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没想到我比她还茶》 第1章 惨死 天将亮未亮。 模模糊糊中,姜梨清醒了一阵。 昏迷之前的记忆侵入脑袋,绝望重新攀上身体。 “你居然真的敢怀了他的孩子。” “从此以后,你再也不是谢家捧在手上的明珠。” “惩罚开始了,姜梨。” 她记得那时小腹一阵剧痛,当时还哀求谢司珩救救这个孩子。 可是现在,伸手一摸,小腹一片冰凉,下身附着一股粘腻的濡湿感。 心一寸寸变凉,谢司珩竟然恨她到这个地步,杀了这个孩子,再把她扔在这里自生自灭吗? 她看向手肘上那只镯子,那原本碧绿的镯子此时一片死寂,颜色归于暗沉,仿佛感觉到它的主人气数将近一般。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头顶的白炽灯突然打开,姜梨被刺的微眯了眼睛,毫无血色的一张脸望向门外。 疼痛让她皱缩了眉头,伸手捂住小腹。 “救救我的孩子——”她本能的求救。 而居高临下的两张脸,刻骨的熟悉。 一个是她深情付出了好多年的男人,一个是她奉为好友的女人。 女人妆容精致,脸上带着一丝不削的笑容,望着她微隆的小腹,不急不慢地开口:“子晋哥哥,姜梨好像很疼呢。” 旁边被唤子晋哥哥的男人神情倨傲,看着姜梨身上一派狼藉和锁骨上的牙印,脸上的表情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现在知道痛了?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还好意思求我救救他?!” 这两个人不是来救她的,而是来落井下石的。 都在说她怀了别人的孩子,回想自己可笑的一生,当初怎么就相信了这个人呢,以为他会爱她一生,以为他能护她周全,以为自己付出的足够多,最后就能两全其美。 “陈子晋,你扪心自问,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有今天的成就,靠的是谁,怎么现在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敢承认。”她吐出喉咙里卡着的一口气。 看到面前两人交握的手,才恍然大悟一些事实,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宋筱放开陈子晋的手,向前两步俯身在她面前附耳道:“这可不是他的孩子,那晚,子晋是看着你进了酒店的。” 闻言,姜梨震惊地睁大双眼,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你说什么?” “你以为,那天晚上你为什么没有记忆,当然是因为药物作用了。”宋筱得意地笑了一声,“还有更绝望的,谢司珩为什么以为这孩子是别人的?因为他也没有记忆。” 心上突然传来一阵窒息的疼痛,姜梨脸上的表情开始一点一点的崩塌:“是你——怀孕是你设计的,给我的那杯水也是你设计的。” 她已经用了肯定句。 “没有证据的事情,你可不要胡说。”宋筱抽出自己的手,嫌恶似的拍了拍,“啊,还有一件事,爷爷给我准备了认祖归宗的仪式,你可要快点好起来。” 好起来? 好不起来了。 小腹开始了一阵阵的绞痛。 原本还能感受到的一点点胎动,此时却死寂的不泛半点波澜。 她自认这一生没有做什么坏事,却为什么落了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她又看向手间的镯子,没有鲜血浸润,它就是个死物。 宋筱感受到她的目光,猛地从床架上扯下来一个吊瓶,冲着姜梨的手砸过去。 手镯应声破裂,碎成一块一块,扎进姜梨的皮肤,血流在上面,却没有任何反应。 宋筱的表情有些许狰狞:“你还想这只破镯子能帮你呢?别妄想了,姜梨,你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妖术,就跟你一起去死吧!” “宋筱,我诅咒你今生今世,生生世世,自食恶果!”她竟然连最后一丝力气也没有,身体痛到麻木,意识也开始慢慢溃散。 耳朵边仿佛出现了另外一个声音,叫着她的名字,虔诚又绝望。 “姜梨。” “姜梨。” 是谢司珩,他总是这样叫她,很多时候都带着莫名的怒气。 那个被京城封为神祗的男人,只对她展露所有的温柔,甚至是底线。 只是她一直在逃避,在陈子晋身上浪费了最好的青春。 甚至到她死,谢司珩都在误会她怀了别人的孩子。 身体一寸寸地冷下去,她伸手覆盖在自己的小腹上,那里已经一片冰凉。 没关系宝宝,妈妈会陪着你的。 这一生,她荒唐错付,下场凄惨。 爱她的被她所伤,她爱的又对她百般算计。 如果重来一世,她一定将诸多不公清算完整,还给那些两面三刀的阴险小人,然后跟谢司珩道歉,年少轻狂伤害他诸多。 手上的血不断渗进那只破碎的镯子里,一阵微微幽光闪过,径直钻进了她的手腕。 意识最终脱离了身体,所有的一切归于沉寂。 第2章 麻烦筱筱同学,背我一趟 ——吵。 很吵。 强烈的光照在眼皮上,是刺目的感觉。 姜梨微微眨了眨眼睛,睁开一条缝隙,阳光立刻猛烈的照进来, 刺的她又将眼睛闭上了。 “看,这不是醒了吗,大惊小怪!” 旁边的一个声音在说话,那声音很年轻,带了一丝微微的不削。 姜梨又重新睁开眼睛,这次适应了光,看清了面前的人。 她躺在地上,旁边围了几个人,有些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身上穿着的是她高中时的校服。 她不是死了吗? 死在那个冰冷的手术台上。 姜梨还没有反应过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里一片平坦。 怎么回事? 所有的触感都很真实,她的额头上还有微微的刺痛感。 有个人上前来,半蹲在她面前,拽过她的手,戚戚然地道:“姜梨,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姜梨看着她的脸,突然大力一推。 这张过分熟悉的脸,不是别人,正是宋筱。 宋筱被她一推,跌坐在地上,她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快,但很快又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摔疼了,我刚才说要送你去校医室,可是同学们说你只是暂时晕过去了,没什么大碍的。” 姜梨还没有来的及说话,旁边七嘴八舌已经说开了。 “姜梨,你什么态度,筱筱好心扶你你还推人家!” “就是,你平时壮得跟头牛一样,别躺在地上装可怜好吗?” “不过是被篮球架子磕了一下,谁知道是装晕还是真晕。” 宋筱又靠过来,脸上全是自责的表情:“你们快别说了,都怪我今天穿的球鞋太大崴了脚,才绊到了姜梨。” 姜梨伸手,抚上自己的额头,却摸到微微的湿润感。 她望向自己手里的血丝,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这个场景,不是第一次经历。 她想起来了,这是她刚转进意林一中时候的场景,那时候刚入学不久,他们有一次上体育课,她磕破了头。 这个班的学生本来就对她的空降很有敌意,个个都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只有同桌宋筱,会主动关心她,帮她买药擦伤口。 她那时候确实觉得宋筱是好人,感激的同时把她当成唯一的好朋友。 可是现在想起来,那时候她摔倒,有一些细节却被她忽略了,比如为什么在她身后跑步的宋筱会突然崴脚将前面的她扑到了,而不是往两边摔? 真的是不小心吗。 她抬眼看了一圈围在这里的众人,全是一副稚嫩的样子。 很好,她重新回来了。 习惯性地摸向手腕,却没有摸到那个冷冰冰的绿镯子。 不在乎地抹了一把额头,她自己站起来,看着宋筱定定地开口:“既然是你不小心,那就麻烦去给我买些药回来,我这人身子娇气,消毒到外敷,可一样不能差。” 她身上没有丝毫的少年气,看向宋筱的双眼带了丝慵懒,百无聊赖的样子。 她知道,要是追究她受伤的原因肯定不会有人信,这里一没有监控二没有证人,没必要在那上面浪费时间。 话落,周围都是吸气声。 宋筱更是一下子惨白了脸。 “姜梨,筱筱又不是你的家仆,摆什么谱,就这点伤,这么娇贵去医务室看看不就行了?”说话的是姜梨的前桌,扎着高马尾的学习委员。 姜梨淡淡地扫了个眼神过去,突然,她脸色一变,捂着头一下倒在宋筱身上,面上的表情很痛苦,全身的重量压向她。 宋筱微微向后一躲,却没有想到姜梨两只手都死死的搂住她的脖子,半点不松开。 姜梨很‘虚弱’地开口:“去医务室也行,但是我现在头很晕,麻烦筱筱同学,能不能背我一趟。” 宋筱的脸更白了。 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平时乐乐呵呵与人为善的姜梨,今天怎么突然这么胡搅蛮缠。 但是她毫无办法,毕竟有些话是自己先说出口的。 “你们怎么了?” 这时候又插进一个男生的声音,前面五六个女生一下让出一条道来,看着面前的人,全部变成了花痴脸。 是陈子晋。 高中时候的陈子晋,一向是众人眼中的白马王子,姣好的外形和富裕的家世,使得很多女生对他趋之若鹜。 姜梨想起自己以前,也是被他那张脸骗了的。 她紧握着拳头的手,指甲嵌进了肉里,微微有些发抖。 如果说她对宋筱是单纯的恶心跟恨,那么对于陈子晋,她则是多了很多失望。 第3章 小叔叔 陈子晋看了一眼靠在宋筱身上的姜梨,看清她头上的伤口,微微拧眉:“怎么受伤了?” 他对姜梨的关心使旁边的女生对姜梨的敌意更加,其实为什么针对姜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长了一张太过好看的脸。 那个年纪的女生,攀比心理本来就比较重,所以就同仇敌忾,想要挤兑这个太过耀眼的人。 而这些,姜梨都不知。 她那时候只是觉得自己人缘真不好,宋筱愿意跟她玩,她就好好珍惜了。 此时的姜梨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跟陈子晋说,微微地趴在宋筱身上,她不急,她可以慢慢地将要讨还的债都讨回来。 宋筱看着陈子晋,脸色微微一红,主动扶住了姜梨的身体,脸上都是自责的表情:“都是我不好。” 姜梨就顺势将自己的重量全托在了她身上,浑身懒洋洋的,低着头,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陈子晋过来之后其他的人也都对这边好奇纷纷围过来探头探脑。 一个平常跟陈子晋玩的好的男孩大惊小怪:“啊呀,都出血了,你们愣着干嘛,赶紧送医务室啊。” 宋筱这才咬着牙,搀着姜梨要往校医室去。 他们这节课是体育课,但是体育老师刚被教务处叫走,就喊他们临时跑跑步,这时候回来见一堆学生出了乱子,也插了进来:“怎么回事?” 旁边的一众女生见老师来了,七嘴八舌将事情说了一通。 只是苗头都转向姜梨,言语间都是姜梨怎么娇蛮,不就摔了一跤,抓着宋筱不肯罢休。 宋筱将自己的头埋得低低的,将委屈弱小无助自责体现了个十足十。 姜梨冷笑一声,直起了身子甩开宋筱的手,直接走向了体育老师:“老师,我受伤了,请你帮我联系我的监护人。” “哗——” 周围爆发出一阵嗤笑。 “卧槽我没有听错吧?这位同学是说要叫家长吗?” “嗤,当自己三岁么,高二了还动不动叫家长。” 姜梨恍若未闻,照着记忆朝医务室走去。 不能拖了,前世就是因为这个小伤口,篮球架上有铁锈,导致破伤风整整发了半个月烧。 等到姜梨包扎好回到教室,周围蕴含深意的目光她都当没有看见,直到班长喊了一句:“姜梨,老师找。” 姜梨没有想到谢司珩真的会来。 她当年转到意林的时候,虽说寄居在谢家,可是至少在她高中毕业之前,谢司珩跟她都算不上熟络,甚至高三那时候她为了多跟陈子晋一起,一度申请了住校。 而且前世的时候,她也没有那个胆子叫家长。 所以她刚刚只是随口一说,想着就算不来,放学回去也照样可以见的。 但是他来了。 长身玉立的一个人,站在办公室里微微别着头,身上还是一套商务装扮,全身都是冷淡的气质,与办公室里古板的教学风格格格不入。 姜梨忽然有点胆怯,没有见到之前,她想象了一百种谢司珩的样子,虽然再熟悉不过,可是记忆只停留在她前世死之前最后一次见面,他一脸怒容地跟她说要惩罚她。 然后她就死了,以为再也不会见面了。 此时的办公室只有稀稀疏疏几个老师,自从谢司珩进来之后都停了手上批改作业的笔,有一眼没一眼地往他身上看。 实在是他身上那股气质太令人无法忽视,就连五官也是常人难见的精致漂亮。 大概是他身上的气势太过强势,给人凛凛不可犯的感觉,办公室没人说话,只有助理顾枫跟班主任的交谈声。 这样安静的场合里,却钻进了一个破坏者。 只见门外猛地冲进来一个人,一把抱住了倚在那边的男人,甚至将头埋在了他怀里。 一时间鸦雀无声。 连顾枫也停下来,惊讶地看着姜梨抱着他家总裁,双手箍紧。 太.....太奔放了。 姜梨不管不顾,她满心满眼充斥的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拽着谢司珩的衣角,低低地叫了一声:“小叔叔。” 下一秒,她被人提着领子拎出来,谢司珩微微皱了眉头看她,像看一个怪物。 其实也不怪他惊讶,前世的姜梨跟谢司珩,就是正正经经的一个领养一个被领养的关系,虽然谢司珩在物质方面很骄纵她,但是除此之外,感情吝啬的不值一提。 她现在可管不了那么多,脑子里全是兴奋的重见的喜悦。 谢司珩此人,素有冷面将军之称,纵横商场多年,铁血手腕,手下不留情的事情多了去了。 第4章 你给我想仔细了 但是从来还没有人敢一上来就对他投怀送抱,还是比他小十三岁的小女生,何况他现在还是她名义上的‘监护人’。 这位未成年现在睁着一双红彤彤的大眼睛看他,头上包裹着纱布,稚嫩的小脸上一些情绪让人有些捉摸不透,这种神情,倒不像是十六七岁女孩子能表现出来的。 一旁的助理顾枫惊讶过后赶紧将姜梨拽过来,前前后后看了一遍,语气有些紧张:“宋小姐,除了头上,还有哪里伤着没有?” 谢司珩的这位助理,跟姜梨算是熟人,前世她刚到谢家,很多生活细节都是他在打点,也是为数不多对她好的人。 她眼眶又红了红,摇摇头说了句没事。 “那就好,你们老师打电话的时候我跟先生刚好在附近,就一起过来了。”顾枫松了口气,又转向班主任:“林老师,姜梨就麻烦你了。” 从头到尾,谢司珩一句话都没有,反而是顾枫问东问西跟个家长似的。 “应该的,姜梨同学平时表现挺好的,都不用我怎么操心呢。”林老师是个年纪尚轻的女人,说这话时眼睛是看着谢司珩的,似乎专门说给他听。 但谢司珩丝毫不在意这些,听说没事站直了身子就要走。 没走两步又被人扯住了。 刚才对他投怀送抱的他的小‘养女’,此刻一手抓着他的衣角,看着他的眼神期期艾艾的。 他终于顿了顿,问了一句:“何事?” 这口气,完全像是在询问一个陌生人。 姜梨心里一怯,习惯了前世谢司珩对她有求必应纵容独宠的模式,对于他的冷淡短时间内确实有些接受无能。 虽然他一贯冷漠,而且没有经过一些事,他不可能跟她熟络起来,就算想通了这些,她还是一阵难受。 这感觉让她有一种弃儿的心理。 但是不能太着急,谢司珩的性格她了解,硬往上凑,往往会让他更加厌烦。 所以她讪讪的松了手,低头乖巧地说了一句:“小叔叔,再见。” 谢司珩垂眸看着这个突然乖巧的人,她脑袋上有个小小的发旋,此刻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叫他瞧出来两分委屈巴巴的意味。 他无暇多管,手伸进裤袋里,率先出去了。 “你好好上课,下午让陈司机早点来接你。”顾枫摸了摸她的头,小声的说了一句,以为她刚才的神情是想跟他们一起回家。 虽然他也搞不明白姜梨今天为什么一反常态,好像特别黏他家总裁。 平时见了他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恨不得躲到地洞里去。 但是仔细想想,也只以为是脑袋受伤了,所以人就脆弱了一点,毕竟还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也难免。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林老师收回目光,不由地靠近了姜梨几分,她原本只略略看过姜梨的资料,知道她父母亲早逝,现在是被收养的关系。 但是不知道她的监护人居然是个年轻企业家,而且,有着惊为天人的长相。 没有记错的话,财经报道里她甚至看过几次关于他的新闻。 说他如何年少有为,将原本他父亲的小企业一举发展成b市的龙头企业,雷霆手段,强势冷漠。 这样的男人,几乎对所有的女人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姜梨,我刚才听你叫他小叔叔,你们是什么关系呀?”林老师伸手攀上姜梨的肩头,有心跟她交谈一二。 姜梨却淡淡地闪过了,她脸上刚才对着谢司珩时才有的小女儿的表情已经褪的一丝不剩,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对这些亲昵动作喜欢不起来。 就算是以前对着陈子晋,牵手就算是很大的接受程度了。 “如你所见,收养与被收养的关系。”她不想多说话,对面前这位林老师也没有多少好感,欲回教室。 “那难怪,看你们关系不怎么亲近的样子。”林老师笑了笑,在她眼里,高贵如谢司珩,就算是收养了个养女,基本也是因为钱多没处烧,对于平凡的没有什么特质的姜梨,自然也是不会有多重视的。 看他刚才的反应就知道了,从头到尾一句也没有关心过姜梨。 姜梨双手踹了兜,说了句谢谢老师,便自顾自回了班级。 还没进门,身后却撞上来一个人。 接着,一杯接近沸点的水三分之一浇在了姜梨身上。 因为是初秋穿着外套,所以才避免了那杯水直接浇在皮肤上,就算是这样,手上的一大片皮肤还是火辣辣地疼。 姜梨站定,望着脚下一个简单透明的瓶子,上面残留的热水还冒着热气,她一双眉拧成了川字型。 撞了她的人非但不道歉,还在她身后骂骂咧咧:“姜梨,怎么又是你!你没脚不会走吗?干什么挡在门口碍事,我的水倒了,你给我去重新打一杯!” 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在操场带头起哄的学委。 姜梨转了个身,看向她的表情是没有表情,嘴唇动了动:“你说,是谁挡在门口?” 虽然她脸上没有表情,可是眼睛里的戾气还是吓了学委一跳,下一秒又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不是你是谁,不然我会撞在你身上吗?” 姜梨懒得跟她费口舌,心下却有一股烦躁越来越盛,藏在口袋里的手握成拳头。 就是这样,前世她刚转来这个班里的时候,这些人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搞针对,好像她真的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动不动就揪着她不放。 再来一次,她却只想冷笑。 如果前世是本着与人为善的心思,那么这一世,她何必忍耐,既然我不痛快,那大家就一起不痛快! 她动了动腿,往前走了两步,脸上甚至带着一点笑,将学委逼近走廊的墙壁上:“究竟是我站在那里挡了你的路,还是你故意撞上来,洒我一身水,你好好地想一想,给我想仔细了。” 她一步步逼近, 本身就比较高,以压倒性的优势将人怼进了墙角,漂亮的眉宇间冷意逼人。 第5章 这次记住了没有 学委被她看得有丝心虚,但是又不甘示弱,说出来的话结结巴巴:“你、你想干什么,难道又想叫家长来?” 姜梨因为体育课受伤的事叫家长,这事已经在年级里传遍了,学委就故意拿话刺她。 “叫家长你还不够格,不过你若是不说真话,我可能考虑叫你的家长过来,教教你什么叫团结友爱。” 她已经不想废什么话了,每个班级门口都有监控,她漫不经心地望了一眼摄像头的方向。 这时候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的同学,纷纷对两人指指点点,见姜梨大有不屈不挠的姿势,都纷纷出来帮腔。 “姜梨,你行了吧,都快上课了,程瑜的水洒了还得重新打呢。” “就是啊,就算是程瑜不小心撞到你,也没有必要揪着不放吧?” “你们还没看明白吧,人家连摔一跤都要叫家长,斤斤计较是人家的本性。” 不断有大声小声的讨论传进姜梨的耳朵里,她嘴角的冷笑渐渐扩大,眉宇间的戾气越来越盛。 这时候插进来另外一道声音:“好了,大家散了吧,快上课了。” 是陈子晋。 瞬间鸦雀无声。 姜梨没有退开分毫,她慢慢抽出自己的手,撸起袖子,露出里面被烫红的皮肤,怼到程瑜面前:“对着它,道歉。” 程瑜的脸成了吃土色。 但是如果她不道歉,姜梨就有跟她一直杠的打算,加上本来就有点心虚,她的脸一阵红一阵黄,恨恨地看着姜梨开口:“对不起。” 这句话说的,大有屈打成招的意味。 姜梨撤了手,重新将手放回口袋,回班级路过地上的瓶子,她伸脚一踢,力道刚好使瓶身直飞进了垃圾桶。 她微微撇头跟程瑜说话:“对不起,麻烦自己捡一下。” “......” 没有料到她举动的众人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看着她揣兜坐进了自己的座位,脸上的戾气丝毫没有减少。 众人心下纷纷一惊,总觉得,今天的姜梨跟往常不一样。 太不一样了。 浑身都透着不好惹的气势,额头的白色绷带缠在她脸上,一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偏偏漂亮的让人侧目。 短发只到耳后,有一缕微微别在耳朵后面,露出颀长的脖子和小巧的耳垂,初秋下午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耳朵上的小绒毛被镀上一层金黄,卷翘的长睫毛附着着低垂的眉眼,左眼下方有个小小的美人痣,挺翘的鼻梁和一张漫画中才能出现的樱桃唇,不笑时唇角微平。 是漂亮得很飒的那种好看。 她微微垂眸在自己的桌洞里摸东西,不声不响地看着,对周围的一切恍若无闻。 陈子晋微微收回视线,上课铃声响了,他却突然往外面跑出去。 有同学在身后喊:“子晋,你去哪儿啊,就要上课了!” 但人已经跑远。 程瑜面色铁青地看了一眼自己躺在垃圾桶的瓶子,狠狠跺了一下脚,瓶子进了垃圾桶,她还让去捡,这不是明摆着的侮辱么? “都楞在门口干嘛呢,没听见铃声响?” 身后传来老师的声音,大家才都挪着回了座位。 姜梨从桌洞里掏出一只陶瓷的蟾蜍,通体深墨绿夹带点棕,长相实在有些平平无奇,只是一双眼睛安在头顶,虽然是假的,倒是叫人看出来两份炯炯有神。 姜梨看着这只蟾蜍发呆的时候被点名了。 “姜梨!” 同桌宋筱手肘碰了她两下,小声地叫她:“姜梨,老师喊你。” 刚好被碰到刚刚烫伤的地方,姜梨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站起身来回答问题。 这堂课是数学,高二的推理证明题步骤繁琐,几乎一题就能占用大半堂课的时间。 刚才姜梨发呆所以被点了名,老师就喜欢为难走神的学生,直接叫姜梨上黑板演算。 话落,教室里又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姜梨转来意林半个月,除了刚转来班上时因为长相吸引了几天的话题度之外,班里同学对她可以算是一无所知,意林是按照学习成绩分班的,而高二(13)班在27个班级中也就属于中等,头尾不链接,看不出好坏。 不过依照他们对姜梨的了解,她经常往班里带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没事都能趴在桌上盯着那只对他们来说很丑的蟾蜍看半堂课的行为,还有作业本上毫无特色可言的答案,自动就将人归类为学沫一类。 这次叫她回答问题,程瑜就直接抱着看好戏的态度了。 要知道他们这个数学老师,出了名的老古板,纠错能力一级。 姜梨瞄了一眼黑板,伸手取过一小节粉笔,扬手,抑扬顿挫地落了个‘解’字。 然后,全班三十五双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她用五秒钟写完了答案,粉笔一扔,手一拍,又坐回自己位置去了。 数学老师长着两瓣小胡子,被他吹的飞起,他啪的一声摔了手上的尺子,瞪着姜梨就骂:“姜梨,我平时说了多少遍,没有解题过程直接上答案,就算答对了也只能给卷面分,我说的话都当成耳边风是不是?!”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声:“报告!” 数学老师正生气,有人迟到他更加生气了,回头吼了一句:“还不给我进来!” 发现迟到的却是他平时的爱徒,陈子晋算是班上为数不多的成绩佼佼者,而且有时候还能挤进年级排名,各科老师都对他甚为偏爱。 数学老师脸色微微缓和了一点,招手让他过去:“子晋你来,黑板上这道题你重新解一遍。” 陈子晋将手里握着的东西揣回口袋,依言拿了粉笔上台演算,步骤工工整整一丝不苟。 对比前面姜梨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实在显得有些楷模。 底下一堆同学小声的哄笑。 姜梨却恍若充耳未闻,眼睛定在一个地方,出神的看着,对旁边的一切毫不在意。 陈子晋写完,最后的答案与姜梨的倒是一致,数学老师又抓着她念了一遍,最后问了句:“这次记住了没有?” 第6章 烫伤 “知道了。”轻飘飘的一句话犹如凉水清清淡淡地泼过来,姜梨答完话锤头看着自己的桌面。 什么叫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这就是了,数学老师觉得很无力,挥挥手让她坐下。 陈子晋看着那个今天一直带刺一样的女生,将手上的东西又握紧了一点。 虽然小有风波,但是一堂课过的还算平静。 姜梨将自己桌洞里的东西都找出来看了一遍,越看心里越是凄然,那些从前不大在意的很多东西,现在看来,却都视若珍宝。 反而以前那些汲汲营营的东西,如今再看,不值一提。 她从桌洞最里面抽出来一张纸,上面是谢司珩签过字的转校同意书。 她跟谢司珩的第一次见面,对于这一世来说不过两月有余,而对于重生之后的姜梨,却遥远的跨越了生死。 初见。 她被带进谢家富丽堂皇的别墅里,踌躇胆怯,极力想要减弱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缩进尘埃里。 因为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太过耀眼,光芒太盛,气势太强,叫人看一眼,都忍不住退缩。 但是很好看。 姜梨从来没看过这么好看的人,剑眉星目,五官刻画的犹如精雕细琢过,肤色过白,唇很薄,鼻很挺,眼睛覆盖在睫毛下,瞧着人的时候是专注的,带着一点打量,却不让人觉得突兀。 线条流畅的下巴下面,是分明的喉结,过分精致的五官组合在他脸上没有一点柔和感,反而处处透着一股矜贵。 他看向姜梨时,修长的手指在膝盖上轻敲了两下。 很久,站起身来,对姜梨说了第一句话。 “我是谢司珩。”他的嗓音带着微微的沉,掷地有声。 彼时的姜梨,对着面前这个光是外表就过分优秀的人,心里连一丝一毫的杂念都不敢生出来,她只觉得,这个人将她从孤独里拉出来,收养她,给了她一个家,她应该感激。 所以她感激地喊了他一声叔叔。 这句话落,面前很久没有声音。 僵了两三秒,姜梨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从他脸上看到了怔忪。 那是唯一一次,姜梨从他脸上看到的类似迷茫的东西。 她暗暗咬牙,喊叔叔好像不对,虽然他年长她许多,但是一般人应该都不喜欢被人家叫叔叔吧? 所以她顿了顿,改口了,为了显示她真的很有诚意,也为了显示她真的不是觉得他老,她改成了:“小叔叔。” 谢司珩看向她脸上的表情,似乎在确认面前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在耍他,但是怎么瞧她脸上都只有‘认真’这一种神情。 他收回目光,转而又坐回沙发,丢下最后一句,便不再理她:“房间在二楼。” 姜梨那时候是后知后觉地感觉谢司珩那时候生气了,但是她反应过来已经是两天之后了,也不敢郑重其事地去跟他道歉,而且谢司珩也没有理她的打算,他那天亲自见她,已经是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给的厚待。 想起来也就是因为那件事,姜梨开始躲着谢司珩,尽量不让自己在他眼皮子底下绕,寄人篱下,免得看的人家心烦。 收起回忆,眼里还是谢司珩龙飞凤舞的签字。 她的转学申请需要家长的签字,顾枫那时候还不敢随便代签,便拿给了谢司珩。 姜梨掏出来一支笔,认认真真的照着那两个字写了一遍,除了落笔不够果断,也能像个七七八八。 她又写了‘姜梨’三个字。 一模一样的字体,类似于行草,端端正正地落纸上。 其实她现在写的字跟谢司珩的基本上是相像的,因为他的字好看,她前世的时候特意强迫自己学了这一手,以前是为了应付作业,现在想来,谢司珩对于她的影响,也不可谓不深远。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余光却撇到桌面被放置了个小药瓶。 已经下课了,周围窸窸窣窣都是说话声,陈子晋就站在她桌前,脸上带笑:“这个是烫伤药,你赶紧处理下手上的伤。” 话落,旁边一本厚厚的新华字典跌落在地,书角砸在姜梨脚上。 “对不起对不起。”宋筱一脸诚挚地道歉,捡起书,又看向姜梨:“没事吧?没有砸到你吧?” 姜梨将手上的纸恭恭敬敬地折好,夹在了数学书扉页,起身,捞过桌面那瓶药水。 过道被陈子晋占用,她掀了掀眼皮:“借过。” 陈子晋不自禁地就侧了身给她让开路。 姜梨一路走至讲台旁,手上的东西一抛,药水瓶呈抛物线被甩进了垃圾桶,与刚才的水瓶一起,躺的平平整整。 “......” 班里一阵缄默。 显然,陈子晋主动接近姜梨,整个班的视线就都关注在这边,男生看戏女生抽气,见姜梨直接丢了陈子晋给的药,又都转为了惊讶。 陈子晋诶,班草! 学习好! 家世也好! 白马王子一般的人物,主动跟姜梨示好却被人当垃圾! 程瑜像是忍无可忍一样一下站起身来:“姜梨你什么意思,不知好歹!” 姜梨要去厕所,闻言,微微撇头分了一丝眼神给她:“你若想要,自己去捡。”说完,揣兜走人。 陈子晋站在原地,对于姜梨的动作他只是短暂的僵了一下,然后又换上一丝笑容:“没事,姜梨同学可能是今天心情不好。” 往常跟他说句话都会脸红的人,今天反常得令人吃惊。 姜梨对着厕所的水龙头冲洗烫伤的手,红了一片的地方有些微微的小水泡,纵使记忆再好,她也记不住一些无端端的小伤小害,所以刚才程瑜的那招,她防都没防。 但是陈子晋,她清楚地记得前世自己从他只言片语的关心里一步步沦陷的,然后被利用伤害。 她以前是个缺少安全感的人,又将安全感放在别人身上,却换不来人家的珍惜。 她冲了很久的凉水,红色才褪去一些,她的皮肤很白,所以看上去还是有些严重,但是自己丝毫无在意,将外套的袖子放下来,直接盖住了。 第7章 绿手镯 旁边却伸过来一只手,递给她一张纸巾:“擦一擦吧,袖子都弄湿了。” 袖子是刚才热水泼湿的,还没有完全干。 姜梨看着面前比她矮了一个头的女孩子,扎着两个马尾,有张可爱的娃娃脸,她没有印象,似乎不是他们班的。 接过纸巾,道了谢,她直接怼着伤口乱擦一通。 “哎呀你。”娃娃脸有些着急,抽了另外一张纸巾,把她的手牵过来,轻轻地往上面擦,似乎是很不满意姜梨刚才的粗暴:“你那样擦,皮都要掉了,你是不怕疼吗?!” 她仔仔细细地用纸巾吸干了水才将袖子放下去。 “谢谢。” “你怎么不去医务室处理下伤口?”娃娃脸追着她问。 姜梨要走的脚步顿了顿,无所谓地答:“不是什么大事,回家涂点药就好了。” “哦哦。”娃娃脸点点头,看了她一眼,突然满脸通红地跑走了,跑的时候还一跳一跳的。 姜梨:“......” 她前世烫伤的时候用了陈子晋给的药水,所以完全没有这个桥段,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等她回了班级,班上几乎所有人看她的表情都变成了不可思议。 姜梨目不斜视,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过了两节课终于到放学时间。 姜梨轻车熟路地在距离学校两百米的地方找到谢司珩派来接她的司机,其实前世的时候她只让司机送了两天就没要了。 一是因为谢家离意林有公交直达,而且不算远。 二是因为不想被过多关注,谢司珩的车子都价值不菲,而学生时期,最介意的就是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但是今天可能是因为她受伤的事情顾枫特意交代过,所以司机来的也早。 又是一个熟面孔。 姜梨客套地喊:“陈伯伯。” 陈司机从后视镜上看姜梨的额头,公事公办的口吻:“顾特助吩咐宋小姐若是还不舒服就去趟医院。” “不用了。”姜梨半靠在椅背上,从最后一堂课开始她就有点晕乎乎的,眼皮很重,怕是今天折腾了一圈,累着了。 从车子上下来,站在谢家别墅的大门口很久,姜梨都没有勇气踏进去,总有种恍如隔世一般的错觉。 她在这个房子里的时光其实不多,大概一年吧,高三的时候就搬出去住了宿舍,再后来大学也是宿舍,其中种种缘由,说来话长。 总而言之,直到前世她死,这栋房子,她已经有七年没有踏足。 姜梨抬手按了门铃,白色的门从里面打开,露出保姆云姨的脸。 谢司珩这个人本身喜静,房子只安排钟点工打扫,但是他有个从小照顾他到大的保姆阿姨,据说他小的时候父母都忙碌,生活起居全是这位云姨在打理,也由此她的地位极高。 到如今年岁已经老了,不肯退休,谢司珩态度不明,也没有强硬,就留她简单地做些杂活,当给她养老。 看见姜梨,云姨也没有什么脸色,开了门就回了屋里。 姜梨淡淡地喊了声云姨,视线落在了房子上。 跟前世的记忆重合,房子的装潢还是原样,简单的线条,黑灰绿的色彩,配色虽然深,却也不压抑。 去往二楼的楼梯拐角处,上面灰色的粉刷上有一道尖利的硬物刮花的痕迹,一条长长的勾,破坏了些美感。 姜梨伸手在上面摸了摸。 客厅发出来一声闷响,云姨大力地将手上的托盘摔在桌上,看向这边的眼神有些大喇喇的不满。 姜梨尽量不去招惹她,提脚上了楼。 她的卧室在二楼朝北的方向,推开门,粉红色的装潢映入眼帘。 大概她要搬进来之前顾枫是照着一个小女孩的喜好布置的房子,反正谢司珩肯定不会管这个事,他大概都不知道她的房间长什么样子。 满眼的粉红色,墙,床,桌子,全是公主风。 只是与这些风格不同的,是桌子跟置物架上的东西。 大大小小摆了十几件,从题字的折扇到缀着白玉兰的发簪,置物架上全是一些深颜色或者古风的物什。 姜梨一一用手摸过,万分怜惜。 最后她从床头柜上取出来一个滕着萱草的盒子,锁扣咔哒落下,里面躺着一只通体碧绿的镯子。 姜梨将它取出来,躺在掌心,似乎一瞬间,它身上有微光闪过。 然后又趋于平静。 姜梨看着它的神情专注,而后从桌上取来一把剪刀,眼都不眨,直接戳破了手指,顿时血流如注。 她将血滴在镯子上。 神奇的是,血流到碧绿的镯子上,却瞬间被吸干,那个镯子的颜色更加深邃起来,上面发出了一丝微光。 姜梨眼睛一亮,闭上眼睛转动念力。 这时候,房门却被敲响。 姜梨睁开眼睛,眼眸里红光一闪而过。 她将镯子带进手腕,那镯子已经恢复成一派碧绿的模样,与普通的玉镯相比,就是晶莹剔透了一些。 门外站着云姨,她古怪地看了姜梨一眼,嘴里说话没有什么好脾气:“下楼吃饭。” 云姨喊吃饭,一定是因为星期五。 也不知道谢司珩的爸爸是怎么对他提的要求,反正姜梨觉得这不可能是谢司珩自己主动想到的,因为星期五定为家庭日这种东西,怎么看都不是谢司珩的风格。 大概意思就是,顾枫跟她说过,为了不让宋小姐你感到太孤单,总裁他每周会抽出一天的晚餐时间来跟你吃饭,具体定在哪天,那就尊重小姐你的时间,由你来定。 前世的姜梨躲谢司珩都来不及,对于这种日子更是‘不敢造次’的,但是她又不敢反抗,于是就定在大家都稍微能松懈下来的周五晚上。 这一天风雨不动,大家都得回家吃饭。 至于大家,其实也就谢司珩跟姜梨两个人而已。 姜梨咚咚咚地下楼,谢司珩果然已经回来,正坐在饭桌旁解手上的衬衫扣子。 他面上一派严谨,就算是听到姜梨的声音也没有分出一丁点儿眼神给她,只是专注着单手解扣子。 半天,扒拉不开一颗纽扣。 第8章 能不能教我 云姨在一旁看的干着急,她对谢司珩跟对姜梨的态度明显不是一个级别的,瞧着谢司珩的时候,怜惜的像看自家人。 只是她再着急也不敢上前去帮忙,谢司珩虽然对她客气,也是念着她辛劳多年的情分,碰他却是碰不得的。 姜梨汲了拖鞋过去,也没多想,直接扯过他的手,将上面两颗扣子解了,再换另一只手,边跟他说话:“小叔叔,我帮你。” 话落,纽扣都解了,谢司珩这才猛地一甩手,将她的手甩开。 姜梨本来就站在桌子旁,没料到他突然的力道,直接撞在了桌沿上,烫伤被重压之下,疼的她一哆嗦。 却也只是一瞬,她复而撇了撇唇角,踢着拖鞋去洗手,边走边念叨:“不要就不要么,这么凶。” 谢司珩的表情,是没有表情。 他只是惯性的不喜欢被触碰所以顺力一甩。 两个人的晚饭,前世是沉默的。 如今,还是沉默的。 云姨给姜梨盛汤的时候,偷偷摸摸瞪了她一眼。 姜梨全当没看见。 “小叔叔,你明天有事儿吗?”她放下筷子,举了个勺喝汤。 谢司珩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话,毕竟他们俩吃饭,从来都是一派缄默的,例行公事吃完了饭各做各的事情。 在他看来,今天的姜梨确实主动的有些古怪了。 顿了顿,他还是答了:“何事?” 他这个人说话,从来都是挑最短的说,能用三个字的绝对不用五个字,能不说话的一个眼神都不会分给你。 姜梨好奇他平常都是怎么谈生意的。 他今天跟姜梨就说了两句话,何事起,何事落。 姜梨也不在乎,颀长的脖子晃晃悠悠的,随口胡诌:“我们学校,下周有个体能测验,老师说,说,每个人都得有个特长,考评的分要算在德行里。” 谢司珩惯有自己的饮食习惯,咽下口里的菜,才掀了眸子看她:“然后?” “然后你不是特别擅长这方面的吗,能不能教我一项。”姜梨眼神充满向往。 “让顾枫陪你。”他搁了筷子,拿过一旁的湿巾拭了手,转而上楼。 姜梨也不泄气,将碗里的汤喝完了,刚才谢司珩在,强撑起的精神也撑不住了,飞快地要上楼。 “宋小姐,你只是寄住在谢家,不要乱了分寸。” 身后传来云姨幽幽的声音,姜梨恍若未闻,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飞快地洗了澡,从医药箱里翻出几瓶罐罐,她脑袋晕乎乎的,随手两下在烫伤的地方涂了药,头发也没有吹干,抱着被子睡着了。 只是越睡,脑子里就好像有人拉着她在转圈圈,天旋地转的时候,一些影像窜进脑海。 陈子晋,宋筱,顾知近,徐远书,最后,是谢司珩的脸,放大在她面前,怒气翻腾。 甚至小腹的痛感强烈,由疼痛,最后到冰冷。 醒来,泪湿了枕巾。 总觉得整个人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她摸摸额头,烫手的很,估计还是头上的伤口触发的发烧。 迷迷糊糊间,抱着个抱枕开了房门出去。 谢司珩的主卧朝南,并排的是一间书房,此刻书房里的灯还亮着,姜梨踢着拖鞋进去了。 她也不知时间,只知道本能的想看见谢司珩。 他果然还在埋头处理公务,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看见的就是顶着一头杂乱短发睡衣加身的姜梨。 微拧眉头,这个家里的规矩大家都懂,他不喜欢被打扰,所以一般没人会这个时间来吵他,何况还是个睡得迷迷糊糊的睡鬼。 ‘睡鬼’姜梨,头上翘起了两揪睡定型的头发,眼睛要睁不睁,眼角似乎还有些微红,人太瘦,睡衣稍微大了一点,一边的领口垂在肩上,要掉不掉。 手上还抱着个玩偶。 在他看来,全身上下就顶着‘麻烦’两个字。 “出去。” 他言简意赅地赶人,绝没有可能跟她玩三岁娃娃半夜找妈妈的戏码。 姜梨站定在门口,伸手将自己的领口扶上来,揉了揉眼睛,说话声音有点嘶哑:“小叔叔。” 在来b城以前,姜梨是生活在水乡一带,她自小耳濡目染,说的话也带三分软调,只是很多时候都不愿意这么说话示人,因为水乡的音调,总是带着一股子撒娇的意味。 此时她身体不舒服,见了谢司珩,自然而然就软了三分,真的像个奶娃娃。 说完了也不等谢司珩回答,自己走进去,直接往沙发一躺,抱着玩偶缩成一团,又睡过去了。 “......” 谢司珩将最后一份文件合上,关了台灯站起来,姜梨还维持着刚才的动作,蜷缩成婴儿的姿势,一只手肘垂下来,袖子没有盖住的地方,白皙的手腕上有一块红。 谢司珩走近,将她的袖子往上提了提,露出烫伤的伤疤,正中间的地方还有一块青紫。 他想起来刚才饭前他甩手的那一下。 “小叔叔。”不知道是不是醒着,姜梨呢喃了一句,咂咂嘴,脸颊上两团红晕。 谢司珩伸手一摸,果然触手滚烫。 撤了手,站起身想要直接回房。 走到门口顿了顿,最终还是转身,掐着姜梨的胳膊提起来,抄过膝弯,将人抱起。 打开姜梨房门的那刻,他很明显地皱了眉头,显然被这一室的粉红色吓到了。 将人‘扔’上床,从旁边没有收拾的医药箱里找到退烧药,塞了一颗进她嘴里,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咽下去。 这些做完,脸已经黑到不能再黑,额头青筋隐隐有暴起的姿势。 第二天周六,初秋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暖洋洋地沁人心脾。 姜梨在床上打了个滚,整个人神清气爽,昨天的晕晕乎乎消失不见。 她在房子里转了一圈,除了云姨在准备早饭,不见谢司珩的人影。 他肯定是在家的,不然光她一个人,云姨不会准备早饭。 姜梨轻车熟路地跑去了后院,蹑手蹑脚地走近另外一个建筑,里面果然传来声响。 面前是一幢稍矮的房子,只有单层,但是装潢却跟前院的住宅完全不同,这里的外墙被刷成黑色,有些重金属元素,门口还有一辆倒挂的组装摩托。 第9章 珩哥哥 据姜梨所知,这两摩托不论是从材质配件组装还是跑量单排,无一不出自名家名厂,一个零件就够普通人家几年的开销。 这样一件本该在赛场傲视群雄的宝贝,此刻被挂在墙上,当装饰。 两道粗重的铁门没有关紧,姜梨探过头去往里看,果然从缝隙里看到一道挺拔的身姿。 谢司珩穿着普通的家居服,他是天生的衣架子,183的身高,宽阔的后背,丢人堆里也扎眼得很。 他耳朵上戴着一对防噪音耳塞,左手握着一只仿真的手枪,对着对面的靶子,瞄准,射击,利索的‘砰’一声,之后是子弹穿透靶子的闷响。 后挫力几乎对他没有影响。 姜梨看不见也知道他的枪法有多准,弹无虚发,枪枪皆在九环以上。 他打完了这一枪伸手摘了耳塞随手丢至一旁,坐进了一旁的沙发上,视线看向一处,淡淡地开口:“说吧。” 姜梨转动身子,这才发现被门挡住的地方还有两个人。 顾枫她认识,另一个却是生面孔。 两人恭谨地站在原地,那个陌生男人似乎有些战战兢兢,半晌,才说出一句话:“对不起老板,人跟丢了。” ‘咔哒’,谢司珩取过墙上挂着的另一把仿真枪,他所坐的沙发后面, 一整面墙全是各种型号各个种类的射击器,弓箭也有。 只是跟市面上卖的玩具不同,无论质感或者说外观,都像是一比一精雕细琢出来的。 而谢司珩听完了那一句,漫不经心地转了一下手里的枪,一双眼睛定定的看了过去。 他看人的时候自带三分威慑,不用说话,面前的男子已经将头垂到胸口,求救般地看向顾枫。 “他救不了你。”谢司珩淡淡地开口,说完,坐在沙发上的姿势未变,伸手举高他手中的步枪,扣动扳机,‘砰’一声,子弹飞出。 他竟然就这样押了枪,直中靶心。 顾枫也明显吓到了,原本要开口求情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我不养废人。”取了一条手帕,低头擦起手中的枪,指骨修长,漫不经心。 这时候花园的门却被推开,‘嘎吱’一声,姜梨的注意力都在屋内,没有料到身后突然的声音,被吓了一跳,头磕在铁门上,发出‘咚’一声轻响。 这下,屋内的人都看出来。 “谁?”说话的是顾枫,他寻声出来查看。 姜梨伸手抹了抹额头。 门已经完全打开,谢司珩也走出来,看见她,冷淡的眸子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 “珩哥哥,早。”这时候一个欢快的女声传过来。 姜梨背脊微微一僵。 谢司珩将手揣进口袋,侧身用眼神示意顾枫出去:“再找有用的人去查。” 顾枫出去之前特意拉着姜梨问了一句:“姜小姐,头上的伤好点了吗?”他脸上丝毫没有被打扰后觉得不妥的表情。 “没事了。” 顾枫这才领着人出去,而他旁边的陌生男人直至出了门,也没有将头抬起一分。 姜梨还没有转过身,肩上已经攀上一只手:“小姜梨,几天没见,你又长好看啦。” 几乎是下意识地耸肩甩开来人的手,微微动脚,姜梨不自觉地就往谢司珩身边窜。 淡淡的沐浴露香味飘进鼻间,姜梨身上不像他平时接触的名门世家的千金身上都是名贵的香氛香水气。 在谢司珩看来,她就是个还没有长开的小孩。 他虽然不喜被人接近,却也没有退开,看向来人。 一身精致的小香风套装,初秋的天气却穿着一条短裙,露出一双修长的美腿,脚上一双高跟鞋,脸上妆容得体,正看着姜梨,笑的一派温婉,仿佛对刚才的动作毫不在意。 沈慕溪。 一个姜梨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词汇来形容的女人。 沈慕溪将手上拎着的东西献宝似的在谢司珩面前晃了晃:“珩哥哥,猜猜这是什么?” 谢司珩看了两眼她手上的植物,难得的带了三分平和:“幽灵兰。” 沈慕溪笑的更开心了:“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珩哥哥,我好不容易弄到的一颗呢。” “搁着吧。”谢司珩却没有再看,绕开两人回了前院。 谢司珩的别墅还有个花房,除了射击房就数那里去得多,里面培育的都是些稀缺的名贵花草,有专门的花匠照料,虽然他每次都是略微看看,却也都知道这是他难得上心的东西。 沈慕溪僵了僵,这个幽灵兰不知废了她多少工夫,原本想着谢司珩必定会夸上一两句的,却没有想到他连看都没多看两眼。 转眼看见姜梨,嘴角又牵起笑容:“珩哥哥是不是今天碰见什么烦心事了。” 若是前世,姜梨怕是会礼貌地宽慰她两句,可是如今,看着面前这副笑脸,姜梨什么表情也摆不出来,动脚跟着谢司珩的背影,丢下一句话:“小叔叔什么东西弄不到手,怎么不想想为什么花室没有这个植物。” 前面拐角的谢司珩听了这句话,脚步似乎微微顿了顿,只是很快就消失在后院。 屋里的云姨已经布置好早餐,抬头见依次进来的三人,尤其看见沈慕溪,眉眼都压弯了。 “妈。” 沈慕溪是云姨的女儿,据说她是个单亲妈妈,年轻时候带着沈慕溪到处找生计,后来到了谢家做保姆,沈慕溪没处去,也跟着她在谢家老宅住下,直到成年大学毕业,谢司珩又自己置办了私宅,这才搬出去。 当然,这些都是官方说法。 说起来,沈慕溪跟谢司珩年岁相当,也算是青梅竹马。 姜梨扒着自己面前的白粥,看着小青梅娴熟地拖开小竹马旁边的椅子落座,巧笑倩兮地将一碗白粥递到他面前:“你不爱喝太烫的,这是我妈提前盛好放凉了。” “咳——”姜梨分神被热粥烫到,表情一下拧巴成了苦脸。 “没事吧?”沈慕溪飞快递过来一张纸巾,还贴心地给她拍了拍背。 姜梨摇了摇头,收起眼神专心地喝自己的粥,直到一碗粥见底也没再抬起头来,吃完了飞快的上了楼。 第10章 狐狸少年 “果然还是小女生,情绪变化快。”沈慕溪低头感叹,又朝着谢司珩说话:“说起来珩哥哥,我竟然比姜梨大了一轮呢。” 话落,谢司珩却没有回答,她抬头时刚好看见他从楼梯口收回的眼神。 姜梨坐在她粉色的床上撑着头发呆,好半天,腿麻了才醒神。 倒不是思考什么深奥的问题,她从来不是心思太细腻的人,就是觉得莫名有些烦躁。 甩了甩头,她打了个滚到床沿,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又取出一样东西。 这次是一个破破烂烂的铁盒子,很有年代感,上面锈迹斑斑。 打开盖,里面是一些小物什,最上面有个老式手机。 姜梨取出来,摁亮了屏幕,电量还算充足,通讯录里孤孤单单地躺着两个联系人。 她点开上面的一个,看了好半晌,点进去信息栏,只有一条被设为星标的短信,内容是短短的五个字:飞南非,勿念。 姜梨将这条信息看了又看,尽管上面的时间与如今相隔了4个年月。 她退出了短信界面,转而点开另一个,上面有条未读信息。 果子狸:呼叫羊。 时间是昨晚。 估计是她睡着之后。 姜梨抬手敲了敲键盘,然后起身换衣服。 下楼的时候谢司珩已经不在,沈慕溪也不见踪影,只有云姨在餐桌旁剥豆子,见了姜梨没好气的嘟囔一句:“见天地往外跑,现在的学生。” 没说完的话不用猜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姜梨身穿一件宽大的卫衣,罩住了整个身体,帽子压在头上挡了大半张脸,兴致缺缺地绕过她出门。 按理说姜梨来b城满打满算不过两个月时间,在这边应该不认识什么人,但偏偏有个例外。 果子狸就是那个意外。 前世的时候姜梨觉得这不过是个志同道合相见恨晚的朋友,现在想来,有些事怕是冥冥中早已命定。 有居民的地方就有商业街道,穿过谢司珩别墅所在的住宅区,往东两里有一片‘鬼市’,鬼的意思是指这里的东西包罗万象,各种稀奇古玩应有尽有。 街上白天冷冷清清,没什么人,各个店铺门半掩不开,人影也难见一个,只有对面的花鸟市场传来些嘈杂的声响,带来些生气。 长文街123号。 姜梨推开半掩的门,狭小的空间里横七竖八地摆放了一地杂碎,有大有小,从木桌子到小陶器。 靠里的窗口下一张躺椅,上面卧着个人,歪歪扭扭地躺在上面,脚上一只拖鞋要掉不掉的挂着,面上盖着一把罗扇。 睡得正香。 姜梨三两步跨过那一地狼藉,手速飞快地提起那面罗扇,握在手里打量起来。 遮光的东西被抽走,睡着的人抖了抖睫毛,转醒了。 一个清瘦的少年,眉宇间都有些聊发少年狂的肆意感,一头短发躺的乱七八糟,随着起身的动作,脚上蹬着的懒人鞋终于掉下来。 消瘦,骨骼纤长,大眼,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孤傲,看见姜梨时,懒懒地伸了个腰。 “说吧,昨晚做什么去了,八点半给你发的消息都没回。” 姜梨将扇子妥善地放回壁柜,谎话张口就来:“做作业。” 视线跟随着她手上的动作,少年问:“看出来什么?” “清末的,苏绣的功底一般,不是什么大家的作品。”姜梨淡淡道:“你喊我过来就为了看这个?” 少年挑了挑眉,看了面前卫衣帽子扣头的女孩两眼,重新踢上自己的鞋,显然也没想在这个话题多绕:“既然来了,陪小爷吃个早餐吧。” 话落,伸手提溜了姜梨的帽子就走,半分不给反驳的机会。 b城的早餐,豆汁儿包子油条,少年飞快地啜完一碗,抬头看着对面漫不经心一口未喝,将豆汁当成水玩的女孩,啧啧几声:“京城的豆汁儿,你喝惯了往后一天不喝就痒痒难受。” 姜梨就掷了手里的勺,心里腹诽,多少年了我也没喝惯。 “哎——等等”,少年突然扑过来,一把拽了姜梨的手,伸手抚向她手里的绿镯子:“哪来的,怎么没见你带过。” 姜梨任他瞧,好整以暇地听他的下一句话。 果然,他说:“这玩意儿有灵性,羊你放点血在上面试试。” 前世的时候虽然场景不一样,镯子的出场也没有这么早,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字不差。 姜梨这时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果然重生的事实。 抽回手,她略带鄙视的目光投过去:“狐狸,说实话你是不是每见一样新货就让放点血?” “那不是,有灵的东西可不多,你这是个宝贝,打个商量,卖给我?”他吃饱了,曲起一只腿谈起了买卖。 姜梨对答如流:“你出多少?” 狐狸扬手,比了个二。 “两百万?” ‘啪!’面前两人的桌上被甩下来一个本子,被风扬起来一页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两位少侠这么有钱,能不能先把上个月赊的早餐钱先付了?” 狐狸摸摸鼻子,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张叔,我什么时候少过你钱,跟朋友谈生意呢,别打岔。” “行了林星也,别的不说,你这说大话的本事倒是跟你姥爷学了个十成十。”店主一边说一边摇头。 ‘呸。’林星也将嘴里叼着的牙签吐出去,冷笑起来,他面容偏冷,不悦的看人的时候甚至看出来几丝阴邪。 要站起身的那一瞬,袖子却被拽了拽。 姜梨从口袋摸出几张红票子,扔在了桌上,淡淡道:“这些先给你,不够的他下次补过来。” 说完重新将帽子扣在头上,拉着林星也退出了早餐店。 “哎哎哎羊,慢点慢点,小爷穿着拖鞋呢。”袖子被姜梨扯住,林星也一边走一边嚷:“你担心什么,小爷又不打他。” 到了林星也店门口姜梨才放开手,回头定定的看他:“你是不打他,你不就想踢翻那张桌子。” 林星也惊道:“奇了诶,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曾经眼睁睁看着你踹翻了人家的桌子,被你借钱到早餐都吃不起。 整个一暴躁少年。 第11章 给你喝,草莓味的 回到林星也的店里,门开了半扇,林星也在屋里转了一圈,道:“说正事。” 耽误许久,终于要说正事了。 姜梨捡了桌上一个苹果,牵起袖子擦了擦,喀嚓咬下一口,好整以暇地等他开口。 “下周五,有个会去不去?”林星也挑眉。 “去。”姜梨斩钉截铁,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闻言,林星也的表情变得古怪,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又动手扯了扯她的帽子。 “干嘛?” “不对劲。”他摸着下巴,一副打量的姿态:“平时做什么都慢吞吞的像只老山羊,今天怎么——” 姜梨看回去,老神在在地道:“什么?” 林星也牵过她的手,又去看那个镯子,过了很久,姜梨才听见他重新开口。 “这只镯子,倒是越看越有趣呢。” 夜凉如水。 半天的星子闪着微光,别墅树梢枝头有些些路灯的残影,打在地上,树影绰绰。 “染染,等爸爸回来给你过生日。” “姜梨,你去死吧!” “姜梨,惩罚要开始了。” “......” 声声句句,嘈杂不堪。 惊醒,又是一身的汗湿和泪痕。 姜梨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一分钟,果断掀开被子下地。 寂静的书房里只有纸张翻页与偶尔的键盘敲响声,好一会儿,俯首的男人抬眸看了一眼窗外,又伸手拧了拧眉头。 水杯空了,他准备下楼接水,门把手刚拧开,门口却传来‘咚’的一声。 接着就看到姜梨斜歪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的景象,边还摸摸自己的额头。 一身卡通卫衣,这次是耳边的头发翘起两揪,一双大眼看向他时带了点心虚。 “小叔叔。” “何事。”谢司珩的脸色还是与之前一样,平淡无奇,只是大半夜的她出现在他门口让他好奇,这两天她在他面前晃动的频率未免太频繁了些。 “你要喝水是吗,我去给你接!”姜梨直接扑过来,手速飞快地从他手里抽了杯子走,转身咚咚咚的下楼。 她动作太大,带起了周身气流。 谢司珩又闻到了那股沐浴露的味道。 姜梨将水杯放回他的桌面,人就‘死皮赖脸’地在他沙发上坐下来。 本来她出来看见书房门关着里面透出来丝丝微光就知道谢司珩是为了防止她像昨晚一样打扰所以关的门,也就福至心灵地不去敲他的门了,坐在门口半晌昏昏欲睡,直到门被他打开。 现在人都进来屋里了,要她主动出去,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他并非铁石心肠,哪怕是念着双方父母的交情,他昨晚不还是将她‘拎’回房了么。 刚才那一下却是将她磕醒了,这会儿没有睡意,她坐在沙发上不安分,东翻翻西翻翻。 谢司珩书房里的书不多,大多是乏味的,跟他的兴趣爱好一样硬,她翻不出什么好看的,倒是在最角落里捡了本外国小说。 估计是顾枫看不过去他的书房太正经给他胡乱买的,拆都没有拆。 姜梨拆书的声音窸窸窣窣。 谢司珩重重掷了笔,忍无可忍:“出去。” 换了平常人,不需要谢司珩说话,光看他的表情,七分震慑就能将人吓跑了,哪里还敢往上凑。 姜梨手下顿了顿,抱着书的手收紧,坐在沙发里蜷成一团,坚决地摇头。 谢司珩站起身朝她走过来。 姜梨仰头盯着他的表情看,讨饶:“小叔叔,我就在这看书,我保证不发出声音了,真的。” 她还举起三根手指,煞有其事地保证。 下一秒,领子被拎起,整个人被扔了出去。 门‘砰’地一声响。 “......” 周一早上意林一中固定有升旗仪式。 原地解散之后姜梨才慢吞吞地去了食堂,工作日她的上学时间跟谢司珩的对不上,云姨自然也不会为了她提早准备早餐。 要了一个肉饼一杯豆浆,姜梨将身上裤兜卫衣兜都掏了,全身上下就三个钢镚。 “小姑娘你倒是快点,后边还排队呢。” 姜梨将钱递过去:“豆浆不要了。” 