮作敌人攻城,采用各种方式——游过护城河、搭树干越过护城河、攀爬城墙等,然后请众人共同讨论防守的方法——其实办法很简单,跟后世差不多,无非就是远处投射、近处落石,这对于没有任何攻城器械的攻方来说基本无解,除非来好几千人用血肉之躯硬堆,才能靠人海战术淹没区区数百人防守的一面城墙。 这也很好地解释了此前“大神山防线是否会陷落”的问题,一旦有小股敌人潜越防线,规模也不大,能够迅速被我方消灭;即使大股敌人在我们某个人的防区突破,导致数千人进入南部草原,也可以通过烽火系统提前坚壁清野,所有人携物资进入城内,然后依托城墙进行防御。敌人野无所掠,只能强攻某座城,而其他城内的部队则开始集结,直到敌方师老兵疲,再发起反攻。 想法很丰满,但其中一个骨感的现实是:在平原上如何战胜数千敌军? 带着这个疑问,时间迅速到了第12天,首宝柱召集的部落联盟大部分战士已经就位,并开赴元城南门外平原。我率观光团全体成员赶赴演习场,温和的晨光透云而入场中,照亮着一个个气势如虹的方阵。在仿佛穿透霄汉的号角和鼓声中,我宣布军事演习正式开始! 借鉴了后世的阅兵经验,第一步自然是方阵入场,走过看台以求先声夺人。除了少数士兵值守外,我部落联盟全体士兵均在场中,除了此前参战的百余名老兵外,还补充了元乙、元丙部的全部战士,并从新投的部族中拣选了百余名战士,凑齐了一支300人的“大军”。扩军的速度被我和严青眼严格限制,拣选的也都是优秀的新战士,以确保战斗力短期内不受影响,并在建设新城之余,仍紧锣密鼓地加紧新战士的识字教育,终于基本形成了全军合力,能够统一指挥行动了。 我亲自任军队统帅,严青眼为副帅,严钢由于表现优秀,“荣升”战兵将领,统代200名肉搏战士个小队;佘远为远射兵将领,统代100名射手。元乙、元丙分别为肉搏兵和远射兵副将。 按照现行军制,我均采取军—大队—小队—士兵的四级管理方法。肉搏兵分为4个大队,另有旗手、鼓手、号角手各一名,以及数名将领近卫等直属严钢;每个大队45人,设大队长一名,副队长一名,号官、鼓令、掌旗官各一名,战士40人;每个小队共10人,设小队长一名统领,并鼓手一名。而远射兵军制相差无几,分为3个大队、9个小队,每小队约8-9人。 此时,肉搏兵军阵缓缓向石头搭建的“看台”走来,我与严青眼和观光团全体人在台上观看。整个方阵气势如虹、直冲霄汉,士兵们踩着鼓点、沿着划好的道路齐头并进,没有一人掉队、慌乱或做错,这是本时代任何一支军队都做不到的事情,200人的方阵走出了2000人的感觉,我和严青眼曾经看过多次,脸上波澜不惊,其他观光团成员则大惊,纷纷指指点点,互相飞快地比划着、书写着各自的震撼。 最前面由严钢和他的亲卫以及掌旗官带头,前排藤甲兵和鼓令、中间皮甲兵、后排无甲兵和号官依次走过,并按照队伍最前方的掌旗官示意,齐刷刷转头目视看台、高举手中的长矛继续前进,整齐划一的程度令看台又是一阵骚动,可惜士兵们不能说话,不然喊一嗓子“为人民服务!”就更好了。 紧接着,射手方阵在佘远和掌旗官带领下自远处走来。与肉搏兵的气势冲天和孔武有力不同,射手们的强壮程度略差一筹,也没有前排藤甲兵那种无坚不摧的感觉,但整个方阵显得干练精悍,前排的投矛手后背五支投矛,手中还持有一支,明显是极其专业的远程兵;后排的投石兵身上更是缠满了飞石索,走起路来沉甸甸的,在战场上一看就是破阵的尖刀。 方阵阅兵完毕,我军的军制也清晰地展现在观光团面前。我军人数或许依然远逊智人,但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组织度高、体魄强健,在战场上绝对能够以一敌五。相信众人在震撼至于,已经能够意识到,我军已是大神山一线最强大的、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无论对于智人还是我们自己人。 接下来是实战演习,我军肉搏兵使用木棒等训练武器,展示了平地上的齐头并进、冲锋破阵、左右分进包抄、追击等战术动作。随着鼓、旗帜、号角的搭配运用,不能通过语言协调的军队仍显得如臂使指,阵型的调整也不比大呼小叫的智人慢。尤其是观看肉搏兵“分阵演习”(即大阵变小阵)时,先是号官一声短号,用来提醒大队长、小队长们望向中军统帅,接着掌旗官按照统帅要求挥动旗帜,发出“变为左中右三阵”的命令,各大队看到后立即行动,同样先用号角提示,旗手发布命令,各小队开始在小队长与小队鼓手鼓点的带领下向前迈进,并向两边散开,由中路的两个大队组成中军,两边的大队形成左右两翼,而中军分别分出一个小队加入左右两翼,形成中军人数略多、两翼人数略少的中央突破阵型。变阵完毕后,各大队号手纷纷以长号回应统帅,表示变阵完毕,而统帅身旁的号手也按照命令吹响长号,表示已收到。 不到15分钟(后世时间),200人的军阵已分成约80人的中军和约60人的左右两翼,形成较为宽阔的对敌正面,变阵速度按照后世的标准简直是龟速,但在这个时代则无出其右,有若神助。看台闹哄哄的众人也开始冷静下来,心里开始评估这样的变阵能力在战场上意味着什么。 前一阶段提出的“统一指挥问题”迎刃而解,众人又开始好奇,我军的战斗力究竟如何。 其实我知道,他们主要想看远射兵的威力,因为藤甲的坚固程度他们已有体会,对肉搏兵的搏击能力再无怀疑。我在看台发布命令,肉搏兵退至场边,射手们则立即开始变为“齐射阵”。 广场另一边,我让人提前栓好了100只羊,此时羊儿们正在悠闲地啃着场上的草,把训练场都啃秃了一片,完全不知道灭顶之灾正在悄然降临。看着众人兴奋地摩拳擦掌,我在一旁冷笑,兴奋吧,这两天所有死羊都给你们吃,不吃吐你们! 没啥,就是心疼我的羊。不过为了演习效果,拼了! 第一排投矛手开始齐射,几乎所有的石矛都准确落入羊群范围,看来几个月的工程队经历并没有荒废战士们的手艺。羊群发出惨叫,不少羊被一矛穿心,甚至直接钉在地上,其余的羊惊叫着如无头苍蝇般乱跑乱撞,被藤条绳全部拽住。 紧接着,无数飞石索从天而降,将剩下的“幸运儿”也全部送去见了他们的同伴。 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众人再一次感受到了惊讶、欣喜,个别人心中还有一丝……恐惧?我知道有人在偷看我和严青眼,估计心里在想,若是他们手下的军队,在我军的齐射面前能抗几轮吧? 随便你们怎么想,越怕其实对我下一步计划越有利。 我笑嘻嘻地朝着众人比划了个“请”的手势,表示演习结束,可以吃羊了……啊呸,可以吃饭了! 众人机械地顺着我指的路走下看台,不少人脑袋还是蒙的,不少人心有余悸,本该兴奋看完的演习,因为我的过度展示武力,一时间竟令众人心中五味杂陈。 二十六、实操方能显横流 演习后的宴席略显沉默,席间热烈的讨论也并没有出现,估计他们回到住处以后还要私下里继续讨论,于是我及时终止了宴会,众人一溜烟跑回房间,开始研究今天演习带来的大量信息了。 我的士兵们表面上看起来气势如虹,其实我知道,大家都很疲惫,刚从工程队下来,只歇了一天就参加演习,还表现不错,是时候犒赏一下大家、提振士气了。我令大厨们拿出库存压箱底的调料,亲自指导烧制了大锅大锅的炖肉,令战士们吃了个满嘴流油,有些人甚至吃撑了想去运动,又发现腰酸背痛,这种“又累又撑”的折磨生平仅见。 预计这帮观光团至少要讨论一两天,正好给战士们放放假,恢复一下体力,好开展下一步工作——收集食物过冬。 三天后——整整三天,听说观光团一直在小会大会开个不停,还爆发了几次激烈争吵,有人甚至差点挨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其实我大概能猜到,但我不说,也不干预,终于到了第三天清晨,我派人询问观光团众将,是否跟随我军开展军事行动。 军事行动? 众人愣了几秒,然后像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纷纷蹦起来,不到一会儿就齐刷刷集合在我帐篷外等待了,脸上全是期盼:老大您要打谁? 嘿嘿,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我军全军向着大神山开拔,其中将近一半士兵骑马前进。目前我虽然还没开始训练骑兵,但不少战士此前就会骑马,除了我派出去的盐骑兵、农业骑兵和侦察兵以外,还有百余人能够骑马前进,不过也只能当骑马步兵用,我还没编写骑兵战术。 到了山脚下,全军开始进山,并按大队分散开进入林中,开始寻找大型猛兽。 观光团众人恍然大悟,原来你们要打猎……打个猎这么大阵仗吗? 以前,各个部落进入森林打猎,都是几人、十几人的队伍,猎取的主要是鹿、羊等食草动物,遇上野猪乃至猛犸象这类大型凶猛动物,则需要十几人乃至二十几人一齐围猎,遇上凶悍一些的野猪或者劲儿大一点的猛犸象,往往还要付出鲜血和生命的代价——这年头药品和医学知识奇缺,鲜血的代价基本就意味着生命的代价。 鉴于以往的经验,这次我打算大军压境,使用军队进行集中狩猎,且通过各个大队、小队成员间已经形成的默契配合,大幅提高狩猎效率;同时,狩猎行动与作战行动在某些领域有些类似,可以起到部分实战演习的作用,前世的清朝皇帝每年都会入围场狩猎,实质上是练兵和演习行动。 新的狩猎方式效果不错,我亲自观摩了一场两小队配合猎杀猛犸象的行动,一小队射手在远距离上率先攻击,肉搏部队在两翼部署绳索并持矛等候,等猛犸象向射手冲过来时,先被绳索拌一下导致速度减缓,随即被两侧冲上来的战士用长矛刺中,头部再近距离挨几石索,彻底丧失行动能力,成为我军战利品。 一天下来,我军便猎获了野猪、猛犸等大型牲畜数十头,几乎将我防区的大型兽一扫而空,收获的肉食足够全部落联盟一个月的消耗。我令运输兵立即将收获运回部落,交付仓储部门切割、腌制并储存。这个冬天有了大量耐储存的腌制肉类,相信部民们能够度过一个温饱的冬季——比历史上任何一个冬季都要温饱。 第二天之后,我军开始猎获牛、鹿、羊等牲畜,这次我下令不需要抓活的,让这帮小子跃跃欲试,各类远程兵器轮番上阵,使得狩猎效率大增,许多肉搏兵都改行做了射手。 大神山防线上共有八条险要的通道,称为大神山八陉,除此八条通道外,其他地区均是茂密的雨林,内部野兽、毒虫、瘴气出没,无法供大军通过。我们七个人分守在八陉上阻止智人大军的进攻。其中,飞鸢陉和红谷陉是我的防区,而西边的飞翼陉、东边的咸宁陉分别属秦祥和林秉的防区。近几天,飞鸢陉、红谷陉周边的森林被我们“犁庭扫穴”,野兽、禽类一扫而空,最后连蛇都抓了好多(有些长着花的被我下令扔了)。战士们开始进入我防区的边缘进行狩猎,有些小队还跑到了秦祥和林秉的防区内。 对于此行为我并没有制止,为避免引起纠纷,我令观光团中秦、林的各一个手下分别带着礼物——2件藤甲先行回去,通知二人我军采取的行动,请其放行。相信这2件“神器”能让他俩开心一阵子,也就对我军在他们地盘上打猎睁一眼闭一眼了。 几天后,飞翼陉、咸宁陉的禽兽也被我们抓获了不少,我算了算,坚持到明年春播勉强够用,部落中的妇女们近期也在紧锣密鼓地采集果子、捕鱼以补充食物,应当能够支持到开春冰雪消融、野兽回归的时候。 此外,我还派出了一些“贸易队”,携带大量陶器分赴南部诸部落进行交易,换取一些牛羊,这些“新鲜玩意儿”相信能有不错的价格。不过冬天即将到来,他们要在南边的部落过冬,等开春才能带着牲畜回来了。 在为期10日的狩猎中,战士们一改训练场上的刻板,变得机灵而有思想,在狩猎场上不断打出精妙的配合,面对大型猛兽时也几无伤亡,令观光团众将赞叹不已。 正当我打算宣布“秋狝”成功结束是,位于山北麓的烽火台忽然冒出一丝细长的淡烟…… 警报! 二十七、波诡云谲北地乱 由于我率全军已经在防线上,因此立即制止了山顶烽火台即将点燃烽火传消息回部落的行动,以免部族恐慌影响生产。细长的淡烟表示有敌人,但人数不多或者实力不强。不过,这个天儿出现智人军十分反常,或许是大军即将发动攻势的前奏也未可知——不过,智人疯了吗?这个天气来攻,自己就得冻死饿死一半,难道是想自损一千、杀我一百,用人海堆死我? 不得不说,要是这样还真挺麻烦,我忽然察觉到自己忽视了这样一种可能性,山中防线上并无成熟的住所,也缺少御寒措施,大军真要被拖在这里入冬,敌人挨冻我们也挨冻,无非就是我们食物、柴火更充足一些、死的少一点罢了,依然会造成惨重损失。 不论如何,我都要尽快弄清情况,于是我带人先赴山腰烽火台查看敌人的情况,好做进一步打算。 山下的敌人稀稀拉拉,完全不成体统,也没有树立营墙,甚至有大量伤残的人行走其间……这就是先头部队?先头部队一般不都是精锐吗? 又向远处望了望,基本排除了诱敌之计的可能后,我决定率军下山试探性进攻,看看这波敌人的成色。 看着我派人回南边牵马翻山过来,观光团大惊失色,纷纷运笔如飞,希望我慎重考虑,只有寇勇等少数几个人反而跃跃欲试。此前他们只在《军事连环画》上见过部队下山击敌,今天居然能亲自见识,自然不想放过学习观摩的机会。 我向众人表达了敌人的情况,表明基本没有危险性,众人方同意跟随我军行动,不过我发现他们还是很紧张,包括寇勇这家伙,手里两根长矛、背上四根投矛,腰间五个飞石索,活像一个运输兵。 下山拿到坐骑后,我决定突然袭击,带领会骑马的士兵先行发动进攻,从两翼包抄敌人驻地,不让人向北逃走报信。为防止敌人提前反应过来,我们先牵马步行,靠近营地后再上马冲锋。 一路小心翼翼地前行,士兵们纷纷安抚马匹尽量不要发出声音,预料中的敌方侦查、警报、偷袭均未出现,直到我视线里出现了敌方帐篷,离他们也仅有不到1公里了。我下令立即上马,抄击敌方营地! 骑兵,不,骑马步兵纷纷向两面冲去,突然响起的马蹄声惊破了天际,敌方驻地一片大乱,无头苍蝇似奔者随处可见,不少帐篷都挤倒了。 这……看着也不像一支军队啊? 等我军行至帐篷间时,仍没有遭遇任何像样的抵抗,个别人试图骑马逃离,看到我方均是骑兵,竟打消了逃跑念头,“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这什么操作? 我方这些百战精锐,在战场上暴虎冯河,冲锋陷阵不皱眉头,却从未见过此情景,一时间疑窦丛生,纷纷勒马止步,对营地围而不攻。 一位看上去像长老的人见我这边人数最多,反而大步向我跑来。今天的行动由于观光团20几人都随我身边行动,导致我的“卫队”规模极其臃肿,于是我把自己的卫队全撒出去加入其他方向的包抄,还是被人一眼发现了“指挥部”。 有点危险呢!这要是对面有个关二爷,那我人头岂不飞了? 这长老在离我不远处即下拜行大礼,对面二十几骑马队他也不害怕,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人。看上去此人没有威胁,也没带武器,我挥手让他上前。 长老在我马前站定,突然间老泪纵横,开始用我听不懂的话诉说着什么。好在,我身边带了一个“翻译”——牛飞。 自上次在工地挑中他后,便一直带他在我身边。牛飞的尼安德特文学得不错,100多个字已全部认全,现在也能够熟练书写了。幸亏这次带着他,我转过头,却见牛飞一脸严肃,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我向他询问,牛飞一犹豫,便写出了他的想法——他想走过去近距离问几个问题。 我倒不担心牛飞叛逃,我担心他的人身安全,不过看着对面这长老的年纪……我手一挥,你去吧! 于是,天地间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两个智人在中央激烈地争辩,外围跪着一圈智人老弱病残,在外围是包围他们的、杀气腾腾的尼安德特骑兵,但后两方像石雕一样保持不动,只有最中间的两个人不断地交流,成为偌大的营地仅有的一点点声响。 交谈完毕,看得出来信息量很大,牛飞的脑袋有点蒙。他来到我身边,用纸简单写了四个大字—— 北地生乱! 半个月前,大神山以北,兰部。 这一任兰王名为兰西,此刻他正烦躁地看着帐中央这个貌似恭敬,实则心思颇多的鬼机灵——南部波尔多联盟的盟主首领、普多部的比埃尔,也就是此前进攻我防线的那个部落联盟。 “伟大的兰王,您忠诚的仆人比埃尔万万不敢有任何欺瞒,南蛮人数极多,远超我们想象,就像夏日腐烂果子旁的苍蝇一样将我军包围,我们损失惨重,蒙多部几乎被打残,实在难以抵挡。我率众特前来向您请求援军,明年开春,希望塔多、图多两部战士加入我们,如果尊敬的王能调诺曼盟或者勃艮第盟的精兵援助,则我们胜利的把握将大大增加!” 兰西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吐沫横飞的小个子,曾几何时,他在自己面前恭顺异常,丝毫不敢有二心,连他们联盟的塔多部和图多部向自己靠拢,比埃尔也选择无视。自从去年北线战事开始不顺利后,各部一直蠢蠢欲动,连这个受气包也开始心思活泛,想着扩充实力自保了。 “哼~”兰西听完,重重地哼了一声,搁在以前,这一声能把比埃尔吓得立马行大礼,但现在他只是弯着腰,貌似恭敬地听着下文,丝毫看不出一丝……慌乱。 “比埃尔,你这两年在南边主持南征大局,还真长本事了啊,看来之前跟在我身边委屈你了,是不是?嗯?” “尊敬的王,您最重视的仆人万万不敢有任何二心,此刻,我甚至想将自己的心肝剖出来献给王,请您看看我的赤诚!” 呸,就你还剖心?你那心别是七个窍吧?兰西如是想:“那你还敢声称南蛮有500人?好,就算500人,你手下一千多人,三打一还打成这个样子?你是怎么指挥的?” “尊敬的王,南蛮虽然头脑简单,但四肢过于发达,在战场上能以一敌我方三名战士,这个您是知道的。当然,我军固然伤亡惨重,南蛮也是元气大伤,只是我们撤退仓促,没砍下太多的南蛮首级,不过我向大王保证,我们的战果是辉煌的!”比埃尔继续大言不惭道。 “而且……”兰西道:“比埃尔,不要以为全天下就你自己聪明!你以为伯尔尼来见本王,会按照你教的说吗?” 比埃尔瞳孔一缩,猛地一抬头——是伯尔尼背叛,还是兰王在诈他?如果伯尔尼吐露了实情…… “不过本王这次不打算处理你,你瞅瞅你那点出息!”兰王忽然叹息道:“比埃尔,我最信任的将军,你追随本王,追随兰部多年,应该知道现在的形势吧!” “北部的哥方人已经大举南下,东北面的洛林盟和香巴尼盟眼看不保,本王的奥尔良盟今年也已经全部顶上去了!要是哥方的骑兵占领了整个兰部,你以为你波尔多盟还能剩下几个活人?” 兰王松了口气,缓缓走下来,用手抚摸比埃尔的背部:“现在南边的南蛮又起来了,咱们兰部面临南北夹攻。北边尚且有本王带领四个盟抵挡,南边就你自己抵挡,也确实难为你了!” 看来兰王不知道真相,还认为南蛮很强大,比埃尔如是想。 “今年,哥方人虽然凶猛,但也受到了惨重损失,我已经派人去联络曼方人,明年开春就从背后袭击哥方人,到那时,哥方骑兵的威胁将不复存在!哈哈,本网这一招‘以虏制虏’你觉着怎么样?” 比埃尔有点困惑,怎么突然说到北方局势了? “北面压力明年会轻一些,你要不要考虑,跟西北面的加莱盟换换防区,到后方修整一下?” 二十八、北方千里传消息 “这就是……呃……这就是北方这些部落联盟和统帅。”此刻,牛飞正在给我讲解北面兰部的势力构成,其中一些信息是他此前就掌握的,一部分是刚刚听那位长老说的,本来牛飞想直接把事情叙述给我,但讲了两句便发现说不下去——现有的文字描述不了那么复杂的关系,既缺少很多新字,又无法将北边这些人物的名字和关系都写出来,最后,牛飞拿几张大叶子拼起来,打算先把人物关系帮我缕清,各个人物用不同的头像代替: “兰部分为九个部落联盟,除了咱们直接面对的波尔多盟以外,其余八个分别是咱们西面的诺曼盟、东面的大圣山盟、西北面的加莱盟、东北面的洛林盟和香巴尼盟、东面的勃艮第盟,以及兰王直辖的奥尔良盟和图尔盟……” “咱们尼安德特人主要面对的是波尔多盟、诺曼盟和大圣山盟的进攻,其中诺曼盟主攻寇齐的西海陉和秦祥的飞翼陉,有时候也试着打一下侯建的针叶陉,不过那边地势险要,一般他们不去……大圣山盟主要攻打海宁的东海陉、古新的破军陉和林秉的咸宁陉。而波尔多盟除了分出1-2个部落配合进攻东面的咸宁陉以外,主力部队一直主攻咱们控制的飞鸢陉和红谷陉!因此,同咱们部落联盟接触最多的就是波尔多盟,这次出事的也是这个联盟……” “波尔多盟由九个部落组成,共有近万人之多,战士最多时能凑出2000余人,其中统帅比埃尔的普多部人最多,接下来是蒙多部、步多部、贝多部、佩多部、还有长期留守他们本部的尼多部和彼多部,此前他们还有塔多部和图多部,但这两部近几年跟兰王走得很近,基本上已经留在兰王控制区,不跟随波尔多盟行动了,比埃尔也是敢怒不敢言……” “这次波尔多盟在咱们山里打了大败仗,蒙多部损失最惨重,哦,就是面前这个部落,他们的首领伯尔尼……就是画的这个小年轻人……去见兰王要救兵,随后咱们反攻,比埃尔就率众撤回了他们的驻地,一连几个月没去见兰王,估计是怕被追究战败责任……蒙多部则一直在兰王本部待着,王对他们不错……” “后来,比埃尔去见兰王,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比埃尔趁兰王没有防备,率队逃奔回波尔多盟,临走前还来蒙多部假传命令,说咱们即将大举进攻,兰王请蒙多部立即随统帅回去,伯尔尼不疑有他……结果到了驻地,伯尔尼就被杀了,亲信也全部被清洗,蒙多部所有部民都被监视起来……” “至于他们怎么逃出来的,我刚才还没来得及问,总之,他们现在希望占据靠近咱们大神山北麓的草原,依托我们对抗比埃尔,他们保证不跨越山脉一步,也不对我们不利……其实他们也没这个实力了,我刚刚简单看了一下他们部落,能打的战士肯定没有200人,剩下五六百人全是老人、妇女和孩子,这一百多战士里还有不少受了伤。要是比埃尔率军赶过来,他们只能束手就擒!” 信息量过于巨大,我需要消化一下。我也摊开几片叶子纸组成巨大的一幅“地图”,按照牛飞的叙述画出草图:大神山八陉——我方将领和大致兵力,北方兰部——其实我一听,这不就是一个类似中国三皇五帝的早期大部落联盟吗?这个组织形式颇像后世说的“不成熟的国家”,叫兰国更好区分一点,否则部落联盟的上一级叫“部”,下一级也叫“部”——兰国分为九个联盟,我们面前的是三个联盟,其中波尔多盟的九个部落我也详细写出来名称和首领。 这是穿越到这个时空,第一次有人详细对我讲述除我们部落联盟以外的势力范围,以前我只了解大神山八陉的势力,以及南部靠近我们的一些部落名称和人数,再远的地方不是我不想知道,是根本没人说得清楚。而对大神山北面的智人势力,上至我这个统帅,中至长老和将领们,下至每一个部民更是两眼一抹黑,没办法,我们跟他们此前唯一的“交流”就是打仗,在打胜仗之前我们的人甚至没下过山!更不可能搞清楚这些东西。 现在,迷雾渐渐散去,北方的势力图清晰地呈现在我的面前,为我展现出一片更加广阔的天地。看着我部东面的“大圣山盟”的字样,不禁想起尼安德特部落普遍流传的“失落的圣山”传说,后世的瑞士阿尔卑斯山的美丽雪景不禁印入脑海…… 数百年前,那里也是尼安德特人的家园啊…… 我令牛飞立即请蒙多部长老入帐,并令骑兵们稍微解除一些戒备,让蒙多部的部民回帐篷等候处置。 大长老颤颤巍巍走进帐篷,几天的奔波令这个不到四十岁的人迅速衰老,这个年代的人无论尼安德特人还是智人,普遍寿命只有三十几岁。 我请他坐下,他惶恐说不敢(牛飞一直在旁边拿纸笔翻译),一番推让之后,长老向我简要介绍了蒙多残部的现状、逃离波尔多盟的过程以及接下来的打算。 年轻首领伯尔尼被杀、蒙多部被清洗并囚禁后,同他们一齐作战的步多、贝多和佩多三部兔死狐悲,对比埃尔杀自己人的行为非常不满,加上他不知死活地得罪了兰王,很有可能开春后遭受讨伐,这三部不想跟着比埃尔这个疯子送死,于是商量过后,同被囚的蒙多部接触,并设计漏了口子,放走了蒙多部所有人。这期间艰险无比,比埃尔的普多部,以及死忠的尼多、彼多两部差一点发现了他们的企图,幸亏这几天北面连下秋雨,天气转冷,比埃尔他们三部的岗哨偷懒,竟没发现蒙多部数百人连夜撤离…… 目前,在经历了被我方击溃、被比埃尔清洗、逃离波尔多盟一系列打击之后,蒙多部原本的1200余人仅剩700余人,从波尔多盟第二大部一落千丈,成为最小部,其中五百多人都是老弱病残,仅余不足200名战士,还半数带伤。 情况讲毕,对蒙多部面临的凶险前景我已了然于胸——他们根本无力抵抗比埃尔,即使只来三个部落六七百战士,现在的蒙多部也不是对手,注定迅速覆灭。看来,我的很多计划可以提前实施了,我转头看了一眼牛飞,嗯,就着落在你身上了。 我开始动笔,牛飞将我写的意思一字一句传给长老: “你们现在的情况很险恶,根本无力抵挡比埃尔的征伐,哪怕他只带普多部来,你们也打不赢!” “比埃尔一定会赶在兰王讨伐他前进攻你们,因为他不能在背后留下隐患。” “你们的牲畜丧失殆尽,只剩下一些随身食物,而且战士数量少,在此地没法靠狩猎养活全部的人。” “你们对这边不熟悉,即使我的人不危害你们,你们也无法独自生存!” 看着长老表情严肃,显然我的话起了作用,其实他们也应该也对此隐约有所了解,只是当我把现实系统地、具体地说出来后,长老才意识到,此前只顾奔波逃命,思虑还是没有完全到位。 他转过头,眼巴巴地看着我,这表情不用翻译,绝对是刘邦最喜欢用的那四个字——为之奈何? 咋办呢您说? 鱼儿咬钩…… 我展开几张新叶子纸当地图,拼在刚刚画的“大神山八陉图”和“兰国势力图”下方,把我方的草原,以及元城等四城的位置都标注出来。随后,我用手画出了一小片草原,然后指指长老,再指指外面他的部民们。 这片儿划给你们安家怎么样? 我笑嘻嘻地望着他,却见他深秋时节冷汗涔涔,不住往下流…… 这咋跟当时我说要下山进攻,严青眼他们的反应一样呢?敢情你们也怕越过大神山? 我努力做出严肃的表情,写下八个大字:南下生存,北上死亡! 你选吧! 二十九、大神山下齐会盟 休息了一中午,我的骑兵在前,蒙多部全体部民居中,我与观光团殿后,庞大的队伍浩浩荡荡奔向大神山方向。 同我谈判的蒙多部长老伯托最终还是妥协了,尽管他们万分不情愿迁往我部,在严酷的生存危机和必死之局面前,还是做出了几乎是唯一的选择。伯托长老回到部里同其余活下来的长老们商议,不出意外地遭到了强烈反对,有些长老提议去东边大圣山盟碰碰运气,甚至有人宁可回去投降比埃尔,也不愿向敌人尼安德特人屈服。 他们经过激烈讨论,发现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回去投降肯定不行,就算普通部民能活,他们几个也死定了……带领部族出走的罪名可抹不掉!而且,就算他们牺牲自己让部民们回归波尔多盟,缺衣少食的部民也大多数熬不过这个冬天,比埃尔绝不会给他们哪怕一颗果子,他自己还得储备物资以待开春抵御兰王呢……投奔大圣山盟或者诺曼盟也不可行,这两个盟由于同波尔多盟面对共同的敌人,与比埃尔关系一直不错,去投奔的话大概率被“遣返”——谁愿意为这几百老弱病残和100多战士同手握千军的比埃尔交恶呢? 面对随时可能到来的讨伐军,最终只剩下一条路——投降尼安德特人,去大神山以南生活。 蒙多部长老们痛苦地接受了现实,一名叫伯金的长老甚至倒地大哭,以拳捶地,但仍提不出反对的意见。最终,代行首领职责的“长老团”将决定通告了全体部民,并表示尊重每个人选择,不愿南迁者可以留下或投奔别处。 出乎意料的是,居然有几十个战士选择离开,他们大都没受伤或伤的不重,且在蒙多部了无牵挂,没有娶妻生子也没有父母双亲,他们带了数日的食物,一部分回了波尔多盟投奔其他部落,少数人投奔了东面的大圣山盟。 剩余的600多人,包括100名左右的战士和500多名老弱,则或是不情愿但别无选择,或是不情愿但有牵有挂——总之应该没有欣然接受的——按照长老团的指挥立即开拔南迁。 回到元城,将蒙多部余烬安顿在南门外草原之后,观光团全体成员也纷纷向我辞行。他们当中很多人对我收留智人其实颇有微词,但碍于客人的身份不便说。此时,他们学到了远超预期的军事理念,超额完成了统帅的任务,于是归心似箭,希望抓紧回到本部,说动统帅尽快进行军事改革。 临行前,我为他们准备了宴会,并请他们告知其他六位统帅——我将于10天后在元城举行一次会盟,并同六位统帅讨论军事支持问题——即派遣军事援助小队帮助他们进行军改、打造器械、演习战法等。 众人听说后欣喜若狂,若我肯派人协助,直接在他们本部进行指导,比这些“二把刀”观光团成员回去之后直接进行改革要快得多、也靠谱得多!他们纷纷表示,一定说服自己的统帅10天内抵达。 送走观光团后,我遣人立即开始准备会盟所需食物和设施,一座简易的木台在元城以北、大神山南麓山腰迅速搭建起来,写着寇、秦、林、古、海、侯等各个联盟的旗帜也做了出来,分别树立在木台四周。 在等待统帅们到来期间,我还去新安置的蒙多部跑了一趟,看到他们获得了充足的食物,并开始在帐篷中适应新的生活,开始学习使用陶器煮食物之后,便基本放心了。担心的骚乱或死亡并未出现,劫后余生的蒙多部民们迅速的适应了安定的新生活,看到我一行人之后也没表现出敌意,看来这几天见尼安德特人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此外,蒙多部迅速安顿下来也得益于我派出的“翻译团”——三名此前投降的智人,跟牛飞一样,前期均接受了文字教育,基本能够熟练同双方对话,并将蒙多部的诉求、我部落联盟的规矩互相做了传达。其中一个带头的,便是当时在护城河工地同牛飞争执的大个子马彪,他除了在建筑学领域有造诣之外,学字也学得很快,现在是我指定的元城首领大殿工地包工头,手下智人和尼安德特人建筑工多达200人。现在已进入冬季,建设基本停止,他便被我抽调来安顿蒙多部了。 目前,在我部能够写字的智人只有牛飞、马彪等七八人,其余智人由于紧张的工程建设安排,尚未开始学习。我立即安排马彪和其余全部会写字的智人,采取“一拖八”的方式,在一个月内争取完成扫盲。可怜的马彪和另两位翻译,既要安顿蒙多部,又要带徒弟,一时间忙了个团团转。 牛飞没有带徒弟,嗯,我留着他有别的用。 转眼间数日已过,第一个迎来的居然是西边最远的寇齐,我的好哥们! 寇齐也十分想念我,因此在寇勇归队并向他汇报会盟之事后,他几乎是一刻不停地上马直奔而来,联盟的事只是简单交代了长老团几句话,寇勇关于军事改革和所见所闻的汇报也没来得及听,足见盛情! 我请他吃了顿大餐,把这家伙吃得躺在地上起不来,没办法,我也躺在他身边,俩人就面对面侧躺着比划了,哦不,聊了一晚上天。 接下来两天,秦祥、林秉、侯建也纷纷到来,听林秉说在路上碰见了古新一行,本来出发比他们早,但由于人数众多,反而被后出发的林秉一行人超越。至于海宁,由于距离太远,不知道出发了没有。 得知六位统帅至少有五位抵达,我不禁心中石头落地,本次会盟成了! 古新于两日后到了,他带的人最多,各种生活用品也比其他盟带的多,仿佛要长住在我部一段时间似的。最特别的是,在后面两匹不高的马上,走下来了两位身量娇小之人,均以薄兽皮蒙面,向我们款款走来。 哦,原来是女士。 在这个时代,我们部落联盟里随处可见女性,无论是已经成家的妇女还是尚未出阁的姑娘,都没什么稀奇的。我们元家到我这一代生了仨儿子,没生闺女,严、首、佘家倒是有女眷,但我没见过,或者没注意过。 两位女子近前,古新向我们引荐了他的两位妹妹——古丽和古月。今天倒是第一次见到部落联盟级的“贵族”女子,还挺新奇,可惜蒙着面,不知道长啥样。 仿佛会读心术般听到了我的心声,或许是兽皮“面纱”太厚太热,或是好奇想看一看周围的人,我们都注意到,站在后面、名为古月的女子将面纱撩起来了一下,瞬间展现了一张白皙、清丽的面庞。 不得不说,长得很不错,眼睛比一般尼安德特人要大很多,而脸则要小一些,且下颚几乎没有向前凸起,看起来有点像智人的长相,同后世一些欧美明星有些类似。 随着面纱放下,惊鸿一瞥的面容又隐在后面,我心有所感,一转头,就看见严青眼这家伙那双“青眼”已经完全呆滞,张大的嘴巴、嘴角的口水流到手臂上而不自知…… 三十、愿得朝阳照吾国 海宁于第九天到达,至此六位统帅终于集齐。他的行程耽误既是由于路途遥远,也是因为……准备的礼物有点大—— 一整头超大的猛犸象! 这家伙还真够意思,好几年没见了,还想着给我送礼。不过,六位统帅中,除了鬼精得像个商人的侯建,就属海宁这小子心眼多、脑子快,打仗点子也多,这么大一份礼,不会是想在我这儿多顺点什么吧? 看着海宁笑眯眯的眼神,我下意识捂了捂腰间——哦对,这时候没钱包。 除六位统帅以外,南部草原也有五位部落联盟统帅此时正在我部做客,由于美食攻势和城市诱惑,决定在我部过冬,我也同时邀请他们参加会盟,得到了一致响应。此外,蒙多部新上任的首领伯托也被我邀请前来,此事已知会11位统帅,并请他们也近距离参观了蒙多部,考察一下智人部落的特点,他们虽不理解为何有“敌人”参加会盟,但看到蒙多部老的老小的小残的残,一点威胁都没有的样子,再加上明显元甲统帅十分重视这个部族,大家也就不反对了。 过后许久我才知道,至少在这个时刻,寇齐、海宁和侯建已经初步猜出了我下一步想利用蒙多部做什么,但随着后续事情的发展,他们后来纷纷表示,自己还是“太年轻”。 会盟当天,我部落联盟同其余11联盟抵达木台上,各盟的人员按照旗帜指引站定。我令首宝柱紧急挑选了十几名首部的“手语大师”,令他们同各盟统帅同吃同住了好几天,目前勉强能把我的想法通过他们传达给所有联盟了。 我同11名统帅和伯托首领,共13人组成了“会盟团”,众人在台中央一尊硕大的玉图腾边站定(这尊雕像自从战场回来我就开始令10名工匠用心雕刻,前几天才完工,耗时数月),先按照尼安德特礼节向北面下拜行大礼,对尼安德特列祖列宗汇报诸部会盟事宜,并请求祖先保佑。 祭拜完毕,我们来到一张方桌前,按照次序坐定。我将提前写好、抄好的会盟“文件”发给各统帅,身边的“手语翻译”立即开始逐条向手持文件的参会者解释条款—— 从今日起,各部落本着平等的原则相处,守望相助,共同抵御敌人,不得互相攻伐。 各盟之间的贸易应当公平公正,不得哄抬物价,不得欺骗隐瞒、以次充好,具体物价会盟结束后通过协商而定。 各盟定期举行联合军事演习或狩猎行动,会盟结束后由元部派遣“军事指导组”赴大神山沿线联盟,按照元部的标准指导各盟进行军事制度改革、战法教习、武器打造。 各盟应修筑烽火台报警系统,并将其沿大神山连成一片,起到“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效果。 各盟应仿照元城等四城,在大神山南麓修筑新城,并开始发展制陶等新工业,以及元部随后发明的新产业。 各盟之间的合并、拆分、整合应本着自愿原则。 各盟不得干涉其他部落内部的人事、军事等事权。 各个部落联盟于会盟结束后组建成为新的“大同盟”,各盟统帅(包括蒙多首领)为大同盟长老,分别负责整个大同盟各项事宜,并通过“推举”选出“盟主”。 此前,上述诸条款我已经跟各盟统帅提前通过气,他们都同意如此,本次会盟就是走个形式,而上述条款则成为了新成立的“大同盟”的根本遵循,随着时间推移、人事变迁、部族发展,该条款不断补充,最终成为整个尼安德特族群的“宪法”,指导各盟、各部落携手共同奋斗。 不出意外,我被顺利推举为第一任“盟主”,开玩笑,必须是我好吗,否则你们接下来咋发展? 会盟顺利结束,一个包含尼安德特人和智人、包含战斗部族和游牧部族、包含北方族群和南方族群的组织正式成立。该组织由最低一层家族构成部落,大家族的族长为部落乡老和首领;多个部落构成联盟,由部落首领们担任长老和统帅;各个联盟组成大同盟,由统帅们担任大同盟的盟主、众官等。这样的组织已经类似拥有语言的智人的组织形式了。由于元、严、首、佘四部目前均超过1500人,比其他部落联盟都大,已经不适合再当“部落”一级组织了,因此,我将四部升格为“联盟”,加上未来注定要升级为联盟级的蒙多部,这样大同盟的组成联盟数由12个增加为16个。 看着木台周围飞扬的旗帜,各个统帅和随行人员已经弄明白了旗上符号的含义——他们本盟的名称,由元盟发明的的“符号”书写。一位海盟的长老突然提议,我们新成立的“大同盟”名称是什么? 众人大奇,纷纷开始思考,佘向纯站出来提议,应当以“元”为大同盟之名,因为元盟是16部大同盟中最大、最强的部落联盟,其统帅元甲更是大同盟盟主,因此以元甲之姓、元盟之名来定。 众人纷纷附议,并都看向我…… “元”…… 看着这熟悉的国号,我的思绪又飘回了前世,脑海中浮现青史上那群震惊亚欧大陆的战士,以及他们所建立的帝国…… 杀人如麻、流血漂杵、文明湮灭…… 一定要这样吗? 我来到这个世界,也要做这样的一群人,建立一个如此的帝国吗?难道真的要带领尼安德特人杀光全部智人,屠灭其他所有人类文明,把地球变成一个“哑巴星球”? 我的灵魂,可是智人啊…… 看着周围人叶子纸上写的“元”字,我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绝不能做文明的毁灭者,也绝不做屠戮任何人类文明的刽子手!我降服牛飞等人,接纳蒙多部,不都是为了实现这一天吗? 我向众人写道:“这个字不好。” 我来提议一个字吧,这是我上任盟主后的第一个重大决策,就算一言堂了一点,也要坚持—— “尼?” 这是……什么典故? 众人心中困惑,我也不多做解释,有我的忠心手下拿着我写的“尼”字(象形文字,非简体字)开始往空旗帜上书写,不一会,“尼”字大旗随风缓缓展开,迎着正午的日光款款飞扬。 不得不说,国旗自有国旗的魅力,无论是四行仓库上飞扬的中国国旗,还是硫磺岛上竖起的花旗国国旗,亦或是对马海峡旗舰船头的旭日国国旗,前世所有国家都喜欢以国旗为国家精神,代指国家象征。此时,台上众人默默地看着代表大同盟的旗帜,同样心神激荡,以至于没有人向我提出异议或者疑问,大家纷纷将疑惑埋藏心底……就当是可以“通神”的元甲盟主的一个小癖好吧。 此刻我也同样注视着尼字大旗,与在场的所有其他人不同,这个字对于我来说具有特殊意义,既是我同前世缥缈记忆的一个联系,也时时提醒自己不忘初心,在这个时空矢志以保留和传承尼安德特文明,并光大整个人类文明为己任。 虽然,我们现在的组织离后世定义的“国家”相差甚远,但已初具雏形,我在心里,也已经将大同盟当成自己在这个时空的母国。 此时大约是公元前3-4万年,欧洲的智人尚未东迁,非洲智人也未进入欧洲,中国仍处于三皇时期,五帝还遥遥无期。全世界的总人口数不超过500万人,完全处于游猎时期,仅有部分文明学会了用火和语言。 在这一片笼罩全球的黑暗和蒙昧中,有一个历史上即将灭亡的种群仿佛突破了千钧重担,奋发出了朝霞般的文明,在夹缝中生存,在逆境中成长,在战斗中持续建设,在匮乏中不忘扫盲。新城肇建,其道大光;新军甫立,其唯鹰扬;初制陶石,有作其芒;始创文字,物登明堂;大会诸盟,天戴其苍;尼国华诞,地屡其黄。 原始国家的出现,如同刺破苍穹的一只雄鹰,在漆黑的夜空展翅翱翔,双翅飞舞、鹰爪激扬,等待着初生的朝阳。而尼安德特族群,也在蝴蝶翅膀的不断抖动中,开始—— 引领世界历史的进程! 第四章《纷乱局势掌中看》完 第五章 朔风凛冽家园安 第五章朔风凛冽家园安 《梦回尼安德特时代》第五章 朔风凛冽家园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十一、坐看凛冬飘雪晴 尼国元年十一月,元城。 不同于后世受到暖湿西风影响的欧洲,这个时代还处于冰期的末尾,此时欧洲大陆北端还笼罩在一片冰霜中,斯堪的纳维亚、丹麦半岛和英伦三岛白雪皑皑,无人居住。北面一望无垠的大草原(即后世的德国、波兰一带)上,居住着马背上的民族,从西到东为分别哥方人、曼方人和夫方人,他们终年游牧、飘忽不定。 每当秋季来临,为躲避北方的风雪,草原民族便开始逐步南下,与南部的兰国等定居狩猎民族发生冲突,这也就很好地解释了为何往年智人总是暮春时节南下进攻大神山,秋季逐步撤离。因为,每当秋季来临,兰国都要派遣大量战士沿北线布防,阻止哥方人南下。 虽然圣山沦陷在智人手中,但我们从蒙多部得知,兰国并未控制圣山,而是由兰国东面的翡国占据。翡国与兰国关系时好时坏,一方面,翡国也遭到北部曼方人的侵袭,有时需要同兰国合作共同抵御北方“蛮族”;另一方面,哥方人与曼方人并非亲密无间,有时也会互相攻伐,当北线压力减轻时,兰国也会同翡国交恶,试图夺取圣山周围的土地,这从兰国的“大圣山盟”名称也可见一斑——当然,北线停战时,兰国更多的还是南下进攻我们。 近年来天气一年比一年冷,雪线逐渐南移,风雪期逐年缓慢增加,目前每年已达三个月。兰国定是感受到了小冰期的威胁,才几十年上百年如一日地疯狂南下,意图打通大神山占据南部温暖的草原,躲避呼啸而来的风雪。 在前世,正是由于这次小冰期,尼安德特人最终没有逃脱全体灭亡的命运,永远地湮灭在了历史长河中——英伦三岛的尼安德特族群亡于严寒,西班牙半岛的族群则亡于智人南下。 不过,今年的冬季,注定和往年不一样。 当第一片雪花飞舞着落在元城南门城楼时,城中的居民正在庆祝尼安德特人的节日——冬雪节。刚刚得知这个节日的时候我直接震惊了,想不通为何会形成这种节日——这个时代的人普遍怕冬天,漫说这个时代,哪怕几万年后进入21世纪,冬天对于一些老年人来说都是过不去的坎儿。在以往的冬日,尼安德特人只能躲在简陋的漏风帐篷里瑟瑟发抖,人多一些的部落还能在秋天囤积一点柴火,在最严寒的日子里取取暖,没有囤积柴火的家庭就只能用“浩然之气”了。食物储备以看得见的速度消耗,又完全无法得到补充,遇上大一点的暴风雪,被压垮、吹塌的帐篷不计其数,一场风暴就会导致成千上万的死亡。 看着所有部民们把代表风雪的神灵玉雕摆在屋子正中间,并郑重其事地祭拜,同时向北跪拜祷告,隐约听到他们的祈求——保佑这个冬天能够安然度过、保暖安定,我心下恍然。先民们的淳朴是一以贯之的,即便是面对严酷的环境和死亡的随时来临,仍然充满希望地祈求上苍保佑和祖先庇护。 不过,过冬这事儿,拜神……还真不如拜我! 早在数月前,我便下令木炭工坊加紧烧制足够五千人一个月使用的木炭,经过夜以继日的努力,现在家家户户都按照人数分配了充足的木炭,连蒙多部都分到了足额的,保证所有人在温度最低、风暴最烈的十二月份能够待在温暖的屋子里,防止有人冻死。再加上各家各户都收集了许多木柴,足够整个冬天的取暖需要,听说四城附近的灌木丛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但愿明年还能长出来! 除此之外,制衣工坊动员了大批的妇女投入赶制被服的运动中,基本上能够保证每三个人有一张被子、每个人有至少一件兽皮衣服。这一波制衣耗尽了此前部落联盟储备多年的野兽毛皮,我也分到了一件……嗯,这皮草穿着还不错,有股子高档货的感觉。御寒的被子和衣服是确保部民们安然越冬不生病的又一保障,能够极大地缓解人们的热量流失。 当然,最重要的一环也不能放松,赶在第一场雪落下之前,四城中的住宅木屋便纷纷竣工。不得不说,首建和马彪这俩建筑天才的手笔令我非常满意,整个木屋基本采用了智人修筑军营木屋的技术,同时做了一些改进,使用四根粗大的木柱楔入地面做基,再加上屋梁,最后用圆木一层一层从地面垒木墙,直至房顶。建好后,以茅草、泥和兽皮等填充物将圆木之间的缝隙填充,防止漏风。最后安装门和窗子——其实就是厚兽皮。 这样的原始木屋修筑起来并不费力,大概10个壮汉几天时间就能修筑一栋。虽然看上去很简陋,很多圆木上还带着枝条,一看就是匆匆建起来的,但对于部民来说其奢华程度无异于别墅!它既为全体部民提供了避风保温的场所,又保证了在大风暴雪中不被吹垮压塌。 雪落之后,城外的“农牧”部民赶着大批的牲畜也纷纷住进城里,我令四城空出一部分厂房和仓库,给这些新进城的部民居住,同时安置牲畜。还好这些部族带来了大量越冬的干草供牲畜食用,不用我操心了。 木屋、被服、木炭,这三连环便是我这个“通神”的统帅给部落联盟的第一个冬雪节礼物,在我的精心安排下,元、严、首、佘四联盟和蒙多部共6000余人,今年冬天的生病、死亡率有望低于2%。 同时,我将御寒的措施告知了其他部落联盟统帅,提了一些临阵磨枪的建议。会盟之后,除古盟的古新一行人选择住一冬天,其余的统帅都快马加鞭回到了部落联盟安排越冬事宜,他们的部民开始赶在下雪之前加紧收集木柴、赶制被服,加固帐篷,并尽量合并家族,令大家集中住进结实的帐篷中去,在确保安全的同时,尽可能节省燃料。相信这一冬天,各个联盟的病亡数也将较此前大大降低。这在整个尼国文明史上是个了不得的奇迹。 从尼国元年起,冬日暴风雪的威胁便逐渐离全体国民远去,但冬雪节作为国家传统,一直保留到了后世,并逐渐由祈求平安生存,变成了“冬日狂欢节”。而雪在国民们的眼中的形象,也由“死亡之寒”逐渐变得温和甚至可爱。小孩子们逐渐敢于在严冬时节穿着厚衣服玩雪、打雪仗,大人们则趁着雪天传宗接代、不可名状,后世的文人们也纷纷开始咏雪,“未若柳絮因风起”之类的诗句层出不穷。 不过此时,全体部民仍然在屋里裹着皮衣、点着炭盆瑟瑟发抖。就连我也怕寒冷侵袭生病,选择尽量待在屋里,还拉了一个伴儿陪我一起住——牛飞! 三十二、而今迈步从头越 听说要跟盟主同吃同住一冬天,估计牛飞的心里是崩溃的…… 马彪他们已经拉着“徒弟们”住进自己的木屋了,元城西南面的仓储区内画了一些空仓库给蒙多部居住,马彪他们这些智人“翻译”和“联络员”也同他们住在一起。而牛飞则单独被我拉走,成了“入幕之宾”。 此刻,牛飞呆呆地望着水缸,水面倒映着他略显清秀的脸,他回头偷眼看我,盟主……不会是有什么个人癖好吧? 对了,盟主至今未婚! 我其实能感觉到牛飞一直偷看我,且有点焦虑,不过我真心不知道原因。也好,我要是能猜出来,非踹死这王八蛋不可。 未来几天,每当阳光明媚之时,我都会掀开“门”和“窗”(厚兽皮),让整个屋子亮起来,然后将字典递给牛飞,请他按照智人的语言,逐字大声朗读每一个字。 开始时牛飞很困惑,但只要不是“侍寝”他都绝对没意见,便按照我的要求,反复把近200字读了三遍。 在他读的时候,我拿着另一本相同的字典在旁边看,并用笔在上面用这个时代绝对没人看得懂的符号进行标注,标注完后,这本特殊的字典被我压在枕头底下,任何人,包括牛飞都严禁动。 那上面是汉语拼音…… 接下来几天,我拿出《词典》和《句典》让牛飞读,自己则拿着“注音字典”反复记忆读音。不得不说我现在这个大脑是真好使,第二场雪于初雪后10天降下之时,我已经能够熟记所有字的读音了。现在,我同其他所有智人一样,能够听得懂智人说的话了……其实听起来很吃力,因为他们有大量类似“的”、“和”、“之”等助词,这些字我都没造……也造不了,造出来咋跟不会说话的部民解释呢。不过相信随着时间推移,听得多了也就熟悉了,反而可以造出这些“助词”并普及。 我学习完毕后终于不缠着牛飞念词读句子了,这一阵子感觉他嘴都念瓢了,正当他缓一口气庆祝大功告成之时,我的卫士带着哼哈三将来了…… 谁告诉你学生只有一个的?! 苦瓜脸牛飞又开始了新的循环,相比于我的学习,严青眼他们仨学得明显慢了好多,因为他们不会汉语拼音,只能用脑子强记,牛飞念字的遍数也显著增多,发现了他精神状态萎靡,我果断放他的假……两天,叫马彪来替他。 当屋外朔风呼啸着卷起飞沙走石,距离严、首、佘三人住进我这里已经一月有余,他们仨勉强能够记住全部字的读音了,想我学的时候只用了区区五六天,不得不慨叹汉语拼音真是一大神器。 在牛飞和马彪这俩“老师”填鸭式教学下,大同盟里几乎是最聪明的三人终于学会了智人语言,能够勉强听得懂了。虽然疲劳不堪,但他们三人仍对学到的新技能充满兴奋。作为大同盟的高级官员,严青眼他们平日里便要处理大量政务,眼界、思想较一般人更加开阔,此时学会了智人语言后,他们第一反应便想到,能否在整个大同盟、乃至尼安德特族群中普及学习,并思考普及学习后的意义。 此时,屋外的气温已达到冬日最低点,所有木屋中的炭火都在熊熊燃烧,全体部民都尽力减少消耗,守护着宝贵的热量。这大风雪天,哼哈三将无法回到各自的城,便留在元城等待风暴过去,好在三城事务已交待下去,大冷天也没有什么新的事情。 足足过了十几天,屋外呼啸的声音才减轻了一些,此时大概已经是尼国二年正月了——我还没定历法,等农业搞起来再说——我们几个纷纷钻出“被窝”,开始点起油灯,温习所学的新语言,牛飞和马彪,以及马彪的副手——来自蒙多部的马果,三人也继续作为“教授”在一旁指导。 随着天气转暖,风雪减弱,各屋都纷纷打开门窗,请久违的阳光进入屋内做客。前几天,我向哼哈三将表达了希望将智人语言普及的想法,以及普及之后整个联盟、乃至大同盟管理模式的变革。 不讨论不行了,因为牛飞终于来找我了。 看着我们四人如此用功地学习着新语言,聪慧的他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我一时心血来潮,也不是我想学着玩,而是……一盘大棋!否则没必要让我的心腹手下们也跟着学,还学得那么刻苦。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牛飞郑重其事地问我:“您是想让整个大同盟的所有人,都学会我们的语言?” 这是牛飞到我身边之后,第一次使用“我们”这个字眼! 平心而论,自从他跟在我身边后,各类物资供应充足,除了个别时候为我当当翻译外,基本没什么事务,这令他度过了人生中唯一的悠闲时光,比此前在波尔多盟当奴隶,受尽歧视、殴打和凌辱的日子好到了天上。在元城里,所有的尼安德特人对他都很友善,虽然没有人会说话,但遇见他都会点头微笑——即使他不跟在我身边的时候,也没感受过敌意,大家都知道他是盟主身边的“红人”。 久而久之,牛飞早就把自己当成了我们的一员,当成了整个元盟、大同盟的一份子。不光是他,负责一整个大工程的马彪同牛飞一样,也早就完全融入了尼安德特族群,事事处处都以大同盟的眼光思考事情,同过去在智人那边的奴隶经历完全告别。 但如今,涉及到语言问题时,牛飞心里的“尼智之别”终于又显露了出来。特别是,当他想到元甲首领可能用智人的语言对付智人,甚至灭掉他们整个族群之时,他内心的痛苦和纠结终于迸发,向我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痛苦?我还痛苦呢! 我一个智人魂穿到尼人身上,还成了尼人王,对面的智人日思夜想特么全是怎么才能弄死我,我说啥了?! 不过这话肯定不能跟他说,我思考了一下,终于决定将我的计划合盘向牛飞托出—— 看着他一脸严肃、扭曲的表情,我缓缓写下一句话: “这将是咱们共同的语言!” 一个“咱们”,将满脑子“夷夏之辩”的牛飞瞬间拉回现实。不等他发问,我又写下一句: “我将用语言为纽带,推动尼国和兰国合并,让尼人和智人和睦生活在共同的大同盟内,就像现在的蒙多部一样!” 全告诉你了!我把前几天跟严青眼他们商量的事情向牛飞合盘托出,看得出,他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我目不转睛地瞪着他,看到他的眉毛缓缓舒展开,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甚至有点……呆滞? 我知道,牛飞心中最后的心结已经完全解开,而从这一刻起,他也真正成为了我值得信赖的心腹手下之一。 不知道他跟马彪、马果俩人说了什么,总之,接下来几天,三个智人一改此前“读课文儿”的颓废劲儿,变得不知疲倦,甚至对严青眼他们仨人进行了一波“模拟考试”式的教学,比我前世某些家教还猛。 为自己的国家和国民服务,总是比为我个人效忠更令人奋进。 几天后,牛飞他们仨甚至向我提出,想要跟着哼哈三将分赴严、首、佘三城,普及语言教学,说完还看了一眼我的枕头。 嚯,看来是知道我这个“优等生”不需要他们仨辅佐,元城的语言教育不用操心了。 这与我的计划相符,于是,在暮冬最后一场雪仍在淅淅沥沥下着时,六人分为三队,骑着身披毛毡、蹄裹干草的坐骑,缓缓分赴三城,趁着仍处于开春之前无所事事的“冬眠期”,开办尼国“新东方”,争取在一个月内让更多的部民掌握新语言。不耽误我接下来的春耕计划。 与此同时,我带信给蒙多部首领伯托,请其为四城分别支援50人作为“语言老师”,协助我们的教学。一同送去的还有牛飞、马彪和马果的私信,其中马果的信中直言:请全力满足盟主的要求,此事涉及整个部落和族群的未来。 继“文字扫盲班”将整个族群洗礼过后,“语言扫盲班”再次上线,整个部族又一次沉浸在“痛苦”的文化学习当中。尼国的文化普及,真可谓“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了。 三十三、教育誓要人人抓 四城的语言教育几乎是统一时间开始。 调拨给我的50名蒙多部的“语言老师”已经就位,带头的是一个年轻人,名叫伯奇,我开始思考如何最大化发挥他们的作用。 现在我有点后悔,冬天应该让蒙多部全体学学尼安德特字,不过,一来蒙多部刚归顺,各项事务还未完全厘清,长老们为安顿这几百老弱病残劳心费神,部族里的青壮直到雪落前都在满负荷工作准备过冬,没有多少时间组织学习,再加上部分蒙多部民对投靠我们尚存疑虑,还未享受过大同盟带来的福利,贸然教他们学字,恐引起反弹和抵触心理。而过了一个冬天,部族内几乎没有损失,甚至老人都没几个去世的,其他的人都得到了很好的照顾,身上有伤的也基本痊愈了,整个蒙多部开始对我和元盟产生好感和依赖感,这时候方能开始我的学习计划。 磨刀不误砍柴工,我还是决定先教会他们尼安德特字,然后再让他们分组教授尼安德特人语言。 过了一冬天后,作为“客房”的老首领大帐附近再次开张,石板上早就被抄好了字典,几位元盟专门教新人学字的长老开始逐字向蒙多部众人解释。这流程他们比较熟悉,无非就是学生由尼安德特人换成了智人而已,我要求他们必须在10天内基本教学完毕。 这10天内,我偶尔去抽查老师们的进度,更多地是四处奔波,视察元城的“复工复产”情况,以及城周边部民搬出元城回到住所,开始恢复牧业的情形。 大雪已经完全停止,天空蓝得如水晶般透明,冬末的太阳渐渐露出一丝温暖的气息,生机即将重新回归大地,但地上的冰雪还有一段时间才能消融。城内石器、木器、玉石、陶器、木炭的生产开始有序恢复,城外的牧民们则在棚中安置好牲畜,继续用剩余的干草喂养,等待雪融冰消后的万物复苏。 10天后,长老元柯明跑来跟我说,蒙多部语言老师们的字学得有点慢…… 咦,我非常困惑——之前教新加入的尼安德特人时,大概用时都是一个月左右,前10天基本上学完字,中间10天学词汇和句子,最后十天应用巩固知识,然后就“毕业”。这帮智人难道有情绪,在磨洋工? 在我的询问下,元柯明表示他们都在认真学习,进度也还凑合,比尼安德特人学得慢了一些,可能还需要三天才能完成学字。 好吧,果然尼安德特人对形状更敏感,学字也更快,且大脑容量比智人大,应该更聪明吧。 第14天开始学词句,元柯明又发现,智人们的学习进度更慢了…… 我也意识到问题严重了,再有一个月春耕就要开始了,本想一个月结束教学,再用一个月左右教上一批尼安德特人学生语言,之后就全体投入春耕,但现在,智人老师们的学习进度严重拖了后腿。 我到现场看了看,大家听得都很认真,但总觉得比当时尼安德特人学习的时候缺了点什么…… 啊……明白了! 通过仔细观察,我和元柯明几乎同时反应过来,由于尼安德特人不能说话,在学习词句时,大家便开始互相写字交流,这些“实践应用”无形中促进了众人的学习。当然,不同的人掌握程度不一,有“优等生”也有“差生”,但由于尼安德特人平时交流全靠写字,使得任何一个人每天都有大量时间接触字词句,久而久之,就是傻瓜也都会写了。而智人之间交流都用语言,根本不写字,光听课自然效果差一些。 找着原因不就好办了吗!元柯明下令,课堂上不许说话!所有人都必须写字交流!接下来几天,“哑巴课堂”的学习进度果然追上来了…… 还就得逼一下! 有了经验,第三部分应用教学同样“禁言”,智人们的学习进度并未落后多少,且我们鼓励他们“下课”回家后继续互相写字交流,巩固知识,终于赶在第36天“大考”过后全体毕业了。 正当学生们额手称庆毕业的同时,我笑嘻嘻地宣布,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老师了! 啥?! 一脸懵逼的蒙多部“老师”们晕乎乎地回家了,考完试元甲盟主下令放假一日,现在才知道“一日”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生无可恋的老师们再次来到“课堂”,被台下的黑压压一片吓了一跳。 来了足足500人! 这还是我跟元柯明抗争未果,本来我想让他们50人教元盟全体2000多人,被元柯明“校长”断然拒了——就这群二把刀老师,还想一个人带一个班? 带10个就不错啦,我的大盟主! 好吧,最后妥协的是我,他说的也有道理,尤其是距离春播不到一个月了,人数少点还能保证学习质量,且春播应该用不着整个部族的人,有一半人调拨给我也基本够用。 未来20多天,各位智人老师们以一带十,每人一块黑板日夜不停教学,而手下的学生良莠不齐,学得有快有慢。由于我一直盯在“课堂”,检查这帮老师们的“教学质量”(主要是怕他们念错字误导学生),发现问题后,我果断将每个“班”的优等生集中起来,分为“快班”、“中班”和“慢班”,后世饱受诟病的教学恶习被我无意中在几万年前创立出来,在很多年后才由后代纠正。 当第一批快班的学生毕业之时,我亲自出席了毕业典礼,为他们每个人戴上了一个草编的头环,这在今后成为了尼国人的毕业装束——代表着此人同时掌握了语言能力和文字能力,成为了一个尼国的“文化人”。 随着中班和慢班的顺利毕业,元盟相当部分的人掌握了智人语言——现在已经成为了尼国的官方语言。经此一学,尼国的国民便补齐了最后一块短板,整个族群才真正算是百炼成钢了。 同时,尼安德特人和智人族群,终于靠着同一种语言建立了联系,这联系将越来越大,最终结出所有人始料未及的、融合的硕果。 三十四、八方有困一方援 从毕业典礼出来,准备开始组织人手垦荒的我被一群人拦住了…… 这几位兄弟看着有点面生啊,我疑惑地写出“你们是谁”几个字给他们看,换来一堆疑惑的眼神…… 不认字?不是元盟的人?! 正在这时,首部给我派遣的“手语翻译”——也不是外人,首宝柱的弟弟首玉柱,着急忙慌地跑过来,一面连连向我致歉,一面将这些人的情况告诉我—— 海部?寇部?还有林部的人?! 看着众人一幅“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的表情,我恍然大悟,要账的这么快就来了! 会盟之后,我承诺尽快给各盟派遣军事和政务指导团,没想到他们这么沉不住气,雪还没化完全就派人来了,这么冷的天赶路,不怕人和马冻死吗? 好吧,看在他们如此猴急的份上,既然要派,晚派不如早派。正好刚刚毕业了500名“本科生”,就在里面挑吧!其余的人留在元盟忙春耕,顺便继续“深造”。 共计11个部落联盟要派遣指导团队,我大概算了一下,每个军事团大约10人,一半肉搏兵一半射手,负责整编军队并训练。每个政务团大概30人,其中10位工匠,负责指导陶器、木炭、武器等生产;10位建筑工,负责当“包工头”,带领部民修建新城和房屋;5位语言老师,其中一位是智人老师,负责教全体部民认字、学语言。此外还有5名“全才”,配合统帅统筹指导所在盟的管理,以及牧业、采集、捕鱼等事务。 这一下,我元盟将派出400多人分赴各盟,近2000人一下子减员四分之一,着实令我有些肉疼。不过,为了尼国各盟的发展大计,暂时的人手紧张也可以忍受。 这几天,严、首、佘三城的“语言班”也陆续成功培养出第一批学生,他们采用的方法跟我差不多,先教会蒙多部的老师识字,再以一带多教尼安德特人语言。不同的是,严部采用1老师带20学生的配比,而首部则是1老师带5学生,佘向纯则跟我一样,1带10。这直接导致了三部的教学差异,首部结束最早但人数最少,严部培养的人多,但进度较慢,到现在他们的“慢班”还没毕业…… 我问了一下首部的教学速度,得知比我们快不了几天,看来我和佘向纯歪打正着的1带10教学还比较合适,将来随着老师们越发有经验之时,可以考虑每个班增加人数,但不宜超过20人。 临行前,我站在台上石板旁给众人训话,由于派出的人全都经过语言培训,因此我采用了新的训话方式——我写,伯奇大声念出来。 四百余人按照方阵站好,不同于以往我训话时下面人头攒动、后排挤前排、前排蹲下中排弯腰的混乱,此时众人安静地站着,后排的人看不到我和伯奇,也看不到石板上的字,但听着台上人的讲话,盟主的指令和要求就自动入耳、入脑。自毕业以来,众人第一次真切感受这不一样的信息接收方式——用耳朵听、而不是用眼睛看。 在台上的元柯明看着安安静静的台下,忽然间仿佛明白了盟主为何花大力气让尼人们学习智人的语言…… 这效率提高得不止一星半点! 以往,台下乱哄哄推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当人数超过100人时,就必须“分屏”,即盟主或训话者在石板上写,其余2-3人在旁边石板抄写,而台下的人则分看不同的石板,类似后世的多屏幕ppt,且写了抄、抄了擦、擦了再写的过程耗时耗力,无疑大大降低了效率。现在,训话者写的同时讲话者说、台下众人听,且不受人数限制,信息的传播、命令的下达一下子顺畅了许多。 未来,新的交流方法,带来的是管理模式上新的飞跃,尼国对各盟、各部落的控制力将大大增强。 按照此前的设想,我将各个指导团的任务一一布置下去——抵达兄弟盟后第一时间向统帅报到,并同统帅和长老团商议“改革方案”。 首先,所有人按照5名老师的分配,开始教众人识字,为期一个月。 教学完毕、大多数部民均具有一定交流能力后,除语言老师继续以1带10教授语言外,其余人立即按照分工开展工作。军官们完全按照元盟军的编制进行整编,并开始加强训练;工匠们带领众匠人学习制陶、烧炭、捕鱼、制衣等新的技艺,并传授使用方法,争取令兄弟盟尽快吃上煮食、穿上新衣。包工头们则组织施工队开始选址、伐木,为修筑新城积累材料。 所有准备工作务必于春季完成,考虑到各个兄弟盟人数不多,除古盟外都少于1000人,因此夏季来临前开始筑城、建房,同时大量生产各类物品。秋季则基本完成新城建设和搬迁,并开始积累过冬食物,保证下一个冬天,11个兄弟盟都能过上今年元盟的温暖冬日。 若兄弟盟统帅提出其他要求,指导团应尽力满足,若无法自己决定,则派人回元盟请示我本人。 首玉柱这个“接待办主任”同时将我的要求通过手语向各盟派来的人简要做了说明,众人欣喜,纷纷称赞元甲盟主言出必诺。 给其余10各盟的指导团很快随着各盟使者出发了,不过派往古盟的团我犯了难,因为古盟老大古新还在我这里! 三十五、大舅哥来取真经 古新这一行50多人已经吃了我一冬天了…… 其实整个冬天我就没见他两面,大家都在温暖的屋子里猫冬,我又着急组织所有人“练听力”,把这位统帅几乎忘了个一干二净,反正我们这6000人过冬,也不缺他50几人一口吃的和两间房子住。最近卫士们倒是跟我汇报过,天气转暖,大家逐渐走出屋子后,古新倒是带着几个人在元城内四处转,在刚刚开工的生产区一间小屋子里还住了几天,看来是抓住这个近距离考察的机会,亲眼目睹元城的运作形式——主要是各类物资生产,听说无论陶器、木器、石器、藤甲、皮甲、玉雕,还有各类武器,他都一样要了一个,然后令手下带回屋子研究。 我下令元城一切建筑设施对他开放。手下人再怎么汇报,也不如一把手亲自实地考察震撼大,相信走过一圈后,古盟绝对会成为所有部落联盟里“元城化”的急先锋,这对我的同化计划有巨大好处。现在我有点后悔,应该让其他统帅也来这边住,这样后续派出的指导团更能畅通无阻地改革诸盟了。 听说在古新“调研”期间,他的两个妹妹——古丽和古月也始终跟在后面。古丽话少,古月话多,每次古新出行,古丽安安静静地跟在大哥身边,只漏出一双好奇的大眼睛不断环顾,而古月则跟翩飞的蝴蝶一样上蹿下跳,爬城墙下陶窑,面罩也不带了,现在元城里人人知道古盟这位二小姐长什么模样,连带着,古丽的面容也愈发神秘起来…… 关键是,古新在一边从不干涉她,似乎是有意如此…… 指导团组建完毕并纷纷出发后,古盟的指导团我没有立即派出,而是去找古新问他的意见,顺便探探口风——你老人家一行人在我这赖了几个月了,究竟有何贵干呢? 得知古新一行在城墙上看士兵巡城,我立即上马赶过去。 暮冬的天气仍寒风刺骨,阳光照在身上倒是多了些许温度,我和马儿分别披了两层厚兽皮,旁边的伯奇和首玉柱也全副武装,仍冻得有些哆嗦,我们以极慢的马速在寒风中向城墙进发——古新他们够猛的,这个天儿跑城墙上去吹北风,还带着俩妹子,这种不避风雨的考察团后世都少见。 上了城墙,我才发现我又想错了,他们并没有被冻成冰糕……“古盟考察团”一行人人数众多,分散在不同的几个位置观察城墙、城垛构造,有好几个都聚集在城栓附近——城栓就是收放吊桥的装置——里面居然还有古月!此刻她正在好奇宝宝般地指挥几个人转动城栓,将吊桥缓慢放下。 等等,这几个操作的“战士”里面,咋有一个看着这么熟悉…… 严青眼? 你丫啥时候过来的?! 此刻你不应该在严城“狠抓听力班”呢嘛? 随着轻轻的一声“砰”,吊桥竖直搭在了护城河上,元城的北门向远方敞开,古月兴奋地跳起来,就要招呼人下城墙出门。一转头,就看见严青眼跟做贼似得往其中两个战士身后躲。 古月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正要跟以往一样叉腰瞪他——看来此前这个动作和表情对他很好使——忽然感觉气氛不对…… 严青眼看我似笑非笑盯着他,知道躲不开,于是一个箭步钻到我面前,开始用久违了的眼语——自从文字发明后我已经不让他用这个了——向我“汇报”他的来历: 带古盟的人参观元城……展示我们的热情好客……给古新推销我们的新产品和新理念……加快古盟向我们靠拢和学习……为大同盟做贡献…… 你当我是傻x啊? 我一指一脸懵逼的古月,严青眼的眼皮一下子垮下来,这种表情我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见到……前世倒是经常见,我身边那些同学和同事,去会所或夜总会被他们老婆抓到的时候,差不多就是严青眼现在这个表情。 懒得搭理你!我心里想,人家客人还在一边儿站着呢! 我走过去拥抱古新,几年前见这家伙的时候,他还远没有现在高大健硕,眼中也没有现在的沧桑和成熟,看得出来,同智人几年的征战,加上处理部落联盟中的事务,让古新也迅速成为了一名优秀的统帅——按照以前的标准。 我也不多废话,将派往古盟的指导团团长和翻译叫来,简单跟他说了一下——这些人都是给你的,你是继续在我这待着,还是带人出发回盟改革? 古新看了一眼指导团,又转头向我——出乎我意料,他对回去这事儿好像并不着急,仿佛改造古盟并不是此时第一要务,我看了看他们红扑扑的脸,有的还出了一脑门儿汗——嗯,和天儿冷好像也没关系。 正当我疑惑之际,古新身后一个娇小的身影突然闪出来走到他身旁,并摘下了此前一直未取下的面罩—— 一时间,整个城墙上所有非古盟的人,全部楞在当场…… 大美女,绝对的大美女! 我也属实惊艳了一把,作为后世享有网络的人,我对美女的免疫力肯定是这个世界第一,但这个姑娘——不得不说,除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尼安德特人的特征以外,基本上集合了后世东西方元素,同时具备雅利安人和斯基泰人的感觉,也有东方人的韵味,类似——西域维族的美女?有点安吉丽娜朱莉和古力娜扎的结合体。 嗯,在这个时空,在我身边环绕着都是大脸大鼻子小眼儿的尼安德特之地,这个美女的确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所有在美女当面元盟战士完全愣住,首玉柱口水汹涌、伯奇长老双目溜圆,背后的几个战士不明所以,纷纷跑到正面,也瞬间如看见美杜莎一般被石化……我相信这时候哪怕有50个智人攻北城,元城都能瞬间沦陷八遍……他们的头儿严青眼也不能免俗,一双“青眼”发直,被身边的古月一巴掌敲在脑袋上,才摸摸头,对她悻悻然笑了笑。 你们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古新看我跟旁边的人表现完全不一样,忽然表情有些失望、又有些佩服,就像……马夫人康敏看到乔峰不盯着她看时的那种感觉…… 也好,让你小佩服一下,看看大同盟盟主的定力如何。 与此同时,翻译将古新的意思传递了过来——我妹妹想在元城多住一段时间。 紧接着一句让我瞪大了双眼:你给我的只有人吗? 三十六、喜事连连部族欢 你……难道还想要狗吗? 这个时代的手语转文字还需要“翻译软件”,旁边的首玉柱写出来的就是这个意思,但……这是病句啊。 古新看我疑惑的表情,便自己跑到古盟几个战士身边,把他们身上所有武器、陶器、玉雕等物件……还有一个胖子(估计是这一冬天猛吃煮食长的肉)被直接扒了上衣,光着膀子在寒风中凛冽着…… 他把所有鸡零狗碎全部捧到我面前,然后比划着…… 都要?! 所有东西都要?! 你咋不把我薅走呢?! 隔了半天,在我这呆那么久,是憋着坏打秋风呢…… 哦,好像还不简单,古新一指他妹妹古丽,以及远处的古月——我可以让妹妹们常驻元城。 啊……这个意思啊! 其实我刚刚也隐约感觉得到他的想法,但……人家“家长”真正说出来,还是不太一样得嘛! 在原始社会,各部落由于治理能力、治理理念有差异,部落间的联盟相对脆弱——交通和通信也很原始,没法大规模交流,因此,联姻,成了各部落、乃至各部落联盟间组成联合体的重要联结方式。 无论是西方、还是东方,自原始社会开始,各部、各国之间的联姻便占据国家交往间的重要组成部分。在西方,一段时期内更是主要组成部分——就在我脚下这片土地,直到16世纪,卡斯提利亚公主嫁给阿拉贡王子使两国合并成为“西班牙帝国”,这俩人的闺女又嫁了神圣罗马帝国王子,夺得了意大利等地的继承权,最终他们的独子(查理五世)成为半个欧洲的主人——哈布斯堡帝国国王,而这一切,仅仅依靠三次联姻就完全实现。 在我国,早期炎—黄部落融合便是靠着数十代的联姻,从三皇时期(第三皇——泰皇神农氏即炎帝部落)正式进入更高层级的五帝时期(黄帝部落乃五帝之首),由于大一统封建帝国建立时间早,联姻的效力比西方国家弱,但翻遍史书,即使统一大帝国仍有大量“和亲”等联姻政策,如汉和亲匈奴、西域,唐和亲吐蕃等,非统一王朝时各国之间的联姻更是不计其数。 眼下还是原始部落联盟时期,要想增加尼国这个早期部落大同盟的凝聚力,联姻,确实是一件利器。 不过,联姻带来的弊端也显而易见:一是随着代际传承,上一代人联姻的效力不断减弱;二是姻亲意味着责任……这不我面前正有一个拿着自个儿俩妹子骗“巨额彩礼”的;三是最关键和最棘手的,大同盟里部落联盟众多,靠这种方式……难不成我要娶一大堆?而且良莠都得要? 第一点我现在暂时不想考虑——先把眼前这个大同盟巩固了再说。第二点,历史上汉朝重贿匈奴、唐朝倾帮吐蕃,最后还不是闹得兵戎相见,非灭之而后快。想着历史上著名的和亲人物,我不由得陷入思考…… 对了,我这边还有个“内鬼”——严青眼看我在思考,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便挪步……真的是挪……到我面前,开始用眼语小心翼翼地表达: 要不按他说的给点?让他们对咱感恩戴德! 靠! 你哪头的?! 我狠狠瞪他一眼,忽然发现,古月不知何时来到了严青眼身旁,瞪着提溜溜的大眼睛观察他的“眼部癫痫”,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 看到他们俩,我忽然脑中一闪,对啊! 我干嘛自己娶啊?! 这不还有一帮冤大头手下呢嘛?! 同一时刻,一股罡风袭过整个伊比利亚半岛,大神山一线的森林草原在凛冽中匍匐颤抖,远在其他城的首宝柱、佘向纯、严钢、首建、佘远、牛飞、马彪等人不由自主地同时打了个喷嚏…… 这一旦不用我自己全娶回家,第三个问题便迎刃而解……也只能这样解决,古新带着俩妹子来,跟我也是一直强调“两个妹妹”如何如何,看来他的本意是让我姐妹花同娶,但是,看着在一边拿眼语逗弄古月的严青眼……我要真全娶了,下属的工作热情估计得受到毁灭性打击——起码军队战斗力肯定得降! 剩下第二个问题,也是目前摆在我眼前的问题——同古盟成了姻亲,需要给他多少支持。 现在有了“高官联姻”的思路,我便不用担心我娶一大堆“王妃”,然后给每个盟都送一大堆东西,把元盟薅成葛优的风险了……其他盟也可以娶严、首、佘盟的女孩嘛(我没妹妹,以后有了闺女再说)!他们一娶,也得反向给我们“聘礼”,基本能达到“收支平衡”。 想到这里,我再无犹豫,对古新重重地点一下头——答应你了! 这一点头同时也表明,我和严青眼从此不再是光棍了,我在这个时空终于有了一个真正的家。 我和古新再次拥抱,将“亲事”定下来,而给古盟的聘礼(两份儿)则由首玉柱和古盟大长老古俊骐具体商定。我身边的卫士们纷纷鼓掌,而古盟的战士则俩人一组,互相磕碰长矛,发出“笃笃”的声响——这礼节很不错,回头我也推广推广。 “现在放心了,你何时回古盟安排改革?”我问古新。 “不着急,等你们成了亲我再走!”他回答。 刚刚我跟他提了古月嫁严青眼的事情,他略一犹豫便也答应了,毕竟严青眼算是是我手下第一大将,也是元严首佘这个“大同盟核心”的二号人物,而且瞅严青眼大冬天骑马离开自己大本营跑我这边来献殷勤的贱样儿,古新心里好笑,对严青眼观感不错,也就顺水推舟了。 不过,自从古月知道要嫁人的事情——尤其是知道要嫁给身边这个贱兮兮的家伙后,那面罩就没再拿下来过,连眼都不敢露了。严青眼在一边上蹿下跳,想要摘了姑娘面罩,反倒挨了n脚。 哟,没想到这活泼可爱的小丫头还挺害羞。 反倒是古丽,一双眼睛露在面罩外,开始打量我和我身边的手下,在回城的时候,她望着道路两边的房子,害羞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兴奋! 不错,现在就有女主人翁意识了。 由于古新催促,我建议婚礼定在三天后,这三天既要准备婚宴、又要凑聘礼给古新带走,着实将首宝柱、首玉柱和元柯明忙了个四脚朝天。 这个时代的婚礼极近简约——说白了就是大吃一顿,族长结婚整个家族大吃一顿,首领结婚整个部落吃个底朝天,统帅结婚整个部落联盟吃个昏天黑地,现在是大同盟的盟主大婚……算了,没那么些吃的,就元严首佘四部全体人、蒙多部“附庸”们,以及古新一行人乐呵乐呵得了!即便如此,6000多人的食量也把负责准备食材的元柯明忙得眼窝深陷。 婚礼不出意外选在元城外的“会客区”,有超过800名元城民众到来为盟主和大将军庆贺,其余人则拿着分到的食物在家庆贺。这片区域经历了“首领大帐—军校—学字新东方—招揽新部民点—会客区—语言培训班”的变迁后,再一次承担了“婚礼礼堂”的职能。 伯奇和从严部赶来的牛飞充当了我和严青眼这俩“哑巴”的代表,拿着事先写好的“祷辞”对着大玉雕向尼国众神以及列祖列宗祭拜。底下的“宾客”有一部分能听懂语言,听不懂的也双手合十,共同参与祷告。 由于能说话的人不多,“新郎新娘”及古新、元乙、元丙等一众近亲属全不能言语,导致婚礼流程极简。礼毕,婚宴直接开始。 酒池翻飞、肉林飘曳,已经吃惯了煮食、早已不将其当做人间美味的众人,在今天这个大喜场合的加成下,纷纷大快朵颐,胃口大增,酒不醉人人自醉,此言得之。 两位新娘全程蒙面,礼毕即由使女牵入“洞房”等待,跟后世的习惯还真是如出一辙。此刻,两女内心激动、兴奋、紧张,既有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又有对新嫁良婿的期待。 如果两女一早得知,嫁过来的第一件事不是相夫教子,不是生娃,而是“上新东方”,不知此时洞房中会作何感想…… 没办法,二女还没经历系统学习,同我和严青眼完全没法沟通交流,洞房花烛总不能让首玉柱在一边杵着“翻译”吧。尤其是严青眼,瞅他天天在那教古月眼语的模样我就来气,你那挤眉弄眼的猥琐样儿要是传染给你这漂亮媳妇,那才叫暴殄天物呢! 再等等,等到两位新婚夫人学会了写字,夫妻间的很多想法便能无碍交流了。我也期待着早日跟古丽这大美女有更多心灵上的沟通——不仅仅是一会儿洞房里的“沟通”(为给大家省书钱,此处省略3000字,点赞或推荐票过千的话,将额外为大家奉上番外小h文一篇)。 婚礼结束已经两天了,古新一行人也即将启程返回,比来时的队伍少了几个人,多了几十匹马,以及马背上满满当当的武器和陶器、衣物等物资,此外还有整整40人的指导团随行,可谓满载而归。 古新邀请我去古盟参观,其实也是希望我这个专家能亲自指导“大舅哥”的部落联盟改革,不过我暂时去不了。不光是他,海宁也派人来邀请我去东面的海盟,说是有要是相商,我也推到了几个月后的夏天。现在,我在元城有更重要的任务,一个对整个尼安德特族群、乃至整个世界发展至关重要的事情—— 春播! 终于告别单身啦,诸位看官要不要随几张推荐票“份子”,也热闹一下? 三十七、愿得四海无闲田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这说的肯定不是我,因为,结婚第二天我就早起处理公务了。没办法,春播迫在眉睫,随着雪开始融化,各项准备工作必须立即开动! 我着急春播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望眼欲穿的“寻粮食小队”终于在冰雪开始消融之时回来了。 领头的小队长叫元守一,是一名非常精干的战士,听说画画还特别好,时常被元柯明叫去画《大捷连环画》或《军旅图》之类的。此次被选中带领找粮食小队一路向南,穿越数片森林和湖泊,寻找我挑中的两种植物种子,并赶在下雪前抵达南部的一个友好部落过冬。 元守一带领20人不断搜寻,越往南温度越高,植物就越茂盛,最终发现了一个规律——被称作“大麦”的植物总是生长在湖泊、河流密集之处,而“大豆”则草原和森林的边缘更多。鉴于一路向南没有智人或者心怀叵测的部落,元守一果断将手下分为五队,沿着不同的道路行进,路线几乎不重叠,以提高搜寻效率。 功夫不负有心人,同样也不负聪明人,其中一个小队在被称作“雁湖”的湖边发现了大片尚未被鸟吃尽的大麦,据后来的描述,湖畔的麦子“一眼望不到头”,夕阳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湖中,低垂的麦穗在微风吹拂下闪着金色的光芒,成为这5名战士一生中挥之不去的美景。 他们赶收了两天两夜,几乎把湖边的大麦薅光了,为节省空间又忙活了两天去除麦秆,仅仅麦穗便装了满满几十兽皮袋。 大麦任务提前完成,该小队5人完全化为“运输兵”,牵着马匹驮着麦穗缓缓北归。其余四支小队则完全转为“寻豆队”,开始沿着森林和草原搜查,直到初雪降临,仅寻到大豆6袋。 冬雪呼啸而至,元守一带着四支小队的人住进南面的“扈部”,这个部落曾派人北上与元乙、元丙的部落贸易过,关系比较友好。元守一一行到达后,为扈部首领扈全送上陶器一套,并演示了用法,果不其然,扈全一干人摸着肚子躺着消化去了,甚至没来得及问他们马上驼的袋子里装的什么…… 一整个冬天,一行人居住在扈部的帐篷里,并又用几套陶器换了大量食物、木柴,南部的温度比北部高一些,听说再往南靠近大海的部落更温暖,一年当中只有不足一个月需要烧柴取暖,令元守一他们好生羡慕。不过,听扈全说,南部的部落不太友好,时不时便会同扈部所在的部落联盟发生冲突,并不建议我们元盟同他们接触。 元守一客随主便,就在扈部居住过冬。一整个冬天,靠着充足的柴火,所有的大豆都没冻坏,人也都安然无恙。 而留在北方的那个小队,由于行动缓慢,未在飘雪前回到联盟,于是就近入住了一个部落——正是当时元乙、元丙居住的地方,目前被一个叫“成部”的部落暂居。 成部很小,人数极少,过冬储备不足,这一小队的头儿叫元石头,乃队长元守一的邻居,是一名刚刚投军不久的战士,此前并未参加过战斗。不过其做事勤勤恳恳,从不马虎,因此被元守一挑中随行。此时,这五个人的小分队几乎成了成部的“大救星”。 元石头按照元盟的经验,组织成部青壮立即开始囤积木柴,老弱病残收集灌木,成年男性牵着为数不多的牛进行伐木。妇女们则被组织大量采集果子,秋天的果树硕果累累,趁霜还未降下又被成部收走一波。 元石头的应对方法非常得当,即使我亲临,应该也不能比他做得更好了,成部目前明显缺乏食物和燃料,因此需要着力补充数量,而非质量,因此,他果断放弃耗时耗力的狩猎,而是用妇女采集果子,同时指派青壮全部参与收集柴火,无论大树小树都要。按此方法,成部收集了足够的食物,虽然很单一,但能果腹,且冬天温度低不会腐烂;同时,家家户户都储存了能燃烧三个月的柴火,有的家庭人数众多,则分到了一整颗树干,可以趁猫冬之时在屋内用石刀、石锤再加工,劈成小块点燃,将时间最大化利用起来。 成部的首领成华对此感激不尽,并请求他们留下。当元石头表示此皆尼盟大盟主元甲所创之时,成华的敬佩之情溢于言表,当得知大同盟人数超过万人、元盟人数就达到2000人时,成华的震惊之色再也掩饰不住,他想不通一个部落联盟如何能够拥有如此多子民,更何况部落联盟之上还有一级“大同盟”! 于是,在经过一整个冬天的思考后,成华郑重其事地向元石头表示,愿意举族迁往大同盟! 搬迁的队伍浩浩荡荡,元石头第一次组织如此浩大的“工程”,又要小心翼翼照顾大麦不被冻坏,不免心中忐忑,但成部明显迁徙惯了,整个流程有条不紊,很快便举族离开驻地,曾属于元乙、元丙的草原再一次空了出来…… 也就是在成部行进途中,元守一带领的队伍从南面赶了上来,同元石头回合。原来自天气转暖后,元守一一行人便将身上全部物件留在了扈部,换了五匹马,驮着大豆兼程追赶上来。 当元守一他们抵达元城时,离我和严青眼大婚仅剩两天。他们纷纷庆幸没有错过“庆典”。 看着他们带回来的数十袋粮食种子,我下令嘉奖小队全体人员后,便赶走众人,静静留在空旷的仓库中——这个仓库我一冬天都没让人搬东西进来,一直为贮存种子留着。 我将手插入大麦袋中,麦粒的圆滑感和麦芒的刺痛感同时袭来,这事儿好像我小时候就特爱做,跟着父母去超市采购时,将小手插入米堆中,是儿时的乐趣之一。 此时,我的心境完全不同,后世极大丰富的物产令孩子们可以拿粮食当玩具,但在这个时空,在整个人类仍困于游猎和采集的生产方式之时,面前的袋子,以及袋中的种子,是开启下一个文明阶段的关键钥匙,也是尼国走向温饱和富足的唯一保障。为了眼前的这些东西,准备工作从入秋便开始,一直做到雪落下的前一天傍晚,而冰雪开始消融之际,剩余的工作便要顶着寒风开工。 不过,看着面前一粒粒种子,我眼前仿佛看到,曾经的森林和草原突然变成了一望无垠的麦田,延绵到海天的尽头,秋天金黄的谷堆上面,坐着无忧无虑衣食保暖的孩子们,谷堆下方的妇女们则开心的打着节拍(没法唱歌)。 从今以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饥馑将离我们远去,同样的土地可以养活越来越多的人口,更多的孩子能够活下来并顺利长大,人们的平均寿命也将突飞猛进,最终到达“四海无闲田”的终极形态,一个国家的实力将完全取决于其田亩数和人口数,而人民的幸福程度也完全由人均粮食产量决定。 虽然我知道下一句是“农夫犹饿死”,但那是政治经济学的分配领域、乃至马尔萨斯人口学领域的范畴了,在这之前,在四海的宜耕土地开垦完毕之前,当全部人口数达到马尔萨斯陷阱之前,尼国,不,整个世界人类文明将迎来又一波发展高潮,就从我面前的兽皮袋中开始萌芽。 三十八、初春三月人倍忙 尼国二年二月,元城城郊。 初春的暖意随着燕归来,覆盖整个严冬的冰雪逐渐离大地远去,大神山以南的溪流重新欢唱,土地被融雪浸润,开始抽发勃勃生机,空旷的草原上不断有虫儿闪现,仿佛在期待着青草再一次覆满整个家园。 被浸润的土地松软湿润,正是开始春耕的好时候。尼国“黄世仁”元甲盟主——不才正是本人——半天都不愿意耽误,在送走古盟一行人后次日,便开始拣选“精壮”,准备器具,要大干一场了。 目前元盟超过2000人,战士约200名,其余劳动力600余名,可谓“人力充沛”,终于不用再受“屯田兵”的困扰了。涉及整个族群的发展,严首佘三城也分别提供了200名壮劳力,加上元城动员的几乎全部600人,1200余人的“农耕大队”牵牛提锄,开始浩浩荡荡分赴去年秋天初步平整好的几片农田。 由于元守一的寻粮小队给力,现在我们手里足足有三十袋大麦,每袋都能装数百麦穗,经过“妇女小组”精细地脱粒,最后得到了约100万粒种子,按照每亩地(还是采用后世东方的计量单位吧)1000颗种子来算,可耕地达上千亩,几乎把我们前期平整的土地全部填满。 这样种大豆又不够了——反正,密植我是不敢做的,前世的书和纪录片明确写过,小麦一颗种子能抽10穗,因此播种的时候要留充足空间,不知道这个时期的大麦抽几穗,总之,按照后世“一平方米”播种1-2颗种子为宜。 我决定趁着人手多再开垦一些土地,一部分最强壮的200人被我迅速挑出,由元柯明带领,圈占两片各100亩左右的草地,按照去年的方法开始垦荒。草地比去年的林地容易开垦,无须砍树烧荒,只将土地翻一遍,去除石头和草籽即可。 其余人则继续去年未完成的工作——挖水渠。没有金属工具的效率果然低下,这么点儿工作量居然要1000多人来干!相当于一人负责一亩地,比后世我国一人分管十几亩旱地还能精耕细作差到不知哪里去了。 这倒是提醒了我,不过我手里现在既无铜矿石也无铁矿石,没法派出小队去照着样子寻找,只得暂时搁置,待春耕结束后我亲自带人进大神山寻。看着身边背石头、运器具的一头头牛在悠闲地啃着农田周围的草,我心想,你们的好日子不多了,等铜犁做出来,眼前这些拿着石锄头拼命刨地的人的活儿,可就都落到你们身上了…… 嗯,看来还得提前准备,扩大一下牛群的饲养。我叫来分管同周边各部落贸易的“大司商”佘迩——射手军统帅佘远的弟弟——告知今年的陶器贸易,换回的物品中牛的数量加倍。 此前我倒是也试过陶犁头和石犁头,但均不好用,陶犁头碰到石头会断,石犁头用不了几亩地就需要再次打磨,磨制石具又费时费力。因此,仅靠人力,足足用了两星期,土地的平整、翻耕和水渠的建设才初告完毕,沟壑纵横、泛着黑亮的土地静静地向我们这群灰头土脸的“农民”敞开了怀抱。 接下来,我下令将农田周围积累了半年的“农家肥”混合土壤堆成垄。“运屎队长”早已经换了两茬,现在这个倒霉的差使正落在一名叫严扣的运输兵队长头上,由运输兵统帅严库亲自点将。严库是严青眼的得力手下,也是一名作战十分勇猛的战士,由于此前战斗中右臂受过伤,战力大减,被任命为运输兵统帅,麾下八个运输兵大队——就下辖人数而言,严库这个运输兵统帅比严钢、佘远这俩战兵统帅实力还强,负责的事务也更多。 此时,三任肥料运输队长勤勤恳恳的劳动成果,在上千农民肩挑手扛的努力下,渐渐变成了农田里面一条条整齐的沟壑,从眼前一直延伸到田地边缘,在高处向下望,有一种艺术性的美感。 紧接着,播种工作便开始了。大麦这种玩意还算皮实,不需要像地瓜那样先用水泡出秧再栽种,因此播种过程较为顺利,大家按照我说的种植密度,在垄中刨坑—放种子—埋土,仅用了四天便播种完毕,共计大豆200亩、大麦1000亩。 最后几天,大家合力把农田周围低矮的石垛内侧又埋设了一道木头篱笆,防止小型的野兽冲入农田破坏庄稼。石墙+木篱笆的防备模式,也正式成为日后尼国农田的标配。 最后的开渠放水也十分顺利,随着阻隔的泥土被扒开,溪流中的水倾斜而下直入水渠,很快便沿着沟壑流满了整个农田,土地被充分浸润,刚刚播下的种子贪婪地吸食着水分。然后便是静静等待作物抽芽、生长的漫长过程了。我安排好足足400人专门照料农田,分为定期开闸浇水组120人、拔草组40人、抓虫组40人、赶鸟组200人(较为疲劳,需要两班倒)等不同工种,悉心照料这些珍贵的农作物。 近一个月的春耕,使得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参与者都黒瘦了一些,但看着成片的劳动成果,众人的脸上洋溢着喜悦,尤其是站在我身边的元石头——他是元守一小队长向我推荐的,由于做事情认真,此次寻种子立了大功,甚至比元守一本人带的人寻到的粮食还多。此外,元石头对于农作物也有独到见解,于是被我任命为“大司农”元柯明的副手——现在元柯明身兼元盟大管家、语言学校校长、大司农等职务,根本忙不过来,春播的具体工作都是元石头在抓总负责,这一个月的政务历练也使他从一个普通牧民、普通战士迅速成长,变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此时,看着过去一月大家的劳动成果,元石头咧着大嘴笑开了花。 我转头问元石头:何故发笑? 他向我写道:去年—我—看到—南方—雁湖—旁边—多—麦子—成熟—美丽。这里—土地—秋天—相同。我—高兴。 由于尚未补齐辅助词,现在元盟绝大多数人还是采用“尼安德特语句”表达,他的意思是:去年我在南边的雁湖看到过大片麦子成熟时的场景,美不胜收,一想到面前的土地秋天即将有相同景色,我欣喜异常。 刚写完举起纸,元石头眼前的元甲大盟主忽然一蹦三尺高,紧接着风一般窜向远方,把个元石头晾在原地,惊得大口开张…… 三十九、南方有木木有枝 我就是个傻二! 为什么只种自己的地呢?! 别处不也长吗?! 这个时代又没人跟我们抢这玩意儿! 我马上叫人去寻元守一他们,同时再调拨400人归他们用,并立即通知元石头——你被撸了! 副大司农干不了了……紧接着,一脸懵逼的元石头得到了他的新职务——南方司农。 元守一由于此前战斗中和寻粮的出色表现,刚刚升任大队长,麾下40多个弟兄,屁股还没坐热,整支大队便被我派遣南下,同元石头带领的400农民配合,向南寻找大片的野生麦田,并按照刚刚在元城开垦农田的经验,照料这些“野地”,争取令其多产粮食。到了秋天,我将派遣额外的人南下抢收,增加粮食产量。而肉搏兵大队——现在战士们基本都会骑马了——既负责当开路先锋探查野田,又负责随后保护农民、同田地周边的部落交往、交易。 计划已定,400余人的队伍缓缓南下,由于此时正值初春,大麦还没萌芽,无法立即开展寻找,于是元守一与元石头商议后,决定直奔雁湖方向驻扎,先将湖边那一望无垠的麦田护住再说! 去年长某种植物的地儿,往往今年也会长,这个朴素的道理大家都明白,因此,二元瞬间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先把确定的东西握在手中! 10日后,大队人马抵达雁湖边。早春的暖风令植物纷纷破土而出,湖边已经略显青绿,大群膘肥体满的鸟类在湖边翻找食物……等等,鸟? 这玩意儿可是粮食的大敌! 亏着来得早,否则光这些胖鸟就得糟蹋不少种子。元石头立即安排所有人以10人为一队,开始驱赶湖边的鸟群,元守一则组织战士们开始用投矛、石索向鸟群集中的区域猎食,大量杀伤它们。可怜的胖鸟们,在湖边定居了世世代代,守着“粮仓”吃饱喝足的好日子一去不返,还大量成为了新来“侵略者”的桌上美食。 足足赶了十几天,鸟的数量才有所下降,而简陋的临时营地也搭建起来——此时二元想的还是暂时居住于此,秋天把粮食收完就回元城。 此外,元石头提议,应当将周边几篇林子里的鸟窝全掏了,减少后续的鸟群数量,于是接下来几天,整个南下分队在美滋美味的“鸟肉就鸟蛋”中度过。 基本摆脱了鸟儿们的纠缠,温度进一步升高——靠南的地区果然比北边大神山一线温暖许多——此时湖边各类植物纷纷抽芽,开始生长。400名农民又开始分组分片清除杂草、捕捉害虫。 雁湖很大,湖的北、西、南三面都有大片的大麦生长,东面也有一点,总面积加起来可达七八百亩,几乎赶上元城今年播种的数量了,不过由于没有灌溉系统,完全“靠天吃饭”,因此产量会低很多——哪怕是元石头他们做好除草、驱鸟、杀虫等工作,仍会由于水的原因,产量不如元城的农田。 不过这已经很好了,尤其是在抽芽阶段就从一群胖鸟口中救下了大批种子,使得湖边的野麦田中种子密度远远大于元城农田,到了夏天,其抽穗密度应该也会非常、非常密。 其实,元石头本来还真想组织大家用上一两个月修好完善的灌溉系统,提高一些产量,不过被元守一制止了。 元守一认为,湖边的野麦田已做了足够多的工作,而且留下100人继续看守维护,到了秋天麦子刚熟之时即开始收割,避免成为鸟兽美餐,便能收获颇丰——起码是去年元石头小队收获的几十倍。其余300人则应当继续散开,寻找其他麦田,才能最大化他们这群人南下的收益。 元石头深以为然,于是,在雁湖边的大麦长到齐膝高以后,便留下一名叫做首博的小队长,带领10名战士和100名农民常驻雁湖边,继续制作篱笆、维护农田。其余人等立即东进、南下,搜寻新的麦田,重点探查大型的湖泊周边……按照去年的经验,大豆的生长并不算集中,于是被他们放弃,专心寻找麦子。 接下来两星期,元守一以其不负众望的敏锐嗅觉,以及同沿途部落交流得到的信息分析,成功在东面、南面各找到了一个有大麦生长的湖泊,虽然都不如雁湖野田规模大,但也相当可观。目前探明的野麦田田亩数已经超过元城周边开垦的农田,元石头这个“南部司农”手中掌握的粮食竟然开始超过新任命的大司农——伯托。 在分别留下数名战士和50人左右的农民开始野农田建设后,元守一、元石头带领其余的人再次进驻南方的扈部。这一次,他们受到了整个扈部的热烈欢迎。 一整个冬天,扈部的人口、财产损失远低于往年,元守一等人的指导功不可没。而且,他们留下的陶器,为扈部的长老团及一些家族提供了大量煮食,在寒风呼啸的严冬灌一口热汤、吃一口煮肉,成了提振整个部落士气、安然度过寒冬的精神寄托。这次看到元守一又带了200多人到来,扈全欣喜之余,率长老团全体出迎——欢迎是“凉菜”,有求于元守一他们才是“正餐”——一冬天过去,部分陶器由于保存不当或使用过于频繁而碎裂,亟需新的补充。 元守一、元石头也不藏私,除了将随身携带的陶器全部留下外,还教扈部建立了一个简易陶窑,自行烧制。看到他们把如此“核心”的技术倾囊相授,扈全感动异常,拍胸脯表示:兄弟这一行是来干啥的?我们帮到底! 要的就是你这态度! 元石头拿出一株大麦——你们部落附近有这个没? 咦?扈全的脸上写满了惊讶——你们北方部族怎么会有这个? 随即,他派人拿来了一各小袋……里面装的居然也是大麦,跟元石头手中的一模一样!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二元几乎是凑到扈全面前,四只手比划上了天——哪儿来的?! 但紧接着,扈全的回答如一瓢冷水,浇灭了元守一刚刚点燃的热情——跟南部的部族换的,只有这么一点儿。 南部? 元石头不明所以,还在兴奋地问南部部族怎么走,去年在这里住过一冬的元守一更了解情况,拦下了元石头,并向扈全问道:你们跟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 四十、朔风归去家园暖 当扈部首领扈全给元守一、元石头详细讲解南方部族势力划分,以及部落联盟间的历史恩怨纠葛时,我正在严城同哼哈三将商议今年的任务。 元城的春播已近尾声,其他三城的护城河也在热火朝天地挖掘,预计三月末的暮春时节能够全部完工。前几天,我带严青眼、首宝柱和佘向纯参观了元城附近的农田,虽然他们仨并不是特别明白我究竟在干什么,只知道我在种植一种能吃的……草籽儿,但也很感兴趣,并询问他们三城可否一齐种植。 我笑说,我就是这么想的。 入春以来,我们四人的第一次“碰头会”又开始了。 我向他们表示,目前,我们整个大同盟有三个任务亟需完成: 一是各个兄弟盟的建设。指导东、西、南三个方向上的11个新部落联盟重走一遍我们“核心四盟”走过的“长征路”,将各连盟、各部落治理的基本框架搭起来,争取做到同我们一样令行禁止、有组织地开展后续建设。当下,我派去的指导团正在紧锣密鼓教授各盟全体人员书写文字,部分已学完文字的核心成员还在刻苦“钻研”语言,他们打算将整个信息交流能力提高后,再进行建军、修城、造屋、生产等工作。此外,诸如修建烽火台、扩大陶器生产等急迫要务也在同时进行。 二是农业的扩大计划。这个夏天,元、严、首、佘四盟的主要任务即开垦农田,为明年的播种做好准备。元城今年种植的农作物秋天收割后,我打算把收获全部作为明年的种子,将耕作面积扩大二十倍,使核心四盟拥有两万亩麦田、三千亩豆田,基本达到农作物自己自足,并为其他11盟和蒙多部提供充足种子,将农耕区沿大神山一线进一步扩大。该项任务繁重异常,去年半个秋天,元盟二百人仅开垦了数百亩土地(还留了一大堆尾巴),今年一夏天加一秋天半年时间,严、首、佘三盟要用800人开垦5000亩土地,元盟更夸张,除去元守一、元石头带走的400人,以及照顾农田的400人,我们要用剩下的200人新开垦4000亩土地!还是熟地! 不说了,都是泪,这繁重的“作业量”逼得我最近不断加强“美食攻势”,忽悠南部散居的小部落抓紧搬来元城。同时,我终于结束偷懒,开始组织工匠鼓捣此前放弃研究的石犁和陶犁了——先把畜力用起来再说,否则完不成kpi啊! 三是核心四盟的领土扩张。目前,核心四盟和大神山沿线六盟组成的北方防线呈一长条分布,十分不利于进一步发展——由于盐的需求量大幅扩张,此前的盐骑兵编制已完全取消,改为调拨两个运输兵大队分别向东面和西面进行常态化“巡回”运输,将我们的产品沿大神山带至其他盟贸易,然后行至海边挖盐,并同这一路交换的牲畜一齐带回来——因此我打算等手中余粮变多后,即招揽其他南方部族大量加入核心四盟,然后令首部、佘部南下占据此前元乙、元丙和成部生活过的草原,同南部的五个盟紧密联系、融合,扩大耕作和放牧区域,把大同盟的版图由“点”变“面”。由于涉及修筑新城等大量人力调拨,这项工作急不得,需要等明年秋收完毕、人口规模进一步扩大之后再进行。 还好目前大神山以南空旷的土地众多,不会引发纠纷。等到农业普及之后,我们的土地利用率将大大提高,相同的土地能够供养更多的人口,那时才是整个大同盟爆发式增长的时期。 我将上述想法告知三人,三人均没异议。首宝柱、佘向纯听到能去南方温暖、宽阔的土地上生活,欣喜溢于言表,连需要重新修城这么恼人的事儿都不顾了。严青眼十分羡慕他们,但一来严盟跟元盟一样是“战斗盟”,需要负责抵御北方智人进攻,保护整个大同盟、整个族群的安全,无法离开大神山一线,二来首、佘两盟南下,严盟也能接收一座修建好的城,并将土地扩大一倍,也不吃亏。 自从我们全体人学会智人语言后,三人便清楚,这是我向北征伐、夺取智人领地,甚至尝试收复圣山土地的开始。摆在我们眼前的,是南北两面极尽宽阔的天地,想通了这一点,没有人还愿意为眼前的仨瓜俩枣产生纷争。 二月已进入尾声,往年这时候,大神山以北都会开始出现大批智人军的游骑,如苍蝇群叮西瓜般沿整个大神山防线开始全线侦查,为后续大军扎营和进攻打前站。但是今年,北面始终风平浪静,我们的前敌烽火台连一丝细烟都没燃起过。按捺不住的严青眼还派遣数十名骑兵,同时出飞鸢陉和红谷陉向北探查,走了十几里路都没发现一个智人…… 不仅仅是我这边,西边的西海陉寇齐、飞翼陉秦祥、针叶陉侯建他们近期纷纷报平安,称对面空无一人,完全不像往年大军即将抵达的节奏。东面东海陉海宁、破军陉古新、咸宁陉林秉称,他们对面倒是发现一些游骑,但较往年少了很多,同大神山一线稍一接触便撤至远处,看起来更像是为防备我们北上的侦查兵,而不是大军先锋。 结合去年蒙多部带来的北方情报,我隐约觉得,兰王的南征已经开始,西面的波尔多盟正在面临强大的压力,以至于向南不发一兵。而兰王南下使东面的大圣山盟也风声鹤唳,一边要防止被兰王顺手吞并,一边怕我们北上趁火打劫,于是主力部队也取消南下进攻,开始龟缩待变。 若果真如此,我们今年即将迎来数百年、乃至上千年来的第一个和平年份,一个完全没有智人威胁的夏秋时节。在这个大同盟逐渐打通“任督二脉”的关键时期,老天,不,兰王兰西又送来了一份大礼——北线的和平。这意味着,除了极少数侦查人员外,整个大同盟的几乎全部人口都可以不受威胁地、心无旁骛地做一整年建设工作,将大神山一线修筑成为新城林立、牲畜遍地的富饶之地。而秋天粮食的收获,更会令我手中的好牌不断积累,攒下更多将来对抗北方兰国势力的筹码。 继冰雪消融,春回大地后,短暂的和平也悄然从北方降临。朔风渐归北地,威胁全部隐去,在辽阔的土地上,在温暖的家园中,勤劳的尼安德特族群进入了一个飞速发展的阶段,用他们辛勤的双手和聪慧的大脑,使得物资渐渐充足、生活逐步向好,无数婴儿呱呱坠地并安然成长,无数老人不断突破此前的“死亡年龄”,人口以惊人的速度激增,尼安德特人的势力每天都在变得更强。在我的主持和推动下,在无数优秀工匠的头脑风暴中,新的发明创造持续涌现,并继续深刻改变尼安德特人的生活方式,进而重塑整个大同盟的灵魂。 而整个族群,也将在先知先觉的盟主的带领下—— 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新奇迹! 第五章《朔风凛冽家园安》完 第六章 小邑犹藏万家室 第六章小邑犹藏万家室 《梦回尼安德特时代》第六章 小邑犹藏万家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四十一、环保主义可休矣 尼国二年三月末,元城。 严、首、佘三城的护城河已修筑完毕,核心四盟的垦田计划即将开始,寻找适宜耕作的平地是第一步。前期元城的耕作积累了丰富选址经验,我们继续选择将河流、溪流旁边的大片平地作为新农田,不过,这些地方由于湿润多水,基本都被森林覆盖,此次开垦的田地面积较大,除四城周边已被砍秃的森林外,离城稍远的平整土地还都被大量树木占据着…… 首宝柱建议一把火全烧了——前世历史上的原始人也是这么干的,刀耕火种之名直到后世课本上仍津津乐道——被我制止了。 说实话,自后世来的我,对于将树木烧掉开荒这件事有些抵触……另一个时空,我们从小就受到反复教育,一定要爱护树木,包括少用一次性筷子、节约用纸、不烧木柴等等。 但在这里,我并不是因为环保! 在我前世那个时代,树木、木材是稀缺物品。从宋、明时期开始,东南沿海便饱受木材不足的困扰,郑和下西洋造船,其树木要提前十余年开始种植;明末隆万大开海,造船业迅猛发展,东南沿海可伐树木迅速耗尽,不得已向南洋西班牙人手中大量购买,且在马尼拉屠华惨案后,南洋木料中止出口中国,沿海船商又自西南云贵地区千里迢迢运输木料至沿海地区。在近代中国这一部与天斗与地斗的苦难史中,时常看到史书中“赤地千里”的描述,别说大木料,就是新长的小树都会被灾民立即分食。我军在江西时,诺大的老区竟然只有寥寥几颗大树,其余全是荒山,以至于教员大大还能回忆起自己最喜欢的一颗乘凉树——可见树木紧缺到了何种地步! 到了现代,植树护林的观念深入人心,各类经济林、防风林开始大力建设,我国的森林覆盖率才勉强达到20%左右……远低于世界平均水平。 但是,现在我呆的这个地儿,放眼望去……森林覆盖率没有90%也有85%!大神山以北温度低,相对树少一些,也绝不会低于70%,估计再往北越过哥方人、曼方人的领地进入大雪山后,森林覆盖率才能低于60%的“及格线”吧。 造成这种情形主要源于……造物主写的代码有问题! 从小各种老师、生态学家就放言,地球生态系统是最好的、最科学的,其自我净化、自我修复能力很完善,是人类的活动破坏了生态系统的平衡,因此大流氓地球公敌人类要bb…… 地球生态系统设计得科学?! 拜托,如果造物主是个码农的话,他设计的这个系统,连专科学校计算机系大一的学生都比不上! 大多数人不懂编程,但大家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设计好的程序一定可以自我实现循环,而不是走入一个死胡同,或者死循环。而在人类诞生以前,地球生态系统早已经走入死循环数亿年了…… 自2-3亿年前,木本植物开始出现,便在短短(相对地球形成)时间内迅速铺满了整个陆地,而动物界、微生物界迟迟未进化出能够食用、分解木头(而非朽木)的物种。这导致陆地上木头越来越多、树越来越密,直至占领了每一个角落。这些高大的树木消耗二氧化碳制造出大量的氧气,使地球上的二氧化碳浓度下降至0.1%以下——这万分之几还是植物不断死亡的过程中释放的,也就是说,木本植物迅速耗光了地球上的所有养料——二氧化碳,将地球生态系统带入了一个“全是木头和氧气”的死循环。 上述情形还不是最严重的,大不了最终地球变成一个木头球罢了,还是会有大量食草、食叶动物能够利用树木生存,食肉动物也可以存在。但是,木头的最终去向还有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化石能源! 由于地质变迁,大量木头被掩埋在地底下,其中绝大部分被菌类分解为二氧化碳和水等,但少部分为某种厌氧菌分解,形成了富含碳元素的石油、煤、天然气等化石能源,这些东西一旦形成,除非极个别时间或地区(如火焰山)能够燃烧重新释放二氧化碳外,无法被分解或利用,只能静静躺在地壳中越积越多。 最终,地球生态系统将达到一个死循环:空气中的二氧化碳—木头—化石能源,化石能源越积越多,地面上的树木便越来越少,空气中更不用说了,二氧化碳含量始终低于千分之一。如无其他变量加入,最终由于缺少碳元素补充,整个地球陆地将成为林木稀疏的荒原,而地底下被煤、油、气填满,变成一个“油球”! 必须诞生一个物种,要么能够点燃化石能源,要么能够利用木头,才能补齐“木头—二氧化碳”或者“化石能源—二氧化碳”这个循环的后半段!万幸的是,造物主大人终于发现了这个bug,于是造出了人类。 人类虽也啃不了树吃,但自学会用石器后,有限的伐木行为使树木生命周期变短,缓慢地加速了“木头—二氧化碳”的循环。自从人类学会用火起,世界上的木头终于开始加速消耗,有了一个好的最终去处,变成二氧化碳重新回到大气中,支持生态系统的循环往复。而工业时代来临后,地下的化石燃料也终于重见天日,此前这个死循环的风险才全部消除,强大的人类反而开始头疼如何将空气中越积越多的二氧化碳重新“固定”回树木了! 想通了这一点,我对将大神山以南大片森林变为良田这件事没有什么心理负担,除了……焚烧树林。 直接烧掉经过多年能量积累长成的树木,有点浪费哎…… 趁着今年开垦荒地的任务还没开始,我同首宝柱、佘向纯商议,能否将树木全部采伐后储存起来,只放火烧掉树桩、灌木和杂草,这样还可以为后续的建设工作储备一些木料。 首宝柱算了一下,现在整个核心四盟的人力、牛力数据全在他脑海里……思考良久,他对我说,可以,不过需要一个月左右时间,而且我们没法长距离运输树木,只能就地堆积,以备日后修建新城或房屋。 这就很好了!我立即安排下去,头一个月众人先将选好的土地上全部大树木砍伐并集中起来晾晒,并将剩余植物焚烧殆尽,然后再按照去年的经验,开始平整土地等工作。 一说到烧荒垦田,我又想到一个隐患点——目前各个新城中从城墙到房屋全是木头!防火压力很大,尤其是过几个月便会入夏。首宝柱一听,也惊出一头汗,立即安排匠作区烧制大型储水水缸200个,分置于四城中,并即刻通知其他联盟照做。 将陶犁、石犁的细节和要求交代给“大司工”首建之后,研发工作也暂时不需要我亲自抓了。于是,我带领50余名骑兵和两个运输小队,开始向东出发,赶赴最东面海宁的地盘,看看他请我去解决什么问题。 四十二、漫漫东行路迢迢 暖风和煦,所过之处树木纷纷弯腰致敬,空中的鸟儿振翅高飞,尖叫着越过树顶、越过高山,向下凝视着我们一行百余人走在大神山南麓的道路上。 说是道路,其实并无路,只是一条大家都比较熟悉的路线,穿过几片草原和森林边沿,沿着固定的河流、溪流等低处行进。无论是其他盟的人来我这里,还是自我这儿出发去别的盟,走的都是这条线路。 由于此次运兵队驮马众多,每一匹马上载着重重的货物,因此队伍行进较为缓慢。我们走走停停,一路上不断给牲畜补充草料,直到出发后8日,才抵达林秉的地盘——咸宁陉。 由于只是路过,我和与我同年的林秉寒暄了一下,并简单参观了他的部落联盟。慰问“指导团”一行人并视察了他们的工作。林盟的四座烽火台已经建设完毕,听他们说,若我们一行人早到三天,便恰好能看到第一座前敌烽火台燃起的淡淡细烟,那是北面兰国的大圣山盟派出的游骑出现在视野中的消息——不算警报级别,无须联盟动员军力应对。同我们飞鸢陉和红谷陉一样,今年,北面智人在整条大神山战线上都表现的有气无力,派出的少数游骑连山脚都不敢靠近,仿佛生怕我们的人冲下山去一般,如此保守的战略使林秉紧绷的心也渐渐平和,并迅速适应了烽火台系统“报警—集结兵力—赶赴防线”的防守模式。 随后,我谢绝了林秉“大宴三日”的邀请,立即上路继续东行。不过,其中一个运兵队的货物大都留在了林秉这里,为他的部落联盟建设提供一些物质帮助。 又过了数日,抵达古新的破军陉,古大舅哥看上去疲惫了不少,看来近日的语言文字学习班他也没少操心。因为是亲戚的联盟,且我们一行人此前连续走了十几天,大家着实有些疲劳,便借古新的地盘歇息两天。 古盟的学习班热火朝天,从日出即开班,一直持续到太阳落山,分为“上午班”和“下午班”,将数百人分批次教学。古盟是除我们核心四盟外人数最多的部落联盟,人口近千,此次除太老的、太小的人以外,参加培训班的学生已达700余名,可谓男女老少皆宜。 好在有上次我和严青眼的“彩礼”,古盟目前即使全员脱产学习,仍能不断顿儿,看着在讲台上卖力的元盟“指导老师”,我的思绪恍惚回到了去年,在首领大帐的大石板前,我第一次教授大家写字的场景……此外,台下聚精会神“做笔记”的学生们,让我想起在前世大学课堂上睡的那些觉、挂的那些科。再世为人,我竟由一个逃课狗,一跃成为了文化的创造者和文明的传播者,也算是对那颓废、不上进的几年时光的一个弥补吧。 前世记忆缥缈,眼前场景清晰。古盟的教育抓得不错,让我放心不少。据古新说,等全体学生毕业后,他们将立即同时开展军队训练和新城修筑,训练100名新军,并派遣多达400人修筑古城,争取在3个月内完工,不耽误秋天的狩猎采集、囤积物资过冬。 我点点头,同时告诉他,陶窑等生产工坊的建设,以及扩大放牧群等工作也不能大意,这是古盟全体部民生活的基本保障。 古新叹气,写道,没那么多人手啊,我要还有妹子就好了,我就把她们全嫁到你那儿,老首、老佘不是还没定亲呢嘛?他们打算娶谁? 你……还拿这当做生意了是吧? 我一瞪眼,古新嘿嘿一笑,摊手表示开个玩笑。 看他那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儿我就来气,如果我有声带,真想给他高歌一曲“幸福地生活从那里来,要靠劳动来创造”! 算了,毕竟是自个儿大舅子,还是在能力范围内支持一下吧。 我令人把第二个运兵队马背上的货物卸下来大半,按照数日前给林秉的量,同样给了古新一份。不过,这样给海宁的就不够了,因此我决定在海盟多住一阵子,让手下这100多人全部加入海盟的建设,帮他们尽早开始生产,这便是最好的礼物了。 呆了两天,我们一行人吃饱喝足,体力恢复得不错,于是向古新辞行,继续东进。 马上的货物已经卸下来大半,整个队伍轻省了许多,速度也不断加快,最后我们一人双马,几乎是奔跑着抵达了海盟。 海宁已经提前接到我即将到来的消息,率领全体长老迎接我——此前我也来过,那时候他可没有那么大阵仗,看来这次求我的事儿不小啊! 我同海宁,以及元盟指导团团长在帐篷内坐定后,他便开始在纸上唰唰书写—— 哟,学得还挺快,看来海盟的教学也很成功,连统帅都可以写字交流了! 海宁很明显属于那种对图形非常敏感的人,学文字的天赋极高,看得出来学习效果很好,写得字能跟元盟那些“大笔杆子”比肩了。我看到纸上写道:我们盟面临一件难事,同时也可能是一个机遇,为此,已经有好几人牺牲了! 嚯,什么事儿啊,都死人了。 我点点头,随海宁一起前往海边观看他所说的“机遇”和“困难”究竟是什么。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我都多次见过海,黑沉静谧的渤海、烟波浩渺的东海、深邃无底的南海、蓝如宝石的地中海,无一不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和近乎完美的记忆。此刻,站在后世的比利牛斯山脉东端看地中海,看着水晶般晶莹透明的海面,浪涛拍沙、水光接天,数万年不变的那么完美。看着海鸥翱翔于天地间,阳光尽情播撒在海面上,远处的云朵如莲花般圣洁,我心中依旧充满“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的豪迈之情——在陆地上呆久了,看到海以后久违的胸怀宽广之感,真是非常奢侈的东西。 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海宁惊讶地看着我仿佛从来没见过海般的样子,在一边戳了戳我……别感慨了老大,我想让你看的东西在那儿—— 什么东东?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忽然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四十三、但愿海波长久平 船! 这时代怎么会有这玩意儿?! 不怪我孤陋寡闻,后世专家在考古发现尼安德特人能够造船航行在地中海、英吉利海峡时,也是叹为观止,甚至一度怀疑考古结果有误。 数万年前落后的族群,连话都不会说的一群人,竟然能够伐木造船,在海上航行,并穿越海洋抵达对面的大陆繁衍生息,令整个欧洲大陆、北非、撒丁岛、西西里岛、英伦三岛上遍布尼安德特族群的文明遗迹,不得不说是又一个奇迹。 此刻,一艘由原木捆成的船就静静地躺在洁白的沙滩上——真的是船,而不是木筏子,我能看到它两侧有非常明显的船舷,是“碗斗状”而非“平板状”的,看来,与大海相伴的海盟已经度过了捆扎木筏渡河的阶段,开始造船只同大海抗争了——当然按照后世的眼光看,这船连小舢板都算不上,而且木头之间缝隙很大,漏水严重,只能靠着木头自身的浮力漂浮,无法像后世的船只一样,靠着底下的船舱空间排水形成较大浮力,运载更多东西。 我示意海宁,他写道:去年有几位壮士驾驶这东西三次出海,有两艘都没回来,第三艘就是眼前的这艘,他们抵达了海对面的大岛上,见到了另一个部落,还带回来了礼物。岛上动物和东西都不多,比咱们这边匮乏,部民们生活很困苦,我希望再给他们带一些食物过去,并劝他们离开岛上加入我们海盟。只是,这东西(他一指船)表现太不稳定,一遇上天气不好就会沉没,大家都不敢操作,上次活着回来的那六个人也受了刺激,打死都不肯再上去了。你给想想办法,如何把它造得更好一些? 嚯,能让精明的海宁动心思招揽,对面岛上看来人不少。不过,我对船本身的兴趣明显远胜于岛上的人——南方草原上有的是人,我们目前也在持续招揽,一年就能增加上千,实在对岛民没什么想法,而海盟离着南部草原较远,想扩大族群着实有些困难,主意都打到海外了——反倒是船,真要是技术成熟,那用处可太大了! 由于尼安德特族群发展缓慢,目前,大神山以南的伊比利亚半岛还十分空旷,大神山一线的大同盟加起来不到2万人,北部、中部草原比我们地盘大,但人数并没有显著增多,也就是各2万人左右的样子。较南方的诸部落,即扈部向南、对北方各部敌意浓重的地区,人数也不会超过北方。因此,整个半岛上的尼安德特人估计也就10万人多一点,相比于后世西班牙共和国好几千万人口约等于没有,即便是早期奴隶制的罗马帝国时期,农业水平极其低下的时代,西班牙半岛上也能够承载200万人。因此,哪怕由于我的到来提前开辟了农业科技树,引发粮食增产和人口激增,未来二十年内,整个半岛的土地也会长期保持富裕,至少到族群人口超过50万人——甚至100万也说不定——之前,没有向外拓展的必要。 但是,若兰国的智人也南下加入尼国呢? 兰国的具体人口数我不知道,但绝不会少于整个尼安德特族群的两倍。伯托首领给我大致介绍过兰国各盟的情况,每个盟都比我们的盟人数多不少——拥有语言的组织优势我们早就领教过了。将来我攻灭兰国后,南北两个组群便生活在同一个国家——尼国里。大神山以北草原面积虽也很广,但同时受到极北方哥方、曼方等游牧人的侵袭,以及严寒的困扰,尤其是严寒……我记得,再过不知多少年,最后一次小冰期即将来临,当北方的草原不再宜居,同样作为尼国国民的数十万智人必须南下越过大神山躲避冰川之时,半岛将迅速变得拥挤,若无其他领地疏散人口,则人与土地的矛盾不可调和,亡国之祸立至! 面对小冰期从斯堪的纳维亚—丹麦半岛—德波平原一直延伸到法国北部和圣山(阿尔卑斯山一线)的严寒和千年冰雪,向南!唯有向南,才能使更多的人活下来,才能为尼国寻得广阔的生机。而西班牙半岛以南,是被地中海阻隔的北非大陆,在我现在所处的这个时期,北非撒哈拉地区虽也干旱,但由于西季风的影响,并未像后世那样形成巨大的、绵延数十万里的沙漠,而是同非洲大陆其他部分一样,被季风带来的降水分为旱季和雨季,形成广大的草原,容纳为数众多的动植物在此繁衍生息。 此外,现在还不知道英伦三岛上有没有人(后世经过研究已经断定有人,而且也是尼安德特人),若有的话,面对呼啸而来的冰川,他们前世的命运定是永远掩埋在寒冰盖下,但这个时空,我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主要还是因为人口太宝贵了! 到了那一天,必须有船,有能够承载数十人、上百人的大船,才能跨过大海运送人和物资到北非草原上,减轻半岛的人口压力,让尼国长久存在下去。这船,就着落在眼前这个破破烂烂的小舢板上。 不过这事儿不着急,技术的积累和革新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同样也因为我太懒了,肥宅基因再次发作,在海宁的地盘上不愿意动脑筋想事情搞发明,等这一趟“差”出完了,我带着船回元城,再与首建他们共同研究。 听说我并不打算当场改良船只,海宁略有失望,但也明白此事急不得,于是答应给我两艘他们已捆扎好的船只,用牛驮回元城供我们研究改良,改造好之后再给他送回来,或者把新技术告诉他。 船的事情说定了,我便告诉海宁我打算在他这里住上10天,顺便帮他们联盟搞搞建设,就当是远道而来的见面礼——刚刚见面的时候确实有点寒碜。海宁自是热烈欢迎,并表示10天是不是太少——果然是个奸商! 唉,其实他还算好,等哪天碰上西边的侯建,那家伙才能让你晓得什么叫奸诈……啊不,精明! 晚上的宴会很丰盛,海盟早已用上了陶锅煮食,大家热情洋溢地消灭了面前的食物后,便眼巴巴地坐看海盟的少女在燃烧的篝火边跳舞……这几个姑娘完全是各跳各的,节拍全不一样,看来闲下来我还得发明点乐器啥的,让这个时代的娱乐活动丰富一些。 海宁看我兴致缺缺,便写道,盟主我送你点礼物吧! 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我可没别的东西给你了哈! 海宁叉腰气愤:你把我老海当啥人了!我就是单纯送礼不行吗?不找你要东西还不能送礼了?! 得得得,我错了,你送吧! 海宁明显受了刺激,交代了身边人几句,不一会儿,几个卫士拿着一大堆东西摆在我面前,海宁得意洋洋地写道:看看我大方吧,少拿老眼光看人! 我看看你这送我的都是啥……编花藤甲、带襟兽皮大衣、玉雕、鱼形陶罐儿,新鲜玩意儿还不少,有一定的艺术细菌!哟,还有一条绿项链儿,这是……什么?! 惊讶的我手上一使劲儿,串着项链的绳子“砰”的一声断了。我赶忙用手接住,越过眼前的桌子两个箭步跨到海宁面前,桌上精美的的鱼形陶罐,被我飞跃的身形一带,落在地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海大统帅长着大嘴,看着我像羊癫疯一样,拿着项链儿上的“串珠”,给他不断比划——我仿佛同时学会了严青眼、首宝柱和佘向纯的“绝技”,眼睛、嘴巴、手三部同上,像一只大马猴一样在他面前焦急比划。 随性的运输兵小队长,严盟战士严扣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越众而出到我身边,向着呆呆望向他的海宁写道:哪儿来的?! 对对对! 我满意地一拍严扣的肩膀,这一掌力气过大,久经沙场的严扣都被我拍得“嘶”了一声。 海宁看到之后,向旁边一桌的大长老望去,大长老忙写道:就是上次出海的时候,对面岛上的部落送来的礼物! 看到这句话后,我开始冷静下来,良久,我跟海宁写道:兄弟,我觉得,改造船只这事儿很重要,应该在你这里抓紧时间办完。我今儿晚上(划掉),我马上就开始画图! 说罢,我宣布回屋搞发明创造,宴席上一众人员眼神呆滞目送我离去…… 海宁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抓起面前的项链……已经断了,左看右看——这玩意儿到底是啥?咋把盟主搞傻了呢? 四十四、苍茫大海是征途 回到屋内的我,此刻心情渐渐平复。 这是孔雀石。 又一个时代要来临了。 此前,我对派出的寻粮小队和侦查兵都说过,见到绿色的石头给我带回来,后来便石沉大海,没了消息,看来无论是向南搜寻还是在大神山内搜查,都找不到我想要的孔雀石。这次东行途中,我得空还带几个战士多次入山亲自探查过,亦无果。 如果后世我学过探矿学,则应该会了解,欧洲大陆的铜矿大量富集于撒丁岛、法国北部和巴尔干半岛上,且露天矿很多,容易发现,其他地方则少很多,且大多都深埋地下或山岩中。因此,无论是派人找还是亲自撸袖子上,近一年的时间我们都一无所获。 无心插柳柳成荫,海宁的造船计划无意中帮我寻到了最大的铜矿所在地——海中孤岛。 造船计划迅速由“看看再说”变为“迫在眉睫”,我紧急派人去部落里叫首建和马彪俩人带10名“匠师”一起过来——匠师就是比较熟练的工匠,盟里新增的规矩,对于有突出贡献或业务极其熟练的工匠授予匠师称号。 至于元盟匠作部还肩负开发石犁、陶犁的任务……不管了!让首宝柱他们头疼人力去吧,我得先把眼前的铜矿握在手里,这是跑步进入文明国家阶段的金钥匙! 一夜几无眠,第二天,我拿着七拼八凑的叶子图纸走出帐篷,召集带来的人手,开始做一件事——打磨木头! 我下令,将海宁手中的一艘船拆掉,将每相邻两根木头之间相接的部分打磨成为平面。一艘船被迅速砍断捆绑的藤绳,十几根木头分别由7-8人用尖利的石凿打磨,务求能够基本贴合,其余人则随我进入大神山,寻找能够流出“胶”或者“脂”的树木。 足足两天两夜,我们收集了一些松脂,回到海盟,木板的加工仍在继续,用石器加工木头费时费力,我的手下们拿着石凿奋力刨着木头平面,一个个都大汗淋漓、疲惫不堪,我在心里默默念道:兄弟们再加把劲儿吧,等这次的事情干成了,盟主让你们人人都用上想象不到的好工具,好利器! 又过了两天,首建一行8人8骑快马加鞭赶到了,至此,元盟最精锐的“工匠团”到位。 大概弄明白了我想做什么,首建马上带着其余7名匠师开始亲自上手指导工作,第一步……先改造石凿? 首建麾下的一名匠师,叫佘大坚,敏锐地发现了海盟的石凿设计不合理,于是召集大家伙儿用了一整天时间,将一头大一头小的石凿磨成了两端平行,双手持凿打磨,使效率大增,之前打磨的“高废品率”也随之解决(因为废品率高,这帮崽子搞坏了好几根船木,不得已我们又拆了一艘船,把海宁心疼得眼皮儿跳)。 终于,全部木料打磨完毕,众人拿着每根木料同旁边的对了对……严丝合缝!然后,大家眼巴巴地看着我——怎么把它们粘到一起? 嘿嘿,我和首建微微一笑——现在新任务来了,大家给木头打孔吧! 这个时代没有金属,无法造钉子,我和首建、佘大坚商量了一下,采用榫卯方式连接是唯一的办法。于是,我们提前在木头上画上了打孔之处,接下来两天,整个工地又是一派“石锥怼木头”的声音。 打孔完毕,我们选了一些笔直的粗木棍,稍加打磨之后,便陆续插入已打好的孔中,每相邻三根木头钉9-10根木榫头,将其连接固定。最终,所有木材以全部贴合的方式钉在一起,再以藤绳索整体捆扎起来,成为一条新船。 还没完,虽然木材之间贴合,但远没到光滑不渗水的地步,接下来,我们将收集到的松脂,混合了一些碎芦苇和苔藓等植物,填充到船底各木料之间的小缝隙中,并涂抹均匀。其余的油脂则涂在船底上,防止浸入海水后迅速腐烂。 完工的船比之前的简陋版小舢板大一号,用了此前将近两艘船的木料,此刻安然躺在沙滩上,沐浴在开工后第8天的灿烂阳光里,静静等待木料间的填充物风干。 足足三天,整条船看上去勉强可以使用,我迫不及待下令下水试航!8名海盟和我手下选出的“勇士”分赴船舷两侧,使用木桨驱动船只前进,我同首建、佘大坚则立于船中,检查船况。 吃水较深的小船缓缓没入水中,在海面上漂浮起来,预想中的“翻倒”和“脚下渗水”并未出现,看来力学结构和密封性都不错,我们仨长出一口气……万里长征的第一步顺利迈出! 紧接着,八名“船夫”在我的要求下,在海中不断划动前进。注意到他们划船节奏、力度都不一,导致船总是原地打旋。由于我们都不能喊号子,我灵机一动,令佘大坚上岸拿了一面军鼓,由首建亲自敲鼓,船夫们按照统一的节奏滑动,果然有效,船只缓缓沿着海岸线笔直向东行驶。 海上烟波浩渺,暮春正午的日光开始显得明亮而炽烈,右手边茫茫无际的大海雾气尽散,开始显出宽广神秘的一面,好在左手边仍能望见的陆地给了我们安全感。 船上放了许多盛淡水的陶罐儿,还准备了大量腌肉、水果,我们这一路吃吃喝喝、走走停停,倒是颇为自乐。此外,我们还带了武器、帐篷、陶器和衣物,作为赠与“岛民”的礼物,小船被各类物件塞得满满当当。 日头偏西,右手边仍没有陆地出现的迹象,八名船员终于感受到了大海的深邃,脸上有些许慌乱,我心里也没底——向左边倒是可以靠岸,但此地已经深入到东面的智人领地半天航程,不知道对方在岸边有无防守人员。 我下令再向前行进一会儿,等太阳快落山时,寻找地方登岸! 海盟的人上次既然能找到,这次我们也一定能!为了岛上的铜矿,我绝不会半途而废! 日光昏黄,太阳已近地平线,凉意袭来,海面上又开始雾气蒸腾,我们找了一处水流较缓的地方登岸。上岸后,四名战士立即分四个方向开始搜寻敌人踪迹,确认了方圆十里内没有智人活动后,我们方卸下船上带的帐篷搭好,并在海滩上点起篝火。 在我的要求下,船只仍留在水里,仅用两根粗绳拴在海边巨石上防止飘走。夜里我们三人和8名战士轮流值守,发现紧急情况,则迅速叫醒所有人飞奔至船上逃离——我们这点人可没法跟智人硬拼! 一夜平安,当朝阳刺破天际,陌生的大海向我们再次展露笑颜,我在这个时空度过了第一次“海外”的夜晚。按照上次几名海盟船夫的经验,今天中午我们即能抵达海中“仙岛”。而随着本次航行的成功,尼安德特族群的征途终于开始摆脱陆地的束缚,开始向着大海进军。 四十五、烟波浩渺有仙山 尼国二年五月初,仙岛。 经过一上午的行船,正午时分能见度最好的时刻,我们终于望见了右手边隐约出现的陆地,大家兴奋异常,偏转船头朝着新的方向奋力划行,终于成功登岛! 我们系好船只,背上一些食物和礼物,便开始向岛屿内陆行进。岛面积不小,登至高处也无法望见南面尽头,只得向内部深入行进。好在,很快我们便发现了人——还好是尼安德特人,而非智人。 几个岛民好奇地像我们走来,看来岛上极少来人,更没有战争威胁,这些岛民对我们的好奇远远大于疑虑。战士当中有两名首部“手语大师”迎上前,向他们简单介绍我们一行人,并递给他们一人一块腌肉……吃的东西果然最适合当礼物! 对方拿到礼物后笑逐颜开,立即按照我们的要求,带领我们一行人去见首领。 岛上的部落首领是一名老者,同样热情洋溢地接待了我们。看到赠予他们的食物和玉雕,老人的脸上笑开了花——岛上物资匮乏,全是山鸡、海鸟、海龟之类的小动物,有时候很久都打不到大型野兽,这次我们送的食物里面,野猪、鹿、羊之类的动物都有,自然欢喜。 望着几个陶锅和陶罐儿,老首领的脸上有疑惑之色…… 要的就是你疑惑! 我立即指示手下拿出我们的传统“杀手锏”,将带来的野猪、鹿,以及他们部落的一些山鸡、鸟类切割好并投入锅中,不一会儿,肉飘香弥漫整个大帐周围,不少部民纷纷聚集过来一探究竟。 沸腾的肉汤和煮食迅速征服了在场所有人,老首领的手下一只手扶着肚皮,另一只手打手势询问:这些也能送我们吗? 当然能! 用一些破石头就可以换走! 我拿出一个“精致”兽皮袋——厚薄均匀、针脚细致,一看就是海盟的一个巧手姑娘的手笔——从里面掏出几块孔雀石,正是从海宁送我的绿项链上扒下来的,并指着石头和陶器比划道:用这个换! 长老大喜,不一会儿他的手下就把绿石头堆成了一小堆,并表示这是他们全部的存货,都给我们了。 才这么点儿吗? 我拿出一个陶锅、一个陶罐摆在石头堆旁边,表示:这些只能换这么多! 想要其余的?再去挖石头! 盟主亲自出面定价果然效果最快,老首领立即派手下全岛动员寻找石头,并于夜幕降临前堆了好几堆儿,勉强能把我们随身拿的几个陶器全“买”下来了。 看着他们一个个气喘吁吁的样子,像是跑了很远的路,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费这么大力气才能找到几小堆,难道这里铜矿石并不丰富? 我问老者:岛上还有吗? 老首领答:应该没了,他们把岛上所有人家的石头全拿来了! 从家里拿来的!看来是攒了很久的“存货”,也侧面证明了岛上铜矿石并不多。目测这点铜也打造不了几件工具,象征意义远大于实用性。 正当我脑中为即将夭折的“铜器时代”暗自失落时,老首领又比划道:我们—那边—大岛—多,这几个手势。 什么东西? 我疑惑地看向旁边的“翻译”,他也一脸懵,几经确认,翻译才表示老人家说的是“我们可以去对面的大岛上捡石头,那边很多”。 大岛?! 还有个大岛?! 这个岛不就挺大的吗,难道这不是后世的撒丁岛? 不管了,听到有“很多石头”,我的信心又重新被燃起。 第二天一早,首领派足足20壮丁引导我们一行11人向岛的深处进发,远离我们此前的登陆点。队伍行进很快,但仍于中午方抵达另一端的海滩,我看到,海滩上横七竖八放着几个木筏子,比海盟此前造的小船还破,而对面,已经隐约能够看到另一个岛的岸边了。 早说啊!我把大船开过来多好! 客随主便,我们还是登上木筏子,摇摇晃晃向对岸飘去……即便是我手下一行人在海上漂了一整天,恐水症已经完全治好,在这晃晃悠悠的木筏子上仍心惊肉跳,仿佛时刻都能掉入水中…… 没办法,没人会游泳,我们一行包括我在内全是旱鸭子。 反观对方的20人无一紧张,纷纷撑起长杆控制木筏漂移,遇到小的涡流时,有几个人还纷纷跳下水去,游泳推着木筏驶向正确的方向。 真真好水性,伴海而生的人果然是天生的船员! 不一会儿,我们便抵达对面的大岛岸边,有的木筏子碰到岸边礁石倾倒,上面的岛民立即敏捷地在水中站起来,反倒是我的手下,在齐膝深的水里扑腾半天,一幅要淹死了的模样…… 真要淹死在沙滩边儿上,不得丢人丢到海外,看来回去之后真得练练他们的游泳了! 费了半天劲,所有人终于踏上坚实的陆地。这个岛应该才是撒丁岛,那么刚刚那个是哪儿呢? 我在前世的记忆中不断搜寻,忽然想起一个梗儿——形容拿破仑的,什么“科西嘉的怪物向着巴黎挺进”之类的,脑中灵光一闪,原来是拿破仑的故乡科西嘉岛! 难怪没孔雀石,原来没去对地方! 登岸之后,对方明显轻车熟路,带着我们从小路迅速穿插至一片小山,在远处看,隐隐泛着绿色的光芒……走近看才发现,山上遍布着我手中拿的石头,有大有小,带队的岛民战士立即组织大家往兽皮袋里面装,被我制止了。 我提议,大家装的时候挑选一下,只拿含绿色多的石头,含量少的扔掉不要。我这个要求竟然令岛民队长……对我肃然起敬!这什么操作? 算了,回去问他们首领去!现在眼前一座“铜山”,我的眼睛已然拔不开了,仿佛葛朗台看到了一座金山,亦或是王多鱼看到了十亿人民币。 很快,所有人的袋子全部装满,看着日头偏西,大家顾不上同这座岛上的岛民打招呼,立即加速跑回登陆点,并赶在太阳落山,啊不,落海前赶回了“仙岛”。 事不宜迟,我要带着这些石头立即回海盟,于是当晚便向首领辞行。老首领依依不舍,并再次用岛上的山鸡和乌龟蛋、鸟蛋等“稀罕物”招待了我们——当然用的还是我们带来的锅煮! 晚宴时,我问首领,这石头对他们来说有什么用,他微微一笑,指指天空,指指大地,手指又环绕全场所有人一圈。 看我不懂,他拿起几块纯绿的石头摆在桌上,然后对着行了一个“尼安德特大礼”! 啊,这样啊…… 看来石头在他们部落的地位,就如同我们那边的玉雕像,意味着供奉天地和先祖,难怪岛民队长对我肃然起敬,看来他心里认定我们是敬天法祖的人,且“习俗”和他们拜绿石头一样吧。 至于“出售”给他们的货物——这么几十袋石头,按照我定的价格能买不少东西,至少一二十件陶器或等值的东西。我们船上所有东西都搬下来也没这么多,便表示下次来的时候再补上,老首领大方地接受了。 别情依依,归途漫漫,来时的大陆复又出现在了我们的左手边,不同的是,来时满载货物的船如飞蝗过境般扫空,除了几个淡水罐子、两袋食物、几杆长矛和一顶帐篷以外,啥都没剩下,但多了大量的“压舱石”,整个船的吃水深度不减反增。 在北面大陆上来时的停泊点,我们又休息了一晚上——这个地方被证明是安全的——终于赶在次日回到了海盟,满载此行最宝贵的收获,载着尼国全体国民丰衣足食的未来。 四十六、伐薪烧炭神山中 我们不在的这几天,海盟指导团团长首灰忙了个七荤八素…… 由于我带来的“熟练工”众多,又不能都跟着我出海,闲来无事便加入了指导团,为海盟加速建设。膨胀到150人的指导团比此前几十人时可难“指导”多了,首灰按照各人擅长的领域重新做了分配,使得海盟的新城和各类作坊以远超其他盟的速度树立起来。 等我们从“大仙岛和小仙岛”归来时,海城已经竖起了一整面城墙,七八个陶窑、十几个炭窑均开始冒出滚滚烟尘,一派欣欣向荣。 看到炭窑开工,我心里别提多乐了,拍着首灰的肩膀连连点头,并道:把你的木炭产量播一半给我! 