高二十三班在一楼,班门口的位置还有一大片活动场所,原地解散之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学生都三五成群地在门口聊天。 姜梨单手举着油纸包的饼,就蹲在班级门口的台阶上,很认真地嚼。 卫衣帽子照旧扣在头顶,眼睛没有聚焦,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看,这不就是13班的姜梨吗,上周因为摔了一跤叫家长的那个?” “呵,就是她,我听冯鸣说,她的家长根本不是亲生父母好嘛,她是被收养的!” “就这还好意思动不动叫家长?缺爱吧?” “也不能这么说,我是没有见着,但是据说收养她的那位,是个超级年轻的企业家,长得还好看。” 啧的一声:“那就是博关注了?” “笑死人,结果人家一句关心都没有,走个过场就撤了。” 面前三个女生,说话声音一个比一个大, 似乎毫不在意当事人就在她们背后能听到,讨论的一派欢喜。 “说起来,收养家庭一看条件就不错吧,结果你们猜我刚才碰见了什么?”神秘兮兮又鄙视的语气。 纷纷好奇:“什么?” “她去饭堂买早饭,兜里就3块钱,她连多一杯豆浆都买不起。” 意林在本质上来说是个贵族学校,这里的学生是没有办法想象兜里只有三块钱是什么感觉的。 顿时,周围都炸起一片不小的惊呼声。 “没搞错吧我去,三块钱?给我家猫买一粒维生素都不够!” 五六张嘴叽叽喳喳,全然像个相声专场。 姜梨手里的饼还有三两口,她目不斜视,小口小口吃的很认真,周遭的讨论很大声,她却恍若未闻。 巴掌大的脸上,精致的下颌线都透着一股冷漠。 她又咬下一口饼,怀里却被塞进来一个东西。 姜梨伸手拿出来,又看向面前站着的人,微微眯了眯眼,有些眼熟,是前两天厕所碰见那个娃娃脸。 娃娃脸看着她时笑容不知怎么就多了三分羞涩:“给你喝,草莓味的。” 第12章 你可别拉咱们班后腿 姜梨看着自己手里的草莓牛奶,上面的标签是英文的,国内没有见过这个牌子。 面前的人统共就见过两次,认识都算不上,将牛奶递回去:“谢谢。” 娃娃脸瞬间脸色有点失落:“你是不喜欢草莓味的?那你喜欢什么,我改天再给你带。” “......” 姜梨道:“无功不受禄。” “受的受的,谁要是敢说你受不得,我撕了她。”话落,朝刚刚围作一圈的相声组瞪了一遍。 显然也是听到了刚刚的话。 那几个女生却不知道为什么,被她看了一眼之后无比心虚的散了。 “怎么苏西跟她搅和到一起去了,真晦气。” 虽然长着一张娃娃脸,但是威慑力却比她好多了,姜梨吃完最后一口饼,站起身拍了拍蹲皱的裤子,扬了扬手里的牛奶:“谢了。” 她皮肤白皙,早晨的太阳照在脸上,精致的五官投下一抹阴影,唇上微微的绯色,饶是那些学生不喜欢她,见了这副模样,也都忍不住在心底暗叹。 娃娃脸就更是了,瞬间红了脸,逃也似的跑上楼去。 姜梨叼着那瓶牛奶回到座位时位子正好被人占了,三个女生围在桌子旁边,正跟宋筱说着话。 学委程瑜坐在姜梨的椅子上,正抓着宋筱的手说话:“你这条手链,一看就价值不菲,这个碎钻也太好看了吧。” 宋筱任由她拉着手,微微一笑:“没有啦,就是一个澳洲的品牌商送给我舅舅的样品,我瞧着不错就讨过来了。” 她身上是一套短裙套装,只在外面加了件校服外套,身段苗条,也算是少有的高挑。 “这个品牌的珠宝超级大牌好吗,真羡慕你有个这么厉害的舅舅,不像某些人,明明是领养家庭,也好意思拖监护人出来炫。” 姜梨刚好喝完了牛奶,她斜斜地半靠在桌上,扬手将空盒子往垃圾桶一扔,咚的一声,盒子落桶里。 程瑜这才转过脸来,看见她不满地撇了撇嘴:“姜梨,你手上带的什么啊,都什么年代了还带镯子,你这个不会是哪个地摊上淘的吧。” 姜梨今天穿的是浅色的卫衣,外面才是校服外套,由于身形过于高挑又瘦,她的袖子短了一截,堪堪露出手上碧绿的镯子。 “同学,聊好了吗?”姜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瞥了瞥自己的位子。 她语气平平无常,程瑜却感觉自己被呛了一口,想到周五被她为难的那两下,又要发作:“你——” 恰好这时候上课铃声响了。 其他两个女生才拉住她:“算了,上课了。” 只是没走两步,人又被姜梨喊住了:“问你个问题。” 她面上是正正经经的有些严肃,配合着大眼睛,倒真的叫人看出来两分虔诚。 程瑜不知为什么不自觉地停住脚,看向她:“什么?” 她心里分明讨厌姜梨讨厌的要死,可是她一说话,声音也没有多大声,却让人不能忽略。 心里暗暗懊恼。 周围的同学也一直在注意这边,此时姜梨说了话,一个两个的全都竖起耳朵听这边的动静。 姜梨拿了本书垫在自己的凳子上,坐下去之后才继续说:“今天几号?” “......” 四周一片寂静。 程瑜更是恼羞成怒:“你什么意思?” 她当然以为这种轻飘飘类似智障的问题是在耍她。 “字面上的意思。”姜梨掏出一支笔,咬掉了笔盖,又抽了一个本子,认认真真地看向程瑜,等她的回答。 一时间,周围的人都不明白姜梨是要耍程瑜玩还是只想知道日期而已。 但是日期,没必要这么郑重其事地问一遍吧? 等了几秒没有等到回答,姜梨啪一声将笔拍在桌上,眉宇间充斥上一股燥郁:“问你呢,几号?” 程瑜被她这副神情下了一跳,开口竟然有点结巴:“二、二十八。” 直到老师开始讲课,程瑜还垂着头眼里带着火气有一下没一下往后看。 被老师瞄了几眼之后同桌终于拉了拉她的衣服:“程瑜,你怎么了?” “你有没有觉得,刚才姜梨在威胁我。”活像她要是不回答,她就要冲上来给她一拳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她最后还跟你说了谢谢。但是我感觉她跟之前不一样了,你有没有觉得,一样是这张脸,她身上的气场却完全不一样了。” 程瑜不屑地撇嘴:“得意什么,不就是资助人在老师面前露了个脸,真以为自己多了斤两。” 姜梨拿了笔在纸上画了几笔,眉头一松,嘴角提起一点弧度。 伸手在桌洞里的蟾蜍头上点吧几下,昏昏欲睡。 “下周五我们要进行本学期的第一次月考,下堂课我先做个小测验,都给我好好做,有问题的我会重点关注。”英语老师在上面声情并茂。 “姜梨,老师下堂课要测验,你快别睡了。” 姜梨刚迷迷糊糊趴了一会就被人摇醒。 睁眼起来,全班的视线已经投到她身上。 英语老师看着她的眼神要喷火:“姜梨,都什么时候了还上课睡觉,你知不道你们现在是高二学生,还以为高考离你们很远吗?宋筱做得好,就该这么警醒你同桌。” 姜梨看了一眼宋筱。 对方正拧着小眉头看她,一副纠结着又急又怕,自己做错了又委屈的模样。 姜梨冷笑一声,很好,她前世真是被这种表情骗的妥妥帖帖。 “你还不服气是吧,你的档案我是看过的,以前在地方学校你的成绩显眼一点有什么用,在b城厉害的人比你多得多,可别拉咱们班的后腿。” 这个英语老师,有资历,有教资,更是高二级的英语组长,一向有些骄矜自傲,以教师评分为荣,若是有些‘老鼠屎’般的人物影响她的评级,是会被着重教育的。 姜梨懒懒地靠向后桌的桌背,漫不经心地看向桌面,看着倒像是有了几分悔过的样子。 陈子晋坐在第三排,与姜梨隔了一条过道三张桌子,此时也回过头来望向这边。 第13章 喊家长的姜梨 他的同桌捅了捅他的手肘,凑过头来跟他说话:“母老虎也是严格,人家姜梨长着那张脸,去到哪不吃香。” 说着,还贱兮兮地笑着看了一眼姜梨,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一番。 “别胡说。”收回视线,陈子晋继续低头看作业。 “姜梨,你没生气吧,刚才,我是、是想要提醒你,但是没想到老师会看过来。”宋筱靠过来一点,小心翼翼地对姜梨说话。 姜梨却瞬间举了手,冲着讲台的老师道:“老师,我想上厕所。” “马上就要下课了,你事怎么这么多?”英语老师很不满地皱眉,课堂被同一个学生打断两次,她明显很不高兴了。 “身体不舒服,刚才没敢跟您讲,我都冒冷汗了,是吧同桌?”她转向宋筱。 宋筱莫名地点了两下头。 “去吧去吧。”英语老师似乎是一刻也不能忍受她,还挥了挥手。 姜梨就将卫衣帽子重新扣在头上,揣着兜出去了。 直到姜梨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班级门口,宋筱还呆呆地没反应过来。 意林一中好歹是个贵族学校,落校选址很大,初中部跟高中部隔开,光图书馆就有3个,校区也是别有风致的,很多罗马元素。 姜梨就漫无目的在林荫道上走,很多年前,她无数次从这条道走过,尽头的华罗庚雕塑,她曾经还在下面合过影。 只是眼里没有憧憬。 回来几天,上辈子的事情遥远的连回忆都带着晦涩。 她曾经因为胆小,怯懦,固执在这丢掉了很多东西。 像破碎了一地的阳光斑驳,时刻提醒着她那些彻骨之痛。 下课铃声已经响起,林荫道上涌进来很多年轻穿着校服的学生。 姜梨从帽子里露出来的脸颊上,额头还贴着创口贴,这不影响过往的学生对她的打量。 有的光明正大,有的畏畏缩缩。 直到身前的路被挡住。 姜梨抬眸看向来人,她的眸色相较浅淡,看人的时候带着七分冷漠。 面前的少年比她高出半个头,眼里带笑地看着她。 半晌没有说话,姜梨便往旁边挪动了两步,欲走。 只是她走,面前的人也跟着她动,又挡住她的路。 一来二去,她眉宇间的那股燥郁又升起来:“什么事?” 少年见她开口说话,嘴角的弧度越发大:“你是高一的小学妹吗?能不能认识一下。” 姜梨不知道他是怎么从自己这张脸上看出来她是初一学生的,也没有兴趣知道,只是他隔得有点近,她很不喜欢。 退后一步,道:“你挡住我的路了。” 两个人三言两语间,旁边却有了众多驻足围观的学生。 叽叽喳喳里,‘高三’‘校草’‘孟昔年’这样的字眼不断传出。 “我是高三20班的孟昔年,很高兴认识你。”不管姜梨的冷淡,孟昔年直接自我介绍。 干净的校服,干净的球鞋,干净的脸,唇边还有个小小的梨涡,笑起来的时候周围都发出微微的吸气声。 只是姜梨完全不感兴趣,她定定地直视孟昔年:“让开。” 无往不利的孟昔年倒是怔忪了,他一般不出手,出手绝没有失利的道理,这个看起来有点冷的女孩,居然连他的笑容都没有融化她。 这是怎样一种马失前蹄的尴尬。 他愣住的那几秒,姜梨伸手一下拨开了人,继续往前走。 “我刚才没有看错吧,这女的刚刚,拒绝了校草的搭讪?” “我的天,这女的什么来头,没见过啊。” “孟校草她都不放眼里,看看他的表情,我哭,给我人肉一下,哪里来的不知好歹的女的。” “别说,刚才看着那两个站在一起,你们有没有觉得很养眼啊?” “没有!” “开什么玩笑,脸都被帽子遮了一半,你看清她长什么样了吗?” “我拍到了!这女的也太拽了吧。” 第二堂课间的休息时间比其他课都要长一些,很多学生趁着这个时间充饥,牛奶面包饼干满教室飞。 姜梨用帽子将自己遮了个完完全全,趴在桌子上睡觉。 好一会儿手肘又被人推搡了,宋筱的声音传过来:“姜梨。” 姜梨将暴露在外的手握成了拳,脑袋转了个边,朝向外围。 偏偏宋筱不放过,她又拽了拽她的袖子:“姜梨,出事了。” “呵,我就说这种人不会闲着,没说错吧,就是个惹事精。”这是另外一个同学的声音。 程瑜的声音也传过来:“现在好了,惹到了太子爷,我看她有几条命给他玩。” 又是几声呵呵。 陈子晋也在说话:“你们别说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子晋你,唉,校帖上都这么写了,你还是帮忙劝劝姜梨,去给他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这次是宋筱,她说话时小心翼翼,是一副忧心忡忡的口吻。 “就是个惹事精,到处丢咱们班的脸。”程瑜呸了一句。 姜梨将头抬起来,精准无误地看向程瑜,面无表情:“拿过来。” “什么?”程瑜没有料到她突然起来跟自己说话,怔忪。 “手机。”姜梨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袖子走上去,露出来一点手肘上还没有痊愈的烫伤。 程瑜撇撇嘴:“你自己没有吗?” 姜梨就定定地看着她。 “穷鬼!”程瑜将手机啪地掷到桌面,“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收拾这个残局,呵。” 屏幕上亮着,上面是意林的贴吧页面,置顶的一条帖文是:下图的女生,明天下午放学之前到高三20班给孟昔年同学道歉,过时不候,后果自负! 配图是一张照片,放大过,显然也截过,是带着帽子只露出小半张脸的姜梨,连额角的创口贴也特别明显。 下面盖楼有几百层。 大部分是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都在问怎么回事。 也有少量认识姜梨的,在曝光她的坐标。 34楼:这人我认识啊,不是我们高二13班那位摔倒了喊家长的姜梨吗? 下面一票回复。 第14章 我小时候也喜欢骗人糖吃 35楼:怎么回事啊,听说是个转校生,上周闹出来的动静还挺大的,这又得罪到孟校草身上去了? 36楼:就是个惹事精,还成天拽的目中无人。 37楼:楼上有事吗,人家面目表情就说拽,你冲我笑两下是不是就是爱上我了? 38楼:吃瓜。 39楼:侧脸看着挺好看的,我们学校好久没有这么赏心悦目的女的了吧,什么情况啊? 40楼:反正得罪了孟校草的人后果怎样都不用说了吧,啧啧啧,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姜梨只是随意地用手划拉了几下,大致看完,将手机掷还给程瑜,重新拉过帽子盖在头上,闭上眼睛又睡觉去了。 “......” “什么意思?”程瑜不可置信,这人看完了之后居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宋筱瞥了一眼,随即笑了:“姜梨可能有办法吧,我们还是不要瞎操心了。” “她能有什么办法,到时候肯定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去道歉,现在装淡定有什么用” 其实她们这么挖苦姜梨,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她莫名其妙就跟孟昔年扯上了关系,这个学校的女生但凡对意林有点了解也不会不知道孟昔年是什么样的人物。 b城里的势力鱼龙混杂,有背景的家族多了去了,而孟家,据说是个黑白两道通吃的家族,也由此,他们家的小少爷孟昔年自小便是个天之骄子,轻易都不敢得罪。 可是他偏偏又长了一张招桃花的脸,连续三年蝉联意林的校草榜首,无人能出其右。 这样的人物,谁不想搭上一点关系,谁搭上一点关系不被全校女生嫉妒。 所以,姜梨自然而然地成了众矢之的。 那条帖子的由来,也就不用多说。 至于得罪,事码说来话还长。 班里的同学又叽叽喳喳说了一阵,姜梨却突然伸脚踢了一下自己的桌脚,发出咚的一声。 全班寂静。 “安静点。”姜梨头也没抬,声音里已经充斥了浓浓的不悦。 恰好上课铃声响起,也不知道是因为她那声警告还是铃声,班里暂时安静了一会。 日照斜阳。 姜梨在庭院里按了好几下门铃,云姨都没有出来开门。 因为麻烦,她并没有让陈司机再过来接送她上下学,所以此时他也没在身边。 她退出来,重新晃晃悠悠地走在街上,这个片区有个私立幼儿园,门口有一块好大的空地,正好他们回家都是要经过那里的,就去那里等谢司珩好了。 姜梨蹲在那一片空地上,日头打在脸上她也依旧安安静静的,短发上沾了一片金黄。 刚好遇上幼儿园放学,闹哄哄了一阵,她挪了挪腿,往里面靠一点,手里拿了根草,不断地给它打结。 过了很久,身边却蹲过来一个人影。 矮矮的。 接着姜梨接收到两道打量的视线,很大的眼睛,白白嫩嫩的牛奶肌,手里握着个粉色的玩具,头上的小绒毛被绑起来一个羊角辫,粉雕玉琢活像个小菩萨。 姜梨又往旁边挪了挪。 谁知那小菩萨也跟着她挪,一边看着她,还跟她搭话:“叽叽,你也在等妈妈接你吗?” 顾枫开着车刚转了个角,抬头一看顿了一下,连带着刹车也轻踩了一下。 这本来是个微乎其微的动作,后座的谢司珩却抬眸:“怎么?” 他就讨厌做事的时候被分神,也讨厌别人做事的时候分神。 “呃,抱歉先生,我好像看到宋小姐了。”虽然姜梨小他良多,因为身份的问题,他还是尊称她一句小姐的。 前面的一辆车貌似被堵住了,顾枫不得已踩了刹车。 谢司珩分了一丝眼神看向窗外。 看见的就是两个同样背着书包蹲在地上的人,姜梨不用说,旁边还蹲了个小萝卜头。 两个人居然很认真地在聊着什么,你一句我一句。 然后她看到姜梨眼里投射出一抹小狡黠,她明明脸上没有神情,他却自然而然地想到她大概是要做些什么。 果然,她接过小萝卜头手里的玩具,打开对着吹了一串泡泡。 五颜六色的泡泡在夕阳照射下散在空气里,她很自信一般地笑了一下。 换成了小萝卜头,他吹了一口气,泡泡却只出来两个。 看上去很懊恼,解下背上海绵宝宝的小书包,从里面掏了半天,掏出来一盒五颜六色饼干样式的东西,不甘不愿地递给姜梨。 “......”顾枫看了一眼自家老板的脸色,嘻哈一声:“我们宋小姐,真厉害。” 谢司珩收回眼神,车子重新开出。 半晌,顾枫听见自家老板叫他:“顾枫。” “啊?” “是我没有给够她生活费?”谢司珩清清淡淡的一句话里,意味不明。 宋小姐的生活费—— “小孩子之间的乐趣吧,小时候我也喜欢骗小孩的糖吃。”顾枫直接解释,因为任谁也不会去认为这包饼干是为了充饥,他也不会。 眼见天黑,姜梨没有等到谢司珩的车子回来,小菩萨已经被家长接走,日暮将至,她起身拍了拍裤子,想着谢司珩的车子她也未必都认得,从她面前开过她都有可能不认识,人应该已经到家了。 果然别墅里已经灯火通明,大门没有锁,她推开进去了,一阵香味传出来。 两三下蹬了鞋子,她连书包都没取,直奔厨房。 云姨果然不在家,今晚下厨的是谢司珩。 谢司珩这个人有个习惯,他分明是极其讨厌正装束身的,除了工作,非必要的时候都是一身家居休闲服,所以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换衣服。 此刻他正穿着一身浅色的装束,长长的裤腿搭在拖鞋上,一派闲适地在厨房忙碌。 他做什么都能做的很好,姜梨几乎没有见他为什么事情烦恼过,以前去过一次他的老宅,专门还有一个房间是被他妈用来放他从小到大的奖杯奖状,满满一屋子,墙上挂的桌上摆的。 他自己不在意,但是有人帮他妥善保管起来。 这样一个人,怎么看都可望不可及。 姜梨蹑手蹑脚地走进,看他熟练地在炒酱,慢条斯理,听见动静也只是极敷衍地抬眸看了一眼。 第15章 小叔叔晚安 “小叔叔。”姜梨拽着书包带子,眼神已经越过他,看向咕噜冒泡的罗宋汤。 谢司珩很自然注意到她的神情,将虾仁放进煮的差不多的番茄酱里,放了锅铲,背微微靠在案台上。 “去哪了?”他定定地看向她。 姜梨全然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发问,她心里还在琢磨着怎么跟他讨一碗面吃,一碗汤喝。 反正他现在是肯定不会对她的行踪感兴趣的。 她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等他问出来,她不自觉就去看了一下他的表情。 “我在外面等你来着。” 见鬼,怎么有种在外过夜被抓包然后家长审讯的感觉,明明她只是晚回来一会,还是有原因的。 谢司珩看着她嘴角一丝没有擦净的饼干屑,又问:“钥匙?” “没有钥匙。”前世的时候姜梨可能会说,忘带了,不小心落家里了这样支支吾吾的掩盖之词。 可是那样的人生她已经活过一回,也领悟出来你的善意未必能换回善意,那么就没有意义了。 一个是在家二十几年的家奴,一个是刚被领回来两个月的‘养女’,她前世的时候,一直觉得不给人添麻烦就是最大的懂事了。 可有人不是这么想的。 谢司珩又去看她的表情,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钥匙这种小事情,却也关系了一个家认不认可姜梨的关键,云姨不会不懂,他既然将人领回来了,就该知道不是一时兴起领回来做客的。 但是姜梨的表情,他也看不出什么。 他不问,她也没说,仿佛就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我没有钥匙,这么简单。 他没再说话,转身将过了水的意大利面放进炒锅,跟着酱料一起炒匀。 罗宋汤也好了。 “我来,我来我来!”姜梨极快地冲完手,抢着要去端那锅汤。 这么卑微,只是为了让谢司珩分她一口饭吃。 最终这顿意大利面三分之二进了姜梨的肚子。 姜梨自动自觉地去洗了碗,谢司珩做饭已经是屈尊降贵,她可不敢奢望他再洗个碗。 谢司珩看着那个短发的年轻身影在案台上玩水,挤了洗洁精洗了一手的泡泡,又放在手里吹散,不一会儿洗碗池里已经被泡泡挤满,碗筷倒是不见踪影。 她玩了一会儿回过头来看他,似乎是见他在,又安心的转回去继续玩。 谢司珩没有想明白她的开心是从哪来的,旁边的洗碗机搁置在那无用武之地。 “过来。”他的耐心已经耗光了,出声将人叫过来。 姜梨擦干了手,跟他一块站在大门口,看着谢司珩输了管理密码,又呆滞着将自己的手伸过去录指纹。 一切做完,谢司珩转身上了楼。 姜梨看着楼梯转角,很久,嘴角提起一抹大大的弧度。 笑完了又蹲在地上,摊开双掌头埋进里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谢司珩冲了一个澡,换下那身沾了油烟的衣服,头发上淌着些水进了书房,将今天要看的卷宗都过了一遍,手边的手机响了。 姜梨站在门外,听见了:“不要打草惊蛇”“跟紧别丢了”“我会过去一趟”这样的字眼。 抓着书本的手收紧了,过了一会儿,书房里没再有声音,她才抬手敲门。 没有回应,她抬手又敲了几下。 “何事?” 云姨不在,谢司珩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更何况云姨就算在,一般情况下也绝对不敢来敲他的房门。 是以他本来是不打算理的,可是门外的人大有不罢休的姿态。 “小叔叔,我想在你书房写作业。”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门豁的被打开,谢司珩的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半搭在额头,一双冷然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房间不能写?” 他一向言简意赅,面上的不悦已经非常明显了。 姜梨抬头看他的时候眉宇间沾上了几丝愁绪:“小叔叔,我、我最近经常想起我爸,不想一个人呆着。” 说完低下头,有些委屈巴巴的模样。 谢司珩把手上的手松开了一瞬,望着她头顶的小发旋,半晌,旋身进了门。 姜梨也飞快地进去,还贴心地将门带上了。 她没再说话,主动坐到离谢司珩稍远的一张桌子上,作业本放在上面认认真真地看题。 小小的空间里一片静逸。 只有两个人手上的笔划过书页时传出来的沙沙声。 谢司珩将旁边堆高的文件整理了一番,码的平平整整,很久没有听到姜梨那边传出来的声音,他抬头望过去。 果然已经睡着了。 颀长的脖子枕在手上,还抓着笔,纤长的睫毛在光下打了一层阴影。 呼吸轻缓,眉头微蹙。 谢司珩走过去,从她的手底下抽出一张测验试卷,上面的选择题胡乱填了一些,填空题里的英文单词写的龙飞凤舞,最后的作文那一块就更是空了一大片。 他眉心隐隐抽搐,再看一眼,总觉得她的笔迹有两分熟悉。 他又将她右手的袖子牵起来,上面的烫伤结了一层淡淡的痂,还有些红。 伸手戳她的头,戳了两下,姜梨头歪在一边,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渐渐转醒。 “回去睡。” 他很怀疑自己的书房什么时候就有了安眠功效了,这人坐趴躺什么姿势都能睡着。 “哦。”姜梨揉揉眼睛,将试卷一股脑塞回书里,又站起身跟他道别:“小叔叔晚安。” 分明没有睡醒,拖鞋胡乱套的,左脚穿在右脚里,晃晃悠悠回了自己房间。 谢司珩很难得的有些啼笑皆非。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谢司珩是被一阵叮叮当当,还有猝不及防的一声‘砰’吵醒的。 等他到了楼下,房里的烟雾报警器也已经响起来。 姜梨正拿着一个锅铲,站在厨房不知所措,回头一见谢司珩,就更不知所措了,脸上的表情惨不忍睹。 谢司珩看着那个冒烟的平底锅,眉间又是一阵抽搐。 罪魁祸首还呆呆地举着锅铲看他,锅里的浓烟越来越盛。 他三两步上前,反手关了瓦斯,又打开了抽风机。 站定,看向面前缩了缩脖子的人,他拧眉:“有常识吗?” 第16章 对不起小叔叔 姜梨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想说没有,她长这么大,其实没进过厨房,以前老姜虽然满世界跑,但是在零花钱上没有亏待过她,油条包子三刨两刮,也没有饿着过。 缩了缩脖子,她低声道歉:“对不起小叔叔。” 语气懊恼自责,鼻子上还刮了一条黑印子。 活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 谢司珩突然抢过她手里的锅铲,扔在锅里发出了巨响。 姜梨被吓了一跳,看向他的眼神愈发愧疚和小心翼翼。 这样的表情让谢司珩突然间泄了气,脸还是黑着,却也没有发难。 姜梨知道他一向是个起床气比较重的人,现在忍着脾气没有对她发出来,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 而且就算是她多活了这些年,本质上还是一个脸皮薄的人,本来是想早起自己解决了早餐问题再去上课,就想着简单煎个蛋。 万万没有想到做饭是个技术活,她昨天观察谢司珩做饭的时候,明明行云流水,煎一煎炒一炒,很简单的。 到了她手上,锅铲瓢盆一样都不听使唤。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挫败感了,还是在谢司珩面前。 想到这点,果断逃也似的跑上了楼。 等到她背着书包再次回到楼下要出门,刚才的狼藉还在,只是浓烟散尽了,谢司珩人也不在。 站在花园时才听到后院的射击房里传出砰砰几声枪声,又快,又密集。 第一节早自习下课的时候,姜梨照例蹲在门口晒太阳。 昨天的帖子发酵的挺严重,路过的人都对着她切切私语一番。 姜梨维持着自己的姿势不变,目视前方完全是放空状态。 直到怀里被塞进一瓶牛奶。 抬头一看,一张笑的甜甜的娃娃脸。 “给你喝。”娃娃脸苏西在她身边捡了个位子也蹲下来。 姜梨有点意外,她前两次见她的时候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话都没有说两句就跑走,今天倒是奇怪。 她扬了扬牛奶:“谢了。” 苏西蹲在她旁边认认真真看了她几眼,然后脸一红。 姜梨以为她又要跑了,没想到这厮害羞无比地接了话:“不客气。” 姜梨于是又转过头去,握着牛奶的手伸出去打在膝盖上,袖子往上跑,露出了烫伤的疤痕。 “怎么还没好呢。”苏西一把拽过她的手,眉头全皱一块去了。 “姜梨,姜梨!人呢?” 教室里传来喊声,姜梨懒懒的回了个头,也不起身,眯着眼睛看向里面。 程瑜没见着她人,周围同学指了一圈,在教室外找到人。 她本来在收昨天的测验的英语试卷,到姜梨桌前的时候看着桌上那张鬼画符一样的试卷,瞬间学委的责任心就被招呼起来了。 “姜梨,你是成心的还是故意的,这么简单一张英语卷子,你连选择题都没有做完!”她手上还拿着那张试卷飞舞了两下。 这副架势,像是恨不得走廊所有的人都看过来。 苏西跟着眯眼看了看那张几乎空白的卷面,眼里又升起一股子崇拜感,看向姜梨的眼神大有膜拜之意了。 这些姜梨都恍若未闻,她张了张口,老实巴交地:“题太难。” “......” 话是这么说,她脸上却丝毫没有被难住了的表情,反而一派云淡风轻。 “那你、那你——”程瑜拿着试卷的手晃了晃,那了半天,却没有下一句词。 姜梨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挑了挑眉头,心无城府地道:“难道你是想让我抄同学作业?” 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将不会作业说的这么理直气壮,而且面上一派淡然丝毫没有羞愧感。 宋筱寻声也跑了出来,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姜梨,然后才转向程瑜,笑了:“姜梨估计是还适应我们这边的卷子,有空的时候我会帮忙辅导她的。” “这个姜梨怎么这样,没点本事,脾气还臭,昨天是不是还冲撞了孟校草,我真怀疑她缺根筋。”因为走廊上来来往往还有些其他班的人驻足,同班的另外一个同学就忍不住出声吐槽了。 觉得她丢了高二十三班的脸。 说到这里,那个闹得沸沸扬扬的帖子又被拎出来说话。 原来那个发帖的是高三的一位学姐,但是不知怎么就成了姜梨走路不长眼睛撞到了孟校草,偏偏还不知死活地连道歉都没有人就不见了,还好她在现场拍了照,这才放到网上,人肉出来,当做警示,要还孟昔年一个解释。 “我也很好奇,怎么有人脸皮这么厚,连句对不起都不会说么?” 反正姜梨这一周的行径在她们眼里已经算是离经叛道了,再加上之前对她的一些小芥蒂,认为她靠脸博话题的那些人就更加是一句话坐实了她的‘罪名’。 “筱筱,你还是少为她说话了,你最近老是帮她说话,你看人家领情吗?”程瑜将她扯到一边。 宋筱又是无奈地笑笑:“......大家都是同学。” 一时间,大家都在夸宋筱傻气,说她就是太善良。 姜梨将那瓶牛奶揣进兜里,站起身来,扫了一圈面前的众人,眉宇间有些又冷又燥的情绪:“让让。” 苏西也飞快地站起身,煞有其事地挥了挥手:“叽叽呱呱的干嘛呢,争当长舌妇吗?” 姜梨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苏西的娃娃脸上一派认真,完全没有故作玩笑的样子。 有认识她的同学也站出来,不满地抱怨:“苏西,你怎么跟她搅在一起,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什么样子的——” 听起来苏西也是高二小有名气的人,周围人对她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就小了两声。 苏西插着腰,满不在乎:“我真的觉得你们这些人闲的,太闲不会去多做两道题吗?” 而门边的陈子晋,手里握着一瓶温牛奶,看了一眼姜梨的背影,又看一眼这边吵杂的众人,眉宇轻皱。 “子晋,走啊,你最近怎么老是走神,看什么呢?”他同桌陈进在旁边催促。 程瑜主动上前跟他打招呼:“子晋,你们这是刚从食堂回来?诶,我记得你之前不喜欢喝牛奶的呀。” 第17章 还需要我教你是不是 周围投过来几缕视线。 陈子晋在高二级也是有话题度的人,虽然不太爱说话,那张脸就算站着也会有人主动过来招惹。 收回视线,将手上的牛奶背到身后,他才回答:“刚才拿错了。” “是我喜欢喝的牌子诶。”宋筱带了丝小俏皮,看向陈子晋的目光隐隐带了丝期待。 “哦。”陈子晋看她一眼,将手里的牛奶递过去:“那给你喝。” 周围响起一阵起哄的声音。 陈子晋转身进了班级,陈进跟在他身后挠耳朵:“拿错了?我刚才不是见你在货架旁边看了很久吗?还问售货员哪种营养高。” “好了,就你话多。”陈子晋看向后排的位置。 陈进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跟着撇了撇嘴:“心真大,网上贴吧的事情我看高三那位学姐不是说着玩玩,她还睡得着。” 陈子晋又将目光收回来。 英语课上姜梨果然被抓着教训了一通。 英语老师唾沫横飞:“姜梨,你就说,填空题不会就算了,选择题照蒙你也不会?你看看鹿鸣的卷子,人家摇骰子都要填满,你到底是懒还是笨?” 程瑜果然是她的课代表,两个人骂人的词都大同小异。 姜梨刚睡醒的脸上还留着两道红印子,站在座位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头。 看见她这样英语老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将手里的试卷拍在讲台上,喘着粗气:“你就是在拖这个班的后腿!你这种学生严重影响升学率,简直就是一颗老鼠屎!” 骂又骂不醒,说又说不听。 一颗头快垂到下巴了。 她眼看着自己的升学率,自己的评级一寸寸变绿,看着姜梨的时候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抓了一截粉笔猛地就扔过来。 姜梨耸了两下脖子,缓慢地抬起头来,与此同时那截直直朝她飞过来的粉笔却像是有思想似的,一歪,落到了正抬头看的宋筱脸上。 “呵——”一声低到几乎听不清的冷笑传来。 众人抬头看,姜梨却又是面无表情地看向了英语老师,刚才那个极轻的笑声仿似是错觉。 宋筱脸上留了小小一块粉色的印子,正怔楞着。 “你还敢躲!” “老师,从刚才开始,我可是半分动作都没有。”言下之意就是,您自己扔歪了,还来怪我? 英语老师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确实没有看到姜梨动作,除了她把头抬起来之外,可是她不能承认自己扔错了人,这种事情,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可是姜梨脸上的表情却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明明没有什么表情,可是眼神里面蹦出来的情绪却分明在告诉她:别惹我。 不知道怎么就不敢跟她对视,她草草地收拾了一下桌面,硬着嗓子说:“这张试卷给我抄两遍,长长记性,程瑜监督她,明天一早收上来给我。” 陈子晋往后看的时候只看到姜梨手腕间的那个绿手镯闪过了一丝绿光,他怀疑自己花了眼,揉了揉眼睛再看,那绿镯子已经被姜梨塞进了袖子里。 下午放学,姜梨拎过自己几乎没动的书包,半搭在身上就要往外走。 教室里几乎所有人都还在,见她的动作匆忙,纷纷投过来眼神。 贴吧上的道歉时效,截止的就是今天下午。 这一天半里姜梨可谓是半点没有将这个事情放在心上,她一点想要道歉的意思都没有,甚至问都没有过问一句。 仿佛全然不在乎。 周围的人当人不认为她当真这么淡定,毕竟这个事情还是闹得有点大的,几乎全校都知道了,那个贴吧也一直在置顶,所以大家都觉得那位高三学姐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现在见姜梨急匆匆地要走,都以为她是落荒而逃。 “表面上装的这么淡定,背地里还不是跑的贼快,不过她以为她今天跑了,明天就不用来上学了吗,搞笑。” 班里有看好戏的,有看不惯姜梨跟着落井下石的,说出来的话语气都不好听。 果然,姜梨只走到门口,路被拦住了。 姜梨的帽子遮住了整张脸,直到眼睛里出现了一双鞋。 望了一眼挂在黑板正中央的时钟,她冷声道:“让开。” 面前的脚又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 姜梨微微抬头,琥珀色的眸子看向挡在身前的人,重复:“我说,让开。” 面前的人是一身规规矩矩的校服,就连外套的拉链也拉的整整齐齐, 头发分成两边垂在肩膀上,脸上白白净净的,是一副三好学生的扮相。 说出来的话却与形象完全不符:“你就是那个不知死活的姜梨?” 她没有姜梨高,却离得很近,还伸手抓了姜梨的衣领。 身后有些小躁动,教室里的人都站起身看过来。 陈子晋微微站起身,被陈进一把拉住了:“疯了你,那个金蓓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姜梨得罪了她,你要是帮她的话,后面会被学生会那帮人针对死的,你不是还想进学生会吗?” 闻言,陈子晋犹豫了一会,似乎在纠结什么,然后又坐了回去,只是眼神依旧看向姜梨。 姜梨低头看着自己被拽的皱了一圈的领口,云淡风轻的一张脸,浅淡的眸子却微微深了颜色,一丝燥乱从心底升起,她稳了稳心绪,强压着要将那股燥乱平息。 开口的声音有些暗哑:“放手。” “怎么就不听话呢,我让你去道歉,道歉不懂?还需要我教你是不是?”金蓓松开了握住她领口的手,却转而曲起手指,一下一下戳在姜梨胸前,力道很重。 “给你的期限已经过了,你这么不乖,那就玩点刺激的好了。”她招了招手,后身跟着的几个女孩子上前来,“这里人多不好玩,我带你去篮球场——啊——” 随着她那声惨厉的啊,围观的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姜梨突然抓住金蓓刚才碰她的那只右手手掌,顺力往后一掰,接着伸脚拐向她的膝弯,轻轻一绊,金蓓整个躺在了地上。 第18章 我打女人的 局势翻转,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姜梨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拍平自己胸口的衣领,脸上是未压下去的大片大片的冷燥,一字一句冲着她道:“我打女人的。” 说完,也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提上自己的书包,跨过金蓓直接朝出口走。 这一次,再没有人敢拦在她面前。 夜幕将至,别墅里静悄悄地没有人,姜梨将书包扔进自己的房间,又在衣橱里翻腾了一遍,找出唯一一件黑色的连帽外套,她换上,又换了件黑色裤子。 然后是黑色的鞋子。 最后从抽屉取出她那台老式的按键手机,揣进兜里,开了房门出去。 下楼的时候路过厨房,从冰箱找了一瓶冰牛奶,叼着出了门。 b城郊区的一个废置停车场,周围寂静无声,石阶铺成的涌路上一片杂草丛生,半人高的狗尾巴草在秋日的夜里折射出极淡的光。 万籁寂静,偶尔从某辆破车的车窗里传来一声野猫的叫声。 成百上千辆的废弃汽车像是围出了一片孤岛,正中央的地方是个废弃的筒子楼,看样子像是之前汽车回收的作业点,只是人去楼空,四处长满了杂草。 里面黑漆漆一片,黑夜里几扇破裂的窗户黑乎乎的,仿佛张大了嘴巴的狮子,透不出一丝光线。 暗处,传来几声窸窣的人声。 来人正半蹲在一从茂密的杂草后面,几双眼睛目视着楼前的那块空地,说话的声音压得低低的。 一个略微粗狂的男声道:“老大,我们在这蹲了两个小时了,怎么连个影子都没有出现,不会是情报有误吧?” 声音里隐含了一丝怀疑。 当头的男人一身黑衣,头上是个黑色的鸭舌帽,一身干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只微微别了头:“慕声的消息很少有不靠谱的时候,再等等。” 他的声音很轻,却莫名带了一丝威严。 身后的男人不敢再说话,重新恢复了戒备的姿势。 又过了很久,夜越来越深,雾色渐起,寒意浓重。 面前空地上终于响起一个动静。 一个被蒙着眼的男人,身后是两个明显乔装打扮过的人。 其中一个很高很瘦,他跟在另一个人的身后,黑框眼镜遮面,半长的头发散落,遮住额头,跟在两人身后。 准确来说,是另一名男子手上拿了个什么东西,抵在蒙眼男人的背后,‘胁迫’着他往前走,而那个很高的男人跟在他的身后。 几双脚踩在枯死的杂草上窸窸窣窣,一阵嘈杂之后恢复了平静,随之而来的是人声。 “我耐心有限,给你十分钟。” 声音没有刻意压低,似乎就是故意说来给人听的,只是听不清楚是谁在说话。 蹲在暗处的两人明显激动了一番,后头的大个子安耐不住想要冲出来,只是被身前的人按住了,朝他投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他才又蹲回去。 没有听到回答的人声。 只是听到了两声哆哆嗦嗦的抽气声,照样子看,应该是被蒙住眼睛的男人发出来的。 接着是一声冷笑:“舍不得我在他面上划两刀,就带着我要的东西来见我。” 这一下听清了,应该是在打电话。 “靳珩救我!” 一声大喊,接着又是一个闷哼,黑暗里似乎听到皮肉摩擦的声音,还有拳头打在肉上的闷击声。 听到那个名字,暗处的人眼睛一亮。 只是没法出声沟通,两人相视一眼,手伸向腰间,做好随时要动的准备。 “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人。”话落,又是一声闷哼。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男人却直接摁了挂断,修长的手将手机揣回裤兜,眼神里的狠厉展露无疑,隐在镜片后面,更隐在黑暗里,无人看到那两分嗜血的冷漠。 突然,一声极响的‘砰’传来,带起一片迅速的硬物穿透空气的声音,直直射向站着的男人。 远射程的一枚子弹。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更大的物体直飞过来。 黑暗里无法视物,那东西却像长了眼睛一般,突然从杂草从中窜出,追着刚才那个射出的子弹而去,就在那子弹距离男人还是一米的距离,堪堪截了下来。 子弹撞上它,两两撞击,子弹将它击的稀碎,也就此变了形,掉进草丛里。 接着是第二声。 远处筒子楼里传出一个微弱的红光,一闪而过。 “老大,小心!”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男人只来的及看一眼被击的粉碎的那个石头,第二声枪声响起时,他飞快摁了一把旁边的人,将他一起压着蹲在地上。 暗处的两人已经惊起来,飞速的跳出,朝着枪声的方向打了两发空响,以示警示,边很快速地往三人所在的方向移动。 一阵嘈杂,有脚步声,有摩擦声,有拖拽的声音,还有被惊起的野猫的叫声。 还有一个很明显的闷哼声。 男人镜片后的眼神危险地眯起,这声音,明显不属于现场的任何一个人,而是一个女声。 只是无暇思考,他已经被人用枪指了额头。 “站住,别动,警察!” 枪声消失了。 带鸭舌帽的警察点开手机的手电筒,照向刚才擒住的人。 男人仿佛半点不在意自己被枪抵住了脑袋,站起身来,眼睛有意无意地望了一眼前方的筒子楼。 接着,云淡风轻地伸手,握住枪口,从自己头上拽下来。 看向旁边。 哪里还有蒙眼男子的影子。 他的眼睛又危险地眯起。 “住手,别动,我让你别动!”粗狂一点的那个男人大声嚎了两句,但是事情紧急,他将拨通的电话放在自己耳朵边上,着急地吩咐:“快,江原道废停车场,靳衍跑了,只有我跟江队两个人,你们赶快滚过来!” 说完又转向鸭舌帽男:“江队,我去追。” 其实都知道,追到的希望不大,但是怎么能放弃,这个人他们都跟了多久,好不容易等出来,还他妈的手都没摸到! 江队点点头。 等人走远了,他又看向高瘦的男人。 “走吧,去警局喝杯茶,顺便聊一聊。”他看向男人隐在镜片后的眼睛。 第19章 我不屑于合作 做警察的,看人的时候习惯看眼睛,经验强的,什么情绪都能看出来。 而面前这个,他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幽深的瞳孔里,城府藏得太深。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在生气。 男人只是堪堪掠了他一眼,转开眼神,极轻地道了两个字:“没空。” 他身后的男人倒是着急得很,上前来,似乎想碰他又不敢,就上上下下将他敲了个遍,语气着急:“没事吧老大?” 刚才那两声枪声,很明显都是冲着他的,只是第一声不知怎么被人截掉了,第二声更是连子弹壳都没有见着。 他惊叹于对方的速度,究竟是什么人,能做到用石头截住一颗迅速飞击的子弹。 很显然。 今晚除了他们,面前这位被唤江队的人,黑暗里开枪不确定是不是靳衍的人,还有一波人在。 这个江队明显是得到了什么小道消息,专门上这里来堵他们的。 暗处开枪的,是要救走人质的人。 而这第三波,他毫无头绪。 他们今天出门是没有带任何保镖的,所以不可能是他们自己的人。 到底会是谁,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将那枚子弹,截胡了? 只是现在顾不上思考这些,他闪身过来,挡在男人面前,将他与江队隔开了一些,彬彬有礼地道:“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好。” “恐怕不行吧,我刚才可是听见了一两句话,这位先生绑架的罪名,也算是成立了的,或者你们可以跟我聊聊靳衍。”江队将头上的鸭舌帽摘了,露出一张清隽的脸。 听到靳衍两个字,男人手上微动,将拳头收紧了,抬起脸来,直直看向了江队:“证据。” 这样一张精致到让人惊艳的脸,江队看呆了半晌,然后笑了:“原来是商总。” 男人确实是谢司珩。 他伸手摘下了鼻子上的黑框眼镜,对于江队认出他并不惊讶,而是目不斜视,直接绕过他要往出口走。 “商总,跟我配合,你不是想要抓靳衍,我有警力。”江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谢司珩的脚步顿了顿,停在刚才那枚子弹掉落的地方,低下头去,似乎没有听到江队的话。 身后跟着的顾枫立刻递上已经打开的手机照明。 脚边是那块被击落粉碎的石头留下的痕迹,子弹已经被江队的下属捡走,再往前几步杂草横生的地面,有一丝极不明显的血迹。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他蹲下身,用手指抹了一把上面的血迹,未干,是新鲜的人血。 也就是说,刚才的第二枪,有人挡住了。 而黑暗中的那声闷哼也不是幻听。 可是这一切只不过发生在一分钟之内,来人是怎么做到如此迅速的行动,又消失无踪的? 他站起身来,没有回头,只留下淡淡一句:“就算透露了信息给慕声,你们还是蠢到只派两个人出警,这样的人,我不屑于合作。” 他说完了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江队在原地站了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真实地被人嫌弃了。 说他蠢。 直到上了车顾枫都不敢去看谢司珩的眼神,半晌没有发动车子,他踌躇地问:“先生,我没有料到,靳衍敢这样铤而走险,若刚刚不是有人出手,我都不敢想象后果。” 他后怕的汗湿了衣服,也完全没有想到江余航就带了一个警力出门,要是早知道,还不如他自己安排一波人等在那来个瓮中捉鳖。 “没有那么容易。”谢司珩淡淡地说了一句。 顾枫明白他说什么了,他们这次抓到的不过是个人质,就算是拿捏在手里,也不一定能将靳衍诱出来,都说狡兔三窟,他们跟靳衍斗了一年,也该明白他不是个吃素的。 否则以谢司珩的能力,哪里还用满世界找他一个。 就算今晚江余航带足了人手,他怕也有的是办法逃,更何况他来没来现场都不一定。 “那,下一步怎么办?”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谢司珩却没有回答,目光看向手里已经凝固了的血迹,看不透情绪。 顾枫给他递了一张湿巾,知道他是个好洁的人,但是心中实在好奇:“救您的这个,到底是什么人,明显的不是江余航的人,也不是我们的。” 谢司珩接过湿巾,将手擦干净,靠回后座,闭目养神,没有再说话。 见他这副模样,顾枫只敢安静地回头开车。 长街之上,灯火阑珊。 已经到了深夜,市区的街道两旁已经是璀璨星火。 鬼街的夜市人影流窜,熙熙攘攘闹闹哄哄。 一辆出租车停在一间小门店前,后座的门打开,伸出来一只黑裤黑鞋的脚,接着,是黑色的上身,和被帽子盖住的头。 姜梨从车里钻出来,行动缓慢地进了面前的门店,伸手敲开了虚掩的门。 “哟,东西南北哪个方向的风,大半夜能将你刮过来。”林星也半躺在他那张老旧的沙发上,一只脚搭着窗台,手上拿了手机在认认真真打游戏,分眼看了一下姜梨。 外头人影窜动,他的店里却一个客人也没有。 “有钱吗?”姜梨伸手拖过离得最近的一张凳子,直接坐在了上面。 林星也伸手摸摸口袋,半天,摸出来一张皱巴巴的票子,递给她:“喏,原来是来讨债的,我就这一张,明儿的豆汁儿钱。” 见她半天没接才抬头看过去,这一眼,瞧见姜梨一张惨白的脸。 他立刻扔了手机蹿上前来:“怎么了?” 姜梨一手捂着左边肩膀,摇了摇头:“先帮我把钱给门口司机。” 林星也飞快地出去将钱给了,又飞快蹦回来。 姜梨穿着一身黑,这个颜色本来就不显色,再加上她从进门开始就很镇定,林星也便完全没有分神去打量她。 现在仔细看却能看到左肩的位置一片湿漉漉,颜色也更深一点,隐隐透出一丝暗红色。 林星也拉了一条凳子在她面前坐下来,伸手去拽她的衣服。 姜梨白皙的手掌已经被血染红一片,甚至渗透到了手背。 她拿开手,伤口这才暴露出来,左肩上的衣服被擦破了一片,隐隐露出里面狰狞的伤口。 第20章 靠血养着? “剪刀。”姜梨冷声。 仔细看才发现她额头已经被微微汗湿,随着帽子脱落,有几缕搭在额头,那个磕伤已经结痂,只是她的表情太冷太燥,看起来像个小太妹。 林星也转身取了剪刀,主动帮她将衣角牵起,在卫衣上剪开了一个口。 血肉模糊。 只见姜梨手臂的边缘被什么东西擦过,直径一厘米左右,直接将上面的皮肉擦了个透。 林星也看清楚那个痕迹,表情变了变,起身将那扇半掩不掩的门合上了。 重新坐下来,他挑了挑眉:“子弹?” 姜梨不置可否,依然是不耐烦的表情,伸脚踢了踢他的凳子:“找点药给我。” 林星也心想他什么时候与人为善过,让姜梨觉得他是个可以相信的人,被子弹打伤了也敢往他这边跑。 他回身从那个放满了古玩的架子上取了一个很有年代感的药箱,找了几团棉花,沾了酒精给姜梨清理伤口。 只是袖子实在有点碍事,不好下手。 姜梨也发现了,抬眸示意他将整个袖子剪掉。 雪白瘦长的手臂上都是已经半干的血迹, 她手腕上的那个绿镯子却比平常更加深邃了一点,绿的发黑,隐隐还透出来一丝光。 林星也定睛看了两眼,眼里流光溢彩,边絮絮叨叨地说话:“你用了它?想来我也曾听我姥爷说过,有些上古的灵器是有神识的,能认主,也能供驱使,只是这驱使的功能是什么就不好说了。诶你这个是什么功能啊?能飞?点石成金?如果是这样我们不就发财了吗,不至于鸡肋的只能挡挡邪气什么的吧,那就没有什么用了。” 他自言自语一般,手上的棉花沾了酒精往姜梨伤口上擦。 “它还发光?它是不是听得懂我说话啊,瞧这样子还不服气呢。” 他伸手沾了姜梨两滴血,抹在镯子上,一阵绿光闪过,那血立刻像是渗透了一样,在镯子上不留痕迹。 “它还喝血?靠血养着?”他惊叹了一声,原本以为姜梨这个镯子是个不可多见的宝贝,没想到这东西居然是还个灵物。 但也只是惊讶了一瞬间,下一秒他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姿态,感叹:“这也太他妈娇贵了吧,牛.逼,真牛.逼。” 他擦完了伤口周围的血迹,换了一团棉花,去碰姜梨的伤口。 饶是再沉着淡定,酒精碰到伤口的那一刻姜梨还是忍不住吸了一口气,钻心刻骨的疼痛侵入神经。 伤口上外翻的皮肉看着狰狞,甚至隐隐露出了里面一点泛白的骨头。 林星也看着这个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又抬眼去看姜梨的表情。 对方只是咬紧了牙齿,下颌线绷的很紧。 “诶要不去医院吧,你这伤口搞不好就发炎了,万一那枚子弹上有些什么弹药粉什么,你这条手没准还要被截肢。”顿了顿他继续说:“不过你没钱,关键是我也没钱,算了你忍忍吧,小爷我勉为其难,屈尊降贵给你包扎一下,剩下的就看天命了。” 姜梨冷着一张脸,似乎对于他的聒噪忍无可忍,骂了一句:“别吵。” 边自己抢过他手上的棉花,往伤口摁上去。 “唔——”终于忍不住一声闷哼。 林星也看的心惊胆战,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女人,或者说哪个年纪这么小的女人对自己下这么狠的狠手,受了这么重的伤眼泪也没有掉一颗。 后来他想通了,可能是他女人见的太少。 一番折腾,等到林星也最后将包括的绷带打了个结的时候, 姜梨应昏昏沉沉睡过去了,头靠着沙发,眉宇微皱,却给人一派恬静的错觉。 外面已经恢复一派寂静,时间已经转点,商铺都打烊了。 姜梨虽然迷迷糊糊睡着,也并没有睡沉,脑子里还在思考一些东西。 谢司珩想要做什么。 前世的时候,事情并未照这样发展。 姜梨很清楚地记得,同样是云姨不在家的第二天,她晚上睡醒了下楼找水喝,楼梯下了一半,客厅的光线却微微传过来。 然后就看到了一身是血的谢司珩。 他半躺在沙发上,小腹上是斑斑血迹,穿透了衣服,一双长腿从沙发上坠下来,脸上因为失血而苍白。 那时候的姜梨年纪小,却是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啊了一声,这一声引得谢司珩凌厉的眸子看过来。 她微微站在原地,好一会才想起来要去找药箱,同手同脚地蹲在谢司珩面前。 谢司珩似乎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但还是按住了她的手:“等医生过来。” 意思是让她别多管闲事。 纵然姜梨平时怕他,可是蹲下身之后她反而冷静了下来,麻利地从药箱里取出了简单的止血装置,低着头去撕他伤口处的衣服:“我会简单的包扎,先帮你止血。” 否则,不用等到医生过来,他必然因为失血过多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谢司珩却静静的打量了她半晌,犀利的眼神里,似乎要确认她话里的可靠性。 毕竟一个往日里对着他躲躲闪闪畏畏缩缩的女孩,他实在看不出来哪里有这种本事。 姜梨在这种时候一向比较果断,她已经将沾了双氧水的棉絮覆上他的腹部。 只是那个子弹伤口让她的手微微抖了抖。 什么样的事情,需要动到真刀真枪,不过她没问。 那时的她不敢问。 她手法利落地在伤口上止了血,那颗子弹没有穿透腹部,弹头埋在很浅的地方,她在旁边撒了一些止血的药粉,伤口没有再渗出血。 接下来就是等医生, 姜梨将药箱收好,望了一眼谢司珩。 他虽然受了伤,可是除了衣服上的血迹斑斑,其他地方没有一丝凌乱,头发软软地附着在额头,鼻子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除了身上那股气势,丝毫没有29岁的企业家模样,与往日大不同。 医生过来之前姜梨就坐在地上,双手抱膝,不时看一眼谢司珩,确认他没事又将头转回去。 顾枫带着医生急匆匆进门,看到姜梨时惊讶了一下,但是他现在顾不上这些,急忙让私人医生给谢司珩治疗。 第21章 有点酸 “怕是动到了哪条血管,一直在出血,邱医生赶紧帮先生止一下血。” 邱医生俯下身一看:“止住了呀。”看了看,又惊讶:“准确利落,这个包扎手法很成熟。” 顾枫不自觉地将视线转移到姜梨身上,丝毫不掩盖眼里的惊奇:“姜小姐,这是你止的?你还会这个?” 最后一句,像是重新认识了个人一般。 姜梨却没有说话,站起来挪了位子,不过也没走,就站在旁边,看私人医生熟练地手术,取出那枚子弹,又缝合了伤口。 一切做完,整张沙发已经血迹斑斑,挂上吊瓶的谢司珩半阖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也就是从那时起,有些东西开始改变。 而这一世,姜梨选了条不一样的路,她没法更改一些既定的事,像谢司珩与之对立的这位名叫靳衍的人,以及他正在做的一些事。 只是她也不想再一次看到他倒在血泊里,上一世没有办法更改,她只能眼看着他倒在自己面前,而且那时候的她跟现在相比,对谢司珩的感情终归是有些不同的。 于是她就贸贸然出了手,不论如何,今晚不会是结局。 天微微亮的时候姜梨从沙发上起来,她身上穿的是林星也从自己衣服里找出来的一件较小的长t,袖子半挽。 伤口疼痛,她几乎一夜未眠,等窗户有光透进来时就自然地睁眼了。 林星也正四仰八叉地瘫在一张老式的贵妃椅上,那张檀木制成的古董靠背上还被他流了几滴口水。 姜梨动静不大,打开了门出去。 长街之上有早起的环卫工人在扫街,这里离别墅不远,姜梨轻手轻脚回了别墅。 照理说谢司珩不会发现她夜不归宿,昨晚结束之后时间已经不早,从郊区回来也要到凌晨了,他只会以为姜梨已经睡着。 所以她才没有多想,直接去了林星也那里,想着上学之前赶回来,谢司珩的作息时间稍晚,这样就不会撞上。 别墅果然静悄悄的,只有一点清晨的微光透进来,姜梨蹑手蹑脚地上了二楼,谢司珩的房门紧闭,一切都看起来很和谐。 直到她即将拧开房门那一刻,身后豁然传来一阵开门声。 听声音就带了一股浓浓的起床气。 姜梨后背僵了僵,不知怎么就有些心虚地抚上自己的左手臂,好几秒之后才回头,面上波澜不惊地打了个招呼:“小叔叔,早。” 谢司珩开了门就倚在门框上,脸上的表情是板着的,看着姜梨。 昨晚催动了手镯,再加上手臂伤失血,姜梨心头一直充斥着一股躁郁,这种情绪让她一直想找个什么发泄一下,似乎不呼出来,胸口的那口气要堵到她爆炸。 直到现在看见了谢司珩,他虽然表情不怎么好,可是一看到这张脸,姜梨却觉得堵在心口的暴躁感荡然无存。 很奇怪,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她想着要怎么将这个事瞒过去,倒不是怕他知道,只是有些事情挑明了,下一次她就不好下手了。 所以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而谢司珩这个时候他绝对还怀疑不到她头上来。 谢司珩半晌也没有应她,可是也没有要转身回房的意思,似乎在等她解释,为什么大清早的会出现在房门口。 