呃…… 盟主要那么多炭做什么?首灰一头雾水,但还是坚决执行了命令,为防止新建的陶窑缺炭,他又紧急调拨一批人入大神山森林采伐灌木烧炭,勉强把“炭陶产业链”维持住。 我亦同海宁暂时道别,带人携新得到的孔雀石,在木炭供应充足的大神山脚下扎营,哦,还有最近两天让陶窑新烧制的秘密器具——坩埚。 其实我也不知道应该需要多大的坩埚,于是便按各种大小都制作了两个,摆在一起跟套娃似的。这些坩埚同我后世化学实验室里接触过的形态类似,较厚的陶壁能够有效维持1000c以上的高温,足够铜水融化流出。 其他诸如长夹子、通风管子、模具等工具也均是陶制,为了炼铜,我们的准备工作也是煞费苦心了。 我们将山岩壁上的一个小洞作为“铜窑”,以隔绝氧气——炼铜时最重要的一步便是将缺氧的木炭烧制成一氧化碳,再通过一氧化碳还原铜的氧化物得到纯铜——将数个大小不一的坩埚放入窑内部,堆上大量木炭并点燃,然后用一些石头将洞口半封住,只留两三个小孔用来向内鼓风。 众人轮流拿着铜管向洞中鼓风……这几个崽子把往管子里吹气当成乐子了,我严令他们不许吹太多!开玩笑,都烧成二氧化碳还炼个毛线铜! 感觉洞中的木炭烧得差不多了,我令他们拿着粗木棍扒掉封住洞口的已被烧热的石头,洞中向外翻涌出的热浪瞬间引燃了石壁上的大片爬山虎。冒着滚滚热浪,我亲自用长夹子将里面烧得发红的坩埚夹出来…… 先夹出来的是最小的坩埚,携着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我小心翼翼维持着锅口朝上,并轻轻地放在地面上,地上的小草立即灰飞烟灭…… 我们凑近看,坩埚里面泛着淡蓝色的液体,还混合有大量黑色的杂质,我用长柄的铜勺将杂质一点一点舀出,待液体相对洁净之后,便夹住坩埚,将其倒入已准备好的耕犁模具中。 接下来,我们配合着,将剩余几个较大的坩埚全部夹出来——最大的锅儿竟需要三个人共同举出来!然后舀除杂质后,纷纷灌入陶模具中。 窑内的炭火已经完全熄灭,模具冷却的时间却依旧漫长,天色已晚,我令众人再去搬运一些木炭,便“日落而息”了。 既来之,则安之,不管烧制结果如何,明天又是新奋斗的一天! 豁达的话谁都会说,但我仍是心事重重地入睡,且第二天刚刚蒙蒙亮,我便起身至昨天的几个模具处,发现有三个家伙已经守在了旁边!难为他们,连我在造什么都不知道,居然比我还上心。没一会儿工夫,所有的人全部聚齐……看来大家心事都很重。 我拿过一个陶犁模具,在手中仍有一丝余温,沉甸甸的手感很好。众人纷纷好奇地围过来,突然我将其往旁边石头上一磕…… 有人倒吸凉气,有人惊诧瞪眼,其中一名蒙多部的智人还喊出了声!紧接着,他们的目光被一地碎瓷片中间静静躺着的物件完全吸引了。 这是继陶器之后,这个时空的第二个纯人造物。同石器、木器、衣物等半人造物不同,那些东西即便再精美,人们一眼就能看出其材质及做工手法,无非是现有材料新的“排列组合”方法,令人新奇、佩服,但并不叹为观止。但是,陶器刚刚问世时,众人犹见天物,因为这器具太美了,流畅的线条、特殊的形状,这种美完全无法由自然界自发形成。 这次的铜犁,使当年惊为天物的表情再一次出现了——新的东西太美了!这形状大家都见过,无非是普通的犁头,在海盟的时候,首建大司工还带人造了几个石头或陶的,并不新奇。但这件犁头纯紫红色的颜色,以及不同于任何石头、木头、兽皮等材料的光泽,显示这是又一件类似陶器的“通神”之物! 终于,有一个年轻战士按捺不住好奇,缓缓走上前去将铜犁头拿了起来,入手的沉甸感令其身形一滞……我走上前去,静静抚摸这件新的东西,并接过来拿在手上把玩。 尚有一丝余温的铜犁头,冰凉感还未入肌肤,在阳光下显示出特有的金属光泽,应该纯度比较高。我敲了敲,嗯,也有金属特有的清脆声音。 其他战士们悄悄地看着我如同抱着自己孩子时的沉醉感,一个个不敢作声。突然,他们眼中的我仿佛刹时想起了什么,扭头望向其他的模具,面部都有些狰狞…… 众人愣了几秒,忽然一拥而上,扑向我目光所及的其他陶模具…… 抢神物啦! 最终,大家欣喜地望着这一阵子的劳动成果,6个铜犁头,2个铜斧头,以及3个铜凿子在地上摆成一排,旁边是一大堆陶瓷碎片。一部分人被我派去加工斧柄,另一部分则回到海盟“陶器厂”,向其“订购”更多的模具——其实我迫切想立即烧制第二炉铜,但是模具不够了…… 不知道犁头效果如何,我决定趁着新模具没来之前,先测试一下铜斧和铜凿好不好用。 没过一会儿,一柄装着木把手的斧子到了我手里,而一名手持石斧的强壮战士则在我对面……不是二人决斗,是砍树大赛,我要试试铜斧的效率比石斧高多少。 我们各选了一颗差不多的树,同时抡起斧头开始砍…… 木屑翻飞,汗水淋漓,“石斧哥”按照我的要求铆足了劲儿拼命硬砍,很快便体力不支,身边一个同样体格的战士接过他的石斧继续奋力猛砍…… 最终,当我的大树轰然倒地时,“石斧组”已经换了第三个人在砍,且树上的缺口刚刚到达树的三分之一。 看来铜斧的效率是石斧的三倍,省力程度也是三倍左右。若将整个大同盟的石斧全部替换为铜斧,则伐木效率将提升三倍,人力也仅需要此时的三分之一。 赚大发了! 感受着科技带来的力量,以及即将产生的生产力和人口红利,我不由仰天大笑——不出声的那种,回头一看,几个崽子纷纷拿起铜斧和石斧,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砍树“比赛”…… 喂喂,你们是不信任我是咋地?以为我作弊了吗?! 我走过去一问,他们便回答:这个是新东西好用还是盟主您天生神力,俺们看不出来,就想亲自试试! 得得得,你们玩儿吧! ……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 整整一白天,整个大神山全部响彻“铿铿”的伐木声,周围的树林子可遭了秧,最终,众人纷纷承认并慨叹,新的“神物”真是如此利器! 此外,铜凿的使用效果也不错,效率同样是石凿的三倍,且更加省力。我还是老习惯——“把握住确定的东西”,决定将其他矿石全部炼成铜斧和铜凿,至于铜犁,等下山去海盟试验之后再造……大不了再去一趟大仙岛搬运矿石! 接下来十几天,随着新的一批模具抵达,我带领这些“冶炼工”按照此前的经验改良了坩埚大小和用炭量,将剩下的孔雀石全部炼成铜,再浇铸成铜斧和铜凿,并将海盟的石斧石凿替换了一大波。整个海盟建城、造屋、造船效率立即大增,树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为新城城墙和城内住所,新船也立即生产了足足五艘,把海宁和一众海盟长老喜得笑口常开。 再次派出三艘船赴仙岛采集矿石后,我接到了南方元守一队长的信件。不同于此前例行的工作汇报,这一次的信内容有点多,足足用了四十几页叶子纸,以兽皮袋兜着运到了我手中…… 四十七、南方恩怨理还乱 “尊敬的盟主。这两个月来,我和元石头带领的南下主力一直居住在南方扈部的地盘上。他们的首领扈全热情好客,且对我们的陶器、武器和农业非常感兴趣。还派出许多部民,帮助我们照看已寻找到的野农田,使我们效率大增,在南方的农田数量已超过元城等四城的种植面积,预计秋天能为大同盟提供大量麦子。 因此,我们在扈部做了一些类似元盟建设的工作,帮助他们修筑木屋、建立陶窑、生产武器,并训练了几十名战士,他们的人数太少,无法修城,只得作罢。种种帮扶措施,不在此一一罗列。我们还同周边的十几个部落建立了联系,利用扈部生产的陶器、工具同他们贸易,换回牛、羊、马等牲畜,目前已积累了许多,我和元石头决定秋天便驱赶牲畜群回元城。 同扈部和周边部落的交流中,我们了解到大量南方的信息,有一些是由各部落里面年纪很大的人们口口相传保留至今的,相信盟主您会感兴趣。 据老人们讲述——很久很久很久(他用了三个,估计是数百年的意思吧)之前,扈部等部落所在的土地,甚至我们元盟的土地,都是南方部族的,他们占据着大神山以南的全部土地,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忽然有一天,大神山以北的部族开始越过大神山涌入他们的地方,开始的时候他们还热情接纳并吸收进来,但逐渐的,涌入的人越来越多,很多还是同北面的敌人作战失败后被迫南下的。这些‘北人’占据了大神山南麓一线,开始挤压他们的地盘。 听说北面有更加强大的敌人——应该就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抢占圣山的那群人吧,这些南边的部族也十分忧虑,于是划出大神山一线的土地专门安置‘北人’,并期望这些战斗力强的部族残余站稳脚跟,帮忙抵御北方的大敌。 又过了很长很长时间,听说北人在北方的战斗已经完全失败,大神山以北所有土地尽数陷落,全部残存的人都逃过了大神山,这一线狭长的土地已经养活不起越来越多的人了。于是,他们小心翼翼地试图向南扩张,而我们不同意,双方逐渐开始冲突,并爆发了大大小小的战争。最后,善战的北人迫使我们南迁,以中间的弋湖和象山(托莱多山脉)为界,北边和西边大片土地被北人占据,南方部族只能龟缩在不足此前一半的土地上苟延残喘。 这么多年过去了,南方部族已经习惯在狭小的土地上生活,但是,近年来,北方部族又有了南下的倾向,目前双方又在象山附近爆发了一些冲突,但是并未演化成大规模战争。不过,照此趋势下去,终有一天,扈部等靠近南方的部落会再次南下,越过象山和弋湖占领南方部族的土地。 我问过扈全,他确实对人越来越多、土地逐渐拥挤这件事十分忧虑,能放牧草原和采集的森林就那么多,随着人不断增长,终有一天扈部的地盘会养不起他们——现在就已经非常吃力了!在他心中,还真有联合几个其他部族,向南越过象山定居的选项,只不过这必然引发南方部族的反扑,因此他十分犹豫。 我告诉他,可以举全体部落北迁至强大富饶的元盟,目前雁湖以北的数十个部落都已经迁到元盟并彻底融入,他们生活得很好,有充足的食物、衣服,用不完的陶器,以及强大得足以击败大神山以北敌人的军队。我们还在研究发明更多食物和新工具,北方的敌人终有一天将再也构不成威胁,将来大家的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好。 扈全很心动,对元盟心向往之,并细细计算了举族迁往元盟需要的食物量和时间。最后他说,元盟距离太远,他们以及周边部落的食物储备普遍不足,老人孩子也无法长距离跋涉,今年估计是搬迁不了了,但只要雁湖周边的部落大量迁走,土地空出来一些,他们部分部落便能北上定居,缓解目前的生存压力,等明年、后年在雁湖安顿下来了,再考虑继续北上,彻底融入元盟。 周围这十几个部落里面,扈部是最大的,大约有300人,他们暂时未组成统一的部落联盟,许多事情都是商量着来,而扈部的意见举足轻重。 因此,盟主是否要抓住这个机会,说服南边的各部落北上,加强我们的实力,至不济,让他们沿着雁湖一带定居,管理我们在南边的农田,也是不错的选择。 元守一拜上!” 元守一还真出息了! 我太欣慰了,曾经着力培养的人才,现在纷纷可以独当一面了,严青眼、首宝柱和佘向纯哼哈三将自不必说,这个“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式的秦朝官制发挥了重大功效,自他们仨成熟起来,军事、民政、司法(包括宗教)这三个方面我基本上就没再操过心。其余诸如大司农元柯明、大司工首建、大司农伯托、大司礼首玉柱、“御用侍中”牛飞,以及佘迩、马彪、马果等,加上军中的严钢、佘远、元乙、元丙、严库等军官,都在新的职位上发挥了重要作用。现在,平民出身的中级军官元守一,也能在南方如此繁重的任务下,独立思考整个元盟、整个大同盟的未来发展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 随着大同盟的不断扩大,人口和地盘越来越多,我们对人才的需求也呈指数型上涨。还好,新一代人才逐渐锻炼成材,将在未来相当一段时间内满足大同盟的治理和发展需要。 目前,我只是按照大小事务封了一些“官儿”,每人分管一摊事情,整个尼国的官制改革目前暂不着急,随着元守一这封信的到来,此前同首宝柱、佘向纯商议的那件事情需要抓紧提上日程了——南迁! 扈部等十几个部落遭遇的情形,其实核心四盟也在经历,不过一是人口和土地的矛盾尚不明显,二是四盟即将完成的春耕能够极大缓解这一矛盾,新兴的农业能够使目前的土地富余地养活当下的人……甚至人还远远不够。但是,以后呢? 随着食物逐渐充足、制度不断完善、战争威胁暂时消失,核心四盟的部民生活水平得到了大幅提升,新生的婴儿陆续呱呱坠地。据首宝柱的手下统计,今年前三个月,一万余人的元盟,新生儿竟超过了120名!其他三个盟也差不多,而老人的寿命也在不断增长,病死、冻死的人越来越少,照此速度,光人口自然增长,四盟20年后便将达到2万人,40年后将突破4万人。 光生崽儿速度看着倒也不快,但是,四盟的人口增长还有一个重要来源——移民。 去年夏初我刚刚来到这个时空时,元盟还是个只有300人左右的小部落,现在已经膨胀到近3000人,不到一年便扩充了10倍!我们的部落联盟也有1000余人猛增至超过万人。急速的移民既为四盟的发展提供了充足动力,城市、建筑纷纷建立,各类工具、物品不断生产出来,大家的生活渐渐向好,但是随之而来的,便是如何养活这仍在快速膨胀的人口。 若照现有模式继续发展下去,未来,南部、西部的移民会渐渐变少,但我们自身的规模膨胀仍在继续,终有一天,现有的土地将养不起核心四盟——大同盟其他成员也一样,终有一天,整个大神山一线将养不起全体大同盟,我们也必然向南或向北扩张土地。 向北暂且不论,向南的话……便是尼安德特族群的同室操戈!南部诸如雁湖周边的部落要么加入,要么将被我们驱赶向更南方、更西方的土地,接着便是人口激增—土地变少—继续南下西进的循环,直到……我们占据了整个伊比利亚半岛。 然后呢? 四十八、治乱循环之本源 在人类历史上,各国、各文明、各族群都普遍面临人口和土地的矛盾。随着人口增长,当下的土地和资源终将无法满足现有势力的生存,必须寻找到新的地方、新的产出才能缓解矛盾。以我现在这个新的时空为例,小到扈部周边的十几个部落,中到核心四盟和整个尼国,大到……整个尼安德特族群乃至北方的智人族群,无不被这个问题困扰着。因此,扈部等部落意图向南迁徙,核心四盟和大同盟也要北上、西进和南下,而北面的智人更是年复一年攻击大神山防线,抢夺尼安德特人最后的家园。人口的增长和现有产出的不足,驱使着所有势力不断萌发蚕食、侵吞邻居土地和资源的倾向,并最终付诸实施,文明的冲突与战火随之而来。 在我前世的时空,道理也同样。在古代,由于观念及缺乏避孕手段等问题,所有势力的人口都在增长,这些增长虽有快有慢,趋势却始终不变,最终,人口会达到帝国现有土地的承载力临界点,帝国随之开始向外膨胀扩张。 因此,华夏文明不断扩展,直到国家的边界抵达荒漠、雨林、高原和大海;罗马人东征西讨,最终被雨林、沙漠和距离阻隔方才停止扩张;在美洲、非洲,庞大的玛雅帝国和阿克苏姆帝国陆续征服了周边所有宜居的土地,直到被山川地理阻隔;甚至夏威夷列岛、琉球群岛等岛屿上,也多次出现过统一的、征服目之所及全部土地的国家出现。 人口持续上升,而各个国家、文明受到土地限制,终有一天会停止扩张边界。当扩张停止的那一刻到来,帝国的死期也就临近了。继续新生的人口会迅速消耗掉国家的储备,无论人民怎么精耕细作、怎么善于经商、怎么省吃俭用,消耗都会不可逆转地超过土地的产出,最终引发饥荒、流民潮、死亡和崩溃、湮灭,一如明末故事。 于是,不可一世的罗马帝国崩溃了,强大的玛雅文明灰飞烟灭了,各个帝国犹如美丽的昙花,纷纷消失在历史洪流当中。而华夏文明虽坚挺至今,但农业帝国仍无法摆脱沙漠、海洋和高原的桎梏,在数千年历史长河中不断崩溃、重生、再崩溃、再涅槃重生,形成了单一文明独特的“治乱循环”,成为整个华夏大地所有王朝的诅咒。强汉、盛唐、富宋、悍明,各个繁华如烟的文明纷纷在辉煌过后迎来坠落,为后世留下青史几页,令人唏嘘意难平。 即使是获得雨果奖的《三体》,书写全宇宙所有文明的图景时,依然有“所有的文明在不断扩张,但宇宙中的物质总和保持不变”的定律约束,并最终导致可怕的、互相毁灭的“黑暗森林”。 所以,破解该矛盾的终极秘诀,除了限制人口增长外,便是尽力扩大产出,使相同的土地能够养活更多的人。在古代农业帝国时期,限制产出增长的因素主要有“土地肥力周期”(即随着人口和产品增长,土地所含的物质在逐步降低,最终导致王朝末期土地肥力逊于王朝初期);“政权治理周期”(即各个王朝均由开局的政治清明演变为制度僵化、人事盘根错节、利益集团控制朝政);“军事力量周期”(王朝初期打天下的百战精锐逐渐蜕变为承平日久的“屯田兵”)等。而破除农业帝国短板的终极解决方案——工商业,在古代则受到观念、利益集团以及自然条件等诸多限制。例如,中国古代由于缺少贵重金属,导致货币数量长期严重不足,使市面上的“货”始终远多于“钱”,困扰华夏大地千年,最终使汉、唐、宋等超级帝国一定程度上亡于货币不足造成的通货紧缩(明朝则不然,由于找到了“天然是货币”的白银,大明终于解决了通货紧缩的问题,成为第一个理论上能够摆脱“300年一大劫”的王朝——仅仅是理论上,最终席卷全球的小冰河寒潮摧毁了农业,也掐断了跑步迈向近代化的大明的发展路径——作者按)。而只有工商大兴,社会分工才能更彻底,人类受到的自然资源限制也会更轻,产量呈现爆发式的增长。 若无工业,人们只能用手刨地、用脚播种、用牙收割;若无商业,则所有人在种地的同时都要自己开矿石炼铁、造农具用。工业能够显著促进农业,为农业提供必要的工具、先进技术,如农具、水车等;而商业则进一步加强了社会分工,商业发达的社会,所有的人都只需要做一件事情、完成一项自己最擅长的工作,便能够通过交换养活自己和全家人。有人曾类比:农业相当于一条金线,越长则越值钱;而工业则是另一条边,工商业都发达的国家像一面金箔,其价值远大于金线;商业则是第三条边,商业发达的国家是一个金块。就如同19世纪的英国和清朝,由于商业发展的严重不对等,体量庞大的清朝“金箔”无论如何也无法战胜英国小“金块”,最终屈辱求和。 到了近现代,人类最终打开了工业、商业之门,通过工业化、比较优势和国际贸易,相同土地面积的产出在数千年后再次增长(同人类在原始社会向农业社会转变的过程一样,如我们尼国现在正在经历的阶段),人口和产出的矛盾被掩盖。当各国纷纷进入现代文明后,人口增长渐渐放缓,直到出现人口负增长后,这一对困扰人类的矛盾才最终真正消弭于无形。 在我前世,各个发达国家和部分发展中国家陆续步入人口低增长、负增长的时代,国民的生活质量以及养老、医疗、教育保障随着gdp的增长也逐渐变好,但仍有大量国家人口增长较快,随之而来的是21世纪仍无法摆脱的贫穷、落后、饥荒和死亡。无论联合国粮食署和各大国怎么援助,都无济于事,其根源便在于这一对矛盾无法缓解。 因此,虽然目前核心四盟由于正在经历农业变革,未来数十年内人口和土地的矛盾不会爆发,但我仍要未雨绸缪,为整个尼国准备更充足的土地、更多的资源,以尽可能延长国家的寿命。况且,我这个bug不同于懵懂的古代人,而是手握工业、商业的钥匙,能够通过正向引导,进一步提高国家的整体产出。虽然古代的手工业产量不大,商业也受到地理和技术限制,但“重工、重商”的观念一旦深入人心,最终必将在某个时代开花结果。我要做的,是避免出现历史上的“重本抑末”、“重农抑商”等思想,竭力灌输“重农、兴工商”的理念,为整个国家注入发展活力。 此外,即使征服全世界、全宇宙,若人口无序增长,最终也避免不了崩溃的命运,但这个观念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现有的技术水平也无法有效避孕——关键是,在我在世这几十年也到不了需要“计划生育”的地步,现在整个尼国的人口严重不足,我连建个新城都得扣扣索索!看来……只能留下一些著作,让后代人去感悟了。 这一年时间,我们吸收了足够的人口,打开了农业之门,是时候向外进一步扩展了!首部、佘部向南迁徙,也将把农业、制陶等先进技术和理念带至新的土地和部落,从而提高大神山以南土地的产出量,提升整个尼安德特族群的人口增长。 我同首宝柱、佘向纯分别通信商议,春播之后,除留下少量看守人员,首盟、佘盟便携带充足食物和物品南下,由首盟在西、佘盟在东,共同向南方迁徙,占据雁湖以北的广大土地。在抵达新地区之后,两盟立即修筑新城和房屋、管理新发现的野农田、加强放牧和捕猎、采集工作,同时不断吸纳周边小的部落加入,并同其他定居部落进行联系和贸易,将我们先进的发展理念和技术推介给他们。 元盟、严盟则各分出一半人占据以前的首城和佘城,并尽快恢复生产、农耕。元盟和海盟将负责最新式的铜制工具制造,量产之后优先补充给首、佘两盟。 两日后,我收到了首宝柱、佘向纯的回信:春播已近尾声,同意立即南迁! 四十九、人生忽如远行客 随着春播结束,首盟、佘盟将离开生活了数代人的大神山土地,进入南方更加广阔的天地。 在此之前,严、首、佘三盟还支援了元盟上千人,弥补元盟春播人手严重不足的窘况,且我在海盟生产的铜犁头以及首建他们研发的“第一代”石犁头、陶犁头均被我快马加鞭送回元城,由匠作部配上木头犁身之后,先试验人力耕作。这些犁使耕地效率大增,有效弥补了元盟的人口不足,但是随着春播接近尾声,所有的犁头——包括铜犁头,都受到了严重损坏,无法继续使用,成了一次性消耗品。其中,石犁头和陶犁头极易折断,铜犁头虽不会折断,但每一个都磨损严重,成了没有尖的“无头犁”。看来石犁、陶犁的“科技树”不可行,下一步应当重点研究如何加强铜犁头的磨损了。 元盟春播接近尾声时,首盟、佘盟的人也陆续归建,开始准备南迁所需的大量物资。春播结束的严盟则开始大量生产南迁所需的陶器、木器等,尽力补充两盟所需。我在海盟生产的铜斧、铜凿,除留给海盟一小半以外,也全部交给两盟带走。 终于到了出发的日子,我本人也于两日前由海盟抵达佘盟,跟随佘向纯他们一同出发,严青眼则带领数十人的小队跟随首宝柱在西面出发。 看着牵马赶牛驱羊、手提肩扛臂挑的队伍开始启程,我问佘向纯:舍得走吗? 佘向纯一笑,用他特有的唇语——目前他的唇语融合了我们都能听懂的智人语言,变得更加丰富、易于理解——道:舍不得,毕竟是住了那么多年的地方。但是,想到能带领大家去更广阔、更温暖的地方生活,还是兴奋多过不舍。不过咱俩要分开很久,盟主打算什么时候南下看看我和老首啊? 我笑了笑,写道:分开不了太久,等新城建完,安顿好了,你和老首要把全部事务交给长老团,然后回到元城,回到我身边! 嘎?佘向纯不解:那我岂不是离开佘盟了吗? 当然啦!我继续写道:你现在可不止是佘盟统帅,还是整个大同盟的“御史大夫”,当然要来“中央”任职啦! 这个“官僚体制”模式显然令佘向纯很惊奇,不过想了想,他也欣然接受了。能够继续跟我和严青眼、首宝柱朝夕相伴,他也感到很快乐、很安心。 目前大同盟(即尼国)的官制虽还未定型,但基本上按照我本人熟悉的华夏西周+秦制进行安排——中央以秦朝官制治理整个大同盟,其权力超然于所有部落联盟,负责的农耕、工业、城建、教育等事务,大同盟内所有部落联盟都要不折不扣地完成。此外,大同盟同各部落联盟之间的关系则类似西周王室与各诸侯国,在目前大同盟中央实力强劲、各个“诸侯国”(部落联盟)心悦诚服之时,诸侯们(严青眼他们这些统帅)均要担任或准备担任中央的职务,一如华夏历史上郑桓公(郑伯友)或郑武公(世子掘突)需要在镐京或洛邑担任周王室司徒、卿士那样。只有到了王室衰微之时,各诸侯才放弃担任王室职务(或者只挂虚职),选择在自己的封地划地自守,乃至征伐扩张,如郑庄公(姬寤生)的争霸。 目前大同盟(尼国中央)对各个部落联盟(诸侯)有着名义上、技术上和观念上的碾压优势,自然,首宝柱、佘向纯他们也要以在大同盟任职丞相、御史大夫为主,将来其他部落联盟完成初步建设后,寇齐他们也要来我这边担任要职——当然未必是在元城,等大同盟土地扩大后,元城这个大神山一隅的地方未必适合作为新“国都”,需要在合适的地区营造新都,方能控制整个国家。 专征萧鼓向秦川,金牛道上车千乘。 由于此前大批部族如成部已经北迁,从雁湖往北直到核心四盟的土地显得很空旷,只有一些小微部族居住。佘部南迁的队伍超过2000人,一路上引发了好几个小部族的恐慌——他们没见过这么多人!此前迁徙的部落千千万,哪有这么浩浩荡荡横无际涯的! 发现我们没有敌意后,一些部民大着胆子骑马靠近,询问我们的身份。在得知是北方“神盟”举族南下后,附近的小部族同时沸腾了!他们有的连部落都算不上,仅相当于几个家族的联合体,此前大量邻居部族北上加入“神盟”,空出了大批的草原和林地,被这些尚未北迁的部族占据。一年以来,许多人自“神盟”归来接家眷时,都会吹嘘北面的生活有多美好——这跟大家以往的经验完全相悖,此前越往南越温暖且远离战火,北面是大家唯恐避之不及之死地,除了往大神山沿线各盟运输一些支援物资外,没有人愿意长期呆在那边。这些“还乡团”的吹嘘使留下的部族对北面也有了一丝憧憬。 此时佘部路过,各沿线留守部族一传十十传百,纷纷拿着牲畜果蔬来交易,希望一睹曾经听说过的“神器”(即陶器)。 机会难得,佘向纯立即下令将队伍中多余的陶器全部拿出来交易,并现场示范使用规则,许多“买家”最终是捂着肚子、拎着买到的陶器腿儿着回家的(因为连马都换陶器了,且吃得太撑不好上马)。 此外,有许多零散的家族主动携全部家当意图加入南迁的队伍,成为“神盟”的一员,我们照单全收,队伍开始一天天变得壮大。 继续向南行,我们一行人抵达此前元乙、元丙和成部曾经居住的草原,这片空置的草原此前划拨给了大同盟中的“南方五盟”之一的阳盟定居,其统帅阳立提前得知消息,率长老团前出数里迎接盟主和新的南方邻居——他已经知道佘盟要去南边的雁湖东部了。 我们在阳盟简单停留了一天,查看其部落建军、修城、教育进展。南方五盟由于距离核心四盟较远,各类人员、信息传递不便,且长期远离战火导致“危机感”弱于北方诸盟,因此我们看到,阳盟的总体改革进展比大神山一线诸盟慢一些,不过也在正轨上发展,假以时日亦能成为元城今天的样子。 我们根据情况向阳立提了点建议,并留下一批物资作为支援,尤其是新制的铜斧,把阳立高兴得抱在怀里迟迟不舍得给手下用。首宝柱他们在西边也会经过南方五盟中的胡盟,相信也会给予一定支持和援助,更西边的山、卢、崔三盟这次我们就不去了,有机会再说。 经过一个多月的跋涉,靠着同沿途小部族的贸易或吸纳,以及在阳盟得到的补充,目的地终于在望。前方飞奔过来的几骑是我们派出的先头部队,应该是来报告雁湖就在前方的消息——不用报告,隔着很远我们就看到湖面泛起的点点波光了,那真是一路走来最美的风景。咦,侦查小队怎么多了好几个人? 几名骑兵靠近后,我发现元守一也在其中,还有一名看着眼生的人。 元守一下马行礼后,便上前向我汇报。此前得到我传递的命令,他便建议扈部联合周围小部落组建“扈盟”,并开始按照元城的经验,同扈全一起开展大建设和大生产。由于语言老师缺乏,识字教育无法有效开展,导致修城、造工坊等活动也严重滞后——对于尼安德特人来说,教育果然是第一生产力。 此时扈全就在元守一身后,看着元守一对我毕恭毕敬的样子,对我的身份心下了然,便也下马来到我面前,掏出一张叶子纸并弯腰呈给我,上书几个大字:扈盟统帅扈全,拜见大同盟元甲盟主! 嚯,这还有个带名片的! 我非常满意,走过去扶起扈全。他的这个创意不错,以后可以令所有尼安德特人都效仿,在兜里揣一些“常用语句”,比如“你好”、“谢谢”、“请让一下”、“对不起”、“多少钱”、我叫某某”等小纸片,绝对能省不少纸。 接下来,我对元守一大加赞扬,对于他提出的增派语言老师之事也全力支持,并表示今天就可以选人让扈全带回去! 扈全大喜,向我连连道谢,并表示希望加入大同盟,成为其中的一个部落联盟。 我压抑住内心的喜悦(元守一的狂喜则是直接露在脸上,这小子还是欠炼啊),非常“云淡风轻”地对他表示:没问题,这些都是小事情! 这句话一出口,从此,尼国大同盟又多了一个部落联盟,最关键的是,我们能控制的区域从大神山一线—北部草原一线—雁湖一线,又向南扩展到了象山一线,已经同南方各部族接壤了! 隐藏的地图一一开启,整个大同盟的生存空间愈加广阔,而我所带来的文明之光,也通过扈盟,开始轻轻渗透入南方祥和却依旧落后的土地上,南方诸部的敌意,在润物细无声中悄然裂开了一条缝隙…… 五十、忆兮尼国始盛日 尼国二年六月末,元城。 我从佘向纯那里回来已经一周时间了,首盟、佘盟的定居工作已然步入正轨,临时的帐篷营地全部搭建完毕,新的城墙靠着充足的铜斧铜凿加持,正在快速竖起。食物充足无虞,全体部民干劲十足,城墙筑毕后,建房、生产、垦田等诸多事宜两个盟也都是“老手”,经验丰富,没有什么需要我继续操心的事情了。 海盟的海上运输线已经建立,每个月都能运来超过20船次的铜矿石,山中建立了完善的铜窑,以及配属的炭窑和专门制模具的陶窑,开始按照既定标准生产铜斧、铜凿和铜犁头,在优先将首、佘两盟的石头装备替换完毕后,海盟和元盟也都装备了大半,接下来,源源不断提供给严盟和其他盟的铜器也将陆续起运。为了铜器制造,我将首建和足足200名工匠留在了海盟。 海宁曾跟我提过的“岛上移民问题”早已作罢,现在,有了食物和陶器追求的岛民们“全民皆矿工”,在大岛上疯狂捡铜矿石,干劲儿冲天,一时竟有点人手不足。我们也竭力满足岛民需求,甚至令就近的古盟、林盟给海盟运过去一批物资用于交易。 至于海宁希望扩大海盟人数规模的愿望,我大手一挥——没问题,反正大小仙岛上也没有部落联盟,那就大仙岛一个部落、小仙岛一个部落,全都归属你海盟管辖了!这不比你往大陆上运人扩张得快多了? 当时海宁懵懵懂懂的表情我至今还记得,没办法,古代人“以海为墙”的观念太严重,让他立马接受自己的地盘是一小片陆地加上俩岛,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不过,随着铜工具乃至铜兵器开始发挥出威力,相信海宁能很快明白大小仙岛的铜矿对于整个大同盟的价值,以及他们海盟守着这个“金疙瘩”的发展优势,届时……没准他还要往岛上运人呢! 元盟的春播已经结束,巧手匠师佘大坚在发现石犁头和铜犁头的弊端后,立即赶工发明了一种新的犁头——铜石合金犁头! 好吧,这个词儿是我编的,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把铜犁头前面套一个石头套,既能耐磨,又能抗折,新的犁头一出,便迅速风靡整个元盟农田。而且,在耕作快要结束时,佘大坚他们终于发明出了能够使用牛、马牵引的犁,并用于最后几百亩地的翻耕,效率立即提高了至少十倍!虽然由于发明太晚,今年基本没用上,但相信下半年进一步扩大农田的时候,坚硬犁头、先进耕犁和畜力耕作三者结合,能够将元盟、严盟现有的上千亩农田再扩大20倍——如果还有那么多地的话。此外,其他各盟今年平整土地时,也可以用上这些“新鲜出炉”的技术,垦田难度比我们去年大大降低。 刚刚开渠放水后,饱饮一番的农作物在地里静静地生长,日头偏西,元城内开始飘起淡淡炊烟,部民们丰盛的晚餐时刻即将到来。大神山以南的大地上,在大同盟的控制区内,这一派安静祥和的景象在各处上演——匠作区忙碌了一天的工人挥洒着汗水回到家,同扑上来的孩子们嬉戏玩耍;仓储区负责清点的会计人员晃晃晕眩的头,将满脑子的数字清空,一身轻松地闲庭信步在城内主干道上;城外的牧民驱赶着自家的羊群,向着刚刚搭建的、还泛着青绿劈砍痕迹的羊圈缓缓走去——今年这些棚子的搭建能大大减少阴雨和寒冷对牲畜的威胁,致病和致死率显著下降,牧业也将进一步扩大。 我站在城头看着这一幕幕,良久,古丽在一边轻轻碰我,忽闪着漂亮的大眼睛写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我点点头。 她写:那你已经做到了,不需要再这么忙了,别到处跑了,好不好? 我微微一笑,抚摸她柔顺的秀发,带着两世为人的沧桑,写道:还远远不够! 目前,随着首、佘两部开始在雁湖东西定居,整个大同盟的领土开始呈现“倒锥形”,由大神山一线从西往东寇、侯、秦、元、严、林、古、海八个盟作为长边,北部草原从西往东崔、卢、山、胡、阳五个盟作为中线,由首、佘两盟同一些零散小部族作为短边,再延伸到南方扈盟这个“锥子角”。土地面积和势力范围已经接近北方部族拥有的一半。 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着远远高于历史上任何时期的人口密度。元盟和严盟吸收了首、佘两盟留下的留守人员和战士家庭,迅速膨胀至约3000人,而首、佘两盟各2000人南下,沿途各自吸收了数百名新加入者,目前也有5000人左右的规模,整个核心四盟的人口便达到了11000多人! 此外,大神山沿线其余六盟,由于新城初建,一切步入正轨,开垦农田亟需大批人手,于是也吸纳了大量南边的小部落,纷纷超过1500人。前几天大舅哥古新来信,说他们古盟竟达到了近2000人,各种事务令其应接不暇。 古盟跟海盟情况差不多,由于南面也有一部分海,同南部零散部族的接触面积小,不利于吸纳新人口,我便将成部等大一些的投奔部落都并入了古盟,使其增长速度同其他几个盟持平。 而海宁的海盟东部、南部两面沿海,北部是大神山,西面是古盟,无法靠自身吸纳新人口,一直没超过千人。不过随着我把大小仙岛都“册封”给海宁,他下辖的人口也迅速膨胀了六七百人,直接跑步进入“千五时代”了。 南部草原五盟,哦,首、佘两盟南迁后改称了“中部草原五盟”,由于地理位置优越,吸纳新人便利,也于今年纷纷超过千人。加上南边新加入的扈盟近千人,整个大同盟,或称尼国,拥有部民(国民)超过30000人,占大神山以南全部人口约三分之一——土地面积也基本上是四分之一。 由于人口逐步往新建的各城附近集中,各盟之间空出了大量的空地,并被零散小部族纷纷占据,甚至有不少南面、西面迁过来的部落,未来,尝到甜头的他们也基本上都会加入大同盟,又能提供数以千计、乃至上万的人口。按照中国古代“五人为一户”的,整个尼国,已经开始步入“万户”时代。 除必要的耕作、放牧和生产外,每个盟均拥有100-200名战士,整个大同盟的“常备军”加起来超过1500人,多半部署在大神山一线防守,真到了危急时刻,还能够动员的“后备军”也超过2000人。其中,常备军武器充足,大都配备藤甲或皮甲,为对付北方智人,骑兵的编制占了三分之一,达数百人。真正做到了“带甲千人”、“精骑数百”! 虽然仍旧处于游猎时代,虽然铜器的使用仍未普及,但整个尼国,已然爆发出强大的、昂扬向上的发展势头,由一盘散沙的小部落联盟“拼盘”,迅速成为了一个举足轻重的势力。 小邑犹藏万家室,公私仓廪俱丰实。后世研究尼国历史的人们,在考古发掘和文献研究时,都会把这一阶段作为尼国发迹和形成的时期。虽尚未完成官僚体制改革和治理体系构建,但此时的尼国已经表现出“国家”的形式。那个后来威震西方大陆的强大势力,那个将自身文明播撒全球的辉煌灿烂的文明,那个在全世界留下自己的足迹和印记的古老帝国,其强大繁盛的基因,就从这个时期开始衍生,在简陋的木城墙后,在破旧的木屋子里,在人们手持的陶器、石器和早期铜器中,开始野蛮生长。 而它的首任国王元甲,也由于这个时期尼国的迅速成长,成为了后世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眼中蒙着神秘主义色彩的一个人。没有人知道他脑中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心中有什么秘密,只能看到在元甲在世之时,各种新的发明创造如雨后春笋版喷薄而出,各种优秀的制度设计甚至数千年后仍在使用,他留下的文字塑造了整个尼国民族的性格,他留下的著作直到数千年后仍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在元甲的带领下,尼国初代国民以他们辛勤的汗水,不断将沧海化为桑田,将尼安德特族群由蒙昧彻底带入文明,将尼国兴建成为经济繁盛、军力强悍的应许之地——一个超越时代的超级势力。强大的力量和厚重的底蕴,在接下来应对南北两个方向的挑战时厚积薄发,将尼国历史带入一个新纪元—— 一个兴旺、融合、富足的新纪元! 第六章《小邑犹藏万家室》完 第七章 泽国江山入战图 第七章泽国江山入战图 《梦回尼安德特时代》第七章 泽国江山入战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五十一、北地风云可谋否 尼国二年七月,元城,前敌烽火台。 傍晚的微风吹拂着值守士兵沾满汗水的脸颊,带来了些许凉意。盛夏时节,大神山密林中的天气虽比平原上凉爽一些,但也炎热难当——而山中可恶的蚊虫还在进一步破坏这一丝惬意。 士兵元浩爬上观察台,替换下已经在上面呆了一下午的士兵元克。虽然已经近一年没见过敌人的影子了,但是“通神”的元甲统帅——不好意思之前叫习惯了——元甲盟主制定的值班条例没有人敢违背,换岗、休息都有明确的时间和人数,各类情况的应对也都有条例规定。 元克爬下观察台,坐在已经休息了许久的士兵羊暂旁边——羊暂是一名智人,来自蒙多部,此前“幸运”地恰好抽中了夏天的值守,于是被派往烽火台,去完成这最难熬的三个月。 羊暂递给元克一把扇子,这是他亲手用山中的干草精心编成,一看就是休息时无聊至极的产物。羊暂当年在蒙多部,哦,准确的说是在波尔多盟时,就是负责用草、藤、绳子编制各种战备物资的奴隶之一,由于其做工手法好,还做过一小队“编筐队”的头儿——类似李云龙在大别山里干的活儿。奴隶头不是奴隶主,待遇好得也有限,一旦不能完成军队交待的任务,轻则挨打挨骂,重则掉脑袋。因此,当下的生活虽枯燥无聊,且酷暑难当,比之前暗无天日的奴隶生活还是好了不少。 元克一把接过扇子,开始拼命狂扇——看来在上面晒得不轻。羊暂又给他递过来一碗水,道:“别着急,喝点水再扇!” 元克接过水一饮而尽,将空碗递回去,并点了一下头。 这就是羊暂同元克、元浩他们的基本相处方式,平时主要由会说话的羊暂“输出”,而两个“哑巴”则以听为主,以点头、摇头、摆手等动作辅助交流。羊暂早已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也知道这并不是他们俩看不起他或防备他,只是由于不能说话——当然也不是为了省纸,虽然可以写,但他们很快便发现,当相处时间久了,对彼此的习惯熟悉之后,由羊暂猜并说,元克和元浩点头、摇头或打手势,效率会更高。 “你要不要吃东西?饿了不”羊暂再道,元克摇摇头,示意暂时不饿,过会儿再吃。这比羊暂保持沉默,元克饿了之后拿纸写个“我饿,吃饭”要快得多,也方便得多。 这样的改变在整个大同盟中所有蒙多部的人所在之处都在上演。一旦有会说话的智人加入,整个尼安德特族群不仅仅是组织度、治理能力获得提升,生活中的相处方式也开始逐步发生变化。 如无意外,他们又将安然度过漫长而无聊的一天——过去的一个月,羊暂早就把他自己在波尔多盟的所有故事给另两人讲了个遍,连细节都没放过,而元克、元浩也通过书写,将自己的经历讲述出来。现在,除了有时会聊聊整个大同盟未来的发展方向,以及最近元甲盟主可能的动作——山中消息滞后,我在海盟造船、航海、炼铜,包括南迁之事他们还不知道。更多时候,则是像当下一样静默。忽然,观察台上的红旗开始舞动,这是继去年蒙多部来投奔,以及波尔多盟的侦查骑兵走后的第一次,意味着有情况,需要下面的人立即上观察台共同观察并商议。 元浩和羊暂立即飞奔至观察台,三步并作两步便爬上去。他们心中倒没什么恐惧感,反而有一丝……兴奋,仿佛静如死水的枯燥生活中忽然泛起了一丝涟漪。 三人在高台上共同向远方望去,只见有20几名骑兵缓缓向这边走来,距离尚有数里,不确定是敌是友。 “要不要点烽火?”羊暂道:“二十几人,点一股细烟就可以了吧?” 元克作为三人当中经验较为丰富的战士,同样也是这个烽火台整个夏季的负责人,又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会儿,非常罕见地拿出纸,开始写道:我觉得对方敌意不深,先不点烽火,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为什么敌意不深?”羊暂问。 元克写道:原因有三,一是作为侦查骑兵,20多人显得有点多;二是侦查骑兵一般都是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像这样结伴缓缓而行的从未见过;三是……你们俩仔细看看,队伍当中有几个受伤的人,伤员怎么能侦查? 元浩和羊暂也眯起眼睛仔细看,果然,骑兵队伍中有几人包裹着伤口,有一人估计伤势还有些重,由两名骑兵牵着两匹单马,中间挂着兽皮吊床抬着向前走。 羊暂看了一会儿,忽然说:“我觉得他们也有诡异,不如这样,我骑马下去问问话,万一对方不怀好意,我可以拍马就跑,你们俩一旦看见我往回狂奔,就立即点燃一道浓烟,让联盟派兵来援!” 或许是觉得这样确实危险性不大,元克一沉吟,便点了点头,同时一指马厩里的两匹马,意为“你骑两匹马去”。 一人双马的骑兵具有机动性优势,能够始终保持一匹马体力充沛,无论在作战、追击抑或逃跑之时,都有较大优势。元克这是为羊暂的安全又上了一道保险,关键时刻,人比马金贵。 羊暂感激地一点头,这意味着一旦情形不利,他只能放弃一匹马逃回来,而只剩下两匹马的三人中,必须有一人躲入林中步行返回,被敌人追上的概率大增——一般是队长元克本人,此时他也在冒险。 羊暂驱马下山,向着迎面来的骑兵一行奔去。元克和元浩紧张地看着他的动作,元克还偏头看了看日头,嗯,还有一阵子太阳就要落山了,若对方图谋不轨,羊暂也有足够的时间逃回来,且暗夜有助于他们逃脱。 二人看到,羊暂在离对面一行人“一投矛之地”停下,应该在高声问话,对面也停了下来,摆成了戒备的阵型,将几名伤员护在后面。但紧接着,对面的战斗阵型“轰”地一下垮掉,而羊暂……居然驱马向前冲去! 二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羊暂“冲锋”,这是……他要一人杀光对面全部吗?对面为什么不反冲锋? 紧接着,羊暂进入对方队伍……离得太远看不真切,否则,若是元克和元浩看见他下马同一个人热烈拥抱,绝对会以为他阵前投敌了。 没有厮杀,没有冲锋……元克想了想,一个月来他与羊暂已经非常熟悉了,也知道他过去的全部故事,应该不会是投降了对面,那唯一的可能就是…… 羊暂确认对面是自己人! 紧接着,元克看到一行人中分出来十几名骑兵,包括羊暂,开始向着自己的方向飞驰而来,而后面留下的伤员和几名骑兵也启程缓缓走来。 元浩转过头,眼中带着浓重的疑问,元克知道他在问自己的意见。 点不点烟? 略一沉思,元克写道:先不燃烽火,看看羊暂一会儿说什么。 骑兵们在山脚下停下,就见羊暂弃马,开始手脚并用跑上山,元克见状,果断爬下观察台,向前疾驰同他汇合,而元浩则继续留在台上观察防备。 二人在林间见面后,不等元克提问,羊暂远远地便大喊:“是自己人!此前蒙多部跑掉的人都回来了!” “这就是前线烽火台的报告!”说话的人是严青眼身边的一名蒙多部智人,名叫朱黑,此刻他正在念严青眼纸上写的字。而对面的我则顺势接过严青眼递过来的报告,开始仔细看了起来。 报告者叫元克,是前敌烽火台的队长。写报告的人叫羊暂,因为写字既快又好,被选中执笔。嗯,此前蒙多部来投奔时,有四十几人离开并北归波尔多盟其他部落,后来,他们在同兰王的战争中损失惨重,目前波尔多盟一片愁云惨雾,既要抵御兰王的大军,又要分出兵力防备东面的大圣山盟趁火打劫,乃至投降兰王共同进攻波尔多盟,其左支右绌,败像初现。 一个偶然的机会,蒙多部剩余的二十余人在前线恰巧凑到了一起,商议过后决定,与其在此等死,不如一同向南回蒙多部,看看是否有生机。 于是,在一名叫牛根的战士提议下,共有28人按照约定的时间,在防备最差的贝多部马厩集合,其中还有6名伤员,也都表示愿意跟着走。于是,众人趁守卫不备敲晕了他们,抢夺了30多匹马,然后突破营门向南疾奔而走。 或许是从未出现过向南投敌的先例,波尔多军诸营都是北面严防、南面松弛,待发现这帮人是“叛逃”而非“执行任务”时,已经过去了足足一整天,把贝多部首领贝当气得不轻。 这一行人有惊无险地来到大神山,同烽火台取得了联系,目前正住在会客区域修养,受伤的人也得到了妥善照顾。 我继续翻看,后面厚厚的一沓是来者叙述的一年以来,北面备战以及战斗情况。才看第一行,我的目光便被深深吸引了…… 五十二、内乱烽烟战犹酣 “自去年深秋比埃尔逃离兰都黎城返回波尔多盟,便开始紧张地备战,以应对兰王注定发动的大举征讨。这一冬天,波尔多盟一改往年避寒过冬的传统,动员全体男性部民在帐篷中赶制武器,女人和孩子被分配了最少的食物,仅能果腹。大量奴隶在雪停之时被驱赶出帐篷,冒着严寒出门捡拾柴薪,不计其数的人在野外冻死。 今年开春时,比埃尔手里积累了充足的武器装备,趁着春天之际,他又发动全体部民尽力捕猎,积攒了一大批食物,尤其是不顾损失地猎取了许多大型牲畜——自然又有一些人命丧猛犸和野猪之口。 待夏初兰王军主力抵达时,比埃尔靠着惨重的代价和疲惫不堪的驱使,武装了超过1500名战士,并拥有整个部落超过三个月的食物——鉴于跟我们打仗的经验,智人虽然没有搞清我们身上的藤甲是什么,但也明白身上穿厚的东西能抗揍,于是有许多战士披上了野猪皮或象皮赶制的厚衣服,智人军中也开始出现“甲士”的编制。靠着以上准备,比埃尔有信心在未来三个月内彻底击败兰王,至少逼迫其撤走——本来他是这么以为的。 兰王大军足足有2000人,较比埃尔预计的多一些,不过波尔多盟有主场优势,本来还能斗个旗鼓相当……直到东面传来消息,说大圣山盟有异动,似有意同兰王合兵。 当时,比埃尔在统帅大帐中破口大骂了很久,好几个蒙多部来归的人都听见了,大意是‘兰西解决了波尔多盟,下一个一定是吞并大圣山盟,弗比斯这家伙是脑子进水了吧!’之类的话。 虽然对大圣山盟和统帅弗比斯的愚蠢愤怒异常,但比埃尔还是不得不派出400人,向东防备其趁火打劫,正面战场上兰王的兵力优势一下子扩大为近两倍。 大战进行了一个多月,双方不断投入更多力量,伤亡都很惨烈。近期,比埃尔又惊奇地发现,对面兰军中出现了此前隶属于自己的塔多部和图多部战士! 自这两个部落归属兰王以后,比埃尔的手中便长期只有七个部落,此前蒙多部损失惨重后出走,更是令波尔多盟仅剩六个部落、1000名左右战士。经过一冬天和半个春天的准备,通过充分的压榨和动员,比埃尔勉强凑出了1500军队对抗兰王,还为大圣山盟可能的偷袭而分兵,人数进一步降低……但用一半的人勉强还能维持住战线不崩溃。 也许是因为战事不利,亟需尽快解决波尔多盟,兰王终于开始逼迫不愿出力进攻“老东家”的塔多部和图多部派人上战场了。开始时,两部落还只派出一些射手,隔着老远投掷投矛石索,生怕与对面的人打照面。随着战事深入,两部的肉搏兵迟早也会在兰王的淫威下不得不加入战场,届时,兵力对比将达到三比一!比埃尔将丧失取胜的可能。 最近,统帅比埃尔焦头烂额,夜夜做噩梦,不是梦见兰王大军踏平波尔多盟,就是梦见大圣山盟加入攻击,将他砍成肉酱,甚至还梦到……南边出逃的蒙多部又越过大神山返回,在他的后心狠狠地捅了一刀! 战事不利的比埃尔,已经分不出一兵一卒向南防备了……他现在最期待的便是当时蒙多部越过大神山后,被南边的‘南蛮’——就是咱们,杀光了吧(此处画了个笑脸)。 据出逃的二十余名战士估计,再有一个月,比埃尔在北面的战线将完全崩溃,波尔多盟将成为隶属于兰王直辖的部落联盟。而且,当波尔多盟投降后,大圣山盟被实力增长的兰王吞并的几率也将大增! 元克拜上。” 看完报告后,我陷入沉思,在来我这边之前,严青眼已经率先看过了,此时也是一脸严肃。我们都明白,目前波尔多盟和大圣山盟对兰王的离心离德、向北重点防备是最好的状态,一旦兰国南线的三个盟中,有两个盟被兰王吞并直辖,今后大神山一线将永无宁日。 我让严青眼将高级军官们全部叫来,大家立即召开军事会议,探讨应对最新形式的策略。 肉搏兵统帅严钢、副统帅元乙,远射兵统帅佘远、副统帅元丙,运兵统帅严库先后来到——同我和严青眼一样,他们的身边也各自跟着一名智人“翻译”。 自从发现我身边牛飞传话的“功能”后,严青眼他们纷纷效仿,经过一番“政审”后,每人挑选了一名智人“翻译”或者“秘书”时刻随行。在交流时,同我和牛飞的组合一样,他们在纸上写,旁边的秘书边看边念——相当于他们自己学会了说话! 这已经很接近智人们的交流方式了!我下令全部高级官员和高级军官都配备上“秘书”传声筒,开会和商议事务的时候效率大增。当然,“政审”是必要的,且绝对隐秘或容易泄露的事情,还是通过各自书写商议来决定。这次的军事会议无需保密——也没人能翻过大神山去告密。 我令牛飞将手中的报告通读一遍给他们听,同时每人发一张地图和几页纸,供他们“记笔记”。 读完后,我将大同盟面临的形式,以及未来可能的风险简要提了一下,众人都神态严肃,开始看着手中画得乌七八糟的地图飞速思考…… 良久,元乙率先举手道(由他书写,秘书念,下同):“我认为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保住波尔多盟,只要比埃尔能坚持,兰王就够不着我们,咱们就能继续和平发展,直到攒够同兰国对抗的本钱!” 众人纷纷点头,严钢更是直接说:“我们干脆直接派兵参战,帮比埃尔抵抗兰王好了,等兰王退走了,比埃尔必定对我们感恩戴德,未来咱们就不会再受到进攻了!” 这条建议明显一石激起千层浪,帮智人打仗?众人纷纷七嘴八舌,一时间运笔如飞。 我示意大家停下,一个个说,佘远率先举手道:“帮着波尔多盟打仗有困难,其一,大家打了好几百年,仇深似海,就算我们跟比埃尔达成协议,士兵们呢?见面不直接打起来就不错了。其二,咱们同他们指挥体系不通,在战场上如何互相配合?其三,兰王是虎,比埃尔是狼,帮着狼赶走了虎,狼就不咬我们了?很难讲吧!甚至兰王刚刚退兵,比埃尔便有可能翻脸进攻我们,为他今后消除威胁!到时候在他的地盘上遭到进攻,我们怎么抵挡?” 不得不说,佘远的深谋远虑,与其统帅佘向纯很像。作为肉搏兵统帅的严钢孔武有力,作为射手统帅的佘远则心思细腻,而他们的副手恰好互补——元乙善谋划,经常提出独到见解;元丙则强壮,在数百名射手中长期蝉联投矛距离和精准度双冠军! 我很欣慰,我军既需要严钢、元丙的一往无前,又需要佘远、元乙的智谋卓绝。这两个方面构成了尼军的底色——既要能打、又要会打! 佘远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继续说道:“因此,我认为我们应当援助比埃尔,但仅限于武器和食物援助,让他撑得时间更长一点……甚至,咱们的藤甲都可以给他100副!这样兰王肯定吃不掉他,只要他们继续对峙,起码波尔多盟未来几年绝对抽不出人来进攻我们!” 这条建议又是一片反对声,大家纷纷指出,藤甲制作工艺并不复杂,智人一旦得到一副,便能看明白怎么制作,短期内对我有利,但却给以后的士兵埋下了巨大伤亡隐患。 众人又纷纷议论,有的说应当进攻比埃尔,同兰王一起瓜分波尔多盟,至于兰王后续的进攻……反正也避免不了,不如抓住机会加强自身实力;有的说应当派兵绕过波尔多盟,从侧面直接进攻兰王大军,削弱兰军实力。甚至有人提议,派出骑兵“远征”,兜一大圈直接进攻兰都黎城,迫使兰王回援……可真敢想! 听着众人的建议,我心里渐渐已经有了定策,再看他们提出的想法……有的具有一定可行性,但均无法达到我们的最终目的,即再维持至少两三年的和平,来整合大神山以南的整个尼安德特族群,并积累实力的目的。 待众人议论渐渐停止,我便开口道: “大家的想法都很好!但是都有缺憾。直接增援比埃尔有风险,佘远已经提过了;直接进攻兰王或者兰都风险更大,很有可能骑兵队一去不回;给比埃尔提供武器和供给,也很难让他坚持更长时间,因为他现在最缺的是战士,不是武器给养;至于跟兰王联手瓜分波尔多盟……先不说兰王会不会同意,若是咱们的邻居由狼变成虎,以后即使咱们实力强了,就能比现在更好?别忘了,兰王的实力可远超波尔多盟!” 五十三、备战备荒备奇谋 大家面面相觑,我说得很系统、很具体,每个方案的弊端清清楚楚。众人一时失语,提不出更好的建议,有的甚至憋得脸颊通红、汗水直流。 算了,不难为这些高级军官了,像我这种集白起、项羽、韩信、诸葛丞相、陈庆之、岳爷爷、戚少保于一身的妖孽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我微微一笑,道:“我们不支援比埃尔,也不打兰王!” 众人惊异,现在作战双方,明显比埃尔是更弱的一方,不支援弱的,也不进攻强的,又不能联合强的瓜分弱的,那么将如何应对?难道坐观其变? “我们进攻大圣山盟!” …… 元城盟主大殿大厅中,尼军部分高级将领们此时正在激烈讨论…… 说出我的策略后,我并没有告诉他们原因,而是听任其自行讨论,这也是我锻炼手下的一种方式。 还是佘远最先完全想明白,道:“盟主的策略简直有如神示,我佩服得都想行大礼了!” 马屁拍完了,然后呢? “首先,大圣山盟也是长年进攻我们的主要部落联盟之一,东边的海盟、古盟、林盟深受其害。削弱他们,能同时实现中线和东线的和平,让整个大同盟跟着沾光,不光是咱们元盟和严盟受益。” “其次,比埃尔现在的一部分实力被大圣山盟所牵制,这部分兵力一直没受损失,战斗力充足。我们若进攻、削弱大圣山盟,令其无暇西顾,比埃尔便能抽调这部分兵力投入正面战场,缓解压力。” “最后,我们在援助比埃尔,但大圣山盟并不知道,他们同比埃尔一样一直向北防备兰王。一旦实力被削弱,他们第一反应绝不会是投降兰王,而是害怕兰王转而向东吞并他们。因此……说不定他们会同比埃尔结盟!” 全中! 你以后就是尼军的军师(总参谋长)了——我在心里这样想。不过现在不行,射手部队还需要佘远。 我带头鼓掌,其他军官也钦佩地看着佘远,至此,参会者达成一致,众人已完全领会了此次作战意图。 制定具体作战计划时,众人又犯了难…… 一方面,大圣山盟没有人熟悉,即便是这次南归的蒙多部二十几人里面,也没有人去过。我们如果从东面出兵,很容易迷路,也容易被偷袭——毕竟我们也是他们的敌人,在大神山以北,大圣山军不会向南毫无防备。 另一方面,将大圣山盟打成什么样……即令其受到何种程度的削弱也是门艺术。轻微的打击效果不彰,而重重打击……容易把他们打垮,从而更方便兰王吞并。最怕的是……一旦我军跟大圣山军打成相持,被兰王知道了,兰军主力转而向东,吞并大圣山盟的同时再给我们一家伙,可就麻烦了! 众人又陷入沉思,这一次的问题明显没那么简单。 不过,本次我就不继续考验手下们了,刚刚的讨论明显让他们脑细胞损失惨重,再想事情烧脑,痴呆了怎么办? 而且他们肯定想不出来——不是因为笨,而是因为经历。 我笑着说道:“谁说没有人去过大圣山盟?” 咦? 谁去过?! 核心四盟肯定没人去过,东面那三个盟……可拉倒吧,他们能有一个人敢往北下山,都算他们是条汉子! 我轻轻一指自己……众人疑惑,盟主您啥时候去的?没听说过啊。 “当然,我在海盟的时候去的!” 众人更加疑惑了,听说盟主在海盟一直指导建设和炼铜,什么时候翻过山去了?时间也不够啊…… 戏肉揭开…… “咱们本次的作战计划如下!” “严青眼率肉搏兵300人、射手150人,向东同林秉军步兵汇合,自飞翼陉出兵,向大圣山盟方向突击前进!沿途不要同散居的部族纠缠,专注于进攻他们的军队!严钢、元丙随行。” 严青眼、严钢、元丙领命。 “骑兵队此次出兵300人,我亲自率领,佘远跟随,汇合东面林秉军、古新军、海宁军骑兵后,凑足500人,即前往海盟待命出击!” 佘远领命。 “元乙负责统帅留守的全部军队,防卫元盟和严盟,遇急事可专断!” 元乙领命。 “运兵队负责北面和东面两支大军的补给,务必确保足兵足食!” 严库领命。 军事会议至此结束,众人纷纷起身离去准备,并纷纷议论:盟主定然是想要两路出兵,从林盟和海盟以钳形攻势进攻大圣山盟——甚至三路出兵,让古新自破军陉也北上。 只有佘远回味了一下我刚刚说的话:“首领刚刚说的‘去过大圣山盟’,是什么意思?” …… 回到屋内,我派人将作战计划分别送与林秉、古新和海宁,告知他们配合出兵——在我到达之后将骑兵全部交予我指挥,然后分别统帅步兵向北翻越大神山进攻。此外,我还给海宁送去一封密信,我亲自书写并封口,连牛飞都不知道内容…… 没办法,此次出兵太过凶险,而且我亲身参与其中,一不留神便有杀身之祸……但是,一旦达成战略目标,整个态势将极其有利于我们。 目前,海盟在大司工首建的指导下,采用拼接的方法,制造出比此前的船只更大号的一种船,由10个人划桨操作,能够运输马10匹,士兵10人。而此前我在时改造的小船仅能运输马2匹,士兵5人。新的大船使铜矿石的运输效率大增,现在大仙岛上开采铜矿石的人严重不足,海宁已经派船运过去上百人帮忙了。此前我下令,所有生产的铜器中,有四分之一直接属于海盟,其余的运回元盟统一调配。随着铜器不断快速生产,海盟积累了充足的铜工具,为其自别的盟换来了大量的食物和其他工具。现在海盟的主业便是铜器制造和造船,其他放牧、制陶等生产几近停滞。 本次出兵,海宁要率领全部步兵出东海陉,向北牵制大圣山军。此外,我让他准备大船20艘,小船50艘,不够的近几日赶工造。此外,接下来一个月要全盟赶工造船,务必将海船规模再扩大一倍!在此期间的食物和物资消耗,由元、严、林、古四盟承担。 五十四、海上坦途千帆航 我要自海上出兵。 此前航海赴大小仙岛时,由于目前的船航行速度限制,无法在一个白天抵达。因此,大圣山盟沿海的一个海湾变成了“海军”的临时停泊点——就是我曾经呆过一晚的那个地方。后来,我们又多次派船出海,每次均停在此处过夜。于是,此地被出海的船队长期作为临时停靠点,搭建了不少帐篷,甚至还修筑了一座木屋子……胆子真大! 即便如此,历次出海的小队也从未遇见过一个智人——哪怕是到海边挖盐的平民队伍也没见过,否则一旦被一个人发现,就会引来大军征讨。 此次,我决定用大船运送骑兵、小船运送武器和给养至该停泊点,用6天的时间将500名全副武装的骑兵海运至大圣山盟的领地上,然后自其领土背后向腹地发动突击,争取一击掏心,破坏大圣山盟的指挥系统——能抓到或杀掉统帅弗比斯最好。 这6天的运输是此行的关键,若第一天便被发现,则战略目标无法达成,先期登陆的骑兵会迅速被敌人淹没——最好的情况也是损失全部马匹和物资,仅人员逃走海上。 但愿此前的经验依旧有效,在我们登录之时,不会有智人到海边来“溜达”。 300名骑兵很快凑齐了,我令全军带上武器、藤甲以及……神秘马具,随即向东出发,一路汇合林盟、古盟的骑兵,于数日后抵达海盟。 传令兵送来情报,3日前,严青眼已率主力部队抵达林盟,同林秉率领的步兵汇合后立即穿越咸宁陉向北进攻,严钢和林秉手下大将林少作为先锋,已经同大圣山盟南部边境的军队交手。 此外,古新也于我离开后次日向北进发,预计目前已进入敌境内。古新打仗脑子灵活且谨慎,虽然是第一次到大神山以北作战,但我相信他能够从容应对。 我同海宁简单交待了几句,便率全体部队——连带海盟的全部骑兵一同前往海边。 数十艘船只静静地躺在海滩上,仿佛期待了我们很久。我向海宁道:“兄弟保重,在大神山以北千万小心!若遇上超过两倍于我们的敌人,则不要硬拼,慢慢退回来即可!” 海宁道:“应当小心的是你,盟主大人!我们有充足的藤甲和武器,不会怕大圣山人的。” 道别后,海宁立即率军北上,他也明白,他同林秉、古新这三支部队同智人交战越早,吸引的大圣山军数量越多,我在敌后的行动就越安全。 我随即下令,全军登船! 第一批100名骑兵牵马登上海中的船,船丁们已经全部就位。海边有数处水浅之地可供登船——还是简陋了点,但我知道海盟的人力已经压榨到极致了,分不出人手修建伸入海中的码头,只能等战争胜利后再筹划了。 船只在正午温暖的海水中起伏,骑兵的坐骑们顺从地步入水中,然后跃至船上,船只蓦地一沉,旋即左右摇摆几下,便恢复平衡。在另一边,不少劳动力开始往小船上搬运食物、淡水、帐篷和武器——第一批登岸的人既要负责警戒、乃至同可能的敌人接战,又要负责搭建大军的营地,任务最为繁重。人、马、物资的登船和下船,海盟的人已经演练过多次,整个登船过程十分顺利,在太阳仍当头时,船只便陆续离开岸边,驶入深邃的大海,运兵船(大船)与补给船(小船)自海岸边至海中连成了一条线——如此大规模的出海这还是第一次,岸上的人纷纷感叹于眼前“千帆竞航”的壮观景象。 我在最前头的船上向后观望,船队上的鼓声响彻海面,船员们有节奏地滑动着桨,带动小船不断向前、再向前。 我在心里默念:将来一定要扩大船队规模,继续改良船只,让大海成为尼国人的坦途,让“千帆竞航”变成现实场景! 在古代,陆运的效率相比水运来说效率极低,即便到了农业时代,人们发明了马车、修筑了平坦宽阔的道路,陆运的成本仍然是水运的十倍。因此,无论在东方还是西方,商路、运输路线主要沿水路而建,大多数军事行动也均沿着水路开展。以华夏为例,洛阳位于函谷关以东各条水系的黄金点上,汇聚了黄河、汴水、泗水等主要河流,因此经常被当做中原大一统王朝的首都或陪都;而大量有名的军事行动,尤其是东部的战争,如三国时期关羽北攻樊城、水淹七军,亦或是东吴北伐合肥、桓温北伐、刘裕北征等著名军事行动,均完全沿着大江大河开展,而水运的低成本,也使作战双方都能动员超过10万人参与军事行动——这是诸葛丞相北伐、东汉西征陇西等纯陆路军事行动的规模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至于更北边干旱地区的军事行动,如汉武帝北伐匈奴,光骑兵部队就数万人,这个庞大的成本消耗,代价便是“天下户口几亡其半”了。 我们现在地处欧洲大陆,其比华夏大地的一大优势便是地中海的存在。无论是统一的罗马帝国,还是后续支离破碎的西方世界,无不是利用地中海和多瑙河、莱茵河等陆上主要河流,来尽可能降低物流成本。因此,虽然罗马人的农业技术远逊于华夏,亩产几乎长期只有华夏的一半左右,但仍能靠着水运的低成本养活两到三千万人,成为领土面积(含地中海)和人口不亚于两汉的庞大世界帝国。 况且,充足的水道和海路,使西方人心中“以海为墙”的观念十分淡薄,各国均视大海为坦途,视海为商路、兵路——当然敌国也这么认为,因此当波斯人、维京人、鄂图曼人自海上而来时,欧洲国家并未惊慌失措,而是同样组织起海军、沿海防御力量进行抵抗。 这样的观念,在农耕时代优势还不明显,因此华夏诸王朝作为最璀璨的古代农业帝国,乃是实至名归。但航海时代开启后,西方各国陆续开始利用并不陌生的海路扩大势力范围,最终形成大量跨海的国家,乃至横跨大洋的诸多“日不落帝国”(不仅仅是英国)。而此时,重农轻工商的华夏,观念仍被束缚在土地上,因此在一千余年内,各个王朝(或者王朝组合)的领土始终未有显著扩大,仍被北面的沙漠、西面的高原、南面的雨林和东面的大海所限制。 海路的运输成本仅有陆路的十分之一,例如,若一个国家国都在南京,那么它走陆路控制兰州的成本和自海路控制加利福尼亚的成本差不多,更遑论东南亚的诸多岛屿了。因此,若华夏同样诞生海洋文明,我们的领土形状可能大不一样,类似明朝的领土加上整个中南半岛、马来群岛、澳大利亚北部和美洲西部一长条——没有北面和西面领土,因为北面、西面受制于降水和冷兵器时代的军事特点,只能等到工业时代的公路和机枪发明后才能顺利回到华夏怀抱了。 既然在地中海边上,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怎能不充分利用起来!若无海路思维,我们的发展路径便只能先整合西班牙半岛,尔后向北进入大神山先拿下兰国,再向东兼并圣山一线的翡国,最后是巴尔干半岛和北面的哥方等纯游牧部落,而想要进入北非,则需要征服东方的斯拉夫草原—高加索—中亚一线,再从迦南地区进入尼罗河下游,兜一个大圈子才能实现了。但是一旦造船技术和航海技术同步发展,我便有可能先将北非草原的空旷之地拿在手里,同时,东面意大利半岛上的翡国也无需吞并兰国后再谋取,而是通过海路直接接壤。而在海军的影响下,翡国的军事力量也将进退失据,不得不沿海环岛一圈进行布防,则北面圣山一线的军事力量将大大削弱。 收复圣山,可是尼安德特人几个世纪的梦想啊…… …… 在我神游之际,不知不觉太阳已渐渐接近海平线,由于今日正午才起航,时间较往昔略显紧张,但七月的日头正长,左手边陆地的形状也开始熟悉起来——应该快到停泊点了。水手们铆足了力气划桨,同太阳公公的比赛进行到白热化阶段。 终于,当太阳开始没入海平面之际,天边的一丝余晖仍在顽强地坚持,我脚下的船只没入了海水下柔软的沙子里……终于到了! 我下令立即登岸,并率先在海滩上点起三个篝火堆,指引后续船队登岸。 入夜,天边的微明终于熄灭时,已经有三十几条船靠岸了。无论大陆和大海,在这一刻都没入黑暗,而我们还有一多半的船只尚未靠岸!好在我们也提前准备了应急措施,各条船上纷纷打起备用火把,朝着岸上的三个篝火堆的方向驶来。靠近岸边时,船员们用竹竿反复测试水深,当深度约摸齐胸时,所有船员下船,举着火把、用绳子拉着船只向着篝火方向的岸边缓缓走去,同时探查前进路上有无礁石,防止船只撞上石头侧翻。 终于,一艘又一艘船只在黑暗中撞入沙滩,随即船上的士兵开始牵马下船,而船员们则系好船只,同士兵和战马们一起进入我们刚刚搭好的临时营地。 尼国二年七月,时隔数百年,乃至上千年后,尼安德特人的军队终于再一次踏上这片祖先的故土。 五十五、闻道我军蹈背来 大圣山盟统帅弗比斯最近十分烦躁。 早在去年秋天,弗比斯便接到来自西面的情报——兰王的老部下,波尔多盟统帅比埃尔居然反了!他自兰都逃出,先是诱骗在兰都养伤的蒙多部同行,接着又去哄骗此前隶属波尔多盟的塔多、图多两部一起回波尔多盟,两部首领虽未答应,却也没有举报他——他们还不知道比埃尔要叛乱!随即,比埃尔逃出生天,回到波尔多盟划地自守。 这一任兰王兰西是个眼中不揉沙子的主儿,肯定不会就此放过波尔多盟,然而凛冬将至,比埃尔正是瞅准了这个时机,才敢悍然南逃——兰西就算征伐,至少也得明年春天了。不过……冬天这么大的风雪,兰西不能南下,比埃尔也没法休养生息备战啊?弗比斯一直很疑惑,比埃尔叛逃的行为,也就能帮助他争取多一冬天加一春天的活路,有什么意义呢? 比埃尔在兰都经历了什么?兰西又对他说了什么,才使他觉得危机将至,不惜冒险立即同兰王决裂? 随着春暖花开,兰西的南征迫在眉睫。弗比斯也接到了兰西的命令,令其派遣3-4个部落的兵力自东面出兵,配合征讨行动。 开玩笑!自从兰西的父亲老兰王吞并图尔盟以后,兰国的其余七个盟便在不同程度上开始防备兰王的直属势力。兰国内部的斗争进行到兰西这一代,北面的洛林盟、香巴尼盟和加莱盟由于哥方骑兵的威胁,同兰西关系极其紧密——或者说已经基本成为了兰王附庸,加上兰西自己手里的奥尔良盟和图尔盟,兰王能够直接控制、插手的势力已经占据了兰国的绝对优势——九分之五。不同于历任兰王,此前,兰王直辖的部落联盟仅奥尔良盟一个,其余盟一直都是松散的联合统治关系,哪怕兰西之父老兰王吞并了图尔盟,也只是将兰王直辖势力扩大了一倍,同另外七个盟的关系基本没有改变。 到了兰西这一代兰王,明显采取了更加急进的方式整合各盟势力。不得不说,兰西是纵横捭阖的高手,靠着北面哥方人的威胁,成功将北方三盟绑在了他的战车上。而其他四个相对自主的盟,则成为了他的眼中钉。 东面的勃艮第盟势力强劲,且正对着同宗同族的翡国,一旦被逼急了,有可能会向翡国投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兰西一时间不想过分逼迫勃艮第盟,便把目光投向了南边——大神山以北的三个盟。 而他弗比斯首当其冲! 比埃尔年轻时曾跟随兰西征战,对他恭顺异常,即使是兰西剥夺了他手下九个部落中的两个,比埃尔都没有抱怨过——哪怕他可能私下里把兰西骂了个狗血淋头,起码在表面上,连一句牢骚话都没被人听到过,确实是一只“忠犬”。而西面的诺曼盟被大海和大神山阻挡,在兵法上属于“死地”,跑不出手掌心,兰西同样不着急。弗比斯相信,兰王的下一个目标一定是他——至少去年之前他一直这么认为。 结果,没等来兰王的“组合拳”,倒是等来了比埃尔叛乱的消息……他居然先跳出来了!并成功地吸引了兰西的全部注意力。 弗比斯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在重新考虑,他们大圣山盟同兰王、同波尔多盟之间的关系。 从小到大,弗比斯就是个相对懦弱的人,他擅长交际、选人用人、协调关系、发展生产等事务,而短于决断和作战,尤其是缺乏一线的战斗经历,令其生不出与人以死相拼的勇气。在前几年兰西将主意打到他头上时,他除了向北增加防御以外,未采取一点措施来限制、反击兰王的步步紧逼——弗比斯的很多手下都有这个感觉,即便是兰西南下征讨他们,弗比斯估计也不会拼死抵抗到最后一兵一卒,而是象征性抵抗一下就会投降。这使得大圣山盟的长老团对未来的前景较为悲观,他们均认为,在未来的三到五年内,大圣山盟就会像图尔盟一样被兰西吞并为直属势力,然后再轮到波尔多盟和诺曼盟。 结果比埃尔率先“跳反”,又给了他们一丝希望……当然,也仅仅是希望,当看到弗比斯一如既往地不敢同波尔多盟结盟,甚至暗通款曲都不敢,大家的希望之火又迅速熄灭,不少人已经在考虑,将来到了兰王手下,能不能继续当官了。 弗比斯心里也很苦……多年威慑的浸淫,使他不敢对兰王生出什么较大的异心,最多私下里搞点小动作,对命令阳奉阴违而已。因此比埃尔造反之后,弗比斯第一时间将比埃尔派来请求结盟或支援的人赶走,并切断了同波尔多盟的通信联系,以向兰王表示他于此事无关。甚至,当兰王命令他进攻波尔多盟时,虽然弗比斯出于自身利益不会真发动进攻,但仍派出两个部落的军队向西开至波尔多盟边境上,做出进攻的姿态以向兰西交差——他知道自己的行动必然导致比埃尔分兵,从而令其更快败亡……而最不希望比埃尔败亡的恰恰是弗比斯!但他还是调兵了…… 积威约之渐也,积威约之势也。 目前,弗比斯手中的大圣山盟九个部落,除他直辖的部落在手中作为预备队,其余的部落当中,足足五个放在北面自东到西摆成一线,防备兰王“假道伐虢”,以征讨波尔多盟的名义顺带手把他灭了——即便是怕成这样,他都生不出一丝造反,联合比埃尔共同抵抗兰王的心思。有两个部落按照兰王的要求放在西面打“静坐战”——帮着兰西牵制比埃尔一点兵力,也算是能交差了吧?还有一个放在南方防备“南蛮”——听说他们去年居然敢走下大神山了,还通过“偷袭”手段击败了比埃尔手下的蒙多部(比埃尔封锁了消息,不让其他盟知道他被击败削弱的是四个部落),因此这个方向上弗比斯也不敢大意,派出了最大的部落进行监视防备。 不曾想,前些日子,没接到北面兰王进攻的噩耗,反而等来了“南蛮”大举北进的消息! 7日前,大神山咸宁陉突然涌出大批敌军,浩浩荡荡向大圣山盟开来,并于次日击败弗比斯安排在南边的部落军,其首领狼狈逃至西面威逼比埃尔的那两个部落,请求他们增援。 两位部落首领大吃一惊,不敢怠慢,迅速派人一人三马狂奔回弗比斯处,向其请示如何应对。 据战败的首领说,南蛮人数众多,比他手下多足足一倍,而且刀枪不入,根本杀不死——他可是有足足400名战士!南蛮那边都是些小部落,什么时候能组织起800人来了?弗比斯对此消息嗤之以鼻,认为是那个懦弱的首领为逃避战败责任,将敌人夸大了……什么刀枪不入,南蛮的战士猛犸象附体了吗? 不过毕竟是一天时间便迅速击溃了自己最强的部落——可能里面有突袭的成分,但仍不可小觑。弗比斯决定,令自己手中直辖的部落,同西面两个完整的部落组成近千人的大军,由长子弗南率领,向南以“泰山压卵”的态势尽快击败南蛮入侵。同时,将北面的部落抽调一个向西警戒——现在换成他左支右绌,要防备比埃尔偷袭他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得罪他呢?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南征军出发四日后,弗南报告,他抵达南面后的两日,东面的破军陉、东海陉均有敌军涌出,人数不如咸宁陉当面的敌人多,弗南已下令其中一个部落的战士分成两队,分别抵御新出现的敌军。此外,弗南还说,咸宁陉的敌军确实很多,没有800人也有500人,已经同他手里的兵力差不多了,而且南蛮战斗力强悍,身上又包裹着一层“厚衣服”,除非用石索直接抡中头部,否则很难用投矛和长矛杀伤他们。目前弗南已缓缓后撤,希望父亲再派援军,否则南部的部落即将不保。 “我手里哪还有援军!”弗比斯听到弗南的消息后大喊。兰西手里有足足2000多兵,他在北面布置的四个部落也就1000名士兵左右,真要是兰西起了吞并之心,他们抵御起来胜负难料,何况比埃尔那个家伙绝不会帮忙,不趁火打劫就不错了。 弗比斯下令将自己身边的100名卫队播一半给弗南,并遣人告诉他——没有援军!令他用自己的智慧击败南蛮! 这点象征性的援军到底有多大用弗比斯最清楚,他现在的领土边境已经是处处起火冒烟,四周都是充满敌意的军队在窥视、在进攻,强大的、拥兵超过2000人的大圣山盟瞬间风雨飘摇起来——也就是统帅所在的腹地,仍一片祥和,似乎远离战火与灾祸……不知道这样的宁静还能持续多久。 弗比斯晃了晃发沉的脑袋……这几日太操心了,战事不利耗尽了他的心力,他决定不等夜色降临,先入帐睡一觉。 刚刚躺下不久,帐外突然人声嘈杂,马蹄的震动令大帐顶的浮土都落下来。弗比斯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就看到他的卫队长手脚并用地飞奔进大帐门口,冲他大喊:“统帅!快跑!南蛮大军杀过来了!” 五十六、仁义之师察秋毫 两日前傍晚…… 最后一批骑兵和物资已全部登陆完毕,海滩上人喊马嘶,已经搭建起了一个巨大的营地,中间是几间木屋和长长一溜马厩,四周则环绕着上百个帐篷。由于时间、人手双紧张,最外层的营墙和壕沟均未修筑,只是将三支侦查骑兵远远撒出去五、六里,一旦发现敌人行踪便飞马赶回报信。 在500名战士、500多名民夫/船丁、700余匹马来回忙碌了足足五天之际,大圣山盟那边仍未有一丝动静,无论是士兵还是百姓,从未发现在他们的领地深处,有一股敌人已经站稳脚跟,正要向其发起一场凌厉的攻势! 果然,当严青眼、古新、海宁他们三路出兵后,大圣山盟已经疲于奔命,根本无暇顾及自己领土内部可能的变数。而这,便是本次行动最大的机会,也是我所期待的最好的结果。 严青眼他们干得漂亮! 当然,也要感谢我们的“盟友”兰王兰西和比埃尔,毕竟他俩足足“帮”我牵制了大圣山盟的五个部落。 今日全部工作早早完毕,我令全军,包括民夫在太阳刚刚下山之际便立即休息,除留最少的篝火和岗哨外,整个营地尽可能地静默——最后一晚上,可不能出什么变故! 一夜平安,当初升的朝阳映照在整个营地,涨潮的海水肆意地拍打着船只停泊的岸边,发出欢快明亮的涛声。随着一声号角,士兵们陆续从帐篷中走出来,精力充沛地走向武器库和马厩,然后整装待发地按照小队划分,站在整个营地的北面空地上,等待我的战前动员。 稿子是早就写好的,我站在台上,静静地望着下面肃立的大军——一支远超这个时代的强大武力,一支节节胜利、令行禁止的优秀部队,他们翻山越岭、跨洋隔海地来到陌生的、充满敌意和未知的领土上,用自己的鲜血和奋战,为尼安德特族群打出一个长久的和平。 牛飞就站在我的身后,同我一起为全军作战前总动员: “忠勇的战士们,我们已经来到敌人的领土上,敌人的后背,已经完全地、没有任何防备地像我们敞开!一下,只要一下,我们就能用手中的矛将他们刺翻,让他们在我军的马蹄下匍匐颤抖,让他们从今日起,再也不敢对我们,动一根指头的心思!” “从今日起,整个大同盟将沐浴在和平的阳光里,北面的敌人将再也构不成任何威胁,你们的亲人、家人、朋友再也不用在炎热酷暑或呵气成霜的时节在大神山里苦熬,再也不用在前线同敌人流血、拼命!勤劳肯干的我们,将拥有更多的城池、牧场、牲畜、财富。所有的这些,就在今日你们的身上成为现实!” “兄弟们!拿起你们手中的矛,骑上身边的坐骑,目标——北面大圣山盟核心部落!” “出发!” 500名骑兵牵着坐骑、拿着长矛缓缓出发,后面还跟着200匹马专门驼运食物和甲——所有人包括我均是牵马步行,我们要尽可能地保留坐骑的体力,以备关键时刻的冲锋。 其余的民夫则继续加固营地,在四周砍伐树木,争取尽可能多修筑一些营墙。 大军开出山坳,没多久便碰上一个散居的部族,大约有几十户人家组成一个类似的小村落。我率领100名骑兵上马,以最快速度包围整个村落,其余人继续缓缓而行。 小村子像水滴落入蚁群般四散奔逃,很快便被我们骑兵的矛尖逼回村中,躲入各自的帐篷瑟瑟发抖。一名看上去是“村长”的老人颤颤巍巍地找到“来犯”骑兵,并被架着扔到我面前地面上。 我低头审视他,跪在地上的老人浑身瑟瑟发抖,显然从未应对过此类情形——自己以及全村人的性命完全掌握在敌人……尤其是“南蛮”手上,这样的恐惧感换了谁都一样。 我令牛飞上前扶起他,并尽可能地做出一副“和蔼”的样子,问道:“老人家,请问弗比斯统帅的驻地怎么走?” 村长大吃一惊:“你是大圣山人?” “不是,我是尼国人,这位便是尼国国王元甲!” 牛飞一指我,老人的眼神随即跟过来,眼中带着……困惑……听说过兰国翡国,哥方曼方,什么时候多了个“尼国”? 旋即,老人睁大了双眼——南边的“南蛮”也建国了! 来不及细想,牛飞再一次说道:“没关系,请村中派5个人跟着我们一起行动吧!放心,只要你们听话,我们保证不伤害你们!” 半信半疑地送走了我们一行人,老村长还在咀嚼回味刚才“南蛮”大军的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和“军纪严明”——面对毫无抵抗力的村落,面对唾手可得的物资和妇女,作为世仇的南蛮军人,竟无一烧杀淫掠,仅仅拿走了全部可以即食的食物,以补充路上的消耗,其他牛羊等牲畜无一掠走;同时,拿走所有武器和马匹,将该村“非军事化”以消除威胁,并防止他们骑马去别的村落乃至弗比斯处报信——这手段温和得简直“令人发指”,漫说北方如飞蝗过境般流血漂橹的哥方骑兵,便是同东面的翡国打仗时,翡军的到来照样是“兵过如洗”,全部的食物和牲畜被劫掠、住所被焚毁,都是常有的事儿。 现在老村长确实完全打消了去报信的念头——对方的温和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一匹马没有,光靠两条腿,估计等南蛮席卷了整个大圣山盟,报信的人还没走到下一个村呢! 而牛飞所说的话——尼国,元甲国王……更是令他隐约觉得,大圣山盟、兰国,乃至整个智人族群傲视天下的境况,有可能一去不返了。 …… 按照老村长指的朝北的方向走出数里,我忽然下令,将五名“俘虏”再次审问! 我令牛飞对俘虏们宣布:“你们将被分开审讯,务必告诉我们实话!如果有人同其他人讲得不一样,则会被立即杀死!” 旋即,五名俘虏被分开相当一段距离,我和走到其中一人面前,“和颜悦色”地对他说:“别怕,告诉我,弗比斯的驻地怎么走?” …… 正确的方向很快确定了,五人无一撒谎……这种囚徒困境哪怕是对上21世纪穷凶极恶的罪犯都屡试不爽,对原始人更是降维打击——“我说谎就得死,关键是我死得毫无意义,因为别人也会招供”,当上述心态弥漫每个人的内心时,所有人的心理防线将在一瞬间垮塌。 又向北“说服”了三个村落——据俘虏说,我们已经横穿南部的一整个部落,到达弗比斯的核心部落边缘了。此时暴露的概率增大,我们的行动也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尽量避开平原上的村落,实在避不开,再按照此前的经验“说服”他们合作——即令其丧失报信能力即可。 一路补充了不少食物,我手下的士兵们吃得打饱嗝,没办法,这些新鲜的肉食和水果不能长久保存,只能就地消化。这也导致我们带来的肉干几乎没怎么消耗—— “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芑秆一石,当吾二十石。”因粮于敌果然是军征利器,我现在对“兵圣”孙子崇拜得五体投地。 日头已过正午,继续行进在敌人的领土上,由于尽可能避开村落,我们的补给也断了,战士们只得拿出储存的肉干开始补充体力——高度紧张的行军,使众人食量大增。还好一路行来,没有发现敌方的军队,否则再加上作战任务,我们队伍后面马队驮着的食物也得快速耗尽。 终于,日头开始偏西时,经反复同数十名俘虏确认,我们终于抵达统帅驻地——木栅栏围住的一大片木屋和帐篷。 我立即下令,四个小队骑兵(每队100人),分别从四个方向兜住整个营地,我亲率一队冲入营地,消灭敌方一切抵抗力量,活捉统帅弗比斯! “冲锋!” 五十七、挽强用长先擒王 被马蹄声惊扰的大圣山盟圣骑部,此时已是一片混乱…… 同比埃尔手中的普多部一样,作为统帅弗比斯的直辖部落,圣骑部拥有最强壮的士兵、最精良的装备,以及北、东、南三个方向上的丰富作战经验。不过,前一阶段南面战事不利,统帅已将绝大多数战士调拨给大公子弗南率领,目前营地内仅剩50名统帅卫士。不过大家并不是十分担心,圣骑部已经多少年没遭受攻击了,无论哪个方向的敌人,即便是声势再大、再难缠,也从未威胁过大圣山盟的核心部落。 因此,遭受突袭后,众人完全被吓傻了。除卫队长立即醒悟过来,飞奔至大帐提醒弗比斯外,其余人一时间楞在当场……直到卫队长架着衣衫不整的弗比斯奔出大帐,大喊一声:“所有人拿起武器,上马抵抗!”其余战士才扯开嗓子高喊着“抵抗”,并手忙脚乱开始拿起自己帐篷中的石矛,直奔马厩而去。 已经来不及了,士兵们的住所均在营墙后的最外层,而马匹则在弗比斯和长老们居住的中心“木屋区”。此时大量士兵拿着长矛向中心区域奔跑,而我率领的突击骑兵,已然踏入整个营地南面,直奔核心区域而来! 一路上,我军不断用长矛刺杀自南向北奔跑的敌军士兵,对方全是后背露出,我军均一击命中,未遇到任何抵抗。行至中心木屋区,终于开始遇到持武器抵抗的零星战士。 宿滨是大圣山盟最强壮的战士之一,由于其高强的战斗力,被选中作为统帅的核心卫队。此时他离着马厩还有一些距离,面对逼近身后的南蛮骑兵,他脑中浮现出数年前在北方同哥方骑兵作战时的经验,于是果断放弃奔跑,持矛向最前方冲过来的敌骑高声叫着冲过来。 在宿滨的记忆里,哥方骑兵虽然在马上稳如泰山,来去如飞,但人和马匹之间并无有效连接,一旦被攻击,尤其是武器相交之时,骑兵很容易被手上传来的大力震下马——当然若是普通的战士这么做,同样会被对方震飞,但宿滨这个身形和强壮均不亚于南蛮的战士明显不怕。在北方,宿滨曾不止一次用长矛磕碰,将矮小的哥方人震落马下,而自己仍安如泰山——最多倒退几步,随后便是必然胜利的步战,哥方人无一例外被更强壮的宿滨杀掉。 我身强力壮站得稳,自然是我赢! 此时,面对飞奔来的南蛮骑兵,宿滨深吸一口气,忽然大吼一声,挥矛向前——不能直刺,他知道刺中高速运动的骑兵概率极低,而是直接横扫,用全力扫中对方的长矛,然后靠着自己的体重优势,将对方像哥方人一样震下马。 两矛相接,宿滨的眼中闪烁着“你中计了”的光芒:接下来要通过步战肉搏决胜了,你的优势已经丧失殆尽! 这个念头还在脑海中闪耀,宿滨就感觉到一股极大的力自手上传来,平日里力大无穷的手指被自己的矛杆向后强行撇开,虎口处一片血肉模糊……长矛已旋转着飞上天空! 宿滨还未来得及回头看,对方已经驱马向前继续狂奔——连停下来杀死他的时间都不肯浪费,仿佛视他若无物。 紧接着,后面的骑兵将矛尖点入宿滨的咽喉,他捂着脖子发出“咔咔”的呼吸声,妄图将喷涌而出的血液捂回体内。生命迅速在他的身体里流逝,在最后的意识消失前,宿滨萦绕不去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他怎么没掉下马?! …… 骑兵元克一马当先,跑在元甲盟主统领的突击骑兵最前列——此前由于优秀的报告,他同元浩、羊暂三人均被元甲盟主直接调到身边做卫士,羊暂更是凭借其书法成为了牛飞的助手,帮助盟主整理日常公文。 耳边呼呼生风,胯下的坐骑上下起伏,眼前则是四处奔跑的敌方部民和仓促试图抵抗的少量敌方士兵。在用长矛刺中四名敌兵的后背以后,第一个转身抵抗的高大敌军战士映入元克的眼帘,他红着眼,大叫着将长矛当做棍棒,向着元克横扫过来…… 嗯,有点胆气! 元克按照《骑兵操典》的要求,也挺矛直直挥过去——这样能够防止坐骑受伤。随即,手上的长矛上传来一股大力——对方力气真大!确实是个不亚于我方士兵的壮汉!紧接着手臂上的大力传导至腰间,并被后腰上突然传来的的另一股大力所抵消。 元甲盟主的新发明真好!元克在心里默念。 继藤甲之后,我发明的第二种战场利器——高马鞍开始登上历史舞台! 在高马鞍出现之前,无论是农耕民族还是游牧民族,都将马匹作为提供机动力的工具,农耕民族用来快速运兵,而游牧民族则配合骑射,使早期骑兵具有了一定的攻击性,并在相当一段时期内对农耕民族产生威胁——直到被甲的发明抵消优势。以华夏为例,无论是战国时期赵国的北方骑兵,还是秦汉时期的重步兵,在面对北方匈奴、东胡的袭扰时,都表现出强大的战斗力。反观对方,反而像“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飞车贼”一样,偷偷摸摸,抽冷子抢一把就跑,完全没有后世人眼中游牧民族凶悍善战的形象。因为在高马鞍发明之前,游牧民族的骑兵无法近战(武器相交时人会摔下马),而骑射完全无法奈何中原军的铠甲,只能化身为“小偷”捡捡便宜。高马鞍发明后,骑兵对冲开始变得可行,骑术精湛的游牧骑兵一度占据优势,在白登山逼得身经百战的汉帝刘邦险象环生,但很快便被人数更多、组织度更强、装备更好的中原军再次横扫草原彻底击败。 直到马镫出现,骑兵这个兵种才真正成为农耕帝国的北方梦魇,变成了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之王”——尤其是习得终极骑兵战术的蒙古人,更是横扫半个地球,覆灭无数帝国,将整个人类的文明版图和历史线完全改变。 因此,这次北伐,我令人造了一堆高马鞍,使我军骑兵率先进入“近战”阶段,在眼前的战场上瞬间产生了极大优势。 零星的大圣山军骑兵开始冲过来,元克他们拍马迎战,仅一个照面,对方骑兵便纷纷落马,并被后续的骑兵戳死或踏死。一名身量矮小的智人战士,在同元克的交手中,竟被武器带得飞起来,重重地摔落在几名大圣山战士当中,他们转头看了看这位摔得七荤八素的可怜虫,忽然高叫一声,扔下手中的长矛便跑。 在付出超过20人的代价后,大圣山盟的战士们开始溃逃,而在北面的营门外,佘向纯手下的几名骑兵正挟着一名俘虏飞奔而来…… “抓着弗比斯了!” 我军中的智人骑兵大喊一声,紧接着,所有来自蒙多部的智人骑兵纷纷高叫了起来,而尼安德特骑兵们则高举长矛互相磕碰,庆祝战斗的结束。 零星的抵抗也陆续停止,大圣山盟圣骑部全体部民均被勒令在帐篷里不许出来。而弗比斯与所有的长老团,此刻正五花大绑地跪在曾经属于他的统帅大帐中央,而我则端坐于他的位置上。 “弗比斯统帅,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元甲,是南面尼国的国王!哦,就是你们经常说的南蛮!” “现在你们全部落入了我手中,你觉得,怎么样我才能放了你们呢?” 我虽然摆出笑嘻嘻的样子,牛飞的语气也尽量温和,但地上的长老们仍汗水直冒,一个个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只有弗比斯,毕竟当了多年的统帅,自有一份骨气:“哼~要杀便杀,我~知道,你们这些~南蛮~作为世仇,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嚯,这说话都打颤儿了,看来这家伙远没有表现出的那么无所畏惧,嗯,这便好办了。 我于是脸一板,说道:“世仇?我们足足千人攻入你们大圣山盟,一座房子没烧,一个部民没杀,一个姑娘没凌辱,若是世仇我会这么干?此前数百年,年年派人攻打大神山一线的,我记得是你们吧?” 弗比斯道:“你们占着南边温暖的草原,我们却在北方受冻,还要忍受哥方人的屠戮,凭什么!如果你们乖乖让出南方的领地,我们自然不再进攻你们!” 哟,挺能强词夺理的,不过看旁边这十几个长老汗出得更多了……看来是对弗比斯这番言论很不满,生怕激怒我,一声令下把他们全宰了。 算了,不逗他们玩了,我此行的目的也不是杀光大圣山盟的统治阶级,那只会便宜了兰王。于是,我慢悠悠地道:“其实,放过你们,也不是不可以……” 五十八、肉票在手天下有 不杀我们? 弗比斯惊愕地睁大双眼……我还能活?而其他长老们纷纷抬头看着我,眼中闪烁着求生的光芒。 如此便好,真要是一群死硬骨头,还真有点麻烦呢…… 我不知道的是,长期遭受兰王凌虐的大圣山盟长老团,已经失去希望很久了,而统帅弗比斯,也并无“殉盟”的勇气。 无论是兰王来还是我来,他们都不会鱼死网破的,也就是因为我是“南蛮”,弗比斯自度必死,才敢硬气一把。若是兰西坐在这里,估计他连一句硬气话都不会有,直接就“求饶”了。 “劳烦诸位,跟着我的手下走一趟吧!” 弗比斯同十几位长老被我手下拽着起身,并扔在外头的马背上,这时羊暂跑来,向我大声汇报: “报告盟主,圣骑部的马匹牲畜统计完毕,共有2000多只羊,400余头牛,700余匹马,还有一些散养的鸡鸭!” 我立即下令:“留100人警戒,选200名兄弟带600匹马,立即赶赴南面营地,通知留守的人挑选400名迅速北上同我们汇合!其余200人押送圣骑部全体青壮部民,驱赶牛和羊慢慢向南走!对了,把他们的帐篷皮也全拆下来带走!” 转过头,我向马背上的“粽子”们说:“弗比斯统帅,诸位长老,我正式邀请你们南下参观我们尼国军队的营地。请吧!” …… 第二日,南面的民夫队——有不少也当过战士——骑马同我们汇合,由于押送俘虏,以及监视700余名智人青壮驱赶牲畜,我们一行人行进极其缓慢,士兵们高度紧张,每人都要负责盯紧数名智人青壮,防止他们逃跑……此前已经吓唬过一遍了,若有人逃跑则全家成为奴隶,因此一路上虽然紧张,但逃跑、反抗等恶劣事件暂未发生。 南面的400人一到位,我手中的人立即充裕了起来。我令100名警戒骑兵继续在外围侦查,新来的“武装民夫”——圣骑部武器极多,被我全部搬上了马背运走——则负责监视工作,由佘远统领向南继续走。而我则率领400名骑兵和“客人们”向东进发。 东面的圣玉部和圣石部如临大敌,但看到我们手中的弗比斯和长老团,又接到长老们“亲口”传的口信,只得悻悻交出部落里的马匹、牛羊等牲畜——他们不交也不行,因为这两个部落的全部战士都在北面防备兰王,一时间撤不回来。就算我手里没有“肉票”,他们手里的几十个武器都拿不稳的青壮年也不是我百战骑兵的对手。不过,能不流血还是不流血的好,弗比斯这个“朱祁镇”还蛮好使,而且极其配合,并未大吼大叫让自己手下拼命。 东面两个部落的牲畜明显不如统帅直辖的部落多,但也不少,我们共拿到了1000多只羊,500余头牛,还有300匹马——目前我手下都已经是一人双马的加强版精锐骑兵。这庞大的牲畜群由两个部落的500多名青壮汉子驱赶,向南进发。同样,大量帐篷上的整张兽皮被我扒下来带走,成了秃木杆子。 到了第四日,我这一路与西面佘远这一路才在海边营地北面的山坳外汇合。一路没工夫搭临时营地,风餐露宿,又要照顾牲畜和监视俘虏,士兵们、民壮们和俘虏们都疲惫不堪,但仍不可大意……敌方俘虏比我们全体人都多!还都是青壮,稍不留神就可能酿成暴动。于是,我亲自带着一半人值守,看管新来的俘虏和庞大的牲畜群,其余人则立刻越过山坳回到营地内,钻进屋子和帐篷便休息。 而俘虏们——足足有1200人之多!则被逼迫用我们营地准备好的木材,在营地两侧建造自己居住的帐篷——还好帐篷皮和木料都是现成的。 忙活了一下午,在太阳落山前,俘虏营地搭起了100多顶帐篷,每顶帐篷10多个人挤挤也能睡了。预计可能发生的逃跑和暴动均未到来,高度紧张且劳累了好几天的俘虏们钻进帐篷就睡,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还有人没起来……害得我白白安排了足足100人值夜! 将近4000只羊、1000头牛被散养在山坳外面的草原上,草地明显承担不起如此多的畜生同时大吃特吃,已经被啃秃了一大片,负责轮班值守的100名民夫不得不将牲畜赶得更远,以保证始终有草可以吃。 第二天清晨,我令民夫队——现在正式变回船员队了——立即将200头牛、500头羊牵上船,然后立即出发去大仙岛,将牲畜卸下交给海宁派往大仙岛的队长之后,便空船回来。 手下人懵懵懂懂,但还是照做了,庞大的牛群和羊群开始登船。佘远问我:“您是想把这次的收获都送到大仙岛上去?那边有那么多人吗?” 我说:“留一部分在此处,剩下的先送到大仙岛和小仙岛去,我有用。” “这几天,估计大圣山盟北面、南面的军队都已经意识到统帅部出事了——我们的情报也封锁不了太久。明天,最迟后天,南边的统帅弗南便会派出侦查骑兵来咱们这边侦查,寻机救出他父亲。而弗南率大军一来——”我一指旁边稀稀拉拉正在监视下挖壕沟的俘虏们:“他们将变得不可靠,暴动会随之而来。我们现在还没脱离危险!” 佘远吓了一大跳,问:“那该怎么办呢?难道全杀了?”说完他一愣,不可能啊,盟主千辛万苦把他们运过来,就是为了全宰了吗? 我说:“当然不是,我们手里还有筹码——弗比斯和长老团。现在需要一个人,带着弗比斯的‘口信’主动去找弗南,告诉他当前的情况,命令他按兵不动,不得采取任何营救措施,否则便会害死父亲和全体长老。同时,令他即刻返回圣骑部,按照‘南蛮’的要求准备赎金!” “哦,对了,弗南走后,要让大圣山军让开南部,放严青眼军过来!可以向他们保证,严军不杀人不抢劫,沿着海岸线走到我们脚下的营地即告完毕!” 原来如此……弗比斯他们成了肉票,用来勒索已经风雨飘摇的大圣山盟,实在是再好不过。 马果和羊暂再次领命,率领四名尼安德特骑兵和两名大圣山俘虏,携带弗比斯的信物快马向西北赶去。 …… 弗南的前线大帐中,争吵还在进行…… “大公子!统帅他现在有危险啊!您要立刻发兵去救他啊!不能犹豫啊!”一名将领哭天抹泪地苦劝。 “老库里!我看你就是想害死统帅和长老们!我们一旦动兵,南蛮把统帅和长老们杀了,你怎么交待?” “不能出兵啊!不能出兵啊!听说南面海边的南蛮更厉害,一个照面就打垮了统帅身边的卫队,我们去了万一打不赢,那不更陷整个大圣山盟于死地了吗?” “那就坐以待毙吗?咱们应该调北线的大军赶来合攻南蛮!用人也淹死他们了!” “北边军队调过来,兰王打过来了,你库伦拿头去顶?” “那也不能便宜了南蛮!兰王毕竟是咱们兰国的大王,就是投降他,也好过向南蛮屈服!” “叛贼!早就看出来你是兰西派来的奸细,老子打死你……” “我不是奸细!你才是南蛮的狗!……” 帐中一片混乱,但弗南都没心情呵斥。刚刚那个南蛮“信使”带来的消息——父亲失陷敌手,圣骑部和东面的部落被劫等,令他仓皇失措。这时,他的舅舅查罕走过来拍了拍他,示意旁边屋子说话。 远离了手下将领们的争吵,弗南的肩膀立即垮了下来,刚刚强装的镇定一扫而空:“舅舅,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足智多谋的查罕是弗比斯特意安排给弗南当军师的,希望他的经验能够令长子成长。此时,查罕眼神非常复杂的看着弗南,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弗南,你到底想把你父亲救回来,还是立即即位掌握整个大圣山盟?” 五十九、各怀鬼胎破僵局 弗南楞在当场,良久,他忽然一蹦三尺高! “查罕!”弗南大声呵斥道:“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查罕不说话,就静静地盯着他,确认了他没有话继续要说,便叹气道:“你真的没那么想过吗?唉,现在可是最好的时机啊!” “不好!”弗南大叫:“让我背上杀害父亲的罪名?我死也不会的!” “杀你父亲的将会是南蛮!而我们率主力南下就是为了消灭来犯的南蛮,为你父亲报仇!” “那也不行!”弗南继续喊道:“帐外那一队南蛮使者大家都看到了,你让我怎么杀人灭口?不杀他们,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南蛮的条件,这时候再南下,不就是我逼着父亲死吗?” “好吧!”查罕不再坚持:“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舅舅,我知道您一心一意为了我好,但是,以后这样的话万万不可再说了!” “我知道。”查罕低头道:“我一直忠于你的!” “忠于我父亲就是忠于我!” “即便是他最后把位子传给弗西吗?” 弗南又愣住了,看着查罕咄咄逼人的眼神,他喃喃道:“不会的,父亲一直在悉心栽培我,这次还让我率领一半主力……” “那是因为这次的战事危急!”查罕粗暴地打断了他:“弗西没上过战场,因此只能你带兵!等南蛮退走了,统帅把弗西派到北方主力中去带兵锻炼,你怎么办?” “可我是长子!”弗南喊道:“本来就理应我即位!我相信,父亲决不会轻易破坏规矩,尤其不会把位子传给那个贱人的儿子!” “别忘了你爷爷是怎么即位的!”查罕继续逼道。 弗南向着帐外看了看,认真地对查罕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之,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能背叛父亲。否则,大圣山盟也不会为我所有!” 弗南走后,帐篷角落里忽然闪出一个阴影,正是偷听了半天的查罕忠仆查查:“主人,他还是不同意,这可如何是好?” “唉!”查罕叹气道:“危机明明迫在眉睫,胡夫人仗着统帅的宠爱气焰熏天,多少长老和将军被她拉拢过去了,这个傻子还感觉不到危险!”他顿了顿,又继续抱怨:“优柔寡断,瞻前顾后,像极了他那个爹!查娜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我们查家聪慧果绝的基因他一点都没继承吗?” “主人息怒。”查查道:“这也是好事,将来大公子即位后,这个性格对您掌控整个大圣山盟很有利!” “我现在担心,照着现在这个搞法,他到底还能不能即位?” “能!一定能。还好这次局面并没有不可收拾,南蛮也没过分逼迫,只要按照统帅传来的口信,答应南蛮的要求,把统帅救回来,就是大功一件,应该能改善大公子在统帅那儿的形象!” “我何尝不知!”查罕道:“只是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我心里不甘啊!” “主人,再忍一忍,相信总会有新的机会的!” …… 弗南走出查罕的帐篷,没有回到大帐,而是去找了他的老师,大圣山盟的长老之一,卫尊。 “查罕跟你说什么了?” “他劝我抓住这次好机会,即位掌握大圣山盟。” 卫尊一愣,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关节,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那你怎么不答应?确实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好什么好!”弗南应道:“查罕那个人你还不知道,自诩聪明,其实就是个莽汉!我在外,弗西在内,父亲一死,我率军击败南蛮就能宣布即位了吗?父亲的遗嘱又不在我手里,谁会相信父亲临终是指定我即位?” “但你掌握大军,只要回军圣骑部,又有谁敢反抗……” “那可不一定!”弗南打断卫尊:“弗西年轻,胡夫人可不年轻!她拉拢了那么多将领,到时候她带着弗西北上跑到北军主力那里,然后靠着她那长袖善舞和父亲生前的重视,让北军宣布支持弗西,我怎么办?” “北面可是有兰王的大军,他们未必敢……” “我也不敢!”卫尊再次被打断:“我南边也有南蛮!而且兰西还没来,南蛮可是近在咫尺了!到时候南蛮发动进攻,打残了我的南军,我如何跟拥有北军的弗西争?” “再再说——”弗南滔滔不绝:“老师您刚才也说了,兰王在北边威胁我们,虽然他现在正在同波尔多盟纠缠,但大军转向我们这边也就需要五六天。我和弗西争个七荤八素,万一最后便宜了兰西,那岂不是亏大了?我可不做大冤种!这么复杂的局势,我宁可求稳,先把父亲救出来,让父亲欠我一个人情,今后再跟胡夫人他们斗!” “至于查罕……”弗南没有继续说,不信任的表情在眉间一闪而过,卫尊并没有看到。 “啪、啪、啪!”卫尊拍了拍掌:“大公子现在果然出息了,老夫已经教不动你了!刚刚那几个问题是我故意考你的,你答得十分完美,老师太欣慰了!” “老师,您别这么说,今后还得靠您继续教我呢!” “来日方长,你现在赶快回统帅大帐,跟将军们说吧!” …… “我决定按照父亲的要求办!” 此言一出,帐中又是一片哗然—— “一万头羊,两千头牛!南蛮不怕撑死吗?有这些吃的,够我们灭南蛮十次了!” “这么多东西一旦给出去了,我们大圣山盟就得变成‘大饿鬼盟’!” “够了!”弗南打断了他们的吵闹:“你以为我想吗?这是父亲的意思!你们想违抗统帅吗?” 这一句果然有震慑力,没人敢作声,弗南满意地道:“不过我不会轻易把东西交给南蛮的,咱们一批批给,让南蛮一批批放人,什么时候父亲回来了,后面的就都不用给了。甚至父亲到后,咱们还可以寻机全军压上,把南蛮赶下海!” “至于南蛮说的放他们的人沿海穿过领土,可以,正好消除咱们南面的威胁,还能南蛮集中到海边一起消灭,省得咱们还得东奔西跑去找他们!” …… 马果和羊暂回到营地,正赶上我和弗比斯在营中散步。 此前无论是在路上,还是回到营地后的前两天,无论我怎么“撩拨”,弗比斯都一言不发,下定决心绝不理睬这个讨厌的“南蛮王”。今天或许是闲极无聊,或许是观察了两天,对我军的一些事务好奇,当我对他说话时,他罕见地开始回应——虽然语气还是不太好。 “统帅觉得我们的营地修得怎么样?” “差强人意,营墙稀稀拉拉,外面挖那么大一圈壕沟有什么用?敌军来了你守得过来吗?” 废话,这根本不是壕沟,是护城河好吗?我心里暗笑,嘴上却继续说:“嗯对,说的在理,那我们的骑兵呢?你觉得怎么样?” “哼,也就一般般,我当时兵力少,还被你们偷袭,若堂堂正正两军对垒,你们绝对不是大圣山军的对手!” 话虽这么说,他这两天对高马鞍可是爱不释手,见着就上去摸…… “好好,你说得对!”我笑着继续问:“这两天吃得如何?觉得我们的炖肉怎么样?” 一说起这个,弗比斯的口中明显开始生津——没有陶器的兰国,即使是兰王,也没有享用过煮食的美味。 弗比斯咽了一下口水,道:“味道还行,不过都是雕虫小技!吃得再美味有什么用?上了战场不还是看谁力气大、体力好?” “这么说也有道理!”我接话道:“将来等你回盟后,想念美食了,欢迎再来我们尼国品尝!” “呸,我才不会去!我要去也是带着大军去找你打猎!” “嚯!欢迎欢迎——” 我们俩有一搭没一搭斗着嘴。旁边的智人俘虏纷纷抬头,看着自家老大和“南蛮王”谈笑风生——他们说是俘虏,其实过得并没那么惨,他们虽然再辛苦做工,但每天三顿饭吃得都是从未吃过的人间美味,一个个满嘴流油,吃撑了就去打着火把扛木头,显然对建设工作已渐渐适应。 马果和羊暂找到我,刚要开口,瞅见旁边的弗比斯,又把嘴闭上,向我投来询问的眼光—— “但说无妨!”我讲。 六十、尘埃落定版图张 “什么?弗南全答应了?这个败家玩意儿!” 听到马果向我汇报弗南全军的决定,弗比斯一蹦三尺高,我旁边的卫士赶忙跑过来把他按住。 “你们这群强盗!我不回去!我要让我的儿子们率军来打你们!你们有种就杀了我!……” “唉,真可怜……”看着被卫士拉走重新捆住的弗比斯,我们仨齐齐摇头。 严青眼于六日后率军抵达,路上没碰见抵抗或者偷袭,而林秉、古新和海宁已率领自家军队回大神山布防,防止大圣山盟狗急跳墙进攻我本土。这边的建设工作已初见成果,建城所需的木料基本备齐,护城河正在挖掘——1200多人同时干活效率就是高。目前我们已经掌握了丰富的建城经验,像元城那样大小的城,城墙、护城河、城内房屋全部建好的话,大概需要1000人工作一个月。现在这个城很小,仅有元城的四分之一,因此工作量也仅是元城的一半。即便是智人们指挥不便,1200人连续干10天,也基本完成一半了。 北面大圣山盟按照约定,送来了一万头羊,将所有长老全部换了回去——弗比斯当然不能给他们。而剩下的2000头牛如何交割,我们产生了分歧…… 弗南认为,他们应当先支付1000头,然后我们释放弗比斯,再拿到剩下的1000头,理由是他们已经送了一万只羊,能够证明自己的信誉,现在需要我们表达诚意了。 哼哼,我能不知道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弗比斯回去的次日,他们全军就会压过来!当然,我现在有500骑兵和近500步兵,弗南全军也就1000多人,真打起来,惨败的绝对是他。但我不想再动刀兵,这次的收获已经足够丰硕——一万四千只羊,1000头牛,将近1000匹马,还有不计其数的武器等,后续可能还有2000头牛。这些食物和装备足够我接下来的计划——将海盟完全迁至大小仙岛上,还有东面翡国南部的大岛(西西里岛)上,使海盟完全成为“岛国”,专门负责铜矿石开采、铜器生产和海船制造,这三个岛面积都不小,海盟现在还不到3000人,全部迁至岛上绰绰有余。而古盟则向东接管海盟的陆上领地,同时西边让出一块地给林秉,令古、林两盟土地面积均扩大一半,以容纳越来越多的人口。 而严钢和元乙将统帅严城500名战士常驻“新严城”——即我们正在修建的这座小城,为海运提供一个牢固的支持点。同时,严城还将支援500名部民,在“新严城”从事制造工作,既能补给自身,又能跟大陆上的古盟、海上的海盟换东西。 因此,最后的2000头牛我决定不要了,我要换弗比斯一个承诺。 “割地?” 弗比斯听到后立即跳脚:“绝不可能!祖宗留下的土地怎么能从我手上丢掉!” “那就租好了!”近代英国佬的办法我会得多了,其实弗比斯内心明白,我们脚下占的这片土地,他们很难收回去了——这几日看到我们军力的强大、人员众多、国家富足,弗比斯震惊之余,心思也慢慢沉到谷底,生不起同我们再打的念头了。现在,只需要给他一个……借口! 听到“租”这个字,弗比斯明显脸色轻松了一下,随即又板起来,刚想再反驳两句,看着我笑吟吟的表情,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跟聪明人打交道干嘛这么费劲,反正最后也得答应…… “好吧!”弗比斯道:“租金怎么算?” “一年400头牛!”我说:“你们不是还要给我2000头牛赎回你吗?不用给了,只要未来五年这片地给我们用,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嘎?弗比斯惊讶,有这等好事? “我元甲说到做到!不信的话,咱们可以定一个盟约!” 说完我就后悔了。定个毛线,弗比斯又不识字,我写一份盟约让他按手印他也不敢按——谁知道上头写的啥,万一写的“弗比斯认元甲当爹”咋办? 于是我们改成盟誓,当着1000余名俘虏和近千名我军战士的面,我和弗比斯对天发誓,此次罢兵后两家和好,未来五年不兴刀兵,不主动进攻对方的领地。同时,大圣山盟将山坳以南海边的土地租给尼国,双方可在新建的“新严城”开展有限的贸易。 当天晚上,弗比斯便回到了弗南大营。 等待弗南的不是父亲的拥抱,而是一顿毒打…… “败家的玩意儿!老子辛辛苦苦攒了那么多年的家当,你说送给南蛮就送!这下好了,整个大圣山盟今年不用干别的了!男人全得去打猎,女人都要去采集!否则就得饿死!” “父亲,我这也都是为了您啊!我怕您被南蛮杀了啊!” 或许是这句话触动了弗比斯,令他想起了在我营中的日子以及我军的强盛……他盯着弗南看了一会儿,扔掉手中的鞭子道:“你起来吧,这次虽然损失惨重一些,但总体上你处理的没什么大问题……唉,我就是心疼咱们的羊!” 说罢,弗比斯将弗南扶起来,还帮他拍拍身上的土。 弗南仿佛受到鼓励一般,立即向弗比斯提议:“父亲,咱们集中兵力去打南蛮吧!把北方的大军全调过来,用人海把南蛮赶下海!” 弗比斯一听,点了点头,弗南继续道:“这样咱们给他们的羊也能全抢回来!咦?父亲,您又捡鞭子干嘛?” 一声惨嚎再次响起,帐中传来弗比斯的怒骂:“打个屁!我看你就是想把大圣山盟都送给南蛮!” …… 弗比斯离开后10天,新严城的烽火台、城墙和护城河建设完毕,接下来,“苦力”们将把城中的帐篷逐步替换为木屋,新严城才最终竣工。 有了城墙和护城河,我们便不怕大圣山盟再翻脸进攻了。我留下500名步兵、100名骑兵,以及5000头羊给严钢和元乙,嘱咐他们认真防守,有情况随时派人乘船回来找我。此外,后续的严盟500名部民过一个月就送来。 剩余的9000头羊和1000头牛,已全部运至大小仙岛,作为海盟“乔迁新领土”的启动资金——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他们不用进行食物生产了,而是专门开矿炼铜、造船航海。 大圣山盟的1200名俘虏已经得到过我军传话,修好房子后便可自行返回,当然,若是愿意留下我们也热烈欢迎。出乎意料的是,有300多人愿意跟着我们走——许是他们都是奴隶,不愿意回去再受苦,或是看到我军中智人众多,认为待在尼国很安全,亦或是被美食所诱惑,不愿意回去吃糠咽菜……总之,前一阶段的“优待俘虏”有了效果,我们惊喜地收获了一批智人劳动力。我下令城竣工后将他们运回元盟充实蒙多部——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弗比斯的间谍,还是都带走比较保险。 安排好诸多事宜,我与严青眼、佘远率领全部骑兵返回——现在他们已经是“一人三马”的豪华版骑兵,配置已经赶得上蒙古人的“长子西征军”了。同严钢他们道别后,我们登上船只分别启程,这次回去由于船只众多,500人、1500匹马3天就渡完了。当然,海盟的船工们累得够呛…… 真是辛苦啊!他们运完我们,还得把整个海盟全都运过海……不过想到岛上那么多咩咩叫的“美食”,也就释然了。而且岛上很安全,不会遭受进攻,因此不用修城,把屋子建好即可开始“海外幸福生活”了。 回到元盟已经是八月中旬,盛夏的烈日炙烤着大地,元盟和严盟的千亩农田正在饥渴地吸收着阳光富含的能量,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秋天,这些地里的收获,将成为尼国各盟正在开垦的新农田来年的种子,在大神山以南的土地上不断蔓延,直至占满了所有适宜耕作的平原。各个城中的工坊、作坊都在运转着,陶器、玉器、衣物、石器等不断产出,铜器在各盟中开始普及。城外的牧场上,牛、羊、驴等牲畜悠闲地啃食着青草,吃饱了便卧在树下阴凉处美美睡一觉。 在一片安静闲适的氛围中,我接到了来自北方的消息: 前一阶段弗比斯战败后,波尔多盟立即抽调了东面的全部兵力投入正面战场抵抗兰王,又接到我们暗中支援的一批武器和食物,实力大增,同兰王又打成僵持。 而弗比斯回去后,苦于大圣山盟食物缺乏的窘境,于是同时派出使者分赴兰王和波尔多盟处寻求支援。 兰王正因为战事胶着焦头烂额,听见弗比斯哭穷就烦:“弗比斯这个混蛋,这个时候添什么乱!不给!” 被兰王无情拒绝后,比埃尔却向弗比斯伸出了橄榄枝……这家伙真够狠,在自身难保的时候,还咬牙为弗比斯送去了500头羊——都是我们前几日给他的。 得到羊后,弗比斯迅速倒向“波尔多盟的同情者”,大圣山军全部主力——九个部落的兵力全部开赴北线。虽然此前同我们一战有些损失,但仍能凑齐2000余人,这次轮到兰西紧张了…… 战事不利,又有可能遭受侧翼突袭,且秋天将近,北面草原上哥方人的南下迫在眉睫,兰西不得不接受无法迅速吞并波尔多盟的现实,率大军退回了兰都黎城。至此,比埃尔的抵抗以惨胜告终。 此战后,波尔多盟同大圣山盟结为了更加紧密、令兰王更忌惮的同盟,未来几年,他们的重点防备方向都会在北面。且他们一个损失惨重,一个同我们有“互不侵犯盟誓”,因此,我口中的“长久和平”,终于在我们—两部落联盟—兰王的三方博弈和平衡中,暂时实现了。 泽国江山虽入战图,生民此计乐得樵苏。 尼国的剑,终于为尼国的犁赢得了宝贵的和平期和广阔的土地。接下来,随着物资的富足,我对整个尼国中央的改造,也即将提上日程。 而注入后世治政思维的尼国,将呈现出一派怎样的发展景象呢? 第七章《泽国江山入战图》完。 第八章 邑有流亡愧俸钱 第八章邑有流亡愧俸钱 《梦回尼安德特时代》第八章 邑有流亡愧俸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六十一、大锅饭前暗流涌 尼国二年十月,元城城郊。 秋风卷起了漫天的枯草,傍晚的凉意开始沁入骨髓。忙碌了全天的农人坐在夕阳中歇息,望着付出了一整个春夏汗水的大片农田——已被金黄的麦穗填满的农田,脸上浮现出丰收的笑意。 元守二是数百名农民中的一员,他们被大司农伯托征调后,今年以来一直在元城开辟的上千亩农田中劳作,负责确保这些田地里的种子能够收获,从冰雪消融后的水渠挖掘、犁田播种,再到麦苗抽芽、生长过程中的灌溉、除草、除虫、驱鸟……元守二严格按照伯托大司农制定的条例——听说他也是从元甲盟主那里问来的——勤勤恳恳地做着分给他的工作。自入夏以来,麦苗长到齐膝高并开始抽穗,他便被分配到100人组成的“驱鸟队”当中,负责将农田周围觊觎穗子的胖鸟们赶走,乃至做成鸟肉大餐。驱鸟队的工作无疑是辛苦的,虽然是两班倒,干一天休息一天,但上工的那天简直是……噩梦! 元守二回忆这一夏天,每当上工时,他都要拿着长长的藤条和投矛,一刻不停地守在分配给他的数十亩田地旁,每半天就要巡视三遍,并驱赶或杀掉一切被他看见了的禽类生物。 巡视固然辛苦,关键是入夏后的鸟类数量明显增多,即便是春天他们尽可能地将周围森林中的鸟窝全部捣毁、鸟蛋尽数吃掉,还是被大量迁徙的鸟类发现了这篇“风水宝地”,并时常光顾。 开始时,元守二还慨叹于鸟肉和鸟蛋的可口,久而久之,他看见这俩东西,浑身肌肉就一阵抽搐,手下意识便摸到了腰间的投矛……好在元甲盟主说过,等附近的树林被砍伐得差不多了,鸟的数量便会大大降低……但愿如此! 心里正想着家里的婆娘今天晚上做了什么晚饭,可千万别又是烤鸟蛋就煮鸟腿,肩头忽然被拍了一下,他一抬头,发现是他的邻居,元木头。 作为邻居家族,此前彼此间交换食物,这哥俩便十分熟络,现在同时在驱鸟队干活儿,又进一步加深了他们的友谊。此外,听说他们的大哥今年以来一直并肩作战,从南方寻粮到开拓农田,再到拓展土地,两位族长为尼国立下了汗马功劳。前几日元守二的大哥捎信回来,说数月前他已回到北方,跟着元甲盟主又打了一场大胜仗,东面林、古、海三盟的领地大大增加了。尤其是海盟,他们目前大量生产的新斧子、犁头、凿子等“神器”已经风靡整个尼国,无数的树木变为新房子,大量新开垦的土地尚未播种,田地周围便已经建起了大量的木屋,供明年新的农民居住——这些树木便是开地时砍伐并堆积在土地周围的那些木料中的一小部分,虽然比直接烧掉多耗了一些时间,但此时建设“农村”便用上了。元守二和元木头家里也分了好几套新房,比之前住的房子更大、更好,就在农田旁边,明年播种之前便可入住,方便家中作为农民的几名壮劳力工作。而之前住的小房子,则将统一分配给新加入尼国的牧民,继续从事他们原来的放牧、采集活动。 据伯托讲,明年,仅元、严两盟便会拥有2万亩田地,其他盟也将分别开垦上千亩乃至数千亩田地不等,届时,元守二他们面前这些土地中生长的作物,以及他们大哥在南方开辟的新田收获的作物,将全部作为种子播撒在新的土地中。眼前的农田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年年扩展,直到占满尼国控制的土地,则地里的收获除了用作种子以外,便能够分发给大伙儿食用了。无论是元甲盟主还是伯托大司农,都对长出来的这些作物寄予厚望,甚至说过今后尼国所有人的饭桌上都会被这中东西占满! 那一天一定不远!元守二一直如是想,直到元木头冲他偏偏头,朝着旁边不远处的一个人一努嘴…… 元守二看过去,两人眼中同时流露出不屑和蔑视……原来是驱鸟队中的两位有名的懒汉——元汲和元涉。 据他们俩观察,以及驱鸟队中的其他好友反映,这俩人每天都完不成巡视任务,碰上鸟群也驱赶得有气无力,磨洋工磨得“令人发指”。 由于这俩家伙的“不作为”,他们负责的数十亩田地,有一部分麦穗已经被鸟所啄,秋天注定收获缺缺……不对,仔细看来,元汲管理的田里麦穗损失更大一些,但元涉的田中虽然比辛勤肯干的元守二他们麦穗少一点,但不严重。 “不知道这两个家伙天天都在干什么?”元守二掏出一张纸,上面写着这句话,看来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想对元木头说这句话了。 元木头点点头,这俩货偷懒都偷得人尽皆知,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这种尼国的“败类”平时元木头肯定是懒得搭理,但是,刚刚走过来时,经过元涉管理的农田,元木头还专门停下来仔细检查了一下……好像比他自己管的田也差不了多少。 疑问在心头种下,但毫无头绪的元木头将本来想对好友说的话暂时放在了心里……他决定再多观察一段时间。 另一头,同样作为邻居的元汲和元涉躺在一颗树下休息,恢复体力后便结伴回家。元汲躺着写道:“旁边树下那俩人又往咱们这边看了!” “隔这么远你都能看见?”元涉惊讶地写道。 “我眼力好使得很!你又不是不知道。”元汲继续写道:“估计没说咱俩啥好话!” “随他们的便!”元涉道:“反正过几天收割的时候,我这边的收获只要不比他们的少,谅他们也说不出什么!” 元汲点点头,元涉复又写道:“倒是你,收获的时候,你的种子只有人家的一半,你怎么交待?早就让你按照我的办法做,你偏不信!现在你指望这最后几天能长出来吗?” “哈哈!”元汲罕见地画了个笑脸:“反正到时候收割的也不是咱们俩,是伯托那个智人找来的收粮队,少了又怎样?谁能证明是我的问题?或许是灌溉的、抓虫子的、拔草的工作不力呢!或许是收割的人看着新鲜,偷偷拿回家吃了呢?” “也是!”元涉道:“大家一块儿干,干得好了元甲盟主也看不到,咱自己也不会多分一块肉!不过你也别太大意,还是稳妥一点,咱俩现在按我的办法布置一下,保证你的地里最后这几天没有鸟!” “你这办法到底行不行?”元汲疑道。 “肯定没问题!”元涉斩钉截铁地说:“我已经观察了一整个夏天了,我比他们那些天天费力八叉、累得臭死的田地产量差不了一成,比你的更是多了不少,肯定是我的办法起作用了!” 他一指远处田地中央的一个隐约的“身影”,身上的兽皮衣服随着傍晚的秋风正在缓缓飘扬。 …… “走吧走吧,别再看这两个家伙了!等到收割结束了,伯托大司农会惩处他们的!”元守二拉着元木头,示意往家的方向走。 “我不看他们,我在想,他俩虽然懒,但并不傻,难道不知道种子收获的少会被惩处吗,为什么还敢偷懒?”元木头顿了顿,说道:“我明天得提醒负责灌溉的元藤,还有除草抓虫的元莘,让他俩注意别被元汲坑了,万一元汲诬陷他们工作不力导致减产,这账就有的扯皮了!到时候元藤和元莘还得找一堆人作证!” “那你要不要提醒元艺和元葵?他俩负责元涉的田地。” “嗯……暂时不用。”元木头想了想:“元涉的田地损失不大,比咱们少不了太多,到时候很可能能够过关……真奇怪,他到底使了什么招数?” 夕阳将两对各怀心事的同行邻居的身影渐渐拉长,关于大麦收割的风波随着夜色的降临开始酝酿…… 六十二、西行遥遥送友人 在农民们等待丰收的同时,我又将送别几位朋友踏上更广阔的天地。 自北线和平后,大神山一线便略显拥挤,即便是海宁率整个海盟迁至岛上,古新和林秉占据的东面土地也有些逼仄,个别大的家族不断向南拓展、占据牧场,都进入中部五盟的土地了,随着人口的进一步增长,现有的模式迟早引发纠纷。大神山西脉就更严峻了,寇齐、侯建和秦祥三家占据着同东面两家差不多面积的土地,其拥挤程度更甚。据最新的情报,上个月底,侯盟的一个家族由于侵占了南面崔盟的牧场,双方爆发了激烈争吵,虽然没诉诸武力,但也闹得相当不愉快。 另一方面,我们目前占据着大神山以南超过四分之一的土地——即北部的一半多土地,均在东面。西面则是人口稀疏、水草丰美的未开发之地,那边的部族同我们很友好,在历史上都属于“南来者”——即自大神山以北的故地逃难来的部族,此前大同盟“招兵买马”扩大势力之时,西面也有大量家族、部落举家、举族加入,进一步空出了西边的土地。此时仍留在西部的部落由于未加入大同盟,仍处于“蛮荒”阶段,部民一如既往地困苦,也亟需先进的力量指导他们进行变革,过上同我们一样的“好日子”。 说是好日子,其实也不尽然,至少到目前为止,除了识字和语言教育深刻改变了尼安德特人的生产生活方式外,整个尼国的国民尚未充分享受前一阶段的变革红利。虽然有吃煮食、穿新衣、抗严寒等一系列“民生工程”上马,使大家的日子过得好了一些,但普通民众仍旧承担着沉重的工作——建城、农业、工业等基础工作一直在进行,狩猎者与采集者也需要不断满足其他部门的食物供应。各个生产部门几乎都是满负荷工作,但目前积累的剩余物资极少——或者说根本没有!各个盟里普遍只有全体人员一个月的食物量,在秋收过后,军队将再次在我们的整个“领土”上进行秋狝狩猎,以备齐全国的过冬食物。其他部民们也将拼命伐木、积累柴薪,方能勉强渡过这个冬天。 随着我们领地的扩大,此前不少部族“占据野生牧场”并驯化野生牛群、羊群、马群、驴群等大量补充食物的方式渐渐无法持续了……可以想见的未来,畜牧业部门将承担越来越大的供给压力,尤其是在早期农业尚不能给全体国民提供必要食物的时期——我需要把全部收获作为种子,逐年扩大农耕面积,可不能都吃了! 未来两年,尼国国民的劳作将变成越来越多的城市、房屋、农田等“基础设施”,而这些建设并不能立即有效的产生足够的物资供养国民,因此,他们的生活依旧会很困苦,但我相信,这是文明发展和扩张阶段必须承受的代价。 造成我急切发展扩张的最大原因是: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无论我在这个时空留下多少后代、写下多少著作,后人都不会再有我这个时空旅行者的见识和素养,因此我在世的几十年对于文明的发展是至关重要的,每早发展一年,我便能指导这个国家、这个文明一年,将会有更多来自后世先进的发展理念注入这个文明。 虽然很不喜欢崇祯皇帝,但我还是不得不引用他的一句话——再苦我百姓几年吧! “盟主,该出发了!”说话的是牛飞,他在提醒我要赶赴送别现场,也将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此前,囿于食物短缺和大神山一线土地不足,我终于下定决心开始“跃进”——尝试让秦祥、林秉和侯建,以及崔盟的崔圆、卢盟的卢杞率部西进,占据整个西面的土地发展。 出乎意料或者不出所料的是,五个人或是兴奋、或是疑虑,最终反复商议后均同意了我的提议,西进立即提上日程。 或许是我许诺他们可以在西面任意扩展领土,亦或是许诺西面的零散部落人口可以平均分配并入五个盟令他们心动,总之,我并没有做更多的说服工作和支援,五个盟的全体部民在经过十几天的忙碌后,便整装待发了。 同五名统帅喝过践行酒后,浩浩荡荡的队伍便开始启程,五个盟早就划定了地盘——秦、林两盟在北面靠海同寇齐接壤,崔、卢两盟在中部同中部其余三盟接壤,侯盟在最南面同尚存敌意的南方部族接壤。而寇盟和古盟则分别占据元、严盟东西的全部土地,成为守护大神山一线的“新四盟”。中部留下的山、胡、阳三盟也能分别将土地扩充近一倍。 这样的安排我们经过了深思熟虑——林秉和秦祥战斗力强,放在北面可以随时支援北线战场,虽然近几年应当不会有大的战事;崔圆和卢杞战斗力差一些,部落联盟规模也不如另外三人,适合在中部安定的环境慢慢发展;侯建善于经商,且有一定的战斗力,在同充满敌意的南方部族交往时可以采取“胡萝卜加大棒”的方式——以商贸流通作为敲门砖,令其对尼国的“先进产品”心生向往,同时保持一定的武力,防止对方心怀不轨。 一个月后,五个西迁的盟纷纷派回使者报平安,称已到达预定的地区,开始修建新城、开垦农田等“老生常谈”的工作——他们走的时候并没有带走太多食物,因为其他盟的储备都很紧张。好在西边拥有大量的无主之地和成群的野生牛羊,足够他们一整年的消耗了。 随着尼国各部落联盟逐渐散开,我首领大殿中的一块最大的石板——地图,也开始不断扩张,涵盖了大神山以南、西班牙半岛的整个北部。近期,我令人重新绘制了地图……没经过具体勘察,画的非常抽象,只能大体绘出各盟、各部落、各城的方位和大致地盘,以及大神山、象山、雁湖、弋湖等标志性地点。各盟之间用粗线隔开,盟内各部落则用细线划分。 南面仍然笼罩在迷雾中,地图上乃是一片空白。扈盟同南方部落的接触并不算顺利,对方拒人千里的姿态的确不好打交道,现在就指望侯建那边的“银弹攻势”能够起效果了! 地图的北部则按照伯托等人的描述,详细标注出了兰国各部落联盟的大体位置,其中,同我们接壤的波尔多盟和大圣山盟也详细标注了内部各部落的大体位置——波尔多盟的情况蒙多部的人都熟,而大圣山盟……我都率军“扫荡”过一回了,显然也很熟悉,还有数百名投奔者可以咨询。 兰王兰西所在的兰都黎城被重点标注出来,北方的兰国各盟环绕在黎城周围,形成一股不可轻视的势力。再向北方……又是另一片迷雾,哥方人的势力范围极其宽广,但据说并不富饶,以至于哥方骑兵不惜一切地拼命向南抢夺兰国的土地,正如兰国大军数百年如一日企图攻破大神山南下一样。据蒙多部和大圣山盟弗比斯等多方面口述,兰国正在变得越来越寒冷,草原和森林每年都在退化,曾经宽阔的土地目前已经逐渐养不起现有的人了。 我盯着兰国的土地和北面的迷雾,陷入了沉思…… 难道这就是人类历史上最后一次冰期? 若冰期到来,的确会造成北面减产,从而逼迫北方部族南下争夺地盘,前世智人南下灭亡尼安德特族群,或许便有这样的因素在催动,那么,兰国都能感受到的严寒,哥方人会感受不到? 这应当才是哥方骑兵不断南下劫掠的根本原因吧…… 若果真如此,则哥方人同兰国的战争便不是国家间的正常冲突,而是涉及生死存亡的终战!我有理由相信,兰国北面的战争状况一定比想象中更惨烈……甚至会一年惨烈过一年。或许有一天,兰国会顶不住北线的压力,率先亡国? 由此延伸到东面和西面——东面的曼方人面临同样的存亡抉择,亦会竭尽所能南下攻击翡国,看来这便是弗比斯这家伙敢于把全部力量调往北、西、南三个方向分别防备兰西、比埃尔和我,却在东面不留一兵一卒的底气所在了。看来,翡国同弗比斯的大圣山盟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约定,互不侵犯,以应对他们更棘手的敌人。 而西面,在秦祥和林秉刚刚占据的土地对面——即海的另一边,则是英伦三岛,上面还有大量的尼安德特人!在寒冰覆盖诸岛之前,恐怕得尽快将岛上的人全部接应出来……看来海宁这家伙的造船业我还得催一催,很多事情现在便要开始准备了。 要做的事情越来越多,我也一次又一次感到心力交瘁,是时候启动心中的“宏伟计划”,将大同盟再次“升级”一下了! 六十三、几回花下坐吹笛 目前,造成我和首宝柱、佘向纯他们疲劳的最大原因便是——做事无章程。 虽然大同盟(尼国)建立超过一年,部分工作开始走上正轨,并沿袭既有的经验开始正常运转,但仍有大量的事务需要我们亲自拍板定夺,随着要做的事情迅速增多,我们仨的“拍板”任务也越来越重。 想要改变也并不难,其实目前就有现成的经验可供借鉴——严青眼这家伙就完全不像我们仨忙得四脚朝天,管理的尼国军队事务井井有条,令行禁止,目前全军(各盟所有的部队)共有3000余人,其中北线驻军1700人,为主防御方向;南线驻军500人,主要是扈盟和侯盟的部队,以防备南方部族;其余的人则或轮休、或在本部就地驻防维持治安。北线的部队是整个尼军主力,其中大神山一线驻守千余人,新严城(即大圣山盟“租界”)驻扎600余人。每支部队大概有三分之一是运输兵,其余为战兵,肉搏兵略多于射手。 整个尼军,无论北线南线还是内地,均有一套极其成熟的军事条例指导——每支部队驻防地在哪,有多少人、多少装备、多少物资,每个月需要运输兵转运多少东西,部队如何轮训、值守和警戒。成熟的条例制度使得将领们完全从简单重复的工作中解脱出来,开始思考军制改革、战术革新等高级领域了。 若想整个大同盟也如臂使指,将我这个国王和丞相、御史大夫全都解放出来,势必要仿照军队进行一场“制度革新”,将全国的律法、规章制定出来,再辅之以成熟的文官系统进行管理,则大事、小事均有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和执行的人,我们的体系才能真正成熟,大同盟才能蜕变为真正意义上的国家——尼国。 这便是此时严青眼、首宝柱和佘向纯在我家里吃饭的原因。他们仨分别安顿了手头的事务,于近期赶回来见我,共同商议整个尼国的革新方案。 在元城首领大殿后院,有一个盛开着菊花的小院落,秋日时节,正是赏菊的好时候,我便将“宴席”摆在了这里。不得不说,古丽的做饭手艺相当不错,也许是太久没见妹妹古月,兴奋劲儿上来导致的,俩人昨日窃窃私语了一整晚,不知道说的啥,今天便一个掌勺、一个打下手,给我们四个整了一桌子好菜。 甭客气了,三位,开吃吧!我写道。 出乎意料的是,印象中这仨人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的景象并未出现,他们缓缓地拿着我新发明的“筷子”,开始慢慢夹菜至自己的盘中,细细品尝着…… 上位者的气质已然养成,他们都不是之前那些用眼语、手语和唇语跟我胡打乱闹的小头目了,而我本人,在一年多的磨练中,也离之前那个稚嫩的身影远去,开始肩负着整个族群的担子沉重前行。 酒过三巡,佘向纯率先提出建议——应当先制定律法。 律法,是一个国家正常运转的必要保障。此前,大同盟同样有律法,但非常粗糙,——各个家族内部的争端完全由组长和老人们决断,家族间的冲突则由部落的乡老团裁定,而部落间的争执则由部落联盟的长老团裁决,至于各盟间的争端……目前几乎还没有,把状告到我面前来的情况从未出现过。 至于如何裁决,也没有一定之规,比刘邦那个儿戏般的“约法三章”强不了太多,且各部落、各盟的处理方法也不一致,如有的盟规定伤人者罚苦役,有的部落则裁定罚没家产。 是时候制定一部通行的《尼国律令》,将混乱的司法体系整合整合了,目前的运转效率低下,佘盟选派的大量“法官”,以及各盟各部落的乡老团和长老团承担了大量细枝末节的任务,严重阻碍了“基层组织”的建设,也不利于国民之间、部落之间的相处和生产。 计议已定,佘向纯又提议,由我和他一齐挑选一些精通裁决的法官,组成一个“律法团”,共同制定新的律例,被我夸赞了半天——挺有后世眼光的嘛,隔我们那时候至少也得是个rd代表! 正当我和佘向纯开始往“《尼国律令》应当分成哪几部法律”讨论时,被首宝柱制止了…… 估计这大个子敏锐地听出了我俩谈论的话题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结束的……说不定聊个三天三夜都不够!便果断插嘴,将我们的注意力又吸引了过去…… 他拿的纸上写着非常简单的两个字:官制。 这俩字一出,我被各类《民法》《刑法》充斥的大脑“嗡”的一下又大了一圈儿……这又是一个“无底洞”啊! 法律再完备,条例再细致,也需要有成熟的文官系统来运转,大到国家战略的实施,中到各类部门和重点事务的运行,小到每个人、每个家族的管理和建设,都需要大量的官员支撑起来。而目前尼国的官制,实在是……混乱得没谱! 用我后世的眼光看,目前尼国的组织架构基本为零,天知道我这个后世之人是怎么忍受了这个架构近一年的! 尼国现在的官员们,无疑是具有绝对权威的——除了我这个盟主/国王,以及手下的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以外,下面的第二层级便是“各司”,相当于后世的副国级。各司的一把手几乎全是各盟重要人物,目前我已经封了好几个——大司徒元柯明、大司农伯托、大司礼首玉柱、大司工首建——比后世的“六部”还少,远远不够。紧缺的官员使得现有的几位承担着沉重的工作,如元柯明既要管元盟的事宜,又要操心移民、教育、仓储、渡冬等大量事务;大司工首建则要负责尼国所有城池和农村的建设,以及全国陶器、农具、兵器、铜器的生产;大司礼首玉柱则要协调各盟,尤其是技术发达、人才众多的核心四盟同其他盟之间的关系,使各盟“雨露均沾”,加快改革进程,同时操心各盟的领地划分和南迁、西迁后续支持事宜;大司农伯托就不说了,秋收即将开始,预计未来十天他能睡够20个小时就不错…… 不封其他官员的原因更加复杂,这牵扯出另一个棘手的问题——尼国与各盟之间的关系。或者说得严重一点,是中央和地方的关系,或者是“尼朝”与各“诸侯国”之间的关系! 