姜梨只得主动承认错误:“是不是吵到你了?抱歉,我已经很小声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里听到的声音,她明明走路都踮着脚。 “那个,我晨跑来着,上周不是有跟你说过,我们学校最近有运动评分。”她边说边注意谢司珩脸上的表情。 最后泄气,其他的人,情绪多多少少她都能猜到一些,唯独谢司珩站在她面前,依然让人感觉是个谜团,半分不泄露情绪。 “晨跑?”他终于说话,视线落在姜梨一头已经软趴趴的短发上,有些杂乱的短发,还有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袖子卷了两卷的t恤。 怎么看都不像是晨跑过后的模样。 “咳——”姜梨别的能解释,对身上这件明显的男士t恤却哑口无言。 顿了顿,她才说话:“这件衣服,是我以前追星的时候买的爱豆同款——” 去他什劳子的爱豆同款,姜梨你是智障吗! 似乎是没有耐心再听她瞎掰下去了,谢司珩冷了眸子,只丢下一句:“你是未成年,还是女孩子。” 什么意思? 他现在是误会她夜不归宿出去鬼混去了吗? “我绝对没有,小叔叔——” 姜梨话还没说完,谢司珩却是不想再听,直接转身回房。 ‘砰’一声,门当着姜梨的面被用力关上,力道大的,不知道是起床气还是什么。 姜梨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软趴趴地回了自己房间,她现在脑子一片混乱,想不出究竟是让他知道昨晚出手的是自己这种情况更坏,还是让他误会自己是个不着调,随便在外面过夜再穿着男生衣服回家的女未成年学生更惨。 这样想着,胸口那股燥郁又升上来,冲了个热水澡也不能消散。 到了学校,让她暴躁的事情只会更多。 比如昨天的作业没写。 踏着早自习的铃声到了教室,一进门姜梨就接收到了无数目光。 她早上洗过澡,头发还半干地趴在额头,单肩背着书包进去落座,眉宇间的燥气半分没有减少。 只是今天与往常有点不同,往常只要从她进了教室起,就会有些窸窸窣窣的讨论声,说她什么的都有。 踩点到,作业空太多,进教室的姿势太拽,说一声借过都说她没有同学爱。 今天却反常,三十几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却没有说一句话。 从她进班级的那刻起就安静下来,只是看她的眼神也不是什么善意。 姜梨从桌底下抽出一本语文课本,又将右手放在那个蟾蜍头上,一点点地抚过,冰凉的感觉将她心里的燥气压下去一点,对周围的目光依旧恍若未闻。 “交一下昨天的数学作业。”陈子晋是数学课代表,刚才姜梨来之前小组组长已经收了一轮。 第22章 为什么总给我牛奶 就算姜梨的作业没有交,也该是小组长来收,不懂陈子晋怎么自己站到姜梨面前来了。 宋筱看了一眼陈子晋,又看了一眼姜梨,笑了笑:“姜梨昨天走的这么匆忙是有事吧,作业来得及做吗?” 她有意无意的一句话,引来旁边本来就八卦之心强烈的人纷纷侧目。 看到陈子晋,姜梨刚压下去一点的躁意又升上来,她冷声道:“没做。” 果然。 周围又是一片嗤笑声。 程瑜最见不得姜梨不给陈子晋好脸色,让她觉得自己特别不如人。 于是她不顾早自习,又站起来呛声:“作业没做态度还这样,姜梨,你最近是出头出上瘾了是不是?” 再一联想到她昨天二话不说直接将高三级有名的学姐直接撂倒了,一时间,短短一夜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高二级。 金蓓可以算是意林的校霸一样的存在,她娇蛮任性出名,偏偏老爸财大势粗,给学校捐了好几栋楼,也没人敢动她。 高三级里,虽然孟昔年的名气大,但他素来不喜欢卷进校内纷争里,所以大家对他都是仰望姿态的关注。 但是金蓓不一样,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小肚鸡肠,惹到她的人,最后都会被整的很惨。 偏偏金蓓喜欢孟昔年。 所以姜梨跟孟昔年的那档子事,完全就像是脏水一样泼在了姜梨的头上,金蓓打着各种理由也会来找她的麻烦。 可是她昨天将金蓓撂倒那回事,见闻着都分了三种心态。 一种是作壁上观,纯吃瓜的,高二级‘奇葩’惹上高三级校霸,就看这出戏怎么走下去了。 一种是站姜梨的,金蓓在学校的所作所为得罪的人并不在少数。 可是校园霸凌这种东西,无非是往你抽屉放虫子,往他书里倒垃圾或者女厕所堵你这种事,能拿出证据讨伐的很少,金蓓又有后台,所以大部分人受了委屈都忍气吞声。 姜梨这一招却是帮不少人出了恶气,想想出了一个敢直接金蓓杠的人,多刺激! 一种是以程瑜之流为首的幸灾乐祸之流,没有受过金蓓的欺凌,却对姜梨早就看不爽的人,认为她惹到了金蓓,一定会被玩死的心态。 这三种,姜梨哪一种都没有兴趣,她甚至已经忘记昨天下午出手打过一个女生,更忘记对方长什么样子。 程瑜的挑衅对她半点用都没有。 陈子晋却忍不住说了一句:“早自习还有一点时间,你抓紧赶一下,下课之后我再交给老师吧。” 程瑜气呼呼地一甩手,直接在座位坐下了。 等下了早自习,姜梨却没有跟往常一样蹲在门口晒太阳,手臂上的伤一阵阵的疼,加上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此时脸色不大好看。 苏西一溜烟跑到13班门口,左右看着没有找到姜梨,她也不是胆小的,就直接冲进了班级,找到姜梨的座位,将草莓牛奶拍到她桌面。 姜梨抬眸看了看,道了句谢:“为什么总给我牛奶?” 她对苏西说话,是少有且仅有的耐心。 周围听到的,都不自觉多看了苏西两眼。 苏西笑起来的时候右边脸颊有个小梨涡,娃娃脸上一派天真:“就是想给你喝。” 而且是给草莓味的。 姜梨伸手拿过牛奶,单手要将吸管拆出来,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她的左手压根抬不起来。 苏西伸手抢过,三两下帮她将吸管戳进瓶里,又送到姜梨的手边,才问:“你左手怎么了?” 她记得姜梨烫伤的是右手, 而且已经结痂了,现在却见她没有活动左手。 姜梨不习惯别人对她的亲近,咬着那根吸管道:“没什么。” 苏西也不强求,又嘻嘻哈哈地转移话题:“听说你昨天揍了金蓓,好可惜,我居然没有亲眼见到。” “金蓓?谁?” 周围一阵吸气声,望过来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打量,纷纷猜测她是表面上装淡定,还是真的对金蓓不削一顾。 其实他们误会了,姜梨是确实没有想起来这件事。 这下连苏西都愣了愣,但是自己开的话茬肯定要接下去,她呵呵两声:“没谁没谁,但是你这两天进出还是注意一下,金蓓这个人——” 接下去的话她没有说,但意思很明显,她会报复。 姜梨喝完了牛奶,好久之后才嗯了一句,漫不经心的。 这时候班级外面也有些吵吵嚷嚷,聚了一群人, 正在往里面看。 有人声传进来,姜梨只觉得吵,手上的绿镯子也越发翠亮起来。 “第二组倒数第三排那个短发的就是姜梨,我天呢,这表情怎么这么感觉要吃人似的。” “不知道啊,是不是知道自己惹的人是金蓓,后悔了?” “也是啊,就她那小胳膊小腿,听说又是寄养家庭,拿什么跟金蓓斗。 ” “你、你们也不能这么说吧,她昨天可是一招就撂倒了金蓓,那利落的劲,我觉得她练过。” “花拳绣腿啊,一看就是流氓打架,不知道在哪里学来的。” “我觉得你们这些女生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嫉妒人家长得好看吧,有本事你们去金蓓面前大声一句。” “......” 又是一顿口舌乱斗。 姜梨没想自己多清净,尤其是听到他们频频提了金蓓这个名字,想起来昨天下午放学着急走的时候冲撞了她的那个女生。 听起来不是个好惹的。 果然,到了第二节大课间,麻烦就找上来了。 对于金蓓来说,她的人生完全属于天之娇女,所有的人都得对她谦和礼让,不能盖过她的风头,更不能让她处于下风。 而昨天她遭遇了几乎人生的最大挫折,被人撂在了地上,而且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得没影。 忍到这个时间,已经是最大的耐心。 她一来就伸脚踢了13班的门,随着巨大的一声响,姜梨刚要补眠的睡意瞬间飞散,她微微抬头,看向门口。 金蓓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她,但是盯住她的眼睛时,那人眸里的躁意逼得她不知怎么就偏了偏视线。 第23章 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 下一秒,她又看回去:“姜梨,你给我出来!” 周围的人都看向这两人,宋筱坐在姜梨旁边,看了看姜梨,又看了看宋筱,似乎是下定决心一般,站起身来:“学姐,姜梨她昨天不是故意的,你看这事——”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金蓓一口气呛回去:“你算哪门子的葱,替她道歉?” 宋筱瞬间犹如泄气一般,脸上是一副我尽力了的表情,又坐回去,伸手拱了拱姜梨:“姜梨,你要不,好好跟学姐道个歉吧?” 姜梨微微躲开她的触碰,冷冷地道:“要找我,自己不会过来?” “......” 周围人都一副你怕是活够了的表情。 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金蓓咬牙切齿:“你不介意把你们班搅成一锅粥,那我也不介意在这算账。” 早上那股堵在心口的气一直没有下去,姜梨明明确确的不痛快:“你要怎么算?” “好说,昨天那一下,你要么乘以十倍让我打回去,要么跪在地上给我直播道歉。”金蓓在对这样的事情上,一向都有着耀武扬威一般的自信。 “若是我两个都不选呢?”姜梨还是坐着,背靠在后桌的桌背上。 “哦,那你就是不想在意林混了。”金蓓冷笑,她不怕姜梨不服,顶多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到时候还不是要求着她放过。 “呵。” 这一声呵,胜似千言万语, 激的金蓓恨不能立刻冲上来打她。 班里只剩寂静了,所有人甚至屏住呼吸,看姜梨的眼神已经不是看傻逼,更多的是带了一点看大佬的膜拜。 刚,这是真的刚。 且不说刚不刚的赢,就冲这份不怕死的劲头,只能说以资鼓励了。 姜梨闲闲地望了一圈周围,班级,门口,人头攒动,她略微低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如放学再战。” 一句话,将金蓓抬到了高位,弄得金蓓驳也不是应也不是,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而姜梨又抬眼看了下墙壁的时钟,然后轻飘飘来了一句:“要上课了呢。”她脸上明明白白摆了两个字:请回。 话落,像是为了附和她的话一样,上课铃声适时响起。 金蓓离去的时候,只狠狠地留了一句话:“放学后你死定了!” 放狠话几乎是她最后能站住脚的东西了,姜梨那轻飘飘的态度,任她360度瞧也没有瞧出来半点慌张的样子。 她一下也不知道这样暧昧不明的态度究竟是真有底还是演技好。 苏西愣愣地看完了这场来去匆匆的闹剧,到最后,直起身子,走的时候还将姜梨喝完的那瓶牛奶罐顺手带去垃圾桶扔了。 一步三回头的目光里,不知道是崇拜还是膜拜。 教室依旧一片寂静,大家都屏声不说话,老师的办公室离他们班级比较远,空出来的一两分钟里,竟然静悄悄的。 还是宋筱最先忍不住,她看了看四周,原本对姜梨不削的同学这时候看她好像都带了两三分小心翼翼的钦佩,这样的眼神,让她觉得危机感四起。 于是她不大不小声地开口了:“姜梨,你其实没必要跟金蓓学姐犟的,把她惹着急了,你那个监护人又不怎么管你,到时候解决不了吃亏的还是你。” 她这么说的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说姜梨在说大话,她的底子宋筱还是知道一些的,就是从一个南方水乡来的穷书生,难道真的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够跟金蓓斗么。 这么说也是为了让那些对姜梨改观的同学瞧清楚,面前这人的境况是什么样的,别痴人说梦了。 闻言,姜梨微微偏了偏头看她,道:“关你什么事?” 她的态度也很明白,她姜梨的事不需要她宋筱来插手,目光中还隐约透露了一股子的嫌恶。 宋筱脸上的笑容终于有点挂不住了。 想不明白姜梨为什么从操场摔了一跤开始,就各种对她看不顺眼,甚至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明明之前刚开学的时候,也是个好拿捏的。 她吸了一口气,又说:“唉,怪我多管闲事吧,我也只是想帮帮你。” 这种虚伪的姿态,姜梨一眼都不想多看地转开了眼。 周围的同学的眼神在她俩中间穿来穿去,明明看着都很有表达欲,却一个人也没有说话,仿佛怕自己一出口,就被姜梨堵一句:关你什么事? 不是这句话杀伤力有多大,就是姜梨看人的眼神,好像下一秒就真的忍不住一拳揍过来了。 下午的放学时间,林荫道上成群结队都是学生,今天的气温略微高了一点,天气也晴朗,一片欢声笑语。 姜梨依旧独自埋头走着,卫衣帽子带了一会,捂出一点汗,她就伸手将帽子摘了,短发软趴趴地附在头顶,耳朵边上的小绒毛闪着微黄的夕阳,一派温顺。 只是她的背后,远在二十米的地方,鬼鬼祟祟跟着一帮人,三三两两,你推我拽,低着头,脚步声轻轻地跟在她身后。 待走出了校门,姜梨抬头就看见了学校栅栏旁,曲着一条腿背靠着在等她的金蓓。 金蓓这人中等的身高,眉目张扬,若是不出声其实也是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此时她穿着一件长袖露脐装,手抓着外套正好望过来,看见姜梨,伸手勾了勾手指,率先往一个方向走。 姜梨没有犹豫,直接跟了上去。 后面一群犹犹豫豫的,最终也跟了上去。 一个金蓓,一个姜梨,光是站在那里就足够抢眼了,所以周围驻足的人还不少,一个胯下夹着篮球的男生,眼望着她们去的方向,转身跑进了学校。 一条邋遢狭窄的巷子,四周有些微的污水和废弃的塑料瓶,这个地方,是个居民区的小边角。 姜梨站定在原地,看着面前的金蓓与五六个并排的男孩女孩,女孩身上是跟她一样的校服,男孩身上是附近职高的校服。 “说吧,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早点解决了,她好回家吃饭。 第24章 医药费算我的 金蓓冷笑:“姜梨,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也不要说我以多欺少,就我哥一个人,你挨得过他十招,算你厉害,若是不能,你就躺在这地上,打几个滚,再给我跪着直播道歉。” 边说着,边还拍了拍手里的手机。 她嘴里的哥是谁,其实也不难辨别,这里三个男的,就站在金蓓边上那个是特别身强力壮的,校服袖子没有盖住的地方隐隐还看到一丝青色的纹身。 那男的虽然长的身强力壮,皮肤却很白,脸也不怎么五大三粗,看着姜梨还笑起来:“就是你惹我妹妹?不过我这个人最怜香惜玉,你要是照我妹说的乖乖讨个饶,我们还能交个朋友——” 话刚说完,却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股力道,将他的脸踢了个正着,整个人受力往旁边歪过去。 姜梨站定了,剁了剁刚才用力过猛有些抻到的脚:“话多。” 周围的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谁也没看清她这么快的动作是怎么做出来的,却见姜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是一脚踢向他,甚至反脚一勾,右手抓过他的右手,将他整个人摆成了弓背虾的姿势,随之传来的是骨头与经络的喀嚓声。 “......” 三秒之后,那个男生才发出一声惨叫:“啊——” 听声音,明显的撕心裂肺。 金蓓完全愣住了。 旁边的一二三四五完全愣住了。 后面一群躲躲闪闪自以为神神秘秘的完全愣住了。 姜梨卸了他的一只脚跟一只手关节,撤了手,抬眸看向其他的人:“还打吗?” 她手腕上的手镯绿光莹莹,眉宇间爬满了戾气。 当然有不服气的,短暂的反应之后,满脸怒气地冲上来:“偷袭算什么本事?” 姜梨偏头躲过攻击,迅速抬腿踹了他一脚,那男生直接被踹到地上,她熟练地用刚才同样的招式,同样的动作,依然卸了一条腿了一只手。 满脸的戾气怎么也藏不住,她低低地道:“先发制人可不是偷袭,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君子。” ‘砰!’姜梨还没有回头,突然被当头一棍敲下来,她险险避过,那棍子落偏了,却也挨擦着她的左手臂,力道不大不小地敲了一下。 姜梨反应过来直接窜到金蓓面前,单手将她的棍子缴下来,迅速打横拦在金蓓的脖子上,将她逼到墙角,消瘦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戾气深重:“我说过,我打女人的。” 金蓓被她勒的喘不过气来,到底是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又没有受过什么委屈,一下子局势翻转她也慌了,双手努力地去掰那根棍子,满脸因为憋气而通红。 姜梨微微上翘的眼角里出现了一丝绯红,她看着眼前的人,稳了稳心神,最后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 金蓓几乎是半跪着软缩到了地上。 剩下旁边的人再也不敢动了。 她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左手臂,里面有温热的湿意传出,居高临下地看着金蓓的头顶:“记住,下次别来我面前乱晃。” 说完,踏着地上深深浅浅的水坑,朝外面走。 巷子口那群少年已经呆若木鸡,看着她不自觉就让出一条道来,个个站的身体笔直,吐气都不敢大声,仿佛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就将自己也摁进泥里摩擦了。 姜梨恍若未闻,半分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们。 没走两步,传来两道急速的脚步声。 一个少年边跑边喊:“别打架,你们千万别打架!” 姜梨停住脚,看向来人。 她眼角的绯红还没有褪去,生生衬的她精致的五官更加生动起来。 那个少年喊完,再也跑不动了,双手撑在腿上喘气,边抬头看向这群人。 他前面两步远的地方另一个少年也微微喘着气,身上是一身球服,被微微汗湿,额前的碎发也被汗打湿了微微贴在额头上,唇色绯红。 来人正是孟昔年,他看看姜梨,又看了眼巷子角落里的一派狼藉,眸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笑起来:“你打赢了?” 他还是跟那天第一次见面时笑的云淡风轻的样子,唇角的梨涡深深,似乎对于姜梨一挑几打赢了也没有过多的惊讶。 姜梨对他没什么印象,但是这张脸好看,也算是个记忆点,只是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她的燥郁还没有压下去,冷冷地问:“这女的为难我,因为你?” 不是说这事是由学校贴吧引起的么,金蓓盯上她,无非是小女生情怀里那点幼稚的占有欲作祟。 为了这种无聊的理由,三番两次惹恼她。 所以她看向孟昔年的眼神比上一次更加没有善意,也不想多留,直接饶过:“管好你的人。” “哎——”孟昔年的反应是直接拉住她的左手,“不是我的人,但是我会好好跟她说,这次我跟你说声对不起。” 姜梨下意识地挣开了自己的手,眉间微蹙,伸出右手将他推离。 孟昔年愣了愣,他刚才手下的触感,明显不是一个人手臂正常的粗细的,反而好像触到了一层厚厚的软布。 当下也没有多问,反而蹭到了姜梨身边,与她并肩:“给个机会,我是真心诚意道歉的。” 边回头跟那个同伴少年说话:“你去看看那几个有事没有,医药费算我的。” 姜梨停住脚步看向自己身边的人,认认真真地警告:“离我远点,她,还有你。”她指了指金蓓的方向。 “我确实对这件事不知情,阿康刚才来跟我说我就立刻赶过来了......” “......” 人声越来越远,旁边站作一排的高二13班的学生看着走远的两人的背影,莫名觉得平常他们眼里的校草多了几分憨态可掬,而他们班姜梨同学的背影虽然看着瘦弱,却叫人看出了绝杀。 “我们刚才看到的一系列,是真的吗?”一人问。 “坦白说,我只在动作电影里看过这么流畅的动作。” “我刚刚差点以为梨姐要把金蓓给撕票了——” “你为什么叫她梨姐?” 第25章 谢伯母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之前好像对她有误会,我以为她只会一些夸夸其谈的花拳绣腿。” “我更不敢置信的是孟校草对她的态度,简直是卑躬屈膝。” “所以宋、啊不梨姐当日真是因为得罪了孟校草被盯上的吗?她明明看起来一点都不想认识他啊。” “你还看不出来吗?肯定是金蓓因爱生妒啊。” “呵,你们态度转变的倒是够快,这几招就让你们忘了她摔伤请家长的事了?” 说话的是程瑜,她嘴角是冷笑。 而她旁边的宋筱,低着头,攥着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 请家长这事,过不去了。 “而且,一个成绩差到只会打架斗殴的人,有什么好崇拜的?” “......” 不知道谁先带的头,一个两个都开始往外走,不一会儿地上就只剩几十双杂乱的脚印。 谢家跟刚才的小巷是两个方向,姜梨要回家还需要重新绕回学校大门口,太阳已经落山,温度又降了一些,她重新将卫衣帽子扣在头上。 对身边的孟昔年再也没有说一个字。 孟昔年跟她走了半晌,眼见就要走过校门,他忍不住喊住了她:“那个,你手上的伤是不是要重新包扎一下?” 姜梨黑色的卫衣上,那根沾了泥水的棍子留下了一道印子,不难看出是被打留下的,再结合他刚刚碰到她手臂时的神色,还有那个触感,猜到她受伤一点也不奇怪。 姜梨脚步没停:“不需要。” 将人甩在了后面,她又走出了一段,却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子停在眼前。 熟悉的车牌,是陈司机常开的那辆。 她今天并没有让陈司机过来接,不知道他为什么出现在这。 而陈司机已经看见了她,下车来,帮她打开了车门。 姜梨只能暂时压下了去林星也那里换药的打算。 “陈伯伯,我们去哪?”她将书包卸了放旁边。 陈司机已经启动了车子,边回应她:“夫人今天在外面订了席位,嘱咐先生将你也带过去。” 夫人是谁,谢司珩的妈妈。 姜梨放在膝上的右手微微拢了拢,难得的带了一丝犹豫:“陈伯伯,我衣服弄脏了,能不能直接回家换衣服?” 陈司机从后视镜上看了她一眼,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还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夫人专门交代了,除非先生吩咐你不用去。” 但是他人都在这了,显而易见谢司珩的意思是要她过去的。 想了想,姜梨沉默地坐在座位上,没有再开口。 车子停在梨川边上一家很有名的私房菜门口,周瑾是个素爱排场的人,她挑的地方,一定是引人注明又使人望尘莫及的。 比如这家私房菜,说是每日仅供二十桌,闻名而来的人却络绎不绝,迎来送往,店主多少也看些世家的面子。 这店又分席位,东边的一桌都是用来招待尊贵客人的,一般有座无价,不是谁都能订得到。 不大的接待厅,只东边一桌,西南北各两桌,东席又以屏风隔开,待遇可见一般。 此时东面那一席已有人影绰绰,姜梨进来时,很明显就看见了屏风上挽着簪的倒影,坐姿端正,低头似乎在看菜单。 她脚步有一瞬间顿了顿,再往前走,屏风上出现另一倒影。 即使是影子,依然器宇轩昂,身姿卓然。 几乎是一瞬之间,姜梨心头压篡了一天的躁意顿时烟消云消,荡然无存。 旁边领着她入席的侍应生忍不住打量了她几眼,眼神里充斥着好奇和微微不屑,也不奇怪,姜梨刚才在那个巷子里,多多少少鞋上裤腿上溅了污水,再加上她卫衣袖子上那个泥印,与这里的形容格格不入。 若不是里面的客人早有吩咐,她是万不会将人领进来的。 对着席座的两位客人时,她却又恢复成了礼貌,小声地摇了摇门上挂着的银铃铛:“二位,姜小姐到了。” 说完也没有立刻走,依然站在门口,似乎在等客人下一波吩咐,只是目光却不时朝谢司珩那边掠了掠。 姜梨进了门,礼貌和教养她还是懂一些的,微微弯了弯腰,喊一句:“谢伯母。” 这样的场景,与前世的第一次见面一模一样。 只是那时的姜梨,满心满眼里都是对谢家的感激,无论是谢司珩还是谢母,亦或是已经逝去的谢父,在她想来,就算与谢司珩不甚亲近,到底也成为了她第二个家。 所以那句谢伯母,她喊的诚意满满。 如今,也依旧诚意满满。 只是周瑾的神情与前世并没有什么不同,她只略微偏头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姜梨,一身得体的旗袍装束让她看起来身姿窈窕,脸上也是保养得当,年逾五十,看不出什么岁月痕迹。 她拿起桌上的湿巾擦了擦手,才说:“坐下吧,你们放学的早,倒比我们到的还晚。” 一张方桌,三人各占一边。 姜梨放了书包落座,有意看了两眼谢司珩。 对方的眼神只略微在她身上掠过,看清她身上的形容,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存疑,只是微不可查。 在姜梨看来,他好歹没了早上那股起床气。 “你这是做什么去了?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周瑾也看清了她的状况,不同于谢司珩,她眼里的轻蔑几乎没有掩饰。 当然,姜梨没有回话,她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略微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周瑾明显的对于她这样轻慢的态度很不满意,本身知道谢司珩将姜梨领回来的时候她就一万个不同意。 谢司珩虽然自小跟她不甚亲近,可是也没有正儿八经忤逆过她什么,在姜梨的事情上,他却难得地落了脸色,不论她怎么说,他该接人还是接人,该办入学手续还是办,甚至人已经领到家里两个多月了,她一面也未曾得见。 期间种种原因,若是真的斤斤计较起来,她也底气不足。 但是心里对姜梨这个人,或者说老姜家,自始至终都是没有什么好感的,所以怎么看都不会顺眼。 第26章 别插手我的事 而且她刚才打量了几眼姜梨,这人虽然面上对她是恭恭敬敬,神色温顺,可是她怎么看,都觉得她眉宇间带着深重的戾气。 再者,谢司珩是b城各世家千金都对他趋之若鹜的一个人,名下却养着一个未成年少女,这个事,放在哪个做母亲的身上,恐怕也会不舒服。 而且现在面前这个小姑娘,一身脏兮兮的,背着的书包也瘪瘪的里面似乎没有几本课本,额头上还有个淡粉色的伤痕。 浑身上下看不出一点好学生的样子,她看着不免就更郁结。 她的眼神盯得紧,姜梨只换了个姿势,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学校组织的课外实践课。” 她波澜不惊地粗略带过,完全没想细说。 渴是真的渴了,她仰头将那杯茶喝尽了,又伸手去够茶壶。 茶壶放在另一边的空位上,她伸了伸手够不着。 原本这样的场所,门外一对一的适应生应该照顾到所有的客人,主动进来添茶的,但刚才那个服务生,不知怎么站在原地,半晌没动。 姜梨够了一下,握不到壶柄,索性就算了,重新靠回椅背。 低头间,面前却伸出一只手来,指骨分明,销售修长,他腕上是一只简单的手表,白皙的指骨捏着壶柄,将姜梨的茶杯沾上,不多不少,八分满。 淡青色的茶水在白底青釉的茶杯里转了两圈,然后恢复一派沉静。 这时候那个适应生进来了,踌躇不安地想要伸手接过他手中的茶壶:“先、先生,我来吧。” 她甚至不敢直视谢司珩。 谢司珩微微偏手躲开她伸过来的手,只淡淡说了一句:“催一下我们的菜。” 虽然他的语气丝毫没有起伏,适应生却半点不敢耽误,一溜烟跑去了,出去前还暗自瞪了姜梨一眼。 她完全没有料到,一个穿的普普通通的高中生会跟这个尊贵的客人有什么瓜葛,更何况在座的那位女士对她的态度也是轻蔑不已,所以刚才虽然看到了她想倒茶,却只当没看见。 可是她没有想到,那位男子却主动替她斟了茶,几乎是没有犹豫的。 姜梨是完全没有去注意侍应生的表情的,只是转脸去看谢司珩,眸子里少有的印上一抹欢喜。 “就算是课外实践,一个女孩子,也不要弄得这样灰头土脸,白白叫人看笑话,你爸以前没有教过你,女孩子就应该规规矩矩学些女孩子的玩意儿吗?”周瑾目睹了这一切,心里的那股气越发堵着下不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教训。 提到她爸,姜梨脸色微微一僵,半晌才道:“我爸只教我活的随性自在,倒是没有旁的这些规矩。” 她几乎没有掩盖口气里的轻狂。 谢司珩微微侧目,看了看最近几次三番在他面前颠覆形象的人。 周瑾被她一句话堵得脸一阵红,好一会儿,才转向谢司珩道:“这就是姜闵山教出来的女儿,你还非得往家里带,既然你执意,我也不多劝阻了,从明天开始,你交给我,我好好教导她。” 这句话已经半点没有客气了,尤其是提到宋闵山的时候,口气里的厌恶异常明显。 姜梨回想了一下,前世的她面对这样的话时会是什么反应,一定是心里生气,但是只能低着头忍回去,但是前世的她一向以礼待人,必然也不会惹到周瑾这样生气。 她原本想,其他的所有人她不高兴了都能一拳打回去,对周瑾却不能,她毕竟是谢司珩的母亲。 可是现在,她三两句就提起她的父亲,并且口气不屑。 姜梨一整天的情绪都被吊着,有几个瞬间都差点克制不住,尤其刚才对着金蓓,她若不是强迫自己冷静,怕那根棍子直接能将她的脖子勒断。 只要微微一波动情绪,那股燥郁就会异常明显地直击胸口。 现在,她同样有些控制不住,放在膝上的手握成了拳,唇边凝了一抹冷笑,正待开口。 “行了。”谢司珩将手中的茶杯掷在桌上,发出啪嗒一声,转脸看向周瑾,这是这个晚上他第一次开口跟周瑾说话:“妈,别插手我的事。”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姜梨绷在心口的那根弦‘嘣’的一声就断了,胸腔里的燥郁霎时当然无存。 可是他明明没有说什么重要的话。 周瑾却像是再也控制不住脾气,可是面前的儿子一向对谁都面无表情,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她想反驳都没有地方立脚。 恰好这时候菜上来了,她狠狠瞪了一眼姜梨,暂时消了音。 等到菜上齐,三个人之间依旧无话,她才找了另一个话题开口:“铮铮,我也不是非要唠叨你,但是你也应该在别的事情上着着急,你郑处伯伯那小孙子,都已经满地走了。” 姜梨从上菜开始就只顾闷头吃,一是她真的饿了,二是除了吃也不知道能干嘛。 听到‘铮铮’两个字,她手微微顿了一下。 这个名字的由来,她前世的时候已经听说过了。 据说给谢司珩取名的时候,谢父跟谢母一顿争执,周瑾选定的那个名字里就带了个‘铮’字,后来僵持不过,定了谢司珩这个名,她却不肯改口,将‘铮铮’用作了乳名,一直叫到现在。 想想谢司珩这样一个一脸冷漠的人,这个名字放在他身上,总给人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谢司珩却已经习惯,他咽下口里的食物,抬头正视着周瑾:“所以?” 她的意思明明白白,任谁也不会听不懂,他却反问一句所以,周瑾气得直笑:“上周郑处的夫人还拖人问我,他们家的郑殷在酒会见过你,想问你——” “没兴趣。”谢司珩打断她的话。 郑处是谁,只怕熟悉京城势力的人都不会不知道,他却轻描淡写,连话都没有听完。 气氛一僵。 周瑾脸上已经很不好看了,说话又直又快:“那你对什么有兴趣?陈云家那个沈慕溪?” 据悉,沈慕溪是唯一一个能近的了谢司珩身的人,不管她是依傍着她妈也好,其他缘由也好,总之,谢司珩的生活里,她起码是除了商业应酬之外唯一能上饭桌的。 第27章 还有这条鱼 再就是姜梨了,但是她是未成年,按下不表。 姜梨这时也抬头去看谢司珩的表情。 他只是拿过湿毛巾微微擦了手,对于周瑾的质问没有表现出一丝不满或是不耐烦。 姜梨突然搁了筷子,站起身来:“我去洗手间。” 其实她已经吃饱,借口出来消食,并且思考一个问题而已。 再者,周瑾应该不会希望她一个外人在里面看他们母子斗气。 她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被放置在大厅中央的盆景吸引了。 流水淙淙,高置的一个陶制荷花缸中,两条一白一红的小锦鲤浮游期间,水面的小浮萍被它们的头拱的一动一动。 两条鱼也不怕人,头冲破水面,朝着姜梨吐出几串小泡泡,等姜梨伸出手指想去碰它,又一溜烟缩回了碗底。 姜梨将手缩回去,它们又游上来。 如此反反复复,她竟然玩的不亦乐乎。 也没有发现旁边有人端着盘子朝她靠近。 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那人几乎半个肩膀撞向她,力道之大,姜梨整个往那盘只由一个高脚木桩支撑盛着两条小鱼的缸上倒。 甚至要她自己发力都来不及。 顾不上肩膀的疼痛,她本能地伸手去够那只大碗,几乎要她两手围在一起才能圈过来的直径,以她的惊艳看,这荷花缸还颇有历史。 千钧一发,她却感觉自己左臂被人握住,借力往上一提,她扑倒的姿势完全扭转过来,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啪’一声,是碗碟落地的声音。 姜梨皱着眉头,看着那只荷花缸摔在地上破裂,两条可怜的鱼使劲在地上蹦跶。 “对不起对不起!”是刚才他们那桌的侍应生,正诚惶诚恐地看着抓了姜梨手臂的谢司珩,咬着下嘴唇,微微有些颤抖:“我,我刚才端着盘子,这地方向来没什么人的,不知道会冲撞这位小姐。” 她急于给自己撇清关系,脚下挪动了两下。 下一秒,被姜梨推了一把,她冷着一张脸看她:“鱼快死了。” “什么?”侍应生没有理解她的脑回路。 这时候已经惊动了其他人,坐在一旁休闲区的一个男子更是小跑过来,看清了面前的局势,又瞧了瞧谢司珩的脸色,转身吩咐:“赶紧重新取个盆过来。” 又转向那个侍应生:“你是第一天上班吗,这么莽撞,知不知道这个缸,这个缸——”他一脸痛色。 然后又转向谢司珩:“真的对不起商总,店员莽莽撞撞的,你千万别跟她计较。”只是看清了他的形容,脸上的痛失宝贝的表情又变成了惊讶。 谢司珩单手还擒住姜梨的胳膊,而另一只手上,挎着一个粉红色的书包。 就,粉红色,衬着他一身铁灰色的西装,怎么看,怎么不可思议。 他盯着姜梨的发旋看了一瞬,然后移开,放开了手,才说话:“是莽撞,古总什么时候用人这么随意了。” 他一句话,直接叫俯首在旁的侍应生白了脸。 一般人对于这样的事,老板都亲自出面解释道歉了,对方多多少少会给一些面子,而他,直接一句话将罪坐实了。 显得她刚刚的一大通解释愈加苍白。 她瞬间明白,他刚才是什么都看到了,所以才会这么快来到姜梨身边,伸手拉住她。 至于看到了什么,也不用说出来了。 她刚才的举动,完完全全是故意的,趁着姜梨分神,走近,然后撞在她身上。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总之冥冥中对于这个看似不怎么样,只有脸长得好看的女生有敌意。 明明都是普通人,凭什么她是座上宾,而她只是个被唤作‘服务员’的普通角色,那个男人对她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催一下我们的菜。” 被唤古总的人一脸尴尬,看看自己的员工,再看看面前这个穿着普通的女孩子,谢司珩虽冷,却不至于为难一个小小的服务生,那么这其中一定是有原因的了。 他恭恭谨谨地再次道歉:“我一定好好教训她,惊扰了谢总和这位——这样吧,今晚的菜席权当是我的赔罪,谢总日后来,随时打声招呼。” 四周哗然。 这是多大的赔礼。 要知道这位古老板,能在b城开这样一家端着的店,本身背景有多了不得,平常人为了吃他一桌菜,奉承还来不及,有什么冲突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而这位人物正哈着腰在赔礼道歉,那对方的来头,就可想而知了。 这时候有别的侍应生端了新的清水过来,弯腰要将那两条小鱼捡起,只是他手劲大,越攒紧就越捏不起来。 姜梨眼神一直看着地面,这时候看不过去了,挣开了谢司珩的手,蹲下身去,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条,扔进水里,接着再一条。 那两条鱼没有被折腾的多惨,在水里游了两圈,又浮上来对着姜梨吐了两个泡泡。 姜梨一离开,谢司珩的手心一凉,随之萦绕在鼻尖的淡淡沐浴露的味道也远离了。 “不必。”他递过去一张烫金的黑卡:“晚餐,还有打碎的瓷器。”言简意赅。 古老板诚惶诚恐地接过,虽然已经挑明了话,却没有将瓷器损坏算在侍应生的头上,这人,他就更留不得了。 他将卡交给一旁另外的服务员,刚要说话,没来的及发声,谢司珩又加了一句。 “还有这两条鱼。” 话落,姜梨猛地抬头看他。 她还蹲在地上看着盆里的两条鱼游来游去,不自觉喃喃地问了一句:“小叔叔?” 谢司珩垂眸看她,将手上的书包递过去,眉目如画,却没有表情。 姜梨站起身来接过,重新背在背上,粉色的书包衬的她更像个小女孩。 那服务员急匆匆找方便携带的容器装鱼去了。 周围七七八八的人不时地往这边探头,三三两两窃窃私语。 姜梨跟在谢司珩背后出了门,外面却不知什么时候下起雨了,毛毛细雨,刮起一阵寒风,她拢了拢袖子。 “伯母呢?”姜梨才想起从刚才就没见到她人了。 第28章 我拒绝跟你们合作 谢司珩摸出一把车钥匙,摁了解锁,不远处的一辆车灯亮起,才道:“陈司机送她回去。” 一顿晚餐,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身后有人送来包好的鱼,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这竟然是个陶的茶叶罐,看来是匆匆忙忙胡乱凑数找出来的。 倒也不失灵巧。 姜梨小心地用右手抱着,谢司珩旋身走近了细雨里。 他身材高大却纤瘦,一双长腿撑得裤子都短了些,露出脚踝,在庭院里的灯下照出一道长源的影子。 姜梨看着,觉得心头一阵安定。 等坐上了车,姜梨将陶罐放在膝头,打开盖子去看里面的鱼。 谢司珩稳稳地发动引擎,良好性能的车子稳稳地划出去。 “小叔叔,谢谢。”姜梨低声道。 谢司珩还是那副万年不动的表情,他专心致志地看着前面的路况,闻言也没有偏头:“什么?” 姜梨在心里感叹了一番:“没什么,就想跟你说谢谢。” 她其实知道,他是个冷漠到拒绝一切麻烦的人,最近三番两次因为她被打扰,他没有将她打包扔出去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忍耐了。 今晚还看穿了她的心思买下这两条鱼,除了谢谢,她好像也没有别的可说。 她以前,上一世的时候,也经常对他说谢谢,诚惶诚恐的,像刚才那位古姓的老板,将他看成是不同等位的人去对待。 闻言,谢司珩极淡地皱了一下眉头。 “姜梨。”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姜梨心下咯噔一声:“啊?” 他平铺直叙:“左手。” 姜梨抱紧了手里的陶罐,对了,孟昔年尚且感觉出来了,他刚才拽那一下又怎么会分辨不出来。 所以纱布包太厚了也是个问题。 那里面的伤今天三番两次折腾,她已经疼到没什么知觉了,还是得好好掩饰:“左手怎么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单单触感也就算了,刚才谢司珩拽她,动作间带起的气流里,除了沐浴露的味道,还有一股极淡的药味。 旁人闻不到,他与她相聚不过几寸,又对气味稍微敏感,不会闻不出来。 谢司珩犀利的眸子看过来,很直白地盯着她看。 “咳——你是说我手腕上这个镯子?这是我爸留给我的,说起来也是个有年代感的东西,小叔叔你注意到它了,说明它确实是个宝贝。”她开始随口胡诌。 乱七八糟,试图将话题带跑。 谢司珩隐了眸子,对于她这种明显岔开话题的行为也不想搭理,倒是没有再问,只说:“我不想管你死活,但我现在是你的监护人。” 言下之意是,他有权过问她的私生活,也是在警告她,不要企图在他面前插科打诨。 姜梨哑口无言,跟他斗,她嫩的不是一点半点。 嘴上是止住了,点头却点的没什么诚意,边用细长的手指瞧了瞧那陶罐子:“知道了。” 接下来,谢司珩再也没对她说过一句话。 姜梨挑了两个话题,他都一副岿然不动,目视前方的状态。 她悻悻地闭起眼睛靠在背椅上养神,静下来才感觉到左边手臂隐隐传来的疼痛,她头偏向一边,难受地皱了皱眉头。 等车开进了地库两人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谢司珩一甩手,大力地关上了车门,在空旷的车库里发出一声闷响。 姜梨摇摇头,只觉得他应该是因为昨晚跑掉的那个人心情不好,所以脾气越发大了些,边磨磨唧唧取过后座的书包,跟了上去。 院门口的两排夜灯将小院照的通透,姜梨还没有走进却听见了隐隐的人声。 别墅里依旧没有灯火,云姨还没回来,那会是谁? 不过也不用猜了,很快就看见了人。 面对着的带着鸭舌帽的男子,和背对着的谢司珩。 “......谢总也不必着急拒绝我,毕竟我们还是有个共同目标的。”那人声音里还带了丝笑意。 姜梨停住脚,她站在一颗云松后面,高度刚好罩住她。 谢司珩说话的声音不带情绪,不过也不怎么耐烦就是了:“怎么,你们警察现在办案,都讲究跟商人合作了?” 面对着他的男人一把拿掉了头上的鸭舌帽,露出一张清隽的脸,不是昨晚的江队是谁。 江余航伸手在板寸长的头上抓了抓,笑的有些尴尬:“也不是,我昨晚回去之后左思又想,查了件事,谢总想知道是什么?” 姜梨看不见谢司珩的表情,但是以她的了解,可以肯定他此时不是怎么愉快的,他这个人,最讨厌有人拿住话头来吊他。 果然,谢司珩绕开他走了两步,嘴上边说着:“没兴趣。” 江余航飞快地闪身,重新挡在他面前,对于他冷淡的态度准备无视,自说自话:“我们半年前盯上靳衍的时候,在边境展开过一场追捕,巧的是谢总那阵子真好有边境的出入境记录,这很难让我不怀疑些东西——” 半年前,姜梨还没有从南方过来,她捏住一片要掉不掉的叶子,握在掌心开始摩搓。 谢司珩比江余航高出一些,他直视他的眼睛,道:“所以呢?” 面对如此刀枪不如的人,江余航觉得自己平日里的痞子作风都派不上用场了,他微微顶了顶上颚,也不再兜圈子:“我们追查了靳衍一年,好不容易顺着蛛丝马迹摸到了边境,而谢总你的消息如此灵通,怕也不是短时间内盯上他的吧?” 他双眼紧盯谢司珩的表情,不肯漏过一丝一毫,想要从他的脸上捕捉些什么。 “江队长,我是在找靳衍,但是,我拒绝跟你们合作。”谢司珩也不再兜圈子,单刀直入。 江余航被他堵得哑口无言,面前这位,早就听说过铁血手腕,软硬不吃。 他现在别提多后悔昨天晚上只带了个助手去试探消息真假,更在后面得知消息传送人代号s的时候,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谢司珩应该也是没想到他办事如此鲁莽,不惜自己以身做饵,却叫他白白放走一个到嘴鸭子。 他生气也是正常的,脾气差点的,估计都直接将他撂地上了。 第29章 还拿生活费要挟 想通了这点,他又换上一副笑嘻嘻的面容:“别这样呀,组织上都按纪律给我处分了,说我擅自行动,但是靳衍只要一天在外面,我们两不就一天是朋友嘛,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终究不过是江湖恩怨,儿女情长,大家都是纳税人——谢总,谢总!” 谢司珩从听到那句儿女情长开始,仿佛是一刻也无法忍受他的聒噪,屈尊降贵地伸手拨开了人,长腿直跨。 “小叔叔!”姜梨飞速地将卫衣帽子盖上头,从阴影里闪出来,飞快放谢司珩那边跑。 谢司珩脚步顿了顿。 江余航好不容易住了嘴,回身看向这个咋咋呼呼的小姑娘。 姜梨跑到谢司珩身边才站住了脚,伸手拍了拍胸口,大吐出一口气:“小叔叔,有老鼠,刚才车库有只好大的老鼠,它不怕人,就拦在门口看我,我做了好大的心理建设才跑出来,太可怕了。” 目光只是一瞬间掠过江余航,伸手拽住了谢司珩的袖子,满脸都是被吓到了的惊恐。 她这么说,其实只是为了掩饰刚才不在场内的证明,为了使偷听不那么明显。 江余航:“???”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从外面窜进来的小姑娘。 “江队长,请回吧。”谢司珩低眉看了姜梨一瞬,然后对江余航说话,难得的没有将姜梨的手拨开。 直到别墅里的灯光亮起,江余航重新坐回自己车上,他还有点纳闷。 驾驶座上等他回来的张思明叫了他几句,他才回过神来。 “老大,怎么样,搞定了吗?”张思明嘴里还嚼了个小笼包,五大三粗地将腿搭在方向盘上。 江余航从口袋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支来,点燃,吸了一口:“你说谢司珩追查靳衍,到底因为什么 ?” 张思明咽了包子,又喝了口水,理所当然:“这还不简单,这么恨他,肯定不是抢过他女人,就是抢过他生意。” 江余航看了他一眼,一脸赞许:“是不是,我就说无非江湖恩怨,儿女情长。” 张思明眼里燃起了八卦之火:“夺妻之仇,不共戴天?所以谢司珩这么多年虽然被封为商业奇才但是却没有结婚的缘由?” 江余航敲了他一下:“行了,夸你一句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小说家了,谢司珩找靳衍,怕是有别的目的。” 张思明平时体力活在行,脑力活却是不行的,他茫然道:“啊?” “如果只是想抓靳衍,他完全没必要亲自抓着一个人质逼靳衍现身。对了,我们最近有没有见过一个身材高挑,长得挺漂亮一个女孩子?” 张思明挠挠头:“怎么又扯到女孩子了?江队你能不能认真点......我们已经被警告一次了,两个月内要是再不能搞定靳衍,我们真的要被派到非洲去挖井的。” 有很多信息绕在脑子里,江余航总觉得自己就要抓到什么,下一秒思绪又断了。 还有刚才那个女孩子,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是细想又想不起来。 他狠狠抽了一口烟,泄气地吐出一口气,将烟扔出窗外。 既然谢司珩这里他挖不到什么,就只能再顺着现有的线索查下去了。 “回局里!” “就、就这样走了?谢司珩这里——” 江余航冷笑一声:“古有三顾茅庐,今有三登商宅,我还不信拿不下谢司珩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他心里却也七上八下打鼓,毕竟谢司珩的能力,除了已知的半年前边境围剿查到了一点关于他的蛛丝马迹,却也只是蛛丝马迹而已,他做事干净的很,这次要不是他故意放出消息来,他们也摸不到那个停车场。 所以,谢司珩只会比他所知道的更加深不可测。 明里有个能看不能用的谢司珩,暗处有个狡兔十八窟的靳衍。 张思明:“......”自家老大不亏是警校的高材生,语文都学的如此通透。 洗完澡,姜梨自然而然地抱着作业本进了谢司珩的书房。 而谢司珩也似乎知道,就算自己关上门她还是会来敲门,所以干脆照着之前的习惯,只是房门半掩。 只是他今天没有看文件,而是整个人放松地坐在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膝盖上放了一本书,见姜梨进来只是略微地看了两眼。 更让姜梨想不到的是,他鼻梁上挂着一副银边眼镜,她不知道他还近视,平时看那么多文件也没见他带过。 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谢司珩的样子,不论怎么换,就算是脸上抹了泥,也是另一种好看。 银边的眼镜轻轻搭在他的鼻梁上,投下一片阴影,镜片背后的眸子更加不可见,下颌上也没有半分胡须,整个人白的过分。 姜梨默默地看了看自己已经很白却略微逊色的手臂,上面还有几道稀稀拉拉的小划伤,有些自卑。 她盯得久了,谢司珩有些察觉,抬头看向她。 姜梨收回目光吞了口口水,轻车熟路坐进她这几天的专属位子,摊开作业本开始写。 沙沙的落笔声,可以听出来的是落笔依旧狂野,三刨两刮,然后还有涂改声,笔尖使劲划过书页。 谢司珩翻书的手顿了顿,看向没有坐姿,半个身子趴在桌上写作业像画图的人,眉间隐隐抽搐。 “姜梨。” “啊?”今晚被第二次点名的人,没想到会被叫到所以抬头的时候一脸茫然。 “好好写。”似乎是忍无可忍,他语气有些重。 姜梨:“我有在好好写。”她扬了扬手上的草稿纸:“你看,我草稿纸都快写满了。” 她没说谎,真的满满一页纸的草稿。 只是字体过于庞大,看起来二五八六写了一整页,其实就是些简单的推演步骤,还有无数涂改。 谢司珩压下跳跃的眉心,警告她:“你的成绩,”他顿了顿,似乎是无法忍受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但又找不到别的方式说,所以略微停顿后还是接下去了:“成绩不理想生活费减半。” “啊?”姜梨是真的懵了。 他不是只管她活没活着吗,还管教育问题? 教育问题也就算了,还拿生活费来作要挟? 第30章 安全感? 其他的都没问题,生活费要是减半—— 不对,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姜梨拿眼角去瞥谢司珩,看清他脸上的笑容,对方自岿然不动,脸上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一阵心虚,又将头转回来,咬笔。 她最近已经因为生活费的问题被逼的进厨房亲自下手了,再减半下去,估计过不久就要香消玉殒暴尸街头了。 她这一副欲言又止,说实话不愿意, 说谎话太为难的表情谢司珩一滴不漏全看在眼里。 姜梨应完了一句啊就没有了下文,又趴回去抬手写了两个字,然后叹了一口气,表情里似乎夹杂了一丝受伤。 谢司珩对青春期少女的心理一概不懂,更不想懂。 但是姜梨最近三天两头带着伤出现在他面前,作业鬼混,浑身戾气渐长,这些都看在眼里,不可能装没看到。 原本以为是个性子温顺的,被打了巴掌也不会出声的人,最近却有反转,刚才吃饭时在他母亲面前的那席话,看似不经意,细品却觉得这不该是个16岁姑娘说出来的话。 也许他从前并没有仔细注意过她,所以对突然表现出来的这些有些猜测也不一定。 两相矛盾下一想,谢司珩竟然难得地有种不知如何下手的感觉,他从小遇事沉着,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让他觉得棘手过。 半天,姜梨手上只动了几下,过了一会儿,她抬手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又望过来:“小叔叔,多少分算不理想啊?” 谢司珩:“......” 姜梨问的一本正经,似乎认真的将他的话听进去了。 谢司珩却在听完她的一席话之后,陡然沉默,好一会儿,大力合上了手里的书,一声闷响,他摘了眼镜从座位上站起来,拿了桌上的水杯出去。 姜梨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他刚才脸上的神情是不是无语的意思...... 思考的结果是她睡着了。 谢司珩重新推门进来的时候,姜梨枕着右手恍若无人般呼吸平缓地睡着,刚才自己揉乱的头发还乱趴趴地附在头顶,消瘦的眉骨下平时淡色的眸子此时紧闭着,长睫毛微动。 像是睡得不太安稳。 她的左手臂从刚才开始就没见怎么动过,写字时就垂在身畔,此时睡着,也依然垂在身畔。 谢司珩放下手中的杯子,走过去,不知出于什么缘由,他竟然微微俯下身,想捏住她宽大的睡衣袖子提起来看一看。 只是他刚一动,姜梨像是有感知似的,眼皮动了动,待反应过来身边有人,她猛地一个鲤鱼打挺,直接坐起来,用力太大,脑袋直直撞向谢司珩的下巴。 看清了谢司珩的脸色,她又惊又心虚地想要抬手帮他摸一摸下巴:“小叔叔,对、对不起。” 不知道是在说对不起她写作业睡着了,还是对不起撞了他一下。 谢司珩虽然没出声,但是刚刚那一下,他的眉头很明显的皱缩了。 可见,杀伤力有多大。 谢司珩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一下撞的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怎么,等到她的一只手附上他的下巴,轻抚了两下他才猛地甩开了她的手,站直了身体伸手捏了捏眉角。 半晌,他哑着声音不容置喙的命令道:“回去睡。” 似乎是再也忍受不了她将他的书房当成安眠床了。 姜梨默默地收拾东西,将那张涂鸦似的草稿纸又胡乱塞进了书里,抱着她的小书包出去了,出去之前,看了谢司珩好几眼,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一句没说。 谢司珩重重地坐回椅子里,下巴还有点酥麻的痛感,这些对他不足为道,只是刚刚姜梨那只冰冰凉的手混着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倾向他时,他居然怔忪了一瞬。 第二天一早,顾枫接到谢司珩的时候姜梨照例已经出门了,他在前面开车,望着后座低头随手翻阅文件的谢司珩,总觉得他今天的气压不怎么高。 顾枫随口汇报了几句工作,扯了个别的话头:“先生,昨天晚上我们的内网被攻破了,收到一条留言。” 谢司珩将手中的文件合上,抬头看他:“说。” 顾枫清咳一声:“谢总使诈,游戏暂停。” 说完这句,他小心翼翼地去看谢司珩的表情。 谢司珩脸上一派沉静,只是眸内一丝微不可查的戾气闪过,嘴角扬起一丝冷笑:“id地址。” 顾枫有些心虚地道:“是个假的,锁定在江原道那个废弃停车场。” 谢司珩将文件掷在一边,抬手按压了一下眉心:“派点人手,盯住那个停车场。” “先生你是觉得——”顾枫有点惊讶,说到江原道想起了什么,他又有些恨恨:“说起来都怪江余航,千不该万不该相信他,白白错失了一次机会。” “靳衍那天晚上没在那。”谢司珩不轻不重地下定论。 “啊?”顾枫差点踩了急刹,他不可置信地望向谢司珩:“您是说那天出现在那的不是靳衍本人?” 谢司珩不欲多说,抬眸看向窗外。 顾枫在脑子里转了一大圈,似乎想出来些什么,只是还没等抓住这思绪,又听谢司珩开口了。 “顾枫。”他似乎难得的有些犹豫:“姜梨,是不是在叛逆期。” 顾枫这下是真不淡定了,想想刚才提到靳衍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现在怎么因为宋小姐表现出了一副怀疑的语气。 定了定神他说:“宋小姐怎么了吗?” 谢司珩回过头,又恢复了一副淡然无波的神情:“没什么。” 他不愿意说了。 顾枫小心翼翼地揣测他的意思,宋小姐怎么也是先生父亲的故人之女,他上心一点在所难免,但是谢司珩一向内敛,怕是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对宋小姐的关心,但是他既然问出来了,就说明他还是在意的,那他作为助理,当然要为了这两人‘家庭和睦’做出一番劝诫。 于是他正了正嗓子,主动跟谢司珩聊起来:“先生,十六七岁确实是叛逆期,更何况宋小姐自幼失去母亲,前几年又没了父亲,她难免要比同龄人缺一些父爱母爱,我听人说过,越是没有安全感的小孩越叛逆,您说宋小姐叛逆,那应该是因为她没有安全感吧。” 谢司珩低低呢喃了一句:“安全感?” 第31章 我应该听见什么吗 似乎不相信他的话,他又问:“缺少安全感的人喜欢打架?” 顾枫以为他指的是上周姜梨在学校发生冲突的事情,打算为姜梨辩白几句:“先生,宋小姐上周受伤,我总觉得是受了委屈,不然平时看着这么乖巧一个小孩,哪里会主动叫家长过来。” 是的,在顾枫眼里,长相讨喜,留着及耳短发的姜梨在他面前的形象就是个乖乖的小姑娘。 谢司珩想起那天她一下扑到他身上,仔细看时眼里还有莹莹泪光。 难道......真像顾枫说的那样? 顾枫见他没反应,反倒打算自己一股脑说出来了:“先生,你抽点时间,还是要关心一下宋小姐,这个年纪很关键,心性性情都容易被带偏,稍微不留神抑郁了怎么办?” “......” “真的,最近青少年心理疾病频发,各种案例可多了。” 这边的姜梨并不知道自己被当成抑郁潜在患者在讨论,她正双手揣着兜坐在一家便利店门口吸一瓶豆奶。 早自习已经上课了,她没有进学校,而是找了这家附近的便利店呆坐。 一瓶豆奶见底,浑身上下因为这瓶冰凉的饮料透心凉,她吸吸鼻子抬起头来,今天的雾气有点大,笼罩着远处的学校大门,差点看不清上面的字。 便利店墙上的挂钟时间指向八点,早自习快下课了。 