随着我们的变革深入,尼国会逐步走向成熟的国家,但目前的交通、通讯状况,令尼国“朝廷”无法直接有效控制各盟,因此,各盟也注定要逐渐“国家化”,形成一个个较为自主的“侯国”,而这个,是来自后世的我心目中,最难以接受的一点…… 大一统的梦和理念,深深刻在每一个中国人心目中,即便是两世为人,即便是平行时空,我也不愿去细想,我死后尼国四分五裂,进入“战国时代”互相攻伐的场景。 不知不觉,我的思绪已飘到了外太空——一定有办法解决的!我既不容许文明湮灭,也就绝不能够允许分裂和自我毁灭,在这个时代再次上演! 古丽将最后一道菜放到桌上,翻滚着浓香的烤羊排蒸腾着热气,却没有人看上一眼。古丽察觉到我们几个之间热切但沉默的气氛,于是轻轻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头,将我猛地拉回现实——首宝柱热切的眼神和浓重的呼吸尚在侧。 我缓缓道:“先定律法吧,老首提的官制问题我需要认真思考一下……对了,这几天你们就住在我这里,咱们共同讨论讨论!” …… 羊排很快见了底,烤的金黄的酥皮受到了哼哈三将的一致好评。我提议:今儿老兄弟难得聚齐,我给大家表演个节目吧! 啥节目?跳舞还是剑术?三个人六只眼睛好奇地盯着我…… 我向牛飞招了招手,他转身将竖在旁边架子上的“长矛”递给了我——哦,原来是枪术! 正当仨人兴致勃勃地等着我“挥枪”时,我却将“矛”竖起来,并将“矛尖”抵在嘴边…… 在三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律动的音符已经从手中的长棍中喷薄而出,直击在场所有人的心灵…… 一首《义勇军进行曲》吹毕,三人仍旧保持着“石化”状态,直到我让牛飞大喊一声,他们才仿佛被针扎了一样跳起来! 这又是什么神物?! 六十四、邻家有女初长成 箫,算是乐器当中最容易制作的了。自海盟归来后,见识过他们“拙劣”到极致的篝火舞会,我便下定决心制作乐器,给枯燥乏味的原始人生活增添一点乐趣。 制作陶笛、陶埙的尝试很快失败了,主要是我实在太不专业,研究不出音准同各个音孔的关系,不知道几个孔分别开多大、间隔多远,而每次的烧制工作既废火、又废时,成本很高。不得已,我放弃了“陶制乐器”路线,转而“攻关”雕刻竹木类乐器,陶乐器和铜制编钟之类需要调音的乐器制造就扔给佘大坚他们研究去了…… 当然,一个月后我才发现,没我还是不行,因为整个时代,只有我一个人有音准,懂得“宫商角徵羽”或者叫“哆来咪发嗦啦西”的不同,其他人连听都听不出来!不得已我又拖着疲惫的身影、含泪加入了乐器研发团队,在陶窑和铜窑之间反复奔波,这是后话了。 经过不懈努力和反复试验音孔大小和间距,并成功砍废了一整片竹林,我手中的箫才最终成型,两个音阶、从哆到西的14个音听上去基本上都准,能够演奏较为简单的乐曲,如仅需9个音的《义勇军进行曲》,亦或是《小星星》、《两只老虎》之类的现代歌。 箫制成后,立即便征服了我身边的所有人,古丽、牛飞现在最大的乐趣便是晚饭后听我吹奏一曲,其中古丽喜欢《星月神话》,古月偏爱《美丽的神话》,而牛飞爱听《爱情转移》。 今日,我的一首演奏,又彻底征服了三个听众,啊不,六个听众,哼哈三将的“秘书们”亦震撼到失语,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首宝柱他们手中的箫。论语曾写到:“子在齐闻韶,三月不识肉味”,连伟大的至圣先师听闻优美的音乐都震撼莫名,这些从未听过乐音的原始人听到以后,认为是“神迹”也就丝毫不奇怪。 忽然,三人带着身边的秘书们向北开始叩拜,随即起身……上一次大家叩拜“神迹”还是吃到煮肉汤的时候,看来,音乐对他们的震撼不亚于美食,以至于需要特意感谢神和先祖的“馈赠”——我是不会告诉他们神就是我,我就是神的。 看着三人虔诚地、如捧着无价之宝似的把玩这根箫,我心中“组建乐队”的事务也开始提上日程——这可是除了人口增长以外,原始社会的第一种娱乐项目,能够给极度枯燥乏味、周而复始的原始生活注入一抹亮色、一股清泉。相信以尼安德特人的智力和敏感性,学习音乐不是难事儿!至于后来“尼安德特原始音乐”演变成了何种盛况,出现了大批耳熟能详的曲目,便不是我能够左右的了。 …… 自同三人饮宴,并定下制定律法之事后,我便整日回忆自己少得可怜的法律知识——早知道前世说什么也要参加司法考试了,现在搞得我连民法典下面的法律都背不全!就知道有经济法类。 此外,为寻找“灵感”,我每天信步于元城中,在视察生产和民生的同时,努力寻找可能存在的问题点,以便回忆起前世更多的法条。不过,最近我的遛弯“采风”计划遇上了一点波折,准确的来说,我多长了条“尾巴”。 “元甲哥哥,那边看上去好好玩啊,我们过去好不好?” “元甲哥哥,那边冒烟是在烧陶吗?我也想去看!” “元甲哥哥,人家想上城墙看嘛,你陪不陪我一起?” “元甲哥哥……” 这位小祖宗便是佘向纯的妹子佘向绮,也叫佘小妹,现在我终于明白那天宴会结束的时候,佘向纯给我的那个眼神什么含义——这货学严青眼学得不像,我没看懂意思,还以为他喝多了…… 这个风头可不好,此前我就有过危机意识,要是各个盟都朝我塞姑娘,并索要“彩礼”,我们很快就会被薅成秃毛光腚鸡。此外,现在后宅的事儿古丽说了算,她能同意才怪——刚成亲不久的我们正处于恋奸情热状态,我也实在不想再娶个别的妞儿委屈和刺激她。好在,当时我就想好了应对方法—— “派人去传令,元丙将军任新严城驻军副帅,元乙将军交卸事务后立即返回元城,有新的任命!” 看着身边披着带襟儿兽皮衣服、穿着草编蝴蝶结鞋子的小姑娘叽叽喳喳不停……嗯,不得不说,长得还不错,跟古丽古月姐妹俩差不多,有点梅根·福克斯的感觉,看来他们都摸清楚了盟主的偏好——眼睛要大、鼻子要小(相对于尼安德特人而言)、脸儿要窄,我的这帮手下审美终于逐渐在线了。 “元甲哥哥,上次的那个长棍子好好听啊!你什么时候再给人家吹?” “元甲哥哥,听说你去过兰国啊,我也想去,咱们骑马一起往北去看看吧!” …… 我现在头真的很大,这丫头想泡我就泡吧,关键是身边还跟着个蒙多部的翻译,把她写的话一句一句照着就念出来……姑奶奶您钓凯子都不避着人的嘛?没看见身边那翻译整日憋得脸通红,都快笑场了吗?! 看着她像花蝴蝶般围着我身边转来转去,我心道:哼哼,一石三鸟的计划,就劳烦你佘小妹当这块石头啦。 …… 足足等了六天,元乙才自前线回来,这几天我被“元甲哥哥”四个字儿快整魔怔了,佘小妹这丫头很有点多动症的潜质,先是随我骑马视察边境住军营,然后巡视城墙和城内仓库、工厂、民宅,再出城数十里考察农村和牧场,最后深入深山老林查看樵采和狩猎等工作,一路上从未叫苦,也从未掉队,与我身边的卫士同吃同住,在后世绝对是个在西单能逛十几个小时的主儿。要不是话太多,其实是个蛮可爱的小妹子……不过,这两天我还就受不了聒噪,我心里还在思考律法呢! “大哥,着急叫我回来,出了什么事?” 此时元乙站在我面前。不同于三弟元丙的高大健硕,二弟元乙虽然也挺壮实,但并不以孔武有力著称,而是心思活泛,军队中的很多创新的制度和训练方法都是他开创——这一点与佘远不同,佘远对于战局和战术有着天然的敏感性,他们俩一武一文,代表着尼军的“大脑”。现在,我要将这个“大脑”制度化——组建尼军参谋部。 “不着急,你刚回来,先休息一天,明天我跟你好好说说新组建的参谋部,由佘远和你分别任……” “元甲哥哥……” 元乙眼中的我身形猛然一僵……他好奇地向我身后看,随即疑惑地看着我,眼中意为:这谁?你为啥怕她? 算了,你这副参谋长等俩星期再当吧,先把眼前的局给我摆平! “这是元乙哥哥!”我把“哥哥”俩字着重标出来,让牛飞重重地说道,意为“以后‘哥哥’这俩字就用他头上”:“元乙哥哥会的东西很多,也去过不少地方,接下来便由他陪你玩!” 不等元乙开口询问,我便丢下一句:“这是老佘的妹子佘小妹,你要好好地陪她,满足她的一切要求!”便逃之夭夭。 估计佘向纯也没交待他妹子“一定要把盟主搞到手”之类的话,总之,“元乙哥哥”顺利取代了“元甲哥哥”,我的身边也复归清净——这事儿我暂时还不想告诉佘向纯,想到上次古新也是打谱让我姐妹花同娶,但看到古月和严青眼的情况后便只能承认既成事实。这次我也打算如法炮制,等元乙和佘小妹俩人意思差不多了,让他也顺水推舟,否则盟主的媳妇变盟主弟媳妇,我怕他心里有落差……唉,元乙也是元盟的,还得给佘盟一大堆东西,真心疼啊! 一石三鸟的计划很顺利,进一步加强同佘盟的联合是第一鸟,召回元乙组建参谋部是第二鸟,第三鸟便是……婚姻法! 六十五、飒爽英姿爱红妆 没想到律法的第一部被佘向绮一搅和,居然要从婚姻法开始。这一段时间,盟主身边的“佘小妹事件”大家都看在眼里,当众人纷纷猜测佘向绮可能成为“盟主二夫人”之时,我抛出元乙“李代桃僵”,肯定能惊掉一众眼球。而我要灌输给全体尼国公民的,便是“一夫一妻”的理念。 无论地球上形成的哪个文明、哪个国家,当进入农业社会后,直到工业社会成熟之前,实行的几乎全都是一夫多妻制,只是叫法不同,无论是“三妻四妾”、“一夫一妻多妾”、“一夫四妻”还是“基督徒的表妹”,本质上都是一男对多女,反映出农业社会和早期工业社会这数千年里男性的绝对主导地位,而这也是由生产力所决定——在农耕和工业生产中,力气大、耐力足的男性占绝对主导优势,冷兵器为主的军队也全部由男性组成,因此,政治、经济、军事、社会等领域男人对女人的碾压优势必然带来极度不平等的治政理念,形成过去数千年间全球几乎统一的压迫制度——男尊女卑。 “一夫多妻”的婚姻制度叠加“重男轻女”的社会风俗,带来的危害我再清楚不过。华夏数千年,男尊女卑的制度就像套在民众头上的一重枷锁,不仅束缚着华夏大地上的女性们,也反过头来对男性们的正常权利造成了影响。由于贫富差距,顶层的男性能够“占有”更多的女性配偶,直接挤占了底层男性的择偶权利,使最底层人民“讨媳妇”的困境绵延整个华夏五千年。而“重男轻女”的陋习进一步加剧了这种不匹配——即男多女少。 当家用不足是,出生的女婴总是被最先放弃抚养(在古代,弃婴、溺婴不违法,也不违背道德);灾荒年间,女婴成批成批的死亡,许多地区在战乱或灾祸过后,男女比例能够达到惊人的五比一! 此外,农业、早期工业对于劳动力的强烈需求使得每个家庭都倾向于生育更多的男孩,性别选择屡禁不止,直到——彩礼制度的兴起! 是的,你没看错,拯救无数女娃性命的,正是被众人诟病了多年的彩礼制度。在古代,彩礼的本质是在极度重男轻女的文化背景下为女孩定的价格,让性别比例受到经济条件约束,从而更好保障女婴的生存权利的一种不得已的制度设计。即使在现代,在陋习严重的部分地区,彩礼制度也仍大行其道。如若不然,则大量重男轻女观念仍然很重的落后地区就不会有多少女婴存活了。 在彩礼制度下,若一个家庭有五个儿子没闺女,当儿子们纷纷成长到适龄后,该家庭就陷入了无钱娶媳妇的窘境(起码没钱付五份彩礼,很少有当爹的这么牛b),最终造成事实上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因为生不了孙子了,有再多儿子也没用)。因此,该家庭若要长久传承,必须要保证闺女的数量与儿子基本持平,例如五男五女,用嫁闺女收的彩礼支付儿子娶媳妇的彩礼,则家庭负担不重,可以保证所有儿子都有“门当户对”的媳妇。 在古代,双方门户差距和彩礼金额大小,在各地也都有一套约定俗成的规矩,若男方地位占优,则彩礼数量可适当减少(除非是那种土豪娶穷鬼的情形,才会出现男方不在乎钱多给好多彩礼的情况,但这个情形在古代“门当户对”观念下极其罕见),反之,若女方家地位略占优,则需要多掏彩礼以弥补(女方地位再高到一定地步,则男方需要付出比钱更多的代价——祖宗之姓,即入赘)。举个例子,若一个家庭为5男4女,则要么老爹厉害能多攒出一份彩礼,要么就把五分彩礼都打八折,然后为儿子们迎娶社会地位略低于自己家庭的媳妇们。同理,5男3女的家庭,付出60%的彩礼,娶的媳妇们背后的家族地位也就更低。 所以,在彩礼制度的加持下,即便在重男轻女严重的古代,大家也倾向于将家庭中的闺女数量与儿子数量持平,才能保证下一代“门当户对”,保证社会地位和经济状况不下降,并发扬光大。更有甚者,将女儿嫁入(或卖入)大户人家为妾或丫鬟,收到比彩礼更多的钱,给儿子娶媳妇的同时缓解家庭困难,因此极端情况下(即女儿入宫)会有“不重生男重生女”的记载,而在华夏古代一夫一妻多妾制之下,仍能保证绝大多数男子能娶上媳妇。 在万恶的封建社会,可怜的女性被物化的情形下,彩礼本质上是女孩子们的价格,而有价格则有供需,价格反映供需水平,并调整供需,保证在如此落后和阴暗的社会习俗之下,女孩子们仍能活下来。这听上去很变态,但若无彩礼制度,情况只能更糟。至于更加特殊的童养媳制度(即女孩父母挂了或穷到一定地步时,男方家把彩礼变成养大小女孩的成本),或是山区特有的“换亲”制度(两家直接换闺女作为儿媳妇,省去了彩礼你给我我给你的环节,在金属货币严重缺乏的山区很普遍),都能反映出彩礼的功效是“女子的价格”。说的通俗和招骂一点,就是卖女儿的钱。 男尊女卑的社会下,可怜的女性们要通过彩礼这种“物化”的制度方能存活,而整个社会也就在这样的畸形理念之下艰难前行。关键是,没有人敢掀桌子改变这一切,即使到了现代社会也不行!八十年代计划生育,导致大量家庭跑去人工流产掉女孩,为什么呢?因为“男子传后”的观念仍重的情况下,一孩政策会导致他们以“保住男丁保住后代”为首要目标,给儿子娶媳妇变为次要目标,则彩礼制度下的经济供需调控就失灵了,失灵以后造成的恶果,在遥远的2022年仍产生出至少3000万注定成为光棍汉的可怜男性。这也是重男轻女、男尊女卑这些看似对男性有利的制度设计,最终对整个男性群体最猛烈的反噬,颇具讽刺意味。 然而,若生在华夏任何一个朝代,对此都是无能为力的——反正我没见过任何穿越小说作者写过在古代推广男女平等、一夫一妻的,反而全是写的种驴文,自己带头开后宫……的确,差别巨大的身体构造必然导致严重不平等的权利,说白了,女性在古代农业社会和早期工业社会,除了生育之外“用处不大”,才造成话语权的缺失。 但是,此刻我可是在尼安德特族群哦…… 尼安德特人最大的特点——不能说话,在某种程度上抵消了“女子无用”的理念。在我们全民推广文字和语言教育后,尼国的女子们便彻底摆脱了前世古代女子“文盲且柔弱”的社会地位,在文化上成为了同男性平等的群体——不学习就没法交流,更没法生活,逼迫任何一个人(无论男女)都把学习教育当做在尼国生存的头等大事。即便是蒙多部的智人女子,为了有效沟通交流,也必须识字,能写能读才能融入尼国社会,“女子无才便是德”等屁话在尼国绝无任何产生的土壤。 还不止这些,由于原始社会和早期农业生产力仍然低下,男人们需要终日劳作以求生存,尼国下一代的教育重担已全部压至尼国女性的肩头。目前,尼国孩子们的识字、语言学习全部由本部落的女性“教师”们承担(男人们实在忙得没空),或是家庭学习,或是集中教育,在元城周边的几个部落,我还做了几个“小学”试点。女性在尼国的社会中开始扮演至关重要,乃至不可或缺的角色——培养下一代的教师园丁,对于尼国的女性地位提高提供了实实在在的支持。并且,下一代的尼国国民全部是由女性教育成长的,在长大成人后,他们的内心也基本不会形成“女性无用”、“重男轻女”、“物化”等观念——学生们对老师怎么可能产生这些印象? 在这样有利的文化土壤下,我决定步子迈得大一些,直接跑步进入一夫一妻时代,彻底堵死男尊女卑的最后一条路,而方法,便是以身作则。 此后,本应成为王妃的佘向绮成了“王弟夫人”,再加上随后我不遗余力地宣传,以及终身未娶第二位夫人,成就了尼国新制定法典中《婚姻法》不可动摇的第一条:男女平等,一夫一妻,亘古不变! 随后,无论斗转星移,日月变迁,尼国换了无数代君主,都没有人敢于破坏这条“祖制”。每当社会上有男人想要动纳妾或者娶平妻之类的心思,都会受到众口一词地口诛笔伐:“连咱们尼国的一世大王都只娶一妻,你算个神马东西?你比始王还牛?” 在颇为吸睛的《婚姻法》出炉后,随着我的不断采风和佘向纯团队的昼夜思考,第一代《尼国律令》新鲜出炉了。 六十六、出从王事当有程 尼国二年十月中旬,元城。 《尼国律令》经过我和佘向纯,以及“法律顾问团”的不懈努力,耗时整整一个月,终于形成了一部极其……粗疏的法典。不过没关系,我宣布未来一整年为试点年,对已经制定的法典进行试行考察,并随时修正。 《尼国律令》分为宪法、刑法和民法,这是借鉴了后世的经验。 宪法为总纲领,规定了尼国全体国民的权利和义务——肯定不能照搬照抄后世的经验,无论是儒家的、法家的、资本主义、社会主义的都不能套在当下的尼国。我也头疼了很久,最终决定,宪法先列极其简洁的几条,终我一生不断完善,死后形成“祖制”。 既然是祖制,便不能随意添加内容了,免得后人不敢改导致故步自封,像明朝连“海禁”之类的具体事项都列为“祖制”,搞得后人只能惨兮兮的种地挨饿,直到海匪倡乱到不可收拾后才逐步开海。再例如,“不能征伐日本”(不征之国)居然也是祖制!无论是因为传说中的“举国茹素”,还是洪武太祖认为渡海进攻经济上不划算,怕子孙后代穷兵黩武,从而把这种东西列成祖制,都造成了严重后果。后人在对日关系上如何施展?丰臣秀吉死后,日军撤离半岛,明神宗万历帝曾萌生渡海进攻日本本土的想法,便因“不征之国”的祖制作罢,若逢其时而攻其国,是否便能避免数百年后的血雨腥风十四年呢?不得而知。至于清朝就甭提了,戊戌六君子的故事人尽皆知,因为闭关自守拒绝改革,庞大老旧的帝国一息之间便烟消云散。 鉴于此,制定“祖制”——宪法的时候,我可是绞尽了脑汁,不能留下任何挖坑的条款在里面,从而束缚子孙后代的手脚,因为“祖宗之法不可变”而影响发展。因此,需要放一些“万世不移”的总纲性的条款在里面,说白了,最好是那种“大空话”,无论什么时代都不落伍的条款,试举几例: 第一条,尼国国民的生命神圣不可侵犯,上至国王,中至诸侯、高级官员,下至每一个国民,都无权无理由、不经过审判,便剥夺其他国民的生命。 这一条我相信绝对是划时代的,甚至佘向纯看到后都是一惊,本能地抬头看我,妄图从我眼中看出点什么——他也发现这一条主要就是约束我本人和后面历代国王的。君主不能随意杀人,这听上去很不“君主”,古代华夏就没有过这样的时代,西方也是在文艺复兴、启蒙运动之后,各国君主才对领民丧失绝对的生命控制权的。 但我坚持这么做,因为将其充作“祖制”之后,尼国便成为了一个十分维护“人”的权利的国度。不光国王受到约束,此后,高官不能肆意欺凌百姓,贵族不能随意打杀平民,主人不能任意处死奴隶,生活在尼国,无论什么情形下,人的生命是有保障的,换句话说,起码能活着! 我相信,一旦如此,人的生命权利将成为尼国上下的共识,令大多数人在“杀人”这条罪名前望而却步。当然,至于这条祖制能不能约束后代君王,我不得而知,因为执法部门肯定不能按照这一条处死犯有命案的国王,最多能够令贵族和高官伏法。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就像刚刚新鲜出炉的《婚姻法》,虽然规定了一夫一妻制,但随着农业社会男性在经济领域占据绝对优势,诸如“包二奶”、“找小三”、“养外宅”等事情肯定无法杜绝——即便是几万年后的2022年也不稀罕。但是,理念一旦种下种子,生根发芽,便能有效遏制变坏的趋势,维护大多数人在大多数情形下的利益,令违反律令的人始终冒着付出代价的风险,这便够了。 当然,我在定祖制的时候,也充分考虑了“步子迈太大扯着蛋”的风险。比如,上一条宪法,我几经考虑,将此前“生命”后面的“财产”俩字划掉了——给予国民完整的财产权是近代国家才能做到的事情了,在这个原始的尼国,真要搞“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那可真是……想想就不可行! 《刑法》列出了杀人、抢劫、强暴、贪污、受贿等情形较重的案件处理方法。这些其实历朝历代,哪怕后世的现代社会其实理念都差不多,基本理念便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即量刑的尺度与犯的事情大小需要匹配,并结合自首、未遂、中止、举报、立功等情节酌情增减。 《民法》则比较杂,除婚姻法外,还有经济法、教育法、兵役法、徭役法(实在没办法,建设任务太重,本不想用这个词的,唉)、治安法等等,均就社会生产、生活的一个或多个领域的事务,规定了各类情形发生时的处理方法。这其中还夹杂了许多我个人的“情结”,有些甚至并不是我生活的那个年代存在的法律,而是古代的律令。如:诬陷一经查实,反坐之。即若某人诬陷别人杀人,查实了子虚乌有后,就当做诬陷者杀人了,把他按杀人的罪名处死(或其他刑罚)。这个条令的恢复来源于我们那个时代一个震惊全国的“大案”——被撞反讹案。 其实事情本身并不大,无非是彭某救助被撞倒的老人反被讹诈,最终赔了几万块钱,连刑法的边儿都没摸到。说是“大案”,主要是就其影响之深远、后果之严重、讨论之广泛的无奈综合考量。 此案的发生和广泛讨论,直接导致我国在扶老人这件事上的道德断崖式滑坡(强调不是全民道德,仅是“扶老人这件事上的道德”)。事情发生后的十几年,老人每当摔倒,路人的表现都极其冷漠——绝大多数直接无视,少部分有良心的拿着手机边拍边扶,或者报警后走人。关键是,此现象根本无法再次改变扭转,因为,“做好事”同样适用于经济学的收益和成本核算。 一个人为什么会做好事?说白了还是经济学,因为做好事产生正激励(即收益),即“觉得自己是个好人,有道德”的心里满足感,如果这件事没有损失(即成本)或者仅有些许时间损失,则人们倾向于去做,这也就是为什么学校从小就教育学生们要讲美德、做好事,同时弘扬一些好人好事案例,便是为了提升人们做好事后的“心里满足感”,扩大收益使其大于成本,令交易发生。但是,经济学的冷酷就在于,若成本大于收益,则交易一定不会发生。问题来了,若某些“交易”(即做好事)存在高成本呢? 答案也显而易见,看看此案后老人们摔倒后路人的表现就知道了——因为做这件事有成本,计算公式为:可能被讹的钱x被讹的概率,大概是几万块xx%,这个概率没有数据支持不确定,姑且就当算出来几千块钱吧。问题来了,对于绝大多数996的社畜来说,什么“道德满足感”值几千块钱?没有,也不可能有,因此交易不会发生,可怜的老人们只能继续躺地上等警察来了。 上述交易不会发生的关键在于成本过高,而不在于道德满足感太低,因此沈腾在小品中大喊“老人倒了不扶,人心就倒了”之类的宣传绝对没用,关键还是在于降低成本。在收益没法提高之时(国民素质并不是人均郭明义),想降低成本,要么把上述公式中的钱数降低,要么把被讹概率降低。不过钱数上没法做手脚,因为这个赔款是完全跟着老人在医院开的发票上的金额来的。最后只剩下一条路,即:降低人们被讹的概率,廓清寰宇,让社会风清气正,让讹人之事再不出现——很可惜,没戏! 尤其是整顿老人倒地讹人这事儿,更没戏。除非等到国家富庶到能把摄像头装得整个城市完全的全方位无死角以后,就能解决了。21世纪初则完全解决不了,一是无法认定撞人者,有时候甚至会出现“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扶”之类的荒谬言论。二是即便发现讹人事件,因为“年纪大容易死在看守所”或“老人没钱赔”之类的原因,也无法有效对讹人老人进行处罚。 上述问题直接导致该违法行为无成本,老人往地下一躺就有可能来钱,不来钱也不会赔钱,在局子里批评教育一番坐等子女来领就行了,这种无本万利的买卖如何禁止?禁止不了,生命只能自己寻找出路,所以上述案件过去十几年了,在扶老人这件事上的全民道德仍没有一点起色。 鉴于我前世血淋淋的教训,我将“反坐之”这条封建帝国律令抄了下来,放到《尼国律令》当中。当然,我死后很多很多年,该律令在相当一段时期成了贵族和官员欺压底层良善的工具,动不动就反坐,使百姓几乎不敢“上告”,最终才被地34世尼国国王正式废除(因为是民法里的,不是宪法里的,不算祖制)。这也从侧面说明了21世纪的法治社会还是有其一定的先进性,而我由于专业性太差,“拍脑袋”想出来的律令并不能够跟经历数十年实践验证的法治体系相比。 各类法律条例初步形成,并择日颁布整个尼国实行。在这之前,我还要进一步厘清尼国中央和地方的关系,正式确立国家的架构。 六十七、诸王毕后四海一 当前的大同盟,某种意义上还是个较为松散的组织——当然,各盟同大同盟中央由于技术指导,以及各盟之间由于生存互相扶持,联系都还非常紧密,彼此关系也不错。但是,随着人口增长,地盘逐渐逼仄,乃至吸纳南方、北方更多的势力进入后,当下其乐融融、亲密无间的协商体制必然要出问题。进一步整合大同盟,使其变成真正的国家——尼国,迫在眉睫了。 现在的情形颇类似商朝或者周朝分封前期的时代——独处的部落、散装的国家。殷商由于没有处理好商王朝中央和各诸侯国的关系,被诸侯国们新推举的“共主”周国所灭。而周建立后,又面临国家“散装”导致的执政危机,不仅仅是武庚之乱和管蔡之乱这种直接的威胁,在古代交通、通信均极其不发达的情形下,王朝中央只能控制“王畿”一带并不辽阔的土地,其余的土地则由诸侯国占据。这些诸侯国名义上服从王朝中央统治,承担供养朝廷的义务,但自主性极高,说反叛就反叛,说不理你就立马划地自守,你中央还很难讨伐他们——距离和通信在那个时代真是大问题! 不分封诸侯国呢?更不行,那个年代除了“诸夏”的王朝和诸侯国外,还有大量的“蛮戎夷狄”部落生活在离王畿并不远的地方。若周边的土地诸夏的诸侯国不去占领,单靠王畿又控制不了如此大的地盘,则会便宜了这些部族,催生更强大、更可怕的“外敌”! 两害相权取其轻,分封制的实施是唯一选择。周王朝鉴于诸侯国不易管理,便通过分封同姓诸侯、同异姓诸侯联姻的方式,使周王室和各诸侯国通过血缘和姻亲关系紧密团结在一起。而由于各诸侯国相对自主,在新占据的土地上便能顺利实施统治,滋生人丁、积累财货,从而扩大控制区域,进一步挤占各“蛮戎夷狄”的生存空间,直到将他们完全吞并,令华夏民族占满东亚这片最大的膏腴之地。 西周在分封之时,大诸侯国里,除了齐国(姜姓)、宋国(子姓,商王室后裔)、陈国(妫姓)等,其余的鲁、晋、卫等大国均为周王室的姬姓国家,并通过相互联姻,形成了王朝同大国之间的利益共同体,一同维持着周王朝的运转和发展。 当然,随着世代传承,王室和诸侯国间的血缘关系越来越淡,关系也愈加紧张;同时,随着齐、楚、晋等大国数百年的扩张和积累,其规模已经同王畿势力相差无几,强干弱枝之势不复存在,地方权力已经开始对中央权威产生威胁。随着周厉王企图削弱诸侯国却遭放逐、周宣王拟通过对外战争扩大王室实力却遭大败,到了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迷之操作,庞大的王室终于崩溃,华夏大地开启了混乱的春秋战国大分裂。 鉴于此,最开始时我打心眼儿里不想采用周制,但任凭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在现在的尼国,在各盟之间联络和交易都要横穿草原、森林、河流方能见面、马车等交通工具尚未发明、传个信息要很久的情况下,如何实行“郡县制”、“郡国并行制”、“行省制”这类比分封制“高级”的国家治理体系。最终,痛苦的我还是选择了妥协,不再反对和制止各诸侯国的建立。 定下了分封制的基本盘,很多事情反而迎刃而解,我的“心魔”也解除了不少。 一是不需要天天防着这些部落联盟统帅了——至少到目前他们还是我最得力的手下和最亲密的战友们,严青眼、首宝柱和佘向纯自不必说,寇齐这样的好朋友和古新这种亲属还是要放心大胆使用的嘛!不能因为几百上千年后后代们可能出现的龃龉,就影响当下的发展。 二是尼国的发展和扩张有了保证。一旦相对自主的侯国占据了某片区域,即使开局人口稀少、物资匮乏,也能通过数代人的努力,令子民填满土地——尤其是我强力推广农业后,这个扩张、繁衍速度肯定比历史上的国家快很多。相信在我有生之年,大神山以南的伊比利亚半岛便能被尼国的国民开发完毕并填满,未来等待后人的,是北面的欧洲平原、东面的圣山半岛、北非的广大草原更大的舞台,乃至东方极其辽阔的、神秘的天地——甚至可以不把任务留给后人了,一旦西班牙半岛开发顺利、人口增长,我们便可以率先向北非移民,将那里的生地也开发成熟地。 此外,北面的兰国、哥方人,以及东面翡国、曼方人占据的土地,也在我的规划当中,当征服、吞并了新的土地和子民后,也可以仿照目前的形势分封侯国,并加速尼安德特人和智人两个种群的融合,进一步扩大国民数量——相比于我一家一姓的利益,整个族群的扩张和发展无疑是更重要的事情,这也是为何周王朝奠定了华夏的基本盘,从而能够享有天下八百载的“福报”。 此外,我一直在思考,西周面临的困局和风险就完全无法解决吗? 一是诸侯国随着血缘等关系疏离后,对王朝中央的离心倾向;二是部分大诸侯国实力增长到接近,乃至超过王朝中央后的“主弱臣强”风险…… 脑中不断闪现华夏历朝历代的解决方案,在地图边足足守了数日后,我终于有了定计—— 对于第一个困局,我决定按照西周的方式,在封国之后,令所有侯国国君们全体到尼国中央“上班”,出任尼国的高级官员,即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三公”,以及丞相和御史大夫下辖的大司徒、大司马、大司空、大司农、大司商、大司礼、大司工、大司寇、大司法等“九卿”和太尉下辖的北军、南军和海军“三军统帅”及高级将领,而各个侯国的日常事务则主要由国君指定的“监国”会同贵族们处理,大事则遣人报告尼国国都的国君定夺。这便对尼国的交通状况提出了更高要求,我决定在建城池的工作告一段落之后,开始派遣工程队整修道路和码头,并发明马车、牛车(船已经发明了),配齐交通工具,进一步提升交通和通信效率,令国君“遥控”各侯国变得可行。 至于第二个困局……也不难,无非就是周厉王、周宣王他们没有做成的事情,即将土地和人民从各诸侯国夺过来一部分,继续维持王畿对诸侯国的体量优势。这个可以形成制度,规定各侯国未来扩张的方向和面积,当增长到一定地步时(具体可以定得很细,并在侯国尚弱之时便敲定,不怕他反悔),需要将原本靠近王畿的土地、人民和城池贡献给王畿一部分——当然面积要小于侯国新开发、占据的土地,否则他们便没有动力向外扩张了。虽然随着时间推移,部分侯国的势力还是会缓慢增长到同中央平齐,但过程会被拉长很多,且势力强大的国家会大大减少,届时真要出现一个……王朝中央也能联合其他小诸侯国战胜它,从而吞掉或瓜分这个新出现的威胁,直到郡县制、行省制这类非分封制出现。 国家的统治架构既定,我便择日再次召开大同盟会盟,各部落联盟统帅全体到场。 上一次大会盟,我们组建了大同盟,划分了各盟土地和权利义务,拉起了一波建设高潮,令尼安德特族群的实力上了一个大台阶,并击败了北方大敌,争取了短暂的和平。这次,我们将彻底迎来一个成熟的、能够称之为国家的组织诞生。 上次会盟的高台被拓宽了,位置仍在大神山南麓靠近元城的地方。统帅们跟在我身后祭祀尼国诸神和祖先后便分散站立,听着站在我身后的牛飞宣读此次会盟内容: 正式成立尼王国,元甲盟主为国王,组建尼国中央,指导尼国的发展、建设、对外战争等。 各部落联盟成立侯国,按照目前控制的区域建国,承担繁衍人民、鼓励农耕、生息畜产、积蓄物资等职责,努力扩张和建设整个尼国。 尼王国为各侯国共主,需承担规划各国发展、调解各国纠纷等职责,不得欺压凌替侯国。 各侯国重要事务要定期报告中央,国君更迭需尼王国册封、高级官员任命需报中央报备。 其中,侯建的国家为便于区分,统一改为“后”姓——这让我想起了战国时代齐国末代太后的典故,普通的太后都是“后”字直接冠姓,如赵太后、芈太后、吕后、武后等,齐国太后由于姓“后”(其弟名“后胜”),没法称“后后”或者“后太后”,只能取了专属的“君王后”。蒙多部吸收了大圣山盟加入的子民,也单独成立一国,并按照尼安德特姓氏特点改为“蒙”姓,成立蒙国。 最终,新成立的尼国分为严、首、佘、寇、古、海、林、秦、后、崔、卢、山、胡、阳、扈、蒙等16个侯国。元盟的土地和人民成为尼国王畿,元姓成为尼国王族姓氏。 现在,站在会盟台上的便是尼国的国王和全部“诸侯”了,“大同盟”正式成为历史,而尼国这个这个称谓,则正式登上历史舞台和全部场合,与新生的原始国家同始终。此后,无论斗转星移、日月变迁,大地上轮换了多少国家,尼国的大旗始终如图腾般飘扬在了各大洲新建立的国家、新开发的土地上——就从眼前的木制高台上起始! 六十八、率土之滨皆王臣 随着尼国的国家架构和法律体系初步建立,新建立的国家如冉冉红日初升,即将开始新一轮的积累和爆发。 哦,还没完,好的制度和架构有了,对治理、管理类的执行人才的渴求便顺理成章,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呼之欲出——接下来,按照我的设想,并同首宝柱、佘向纯他们反复探讨后,第一次“册封”开始了。 除了已经册封的诸侯外,册封高级官员无疑是更加迫切的事情——目前尼国的诸侯基本上只是个空架子,各诸侯将要担任的官职、或者叫承担的责任,才是对国家发展更重要的事情。好在,这个时代的人们“官瘾”基本上没有,也不会像后世一样为谁官儿大、谁权力高打个头破血流,趁着这么得天独厚的机会抓紧把文官系统和军队的高级职务定下来才好——后续如果发现了新领域工作,可以随时调整,增设新官员,一如历朝历代所做的那样。 历朝历代的官制虽然不同,但大体理念相仿,即“决策—执行—监察”三部门的逐渐分离,秦汉的三公,丞相负责执行,御史大夫负责监察,决策则由皇帝和三公共同负责,以皇帝为主;隋唐三省则进一步完善了三部门分离;宋代中书、枢密、三司的架构同秦汉类似,以上的组织架构中最重要的便是决策权,也是最难进行权力划分的,即“皇权同相权之争”。而明朝由于皇权加强,除内阁为执行机构外,依靠内廷增加皇帝权威,和内阁共同决策,使君权被推高,而内阁由于废除了丞相,变成“一盘散沙”,成为主管参谋和执行的机构——仅仅是理论上的。 尼国的官制同时借鉴了后世的经验,带有秦制、隋制和宋明制的共同特点——即三公九卿制、三省六部制、内阁制的影子都能够找到。 首先,国王具有最高决定权,是国家的象征,可以任免其他官员。任免高级官员时同样需要按照任免条例进行,不可肆意妄为。 国家最高级别的官员为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分管行政、军事和监察。 丞相和御史大夫下辖九卿,其中丞相分管大司寇、大司马、大司空、大司农、大司商、大司礼、大司工七人,御史大夫下辖大司法、大司寇两人,此外,御史大夫还掌握谏台和大理寺两个独自的机构。 太尉下辖北军、南军、海军和参谋部,三军下面分为旅—营—大队—小队四级。 首宝柱、严青眼和佘向纯众望所归,荣升三公,获得开府权。首宝柱为丞相,开丞相府,总览尼国政务,同他下辖的七卿一起确保政务运转和执行。佘向纯为御史大夫,开御史台,负责监察百官和政务,同下辖的两卿和两机构共同审核丞相府的事务。严青眼为太尉,开大都督府,负责征兵、军事训练和征战等事务,其中选拔将领和军队后勤则由丞相府下辖的大司马掌握,形成制衡。 上述架构以秦制为原型,又有三省六部的影子,即——丞相类似尚书省,主管政务;御史大夫类似门下省,主管审查。至于尚书省的决策权,则由国君会同三公九卿组成的“内阁”来行使。 九卿分为正官一人,左右副官各一人,目前由于人才“凋零”,仅能确保正官和少部分副官有人担任: 大司徒元柯明,左司徒卢杞,负责官吏选拔和任用,类似吏部。 大司马林秉,左司马严扣,负责军队将领功过升迁以及军队后勤,类似兵部。 大司民暂时空缺,元柯明代管,左司空胡兴(胡侯),右司空元储,负责管理民户、征收赋税、统计人口、丈量土地等, 大司农伯托,左司农元石头,负责农耕、农业扩张、农业技术发展事宜。 大司商后建,左司商佘迩,负责商业运营。大司空、大司农、大司商加起来类似户部。 大司礼首玉柱,左司礼马果,负责外交、教育、制定礼法、祭祀等事宜,类似礼部。 大司工首建,左司工马彪,右司工佘大坚,负责营建、工业生产和技术研发,类似工部。 丞相府里,后世六部中的五部都有了,刑部则放在御史台—— 大司空秦祥,左司法扈全,掌管刑狱、司法等,类似刑部。 大司寇阳立,左司寇山韬(山侯),掌管监察百官的权利。 谏台正卿崔圆,负责制定规划和进谏,为国王和三公查遗补缺,提出建议。 大理寺正卿暂时空缺,由佘向纯代管,左卿首灰,负责大案要案的监察和共同审理。 根据政权结构,各个机构基本有了正官和至少一名副官,尼国的政务运转已经基本疏通,国家机器开始缓缓地按照章程,循序渐进地有效运转起来。 政务执行这个“尚书省”和监察封驳这个“门下省”完备后,“中书省”这个国家的大脑显得颇为重要和显眼起来。 我还是按照后世的“老规矩”——中等及以下的政务由丞相府决定,御史台监察。而大事、要事则由国王会同“内阁成员”,即三公九卿等高级官员共同商议。鉴于国王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批阅这么多请示,我在“王宫”——元城首领大殿改的——建立“内官系统”……放心不是太监,是牛飞和羊暂他们,负责日常需要批阅的公文分类和呈递、下发。其中牛飞为内管系统一把手——侍中,负责总揽内廷事宜,而羊暂和另外几名“侍郎”则成为他的帮手。 当牛飞在工地向我慷慨陈词如何挖坑时,他绝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将成为这个国家的核心人物,类似“司礼监秉笔太监”的职务,影响尼国日后的发展和走向——当然,我不需要用太监,一夫一妻制的施行使我没有“后宫”,也就不需要防着其他男性,他的命根儿算是保住了。 每位九卿(类似各部尚书)均有左右两个副手(类似侍郎),六个又副手,即“郎中”,分管各部门事务;郎中下设十数名到数十名不等的“员外郎”,分管各职能司具体领域事务。 中央的官僚体系基本册封完毕,三公为一品官,九卿为二品官,郎中为三品官,员外郎为四品官,再下面则设五品、六品小官来具体执行。 此外,由于尼安德特人不能说话的特性,所有高级官员但凡是尼安德特人,均配备“秘书”一名。国王身边称“内臣”,由羊暂担任;三公身边称“内官”,如严青眼身边的朱黑、首宝柱身边的牛根等;九卿身边称“内侍”,其他高级官员则直接称为“秘书”。所有秘书们均经过严格审查,确保对尼国和其主官的忠诚度,以及相应的能力。如我身边的羊暂,受到牛飞悉心培养,且天资较好,目前已经能很好表达我写出的意思了——不仅仅是照着念,关键内容的加重、抑扬顿挫、疑问等语气同我本人想表达的相差不大,甚至有时候跟自己说话没啥区别。 靠着严格的教育普及,在尼国高层,我们的行政效率已不再受到身体特性约束,同智人族群基本拉平。 六十九、何能万世开太平 接下来便是又一个大头……皇权和相权。 国王同丞相府的权力划分是缠绕整个华夏历史的梦魇,随着皇帝和宰相能力的相互变迁,皇权和相权交替执掌朝政,而每次更换都是腥风血雨。在尼国,我决定依照历史教训削弱王权,加强文官系统的权力,防止历史上最常见的“暴君”问题出现。 至于王权的传承……有我这个“通神”的一世大王在,说不定能形成类似“万世一系”的理念呢……只要后代“作”的不厉害,王权的传承完全可以形成极其严格的制度,一如明朝那样—— 明朝的皇权虽然被太祖和成祖“人为”加强,但由于国家太大、人民太多、事务比历史上其他朝代都繁杂,因而形成了同样庞大的文官集团势力,使明帝同“连杀士大夫权力都没有的宋朝‘官家’(连帝都不称)”一样,成了皇帝实权最小的朝代(注意是实权,而不是名义上的权力)。 皇帝这个位子一旦不是秦皇汉武那种“香饽饽”,惦记的人便也少了——当文官也能传承权力延续家族,风险也不比皇室大,为何非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争这个位子?即便对于皇室来说,当皇帝跟当宗室也相差不大,因此,除了燕王朱棣被逼迫起兵、安化王朱寘鐇因刘瑾乱政起兵以外,终明一朝,只有汉王朱高煦和宁王朱宸濠是因为个人野心起兵夺位的,比除宋朝外的任何一朝皇权更迭、藩王叛乱都少。而宗法制的传承,在明代也达到了近乎极致——皇权的更替基本上有了准绳。 宗法制,是儒家提倡的历代国君传位“金典”,确保了每一任国君的名正言顺,而该制度的实施除了需要天下人形成共同理念——即皇位一定是他们家的,且必须这么传,否则便是乱臣贼子——也需要削弱皇权,使其失去“香饽饽”的诱惑力,避免野心家铤而走险。 明代自太祖逝世后,共历经建文帝、成祖(永乐)、仁宗(洪熙)、宣宗(宣德)、英宗(正统、天顺)、代宗(景泰)、宪宗(成化)、孝宗(弘治)、武宗(正德)、世宗(嘉靖)、穆宗(隆庆)、神宗(万历)、光宗(泰昌)、熹宗(天启)、思宗(崇祯)15帝,除建文帝、成祖朱棣和景泰帝朱祁钰外,其余12帝均是完全按照宗法制严格传承的长子(本书中夭折的、去世的都不算顺位)。建文帝乃皇长孙,而成祖靠靖难强行上位、代宗上位则为瓦剌人兵临城下时的权宜之计(且英宗刚刚葬送明军主力,实在不敢让他的幼子按顺序即位,恐军心崩溃),均是特殊情况下的特殊处理。 宗法制的顺位传承使明朝几乎很少有高层倾轧导致的全国性灾难,确保了每一代的最高权力(名义上的)顺利延续。而相反的,某种意义上,明朝所有的灾难都是源自宗法制被破坏: 太祖朱元璋自太子朱标死后,竟立长孙为皇太孙继承人(他此时还有不少儿子),埋下了靖难之祸的伏笔。而成祖虽是老四,但在老大老二老三均在太祖之前逝世的情况下,反而成为了宗法制下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后世说成祖“奉天靖难”是受到建文帝和齐泰、黄子澄等人的削藩逼迫,但其中,是否有成祖本人认定“即位的本该是老子”的心理作祟呢?不得而知。 英宗朱祁镇“北狩”以后,出于权宜之计,其弟朱祁钰成为新帝,依靠年长君主应对亡国危机,太子朱见深未按顺序即位。虽然效果不错,靠着于谦等一干人才的谋划渡过了危机,但也埋下了“白龙鱼服”和“夺门之变”的祸根,最终“南宫为正主”,景泰帝大概率死于英宗之手。 嘉靖朝,宗法制终于显露出些许问题——仅仅是些许而已。对于动辄一大堆儿子的古代人来说,皇室子嗣(男丁)断绝几乎不可想象,但偏偏发生在武宗朝——孝宗朱祐樘由于一生仅一位妻子、一位儿子,成为后世津津乐道的“模范好皇帝”,但这位“好儿子”武宗朱厚照却并没有生出儿子…… 问题麻烦了。 理论上,按照宗法制,若皇帝死后没儿子,则应由顺位的弟弟(即上一任老皇帝事实上的长子)即位,称为“兄终弟及”,但……老皇帝也没其他儿子了! 那也简单,找“老老皇帝”的孙子不就结了?宗法制也是这么要求的——先保后君嗣,再依照顺位保先君嗣。明朝廷选了武宗的爷爷、宪宗朱见深在世之长孙——兴献王朱祐杬长子朱厚熜即位。问题来了,兴献王朱祐杬算不算皇帝? 很难啊!算的话,中间隔了一个小辈儿武宗;不算的话,世宗朱厚熜(嘉靖帝)又成了“孙辈即位”,跟建文帝一样了……嘉靖帝最终通过暴力迫使大臣们屈服,自己则由于“大议礼事件”变得同文官集团疏离,最终酿成“严嵩乱政”、“庚戌之变”等恶劣后果。这也算是宗法制留的一个小尾巴带来的插曲。 万历朝,由于万历帝朱翊钧宠爱郑贵妃,偏爱其所生次子福王朱常洵,希望废长立幼,于是同文官集团进行了数十年的斗争,期间引发了“万历怠政”,皇帝为同文官们斗争,数十年不上朝,文官也几乎停止任命;同时,夺嫡之争极大地影响了皇太子朱常洛的身心健康,以至于即位成为光宗泰昌帝后一个月即病逝,成为中国史上在位最短的皇帝之一;此外,还恶劣了藩国对明朝的观感(朝王光海君便是次子,即位前由于涉及敏感的“长幼之争”,引发明廷文官系统抵制,致使朝对明不满),间接影响了萨尔浒之战结局(刘綎东路军仅获得光海君支援的1万朝军,因兵力给养不足而覆灭)和明金战争形势。 最终,明朝的覆亡同样与东林诸“君子”肆意妄为破坏宗法制、颠覆即位顺序有着最直接关系。崇祯帝殉国后,由于天启、崇祯兄弟俩是老爹泰昌帝朱常洛唯一的儿子,因此,泰昌系已事实断绝(崇祯帝的儿子们失陷在北方下落不明)的情况下,由“爷爷的孙子”,即万历帝朱翊钧存世的长孙——福王朱常洵之子朱由崧即位,便顺理成章。但是,在此前的夺嫡之争中站队太子(即光宗)的东林诸公不希望看到郑贵妃的后代即位,怕遭受清算,为了他们自身的私利,在北方半壁沦陷、国家危急存亡之时,诸“君子”公然破坏宗法制,拥立八竿子打不着的潞王(明神宗之侄)为帝,欲强行将神宗系绝嗣,失败后又百般刁难新成立的南明政权,不断诋毁弘光帝的统治,最终竟联络外兵(左良玉)攻击南京朝廷,在大敌压境之时悍然发动大规模内讧!最终,两败俱伤的左良玉和南明防线江北四镇双双崩溃,大好河山沦于敌手。 明朝的先进经验和惨烈教训,促使我深刻反思尼国权力传承问题,并影响了国家体制的构建——限制王权,降低其诱惑力,再用严格的、更加具体的祖制——宗法制限制王权传承。 限制国王那几乎“无限”的权力,带来的诸多好处毋庸置疑——杜绝暴君降临、减轻骄奢淫逸、纠正错误决策、确保大臣们和人民生命安全等,都对国家有利。害处吗……基本上全是国王自己的——不能为所欲为、“丰亨豫大”只是一方面,在一定情形下,其继承权乃至生命安全甚至会受到威胁,才是世界史上历代君王将君权设计成“神授”,给予无限权力的根本原因。 因此,只要能够在制度上(完善的宗法制)、观念上(“万世一系”)确保王位传承,确保国王和王室的生命健康和一定的富足,什么“天人合一”、“君君臣臣”之类加剧国王无限权力的设计我完全不需要使用——不过这事儿不急,我还没儿子,以后再说。 限制王权的集中表现,便是内阁话语权的扩大,以及国家大政方针决策的集体性——不过在我有生之年估计问题不大,我这个bug现在说话还是一言九鼎的。但对于后续即位的国王们,这条制度设计将有效限制他们手中的权力。 至此,中央的统治架构基本搞定,像北极星般闪耀在夜空,而周边环绕的,则是地方治理体系的搭建。 七十、北辰居所众星共 自古以来,地方治政架构同中央便差异很大。与中央的高屋建瓴不同,地方治理更偏重具体操作,即便到了数万年后的21世纪,照样是中央出纲领性文件,省、市出具体文件,县、乡、村则直接上手做事,有“上面千条线,下头一根针”的俗称。例如,中央颁布农业扶持政策,地方颁布相应条例确保实施,县里拨款、乡里分配,到了村里则没那么多规矩和掉书袋,都给我组织大家撸袖子麻利干!把粮食种出来为第一要务! 因此,与尼国中央这些新培养和任命出的人才不同,各侯国需要的是大量能够快速、高效执行政策、把事情办妥的人。幸好,此前各部落联盟均设置长老团,各部落均有乡老团,对于各部落和各盟事务的管理有了不少成熟经验。现在摇身一变,长老团、乡老团就地成为了尼国的地方官,负责各侯国、各郡的事务。 在侯国以下的地方机构设置上,由于此前对分封制弊端的深入思考,我终于放弃了“层层册封”的自上而下分封制,侯国以下未像周王朝那样继续分封伯国、子国,而是将侯国下面拆解为郡,包括王畿也设各郡,一如战国时期各大国的设置。 华夏历史上,郡县制的起源始于春秋时期楚国设“县”,由楚王和楚廷直接委派官吏并考核、轮替,成为分封制以外的全新制度尝试,各国纷纷效仿,后又逐步设郡。至战国七雄并立,各国已大多数建立郡县制,渐渐动摇国内的分封制。至秦统一天下,将县置于郡下,全国设40个郡,开启了大一统王朝摆脱分封制束缚的大胆尝试——虽然结局并不好。 在秦汉,郡无疑是省级行政单位,但却存在划分过小、过细等问题。汉朝郡守的官阶与中央的九卿平级(两千石),但九卿只有九人,郡守却有数十人,且国家被切割得过细,也不利于统一治理(须知以后世中国如此广袤的领土,刨除较小的特区和直辖市,也仅仅划分了28个大省)。至东汉,“州”一级的确立终于解决了该治理问题,读三国演义时熟悉的荆州、益州、冀州、幽州等“真正的”省级行政单位开始出现,而州牧、刺史则成为华夏历史上第一批“省长”。 东汉划定天下为“青幽并冀徐豫兖扬荆益雍凉交”等十三州,大体相当于后世大省数目的三分之一到一半,而有效领土面积也大概若此——东汉各州的区域同后世的省已经开始吻合,基本相当于后世1-2个省的规模,如豫州为河南大部、雍州为陕西大部、益州为四川加云南、荆州为湖北加湖南等。至此,郡(后也改称过州、府、地区、地级市)成为第二级单位,而县则成为第三级。 新的制度优势很明显,绵延华夏历史数千年的第二个重大问题——中央与地方权力之争,也同时进入新的发展阶段。郡县制(后又经历州郡制、道州制、路州制、省府县制等)实施后,中央控制地方的力度进一步增大。 当然,步子迈太大容易干什么来着? 秦朝由分封制猛然急转弯进入郡县制时代,造成的后果将其炸了个七零八落——当天下汹汹之时,各郡抵抗微弱、救援不力,导致关中迅速被攻破,第一个大一统王朝只坚持了十几年便迅速凋零。 汉朝深刻吸取了教训,同时采纳了郦食其和张良的计策,实行“郡国并行制”,某种程度上与分封制相差无几,只是“王畿”地域太宽大,需要辅之以郡县制来治理。秦朝留下了的丰厚遗产——直道、驰道等,令新生的汉王朝能够在交通相对发达的基础上,施行较为先进的经验。不过郡国并行的尾巴也很大——七国之乱,中央再一次遭受危险,事后,通过一系列削藩措施,将各诸侯国实力不断削弱,才渡过政策不适期。至东汉末年,各诸侯国已基本同各郡无异,各国国相的实权也差不多等同于郡守了。中央的权威触手终于开始深入郡的下一级——县。 司马家开历史倒车将华夏炸得差点灰飞烟灭后,分封制便彻底被埋入黄土——几乎是彻底吧,后续王朝除了明初一段时期外,中国大地上再也没出现过采取实质性分封制的王朝,所有的王、公、侯爵全部成为了“有俸无封”的虚爵。郡县制的胜利,令中央对地方的掌控由此前的“王室衰微”风险变成了长期的“皇权下省”,乃至进一步的“皇权下府”。 随后,中央权威日益增加,地方的自主性被一压再压,宋代地方长官的官名居然是“转运使”,即组织地方向中央转运人力物力的官员(当然也造成冗官和转运(亦称冗费)之国力消耗),强干弱枝的策略随着五代十国的混战结束达到极致。到了明代,中央已经可以任命各县(除羁縻地区和边远的土司制地区)前四把手,即县令、县丞、主簿、典史,分抓县中的政务、财税和治安,基本上控制了各县的事务。“郡县制—行省制”发展到古典王朝的极致,“皇权不下县”的规矩最终确立,中央对地方长达千年的斗争中终于取得了初步胜利。至于中央权力下县、下乡,则要等到新时代才能彻底实现了。 当然,中央权力的加强意味着地方实力的不断削弱,在大一统王朝承平时期自然是好事——国家统一、政策推行顺利、人民安定富足,但一旦乱世降临,尤其是外部的敌人突破边关,或是内部的叛乱兴起之时,地方则会丧失抵抗和应变能力,变得无法自保,更无法支援有可能同样遭受威胁的中央。秦朝的灭亡自不必说,东汉和两晋南北朝时期地方实力强劲的豪强地主,在一定程度上对大规模的胡马南下和神州陆沉之危机起到了强大的抵抗作用,最终守护了华夏文明。唐宋中期,当地方实力衰微之时,自无力抵抗和支援外敌入侵(靖康之难不表,安史之乱本质上也是契丹、奚、同罗骑兵联合唐朝反叛势力入关的一次入侵,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单纯叛乱),而中央一旦同样被攻陷,整个国家便立即由盛转衰,或苟延残喘,或苟安半壁。 不过,当国家陷入危亡,中央衰微之际,再次加强地方实力在一定程度上反而能为王朝续命——像安史乱后的唐朝或靖康难后的宋朝,面临最大的问题由中央和地方的权力之争,变成了如何自保不被彻底消灭。而此时,唐朝藩镇的出现,以及南宋初年“中兴四将”等自主性极高的军事组织出现,则为风雨飘摇的国家又续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就超过100年!而明朝由于小冰河的加成,崩溃得太快,导致地方实力派(如江北四镇)还没有来得及形成气候便被敌方一锅烩,才造成亡天下的结局。 厘清了华夏历史上历朝历代中央同地方权力之争的教训,汲取了各类制度的先进经验后,我决定在尼国“小步快走”,既摒弃自上而下的分封制带来的隐患,又避免中央因为交通、通讯不便造成的地方离心和治理困难,实行过渡期的“郡国一体制”,除了各侯国为省级单位外,下面直接设郡,由各部落划定范围,治理模式按照此前部落治理的办法,加上新颁布的律法共同探索。 郡下则先不设县——我现在全国还没10万人!每个郡才数百人到一千多人不等,下面则是各大家族的“族治”,国家貌似不宜在此阶段强行插手拆分家族。因此,当下实在没有再细划分县的必要,以后人口增长了再说。 按照以上的设计,各侯国名义上是诸侯(一、二品官)统领,但具体事务由国相暂时代理,为正三品官——大都为之前的部落联盟大长老,遇大事则同在尼都的国君商议。国相下有四品上大夫、五品中大夫(郡守)和六品下大夫,其中,上大夫为此前部落联盟的长老,中大夫为部落联盟内部各部落的首领,下大夫则为部落乡老。上大夫们为国相的副手,即侯国中尉、推官、匠造监等,同国相一起负责各侯国农业、商业、民事、法律、营造等事宜;中大夫则为各侯国下的各郡郡守,下大夫则为郡守的副手,即郡丞、郡尉、郡监等官员,负责工农业生产、民生治理、征收税收、维护治安、司法审理等具体工作。与尼国中央最低六品官不同,各侯国、郡下设大量七品、八品小官儿,负责基层的具体事情。 至此,尼国从上到下,从中央到地方,从国王到基层官员的任命和体系搭建初步完成,未来,我们将有漫长的岁月去修正、变革现有制度,以适应国家飞速发展的情况。而各类事务,也从此前各长老团、乡老团凭经验运转,逐步转为各部门各机构凭条例制度运转。举个例子,对于官员任免,中央员外郎(即左右卿下属两级,类似五品)、侯国中级官员(如副尉,为五品官)和郡守(原各部落乡老,亦为五品官)及以下的官员,由丞相府会同大司徒和大司寇共同商定,五品以上的官员则需呈国王钦定,其他领域大小事务也划分为国王钦定和丞相、太尉、御史大夫直接定,则我便不用“包干”了,能够腾出更多时间思考大方向问题。 比如,正在如火如荼进行的秋收工作中,出现的一些苗头性倾向…… 七十一、为谁辛苦为谁甜 事情的缘起在伯托身上,昨天他给我送过来两个犯人…… 秋收工作已基本结束,黄澄澄的饱满麦穗堆满了元城的谷仓,今年王畿(元城附近)上千亩田地的农业收获,加上南部元石头管理的1500亩野农田——这也是也是整个尼国的收获以及明年的种子——已经达到惊人的30多万斤!无论是大麦还是大豆,王畿地区平均亩产都达到了150斤左右,赶上了华夏历史上春秋时期的亩产(同样用青铜农具的时代),这还是处于鸟类虫类繁多的原始社会,且土地第一年耕作,并没有变成“熟地”,南部的野农田产量相对较低,但胜在面积大过王畿,也达到了亩产百斤。收获的麦粒被全部小心保存起来,作为明年的种子,这样,农耕面积的扩展比历史上人类正常演化农业的“边种边吃”快了至少十倍——前世史上农业时代的演进可是极其缓慢,人们每年扩大的耕地面积有限,收获粮食也主要用作食用。明年,我们计划整个尼国开垦5万亩农田,其中王畿地区2万亩,其他各侯国各2000亩左右。 不过,秋收时节的一个小插曲的报告,现在正摆在我桌上,主人公便是正被五花大绑捆在门外的两名犯人。由于律法刚刚制定,各执法部门尚处于熟悉阶段,且涉及农耕收获的大事,伯托认为苗头性倾向不容忽视,便直接送到我这里来了。 据伯托报告,今年绝大多数田地里,众人的工作都十分到位,亩产也很丰厚,只有个别数十亩农田,由于偷懒疏于管理,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减产,经多方调查取证,责任人确定为门外的两个家伙。 我翻开报告,细细看了起来: 元汲,确定由于驱鸟工作偷懒,导致其管理的三十亩农田产量减半。 元涉,由于管理不善,导致其管理的三十五亩农田产量仅有九成。 据众人反映,二人经常一同偷懒,躺在树下大半天,做事风格也很相似。 咦?看到这里,我感兴趣问题来了,同样是偷懒,而且是一起偷懒,为什么元涉的农田产量高这么多呢?难道是白天一起磨洋工,晚上自己来偷偷干? 开玩笑! 我对这两个人产生了兴趣,这后面肯定隐含着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二人被带进大厅,甫一见到我便跪拜下去,脑袋不停在地上磕个不停。 “好了好了!”我可没工夫看磕头虫:“说说你们心里的想法,要深刻!” “遵命!”被松开双手的元汲写道:“禀告大王,我是犯了偷懒的毛病!因为我分到的田离家远,比他们所有人走的路都长一些,我觉着不公平,……而且,无论干得好与不好,最后分给我们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干得好了不会多拿,干得差了可能也不会少拿。一想到拼命干活都是为其他人干,我便一时想不开,就……” 啊,听明白了!这可是个大课题。 原始社会共有制的尾巴这么快就露出来了吗? 其实,我也犯了教条主义错误。历史上记载,原始人生产能力低下,剩余产品少,因此实施共有制,由部落首领和族长分配食物,保证大家都能活下去是第一要务。直到剩余产品增长,才逐步演进至私有制——但这并不表示,剩余产品增长之前,共有制导致的弊端就不存在! 哪怕是数万年后的后世人,无论是被宗教、民族国家、道德、法律等加持过的近现代人,实行共有后也会出现这些人人熟知的弊端——如以色列人的公共农庄“基布兹”的逐渐瓦解和私有化、市场化改革,以及苏联人的崩溃。 在更加匮乏的原始社会,原始人们就都是慷慨大方、一心为公的无私道德模范吗? 怎么可能! 试想,在原始社会的部落族群中,必定也存在懒汉、笨蛋等,只不过,一是人少好管理,小的部落首领比村长任务还轻,能协调得过来;二是日子匮乏,总不能因为人家懒或笨,就让人全家饿死吧? 于是,这样暗流涌动、弊病丛生的制度就在原始社会流传万年,没有人记载过它的弊端,甚至很少有人能够感受到这些弊端,但它们一定真实存在过,甚至对原始人的生产力都造成了一定影响和约束。直到大家的温饱问题解决了,开始进入“过好日子”的阶段,干活的急迫性进一步降低,偷懒的人变得越来越多时,才不得不向私有制开始过渡。 厘清楚这一点,我便能明白为何现在的尼国已经出现了这样的事—— 一是在我的加持下,尼国人迅速摆脱了匮乏的原始社会,开始进入国家时代,剩余产品大量增多,此前实施的共有制,即共同建设生产、统一分配产品蕴含的问题也会猛烈爆发出来。 二是我们目前的统计手段较为前卫,能够很快发觉这一类行为,尤其是在农业中,如元汲的农田产量低这件事,他根本瞒不住,想要推给抓虫除草或灌溉的人也不可能——穗子上被胖鸟们啄的痕迹无法“包装”成“原本产量就少”。 元汲看我皱眉思考,许久不说话,以为自己死定了,眼前一黑便倒下去…… 得,还没判呢哥们! “被告”晕过去了,这条线索暂时中断——好在我也基本上了解了他的想法,以及尼国现行的制度问题。而旁边这位——我更加感兴趣,能够既偷懒又干活,肯定不简单! 元涉看到我望向他,便飞快写道:“大王,我承认我也偷懒了,但我的田地没有太大的损失,甚至比我们那边倒数第三(倒数第一是元汲)产量就低一点点。今年我家里分配的东西我愿意减一些,作为惩罚,明年我一定好好干,吸取教训!” 嗯,态度还可以,但我没听到想听的内容。 我走到他跟前,说道:“你要是能说出采用了什么好办法,让鸟不来你的田里,本王一定从轻处罚!” 元涉犹豫了一下,终于重重地点点头。 …… 我们一行人站在高坡上望向已经收获完毕,仅剩下光秃麦秆的农田,慨叹农耕文明的不易——虽然温饱有了保障,但“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的劳作确实辛苦,且随着人口增长,这样的播种—收获—再播种的循环几乎永无止境——即便是后世的2022年,农业也是“第一产业”,是关乎国家命运最重要的事务,加不加“之一”均可。 在一片矮秃的麦秆之间,孤零零地杵着几个“人影”——不是真的人,是用干草在粗木棍上扎成的草人,还带着竹斗笠和兽皮衣服,足以以假乱真——起码在鸟儿的眼里一定是! 无论中国还是西方,种田时都习惯用稻草人驱赶鸟类——在人类看来这简直不可思议,但对于鸟类的智商来说,该方法绵延数千年不绝,自是极其有效的。关键是,第一个想出这个办法的人,一定是富有创造力的人!在我的眼里,这可比十个、一百个能干的劳工更珍贵。在我不熟悉或者想不到的领域,这些原始“发明家”对我绝对是最有力的辅助,也是对整个尼国的发展最强劲的动力! 即便他们很懒……说不定,若不懒都搞不了发明创造!君不见爱迪生因偷懒发明自动电报机,后来层出不穷的吸尘器、扫地机器人这类发明涌现,更能说明问题……难怪后世有人说“偷懒是第一生产力”! 我看向元涉的眼光开始变得柔和——不行,这事儿还没完,不能让他看出来我想饶他! 我对伯托道:“办法不错,明年的农业一定要大力推广!此外,元汲偷懒造成损失属实,罚苦役一整年!元涉偷懒造成损失小,罚苦役一个月——一个月后调到佘大坚手下!” 伯托领命带二人离开。我则在夕阳偏西的金黄土坡上,开始思考这件小事引发的两个“大事”——私有化变革,以及科技创新问题。 七十二、仓廪实而知礼节 看来,分配领域的变革肯定是要搞,而且要尽快搞。 在农业领域,今年还只是苗头问题,只有元汲管理的农田产量低,损失了两千多斤麦子。明年若更多的人开始磨洋工,可能造成数万斤的损失——在农业发展的头几年,我可担不起这么大的损失。 同样,工业生产领域,肯定也有偷懒怠工行为造成的减产,只是不像农业这么明显……其实也有一些蛛丝马迹,元城内的每一类工坊都有数家到数十家不等,效率有的高有的低,产量从来都是参差不齐,这里面既有管理的问题,也有积极性的问题。 不过,立马改成私有就好吗?分田分地真忙? 别说,这个念头还真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仅仅是一闪而已,后世的教育和习惯令我脑中始终有这样的解决方案……当然,很快我便能想通,在如今的尼国无法实施。 目前,农业和各类早期工业都十分粗糙,社会分工极其不明显,全靠着我“逆天”的见识才将这些强行搭建起来,而没了集体的优势,以这个时代原始人们的见识,不把各种事情搞砸就不错了,根本谈不上扩大生产、创新研究。举个例子,若这时候将农田“包产到户”,每户人就得独自承担全部农耕事务——包括开垦新田!这显然不是一家一户或者几家几户的联合能够完成的事情,必须举全郡、全国(侯国)之力方能快速开拓。 各类工坊也是一样,先不提工厂这类东西在公司制、股份制尚无雏形的时代如何私有化,便是成功私有了,产量提上去了,没有货币市场,商品市场如何有效流通?我现在可没铜造钱!好多领域都还用着石头呢,海宁前一阵子还跟我来信叫苦,希望截留更多的铜造船钉,生产更大更结实的船——被我否决了,只造了5艘样板船。 没办法,各类工具都缺,斧子、凿子、刨子、犁头、锄头、镰刀、铲子……生产工具的缺铜导致我们的军队现在居然还在用石矛和石索!要不是北方实现了和平,我还真不敢如此行险——北面波尔多盟和大圣山盟的人可是见过藤甲的,还分别吃过大亏。万一他们军中有聪明人琢磨明白原理,也造出来类似的甲,我们手中的石头兵器便会立即失效! 但我不能先改良军队,士兵的装备同样来源于生产,只有基础生产能力提高了,士兵的武器装备才更有保证,穷兵黩武的思想要不得——这事儿我已经否决严青眼和严钢他们三次了! 因此,在物质总体匮乏的年代,只能通过抱团取暖式的共同劳动进行生产,但会造成怠工;而私有化虽然能提高效率和热情,但却没有形成小作坊和小农生产的物质基础,且无法有力扩大规模。 拧在一起了…… 我苦苦思索了数日,直到再次翻阅伯托呈上来的秋收报告,一大段文字映入眼帘—— 元木头,30亩,产量4900斤 元守二,32亩,产量4860斤 …… 伯托的工作做得很细致,闲极无聊的我饶有兴趣地比对着各个农业生产小组的收获,看着自上而下跳动的数字,我心里电光火石一闪—— 对不起祖国和人民啊! 我怎么又犯傻了啊! 课本上不都写了嘛! 作为90后,50—70年代的事情我没亲身经历,但家中老人时常提起,课本上和学习教育材料上也写得明明白白——那个年代的生产、分配方式就那么清清楚楚地展现在我面前。 同样是匮乏的时代,同样是有一定历史局限性的生产方式,但令祖国迅速摆脱了贫困,解决了温饱问题,兴建起无数大型工程——乡村水坝、水电站、水渠等大型设施野蛮生长,更创造了无数诸如“两弹一星”的奇迹,为国家从此走上富强的道路奠定了一定基础。 集中力量办大事,人民生活有保障。 效率优先,兼顾公平。兼顾效率与公平。 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共同发展。 这些耳熟能详的词句,都是历代改革者通过无数实践得来的先进经验,随便摘出来一些都是名言金句,指导这个原始的时代绰绰有余! 没必要一步到位,先撬开一个口子,把大家的工作热情提高一下,以后再慢慢改——反正这个时代人还是很淳朴滴! 两日后,此次农耕的“工资”分配方案新鲜出炉: 各个农业生产小组——大概每组10—12人,分为修渠、灌溉、除草、捉虫、赶鸟等不同工种,其中赶鸟者由于工作最辛苦,一般作为生产小组的组长,统一检查本组负责的田亩——按照田地收获总量计算“工分”,每100斤计1分,不足100斤的部分不计分。 发放工资时,此前每个人分同样多物资的平均分配方案被废除,每个人只领到能够满足3人最基本生活保障的食物和3件衣服,其余的部分按照工分多少来分配。 这样一来,排名靠前的小组成员能够多领到一些东西——陶器、玉器、工具,以及更多的食物和衣物等。不过,除元汲所在的小组外,其他小组由于收获差别不大,最高的比倒数第二多了不到两成,因此分到的东西也相差无几。 除了元汲所在的小组,受其连累,大家拿到的东西少了一半,其他人毫不犹豫地把元汲那一份分了个精光,连“基本工资”都分光了,仍比倒数第二少了三成,只得边骂元汲边回家了。 而元汲由于颗粒无收,为防止他全家饿死,我令他服苦役的部门——不出意外地被分到了“运屎队”——先借给他一部分食物、衣物,满足基本需求,然后从他的苦役工资里扣除。 除农业部门外,所有工坊全部制定条例,按照产量采取“工分制”——产量多、残次品少、节省原料的工坊将赢得更多工分,从而获得超量的奖励,而后进者则收获也少。跟农业一样,每个行业都保留了“基本生活保障”,工分只决定超量物资的分配——类似后世的“绩效”。 其实,我发现“绩效”比“基本工资”多不了多少——目前的生产能力还是太低,生产的相当一部分物资只能满足基本生活需要,这也是前世这个制度最终走向改变的原因——平均主义问题。还有个词形容这个现象:大锅饭。 “大锅饭”和“平均主义”是近义词,但并不相同。平均主义是绝对的贬义词,但大锅饭并不是。因为,大锅饭只表示“大家吃得穿得一样”,并不表示所有东西都是平均分配的,只不过,在物资匮乏、生产力低下的时代,绝大多数产品仅能提供温饱,能够通过“多劳多得”的超量部分极其有限,使得辛勤劳作的人们所得比懒汉多不了太多,久而久之,怠工现象不断蔓延,使本就不高的生产力进一步降低,最终走向恶性循环——也是没办法,若完全按劳分配,倒是能激发积极性,但必定有家庭连温饱都满足不了,最终全家饿死冻死,这是不被允许的。因此,“大锅饭”的意思是“确保基本衣食的前提下的按劳分配”,有点类似于现代社会的基本生活保障和养老、医疗、教育等社会保障体系,满足人的基本需求和权利后再进行按劳分配。只不过,由于早期那个时代按劳分配部分产品太少,使其几乎等同于“平均分配”,成了“平均主义”的代名词。 最终,通过缓慢的变革,在提高总体生产力、扩大非必要保障的增量产品的基础上,逐步消除平均主义,依靠按劳分配激发生产积极性,才令国家爆发出了惊人的40年成就。 新制度甫一推行,便受到了各个行业的追捧,生产效率大幅提高,甚至加班这种行为都出现了!虽然多劳动获得的不多,但从未尝过“平均”以外的淳朴人们仍被这套“竞技”体系深深吸引和打动,从而爆发出极高的工作热情。在众人拾柴下,火焰高高燃烧,进一步照亮了匮乏的时代,令整个尼国的储备迅速增多,令人们在吃饱穿暖、基本生活充分保障之余获得了更多的产品,从而以持续的热情投入到本职工作中去。 我带来的先进经验和优秀制度设计为尼国国民带来的富足生活,无愧于后世贤者们的辛勤探索和毕生付出,也无愧于全体尼国国民期望的美好生活。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在淳朴的尼安德特时代,在早期的“效率优先”理念的加持下,尼国的朝气蓬勃而出,开始向着南北两个方向迸发出强大的扩张力。 第八章《邑有流亡愧俸钱》完。 第九章 二十万人齐解甲 第九章二十万人齐解甲 《梦回尼安德特时代》第九章 二十万人齐解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七十三、定都问题难众生 尼国二年十月,元城城墙上,我正在向北瞭望。 正式建立王畿后,我一直没把“元城”更名为“尼都”,众人纷纷猜测原因,佘向纯的意见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元城位置太偏,过于靠北接近大神山战线,离敌人近,离南部的侯国远,国王陛下一定是想在现有领地的中央修筑一座新城,哦,很有可能是位置优越、风景秀美的雁湖一带。 元乙按捺不住问过我一次,我笑了笑,没搭理他。 后来,佘向纯拉着严青眼、首宝柱一块来问我,我才告诉他们:“猜的也不能说全错,是想要修新城,但不在雁湖,而在——元城旁边!” 三人明显很吃惊:这地儿这么偏,适合定都吗? 我问:谁说国都必须建在领土中心的? 的确,绝大多数人一想到国土和国都,脑中就会形成思维定式——国都被四周的土地包围在中央,所有地区抵达国都的距离之和最短,有利于国家治理。 这个理念不能说错,也比较适用于小国。但一旦国家变大,出现了挥之不去的“中央与地方之争”的世纪难题,尤其是外部有强敌时,定都国土中央便成了一剂“毒药”——以华夏大地为例,首都坐镇中央,边境屯兵以备外敌。这是明朝以前历朝历代的做法,然而,边境屯备重兵,虽能御侮,但却埋下了边将造反、武人作乱从而倾覆国家的隐患,而不屯重兵,又有外敌入侵、江山倾覆之虞。尤其是唐、宋两个大一统王朝,受此两难抉择,并最终因为偏向一面而倒塌。 唐朝温暖多雨的全球暖季的到来和持续,造就了辉煌绚烂的大唐,但也催生了一个怪胎——吐蕃帝国,整个中国历史上唯一的一个青藏高原大国,也是全球唯一一个极高原帝国(海拔超过3000米的大国)。全球暖季使高山冰雪加速溶解,令青藏高原也出现了强权,这导致平灭突厥消弭了北方边患的唐朝,西南方向又出现了新的边患,而且更难平定(因为需要仰攻,参见哥舒翰攻拔石堡城之战)。唐朝充分汲取前朝五胡乱华、南北朝的教训,应对北方新独立的突厥人和回纥人、契丹人的威胁,加上新出现的高原威胁不遗余力。因此,唐朝在中央坐镇关中平原的同时,不得不在西域(安西、北庭)、甘肃(河西、陇右)、长城一带(朔方、河东、范阳、平卢)等地设置权利巨大的节度使,以防备随时可能的入侵。最后的结局大家都知道,身兼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的安禄山叛乱,而唐军在内地设置的军镇由于承平日久,战斗力极低,即使在名将(高仙芝、封常清、哥舒翰)的统帅下,也未能阻止安史叛军攻入长安,开启藩镇割据、武人专政、杀人盈野的乱世之门。 宋朝通过平定武人专政的高潮——五代十国而建立,因此,充分吸取了前朝的教训,除了高度防范武人手中的权力之外,宋朝还采取了“守内虚外”政策,规定全国至少一半的精锐武力(禁军)需常驻首都,而边境和地方所留驻军数量、质量都不足,导致有宋一朝边患严重,对辽国、西夏外交政策疲软,最终被新兴的女真金国攻陷。而且,“守内虚外”的政策也并不能真正做到确保中央无虞(只是宋朝历史上没发生),北宋后期,为防备西夏而兴起的西军战斗力强悍,而留守国都汴梁的禁军虽人数众多,却武备废弛,从大家耳熟能详的“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等称号就能看出来。女真人兵临汴梁城之时,“八十万”禁军几乎无一能战,竟要指望一个算命的骗子跳大神以退敌,酿成靖康之难,二帝被掳,北方半壁丢失,并埋下了最终亡于蒙古的伏笔。可以看出,即使无女真人入侵,西军的势力也会逐渐超过中央,使边镇之乱的隐患重新出现。 唐宋已经把两种雷都趟了一遍,还有第三种办法吗?重兵军事集团是放在首都还是边境?这成了困扰大明太祖朱元璋的一大难题,建国之初就要为自家的王朝选择一种死法。朱元璋没有想出来,他选择了逃避,将重兵集团集中在国都南京,将精锐部队布置在北方边境,由藩王们统带——首先,亡天下的祸事绝不能再出现第二次;其次,你们要打就打吧,谁赢了天下还是我家的(灭哈哈哈)。其实这个雷晋朝司马家也趟过,结果把整个华夏炸得七零八落,但朱元璋仍然选择了这个办法来逃避终极选择,也可以推测出他内心的极度纠结吧。 朱元璋的愿望破灭的太快了,第二任皇帝朱允炆继位即开始削藩,要先解决西晋崩塌和五胡乱华的隐患(那个中央和边境的矛盾问题朱允炆都没工夫琢磨了,长城一线的叔叔们太可怕了),结果燕王靖难成功,朱元璋设计的模型彻底流产。从靖难之役也可以看出,承平日久的中央军的确很难是百战边军的对手,即使人数、装备有优势也不行,李景隆率军动辄五十万、六十万人,面对燕军照样是陷入苦战最终失败。结合上两段阐述过的宋朝后期西军兴起、禁军废弛的情况也能看出这一点。 朱棣登上了皇位,摆在他面前的又是这道送命题——困扰历朝历代君主、让他英武不可一世的父亲选择逃避的问题——到底守边还是守内。这一次,上天终于选对了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 相信在某个寂静的夜晚,盯着地图的朱棣目光注视着帝国版图中央的国都南京,以及自己曾经奋战过的边城北平时,会突然开悟,明白自己和历代先贤都陷入了一个思维定式的逻辑陷阱——国都一定要定在国土中央嘛? 首都……边境……首都……边境…… 一切的缘起都是首都和边境分离导致的! 一定要分离吗? 终极解决办法新鲜出炉,那就是——把国都搬到边境去。 困扰华夏大地千余年的难题迎刃而解,今后,国家的重兵集团只需要部署在一个地方——首都,对内镇抚地方,对外抗击强敌。武装集团在天子脚下的首都可以得到充足供应,对国家也更有归属感(作为天子亲兵的荣誉感),而外敌(主要是北方之敌)一旦入侵,首先要面对的就是最精锐的、供应最充足、人数最多、忠诚度高的中央军的迎头痛击。 这个办法,半辈子都在南方打仗的明太祖朱元璋不可能想出来,坐镇繁华之地的宋朝国君不可能想出来,逮谁灭谁的战神唐太宗李世民也不可能想出来,非得是坐镇北方长城边镇、多次打垮蒙古人,随后南下登上皇位的朱棣才可能明白这个道理和逻辑。 自此之后,“天子守国门”成了明朝的既定国策,大明历代君主都矢志不渝地贯彻了成祖皇帝这一条祖训,彻底脱离温柔之乡,在北方干旱的苦寒之地守护着华夏的芸芸众生。明帝既可以率大军五次出塞打击敌人,也可以易装偷着上战场并亲手杀死一个敌兵;即使是皇帝被掳走,或者京师被围困,也绝不迁都(提出动议的人甚至屈辱得要改名)。最终,在帝国日落之时,皇帝至死不离京师,成为自商纣王自焚以来华夏唯一自杀殉国的君主,用性命完成了“天子守国门”的嘱托。 “天子守国门”的国策爆发了巨大的威力。在该国策守护下,据不完全统计,从1420年迁都北平到1628年崇祯朝以前200余年里,大明约有1/3的核心国土从未遭受过大、中规模战火侵袭(大概是现在的江苏、安徽、浙江、福建、广东未遭受倭患的地区,以及湖北、湖南全部和四川、云南大部),有1/3的核心国土仅遭受过一次战火袭扰(大概是现在的江苏、安徽、浙江、福建、广东部分地区(遭受倭患),山东和山西大部(刘六刘七之乱),江西(宁王之乱),四川、云南小部(杨应龙之乱))。长年和平稳定的发展,使这些地区的资本积累能够达到一个十分恐怖的状态——农业设施完备、工商业兴盛、货币流通健康。因此,在最发达的江南地区,即今江苏、安徽、浙江等地,能够在人口大爆炸、工商业繁盛的明朝中叶诞生资本主义的小业主生产方式(可参见《醒世恒言·施闰泽滩阙遇友》、《喻世明言·汪信之一死救全家》等,当然,这个萌芽能不能最终发展成真正的资本主义,学术界纷争不断,本书不讨论),为我国迎接近代大航海时代的全球竞争奠定了良好的人口、经济、理念基础。 而且,该国策最大的意义在于,皇帝和中央基本可以从“中央和地方之争”这个千年困扰中挣脱出来(当然也要配合科举制的完备),一心一意地应对外部挑战。最终国家亡于小冰河时期造成的大规模减产引起的流民潮以及女真人南下,发展历程被强行掐断,并未搭上近代高速发展的工业时期,也只能归于天意了。 在强大的经济基础和相对稳定的政局支持下,明朝成为了大一统王朝中“有效统一时间”最长的王朝,超过230年(靖难之役结束到崇祯朝前期)。 鉴于此,我决定,效仿“先贤”(几万年后的)天子守国门,将“尼都”暂定于重兵陈列的大神山一线,把藩镇之祸和亡天下之祸的祸根彻底掐死在原始时期。而当前的元城规模过小,还是木制城墙,作为国都并不入我的“法眼”。随着佘大坚团队用黏土成功烧制了青砖,修筑新尼都的方案与其他利在千秋的大工程提上了日程。 七十四、功在千秋试比高 随着分封结束,各侯国并立且不断发展壮大,彼此间的劳动分工也开始初步显现。部分侯国平原狭小,且集中了更多工匠,因此石器、木器、玉器、陶器等工业制造较为发达;部分拥有更多平原的侯国,则专注于农牧业,有的开垦更多的农田,大力种植国王说的两种“宝贝”作物——虽然到现在一口没吃上;有的则以畜牧业为主,保留了大量草甸、草原,饲养牛、羊、马等国家亟需的牲畜;有的郡、国拥有大片森林,一时间无法或者不想全部砍伐的,则依然保留了狩猎采集这个“支柱产业”,提供各种野生动物制品和水果。最特殊的便是远离大陆的海国,以一诸侯国之力承担了整个尼国几乎全部的铜矿业和造船业,其他行业基本放弃发展,转而利用贸易,用铜器和船只同其他国家交换食物和工业品。 由于社会分工开始出现,各侯国、各郡之间的贸易往来逐渐频繁,暴露出困扰现阶段尼国发展的最大短板之一——道路运输。 此前,各国间的运输主要依靠内河航运。欧洲大陆水网密布,我们现在虽局促于伊比利亚半岛一隅,但西班牙地区能够利用的河流依然众多。此前,海国向大陆诸国提供了一大批内河船只后,各国已经开始尝试采用简单的河流运输物资了。不得不说,比由牲畜驼行运输成本降低了不少。 很快,靠近河流的地区人口开始聚集,而远离河流则有诸多不便——即便是后世华夏各王朝大力整修“官道”,陆路运输的成本仍是水路运输的十倍,更遑论当下的陆地林木丛生、草场茂密、蚊虫野兽众多,别说人进去容易迷路,连传递消息的骑兵队有时完全就是在齐腰的草丛里勉强趟出一条路,只有森林、草甸边沿和靠近河流的低地,才能勉强用马、牛等牲畜进行长距离运输——就像我当年的东行,以及各盟西进、南迁时那样,只能挑路况相对好一些的地方慢慢走。 久而久之,河流沿岸和沿海地区繁荣,陆地内部荒芜的弊端便会显现,这既无法将各地资源利用到最佳,也不利于全国一盘棋的发展。因此,修筑“尼驰道”、“尼直道”和各类官道的工程需要加紧上马了——重要性还要排在修筑新城特别是新尼都之前,毕竟目前国家不会遭受进攻,现有木头城的数量也够用了。修筑道路网之后,陆路运输将成为水路运输的有力补充,各侯国的分工将进一步分化——大规模生产的前提便是分工的不断细化。 早在分封侯国之前,各个城周围的道路整修工作便由城主组织城内外居民自发开始了。一般来说,先铺设城中的泥土道路,供市民行走,然后道路经过城门向外不断延伸,并将城外重要的村落、据点一一连接起来,使城中生产的工业品、器具和乡村的食物能够进行有效运输和交换。每当特定日子,城外的居民便会牵牛赶羊,踏着城周边的道路进入城内制定的市场区域交换,并带走他们需要的物资。 不过,这些道路辐射地方很窄,且早期的泥土路过于简陋,时常会杂草丛生,甚至长出树来,迫使商队绕行。久而久之,各城都任命了专门的“道路维护官”组建“养路队”,定期将道路上的杂草、石头清理干净,方便人畜通行。 各城周边的“县道”自然怎么方便怎么来,但是延绵全境的“省道”和“国道”——即官道和驰道、直道可不能派人天天盯着拔草,那得占用多少人啊!好在,前世华夏的暴秦早就为我们打下了范本,即修筑不生草木的道路,一劳几十年逸地解决问题。 首先,道路不能处于低洼地,要比两旁略高出一点,防止下雨天积水。且道路两边最好栽有行道树,减少牲畜、野兽通过破坏路面。 其次,道路的选材很重要。当年秦人筑路时,开始居然采用火烤泥土的方法,将其中的草籽和虫卵杀死,这无疑是效率极低的,也使得秦直道、秦驰道的修筑同阿房宫、皇陵、长城一样,位列秦朝几大消耗之一——技术过于落后、效率太过低下,致使民力消耗在太多的无用功上,最终闹得天下汹汹。后来,大家发现,在道路泥土中加入石灰、盐等物,便能有效防止植物生长——即主动将路基“盐碱化”,以得到可以使用数十年、上百年的路。 道路规划很快便做出来了,严青眼和首宝柱俩人从军事、经济发展两个角度一合计,便大致勾勒出当下国家急需的道路网。 首先是“直道”,沿大神山南麓一线修筑,使大神山八陉可以遥相呼应,驻防部队可通过此道快速调遣、互相增援,既大大提高了向北防御的能力,又使更多的部队能够被抽调,派往其他方向执行任务……嗯,过一阵子我有大用。 其次是“驰道”,自元城向南,经过雁湖一线达到象山中部,南北纵穿我们目前的领土,将来还可以越过象山,向南连通新的领土,直达大海边上,成为尼国的南北大动脉。 最后是官道,根据需求可修筑多条,由驰道向东、西两方向绵延开来,随着物流需要还可以不断增修。 说干就干!道路规划发至地方后,各国、各郡迅速按照中央要求挤出宝贵的人力,开始砍伐新道路沿线的树木,焚烧草甸,清理巨石,并大量煮盐、烧制石灰以待。为防止暴秦之乱重演,我下令所有道路修筑期为5年,不急于一时之功——好几百公里的道路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心里已经打谱,5年后没修完我也不打算催,想想历史课本上陈胜吴广那张图片就后脊梁发凉)。且全国筑路之民不得超过3000人,包括烧制石灰和采盐的工人在内——在总人口还不超过8万之时,拿出3000人修路属实奢侈,不过按照我们的计算,不会对国家造成太大的负担,且这3000人筑路队中,许多是自停工的筑城队直接调拨过来的,并不占用新的人力。这个徭役征发比例,相当于秦朝拿出80万人修建道路,估计秦始皇和秦二世看了肯定会眼红,哦对,这父子俩几万年后才出生。 此后几年,尼国的道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铺开来,配合水路运输,缓缓地构建了全国的物流运输网络,并催生了一系列新的发明创造和制度变革——如车辆等,成为了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标志性工程之一,此处按下不表。 新尼都的选址工作也已经进行完毕,就在离元城不远的地方,一片平坦的土地上夹杂着些许河流,可以有效兼顾生产、生活、发展和防御。不过,时值冬日将至,整个国家几乎所有的人力或在筑路,或在备荒渡冬,或在整修刚刚收获的农田以备春耕,根本没有多余人手修筑新城——预计需要5000人忙活一整年才能筑成的包砖土城,只能委屈尼国的大王继续暂居元城了。 唉,什么叫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就是! 站在元城城墙上的我如是想。 每到秋末冬初,全国的人力便会急剧紧张,所有的人都在满负荷工作,即使在新颁布的“劳动分配法”的激励下,也几乎压榨不出多余的人力了。我和首宝柱相对无言,心里对人口的渴望又加深了一层。 七十五、强中自有强中手 在古代,尤其是农业社会和早期工业社会,一个繁盛的国家,离不开足够的人口支撑。人口众多则分工更细、产业门类更全,国家经济运行更健康,而发达的经济体能够养活更多人口,形成反哺和良性循环。因此,古老帝国强盛的首要密码,便是如何促使人口增长,其次才是如何扩大土地面积和资源数量。 人口增长,无非就是移民和自然增长两条途径。 尼国的官员对移民已经再熟悉不过——现有的人口几乎全是移民过来的,从大神山一隅的核心四部一千余人发展为此时近八万人的尼国,靠的便是不断吸收、吸引周边人口和土地。首宝柱他们已经在制定规划,思考下一步要“说服”哪一部分尚未加入尼国的人来投了——无非就是拿与我们相邻的南方部族和北部的波尔多盟、大圣山盟做文章而已。 说服南面的部族加入,在整个尼国发展的时间表上一直排在前几位。大神山南部半岛的完全统一,既能够大大增加人口、扩展经济实力,也能极大减轻军事压力,使尼军主力能够并力向北、向东。更重要的是,整个尼安德特族群的整合完毕,将大大增强所有人对于尼国的归属感、荣誉感。 人口自然增长,即出生率减死亡率,若为正,则总人口每年都会增加,其值越大则增长越快。而加快人口的自然增长,则是要提高出生率、提升新生儿成活率,以及降低死亡率。我在尼国大力推行的煮食、越冬保温,以及各类草药的逐步发明发现,都是为了降低尼国国民的死亡率,延长寿命。目前成效非常显著,预计国民的平均寿命已经超过35岁,而此前很少有人能活过30岁。且无论是严冬还是酷暑,亦或是战争、长途跋涉迁徙或行军,生病、受伤、死亡的人数均被控制在极低的水平。 此外便是加强生育,目前尼国物资较为充足,原始人娱乐活动又匮乏(尤其晚上),导致新生儿数目激增。尼国的妇女们也被组织起来,积极探索加强新生儿接生、抚养,减少胎儿、婴儿死亡的有效办法,如将出生时脐带扯断改为割断、生产过程中以开水浸泡过的工具接生、培养专门的接生产婆等等,听说这件事是古丽古月姐妹俩和佘向绮最近组织起来的,效果很显著,无数产妇顺利生产,无数幼儿得以活命。 哦对,说到生孩子,听牛飞说,伯托昨天呈上来一份奇怪的奏折,请我赴蒙国参观一场关于……生孩子的活动?我让人把奏折拿来,活动时间赫然写得就是“近几天”! 说实话,我拿到奏折的时候,一度怀疑伯托老糊涂了——生孩子的活动为啥叫我?我又不是孩子他爹。况且,“近几天”是个啥意思,无论国王参加的哪项活动,不都有很具体的时间吗?什么时候安排过一整个时间段的“随机”活动? 不管了,看他语焉不详,说不定另有隐情。我果断叫上首宝柱直奔蒙城,看看这位大司农同志在搞什么飞机。 …… “国王陛下,此事若成,这将是尼国的第一场盛筵!”伯托一见我便大赞一场,搞了半天,我和首宝柱才明白——近几天便是一名智人妇女的预产期,而她的丈夫,是尼安德特人! 这是整个尼国第一对生孩子的“尼智夫妻”组合!因此,得到了蒙国的特殊照顾,古丽、古月、佘小妹等人全在现场。孩子的降生,在伯托和整个蒙国看来,都具有重大意义——不仅仅具有政治意义,而且……伯托也隐约感觉到,这个孩子的出生,涉及整个族群的未来发展,难怪他奏折上语焉不详,敢情是保密需要,怕尼国极少数对蒙国有敌意的死硬分子搞破坏。明白过来的我,心情瞬间由猎奇变得严肃。 自蒙多部南下归顺后,便一直定居于元城附近。开始时,周边的尼安德特部落虽因我的交待,未对他们显露敌意,但疑虑之情久久不散——没办法,打了这么多年仗的敌人,突然出现在身边,还宣布定居不走了,任谁都得紧张、适应一阵子。随着尼国元年冬季来而复去,周边部落开始尝试接纳这个新投靠的蒙多部——一个看上去女人比男人多、老人小孩比青壮多的人畜无害的智人部落,并进行有限的交易、合作,一来二去,便有寡居的智人女子同被派来帮忙安顿蒙多部的尼安德特人“合交”上了。 随着肚子越来越明显,瞒不住了的女人只得向伯托坦陈一切,这在蒙多部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几名死硬派长老,诸如伯金,强烈建议将该女子驱逐出蒙多部,并禁止尼智联姻,不过反对声音迅速淹没在伯托等“融入派”的决策当中。蒙多部最终决定,放开婚姻自由,部落中的所有人均人可以在核心四盟里面随意挑选配偶! 伯托他们深知,蒙多部能否长久在这片土地上生存,既取决于我的态度,也取决于周边尼安德特部落对他们的反应和观感,而部分放弃自主性,适当与当地族群融合、联姻,无疑是最快的脱困方法。此后,在伯托等首领、长老的支持甚至暗中鼓励下,又有许多智人女子嫁给了尼安德特人,也有少部分智人男子娶了尼安德特妻子。 此次临产的便是那名“第一个吃螃蟹”的智人女子,名字叫云娘,他的丈夫为元盟一名士兵——现在是王畿内的小军官,名叫元铠,长得身材高大,且孔武有力,有点像至圣先师孔夫子的父亲叔梁纥的感觉。在渡海进攻大圣山盟时,元凯靠着强壮的身躯,身着两层甲,以皮甲覆盖藤甲迅猛冲锋,矛锋所至所向披靡,是肉搏部队里一位有名的破阵尖刀兵,战后荣升肉搏兵小队长。他的大队长我也很熟悉,便是南北边境都去过的元守一。 我同伯托等人正在交谈间,忽然一名智人妇女冲出产房,大喊:“生了!要生了!” 现场一片大乱! 早已备好的开水一锅锅端入产房,足足三名富有经验的接生产婆相继进入木屋,大门“砰”得一声,将我们所有人的视线切断。 此时,元铠这位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壮汉,比后世产房门口那些等待的准爸爸表现还拉跨,抓耳挠腮、来回踱步。不过我没空过去安慰他或者训斥他,我现在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孩子生下来会不会说话?! 虽然我为弥补尼安德特族群的致命短板,发明了文字,又普及了语言和基础教育,尽力拉平了尼国同智人国家的差距,但是,先天的劣势依然存在,手写得再快也不可能赶得上说话,正如后世现代社会的哑巴,在社会上无论如何也无法比同等智力、能力和条件的正常人混得更好一样。 尼国,按照后世的标准,就是个“哑巴国”啊…… 我时常在想,当国家吸纳了越来越多的智人后,这些“聪明的哑巴”们,是依然能如当下般岁月静好,还是会被拥有语言能力的国民不断超越、和平淘汰,一如历史上发生的事情那样? 我不敢细想,只能将隐患深埋心底。而今天,就在小小的产房外,我发现了根除这个隐患的一个机会,一个50%的机会,彻底抹除未来国家的国民割裂、歧视、不平等风险的机会——这个尚未出生的小生命一定不知道,此刻在母亲腹间奋力而出、迎接新世界的他,承载了尼国国王怎样的期许。 一盆盆的血水被端出倒掉,新的开水不断被端进屋,产妇生产的痛苦嘶喊在屋内不断隐约传出,生产过程已经数个小时,伯托等年纪大的官员支持不住纷纷就坐,孩子的父亲元铠已经冲着玉雕磕了一个小时头,额头上全是血印子。只有我,依然伫立在门前,仿佛里面那个挣扎的小生灵,就是我自己的心。 突然,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划破天际—— “哇!——” 我身边的古丽手上顿觉一沉,她扭头看时,发现我的身躯已然支持不住,就要往地上倒…… 强中自有强中手。幸好,对于声带基因来说,也是这样…… 七十六、胡天十月即飞雪 有声带! 新生的“混血儿”有声带! 继我差点晕倒之后,伯托等官员纷纷明白了那声啼哭的意义,整个蒙国被喜气洋洋的气氛所淹没,并迅速蔓延至尼国的每一个角落。此后,蒙国的智人国民,无论是曾经的寡居女子,还是新投靠的大圣山盟苦役,都遭到了各个尼安德特家族的“哄抢”式提亲、联姻。乃至后来新投靠的智人移民,在加入尼国时几乎没有阻力,反而获得了出乎他们意料的欢迎和款待…… 随着两族通婚,后代尼国国民“不会说话”的现象渐渐消除了,而尼安德特人的聪明大脑,同智人的声带一样依旧遗传了下来,一如我期望的那样。 又一件大事解决了,我的心情着实放松了……一天。 只能放松一天,随着我们安插在波尔多盟的眼线传回消息,目前有一件事情迫在眉睫了。 尼国二年十一月初,北地哥方部落降下大雪…… 去年我们消息闭塞,只知道尼国大神山一线十一月末开始降雪,北面情形未知,不过哥方人的领地与大神山之间仅隔着一个兰国,预计大神山降雪也不会晚于尼国元年。 极北之地大雪,带来的必定是新一波哥方骑兵入侵,此时兰国定是举国严阵以待——最后一波进攻持续时间不会太长,很快,漫天的白便会逼退入侵者,而兰国自己,也将淹没在风雪中匍匐颤抖。 兰西的情形我懒得管,反正他既不会打我,也不会向我们求援。我今年关心的是西面——与哥方人同一纬度的英伦三岛,也快开始降雪了吧? 英国由于地处海外,受到暖湿气流影响,降温和降雪均晚于同一纬度的欧洲大陆——尤其是欧洲大陆还首先遭到北欧冷空气的侵袭。但是,随着冷空气南下,英伦三岛也将不可避免地笼罩在风雪中。而今年的寒冷,更甚往年…… 冰期快来了。 远古人类历史上最后一次小冰期即将降临,在我的前世,北欧和英伦三岛上剩余的尼安德特人全部灭绝,仅剩相对温暖的伊比利亚半岛上的尼安德特族群继续苟延残喘。 英国……英吉利海峡……我的时间不多了! 此次我们将同他们取得联系——也只能联系,无法将所有人接应出来,这一冬天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将冻饿而死,我们能做的,也是尽力减轻他们的损失,以待来年开春再逐步将其迁入尼国。岛上的族群恐怕再也熬不过第二个冬天了,必须在明年秋天前将他们全部运走!此次的联系和安然过冬便无比重要。 半个月前,海宁此前建造的五艘大船——能够在海面上远航的船只,与后续我紧急令他赶制的十艘大船,连带着全套的富有航海经验的水手船员,历经千辛万苦,经内河(后世的埃布罗河)以及一小段陆路牛马驮运,终于抵达大神山西端的寇国。这种大型划桨木船——用后世眼光来看仍算小木船——终于可以在不算复杂的水文和气候条件下进行外洋远航了,除去船员外,每船能够承载30名全副武装的士兵、20头牲畜,以及货物若干。 而国王直辖军和寇、国、林三国主力军队共计600人,也被抽调并集结完毕,在参谋长佘远、北军统帅寇齐和射手军统帅元丙的率领下,于寇国海边同海军副帅海波率领的15艘大海船一同等待我的到来。 此时,新任尼军参谋长佘远呈报的作战计划就在我手里,已被我反复揣摩、修改,并烂熟于心。本次任务重要性不亚于吸纳南方部族,而难度更甚。在西班牙半岛的西北海岸,穿过大海去英格兰,看似不是原始人能够完成的任务……可我们必须完成,英伦三岛上的数万人是成为新的尼国国民,还是成为冰下亡魂,全在此一举。 渡海固然艰难,但仍有好消息不断传来。向北航行可以全程沿着海岸线走,不会迷路。在途中,海船可以停靠在后世的布列塔尼半岛休整,无需全程行驶至英格兰。半岛目前为兰国诺曼盟所控制,但比埃尔传来消息——诺曼盟大半主力被兰王东调,抵御哥方骑兵南侵。 只要占据半岛的一小块滩涂阵地,便能给海军一个坚实据点,从而顺利向英伦三岛航行。不过,此前我们渡海背刺大圣山盟的战例在兰国广为流传,诺曼盟若加强沿海防御,我们的登陆便会受阻——即便是对方有几十人,以现有的船只我们也无法完成登陆,不同于当年闪击毫无防备的大圣山盟——那时候我们可提心吊胆了一整晚! 因此,我决定,军队携带充足物资走陆路占据半岛尖部,然后海军运输一部分物资至岛尖,再将部分人和全部物资运至海对岸。而这就表示……我要率军穿过波尔多盟的防区。 此前,我已经令马果带信给比埃尔,请求借道北上,进攻诺曼盟,为他日后对抗兰王减轻压力,结果收到了一封卑躬屈膝的信,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不行!害怕我趁机揍他。 看着回信我乐呵了半天,假道伐虢都懂?你也是穿越来的? 没办法,脑子想太多也不是好事情。我只得又回复了一封语带威胁的“劝说信”,内容有三点: 第一,我占据半岛对他日后作战有利。 第二,我对波尔多盟的土地没有野心,因为目前我还要靠大神山防线抵御兰国。 第三,我只有600骑兵,力量不强,波尔多盟可派出部队一路跟随我们行动。 此外,我向尼国和兰国的神灵共同起誓,绝不趁机攻伐波尔多盟,不动一草一木。 靠着这封信,比埃尔勉强同意我们过境——其实我觉得他好像不勉强,而是放下了所有心中包袱后的欣喜,因为这家伙居然主动表示,可以提供我军一路的给养……拿陶器换即可。 比埃尔如此上道,我也就坡下驴,先让元城给他狠狠送去了一批陶锅,并表示,这次换陶器没有配额,把你们多出来的食物全给我吧!不够的可以找东边的弗比斯再换点。 有了更加充裕的食物,岛上的部族就多了一分活下去的希望。十一月中旬,随着天气渐渐转冷,我下令军队即刻出发。 600名养精蓄锐的骑兵绝尘而去,此次我们带了足足1800匹马,绝对是当世最豪华的骑兵队,把跟随的波尔多军将领看得目瞪口呆。 数百公里的路程5天便至,诺曼盟的抵抗极其微弱,多数部族看到我军便四散奔逃,几个大一些的部落联合凑出了六七百青壮,拿着武器试图阻挡我军,被寇齐的200名先锋骑兵一个冲锋就全部冲散,此后再无像样的抵抗。不同于上次去大圣山盟的两眼一抹黑,波尔多盟里去过诺曼的人比比皆是,在比埃尔这个“兰奸”提供的向导指引下,我们顺利通过了诺曼盟的领地,到达半岛尖部,一路上还薅走了不少诺曼盟散养的牲畜——食物再次得到了补充。 抵达预设的半岛营地后,我令寇齐率200名骑兵向东警戒,侦察兵远远撒开,最远快要抵达诺曼盟的东部边境了,防止诺曼军可能的袭扰或者反攻——估计也不会有啥大规模攻击,佘远计算过,他们报信的人即使一路狂奔至前线,兰王立即命诺曼军回援,其主力也得10天后返回,且将稀稀拉拉、劳顿不堪,未必是我军一个冲锋的对手。而10天后,我们的主力也要开始返回了——老天爷会降下大雪送客的! 其余人则迅速熟练地搭建起海边营地和简易码头,并安置好物资和一路交换、缴获的数百头牲畜群。 2天后,船队终于抵达岛尖——海上路程同大神山东面到大小仙岛的距离差不多,不过外海洋流更复杂,好在船也比我第一次航行时大很多,且运气不错,一路没撞上礁石,也没遇上风暴。 一夜安眠,清晨太阳初升,才起床的水手们气还没喘匀,便被我一把跳上船,催着他们急吼吼地出发,向着北方对岸驶去…… 一天后,眼前薄雾中的陆地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还有岸上被我们这些“海怪”惊得几乎“飞起”的人影。 终于找到他们了,虽然,人家并没有列队欢迎我们…… 七十七、糖衣炮弹甘若醴 尼国二年十一月,风暴岛(英格兰岛)南岸。 “(手语)首领!海上的海贼还没有走!”一个擅长复杂手语的年轻人向着一名被簇拥在中间的老者比划道。 “(手语)唉,多事之秋啊!”旁边一名长老比划道:“这天儿本就一年比一年冷,雪下得越来越早,牲畜死得也多。今年北人南下了足足上万人,还占了咱们那么多地方。北边一团乱麻还没理清,海上又来了一帮海贼!这我们如何应付得过来?” 首领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茬,问:“(手语)海上的敌人在做什么?” “(摇头)看不明白!”年轻人比划道:“我已经命令夏利他们时刻盯着了。哦对!他们方才有一条小船靠岸,上来了俩人,留下几件东西,我们看不懂!” “(手语)是送我们的吗?” “(手语)不知道,我们的人一见他们登陆就抄家伙冲过去了,他们看见我们的人就跑回了船上!” “(挥手)拿来我看!” …… “这是……什么?” 围着几个陶锅的众人好奇且警惕地看着,一名战士按捺不住,拿手中的石矛“笃笃”地敲了几下,“哗啦”一声,一盏陶锅成了碎片,与此同时,几只手拍到了这个莽汉头上,示意他别轻举妄动。 “不登岸,不进攻,却给我们送了这几个怪物件?”首领和几名长老纷纷猜测海上人的用意。忽然,有人望见,名叫夏利的少年拿着石矛急火火地飞奔而来,隔着老远便开始比划: “(手语)海贼登陆了!” 全场大乱,众人纷纷开始寻找武器,将首领和长老们围在中间。只有方才的年轻人冷静一些,向夏利比划问:“(手语)海贼有多少人?” “(手语)不多,三四个!” “靠!……”众人纷纷扔下武器,并指责莽撞的夏利引发的这起“狼来了”事故。夏利急切地一推六二五:“(手语)是夏清哥让我看到南蛮登陆就跑回来报信的!” “(手语)那我也没让你急成这样!”名叫夏清的手语大师拍了弟弟的脑袋一下,转身向首领比划道:“海贼事有古怪,反正人数不多,要不……把这几个海贼带过来,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在得到许可后,夏清立即带领夏利等几人向岸边走去,并同第二次登岸、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的首建、佘远等人进行了接触——这也是时隔数百年来,大陆和风暴岛(英伦三岛)的尼安德特人的首次交流。 …… “(手语)首领,四个海贼用的手语跟咱们不太一样,我只能看明白大概,他们好像是……想给咱们送礼!”返回的夏清向首领报告:“(手语)他们带了不少肉,有鹿有羊,还切成了小块儿,莫不是要直接烤肉给咱们吃?” “(手语)为什么要给咱们送礼?”一名长老问:“会不会有诈?把咱们毒翻之后全杀掉?” “(摇头)不可能!”夏清急忙解释:“(手语)我们没那么傻,肯定不会全体都吃,且他们就4个人,能把咱们怎么样?” “(手语)叫他们过来吧。”或许是首领权衡利弊后觉得确实风险不大,便果断下令接见——看看这帮“海贼”要搞些什么? 首建自告奋勇代表我们这边,跟随带领的人穿过重重人群,被带到了首领面前,两旁则占满了“参观”海贼的人——或许都是防备警戒者。首建冲两边的人挥了挥手,又冲着首领点了点头,表示尊敬,然后直奔刚刚被他们“缴获”的几个锅…… 娘的,本来想直接上美食攻略的,结果刚拿锅上岸,就被一群武装分子吓跑回船上,灰头土脸被国王笑话半天,这次一定得找回场子! 感觉受到了羞辱的首大司工默默地干起了伙夫的工作,不一会儿,锅中的水烧开了,一块一块的鹿肉滑入锅中,肉香迅速飘散开来…… 看着冒着热气的一大碗鹿肉,众人面面相觑——跟我们平时吃的……长得不太一样啊? “(举手)我来!”夏利越众而出,从碗里拿出一块鹿肉便放到嘴里咀嚼。短暂的烫痛过后,一股此生从未品尝过的鲜美感迅速弥漫全身。在周围人紧张的眼神中,夏利几乎是浑身颤抖着吃完了平生第一块煮肉,并迅速伸手去拿碗中的其他肉…… “(拍)你做什么!”夏清一把拍掉夏利的手:“别光想着吃,说说吃了身体有什么感觉?” “(手语)太好吃了!”夏利脸上一副陶醉的表情:“哥你也尝尝!” “(手语)你以为我是你?”夏清重重拍了他脑袋一下:“我是问你有没有毒?” “应该没有吧,这么好吃的东西……”夏利比划到一半,看见哥哥想要杀人的目光,识趣地闭上了嘴巴。首建在一边看了半天,发现只有夏利一人吃了,且吃完就挨了揍,才明白过来他们的防备之心,于是自个儿当仁不让,将碗里剩下的肉一股脑吃了下去,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居然没人拦着,众人眼睁睁看着他大喇喇走回船边同佘远他们汇合。 且让你们担心一夜吧! 第二天,首建和佘远又晃晃悠悠地来到首领帐篷前,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外人,而对方……居然也没对他进行阻拦,看来昨儿那个吃肉的年轻人没死——怎么可能死?要死也是馋死的! 新的鹿肉、羊肉和刚刚捞的海鱼分别放入三个重新开张的锅中,这一次,昨天那个少年和几个小伙伴——被他吹嘘了一晚上,肚里的馋虫全被勾起来了的一群吃货少年——全都聚到了这边,就眼巴巴地绕着三个锅子打转……这帮人甚至连武器都没带! 肉好了以后,首建和佘远带头吃了几块,剩下的迅速被少年们瓜分完毕。随即,飞奔回去的少年们带来了更多的人,老人、妇女、壮汉,里三层外三层地环绕着几个陶锅围成的小小天地,仿佛为岛上之人打开了新世界的一扇窗户。 越来越多的人尝到了煮食,“海贼的美味”之名传遍整个部落,最后,谨慎的夏清终于放弃了坚持,在大快朵颐了几块鹿肉后,他便拿着一个大碗来到首领面前:“(手语)这是海贼的礼物,请您也尝尝!” 一众长老眼巴巴看着缓慢、用心咀嚼着鹿肉的首领,半晌,连吃五块肉的首领终于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碗,向所有人比划道:“请我们尊贵的客人上岸吧!” …… 为防止人多引发对方疑虑,这次登岸我仅带了十几人,携带部分礼物直奔首领处。首建和几名精通手语的首国人通过大量同对方比划,已经基本摸清了一些他们使用的词汇,并能磕磕绊绊交流了——不过最好的交流永远不是用嘴(手),而是用……糖衣炮弹! 兽皮衣服、兽皮被子、玉雕、各类肉食,还有……摆了整整一排的“神器”——陶锅陶碗陶罐若干陶器——这些目前在对方眼中无异“法宝”。当得知这些东西都是无偿赠与他们时,首领当即“大方地”表示,可以让船上的人都登岸了,今日他们要宴请远道而来的朋友——不过得用朋友们送的礼物请…… 从海贼到朋友,只需要一顿火锅……不行的话就两顿! 下午的宴会尽欢而散。接下来几日,我深居简出,首建他们则密集同对方接触,一方面继续研究新手语以便强化交流,另一方面也开始询问岛上的人口、势力分布,以及他们接下来的过冬计划。 所有的船只卸货完毕后,便立即向诺曼驶去,再次装卸货物至风暴岛。未来10日,船队几乎一天一个来回,将我们在诺曼盟的上千头牲畜和大量陶器、兽皮衣被等过冬物资运送到岛上,充足的“见面礼”成为了我们一行人取信岛上诸部落、进而融入他们的坚实基础,同样,在寒彻骨髓的冬日,新的物资、过冬经验和生活方式,为更多的岛民带来了生的希望。我们的身份,也继“海贼”和“朋友”后,开始向着“恩人”的方向疾进而去。 七十八、待得冰融燕归来 3日后,我们终于弄清了风暴岛上的情形。 我们所在的夏部——更准确说叫夏盟,是以夏部为首刚刚组建的新部落联盟,一同组建的还有春、秋、冬、石、土、玉、叶等盟。新组建的部落联盟各有3000至4000人不等,尚未形成完善的治理,所有事务均由全体部落首领商议决定,效率还很低。 此前,由于远离大陆上的智人,没有战争威胁,食物也相对充裕,岛上各部落均分散居住,长期未形成专门应对战争和大型天灾的部落联盟形式。岛上各类物资充足——至少以前是这样——使得每个部落规模都不小,人口均有数百人,达到我刚穿越时元部的规模。 数千年岁月静好,直到今年,出了事。 春江水暖鸭先知,从今年春季开始,仿佛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北方森林中的动物便大量迁徙至南方,南方部落们喜提一大波食物,正吃得满嘴流油,突然发现,北方的部落们也开始纷纷南下…… 南方部落发现,起初是零零星星的家族南下投靠,但很快便迎来了一大批整个部落、乃至数个部落联合的迁徙,南方的无主之地和部落间的空隙迅速被他们填满,但后续而来的北方部落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不断挤压着南方的生存空间。南方一些吃了亏、被挤走的部落纷纷组建部落联盟,以应对越来越多且逐渐开始富有攻击性的北方威胁。 从南迁北人的口中,他们了解到,北面的环境正在变得愈加恶劣,草原上的积雪长期不化冻,冰期逐年变长,迫使大量北面之人南下,又挤压得南面之人向更南方奔来。目前食物充足,且还没冷到极致,流血冲突发生不多。但假以时日,当宜居的土地越来越少,且食物逐渐匮乏后,战火将不可避免地在这片静谧的土地上燃起,最终,在血海中生存下来的一小部分胜利者才能活下去。 听到这里,我心里想,其实胜利者最终也活不下去,最后一次小冰期的冰川会覆盖全岛,每一个没有离开的人都会长眠于地下。 南方组建部落联盟后,暂时遏制了北人的南迁,迫使北人走上谈判桌,双方划界自守。随即秋天到来,无论南北均暂时搁置争议,开始全力积攒物资,进入越冬模式。 目前,夏盟正在紧锣密鼓地收集柴火、加固帐篷,以应对今冬注定凶暴的风雪——食物倒是不甚匮乏,春夏之际南迁的那批野兽还有富余。我立即命身边人组建“援助团”,按照当年大同盟建立时援助其他盟的“指导团”进行配置,在夏盟派出的人指引下,带着充足的衣被、陶器分赴春盟、秋盟等风暴岛南部的其他7个部落联盟进驻,我身边的300多人一下子便空了一半。 此外,北方各部落面临着比南方部落更严重的问题——食物缺乏。春夏之际的动物迁徙使南方部落得到了极大补充,同时也造成了北方部落无猎可狩,不得不追随者动物和寒潮的脚步一齐南下,目前他们普遍没有攒够过冬的食物,更遑论薪柴了。 光救南边的一半人可不行,我的目的是把全岛的人接出来! 我紧急请同北方部落接触较多的土盟、石盟派出向导,带剩下的人赴北面接触。在美食开路和陶器攻略下,我们顺利进驻了北方最大的部落,受到了首领的热情接见,随后,其他北方诸部落也陆续向我们发出邀请。 北方的情形比我想象的还严重,经过一夏天的匮乏,许多人营养不良,注定熬不过整个冬天,且由于忙着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无暇建立部落联盟,彼此之间仍较为分散。我急令留在岸边的人员将千余头牛羊牲畜全部赶至北方,并分发给所有部落宰杀储存。这些新补充的食物足够北方三万人二个月的食用量了,他们部落里放养的牲畜也全部屠宰储存,确保这一冬天安然度过——在我保证明春运来足够的食物后,各部落才陆续照做,仅留下了一些小羊羔、小牛犊以备春荒。 全体人员则放弃狩猎,将全部精力用于收集燃料——青壮砍伐树木,老人、妇女采集灌木,孩子们则收集干草。由于他们未组成部落联盟,我只能令身边所有人散开,每个部落进驻1-2名,指导大家过冬。 而完成运输任务后,海军开始返航,寇齐也率领全部骑兵放弃半岛尖,横穿诺曼盟领地,返回波尔多盟帮助其过冬,一路上未遭遇诺曼军主力。随后,半岛尖上我军的临时营地被诺曼人全部焚毁。 大雪降临前,风暴岛南北方部落的食物、燃料勉强准备齐全。当第一片雪花开始翩然落下,所有部落、家族的人员尽数进入帐篷,并完全按照尼国“法宝”——《过冬条例》,开始越冬: 一、所有人保证充足的食物摄入。全体人员务必食用煮食,多喝热汤,增强抗寒能力。 二、时刻身着兽皮衣物,老弱病残在床上加盖兽皮被子,尽量减少活动。 三、每间帐篷每日夜间派两名值夜人员添柴火,确保帐中篝火取暖不断。 四、每日派一名青壮着厚衣物出帐,清理帐篷上的积雪,防止帐篷倒塌。 五、若有食物、柴薪不足者,请邻居之间互相帮助,共渡难关,情急者可向部落长老和首领申请救援。 一冬无话——哦,本来就不能说话,不过可以教识字。我们的援助团成员在风雪弥漫、百无聊赖之际,在帐篷中开始拿着字典(人手一本),教授如夏清、夏利等看上去比较聪明的人一些尼国文字。这一冬天,有数百人完全掌握了文字和书写交流方式,开春后,他们陆续成为了尼国文化的“狂热崇拜者”和我们的坚定支持者,对后续开展的行动出力甚多。 两个月的严冬无比漫长,虽然准备较为充裕,但南北方还是各有数百人倒在了春暖花开前。进入二月后,陆续有帐篷食物、薪柴告罄,援助团成员联合部落长老们将帐中人合并、分散至其他帐篷,各部落之间也进行了一些调配,保证众人能够继续坚持。 气温开始回升,春季就在眼前。 极端匮乏的最后十几天终于熬过,又有超过百人没有撑过来。不过,相比此前每年冬天风暴岛全岛接近二十分之一的人口损失,今年这个史上最严酷的冬季,全岛的人口损失不超过1000人,创造了一个伟大的奇迹,各部落的人看向我们的眼光也变得更加崇敬。 尼国三年二月末,春暖花开,冰雪开始消融。除留下援助团继续帮助岛上所有人狩猎维持生计、维护关系不开战以外,我开始带领少量人员乘坐返航的海军船只赴半岛尖再次建立中转基地——其实不少,有超过2000人愿意跟着我们出海去大陆上“涨涨见识”。而寇齐在雪未化尽之际,便率领骑兵出发,踏着泥泞的雪水艰难北行,趁着诺曼军主力尚在渡冬、防守极其松懈之际,赶在我登陆前“偷渡”诺曼军边境防线,第二次来到半岛尖布防。 春燕巢林,海边焚烧过的一片狼藉很快被清理完毕,这次我计划长期占据此地,于是在留足侦查、防御的骑兵后,便令首建和他带来的建筑队率领,发动全体士兵和移民大力砍伐、加工树木,营造一个类似坐落在大圣山盟的“新严城”那样的小城。 气温持续回升,预料中的诺曼军主力征讨却迟迟没自东面而来,反倒是收到了南面比埃尔的信。 信中除了感谢寇齐等骑兵帮助波尔多盟越冬之外,还询问了我们的下一步计划,并表示愿意提供相应帮助。比埃尔这个话痨写信也是又臭又长,自从照着尼国字典自学成才,部分掌握了尼国文字后(他还没法自己写信,需要我派去的马果帮助),比埃尔便成了一个蹩脚“书法家”,天天琢磨如何写更多的字儿。这次给我回信显然对他来说是个“好机会”,但对我来说……就像小学班主任批改作业一般,不爱看,还不得不看。 忽然,我一拍面前的桌子,把牛飞吓了一跳!比埃尔这个混蛋!写的文章真是老太太的裹脚布,最重要的内容给我写最后一页! 我急步走出临时帐篷,厚厚的信在桌上恰好翻到最后一页。牛飞在紧跟我脚步出帐时,好奇地扭头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兰都被围! 七十九、生民离散断人肠 我们东面的诺曼盟,此时已是进退失据。 开春以后,哥方人如发疯般一改往年的虚弱,派出大量骑兵再次攻入兰国。此时的兰国刚刚从严冬中走出,防备不强,被哥方骑兵一个突袭,便打穿了前线的香巴尼、洛林两盟的防区,直驱兰都黎城。 面对突然出现的大军,兰王的应对沉着冷静,令香巴尼、洛林两盟划境自守,阻挡后续南下的哥方骑兵,并急令东面的勃艮第盟和西面的加莱盟、诺曼盟全部主力立即赶往黎城救援! 加莱军和勃艮第军主力很快到位,加上直辖的奥尔良军、图尔军,兰王手中一下子拥有了七八千人,同哥方军的数千先锋打成相持。但诺曼军却不敢离开——有我超过3000人在他们领地肚皮上热火朝天地修城,其中还有600精锐骑兵,他们的主力如何敢离开? 这几天,我一直在盯着地图看,严青眼受到急招,已乘船至半岛尖,此时站在我身边共同研究地图。 “你觉得我们下一步如何做?”良久,我开口问道。 “取决于大王您想要什么?”严青眼飞快回答,显然已经思考得比较完善:“我们拖住诺曼军,兰西就不能快速压倒哥方人的先锋,而哥方骑兵后续主力一旦击破香巴尼、洛林两盟,则兰国大事去矣!” “相反,我们若放任诺曼军东进支援——什么形式都行,或同其达成协议,或跟兰王达成默契——则兰西有望先击败黎城附近的哥方先锋骑兵,并进入香巴尼、洛林两盟的领地同后续的哥方主力相持。” “这取决于您希望继续保留兰国,还是彻底令其消失。”严青眼总结道。 我微微一笑,问:“老严,你觉得,目前限制尼国发展的最大短板是什么?” 严青眼不假思索答:“当然是人口!否则大王您这一冬天也不会冒险去岛上住了。咱们现在地大人少,每一个人都很宝贵!听说您去岛上有可能带回来五六万人,大家虽然担心您的安危,还是没人劝您别去!” 靠!你们这帮人,人均寇准是吧?民贵君轻到了这种地步,还真特么——合本王的口味! “那么,我们要想的不光是兰国的威胁,更要考虑兰国的人口损失!”我严肃道。 “人口损失?” “对!”我转至地图一侧,初春正午的阳光洒在图上兰国的位置,仿佛要将其灼烧一般,一如此时正在熊熊燃烧的兰国北境:“你的第一方案,兰国将被南下的哥方骑兵淹没,人口损失必定惨重,甚至……估计剩不下几个人,我们最终能得到的,最多只有波尔多盟和大圣山盟的人口!” “第二方案好一些,战火将在黎城以北反复拉锯,但人口损失仍会相当惨重,起码最北面的香巴尼、洛林两盟剩不下几个人,兰王直辖的人口也至少丧失一半!这不符合我们的利益。” “我希望比第二方案更激进一些,帮助兰国击退这次哥方入侵——哥方人的领地估计已经覆满冰雪了,他们南下的意愿会越来越强,尤其是哥方人全民皆兵,都是马上的好战士,下一次攻击迫在眉睫!我们要赶在两次攻击之间,说服比埃尔和弗比斯南下投降,然后说服兰西南迁至大神山以北一线,避开哥方人的锋芒,让他们也能获得喘息。” 严青眼疑道:“这……能实现吗?” “一定能,事在人为!” 比埃尔来信中提到,自开春以来,陆续有北方难民开始越过边境投奔波尔多盟,兰国的边境军屡禁不止,估计弗比斯那边也差不多,凸显着北方战事的惨烈。我甚至有种预感,兰西可能快顶不住了,一个很小的砝码就会倾覆整个兰国天平——后来事实证明我几乎猜对了,但那个砝码却不是哥方人,而是兰西自己…… “把马果调来吧,让比埃尔帮帮忙,先同诺曼盟接触!” “领命!” …… 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黎城南面,浩浩荡荡的难民形成了一股洪流,足有上千人,沿着狭窄的草间小路向南缓缓而行,他们当中有大量伤员,哀嚎声不绝于道。这是前方撤下来的几个损失极其惨重的部落,青壮几乎全部打光,余下的人人带伤,不得已被兰王下令撤至后方修整。随着战线逼近黎城,再也没有人管城南这些几乎不设防的部落死活,为防止哥方人绕道攻击黎城时被波及,他们便牵牛宰羊,带着伤员强行上路,去更南边的波尔多盟躲避战火。一路上,不断有人失血过多而亡,掉队的老人披头散发,在沟渠中默默垂泪,失散的儿童在路旁嚎啕大哭,牵起每一个被他看见了的人的衣襟,又被粗暴地甩开。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在城南视察的新任兰国国相、兰西的弟弟兰农望着这一派末世景象,恨恨地攥了攥拳头,随即无奈松开,老国相战死前的嘱托犹在耳畔,事已至此,他却什么也做不了,若无新的生力军加入,兰军根本无法取胜,只能被蚁群般的哥方人淹没。 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兰农眼前一黑,仿佛远处出现了一支军队。 “肯定是我太累了,产生了幻觉!”兰农自嘲道:“这个时候谁还会来增援?” 当他正要下令回城休息时,身旁的卫队长却兴奋大叫起来:“援军!国相,援军来了!” 兰农擦擦眼睛,远处的一整只军队,足有2000余人,正朝着黎城方向疾驰,他们打出的,正是诺曼军的旗号! 五日前,马果将我方的条件告知了诺曼盟统帅克罗德——将半岛尖租借给尼国,为期五年,并给予尼国国民和军队领地内的通行权。作为回报,我军和波尔多军将不再同诺曼盟为敌,在诺曼军主力调离期间,波尔多军还将负责诺曼盟的保护工作。此外,劳烦统帅带信给兰王,只要兰国同意将半岛全部租借给尼国,将诺曼盟调至他处,尼国将约束波尔多盟、大圣山盟的行动,不向北派出一兵一卒。若兰国支付一定数目的食物,尼国还将出兵帮助兰国却敌! 克罗德初听,还以为自己耳朵聋了——这条件搁平时肯定会惹得兰王暴怒,但此时危机降临,南蛮,啊不,这个尼国的条件可谓雪中送炭!若全盘答应,兰国仅仅会失去半岛地区5年时间,却能抽调整个诺曼军2000余人,以及南部防备波尔多、大圣山两盟和尼国的边境军2000余人共同北上,北线的战场上兰军将产生压倒性优势,重创哥方人。 第一个条件克罗德想也不想便答应了,半岛尖正式纳入我们手中。双方立即撤兵,我军全部投入“新首城”的建设当中,而诺曼军全军则立即点兵出征,以最快的速度向黎城增援。 一路上难民逃难的景象尽收眼底,克罗德不断在心里加强对自己行为的认可——我不是割地,我只是权宜之计,为了兰国的兴废存亡不得不妥协,相信大王也会是一样的吧? 汇合了国相兰农一行的诺曼军很快进城——说是黎城,其实比尼国的城简陋很多,外围用的都是木栅栏,不过占地面积很大,能够容纳数千人居住。目睹援军到来,黎城守军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惊醒了宫中正在沉睡的兰西。 随即,兰西于夜色中接见了克罗德和兰农,在得知获得了2000生力军时亦是大喜,但听到克罗德带来“南蛮王”的议和甚至同盟条件时,兰西沉默了。 亲眼目睹了流民惨状的兰农对我提出的条件十分支持,克罗德更不用说,他来的路上已经把自己催眠了,现在一心认为同南蛮合作便是保兰国江山。 半晌,兰西喃喃道:“也不是不可以……” 看着兰农和克罗德喜形于色,兰西心里暗自冷笑:“兰农还是小时候跟我抢玩具时候那个性子,只注重眼前的利益,要不是老国相阵亡,我也不会挑这个家伙扛担子!至于克罗德,哼哼,以为我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吗?无非是比埃尔和弗比斯携南蛮自重那一套!也好,让你们两个家伙高兴一阵子吧!” 兰西缓缓说道:“辛苦克罗德统帅差人告知南蛮王,我们同意结盟,注意不是议和,是结盟!整个半岛未来5年都划归他们,你们诺曼盟所有人即刻搬迁至黎城南面,帮本王稳定一下局势——最近逃难的人太多了!” “此外,你们搬迁时只带上必要的物品,到黎城后我再给你们补充,其余的建筑和物资不要焚烧,全部移交给半岛的南蛮军,作为他们出兵的军费——不够的等我们击退敌人之后再补给他们。总之,他们要尽快出兵黎城!” 八十、刺破青天锷未残 盟约缔结后数日,比埃尔和弗比斯告,他们当面的兰军主力已全部撤离,预计兰西手中的兵力已经超过万人,在黎城以北正铆足了劲儿,打算给哥方人一个惊喜。 诺曼盟已经开始搬迁,除留下少数人同我们移交物品以外,全体人员扶老携幼踏上了东行的路。没想到形势进展如此顺利,我们的新首城也紧急停止修筑,转而占据诺曼人留下的营地、住所并加固。海宁提供的另外5艘大船已在寇国等待,即将北上加入“运人大队”,将风暴岛上更多的人运至半岛。 而风暴岛上,“生存游戏”也在如火如荼进行,在我们派遣的援助团帮助下,岛上无论南方部落还是北方部落,均派出全体青壮大肆狩猎,采用尼国军队集中捕猎的方式对付猛犸、野猪等大型牲畜,收获了不少肉类,为此后迁徙至大陆做好了充分准备。 完整的半岛已收入囊中,是时候践行我们同兰西的盟约了。我同600骑兵、1800匹马东行至黎城——为防止兰西图谋不轨,我以“元大”的名号作为一名普通传令兵跟随大队行动,这支部队的统帅依然是寇齐,副帅元丙。借此机会,我要近距离查看黎城和兰国诸官民的情况。 仅仅4日,我们便抵达黎城西部,全骑兵的队伍比克罗德的步兵军团行动快了不止一点。但未来4日,我们一直住在城西划定好的营地内,没有一个兰国高官出面联系,也未接到任何作战任务。 这……是叫我们干啥来了?我和寇齐、元丙商议了好几次,各种情形都想到了,包括最坏的情形——夜袭!但几天过去了,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我们不知道的是,此时在兰国王宫里,国相兰农和克罗德一派,兰军大统帅兰丘和奥尔良军统帅西莫多一派,正吵得天翻地覆。 “你这个家伙是脑抽了吧?是傻了吧?”西莫多朝着克罗德大喊,他不敢说兰农的不是,便将狠话一股脑向着克罗德喷去,全然不顾兰王在一旁黑着的脸:“叫南蛮来帮我们打仗?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还跑来蛊惑大王!这下好了,兰国的虚实让南蛮看了个遍!到处都是难民,如此混乱的局势,南蛮军在我们腹地浑水摸鱼怎么办?” “不可能!”克罗德反驳道:“这都好几天了,南蛮不是一直老老实实呆在营地里吗?要是图谋不轨,早就趁乱进攻黎城了!” “那是因为我们反对他们上前线!”西莫多吼道:“南蛮又不傻,几百人进攻数千人防守的黎城送死吗?怕就怕给他们松绑以后,到前线他们一触即溃怎么办?胡乱劫掠部民怎么办?跟哥方人联合进攻我们怎么办?天呢!克罗德,你的脑子是怎么长得?!” 克罗德气得脸色发紫,正要反唇相讥,大统帅兰丘,也是兰西的堂兄忽然道:“西莫多,不要激动,相信兰农他们这么做,一定是考虑完备了,我们也得听听人家解释嘛!” 兰农瞬间变了脸色。 这个堂兄自幼聪明,看不上兰农等几个纨绔子弟,时常敲打他们。这时在兰王面前,兰丘的问题一出,便把兰农挤兑到了墙角,他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兰西坐在上头,实在看不下去兰农这张笨嘴吃瘪,于是主动开口:“还是本王来说吧。” “目前,哥方骑兵先锋在黎城附近,有三千多人。而香巴尼盟以北,已经查明的哥方军就有五千多。现在有香巴尼军和洛林军阻隔,他们的先锋和主力被隔开,我们便有机会先消灭国都的这支敌人!” “本王打算,派图尔军北上加强香巴尼和洛林两盟的防线,莫让哥方主力一兵一卒南下支援其先锋!” 此言一出,莽撞的西莫多不禁开口道:“大王,不可啊!图尔军一走,首都附近就只剩下奥尔良军和诺曼军了,加上刚刚撤回的南方边境军,也就能凑齐五六千人。又要捕捉来去如风的哥方骑兵,还得防着南蛮!”说罢狠狠瞪了克罗德一眼:“我们兵力就不够了啊!” “本王决定,让南蛮骑兵打第一阵!我军在南蛮身后严阵以待!”兰西顿了顿:“最坏的情况,若南蛮图谋不轨,同哥方人合兵,也不过是让对面多了几百骑兵,我军仍有优势将其一并消灭!若南蛮用心打仗,我们就随后压上剿灭这支敌军先锋,顺便考察一下南蛮的战法!” “本王觉得,南蛮不会吃饱了撑的跟什么哥方蛮子联合”兰西顿了顿,没有主动提起暂时割让半岛的事:“此战顺利的话,咱们的国土便能大半收复,甚至还有余力敲北面的哥方主力一棒子!这一战后,哥方人起码今年,便无力南下了吧?” …… 旭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 兰国终于有了消息,很快,大量的给养送至军营,就一个条件——尽快上战场同哥方骑兵交战。 因此,我们便来到了面前的战场,前方是尘土飞扬的哥方骑兵本阵,后方是约3000人的兰军主力——除留1000人守城、2000人防备其他方向,剩余的兰军主力尽数调往这个战场。而哥方人在同兰军主力兜了大半个月圈子,并焚掠了黎城周边大量部落、赚的盆满钵满以后,也厌倦了流窜的日子,看到这个战场兰军数量不多,仅比自己多数百人,于是便全军集中于此,妄图一举击溃这支主力。 我摩拳擦掌想要参加冲锋,把寇齐和元丙吓得几乎要跪了。最终,不理会我幽怨的目光,他们俩带领绝大多数战士上了前线,仅留我和七八名战士看管剩余1000多匹马。 天气晴朗,正午的日光温暖而不刺眼,正是适合厮杀的好时节。尼国骑兵军团历史上的第一次骑兵对冲即将开始,为这一天,我们准备了太久。 在大圣山盟初次运用,随后又进行过多次演练的“突骑战术”——当年卫青和霍去病手下汉军曾用过的、无往而不利的战术,即将在几万年前的战场上“复现”。我军以二百骑为一行,排成三行横队,直直向着哥方军大阵冲撞而去,骑兵左右之间间距不大,约一个马身的距离,整个大阵如墙而进,前后两排骑兵之间间距也尽量缩小,前一排未解决掉的敌人便交给后一排,间距缩小能够使敌骑没有充足的时间调整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挑下马。 在后世的近代,演化出了同这个战术非常类似的战术,并有一个非常拉风的名字——墙式冲锋。 当马鞍发明之后,全球的游牧民族都获得了强大的战斗力,在未来的千年内压得全世界的文明抬不起头。华夏开启了长达千年的血泪对抗,五胡乱华、安史之乱、辽国南侵、靖康之难、土木之变,以及两次亡天下,无不是中原政权的以血肉之躯拼命对抗北军的铁蹄。而西方世界同样饱受其害,可萨人鞭笞大食、塞尔柱人马踏拜占庭,蒙古人横扫东欧,农耕帝国在马队面前要么损失惨重,要么身死国灭。 因此,在近代,西方各国发现,以训练步兵方阵的理念训练骑兵,通过严酷的纪律约束,令奔跑的骑兵军团组成方阵冲锋,在狭窄的战场上形成以一对多的效果,对于发挥农耕民族的纪律性和装备优势有着极大效果。同时,墙式冲锋改变了此前在战场上骑兵稀稀拉拉冲锋的一对一对决,拉平了农耕骑兵与游牧骑兵之间单兵技战术的差距——农耕骑兵可以不用要求一对一击败对面自小在马背上与天地人兽斗的强大对手。 而华夏由于军事典籍中细节记载的缺失,早在炎汉便形成过的,被证明对抗匈奴骑兵极其有效的突骑战法,却渐渐被遗忘。以至于后来,不是形成宋军、戚家军那种笨重的、高消耗的重步兵、重车兵军团“以步制骑”,便是形成岳家军、明军家丁那种极难训练的、几乎能同游牧骑兵一对一对抗的“特种部队”,这两种办法对于中原政权来说,都非常不经济,养上几支军队便很容易拖垮了帝国的财政。最终,在航海时代的曙光来临前夕,中原文明倒在了关外势力面前,闭关锁国三百年,错失了人类史上的第一波快速发展红利。 而最终发现墙式冲锋密码的欧洲军团,则渐渐取得了对游牧民族的优势——哥萨克在波兰翼骑兵的马刀下四散奔逃,沙俄人和瑞典人的骑兵冲锋再也撼不动普鲁士骑兵分毫,打遍欧陆骑兵无敌手的法国的胸甲骑兵,在滑铁卢战场上竟变成了对冲英军燧发枪横队的消耗品。不再受到游牧骑兵亡国灭种之危的欧洲文明,成功搭上了大航海时代的快车,成为现代文明的主要发源地。 在这个时空,在又一次面对游牧骑兵时,我决定效法“先贤”,用后世的战法给他们好好上一课。 气势如虹的尼国骑兵,像刺破青天的巨阙剑,向着五倍于己的强大敌人直直冲去…… 八十一、石破天惊逗春雨 杜里克自幼在哥方草原上生长,从小便被父亲扔在马背上训练,从不断跌落马背到驾驭马匹缓缓前行便用了一整年时间。随后数年,幼小的杜里克同一众兄弟骑马看管牧群,继而加入套马队捕获野马。10岁那年,表现优秀的他便被选中,训练马上使用武器,以击杀威胁马群、畜群生存的豺狼鬣狗等凶兽。 同兽群厮杀几年,杜里克的骑术和掷矛术已经炉火纯青,便同许多同龄人一起,被选入左贤王部的千人队,开始同曼方人和兰国人对抗。在数次战斗中,杜里克斩获不俗,同样马术精湛的曼方骑兵多次被他惊险刺下马,装备精良武器众多的兰军步兵方阵也数次被他所在的千人队踏破。靠着积年的军功,杜里克荣升百夫长,管理一整个百人队,并依靠数年来抢掠、缴获的丰厚战利品成了家,目前家里除妻子外,还有两名女奴,分别抢自曼方右贤王部和兰国洛林盟。 此次跟随主力南下,杜里克深知同往年劫掠性质的进攻不同,哥方草原今年已经几乎长不出草来了,无数牲畜冻饿而死,整个族群面临严重的生存危机,不从兰国手中夺取足够的温暖土地,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都要在下一场风雪中成为“丰碑”。 为了家人,为了全族老幼生存,杜里克同千千万万拿起武器的哥方骑兵一道,出其不意于开春之际攻入兰国境内,直驱国都黎城。在奇袭攻占黎城的计划失败后,左贤王部四个千人队——目前还剩下三千人出头——便一直在黎城周边袭扰劫掠,拖延兰军主力北上,等待右贤王部和大可汗本部的到来。 前几日,兰王直辖的图尔军拔营北上,杜里克的千夫长判断,北方大可汗和右贤王的攻势加强,导致兰军不得不增援,而黎城附近的兰军数量减少,给了孤军深入的左贤王部机会,一个彻底定乾坤的战机—— 消灭或重创这支兰军,令边境兰军主力进退失据! 一旦国都附近兵力不足,兰王要么坐视国都被围困、焚劫,要么自前方调兵回来——他大概率会调兵回来保护自己的安危,这样北方的主力或能咬住回援的兰军,通过一路不断地袭扰歼灭他们,或直接全军压上,强攻已经遭到削弱的洛林军,突破边境与左贤王部会师黎城! 只要打赢眼前这一仗,哥方人的整个局面便满盘皆活。 接下来几日,左贤王部加强了行动,在国都附近将兰军不断“拉扯”得越来越分散,终于,在成功“引诱”2000余名兰军分赴其他方向后,哥方主力靠着马匹的机动性突然集结,向着比他们仅多数百人的兰军大队直奔而来! 在杜里克眼中,哥方骑兵不仅机动力高,且在战场上能够借助马速投矛,对步兵造成重大杀伤,待损失惨重的步兵阵型散乱之际,便全军冲入濒临溃散的方阵,开始一边倒的屠戮——这战法对上兰军几乎无往不利,兰军要么凭借人数优势不被打崩,要么便只能躲在城栅后面同哥方人对射。 不过,在正面对抗中也并不是没有风险。据自己的哥哥回忆,有一次对上兰国大圣山军时,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步兵用手中的长矛硬磕他战友的长矛,竟将冲锋中的战友震下马来,随即战友便被冲上来的壮汉一矛挑死。 但愿我遇不上这样的壮汉!杜里克心里如是想:这样的勇士,究竟什么样的军队才能杀死他呢? 晨雾渐散,兰军主力陈列眼前,他们派出的先锋,居然也是骑兵! 隔得太远看不清具体细节,但看到“兰军”骑兵后,身边的战友纷纷哈哈大笑,杜里克脸上也有了笑容,随即摆起他百夫长的架子,大喊一声:“都别笑了!战场上不许轻敌!都忘了吗?” “老大,别绷着了!”一名平日作战勇敢、性格开朗的士兵喊道:“难得兰国的懦夫们雄起一次,居然敢骑马来找我们了,这还不值得咱们开心开心吗?” “就是!兰国人今天很对咱的口味!俺哈里克保证,就算今儿杀光了对面的兰国骑兵,俺也保证不笑话他们一句,反而要称赞一声好汉!” 士气如此,杜里克也不再强行压着手下。他转过头,轻松的心头忽然浮上一丝疑云——跟哥方人拼骑兵,兰国人为什么要来送死呢? 会不会有古怪? 正当杜里克考虑是否派人提醒一下千夫长之时,对面的兰军骑兵居然率先……冲锋了?! 无暇多想,作为先锋千人队,杜里克同他的百人队与其余百人队一起发起了冲锋——骑兵对冲时的马速至关重要,早发起冲锋提高马速,则多一分生的希望。 