她拍拍衣服站起身来,背上那个粉色的小书包往学校大门走,没两步,听到细微的声响。 原本对于这样的声响她也懒得看,只是现在是早自习时间,你听过从巷子里传出来瑟瑟发抖的朗诵声么? 姜梨不自觉地就停住了脚。 便利店与旁边一家学生娱乐门店中间隔了一条巷子,只是这巷子不是笔直地一通到底,里面还有个拐角,一般不熟悉这边环境的人都不知道里面还有一块空地。 而姜梨知道。 她站在原地握着手,指甲在掌心掐出一点痕迹。 抬脚,缓步走进巷子里。 随着越来越近,巷子里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我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制于地而已,奚以之九万里而、而为、” 清晰的颤抖声,还有这一连串气都不敢喘的词,到后面似乎是记不起来,那个而为重复了几遍,越重复,声音越抖,越抖就越低。 这时另一道声音传来:“呵——背错了呢课代表。” “我、我——” “我什么呀,自我惩罚不会啦,还要我教你吗?”这道声音带着笑,又充斥着浓浓的高人一等的挑衅感。 “......” 过了两秒,传来一声清晰的‘啪’,是巴掌落在脸上的声音。 似乎是对于这个声音很满意,刚才那个女生的声音又响起来:“还行,继续下一段吧,课代表,我这个方法是不是老师的罚抄好用多了,你看看,背过一边你还能忘么?” 另一道声音又哆哆嗦嗦地继续接着刚才的内容背下去:“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声音里不难听出泣意,只是被极努力的的压制住了。 “方雨,早自习要下课了,我们回去吧。”这是另外一道没有听到过的声音。 一阵窸窸窣窣,那被叫方雨的女生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然后有脚步声传来,接着是衣物摩擦的声音:“快起来呀课代表,不知不觉都快下课了,你看看你弄得这一身泥,待会同学们问了,知道要怎么回答吗?” 没有人回答。 方雨又笑起来:“看来是忘记了,又要我重新教你一遍了。” “知、知道!”似乎是恨不能早点结束这个场景,刚才背书的那个女生说话急速起来:“我自己摔了一跤,还擦伤了脸。” “课代表下次走路可认真点,昨天的作业我拿走了,辛苦你了,我们下午见。”话落,两个穿着超短裙校服外套的女生从巷子里走出来。 姜梨整个身子靠在墙上,卫衣毛衣遮住了脸,看不见表情,曲起的一条腿拢在校服裤下,又瘦又长。 方雨不知道有人在这,她朝身后看了两眼,两步走到姜梨面前,主动打招呼:“同学你好,你也是意林的学生呀?” 大家身上穿的都是一样的校服,她这就纯属于没话找话了。 姜梨也没有抬起头来,只是偏过去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另一个女生拉了拉方雨的手臂,小声地附在她耳边说:“方雨,她刚才不会是听到了吧?会不会出去告状啊?” “怕什么,我们做什么了吗?”方雨狠狠将她的手拽下来,话是这么说,眉眼里也 是没有担心之色:“这位同学,你刚刚,什么都没有听到,对吧?” 虽然是笑着,脸上的表情却是明明白白的威胁。 姜梨终于抬起了一点头,望向她,挑起了一点唇角:“我应该听见什么吗?” 她反问道。 方雨一僵,却也只是一瞬,她看向姜梨校服外套上的校牌,又道:“原来是高二的学妹,没什么,学妹看起来就是个聪明人,显然什么也没有听到,那学姐就先走了,改天找你玩儿啊。” 她的手有意无意地抚过那个校牌。 姜梨伸手啪一声打掉她的手:“我这个人,不喜欢跟陌生人玩。” “呵——”方雨看不出她脸上的神情,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姜梨没有挑破刚才的事,她自然也不会主动说出什么来。 带着旁边的女生,直接绕过她走了。 姜梨伸手将自己的校牌扶正了一点,才抬眼去看巷子里另外一个人。 刚刚背课文的女生,她背着书包,扎着的马尾微微有些凌乱,左边半张脸上有五指分明的印子,看见姜梨的时候,一双眼睛里暮地涌起泪花。 姜梨没有再看,转身往巷子外面走。 走到便利店前,推开冰箱拿了跟冰棍出来,将口袋里仅剩的一张纸币递给老板。 重新走出来的时候,那女孩正缓慢地往学校走。 她走上前,将手里的冰棍递给她:“消肿。” 第32章 校运会 那女生诚惶诚恐,左边的脸颊肿起来跟右边的明显不协调,她咽了口口水,伸出双手接过了,发出细如猫叫的两个字:“谢谢。” 姜梨没说什么,伸手将卫衣毛衣压低一些,越过她,快步往学校走。 早自习下了课教室里乱哄哄的,做什么的都有,吃早餐,抄作业,玩笑打闹互扔粉笔头,还有声嘶力竭的在喊:“谁的语文作业又没交!要我催几次?” 二组的小组长默默站起来:“二组,姜梨。” 话落,姜梨刚好跨进门来。 周围立刻安静到鸦雀无声,刚刚说话的小组长更是瞪圆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带着卫衣帽子,浑身上下透露出‘别惹我’信号的身影。 姜梨回到自己座位,从书包里掏了半天,掏出来一本被压皱的作业本,站起来,朝小组长递过去。 不知道是恍神了还是手抖了,小组长没有接住那本作业本,眼睁睁看着它掉地上去了。 姜梨就蹲下,将本子捡起来,又递了一遍。 这一次,小组长却哆哆嗦嗦地接过来,脸上的表情惨不忍睹:“对不起梨姐,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默默地看了看姜梨的右手,昨天就是这只手,撂倒了两个职高的男生,又差点把金蓓的脖子勒断,就是这只向他递作业的手! “......”姜梨揣着兜回了座位,重新开始掏,数学英语物理化,全挨个交了一遍。 到最后,小组长的表情都快哭了。 但是姜梨一点想要打人的迹象都没有。 宋筱望了望自从姜梨进来之后就仿佛被下了禁言似的班级,眉毛挑了两下,笑道:“我看干脆让姜梨当我们班的纪律委员好了,她一来你们都不敢出声了。” 她这句话的本意是嘲讽姜梨,最近姜梨的风头出的够多了,因为昨天的事班里几乎所有人都将她当成班头,对她又畏又惧。 甚至其他班级,几乎每堂课间都有过来围观的人,讨论的都是姜梨,被拦住了也都是问姜梨的。 有欲语还休的:“你们班姜梨同学在吗?” 有直接大胆的:“能不能帮我把这封信转交一下给姜梨?” 还有八卦好奇的:“孟学长真的主动找姜梨要联系方式啊?” 总之学生之间有的一些风头,全都在姜梨身上。 宋筱当初,在姜梨没有进来意林之前,她也是高二级里情书收到手软的人,可是自从姜梨进来,她跟她做了同桌,却总觉得自己被压得头都抬不起来。 她这句话说完,班里依旧没有人出声,还有人大吸一口气的,觉得宋筱现在还敢说话调侃姜梨,简直是不怕死。 而姜梨,恍若未闻,将她那只蟾蜍拿出来,捧在手里仔细来回看。 陈子晋看了一遍班里的众人,站起身来,从小组那里接过作业,道了一句:“好了,大家准备一下快上课了,姜梨,大家都想跟你交朋友,你不要在意之前的小矛盾——” 姜梨恍若未闻。 宋筱听完这句话,倏地沉下了脸,余光看着姜梨把玩的那个蟾蜍瓷器,嘴角露出一点冷笑。 金秋十月,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各个学校的校运会时段,班主任林老师发了一张报名表下来,叮嘱了两句同学们要踊跃参与云云的,态度上倒是看不出来有多热络。 但是以班干部为首带头的几个人,是固定的参与人员,班里大小活动肯定少不了有他们的份。 程瑜报了个50米短跑。 陈子晋出人意料地报了个800米外加铅球一项。 宋筱作为班里的文娱委,手长脚长,最擅长的就是唱歌跳舞话剧,她也没有犹豫地报了个跳远。 剩下的就是投标跟跳高,几乎没有人报这两项高难度。 班里一阵窃窃私语。 他们班里的人大部分都是由高一分文理班重组过来的,大家都同窗过一年,前一年就因为运动会参与率太少被其他班级或多或少嘲笑过,都说他们班的人长得挺好看,但四肢都不怎么发达。 少年人里都是有些好胜心的,尤其是这种团体活动的时候,大家还是团结起来一致对外的,所以有几个犹犹豫豫想要报名。 “要不我报一个投标吧,运动会还有时间,抓紧练一练没准——” “行了吧,不参加还只是被人笑话一下集体意识,参加的话输得惨,没准还会以奇丑的姿势被人挂在贴吧上鞭尸——” 这句话落,鸦雀无声。 仔细想想也是,意林的贴吧每天讨论的人数过万,真是任何事都有可能被放上去人肉。 想到这里,还是心惊胆战的。 原本想要报名的那个同学也将手缩了回来。 班长拿着报名表的手一抖,就算这样,他还是本着要将本职工作做到位的想法,在班里挨个问了个遍。 问到姜梨的时候,班长吞了两口口水,单手极轻地敲了下她的桌面,脸上是生怕把她惹恼了的表情。 姜梨从睡梦中被喊醒,只微微挑眉看了一眼,道:“没兴趣。” 班长立刻将手拿走了,嘴里说着:“好的好的。” 众:“......”真是看不过眼的怂。 苏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挤进他们班里,朝着姜梨全力冲刺然后刹住脚,稳稳当当地将每日一罐草莓牛奶放在姜梨桌上。 “......这个多少钱,我算钱给你。”然后想起来最后一张纸币已经被她早上用来买冰棍了,姜梨改口:“明天给你。” 苏西罢手三连:“不行不用不要钱,我家好多,喝都喝不完,呵呵。” 最后一声是傻里傻气的笑,然后看向班里沉默着眼神却往这边瞥的众人,压低了声音问姜梨:“宋宋,你们班的人眼神都怎么了,难道传言说你昨天以一敌六打群架那件事是真的?” 听到这个称呼,姜梨难得地走了一下神,敛了情绪,将吸管送进嘴里才道:“嗯。” 苏西的表情很震惊,又震惊又遗憾。 如果不是因为昨天下午家里有事被老头强制压回家,她肯定是不会错过这个盛世场面的,这是何等的遗憾。 第33章 你是不是昨天打架了 想想姜梨行云流水啪啪啪干翻一帮人的动作,一定帅翻啊! 恨自己生不逢时,啊呸事不逢时。 不过看他们班里人的情况,怕是一个个都被姜梨镇住了,这样也好,不然这帮人一天天七嘴八舌在她面前讲东讲西,听着都烦。 苏西这两天跟姜梨说了几句话,也熟了一点,她本身就是个没心没肺的性格,这下闲下来又抬手去扒拉姜梨右手的袖子:“我看看你烫伤好点没。” 姜梨本能想躲的动作顿住了半晌,任她掀开袖子看那块已经结痂掉皮的伤口。 苏西看了,又忍不住自言自语:“是不是营养还不够,好这么慢,要不我明天再给你带点钙片过来?” 姜梨:“.......谢谢,但不用。” 苏西遗憾地低下头,下一秒又抬起头来,盯着她的脸看,然后偷偷笑了一下,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 有人压低了声音:“15班的这个苏西,怎么神神叨叨的?” “少讨论她,惹不起的。” 禁声。 “你们听说了么,金蓓今天没有来上学。”前面的人绕开话题,悄悄投了个眼神到姜梨那边,意思很明显。 程瑜这时候也出声了,她虽然昨天也被姜梨打人的场面震慑了一下,但是说到底心里还是无法认同她这个人的,冷笑了一声:“还用说吗,脖子都差点被勒断了,我看这次,她父母不出来算账才怪。” 说到金蓓的父母,金家的企业做的知名度在b市是响当当的,听说是从一个药材行业发家,后面又涉及了医疗器械,生意越做越大。 因为金蓓是金家目前唯一孙字辈的孙女,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平时只有她欺负别人份,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所以现在想来,也不知道姜梨清不清楚这些事,但是她人都打了,脸上也丝毫没有怕意,看起来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又让人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明知故犯,完全不怕金蓓。 总而言之不管怎么说,他们是不敢再随便惹姜梨就是了。 所以刚才说话的同学拉了拉程瑜的袖子,示意她小声点。 程瑜才不甘不愿地重新坐回座位上。 中午的午休时间,校园里难得的一片寂静,阳光直射,地上投了许多斑驳的树影。 一辆毫不低调的红色法拉利最新款直直地往教学楼开,车牌号也是亮眼的四个8,车前有阻碍的学生,都被毫不犹豫地摁了喇叭。 一时间周围的人都朝这边望过来,面色异样。 车子在高二教学楼门口停下,下来一个头带墨镜,手拎lv包包的女人,一身飒爽的宝蓝色西装,等着高跟鞋进了高二级组的办公室。 姜梨坐在座位上拿着一根铅笔仔细在白纸上画了两道线条,笔刚落,被人叫了名字:“姜梨,林老师喊你去办公室。” 午休时刻班里静悄悄的,一句话大家都听见了,原本趴着午休的同学都纷纷抬起头来看向姜梨。 思绪被打断,从上午开始表情还算好看的姜梨此时眉间又凝了一股暴躁,直直看向说话的那位同学:“什么事?” 抖了抖,尽量转开自己的脸不跟她对视,那同学支吾了一句:“好、好像是金蓓她妈过来了。” 他也是倒霉,刚巧路过办公室,被班主任派来传话。 班里一阵哗然,果不其然,金蓓家里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但是大家心里又觉得有点可笑,这出闹剧搞了许久,大家也都看出来了,原本就是金蓓先找的姜梨的茬,孟昔年想要认识姜梨这件事本身就跟姜梨没什么关系,她属于被动状态。 而金蓓却三番两次来挑衅,倘若姜梨就是个柔弱书生压根没有那么能打,那昨天被金蓓摁在地上求饶的人就是她。 这个世界,当真是谁弱谁有理不成? 姜梨摊开了手上的纸,笔搁在桌上,站起身一脸从容地往外走。 办公室里没几个老师,大部分都回教职工公寓午休去了,只有少数几个在批改作业,还有个笔直站着的林老师,以及坐在沙发上一派悠闲的金太太。 姜梨敲门进来,一眼也没有看沙发上的人,只说:“林老师,你找我。” 垂了哞,低眉顺目,那双眸子不看人时,是个乖极了的好宝宝模样。 沙发上的金太太摘了墨镜,对着姜梨一番打量:“你就是姜梨?” 姜梨没有回话,一旁的林老师怼着她打招呼:“姜梨,这是你高三学姐金蓓的妈妈,快喊人。” 喊什么?姜梨觉得好笑,难道学姐的母亲是个很亲络的人? 那金太太也是个目光犀利的人,样貌上金蓓像她多一点,中年样貌,保养得宜,她端起桌上林老师给她冲泡好的咖啡喝了一口,也并不言语。 两个都不说话,那就只能林老师自己说了,金太太过来之前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但是了解的也就是:你们班有个叫姜梨的学生,把我家女儿打的,现在还在医院观察,我刚才给你们校长也打过电话了,必须得给我个说法! 她推了推姜梨的后背:“你是不是昨天打架了?” “准确来说,是金蓓找我约架。”姜梨半边身子往身后的桌子靠,一派轻松地曲起一只腿。 金太太冷笑:“你胡说八道,我们家蓓蓓一向与人和乐。” 姜梨抬起头来,浅淡的琉璃色眸子直直朝她望过去,耐心至极:“是啊,你女儿什么样,当母亲不是最清楚。” 金太太被噎了一句,半口气没有下去,又看向林老师:“你看看你们班的学生,伶牙俐齿,就这样的不欺负人才怪,总之,现在我们家蓓蓓躺在病床上,你马上联系她的家长,带着她给我女儿赔礼道歉。” 所谓输人不输阵,金蓓被打了一场,多多少少会在学校流出什么风言风语,他们金家的掌上明珠,却是半点都不会让受这点委屈的,逼着姜梨道了歉,就是让学校里的师生知道,他们金家是惹不得的。 第34章 这件事的起因是我 林老师有些为难,又想起了上次被姜梨叫来的‘家长’,谢司珩的模样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竟然真的低头摸出手机打电话去了。 姜梨眉宇间的那股燥郁明明白白地窜上来,抬眸,冷冷地看向金太太。 只是林老师那边,拨号响了好几声也没有人接。 姜梨在学校的档案,家长联系人里留的是顾枫的号码,所以无论如何也不会是谢司珩接这通电话,可是无论如何,顾枫知道也就等于谢司珩知道了。 “抱歉金太太,姜梨的监护人估计在忙。” “有什么事,我自己可以处理,不用惊动家里人。”姜梨冷冷出声,她并不是怕谢司珩知道她打人惹事,只是害怕他知道了,要放下行程过来处理她的事,怕他烦。 涉及到谢司珩,她的安全感为零。 “你?”金太太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你能解决什么?” “我是个有行为能力人,不是三岁被打还要回家找妈妈哭的小孩。”姜梨继续冷笑,“而且,是金蓓先惹的我。” 林老师大惊,伸手拉了两下她的衣袖。 “怎么,非得我被打了,忍气吞声,她被打了,就要向林老师施压吗?”姜梨一口一个挑衅,半分没有怕的样子。 “你、你!好啊,林老师,我看这个人你也管不来了,家长也联系不上是吧,那我就让你们校长过来一趟!”她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就拨了意林校长的电话。 林老师微微瞪眼。 姜梨整个放松地重新靠回桌上,眼里的狡黠一闪而过。 “裴校长,是我呀,对,我跟你说,你们现在的学生态度恶劣的呀,你还是过来一趟吧,我今天必须要一个说法。” 她刚挂了电话,门却被敲响了。 姜梨看清来人,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头,而对方却气喘吁吁地投了个微笑给她。 进门,有礼地打招呼:“金伯母。” 金太太惊讶的看着他,不自觉地站起身来:“孟少——西洲?” 来人正是孟昔年,他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还微微喘着气,却是半点没有犹豫地走上前,整个身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刚好站在姜梨前面,将她挡的严严实实。 他身上有股淡雅的清贵之气,就算穿着校服,也掩盖不了那股子气质,微微平复了下呼吸,单手揣进兜里。 金太太跟林老师都是一脸茫然,不明白孟昔年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 林老师认识他也不奇怪,毕竟是意林世家公子里的第一人,孟家的背景,追究起来比金家还要不好惹,家族根深蒂固,只是不喜欢高调宣扬。 看样子孟昔年还认识金太太,这是这两家是什么关系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看金太太的表情,跟刚才对着姜梨时的高人一等完全不同,倒是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了。 金太太越过孟昔年要去看姜梨,却没有想到,她目光挪动之间,孟昔年的身体也跟着挪动,完完全全将姜梨的身体挡在他身后。 这样一来,她不得不明白一些什么:“西洲呀,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对孟昔年说话的时候,嘴角弯成了月牙状,但是脸上隐隐有些挂不住。 孟昔年抬起一只手粗略地刮了刮自己的嘴唇,浅淡的唇边凝出一抹少年人桀骜的笑意:“也没什么,就是金伯母今天所冲之事,跟她没什么关系,跟我倒是有些关系。” “跟你?”金太太眼睛转了一圈。 金蓓平时在学校的作为她不是不知道,孟家的这个小少爷她更加不会不知道,甚至让金蓓多接触接触他,也是金家上下的意思。 就算他们的生意做得再大,在b城,根深蒂固的家族关系才是王道,而孟家在这方面,是大头,是撼动不了的地位。 她不是不知道金蓓跟姜梨的事情起因是孟昔年,但是这样的事情顶多在外人眼中是两个小女孩争风吃醋小打小闹而已,她原本以为完全不需要顾虑孟昔年那边。 可是却没有想到,他主动站出来为姜梨出头。 并且还一脸无愧地说这件事与他有关,主动将责任都担了下来。 这两个人到底什么关系?难怪刚姜梨一脸无所畏惧,居然是因为这个么?? 她突然觉得胸口涌起一股气,但是到底是成年人,她很快冷静下来:“西洲,你说什么呢,是这个女孩昨天欺负了蓓蓓,跟你有什么关系。” 姜梨将眼神投向窗外的一颗枫树,秋天里叶子有些泛黄,伸进一枝到窗内来,纹理清楚,随风微动像是在招手,她看的入迷。 “也不是什么大关系,但是金蓓昨天顶着我的名号去招惹这位同学,反过来被打了,现在金伯母你站在这追究她的责任,确实有些不妥,何况金蓓的医药费我都付了。” 这意思,明明白白了,有事来找我,跟姜梨一点关系都没有,即使她打了人,我也能替她赔罪。 姜梨转过头来,看着身前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后脑勺。 金太太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居然被一个小辈怼的哑口无言。 僵持不下时,门外又有皮鞋声响起来:“怎么这么热闹。” 姜梨微微别过头,门外进来一个老者,带着一副棕色镜框的老花镜,背着手,镜框后的眼睛首先定在姜梨身上,而后撇开环视一周,最后定在孟昔年身上。 姜梨主动叫人:“邱校长。” 孟昔年看见来人,脸上一副惨不忍睹之色,无奈也跟着叫:“邱校长。” 邱校长伸手,在他身上拍了两下:“你小子来凑什么热闹。” 孟昔年朝后退了一步,跟姜梨并排去了。 终于来了一个能主持公道的,金太太迫不及待地拉着邱校长一通说:“邱校长,这个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在学校里打架斗殴,将我家蓓蓓打伤的那个。” 闻言,孟昔年沉了脸色,嘴角要笑不笑:“金伯母是越发听不懂话了,这件事的起因是我,金蓓借了我的名义为难姜同学,这件事我可还没追究。” 第35章 检讨书 金太太脸色变了变,孟昔年严肃的时候,震慑力不可谓不大。 从孟昔年插手的那一刻,她就隐隐有预感,为了这事,怕是要得罪孟家,尽管孟昔年还是个孩子,但是孟家三代单传,孟老爷子别提对这个孙子有多宝贝。 而且,他似乎铁了心要管姜梨这个人。 邱校长却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姜梨:“你来说。” 姜梨平铺直叙:“是惹了我,我也打了人。” 没有半个多余的字。 邱校长眼里飞快闪过一丝笑意,但是脸上还是一派严肃的:“知不知道打人不对?” “知道。”姜梨答。 “下次还打吗?” 对于人前说人话这事姜梨还是懂的:“不打了。” “即使是因为某些人,这个学校还有老师同学可以求助,跟同学要团结友爱。”说到某些人的时候瞥了一眼孟昔年。 “是。”姜梨又答。 “待会写一篇一千字的检讨书交给你班主任。” 姜梨顿了顿,咬了咬嘴唇:“行。” “金太太,孩子知道错了,这次就给个改正的机会,咱们大人,还是要主张孩子们之间平和相处,没有事端是最好的,有了事端,我们也得劝着。” 他三言两语间,似乎就将这件事下了定论,还顺带教育了一番大张旗鼓来学校找要说法的金太太。 金太太脸色一阵白一阵红,被他的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一口气咽也咽不下去,出也出不来。 她猛地拽过座位上自己的包包,冷笑地撂了一句狠话:“看来意林现在好得很,也不用我们金家帮衬了。” 她踩着高跟鞋的声音,隔着楼道都能听得清楚。 林老师已经完全愣在一旁,不敢置信地看着以一千字检讨作为结尾,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金太太。 “你们两个,给我出来。”邱校长横扫了一眼面前站的笔直的两个。 两人认命地跟上去了。 邱校长已经背着手,先是看着孟昔年开口:“不像话!” 估计孟昔年出现的缘由他也猜了个七七八八,教训起来毫不含糊。 孟昔年低头受教,嘴里嘟嘟囔囔:“我要知道您这么厉害,我还凑什么热闹。” “你嘴里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邱爷爷,我回去跟爷爷商量,让他给咱学校捐个十栋八栋图书馆,你甭操心没了金氏没钱盖楼。”他嬉皮笑脸。 邱校长一巴掌呼过来,将他脑袋打偏:“闭嘴吧你。”又看向低眉顺眼的姜梨,垂着头,短发过耳,安安静静不吵不闹:“就你这细胳膊细腿还打人?你小叔叔知道吗?” 姜梨一听小叔叔几个字,额角抽搐:“邱校长,您别——” 她入学前,谢司珩带曾她跟邱校长吃过一顿饭,老生常谈,交代了些意林的注意事项,老爷子对谢司珩那是一百万个满意,可能由于这个缘故,对她也算亲切。 所以纵使那时候压根没说上两句话,也不影响邱校长喜欢这个精致话不多的小姑娘。 当然邱校长也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金蓓在学校什么作风他也是听到了些风声的,当然,这些私声,也没必要讲,至于说捐楼,他抬眼看了一眼姜梨。 爬满皱纹的眼角眯了一瞬间,接着就背过身走了:“被堵在这了,回去准备上课。” “原来你认识校长,我说呢,打人这么干脆利落。”孟昔年调笑道。 姜梨只略微的看了他一眼,双手又揣进口袋里,望远处,闲闲的,明显不想搭话。 周围来往的同学都朝这边投过眼神,看着并排站在角落的男女,男生高瘦清隽,阳光自在,女生带了丝冷酷,冷冷的让人不敢接近。 两人站在一起,凌凌秋风刮过,美好的像一幅画。 半晌,女孩首先抬脚往前走。 “等等,好歹我百米冲刺过来解救你,怎么还这么冷淡?手臂好点了吗?”最后一句声音压得比较低。 姜梨表情未变,淡淡应了一句:“好了。” 她不适应人家对她的过分热情,但是孟昔年这个人,从几次接触下来的行为言语来看,不是个不明不白聒噪的人。 尤其刚才,他显然是过来解围的。 听见她搭话,孟昔年又笑起来,朝围观的人投了个‘看什么看’的眼神,接着调侃姜梨:“唉,既然大家都认识邱爷爷,那改天,你也来我家玩,他经常串我们家门,还喜欢跟我爷爷下棋,我看他对你也是蛮喜爱的。” 姜梨刚觉得他好一点,这一下叽叽呱呱又让她眉角抽搐,没再答话,扣上帽子走了。 孟昔年哭笑不得:“真是个不讨喜的姑娘,谢谢都不说。” 虽然这么说,他的目光倒是一直追着那个走路平缓的高挑身影,一直到她消失在转角。 姜梨回了班级,大部分人居然都没有午休,反而见她进来,趴在桌子上的都直起了身子,看向姜梨的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但是任这帮人怎么看,也是难以从姜梨脸上看出什么情绪的。 刚才有几个大胆的,跑去办公室门口围观了一阵,回来咋咋呼呼已经宣扬了一通。 梨姐如何淡定地面对‘受害人’母亲。 梨姐如何满不在乎的对峙。 孟昔年如何从天而降,二话不说冲进了三个女人一场戏的局面。 校长如何神奇地出现,不知道说了什么,金女士就甩着她的lv包包愤然离去了。 但是,没有人知道他们在里面说了什么。 姜梨从桌洞里掏出一本崭新的练习本,翻开扉页,认认真真提了笔,用她的行草在上面认认真真落了三个字。 然后,搁了笔,盯着这几个发呆。 在外人看来,她的表情中藏满了无从下笔的惆怅感。 与姜梨隔了一条过道的男生,平时是个皮的,典型的是每个班里都有的那种满天飞的搅动人物,大概是热爱武侠小说并且受此荼毒影响深远,总之莫名地对姜梨有了股崇拜感。 他直起身子看清姜梨本子上巨大的‘检讨书’三个字,再看她的表情,瞬间觉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在桌子底下乱掏一通,掏出来一张皱皱巴巴的纸。 第36章 我可以保护你的! 他虔诚无比地将纸摊在桌上,认认真真地撸平了,虔诚的双手递了了过去:“宋同学,检讨书的模板,借你看。” 姜梨侧眼看了一下这张被强行撸平的纸,半晌没有动。 周围人虽然都没有说话,但是对于这种场景,显然的很激动想看姜梨的反应。 但是按照目前来看,她确实冷漠得都不想搭理任何人,大家纷纷为那位勇士默哀。 谁知道下一秒,姜梨淡淡地开口了:“有另外版本吗?一千个字左右的。” “?????” 过道旁的男生愣了愣,立马反应过来猛点头:“有有有,检讨书什么的,我最有了!” 这口气,有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是怎么回事。 反正接下来的时间,三十几双眼睛时不时地瞥过来,都不敢说话,纷纷眼神交流。 “就这样?一千字的检讨?” “不然呢,金蓓本来就该打,这么狂。” “她妈明显是要讨个说法啊,那气势汹汹的模样,看着可不像是来罚姜梨写个检讨那么简单的。” “你怎么还不懂,校长都出面了,金蓓她妈最后走的时候是什么表情没看见吗,明显是偏帮了姜梨啊。” “而且孟校草也在呢,他跑那么快过来干什么,难道是为了金蓓?” “啧啧啧,了不起啊。”看向姜梨的眼神又多了两分唏嘘和好奇,只是都不敢说也不敢问。 姜梨认认真真‘写’完了一张检讨书,午休时间刚好到了,下午的第一节是体育课,她扔了笔合上本子,跟在人群后面去了操场。 点了名之后原地解散,校运会开始筹备,体育老师就让有项目的自己练项目去了,剩下的同学百无聊赖,不知道谁开头说打棒球赛。 意林这阵子流行玩棒球,就连学生的各种服饰装饰也偏棒球风,所以基本不会有什么人反对。 体育老师也表示赞同地当起了裁判,哨子吹了两声,开始分队选队员。 宋筱在一堆人的推举中被送到了前面,此前,她一直是十三班女子棒球队的担当,不管是颜值还是球技,声名也算响彻整个高二级的,向她抛出橄榄枝的男生无数。 “a队队长宋筱!”程瑜大声喊道,同时还朝坐在一旁篮球架底下不知道在看什么的姜梨看了一眼。 他们组织的班级活动没有分男女,所以另一对队长自然而然落在了陈子晋头上。 陈子晋被推搡着,鞋带散了,他蹲下身系鞋带,阳光打在周身,姜梨恰好望了过来, 陈子晋也是下意识地找姜梨的身影,接收到她的目光,愣了愣,不自觉的手上的动作就停下来。 姜梨已经重新将头转回去了。 她身边孤零零的,没有人上前跟她说话。 不像宋筱,像个正当年纪的女生,被团团簇拥着,正在挑队友。 “子晋,你自言自语说什么呢。”他的同桌拍了他一掌:“到你了,选队友啊。” 陈子晋回过神来,又看了一眼姜梨,然后念出同桌的名字。 几轮选下来,宋筱那边一票女生,陈子晋这边一票男生。 周围的人都在闹闹哄哄:“不好这样吧,宋筱选女的,你选男的,男女毕竟实力有差距,这样打比赛有什么好玩。” 程瑜眼神一直在陈子晋身上,闻言赞同地点头:“对啊,大家错开一点,才好玩嘛。要不然重选算了。” 体育老师吹了一声口哨,道:“一堂课就这么点时间,后面你们注意点错开就行了,重选浪费时间。” 话落,程瑜的脸色显而易见的失落。 陈子晋也没有推脱,接下来手一指点了几个女生,宋筱点了几个男生。 最后,陈子晋队少了一个人,参加人数为单数。 宋筱点完了最后一位,却听见一个洪亮无比的声音接着她的话吼了一句:“姜梨!” 吼完,双脸一红,心虚地看了一眼听到声音转过脸来的姜梨。 “宁朝,你疯了吧,瞎喊什么?” 很显然,大家一开始要进行这场比赛就没有把姜梨算进来,她也明显没有想要参加的意思,但是刚刚宁朝喊出来那一嗓子,却明显是要将姜梨划为队友的意思。 宁朝就是中午借检讨书模板的那个男生。 闻言他不乐意了,微微梗了嗓子:“姜梨也是我们班级一员,不应该一起玩游戏么,何况我们队本来就少一个人。” 宋筱嘴角翘起一丝不明显的冷笑,接着道:“也对,大家都是同学,再怎么也要征询同学自己的意愿。” 这样一来,大家的眼神都纷纷投向了独自坐在篮球台上的人。 体育老师又吹了声口哨:“姜梨,你要不要加入啊?” 只是个课堂活动,缺了一个人其实也没有什么,但是既然是集体,就不好显得太过特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姜梨又会像平常一样一个眼神碾压他们的时候,她却出乎意料地站起来,拍了拍裤子,朝这边走。 “......” 男生中间突然兴起一股蠢蠢欲动的兴奋。 “哼!”程瑜发出一声冷哼。 姜梨走近了,将头上的帽子摘下,环视了一群人,淡淡道:“开始吧。” 宁朝一脸兴奋,一下窜到姜梨面前,发挥了他平时逗比的本质:“姜......同学,你放心,待会我跟你一队,你站我身后就好了,我可以保护你的!” 反正在他看来,棒球这种运动不是每个女生都能玩得来,姜梨呢打架可以,但是会打架不代表会运动,毕竟她连检讨书都要抄人家的。 陈子晋淡淡地投来一眼,没有说话,率先带着人往棒球场去了。 准备就绪,操场里的少年都纷纷扒了外套,激情热血的发球,对球。 姜梨就站在旁边,脸上也没有表情,看着赛场的人来来回回,两只手还揣在兜里。 宁朝觉得自己好歹是跟宋同学搭了话的,而且她没有其他熟人那就只有跟他熟了,于是他尽量让自己再热情一点,但是实在找不到什么可以聊的,于是就说:“姜同学,你怎么不脱外套,待会打起球来,很热的。” 第37章 筱筱,你的球越来越猛了 姜梨淡淡地:“我怕冷。” 哦,怕冷就怕冷吧,柔弱的女子总是格外惹人怜。 冷了一个话题,宁朝不放弃,继续下一个话题:“你看我们俩多有缘,你名字里有个宋,我有个朝,我们合起来就是宋朝哈哈哈哈哈。” “......”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姜梨最后上场的时候,对上的恰好也是a队的压轴宋筱。 宋筱将头发绑成了高马尾,与他们队另外一个男生站在一起,自信得有些张扬。 首发,一个漂亮的发球直冲球网,宁朝稳稳地站在姜梨身前,接了这一球,回头冲她露了个得意的笑容。 姜梨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挪动,右手握着球棒,左手虚虚地搭着,一点要接球的意思都没有。 几个回合下来,a队的球越来越猛。 宋筱跟队友配合的很完美,她的球又都很有力量,渐渐的宁朝就有些体力不支了。 因为他的队友,真的一个球都没有接到过! 但是他朝后看了看,他的队友一直在看着球左右走,跃跃欲试,似乎是很想接到一个球的状态。 “筱筱,你们的球越来越猛了,稍微慢一点,照顾一下姜梨。”这时候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在旁观的人眼里,姜梨其实就是个拿着球棒的小白,看起来毫无章法跟逻辑,棒球不比羽毛球,球拍受力面积大,要接住实在不太容易。 旁边另外的人附和了两句,但是坦白说,姜梨拿着棒球满场跑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一点都没有她平时的高冷。 头上两揪被她的帽子压歪了的呆毛,跟着一蹦一跳,很完美的下颌骨绷得紧紧的,视线围着球转。 她似乎听到场外的话了,但是丝毫没有反应,依旧是一只手半搭着球棒。 宋筱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不明白昨天刚打完人的姜梨今天怎么会被人说需要照顾,而且她刚刚本来就是故意打猛球的, 一是因为必须要让这帮同学知道,她才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学生,而姜梨,只是个会打架会惹事的糟糕学生而已,不要老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 这样想着,她手上刚刚传过来的球就更控制不住力道了,挥尽了全力,球弹到球棒上的时候,她自己都明显被后挫力震了一下。 然后在万众期待之下,宁朝没有接住这颗球,越过他,直接往他的身后飞去。 一声闷响。 接着是一声闷哼。 然后是球棒落地的声音。 姜梨一手捂着脸,直接蹲在了地上。 “姜梨!”宁朝一手扔了球棒,三两步窜到她面前。 可是来不及了,一滴,两滴,三滴,很多的血从姜梨的手指缝里流出来,滴滴答答点在地上。 宁朝有些手足无措地蹲在她旁边。 “愣着干什么,把头仰起来啊!”体育老师气急败坏道,最难受的就是有同学在体育课上受伤,这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球砸伤的。 宁朝当机立断,伸手托了一把姜梨的头,迫使她仰起来,又气急败坏地吼:“都愣着干什么,拿纸巾来!都死了么?” 他平时就是个班头,不爱学习爱打闹的,这时候生气了说起狠话来还有那么两分威严在。 陈子晋已经冲过来,将随身的纸巾拆开递上去,他原本是想直接给姜梨擦的,只是手伸出去,又犹豫了一下,宁朝二话不说抢过来了。 又有几个人围上去看情况,地上一小摊血很快凝固了。 宋筱站在原地没有上前,目光复杂。 姜梨其实有几分钟都是懵的,那种被硬物直击鼻梁,震动大脑的感觉,不必一场脑震荡来的轻松,等她回过神来,只觉得所有的气血都往上翻涌,直击脑门。 体育老师俯下.身来,看她恢复的差不多,才说一句:“找两个同学,送去一趟医务室吧,伤口还是要处理。” 只见姜梨松开手,她的鼻梁上确实有一道被棒球刮破了皮的地方,而鼻尖的血基本上止住了。 她原本面无表情的时候就有些冷,这时候脸上糊了一点血,眸子里的躁意又露出来,看起来就更不好惹了。 刚才让宋筱小力一点的男生这时候又说话了:“都说不要这么猛,我们这是班内游戏又不是跟外面的人打比赛,赢了有奖杯吗,非得把人弄伤。” 宋筱一听,脸立刻沉了下来,但是下一秒,她又换上一抹笑容:“是我不好,我这个人一摸到球棒就瞎亢奋,不过我也是没想到姜梨真的一点都不会棒球。” 她这话一出,刚才还憋着的其他同学也纷纷憋不住了,张口就来:“你那个都不是亢奋,感觉你就是在瞄着姜梨打,最后那个球猛的宁朝都没有拦住。” “对啊,这件事确实是筱筱你过激了,我们也见过你别的时候玩,哪里像今天一样。” 这话说完,又有人觉得不对劲,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劲,也不好说,反正就是觉得姜梨接连两次在体育课上受伤,不是什么巧合。 宁朝一把推开了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众人,伸手扶起姜梨:“能走吗?不能走我背你。” 姜梨应了个能,但是她确实还头晕着,所以也没有拒绝他扶过来的手。 两个人往前走,后面的一堆同学居然也都跟了上去,反正中途出了这种事,比赛也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姜梨看起来又真的蛮严重的,大家都觉得一起过去看看比较好。 “几乎是被碾压式地按打一通,梨姐居然也没有发脾气,更没有指责宋筱,你们不觉得她脾气变好了吗?”后面跟着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其实我想说,一开始她就不是个多事的人么,刚开始入学的时候,她挺喜欢笑的。” 这个声音稍微迟疑了一下,因为想到了一些姜梨笑容消失的原因,好像一开始就是他们这些人带着偏见在看她。 后面一路沉默。 夕阳西下的时候,姜梨手上耷拉了她那个粉色的书包,扣着帽子垂着头慢吞吞得走着,帽子里罩住的阴影下,巴掌大的脸上,鼻梁上贴了两个创口贴,皮肤白到透光。 她走了一阵,捡了个转角的墙角蹲了下来,双手撑着下巴,望着面前的地板发呆。 第38章 上药 直到一个小身影挪到她旁边。 学着她的姿势,蹲在了旁边,两只胖胖的小手撑着胖胖的下巴,背上的卡通书包尤其显得俏皮,头上还是两个羊角辫。 姜梨略微侧过脸瞥了瞥她,又将头转回去。 小萝卜望着她很忧伤地开口:“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老师说了,打架不好的。” 姜梨舔了舔干涩的唇角:“你懂什么,这叫青春的标志。” 小萝卜点了点头,想了一阵:“那你为什么不回家?” 姜梨:“......”拍拍屁股站起身,“我这就要回家了。” “等一下!”小萝卜也跟着站起来,将她的卡通书包从背后卸下来,小胖手掏了半天,什么纸飞机小喇叭小画笔,最后才掏到一颗巧克力糖。 递到姜梨面前:“给你吃,我每次犯错误妈妈都罚我少吃饭,你这么瘦你妈妈肯定也是的,你先吃个巧克力,等晚上,你再偷偷去厨房找吃的。” 这话听起来经验老到,姜梨哭笑不得。 她接过面前这个5岁小朋友的投喂,将书包背上背,伸手弹了弹她的羊角辫:“走了,小不点。” 小萝卜双手叉腰:“我才不是小不点,我都大班了!” 黑色的沃尔沃停在街角,谢司珩手搭着方向盘,看着消失在转角的灰色身影,微微眯了眯眼。 脑中又闪过今天早上顾枫跟他说的青春期心理问题。 结合刚才姜梨蹲在墙角一脸失神望着地面的表情,以及她脸上的伤痕。 伸脚踩了油门,车子稳稳地开出去。 姜梨回房洗了个澡,换了她宽松的睡衣,坐在床上将药箱拿出来,纱布,剪刀,药水,将左手伤口暴露出来 洗澡之前她拆了纱布,伤口沾了水,有些微微发白。 姜梨咬着牙,上了药,咬着纱布重新包扎了一遍,最后打结的那一下因为单手不好控制力道,重重地勒到了伤口,闷哼一声。 敲门声突然响起。 姜梨忍着疼胡乱一通塞,将药箱放回架子上,起身开了门。 云姨还没回来,所以只可能是谢司珩。 开门的对流风带动姜梨身上的气味,刚洗完澡沐浴露的味道重一些,身上的药味也还很浓烈,额头上不知道是湿发的水汽还是细微的汗,额头细小的绒毛贴在上面。 鼻子上的创口贴占据了脸上很大一部分面积,只有尖尖的鼻尖露出来。 就在姜梨被他盯到快窒息的时候,谢司珩终于冷冷落下两个字:“吃饭。” 松了口气,姜梨飞快地进屋,取了一条大毛巾盖过头,边擦边跟着下楼。 谢司珩虽然会厨艺,但他也不是顶喜欢油烟的人,这两天但凡不在外面吃饭,他都是喊私厨送饭过来的。 他吃饭一向食不言,细嚼慢咽,像是世家里很多条条框框养出来的少爷,姿态优雅。 他不说话姜梨自然也不知道怎么主动搭话,坦白讲,从前世到现在,她在谢司珩面前一直是个怂货,就算以前他多喜欢她,也因为种种原因让她觉得自己不配。 所以,其实他们之间甚至没有心平气和地说过话。 姜梨想着事情有些出神,一碗汤见底,还是维持着舀汤的姿势。 ‘啪’,谢司珩有些大力地将筷子搁置在餐叠上,他很少做这种无礼的动作,却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见了姜梨这张脸开始,心底就有些微微的烦躁。 再加上她不是满身药味就是一脸的伤,正常的人是去上学,她却像是去练拳击。 而且显然,她不打算解释。 姜梨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抬眸看见他有些冷厉的眼神,不由自主地伸手抚上自己的鼻子,隐隐的还有些疼。 “小叔叔。”她也放下汤勺,端端正正地坐好。 “你——”谢司珩开口的语气并不好。 姜梨决定还是主动认错,他肯定是想说她把昨晚他说的话当耳旁风了,要扣生活费云云的。 “小叔叔!我绝对好好学习,今天是我错了,我吃饱了,我现在就上去学习。”她伸脚去套鞋子,情急之下套反了,钻头就要往楼上跑。 “站住。”威严赫赫的两个字,几乎可以听出是咬着牙关说出来的。 “啊?”姜梨刹住车,猛回头,但是因为脸上的创口贴洗澡的时候也碰到了水,她刚才又来不及换,所以这样一甩头,鼻子上的创口贴掉了一头,露出里面泛红的伤口。 半干的头发凌乱,又懵又惶恐。 她真的很怕他。 谢司珩吸了一口气,索性也站起身来,往客厅走,又撇了两个字:“过来。” 姜梨就过去了,坐在沙发上,自己捏着创口贴一角,将那个要掉不掉的扯了下来。 再抬头,谢司珩却提了个急救箱站在她面前。 姜梨缩了缩脖子:“你要给我涂药吗?其实没什么的,就是破了点皮,医生说有点淤青过几天就散了。” 谢司珩已经取了棉签和碘伏出来,修长的指骨捏着棉签沾了点药水,二话不说往姜梨脸上怼。 “嘶——” 谢司珩抬眸看她一眼,眼里情绪分明:活该。 姜梨就不敢哼了,但是很疼,谢司珩的手劲半点不温柔,她忍着忍着就泪汪汪了,眼眶周围被泪腺激的起了一阵绯红,长睫轻颤。 两个人靠的很近,姜梨能清晰的闻到谢司珩身上属于男性的气息,清爽的令人心惊肉跳,她就看着他修剪整齐的手指不断在自己眼前跳跃,眼中渐渐模糊焦距。 姜梨刚刚说的有点淤青实在是太谦虚了,几乎整个山根里都是淤血,因为皮肤很白,破皮的那处被衬的尤其的红。 瞥见她眼角的湿意,谢司珩平时举枪完全不颤的手却突然抖了一下。 这时候门边传来一阵轻响。 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姜梨跟谢司珩在家的时候都是极为安静的,因此轻轻的推门声也显得尤其得扎耳,接着又传来高跟鞋的声响。 沈慕溪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谢司珩半坐在沙发上给姜梨涂药的场景,谢司珩高大的身影靠姜梨很近,罩住她小小的一只,远看,两个身影像是相偎相依。 第39章 一碗,半碗 高跟鞋在地上一顿,过了好几秒沈慕溪才扯起笑容道:“你们......在干什么呀?”问完了又觉得不妥,立即改了口:“我是说,姜梨怎么了?” 她走近了一点才看清姜梨脸上的伤痕,将东西放在桌上,关切地要去查看她的伤。 谁知姜梨只是淡淡地躲过了。 谢司珩将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又取了一个创口贴出来,看着身子歪向一边的姜梨道:“过来。” 上一秒拒绝了沈慕溪触碰的姜梨,下一秒就坐直了将自己的脸送过去。 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就是谢司珩说话,不敢反抗\\u003d\\u003d 贴好了,谢司珩又一五一十地将弄散的药装回药箱,不急不躁,他做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等所有东西都弄好,他才淡淡地抬头望向被晾在一旁很久的沈慕溪:“这么晚,有事?” 他对人的态度永远都是七分疏离三分冷漠,沈慕溪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他刚才给姜梨贴创口贴的时候,分明多了一丝小心翼翼在里面。 沈慕溪压下心里的涩意,才在另一张单人沙发坐下来,伸手拆了刚才踢过来的保温桶,嘴里笑意盈盈:“看来我是赶巧了,原本就想着我妈回老家几天怕珩哥哥你跟姜梨饿着,尤其姜梨还在长身子呢,我就炖了汤过来,哪知道她就受伤了,正好你多喝点,补一补。” 姜梨的视线越过她的汤投向餐桌上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筷。 谢司珩起身去洗手,回来的时候沈慕溪已经盛好了汤,餐桌也被她收拾出来。 姜梨贴着墙角蹑手蹑脚地要上楼。 谢司珩在主位坐下了,背对着她,淡淡道:“姜梨。” “小叔叔——”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实在有些饱,不自觉间嘟囔出来的称谓隐隐有些撒娇的意味。 谢司珩顿了顿:“一碗。” “半碗!”姜梨飞快的反驳。 谢司珩没再说话,但是从背影看就能看出升腾的黑气。 姜梨认怂的挪过去,接过沈慕溪递过来的勺子,认命往嘴里灌。 沈慕溪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尴尬地笑了笑:“姜梨你可真是好福气,我都没见珩哥哥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过,是我煲的汤不好喝吗?你这么抗拒。” 姜梨摇了摇头,她对沈慕溪完全提不起热情,倒是答得很老实:“我刚刚吃撑了。” 嗯,所以没想通为什么谢司珩连一碗汤现在也要管她,她可能真的快把谢司珩惹爆了,不是说么,杀鸡之前都是要先磨刀的。 因为肚子撑,一碗汤小口小口抿了很久也没下去半碗,百无聊赖得抬头去看低声说话的沈慕溪和谢司珩。 沈慕溪从包里拿了一份合同出来,展开推给了谢司珩,笑道:“我还是有事要来麻烦珩哥哥的,你帮我看看这份合同,我的法律知识比较薄弱,很多地方拿不定主意。” 谢司珩只略微翻了两页:“你要自己做公司?” “对。”沈慕溪点头,目光炯炯地看他:“毕业这么多年也积累了一些经验,我觉得单干也可以,而且,你不是觉得女孩子应该独立一点吗?” 谢司珩不置可否,给她指了两处风险,他语调平缓,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沈慕溪拿笔记下,目光不时扫过他的脸。 “咳咳咳咳——”一口汤吸进了喉咙里,姜梨猛咳一阵,直咳得眼眶微红,她扔了勺,剩下半碗汤最终还是没有喝完,转身上楼去了。 姜梨的老人机在抽屉里响了好久,她打横躺上床了才接起。 “羊羊羊,在吗?”林星也的声音洪亮如虎。 姜梨微阖了眼,眉宇间有微微不耐:“有事说。”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什么语气,得亏做哥哥的这么关心你,你那伤口药也不换,我跟你说伤口感染死掉的人每年可有那么多!” “换了,我自己换的。”姜梨不知道这人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鸡婆了,她主动扯开话题:“狐狸,明天晚上的事靠谱吗?” 明天周五。 “当然靠谱,我跟你说过不靠谱的事吗,不过说起来你这人也是,之前胆子多小啊,就只敢在鬼街晃悠晃悠,现在都敢跟着我去那种地方了,羊你是不是偷偷变身什么的了——” “挂了。”姜梨语气恹恹,不想回答他这种坏心眼的揣测。 这人一定是在怀疑什么。 “等等——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对,心情不好啊?”林星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呆着实在太无聊,好不容易抓着姜梨,不调侃两句难受得慌。 “......”姜梨。 “真是心情不好,让我猜猜,难道是你看上的什么同学学长学弟什么的,跟你的同学学姐学妹打情骂俏,所以你失落,难过,食欲不振?” 姜梨:“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学考古,学什么金融啊。” 这是一句只有他们俩才能听懂的调侃。 林星也果然就炸了:“我靠姜梨,你怕不是皮痒找抽抽!把前天欠我那两百块钱车费还给我!” 姜梨老神在在:“明天还给你,两百五够吗,五十是利息。” “......” 翌日天阴,温度骤降。 隐在b城市中心的一座宅院前,两旁是少许被风扫落的秋海棠的叶子,门口的镇宅石狮栩栩如生,大门上方的门匾上,是隶书题字的:人乐清和年。 此时门大张,有人等在门口迎上刚刚停下来的一辆黑色沃尔沃。 后座的男人下车来,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外着了件深色大衣,身姿卓越,俊朗非凡。 “商先生说要来,老爷子可高兴了,早早让我等在门口。”说话的是位老者。 谢司珩淡淡回以一颔首:“孟老病了,我过来瞧瞧。” 顾枫手里抱了个小盒子,跟在二人身后入了门。 孟家是个书香世家,祖上都是做学问的,出过许多个文状元,到了如今,家里也都保留着不少承袭下来的古玩小件,一路走过,廊阁深深,很多习惯也都沿用着旧习。 比如家里下人成群。 谢司珩走过,劳作的人都微微俯了俯身。 还未走进东厢的院子,里面的声音倒是传出来了。 第40章 你们家那个小姑娘,还在学校打架 谢司珩从顾枫手里接过盒子进了门,管家又将卷起的帘子放下了,隔绝了屋内暖烘烘的炉火气。 “我刚才就是走错了一步,你让我悔一步怎么了,你都赢了这么多回了!” “下棋就是下棋,哪有悔棋的道理,阿珩你说是也不是?”戴着老花镜的老人笑呵呵地看向他,脸色略显病态。 谢司珩上前看了两眼棋局,转向另一个老人:“若是好好下,黑子尚有余地。” “哼!”老人手上盘了两个核桃,一脸不服气:“要不是看在他生病了的份上,我分分钟将他打的落花流水。” 孟老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兴致勃勃看向谢司珩:“来一盘?” 谢司珩不置可否,接替了老人的位置,坐上了矮塌的一侧,执黑,落了一子。 盘着核桃的邱校长自动自发去一旁煮茶了。 过了很久,黑子落下最后一子,将白子包围成死路。 孟老摘了眼镜笑骂:“你啊你,我生病了也不知道让让。”虽然这么说,眼中却不无酣畅。 谢司珩将一旁的礼盒递上去:“东南亚的百年老参,聊表歉意。” “哈哈哈哈不错啊,阿珩也会开玩笑了。”邱校长递了一杯茶过来。 谢司珩轻抿一口,不置一词。 面前两位恩师,惯于串通一气调侃他。 坐了半晌,外头又传来一阵闹声,少年高谈阔论的声音由远及近:“爷爷——!” 门帘掀开,跳进来一个身穿校服背着书包的少年,看清里面的人,瞪圆了眼睛,又微微退至一旁站好。 “瞧瞧你像什么样子,总告诫你心气要稳,咱们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急急咧咧的性子。”孟老虎着脸一通训。 孟昔年撇了撇鼻子,嘟囔一句:“还不是听说您生病了我着急来看。”嘟囔完了又转向邱校长,认认真真喊人:“邱爷爷。” 看向谢司珩的时候更加显得正经:“谢司珩哥。” 谢司珩微微点头,那边邱老已经笑起来了:“说起来昔年这小子,我昨天见他你猜怎么着。” 孟昔年警铃大作,这是要告状啊,跺脚:“邱爷爷!” 孟老眼神微抬,自家孙子的事还是有些兴趣的:“你说。” “咳——”邱校长眼神从孟昔年身上扫到谢司珩身上,打了个哑谜:“阿珩啊,你们家那个小丫头不是跟西洲差不多的年纪么?” “?????”孟昔年不知道怎么扯到小丫头身上去了,而且谢家哪里来的什么小丫头。 谢司珩心思转的快,他看了两眼孟昔年,他也在意林念书他是知道的,便问:“怎么?” “也没什么,就是这个年纪,昔年你还是要以学业为重啊。”他话说一半,苦口婆心。 孟昔年:“......”三句话,两句半没有听懂,就知道最后在教育他读书要认真。 谢司珩闻言,略微沉吟道:“她还小。” 孟昔年总觉得谢司珩看向自己的那道视线有点......警告。 自家爷爷好歹是听了半天,替他问出一句想问的:“你家什么时候有个小丫头?” “三个月前。”谢司珩平铺直叙。 邱校长一边在旁边盘核桃,一边在笑意盈盈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这话说出口,孟昔年的脑子总算转了一点弯:“谢司珩哥你——丫头?姜梨?她是你的......?” 什么丫头不丫头的,他可完全get不到老一辈叫这个称呼的亲昵感,他都急死了。 谢司珩淡淡地抬眸看他一眼,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过来占据主动权:“怎么,你认识?” 孟昔年半尴不尬的挠挠头,点头承认:“算......认识吧。”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心虚,但是也不敢再问深问。 心里又有点高兴,原来姜梨是谢司珩家的,他原本还操心金蓓会对她造成威胁,现在一看完全没有必要嘛,谢家的人,谁动的了。 想到这,他又看向谢司珩,也不知道他知道姜梨打架这事没有,看姜梨的样子,可不是什么都往家里说的人,况且她跟谢司珩的关系,亲疏远近也不好说。没准就是个远房小表妹。 算了,还是他多操点心吧。 有下人掀了门帘进来,手上端着些精致的小点心,放在桌上跟孟昔年说话:“小少爷,先吃点点心吧,从进门就嚷着饿。” 孟昔年不敢放肆,眼睛骨碌碌看向自家老爷子。 “吃吧吃吧,就你饿不得。”孟老又笑骂了一句。 孟昔年得了特赦捡了一块糕点往嘴里塞,边说:“可不是这样说的,我这个年纪正长身体,学校食堂的饭菜又不好吃,回回吃不饱,我还不兴回家多吃点,回头长矮了丢的还是咱们家的脸。” 少年嘴角还沾了些点心沫,声音嗡里嗡气的。 “不好吃?吃不饱?”谢司珩重复了一句。 “对啊,说起来意林也是b市的一等一的学府了,食堂饭菜却据说上了b市所有高校的黑名单,总之就是不好吃,特别难吃。邱爷爷,你是不是都不看这方面的评论,对咱们学校的声誉影响极其不好,你考虑考虑,换个厨房班子吧?” 邱校长盘着两个核桃,老神在在:“什么话都被你说了,我吃着也没什么不好。” “您口味真惊奇。” 谢司珩面上表情难定,邱校长又说了一句:“阿珩你还不知道吧,你们家那个小姑娘,还在学校打架。” 邱校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反正今天就想跟谢司珩说道说道他家的这个姑娘,自己的学生要养娃,光靠放养总是不行的,冷淡自持,哪里能出来感情。 “咳咳咳,邱爷爷!”孟昔年撕心裂肺地喊! “孟昔年,你的礼义廉耻呢?大人说话,喊什么喊,食不言,你端上你的盘子去外边吃去。”孟老最见不得他没有分寸咋咋呼呼,逮着就是一通教训。 孟昔年就不吃了,擦干净嘴,一边用眼神跟邱校长对话:“邱爷爷,你住嘴啊。” 邱校长视若无睹。 孟老好像也有了点兴趣,谢司珩可不是总能跟小姑娘这样的字眼扯上关系的,于是他二郎腿一翘,拿过案上备凉的中药,竟然也不觉得难喝了。 第41章 就是……不够大 三双眼睛看着谢司珩,都在想他面对自家姑娘打架会是什么反应。 谁想他只是端过茶微抿一口,五指微拢,一派矜贵,丝毫未表露半分情绪:“输了赢了?” 孟昔年嘴角抽搐两下,没敢接话。 邱校长笑的跟人精似的:“可不得赢吗,人家家长都找到学校来了,小姑娘站在办公室里挨训,孤立无援的,我瞧着都可怜。” 