哥方骑兵按照以往经验散的很开,阵型稀稀拉拉,却急速加快——果然是天生的马战士! 对面的兰军骑兵越来越近,判断着对方的马速远不如自己,杜里克心中一声冷笑:就这水平也敢骑马上战场?今天你们死定了! 近了,更近了!杜里克清晰地看到,对方骑兵身上穿着奇怪的衣服,马面和马胸上也裹着类似兽皮的东西——嗯,装扮得还挺豪华,一会杀光他们后,我一定要扒一套自己用! 进入射程,杜里克与他的上千战友们纷纷娴熟地掷矛向前,千柄石矛呼啸射入对方骑兵阵列,然后……没有然后,预料中的敌军纷纷落马,战马成排倒毙的现象并未出现。 刀枪不入吗?杜里克心中的阴云更深了,再掷! 第二波,第三波投矛向前,力道越来越大,杜里克清晰地看到,有的投矛正正击中了马脖子,却被弹开落地。一杆投矛插入了一名骑兵的肩窝,但他却并未因失血过多落马,反而带着矛杆继续冲锋! 疯子,这些人绝对是疯子! 杜里克的轻视之心已经完全收起,虽不知对面的敌军是如何做到的,但三轮齐射已过,接下来将不可避免地同对方撞在一起,一如此前同曼方骑兵交战时那样——长矛相接,骑兵落马,被后续骑兵踩入泥土,以命换命看谁先崩溃! 真要如此了吗? 杜里克心说,老子不怕!我们的人数是对方的近两倍。拼死人?先撑不住的一定是你们! …… 数十米的距离转瞬即至,双方骑兵纷纷伸出长矛互刺,或以长矛横扫,期望将对方扫下马。 面前的敌军已经能分辨清晰,周身穿着奇怪的衣服,好像……树木或灌木做的衣物一般。来不及细琢磨,杜里克挥矛横扫,对面的敌军仿佛心有灵犀般也挺矛横扫——要落地了,杜里克心想:落地后也不是完全不能活,而是要凭借丰富经验躲开飞奔的马儿,避免被撞飞或被踩死,这一点自己有充足的战场经验,对方可未必有这本事。 下一秒,长矛相接,杜里克从马背上飞了出去,他用余光望着对方——仍然稳稳坐在马背上…… 怎么可能?! 感受到对面骑兵略带嘲讽的目光……这张脸跟此前见过的兰国人有些不同,一时难以分辨。 心中的震撼影响了杜里克的心神,落地的他被后续疾驰而来的骑兵撞上天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杜里克向下望去——他百人队中的战友纷纷落马,矛术最优秀的哈里克手中的长矛扎在一名敌军身上,而敌军的矛也刺中,哦不,直接刺穿了他!哈里克周身鲜血喷涌,对方却安如泰山。 …… 哥方人的先锋军上千人迅速被打穿,我军伤亡极其轻微。而后面的千人队马速仍未提起来,距离尚远。寇齐和元丙分别紧急整队,令我军骑兵复又形成紧密的冲锋阵型,并开始再次提速冲锋。 战场外的兰西、兰丘一干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军骑兵一个冲锋便击溃了一整个哥方千人队,紧接着是第二个,而后两个建制不全的千人队见状,连打都不敢打,便拍马逃之夭夭…… 兰丘最先反应过来,大吼一声:“都愣着干什么?全军突击!追击哥方人!” 随着兰丘的喊声,第一场春雨,伴着兰军的齐声呐喊,淅淅沥沥地降至人间。雨水迅速冲刷着刚刚战斗过的血迹,仿佛哥方人溃败的安魂曲,又仿佛被震撼到极致的兰国上下心中一致的阴翳。 尼国骑兵,不,尼国军队在兰国高层面前一亮相,便打消了兰西心中“战后趁机解决掉这支南蛮”等任何不轨之心。此后,无论形势如何变迁,兰王都竭力避免与我军直接交锋……这种心理还无意中催生了其他我们意想不到的事件。而在这一刻,尼兰两国的和平,终于有了最现实的土壤——威慑!兰国人对尼国战斗力的恐惧,在某些危机加持下反而会演化为崇拜,并极大推动了日后两国的合并进程。 此时,人无分老幼,地无分南北,从大神山以南到风暴岛,整个尼安德特族群二十余万人的安居乐业有了彻底保障,人解甲,马卸鞍。而尼安德特人同智人的合作、融合,也继蒙多部投奔之后再一次开始生长,并随着重大事件的不断爆发而迅速发展壮大。 第九章《二十万人齐解甲》完。 第十章 冰期已至朔气寒 第十章冰期已至朔气寒 《梦回尼安德特时代》第十章 冰期已至朔气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八十二、万里长鲸触琼楼 尼国三年三月初,西半岛,新首城。 兰国和哥方人的战事已接近尾声,我军骑兵击溃哥方左贤王部后,兰军便一鼓作气,将其全部逐出国都黎城附近,斩获超过1500人。随后,兰军全部主力超过万人进入香巴尼盟,并作出向北包抄哥方军后路的态势。 哥方大可汗手中的人马不如兰西多,于是便留下右贤王部殿后,自己飞快北返草原。右贤王部且战且退,又有上千人成了兰军矛下亡魂。 自开春以来,哥方军动员战士近万,一个月的战斗损失便超过3000人,元气大伤,士气跌入谷底,已基本无力南侵……至少兰西是这么认为的。 对于我们来说,情况也渐渐变得复杂。虽然这一趟考察兰国收获颇丰,黎城的治理、兰国军队的组织程度、兰国一众高官的性格都有了切身体会,但我军的装备、战斗力同样也暴露在对方的眼中——骑兵的突骑战术、人马身披的藤甲、马背上的高马鞍,还有少数先锋骑兵手持的、足以刺穿对方的铜矛头——比石矛头锋利了不止一点点! 这些细节都会被兰国的有心人深入研究,除铜矛头外,其他东西并没有太高的技术门槛,假以时日,兰军中的高级将领们或许便有人能够想通关节,进而达成技术或战法突破。我军在兰国时间越长,暴露的先进经验便越多,将来兰军的威胁便多一分。因此,随着战事向好,在黎城周边的战火逐渐熄灭后,我们便向兰西辞行,并飞快回到了西半岛尖的新首城。兰王同样也像送瘟神一般,立即同意了我们离开——看来他也很怕暴露虚实。 在新首城,足足20艘大船的海军已经就绪。气候渐渐转暖,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运人! 在秋末前,风暴岛上剩下的近6万人必须全部转移至西半岛上。鉴于西半岛肯定“接待”不了这么多人,其中七成的人要横穿西半岛和波尔多盟,越过大神山回到我们的本土,并打散加入各侯国。此外,在西半岛上我决定分封最大的两个部落联盟——叶盟和夏盟——为诸侯国,带领留下的人镇守新纳入版图的西半岛地区。 准备完毕,我和严青眼、佘远跟随20艘海船起航,首建和元丙则留在西半岛上分别负责整理住所和军事防御,以待汹涌而来的移民。 自冰雪融化后,夏盟统帅夏无忌早就翘首期待我们一行人了。到达风暴岛(英格兰岛)后,我们先在夏盟稍作歇息,将夏清、夏利等人在大陆上的情况简要讲了讲,随即便催促夏无忌开始准备登船搬迁事宜了。 据夏无忌讲,岛上绝大多数部落,无论南方还是北方部落,都同意离开越来越危险的风暴岛,去相对温暖的大陆上生活,更何况大陆上还有同源同宗,且拥有一众“神器”的“大尼天国”——刚刚弄明白这个词时的我差点惊呆。 除风暴岛外,西边还有个小一些的岛上还有数千人,开春后也同大岛取得了联系,并制作木筏开始摆渡过来,加入迁徙大军。 当然,仍有少数人不愿意离开风暴岛这个“祖地”——安土重迁的习惯也不仅仅是华夏的专利。我大手一挥,只要人数不多,想留下的人尽管留下,若有一日希望离开,可随时遣人联系我们,定会派船来接。不过,我再次提醒,风暴岛的气候环境将急剧恶化,留下的人将面临生存危机和生命危险,希望大家慎重考虑。 最终,6万人中仅4000余人希望留下。我们紧急制定了计划,按照先南后北的顺序逐批将各部落运送至大陆。每个部落带足全体人半个月的食物和必要器具,留下的人继续狩猎、采集,尽可能将岛上可食用的动植物搜刮干净——反正冬天也得被冰雪埋了,不如充分利用。 南方诸部落联盟按照夏、叶、春、秋、冬、石、土、玉的顺序登船。夏盟、叶盟抵达西半岛后,按照划定好的国界,进驻首建、夏清他们已经清理出的住所暂住,并继续在西半岛地区狩猎、采集,为后续过境的诸部落提供一部分食物。 其余六盟和北方诸部落随后依照计划次序登船驶向新首城,船队日日不息,自风暴岛至新首城,一个白天便能走一个来回——我要求每个月要运送8000人,10月初必须将全部人员运毕,除去夏季可能有的风暴和暴雨天气,每月平均大约只有半个月能够运人,则船队每日至少运输600人,方能满足我的指令。还好,现在的船大,20艘船运输600人和随行的物资绰绰有余。 移民抵达大陆后,在夏国和叶国进行简单修整,便南下穿过波尔多盟和大神山抵达本土。首宝柱等一大批官员带领的“接纳团”会在大神山最西端的西海陉接受一批批的新移民,并按照分配计划,派人指引其继续向东、西、南三个方向行进,抵达最终分配的地方,沿途的物资确保充足。到达王畿或目的国后,后续的教育、工作等事宜均由当地自行安排,务必公平公正,不得歧视、虐待新加入的移民。 波尔多盟被我们严令拿出全部多余的食物……其实不止,大圣山盟的也被我连哄带吓薅过来了,移民沿途的吃喝、休息终于有了保障。比埃尔和弗比斯这俩家伙起初还老大不乐意,希望多积攒点物资北上打兰西,也被我以盟约为由制止。作为听话的回报,我给他们俩每人送了10柄铜斧、20副铜凿,新的“神器”把这俩家伙惊得完全忘了什么打兰西,抱着“宝贝”们研究了好几天,连睡觉都摆在床头。直到我派人提醒他们——这些玩意儿是用的!是用的!赶紧分给手下人砍树加工木头去! 真没出息啊…… 应付完这两个货,我便跟随夏盟——马上将变成夏国了——的首批移民乘船赶赴大陆。这批船只依然采用划桨作为动力,至于新动力——船帆的事情,佘大坚手下的新得力干将元涉正在带领一个庞大团队昼夜研究,试验了兽皮、叶子纸、编绳等一系列材料,均无法做出我描述的“吃风帆船”——或是处处漏风,或是一触即破。日前在风暴岛时,首建提了一句,说元涉他们正在改变思路,放弃那些具有韧性的柔软材料,改用薄木板试验,不知效果如何。 船只在黑色的海中起伏,正午的阳光照得海面泛起粼粼波光。后世的著名的英吉利海峡,此时还远远没有那么多国家间的政治、军事意义,维京人的龙头战舰尚未降临,征服者威廉的船队仍未出发,拿破仑睥睨世界的马鞭也未指向这里,整个海峡显得静谧而深邃、安静且祥和。突然,远处的海中掀起一阵巨响,一个庞大的身影跃出海面,带起晶莹的水珠彩虹,随即没入深海,溅起一片巨大的雪白浪花。 鲸鱼!海中之王! 我和船上众人闻声,快步跑到一侧船舷,脚下的船都被挤压的向一边略带倾斜,其他船上的人也开始纷纷好奇观看。随即,更多的鲸背出水,似惊鸿一瞥般,展示着水下身躯的庞大和神秘。 谓经海底问无由,恍惚使人愁。 怕万里长鲸,纵横触破,玉殿琼楼。 宽广的深海,巨大的生灵,几亿年不变的那么完美。但自今日起,新的海洋征服者傲然屹立在海上,一改此前危险的“小舢板摆渡”,开始带领庞大规模的人口航行在宽阔的海面上,在陆地和岛屿之间自由迁徙。我们脚下的船只依然很小,材料尚且简陋,动力仍旧落后,但迈出的这一小步,是尼国航海业的开始,也是这个时空的人类征服星辰大海的一大步。 数百人的移民都看到了海中脊背宽广、似海中孤岛的巨兽,心中震撼莫名。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后来大量从事陆地上的其他行业,此后一辈子都未有机会再出海,但回忆起当年的海上盛景,仍会心潮澎湃,激动莫名。船队旁游走的海中之王,仿佛护航的神灵般,将人们从气候恶劣的死亡之地欢送至温暖、富足的新世界,又仿佛新移民同梦中的“大尼天国”的纽带,将他们同令人向往、融入,并终生热爱的新祖国命运相连。 尼国三年三月,尼安德特族群为躲避冰期的向南大迁徙,伴随着海上漂浮的船队,开始了。 八十三、螳螂捕蝉雀在后 尼国三年四月初,黎城城郊。 天朗气清的春日,惠风和畅的城郊,羊群在“咩咩”叫着,欢快地啃食嫩绿的青草。自二月份哥方大军撤围以来,兰军部分伤员被放归家中修整,庞大的兰国开始舔舐伤口,休养生息,城周围渐渐恢复了生机。 伤兵梅拉达归家已逾一个月,在短暂的休息后,便被族长派往家族的羊群,同另外几名少年共同看管——梅拉达在同哥方骑兵的对冲中被撞伤了左腿,造成永久性伤残,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已无法从事繁重的劳动,也无法再次应征入伍。即便如此,经历连番大战,虚弱的兰国也养不起什么闲人,残疾的梅拉达也只得很快结束修整,同一些半大孩子一样,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糊口。 初春的草原焕发着勃勃生机,飞速生长的青草很快便掩埋了上一场惨烈的战争留下的满目疮痍——只是有时候仔细扒开草看,尚能发现血迹或烧焦的矛杆。此前每发现一处战斗痕迹,梅拉达心情便沉重一分,左腿骨头的伤口隐隐作痛,他甚至有预感,战火仍未就此远去。 不祥的预感很快变成了现实,上个星期,黎城附近再次戒严,所有修整中的、能够再次参战的士兵又被全体征召入伍。梅拉达家中的几个弟弟也纷纷拿起武器,奔赴集合点报到,只有他因为伤残,被免去了征召任务。家族中的大量牲畜,也被军方征调入伍,梅拉达看管的羊群一下子少了一大半。人员、物资、武器迅速往黎城方向汇集。 “这又是要打谁了?”梅拉达心想,最近没听说哥方人再次南侵,难道是要去打西面的南蛮?听说他们在如火如荼地运人,这个月,原来诺曼盟占据的西半岛上就迁过去近万人,下个月又有万人。南蛮武力凶悍,此前在战场上梅拉达亲眼所见,哥方骑兵大队被几百人的南蛮骑兵一冲就垮了,这战斗力在兰军中已经成为了不能言说的禁忌。“真要打有上万人的南蛮,那不是……送死吗?”梅拉达心想。 北上主动攻灭哥方人,西进攻击南蛮大队,都是看上去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南面的波尔多盟和大圣山盟同兰王又约定了“互不侵犯盟约”。这次的集结令梅拉达一头雾水,想不清其中的关节。他晃晃脑袋,将一团乱麻的念头驱逐出脑海,把视线又落在眼前的牲畜群上。 眼前的羊群,正如兰国的国运,在一次次大战中渐渐变得稀少。未来随着战事深入,当眼前的每一头牲畜都被征为军粮,当家族中的每一个青壮都拿起武器,家族会变成何种模样?兰国又将走向何方?梅拉达不敢细想。 …… 经过一个多月的转运,叶国在西、夏国在东,成功在西半岛上站稳了脚跟,西半岛上的尼国人已达上万人,此前诺曼盟留下的帐篷和营地半数都被占满。两国的国民得到了大神山以南运来的第一批铜工具后,便开始进行伐木和修建新城,同时还要在尼国大司礼派遣的大量“新东方老师”的带领下,熟悉尼国文字和语言。 北军统帅寇齐率领600名“豪华骑兵”一直在东面建立防线,紧盯黎城方向和北面哥方人方向可能的突袭——幸好,一个多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估计兰军和哥方人都被打怕了!”寇齐对身边的尼军参谋长佘远道:“我们在这里建立防线,很可能不会遇到敌人,等秋天一到,便可以撤回国了!” “这里现在也是咱们的领土!”佘远纠正道:“是撤回大神山以南,寇大哥!” “哎呀,你可真啰嗦!”寇齐满不在乎地道:“国王不也回去了吗?你看他也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呆着!” “那是因为国内事情多,都送到这边来效率低!”佘远还挺维护我:“再说,国王这次回去可不是歇着,很快不就给咱们送来援兵和补给了吗!听说王后和太尉夫人她们也组织妇女们做了不少东西,要一并运过来。哦,对了,听说王后她们还要亲至西半岛,慰劳移民们呢!” “唉,我那大哥,就是太谨慎了!”寇齐叹了口气:“这边风平浪静,连个鸟都飞不过来,我手下这支部队足够应付所有情况了,大哥偏偏要听严青眼……啊,严太尉的!还要派兵过来,还劳动大嫂她们!咦,莫不是要进攻黎城?” “有一说一,我也觉得咱们这边用不着这么多人防着,不过国王肯定不想打黎城,他很讲信用的,真要背后打兰西,便不会跟他定盟约了。”佘远抬头想了想:“盟约对兰西来说肯定是废纸一张,但寇兄你手底下这支部队可不是闹着玩的,兰西肯定不会吃饱了撑的来打我们,真要出现突发状况,最不济,我们请离得近的夏盟组织个几百步兵,也完全够用了!” “是夏国!”寇齐纠正道。 “你也很啰嗦!和我一样!”佘远仰天无声大笑,二人在纸上运笔如飞,身旁的秘书飞快地念,不一会儿便聊到了中午,北军副帅元丙自远处走来:“寇大哥!佘兄弟!看你们俩笑得这么开心,什么事情啊?” “你大嫂和二嫂要来了!”寇齐道:“还有老严的媳妇和妹子!哎,元丙啊,你咋还没成亲啊,没事,国王没上心,老寇我上心,等今年秋天回去,我把我那妹子嫁给你如何?” “哎哟,可别介!”元丙慌忙推辞:“寇小妹我哪有福气消受!我倒觉着佘兄弟挺合适!” “哈哈哈哈!”佘远一连画了四个笑脸:“老寇啊,你那妹子跟元丙差不多壮,就别给我俩推荐啦!还是在军中找个大力士当女婿得啦!” “你闭嘴吧!”寇齐不满写道:“娶妻娶贤,懂吗?我那妹子虽然壮,但从不打人,持家生娃绝对是一把好手!” “切……”佘远和元丙同时别过脸去。 “行了,不跟你俩废话了,昨儿国王来了封诏,上面有指示!”寇齐突然道。 “你怎么不早说?”二人同时跳将起来,很快,我的来信便被他们传阅——黎城集结主力,目标预计是哥方人,请全军戒备,重要情况随时报告。 三人的表情开始严肃起来,全然没了刚刚插科打诨的轻松和没正形。元丙问:“既然是打哥方人,我们这边应该没压力啊,国王为什么让我们戒备?” “估计也拿不准,细作带来的情报估计没那么详细。”佘远道:“因为盟约,我军不能深入兰国境内侦查,只能依靠渗透进黎城周边的细作,也就是一些以前的兰国人传回的情报,他们接触不到更高级别的信息,更掌握不了兰西他们的想法,因此,一切皆有可能!我们得考虑最坏的情况——兰军全军而来!” “兰西疯了吗?”元丙叫道:“他就不怕哥方人或者比埃尔他们趁火打劫?” “我说的这也是最坏的情况,其实我们的‘优先级’很靠后的!”佘远眉头展了展说:“我要是兰西,第一目标肯定是哥方人,他们刚刚经历惨重损失,趁着虚弱再打他们一家伙,仗打得好说不定能给他们灭了!其次就是比埃尔,这家伙更虚,实力比兰西差远了!再次是弗比斯,他比比埃尔强一些,但强的也有限。最后才是来打我们!”佘远顿了顿:“打咱们没有好处,既不能减轻威胁——本来有盟约在就基本没威胁,寇兄手里兵力不多,无法占据广袤的兰国土地,更不会主动撕毁盟约进攻他……唉,不过后边国王再派援军来,反而会让兰西警惕!” 寇齐接着他的话说道:“而且,打我们风险很高,我军善战之名响彻兰国,好多士兵在战场上见过咱们打仗,他们真打咱们,军心士气都成问题!” “未雨绸缪!”佘远道:“国王说的也没错,谁知道兰西或者兰丘他们会不会发疯,按最坏结果准备吧!全军戒备,并立即向后方催促援军和物资。” “就按佘将军说的办!”寇齐吩咐身边的牙将道。 …… 在国内的我和严青眼得到兰军主力集结的消息后,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佘远一样的分析,在告知寇齐、比埃尔和弗比斯戒备的同时,我们俩拉上尼军副参谋长元乙再次离开元城,奔赴西边的寇城集结上千兵力,准备支援最有可能遭受攻击的波尔多盟或西半岛,大司马林秉也开始大量调拨兵将、武器,加强我和严青眼、元乙部的实力。 连续等了半个月,春雨下了几场,天气开始转暖,正当戒备已久的我军和寇齐他们开始松懈之时,前方传来急报——大圣山盟急变! 八十四、斜谷云深起画楼 半个月前…… “老师,我决定了!立即火并胡夫人和弗西,然后软禁父亲,逼他让位给我!” “为什么这么急?大公子,你一向都是很稳的啊。即便是这些都能成功,你确定现在的你能完全掌握局面?” “不能再等了!”弗南冷静地向卫尊说着最急迫的事情:“胡夫人快要得逞了,父亲竟然答应现在就让弗西去北军历练,对抗兰王大军!胡夫人经营铺垫了这么多年,弗西过去后不久便能掌握住北军!” “但弗西出走有利于你,他在外你在内,一旦有变,你近水楼台,他远在边境,如何与你竞争?”卫尊不慌不忙地说。 “如果父亲身体已经病入膏肓,那老师您说的便没错。”弗南眼睛一瞪:“但父亲春秋鼎盛!现在让弗西离开中心,不但不能排除他继承人的身份,反而让他掌控了北军,有了争夺继承人的本钱。”弗南的语气带上了一点焦急:“父亲一时半会肯定不会有事,等弗西控制北军,就算我能顺利接班,也会面临他的分裂,甚至……南北两军大战,介时我才真正无法掌握局面!不如狠狠心,把这个隐患现在就祛除!” 听到弗南下了决心,卫尊不再多说。南军统帅部在弗南的决心下开始悄然运作。 四日后,借口汇报“南蛮”动向的弗南率军进入圣骑部,在弗比斯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便直冲向弗西的营帐,然后……没有然后,帐中空无一人! 弗比斯察觉后,大骂弗南自作主张、兄弟阋墙,并表示弗西已同胡夫人先一步被派往北军中任职。箭在弦上的弗南不得不提前计划,先扣押了弗比斯和其卫队,然后率主力继续北上,期望赶在弗西和胡夫人尚未抵达北军之前拦截。 “谁泄露了计划呢?”自开始谋划以后,所有参与的将领全部被弗南圈在统帅帐中,仅通过传令兵传递密信和口信,而传令兵肯定不会了解计划全貌,所以最大的怀疑对象只能是…… “查罕!哼!一定是这个家伙身边的人出了问题!”弗南在心里想。不过舅舅在军中威望很高,负责的方面事务也多,查罕本人的忠诚度倒是不虞担心,弗南决定静观其变,目前的关键是抓到弗西和胡夫人。 北军大营在望,弗西一行人仍无踪迹,看来已经进入北军。弗南不想两军火拼,损耗大圣山盟的总体实力,于是便贴着北军营寨扎营,两军隔着一条河遥遥相望。 大圣山盟9部共4000人的军队,一半在弗南手中,一半在弗西和胡夫人手中,通过这几日的调遣,已全部集中于这个狭小的地区,其他部落已极度空虚,而这个小区域未来几日内分出的胜负,将决定大圣山盟的最终归属。 安营扎寨后,弗南马不停蹄开始联络北军中的将领(即各部落首领)。北军同南军一样,掌握在5名将领手中,每部近400人。靠着长期担任大圣山盟世子的声望和几次战斗的威望,次日便有2名北军将领表示支持弗南,另有2人表示两不相帮。 大喜过望的弗南立即拔营开进,5部南军陆续渡河,进逼北军营墙南门。在即将开入营寨之际,异变陡生! 南门突然关闭,北军近乎全军分为两翼,分别自东门、西门冲出营寨,在广大的平原上开始向后包抄南军主力,而南军……有2个部落居然不进反退,一直逃过河对岸! 意料中的顺利接收并未出现,弗南手中的剩余2个部落(其中圣骑部实力相当于2个其他部落)反而瞬间居于兵力劣势——前面是坚固的南营墙和守军,后方是近2倍于己的敌军,局势瞬间险恶无比! “投降!投降!”外圈的北军主力纷纷高呼。就在此时,胡夫人领着弗西走上营墙,同弗南对视。 就是这个女人!一定是这个女人干的! 弗南气血上涌,便要下令向前进攻,被查罕拼命拉住。 查罕抬头看了看营墙上的两人。弗西年轻,没什么主见,看来北军事务目前是胡夫人说了算,而南军部队与弗南的存亡,也系于她的一念间。 真是女中豪杰啊!即便是身处险境,查罕还是在心底暗叹了一句。靠着长袖善舞在北军中积攒声望—提前预知危险并逃至北军—在弗南威逼利诱下仍能聚拢北军士气和忠诚—说动南军2名将领叛逃—诱惑南军出击并最终以优势兵力围困,这一套组合拳的功力,根本不是弗南这个年轻人能够比拟的——即使弗南在同龄人中已经足够睿智和冷静! 虽然弗比斯在南军中,但……他是被绑来的!绝不可能支持弗南……支持也没用,现在这个情形明显对方拳头大,即便是弗比斯忽然脑残,宣布支持弗南,南军也无法击溃北军包围,让这“支持”变现。 输得太惨了…… 明白了眼前的局势后,查罕心中开始飞速考虑如何投降才能保命,甚至想到释放弗比斯,以弗南彻底退出世子之争为筹码,请他协调两军议和。 正当众人进退不得之际,北军营寨以北的远方,突然开始掀起漫天的尘土,很快,一支庞大的队伍自尘土中显现,“兰”字大旗高高飘扬…… 北军大乱!自诩控制局面的胡夫人脸上也开始显现慌乱,长袖善舞、洞察人心,将事情做到极致的她,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终于开始暴露女人的短板——柔弱。 战争让女人走开。 迂回包抄的北军将领面面相觑,营墙上迟迟未发布新的命令,而瞅准时机的查罕,立即挥舞弗南的统帅旗,发布了南军的最后一道命令——全军向南进击,冲破封锁回河对岸! 南军爆发出齐声呐喊,开始全力攻击面前阻拦的北军,而北军虽人数众多,却进退失据,有的部落拼死抵抗,还在执行包抄南军的命令;有的部落则远远退开,开始积聚力量准备抵抗兰王大军。被不同心思割裂的北军,再也无法阻止南军突破河流回到营寨,而兰西大军的先头骑兵,已经抵达空虚的北军营寨北门…… “以上就是全部战报!”严青眼写道:“北军迅速战败,败兵狼狈逃过河,被南军全部拒之门外。而兰西军目前已包围弗南营寨,并分派兵力进占空虚的大圣山盟各部。弗西和胡夫人被俘,弗比斯和弗南被围,大圣山盟……完了!” 看着手中的战报,我久久无语。大圣山盟这内讧手段……比后世的宫斗戏码倒是差得很远,但仍跌宕纷呈,并严重摧毁了大圣山军的军心士气,而兰西适时地插的这一杠子又准又狠,几乎是以最小的代价夺取了完整的大圣山盟——北军伤亡惨重后星散,南军被完全包围,整个盟的全部财产被和平接收。 不得不说,兰西作为兰王,做事手段之凌厉、心机之深沉,无愧于枭雄之名。不过,悍然破坏盟约,我们肯定不能让他如此爽快地吞并大圣山盟,弗比斯这个盟友还是要救一下的。我于是传令:“元乙将军、古豪将军率主力800人迅速东进,通过咸宁陉进入大圣山盟,驱逐兰王派遣的接收团,并从南面全军进逼兰军主力!此外,寇齐率600骑兵迅速通过波尔多盟领地,从西面威逼兰军!” 发布完命令后,元乙立即开始布置步兵东进。严青眼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有屁就放!”我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严青眼道:“把全部力量东调,倒是能够逼兰西退走,但是咱们手里就没预备队了!万一——”严青眼说着还看了一眼地图:“万一别的方向再有变故,可不好应对!” 虽然我军只有区区千余人,但依靠善战之名使兰军忌惮并撤军的可能性还是有的,最重要的是,大圣山盟2万多部民、数千名精兵,绝不能就此落到兰西手中!兵还是要派的,不过严青眼的顾虑也有道理,我迅速下令后方再征发500名战士,重新组建预备队——后来证明,严青眼这个提议恰逢其时,连他自己的老婆,都因这条命令而活下来。 …… 大圣山盟北部,兰军大营。 对大圣山军南军营寨的围攻已持续3日,兰军顶着巨大的伤亡,数次突破营墙,又被守军赶出来。不过兰西并不着急,好整以暇地在战场外围激励士气。 “素素,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亮丽迷人哦!”跟在兰西身边的,赫然便是被俘的胡夫人!她已经完全看不出俘虏的颓然模样,化了妆、穿上正式的女装,像王妃般跟着兰西,正在为他讲解所掌握的南军各部落首领、各军的情况。 “好了素素!你我故人相见,正好叙叙旧,不要说那些招人厌恶的人,反正他们也活不久了!”兰西轻描淡写地讲到:“等本王掌握了大圣山盟,你就跟我回黎城,到时候我来安排你!” “大王打算如何安排妾身呢?”胡夫人娇羞道,她这一笑,仍然是容颜不减当年,兰王帐中的呼吸声都轻了几分。 “自然是要嫁人了!”兰西笑道:“女人不嫁人还能做什么?难道跟你几天前那样指挥军队作战?你又不行!看看,望见我军后你指挥得那叫一个乱哟!”帐中众将纷纷哈哈大笑。 “那还不是因为人家怕你!哼——”胡夫人嘟嘴撒娇道:“要是换了别人,人家一准把他打个落花流水!可是对上你兰国大王,便只能乖乖降了嘛!” 不得不说,胡夫人能屈能伸的本事天下少有,几天前还是互相厮杀的仇敌,一转眼便开始冲着敌人撒娇乞活,乃至争取更多利益了——不过这招也就是美女能用,不会招人反感,反而能够大大满足兰西的征服欲,要是换了大男人,越卑微乞活死得越快……不死也得留下个类似“乐不思蜀”的故事。 “不过,大王要让人家嫁谁呢?难不成是王妃?”胡夫人吃笑道,丝毫没有迟疑地说出这句话。 “我……就算了!”兰西顿了顿,望着胡夫人美丽的、仍不经岁月雕琢的脸庞,开口说道:“素素你这样的女子,本就不该便宜弗比斯那个废物,现在脱离苦海,自然不能辱没了你!本王决定,把你嫁给咱们儿时的玩伴,让你成为兰国丞相夫人!” “咦?”胡夫人奇道:“兰农不是有夫人了吗?而且,他这么小,妾身儿时可没跟他玩过,都是跟大王您,还有郑卫他们玩的!” “哈哈,就是郑卫!人家暗恋你这么多年,一直未娶妻,你还不得遂了他的心愿?对了,他现在还被围在对面的敌营里呢!这家伙,可别死了!” “您要封郑卫当丞相?”胡夫人问。 “自然,兰农这家伙实在不是这块料,不过忠心还是没问题的,我决定让他当大圣山盟统帅,帮着兰国消化掉这片新土地。郑卫在弗比斯身边潜伏这么多年,立了大功,又有本事又有想法,当丞相主政兰国再合适不过了!哈哈,素素,丞相夫人这个称号,不辱没你吧?” “大王听说了吧,郑卫现在改名字了!”胡夫人道:“我在大圣山盟的时候基本上没见过他,他的行踪成迷,现在想想,应该是故意低调!” “就是如此了!”兰西笑道:“他现在叫卫尊,哼哼,位尊,野心不小嘛!那么兰国丞相的位子,够尊了吧?” 八十五、散关月落开妆镜 尼国三年三月,大圣山盟。 兰王同大圣山军残部的围困战已经进行了十余日,4000余名兰军将不足1000人坚守的弗南军围得水泄不通——不是弗南军,而是弗比斯在亲自指挥。3日前,大圣山军军心已濒临崩溃,弗南和查罕不得已请弗比斯重新出山掌军,对抗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弗比斯掌权后,第一时间便控制了原本直辖的圣骑部,随后囚禁了弗南和查罕,重新确立了统帅威望。过去几天,兰军数量减少了一些,攻势开始趋缓,大圣山军也得到了难得的喘息之机,开始修养伤口。弗比斯猜测,应该是南边的尼国得知消息后向北出兵,逼迫兰军撤围。尼国国王元甲这个人弗比斯见过,虽然是“南蛮”,但总体来说是个不错的人,言而有信,不残暴也不阴险,弗比斯确信,即便是为了确保北部边境安宁,元甲国王也不会坐视大圣山盟被兰王吞并,一定能够击退兰军,将他们救出来。 弗比斯猜对了一半。尼军主力800余名全副武装的步兵确实北上进逼兰军,并成功收复南面的圣木、圣溪、圣石、圣玉四部领土,不过,在核心圣骑部的领土上,元乙、古豪带领的主力遭到兰国大统帅兰丘率领的2000余名兰军突袭——兰王居然没有闻风退走,而是尝试利用优势兵力对抗,妄图令尼军知难而退。 第一次冲突,双方损失不大,兰军仗着人多,尼军仗着人猛,两军在圣骑部安营扎寨,开始了长期对峙。弗比斯大营外的兰军数量已不足营内的两倍,丧失兵力优势的兰军减少了攻坚频率,同时严令南边的兰丘尽快击退尼军。 在几次的冲突中,兰丘渐渐摸清了尼军士兵尤其是甲兵的弱点——面部和四肢。接下来的两军小规模对战中,兰军虽伤亡依然远大于尼军,但有少数被投矛掷中脸面的尼军士兵当场阵亡,另有不少士兵被戳中四肢,丧失战斗力。元乙和古豪立即开始思考如何进一步减轻伤亡,并飞马将此间情形报告我和严青眼。 过了两日,蛰伏了许久的寇齐忽然杀出,600名豪华骑兵瞬间冲至弗比斯大营外,不少装备铜矛,像一把尖刀撕开了兰军的包围圈。兰军大惊,立即收拢剩下的2000名士兵回营坚守,包围圈一下子便敞开了大口子,尼国的信使已经同弗比斯取得了联系。 看着营外“友军”赶到,大圣山军士气大振,居然还组织了一次对兰军的反冲锋,俘虏了不少士兵。据俘虏交待,兰国此次几乎是空国而来,除香巴尼军和洛林军继续在北线防守外,奥尔良军、图尔军、加莱军、诺曼军全军皆在,勃艮第军也象征性派了200人支援,足足凑了5000余人南下,妄图一举平定大圣山盟和波尔多盟“叛逆”,恢复兰国的九盟传统。 兰国的战力已压榨到极限,兰都极其空虚,但我方实力同样没有压榨千潜力了——比埃尔手里士兵还不到1000人,而且滑头得很,以保护风暴岛移民内迁为由,推三阻四不肯北上;寇齐和元乙部加起来超过1400人,超过尼国北军的八成,其余的部队要防守边境,堵口子防止敌军小部队偷渡破坏;而南军……目前正在执行后建的“银弹攻势”,一时间也调不过来。因此,太尉府不得不在国内抽调治安军临时组建新部队北上,目前尚未组建完毕。 自西到东,自北往南,各条战线上的两军都打成了平衡局面,一时间,整条边界上呈现出一派诡异的宁静。 东边圣骑部,2000余兰军同800尼军重装步兵扎营对峙; 北面,600尼军精锐骑兵同数百大圣山军同3000人的兰王军对峙; 中部,比埃尔继续待机; 西部,移民大队正在浩浩荡荡通过西半岛,经波尔多盟抵达大神山南的新家园。大家扶老携幼,人扛马驼,互相扶持着向南,再向南。古丽带着古月、佘向绮她们也在队伍中。 移民工作开始后,作为王后的古丽带着一众女子,毅然找到丞相府首宝柱,承担了组织物资运送、照料老弱妇孺移民的任务,并带了不少医生、接生婆随行。两个月以来,不少生病的移民得到了很好的照料,许多婴儿在行进途中顺利降生。在繁忙的行进途中,古丽她们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开办了“移民学校”,教授部分移民孩子文字和语言。一旁跟随的,还有严青眼的妹妹严青盼、寇齐的妹妹寇关儿等人。 文字发明伊始,众人尚未掌握之时,我身边大多数人的名字都是我本人给起的,比如严青眼、首宝柱、佘向纯他们。后来,掌握了文字的众人便开始自己尝试给家人起名,像元守一、元石头之流便是文化水平较低的族长起的。 哼哈三将也按照自己的名字特点,为各自的家人起了名字。佘向纯想象力丰富,给弟妹起得最好,如佘向统、佘向纲、佘向绮等;首宝柱也还凑合,首玉柱、首庭柱、首石柱等几个弟弟名字也能瞧。 最气人的是严青眼,第一天给我拿来一张纸,上书:严白眼、严黄眼、严红眼,被我一把扔他脸上:“你是阮籍吗?还青眼白眼?” “阮籍是谁?”严青眼带着问题回去又憋了一晚上,第二天,看着纸上的“严青鼻、严青嘴、严青耳”我不禁陷入沉思——这货上辈子是文盲托生的吗? 没办法,为防止再次暴走,日理万机的元甲大盟主只能亲自操刀,给这货全家起了名字,两个弟弟分别叫严青瞻和严青瞳,两个妹妹则叫严青盼和严青眠。 后来,大家文化水平提升了,起名字才正式走上正轨,像寇关儿的名字,就……挺好,就是跟她的身形不太相符。 此时,严青盼作为移民学校校长,正在给古丽报告新一批教学计划,忽然,古月气急败坏地冲进来,身旁的翻译大喊:“王后快走!敌军来了!” …… 两军对峙时间不长,我们和兰国的僵持被很快打破,确切来说,因为兰西的误判。3月底,线人来报,超过5000名哥方骑兵越过洛林盟大举南下,黎城失陷! 听到这个消息,兰西当场昏厥,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哥方人不是被打残了吗?为何还能凑出5000人?! 不对,不止5000人,一定是有更多的哥方部队拖住了香巴尼军和洛林军,才会导致其无力阻止这5000主力南下……哥方人疯了吗?难道全民皆兵举族南迁了? 一想到此,兰西后脊背一片冰凉。 (未完待续) 八十六、力尽关山未解围 哥方骑兵! 严青盼身边的秘书大声疾呼:“老弱妇孺抓紧向东跑!青壮年抄家伙站到一起!有马的在前!” 顷刻,寇关儿飞奔至古丽面前,甫一下马立刻写道:“姐姐,咱们先拖一会儿,夏国人很快就到!” “你联系上了他们?”古丽问。 “嗯,见到夏清了!”寇关儿写道:“他练的新军有500人,正在全速往这边赶来,哥方先头部队也都被我引过来了,月姐姐和佘姐姐那边应该安全了!” “夏清也来吗?”严青盼关心道。 “来!”寇关儿一指旁边正在集结的青壮,瞬间显出一身豪气:“我带他们先打一阵,拖延时间!” “不行!”古丽急道:“他们都没受过训练,有的长矛都拿不稳!至于你……”古丽看了一眼身形不亚于自己小叔子元丙的寇关儿,把“女子柔弱”之类的说辞咽了回去:“你一个人能打一百个吗?还是我来谈吧!” “那更不行!”寇关儿和严青盼几乎同时写道:“不能让哥方人知道你在这里,否则他们更会拼死进攻了!” “不然。”古丽写道:“活着的王后肯定比死了的值钱,我出面同他们谈判拖延时间,等夏清赶到,我们就安全了!” “夏清只有500步兵,我的姐姐哟!”寇关儿着急道:“他要是也战败,咱们就彻底完了!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夏军拖住敌人的时间,咱们全力向东,最不济钻进山里,他们不知道你在,也不会用心搜索!我会一路保护姐姐你的!” “夏军打不过吗?”严青盼弱弱地问。 “凶多吉少!”寇关儿答,严青盼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那夏清……夏清他们是不是也九死一生?” “十死无生!”寇关儿道:“步兵一旦战败,如何逃过骑兵追杀?” 不理会眼中噙泪的严青盼,寇关儿就要身手去拉古丽离开,却依然被拒绝。 “来不及了姐姐!”寇关儿看着不远处已经站定并开始整队的敌军骑兵,跺脚道:“快走吧!” 古丽仿佛下定了决心,将字条递给身边的秘书,字条末尾重重标注了“大喊”! “我是尼国王后古月!请对面统军的将军出来说话!” 哥方骑兵一阵骚动,片刻,统帅胡里克带着两名卫兵纵马上前,仿佛视对面的乱哄哄的青壮“军阵”如无物,疾呼道:“哥方左贤王部第一千人队百夫长胡里克,见过王后殿下!” “胡里克将军有礼了!”古丽身边的秘书按照王后写的内容大声喊道:“这里是尼国的土地,去年兰国已将整个西半岛割让给尼国,不知胡里克将军率军来此做什么?” “哈哈!”胡里克大笑:“我们跟兰国是世仇,他们定的规矩,我们哥方人自然不用遵守!” “可尼国同哥方人无冤无仇,双方几乎没有过冲突,现在将军率军进攻我们,岂非不义?现在哥方同兰国正在大战,北边互有胜负,胡里克将军不向北、向东去支援,反而向南同尼国开战,岂非不智?我们西半岛上大多都是老弱妇孺,都是为躲避冰雪从北边而来,哥方军队掠夺他们,岂非不仁?” 这尼国的王后有点水平嘛,胆识也不错,比被俘受辱的兰王王后和一众王妃强多了,胡里克心想,嘴上却说:“王后明鉴,无冤无仇倒也谈不上,此前尼国帮助兰国攻打我们左贤王部的旧账我今儿就不提了,你们尼国跟兰国本也是世仇,在我们哥方南下之际,不一块夹击兰国,反而发兵帮他们,是何道理呢?况且,不怕王后笑话,哥方草原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冰原,去年的雪到现在还没化冻,别说普通的哥方牧民,就是我这个百夫长家里也有人饿死、冻死,王后您说,我们该不该南下?该不该从兰国和尼国手中夺取土地?” 古丽略一沉吟,便奋笔如飞:“两家并没有什么大的仇怨,完全可以化干戈为玉食!尼国国王曾经多次向我谈到,面对寒冰暴雪,无论是北方的尼国人、兰国人还是哥方人,都有生存下去的权利,不应该也绝不能冻死在北部冰原上。因此,去年我们登陆了风暴岛,把即将覆灭的数万岛民接到了大陆上并南迁至尼国,诺,我身后这批人就是!” “哥方的困境我们早已知晓,请哥方可汗放心,尼国国王愿意说服、乃至迫降兰国!然后将兰国国民全部迁至大神山以南,大神山以北适合放牧的土地,便交给哥方可汗作为牧场,胡里克将军看可好?” 听到对面尼国王后的条件,胡里克竟有一丝失神……真能这样,还拼死拼活打个什么劲儿呢?去年南蛮骑兵的武勇令整个左贤王部战栗,如今……胡里克看了一眼对面乱哄哄摆阵的青壮队,心中竟也产生一丝动摇:他们真的不堪一击吗? 胡里克摇摇头,把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驱逐出脑海——我只是一个百夫长,议和划地的事情是可汗和左贤王他们的事情,我的任务就是把仗打好、把东西抢足!况且,与敌人已经近在咫尺,矛在手上不得不发,怎能听对方王后一席话,便撤兵退走呢? 此外,再优厚的条件,也需要对方愿意执行。虽然刚刚的条件是尼国王后说出的,但他不是国王,这条件仍然做不得数,只有——胡里克再次望向对面蒙着面罩,但美丽气质仍不掩几分的人——只有俘虏尼国王后,我们哥方人手中才有筹码,让尼国国王不得不按照刚刚王后的条件做! 胡里克喊道:“王后殿下,多说无益,此刻你们已经是我石板上的羊肉!还是劝您直接投降,我保证不杀一人,只带您和你们全部的人畜北归!决不食言!” 听到谈判破裂,古丽不再多说,身边的寇关儿抄起一柄长矛,狠狠地向着胡里克的方向掷过去,只听“噗”得一声,一匹马脖子竟被洞穿,马儿嘶鸣着倒地,将马背上的骑士双腿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骑士的大声呼号仿佛便是开展的号角,胡里克一挥手,便要发起冲锋,忽然,身边的卫士一指西面:“老大,您看那边!” 不知何时,草原上多了一支缓缓行进的步兵方阵,阵前打着的大旗胡里克看不懂,古丽她们却纷纷投来喜悦的目光,那上面赫然写着“夏”! 夏清率夏军援兵到了! 古丽和寇关儿相拥而喜,严青盼却一脸忧心忡忡地看着旗下人白皙的脸庞,不知在默念什么。 发现新的敌人后,哥方骑兵迅速转向,不再理会看上去几乎人畜无害的青壮队,转而开始审视这支新的部队——在确定对方只有500人后,胡里克不再犹豫,立即向敌人移动并发起冲锋。尼国史上第一次悲壮的“以步抗骑”拉开了帷幕。 虽然援救王后一行的任务十万火急,但夏清仍保持了清醒头脑,敏锐察觉到自己的部队将是援救行动的唯一关键,一旦自己迅速战败,整个局势将完全不可控,国王和太尉也没有充足时间再发援兵了。因此,面对敌人的骑兵队,夏清的行动万分谨慎,采取急进缓战的方式,在发现敌人后,反而停止前进开始整队,并按照自己的理解和思考,将夏军排成防护在前、长矛次之、射手在后的防冲撞阵型。 夏清的谨慎迅速有了成果,对面的骑兵仗着优势,甫一接触便开始了冲锋,漫天的投矛向着夏军阵直插而来!而迎接挑战的,是早已经完成阵型的夏军阵列。 前排士兵纷纷举起“盾牌”——即木架子上蒙三层厚牛皮,经过测试能够有效防御投矛和石索攻击。只听“扑扑”的撞击声不绝于耳,哥方军投矛纷纷落地。 在哥方骑兵勒马准备后退再发射之际,夏军阵中也抛射出一片投矛,将数名骑兵击落下马。 经过几轮互射,哥方军损失骑兵超过30名,而尼军毫发未损。哥方军中开始骚动,胡里克迅速听从了身边手下的建议,停止远射,将马的眼睛蒙住防止马忽然停止不前,直接发动骑兵冲锋,意图冲垮对面方阵。 夏军并不是人均壮汉宿滨,无法采用那种“抽落下马”的方式抵抗,夏清便立刻指挥盾牌后撤,长矛兵排成密集的阵型顶上前。 第一排马眼蒙住的骑兵以极快的速度撞上夏军前排,不少步兵直接飞了出去,直直撞上后面的盾牌阵,其余的也都口喷鲜血,眼见是活不成了。与此同时,无数柄长矛插入马的脖子和肚子,第一排骑兵齐刷刷到底,将马上的骑士摔了个七荤八素。 紧接着,第二排、第三排骑兵同步兵相撞,双方几乎是在以一排换一排,但夏军阵型密集,骑兵队列稀疏,这三排冲撞,交换比至少三比一,上百夏军直接阵亡,骑兵人损失不足40人,马匹损失五六十匹。 后面的骑兵为堆成小山的前三排马匹尸体阻挡,只得勒马返回,射手趁机抛射一波石索,将近十名敌军留在阵前。 这一波冲击,哥方军便打出近二比一的交换比,以不足50人的代价使百余名夏军士兵丧失战斗力,且战法极其精熟,见好就收,后排的骑兵绝不下马同后面的尼人战士步战,令哥方人矮小的劣势和尼军高大强壮的优势差距无法显现。 紧接着,哥方骑兵再次转向,不理会夏军紧急用人马尸体堆积成的临时防御措施,全军转向另一面,再次发动冲锋! 一下午的时间,夏军左支右绌,超过300人阵亡,剩余近200人几乎人人带伤,且筋疲力尽。尚能动弹的士兵将战死的友方和敌方士兵尸体,以及战马尸体几乎围成了一圈,方堪堪挡住对方的骑兵冲击。而哥方骑兵仍有尚存余力的200余人,已经由兵力劣势转为优势。 夏军的覆灭已成定局!手臂带伤的夏清不顾疼痛,在这最后紧要关头居然在……写字!刚刚的战斗中,夏清一边指挥,一边总结,将步兵对抗骑兵的劣势、有效做法全部简要写了下来,并交给仅有的4名骑兵,向着敌人的反方向飞奔而去,请他们在寻找援军之后,务必交给严太尉。 哥方军再次靠近,这次他们不断射出投矛和石索,而夏军已无远射兵器,只得冒着弹雨捡拾对方的武器再抛回去。夏军伤亡依旧,却几乎无法再伤及哥方军。 入夜,哥方骑兵不断派出10人小队,围着夏军的阵地袭扰,令其全军无法休息。寇关儿趁着夜色带领青壮们发起了两波偷袭,同样被哥方人逼退,寇关儿伤了脖子,被古丽严令不许再出战。 当新的太阳升起之时,夏军的虚弱已到极致,当哥方军全军挥舞着长矛杀入阵地后,许多士兵已经无力举起武器抵抗…… “抓着敌军统帅了!” 哥方军爆发出一阵欢呼。夏清在意识消失前,艰难地望了古丽她们的方向一眼……对不起王后,我已尽力,你们自求多福吧。 八十七、一剑能当百万兵 经历连番大战的哥方军损失过半,且同样已力竭,便带着俘虏驱马跑开一段距离,开始扎帐篷修整。趁此机会,古丽带领青壮队立即向东撤离,追赶已经离开一天一夜的老弱。 夏军刚到时,古丽拒绝了寇关儿立即撤退的建议,作为王后同作为太尉妹子的严青盼二人沉着应战,北军统帅之妹寇关儿身先士卒,都激发了从未上过战场的青壮们的斗志,在夏军力竭之际两次发动袭击牵制敌军,争取了一整夜的时间。 在夏军覆灭后,留在原地已无意义,古丽一行人飞快向东逃离,仅携带武器、全是青壮的队伍走得明显比前方扶老携幼的大队快很多,当天下午便成功汇合,而后共同向东。 一路上,严青盼神情恍惚,再也无法承担任何任务。夏清等一行俘虏被哥方人用绳索拖走、血肉模糊的场景在脑中挥之不去,自移民开始以来,在夏国都见到夏清、一同商议移民事宜、跟随大部队上路后的几次匆匆会面……暗生的缥缈情愫,随着敌军入侵和夏清被俘,即将彻底埋入尘土,不再为任何人所知。 入夜后,整个营地鼾声如雷,连续两日强行军的疲惫感侵袭了队伍中的每个人。寇关儿受了伤也提前睡下,只有古月依然无法入睡,严青盼数次拉她入眠都没成功。较小的女子在营中久久矗立,眼睛紧盯着正西面,仿佛下一秒,黑暗的夜幕后便会有无数投矛忽然射出——即便守夜警戒的青壮已经撒出去数百米。 清晨,队伍继续上路,随着一声大喝,古丽担忧的事情终于再次成为了现实。 “敌军追上来了!” 看着匆忙备战的青壮队——这群亲眼目睹了夏清他们为救援而全军覆灭的汉子,虽然依旧笨拙、青涩,但无一人惧怕后退,纷纷抄起武器组成简陋阵型,试图继续掩护老弱撤退——即使多拖一柱香的时间也不枉牺牲! 深吸一口气,古丽身边的秘书大声喊出字条上的字:“我是尼国王后!请大家同我一起奋战到最后一刻,我们绝不投降,拼命也要掩护家人们逃脱!跟他们拼了!” “拼了!拼了!” 队伍中少数几个智人士兵纷纷喊道,尼安德特士兵亦互相敲击矛杆,示意有进无退。 在一片呼喊声中,忽然间,一个熟悉、深沉、令人魂牵梦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打算和谁拼?” 古丽转头,看着熟悉的脸庞,看着几回坚持不住就要晕倒之时脑海中浮现的人儿,脑中紧绷的弦儿仿佛“嘣”得一声断裂,眼泪终于绷不住倾泄而下…… 我赶忙上前抱住即将倒下的古丽,对身边的严青盼说:“带着王后,即刻撤到后方寻你大哥,我来指挥此间战斗!” 严青盼呆呆地点头应是,寇关儿不顾伤势同青壮们共同列阵,这时也兴奋地朝我跑过来。不过往我身后一瞧,脸瞬间垮下来:“元大哥……国王陛下,您只带了这么点人来?” 我轻笑:“这十几个人还不够吗?你要不要一起再多加一个,壮壮声势?” 寇关儿:“……” …… “嘿,老大快看,对面的南蛮魔怔了!之前的那个比兰国军队还破的破方阵居然主动朝我们走过来了,哟,旁边还多了十几个骑兵!哪儿来的?” 胡里克眯眼看了看道:“不可轻敌,别忘了哥方的祖训!齐里克,你上前再劝降,看看尼国王后怎么说。她要是再不投降,咱们就先踏破这个方阵再逼她们!” “还要劝啊?”名叫齐里克的士兵不满道:“咱直接冲过去呗,先宰了这十几个骑马的,再冲散这个垃圾方阵,尼国王后还不是手到擒来?” “让你去你就去!” 齐里克不再争辩,懒懒散散地驱马上前,有气无力地喊道:“尼国王后殿下,我们将军请您投降,我们保证……” 齐里克还没说完,对面的骑兵突然冲过来2名,在一矛之地前停住,不等齐里克发问,对面的士兵笑着说:“这位哥方勇士,你可识得此旗?” …… “什么?那是尼国王旗?”胡里克大惊:“那边骑马的是尼国国王?” “是啊!”齐里克完全没了刚刚的猖狂劲儿,语带颤抖得说道:“老大,咱们还打不打?” 胡里克望着远处的尼军,虽然只有十几名骑兵加入战场,但能明显感觉出,旁边这个破方阵一定不如昨天好打了,国王的名头竟能抵得千百人!哥方人仅剩下200骑兵,若这个方阵跟昨天那个一样顽强,或者相差不大的话,胡里克没有把握取胜,况且……他看向远处的尼国王旗,下面的那个人,传说可是有着鬼神之能的!善战的左贤王部数千人,被他数百骑兵一个冲锋就打垮了。 想起刚过去不久的兰都之战,一丝恐惧开始萦绕心头,胡里克心中打起了退堂鼓——我不是逃跑,而是审时度势,不打无把握之仗。况且善战的左贤王大人都败给了眼前这个人,我一个百夫长怎么能是他的对手?再说,尼国王后不是昨天提出了谈判条件吗,把这些条件尽快向左贤王乃至可汗报告,才是比打仗更重要的事情! 一旦开始找理由,说服自己总是显得很容易。心思既定,胡里克再不迟疑,下达了撤退命令,哥方骑兵很罕见地无一人表示不满,纷纷策马飞速撤离战场。 这……就赢了? 方阵中的青壮们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刚刚国王下令全阵前进之时,大家虽然沉浸在国王亲临一线的意气风发中,但心情不免忐忑——这可是步兵主动进攻骑兵! 结果,向前走着走着,敌兵居然撤了……撤了……了! 武装青壮们纷纷雀跃、拍肩、拥抱,武器扔了一地,我看着欢乐的人们,微微摇了摇头——这可完全算不上一支合格的军队,比夏清那支差得不是一丁点儿,若是哥方人去而复返…… 还好,尼国国王的吓人名头、尼军战无不胜的恐怖战绩、主动前进的唬人步兵阵,以及……哥方人原本就实力伤损过半,这些因素叠加起来,才催化除了如今的结果——国王率十几骑逼退200哥方骑兵的大捷。 看来,本王的“通神”之名又得上一个台阶了。 2天前…… “刚刚接到情报,哥方军南下,前锋有可能直逼西半岛!”严青眼严肃地道。 “哦?” “咱赶紧派兵吧,大王!”严青眼看我不着急,于是自己急道:“大嫂……啊不,王后她们还在那边呢!” 我没理会他,径直走到地图前,盯着兰国的区域看。良久,我问严青眼:“你打算把寇齐军西调,救援西半岛,对吧?” “正是!” “可是这样一来,兰西战败后,兰国的北方六盟将会全部陷落,人口必定损失惨重!”我的语气开始严厉起来。 “可……可是,”严青眼语塞,我们可是刚刚讨论过人口对尼国发展的重要性:“已经没有兵了啊!除了寇齐、佘远部骑兵有时间快速赶过去支援,元乙部和我太尉府刚刚组建的新军都离得太远,如何给王后她们解围?” “嗯……”我开始沉思起来:“你刚刚说,敌军先锋就几百骑兵,离得最近的是夏清部,也是几百步兵?” “对!” “看来我要冒一下险了!”我飞快说道:“寇齐部不能调,需要他们震慑哥方右贤王部主力,我率身边卫队前往,对了,把你的卫队也都借给我吧!但愿……夏清这小子能给点力!” 严青眼大惊:“咱俩的卫队加起来还不到20人,够打得吗?要不我也一起去吧,盼盼也在那边!” “成熟一点儿,你现在可是太尉!”我正色道:“你现在的任务是指挥整个北境的尼军达成军事目标,迫降兰国、迫使哥方人坐到谈判桌上来,其他儿女亲情的事儿不用管!” 看着我火速离开的背影,严青眼嘟哝道:“什么儿女亲情的事儿不用管,你不还是急着去救你媳妇?” …… 这是哪儿……我还没死…… 被血糊住眼皮的夏清艰难地睁开眼,感受着马背的起伏和身旁骑士驱马时的低喊,浑身的伤口火辣辣地痛。我……得救了吗? “老大,这个南蛮将军醒了!” 胡里克驱马奔过来,看着满身满脸血的夏清,清秀白皙的脸庞上,一道鲜红的矛尖疤痕自额头向下一直到下巴,看来面相是毁了:“你小子命很大,当然也要感谢我们哥方的疗伤草药,诺,就是你身上抹的这些!现在,委屈你跟我们回一趟北方草原吧,我们左贤王和可汗非常想了解你们尼国的情况。放心,不杀你,也不让你投降!” 八十八、星落春风兰都城 夏清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出生在贫瘠的风暴岛,惊险地活了十七个、亦或是十八个春秋,挨过饿、受过冻,亲人不断在身边离世,还几次三番遇到足以丧命的危险。与天地人兽不断争斗的过程,练就了一身的本领和反应能力,他以为能够凭借自己的本事,保护家人和族人,一直这样饥饿冻馁而惊险万分地勉强活下去。 直到有一天,海上漂来了一个船队,带来了无数新奇的东西,尤其是那些新的思想,仿佛为自己和全体族人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夏部变成了夏盟,全族开始了漫长的移民征途,向着那些外来者描述的、梦中的富足之地迈步前进。 这真是一个超大的工程啊!不仅仅是自己全族,岛上所有的部族都在渡海离开,无数繁杂的事务,比此前这辈子加起来做过的事情都多。依稀记得那一个个不眠不休的夜晚,靠着微弱的灯光甚至月光,饥渴地吸收新的知识、学习新的文字,反复阅读复杂的条例制度。靠着此前的经验,同几名夏盟的勤奋者相互扶持,才能勉强撑起面前的一摊子事务,确保夏盟的父老们安然踏上大陆,朝着既定的方向走去。 移民的征途漫长,不断有人生病、受伤、落海,途中的地形起伏、野兽出没、瘴气弥漫、毒草毒蛇盛行,都给移民队伍特别是老弱妇孺构成了威胁。自己同族中的长老们共同努力,建立临时的营地和医院收容掉队者,维修船只和房屋,选派哨骑提前勘察地形,点燃灌木杂草驱散瘴气,建立军队驱逐野兽并防止可能出现的威胁——这一条还是自己提出来的,不出意外地,自己立即被任命为夏军统帅——人才匮乏的时候,果然遵循的是“谁提出谁负责”。 漫长而枯燥的行进途中,自己结识的一干人等,成为了这段岁月里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依稀记得曾见过几面的尼国国王——那个传说中神一般的人物,眼前所有的一切据说都出自他那天才的大脑。还有尼军的一众将星,严肃却有时眼神略带喜感的太尉、总是能够提出新想法的参谋长、壮硕无鹏的王弟将军和陷阵将军,以及少量精干的尼军步骑兵。 依稀记得国王召见的时候,用尼军传统的拍肩礼告诫自己好好干,心中那与有荣焉的感觉。还有几位尼军高级将领在空闲时对夏军练兵的指点,寥寥几句话包含了太多的经验与智慧,也使自己的建军工作得以顺利开展。 此外,移民途中的一抹亮色同样难以抹去。美丽而地位崇高的尼国王后亲临移民队伍中,为大家带来充足的物资和医药、医生,生病受伤的人们都得到了较好的照顾,不少婴儿安然降生在移民棚中并顺利活下来。还有始终跟随王后行动的姑娘们——同样美艳而雷厉风行的太尉夫人、聪慧而充满好奇的王弟夫人、体格惊人且性格爽朗的大将之妹,还有……那个总是在眼前挥之不去的身影。 自己甚至能够清晰记得,行进途中的几次遇见的每一个细节——她怀抱新生婴儿的欣喜表情,她照顾生病老人时的关切,她不辞辛苦同一众人等翻山越岭时的坚强,以及……她同自己见面的几次惊鸿一瞥时,开心的笑容,以及好奇审视自己身后士兵时的可爱表情。 我好像……喜欢上她了。 可惜,我不可能有机会的……我只是一个刚刚加入尼国小部落的军队统帅,她哥哥是整个尼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尉,手握比整个夏盟青壮还多的军队,曾经协助国王南征北战,几乎灭掉了整个北方大敌。 自己,配不上她啊…… 这份心动和自卑深深藏在心里,并转化为更加炽烈的事业心。夏军的士兵倒了大霉,不知道我这个统帅发了什么神经,不断给他们的训练加码,使这支军队在叫苦连天的同时,经过短短一个多月的训练,便已百炼成钢,有了不亚于尼军的战斗力。 再然后,哥方人来了…… 那一日,天昏地暗,所有人都在逃难,身后吊着鬼魅一般飘忽不定的骑兵。自己那天拉着所有手下拼命赶路,不仅仅是那个方向有尼国王后,同样因为,她也在那边! 行军途中,自己由焦虑渐渐变得冷静。我不是赶去见她最后一面,我要把仗打赢,我要救她……士兵们惊奇发现我不再催促行军,而是保持军队最好的状态,缓缓靠近危险的敌人。 再后来便是那一场战败,这也是尼国历史上军队损失最惨重的一仗……竟然是在我手里打的!在敌军冲入阵地的最后时刻,自己想得居然是把此战“以步制骑”的总结拼死送出去,交到她哥哥手上! 死则死矣,只可惜,没有为她和王后她们消灭这支威胁,不知道她们后面会如何……若能脱险,将来她在哥哥那里,翻到我送去的带血的诀别书时,会不会有一刹那的失神?会不会也能想起我? …… 身下的吊床狠狠地晃了晃,夏清从神游中回到现实,眼前出现了一张喷着吐沫星子的大脸——哥方人的语言同兰国和尼国差不多,但是口音很重,夏清琢磨了好久才弄明白他在喊什么—— 我没死?我被俘虏了? 两匹马中间捆绑的吊床又在左右摇摆,身上的伤口痛入骨髓,在这类似摇篮的世界中,夏清仿佛感觉到早已过世的母亲将他抱在怀中轻轻晃动,又或是心爱的姑娘在轻抚他浑身的伤口…… “嘿,老大!这个南蛮小白脸又昏过去了!肯定是被俺齐里克吓得!” …… 胡里克的千人队在归途中并未遇到左贤王主力,因为他们几日前已经尽数东调。 自兰西带领兰军主力5000余人北归后,哥方骑兵在黎城的6000名右贤王部主力便遭受了巨大的压力——不仅仅是兰军主力带来的,南边刚刚同兰军打了一仗的尼军也非常诡异地没有追击尾随兰军而来,而是分成了东西两部,寇齐部600名骑兵自黎城西面、元乙部800名步兵带着大圣山盟残军自黎城东面,共同向着黎城的右贤王部主力进逼而来! 右贤王大惊,兰军人数已是较多,左右两翼又出现了更可怕的“南蛮”,其兵力优势迅速不复存在。右贤王一面派2000余骑兵向东牵制元乙部,一面飞马将此间情形报左贤王部,请其立即东进,牵制寇齐的精锐骑兵。 在黎城,失去2000人的右贤王部,兵力已低于兰西手中的部队,且兰军为收复国都和家人部族而来,正是士气如虹,虽然反复行军作战疲惫不堪,却仍嗷嗷叫着向着哥方军冲上来…… 兰军悍不畏死,主动以步兵冲击黎城的哥方骑兵,右贤王不愿意轻易放弃黎城,便指挥麾下4000名骑兵对冲,大战开始在黎城附近各条战线上迅速爆发。 兰西身披兽皮甲(跟尼军学的),同兰丘等一干将领沉着指挥,甚至要向多年前一样亲自带兵冲阵以激励士气,只有站在兰西身边的佘远——他刚刚被我派往兰西身边,表达我们愿帮兰国抵抗此次哥方入侵的意愿,于是兰军主力尽数调离,未派一兵一卒向南防守——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东面和北面……各条战线已打成白热化,兰军和哥方人几乎再无人可派,此时若是一支新的力量加入…… 怕什么来什么。当天下午,当兰西本人已亲自率军冲锋三轮后,北面出现了一条细细的黑线,旋即越来越粗——哥方大可汗派援军来了! 此时,无论是兰军还是尼军,在东中西三个战场上,都没有任何预备队可用,面对呼啸而至的哥方援军,中路黎城附近高歌猛进的兰军主力开始伤亡倍增。新的哥方骑兵迅速加入战场,不断冲击着兰军的左右侧翼,而此时,兰西尚在一线亲自率军冲锋! 危险了!佘远如是想,他立即飞笔书写,并请身边的智人翻译大声报告中军指挥的兰丘:“敌军开始包抄我军主力侧后了,兵力众多,一旦合围,兰王未必能再冲出来,趁现在请主力后退吧!” 兰丘仔细看了看形势,点了点头。随着传令士兵不断奔赴一线,战场上庞大的兰军阵列开始缓缓转向并后退。 太慢了!佘远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前方——没有号角、旌旗指挥,光靠传令骑兵四条腿跑,军队的动作竟然如此低效——在尼军面前简直相当于立定不动挨揍! 哥方人同样只能依靠传令兵调动,但几乎全骑兵的军队行动速度明显快于兰军。在多支有生力量加入战场后,约1000名左右的兰军被哥方人围住,而兰西由于身先士卒,冲得太靠前,竟也陷在了包围圈内。 投矛纷飞,战马嘶鸣,兰丘不断调动冲出来的部队重新向前打开缺口,而哥方人则拼命涌入封闭包围圈。这一小片战场上的战斗由白热化推向新的白热化…… 终于,损失过半的兰军冲出了骑兵包围,与兰丘亲自率领的主力汇合,而兰西,此时正静静地躺在佘远和一众兰军将领眼前,腹部和大腿上各插着一柄长矛,血流如注。兰丘、克罗德、西莫多等人此时脸上已是一片惨白。 兰国的天塌了…… 失血过多的兰西,脸上的生命迹象正在飞速流逝,他缓缓摆手,招呼兰丘等几名兰军高级将领过去,半跪在身前,用几乎只能他自己听到的声音交待后事。 佘远站在远处,良久,几名将令径直向他走来,比划了个“请”的手势:“大王想跟佘将军说话。” 佘远半跪在兰西面前,耳朵几乎贴在兰西嘴上。兰王此时已是进气少出气多,他挣扎着吐出几个字:“替我谢谢尼国国王,请尼国接管兰国和兰军,请救救兰国子民!” 此时,进入回光返照的兰西眼中闪烁出异常的色彩,他仿佛听到了父亲的耳提面命,看到自己青年时在战场上的九死一生,壮年时继承父亲遗志扩大兰国势力范围的矢志不渝。面前浮现出奔逃的哥方与曼方骑兵、溃散的翡国步兵方阵,以及山中四散的“南蛮”……我这一生,是波澜壮阔的一声,靠着自己的不懈努力,几乎完成了兰国的统一大业和绝对权威! 不甘啊,真的不甘啊…… 在一众回忆里,一个突兀的身影猛然出现,他出现得那么突然,仿佛在兰西的生命里,本不应该有这个人一般。 是他!是他击败了兰国在南方的全部力量,他不曾在战场上正面击败我,但我的全部心腹手下,提起他来就双腿战栗,是他遏制了我的大业发展,阻止了兰国的辉煌! 但好像……我并没有那么恨他。 他极度仁慈,从不对作为世仇的兰国百姓出手。即便在我们撕毁盟约之时,他仍然保持着高度克制,在兰都失陷的关键时刻再次雪中送炭,此时此刻,他手下那支战无不胜的大军,依然在几个战场上掩护着兰国百姓撤退。 他才是真正的王者啊……元甲,我兰西彻底服了。 此时,兰西脑中所有的野心、争斗、权谋都随风而逝,他看到了严厉的父亲、慈爱的母亲站在一起,满意地点头看着年幼时的他。看到少时同小伙伴追逐打闹,自己和郑卫眼中胡素素的倩影焕发着同样的光彩。看到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出生时脸上爽朗的大笑。他用尽毕生最后一口气血,向佘远和后面的几位将领大声吐出几个字:“希望…他…能比我…做的更好…” 八十九、风掣红旗冻不翻 兰王星落,兰都失陷,兰军主力已是一片愁云惨雾。 兰丘等兰军将领悲痛之余已是六神无主,后方转运物资的兰农听说兰王陨落,更是掉头就跑,马不停蹄奔至大圣山盟寻求庇护。 此时,兰军中最大的尼军将领便是佘远,在兰王临终前的嘱托下,佘远临时成为了这支最后的兰军主力统帅——此时5000余人的兰军已不足4000人。而他们正面的,是哥方右贤王部和可汗本部超过7000名骑兵。 丧胆的中路兰军主力,已注定无法凭自身正面战胜眼前的敌人。佘远果断把目光投在了东西两翼…… 左翼(哥方右翼),寇齐率领600名豪华骑兵同左贤王部3个千人队对峙(胡里克的800人尚未归队)。此前,寇齐曾率领同样的这支部队击溃过左贤王部4个千人队,理论上迎战面前这支敌军不成问题,但为防止骑兵损失过大,寇齐始终保持克制,以牵制这伙骑兵防止其增援中路为目标——目前形势危急,佘远心想,这一路可以更主动一些,立即发动进攻,吸引中路更多哥方人增援,甚至直接击溃哥方右翼,整个战场形势必能改善。 右翼(哥方左翼),元乙率800重步兵,与弗比斯麾下的大圣山盟残军数百人,同右贤王部2000名骑兵对峙——以步兵对抗骑兵,佘远没什么信心,此前夏清全军覆灭的报告他也看到了,能够打成现在这样已经不错了…… 佘远不知道的是,此时,严青眼的秘书朱黑正飞马带着厚厚一沓“新兵法”,代表严青眼本人亲自赶赴右翼军中,两军力量对比正在悄然发生变化…… 计策已定,佘远飞马报后方严青眼处的同时,将“主动出击”的建议送至寇齐处。寇齐不敢怠慢,于第二日便发动了全线进攻,一时间,左贤王部大惊,此前一战击溃自己的恐怖记忆浮上心头,纷纷后撤已避锋芒。 在逼退左贤王部后,寇齐军急转东进,自西面威逼哥方军中路,同样不愿意放弃黎城的大可汗不得不分出一半兵力应对,同时严令左贤王部赶来汇合,寇齐正面的哥方骑兵渐渐超过自身十倍,部队面临的危险大增,只得重新采取守势。 此时,左翼、右翼、中军的局面又纷纷转入对峙,而黎城以南的兰国百姓,则扶老携幼,在兰国官员和部分北上的尼国官员的共同带领下,穿过大圣山盟原先的领地,进入大神山一带。 此刻,大圣山盟已经基本撤离完毕,奥尔良盟、图尔盟和诺曼盟的百姓也撤离过半,东面的勃艮第盟统帅甘果瓦进退失据,手下一部分人甚至提议撤入翡国,不过被赶来宣告兰王遗命的兰国官员阻止,于是为避开北面凶狠的兵锋,甘果瓦率领全体人不情不愿地缓缓向南撤离。 西北面的加莱盟百姓则纷纷进入西半岛,同风暴岛移民共同向波尔多盟撤退,一时间道路拥挤,双方为争夺水源和食物还爆发了几起冲突,把维护秩序的西半岛军队(主要由叶国新兵和此前古丽她们率领的青壮队组成)忙了个焦头烂额,完全无法抽调回东面加入战局。而波尔多盟比埃尔的近千人,同样做起了“道路警察”,为越来越多的移民通过忙得外焦里嫩。 东北面,离得最远的香巴尼盟和洛林盟陷入哥方可汗本部超过8000骑兵的围攻已近一个月,损失惨重的同时也越来越绝望——不足对手半数的军队完全无法掩护两盟超过3万名百姓在敌人的虎口中撤离,只得画地为牢,原地固守,眼睁睁看着食物一天天变少。 不过,近期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先是兰王率军回救黎城,再是可汗本部调离了一半主力南下(他们尚不知道兰王已战没),面对同自身人数差不多的敌军,洛林盟统帅弗罗洛同香巴尼盟商议过后,决定就地武装数千本盟青壮,同军队一起掩护全体人员撤离危险的边境,到黎城附近同兰王汇合。 过去的数天里,靠着兰国部分官员配合传令,无论是西半岛还是黎城以南,兰国百姓向着尼国撤离的工作都如火如荼地迅速进行,一片混乱之下,扶老携幼逃难的百姓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北面,在那里,尼国军队主力正在拼死抵抗,掩护近十万人撤退。 曾几何时,对面的尼军还是可怕的“南蛮”。短短风云变幻的一个月,兰国已经崩溃,凶残的敌人携带马刀摧毁了家园,而这些尼军则纷纷化身保护神,将百姓们从屠刀和铁蹄下救出来,并用性命保护他们撤离。在兰西临终遗言的加持下,兰国百姓对尼军和尼国的情感开始迅速变化,往常不敢逾越一步的大神山,在他们眼中瞬间成了新的祖国和家园。“快走!快走!到了南边的大山就安全了!”路上不断地有个家族族长和部落首领大声疾呼,鼓舞整个队伍拼命向南跟上。 在百姓们不断逃离的同时,佘大参谋长已是焦头烂额…… 各条战线上的对峙并不是静止不动,小规模和中等规模的战斗每天都在进行。左翼寇齐军面对10倍的敌人,这几天已经阵亡超过50名,大都是在骑兵对冲的时候被敌军骑兵撞下马的——敌军密度一大,有时骑兵对冲时避无可避,两匹马相撞的同时,高马鞍也兜不住马背上的骑兵,只能同对方一起飞上天后重重摔落,然后被后面的奔马再次撞飞或践踏成泥。 中路兰军主力则一片死气沉沉,任兰丘、西莫多、克罗德等人如何激励士气,士兵们说什么也不肯踏出营门一步,进攻完全无法组织。好在这些士兵还知道一旦破营则都得死,于是在哥方人攻营时尚能拼命抵抗……虽然交换比很不好看。 照此下去,很快,随着左翼和中路的损失进一步加剧,最先崩溃的必然是尼军阵线。焦急的佘远近几天一直看着地图思考对策,连睡觉的时间几乎都没有,眼睛里已是一片血丝。 眼前的帐幕突然掀开,进来的居然是……严太尉身边的秘书朱黑!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严太尉怎么可能亲临此战场?那么多条战线都需要他亲自调度指挥,还有后方新组建的预备军和物资转运也需要他协调……一定是我最近太累了,产生了幻觉! 佘远闭上眼睛,重重地摇了摇头,甫一睁眼,便吓了一大跳,朱黑那张大脸离他只有一拳之隔,关切地问:“佘将军……您还好吧?” 正当佘远迷茫之际,朱黑将一份战报塞入他手里,封面上赫然写着:“右翼大捷!” …… 严青眼不喜欢夏清,非常不喜欢。 在西半岛移民迁徙时,严青眼为视察军务,曾到过移民队伍中,顺道看看自己的妹子,也就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夏清。早上刚刚勉励过他的练兵工作,下午就撞见这个家伙盯着自己妹子看,那眼神,跟当年……老子看古月的眼神一模一样! 就你? 自尼国建立后,各侯国间的联姻如火如荼,像古新、佘远便是比较成功的——自个儿的妹子要么嫁了国王,要么嫁了诸侯或王弟。严青眼立誓,一定要给两个妹子找个好人家,他首选的便是元丙,其次便是首宝柱、佘向纯的弟弟们(首、佘二人均已成亲),再次便是其他侯国的诸侯。在这当中,新建立的夏国排位自然很靠后——哪怕让妹子嫁未来的夏国国君我都得慎重考虑,你夏清算个啥? 直到西半岛一战的战报到了手中,严青眼才感到一阵恍惚——那个想吃天鹅肉的小白脸,居然阵亡了……啊,不对,报告上写的失踪,估计也逃不过骑兵追杀。 死了? 虽然涉及自己妹妹的终身大事,严青眼既慎重又苛刻。但听到夏清大概率阵亡的消息,心中仍然不是滋味。 没过半天,一封几乎被血浸透的厚厚报告又到了手中,听说送信的骑兵刚一到就晕了过去,他的马也登时倒毙。 严青眼一翻开封面,便被里面的内容吸引了…… “立即叫严钢过来!”严青眼对朱黑极速写道:“算了,你带着这个本子亲自走一趟,代表我本人立即赶到元乙军中!立刻!哦对,等等,先给我抄一遍再拿走!” 九十、幕中草檄砚水凝 “严太尉钧鉴! 我军步兵对抗哥方骑兵经验如下: 1.步兵一定要结成阵! 2.战前步兵保持充足体力。战场上摆成圆阵,防止敌骑改变进攻方向。 3.盾牌在前防护第一波投矛,射手在最后排同敌兵对射。 4.在阵前摆一些障碍阻挡敌骑提速,若有机会可以挖一条壕沟。 5.若有可能,生产一批超长的长矛,一端架在障碍物上面直指敌方,另一端顶在地面以吸收冲击力。 6.若敌骑众多,仍然能够向我军前排靠近时,则盾牌兵同后排长矛兵轮换。长矛兵向前刺马,以命换命。 7.危急时刻,以敌我双方尸首围成一圈为墙,坚守待援。 战况紧急,不能多言。祝尼军武运长久!” 无论是写报告的夏清还是读报告的严青眼、元乙,他们都不知道的是,这句“祝尼军武运长久”,日后同这悲壮的一战一起,成为了尼军战报的标准结尾。而接到血染报告的元乙部,则开始了为期数日的秘密准备,并在决战之日,给了对面不可一世的哥方骑兵一个大大的“惊喜”! 彻底击溃右翼2000名哥方骑兵后,元乙、弗比斯率军自东面开始威逼大可汗本部,而远远望见援军到来的兰军主力同样士气大振,开始有零星的侦查骑兵敢于出营联络援军。 …… “右贤王,你手下干得好事!”此时在哥方军大帐中,大可汗正怒气冲冲地瞪着右贤王。而右贤王则暴跳如雷,指着下面跪了一地的军官们破口大骂: “沙里克!你是蠢猪吗?两个千人队被对面1000多步兵打跑了,你还有没有脸?”右贤王急火攻心,此前左贤王部4个千人队被数百名南军骑兵冲垮,他嘴上不说,心里可没少嘲笑左贤王部,也没少在可汗那里给左贤王本人上眼药,这下好了,剧情反转,轮到左贤王那个家伙偷着乐了:“你们都是打老了仗的老将,怎么会把仗打成这个样子?啊?!” 带头叫沙里克的将领将头磕得“砰砰”作响:“可汗,右贤王!不是俺们怯战,也不是俺们笨啊,对面是南蛮军,他们可太难打了!” “俺们像往常一样投了几轮矛,砸在南蛮盾牌上没啥效果,俺就派焦里克他们几个猛将直接率队冲锋,按理说多冲几轮,对面肯定就阵型散了吧!结果冲到近前,一条沟横在那里,不知道这帮南蛮什么时候悄悄挖的,把焦里克那几个百人队拌了个人仰马翻!焦里克当场就死了。” “这还没完,还是有不少弟兄冲到南蛮阵前,俺眼睁睁地看着不少马直接装上了他们阵前的长矛……不是咱们手中的长矛,是一种更长的矛,直接被扎成了串!” “剩下没被戳穿的弟兄艰难冲到阵前,又被一堆大木头栏杆挡住,马速提不上去,只能勒马跟南蛮对刺,南蛮那一个个长得都跟大树似的,那俺们哪是对手啊?!” “俺们随即又换了几个方向冲,发现全是这个套路,专门就是对付咱们哥方勇士的!可汗,南蛮厉害啊!居然想出了这么毒的招数,咱们的骑兵优势发挥不出来,可惜了俺们手下那几百兄弟啊……啊……”沙里克泣不成声。 “闭嘴!”右贤王怒道:“你还有脸在这嚎丧?打个大败仗还敢来吹嘘敌人有多厉害?来人,把沙里克他们给我拉出去宰了!” “且慢!”可汗听过沙里克的解释后,最先冷静下来,他缓缓走下台阶,走到沙里克等一众败将身前道:“沙里克,还有你们几个丢尽了哥方人的脸,本汗恨不得把你们几个宰了分给大家吃掉!不过看在带回这些情报的份上,给你们一个机会,谁能说出破解南蛮战术的办法,本汗就饶了他!” …… 在哥方大帐中吵得沸反盈天的同时,马果带着一众使团正在向北行进,已经靠近哥方可汗大营,与此同时,北面香巴尼盟和洛林盟的迁徙大队,在超过3000名哥方骑兵的“护送”下,也在缓缓向黎城靠近…… 当马果他们登上台阶接近营门口时,听到里面的争吵声阵阵传来…… “马里克就是胡扯!派步兵填壕沟,南蛮投矛过来怎么办?” “你才胡扯!咱们用兽皮袋子装土,跑到壕沟边上扔进去,一会儿就填满了,死不了几个人!大不了跟南蛮一样扎一些盾牌,掩护人填沟!” “填了沟有啥用,那个长矛你怎么办?” “提前减速呗,那个矛是固定的,又不能往前、往两边刺,你躲着点不就得了?” “说得容易!慢下来不成了投矛的活靶子了?还有,最后那一道木栏杆怎么破?” “华里克,你是弱智吗?什么都问我,你自己没长脑子?” “你……!” 听着大帐里面的声音,在门口领着马果一行“谈判团”的哥方将领颇为尴尬:“哈哈,马大人见笑了,我们可汗和左右贤王,以及一众将军在……研究战法,哈哈!” 自三日前,可汗一声令下砍了沙里克等四个不“积极思考”的将领后,剩余的右贤王部败将全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平蛮策”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别说,马背上的哥方人有着天生的战斗敏感性,不少后世攻击步兵方阵的办法居然被一众原始游牧民族相继总结了出来。 听到“南蛮”谈判团到来的消息,可汗略一思考,便屏退帐中将军,只留下右贤王和昨天刚到的左贤王于帐中等候。 由于左贤王部同寇齐军对峙而驻扎下来,使得胡里克的千人队得以迅速归队。听到尼国王后的谈判条件,左贤王亦是大惊。待可汗本部援军抵达,同寇齐军打成僵持后,左贤王便带领胡里克飞马赶至可汗大帐,汇报了这一情况。 紧接着,哥方人便迎来了尼国使节,探讨两国和谈问题。 哥方可汗看不懂文字,便由马果代读。这份国书中,除了古丽向胡里克提出的一系列条件外,还有一些更细节的内容,如哥方人和尼国的国界问题,兰国百姓处置问题,以及后续两国关系问题。 马果一行被客客气气地安置在旁边的帐篷住下。望着尼国国王亲笔书写的国书,没有丝毫谈判经验的可汗同左右贤王面面相觑,不知应当答应,还是拒绝和谈,亦或是……假意接受和谈。 正当三人商议之时,一名将领突然闯入大帐,高呼:“可汗!北面的兰军和我军都来了!” 香巴尼军和洛林军主力,混编了两盟的青壮,在外围保护着内圈的百姓缓缓南下,白昼行进夜晚露宿,没有任何扎营的时间。经过多日风吹日晒,以及3000哥方骑兵在外围不停地骚扰和监视,在遭受惨重损失后,终于抵达黎城以北。与此同时,哥方军也放弃包围,快马加鞭赶至可汗大帐合兵一处。一时间,兰军和哥方军在黎城均达到七八千人,仍旧是僵持状态。 此时在西线和中线,双方均不得寸进,而东线的哥方军战线被打崩后,一直未派出新的部队前往迎战,预计元乙和弗比斯两部亦将很快同兰军主力汇合,届时哥方军力将居于劣势。此外,整个哥方阵营已无任何预备军,几乎能上战场的青壮年全部都拿起了武器,而尼国一方……除元乙部外仍有余力。比埃尔手中的近千精锐、西半岛上的近千杂牌军,以及大神山沿线布防的500余名后备军,在必要时刻均能北上支援,给已经濒临极限的哥方大军来一家伙。 攻守易形得如此之快,令哥方人始料未及。自兰王战没,整个哥方大军都弥漫着喜悦之气,每一个士兵都相信战争就快结束,胜利即将到来。然而,新到的尼军终结了这一切,使濒临崩溃的兰军主力稳住了阵脚,在各条战线上均打出漂亮的战绩,将连战连捷的哥方大军再次逼到了墙角。 “明天一早请尼国使节,我哥方与尼国共订盟约!” 自遥远的过去,兰国和哥方人首次交手以来,双方虽然语言勉强互通,但从未和谈过哪怕一次,全都是你来我就打,我去就打你,谁打赢了谁多占地盘,打输了就远远退走舔舐伤口。以哥方人的性格,战斗是天生的,只有杀死敌人和被敌人杀死两个结局,从未想到,有朝一日,善战的自己会被强大而睿智的敌人逼到谈判桌上。 而随着谈判即将展开,宽阔战线上的战火开始熄灭。哥方人南下的饥渴战意,像凛冽的朔风直直撞上了大山脉,渐渐烟消云散。而整个尼国,离着真正的和平与安定又近了一步——不仅仅是以前多方势力达到微妙平衡时的“和平”,而是在强大武力威慑下,在平等的人文关怀下,尼国人、兰国人、哥方人面对呼啸而至的冰期,在这个匮乏的时代共同抗击天时的第一次伟大尝试。而主导着一切的尼国,向世人充分展现了这样一条铁律——在灾害面前,任何人、任何种族,都有活下去的权力。 一条被后世普遍遵循和恪守的铁律! 第十章《冰期已至朔气寒》完 九十一、敛兵虽足休民力 第十一章不教胡马度阴山 尼国四年五月,黎城。 近三个月的大战已接近尾声,随着哥方可汗同意和谈,自东面大圣山盟到西面西半岛,整条战线开始复归沉寂,尼国和哥方两军都勒马持矛,互相防备着对方。除极个别侦查兵之间的冲突外,流血事件已经绝迹。 哥方大帐中,尼国的谈判代表已经由左司礼马果“升格”为大司礼首玉柱,而马果作为副手,同哥方左右贤王共同商议细节。 对于哥方和尼国的国界问题,双方很快谈妥,尼国做出了重大让步,将国界恢复至尼军北上之前,即两国南面以大神山为界,除西面的西半岛归尼国外,其余领土均由哥方人接收。对于后续尼、哥方两国关系如何相处,双方分歧也不大,无非是严守国界、互不侵犯等,而经济往来的问题则留到后面再谈。 双方争论的最后一个焦点,主要是目前国土上剩余的兰国百姓如何处置。 连番大战,兰国的大圣山盟、勃艮第盟、奥尔良盟、图尔盟、诺曼盟、加莱盟六个部落联盟的百姓已经基本上撤离完毕,除有些百姓被哥方所掳外,大部分均撤至大神山以南,少量掉队者都已接近大神山北麓的安全区域。波尔多盟的比埃尔在哥方军凌迫和尼国高层的劝(wei)说(xie)下,除留下军队继续组织移民外,也不得不开始率百姓向南撤退。 剩下的香巴尼盟和洛林盟百姓,在战火熄灭后,同样越过黎城同我军主力汇合。在听说兰王星落、兰国并入尼国后,立即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有了其余盟向南撤离的样本,洛林盟统帅弗罗洛和香巴尼盟统帅夏多佩迅速完成了心理建设,除留下军队和青壮队外,其余人马不停蹄踏上了向南的征途…… 战争爆发前,兰国有超过25万人,人数是整个大神山以南尼安德特人的两倍多,因此在过去的数百年间一直压得尼安德特人抬不起头,根本无法向北越过大神山一步。战争爆发后,除近万军队留在北方作战外,大量兰国百姓南逃,目前越过大神山的已经超过6万,另有近2万人集中在大神山北麓等待越境。加上洛林盟和香巴尼盟在路上的3万名百姓以及佘远手中掌握的万余名军队,尼国即将接收的兰国人将超过12万,占此前整个兰国人口的一半。此外,有超过5万人在此前历次战争中被哥方人掳走,绝大多数都是本次战争成为俘虏的。其余人则要么死于沙场或屠刀,要么长眠于逃难的途中。 在谈判时,首玉柱坚持,所有兰国人均应按照兰王的遗言,成为尼国子民,全部撤至尼国的土地,包括陷在哥方人手中成为奴隶的人,均应当交还尼国。哥方左贤王则提出,兰国主要是哥方骑兵打下来的,哥方军占领了大片的兰国土地,理应得到相应的回报——这其中包括充足的奴隶。因此,不但到手的奴隶不能吐出来,还应将香巴尼盟和洛林盟的部分人交给他们,作为战利品。 谈判陷入僵局,首玉柱派人飞马报与我。我和首宝柱、佘向纯等人商议过后,又快速将解决办法传送给他。 首玉柱拍案叫绝! …… “尼国大司礼,今天到访,不知有何见教?难道你们同意返还我们的奴隶了?”左贤王阴阳怪气道,自谈判停止以来,他便愈加沉不住气,希望挑起新的事端,再抓一批奴隶、抢一些东西。 首玉柱微微一笑,不搭理他:“大可汗,请问,哥方人获得奴隶,是因为什么?” 这个问题显然简单得出乎意料,可汗一沉吟,道:“自然是因为奴隶能干活,能生产东西,奴隶越多,哥方子民的生活便越好。像现在,我们手中的奴隶5万人,比哥方总人口还多,未来几年,大家便能过好日子了!” “那么奴隶的数目是越多越好吗?” “那倒不然,奴隶同样也需要吃喝,太多了养不起。而且因为奴隶伤亡很快,需要时时补充,我们都是定期进入兰国抓奴隶,抓够了就停手。” “这就是了,与其奴隶在你们手里吃喝拉撒且不断死伤,倒不如给我们养着,由我们负责生产一部分东西给哥方人,这样可好?将来咱们的国境线是大神山,越过大神山抓奴隶,相信哥方骑兵也无法做到吧?” “呃……”可汗和左右贤王同时吃了一惊:“尼国能把生产的东西给我们?” “这是自然,就当成你们手里5万多奴隶的赎身费吧!” 可汗与左右贤王飞快合计,半晌,右贤王道:“尼国怎么会心甘情愿将东西给我们?你们别是有诈吧?” 左贤王更是叫嚣:“我们自己生产也是一样!你们才能给多少东西?死伤多了也不怕,大不了过几年我们去曼方、翡国乃至西半岛再抓一批就是了!” 首玉柱道:“我们手里有的,可是你们造不出来的哟!” “那是什么?”三人齐齐问道。 …… 大帐前的广场上,又如此前“美食攻势”的套路一般开始烧水煮肉。不同的是,陶锅数量明显极多,足够数千人进餐。此外,还搭建了许多灶台,不少厨师开始将最近国王新发明的“炒菜”技术用到北方。哥方一众官员、将领和士兵吃得满嘴流油自不必提,可汗、左右贤王这些吃过煮肉的人,在吃到炒菜时亦是赞不绝口。 此外,不少铜制器具如斧、凿、刨等,以及精美陶器、玉器、衣物等被当做礼物献给可汗,又亮瞎了一众北佬的钛合金眼。 “这些都能给我们?”右贤王问。 “当然!每年都给你们一批作为奴隶赎买费用,此外,你们还可以用马匹和牲畜再换一批!我们国王说了,尽力满足你们的需求,让每一个哥方家族都用上这些好东西!” “嘶……”左贤王倒吸一口冷气,叫嚣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可汗用非常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旁边的礼物,对首玉柱说:“感谢尼国国王的美意,这些东西每年能给我们多少?” 交易开始…… …… 尼国四年六月初,大神山北麓。 经过一个月的撤离,大神山以北已几乎没有兰国人了。尼军和此前的兰军主力也撤过了山。北面的土地已经完全由哥方人占据,以前的哥方草原已成冻土,被完全放弃,黎城以北的土地也极少有人居住。 谈判进行了一个月,所有细节均已敲定。此刻,在大神山一线,我和哥方可汗结束会盟,互相交换了奴隶和“赎身费”。 盟约规定,尼国一次性付给哥方人陶器3万件,铜器2000件,玉器、衣物等若干。此后每年,尼国给予哥方陶器6000件,铜器400件。双方在大神山八陉开放互市,每年年初议定各类商品价格,并开市场进行交易。 哥方人立即遣返手中的全部兰国奴隶53000余人给尼国,其余的曼方奴隶和翡国奴隶无需遣返。 双方划境自守,互不侵犯,公平互市,加强交流。欢迎哥方可汗等一众高层组团来尼国参观。 盟约议定后,哥方可汗率军全部撤离,而5万多兰国百姓开始通过大神山进入新的家园,许多人走在路上便不禁伏地大哭,既为此前横死的亲人朋友,也为劫后余生的自己和尚存的家人。 一个瘸子走到离我大帐不远处,忽然双膝跪倒,大喊道:“感谢尼国国王救命之恩!” “梅拉达,你做什么?!”身边的士兵大怒,便要身手拉这个瘸子。不过,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少百姓纷纷在道路上跪倒,喊出同样的话语,最后,所有获救的人的声音汇集成为响亮的两个字: “万岁!” “万岁!” “万岁!” 听着这个熟悉的词语,我感慨万千,前世的部分记忆恍然清晰。严青眼在身边笑道:“大王,后悔不?” 我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此前,尼国高级将领们纷纷请战,希望尼军的功业再上一层楼,彻底消灭哥方人的威胁,严钢那个战争贩子更是几次三番找我,希望把全国军力,包括后建的南军全部调来,以“大神山压卵”之势剿灭哥方人,吞并整个兰国土地。 在我军取得优势之后,我并未“宜将剩勇追穷寇”,反而为防止大战持续进行负担过重、伤亡过多,于是同对方订立盟约,饶过了他们。 敛兵虽足休民力,坐隳前功也太轻。 这估计是我手下普遍的看法——为何不再坚持一下? 这个问题,估计最近焦头烂额,吃不下睡不着的丞相大人能够给他们解释——吃的东西不够了…… 九十二、食尽何以充饥肠 首宝柱他们已经俩月没睡好觉了…… 去年以来,尼国已经做了太多开天辟地的大事,风暴岛移民、扩大春播、向南拓殖、收西半岛、北援兰国……在将尼国领土进一步扩大、子民飞速增多、敌对势力几乎绝迹的同时,国家此前庞大的食物储备也几乎耗尽。不仅仅是仓库中的食物逐步见底,整个伊比利亚半岛北半部分,无论是草原还是林中,野生的猎物几近绝迹,草原上放牧的牲畜数量也已临近危险点,无法再“焚林而猎”和“竭草而牧”,提供更多的牲畜。 而西半岛和原兰国南部——更加不堪!自风暴岛登陆南迁的新移民,虽然携带了部分岛上猎获的食物,但无法完全满足长距离的移民需求,不得不在沿途狩猎,导致大神山以北的猎物资源也完全耗竭。 这还不算完,新移民被均匀安置在大神山以南的尼国土地上,头一个月需要立即进行文字、语言教学,毕业之后才能投入生产。为了省粮食尽快产出,“课程量”被一压再压,只能指望新学生们在实践中逐步寓教于行了。不过,即便是刚刚投入生产的新劳动力,短时间也无法增加产出特别是食物产出,在头几个月内始终是消耗大于收获。 虽然战火将熄,部分士兵即将被遣送回原籍,但剩余常备军仍有超过千人。军队的军粮不能减,少吃三顿饭,精兵就会变成流民兵。 食物不足、库存见底、增量锐减—— 这边是压在首宝柱和整个丞相府头顶上的一座沉重包袱。同哥方人会谈时,首宝柱的奏折便一封有一封送至前线大营,核心就一句话:抓紧停战,全力解决吃饭问题! 订立盟约后,随着军队复员返乡工作开始,我便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应对眼前的食物危机上来。 食物不足,无非开源节流,但节流不可行——尼国目前仍处于原始社会末期的生产力,人口数量少、大脑发育不足始终困扰整个人类发展进程。尼国建立后,无论何时何事发生,给全体国民的食物供应都是相对较高的水平,尤其是孩子长身体阶段,更要充分确保热量摄入以促进脑发育,通过一代一代努力提高全人类的脑容量、智力,方能真正促进种群兴旺。 那么,解决食物危机的方法只剩下开源了…… 明白了这一点,刚刚抵达尼都元城的我和首宝柱、元柯明、伯托、首建等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摆在一边的巨大地图—— 尼国本土(包括西半岛和新严城)已无任何潜力提供多余物资。 由于冰期来临,北面哥方人手中的牲畜量本就少,南下经历大战更是雪上加霜,目前仅能维持部落牧民一年的食物储备,极少量的多余食物也很快被拿来在大神山一线交换了尼国出产的“神器”——按照合约送了一大批给哥方人后,几乎每个家族都分到了一些,短短数日过去,哥方人便为这些陶器、铜器彻底折服,成为了尼国的忠实拥趸。少量人口较多、分得新东西较少的家族,将本就紧张的食物资源拿出来又换了一批。 西边是大洋,东边的翡国和曼方人据说在激烈冲突,此时似乎并不是主动建立联系的好时候。那么,唯一可能寻找食物的方向,便是——南方! 缕清了思路,我一面安排首宝柱他们制定“南向计划”,一面再次思考,还有哪里有食物。 食物……食物……粮食…… 真笨! 此前来到这个世界,我们一直都是以牧业和狩猎来的肉食为主,辅之以水果和极少量蔬菜,以至于呆久了,说到“食物”一词时,脑中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肉,而不是前世应用更广泛的“粮食”一词。 去年,依靠精心的管理和紧急制定的“奖惩机制”,整个尼国粮食收获超过30万斤,其中有不到8万斤作了今年春天新开垦、播种5万亩土地的种子,余下20多万斤粮食,正放在仓库里,在我的严令下,即使面临食物不足,也暂时无人打这些收获的主意——也打不了主意,除了我,根本没人知道这些玩意怎么吃!此前,有仓库官员中的好奇宝宝试着吃了点生的大豆,结果……惨不忍睹,被全家禁止进入卧室,此后再也没人敢碰大豆。倒是大麦,有一些库管剥出麦粒试着尝了尝——倒是能顶饿,但也不好吃,而且不怎么消化。 这些风声传出来后,不少人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国王兴举国之力种的这些玩意,到底能不能吃? 流言也传到过我这里,但当时忙着打仗和移民,实在没空琢磨。此时想起来,不由得好笑——新的粮食第一次在国民面前亮相,居然是为解决粮食危机而来! 说干就干! 这20万斤粮食,我不打算发放全国——光运费就受不了。目前元城所在的王畿地区是整个尼国人口最密集的地区,民众超过万人,每人平均能分20斤左右,大概能够撑半个月之久。而且这半个月,其他地区可以暂停向国都输送食物,也能够节省一笔运费——其实都是“食物”们自己把自己运过来的,不过走那么远的路,牛羊也掉膘不是吗? 伯托的十几个手下拿着我新画的图纸,开始寻找壮劳力开山挖花岗石,制作新的工具——石磨,不是什么技术含量高的东西,比陶器铜器之类的简单多了。而其余人则开始紧锣密鼓给大麦去壳——没有扬长机械,只能先手动去壳了。 得益于石磨的发明,人类对于大麦、小麦等面食类谷物的利用效率大大提高。此前,人类主要依靠粟稻、米、黍(高粱)等煮食易消化的食物提供热量,麦粒、豆类煮熟后难以消化,无法大规模用作粮食特别是军粮。以我国北方为例,春秋时期和战国前期,最强大的中原国家魏国便得益于其土地可以大量种植粟米,军粮从来不缺,相比之下,韩国、赵国由于土地条件不如魏国,只能种植小麦,因此长期受到魏国压制,直到战国中后期石磨普及,对麦粒可以深加工后,力量对比才逐渐扭转。 数个大小不一的圆形石磨很快打磨好了,在已经日益熟练的大司工手下巧匠的努力下,所有底部带槽的坚硬磨盘均被抬上碾盘,并装上木质柄,由数个壮汉推动缓缓开始转圈……众人眼中,大量收获的去壳麦粒自上方倒入,在巨石的碾压下,成了黄白色的粉末自下方流出,被守在旁边的人不断扫到袋子里。 这粉末能吃吗?有人心想:这要抓一把放嘴里,不得呛死或者噎死? 不少想到此的人开始偷眼看我……感受到众人纷乱的期待目光,我微微一笑,算了,已经磨了一大袋了,先做点东西尝尝吧! 除留下人继续磨面和去壳,我迅速找到木盆,将新磨的大麦面粉和着山泉水揉作面团,拉成长条后用铜刀细细切成片,再逐片放入早就烧开水的锅中……面片上下翻滚,在旁有人不住用木勺搅拌防止粘锅,不一会儿,一股众人从未嗅过的香气油然而生——即使是从未吃过面食的原始人,基因里也自带对于淀粉、面食香气的喜爱! 我大手一挥,一人一碗! 说老实话,第一锅面片我其实没怎么用心,既没放调料也没加配菜,就一锅子纯面,我自个儿都不想吃,结果一扭头……喂!你们这群家伙,不是吃午饭了吗?怎么风卷残云呢?注意形象!一个个还尼国朝廷的高官呢! 满胡子面汤的元柯明顾不上擦嘴,拿过本子来便写道,国王您给发明啥美味我们都不惊讶,就是单纯的觉得好吃! 得,那我还能说啥,吃吧! 很快,面足饭饱的各位“高官”立即恢复了各自职能,首建立即开始安排人大量生产石磨,并将图纸、尺寸等定下规制;伯托则派人开始将剩余全部麦粒去壳,以备制作;元柯明立即按照元城人口开始制定分配计划,并开始着手思考如何提升面片的口味。 数日后,当我开始被南方的事务吸引时,关于面食的各项工作正在以极高的效率迅速推进。石磨进行了改装,为了防止上头的碾盘从磨盘上掉下来,工匠们制作了铜制的轴将其连接起来;人力石磨被迅速换成了畜力,且石磨分成了大中小三种制式,分别为牛力、驴力和人力,“主人指示风雷动,鳌背三山独立名”终于实现;在尼国大厨们的创造下,面条、面饼等食物很快面世,牛肉面条、猪肉面片等新菜开始上桌,相信随着酵母的发现,馒头等“面食之王”亦将现世;全部的麦粒均完成去壳,并昼夜不息碾磨成面粉。大量制作好的面食开始分发至元城的住户当中,新的食物迅速风靡全城、进而整个王畿,各家食物紧张的情形逐步缓解下来。 在我的提示下,大豆也用在了石磨当中,为数不多的豆浆、豆腐,成为了这一时期元城当中人人追逐的天上美味,随着库存大豆的耗尽,下一次再吃到此种美味,需再等一年了。这半个月在元城行商或做工的“外地人”同样吃了个滚肚溜圆,并迅速将“地里种的美食”之名传向各个侯国。整个尼国三年,全国的农业人口以极高的效率和饱满的工作热情在田地里忙碌,每一颗苗都被用心呵护,捕鸟队不知疲倦地抓捕每一只被他们看见了的胖鸟,配合以绩效和奖惩机制,去年元汲、元涉的情形已经绝迹。 正当整个王畿在新的美食中狂欢时,去年减产风波的两位罪魁祸首——元汲和元涉,此时正随我身边一支不大的队伍迅速南下。 九十三、君等北面我南向 在整个尼国如火如荼地进行分封、立法、设官、定制之后,南方的“银弹攻势”在后建的长袖善舞下也在凶猛展开。 自去年扈盟加入大同盟后,尼国同南方部族的交往便艰难起步。开始时极其不顺利,因为组成扈盟的部落大都长期在南方边界上居住,跟南方部族多有冲突,因此即便得到了尼国本部的支持,但在对方的敌意和戒备中,始终无法打开局面,仅有边境上的几个家族为扈盟提供的陶器、食物所诱惑,开始进行有限的贸易。且由于定的价格较高,这些小家族、部落对于拿食物换取器物非常谨慎,即便是煮食的美味也没有改变这一局面。 自大同盟西迁占据整个北方,并分封侯国之后,后国占据西面土地的最南端,同样与南方部族接壤,而在善于经商的后建操作下,“对南贸易”终于开始打破僵局。 针对对方的敌意和不信任,后建选择找一个部落当做突破口,用庞大的利益将其“砸晕”。很快,边境上一个叫做“韩部”的百人小部落进入了后国国君的视野——部落首领偏年轻、部落战斗力不强、经济条件较差,正是拉拢的好对象!于是很快,后国的使者靠着此前积累的一点点人脉关系进入了韩部,并无偿赠与其陶器20套,铜器数十件,并在韩部住了十几天,将全部器物的使用方法交给了每个家族、家庭。 突如其来的幸福,从天而降的快乐,搞得韩部上下老小跟做梦一样——短短十几天内,所有家庭都吃上了美味的食物,且伐木、做工效率大大增加。此外,这个后国代表团还建造了几间房屋,制造了一些器具,以供其首领和乡老团享用。 临别时,韩部首领和乡老们依依不舍,一点没有对待“北佬”的那种疏离感。部落中的两个“手语大师”带头询问:“你们不再多待一阵子啦?今后需要我们干点啥不?” 后国使团云淡风轻地表示,不用,你俩跟着我们走就行了。 嘎?什么情况?两名韩部的“喉舌”僵在那里,他们急忙回头向首领询问,得到的却是肯定的眼神——此前使者已同首领达成共识,将这两名精通手语的部民,以及首领自己的两个弟弟派往后国考察学习,建立长期联系——如果能再多要点东西就更好了! 此外,后国使团又运来了一大批陶器、铜器、木器,并表示,请韩部代为低价卖给更南方的部落,可以从同韩部交好的部落开始。这一段时间,韩部已全民学会水煮食物、铜器做工,也可派人到这些部落,指导他们尽快熟悉使用新东西的方法。临走时,使者再三叮嘱,一定不要擅自加价! 南方各部落之间交流不多,形成的部落联盟也少,大多数都是扈国以前还是扈部的时候那种状态。此后,韩部仅仅同相邻的智部、魏部和赵部进行了交流,将东西低价卖给他们,并派出“老师”进行指导,后国运来的东西很快见底,而慷慨大方到令人发指的后国听闻,很快就……又送了一批过来,还表示之前卖货收的货款不着急,改天一块送来就行! 后国的慷慨劲儿令韩部首领韩福彻底羞愧了,望着畜棚里几乎都塞不下的牲畜,韩福一咬牙一狠心,亲自带着一大批牛羊北上前往后国,希望当面把欠人家的东西归还。 韩部的使团很快进入后国边境,沿途没有看到军队,倒是遇上了一队貌似早就等在边境的迎接队伍,于是便跟随其前往后国国都。 接到急报的后建一面准备,一面飞马向尼都报告,这是尼国首次接待南方部族的部落首领。接下来的日子水到渠成,韩福提前几万年体会到了“乐不思蜀”的感觉,被眼前的“尼国震撼”惊掉了下巴——这不是形容词,后建在奏折里写道,韩福的下巴壳真脱臼了一次,可能是最近吃肉吃得太猛,看到城市和作坊后嘴巴又张得太大,不得不紧急找了个医生给托回去的。未来几日只能喝菜汤,令不能吃肉的韩首领悲痛欲绝…… 韩福在后国都城还见到了韩部派出的两名手语大师和两个弟弟,他们穿着纯尼国制式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沓树叶子,手中时刻攥着碳棒——不赖他们,尼国刚刚学会写字的人都这德行,对纸和笔爱不释手,恨不得长在手上、搂在怀里睡觉,憋了十几年的表达欲厚积薄发,成为不能说话的话痨。见着韩福之后,这几个人纷纷兴奋地各写了一整页字儿,看着一脸懵逼的韩福,才恍然大悟,悻悻地将纸笔收起来,但随后,四人均称希望立刻回部落,把尼国的“神字”教给所有人——被后国将军后雄制止了,开玩笑,字儿刚学一半,还没学听力,“本科”都没毕业就想走?不过在韩福好奇的眼光中,后雄同意由他的二弟先随他回韩部,先教韩福认字后再回来。韩福这个首领一旦能够阅读,会大大提高后国和韩部的交往效率。 足足十天,韩福一行人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后国国都,带着后建一行人赠送的丰厚礼物和更多的商品。穿过边境线接近韩部之时,韩福的二弟忽然瞪大眼睛,向着部落的方向不可思议地长大了嘴巴—— 你当心你的下巴!韩福心里想着也向远方望去,韩部周围的草原……消失了!曾经的绿色变成了大地的暗黑色。 什么情况?我十几天不在,这帮崽子改吃草了?韩福大惊,立即催动使团尽快赶往部落。 进入部落核心区域,更是吓一大跳,部落中的人足足多了两倍,生人比熟人还多,比人更多的是牲畜,数不清的牛羊、马匹将部落房子、帐篷之间的空隙挤得水泄不通,一部分牛羊进不来,便被专人看着在居住区外面放牧,把周围的草原啃得七零八落。韩福一行人立刻挤过去一探究竟——好家伙,熟人真多,智部、魏部、赵部的首领全在,离得更远的范部、中行部、里部、唐部等十余个部落的首领也齐聚韩部。 不等韩福“诸位兄长怎么得空光临寒舍”之类的寒暄比划出来,几个部落首领齐齐冲向他,张牙舞爪地比划的就一个意思——买货! “这便是南边的情况!”队伍中的左司商佘迩向我写道,“大司商(后建)管这叫‘低价倾销’,好像还是国王您给取的名字呢!韩部虽然只能联络最熟的智部、魏部和赵部,但他们三个部落亦有姻亲和邻居,这样一传三、三传九,各部落都渐渐用上了咱们的货。而且后国前期货给的量大价优,韩部也没多要价,使这些好货特别是陶器、铜工具很快就风靡这十几个部落,不光是首领和乡老团,不少家族、家庭也都用上了,但远远不够,于是纷纷牵牛赶羊跑到韩部来买。国王,大司商这一手太绝了,南方部族对咱们不信任,但韩部是他们自己人,由他们当这个中间人,不就间接同其他部落建立联系了吗?他们买了咱的货物,今后也就不好把咱们的人拒之门外了吧!” “还不止这些。”我写道,“后建这次没有展示军队,这很好,本来咱们这些‘北佬’在南方部族中就凶名远播数百年,真要让他们看见咱现在的精兵和装备,非全吓跑了不可!不过以后等跟南方各部的联系建立起来后,还是应当适当展示一下军事实力,打消他们当中某些人不劳而获的念头,否则咱们空有好货却无防护,岂不成了抱着黄金(划掉)抱着宝物的婴儿?” 我继续道:“此外,这次交易结束后,韩部在各个部落中的地位应该就确定了,听说还有人在后国学语言文字,这很好,让他们尽快学,争取早日教会整个部落的人。到时候便可以以他们为主,倡议联合这十几个部落组成部落联盟了,就叫……晋盟吧!这几个部落的名字起得还真的是……有才!” 佘迩没听懂,旁边念的羊暂也没听懂,我也没解释,而是继续说:“南方各部落虽然分散,但加起来有近10万人,按照现在的消息和商业传播速度,很快后国生产的商品便会供不应求,即便加上扈国的产量也远远不够。” “从北方诸国通过水路运过来呢?”佘迩问。 “这倒是可以,但费时费力。现在咱们最需要的是速度,一旦时间拉长,很多商品价格便会被他们人为炒高,这样后加入的部落便会吃亏,反而不利于咱们的好名声。”我说,“但愿后建他们给点力,咱们加快速度,早点赶到他那边,听听他有什么好办法!” 九十四、单刀赴会定半壁 驾临后国已是两天后。 后国国王后建,此前名“候建”时便以善于计算、经商著称,小眼睛滴溜溜转,配合上略带猥琐的表情和轻微的驼背,被我以“猴”的谐音字冠姓。时至今日,为避免同各侯国产生歧义,他们一支的姓氏改为了后,而以前的气质同样随着“猴”姓随风而逝。此时,尼国的大司商双眼微眯、身形笔直,已具备上位者的气质。更可贵的是,对他不了解的人,已完全无法想象得出,在他的心中,有着多少笔交易数额、多少商业数据——整个尼国同南方部族的交易情况了然于胸。 “聚集在韩部想要买货的人越来越多,为了防止韩部或者其他部落低买高卖,把咱们的货物价格炒高,我和后雄他们可是煞费苦心啊!想了不少办法。”后建在我面前说道:“来得早的有货拿,来得晚的就只能等,很多人倒不是不能等,但带来的牛羊牲畜又不能再赶回去,而就此给了韩部,又怕他们赖账——当然说白了是怕咱们赖账,怕咱们不给或者少给韩部货。于是,我派后雄亲自跑了一趟,和韩福一起做了担保,欠各部落、各家族的货物正在用船运来,一定随后送到每一个付过牲畜的‘客户’手中——这个词儿很奇怪,好像也是国王您发明的。” “为了给他们信心,也是方便统计,我让人用羊皮做了一大堆羊皮纸,上面由我亲自写了咱们尼国的字,喏,就是这些!”后建说着递给我几张羊皮卷,入手手感粗糙,上部略平,我拿起最上头的一张,上面赫然写着:智部智嚣家族,陶器15件,铜器2件。下面的羊皮卷上同样写着买家和货物量,最多的一张上陶器足足100件。 “现在只能拿这个东西顶一下,目前各部落还没有人识字,没法造假骗货,但随着对面识字的人开始出现,羊皮纸又不难仿造。”后建眉头紧锁道:“当务之急还是后续的货物能及时运来,把他们手中的羊皮纸尽快换回来,否则一旦有人觉得我们是大骗子,拿着羊皮片片来骗他们的牲畜,到时候振臂一呼,处理起来会很麻烦的,说不定会搞黄咱们后续的交易!其他的办法我们实在没有了,实在不行咱们就先暂停交易?” “暂停交易断不可行!”我说道:“现在对方的信心全被咱们后续的货物吊着,一旦中断,此前已经给了牲畜的人定会恐慌,你刚刚担心的事情将提前上演!” “那,还有什么好办法没?” “你这不已经想出办法了吗?”我微笑道。 “我?什么办法?”后建奇道。 …… 随性的元涉带了一整个工匠小队,在我的要求下开始搭设陶窑烧制模具,并用坩埚融化随身带来的铜锭,以铸造新的东西……傍晚时分,当我带佘迩等人奔赴韩部考察之时,后建、后雄、元汲、元涉等人纷纷围在铸造好的新铜器前围成一圈,好奇地讨论着…… “这是干啥用的?这么薄。” “投矛靶子吧?挂到土墙上练习投矛准头用的,不过这也太难了,这么小的孔,谁能恰好扎的准?!估计得国王之前讲的故事里面,叫什么吕布的才有这本事!”后雄胸有成竹地说。 “瞎说,国王说这次来南方没有作战任务。这个上面还有一个眼儿,估计是项链,穿起来送给南边部落首领的,当年听说海侯(海宁)不是还送过国王一条吗?那时候用的还是铜矿石,现在咱们发达阔气了,可以直接用铜当项链了!看来国王这是要拿贵重礼物一举砸晕对方,让他们信任咱们,好赊更多的货!”佘迩道。 “有道理!” “有道理!” “怕是也不然!”后建道:“真要送礼,送现有的铜制工具不更好吗?送这个不伦不类的东西,对方还未必领情。我感觉国王造的这个东西……不简单!”后建随手拿起一个铜薄片摩挲着,中间的方孔配合着正圆形的形状,有一种诡异的美丽,从事商业买卖半辈子的后建,突然心里对手中之物油然升起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仿佛里面蕴含着宇宙万物、天地山川乃至一切社会规律,而触摸到中间的方孔时,孔中泛出的丝丝寒意,又似要择人而噬。 …… 原始社会商品过剩产生的交换需求爆发,必然导致一般等价物的出现,在这个时空,由于尼国同南方部落的大量交易行为,使得对交易媒介(即一般等价物)的需求喷薄而出,并由后建这个原始商业奇才恰如其分地发明了出来。不过,这个本时空第一种交易媒介居然不是贝壳,而是类似“债券”或者“提货券”的东西——依靠尼国对南方部族的文字优势进行防伪而得以通行。 不过正如我同后建所说,一旦南方部族有人开始掌握尼国文字,即便只有三两个人,都有伪造、仿造这个“提货券”的风险,印刷假币的海量利益即便是原始人也能瞬间想明白,并铤而走险,继而严重损害货币信用。因此,必须要赶在这之前,将真正的交易媒介创造出来,替换这个随时都有可能“爆雷”的东西。在我前世的时空,贝壳、茶砖、粮食等物都充当过原始社会的货币,但在此地均不可行——茶砖粮食尚未在民间通行,而伊比利亚半岛三面临海,贝壳也并不稀缺。不过,由于我这个bug在,尼国很快便确定了“天然是货币”的一般等价物——金银,啊不,贵重金属,即目前我们唯一掌握冶炼技术的铜! 数日后,当第一批铜钱抵达韩部时,我已同韩福约见了一批又一批其他部落首领和家族族长,向其阐明同尼国交易的利害,并以最先进的“美食攻势”炒菜招待诸人——连韩福他们都吃了个满嘴流油,没办法,炒菜的技术还没传到后国,他们在后建那边吃的一堆煮食虽然已如国宴,但面对炒菜这种“满汉全席”仍然没有丝毫抵抗力,瞬间便被二次征服。附近部族的人争相跑到韩部来,“参观”据说是发明手中交易的“好东西”的尼国国王,当然其实来蹭吃的居多,不过正如后世促销手段一样,最重要的一环便是先把人引来,形成人气和示范效应。当诸部将手中的“提货券”换成了一枚又一枚的铜钱时,当部分细心的人们思考手中的薄片究竟有何作用和效力时,我当即宣布,今后手持铜钱的人可优先购买运来的北方货物! 得,这下连货币信用的建立过程都省了,手中拿到铜钱的部落笑逐颜开,而大批尚未“赚到钱”的部落则急切地开始用手中的牲畜换取更多铜钱,一批批牛羊开始向北运至后国、扈国,整个尼国南部、中部诸侯国的食物短缺开始得到缓解。 在我的提议下,由韩部牵头,联合智部、魏部、赵部、范部、中行部、里部、唐部等8个部落,组成部落联盟,名号为“晋盟”,虽然对该名称有些困惑,但由于南方部族几乎全不识字,也未提出异议,而尼国的语言、文字、精美货物以及组织制度,亦随着晋盟的成立开始逐渐在整个南方部族中间扩散——听说扈国同对面部落的交易也很顺利,扈侯扈全亲自主持交易,并带头整合南方小部落,同样建立了一个叫“齐盟”的部落联盟。随着尼国国王的到来,许多新奇的事物和理念开始深刻改变南方部族的生产、生活方式,无形中使他们对尼国的印象由“凶残的北佬侵略者”向着“奇妙的未知之国”的方向急速转变。很难想象,由我率领的一直小分队“单刀赴会”,便令世仇对立的南北双方开始解冻,而这一切,都随着货物的流动,随着铜钱在南方地区的铺开而十倍、百倍地加速进行,很快,一些聪明的南方家族发现了货币交易媒介的作用,在同尼国换取货物的同时,也开始用铜钱在他们自己的部落之间进行食物、器械等交易。尼国发明的铜钱,首次大规模使用居然是在尼国国境外!而铜钱这种东西传回国内并被尼国国民开始接受使用,反而是后来的事情了。而钱这种人类历史上的重要里程碑,后世被同时称为“幸福之本源”、“万事之罪首”,也在这一刻开始为全体尼国国民开创新的纪元——包括南方这些尼国的“准国民”。 在南方部族的交易和变革蒸蒸日上之际,我率领小分队继续向南前进,在晋盟向导的带领下,穿越江、黄、随等部落,最终望见南面的大海,这也是尼国历史上第一次纵穿整个王畿半岛(后世称谓,即伊比利亚半岛)。 九十五、广阔天地有作为 尼国三年7月初,南方海边。 随我而来的一众人等兴奋地看着眼前的大海,倾听着久违的惊涛拍岸、流风回雪之音,感受着吹拂了数万年的海风。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在这个方向上抵达海边,因此都很新奇(除了我),大家纷纷猜测这片海同风暴岛是否是同一片海——被我纠正了,风暴岛是另一片,这片海跟海国(现撒丁岛、科西嘉岛)、新严城(现法国马赛)、翡国(现意大利)的海是同一片。 海国大将海波率领的船队业已到达,六月份收到我的命令后,海宁立刻点起全国能动的船队向南出发,一路都未靠岸——没办法,同南方部族的“外交关系”尚未建立,船队无法进行补给。此外,林秉同崔圆、卢杞三位诸侯率领足足千余人随船队而来,正在海上漂着…… 收到元汲在岸上发出的烟信号后,一艘大船开始靠岸,很快,在这远离本土、尚未完全摆脱敌意的南方海边,尼国的国王与大司马、左司徒、谏台正卿等一众高官竟在此聚首,而商讨的事情同样重大——渡海南迁! 海的另一边有无陆地,众人实在不知,国王说有就有吧,反正国王说南边是大海大家也都相信……结果真是大海,众人对国王这种“一说就中”的能力早就见怪不怪了。关键是……对面的大陆是否适宜居住呢? 其实这个事情我心里也没底。无论沧海桑田、世事变幻,陆地、海洋、矿产这种地理环境应当不会在几万年内发生大的变化,这也是我为什么能够常常“未卜先知”的原因。但是……气候的变迁相对频繁,像我国西北,若不是历史上记载,有谁能够想到2000年前的汉朝,西域还相对湿热,拥有瀚海、罗布泊等一众大型湖泊,其面貌不输于伊犁河谷呢? 但我决定赌一把,前世有书籍写过,撒哈拉沙漠也曾有过湿润的时候,气候环境类似东非,有着草原河流和大量绿洲,不知道是不是现在这个时代。起码地中海的湿热气候肯定能够影响沿海地区,最不济,气候条件也会跟后世差不多——内陆为大沙漠,而沿海地区拥有成片适宜耕作的土地,类似迦太基城那样的地方。于是,对国王绝对信任的林、崔、卢三国诸侯各率领几百人登上船队,义无反顾地行驶向南,等待国王给他们安排的新天地。 随着我们登上船队启程,很快——甚至远远少于大家内心预期的时间——便在海的另一侧登岸,又是元汲这个“千里眼”率先发现船队左手边若隐若现的大陆,并催动领头船全力向东南方向转向。这距离不会超过以前海国还在东海陉附近(即今巴塞罗那)时到小仙岛的距离。当前,随着海国最先进的“桨帆船”(使用元涉他们刚刚发明不久的木板帆)列装尼国海军,自东海陉出发前往小仙岛采矿的时间已经压缩到了一天,夏季自天蒙蒙亮时出发,傍晚即可抵达,无需再在新严城过夜。而这一次,我们同样是天蒙蒙亮时出发,等船队所有人登岸完毕后,日头仍未落山。众人不知道的是,随着后世直布罗陀处的最窄海峡被发现之后,南北跨海时间被更加缩短到2小时! 此时我也不知道直布罗陀在何处,只能走哪算哪——也无所谓,西班牙离着非洲大陆本就不远。当然,随着船队往来,当各种地形图、海图被绘制出来以后,我惊奇地发现,我们——即尼国人第一次在北非登岸的地方,竟然是……卡萨布兰卡!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 “看,那边有牛群!” 什么情况?还特么有冯巩呢!被队伍中的智人士兵吵醒的我,在两匹马之间的吊床上艰难起身——这个习惯还是跟哥方人学来的。此时,队伍已离开海边,深入大陆十余里,一望无尽的大草原、数不尽的牛羊牲畜,就在我们这个千余人的小队伍眼前铺散开来。 在海边搭临时营地休息一夜后,众人精神饱满地开始“探索新大陆”,而我则……一夜未眠,准确的来说是被噩梦惊醒后再难入睡,梦里,庞大的探险队一头扎进了干旱的荒漠,被漫天的黄沙逐渐掩埋,在流动的沙丘中不停地陷落……陷落…… 恍惚间惊醒,再看眼前郁郁葱葱的大草原,远处的群山上点缀着绿色,追赶着牛群和羊群的士兵,心中所有的忧虑随即消散,后世撒哈拉沙漠带给我的梦魇就此远去,我不禁慨叹,后世的学者功力深不见底,非洲北部,果然有湿润宜居的年代! 虽然撒哈拉沙漠是后世最大的沙漠,气候条件极端恶劣,被称为“死亡之地”,但其形成大面积的沙漠戈壁也就是近代几千年,最多不超过1万年左右的事情。在原始时代,撒哈拉草原植被茂密,河流纵横,被称为“水牛时代”,诞生了大量史前文明。即使后来到了最后一次冰期,全球变冷变干燥后,撒哈拉草原仍能够广泛放牧,称为“黄牛时代”和“马时代”,大批游牧民族聚居于此,在冰川肆虐全球的漫长时代,躲在相对湿热的非洲大地上延续着人类文明,直到冰期远去,农耕兴起,人类彻底征服自然,成为世间最强大、最不灭的物种。 在士兵们的围捕下,北非的牛群、羊群第一次遭受了“死神”的围歼扫荡,千人的队伍迅速获得了数百头牲畜,足够未来10日所需。众人在一处河谷高地停驻,并开始砍伐木材建造房屋,将此处作为“新卢城”的选址。不久之后,向东拓展的“新崔城”和“新林城”亦将相继建立。而海波则率领船队返回北方,将林、崔、卢三国的国民再运送过来一批。此次运输任务轻松了许多,我已同沿岸的江、黄、蔡、随等部落打好招呼,告知他们有船队将在海上靠岸,为他们带来交易货物,不要害怕,正常交易即可——这样船队连食物都不用多带,带一些陶罐和铜器就可以了。第二波运输的人口可达2000人之多,后续随着船只增多,运输效率将更高,一个月内即可把三国近4万人都运送至新大陆。这些人路上的消耗由南方部族通过交易提供,而抵达新大陆后的吃穿用度……望着眼前兴奋地处理牛羊肉的众人……好吧,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这片土地人杰地灵,物产丰饶,不会没有尼国子民一口饭吃的。 “陛下,这里什么都好,就是真热啊!”林秉不知何时到了我身边,手里拿着两大根烤羊腿,递给我一根,身边秘书同时说到。 “热?热不好吗?你还记得刚刚结束的大战吗,这仗是咋打起来的?”我问到。 “咋打起来的?哥方人南下进攻兰国打起来的呗,哥方人……”看着我饶有趣味的眼神,林秉脑中飞速运转并写到:“哥方人的故土渐渐转冷,草原都冻住了,不得已南下侵蚀兰国土地,啊……我明白了,国王您是说我们……” 我手一按,阻止了林秉继续往下写的动作,此时他的秘书和羊暂都未看到这句话。而这句话的下一句,本来应该是—— “当暴风雪有朝一日可能席卷大神山以南之时,兰国子民,需要更加温暖、湿润、可以耕种和放牧的新土地,这也是尼国,乃至人类最后的避风港,是文明最后的火种。” 由于后世考古的限制,我们无法推测最后一次冰期的程度和破坏力,也不知道在最冷的时节,地球上宜居的地区还剩下多少,但可以确定的是,地球并没有冻成一个大冰球,仍有相当广阔的地区能够让人类活下来,而且越靠近赤道就越温暖,因此,挺进非洲,势在必行。 林秉并没有如此宏观的知识体系,但此时也隐隐感觉到了事情的不简单。此次三诸侯国紧急南迁,在尼国国内宣传的原因是“解决食物短缺问题”,而三国国民的心理建设尚未全部完成,相当一部分人对离开故土、故城,踏上未知大陆的行为感到不安。而此时,当我离开新大陆北返后,坚定这支队伍新的统帅——林秉的心志,便显得尤为重要,因此,我选择将根本原因和盘托出,而他,相信有生之年也会坚守秘密。 还好,新大陆气候适宜,食物众多,虽然需要修建新城和新居,工程量着实庞大,但能够摆脱食物短缺,再次体会尼国初建、扩张时众人“吃的满嘴起泡”的盛况,也算是给南迁的足足近4万人一个交待、一个希望。尤其是三诸侯国当中有大量来自兰国的新子民,刚刚成为尼国人不久,一路上跟随行动实属不易,在新大陆上让他们吃好喝好、过上好日子,亦能够加速其同化为尼国人的速度。我命元汲、元涉等一众“特殊技术人员”全部留下,在陆海探索、发明建设等方面全力帮助三国在新大陆的开拓行动。 风暴岛移民后,尼国子民已达惊人的12万人,除不足2000人的蒙国(蒙多部)外,全是尼安德特人。哥方南下后,进入尼国的兰国智人超过12万,后续又解救并接收了5万多俘虏后,尼国子民已经接近30万人,拥挤在伊比利亚半岛这个逼仄之处。此次移民近4万,国家压力为之一轻,而三诸侯国新空出的土地,则分别由夏国、叶国和新建立的多国和圣国占据,风暴岛上其他部落联盟未分封诸侯国,而是解散分入其他国,而兰国各部落联盟中,也只有同尼国合作较早的比埃尔和弗比斯拿到了诸侯的“入场券”,分别建立多国(波尔多盟)和圣国(大圣山盟)。 目前,尼国除王畿超过两万五千人以外,其余20个侯国分别只有1万人多一点,且尼安德特人和智人混杂。拥有超过5万人的南方部族刚刚开始组建部落联盟和学习语言文字,在遥远的未来,可以想见将加入尼国成为新子民。而经此次渡海迁移,尼国人口开始广泛分布于珍奇海(今地中海)两岸,而尼国文明,也正式开始走出海洋和大神山形成的“天然疆界”,迈出走向全球的第一步。当我率少数人踏上船只北返时,林秉将我留下一片纸上的文字雕刻成石碑,矗立于我们最初登岸的地方——那个后世以电影而闻名的度假胜地,以供踏上新大陆的移民瞻仰。石碑上刻有八个大字——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九十六、七丘之城求援声 本想在新大陆多呆一阵子,看着林秉他们安定下来再返回,但国内另一件火烧眉毛的事情逼我不得不北返,准确来说,是尼国新的“外交事件”,以及“新解锁的地图”。 翡国出事了。 翡国在尼国和兰国东侧,占据圣山(今阿尔卑斯山)以南的全部亚平宁半岛(即今意大利),地理区位与尼国类似,三面环海北面环山,山的北侧是同样强大的敌人——曼方人。 虽然我早就派出曾经投降蒙多部的大圣山盟之人赴翡国谋求建立关系,但对方反应冷淡——漫说是对不同种的“南蛮”了,哪怕是翡国与兰国,那也是防备多于合作,有限的合作也仅仅聚焦于共同防备哥方—曼方联军等军事行动,互相之间的贸易都少得可怜——也没啥能换的东西,无非就是食物木器之类的,自己都能生产,何必假以人手。今年冰期来临,哥方人南下摧毁兰国,翡国同样遭受了曼方骑兵的疯狂进攻,我也曾收到过类似情报。不过,圣山防线远比大神山防线坚固,更遑论毫无遮拦的兰国—哥方边界了,因此,在兰国烽烟四起、战败亡国之际,翡国却仍安如泰山——至少我得到的奏折上是这么写的。 “曼方军再一次攻击圣山不克,伤亡惨重,于是便考虑撤军了。”此时,左司马严扣正代向南开拓的大司马林秉汇报翡国后续的情况:“翡军主力均掌握在前线大将乌斯手中,眼看曼方撤兵,战事将熄,翡王由担心曼方灭国迅速改为怕乌斯有不臣之心,便急招他回翡都!” 又是熟悉的故事,又是一个“国都与边境分离”造成的变乱,接下来的事情我基本上都能猜出个十之七八:“是不是乌斯不愿意交出军队,且怕翡王过河拆桥,于是便率军叛乱,回师攻打翡都七丘城?” “差不多,陛下真是神人!”虽然严扣在拍马屁,但意思却并不是我“一猜全中”,我急忙问:“还有什么细节?” “乌斯不但率领全军南下叛乱,而且联系了刚刚被他打败的曼方人,说服他们的精锐骑兵加入!”严扣道:“事成之后,乌斯承诺把圣山以南一小块土地给曼方人。” 嚯,原始石敬瑭都出来了!我不动声色,继续听下去。“曼方军不擅于攻山,但在平原上很难敌,乌斯的叛军与曼方骑兵配合,两次大败翡王主力部队,并率军围困七丘城,目前翡国北部国境大乱,叛军和曼方人趁乱大杀大抢,无数人悲惨死去,还有大量的人正在往南逃走,一如之前兰国的惨状。” “目前七丘城尚未告破,在包围圈合拢前,翡王派人送信给咱们和哥方可汗,请求救他们于水火!”严扣总结道。 “哥方可汗怎么说?”我问。 “他说全凭国王做主,若坐山观虎斗,则翡国灭亡后他们也想去抢一把。若要救援翡国,则他们希望翡国多给些出兵的军费——当然由咱们代交铜器也行!”严扣无可奈何地一摊手。 靠!这哥方可汗,好处都想占,大大滴奸商,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我这个罪魁祸首丝毫没有反思之意,半晌,我跟严扣说:“肯定要救援,现在翡国人口伤亡惨重,不能再损失了!哥方人也要参战,有他们在,能够制衡曼方骑兵,咱们的骑兵虽然厉害,但是数量太少了!” 严扣询道:“现在咱们的常备军兵力不足,是否再次开始全国动员?” 我答:“不用全国动员,目前大战刚结束,咱们保留了1200人左右的步兵和400人的骑兵,再动员一倍兵力全部调往翡国,同时,请哥方可汗出兵5000人,向东攻打圣山以北的曼方人老巢,咱们同时把消息放出去,逼曼方骑兵主力回援,出兵的军费让首玉柱跟他谈!此外,大军行军和战斗所需的武器、食物、药品,请太尉府和丞相府全力支持!” 严扣大声应是,转身离开,尼国庞大而坚韧的战争机器又一次开始运转。 …… 同曼方人攻城已逾10日,乌斯的心态愈加烦躁。 眼前的七丘城长期作为翡国国都,其雄伟壮丽曾令年轻时的自己折服、效忠,自成为翡国一名士兵、军官,直到将军,乌斯已不知多少次前来七丘城,或是运送给养,或是献俘,或是求援,直到成为统帅之前,在王宫接受现任翡王翡利的任命和加冕。而自己的野心,不知是何时所萌生,也许是见到王宫恢宏时的欣羡,也许是见到翡王时心底“大丈夫当如是”的感觉,亦或是更早的时候,在落魄之时见到富庶的七丘城时的一种……贪欲? 他看了看远处的木质城墙,那里已经被石砸火烧出了一个大的缺口,无数的王军士兵和叛军士兵正将越来越多的性命投入这里。“快点结束吧!”他回首望向北方,自己的故土如今正在升起滚滚浓烟,该死的曼方人又在劫掠了,等自己掌握了翡国大权,一定要将这些蛮夷全部宰了,为死难者报仇雪恨!乌斯仿佛将自己催眠了一般,丝毫想象不到是谁同曼方结盟引狼入室,而不远处的空地上,叛军士兵拿着石矛,已经开始威逼抓来的百姓抱起石头上前线填护城河。百姓扶老携幼,哭嚎声震天,而第一批填河的人,在城墙上密集投矛投石的火力下,十不存一…… …… 大神山以北,哥方可汗大帐。 “尼国国王的信到了,你们也看看吧!” 哥方左右贤王靠近可汗身边,共同阅读左司礼马果一行刚刚带来的信函,半晌,左贤王试着问道:“要咱们出兵,但没说具体给多少军费,这……尼国国王会不会赖账?” “应该不会!他信誉还不错的”右贤王道:“我倒不担心东西少,我担心咱们损失太大,曼方人本就比咱们人多,以前咱就吃了不少亏,这一次他们又抢掠了翡国不少东西,现在兵强马壮,士气正旺,食物武器充足,咱们却刚经过大战,好多伤员都还没痊愈,再出兵打曼方,他们一旦回援,咱们顶得住吗?” “出兵还是要出的,总要给尼国国王一点面子,毕竟拿了他不少东西了!”可汗最后总结道:“但咱们也不能傻打、死打,把自己折进去。这样,点兵六个千人队,我亲自率领,左贤王随同出征,右贤王代本汗料理家里的事,确保吃的用的供应,顺道找尼国哭哭穷,再敲他一笔铜武器装备!” “哦对了,你去对面请白先生随军一起行动,注意避开马果那群人,千万别让他们看见了!” …… 马果率领的10人使团里,有一个特殊的人物,此刻正在喋喋不休…… “大司礼!哥方人的骑兵明显受过特殊训练,你不觉得很多风格跟咱们尼国的骑兵队很像吗?” “马哥你看,那个士兵背后垫的是什么?是不是跟咱们的高马鞍类似!” “看那一队,快看!他们身上披着野猪皮哎,还披了两层,这不是有尼国人指点是什么!” “马果!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严青盼已经抵达哥方大帐好几天了,在马果眼里,她就像是个有点魔怔了的小丫头,为了些许虚无缥缈的希望,一路从尼都追到北境,连太尉也拗她不过,只能默许马果的使团带上她,图个清静。当然,马果并不知道具体原因,而严青眼……貌似只能猜个大概。 这还没完,马果一行在得到哥方即将出兵的消息,正要起身返回报信时,被严大小姐再次拒绝:“我不走,我要跟着哥方军一起行动,我是监军,监军!懂吗?负责督促哥方人好好打仗的!” 姑奶奶你可别扯淡了。马果心里想,还监军呢,哥方人怕不是得派出个百人队监你吧……派出千人队也不行!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有个闪失,太尉他老人家光拿眼睛都能瞪死我! 可严大小姐的身份,使团里又没人敢用强,最终马果长叹一声,派出4人带情报飞速返回,其余5人包括他自己一起随严青盼行动。 …… 随着尼国军队主力在东面的东海陉附近港口聚集,并分批渡海前往大仙岛和七丘城以南集结,随着哥方军主力抵达圣山一带,尼国、翡国、叛军、曼方、哥方等多方势力全部上场,即将在尼安德特人的“龙兴之地”——圣山南北,碰撞出可能是这个十年最绚丽的战争之花。 九十七、千乘万骑东北行 尼国三年7月底,七丘城南。 尼军先锋已经在翡国上岸3天了,为了躲避叛军兵锋,先锋严钢选择在远离七丘城南部百里登陆,大概是今天的那不勒斯以北地区,远离敌军云集的七丘城附近。而今日,随着主力部队靠近,严钢开始敢于率骑兵抵近侦查叛军情形。 “2万5千步军,1万骑兵,其中骑兵基本都是曼方人的,此外在北面劫掠的估计还有5000人,这些差不多是曼方军的大部分主力。七丘城里估计还有一万多人,刚刚抓的俘虏说此前战况很激烈,估计双方伤员都很多。不过你们看到没有,叛军士气不算高,今天一整天就发起了一次冲锋,刚摸到城墙就退了回来。其他时间就在城下逼着平民靠近城墙,消耗一下守军体力罢了。看来乌斯也知道叛乱不得人心,没法硬逼着大军攻城,转而采用围困的办法,希望城里自己乱起来。” 众人默默听着严钢总结,半晌,元守一道:“如果没有咱们介入,是不是乌斯最终就能得逞了,翡都光军队就有上万人,连带开战后逃入城的百姓,估计得有三四万张嘴,翡王肯定经不起长期围困,最后一定会破城,然后国家易主。”元守一本次作为步兵将军随军出征,终于也配上了秘书“传声筒”,此次受统帅古新委派,同骑兵将军严钢一同侦查,“古侯最多还有两天就能抵达,咱们的主力虽然只有3000多人,不足敌军十分之一,但胜在出其不意,且战斗力强。严将军,您看是否选在2日后立即决战?” “不着急!”严钢微笑道:“我听古侯说,国王交待过,等曼方骑兵撤走之后,咱们直接消灭叛军就行!2万多步兵,肯定打不赢咱们3000多人!古侯说,他到了之后先不上前,而是带主力藏在树林里扎营,让叛军看不出我们的人数,最后杀他个突然袭击!就咱们对面叛军这个士气,都不用七丘城里面那些残兵败将配合,咱们尼军就包打了!” “我知道,国王肯定能说动哥方可汗在北边配合行动。不过,要是曼方人不全走呢?咱们还得面对一部分骑兵,需要仔细筹划,减少伤亡。此外,若曼方军北返,哥方骑兵数量应该不多,能顶得住吗?” “管他呢!”严钢不屑道:“他们顶不住是他们笨,咱们打好自个儿的仗就成了。要我看呢,哥方人和曼方人其实战斗力差不多,比的就是谁人多,谁士气高、装备好。目前曼方人有一万多,哥方主力肯定不到一万,而且曼方人这一阵子抢了不少吃的,造得滚肚溜圆,人壮马肥,还缴获了不少武器,哥方人……怕是要吃苦头!” 严钢的表情少见得严肃了一下,元守一同样严肃地看了一眼北面,乌云阵阵,密云不雨,不知在云层下的圣山附近,会爆发一场怎样血腥壮烈的骑兵对冲。 …… “白先生,咱们已经按照您说的,分四路行军了!”哥方可汗临时行军营帐旁的一顶棕色小帐篷中,可汗与左贤王正站在墙上挂着的地图边研究战法:“最北面胡里克的千人队已经到位,明天就能对曼方腹地发起进攻,呃……这次咱们只焚烧,不劫掠,打了就跑对吗?” “是的!”在帐边阴影里的年轻人在纸上飞快书写,由另一名哥方将领念道:“可汗还请再次对四路军队强调一遍,这次决不允许分散劫掠,所有部队集中在一起行动,以求快打快撤,胡里克南边那两个千人队也是一样,遇上的曼方军一旦多于自身,就且战且退,黏住对方。而咱们手里这3000人先不动,等北边的三个千人队都接敌以后,请您和左贤王率军进攻曼方领土的最南面,并横扫一切来增援的敌军,务求尽快结束战斗!” “这样……就能赢?”左贤王迟疑道:“听说曼方骑兵超过万人,状态也比咱们好,真要硬打起来,咱们不输也得吃大亏吧?可汗,要不还是暂时先后撤一下,找尼国国王在要点援军?他们的骑兵厉害!” “不用!”化名“白先生”的年轻“哑巴”继续书写道:“这个就是国王的战法,我相信一定能行!曼方人在情报不明之前绝对会平均分配军队的,他们一定会的!而这就是咱们的机会!只要曼方人回援的总数不超过万人——或者哪怕一万两千人都行——我有把握打赢这一战!” “原来是元甲国王发明的!那好吧,咱们就试试!正好这次尼国给了不少铜矛,咱们出发前右贤王找人统计了一下,有一千多支,基本上每个百人队冲锋时的头三排士兵都能用上!此外,尼国那个藤甲咱们也有了几十套,所有百夫长以上的将领基本上都着甲了,普通士兵很多也都披上了皮甲,哼……曼方蛮子,此前那么多年跟咱们纠缠不清,这次非跟他们新账旧账一起算!”可汗忽然想起刚刚研究的战法,又问道:“对了,这战法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国王当时没给取名字。”阴影里的年轻人走出来,他的左脸上竖着缠绕一整圈兽皮,将半张脸完全遮起来:“不过这个故事他给我们讲过,叫‘田忌赛马’,不知道田忌是哪个部落的……” …… 可汗大帐旁的客帐门口…… “马果大哥你快看!”严青盼身边的女秘书现在猜严大小姐心思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连语气和神态都猜得极像,即便严青盼本人会说话,都不会比这个秘书表现得更好:“可汗和左贤王又去那个棕色帐篷了,这次至少十炷香的时间没出来,比上次呆的还久,哼!一定有猫腻!”严青盼和秘书俩人同时双手叉腰,摆出跟古月学的大茶壶造型:“那帐篷守备那么严密,只见送饭进去不见人出来,一定有啥见不得人的事情!说不定啊,哥方军队现在这些奇怪的举动和奇怪的做法,就跟这帐篷有关系!” 马果哭笑不得:“我的祖宗哎,你又要出啥幺蛾子了?人家哥方打军队仗讨论战法也碍着你啦?现在大战还未开始,哥方主力也只少了一半,又没全军出击,有什么不对的吗?此外,哥方骑兵在战场上被咱们打败过,肯定会反思总结经验教训并学习的啊,这次又得了国王和你哥送的那么多装备,当然各方面都长得像我军啦!……” “不对!”不等马果说完,严青盼(以及秘书)便打断了他:“装备好学,战法难学!而一支军队的气质,或者是一种……哎呀,反正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学起来更是难上加难。我觉得,明显有咱们尼国的能人在哥方军中,一定有——我会把他找出来的!” …… 同一时刻,七丘城旁,曼方军单于大帐中。 “单于!乌斯那个傻货,10天拿不下一个七丘城,简直蠢到家了!左谷蠡王之前在圣山怎么会输给这么个家伙!”曼方右谷蠡王趁左谷蠡王不在之时,再次向曼方单于进谗言:“刚刚乌斯派人来,居然想请咱们帮助一起攻城!我呸!来的使者直接让我派人打了一顿撵出去了!他们脑子烧坏了吧,居然让咱们宝贵的骑兵硬啃城墙?!” 单于摇摇头,以一副教育晚辈的口吻道:“你啊,还是年轻气盛!你父亲临终前没跟你说,每逢大事有静气吗?使者好言劝走或者虚与委蛇就是了,你打他做什么?他回去跟乌斯一汇报,乌斯更恨咱们了,这会影响兄弟们在翡国发财的!”他顿了顿说:“咱们在翡国国土上一天,就能获得更多财富、食物、女子、奴隶,这一趟来七丘城对咱们有利,乌斯为当国王也不会太干涉咱们,但凡事得有个度!要是你们折辱乌斯过甚,他又迟迟看不到咱们攻城的动作,觉得咱们没利用价值了,一旦下命令驱逐咱们,该当如何?” “切,就他现在手下这群臭鱼烂虾,他有那个胆子再惹我们吗?”右谷蠡王不屑道:“乌斯军开小差的逃兵越来越多,昨天都已经开始给抓来的百姓壮丁发武器了,就这能有什么战斗力?不自己乱起来就不错了!” “总归是个麻烦!”单于说道:“不过这次就算了,本来咱们也捞得差不多了,我已经开始在想离开的借口了……真是好笑,我们真主动提出要走的话,乌斯说不定还会极力挽留呢!他手下现在一盘散沙,靠着咱们的骑兵震慑,才能保证暂时没人成群成建制反叛他。嗯……得想个合适的离开理由!” “咱们要走?”右谷蠡王奇道:“左谷蠡王上次提出的同时消灭乌斯和翡王,占领整个翡国的计划,单于您不打算考虑了?” “难如登天!左谷蠡王比你还年轻,提出的计划全是这种激进的,也不想想咱们曼方现在有几斤几两!”单于皱眉道:“漫说真打下来咱们没法消化十几万奴隶,便是咱们今日倒戈进攻乌斯,把他消灭之后,这个七丘城你打算怎么拿下来?咱们的攻城能力比乌斯强,还是人数比乌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