他说到孤立无援的时候,上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看了一眼孟昔年,对方被他那略微的一眼扫的一抖。。 邱校长就说的更起劲了:“她回去没跟你说?” 谢司珩想到姜梨身上的药味,额头的伤口,右手臂上的烫伤,还有昨天鼻梁上新添的。 抿了唇。 她确实不曾说过,除了第一次受伤让老师联系过他一次,之后从没有在他面前说起过学校的经历。 到底是太敏感觉得他不会管她,还是觉得这些不足为道。 “看来还真的没说,阿珩,小孩子敏感,你回去可不能骂她。” 谢司珩全然没有表达任何看法,末了只是对着孟昔年问了一句:“这事,跟你有关系?” 孟昔年大惊之下,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一会儿又认命的咬唇支支吾吾道:“就.....惹她的人因我而起......但是谢司珩哥,这事我保证我是不知情的!” 一来二去,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孟老还一只手撑在棋盘上,望着自家的孙子出口叮咛:“既然是阿珩家里的,孟昔年你平时多照顾着点,女孩子打架,成什么样子。” 孟昔年求之不得呢,嘴里是是是地应下了。 只有邱校长,全程似笑非笑的眼神不时投向谢司珩。 回去的路上顾枫开车,他踌躇了两下,看向后视镜里低头看手机邮件的谢司珩,想了想还是决定说:“那个先生,其实——” “有什么话就说。”谢司珩收了手机,平视前面。 “就是昨天中午,您跟伊藤的瞿总开会那会儿,我手机有个未接电话,是宋小姐班主任打来了,我后来回过去的时候她又说没事了,刚才我在门口听见你们的谈话,联想了一下,可能那时候就是学生家长找来的时间吧。”但是因为班主任说没事,他当时也就没往心里去,更没跟谢司珩说。 谢司珩没有应声,转而问起另一个话题:“意林的食堂,很难吃?” 顾枫愣了愣,他虽然也是意林出来的,但是毕业已经多年,中间学校改革了多少次都不好说,怎么会知道现在的意林食堂好不好吃, 他硬着头皮答:“要不我让人去考核考核吧,孟少爷说的,也不像假话,好歹您还是意林理事会副会长,应当关心民情。” 他的回答似乎令谢司珩满意了,他轻嗯了一句。 顾枫松了口气:“不过先生您怎么不留在孟家用饭,难得见孟老爷子这么开心——哦对今天星期五。” 顾枫也是难得的聒噪,望了一眼前方,今天的天气一直不大好,临近黄昏,乌压压的天像是要变。 今天周五,惯例是姜梨跟谢司珩每周一次的家庭用餐时间,虽然这一周大部分谢司珩都在家跟姜梨一起吃,但是约定是约定,他没有随意搁置的道理。 只是左等右等,快七点,平时五点钟下课的人还没到家。 房间里没人,书包也没有放进去。 顾枫看着面上虽然平静,周身却萦绕了一圈低气压的人,小心地劝:“或许是学校有什么事耽误了,宋小姐不是不知轻重的性子,先生您要不先吃吧,待会您还要去一趟惊蛰的活动,宋小姐那边我派人去学校找一找。” 心下隐隐有担忧,不知道姜梨到底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还是真忘记今晚的约定了,想了想,顾枫拿了手机给姜梨班主任拨了个电话。 “姜梨吗?”林老师奇怪:“下午最后一堂课是我的,刚下课姜梨就背着书包出了教室,她没有回到家吗?” 顾枫心道不好,只是压下了疑虑道:“姜梨在班里有玩的较好的同学吗?” 林老师对于姜梨其实没什么好感,但无奈她看起来好像背景蛮强大的,她也不愿意轻易得罪,只是实话实说:“没有,姜梨这孩子在班里挺独来独往的,她好像不是很喜欢交际。” 挂了电话,顾枫又拨了一通电话出去,派人去找。 做完了这些,又去看谢司珩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建议:“先生?我们先出发去活动吧,阿宇那边有消息,会第一时间报告过来的,您别担心——” “谁说我担心?”谢司珩掷了手上的筷子,面上像是冻住了一层霜:“麻烦。” 他分明生气了,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不遵守规则。 顾枫不敢再言语。 姜梨在洗手间门前迈不动步子,她手上捏了一件吊肩的女士长裙,眉宇抽搐:“你再说一遍,我非穿不可?” 嫌弃的表情从捏住衣角的两只手指就可以看出。 林星也系上自己西装的最后一颗扣子,理所当然地点头:“不然呢?你要穿着你身上那身土鳖似的卫衣校服,明晃晃地告诉人家你是个未成年?” 他走过来,满脸的惨不忍睹之色:“羊啊,你到底长了什么本事,为什么能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糟蹋成这样?额头的伤好不容易好了点!” 姜梨摸摸自己的鼻子,其实昨晚谢司珩帮她擦了药,今天淤青已经散去好多了,破皮的地方也结了一层痂,没有林星也说的这么惨不忍睹。 她还想挣扎:“穿这个,我会冻死。” 林星也不给她反驳的机会,指了指沙发上另一个礼袋:“为了不让你冻死,外套我也备好了。” 好的。 逃无可逃了。 要不是为了那个什么!她忍! 姜梨认命地进了洗手间。 这是一条带闪的长裙,微微修身款,裹着姜梨纤细的腰身,衬出了一种扶风弱柳的感觉,又将姜梨本身就雪白的肤色衬的犹如凝脂,嘴唇微红,眉眼微挑,周身气场冷淡自持。 林星也围着她转了两圈,目光有意无意地从她胸前掠过,摸着下巴感叹:“就是——嗯,胸不够大。” 第42章 柠檬茶你没喝过? 少了一种妩媚感。 不过对于气场,那完全是有多了。 姜梨垂眸看了自己一眼,一个爆栗甩过去:“我未成年!” 林星也抱头逃窜:“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要对你做什么。” 他取了礼袋里那件大衣出来,是件完全没有别的装饰的纯黑色大衣,只在腰间有一条长长的系带,将它罩在姜梨身上,她衣架子似的肩膀完全能撑起来,露出颀长的颈项。 林星也很满意地打了个响指,一把抓过桌上的车钥匙:“出发!” 姜梨看着停在门前那辆车身仿佛要散架很有年代感的车子:“你从哪搞来的?” 林星也开了车门上去,关上的时候那车门明显还晃了两下:“借的。” 车子开进酒店的时候,门口的小侍甚至有些踌躇的不敢上来帮停车,林星也一手将钥匙扔过去,仰着下巴道:“帮大爷找个好位置,千万别让我的车被刮了蹭了,不然你们可赔不起。” 泊车的小侍脸上全是惨不忍睹的神情,脸上都是一副:你这辆车剐蹭一次跟不剐蹭有什么区别么的表情,但是碍于对方是客人不好发作。 姜梨脚上踩了双三厘米的高跟鞋,因为身高足够,就算是前世长大成人之后也很少有场合穿高跟鞋,因此对于她来说,穿着高跟鞋走路少许有点困难。 林星也已经往台阶上迈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着她站在原地,掂着脚走路的样子,似乎认真又严肃地在思考有多大概率不让自己摔倒。 她的头发刚才被他摁着抓了个微卷的发型,整个人的造型是温柔的,此时又谨慎又纠结的表情,把她衬的有些可爱。 林星也憋着笑问她:“怎么了?你数蚂蚁呢?” 姜梨跺了跺脚上的鞋,有些泄气地看向他:“过来扶我。” 长指微伸,剔骨的玲珑。 林星也倒回去主动将自己的臂弯送上:“扶好了。” 两个少年,男的长相有丝痞帅,仔细看时,他右边脸上隐约有道陈年的疤痕,更显的整个人身上气势微张,不笑时三分冷漠。 女的......因为鼻子上的淤青,温柔的打扮也丝毫没有使她平易近人,精致的小脸上隐隐有股躁意。 林星也不知道哪里弄来的两张邀请函,伸手放在了门口的登记席上。 会场的大门大开,门两旁都有迎宾的小侍,见了姜梨和林星也,微微俯身弯腰,礼仪尽显:“宋小姐司先生,我给你们带位。” 林星也明显是老生常谈,半点不心虚地领着姜梨进了内场。 门里是一个巨大的空间,错位排序的横桌,和中间一个主席台,横桌前已经三三两两坐了人,男女皆一席正装,妆容精致。 小侍将姜梨林星也领到靠后的一排位子上,叮嘱他们稍坐。 不多时,周围渐渐的人多了起来,小侍领人的频率渐快,四周渐渐都坐了人,只是跟姜梨林星也不一样,或男或女,正装干练,身旁都带着助理。 只有人低声交谈的巨大会场里,突然涌起一阵窃窃私语,门外又有人到。 只见已经落座的众人都纷纷回眸往大门望去,红色地毯铺成的阶梯上方,进来几个人。 为首的男人的助理正帮他脱去外面的大衣,他一身白色刺绣的西装,口袋上方别了一方秀帕,面容些许苍白,可是挡不住周身贵气,环视一周,对看过来的人置于微微颔首。 清淡的眸子里一派沉静。 四周微微有些探讨声。 “这不是唐家的三公子唐宁吗,怎么他也来了?” “就是,唐家什么时候对这种场合感兴趣了。” “他来还不是最震惊的,听说今晚有位压轴的人物,你们猜是谁?” 唐宁出现已经是极大的不可思议了,b城的权贵里,唐家属于一等一的世家,再往上还有谁? “等着看吧。” 唐宁自然是被安排在首位入座,经过姜梨时,她仿佛听见了几声清咳。 回头,一直坐在身边兴奋观望的林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生息正将头转在墙壁的位置,撑着脑袋发呆。 姜梨有心打趣他:“怎么,你还有怕的人?” 林星也一下就反驳过来:“什么什么我怕的人,哪呢,哪里有。” 姜梨也不拆穿他,照前世的进度,她现在确实不适合知道的太多。 但是想到了什么,她的眸子最终有些暗了下去,晃神的片刻,从桌上放置的饮料中端了一杯,浅饮了一口。 然后皱眉,看向林星也:“这个是什么?” “柠檬茶,你不是吧,柠檬茶没喝过?” “......” 刚才就一小口,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人到的差不多,有司仪走上台,伸手扯掉了挂在身后墙上被蒙起来的牌匾的红绸布,露出巨大的‘惊蛰’二字。 终于拉开了序幕。 其实今晚就是一场慈善拍卖的募捐活动,万年不变的就是慈善,但是暗地里,占了七成以上的人都是为了拍卖品来的。 惊蛰的拍卖会,卖品都是直接从世界各地文明的收藏家或者知名博物馆中来的,当然其中也不乏许多为了洗钱从各种渠道被搬到台面用慈善这一举动现世的名贵,这种是尤其抢手的。 然后,后面的资本运作成本,深不见底。 主持台上有工作人员送上藏品的展示台,透明的玻璃箱,上面有一盏专门的追光灯。 姜梨单手摩搓着手里的卡,靠向林星也低声道:“我们卡里的钱加在一起也不够第一轮举牌吧?” 这种场合,不管是什么,起拍价肯定都是百万起。 林星也从刚刚起就有些心不在焉,闻言点头道:“你也知道,我们就看看,见识见识,你可千万别激动瞎举牌,上个月你的生活费怎么没的你自己心理清楚。” 姜梨\\u003d\\u003d,没忘,他说的是她重生之前的一个月,跟他去了一趟b城的古玩黑市,她看上了一支簪子,钱全部花在那了,导致后半个月苦不堪言。 冲动消费是魔鬼,但是既然来了这种场合,姜梨有一看到藏品就心痒难受的毛病,她对别的没有什么执着,唯独对古玩小件有两分执念。 不然也不会屈服于穿着这样一身跟着林星也跑来这里。 第43章 怕不只是文物这么简单 林星也从刚刚起就有些心不在焉,闻言点头道:“你也知道,我们就看看,见识见识,你可千万别激动瞎举牌,上个月你的生活费怎么没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姜梨\\u003d\\u003d,没忘,他说的是她重生之前的一个月,跟他去了一趟b城的古玩黑市,她看上了一支簪子,钱全部花在那了,导致后半个月苦不堪言。 冲动消费是魔鬼,但是既然来了这种场合,姜梨有一看到藏品就心痒难受的毛病,她对别的没有什么执着,唯独对古玩小件有两分执念。 不然也不会屈服于穿着这样一身跟着林星也跑来这里。 默念:我不买我就看看。 话是这么说,可是随着台上众多展品呈现在眼前,不可忽视的是,这些确实都是精品。 “下面这件,是北宋的一件哥窑,大家都知道哥窑是相当珍贵,流传下来的不多,现居海外的欧阳老先生割爱,所以我们现在才能看到台上的这一件。” 红绸布拉下,玻璃框中是一个碗状的瓷器,周身浅灰色,其上的釉是失透的乳浊釉,保存完好,碗周一点残破都没有。 林星也看见这件,眼睛微微发亮。 姜梨爱古玩,是不挑款的喜欢,所有浸染了历史气韵的东西在她眼里都是美人儿,她瞧着都欢喜,只是这其中尤爱玉饰和字画。 而林星也不同,他单爱瓷器。 像哥窑这种程度的瓷器,已经到了他对着就可以流哈喇子的地步。 对于今天的拍品他们事先都不了解,而出来的这件上品也是出乎预料,刚才还劝着姜梨冷静的林星也,此时已经蠢蠢欲动了。 姜梨甩了甩自己突然涌起的一阵眩晕感,伸手压住他的手:“别妄动。” 林星也咬咬牙又坐回去了,但是眼睛始终盯着大屏幕上投影的碗身,目不转睛。 拍卖已经开始,这件藏品的起拍价果然不负众望直接达到了三百万,每举一次牌就是五十万。 “五百万。” “五百五十万。” “六百五十万。” “七百万。” “好的已经叫价到七百万了,有哪位先生小姐还要往上加的吗?我们这件南宋的哥窑瓷确实是收藏的佳品,希望喜爱的各位都不要错过了才好哦。” “七百万五十万!” 林星也凑头过来:“羊,你身上有多少钱?” 姜梨:“一百万。” “怎么回事,你身上这么烫,是不是内场温度太高了?”林星也再合计合计自己口袋里那张卡,又望了一眼首位上只露出半身的那个白色西装的后脑勺,将要举牌的欲.望强制压下。 姜梨摸了摸自己的脸,也烫,她摇了摇头:“没有,你别想了,这个碗能叫到一千以上的。” 果然,当叫到一千一百万的时候,刚才踊跃的众人已经渐渐没了声响。 “一千一百万一次,还有哪位要加价吗?”司仪举着手中的锥子,热情洋溢。 “一千一百万两次!” “一千三百万。” 一个清淡的声音响起,内场一片喧哗,纷纷看向举牌的人。 姜梨也投了一眼过去,是刚才跟在唐宁身边的他的助理。 “一千三百万!我们唐家的三少爷出到了一千三百万!” 基本上来讲,唐宁出了手,是没有人再会去抢的,他在最后出手明摆着就是看上了这件瓷器,那么跟他抢就是在比谁钱多而已,而能跟唐家比钱多的,b城里怕是数了数不出几个来。 林星也猛地抓了一把姜梨的手,眼神中闪过一丝欣喜。 姜梨拍开他的手,喘了一口气:“狐狸,我头晕。” 她很少示弱的,这时候说出来,恐怕是晕到不行了。 上面已经是在落槌定音,林星也回过头来,发现她不止全身发热,脸颊上也升起了红晕。 “要不我们回去吧,你是不是发烧了。” 姜梨摇摇头:“不是说还有压轴吗,我想看看。” 两个人说着话的间隙,台上的哥窑瓷已经落槌定音,又换上另一样藏品。 基本上已经到了中后段,再往后应该也没有几件了,林星也就又坐了回去。 这时候,身后原本因为拍卖会开始而关上了的大门又被打开了,下一场还没开始,司仪拿着话筒看向后面,会场的其他人也朝后看。 进来的小侍后面跟着的人,叫会场的喧哗又大了一点。 只见来人一身长款的风衣加身,一条剪裁做工上佳的裤子微微露出了消瘦的脚踝,惊才艳艳的一张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可见之就使人惊艳,薄唇微抿,未带半分情绪的眸子堪堪直视前方。 “居然......是谢司珩。” 谢司珩这个名字,其实在b城名声大噪也不过几年时间,可能是天纵奇才,他自从爷爷手中接手了如今的谢家企业,便一路平步青云,经商头脑往往令人觉得厉害的可怖。 而如今,他不到而立,已经将谢氏锻造成了b市数一数二的龙头,谁见之不感叹一二,又不夸一句铁血手腕。 所以,他跃然是如今b市里公子榜首位的人物。 在场不乏一些女企业家,富商贵胄的名门千金,见了他,眼神都微微在其身上定了定。 只是谢司珩目视前方,丝毫没有偏移视线,由人领着去了首座,在正中间空出来的位置上坐下了。 姜梨没有理会旁边的一串嘈杂,她只觉得浑身燥热,眼皮沉重地想要往下掉。 林星也伸手戳了戳她指着谢司珩给她看:“看见没有,这位是个大佬,果然没有白来,今晚肯定有大货。” 所谓的大货,谢司珩冲着来的东西,也不是件多稀奇的宝贝,最后揭盖的时候,是一只玉戒指。 通体呈晶莹的白,微微的扁状,从造型上开,当真毫无惊艳可言。 只是红绸布揭开的瞬间,姜梨似乎感受到从玻璃框中传来的一股奇怪力量,她微微直起身,看向那枚戒指时心脏骤然涌动起一股躁动。 手上戴着的,此时被大衣袖子遮住了的玉手镯,微光一闪而过。 林星也低叹:“这东西,怕不只是文物那么简单了。” 当然,台上司仪老生常谈地介绍了一番,只是这戒指的来路实在简单,它是由一名外国收藏家贡献出来的,强调的是要给这枚戒指找到一个有缘人,至于怎么算有缘人,这个倒是没有说。 姜梨觉得自己越来越难受,她转眼看林星也的时候,只觉得有些微的重影,心跳很快,四周的叫喊的拍卖声都成为了嘈杂的背景。 林星也倒了杯温水给她,盯着她喝下去半杯,好像微微好了点儿,微微靠在了椅背上。 “八百万!” 这枚戒指从一开始喊价不高,但是越到后面,争抢却越大,林星也看的有趣,他们后排的人基本上是混邀请函进来看热闹的,主要举牌的还是前五排的人,他这样一看,到是有许多往日在各大杂志或经济频道眼熟的侧脸。 第44章 那位女士面如死灰 “八百二十万!” 虽然谢司珩已经落座了一段时间,但是他一直安静地坐在席上,期间一个牌都没有举过,所以所有人也都拿不准他是为什么而来的。 喊到八百五十万第二次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尘埃已定,已经纷纷看向了角落的那位举牌的女士。 只是落槌声未定,后排却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一千万。” “......”林星也一副你疯了的表情将姜梨的手压回来,睁大了眼惊恐的看着她。 所有人的眼神已经看过来了,就连司仪也被微微吓到,低头在座位表上找对应的姓名,然后有些停顿地问:“这位宋小姐是吗?您喊的一千万,当真?” 只见刚才喊价的女孩子鼻梁上挂着一道清楚的淤青,双目绯红地紧盯着玻璃柜中的玉戒指,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渴望。 林星也觉得自己要疯了,前排的目光都纷纷往这边看过来,他咬牙低语:“羊,你清醒一点。” 尤其前排那个白色西装的男人头微微动了动,他就更加警铃大作了。 这边,顾枫自然地看向了发声处 ,如果说微微熟悉的声音只是怀疑的话,那么看清楚了发声人的样子,他也跟着惊恐了。 一个夺命连环扣下去找的人,居然跟自家先生在同一个会场里。 他的不自然也引起了谢司珩的注意,只是略微往后面看了一眼,他沉了眸子。 “那个,先生,宋小姐她可能是跟朋友过来玩的。”顾枫觉得不管怎样都要先出声解释一番。 姜梨双手被林星也按住,眼睛却还望着前面,满脑子都是这个戒指不能被别人抢走这个想法,昏昏沉沉,逼得她越来越头晕。 “一千万......一次!”这种场合,说出来的话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司仪继续控场。 现场一片嘈杂声。 “这个女人是谁,从来没见过啊。” “这闹得是哪一出,我怎么感觉她好像精神状态不是太好?” “不知道,看着吧。” 刚才喊了八百五十万的那位女士又重新举了牌,凉凉地往姜梨身上看了一眼:“一千零二十万。” 林星也松了一口气,摁紧姜梨的手,这一下是死都不能再让她出声了。 “赵小姐这边再次举牌,看来对于这枚戒指也是喜爱异常呀,一千零二十万一次,一千零二十万两次,一千零——” “一千二百万。” 清冷的嗓音微微道出,却是正中间席位的谢司珩。 全场寂静了三秒。 原来谢司珩在这里等着,为了这枚戒指? 刚才那位女士看向谢司珩的眼神中藏了一丝欣喜,再次举牌,似乎是要跟商一争高低:“一千三百万!” 谢司珩手指在椅子把手上轻叩了两下,状似不经意,顾枫却已经举了牌:“两千万。” “......”那位女士面如死灰。 最后没有悬念,谢司珩要什么东西,只怕是没有要不到手的道理。 落槌已定,司仪的声音响起:“首先感谢谢总的慷慨,当然了,今晚到场的先生女士们对于公益事业的热情,我们都是相当感谢的。接下来我们拍卖会中场休息,请各位移步到旁边的宴客厅,我们准备了精美的食物酒品,请大家稍坐休息,一会继续。” 人潮纷纷往外走,林星也在座位上呆若木驴,因为姜梨此时正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平日里林星也哪里见过这样的姜梨,会冲动在人堆里喊牌,现在还在公众场合枕在他身上睡着了。 她平时,明明连话都不会多说一句。 林星也一边要注意前面的唐宁,他依旧坐在原位,仿佛没有要走的打算,一面想要将姜梨弄醒。 伸手拍了拍她的脸,小声地喊:“羊,你醒醒啊,救命啊,我们真的该走了。” 姜梨眉头微蹙,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只是眼里一片迷惘。 “谢天谢地,来来来,本少爷扶着你走,今天真是奇了怪了,你到底怎么了,不是手臂上的伤发炎感染了吧?我们赶紧出去吧,我给你找个医生。” 过道上还有稀稀拉拉没有走完的人,他们这时候若是混在人群中央走,估计不会引起多大的注意。 坏就坏在,刚才入场的大门现在不能走,只能通过首席旁边的门进宴客厅,再从宴客厅那边的大门出去。 这样一来,就一定会经过首席。 而唐宁的位置,刚好在过道隔了两个位置的距离。 林星也搀着姜梨,因为她脚上又是高跟鞋,怕她站不稳,就几乎将她半搂在怀里,他的脸微微别在了左边,打定主意不能让右边的唐宁认出他。 只是他们刚下了最后一阶阶梯落了地就被人喊住了。 “这位.......小先生。” 林星也回头,莫名其妙:“你在喊我吗?” 他压低了声音,看向面前这个陌生的人,还有他身后刚刚引起了一番骚动的男人。 那男人此刻正看向他,疏离的眸子里隐约好像压着一些什么情绪,总之叫人看了第一眼,不敢再看第二眼。 顾枫看着双眼迷离的姜梨,深吸一口气,头疼着道:“你跟你身边这位小姐,是什么关系?” 林星也更加莫名其妙:“什么关系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着急要走,将姜梨的手又往上托了托,绕过顾枫要出去。 “四......林少爷。”背后又传来一道声音。 林星也认命地闭了闭,心里将顾枫骂了几句,这才转身,看向同样已经站起来的唐宁跟他的助理。 “司少爷不必这个表情,刚才进来我跟三少爷就看见您了。”说话的是唐宁的助理。 所以刚才不走就是坐在这等他? 早说,害他还躲躲藏藏这么久。 他扶着姜梨站直了,掠过唐宁一眼,打算先发制人,嘻嘻哈哈地打招呼:“三哥,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在许多人面前,他只能略微单只手扶住姜梨的手,这样一来她又站不稳,蹬着高跟鞋的腿歪歪扭扭的,不得已,他伸出手半揽住了她的腰,撑着她站好。 唐宁略微一眼掠过了面前的两个,目光在姜梨的腰间定了一下,清瘦的脸庞染了几分病态的苍白。 第45章 另一只鞋子也踢掉 林星也的那句三哥将他召回来,瞳孔闪过一抹异色,转而朝谢司珩开了口:“谢总。” 谢司珩的目光也从姜梨的腰间收回,回了句:“唐少爷。” 姜梨这时候听见谢司珩出声,迷迷糊糊的脑子好像清醒了一点,抬起来朝他望过去,这一下,看清了人,推开林星也朝他过去,路走的歪歪扭扭。 走近了,伸手扯住他的衣角,抬头看他,道:“你长得好面熟啊。” 顾枫:“......” 林星也头疼得:“......”又上前去,要将人拽回来:“羊,别乱动。” 姜梨再一次甩开他的手,仇视他:“你不要乱动我。” 很好,林星也都要气笑了,这人现在究竟清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顾枫看不过眼,伸出手去也要去扶。 可是姜梨好像认准了谢司珩,谁都不要,就单手拉住他的衣角,绯红的双眼衬的她明艳动人,正正经经的还将谢司珩的衣角卷了两下,将自己的手指包裹进去。 谢司珩冷眼看着她的一系列动作,目光扫过刚才的席位,上面只是一些茶饮,他抬眸看向林星也:“你给她喝了什么?” 林星也听着这话,莫名就觉得有股要挟感,而且,反客为主了吧?姜梨可是他带过来的,他能给她喝什么。 仔细想想,他连饭都没带她吃! “谢总,这位小姐大概是对什么过敏,她脸上的红斑,隐约是过敏的症状。”这时候说话的是唐宁的助理。 “阿奇你跟他解释什么,羊你给我回来。”他还要去拽姜梨。 只是一旁的唐宁像是再也看不下去似的,他长腿一跨,朝谢司珩说了句:“失陪。”又向助理道:“带出来。” 说完,首先跨着长腿走了。 下一秒,林星也被拖了出去。 两个同样冷淡的男人,三两言语间不见锋芒,只是同样冷漠。 顾枫看向姜梨脸上渐盛的红斑,眉宇间隐约有些担心:“先生,去趟医院吧?” 姜梨还在原地,借着谢司珩的身体勉强站稳一点,抬头跟谢司珩说话:“我不想去医院。” 说完,放开了拽住谢司珩的手,直接蹲在了地上,垂着头,短短的卷发像是透露出两份委屈,又重复了一遍:“我不去医院。” 顾枫简直震惊了。 姜梨平时就是话不多,大概还有些内敛,所以他一直觉得这是个早熟的女孩子,哪里想到有一天她会蹲在地上可怜巴巴地撒娇。 她身上还穿着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衣服,长裙,大衣高跟鞋,不见半分往日的学生气。 谢司珩也难得地僵了僵,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只露出后脑勺的人,他的衣角处,已经有一片褶皱。 顾枫忙去拉她起来,周围还有三两个围观的人,不好太失礼。 可是姜梨又甩开了他的手,她的手劲还挺大,后挫力却也让她自己晃了晃。 谢司珩眼疾手快地扯住她右边的胳膊将人提起来,冷声道:“别闹。” 姜梨就不闹了,只是被他这么一凶,反而显得异常安静,低垂着头,垂头丧气。 “去开车。”谢司珩朝顾枫说了一句,手上半扶半提溜着姜梨出了门。 引来回眸无数。 “刚才跟在谢司珩旁边的人是谁啊?那个女孩子好漂亮。” “没有见过,但是刚才玉戒指喊了一千万的是不是她?” “是她,她跟谢司珩什么关系?最后戒指也是谢司珩买的,可是看穿着,她也不是什么名门千金吧?” “不管是谁,能被谢司珩握一次手,怎么都死而无憾啊。” “......” 到了酒店门口,顾枫的车子还没有开上来,姜梨一直低着头不说话,隐约的灯光打下来,她鼻梁上的淤青愈加明显。 吹过来的一阵风带起姜梨的裙角,她微微抖了一下,不自觉地朝谢司珩靠的近一点,只是再怎么样,离他一步远的距离就停了步子,不敢更靠前。 她身形修长,即使大衣也没办法掩盖凹陷的腰线,颈项悠长,长裙微微低胸,胸前的皮肤大片雪白雪白,看人时,三分迷醉的眸子带着些许的撩人,眼角的绯红愈加明显。 谢司珩顶了顶上颚,心下升起一股好奇感,等到自己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伸手挑起遮住她眼睑的刘海:“姜梨。” 姜梨应道:“在!” “我是谁?”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大概是觉得她现在懵懵的样子有点好玩。 姜梨掀起眼皮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老实回答:“小叔叔。”顿了顿,她吞了一口口水:“真好看。” 连起来是:小叔叔真好看。 谢司珩跟她说话了,她又仿佛自己打开了话匣子,伸脚要把脚上的高跟鞋踢掉:“这个鞋子,好难受。” 蹬掉了一只,光脚踩在地上,冷的直发抖。 但是满不在乎,随即将自己的双手比在下巴上,比成了一朵花的形状,问谢司珩:“小叔叔,我好看吗?” 谢司珩当然不会回答她。 她又自顾自地说:“我也好看的,大家都说我好看。”说着,又锤头丧气了:“可是他们都不喜欢我。” 清醒时的姜梨是绝对说不出这种话的,她像是个在假装成熟的大人,仿佛理智能带给她安全感。 谢司珩看着她踩在地上冻红的那只脚,顺着她的话问:“所以他们跟你打架?” 姜梨摇头:“没有打架,小叔叔,我在学校很乖的!” ......这该死的求生欲。 谢司珩有意地捏了下她的左手臂。 姜梨果然皱缩了眉头。 他又把手放开。 算了,年少时谁没有几个不想说的秘密,她要捂得紧,他就当没看见罢了。 车子已经开过来,顾枫下车看见一只脚已经冻红的姜梨,默默地上前想接过人。 姜梨已经第三地推开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一把抱住了谢司珩的胳膊。 “......”半晌谢司珩道:“另一只鞋子也踢掉。” 干脆两只都别要了。 他的话姜梨只有听的,伸脚另一只也踢了。 谢司珩便伸手抄了她的膝弯,将她整个人抱起来,下了台阶,塞进了后座。 顾枫全程吃瓜,弯下腰捡起了鞋,默默跟上了,自己坐进了副驾驶。 他想说,他们家先生现在养娃好像养的有点上道了。 第46章 等以后你老了,我孝敬你 上了车姜梨也没有安分,谢司珩本来安置她靠在左边的座椅上,她却突然清醒过来,眼神中都是一本正经,看向谢司珩:“小叔叔,我刚才看见了一个戒指。” “很好看。” “它好像也喜欢我。” “让我带它回家。” “可是我没有钱。” 最后一句包含了数不清的惆怅。 这就是还没有醒的意思。 顾枫看向副驾驶上包装完美的礼盒,又从后视镜上看了一眼谢司珩的表情。 谢司珩未置一词。 姜梨又接着说:“但是小叔叔你有钱。” “你能不能借我一千万。” “等以后你老了,我孝敬你。” “噗——” 顾枫没有忍住,直接喷了。 谢司珩脸色一黑。 姜梨看清了他的脸色,脸上的失望不加掩饰:“你不肯啊,那算了,我再想想办法。” 她估计是不知道出了这个门,想想办法也没有用。 好一会儿,姜梨又接着嘀嘀咕咕:“可是你怎么能不肯呢,你以前,对我很大方的。” 这下,倒是叫其他两人愣了。 “以前?”谢司珩低声呢喃一句。 姜梨点头如捣蒜:“对啊,你以前,什么都让着我。”想了想,自己又说:“但是现在不是以前了,我得懂事一点,不能让你辛苦。” 她说的话颠三倒四的,没有逻辑。 顾枫掏出手机,也顾不得在开车了,直接拨了家庭医生的电话:“邱医生,你赶快,过来别墅一趟,不是先生,是我们家小姐,可能食物中毒了。” 都食物中毒的魔怔了。 谢司珩看着姜梨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半晌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姜梨脸上的红斑越来越多,折腾了半个晚上,邱医生过来看过了,得出一句酒精过敏的结论。 “不像是食物中毒,她现在这个样子分明是醉酒的表现,应该是沾了什么带酒精的饮料,幸好是微量,她这个体质,千万不要让她碰酒。” 谢司珩双手抱胸站在门关,听着顾枫跟医生交谈。 姜梨自己坐在沙发上,翻着邱医生那个药箱子玩得欢,将东西全部倒出来,又一五一十整整齐齐地码回去。 最后医生和顾枫都回家了,她又抓过一包饲料,站在鱼缸边喂她那两条小锦鲤。 抓了一把,扔进去。 水面立刻被饲料覆满了。 “姜梨。”谢司珩喊了一句。 姜梨就扔了鱼饲料,站的笔直:“在!” “过来。” 她就过去了,飞扑过去的,身上的味道完完全全地窜进谢司珩的鼻尖。 他莫名得觉得有点习惯。 从前,这个家里安静,他讨厌被过多打搅,佣人也只有云姨一个。 他一贯冷漠,人情世故的分寸拿捏都止乎情发乎礼,姜梨是因为父亲的遗愿里有这么一项内容在,跟其他的一二三四五六没有什么区别。 可能这样的决定对他来说确实不是什么有趣的出发点,可是对于姜梨是什么,他也没有问过,之前是觉得臣服就可以,她必须依赖他生存,他给得起这个条件,两厢不打扰。 可是现在,他看着面前这个人,她脸上的红斑可能有些微痒,就伸手去挠。 他看见了,觉得这不是个对的举动,就伸手去制止,将她的手拽下来,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她却微微亮了眼睛看向他。 “......”被人当成长辈依赖这样的情绪,想想还真有点不讨喜。 “你想不想,我单独给你找地方安置?”谢司珩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征询别人的意见。 姜梨听懂了,她特别严肃地摇头:“小叔叔,坏人太多了。” 谢司珩又被她的跳脱噎了一通,本身就不是个热络的性子,现在再也说不出什么,转身上楼:“跟上来。” 走了两步,没有听见脚步声,回头。 姜梨正四肢着地,一只手攀着前面的楼梯,膝盖往上挪了一步,她一动,长裙就被压在膝盖下。 手又往上攀了一阶,这一次膝盖要再往上挪,却是挪不动了,裙子被膝盖压得死死的,她抬了抬右脚不行,又抬了抬左脚,还是不行。 她有点急了,仰起头来,可怜兮兮地看向谢司珩:“小叔叔。” 又懵又萌。 谢司珩居高临下地看了她半晌,最后像是忍无可忍了,上前一把将人抓起来,几乎是半扔回了她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姜梨醒来时觉得自己从脑袋疼到了指甲盖,她抱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醒了好久的神,才扒开被子去看自己的脚。 白皙的膝盖上有一圈红印,像是被硬物咯到了。 身上还是昨天那件暗纹的长裙,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有许多块红斑,虽然已经消了肿,痕迹却未退。 她想起来了,昨天喝的那杯柠檬茶,一定是里面的微量酒精作祟。 她冲了个澡才稍微清醒了一些,从床头取出手机,十万火急地拨了个电话出去。 那边响了好几声才接起,充满浓浓睡意的声音传过来:“什么事?” “狐狸,你、你、我——我为什么没跟你在一块?”就算是醉了,也应该是林星也负责善后将她带回去才对,怎么她醒来就在谢家。 谢司珩看见昨晚的她没有? 如果看见了,他会怎么想...... 林星也那边窸窣动了两下,像是坐起了身,打了个哈欠:“你不记得了?” 废话,记得还要问他。 姜梨从前也有一次,姜闵山给她吃了一块酒心巧克力,她不光皮肤过敏,还会有醉酒反应,只是醒过来什么都不记得。 只是姜闵山说,她醉酒的时候也还好,不怎么闹,问什么答什么,给什么吃什么,就是有些反应迟钝,大概还伴随着一些童智。 想到这里,姜梨压根就坐不住了,她昨晚如果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那——就遭了。 “少废话,我昨晚究竟怎么回来的?” 她平时对什么都不上心,今天好不容易急躁了一回,林星也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准备好好逗逗她:“那什么,你昨晚——可真是让我大跌眼镜啊。” 姜梨一听就知道这人存心调侃,但是又将信将疑:“然后呢?” 第47章 一千万?! 已经冷了嗓子,听起来不是很好惹。 林星也缩了缩脖子:“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有点热情。” 对于他这种打一巴掌说一句话的行为,姜梨想直接冲过去给个手刀,她耐着性子咬牙切齿:“说!” “说就说,你凶什么,话说羊,看不出来啊,你还认识这么一位大佬,他是你谁啊,你不是个隐形富豪吧?我三哥说,这位跺跺脚,b城可是要震一震的,刚开始我还以为你是见人家好看扑上去的呢,难道你能闻香识金主?” 扑上去。 姜梨抓住关键词,眉心一跳:“我——扑上去?” 林星也其实也觉得自己用词夸张了,但是昨晚姜梨那样子,本来就活像宠物见了主人,他也没觉得有什么毛病:“对啊,你就是扑上去的,还拉着人家的衣角不肯放,我一拽你凶我!” 姜梨单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认命似的:“然后呢?” “然后?你还想要什么然后,我被你甩开了三次,还一心以为你不认识人家,还好我三哥出手把我拽出来点醒了我,我也才想明白,你平日里可不是个自来熟,能让你死不放手的,哪能是不认识的,可怜我还差点被那位瞪穿,活像我给你灌了什么毒药似的。” 姜梨压根不是想听他在那自怜,但是他一大串台词里她已经听出来昨晚做过什么了,她居然在人前,对谢司珩这么放肆吗? 他一个精神洁癖的人,昨天忍着没有将她甩开吗? 挂了电话,到了楼下,客厅是静悄悄的,她又摸着去了射击房,远远的就听见枪声响。 周末一般都是姜梨起得晚,但是谢司珩的生物钟要求他每天七点半必须起床,所以有时候他早早的被姜梨吵醒,起床气也会冒出来。 姜梨在一定程度上还是抓得准谢司珩的一些行为习惯的,所以她也不会在他打射击的时候去烦他。 但有的人不一样。 譬如沈慕溪。 因为是周末,她来的也早,此时正在谢司珩身边加油鼓劲,手里还拿了一瓶水,与往常不一样,她今天也是一身休闲打扮,长发挽成了丸子头,很显年轻活力。 谢司珩打了一枪,正中靶心,巨大的后挫声叫沈慕溪抖了抖,脸上却是一派甜笑:“珩哥哥的枪法还真是日益炉火纯青。” 谢司珩微微别了头,换膛的动作很流利,‘砰’又是一枪出去,他却像是失了兴趣,转身将子弹卸了。 沈慕溪见他停下来,果断将手中的水送上。 谢司珩还未接,余光里掠过一道身影,他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出声:“站住。” 门外的姜梨就站住了,她刚才是躲在门外,本来也没有打算进去,看到沈慕溪就干脆连谢司珩也不想见了,想着回房换衣服,去找林星也吃早餐。 却不知道谢司珩看见了她。 沈慕溪已经走过来推开了那扇半掩的门,笑道:“你们小朋友现在都不喜欢睡懒觉了吗,怎么起这么早。” 姜梨撇撇嘴,一副恹恹的模样,鼻头上的淤青在朝阳下颜色深深,她也不迈步进去,朝着谢司珩喊了一句:“小叔叔。” 谢司珩看着面前不似昨晚软软糯糯的模样,眼睛里的情绪又恢复了之前有些漫不经心又叫人看不太透的状态,没有应声,但终归是他叫住她的:“邱医生说过敏药还要吃两次。” “我知道了小叔叔,我这就去吃。”姜梨低头看脚,看自己毛绒拖鞋上的猪,果断调转了方向。 她这副半点不粘人,半点不忤逆,温温顺顺说什么听什么的样子,不知怎么看的谢司珩又几分烦躁。 姜梨彼时其实在想,完了,过敏药都是邱医生开的,那她昨晚肯定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没脸见人,没脸见谢司珩。 “怎么过敏了?”沈慕溪很自然地伸手碰了碰姜梨脸上还没有消下去的红点,心下却是有些惊讶谢司珩竟然会在这些小事上废话叮嘱。 姜梨往后躲了躲:“没事,你们聊吧,我先回房了。” 早餐还是沈慕溪准备的,姜梨借口睡回笼觉没有下去吃,等到迷迷糊糊真的快睡着了,院里又想起了一阵车声。 她的窗户正好向着车库,开了窗门望出去,驾驶室的是谢司珩,副驾驶的是沈慕溪。 从车窗透出来的是两个人的剪影,谢司珩的身影几乎不需要怎么辨别,就连侧影都是令人侧目的精致,他也换了一身休闲装。 沈慕溪的外观也是姣好,一副恬静的长相,两个人在一处,也是令人称颂的一对儿。 姜梨在窗台上趴了好久,最后手肘撑得微微麻了她才放下来,关上窗,换了套衣服,紧随其后出了门。 周末上午的阳光很好,林星也把他那张老掉牙的沙发拖了出来,此刻正半躺在上面晒太阳,好不自在。 姜梨走近,踢了两脚他的沙发,示意他起身。 林星也见了人蹦起来:“来的巧啊,走陪我喝豆汁。” 照例是林星也的豆汁儿油条,姜梨的豆浆肉包子,两个人挤在老店门前矮小的餐桌前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 “你怎么这副表情,活像我欠你钱似的,你可别这么看我,这怨念的表情,到底我是欠了情债还是钱债。” “......”两人坐两对面,她的视线自然而然就落在他身上,闻言姜梨微微撇开了。 “居然不反驳我,你不是昨天的酒还没醒吧?失魂落魄。” 姜梨喝了口豆浆,扯开话题:“我记得昨晚拍卖会上有个玉戒指,你记得那东西吗,后来被谁买走了?” 林星也有些惊讶:“你连这都不记得?断片断的够早的呀。”再一看她脸上未消的红斑,心下也讶然酒精对她的副作用了。 “记得我还问你。”姜梨就差翻白眼。 林星也摸了摸下巴,眼珠子转了一圈,像是想起了什么,坏笑道:“你当真的不记得昨晚你喊价一千万这件事?” 姜梨瞪大了眼睛:“我?一千万?......我又不是疯了......” 第48章 又喝酒? “是的。”林星也给与肯定:“我拉都拉不住你,活生生把人家八百多万叫到了一千万,你都没看当时那位女士的眼神,简直想把你千刀万剐。” 姜梨自己也想千刀万剐自己,她居然敢玩这么大? “然后呢?”一千万她肯定是没有的,卖了她也没有,但是她现在好好的站在这里,说明也没人把她弄死,难道——“我小叔叔出手了?” 林星也喷了口豆汁:“那是你叔?”他从上到下将姜梨看了一遍,似乎在确认,两人有没有什么基因上的共同点,最后确认了,大概长得好看的都是一窝的,他就不那么纠结了。 “你这么一说,你叔岂不是跟我三哥一样,早就认出你了,然后蹲在那逮你的呢?”他竟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惆怅感。 姜梨哪里知道,她连谢司珩什么时候去的现场都不知道。 “最后那戒指你叔拍走的,我也没明白你对那戒指有什么执念,差点就扑上去了。” 姜梨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腕间的镯子,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唯独对那枚戒指印象深刻,更加不明白谢司珩拍下那枚戒指,是因为帮她解围,还是他也是冲着那枚戒指去的。 如果是前者,他早上却也只字未提。 如果是后者,他的目的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隐隐的她总有种跟他现在在做的事情有联系的感觉。 大概是人活两世,她很多的处事方式与性情都跟前世大变,所以造成现在她活得面也跟以前不一样,也许上一世这些事情也在发生,只是她没有参与进来,而这一世,她看到的要多一些。 这样想想,心下一时不知道什么滋味。 “狐狸,你说人究竟是活的复杂一些好,还是简单一点好。”她撑着下巴看向不远处的一棵老榕树,岁月斑驳,树身被蹉跎了许多痕迹,也挡不住郁郁苍苍的枝丫。 “那得看你想要什么了,可怕的不是简单被算计,也不是复杂去算计,而是你连活着的目的都找不到。”他靠向椅背,抬头望天,斑驳的树影就搭在他脸上。 年轻,却似乎少了些许热忱,明明是少年的模样,却在那老生常谈。 姜梨看他一眼,道:“怎么,你三哥把你的转系申请摁下了?” 说到这里,林星也一下垮了脸:“你说说他,二十好几快三十的人,管什么不好,硬是管我专业,非得觉得我在金融界才能混出头,从小到大就爱管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明明我跟他们唐家——” 说到这里住了嘴,又靠回去:“随便吧,再过两年,他也管不了我了。” 林星也的三哥,唐家的三少爷,其实严格说起来也并不是他的哥哥。 唐家在b城是望族,林星也也是出生在唐家的,他的父亲跟唐宁的父亲是亲兄弟,他又是最小的孙字辈,小时候可以说是宠冠全家,长得粉雕玉琢的可爱,见过的人都夸一句。 只是后来唐家家变,林星也的父亲被曝出来不是唐家亲生的儿子,总之是非恩怨里,有些老一辈的纠葛在,林星也的父亲是一夜之间被赶出唐家家门的,换回来的是唐家真正的儿子。 林星也的父母在被赶出唐家不久后就车祸去世了,剩下林星也一个被养在外公家,后来外公去世,就剩他自己守着这间小古玩店。 据说他喜欢瓷器,也是像他外公。 只是他外公去世时林星也年岁尚小,也不知道是机缘巧合还是别的什么,唐宁一直有在暗中拉扯这个弟弟就是了。 所以昨天,唐宁的助理喊他四少爷才会喊的犹犹豫豫,他确实不是什么唐家四少爷,如果没有唐宁,他现在估计还是个辍学打架生事的小混混。 姜梨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淡淡地道:“他是为你好。” “他就是爱管着我,一言一行,跟唐家家训里一样刻板,昨天他以为是我拐你去了拍卖会,差点没让阿奇揍我。”他言语间还是有些对唐宁的叛逆。 恰如其分,福至心灵。 姜梨没有多说,最后一口豆浆喝完,两人给了钱出了小摊。 “我怎么瞧着你今天不大高兴,你叔没把你看上那戒指给你?”林星也比她高一些,伸出一只手肘撑在她的肩头,坏笑:“你说你叔一个做长辈的,昨天看见你一个未成年穿成那样,什么想法?我看他跟我三哥似的,都严肃的要死,居然没有禁你足?还是不对,他一个姓谢的怎么就成你叔了,人家看着也没那么老,远房表亲?” 姜梨懒得理他,但是他一口一个叔叫的谢司珩多老似的,她就有些压不住,怼了回去:“闭嘴!” 林星也就闭嘴了,满脸不乐意。 姜梨没在林星也店里待多久,她是过来取书包的,那过敏药估计有些镇定作用,药效上来就有些昏昏欲睡,再加上上周确实折腾了一番,精气神都跟不上,她抱着被子睡到黄昏。 万家灯火时别墅里还静悄悄的,这个房子实在有些大,没人的时候空旷的很,也寂寥得很。 黄昏时刻醒来,大概每个人都会有些晃神,姜梨摸黑下了楼一个人抱着双膝在客厅坐了很久,直到客厅的灯被打开。 电子锁落锁的声音,脚步声,然后是谢司珩整个人出现在门关。 姜梨眼神微微亮了亮,她抱膝的方向正对着门关,谢司珩看到她时双眼微微大睁,似乎是没料到她在这。 随即恢复冷静。 他身上是一套休闲的运动服,一天的外出丝毫没有染上尘埃,整个人长身玉立,外套的袖子被微微卷起,露出修长精美的手腕。 姜梨微微失神。 谢司珩不是会主动说话的性子,他倒了杯白水喝了两口,喉结滚动,闲事被他做的有滋有味。 “小叔叔,你会跟沈慕溪结婚吗?” 安静的客厅里像是被扔了个小惊雷。 谢司珩听清了,看向坐在那双眼炯炯有神望着他的人。 “又喝酒?”他掷了水杯,眸子危险地眯起。 第49章 你长得还好看,不像我长得丑 姜梨有些尴尬,他的眼神,分明在看一个喝醉酒闹事的人,可想而知,她昨晚做了些什么出格的事情。 被他这样一打断,她也不想知道答案了,似乎刚才问问题的人并不是她,打了个哈哈:“小叔叔我饿了。” 嗯,小孩子饿了都找妈妈。 谢司珩额间隐隐有青筋跳跃,他拨了个电话出去。 “顾枫,明天安排一个保姆到别墅。” “......”姜梨不知道自己哪里踩雷了,她脚上蹬了拖鞋飞跑过去:“我、我是想说,我能不能用厨房,我觉得我会煮面了。” 谢司珩的电话已经挂断,他看向身前自信满满的人:“觉得?” “......嗯......实践出真知嘛,我不试试怎么知道不会呢。”但是想起上次把厨房弄得一派狼藉谢司珩那恨不得将她扔出去的表情,坦白说没有得到他的允许她还真是不敢乱动的。 她脸上的表情真挚异常,谢司珩绕过她进了客厅:“自便。” 三分钟后。 ‘bong——’ ‘唔——’ 财经频道的新闻听了还没两声,谢司珩已经寻声望向厨房。 油锅里一片哔哔啵啵的声音,姜梨一手拿着锅盖一手拿着锅铲,想动又不敢动,不一会锅里就冒出了黑烟。 “......” 谢司珩过去关了火,脸上的表情半分不好看:“你觉得?” 姜梨红斑还没有消下去的脸,额头上又被溅起了一个油泡,隐隐发疼,她想要用手去拨。 谢司珩一把拽下她的手,脸色堪比锅里烧焦的鸡蛋:“你知道自己多丑吗?” 明明是一张精致的小脸,现在全脸上下几乎没有一块皮肤是好的,旧伤新伤,看起来像个被虐儿童。 姜梨怔了怔,这一怔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一向惜字如命但也从不口出粗话的谢司珩居然说她丑。 丑字在她脑袋里无限放大,最后得出结论,她觉得谢司珩应该是在骂她蠢,毕竟她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能煮出来一碗面条却失败在煎鸡蛋上面还被崩了一脸的油星子,想想是挺蠢的。 可是——“小叔叔,我真的好饿啊。” 她一个中午没吃饭的人饿到这个点头脑昏花一下不行吗,怎么对她这么刻薄,好委屈。 委屈的眉角都皱起来了,他一个当监护人的自己在外面美人相伴了一整天,她想自己煮个面还得征询他的意见,她煎个蛋煎坏了还要被骂丑,丑你还把我领回来! 她此刻的心思完完全全写在脸上,谢司珩眼角一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顶着一张花脸,仿佛丝毫不担心自己会留疤。 他伸手将人拨到一旁,重新换了个锅,热油,打蛋,下面,一气呵成。 这些寻常的动作他做起来却别有一番滋味。 姜梨愣愣得在旁边看着,然后笑起来,她不常笑,但是笑起来的时候两边的嘴角有个小括号,配上这张花脸,竟然还多了两分傻气。 姜梨去开水龙头,伸手拍了两巴掌水在额头起泡的位置,忽然别过脸来问谢司珩:“真的好丑吗小叔叔?” 问的很认真。 不知道怎么就别开了头,谢司珩抿着唇,脸色还是十分不好看。 姜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调侃他:“那你借我多看两眼,你长得好看,没准多看两眼我就基因突变,照着你那方向长了。” 谢司珩给她盛面的手一顿,叫她:“姜梨。” “啊?” “面你别吃了。” “为什么啊?你这个不是煮给我吃的吗?” “我没有义务。”他说完,手中的碗种种放回了桌面,冷着脸去了客厅。 虽然他是这样说的,但是姜梨又不是真傻会放过到嘴边的面,自己拿了碗盛了面,坐在餐桌上喜滋滋边吹气边小口吃着,眼睛盯着客厅谢司珩冒出来的后脑勺,一派餍足。 吃了几口,她自言自语似的说话:“小叔叔煮的面好好吃。” “天下第一好吃。” “小叔叔你什么都会做真的太厉害了。” “你长得还好看,不像我长得丑。” “小叔叔——” “闭嘴。” “哦。”姜梨吃着面不知怎么就心情好起来。 姜梨再摸进书房的时候谢司珩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抬眼一看,她几乎糊了半脸花花绿绿的药膏,皱眉。 姜梨注意到他的表情,心虚地摸摸自己的鼻子:“你不要这么看我啊,不擦多一点好的慢,就要丑的久一点。” “......”谢司珩从来不知道这人拿话呛人的本事这么强,他挑了眉道:“是不是我给你的钱太多了?” 姜梨警铃大作:“什么什么钱多?一点都不多!” 买件古董就没了,有时候还不够,每个月抠抠搜搜的活着。 谢司珩这么说肯定是想把昨晚的事提出来了,她觉得自己还是主动承认错误老实一点好:“小叔叔,我昨晚只是去长个见识的——” 那种场合她也只能是长个见识,叫她干什么也不够格。 谢司珩掷地有声:“一千万。” 姜梨一听,心如死灰,他果然是要翻账本。 “哈哈一千万,呵呵这个一千万。”姜梨眼珠子转了转,心里七上八下:“完全是我随口胡说,我那时大概已经醉了。” 她面上不像是说谎,而且实实在在写着后悔,谢司珩眯了眯眼:“你不记得?” 姜梨老实点头:“我昨晚要是做了什么,小叔叔你就当我发酒疯,我爸说我会闹闹小孩子脾气,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醉了酒大概都会露出点什么真性情,姜梨昨晚的表现可不就是这样,把他当爹当妈。 谢司珩的脸色又冷了下来,一句话没应。 姜梨隔了一张桌子望向他,踌躇道:“那戒指——” “闭嘴。” 哦,他果然是冲着那戒指去的。 林星也说他也没有拍别的东西,那就只可能是那枚戒指了。 谢司珩目前这种表情她是完全不敢去撸老虎须的,一个晚上做作业跑腿打水做的勤快,将他的杯子放在桌上时, 眼神微微在桌上的电子日历一扫而过,而上面某一天里标注的红点格外分明。 思绪一闪而过,姜梨微不可查的咬了下唇。 第50章 你矛不矛盾 翌日。 月上满月,今儿个农历十五,林星也早早关了他人迹罕至的店门,心痒,拿了钥匙想出门飙趟车。 走至门口,口袋的手机豪情万丈得响起来,他这人也是无聊,手机铃声设的是铿锵玫瑰,还是高.潮版,明明是个清瘦少年,脑袋上的呆毛在沙发上压变形了,此时看着就像个二流子。 一个路过的女生被他的铃声吸引,驻足眺望了两眼,看清他清隽的面容,微微羞赧了脸庞。 未待她说话,那道清瘦的身影已经朝她看过来,满脸被打扰的不悦:“看什么看?” “......” 女生瘪了瘪嘴,走了。 林星也这才摁了接听:“什么事?” 恶声恶气的,不知道谁得罪了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也没有料想到他的态度,但是语气有些急躁:“林少爷,您现在方便吗?” 林星也想说不方便,但到底是唐宁的助理,他压了压心里的不耐:“你说。” “我现在堵在高速上呢,三少爷这几天身体不适,他又不肯看医生,刚才我联系没有联系上,如果你方便的话,想说你能不能过去看一趟,麻烦您了。”他很诚恳的拜托。 林星也将车钥匙插进他那辆破破烂烂的车里,拧了火,发动机轰的一声响,他才回话:“地址发过来。” 唐宁住在b城有名的江景小区,观光电梯一路往上升,脚下是万家灯火繁华似景的城市,来往车辆和广告灯牌五彩的霓虹,喧嚣和彩色。 林星也站在46楼唯一的一户门前,伸手按下门铃,响了两声,却没人开门。 锁是密码锁,他摸着下巴想了几秒,果断按下数字键,滴滴两声,门锁应声而开。 黑白灰的装修,客厅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此时透光纱窗半笼,隐约能看到46楼以下的点点光亮,以及不远处巨大的江面。 “啧。”林星也放了手上的东西,贴着玻璃往下望了半晌,很久之后才想起正事,转身找房间。 房子很大,房间却也不多,他推开第二间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人。 轻微的响动惊醒了床上的人,他猛然坐起身来:“谁?” 林星也撇了撇嘴,站在房门边上双手抱胸:“还能是谁,总归是个人呗。” 唐宁尚未清醒,加上在病中,脸色略显苍白,只是一瞬间的怔忪之后,又恢复了往日清冷的样子,看向林星也:“你怎么来了。” 说完,轻咳两声。 林星也三两步走过去,直接将自己扑在了他床上:“阿奇说你病了,火急火燎的非得让我来看你一眼,你这不是好好的么,感冒而已,他还大惊小怪。” 唐宁眼见他扑乱了自己的一床床品,低垂了眉眼掩去情绪,用一贯清冷的嗓音开口:“既然没事,你回去吧。” 林星也在他的大床上打了个滚,摇头:“不行,我有任务的,不盯着你把药吃下去,你那个阿奇下次见我非得把我生吞活剥了不可,他要不是个男的,我都会因为他喜欢你——哎哥、哥,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就当我胡说八道还不行吗。” 被他这么一闹,再要睡是不可能的了,唐宁伸手扯开被子下了地,没有站稳隐约轻晃了一下。 林星也跟着他起身出了房门,桌上放着一堆五花八门的打包袋,他过去窸窸窣窣一通拆,从牛皮纸袋里掏出来一碗粥,拆开了,又朝唐宁道:“你睡了一整天,牙刷了没,没有的话现在去刷了吧,我勉为其难为你这大少爷布布菜,庭记的粥你总喝的惯吧,我也实在想不出别的你能吃的东西了,你这人从小到大,嘴巴又惯挑剔。” 唐宁此时整个人坐在巨大的沙发上,略微闭目养神,明显的不想理会他的聒噪。 林星也将粥端过去,一把捞起他的手将勺子塞进他手里,还顺带一掌掠过他的额头,明面上的动作就是轻挑地一抚。 唐宁立刻侧了身子,脸上的表情更冷了,裹挟着三分病态:“你干什么?” 手上的触感温热,林星也放下手来,要笑不笑:“干什么,我碰一碰你怎么了,急什么急,你说你也是奇怪,总是不待见我,又非得要管着我,我做什么事你都觉得不行不准不可理喻,偏偏又非得盯着,我说三哥,你矛盾不矛盾?” “如若不是——”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如若不是小时候我爸对你那三分疼爱,你也懒得管我,不过三哥,没准我爸同意我读考古呢?你仔细想想,他要是跟你一样对考古深恶痛绝,怎么会娶了我妈?所以你考虑考虑——” “想都别想!”他话还没说完,唐宁已经一口回绝,干脆的不留半点余地。 “xx!”林星也骂了句脏话,也跟着生气起来,每次不管他是这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反正唐宁一句劝都不听,把他的专业课程摁的死死的,任他撒泼打滚都没有用。 生着气自己滚到一边去了,重新拆了他那堆花花绿绿的包装,掏出一堆鸭脖鸭架鸭舌,还有两瓶啤酒,一边往嘴里塞一边怨念地望过来。 唐宁也坐起身来,面上恢复往日的平静,仿佛一点也没有被他刚才的言论影响到,慢条斯理地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 唐家的家风一向古板,食不能言,寝不能语,就连握筷子的姿势都是小时候有专人调教过的,略略一看就能看出几分世家的礼仪教养。 林星也看了一会又将头撇开了,嘴里嘟囔一句:“老古董。” 他坐的位置刚好是一张单人沙发,前面一张圆台的小桌平日里应该是用来放咖啡的,此时被他摆满了街头小吃,右边就是绝佳的夜景,他喝了一口啤酒,笑叹:“我果然不是你们唐家人,养了那几年,你们唐家的家风我是半点没有学到。” 唐宁握着调羹的手一顿,恰好这时候门铃声又响起来。 “阿奇?他没有你家密码吗?”林星也撇撇嘴站起来要去开门,唐宁那二八五六的密码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一个助理居然不上道。 唐宁抬眼一看,眼里闪过一丝意外。 不是阿奇,是个漂亮姐姐。 第51章 别胡说八道 林星也手上还套了个一次性手套,看见门外的人表情僵了僵,然后才招呼:“你找谁呀。” 温婉,大气,漂亮,看见林星也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这里,是唐宁的住所吗?” 林星也闪身让她进来,笑弯了唇:“是是是,快进来吧,你是来看我三哥的呀,怎么这么客气还拎东西过来。” 唐宁这时也走到了门关,女子见他,眼里升起一抹亮色:“阿宁,我听阿奇说你病了,来看看你。” “眉止。”唐宁轻唤了一句,旋即道:“进来吧。” 顾眉止嫣然一笑,身上的职业套装显得她有几分干练,只是眉梢里没有掩盖住那几分温柔,进了门,才想起来问林星也:“你唤阿宁三哥,那你是——” 林星也打哈哈:“他捡回来的弟弟哈哈哈。”一边拽掉了手套,要去接她手里的东西。 顾眉止环视了一圈这巨大的装潢,已经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了,无非是些水果药材,朝林星也作出握手的姿势:“初次见面,我是顾眉止。” 她明明是个温柔的人,却一身职业装扮,微微的高马尾,红唇微张,巧笑嫣然。 林星也飞快地将手握过去:“林星也,幸会幸会。” 他一下撒开了脚丫子,明明自己也是第一次来,却上蹿下跳找杯子倒水。 唐宁微微虎了一句:“林星也。” 他平时不太喊他的名字,只有生气的时候会这样,这是警告他。 林星也撇嘴,权当没听到,将顾眉止拽坐在唐宁身边,送上水:“来,喝水,你看看会不会太凉,太凉的话我再给你加点温的,你再看看我三哥,这可怜见的,感冒都感瘦了,要不你们聊,我就先撤了。” “感冒?”顾眉止抓住字眼,微微惊讶:“不是肺炎吗?” 唐宁又清咳了两声,面容上冷了三分:“不碍事。” 林星也:“......肺炎?阿奇说你身体不舒服,我以为你就是小感冒,肺炎?肺炎你不看医生,你当自己是铁打的吗?!” 说完伸手掏手机要打120,活像耽误多一分钟他就要翘辫子了。 唐宁想也没想伸手摁住他:“看过了。” “看过了?”林星也明显不相信。 “你来之前。”老爷子听闻联系不上他,已经派了医生过来看过。 林星也这才看清他白皙手背上的一块淤青,中间有个极小的针孔,哦了一声:“你不早说。” 顾眉止又笑:“幸好不是什么大事,你也是,高强度工作的时候好歹注意一下休息,我听说你为了赶进度,已经连续出差两个月了。” 唐宁没再说话,他一贯不太说些场面话,性子偏冷的原因,也不习惯开口。 林星也左边看看这个,右边看看那个,打了个滚到沙发另一头拿了自己的胸包,嚷着:“行了你们聊吧,我走了。” “晚点,我有事找你。”。 林星也微微一顿:“你?有事找我?”他没想明白除了勒令他不准转系叮嘱他的各科成绩之外还能有什么事找他,看了顾眉止两眼,脚步也没再动。 安静了几秒他又开始躁动了,拿着一次性手套问顾眉止:“顾嫂嫂,你吃不吃鸭脖,喝不喝啤酒?” 一派热情。 顾眉止听到这个称呼,几乎是一瞬间涨红了脸,眼角瞥见唐宁,又看向那张摆满了食物的桌子,肉眼可见的抿了下唇,随即浅笑着摇头:“你吃吧。” 也是,他们这些一看就出身名门世家的人,哪里看得上这些街边小吃,林星也撇撇嘴,也不惋惜,自己吃自己的。 “我去给你们切点水果吧。”见唐宁没有什么异样,面前的粥也喝下去小半碗,似乎放了心,提了桌上的水果找去了厨房。 唐宁往林星也的方向看了两眼,复而又回过头来,空气里弥漫了一股辛辣味。 “你想吃?”林星也朝他扬了扬手里的鸭脖子,调侃他:“我都不用问你肯定不吃这玩意儿,你们唐家从来没敢让这东西出现在你们视线范围内吧。” 唐宁不听他无聊的自说自话,只道:“那也曾是你的唐家。” 林星也便罢手:“你这么说被老头听见了,又该拄着他那根拐杖骂我了,人要脸树要皮,我可没有这么大的福气。” 他说的满不在乎,唐宁也不再说什么,一时间无话,客厅又恢复了一片冷静。 直到厨房传来一声惊呼‘啊’。 唐宁拽紧了身上披肩的外套站起来,过去时看见的就是顾眉止单手捂住左手眉头皱成一团的场面,有血珠从指缝间流出来,案台上是一个切了一半的苹果。 唐宁面上无波,抓过她的手放在水龙头下冲了冲水,又拉着人到了客厅,让林星也拿了药箱过来。 顾眉止盯着他低垂给她处理伤口的眉头,有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阿宁,我刚才不小心的。” 唐宁用棉花吸干了伤口的血珠,又往上面撒了点药粉,最后取了个创口贴粘上,做完了这些才说:“没事。” “你还难受吗,肺炎不是小事,医生给你开的药要按时吃。”收回手,伸出右手在创口贴上轻抚了两下。 “嗯。” “那什么顾嫂嫂,你早说你不会切嘛,我一看你这白白嫩嫩的手就知道做不惯这些粗活的,伤着了我哥得多心疼。”林星也瞧着那只白嫩如玉的手,啧啧啧的感叹。 似乎是再也无法忍受他的胡说八道,唐宁微微呵斥了一句:“别乱叫。” 顾眉止脸上微僵,然后又笑开:“是呀,可不能乱喊,我这个属于革命尚未成功。” 哇哦。 林星也贱兮兮得点点头,瞅瞅瞅瞅,人家女孩子这可是赤果果的明示。 唐宁脸上明显出现了疲惫。 顾眉止虽然脸色微红,到底是识大体的姑娘家,她拎起了桌上的包自觉的要离开:“你们兄弟两还有话要说,阿宁也累了,我就不打扰了,改天再过来看你。” 直到门重新被关上,林星也才一转身整个蹦进了沙发了,做了个鲤鱼打挺的动作,嘿嘿笑:“三哥,我觉得这个姓顾的姐姐不错,你努力处处,做弟弟的期盼你早日成家。” 第52章 你上周体育课上拿球砸姜梨? 成家了就有人管了,就不会整天盯着他来管了,他就自由了,放飞了,想想真是激动。 唐宁轻轻地驳了回去:“你不用有其他想法,专业不能转就是不能转。” 一下就泄了气,林星也嚷着道:“按道理我过了十八,你又不是我正经的监护人,凭什么插手我的事,我可以自己做决定并且负责任了。” “那你试试。”他一眼望过来,眼中的威慑不是一星半点。 仿佛只要林星也敢妄动,他就能给他颜色看。 完全没法聊下去, 林星也又扯过自己的包:“外面都传唐家的三少爷铁面无私,生意场上半点颜色都不给对手,古董又专制,此一见还真是所见略同。我看你现在病势一点大碍也没有,自己保重,我先走了,否则多半是我先被你气死。” “等等。”唐宁顿了顿,“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林星也脸色微僵,脚下的步子慢下来,白天的那股压抑又绕上心头,也冷了声:“知道。你要我留下来就为了说这个?” 语气呛人。 是也不是,唐宁道:“你多久没去给他们上坟了。” “你连这个也要管了么?”林星也冷笑。 甩袖而去,响起的是巨大的关门声。 唐宁重新靠回沙发里,伸手微微掩了掩眉梢,很久之后才站起身,走近林星也刚才坐的那张沙发里,转头望向下面霓虹闪烁的夜景,侧脸晦暗不明。 周一有升旗仪式,姜梨好不容易提早到了一天,班里闹闹哄哄,她在自己座位坐下时,发现桌面多了些东西。 一罐草莓牛奶。 一个紫菜饭团。 两根巧克力棒。 她环顾一周,宁朝在热烈地跟她挥手:“姜梨,早上好!” “你给我的?”姜梨指了指桌上的一二三。 宁朝撇嘴:“我觉得这个牌子的草莓牛奶更好喝,不信你试试,苏西给你的那个我也喝过了,甜掉牙。” “谁的甜掉牙,你的还土掉渣呢!”另一道朝气蓬勃的声音响起来, 话落,姜梨手上又被塞了一瓶:“宋宋你喝这个。” 苏西已经将十三班当成自己班一样来去自如了,塞完了牛奶,又看向姜梨的脸,伸出一只手想摸又不敢,满脸戚戚:“我周五请假了,今天早上一来就听说你又被打了,到底谁这么长眼,净往你脸上开刀,见不得你好看吗?” “......”又被打了这几个字,叫姜梨没法反驳。 苏西已经一眼瞪向宋筱了。 上周五十三班的排球赛已经被传的沸沸扬扬,宋筱那精巧绝伦的一球也被解读成很多个版本。 有说她不甘风头被姜梨抢了所以暗地报复的。 有说她的球技厉害只是姜梨太菜才接不住球的。 也有人说这本来就是一场稀松平常的比赛,误伤而已。 不管怎么样,两人之间的关系听着也不算和谐了。 姜梨旁边的宋筱听完了这话,脸上还是一派无辜的做派,小心翼翼地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位同学又何必含沙射影,难不成我还拿着自己的名誉,故意伤害姜梨吗?” 苏西被她噎了一下:“你——” “你在乎的是名誉还是别的,自己不清楚么?”姜梨似笑非笑地看过去。 这一眼似乎将她看穿,宋筱微微直起身子,甜美的脸上有些恼色:“你——姜梨,我自问一直在想办法跟你和睦共处,但是你怎么总是一副不待见我的样子,我们好好当朋友不行吗?” 她这句话的语调微微拔高,周围的人都看过来了,不知道两人怎么就吵上了,宁朝甚至站起了身要靠过来,仿佛生怕宋筱从桌上抽本书朝姜梨砸过去似的。 姜梨今天身上没有往常那样深重的躁意跟戾气。 她只是微微探回了身子,勾起左边的唇角,满不在乎一笑:“是吗,你不配。” “......” 从来没见一个人将不屑说的如此理所当然。 苏西微微伸出一只手拦住姜梨的半边身子,面上都是警惕。 宋筱当然不会做出什么动作,她一向是个极好面子的人,就算被这样赤果果下了面子,她也只是隐忍着白了脸,作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来:“看来你是真的在生气,但是我还是要说上周的事情不是故意的,不知道你怎么才能信我。” 姜梨没有再回话,恰好升旗仪式的铃声已经响起,她首先站起来朝外面走。 苏西立刻跟上了,两人走到外面,她才实在憋不住问了一句姜梨:“宋宋,你这么拽,不怕真的把宋筱惹生气吗,她这个人在学校还是挺有口碑的,到时候都针对你怎么办,你这张小脸,都没位置接新伤了。” 姜梨觉得面前这位娃娃脸的小同学还真知道怎么噎她,三句不离她的脸。 “就怕她不生气。”她淡淡道。 “啊?”还有人这么上赶着找气受的吗? 看着她姜梨又像想起了什么,伸出手递给她一个东西:“给你的。” 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她手里那张银行卡,咋舌:“什么?!” “草莓牛奶,从这里扣。” 苏西对于这种大佬式的还债有些不爽,她微微撇嘴:“我又不差这点钱。” “那你缺什么?”姜梨其实也没想明白她怎么就对她给与‘特殊’照顾,这总不会是没有头目的吧? 苏西看着她的脸,咽了咽口水,不说话。 “......” 另一边,洗手间。 宋筱从厕所出来的时候被门外的人拦住了,她微微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对方见了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就走:“跟过来。” 到了一幢废旧的老教学楼前,前面的女生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赫然是金蓓的脸,她脖子间还有隐约的一道红痕。 周围秋风肃肃,老教学楼门前的树叶没有打扫,显得有些寂寥,金蓓身后还跟着她那两个跟班,四个女孩各有姿态。 金蓓抱着手围着宋筱转了两圈,她对宋筱隐隐有些印象,当时去十三班找姜梨的时候她帮姜梨说过话。 只是她有些不屑:“我听说,你上周体育课上拿棒球砸了姜梨?” 第53章 我要拜她为师! 对方态度不明,宋筱自然作的是低姿态:“学姐,那是打比赛,不小心的。” 相比起金蓓摆在明面上的讨厌,她对姜梨的态度可要委婉得多,心里再不喜欢,面上也不表现出分毫。 “行了,也别在我面前假惺惺,我打听过了,姜梨来之前,你在你们高二级也可以说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除了学习成绩一般般,其余也算是全面发展,追你的男生还不少,但是姜梨来了之后,你的待遇可有下降啊。” 说着她又看向自己身后的两个女生笑道:“据说他们班里有个叫陈子晋的,长相家世都不错,似乎也帮姜梨说过不少话?” 听到这里,宋筱下垂的手指微曲,抬眼直接看向金蓓:“学姐想说什么,可以不用拐弯。” “我要说什么你不都听懂了吗?”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目光中露出一点阴狠:“反正我这道伤的仇是要报的,你想不想做个盟友,让姜梨尽快滚出意林?” 她面上是明晃晃的对姜梨的愤恨,从来没有人给她下过面子,更何况这件事牵扯到了孟昔年,差点让她成为全校师生的笑柄,无论如何也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学姐,你不怕孟学长知道这件事找你追责吗,据我所知,他对姜梨的偏帮,可也不少。”宋筱的心思也不是不会转,若是做了些什么事被曝到明面上来,谁从意林离开还不一定呢。 “你们这种人做事情就是畏手畏脚,怕这个怕那个那还做什么,等着姜梨直接骑在你头上的时候再想做可也没有机会了,而且有些事,做的人不知鬼不觉不就行了,你别跟我说你抽屉里那本心理学都是白看的。” 宋筱微微惊讶地看向她:“你——翻我抽屉?” “不知己知彼,怎么百战百胜?我选盟友也不是闹着玩的呢。”17岁的面容上,却出现不符合年龄的算计。 “学姐要我做什么?”宋筱咬咬牙,最终下定决心似的,嫣然一笑。 金蓓像是已经料到她会答应,丝毫没有意外的表情,只回给她一个微笑:“从长计议。” 说完,带着人走了,校服下的百褶裙,染上一点朝阳的光,背影看就是一个姣好的少女。 宋筱将双手揣在口袋里,出了老教学楼,沿着石子路走了一段,尽头处有个熟悉的人影——程瑜。 程瑜见了她急匆匆地跑过来:“筱筱你没事吧,金蓓学姐她,找你什么事啊?” 目光中有打探,脸上的表情还是挺紧张的。 宋筱冲她一笑:“没事,大概是前面帮姜梨说过话,她无非是恐吓我几句。” 程瑜小心翼翼地看向她,不确定地问:“真的吗?”随即又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两人相携往操场走。 上周五的测验试卷分数批出来了了,姜梨的卷头被大大的标注了个60。 刚刚好踩着及格线。 意林好歹是个市重点,除了有些家里保送过来的世家子弟,其余的成绩怎么都也能混个二本院校,因此在人头堆里,姜梨的成绩确实算不上好看。 英语老师气得发抖:“姜梨,你就是影响我升学率的蛀虫,平时上课不好好听讲,我还以为你挺牛,你现在有什么话说?!” 宋·挺牛·姜梨被点了名,自然要站起来回答问题,她面无表情:“老师,总有拖后腿的学生。” “......” 底下一片窃笑。 英语老师被她噎的说不出来话,伸出手指指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现在的问题是拖后腿吗?是你拉低了整体的平均分!我从来没见过你这种考低分还这么淡然的学生,叫你家长来开会!” 姜梨顿了顿,又顿了顿:“一次不能证明什么,我下次考个第一你再请家长。” “呵——” 这一句呵胜似千言万语,英语老师拿书在讲台上敲了一下:“成绩不好也就算了,还讲大话,第一?倒数第一是不是?” 姜梨淡淡道:“第一就是第一。” 她掷地有声,全然的漫不经心又不像是在玩笑。 底下的一群人都愣了,这个g是不是立的有点大? 英语老师也不知道怎么了,她三言两语间,竟然让她觉得考第一对她来说仿佛不是什么难事,她看向手里只写了选择题,填空和作文都空白的卷子,莫名觉得她是故意的。 “老师,我可以坐下了吗?”姜梨直直地望过来。 “不用你考第一,考个八十分不拉别的同学平均分就够了!”她最后的威严还是要的,严厉批评了这一句,才开始正式上课。 下了课,宁朝首先围了过来,他这两天摸到一点姜梨的性子,虽然面上冷冷的,却是个很知道礼数教养的女孩子,而且身上那股子超凡脱俗的劲很吸引他,就觉得这人不争什么,而若要争,一定是个大雷。 总之特别对这个年纪男孩的胃口。 他举起姜梨的卷子看了一遍,嘴巴长成个o字型:“姜梨,你选择题全对啊?” 姜梨嗯了一句。 她本来就是因为懒得写题才空了填空跟作文的,也以为老师看到她全部正确答案之后不会再为难她,哪里知道一动嘴就是请家长。 她对平时的成绩不看中,但是这事要是扯上请家长,那味道就变了。 他们的对话不用说在场的人也都听见了,纷纷转过头来盯着宁朝手上那张卷子看,却没有胆量像他一样围过来。 纷纷惊讶。 全对? 选择题满分就是60啊! 大家纷纷眼对眼,打哑谜:“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正好姜梨要去上厕所,她的那张卷子就飞快的在全班传了一遍,最后又被小心翼翼地放回她的桌面。 众:“全班谁的选择题满分,借给她抄了?” 问遍全班,也只有陈子晋的选择题是满分的,可是他跟姜梨的座位隔了好几道,而且他向来是个严谨派,从来没听过他借答案给人抄。 这个假设应该是不成立的。 一人发出感叹:“我要拜她为师!” 第54章 小叔叔,是我! 众人一看,是他们班那靠摇骰子答卷的鹿鸣。 程瑜问:“为什么?” “考试前,她跟我借了橡皮擦。”鹿鸣说。 哦,鹿鸣的橡皮擦,每一块都被削的方方正正,写上abcd的答案。 所以姜梨是靠摇骰子答卷的?并且全都蒙对了? 这个解释不知道怎么就比是她自己做出来的让人觉得有说服力。 宁朝愤愤不平:“就不兴人家是个隐藏的学霸吗?” 一个人长得好看就算了,如果她还是个学霸,那会让长得丑的学渣很没有面子的。 “行了,你们看完赶紧放回去吧,小心卷子别弄皱了。” “怕什么,你们没觉得梨姐这两天脾气好很多了?没有那么暴躁。” “我看你是不知死活想把她重新惹暴躁吧?” 众人一听,瑟瑟发抖,鹿鸣跑过去将她的卷子重新用手压了压,确保没有一分褶皱。 夕阳西下,背着粉色书包高挑的姜梨的背影被许多学生的人影交错辉映,掩在人群里。 不一会旁边出现了个人。 宋筱。 她略矮于姜梨,走近了就挨着她走,青春洋溢的脸上扬起一抹微笑:“姜梨,我们谈谈。” 姜梨侧首看她一眼,走离一步:“说。” “你对我的敌意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如果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我可以改,我还是希望跟你成为朋友的。” 姜梨从口袋里摸出个巧克力棒,拆开了往嘴里塞了一口:“想知道为什么?” “对呀。”宋筱面上是真心的讨教。 姜梨脚步没停,别过头仔细地打量了她的脸,好一会才慢吞吞地说话:“你长得不对我胃口。” 宋筱的脸色一下就垮了,但是她掩藏情绪是一把好手,没几秒就重新换上了笑容:“我能理解为你这是对女生长相的歧视吗?” 潜台词就是:你是嫉妒我的长相嘛? 姜梨不置可否,从善如流:“你见我歧视过其她人吗?你的荣幸。” 宋筱脸色一白,还想说什么,前面的路却被挡住了。 准确来说,是姜梨的路被挡住了。 学校门口的大片空地上,许多接学生放学的私家车,这并不稀奇。 可是为首的一辆黑色爵士,却占了人行道正停在学校大门中央。 似乎是远远的已经看见了姜梨,专门有人等在车前。 姜梨瞥了一眼身旁没有离开的宋筱,眸中闪过什么,上前去。 那立在车前的人微微俯身,似乎是行了个礼,一身正装,年岁很老,光着头,左边的眉骨上有颗痣。 他礼貌地询问:“请问是姜梨小姐吗?” 姜梨将最后半块巧克力棒塞进嘴里,也不着急,等咽下去了,才答:“什么事?” 她眼中的冷意大盛。 那人伸出手来,似乎想跟她握手:“我是盛家的管家老刘,宋小姐若是方便,跟我走一趟如何?” 盛家两个字出口,旁边的宋筱微微睁大了双目。 b城盛家。 她曾在她舅舅口中听过,经济财势熏天的一个显贵家族。 她望向姜梨,不明白她怎么会跟盛家扯上关系,并且,人家对她有礼相待。 这样的场景已经微微吸引了路过的很多同学望过来,着实不太低调。 姜梨微微冷笑:“你们盛家,倒是高调,知道的你是来请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得罪了你们。” 刘管家活了这么大岁数,也不是没被人下过脸,他收回手,微微一笑:“宋小姐担待,实在是我们家老爷查到了您的行踪,有些迫不及待想见见您。” “哦?”姜梨淡声应,绕过人就要走:“没兴趣。” “宋小姐。”刘管家出声唤住人,“留步。” 姜梨停了步子:“找我去,所谓何事。” 刘管家左右看了看,目光掠过宋筱,稍微犹豫:“宋小姐要在这里说吗?” “是,要请人,总要将诚意拿出来。”她似乎是全然不介意有旁的人在。 “盛蔓瑾。”刘管家淡淡道出一个名字。 姜梨背脊一僵,看向他,随即又恢复成冷静的样子,道:“恕不奉陪。” 说完,再不等他反应,直接绕过人走了,背影清冷。 刘管家微微震惊,倒也没有伸手去拦,只是看向还站在原地的宋筱,礼貌地一颔首,转身回了车里。 宋筱站在原地,双手微微握成拳,盛蔓瑾三个字在她脑中不断回响,望着已经开远的那辆爵士,车牌号都彰显着尊贵和地位。 她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舅舅,帮我查个人。” 晚上,姜梨做了个梦。 她站在盛家高高的门楣下,那个左眼眉骨上有痣的男人对她礼貌地微笑:“我们盛家并不认识什么姓宋的,你可不要胡说,我们小小姐刚被认回来。” 画面一转,是她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宋筱最后的那句:“爷爷给我准备了认祖归宗的仪式,你可要快点好起来。” 她浑身冰凉地醒来,滑起身靠在床头半晌,没有了睡意。 那股燥郁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干脆披了条毯子,打算下楼去找凉水喝。 意外的是客厅的壁灯亮着,沙发上坐着人。 微微昏黄暗淡的光掩盖不住他的冷白皮,脖子的线条很完美,碎发软软的附着在头顶,背影也动魄人心。 姜梨前一刻微微燥郁的心态被一个后脑勺就安抚了,她觉得奇怪的同时心里升起一股欣喜,踢着步子走过去。 谢司珩抱着胸目视前方,他前方的壁挂电视并没有打开,乌漆漆一片。 好像难得的走了神,连姜梨走近都没有发现。 四周一片静逸,姜梨有心打扰他,咋咋呼呼地往他旁边的沙发一跃,然后翻车了,没坐稳,整个人往他身上栽。 谢司珩的第一反正就是将人挥开,他惯不被打扰,猛然有人靠近,伸手将人擒住一把反剪。 “唔——”右手关节喀嚓一声,姜梨惊呼出口,“小叔叔,是我!” 谢司珩的防卫能力真的不是说着玩的,她感觉自己右手被他的手劲要捏出一个坑来。 第55章 当年丢了个女儿 而谢司珩早在她喊出声的零点几秒前就反应过来是她,只有她身上的沐浴露香味会扑他满鼻。 看着在一旁委屈巴巴揉着自己手臂的人,他脸上臭冷着表情挤出两个字:“活该。” 好吧她活该,她不该挑战谢司珩的警惕性。 姜梨揉了一阵,撇嘴:“小叔叔,你也睡不着呢?” 谢司珩瞥了她一眼,姜梨此时两只脚盘坐在沙发上,颇有一副开夜谈会的架势。 接收到他的目光姜梨背脊一凛,将盘着的腿放下了,改成一副乖巧坐姿,顺手扯过一个抱枕抱在胸前,又拿侧眼去瞟谢司珩。 对方坐的端端正正目不斜视,并且没有开口跟她说话的打算。 过了几秒姜梨就撑不住了,背挺得直没一会儿就酸了,再一看谢司珩似乎还在沉思什么,她就蹦起来进了厨房。 再出来时手上捧了两杯水,递给谢司珩一杯:“小叔叔,给你喝。” 通体黑纹的杯子是谢司珩的,她握着杯身将杯柄伸向他,里面的液体微微冒着热气儿。 谢司珩以为就是杯普通的白水,也没有察觉自己这阵子喝她倒的水喝的有些顺手了,就直接接过来往嘴里送了一口。 下一秒,微僵。 姜梨满脸期待:“甜不甜?”她一边甩了甩右手,掌心因为握着杯身被烫的微红,不过丝毫不在意。 嘴里是热烫的酸味儿,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甜,味道难以形容。 然而看到她左手举着同样的一杯水时,鬼使神差的没有说话。 反正他永远不会从表情上告诉你喜怒哀乐,姜梨不介意,将自己那杯一比一比例的蜂蜜水往嘴里送。 她喝的比谢司珩大口,眉头瞬间皱成了块抹布。 小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清清楚楚,半晌没有说话,精致的下颌线都绷紧了,那天晚上醉酒后的懵也交错在脸上。 本来要脱口而出的奚落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反问:“甜不甜?” 他将杯子掷在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僵掉的人。 反正翻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姜梨几秒钟之后就将羞愧的表情丢开,老神在在:“这是我们老姜家独创的蜂蜜水!” 心里却在盘算着,我到底哪一步做错了,简单的冲个蜂蜜水怎么也能冲出来跟别人冲的不一样的味道。 说完,将杯里的水一口干了。 她纵使豪情万丈,谢司珩也从杯柄中间看见她脸红了三分。 宛如一汪深潭的眸里划出一丝笑意。 该有的绅士风度他还有,那杯对他来说超脱了能承受酸度范围的水没打算再动,倒是转移了话题,看着她没有增添新伤的脸开口:“今天你们学校——” 他话未说完,是觉得措辞不对。 顿了顿,还没有继续开口,那边姜梨却已经警铃大作:“我们学校怎么了?我们学校今天什么事也没有!” 姜梨以为他要说的是:今天你们学校班主任打电话给我。 她忧心忡忡地想着自己银行卡里的余额,仿佛眼前已经出现被一刀砍掉一个零的场景了。 对着其她人的时候她永远底气十足,可是在谢司珩面前,她却发现自己就是个草木皆兵的怂蛋。 这感觉,真是要命。 而且说完她就后悔了,人家还什么都没有说呢,她紧张什么,没准谢司珩就是随口那么一问,她这么一撇清,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想到这里,她决定遁了:“那什么小叔叔——” “姜梨。”谢司珩转过头来盯着她。 “在!”这该死的应激反应。 谢司珩面上一派冷漠:“我要想知道你的行踪,一查就有。” 姜梨心一凉,完了她忘了这个,如果谢司珩一查发现她打架斗殴还被学生家长找,他会不会把她赶出去? 想到这里,脸直接垮了下来,打算好好立个g:“小叔叔,我之前可能惹了点麻烦,但是事情都解决了,我现在每天都有认真上课。” 她也没有撒谎,现在有什么事她都尽量忍着了,不到必要的时候不动粗。 她脸上一派真诚,谢司珩沉吟片刻:“成绩?” 被人一抓一个准的感觉怎么形容呢,反正就是挫败,就是死鸭子嘴硬:“成绩也没有问题。” 那就是有问题。 “我不会帮你开家长会的。”活像再也忍受不了自己啰嗦事多,谢司珩站起来,丢下一句话。 “.......”怎么突然还生气了呢。 一阵飘寒的气息从自己身前穿过,姜梨莫名地望着那道上楼的背影。 这么一折腾,刚才做的梦也忘了,回了房,一夜好眠。 次日姜梨刚在座位落座,宋筱整个身子就靠过来。 她想也不想地往过道里躲了躲,冷笑:“唐同学还真是不长教训,忘了我昨天说什么了?” 她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了嫌恶。 宋筱唇角的笑容一僵,却没有打住想说的话:“昨天在校门口的那位,是盛家的人?” “哪个盛家?”宁朝凑过来问了一句。 宋筱看了看宁朝,又看了看姜梨,对方一点想要理她的意思都没有,讨了个没趣,倒是没再说什么。 宁朝却自顾自地说上了:“什么盛家?b城就一个盛家令人闻风丧胆的,听说以前是在黑道混的,黑白两道通吃,势力雄厚,就是不太走运,盛老爷子的两个儿子都死的挺早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 姜梨抚摸她那只金蟾的手一顿。 宁朝的同桌接了话:“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那种高门显赫的人家,故事早就在流传中被添油加醋不知道传了几个版本了好不好。” “切。”宁朝撇嘴,面上一派不屑的嘟囔:“我还知道他们老盛家早年丢了个女儿没找回来呢。” 只当他是在说玩笑话,同桌笑着转回去不再理他了。 宋筱垂眸看书的侧脸不动声色地绷了一下,余光里姜梨的表情还是无动于衷,仿佛半分没在听。 校运会的报名表已经交上去,林老师上课的时候专门提了一嘴,其中对姜梨特意表扬了一番。 第56章 非十八块不卖 “这里要表扬一下我们班的姜梨同学,上周在体育课受了伤,却没有因伤懈怠,报了铅球和标枪这两个高难度动作,虽然说重在参与,可还是希望这次运动会大家拿出干劲来,为我们班争取一个好成绩!” 话毕,一片哗然。 班长甚至震惊地望向了姜梨的位置,他明明记得对方准确地回答了‘没兴趣’这三个字,而且他交表的时候确实也没有姜梨的名字,他们班的铅球跟标枪项目是空的,根本没有人报名啊。 姜梨倒是毫无表情,甚至像是预料之中一般嘴角提起一抹冷笑。 只是不明显。 林老师很快翻开了课本,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多作停留。 底下细小的讨论声到了课后才真正冒出嗓子来:“那天我可是亲耳听到说没兴趣的,怎么一下就占了两个高难度。” 是程瑜声音,语气里都是对姜梨不屑,站在她的立场看,姜梨就是口是心非,在他们面前说没有兴趣,一转身就去林老师那报名,还被在课堂上一顿夸,典型的心机。 她的同桌拉了拉她的袖子。 现在班里对姜梨还直来直去的就程瑜一个了,谁不悠着点。 又一人问班长:“班长,你确定不是你交表的时候写错了吗?” 班长肯定地摇头:“交上去之前,我仔细检查了两遍的,校运会又不是开玩笑,名额提交上去了就不能轻易改了。” 宁朝看着姜梨:“姜梨——” 姜梨一把合上了翻开的历史书,人往后桌一靠:“报都报了,怎么报的重要吗?” 她的眼神微微往宋筱身上一览。 为什么当时说没有兴趣,因为就算她不报,也总有人想要看她出洋相,这一点,跟前世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那时候她只是单纯的以为是别的人看她不爽故意写上去的,也没有追究过,更没有去怀疑宋筱。 可是许多事情,重来一遍,脉络分明。 是不重要,可是铅球跟都是力量型的项目,姜梨一个细胳膊细腿的人,上场不是分分钟闹笑话么? 沉默了一阵,陈子晋却突然站起身来:“我的铅球还不错,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教你发力。” “子晋!”宋筱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两个字,连带着眼里的急切也异常明显。 可能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终究有一个自己的白月光,陈子晋赫然是宋筱的白月光。 姜梨连笑都挤不出来:“介意。” 四下安静,被姜梨驳了脸的陈子晋也微僵,最终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众人:“我突然觉得梨姐的气势比陈子晋还强上许多。” “......” 课间走廊,宁朝打趣地问了一句:“姜梨,我总觉得你在班上很排斥两个人。” 姜梨很久没有说话,望着远处白云层层叠叠如鱼鳞一般的天空,风过万物无声,只是学校的课间嘈杂。 宁朝听见前面明明有着一张年轻脸庞的人轻吐出一句话。 “许多无妄的情感终究是所托非人。” 她背影清冷,带着莫名的排斥感。 “你们说梨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明明看上去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女孩子,身边却总是冷冷清清的,好像朋友也没有一个。”同学a看着前面那个踽踽独行卫衣帽盖头的背影道。 “缺爱吧,这种被收养的小孩家庭一般都不幸福,从小缺失童年,连怎么笑都不知道,想想还是挺可怜的。”同学b摸着下巴,走在离姜梨二十米远的地方。 “收养她的那个家庭应该对她也不好,不然怎么会把她的性格养的这么孤僻。”同学c眼里已经有种母爱光辉了。 夕阳里所有少年的背影都青春美好,背着书包年轻活力。 “想想她上次打架家长都没有出面,一个未成年,面对金女士那种强势的女人,得有多大的心理阴影。” 一行人讨论的很欢快,再抬头的时候却顿住了脚。 他们口里的可怜少女姜梨同学此时面前停了一辆车子。 说是车子,准确来说是辆不知道年代多久远的老凤凰,前面还有条杠的那种,车身叮叮当当的,除了车铃好像所有零件都在响。 风一吹,摇摇欲坠。 幸亏那车上的少年用一只脚撑住了地,确保它还能保持站立。 那少年身上是一套紫色的运动服,很宽大,上面沾了许多的灰,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反正显得人很落魄贫苦,只是皮肤很白,也很瘦,卫衣上探出来的头面容清隽,笑的异常开心。 姜梨的步子在十米开外肉眼可见地顿住了。 只是看背影看不出什么表情。 那少年一手握着车把手,一只手上居然还牵着个氢气球,不可思议的是还是喜羊羊的形象。 那少年隔着人群扯着嗓子欢呼:“羊!羊!快过来。” 姜梨的步子不往前还往后退了两步。 “站住,你给我过来。”那少年看清了她的动作,不满了,扯着氢气球的线拉了拉,满脸不服气:“快过来,我带你去兜风。” 姜梨左右望了两眼,将帽子压得更低一点,才慢吞吞走过去:“你确定等下不是我扛着它回去?” “哪能啊。”少年拍了拍后座,“快上来,我这宝贝可不是谁都有荣幸坐的。” 姜梨瞧见他拍过的地方升起一股子灰,无语半晌,像是认命似的一屁股坐上去。 “拿着!”林星也不满足,又将手上的氢气球递给她。 姜梨彻底无语了:“你都是在哪弄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林星也对于她形容自己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百个不满意,还没开始蹬车呢跟她理论起来:“什么乱七八糟,这车可是我外公留下来的老古董,我从杂物间里刚拖出来的,放在几十年前它就是辆大奔,还有你手上那个气球,刚才一老头手里抓着一大把,就剩这一只羊了,他非得要十五块,我好歹一通理论,说我有个朋友的本命就是羊,我是买来送给她的,结果你猜怎么着,他还加价,说仅此一只,非十八块不卖,气死我了!” 第57章 服务?在哪里? 姜梨手上拽着那只卡通形象的羊,飞在她头顶上,她拽一下它就动一下,那个羊嘴印刷的不是很好,歪里歪气的,她看着看着就笑起来。 “这只羊真丑。”她点评。 “......个死孩子,也没想从你嘴里听出什么好话来,走走走去吃饭,饿死我了。” 大概是自己吃饭吃多了无聊,今儿个特意拉上她的。 等那辆全部零件都在响的车走远了,原地的abcd才回过神来。 “梨姐家是真的穷。” “她朋友也穷.......虽然穷但是长得真好看......” “一个氢气球居然就把她哄笑了。” “......我突然好心疼她啊。” “......” b城极负盛名的一家日料馆‘名居’,出入的都是名流贵胄,据说也是众多明星名导的后厨,占地面积极大的建筑,每一间包厢都独立在东西南北四角,互不打扰。 曲径通幽,南来北往的通道都有专人侍候。 此时接待的大厅院外却停了两个少年。 女孩子一身校服黑卫衣,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姣好的面容上一派无波,仿似一个乖乖的三好学生,只是裤子上沾了些灰,一杠一杠的。 男孩身形修长,紫色的运动服显得他本来就白皙的皮肤更加白了几分,相比起女孩他显得激动多了,唾沫星子直飞:“什么叫这个车不能停在这里,你们的院子这么大,还不能停一下我的宝贝坐骑吗,你别动啊,动坏了你赔不起!” 院子里站着另外两个名居的服务生,此时对着那辆锈迹斑斑又尘埃满满勉强能称为车的高杠自行车,眉头皱成了八字形。 明明很是嫌弃的表情,又因为要维持礼节,所以看上去有点滑稽:“这位小先生,我们这里有顾客进出门,所以您这辆......宝贝,能不能移步一下?” “不能!”少年护犊子似的护在自己宝贝面前,“你们进出的客人多了去了,我的宝贝才来这一回,我不介意他们走动的时候观赏就不错了,还轮得到你们嫌弃它,大不了我照付停车费。” 这样的行径将无理取闹发挥的淋漓尽致,往来的顾客都往这边看了几眼,一时间静逸的院落多了几分嘈杂。 林星也脸上就写着:我的大宝贝就要停在这里,你们谁说都没有用。 服务生本来就对他们两个身上的穿着有些质疑,他们这个店也不是一般人消费的,何况他还骑着一辆破自行车当宝贝,要不是来往的客人多,可能就直接全退了。 林星也还不满足,从姜梨手里拽过那只脸变形的气球,将绳子绑在了车把上,又说:“你们看好了,我的气球还有我的车,要是出来有一丁点损坏了,我是要你们赔的。” 服务员脸上全是无奈,只是摸不准这人的底也不敢轻举妄动,而且大厅的经理已经朝他这边望过来,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于是只能作罢,摆出迎宾的姿势:“先生小姐里面请。” 林星也于是一把揽住了姜梨的肩头,大摇大摆地往里面走。 姜梨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问:“怎么,得罪过你?” 林星也手上沾了灰,他瞧了瞧了,不大满意又不想往身上擦,狡黠一笑:“羊你别动,鼻子上有灰。”顺势,伸手往她脸上一擦。 姜梨对他没有防备,鼻尖上立刻多了一道灰色的擦痕,刚才她确实有些挨擦挨碰,于是也不疑有他。 林星也恶作剧得逞,笑的更欢了,这才回答她的问题:“这店,菜是好吃,人也是真的拽,我要不胡搅难缠一点估计门都不让我们进。你看见没有,你服务生脸都绿了。” 姜梨半点不想理会他的无聊:“人家不想让我们进门,法门多的是,你去斗智斗勇吧。” 果然经理说了:“不好意思先生,我们目前没有空包间了。” 林星也大手一指,北边那间:“我刚看这桌的客人出去,怎么,你们挑客人做生意?” 前台经理奉行的是礼貌周到但是拒不接待的原则,点头哈腰:“北厢需要清扫,而且这间房已经定出去了,客人一会就来呢。” 林星也哦了一句,冷笑:“那就给我换别的,你们三层楼,总不至于连间空房都找不出来,当然了除非你真不想做我这单生意,那就找你领导来跟我说。” 林星也小时候在唐家养了几年,骨子里的气势丝毫不输给世家,微微不悦的时候抿紧了唇角,两个梨涡浅浅露出,年纪轻轻已经显凌人之姿。 那经理被他噎了一下,原本以为就是两个少年,纵然耍些泼皮无赖,但是他要对付两个小朋友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而且这两个一身脏兮兮的,看起来就像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只是没想到这么胡搅蛮缠。 他面上还是维持着笑容:“小先生,用餐的事宜跟我说就好了,如果你实在青睐我们家,要不移步到休息期稍坐片刻,等有房间出来,我们立即安排你们入座。” 强撵的不行,还有拖延战术,让他们等到失去耐心,自己就走了。 姜梨冷笑,不明白普通吃顿饭,怎么就演变成这样弯弯绕绕地打擦边球,她向来直来直去,对这样表面阿谀奉承实则耍些小聪明的行径莫名的厌恶。 “是不是我们就吃不上这顿饭?”她对食物没有什么执着,吃什么对她来说都一样,可要是明晃晃地受憋闷气,她也是做不到的。 那经理被她冷冷的面容激的一怵,明明是个女孩子,震慑力却也不低,他还是继续微笑:“不是的,我刚才的意思是二位若执着,可以稍坐片刻——” “我偏偏不想稍坐,民乐场合,你们每个包厢都是有监控的,调出来看看,若是所有都客满,不用你说我们自己走,若不是——”她话锋一转,冷笑在嘴角放大:“你们员工的投诉通道总还是有点用的吧?” “你——”经理被她堵得无话,一张脸上写满了不服气,可是也没有说出话来,脸上的笑容是挂不住了:“我什么也没做,你们投诉是没有立场的,而且店内的监控不是随便给人看的,你们这么无理,恕我们难以服务。” “服务?在哪里?” 第58章 小绵羊 众人背后传来一声冷笑。 林星也正往口袋里掏手机的手一顿,回眸,门口说话的不是唐宁又是谁。 他身后跟着的阿奇脸色也不大好看,朝经理投了两道目光,隐约有些责难。 那个经理看清来人已经大惊失色,忙跑到台前来,跟对着姜梨林星也的态度完全不同,甚至还微微鞠了一躬:“三少爷,您来了?” 唐宁的视线从林星也灰扑扑的身上收回来,又掠过姜梨,最后才转向经理:“我问,服务在哪里?” 他的声音中带着极大的胁迫感。 这样的反应就说明刚才已经听到了那些动静,经理沉下一颗心,只低着头,蠕蠕捏捏地说不清楚话:“三少爷,是误会。” “误会?”这次是朝着林星也开口的,意在询问他是不是误会。 林星也当即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什么误会,这位经理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话的,让我们等着?我三哥误会你什么了?” 放着有靠山不靠就是个傻子,林星也在这点上完全是无师自通,也压根忘了自己前几天跟唐宁的不欢而散。 反正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没少因为唐宁管他闹过脾气,唐宁也不是没对他红过脸,要是真生气,早断绝关系了。 “三哥?”经理被这句称呼吓到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林星也,原本以为得罪客户这事就够大的了,怎么还半道变成亲戚了? 唐家的三少爷什么时候有个弟弟了,他底下不就一个不甚亲近的堂妹么。 “哎呀,这里怎么这么热闹?”身后传来一句笑侃,这么一小会,小小的前厅已经聚集了一些人,除开姜梨林星也唐宁和跟在唐宁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阿奇外,又进来了一波人。 刚才说话的是个中年人,待看清了屋里的形势,赫然收了面上调侃的笑容,变成了恭谨,对着唐宁喊了一句:“唐少爷。” 姜梨自从唐宁出现之后就好整以暇地靠在了身后一处壁画边上,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一会打量这个一会打量那个。 直到看清门口进来的人,一下凛了后背,整个人站直了。 谢司珩不在首位,他跟在那名中年男人身后,目光冷淡地掠过这一室的人,旁边竟然还跟着沈慕溪。 唐宁也看清了人,朝旁边让了一步。 阿奇这时候当然知道要先做什么,名居说白了也是唐宁手下的产业,本来是个消遣,他今天也是临时约了人在这边谈事情,才撞上林星也这一幕的。 而林星也不是不知道名居的来历,他估计还是少年心性,没想搬出唐宁来压人,偏偏又闹了一通,不收场倒是不好了。 所以他冷静上前将经理拉至一旁,朝其余的几个服务生使了眼色,让人上来招待。 进了门,沈慕溪也看见了姜梨,只是目光环视一周,总觉得气氛微微怪异,看清了姜梨与林星也身上的形容,两人年岁又相仿,眼中笑意一闪而过,上前招呼起来:“姜梨,你怎么也在这儿呢?跟朋友过来吃饭吗?” 她今天穿了一身连衣裙,尽显玲珑有致的身材,手臂上挂了一件大衣,妆容得体。 姜梨微微躲过她的触碰,又看了一眼谢司珩,才轻嗯出声。 她明显的躲避动作沈慕溪倒是不大在乎,似乎一开始姜梨就不愿意与她触碰,她也就觉得是小孩子正常的生理反应。 可是林星也看在了眼里,却一把搂过了姜梨的肩头,笑着看向沈慕溪:“这话说的姐姐你跟不是来吃饭似的。” 姜梨意外地看他一眼。 唐宁对于他这种张口就来的行为一向看不惯,出声轻斥:“星也。” 林星也收了笑,半边身子靠在姜梨身上,却忽然觉得浑身一凉,一道目光像是冰刀子一般剐在他身上,抬眼一看,是谢司珩。 他从进门起就没有说过话,却也是教人忽视不了的存在,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气压都能降低十度。 林星也也不知道怎么了,反正等他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放开搂住姜梨肩头的手,僵着背脊站直了,嘴里呵呵笑:“那个,她叔,你好。” “咳咳咳咳——”姜梨伸眼瞪他,低声警告:“什么叔?” “不是你叔吗?那我得跟着喊什么?”林星也一点都不避讳自己的嗓门。 “......”姜梨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我叔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给我乱辈分这种逻辑。 谢司珩已经往前走了两步,虽然他面上没有表情,但是姜梨就是从他眼里看出了冷意,缩了缩脖子:“小叔叔。” 林星也:“......”这人在他面前狂成什么样,就是一大姐大,怎么一到她叔面前就成了小绵羊? 谢司珩没有应,只是转脸看向唐宁:“唐少爷。” 唐宁的眼神也从那两个身上收回来,回了一句:“谢总。” 前面那个中年男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唐家的三少爷跟谢家如今这位站在一起,叫人看出七分势均力敌。 这两位,都是b城商界如今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站在一处,竟还和谐的互相招呼。 而姜梨的称呼更加令人大跌眼镜。 谁能联想到面前这位脏兮兮,鼻子上还有一道灰印的小女孩会跟谢司珩有什么联系? 她还喊他叔,哪里听说过谢司珩什么时候身边出现过小辈。 服务员已经在前面等了一会,只是望着面前的一堆人不敢催促半分,他们似乎并不急着吃饭。 在场怕是只有沈慕溪的重点是放在姜梨跟林星也身上的,她瞥见林星也揽住姜梨的肩膀而她没有挣开,就觉得这一对小朋友怕是有什么青春密语,不知道怎么心情就好了几分。 “我刚才见你们在这里气氛不是很好的样子,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沈慕溪有意将话题扯回刚才。 林星也拍了拍肚皮:“可不是么,闹了半天晚饭也没有吃上,我就是嘴馋了想吃生鱼片,非得这一通折腾。” 姜梨拿眼神看他:你给我老实点。 第59章 怎么才能红 沈慕溪一笑,看了一眼谢司珩:“看来小朋友们下课早,是饿着了,姜梨的朋友好像对这里很熟,那珩哥哥,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们吃饭了吧?” 她说话的意思明显,似乎是牵引着人往某个方向想。 那位中年男士也是有眼力见的,他立马就恭维上了姜梨:“这位小小姐要吃什么,尽管记我账上,今天我请客。” 林星也要摆起谱来也是个拿乔的,他大手一扬:“不需要,你们尽管自便,我们做小辈的自己会照顾自己。” 话落,谢司珩已经抬了步子,跟在服务生身后。 只是他没走两步又顿了步子,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姜梨,低沉的嗓音不带半分温度:“小?” 说完,不等人回答便跟着服务生进了东厢房。 他那句掷地有声的小也不知道是冲着谁说的,林星也条件反射地一缩脖子,默默靠向姜梨耳语:“你跟你叔生活在一起不会觉得冷吗,他这人怎么浑身上下冷冰冰的,感觉刚才我还被瞪了一眼。” 姜梨无语半晌,并不回答他这种无聊的问题。 但是刚才谢司珩走过,她也确实感觉他不是很高兴,难道是因为看到她这一身灰,以为她又鬼混去了? 好冤枉。 这样想着不自觉就伸手拧了林星也一把,骑什么不好,非得骑辆破自行车。 “啊!你干嘛!”林星也一把跳起来往唐宁身边滚,一手还摸着腰侧的肉,被拧疼了,怒目看向姜梨。 唐宁偏头瞥了他一眼,开口的语气淡淡的:“闹够了?” 一下子就泄了气,林星也垂头丧气的:“哪里闹了,三哥,你病好了没?” 眼见前面已经将谢司珩领去了包间,阿奇也才回过头来,听了这话代唐宁答了:“三少爷身体无恙了,四少爷,我让服务生领你去包间吧?” 唐宁约的人还没到,他们都是有正事的,自然不会跟两个小朋友多耽误。 于是最后两个小朋友被领到了单独的房间,两个大佬各占一间,楼下的小厅终于消停了一阵,留下阿奇跟退缩在一旁的经理。 “明天不用过来了,我会安排人接你的位置。”阿奇看着面前的人,不掩失望:“名居什么时候教你们看客人扮相来决定招待态度了?” 剩下在场的服务生也都跟着低下了头。 这样不明不白就被炒了鱿鱼,经理当然心有不甘:“我可以改,虽然我刚才我的态度有问题,可也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请求叶助理你通融一下” 叶奇的目光一下变得沉沉,他毫无转圜地道:“谁叫你运气不好,碰上的是位不能动的人。” 经理呆呆的将目光转到北厢的门口,那门上挂了一串竹制的风铃,风一吹,簌簌响动。 刚才那位被称为司少爷的少年指名要这间。 他前面有句话确实没有说谎,北边的这间确实是早有人预定的。 只是预定的那人,唐家的三少爷听完之后什么也没说,转而进了南厢。 饭局过半,姜梨水喝多了,留下还在跟三文鱼单打独斗的林星也去了洗手间。 东西南北厢坐落四个角,推门出来都是走廊,她按路标走了两步却被挡了路。 名居的走廊格局都较小,一个人堵住了路另一个人就过不去了,姜梨于是靠回墙上, 等着那边人让路。 可是那人明显是喝醉了,一只手扶着墙微微弯着腰,要吐不吐要睡不睡的感觉。 姜梨实在是内急,等了两分钟,她上前拍了拍那人:“借过。” “......”醉醺醺的喉间吐出一串醉语,人仍旧一动不动。 姜梨加大了点音量:“能听见吗?借过。” 那人终于有了点反应,侧过头来看了一眼,然后脚步不稳晃了两下,眼睛却微微亮了。 是个小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五官里隐约能看出年轻时候是个好皮相,只是现在微微发福,多了点油腻感。 他打了个嗝,铺面而来一股酒气,惹得姜梨微微皱眉。 “哎——小美女,你皱什么眉头啊,长得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不要皱眉头。”他醉言醉语,眼睛盯住姜梨的脸偏都不偏。 心下升起一股厌恶感,姜梨退了两步,眼神转为不善:“我是说,借过。” 她鼻间上那道灰印还在,林星也有意逗她也不给她擦,面上看起来就是一副无害学生的模样,甚至可能还有两分软糯。 那男人又一动,全然忽略了她的目光,还笑起来:“小妹妹拍电影吗?我捧你,你这张脸要红一点问题都没有,你看看你这灵动的双眸——” 他说着话还靠过来两步,颇有几分伯乐遇上千里马的姿态,脸上醉酒的红晕晕成一个圈,镜片后面的眼神迷离。 姜梨继续往后一躲,已经冷燥异常,但是也没有动,就看一个醉鬼能有多胡天侃地,她半靠在墙上抱胸冷眼看他。 “你想不想一夜成名?啊?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功名利禄一定很诱惑吧,一夜成名,那是多少人的梦想,而且,呃——”他又打了个酒嗝:“而且能赚钱,能赚很多钱。” “很多钱?”姜梨重复了一句。 男人醉醺醺的嘴角扯出得逞般的笑意:“对啊,钱,女明星一红,那片酬还不是水涨船高的事情。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姜梨眉角一挑:“怎么才能红?” 见她感兴趣,男人的热情一下就被提起来,他扶着墙往前走了两步。 面前这张脸实在过于精致漂亮,明晃晃的就是一女主长相,纵然他在娱乐圈见惯了各种美人,却也忍不住感叹一句完美。 只是这张完美的脸上有道灰,鼻子上还有个未愈的伤,稍稍影响感官,他醉的稀里糊涂的就想伸手去擦那道灰:“你这个鼻子,它这么——” 话未落,手腕被人擒住了。 下一秒又几乎是立刻被甩开,整个人莫名其妙的天旋地转一圈,最后趴在了墙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姜梨也吓了一跳,她才注意到此时身后有道低气压笼罩,不用回头,光是那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就知道是谁。 第60章 粘人? 个男人脑袋撞了一下墙,人又晕着,好不容易扶稳了,想也没想就破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睛的东西敢推我?” 谢·不长眼睛·司珩那双深邃的眸子看了他一瞬,脸上的表情能结出冰来:“怎么?” 掷地有声又冷若寒潭的两个字出口,叫姜梨都跟着一抖,她讨好地回了头道:“小叔叔。” 姜梨不敢说别的,自保能力还是有的,就算刚才谢司珩不出手她也不会让那人碰到她,只是不知道谢司珩怎么就走近了。 也怪她,刚才听到钱这个字眼就分心去想别的了,丧失了警惕性。 也不知道谢司珩听到他那几句话没有,若是听到了,她刚才的处境岂不就变成了‘财迷心窍’,还颇有被人钻空子非礼的嫌疑。 那男人在听到他说话时也微微僵了一下,但是酒壮怂人胆,看着面前这位有点面熟又实在没有想起来在哪见过的人脸,酒性占了上头:“还怎么?我问你为什么推我,知道我是谁吗?” 他的嗓门几乎是嚷嚷了,全然没有顾忌场合。 “呵。”谢司珩喉间发出一声冷笑,这是极具危险性的,辗转,他又说:“很好。” 姜梨知道,他这是生气的象征。 这时候身后西厢的门才打开来,似乎是听到了外面男人的声音,门开了钻出来一个青年男人,一见谢司珩,眼睛都直了。 半晌,他似乎才反应过来,上前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谢总,您也在这呢。” 这种客套话当然不需要回答,谢司珩只问:“认识?” 他指的是那醉酒的男人。 青年男人微微点头,满脸头疼之色看向那男人:“星艺的导演,约了我们吃饭谈合作的。” 他对着谢司珩时恭谨的态度宛若属下对着上司,局势看清三分,也不敢去扶那导演。 谢司珩没搭话,沉吟片刻,一声冷笑:“喝醉酒胡乱找演员,能拍出什么作品。” 话落,那青年男人一脸惊色,这意思很明显了,他不满意。 “我知道了。”青年男人低眉顺眼,看向那导演时,竟然也没有丝毫惋惜。 西厢房里不止一个人在,另外的人往外面探了探头,却是连出门都不敢了。 青年男人最后的眼神落在姜梨身上,精致漂亮,并且年纪小。 谢司珩站在她身后,宛如一尊严肃的神佛。 他拽过还在醉晕着的导演,半推半扶着要拉他进包厢,只是那导演已经醉的一塌糊涂,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孙子,到底是哪个孙子没长眼睛打老子,给我跪下道歉,不然、不然我让人封杀你!” 听见这话,姜梨要转身的身影一顿,下一秒已经不及思考一脚踢出去了。 正中那导演的背部,他整个人就失去了重心往前扑。 青年男人重新看了一眼那个小女孩,只见满脸躁气。 房门被轻轻拉上,隔绝了室内的响动。 姜梨这才回过头来,看见谢司珩,脸上的躁郁就褪的一干二净,反而一笑道:“小叔叔,你也......出来上厕所?” 谢司珩看着这个面上带笑的人,却是一点笑容都挤不出来,三番两次,他警告再三的。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出口就是质问。 姜梨一怔,心想财迷心窍这个罪名怕是坐实了,硬着头皮解释:“我刚才,分神了。” 这种毫无说服率的说辞,换成她自己也不会信。 总不能说她在考虑自己出名的概率有多大吧? 谢司珩还是冷冷的神情,显然是没听进去她的鬼话:“你别忘了,你才16。” 不是跟男孩子勾肩搭背就是被人诱拐去当童星,在他看来,没有一点身为高中生该有的觉悟。 姜梨点头:“我没忘啊,小叔叔,16岁出名的话,好像能挣好多钱。” 完了,一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了。 “哦?”谢司珩拿眼瞧她,差不多都快气笑了:“要钱做什么?” 心虚,心无限虚:“不是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钱有了,那不是什么都能做。” 她显然是在一本正经的跟他谈论钱的重要性,谢司珩却转身就走,仿佛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小叔叔!”姜梨喊他,喊完就后悔了,像是想起来什么:“算了没事——” 谢司珩已经回了头,看向她一张花脸,皱了皱眉头:“脸。” “啊?”姜梨一脸懵,抬手去碰脸,刚才没有吃米,应该没有沾到饭粒吧,一抹嘴角果然是没有的。 “灰。”没见过哪个人这么不顾形象的,顶着一脸的灰晃了大半个晚上,丑的像只猫,不知道刚才那人是什么眼光。 姜梨摸了半晌:“还有吗?” 她认真的仰起脸给谢司珩看,鼻子上那道灰还明晃晃得挂着,毫不知情。 小脸净白,暖灯下还能看到细小的绒毛,全脸的皮肤像婴儿一样的牛奶肌,配上绯红的唇,不说话时看着,确实有叫人称赞的资本。 谢司珩鬼使神差地伸手在她鼻子上抹了一下,那道灰抹净了鼻尖微挺,手指尖还有些细腻真实的触感。 姜梨也没有料到他的动作,等反应过来时,眼里已经盛满了笑意,浅淡的眸色里隐隐倒映出谢司珩的影子。 “珩......哥哥......”一道声音传过来。 难得的安静被打破,姜梨收起笑容,挥了挥手:“我去洗手间。” 溜得比猫还快。 谢司珩望见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这才回过头来看向沈慕溪:“有事?” 沈慕溪半路找出来只是因为谢司珩出去太久没回,她出来寻人的,可看到的却是谢司珩出手帮姜梨擦去鼻子上的灰这一幕。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摇摇头:“瞿总问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出来看看。” 谢司珩没说什么,转而往回走。 “姜梨这个年纪的女生,还真的是爱粘人。”她像是无话找话,提了这么一嘴。 谢司珩脚步一顿:“粘人?” “是啊,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也爱粘着我妈撒娇,叽叽喳喳的,你记不记得,我那时候就爱往老宅跑。”脑子里出现了多年前的回忆,她看向谢司珩的双眼炯炯有神。 只是谢司珩不知怎么一下沉了脸色,伸手拉开门进去,一句话也未回。 第61章 我们家这个未成年 “......待会我们吃完了回去,要不要捎上姜梨,她一个女孩子晚上不安全。”沈慕溪又重新坐回谢司珩旁边的位置,问话也是妥当的。 “不必。” 由此,正在夹菜的瞿总手一顿,觉得这对谢司珩跟他‘侄女’这对‘叔侄’关系怕是不太好。 “也好,总不好耽误她跟男同学吃饭。”沈慕溪给他布菜,刚才遇见唐宁她也是微微惊讶了的,但是没想到姜梨居然还跟唐宁的弟弟扯上了关系。 只是唐家的事情她还是知道一点的,那个弟弟,名不正言不顺罢了。 谢司珩握筷的手微微捏紧了一下,眼里冷光渐盛。 “哎呀,小孩子都是这样子的,我家里那个小丫头呀平时野天野地,可关键时刻还不是夹着尾巴撒娇找老爸,谢总若是要管孩子,我倒是有些经验可谈的。” 谢司珩没有搭话,只是转向另一个话题:“该请教的都请教了?” 问话是对着沈慕溪的。 “都问了,跟瞿总聊了一番,受益匪浅。瞿总,慕溪敬你一杯,改天备了薄礼再上门好好道谢。”说到生意的事情,沈慕溪也是一派都市风的,举了个酒杯要跟瞿总碰。 “多大点事,谢总信赖已经是给我薄面了,沈小姐日后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他回敬过去,一来一回互不相让。 何况谢司珩亲自带着出面来见的人,他想不买面子都不敢,隐约中也在猜测沈慕溪在谢司珩心中的地位,只是怎么看,两人好像也不是那种关系,他不由好奇。 好奇,但是不敢问。 谢司珩只是漫不经心地盯着眼前的杯子看,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不知怎么瞿总还从他的神态里看出几分心情不好。 饭毕,一行人出了包厢门,瞿总在b城也是个人物,业务往来上跟谢司珩接触的还算多,两人走在面前,低声交谈。 走了没几步,院子里隐约有交谈声传过来。 还是林星也跟姜梨,少年紫色的运动服在夜里显得黑沉沉的,此时正俯身弯腰,在摆弄他的自行车,那车子不知怎么轮胎后盖卡住了轮胎,推不动了。 姜梨站在一旁手里拽着她那颗氢气球的线,夜里风大,她帽子盖头,看得认真。 林星也弄自行车的声响很大,兵兵邦邦一顿敲,眼见火气越来越大。 一旁站着的服务员想要上前帮忙,他硬是护仔一般把人家推开了:“我的宝贝在你们这放了两个钟就坏了,我不相信你们,别过来啊。” 服务员满脸无奈。 就这辆破破烂烂的车子,都不需要他们动手,本身就一副风烛残年的样子了,再加上刚才在屋里闹了一通,谁还敢动他的东西。 现在这样估计是刚才来往的客人不小心碰倒了,才导致后盖被压弯。 姜梨终于看不过去了,伸手拽了他一把,把手里的气球塞给他,跟着弯下腰,单手握住车轮盖往外拽。 那盖子边缘比较锋利,刚才林星也弄了半天就是因为不好下手。 没想到姜梨抓着不过两秒就将它掰直了,手上沾了一手的灰,她一甩手,指尖上却赫然被划开了一个口子。 “......”林星也这下不知道该先去顾自己的宝贝还是先给姜梨止血了。 旁边的服务员很快送上纸巾。 姜梨接过,表情淡淡地擦了擦手。 下一秒,‘砰’一声,林星也还没有来得及扶住的老凤凰就倒了地,伴随着噗嗤一声响,后轮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下去了。 “......”姜梨瞥了一眼:“太老了。” 轮胎经年风化,下午又被他们折腾了一番,刚才还被后盖压了一会,这下彻底绷不住,自己裂了。 林星也的表情万念俱灰,忧伤爬满了脸庞。 这辆自行车于他,究竟是有些不一样的,他外公留给他的一堆古董里,这个实在算得上年轻,上面也有许多小时候坐在后座被外公载着走街串巷的回忆。 姜梨叹了一声气,安慰似地拍拍他的肩:“还能修,明天找家店换个轮胎吧。” 也只能这样了,林星也嘟嘟囔囔:“那我们怎么回去?让你叔顺你一程?说来也奇怪,他怎么这么冷漠,也不知道主动管管你,一个小姑娘家大晚上的被我拐走了怎么办?” 姜梨略微往身后的大门看了一眼,眼里还是有一丝失落的,摇摇头:“打个车吧。” 他们的动静不小,身后大厅里的谢司珩一行人看的清楚。 瞿总好笑道:“到底是两个小孩,这宝气的。” 谢司珩没说话,后面一直跟着的沈慕溪突然‘啊呀’了一声,回过头去,她正微微扶着墙,脸上隐忍痛色,伸手撑着右脚。 应该是穿着高跟鞋崴到了。 “沈小姐没事吧?”瞿总飞快地问了一句。 沈慕溪期期艾艾的眼神还停在谢司珩身上,但是他没有要过来的意思,她也只好笑着应了:“没事,刚才没站稳,扭到了。” 她试着走了两步,微微瘸着脚。 一旁的服务员看不过眼,上前搀扶了她一下。 谢司珩自始至终表情淡淡的,一只手揣进口袋里,眸光深邃。 另一侧的包厢门被打开,出来的是唐宁和他的客人。 谢司珩眼睛还看着院子内的两人,林星也微微低了头帮姜梨看手上的伤口,还拿着湿巾帮她清理。 冷了目光,他开口道:“唐少爷,我们家这个未成年。” 唐宁的目光也落在院子里的两人身上,同样目光深深,他回:“谢总想说什么。” 谢司珩没再说什么,他的意思很明显。 一时之间,两个气场强大的男人之间剑拔弩张,气氛微冷。 沈慕溪嘴角的笑像是再也维持不住了,嘴角微微垂下来。 谢司珩首先迈出了步子,他今天没有带顾枫,扬手将车解了锁,冷声喊了一句:“姜梨。” “在!”姜梨对他的声音几乎是下意识的,因为仰头仰的猛,还撞到了林星也的下巴。 对方立刻捂着下巴皱成了苦瓜脸:“羊!” 他好心给她处理伤口,怎么反倒还要被误伤! 姜梨条件反射地往他下巴上摸了两把。 第62章 要不要上去我那坐一会 “过来。” 又听见这一声,但不知道怎么这两个字隐隐让人感觉是咬着牙关说出来的。 姜梨就顾不上林星也了,紧巴着往他那边跑:“小叔叔。” 谢司珩的眼神从那边皱着眉毛的林星也身上别回来,看向身前的人,她手上还牵着那只变形的羊气球。 “上车。”他冷声。 姜梨回头瞥了瞥一旁脸色也不大好的沈慕溪,没想明白怎么一会没见两人神色都这么难看,难道是生意谈崩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对沈慕溪的那点抗拒就被压了下去,不敢反抗得开了后座门要坐进去。 “等等。”谢司珩又唤住她。 姜梨:“啊?” “我的车上,不能进这么丑的东西。”谢司珩眼神盯住那只气球。 “......”姜梨认真的思考了两秒他到底是在说她丑还是说她的气球丑。 自从上次被他说丑之后,她就觉得自己时刻是个大丑逼。 这可能就是心理阴影。 “那怎么办?”她总不能就地把林星也的心意扔了吧? 而且比起要跟沈慕溪一起挤在他的车上,她还不如牵着这只丑气球跟林星也打车回去。 这样想着沈慕溪已经走到身前,步履上看着走的不太稳当。 姜梨于是也就没管没顾,牵着刚刚被嫌弃丑的气球,一骨碌钻进车里,半点不含糊。 幽幽冷光闪过,谢司珩径自开了驾驶座的门坐进去。 沈慕溪跟瞿总道过别,目光掠过还站在屋檐下的唐宁,自然地坐进了副驾驶。 车子开动,姜梨望着前面两个人的侧影,索性闭眼假寐。 谢司珩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双目紧闭也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他侧过脸来,冲着沈慕溪问了一句:“脚上的伤需要去医院?” 沈慕溪有些受宠若惊,刚才他半句都没有问,她还以为他一点都不关心,心里正微微失落着,他突然开口,简短一句话就能令她心情起伏。 “没关系,就是稍微扭了一下而已。” 脚腕处也不见红肿,谢司珩淡淡得抿唇,不再说什么:“送你回去。” 沈慕溪欲言又止,看向后座上仿似没有听到他们交谈的姜梨,咬了咬下唇,最终没有说出什么,应了一句好。 前面的车子平滑地驶出去了,叶奇才将眼神收回,看向院子里还在跟自行车怄气的少年,小心地问:“少爷?” 唐宁道:“回去。” “那——四少爷。”他小心翼翼的,又怕踩了雷,又不得不问。 不用他开口,院里的少年已经回过头来。 林星也这个人一向能屈能伸,说白了就是在唐宁面前没有什么骨气,夜深寒重,姜梨又被她叔强制性抓回去了,那他就本着有车蹭不蹭白不蹭的想法去蹭蹭了。 一身灰溜溜的窜到唐宁面前,耍了个宝:“三哥,你也回去啊?真巧哈哈哈。” 唐宁并没有因为他身上的灰尘躲开半步,仿似不在意,微微颔首。 叶奇已经将车开到面前。 林星也狗腿的一逼,很上道地帮他打开车门作出邀请的手势请他上车。 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看那辆被他扔在原地的车子,一脸纠结。 “明天让人送去修。”唐宁轻声一句,不知是对着林星也还是阿奇。 “谢谢三哥!”下一秒整个人就钻进了车里,在院子里呆久了,身上的外套不够御寒,他一身寒气还往唐宁身边挤了挤。 两辆车子陆续离去,名居大厅里,从楼上又下来两个人。 年纪较长的那个,脖子间还围着一条围巾,两鬓斑白,脸上笑容有些和蔼,目光追随着开远的车,问身边较为年轻的那位:“刚才那个,是唐家的三爷?” 那年轻一点的也是中年,目光收回来,恭谨地答了一句:“是。” “小的那个是谁,有几分熟悉,一时也想不起来。”他皱着眉头啧了一句。 中年男人一笑,意味深长的一抹笑容,携着他往门外走,边走边说:“裴董忘了,唐家十几年前有个狸猫换太子的乌龙,那个小的,就是‘狸猫’的儿子。” 像是想起来什么,被唤裴董的人一笑:“是他啊。”又说:“当年那件事也是闹得轰动,现在想起来,唐友安那时候也真是有本事。” 唐友安是唐宁最小的叔叔,当年被认回来之后,改回了唐姓的。 “他可不是只在那件事上有本事,如今唐家的大权,几乎都快落到他手里去了,要不是这位唐三少爷最得唐家老爷子喜爱,怕是整个唐家都在他囊中,只是这唐三少爷年轻,过几年局势怎么,也说不定。” 两人站在房檐下等车过来,裴董背着手,望天,笑道:“唐友安这几年可是风光,手段雷厉风行,叫我裴氏都节节衰败。” 他说这话,中年人倒是不怎么敢接了,只是巧妙地回了一句:“那是裴董您珍爱年轻人,不削手腕罢了。” 一声轻哼传来,那裴董状似不削,又想起来什么:“当年那‘狸猫’夫妇的死也是轰动一时,我记得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后来一夜之间又悄无声息,查都没有查下去?” “是。”中年男人目光深深:“这事后来被定案为意外,草草出殡了。” 这时候车开来了,司机下车开了门,看向还站在原地的两位。 裴董一手抚了抚右边的白发,突然目露精光:“唐薛傅这个老东西要玩什么手段自然是可以玩的不留痕迹,不过——”他来了个大转折,“这么遮遮掩掩的,我倒是有些好奇。” 中年男人不懂他的意思,只是听着没有搭话。 裴董上前两步,要坐进车里时,回头又加了一句:“他们唐家近来实在太闲,东亚欧的市场要抢,那就找点事情给他们做。” 中年男人大惊失色。 那边裴董上了车,车子缓慢地开了出去。 随后他也上了另外的车子。 小院里的车子开走了几台,终于恢复些些冷清。 车子开到沈慕溪住的小区楼下,她解了安全带,又看了一眼后座双目紧闭的姜梨,放低了声音转向谢司珩:“还想问你们要不要上去我那坐一会,但是姜梨好像睡着了。” “很晚了。”谢司珩冷淡地回。 第63章 拍干净再进来 沈慕溪笑容僵了僵:“那你们早点回去,今天谢谢你。” 她下了车,谢司珩立马打了方向盘,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车子掉头的弧度很大,后座姜梨七扭八扭的没有系安全带,被惯力一甩,直接撞在了车门上。 “嘶——”本来就没有睡着的姜梨也没有料到突然的变故,车门上虽然都是防撞措施,可是整个头皮突然遭受撞击,还是有些让人始料未及的,于是她惊呼了一声。 刚才沈慕溪在车上的时候开车可匀速了,怎么人家一下车就猛踩油门。 差别对待? 这样想着,她也憋了口气,不再出声,将丑气球抱在怀里,换了个姿势闭目养神。 前面的谢司珩也抿紧了唇,一时间车厢里的氛围紧张。 直到下了车,姜梨也没有搭半句话,牵着气球在车库门口踢着脚等谢司珩。 其实明明大门就在几步远,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得执着地等他一块过来,而且明明心里还憋着一口气。 四周只有那棵桂花,在深秋里萧条了叶子,夜里风一吹,簌簌响动。 它一响,姜梨就将身上的衣服拉紧一点,风灌进领口,冷的有些发抖。 好一会才听见人声传过来,皮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哒啦哒啦的,她很熟悉谢司珩的脚步声,几乎一瞬间又觉得心里那点气就没了,她现在最大的幸运就是能重新站在他面前,那他的其余感情对她来说,就真的不值一提了。 比如沈慕溪。 谢司珩刚从转角出现,昏黄夜色里的一切都是自然景象,万籁寂静,昏黄灯光下却突然传出‘嗖’的一声。 很轻很轻,而且很远。 可姜梨就是听到了。 她腕上的镯子绿光一闪而过,行动快于大脑,来不及分析,她已经催动意念,往谢司珩身边扑过去。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她拦腰抱住谢司珩的腰,带着他往地上一倒。 耳边擦过的东西急速带起了一阵气流,她还没有松一口气,手肘撞在地上,钻心的疼。 谢司珩的重量几乎都压在她身上,使得她重重的皱了一下眉头,刚才太急,转动的念力带起了一股极大的躁意。 谢司珩几乎是在一秒之后就反应过来,他抬头望了一眼刚才擦过身体的东西,手上几乎是下意识的收紧,将姜梨圈进怀里。 整个人周身的气氛都冷下来,几秒种后,确定周围再无响动,他才放开姜梨自己先站起来。 两个人几乎是在地上打了一个圈,谢司珩身上也沾上了灰,他无暇顾及,走近那落在地上的东西。 捡起,一声冷笑。 是一个飞镖玩具的靶头,上面一根细小的针头,这种东西,打中了不会致命,却入骨三分。 他将那东西握成拳,精致的下颌抿成了一条线,眼里泠泠冷光。 似乎就是一出小的恶作剧,这一下之后再无其他动作,周围又恢复成一片寂静。 谢司珩转身看向地上坐着的姜梨。 她没有站起来,眉宇间的躁郁却越来越明显,甚至微微喘着一丝粗气。 他眼神下移,看向她手腕间的那枚绿镯子。 那镯子已经恢复成一片碧绿,安静的躺在她的腕间,将她的皮肤衬的雪白。 “姜梨。”他出声唤她。 姜梨像是在走神,听到这一声,有些愣神的眼神看向他,稍微恢复了些思绪,看向他手上的靶头,呼了口气:“好险。” 她在尽力压制着什么,神情也不似往常,只是这一声幸好却半点不敷衍。 随后自己从地上站起来,看向他:“小叔叔,谁想害你?” 谢司珩黑白分明的目光仔细在她脸上看了两下,不答反问:“刚才,你怎么知道它飞过来?” 他尚且没有半分察觉,她却能动作快过这枚明显是用了射击工具射过来的针,如果说是巧合,那未免有些滑稽。 脑中闪过了一丝片段,上次在江原道停车场,那块碎在地上的石头,还有地上那两滴血迹。 姜梨稍稍平复了一下心里的思绪,再看向他,燥郁散去不少,微微笑:“我从小就对声音比较敏感。” 似真似假,谢司珩不知道她如果是要隐瞒些什么,背后的理由是什么。 瞥见她从刚才起就垂在身侧的右手,他转问:“从小对声音敏感,速度极快?” 他没忘记他刚才从车库转角出来,她距离他的位置起码有五步远,而她几乎是一秒钟之内就扑到了他的身上。 “可能太着急了,行为上就控制不住,我也奇怪,哈哈。”虽然尾音带了两个哈哈,眼里却是一点笑意都没有的。 谢司珩凝眸看她半晌,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 她那个丑气球刚才因为情急被她丢在一边,此时被风吹到了不远处。 谢司珩首先迈腿进屋,她不肯说,他再要问也是问不出什么。 姜梨落后在他身后,回身转眸,看向对面一排光亮阑珊的别墅区,疑虑一闪而过。 云姨这两天已经回来了,看向门关进来的两个人,姜梨就算了,可是谢司珩身上竟然也有几道灰印。 而且两人是一起回来的。 她疑惑半晌,上前来帮谢司珩拿了更换的拖鞋:“阿珩,这是遇到什么事了,身上怎么还弄脏了?” 谢司珩换了鞋,却是一句话未表。 说到灰,姜梨上下瞧了瞧自己,刚才倒在地上的时候她又是被压在下面的,卫衣上还沾了一丝树叶,整个人看起来邋里邋遢,她自己都有些受不了,想赶快洗个澡将脏衣服换了。 她换好了鞋子顺势想要绕过谢司珩先上楼,手上却被拉住了。 云姨是个力道很大的人,她右手的关节刚才在地上撞了一下,疼痛还没有消,被她拽住不禁就皱了眉,刚压下去的燥郁感又涌上来。 “嘶——有事吗?”她抽回自己的手。 云姨没想到她出口的话是这样冷飕飕的,没有半分温度,微微一愣,她还是压低了声音说:“你身上都是灰,屋子我刚打扫完,你去外面拍干净一点再进来。” 她这样说,就好像姜梨是条脏兮兮的狗,要进主人家,还需要舔干净身上的毛发。 第64章 她发誓她一点都没想要哭 姜梨冷笑一声,她此时完全没有压抑那股子冷燥:“打扫不是您分内的事吗?” 说完,绕过她,往楼梯走。 人难免有些琐事和一些没有由头的讨厌排斥,她在这上面想的通透,也不愿意多去计较,平时一些能避就避,不能避的,她尚且还存了三分尊敬。 可是此时,她不知怎么就没有控制住,也许是刚才催动念力太猛,也也许是别的什么,她的话明明白白地告诫云姨,这个家里她再没有地位,也是谢司珩带回来的,而她既然为佣人,就要做好自己的本分。 她刚走了两步,抬头,望见的是谢司珩的背影。 他明显是听到了她最后一句话,而云姨刚才对她说的时候是放低了声音的,应该传不到他耳朵里。 他堵在楼梯口,姜梨也无暇去想他听到这句话心里会怎么想她,只是现在急切地想要洗个热水澡:“小叔叔,你不走吗?” 谢司珩不进反退,向下一步,将她逼到墙根。 他高大的身材靠过来,身上全是侵略性的气息,姜梨呼吸一紧。 就因为那句话,难道要打她一顿,再扔出去喂狗? 她的地位果然这么不如云姨吗? 正想着,谢司珩的手往下一捞,恰好掐上她的右手肘关节。 “?????”凌迟也不过如此吧? 姜梨几乎痛弯了腰,面前的人若不是谢司珩她就要一脚踢过去了。 瞧见她的反应,谢司珩放开她的手肘,转而去撩她的袖子,上面果然已经开始泛青黑,一大片,连带着肘关节。 他想起来刚才倒地的时候他是完全没有防备得压在她身上的。 目光倏地一沉:“有嘴不会喊痛?” “......”所以这么狠一捏就为了试她有没有伤吗,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但是他捏着她手腕的手掌是温热的,她舍不得甩开。 舔了舔嘴唇,她笑:“好疼啊小叔叔。” 笑的狡黠像个头上长角的小恶魔。 这下换谢司珩无语,他转身就走:“活该。” “你怎么能这样呢,是你说我不会喊痛的,怎么我喊了你又骂我,小叔叔,你别走啊,你给我擦药好不好啊,我洗完澡找你擦药哦!”姜梨追着他走。 脸上哪里还见刚才躁郁,一张小脸嘴角都要咧到耳朵边去了。 楼梯之下,云姨一张脸上阴云密布。 姜梨穿着她大卡通的睡衣走到谢司珩书房门口时,里面隐约的人声传出来阻断了她想要敲门的手。 反正一次也是听两次也是听,她全然不在意了。 当听到靳衍这个名字,她脑子里再次闪过刚才的场景。 偷袭的风格确实是像他,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要用一个玩具靶头来当工具,这样看来就不是冲着人命来的。 或者说有第二波人? 刚才那个只是警告? 一切都好像蒙上了一波云团,姜梨暂时理不清各种关系。 谢司珩要找靳衍是为了什么。 若刚才是靳衍,那他挑衅是为了什么。 虽然想不明白,但是她知道一点,既然是挑衅,谢司珩目前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照前世的发展局势看,除了江原道那一次,谢司珩往后也确实没有受过什么她不知道的重伤。 可还是要小心为妙,毕竟前世她没有介入这些事,而如今介入了,事情会怎么发展,她也只能听天由命。 毕竟敌人在暗处,他们在明处。 里面的人声止住一会,她才抬手敲了两下门,就胡乱敲了两下,然后拧了门把手开门进去。 她手上还抱着药瓶,拿着棉签,拿无辜的大眼睛看他:“小叔叔,你忙吗?” 谢司珩背靠向沙发,双手抱胸看了她几眼:“之前可没有求过我。” 他指的是之前几次满身药味的时候,从来没有见她求过他主动交代过。 姜梨刮了刮自己的鼻子,下一秒理直气壮:“我是为了谁呀才弄成这样。”叹了一口气:“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就算了,我最不喜欢强迫别人了,唉。” 说着就要开门出去。 “站住。” 姜梨立刻得逞地回过头来,眼里狡黠的笑意明显,不敢再得寸进尺拿话激他了,乐呵呵地将手上的药送到他面前,把自己的手臂也送到他面前。 谢司珩看着面前消瘦嫩白的手臂,颇有种认命感,伸手拧开了药罐,将棉签丢在一旁。 “小叔叔,没有棉签怎么擦?”姜梨以为他又要反悔了。 谁知谢司珩却直接伸出手,将药倒在了掌心,然后双掌合拢,捂热了才往她手臂上贴过去。 “......”姜梨已经完全目瞪口呆了。 让谢司珩擦药已经是件大逆不道的事情了,他他他居然直接上手? 药油的气味一点都不好闻,可是他丝毫没有犹豫,白皙指骨分明的手掌贴在她手臂上,缓缓地揉了揉。 过了两三分钟,姜梨感觉受伤的地方一片热乎乎的,揉搓之后似乎活血了,不再像刚才有刺痛感。 满意地看到乌青的地方转而变成一片红色,谢司珩这才止了手。 期间很安静,姜梨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再抬头看她的时候,她的眼角仿似掠过了一抹绯红。 姜梨放下袖子很快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手里拿着一大包湿纸巾。 她站到谢司珩面前将他的手牵过来,低了头用湿巾给他擦手。 他的手很大,对比她的,拢在他掌心里似乎一下就能被包围,手上的掌纹清晰,即使沾了微黄的药水,也不影响好看。 她一直不说话谢司珩倒是觉得有点奇怪,捏着他手的手指是凉的,几次接触下来,谢司珩发现这个人的手总是冰冰凉没有一点温度。 手臂还瘦不拉几的没有一点肉,想到上次孟西洲说的意林的食堂多难吃,他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每天吃什么?” 姜梨被他猝不及防地一问,手下的动作顿了顿,眼角没有掩去的情绪很分明:“啊?” 谢司珩看清她的神情,微微皱了眉。 姜梨这才发现自己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一滴水。 她发誓她一点都没想要哭。 第65章 把邱校长卖了 飞速地抹掉了,她又傻笑了两声:“唉,我可能想起我爸了,他以前也这么给我擦过药。” 可怜老姜以前满世界飞,什么时候给她擦过药。 她刚才是想起前世的时候,有一次她扭到脚,谢司珩也是这样给她揉脚上药的。 她那时候多杵他呀,他给揉了多久,她神经就绷了多久。 因为一些各式各样的原因,她总觉得谢司珩对她的爱她挺不配的,所以越发将心思都放在陈子晋身上。 最后却得到了那样的结果...... 一时感慨。 而谢司珩却在听到她这话出口的时候就飞快得抽回了自己的手,脸色也冷了下来,凉薄的又仿似回到初识。 姜梨不解:“小叔叔,还有个小拇指没擦呢。” 谢司珩伸手自己抽了一张湿巾,抹了两下,下逐客令:“回你房间。” 他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姜梨不知道又是哪里踩雷了,这人阴晴不定的。 不过她也是真困了:“那小叔叔晚安。” 直到门重新被关上,谢司珩面上还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低头看文件,页面却很久都没有翻过去。 另一边的宋某人,被子盖着,手摸着手肘,很快就睡的香甜。 体育课。 自从上次姜梨受伤以来,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没有人再提议打过棒球赛。 姜梨晒了一会太阳,果断弃了升旗台,从操场后面一条很隐蔽的出口溜出去外面小卖部买面包吃。 她走没两步,小卖部跟民房之间的那条巷子又传出来声响。 跟上次一样,她又靠在那面墙上,嘴里咬着面包,听着巷里的动静。 可能因为现在是上课时间,里面的人声没有刻意压低。 趾高气扬的女声:“你去校医室看了心理医生?” “课代表,有病就要去吃药,你不是见傅老师长得好看,故意去勾搭他的吧?” “方雨,我、我想回去上课了。”另一道声音有些支支吾吾,并且声色里带了一丝抖意。 话落,传来一阵窸窸窣窣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然后是先头说话那个女生的冷笑。 “上课?你的成绩够好了,这么勤奋,是要对比我们这些人的平庸吗?”平庸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可没有一点儿谦虚的意思,反而带着满满的压迫感。 “我没有!如果老师发现我逃课,会给我妈打电话的——”她的声音已经近乎祈求了。 ‘啪’一声响,清晰的巴掌声,方雨的声音也变得愤恨:“你也怕老师打电话给你妈,那你怎么不想想每次考高分,老师拿着你的名头去我妈面前表扬你踩低我的时候我难不难受?怎么,就你无辜可怜?” “方雨,我可以给你辅导,我教你不会的题,你可不可以——” “不可以,你以为你是谁,你算老几也配给我做辅导,我警告你,你要是再去校医室找傅老师,下一次我找你就不是这种程度的了。” 年轻的女孩儿传出阴冷的笑意。 姜梨咬完了面包,将包装的油纸袋攒紧了,团成一团,抬脚往里面走了两步。 两个女孩没有预料会有人突然过来,猛然一回头,方雨冷笑的表情僵了僵。 她清晰的记得上次见过这个女孩,因为外形过于优秀,一般的人见了她,应该都很难忘掉。 姜梨面无表情,走进去了,仿似才注意到里面有人,她略微一抬眼,道:“有人啊。”复而又说:“你们事情解决完了吗,能否借个地,方便一下?” 她手上赫然是一个烟盒。 方雨脸上的疑惑戒备在看到她手里的烟盒时才一下消散了,看来就是路过进来的,应该没有听到前面她们的动静。 她一笑,伸手攀住那个一脸惨白女生的肩头,笑道:“请便。” 说着,半强制地将人摁着带离了巷子。 经过姜梨身边时,女生抬眼看向姜梨,她眼里有无助,有怯懦,还有害怕。 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姜梨才将手上攥紧的油纸袋丢了出去,她的脸上冷意深深。 孟西洲觉得,真巧。 他上一秒还在脑子里盘旋了一下姜梨,最近学业繁重,他被逼着上了好几个辅导班,篮球也没有时间打,更加没有时间好好联系他那段‘友情’。 当然是他单方面的。 今天好不容易得了闲,他抱着篮球还没走两步,姜梨的身影就撞进他眼里,当下就顾不上篮球了,将球扔给了同伴,追着那道身影去了:“下次再约!” 姜梨正想着事情,肩膀被人一拍,她回过头来,面前这张脸算是有些熟悉,只是好像没有熟到可以随便动她肩膀的地步? 她冷声:“有何贵干?” 孟西洲真是觉得自己前面十几年的女孩缘都栽在她手里了,有些受伤:“好歹我也是你学长,怎么见我跟见了瘟神似的。” 学长。 姜梨想起来:“你认不认识秦秀安?” 孟西洲一脸茫然:“秦秀安?谁啊?” “没事。”姜梨又将头撇回去,自己发呆去了。 孟西洲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一阵,夕阳打在她的半张脸上,轮廓分明,细腻的皮肤闪着光,他不知怎么吞了口口水。 沉默了一会他又找话题:“姜梨,上次谢司珩哥回家,跟你说什么了吗?” “谢司珩?”姜梨不记得她小叔叔跟孟西洲有什么关系。 “怎么了?”孟西洲奇怪,怎么提到谢司珩一副毛都竖起来的感觉? “谢司珩,你跟他说了什么?”姜梨突然想起邱校长跟孟西洲也是熟识,那个中关联也不难猜,谢司珩跟孟家,应该是有些交情什么的。 她一向对谢司珩的私交知道的不多,但是孟家的门楣摆在那里,彼此之间要认识也不难。 孟西洲叫谢司珩哥,这样看来,关系还有些亲厚。 只是他的问话有些奇怪,跟她说什么?就是说谢司珩知道了她的某些事? 想到这里,她有些不快:“你跟他说了我在学校打架的事?” 她果然没有跟谢司珩说过在学校被学生家长找的事。 怕她误会,他忙把邱校长给卖了:“不是我,是邱爷爷,他估计是担心你” 第66章 可惜我是个未成年 但是谢司珩没有问过她,她记得金女士来的那天林老师还给顾枫打过一个电话,虽然没有接通,但是事后也没见谢司珩问过什么。 而且他说过,他是不会给她开家长会的。 这样一想,姜梨不免有些低落,在他眼里,她现在应该就是个爱惹事的小孩儿,他连管都懒得管。 姜梨脸上没有什么,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可是孟昔年却从她眼中捕捉到一丝失落。 恍惚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他有些无措:“那个什么,对不起啊,我应该拦住他的。” 她又不是怪他,其实这件事只要邱校长见到谢司珩,总是瞒不住的。 但是面前这个少年似乎总是怕她生气,见面不过几回,除了第一次的轻率,算起来他还帮她解过两次围。 她侧过脸,半抿了唇:“没事。” 这还是第一次,她对自己说话和颜悦色,无视周围投过来的目光,孟昔年笑弯了唇:“你是不是学过跆拳道之类的,打架这么厉害?” 姜梨诚实的摇头。 “那你怎么把比你高大的男生撂在地上的?”总不能是靠什么蛮力吧。 姜梨顿了顿:“大概力气比较大吧。” 她这么说话,实在可以算上是心平气和了。 两人相携着往前走,孟昔年一阵无话,又问:“你刚刚说的那个人是谁?” 姜梨淡淡道:“没有。” 一高一低的身影交相辉映,女孩包裹严实的身体只露出一点莹白光滑的颈,额前碎发翻飞几缕,恬静又清冷。 两人身后另一道身影驻足,望着前面远去的背影,一双眼眸里窜出几丝妒意,双拳握紧了,脖子间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红痕却恍惚加深了几分。 走没两步,前面的人挡住了去路。 姜梨发现最近的人都喜欢在校门口堵她,而且一堵一个准。 而面前这个,实在是八竿子打不着边。 七成新的路虎揽胜,看模样应该是很久没有清洗了,车身都是斑驳的泥印,像是一辆开出去越野回来的山地车。 靠在车前的人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姜梨并且走上前来,这下,姜梨想当没看见都不行了。 对方胡子邋遢,眉宇间显一派硬朗,身上的皮衣外套裹挟着身下隐约可见的腹部线条,整个人给人的印象就是个硬汉形象。 脚上的马丁靴随着走动还跺下来几块黄泥。 注意到姜梨的视线,他大大咧咧笑了一下:“姜小姐别见怪啊哈哈哈,我刚去一个现场回来。” 听到现场两个字,孟昔年不自觉的上前一步挡在了姜梨面前,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 男人顶了顶上槽牙,看着周围来往的学生已经朝这边看过来,又看向身前瘦弱的少年,笑的痞里痞气:“小男朋友啊?” 话落,遭到一个冷眼,他顿时觉得背脊生寒。 明明是个小女孩,威慑力却有丝莫名的熟悉感,这该死的生理反应,就跟见到谢司珩时一样的。 姜梨从孟昔年身后走出来,话是对着孟昔年说的。 “孟......”姜梨想了想,到底是没想起来他叫什么名字,改了口:“学长,我有点私事。” 孟昔年看看姜梨,再看看面前这个明显长得有些不像好人的人,低声问她:“你确定他没有问题吗?” “小伙子,我都听到了啊,怎么我老江看上去就是个大庭广众之下欺负未成年的人吗?” 面前的少年虽然年轻,小脸白净无害,可是细看,他挡在姜梨面前时却也有两分微张的气势。 最近见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精致漂亮。 但孟昔年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完全没有将他当成好人。 他又顶了顶上槽牙。 姜梨微微摇头,她虽然不明白江余航为什么找上她,但是想来也不难猜。 孟昔年改为单手插进兜里:“那你小心点,我去前面买个东西,你好了我跟你走。” “不用,我等会有事。”姜梨直接拒绝了。 虽然她现在对孟昔年暂时消除了世家子弟校园一霸这样的印象,也不代表她自来熟到能轻易接受尚且是个陌生人的善意。 孟昔年在她脸上看到的是认认真真的拒绝,无法,也只能暂时回避。 等到那道高挑的身影远离了,江余航才回过头来,微微眯了眼,笑的像只老狐狸:“姜小姐好像一点都不惊讶我来找你?” 姜梨微微吸了一下鼻涕,昨天晚上降温,好像有点着凉,将身上的衣服再攥紧一点,帽子扣上头,她才说话:“有什么话说吧。” 面前的女孩子,明明是个十六七岁的学生,尚且不清楚他身份,却也完全没有一点惊慌,猫一样慵懒的浅淡眸色里,有的也只是微微的不耐烦。 江余航见过的人也不在少数,可面前这个,他却微微看不透。 仿佛万事不上心,又仿佛万事在掌控之中。 他又微微靠回车身上,抱胸打量她一番:“姜小姐明明是个冷静的人,在谢总面前倒是还有几分小女孩的姿态。” 他想起那天晚上她惊慌失措说是被一只老鼠吓得乱窜小心牵着谢司珩衣角的样子,跟现在这样,很是判若两人。 “你笼统也就见过我两次,就要断言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姜梨微微冷笑。 “是为时过早,但我总觉得我们不止见过两次。姜小姐平时就喜欢穿的这么......”他好像是想不到更合适的词了,看着姜梨全身上下一身黑的打扮,犹豫几秒又接上:“这么丧?” 鞋子是黑的,裤子是黑的,卫衣也是黑的,还用帽子盖住了脑袋,全身上下,除了外面那件校服是蓝白条纹的,其余都黑布隆冬,更衬得脖颈里露出来的一点皮肤莹白无比。 “怎么,这位先生好像对我很感兴趣?可惜啊——”她懒懒地盯住他,不偏不倚,细看却隐了一丝凉薄。 江余航忍不住就顺着她的话问:“可惜什么?” 也许是站在了风口上,才站这么一会儿姜梨已经觉得有点冷,声音也有些嗡里嗡气:“可惜我是个未成年。” 第67章 好看的小姑娘都觉得在哪见过 “......” 这姑娘一本正经的样子,到底是在消遣他还是在消遣他。 江余航突然觉得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现在站在一个小女孩面前却怼不过人家,他一向大老粗惯了,干他们这行的,很多时候说话都比较混。 “没准我就好这口呢。”他身上还带了一丝淡淡的烟草味,胡渣拉扎下的脸是有几分色相的,但是此时看起来就给人一种贱贱的感觉。 姜梨懒得理这人,绕过他就走。 “姜小姐,别着急嘛。”他在背后喊,目光从姜梨的脚底看到了头顶,纤细的身材,除了比平常女生高出不少,与常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只不过更加赏心悦目一些,光华流镀下,是一个少女清冷的背影,轮廓逼人。 姜梨脚步没停。 江余航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他目视着那道背影走远了,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来,抽出一支点燃,手指微动,烟灰弹落在地。 车里却咣当咣当响起一阵声音,不多时,探出一只头来。 跟江余航的形象没什么出入,大胡子,一件打底的线衣,头发像是睡塌了,一片乱糟糟的。 他先是伸出一个头,然后一整个身体大半都探出了窗外,泪眼婆娑地望着姜梨远去的身影,然后才转过来:“老大。” 江余航吐了一口烟圈,侧过脸,刚毅的下巴抿成一条线:“干什么?” 张思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又看了看自家老大,老大不理解:“你真看上这位宋小小姐了?” 那道身影已经消失在街角了。 “你他.妈没睡醒呢吧?”江余航骂了一句。 “那你怎么不按照计划来?”张思明郁闷的嘟囔了一句,他刚才虽然没有出声,但也不是真的睡着了好嘛,听听两个人聊的那几句,说的没有一句跟主题搭边的,把他急得不行。 一摸裤兜,从兜里掏出两张纸,江余航展开在面前。 纸上是两张彩打的照片,只不过照片乌漆嘛黑的看不清什么,画面明显是在一个角落里,四周无光,只有左上角一处有一缕微弱的灯光打下,朦胧中笼罩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同样是从上到下一片乌黑,若不是地上微微有两三分手脚的影子,只怕也辨别不出来是个人。 只是通过影子,约莫可以看出是个四肢纤细修长的人,一身深色服装,再多的就看不出来了。 江余航又细细看了两眼,才转向张思明:“你觉得,像不像?” 张思明细细回忆一下刚才看到的背影,不确定:“老大,我们现在查案子靠猜吗?全世界身材长得像的大有人在,而且我们明明在查靳衍,你怎么莫名其妙就转到监控上出现的这个黑不拉几的人影上去了?” 江余航又抽了一口烟,这次很大力地吸了一口,把喉咙给撕了:“鬼知道,那天晚上在谢司珩那见了她一面,我就总觉得在哪见过。” 明明监控里的人包裹严实什么都看不到,可是一晃而过的时候他总觉得有股子熟悉感。 走这一趟,原本也是想直接将照片拿出来问姜梨,那天晚上有没有到过江原道的,可是不消两句,她似乎对他是谁都不感兴趣。 不知道是她的情绪藏得太好还是毫不知情,反正从她眼里,他是看不到一丝打探的或者疑惑的。 他心里在盘算什么,手上不自觉又弹了弹烟灰。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靳衍那边就再也没有过动静,半点行踪都抓不到,他深思熟虑一番,觉得还是要从谢司珩这边下手。 可是谢司珩不愿意配合,恰好他又看到了一个恍惚觉得是姜梨的人影,就毫不犹豫地找上门来了。 也可能是他太急切,草木皆兵也说不准。 他俩所在之地,车身上掉下来的黄泥和江余航身上抖下来的黄泥占了一小块地方,混合着地上的屡屡烟灰,风一吹,灰尘维扬,周围的学生都绕着走。 只有正前方一个穿着宝安制服的大叔走过来,老神在在地赶人:“你们两个,在这干什么?邋里邋遢,影响市容,赶紧把车开走啊,没见周围都是学生吗?” 邋里邋遢的两人:“......” 江余航夹着烟上了车,张思明还在那福至心灵地说话:“老大你是不是最近忙案子忙魔怔了,还是说你对好看的小姑娘都觉得在哪见过。” 江余航猛踩了下油门,车子甩出去,张思明的脸被甩在了玻璃上,他还是要坚持说完:“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老大,三个月一到,廖局真的会让我们滚蛋的。” 江余航顶了顶上颚,骂了一句:“闭嘴!” 张思明就闭嘴了,将近一米九的大男人,满脸写着不服气。 姜梨刚从学校转角出来就被人喊住了。 顾枫手上拎着一个牛皮纸袋,是一个很出名的咖啡店的牌子。 见了她,笑容满面:“我刚刚还想着说你学校就在附近,会不会碰上呢。” 姜梨往他左右两边看了看,没有看到某道熟悉的身影。 顾枫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伸手指了指眼前的一栋大厦:“先生在里面呢,今天真是巧了。” 姜梨微微点了下头:“顾大哥。” 突然,顾枫转向大厦的脸变成惊喜:“先生出来了,走吧我们过去。” 姜梨还没有想清楚为什么是‘我们过去’,已经跟着顾枫走过去了。 谢司珩的身姿从来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身长玉立,面若冠玉,往那里一站,就像个翩翩公子,身上矜冷的气势里,惊雷若若,白白叫人不敢接近。 与他一同站立的还有另外一位青年,丹凤眼极具特色,比谢司珩略低的身段,两人距离的稍近,边往外走边低声说着话。 有人走近,谢司珩微抬眼角,看清了人,复而又神色冷淡的将头转开。 姜梨一眼看见他时,只隐约觉得他今天哪里有点不一样,但是到底哪里不一样,她一时又说不上来,明明还是个跟往常一样冷冰冰的。 难道还在生昨晚的气? 但是他昨晚到底在气什么,今天她想了好久也没有想通。 顾枫一把上前,将手里的包装打开,拿出了里面的纸杯递给他:“先生,我刚才正巧碰见了小姐,就把她带过来一起了。” 第68章 握紧,然后带离 “小姐?”跟谢司珩站在一旁的男子发声,眉目中的惊讶异常明显,瞪直了一双眼睛看向姜梨:“你说她是小姐?” 顾枫有些尴尬的笑笑,此小姐非彼小姐,叫他这么说出来,怎么有股子变了味道的感觉。 姜梨眼神只是略微扫过一眼面前的青年,又转眼去看谢司珩,有些讨好地喊他:“小叔叔。” 闻言,那青年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他长相斯文,不像谢司珩不说话时静若翩翩公子,反倒有一股邻家哥哥的味道,额前刘海微微分开,一双眸子带笑。 顾枫解释道:“周少爷,这是我家小姐,姜梨。姜小姐,这是周一少爷。” 周家在b城的名声如雷贯耳,如今的江山市井,有一半都是周家的功劳,只是听说近几年周家的小少爷长成了却没有随爷爷父亲从政,反而对商道很感兴趣,于是拿着家里的钱,到处试水,也算玩的风生水起。 既然姓周,被顾枫喊少爷的也不多见,那么面前这位怕就是了。 姜梨微微往谢司珩身边挪了挪,才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周一看着她藏在帽子里的小脸,看看谢司珩,又再看看她,一身黑色,面容冷淡,就连瞳孔里的眸色也是浅淡的,带着三分凉薄。 一身黑衣,背上却背了个粉色的书包,这样大相径庭的打扮和气质,在她身上却也没有什么违和感,反而有种什么东西都应该在她身上,任何颜色在她身上都不过分的感觉。 两个人离得近谢司珩却没有躲开分毫,他不由地也就起了好奇心:“哥,你不打算跟我解释解释你背后这个小可爱是从哪来的吗?” 显然谢司珩是没有跟他们说过姜梨的事情。 姜梨在听到小可爱三个字时,眼角明显的抽搐了一下。 这时候面前一辆车开过来,停住了,顾枫上前开了后座门,唤道:“先生。” 他语气微微有些焦急,似乎是催促这谢司珩上车,直到被他看了一眼才微微收敛了神情,只是看着他手上的热饮,欲言又止。 一番观察下来,姜梨离得近所以能闻到谢司珩手上的纸杯里传来的阵阵牛奶味,淡淡的,不是很浓郁,却刚刚好可以闻到。 她再看谢司珩,却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他嘴唇微微泛着一丝苍白,不明显,可是与往日比起来,就是多了一丝病态。 周一大概是有些神经大条的,被家里娇养的小公子,不太会注意细节,只是自顾自地说:“刚才让顾枫急匆匆给你买了牛奶,还要热的,这会儿买回来怎么又不喝了。” 同样,遭到了谢司珩的一眼。 谢司珩只是略微地偏了偏眼神他就禁了声,不敢再说话,自己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钻进了车里,嚷着:“反正我不管,我今天就是要跟你吃饭,我都好长时间没见你了,今天你可不能走,我就赖在你车里了。” 顾枫头疼地看着他,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就指望着谢司珩自己拒绝了。 可是谢司珩居高临下瞥了一眼姜梨的头顶,却是什么也没说,上前也进了车里。 然后姜梨被顾枫也塞进了车里。 像是早有预谋似的,今天的车是商务车,空间很大,坐了这么几个人也不嫌挤。 他一个人坐在中间那排的位置,姜梨跟着谢司珩坐在后排,后排坐了他们两个人还有空间,中间有个伸缩式的手柄,谢司珩放下来,将纸杯放在了上面。 车开动了周一就开始嘀嘀咕咕地说起话来,主要话头是针对姜梨的。 “小可爱,你读几年级呀?”周一兴致勃勃。 主要是面前的姜梨一张小脸冷冷的,漂亮的过分,他瞧着很是欢喜,很是惊艳,很是......想要接近。 而且,她跟谢司珩的关系,他简直好奇死了好吗! 姜梨淡淡地回:“高二。” 如果这人不是谢司珩的朋友,她是不会废口舌回答这种没有营养的对话的,尤其,对方还叫她小可爱。 谢司珩看了周一一眼:“你很闲?” 这是什么话,大家现在在坐车,同一个空间里都不说话那多无聊,总不能一车子的人大眼瞪小眼吧? 周一决定大着胆子无视他哥一回,看着姜梨,正要继续下一个问题。 这边姜梨像是也受不了他的追问,直接将脸撇开了——也不是撇开,就是转向谢司珩,居然还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跟他说话:“小叔叔,你喝一口吧。” 谢司珩有些意外地看向她,她脸上别的表情没有,可是他福至心灵的就是知道她说什么,仿佛她什么都知道一样。 微微靠后在椅背里,背后有了着落,胃里酸涩的胀痛感才得以缓和。 姜梨忙不及地将那杯牛奶递过去:“趁热,先喝两口。”她面上隐隐有担忧之色。 谢司珩盯着她那只葱白的小手,兴许是外面冷风吹久了,有细细的青色血管浮在面上,更衬得皮肤雪白,唯一煞风景的是上面有一道道小伤口,新的旧的,莫名碍视线。 甲盖是绯红的颜色,两相结合下,莫名有些让人想要去握。 谢司珩突然觉得胃部的疼痛暂为舒缓,可脖子间却涌上来一股痒意。 姜梨举着那杯牛奶已经僵了有一会,她又往上挪了挪,示意他接。 鬼使神差的,谢司珩伸手覆了上去,不是直接握过杯身,而是掌心挨擦着她的手指堪堪划过,握紧,然后带离。 果然跟想象的一样冷冰冰的,指尖没有半点温度。 就着手喝了两口热牛奶,温热的液体滑进胃部时,胀痛的感觉被压了下去,随之而来的轻快,又被姜梨手上冰冷的温度分去了几分。 车后座有一条叠的方方正正的毯子,顾枫平时心细备在上面的,谢司珩随手拿了过来,不太好气的扔在了姜梨身上。 脸被毯子盖了个正着的姜梨:“......” 车上其实是有暖气的,上了车整个人已经暖和过来好多。 可是谢司珩扔过毯子的那一刹,她的眼睛亮了亮,像冬日里匍匐洞口冬眠的狐狸撞见了春日里第一缕暖阳,浅淡的眸色氤氲上一层雾蒙蒙的浅色。 第69章 身为长辈,我应该照顾你 勾人的紧。 周一忽然猛咳了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一声之后接着一阵,捂住胸口,咳得撕心裂肺。 眼角甚至沾上了两滴湿润。 后座的两人没有半分反应,最后还是副驾驶的顾枫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周少爷,您没事吧?” 周一好不容易咳停了,招了招手,又看了后面一副父慈女孝的两人一眼,才说话:“没事没事,我刚才被空气呛着了。” 决定不往后看了,他瞥了瞥车窗外面,问顾枫道:“咱们这是去哪?不是去沁芳居吃川菜吗?”他不满意,捶腿,耍无赖:“去沁芳居,我要吃川菜!” 顾枫有些为难地望向谢司珩。 刚才还在谈事情的时候谢司珩的胃已经不舒服了,但是他这个人向来是不会喊疼的,受不住了也只是跟他说了一句去买牛奶。 往常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他难受了不肯吃药不肯看医生,给他买杯热牛奶喝几口就能好,顾枫也没有多想就去了。 倒不是说这个事情不能说还是怎么,但是谢司珩素来爱清静,偏偏周一小少爷是个闹腾的,要是让他知道谢司珩胃疼,估计抢方向盘也会把谢司珩送到医院去。 这样一来就违背他的初衷了,所以还是憋着,求助的眼神望向谢司珩。 没想到的是谢司珩还没有说话,有个人倒是先说了。 “不吃川菜,我想吃清淡的。”掷地有声,不是很响,却足够大家都听见了,细听,声音里还蕴含了一丝冷意。 顾枫望向谢司珩的表情,呃,他家先生向来没有什么表情。 但是姜梨话落的时候,他分明从他眼里看到一晃而过的极轻的笑意。 眼里盛了光是很容易就能看出来的。 顾枫又震惊的将视线转到姜梨脸上,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说出什么。 周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反正面前这位高二的中学生一出口,他总觉得后脖子一凉,像是遭受了什么威胁似的。 他有些不服气,过往谢司珩虽然不宠他,但是作为一帮玩伴里的老幺,平时也是被纵着的,到底是有几分不服气。 “清淡的有什么好吃的呀,吃在嘴里半点味道也没有,香香辣辣的才能驱寒。” 姜梨抬眼,极轻地看了他一下,浅淡的眸色里没有什么情绪,但是里面已经带了不悦:“爱吃不吃。” 目光相撞,莫名其妙的火光噼里啪啦。 “......”周一周大公子感觉自己被人锁喉了。 顾枫出来打圆场:“那个,周少爷,我们家小姐长居南方,吃不惯太辛辣的东西,你今天迁就迁就,我领你们去尚品轩。” 尚品轩的南方菜做的极佳,而且位子极其难定,顾枫要去,也全是靠刷谢司珩的脸。 周一虽然还是有些不服气,但是到底被尚品轩三个字说服了,摸摸肚子转回脸去。 到了地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周一将姜梨甩后几步,快步到谢司珩身边,神神秘秘的还是想着打探一番:“哥,我不服,你到底从哪里拐来的这么个小丫头?” 谢司珩脚步未停,微微冷淡:“怎么?” “不怎么,就是吧,这个可是个未成年,我坚决拥护未成年保护法。” 四下灯火通明,尚品轩外已经有人等在门口,见了谢司珩跟周一微微弯了身子:“谢先生,周少爷。” 一派恭谨。 只是他抬头时瞧见谢司珩的脸色不大好看,隐隐的像是覆了一层寒霜。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位虽然一向冷漠,可却都不像今天一样,有些让人不敢靠近。 周一没有等到谢司珩的回话,又回头去看与顾枫低头说话的姜梨,冷白的小脸在灯下亮的异常,微微扎眼。 他突然一笑,计上心头。 顾枫有心跟姜梨说上几句话:“姜小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什么?”姜梨又恢复成了一片慵懒:“胃疼?” 果然是知道了,只是顾枫没有想明白她是怎么知道:“先生一般都不让说,你从那杯牛奶上猜出来的?” 姜梨点了下头:“差不多吧,他脸色不太好。” 主要的是她见过谢司珩胃疼的样子,他不按时吃饭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她撞上过也不奇怪。 姜梨也很惊讶于自己的福至心灵,她明明不是个细心的人,现在回头看看,她所有的敏感都用在了他身上。 幸也? 不幸也? 幸吧。 她拾阶而上,背影是孤凉笔直的。 顾枫看着她的背影,有一瞬间跟谢司珩的重合在一起,偏偏很巧,两个人身上的淡漠如出一辙。 姜梨觉得刚才还在车上恨不得赶她下车,觉得她是在跟他争宠的周某人,下车后短短数分钟就像变了性似的。 先是给她拉开了座位椅子,然后从服务员手上接了湿毛巾给她叠的整整齐齐的让她擦手,再然后就是点菜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问她各种忌口跟饮食习惯。 直到菜点完了,他将椅子挪近一点,又重新扯了话头跟她聊天。 姜梨:“......” 什么高二英语写作题难不难,需不需要辅导。 什么高二数学题的解题思路你够不够清晰,不够的话我可以给你指点一二。 什么你们饭堂中午都吃什么,菜会不会太咸。 等等诸如此类的话题。 姜梨的答复也没有重样,很是尊敬:“没有。” “还好。” “不咸。” 正在垂眸的谢司珩似乎是再也忍受不了他的聒噪,一眼甩过去。 周一被他的眼神杵到,暂时性的闭了嘴,但是右手却还搭在姜梨的椅子背后,左手很贴心地给她斟上热茶。 再将一旁的餐前小食挪到她面前。 再给姜梨的书包拍了拍灰,虽然那上面并没有。 总之勤勤恳恳,端茶倒水,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服务女朋友。 姜梨将凳子往谢司珩旁边挪了挪:“很热。” 周一跟着她挪了挪:“我们北方没什么,就是暖气足够,阿梨,你刚从南方来肯定不习惯,身为长辈,我应该照顾你。” 也不知道是那句话听进了谢司珩耳朵里,他忽然重重将茶杯掷在了桌上。 ‘砰’的一声,周一吓了个激灵:“怎么了哥?” 第70章 要吃自己点 没来得及说话,包厢门却被推开了。 进来的人,叫谢司珩的表情更冷了。 “珩哥哥,果然是你啊。”门还没关上,人已经扑过来,外带着女高音般的尖叫声。 周一这时候倒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反应,猛的起身护在了谢司珩身前,用比她更大的声音嚷着:“盛韵慈,你给我打住!” 张开双手,俨然是一副母鸡护小鸡的模样。 进来的女孩住了腿,从他腋下空出的位置去瞄谢司珩,一张娇俏的瓜子脸上又是看见谢司珩的兴奋,又是对周一的气愤:“姓周的,你给我闪开,你挡住我了。” 见她已经停住脚,周一这才让开了身子一副挑衅的表情看向他:“让开就让开,让开了你就敢扑上去?” 盛韵慈果然上前了两步,待看清端坐在椅子上的人的表情,生生住了腿,停在他三步之前,不敢再往前,期期艾艾的喊人:“珩哥哥。” 谢司珩面上的表情冷的能挤出冰来,眉梢上的不耐也很明显,修长的指轻轻敲了两下桌面,虽然不耐烦,可侧脸看着已经足够令人惊心动魄。 盛韵慈吞了口口水,难掩失落:“我知道我不该闯进来,但是我如果不硬闯,你肯定不让我进来的。” 对自己认知倒是挺明确。 她一身名牌,两个长耳坠随着动作丁零当啷响,头上挽着个丸子头,很年轻的面容,五官长的大气。 见谢司珩不理她,她才转头看向了在场唯一没有出声的姜梨,咦了一声:“这位冰清玉洁的小妹妹又是谁?” 周一一把拽过她的手,三两步拉到门边,打开,再一把推出去:“拜拜了您内!” 盛韵慈的骂声还随着门缝传进来:“周扒皮,你给我等着,敢推本小姐你活的不耐烦了!” 周一坐回座位,才笑着跟姜梨解释了一番:“就是个中二女青年,没被吓着吧?我跟你说,这就是个反面教材,你可千万别学,就这样的,不招男孩子喜欢。哎阿梨你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脸色有点白。” 姜梨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才摇头:“没事。” 握着被子的手指蜷起,有些用力。 谢司珩闻言,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目光停在她手上,而后很平淡的挪开。 晚饭很清淡,周一点的都是一些从南方靠海的地方空运过来的海鲜。 姜梨还单独要了一份海鲜仔姜粥,上来了,她直接推到了谢司珩面前。 周一又蠢蠢欲动按耐不住了,伸手想要将那份粥夺过来,嘴里边念叨着:“阿梨你不喝可以给我,我哥不爱喝粥的。” 目光,有娇嗔怨念。 姜梨:“......要吃自己点。” 周一刚碰上瓷碗边缘的手,被一把拍开了,他抬眼看谢司珩,更加怨念了:“哥你为什么打我?” 谢司珩修长的手指捏着根青花瓷的汤匙,慢条斯理的舀了小半勺,漫不经心的等它凉,深邃的眸子轻抬,只轻轻一句:“要吃自己点。” 他虽然面无表情,可一掌拍下来力道却大的不行,周一抱着通红的手背滚到了一边,做捧心口状。 姜梨在剥虾。 她剥虾的方式跟别人又不太一样,别人是直接上手去虾头去虾壳。 她则是举着一双筷子一把叉子埋头苦干,力求将虾头跟虾尾分离,再用筷子将虾壳剥下来。 一来二去,一只虾被她分尸成了几块,却没有完整的剥下一个虾肉来。 她像是耐心用尽了,放了手里的工具,一双浅眸盯着面前的瓷盘看,有几分赌气的表情,又冷又不耐烦。 周一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跟一只煮熟了的虾生气,忽觉可爱。 他秉承着将关爱进行到底的心理,套上了两只手套,从盘中夹了两只虾,抬手剥了起来,剥好了就往姜梨盘里一放,笑的宠溺,看起来就更像个邻家哥哥了。 仿佛他就是个宠妹狂魔。 姜梨起初还犹豫了两下,可到底没有敌过那点念想,夹了一只虾肉,放进嘴里。 她少时在南方长大,海鲜水产吃到大,再加上小时候姜闽山对她也算是溺爱,只要是得了空,给她做一桌子的南方菜,虾啊蟹啊都给她剔好了肉在碗里摆好了给她吃的。 有好多年了,她不怎么碰这些东西,一是不会剥,二是总是想着回避。 说到底,姜闽山的死她没有怎么放下过。 想到这里,手里的筷子又握紧了紧。 “怎么回事啊你这个小姑娘,一晚上走神两次了都,本少爷可是不轻易侍候人的,你这样让我感觉自己的自尊心被打击了啊。” 周一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两下她才回过神来。 嘴里的虾肉新鲜清甜,她吃了一只,却再没有伸出去筷子。 一顿饭毕谢司珩面前的粥也没有动两口。 三个人里周一的胃口是最好的,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总觉得自己好像强人所难抓人来陪吃配合了一顿,然后他还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多余? 一定是想太多了,一个十六岁的高中生能翻出天来? 他到底是对谢司珩没有信心还是太过看得起姜梨,哼,一定是谢司珩刚才那杯牛奶喝的,就是说餐前不能吃零食。 想到这,他狠狠瞪了顾枫一眼。 顾枫:“......” 他觉得用沉默来表达他的无视。 周一的司机过来把他接走了。 姜梨跟着谢司珩上了车,声音温温的问了句:“小叔叔,是不是胃还疼着?” 她果然知道。 换了顾枫在开车,小小的空间里没有第四个人在场,他突然觉得有些放松,就半靠在椅背上,头抵着靠背的边沿,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顾枫是信任的人,他尚且是逼不得已才露出三分痛楚,而姜梨是什么角色,她不过是寄养在他名下的一个未成年而已。 可是当她用温温软软的声音问出那句话,他却觉得胃部的胀痛被很好的安抚了一下,变成了一种麻麻的酸涩感。 甚至,他想知道他应出一句肯定,她会有什么反应。 姜梨呆呆地坐在座位上,盯着他的侧脸咬了咬唇,秀眉微蹙,纠结再三,最后将手伸出去,轻轻覆在了谢司珩的腹部,正好在胃部。 第71章 眼光真差 谢司珩只觉得隔着衣服的腹部微微一凉,接着一阵很柔软的触感传来。 某人的手很笨拙地在他腹部轻抚,带着指尖微凉的寒意。 他惊讶于自己竟然没有一把甩开的同时,更惊讶于被很好抚平的痛感。 前面开车的顾枫微微通过后视镜注视后排的两人。 好一阵,微微满意地提起唇角。 很好,感觉展望在眼前的未来里就算先生不结婚生子好像也老有所依的画面感。 甚是欣慰。 姜梨揉了一会儿,见谢司珩闭着眼睛表情渐渐柔和了,她以为他睡着了,正要将手抽回来,忽闻谢司珩道了一句:“姜梨。” 就好像偷懒被抓包,姜梨连忙又将手覆上去,继续按揉:“在!” 她对他的反应几乎都是条件反射的。 被光影遮住的一边,谢司珩的嘴角提了提,他喊她其实不是因为这个,但是她这样的反应他也不想拒绝。 停了一会,他才继续低声道:“你认识盛韵慈?” 腹部的手已经沾上他的温度,不再像一开始冷冰冰的,可是他话落,却很明显的停顿在了某个地方,只是很快又重新动起来。 姜梨的声音低低凉凉的:“不认识。” 换而言之,现在的她不该认识。 谢司珩似乎对她的回答不太满意,但是到底没有问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感觉,姜梨身上藏着些秘密。 听力,速度,敏感度,镯子,盛韵慈。 只是这些东西现在都没有办法找到什么关联。 她不过来b城三个月,她不过是个高二的中学生。 而姜梨已经将情绪隐去,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夜景,城市的上空都被灯火照亮了,青黑青黑的一片,仿佛要下雪。 “小叔叔,初雪的时候我可以包饺子给你吃吗?”她跃跃欲试。 谢司珩刚觉得缓和了一点胃又隐隐疼了起来:“你敢。” 唉,他是有多嫌弃她的手艺。 顾枫这时候倒是插上了话:“姜小姐从小在南方长大,也有吃饺子的习俗吗?” “有的。”姜梨还望向窗外,像在望很遥远的东西:“我妈妈是北方人,我很小的时候下初雪她都包饺子。” 为什么是很小的时候,因为姜梨长得不多大,她妈妈就去世了,后来就跟老姜相依为命,而老姜又几乎都是满世界跑。 止了话头,顾枫也不知道该接什么了。 安慰也不是,扯开话题好像也不该。 “姜梨。”又是冷冷的一句。 “啊?”她手上的动作没停啊。 谢司珩却不说话了,一把拍开了她的手,冷着脸转向了一边,要多不好惹就有多不好惹。 “......”姜梨有时候真想问问一个年方二十九的男人整天莫名其妙生气算不算一种病? 到家时,姜梨已经睡眼惺忪,作业是不可能做的了,反正她觉得没有什么必要。 就含着一眼眶困出来的泪水翻箱倒柜,在药箱里找出了一盒胃药,抠出来两颗,用谢司珩常喝的杯子兑了温水,端着去敲了他的房门。 姜梨很少在他房间找他,两个人的活动范围一般都限于书房。 谢司珩刚冲完澡,家居服,上身还披着一条浴巾,头发上的水珠滴下来,划过脖颈,喉结,锁骨,再往下是胸脯,还有她刚才摸过的硬硬的腹肌...... 姜梨硬生生将困意逼回去一点,瞪直了眼睛半晌没动。 谢司珩冷漠的看她,等她开口。 姜梨终于收回视线咽了口口水,她终于理解见色起意是什么意思了。 眼睛不再敢看他,而是越过他望向了屋里,但是话是对着他说的:“小叔叔,把这个胃药吃了吧。” 谢司珩看了一眼还冒着热气的水跟托盘上的两粒黄色药片,再看向眼神笔直越过他的姜梨,微微用手摩搓了下巴:“你在躲什么?” 他站在这里很碍眼? 姜梨想说别闹了,要是说出来我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觊觎你的长相,这话传出去多破坏我们两者收养跟被收养的关系? 所以打死也不能说:“我困得眼睛捋不直了。” 谢司珩半晌才慢条斯理地捡起那两颗药片,看了两秒钟,扔进嘴巴里,又举起水杯喝了两口,最后将水杯还给她。 姜梨接了就转身跑:“小叔叔晚安!” ‘砰!’房门被甩上的声音。 姜梨真的觉得谢司珩最近可能是天干物燥,特别容易上火。 第二天,姜梨惊讶的发现顾枫在她还没出门之前就到了别墅,随之而来的还有三卡框的——衣服? 顾枫正指挥人搬进来,见姜梨背着书包要出门,一把喊住了:“姜小姐先别走。”对着姜梨左右看了看,最后果断将大框子的盖打开了,露出里面一堆的粉色。 “你穿的太单薄了,在这里挑件外套套上再出门吧。” 姜梨的视线从那一堆粉色里收回来:“顾大哥,我的房间当时也是你安排布置的吧?” 顾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我,你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尽管说,缺什么少什么我都让人去补,都说女孩儿要富养。” 倒也不是缺什么,就是那一室粉色,她到现在都没有看习惯。 摇摇头,从框里随手抽了一件羽绒出来:“就这件吧,我先出门了,其实我有衣服穿的。” 穿什么她不怎么在意,只是习惯上可能更偏向冷色调,当然,她更不习惯对别人的好意拒之不受。 顾枫笑笑:“之前是我疏忽了没有照顾到你的吃穿用度,这种天气,该是添几件冬装,你们小孩子长得又快。对了姜小姐,我没有见你用过手机,也给你办了一个,明天送过来。” 姜梨已经走出了几步,听见这句,本来想说句不用的,转念一想却顿住了,最后只说了句谢谢。 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动静太大没有注意到,总之这一阵把谢司珩吵醒了,他抱臂冷眼看着客厅那一堆粉色,脸上是起床气跟嫌弃相结合的表情:“眼光真差。” 顾枫:“......先生早,你是在说我吗?” 顾枫心想,不是您让我准备衣服的吗,不是您让我准备一些跟姜小姐年龄相符的冬装吗,这个年龄,难道不就是喜欢粉色吗?! 第72章 三角恋剧情 下一秒,他黑白分明的眼看向谢司珩,诚心地问:“先生,您刚才的论点,是仅代表您个人,还是代表姜小姐啊?” 谢司珩脸上的表情没有半分好看,室内暖气充足,他晨起的发丝没有半分凌乱,反而去掉正日里的一丝不苟,软软的覆在头顶,眉眼笼了一层雾色。 手指微蜷,握住他常用的那只黑色杯柄,磕在了高脚的实木桌上,指骨里泛着泠泠白光,漂亮的仿似画中的臻品。 这个样子,看的顾枫也微微低下头去,自家先生,勾人的资本仿佛天生不要钱。 “你说呢?”谢司珩微微抿了一口温水。 他不知道,他就觉得他是女孩儿的话应该是喜欢的。 不敢反驳,只能轻声反问一句:“那您觉得她喜欢什么样的?您看人一向比我准,我好趁着她放学之前重新准备一份。” “冷色调的。”谢司珩几乎是脱口而出,可能是生物钟被打乱,说话的时候稍微欠了三分思考,说完又冷眼看向顾枫:“我为什么要负责解答这种问题。” 说完,杯子被他甩在了桌上,绕过顾枫直接出去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脸叫顾枫惶恐了一番。 自家先生养娃真的不上道,关心姜小姐又不直说,逼急了还恼,一恼还怼他。 真是愁死他了。 不一会儿就听见后院传出来的枪声。 果然惹什么都不能惹到先生早起。 他看着客厅的三大框子衣服,抬手,又招来刚才的人手重新搬出去。 冷色系的。 看来他定的那只手机颜色也得改掉才行。 姜梨啃着个紫菜包饭慢吞吞地往学校走,身上粉色的羽绒服帽子上居然还有两个闹茸茸的耳朵,她也是穿上才知道的。 但是她又一贯习惯戴帽子,因为她的耳朵见不得风,一吹就疼。 也没有多纠结,伸手带上了,低头啃饭团。 宁朝远远地看见前面一个带着粉色兔耳朵帽子的女生垂着头走路,刚想惊叹一声这背影还真是有丝莫名熟悉的冷漠感,跟身上那件粉色外套特别不协调的气质。 粉色的兔耳朵外套明明让人一看就应该想到软萌,可是前面这位,除了清冷还是清冷。 一瞥,身上那个书包他眼熟。 很眼熟。 这不是他家姜梨同学吗。 宁朝快走两步追上她,相处的日子久了,他也敢跟姜梨开开玩笑,伸手拍了拍她头上的兔耳朵,爽快地打招呼:“姜梨同学,早啊。” 姜梨一小口饭还在嘴巴里,闻言,慢条斯理的嚼了两下,吞下了才道:“早。” 浅色的眸子温软。 今天的姜梨是个顺毛的,没有攻击性,细细说话的时候也是完完全全的耐心,只是声音有丝嗡嗡的。 “你声音怎么了?”宁朝边走边从书包里掏出一罐牛奶,插上了吸管递给她:“我刚刚在家微波炉叮过的,还热着,你喝吧。” 姜梨纠结了两下,他的手举着大有不罢休的姿势,她只好接过来,一只手饭团一只手牛奶,低声说谢谢,又道:“没事。” 哪里没事,分明是感冒的前奏。 她有蹬被子的习惯,别墅的暖气开得太足了,盖着被子睡到半夜就热,她蹬完了,没人给她盖被子她自己也不会醒过来。 所以每年冬天,她几乎都是一场感冒好了一场又接着来。 对她来说不足为奇。 两个人进了校门,身边上学的人多,姜梨吃东西都是细嚼慢咽,快到教室门了一个饭团才啃完。 苏西站在教室门口,虎视眈眈的看向姜梨身边的宁朝,两个人走近了她冲过去一把插在两个人中间,怒目道:“宁朝你这个小人!” 宁朝:“......”心想我无缘无故被人骂小人多憋屈,就回怼:“你这个矮子!” 姜梨:“......” 苏西大叫:“你为什么跟姜梨一起上学!” 宁朝回吼:“我高兴跟她一块来就一块来,要你管!看见没有,姜梨今天喝的牛奶是我的!” “啊啊啊啊!宋宋!你怎么能喝他的牛奶,是我买的不好喝吗,是我不够好吗!”苏西面上是真实的委委屈屈。 刚好最后一口牛奶喝完了,姜梨咂咂嘴,嘴里全是草莓牛奶的香甜,她道:“都喜欢。” 一本正经的样子活像个渣女。 旁边伸长了耳朵的众人:“......” 眼神在宁朝跟姜梨身上来回瞥,似乎上次排球比赛之后这两个人就莫名的亲近了很多,偶尔宁朝还会跟姜梨一起去食堂吃饭。 刚刚还是一起来的学校。 更甚的还看到了宁朝刚才‘亲切’的摸了一把姜梨的头。 还给姜梨拆牛奶。 姜梨喝完了还回味了一下。 这里面难道私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 苏西都要哭出来了,她又不敢对着姜梨大声嚷嚷,就有些耍无赖道:“你是先喝的我的牛奶,不能喝别人的。” 说别人的时候眼睛狠狠瞪了宁朝一下。 苏西跟宁朝两个人有个共同点,就是家庭都不错,又是独生,从小被宠到大的,少爷公主的脾气,平时其他人都得让着八分。 而姜梨,就像放在他们面前的一块限量版乐高,一个限量版的芭比娃娃,都想要争的放进自己的领地。 不为别的,就供起来,可以看24小时不眨眼的那种。 “哎呦瞧你这口气,姜梨还是我们班的呢,您没事少下来晃两圈行么?”宁朝一万个不削。 叽里呱啦,姜梨难得柔和的表情被吵得青筋直跳,她捏了下眉心,冷了声:“以后我自己买。” 程瑜刚好听到这句,冷笑一声,也就她还绷不住敢怼姜梨了:“说大话之前先去查查这两个牛奶的牌子,看看你哪个买得起好嘛。” “你闭嘴!” “你住嘴!” 异口同声,来自吵得热火朝天的两个人。 “......” 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削。 姜梨将兔耳朵帽子压得更严实了,抬腿往班里走。 众吃瓜群众:这怎么莫名有些像三角恋的剧情? 没走两步,姜梨又被身前的人挡住了。 第73章 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陈子晋。 不过她是背对着姜梨的,正面朝着她桌子的方向,消瘦的身子穿着一件薄棉衣,站的笔直。 旁边也围了几个人。 直到姜梨说了声借过,这几个人才反应过来,瞬间班里又涌起了一阵骚动。 陈子晋侧过身子让开了道,嘴唇有些苍白,小声道:“对不起。” 他手上还抱着一沓作业本,面前空地上是一片摔碎的陶瓷片。 姜梨看清了,微微眯起了眼。 刹那间,眼中重新涌起了戾气,裹了一层光,犀利的看过去:“你摔的?” 陈子晋眼里的眸光散去几分,有些自责:“不好意思。” 这时候,他身边的一个男同学站出来解释了一番:“子晋他不是故意的,刚才收作业,应该是衣服蹭到了你的那只摆玩,它才掉下来的。” “蹭到?”姜梨眉眼间的冷意又深了一分。 这时候宁朝也回到了班里,他放了书包隔着一张桌子直接跃了过来:“怎么回事?” 那个同学又说了一遍。 宁朝转去看姜梨的脸,只觉得在她面上看到一层寒霜。 程瑜也已经看清楚了地上的形容,笑的有些幸灾乐祸:“有什么好紧张的,这么丑的一只瓷蛤蟆,碎了有什么。” “程瑜!”陈子晋突然着急的唤了一句,意思是让她别说了,他又转向姜梨:“这事是我不小心,你要是喜欢,我让人去找个一样的赔给你。” 姜梨冷笑:“你赔不起。” 赔不起是什么意思? 地上这只瓷蛤蟆,完好的时候他们也见过,通体灰绿色,两只斗鸡眼,一点看点都没有。 也不知道姜梨在宝贝些什么。 “既然这么喜欢就放好么,放桌面干什么。”程瑜又嘟囔了一句。 “我也想问问,你们在场的,谁碰过它?”姜梨环视了一周。 众人面面相觑,碰过它? 都是一脸迷茫的样子,他们没事去碰姜梨的东西做什么,不会,也不敢。 这时候身后又传来人声:“怎么大家都堵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宋筱。 她背着书包,一张小脸上是不健康的红晕,看向一群人,微微迷惘。 程瑜飞快地上前攀住她的手,嘴里还是不屑:“一帮人对着一只摔碎了的破瓷器也能东扯西扯一通,你感冒还没有好吗,脸色这么难看。” 宋筱无奈地笑笑,看了一眼地上的瓷器,有些吃惊:“这个小瓷器平时姜梨不是很喜欢的吗,怎么碎了?” 姜梨冷冷的眸光在她面上停顿了几秒钟,最后再也没说什么,俯下.身去,居然徒手捡起了地上的碎瓷片。 莹白的手指掂起一片一片的瓷块,找了本历史书,一块一块的码在上面。 周围的一圈人都没有动作。 好几秒之后陈子晋才反应过来,蹲下.身去要帮她捡。 “别动。”姜梨冷冷的声音带着嗡嗡的调,逼人的很:“不需要。” 她小心翼翼将能拾起来的碎块都拾起来了,转手放在了课桌了,再环视一周:“看戏么?” 众人肩头一抖,都紧吧着窜回座位了。 可以看出来,梨姐已经很不爽了,谁不怕死还敢再去捋老虎须。 宁朝皱着眉头走近姜梨的桌前,隐约有些担忧:“是很重要的东西吗?怎么这么不小心放在了桌面。” 姜梨淡色的眸里像是藏了刀子,纤长的睫毛覆住了三两情绪,往宋筱那边看去一眼,才道:“没有的事。” 宋筱因为生病整张脸都没有什么血色,被她一看,只觉得后脊发凉,随即又收敛了心神朝她看过去。 她意指什么,宁朝没有听太懂,但是桌面这四分五裂的瓷块倒是叫人头疼:“这些,你捡起来做什么?” 姜梨抬手拿起两块较大的碎片,拼接在一起,正面瓷釉的颜色还很亮,只是拼的再好,中间也难免有了一条裂纹。 周围有些低语声传过来:“这次居然就这么算了,我刚刚还以为她要打人呢。” “不至于吧,不是她自己放在桌子上的吗,能怪谁,子晋又不是故意的。” “我看不像啊,虽然她时常上课时间一只手习惯摸这只蛤蟆,却也没见什么时候她放在桌上过。”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的?谁胆子这么大?而且我们班上有摄像头,真的这么重要,调监控不就行了吗?” “你是不是傻,为了个丑蛤蟆调监控,你以为老师会同意?” 上课铃响了,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连续三堂课,姜梨手里都在摆弄这些瓷块,各科老师轮流点了一遍她的名字。 她分神归分神,站起来的时候还要靠同学提醒才知道问的是哪道题,但是从嘴里却都能说出正确选项。 鹿·骰子王·鸣更加坚定了自己想要拜师的冲动。 什么样的人儿啊一猜一个准。 第三节下课,宁朝终于忍不住冲去了小卖部,给姜梨买回来一口袋的502胶水,一股脑放在了她的桌上:“你试试粘一粘,没准勉强还能成个型。” 有个型也好过对着一堆碎片,孩子看着都快魔怔了。 姜梨于是听从了建议开始粘,粘出来一个四面漏风的蛤蟆,外带被糊了一手的胶水。 被重组之后的蛤蟆丑的更上一层楼,两只斗鸡眼中间还缺了一块黑眼珠。 姜梨却视若珍宝似的,伸手在它的头上抚了抚,眼中的戾气这才消散了几分。 手上被瓷块边缘割了一道口子,胶水糊在手上结成了硬硬的一层膜,她也丝毫不在意。 眼中有冰雪消融,氤氲了几分雾气,像是隔山隔水的江南早春,冰雪消融,春光乍现。 宁朝回头看着侧脸都让人惊艳的人,只想感叹一句,刚才要吃人一般的人,情绪居然被一只臭蛤蟆安抚的妥妥帖帖。 就像个喜欢吃糖的小孩突然有了一兜糖。 日斜西山,姜梨又扣上了她那只兔耳朵帽子,走了两步,开始咳。 感冒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相隔的过道里隐约传来了一阵人声,她还没有细听,那声音又消失了,蹙了下眉,到底是没有多管闲事的上前查看,她背着书包转身走了。 第74章 小粉红外套借我穿 先去了一趟林星也那里。 这厮平日里尽是厮混,又因为专业是唐宁逼着选的他半分不喜欢,所以学就上的越发懒散,逮了空子就逃课,回他的小店里琢磨那一堆老古董。 此时他正在店门口试骑他那辆老凤凰。 唐宁差人给他修好了,还清理了一番,只是崭新的轮胎搭上这年代老旧的印刷着当年广告的车杠,怎么看都有种违和感。 他脚踩在地上,是完完全全的少年气,看见姜梨,热烈的招手:“羊!你来的正好,快,我带你兜风。” 感冒让姜梨浑身不舒爽,她整个人恹恹的,浅色瞳孔里三分懒散,咳了一路,眼尾还沾上了三分绯红,搭配着她那一身的粉红色兔耳朵,整个人亦正亦邪。 懒懒的嗓音道:“找你有事。” 林星也将自行车放在了一边,走过来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这么没有精神。”他拍了拍姜梨的肩膀:“羊你要振作,这个病恹恹的形象不适合你,快起来战斗吧!” 姜梨想骂人:“傻子。” 林星也捧胸口,作心碎状:“人家这么爱你,你居然!哼!” 一脚踢过去,姜梨今天身体不舒服,所以情绪也不太好,尤其耐心更没有多少:“有完没完。” “有。”林星也被一脚踢老实了,表演说收就收:“找我什么事?” 他觉得姜梨头上的兔耳朵挺好玩的,就一手揽过她的肩,一手去抓那毛茸茸的一团。 “开个电脑,帮我黑个东西。”姜梨拍开他的手。 “.......”林星也眉眼一挑:“我什么时候会黑人家电脑了?” 姜梨凉凉的眸子看过去,意思很明白:我想知道的你能藏住什么? 有种被人看穿的心虚感,林星也摸了摸鼻子:“我什么时候暴露的?” 姜梨一挑眉头:“想知道?” “嗯嗯嗯!” “自己想。”姜梨丢下一句话,率先进了屋里。 “......”林星也认真的想了想,想了又想。 他搬出一台笨重的笔记本电脑,看造型,是台很老很老的老年机,就跟他的凤凰牌老单车一样老到掉牙。 可是打开,开机页面却飞速跳动,不消几秒已经进入桌面。 姜梨丢了个网址给他,林星也一双手飞快的在键盘上轻点几下,画面转换,变成了一片蓝色的屏幕,上面跳跃的是各种代码。 姜梨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只是略微轻抬眼角注视着屏幕上的字符的跳动。 林星也一边牛逼哄哄的自夸:“不是我说,你真的找对人了,论黑别人的系统,我要称b城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这个姜梨认同,她曾经.......见识过。 只是许多事情说来话长,而这时候的林星也还只是一个天资聪颖,在计算机方面可以说是自学成才的天才。 他的金融专业之所以屡屡成绩不好,只是因为叛逆心理作祟,跟唐宁斗气不屑于用功,要不然,下一个金融界的大佬是他也说不定。 这些都是后话。 总而言之这人不是个表面上浑浑噩噩度日的中二少年。 最后一个回车敲定,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段场景视频。 姜梨动了动唇:“时间锁定在昨天下午5点到今天早上7点。” 林星也对屏幕上的内容不感兴趣,依言做了,摁了32倍快进。 一幕幕内容晃过,姜梨眯着眼,眼角的绯红更甚,好一会儿她说:“停下。” 林星也又倒回去一点儿:“现在的小孩儿真有趣,怎么别人桌洞里的东西也好奇,看完也不还回去。” 屏幕上的,赫然是高二十三班的监控录像,而此时停住的画面里,刚好是个高手的女孩站在姜梨的桌前,手上拿了个黑乎乎的东西。 她端详了片刻,又将那黑乎乎的东西放在了桌角上,只是将它的大半个身子,几乎三分之二都露在了外面,只剩一点虚虚的搭在了桌上,这样看,随便什么东西挨擦到它都会让它顷刻掉落。 因为监控是黑白的,并不能辨别颜色,只是那个蛤蟆的造型很丑,远看还是能看出一点什么。 姜梨伸手在桌面上敲了敲,眼中闪过的戾气更加深重:“这一段,截下来,存在你这里。” 林星也想不通:“这女孩儿碰的是你的东西?你既然调了监控出来,那想必是很重要的东西了,不是应该直接杀过去,把视频扔在她面前,叫她羞愧致死吗?” 姜梨偏偏头:“你如何知道我是想要抓她的把柄?” “这不是明摆着吗?后面这只丑蛤蟆是不是出意外了?”姜梨也不是鸡毛小事就大张旗鼓的人,这点他还是了解的,能让她想到黑监控,那就只能是戳到她的事情了。 “那只丑蛤蟆,是后唐的一个纸镇。”姜梨凉凉的道:“青瓷。” 林星也被噎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青瓷?还是后唐的?” “官窑。”姜梨又说。 林星也脸上的表情已经惨不忍睹了:“然后呢,小东西现在呢?” “碎了。” “碎了?妈.的!”他撸衣袖,脸上是真实的悲壮:“这特么够得上破坏文物了,走啊去报警!” 姜梨拉住他,眸光深深:“不够。” “不够什么?”林星也没有听懂。 “没什么。”姜梨收回眼神,背起她的粉色书包:“回去了。” “等等。”林星也起身拿了钥匙:“我送你啊。” 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姜梨一看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不是为了送我,你就想骑你的老凤凰吧。” 肯定句。 林星也已经一溜烟儿跑到门外,扶了他的老凤凰,巧笑倩兮。 “......” 当老凤凰以s型的路线停在别墅门口时,周围万家灯火已经微微亮起。 骑了这一点路,林星也因为没有带外套已经冻得直发抖,眼看姜梨的家门近在眼前,他特别不要脸的跟她借衣服:“羊,你的小粉红外套借我一穿,这冷风嗖嗖的,我都听见我骨头响了。” 姜梨拽了拽身上这件新外套,顾枫不说她也知道是谢司珩让他置办的。 手摩搓了两下,还是脱下来,一把丢到林星也头上:“好走不送。” 林星也于是欢欢喜喜地套上了那件有兔耳朵的粉红棉衣,虽然略短略小,但是挡风完全够了,踏板一踩:“走了!” 第75章 高烧 姜梨换过了鞋,餐桌上的饭菜已经摆好,还冒着热气,云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手打着毛线团一边朝她望过来一眼。 那一眼,饱含情绪。 姜梨直接忽视,四下一望,却没有见到谢司珩人。 正想着楼梯间已经传来声响,是谢司珩惯有的走路习惯,不急不躁,只有轻微的摩擦声, 只是这样轻轻的声响,却能很好的抚平姜梨内心浮华的烦躁,呼吸都变得清浅。 喉咙里涌上来一阵痒意,咳嗽声从唇边溢出。 她背过身捂住嘴,努力想要压下,可是越是克制,肺部的涌动就愈加强烈,最后变成了一顿猛咳。 谢司珩在最后一阶上顿了顿步子,看向那个咳弯了腰的背影,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卫衣,细长的脖颈因为剧烈的咳嗽泛起绯红,一大片一大片的,延伸到了胸口。 云姨见谢司珩出现,终于站起身来,只是略微的瞥了一眼姜梨,最终还是有些不太情愿的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出来:“小姐,喝点温水缓缓。” 姜梨终于止住了咳,抬起眼时眼里已经因为用力泛起了水雾,小脸煞白,接过水喝了两口,才轻声道了句谢。 云姨已经瞥向一边:“先生先吃饭吧,饭菜都凉了。” 谢司珩拉开了椅子入座,面上的表情很冷,半分眼神也没有分分给姜梨,话却是对着她说的:“活该。” 姜梨愣了愣,这莫名其妙的火气又是从哪儿来的?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了说话先瞧他脸色的习惯,他面色不好看,她就不能反驳,只能顺毛:“小叔叔说的是。” 闻言,谢司珩瞥了她一眼。 脸色更冷了。 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做给谁看? 尤其是身上的衣服单薄到碍眼。 他不说话了,姜梨却觉得他更生气了,拉开凳子坐进去,有些讨好的问:“小叔叔,我是不是又惹你生气了?” 她一靠近,身上外面带进来的凉气就传过来,说话的声音还有一丝嗡嗡的沙哑感。 刚才在楼上看到的场景又跳跃到眼前,她几乎没有犹豫的将身上御寒的外套脱给了林星也,自己双手抱臂跑进屋里。 谢司珩深深的眸光看过去,倒是真的以家长的口吻立了条家训:“以后在商家,超过六点没有回来,扣生活费。” “......”宋韵觉得她晕晕的头更晕了。 所以他是因为她没有准时回家才生气的吗? “小叔叔,我今天有事——” “没有特殊。”他说完这句不打算再开口,持了筷子,送了一口青菜,简单的动作叫他做出了赏心悦目。 姜梨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到底哪里,又说不上来。 感觉身上定了一道视线,抬头望去,是云姨瞪向她的眼神。 她本来就没有什么胃口,这一下看着碗里的饭,却是一筷子都下不去了。 匆匆喝了两口汤,拎着自己的书包离开了餐桌:“小叔叔,我吃好了。” 这样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样子看在谢司珩眼里,颇有一丝失落的样子。 就像——古代的深闺女子被家人禁足府邸禁止与穷书生来往,从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场景。 当然,姜梨还不够胆在他面前闹,但是她这样的反应,已经惹得他很不高兴了。 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拍在桌上。 姜梨背脊一寒:“小叔叔?” 饭桌上比他早离席是不是也是雷点? 但是她现在真的很不舒服,很想洗个热水澡,然后裹着被子睡一觉。 谢司珩才突然行为过来自己的反应好像大了点,没再说什么,重新掂了调羹,自顾自喝汤。 姜梨等了一会没有再等到他说什么,自己拎了包上了楼。 饭桌上像是闹了不愉快,谢司珩在书房看了一个小时的文件,姜梨还是没有敲开他的门。 他翻了一页文件,环视一圈自己的书房,所有的东西都是按照他的习惯来摆放的,哪里是休闲阅读区,哪里是办公区,哪里可以找到严肃文学。 姜梨挤进来的这半个月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常常趴着写字的那张桌子干干净净,连一张草稿纸都没有,每次做完作业,她都一股脑将课本作业本试卷囫囵吞枣一样塞进书包里。 她虽然在对自己的事情上不细致,可以大大咧咧的写草稿画试卷,却不会打乱他的一丝一毫。 有一次从他的书架上拿了本小说看,没看完,她也就随手放回去了,连跟他开口借都不曾,只等第二天过来的时候再取下来看。 将文件放在一旁,他起身从书架上找到那本书,因为位置没有变,他几乎一眼就看中了,伸手取下来,翻开扉页,干干净净。 他有很多书是顾枫去置办的,他也不爱看,所以很多都维持着崭新的样子。 手上这一本也不例外,他没两下就将书页翻完,其中一点褶皱都没有。 也就是说姜梨翻看的那几次都是靠自己记的书页,她没有在书上做任何记号。 这也是谢司珩的习惯。 他几乎是过目不忘,从小到大对自己的东西都有些近乎执拗的洁癖,书不可以折页,笔不可以没有帽盖。 他将书重新放回去,转身出了房门。 姜梨房间的灯明显是亮着的,回想她刚才小脸苍白的神色,谢司珩走近了两步,伸手刚想敲门,那门却因为有人靠近带动的气流微微张开了。 刚才并没有关紧。 只是略微一眼谢司珩就看到粉红色床上蜷成一团的人,短发微微凌乱的扑在枕上,抱着被子闭紧了双眼,额间褶皱深重。 推了门进去,谢司珩几乎是三两步走到她床边,俯下.身一摸,额头一片滚烫。 也许是他手上的温度让姜梨觉得舒服,她闭着眼往他的方向拱了拱,将额头更近的贴向他。 谢司珩:“......” 几乎是一瞬间就拧了眉,拨了电话出去。 听到人声,姜梨微微清醒了一点,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眼白里的红血丝异常明显,嘟嘟囔囔轻喊:“小叔叔。” 长睫微颤,貌比西子。 往日的攻击性退的干干净净。 第76章 小叔叔,不能冻着 姜梨此刻觉得自己身处无间地狱,周围混混沌沌的一片,不辨黑白,不知深浅。 周围的温度一下冷一下热,脚上仿佛踩着冰块,头上又像是顶着烈火,半梦半醒里,眼前突然变得很亮很亮。 深夜里是无边的黑暗,可是她看见的,是一个蹲在白炽路灯下的人影。 身体被灯光照的很亮,女孩儿缩成了小小的一团,抱膝垂眸,下巴抵在了膝盖上,一双浅色的瞳仁静静的看着脚下的白雪。 很久,窸窸窣窣飘着的雪花在她的脚下铺了一层,漫成了一片白白的雪海。 她像是不知道腿麻似的,蹲的久了,开始自娱自乐起来,鞋子抬起来,换了一个位置,那鞋印子很快又被雪花覆住了。 这样玩了几下,似乎腻了,又伸出指尖去,在白白的雪花上画起了画。 莹白细长的手指暴露在空气里,不一会儿就冻得通红,可是眼前只画出来一个模糊的轮廓,一幢房子,里面是两个小人儿,一高一矮。 她的脸也冻得通红,小小的巴掌大的脸颊上,升起了两簇红晕,衬的嘴唇透出了一丝丝微微的苍白。 风裹挟着雪,很快落满了她的头顶,整个耳朵绯红一片。 她身上只有一件略微单薄的棉衣,稍微能挡一点风,可身后不远处就是建筑,她却没有一丝想要进去躲避风雪的意思。 那幅简易的涂鸦很快也被雪覆住了,周围来往的人很少,偶尔才走过一两个。 突然,她的眼睛定在了前方。 前面出现相携而来的两个人影,一高一矮,影子被路灯拉的很长很长。 远远看着,长发的女生单手拽住身上那件宽大的外套,正侧着脸,笑着跟旁边的男生说话。 而身边的男孩也微微地俯了身,听她说话。 两人全然没有注意周围的动静,更没有看见二三十米外蹲在路灯下的女孩。 走到了建筑入口,那里微微透着光,女孩要拽下身上外套的动作被男孩制止了,只是轻轻地覆住了她的手臂,并没有更直接的肢体接触。 可是中间透露出来的暧昧感,令路灯下的女孩浅色的瞳孔微微深了深,眼尾染上了一丝绯色。 她本是倾城色,面上的表情一动,整个人又多了丝烟火气。 眸间迸射出一抹冷意,她倏地站起身,可是起的太猛,整个人因为眼前的一黑重重往后退了一步。 地上的影子清冷决绝。 她站定了,往前走了两步,却又重新定在了原地。 不知是觉得不重要,还是觉得眼前的一幕不出所料。 她一步,两步,三步地往后退。 颊上的红晕愈发明显。 直至身后撞上一个人。 那人不知道站了多久了,她靠近时,只觉得他身上的冷意一点都不亚于她。 可是很奇怪,微微捕捉到他身上的气息,她刚才乱了的心,突然恢复了平静。 这样,才感觉出来自己在发抖,脑袋晕沉沉成了一片。 而后,很自然的往身后倒。 一双手飞快的接住她,沉重的呼吸在耳边响起。 他似乎很生气,虽然他从来不说,可是她几乎立刻就能分辨他的情绪。 可是她实在站不住了,全身都在发冷,脚下是沉重的麻痹感,头上是莆田盖地的昏沉,微微靠在他手臂上,低唤了一句:“小叔叔。” 身后的人似乎僵了一下,而后抓稳她的手臂,一手抄她的膝弯,一把将人抱起来,没有任何言语,却将人往怀里紧了紧,仿佛生怕风再将她吹着。 很暖和,暖和的让她禁不住想在他怀里乱拱,可是这样的想法生生克制住了。 即使生病了,她也不敢对身前的人有一丝幻想,甚至微微惧怕:“小叔叔,你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 她甚至不敢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这样一身风雪气。 为什么能刚刚好被她撞上。 身前的人一声未吭,却能感觉他的气压更低了。 修长如玉的高大背影包裹着那个小小瘦弱的女孩,在与建筑门前那两道身影相反的反向渐渐消失。 姜梨的视角停留在强烈的白炽路灯下,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眶微微泛着湿意。 邱医生举着探照灯看过了姜梨的瞳孔,还没有移开,却发现没有意识的人眼角滑出了一滴眼泪,他显然一僵。 还来不及说话,紧闭着双眼的女孩儿却突然伸出手在面前虚无缥缈的抓了抓,随之轻唤:“小叔叔。” 立在一旁的谢司珩微微一僵,脸上不动泰山的表情多了一丝打量。 姜梨喊完了,又加了一句:“对不起。” 她的手伸着抓了几下都没有抓到东西,似乎微微有些焦急,嘴唇因为发热而起了皮,整个人是毫无攻击性的。 谢司珩只觉得心脏好像被微微的刺了一针,不疼,却泛起了一点点涟漪,不容忽视。 他转向了邱医生,问:“怎样?” 邱医生将温度计放进姜梨耳朵里,只消一刻,取出来,有了些许皱纹的脸上是小心翼翼的:“38度9,高烧了,要挂水。” 随即起身换坐在一旁配药。 姜梨可能烧得有些糊涂,那双手还在空中捞了半天,眼角含着的那滴泪珠要掉不掉。 谢司珩轻轻走近了,鬼使神差的伸出一只手去,好整以暇的等着姜梨来够。 姜梨抓了两下果然抓住了,拉着他的手凑近鼻子间闻了闻,然后紧紧抱住了。 “......” 谢司珩抬起另一只空了的手,像是不可置信似的看了自己的手半晌。 他确定他身上不用任何带香料的东西,应该是任何味道都没有的,姜梨到底在识别什么? 一边配药一边对谢司珩走近的举动抱以好奇从而偷偷瞄过来的邱医生:“!!!!” 简直是震惊。 谢司珩是什么人,他给他当了五年的私人医生也没有见他接触过旁人,更是b城商场里如阎罗一般的存在。 什么时候见他对人这么纵容过? 还让那个小女孩抱住他的手。 “好冷。”姜梨嘟囔了一句,将谢司珩的手往暖和的地方拖,像是想要藏起来,边拖边说:“小叔叔,不能冻着。” 第77章 逃课? 她面上是一派认真的神情,动了两下,眼角挂着的那滴泪珠就滑了下来,正好落进谢司珩被她抱住的背上。 明明是恒温,却带着灼人的温度。 谢司珩看向从刚刚起就等在门外的云姨,平铺直叙道:“取床被子过来。” 云姨脸上震惊的神色还没有收回来,闻言,也只是低头应了一句是。 折腾了一番,等姜梨挂上水已经是二十分钟后,夜已经很深。 邱医生守在一旁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但是打了一半,余光扫到谢司珩的脸,又生生憋回去了。 “你先回去吧。” 姜梨一直抓着他的手不肯放,他也算是用尽了所有的耐心没有将她拍晕。 “不用不用,先生,我一点都不困,对不起!”但是一边愁云满面的看着旁边还有两瓶的消炎液,心道今晚怕是不用回家了。 他明天大早还有个学术演讲。 但是在谢司珩面上,他是半点都不敢懈怠的。 谢司珩只是漫不经心的重复:“回去,输液瓶我会换。” 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邱医生一拍脑门,恍然道:“好的先生,那就辛苦你,若是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打我电话,姜小姐的发烧只要退下去就没什么大碍了,我明天再过来复查,还有,往后要劝她多穿些衣服,她体质弱经不起冻的。” 最后一句话落在谢司珩耳朵里,倒是叫他轻微拧了眉。 邱医生没再说什么,背着他的药箱绕过云姨出去了。 不知道是因为重新多盖了一床被子,还是因为药水作用产生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姜梨睡得还算安稳。 “先生,你先去休息吧,姜小姐这里我来守着。” 谢司珩正试着要将自己的手臂抽出来,可是姜梨抱得太紧了,他如果用蛮力一定会拉扯到她的针头。 作了罢,他微微偏头:“你去睡吧。” “可是——”云姨眼里深藏的对姜梨的情绪就快要忍不住了,她有些急切:“不过是个小女孩儿,生病了好得快,要是因此再累坏了先生您的身体,谁担待的起呀!” “我说了,去睡。” 他一向不喜欢一句话重复两遍,此时声音已经染上了不悦。 云姨这才作罢,不敢再说什么,背对着谢司珩的背影,看向姜梨的眼神是狠厉的。 房门被带上,整个房间就安静下来。 只有姜梨的呼吸深重,她的喉咙也受了凉,咳了那几阵,吐息就不太平静了。 可是小嘴微抿着,却睡出了微微向上的弧度。 “祸害。”谢司珩不自觉道了一句。 床上的人微微凌乱的发丝铺了满枕,她的发色跟瞳孔的颜色一样都是微微的浅色,在灯下时,会闪出细碎的绒光,越发衬的小脸白净,眉目深邃。 长睫紧闭着,在下眼睑上打下了一层影子,阖上的上眼皮有细细的青紫色血管,生动又形象。 谢司珩觉得喉间一片干涩,他的水杯却在书房。 第四次尝试抽出手,依旧是被抓紧不放。 姜梨看似瘦弱,可是她身上的力道不是第一次令他侧目了。 活脱脱一个怪力少女。 而且只要他一动,那只插了针的手就跟着移动,针管入肉五分。 被他一动,姜梨眉毛抖了抖,嘟囔着撒娇:“小叔叔,耳朵疼。” 说了一句,突然放开了谢司珩的手,改由捂住两只耳朵,眉头拧的很紧:“好疼啊。” 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可是脸上痛苦的神色异常分明。 动作间,左手插着针管的手背上血已经开始倒流。 谢司珩被她的动作弄的微微僵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按住她的左手,低斥:“别动!” 姜梨单只手捂住耳朵,不停的说疼。 不知道梦里在经历什么。 谢司珩皱紧了眉头,最终毫无他法,只有伸出手去,轻抚上那只耳朵。 他的动作出奇的温柔,神色出奇的僵硬。 一下一下,抚在姜梨的耳朵上,不多时,那只耳朵变得通红。 “如果我那时候勇敢一点就好了。”姜梨又自言自语了一句。 她总是在无意识或者意识不清醒的时候说一些谢司珩听不懂的话。 他的好奇一点点加重,半晌,很僵硬的问道:“姜梨,你梦见什么了?” 虽然知道她并不一定能听到,就算听到了也并不一定能有什么反应,可是他却觉得,很多事情明明在她的嘴边呼之欲出,她却在瞒着他。 床上的人安静半晌,脑袋舒服的往他手动的方向拱了拱:“梦见小叔叔。” “小叔叔是什么人?”谢司珩顺着她的话问。 “很重要的人。”她拱啊拱,宽大的睡衣滑落肩头,露出莹白的脖颈和一小截胸脯,光滑细腻的皮肤,上面还有一颗小小的痣。 谢司珩的目光一紧。 “比你爸呢?”问出口,谢司珩已经震惊于自己平白无故的胜负欲中。 他居然对着一个未成年,跟一个已经故去的人相较短长。 想到这,一张脸上难得出现了一种普罗大众常有的,但是对于他来说是奢侈或者说是破天荒的情绪——恼意。 姜梨对这些全然未知,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比老姜帅,小叔叔最好看。” 对比的结果,他居然靠相貌取胜。 也就是说,在姜梨眼里他跟姜闽山没什么区别,都是长辈,唯一不同的就是他长的好看一点。 谢司珩快速的抽回手,猛地站起身。 他觉得更口渴了。 翌日,姜梨睡醒时感觉整个身体像是被车碾过,浑身上下没有一块是爽利的,身上的被子厚厚重重的压在身上,身体还充斥着一股粘腻感。 她浑浑噩噩的下了楼,喉咙里一片苦涩。 看清了时间才发现已经睡过头了,早自习都已经下课。 餐桌前那道卓然的身姿在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餐,姜梨饿狼扑食一般冲过去。 虽然身体还不太爽利,但是昨晚没有吃东西,估摸着还出了一身虚汗,所以她现在巨饿无比。 “小叔叔,早。” 谢司珩斜了她一眼,瞧着她没了昨晚的虚弱,才开口:“逃课?” 第78章 谢总好像脸色不太好 旁边给姜梨端粥的云姨手顿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向谢司珩。 “没有,我不是,我没有逃课!”否认三连,姜梨有些惆怅:“我生病了,好像还挺严重的。” 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喉咙:“你听出来了吗,我声音都撕了。” 谢司珩懒得理她。 “但是小叔叔,你今天好像脸色不是很好,怎么有黑眼圈,昨晚没睡好吗?” 谢司珩皮肤白,脸上几乎没有瑕疵,所以略微一点的黑眼圈就异常明显,整个人多了丝慵懒。 “食不言。”谢司珩冷着脸。 又是这个表情,姜梨只能感叹谢司珩真的很爱生气。 动不动就虎着脸,换成以前,她早就被吓跑了。 可是现在,嗯,只能说心态变了,虽然还是有些怵他,但是到底不会被这种表情吓退。 姜梨撇了撇嘴,送了一口粥,想起什么,略微有些惊讶:“我睡醒床上怎么多了一床被子?” 她好奇的看向谢司珩。 对方面不改色的喝着碗里的粥。 云姨将一碟小菜往桌上,才接了她的话:“是我给您拿的,您昨晚发烧了。” 语气是安于本分的平淡。 姜梨没再说什么,低声道了句谢。 清粥太过清淡,她嘴里的苦涩还没有退下去,伸手想要夹一点小菜压压味蕾。 北方的饭食总是掺着点辣椒,姜梨也不怕辣,可能小的时候母亲的做菜习惯让她有记忆,辣椒她还能吃一点。 可是筷子还没有碰到菜,面前的小碟子已经被一只修长的手推走。 姜梨有些不解:“我想吃一点。” 谢司珩平时才不是个护食的,这会却将碟子推到他的右手边,餐桌很宽,姜梨若是不站起来夹不到。 “......”奇奇怪怪! 姜梨觉得她不舒服的感觉又升起来了,刚要开口说话,门关又响起了声音。 顾枫进来,指挥着身后的人将与昨天同样的框子搬进来,边看向姜梨,眼神有些莫名的歉疚:“姜小姐,都怪我昨天没来的及把新的衣服送过来,害你感冒,真不好意思。” 姜梨想说没事,转念一想有些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感冒?” 顾枫一副了然的表情,眼神从谢司珩身上收回来:“您瞧瞧声音都哑了,怪不得先生——” “顾枫。” 顾枫想说没说出来,马上闭嘴了。 姜梨摸摸脑袋,总觉得昨晚一觉睡过去好像错过了什么,可是除了梦里梦见前世的谢司珩将她抱离宋筱陈子晋的场景,她对周围的事一无所知。 她又重新看向那些箱子:“昨天的那些衣服?” 她昨晚睡得早,也没有想起这事,现在看着顾枫重新将衣服搬进来才觉得奇怪。 顾枫恭恭谨谨地回:“姜小姐你不是不喜欢那些粉粉嫩嫩的衣服吗?我重新给你置办了。” 她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 顾枫却像是害怕说错话一般,不再多言,只是差人将箱子送上了楼。 姜梨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最后目光定在谢司珩脸上。 对方正在云淡风轻地喝粥,眉目低垂,显然不想参与这种无聊的对话。 姜梨于是也说不出什么,她起身上楼,再下来的时候背上背了她粉色的书包。 顾枫微微惊讶:“姜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上学。”她喉咙微痒,又想咳嗽,生生忍住了。 “上学?”顾枫更惊讶了,谢司珩也已经上去换衣服,他无人可看,只剩下不解了:“不是请过假了吗,怎么还去上学?” “请假?”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请过假。 脑子里飞速闪过今天早起的一系列画面,谢司珩见了她的那句逃学仿佛只是调侃,顾枫知道她生病,云姨也知道,云姨从来不会主动关心她,会给她添被子,想想除了谢司珩授意还能有什么别的理由? 而顾枫从一进门就没有奇怪她还在家里。 那么,其实昨晚谢司珩是知道她发烧的? “对啊,不是发烧吗,我早上问过邱医生你的状况,说最好在家休息一下,学校是人群涌动的地方,怕你不小心转成病毒性的,而且先生还特意交代我给你请假。” 一连串下来,姜梨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顾枫一边说一边看她的表情,虽然脸色还白着,但是眼睛亮亮的,看起来精神头还不错。 正说这话,谢司珩已经出现在楼梯口,一身正装,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他微微低着头整理着自己的袖扣,仿似对身边的物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修长的指尖捏住一枚精致简约的袖扣,要将它别在上面,可是试了几次,总是滑开。 姜梨看着他,眼里升起很亮很亮的东西,三两步上前,也不怕他,直接伸手拽过了他的袖口,将那枚袖扣工工整整的别在了袖子上。 有光打过来,袖扣闪过一丝微弱的光,印着姜梨一双莹白的手,那枚袖扣从姜梨的指尖穿过,一瞬间,犹如戴在她指尖的戒指,惊艳绝绝。 只是左手手背上有一块明显的青色,中间微微有个小针口。 姜梨这才看清自己的手上的形容,心脏漏掉一拍。 谢司珩的目光一扫而过她的脸。 姜梨冲他笑起来:“谢谢你,小叔叔。” 谢司珩躲开她的眼神,率先越过站在原地的两人,只掷地有声的留下两个字。 “麻烦。” 顾枫匆匆要跟出去,又想起了什么,回首将手上一只包装精美的袋子塞给了姜梨:“姜小姐,手机是特制版的,你先看着说明书用用,若是弄不明白,晚上先生回来你可以问问他,你俩同款。” 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对了,我跟先生的号码都存进去了,以后若是有来不及回家什么的事,你就跟我说一声”他瞅了瞅谢司珩的背影,到底不敢说的再过分,转身跟出去了。 总裁专用的电梯门打开时,总裁办一帮oficdy原本三三两两端着牛奶或者咖啡站在落地窗前闲谈的人迅速调整了姿态,一个个如临大敌一般回了自己的办公位。 谢总今天来的......真早。倒不是说真的提前了多久,而是谢司珩向来是个极度严谨的人,他一般都提早五分钟到办公室,但是今天,提前了十分钟。 而且,谢总脸色好像不太好。 第79章 饭太干 不是什么大问题,谢司珩一向是个面若冠玉,永远衣着平整,表情冷漠的人,由内而外带来的气场就让人无法靠近,也不敢靠近。 只是今天一丝不苟里又多了些不同,他脸上微微露了一丝疲态。 风一样越过众人,顾枫已经跟在谢司珩身边细细汇报今天的行程,谢司珩却在快要走进办公室时,微微顿了脚。 顾枫说话的声音顿了顿。 所有人屏气凝神。 两秒后他又恢复了步调,不急不缓地进了办公室。 难得的坐进椅子后伸手捏了捏眉心,显得比往常浮躁。 他一向不轻易说明情绪,顾枫却能拿捏个七八成,他将手里一份刚刚汇报过的文件放置在谢司珩桌上,转而问:“先生,需不需要我让秘书订一杯咖啡过来?” “嗯。”谢司珩伸手去拿那份文件。 顾枫记下了,本着尽责又多问了一句:“昨晚姜小姐生病折腾您了?” 谢司珩翻页的手微微顿了顿。 “您上次说要找保姆,后来又拦下了,要不我还是去找一个吧,女孩儿琐事还是多一些,怕云姨照顾不过来。”顾枫小心翼翼看着他的脸色说话。 先生睡眠不好的时候,一般脾气都不太好,他说话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才行。 “不用。” “可——” 谢司珩却不愿意再多说,指着合同上的明细,问他:“查到什么?” 话锋转到了正事上,顾枫也止了话头,认真回复起来:“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最近有人在大量的收购我们的散股。” 谢司珩伸出指头有意无意地在桌上敲击了两下,一派沉思的姿态,很久才道:“盯紧,靳衍最近太安静。” 顾枫明白他的意思,是说靳衍最近没有什么动静,暗地里不知道有没有在谋划什么。 “先生,我不明白。” “说。” 顾枫冥思苦想也想不明白:“上次拿靶头射您的,是不是靳衍?” 不知道。 靳衍的行事作风,他这两年正面交锋过很多次,却也没有很准确的摸清他的路数,总之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要不然也不会让他周旋了这许久还没有抓出来。 “上次江余航的事情,估计惹恼了他。” 顾枫想想有道理,所以他放出那支枪想要吓一吓他家先生? 靳衍这个人,真实存在着,可是连谢司珩也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这么多年,就是存在的一个邪神,各国边界越.狱水到渠来,黑客身份也混得如鱼得水。 神龙见首不见尾,国网都出动了,却没有抓到他丝毫的尾巴。 总之,非常棘手。 “散股可能只是烟雾弹。”谢司珩又拧了拧眉心:“顾枫,秘密撒个通告出去,找个顶尖黑客。” 顾枫微微惊讶。 到底是没多说什么,他应了句是:“先生,我们手上的东西——” “顾枫。”警告慢慢的冷声。 顾枫立马垂下了头:“对不起先生。” 他不该明知故犯,那东西对于先生来说有多重要,轻易怎么会亮出底牌。 晌午,谢司珩还在会议中。 最近有个海外项目正在启动阶段,谢司珩盯得紧,马虎不得,抓人开会就抓的有些勤快。 也是因为这个,胃疼的毛病隔三差五犯。 刚好到了饭点,谢司珩手机叮的亮起一条信息。 他正坐在首位听下面的人汇报进度,只略微瞥了一眼手机桌面。 首先映入眼帘的几个字:“小叔叔!” 紧接着,又是一条:“记得吃饭哦!” 再一条:“不吃饭是不对的哦!” 连续三声。 将汇报工作的经理吓得停住了。 谢司珩眼皮一台:“继续。” 经理战战兢兢地继续。 顾枫特意坐直了身体,忍不住八卦地看过去,这个年代,谁还这么古董,发短信! 还是一连三条! 要知道谢司珩的手机都是特制的,所有网络信息都会自动过滤,不可能有什么广告信息能发进来。 但如果是发错了的,也不可能一次性错三条吧? 好好奇啊! 谢司珩注意到他的目光,伸出修长的指将手机抓在手里,目光一瞥而过屏幕上的时间,率先站起身:“先休息。” 刚刚接上刚才进度的某经理:????您不是让我继续说的吗? 谢司珩虽然经常不准时吃饭,但是他的餐都是有人专门负责的,荤素搭配营养调剂,由专门的食盒盛好送到他的办公室。 只是很多时候忙过头了,饭菜凉了就再也下不了筷子了。 顾枫跟着他出了会议室,将他的饭菜从食盒拿出来,规整的摆上桌,才说话:“先生,先吃饭吧。” ‘叮——’ 短信声又响起来。 陌生号码:“米饭别吃太硬的哦!” “......” 顾枫再次小心地试探:“先生,是不是手机出什么问题了——” 谢司珩轻抿了一口米饭,嫌弃道:“饭太干。” “......”顾枫想说这都是从您惯吃的私厨那里订过来的,以前天天吃怎么从没听过饭太干? 但是他只敢应:“是先生,我明天交代米饭蒸软一点。” 他还是好奇发信息的人是谁...... ‘叮——’ 陌生号码:“要荤素结合营养均衡哦!” 谢司珩终于划开了手机,伸手在上面轻点几下,而后似乎再也无法忍受一般一把将手机丢开了。 姜梨在床上打了个滚。 又打了一个。 手里握着个银色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一截对话框。 而后突然‘叮——’一声响起。 她看完了,殷红的唇勾起一丝弧度,笑的狡黠。 屏幕上的对话框,赫然躺着无聊两个字。 他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肯定是冷着脸将手机丢开。 但是这个力度,应该够他想起来吃饭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休息了半日,姜梨觉得精神头好了很多。 得了闲,找了件棉服套身上,决定出门。 不得不说,顾枫给她安排的房间是真的大,而早上送来的衣服也是真的多,还专门让人整理了一遍,全都挂在了房间附带的衣帽间里。 说没有半点涟漪是不可能的,她虽然对穿着不太在意,可是有个人能通过点滴看清她真正的喜好,在心上造成了细细密密的痒。 也也许,只是因为那个人是谢司珩而已。 第80章 多交交朋友 云姨对于姜梨的行踪向来是不关心的,可是今天她要出门,却被微微拦住了。 姜梨左右走了两下,云姨的拖把就随着她的走动移动。 一来二去,姜梨的不悦也被激了起来,站定:“麻烦借过。” 云姨将拖把一抻,本来对于昨晚谢司珩表现的种种就加深了对姜梨的意见。 一开始她觉得姜梨就是一个从南方接过来的连远房亲戚都算不上的乡巴佬,是一个上不了台面也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孩。 所以她故意,谢司珩不在家的时候她也不做姜梨的饭。 反正谢司珩从小到大是她看着长大的,情分在那里,总不会向着那个乡野丫头。 而且一开始接触姜梨的时候,她也确实是个温温吞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人,看着就是个软柿子。 可是两个多月过后,有一天她居然敢对着她冷脸了,她才意识到这个人似乎不太一样了。 不太一样的还有谢司珩对她的态度。 一开始的谢司珩很冷淡,家里多了一个人少了一个人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他也从来没有主动出声问过姜梨的情况。 云姨自然就觉得姜梨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对她没有好气是自然而然的,况且她本来就是谢司珩一个人的保姆,在商家那几年勤勤恳恳,老的下人都要敬重她几分,哪有去跟一个小姑娘低眉顺眼的道理。 可是最近,尤其是她回了一趟老家之后,再回来,总觉得哪里变了模样。 先是两个人从外面吃了晚饭回来; 其次是姜梨能很自然的进出谢司珩的书房; 昨晚因为姜梨晚归等她吃晚餐; 又因为姜梨生病在床前守了几乎一夜,虽然这个可以说是姜梨抓住他不放他不得已而已; 可是首先发现姜梨生病的人是他,打电话将自己的私人医生叫过来的也是他。 谢司珩这个人,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中间有好多年他在国外,直至完成了学业才回国接手了家业。 可是她一路看过来,谢司珩是什么性子她最清楚不过。 为人淡漠,甚至可以说是冷漠,总之绝对算不上什么好脾气,对人别说是亲热,简直可以说是拒人千里之外,更别说是身体接触了。 他从小就比旁的孩子要安静很多,不光自己安静,就连对周围的环境也有极度的噪音洁癖,不耐时,七分清冷的眸子看过去就带了满满的威慑感,令人不敢再犯。 在商家不光是下人,就连谢夫人跟他说话,也得挑他不忙的时候,而且应话的字数通常都在五字以内,能少说一个字绝对不多说一个字。 而沈慕溪,从小到大因为她的缘故才得以稍微靠近谢司珩一点,却也只是一点,努力了多少年,在谢司珩身边也是个小透明,平时若不是自己主动的勤快,谢司珩怕也是想不起来她的。 似乎从没有见他对什么事情上心过,做什么事情都是由着性子,事业也是,漫不经心的就将谢氏发扬到如今令b城的人闻风丧胆的地步。 b城趋之若鹜的世家公子里,哪个没有听过一句谢氏的谢总。 也因此,云姨虽然是个下人,但是比起其他人家的妈子婆使,总是多了几分傲气的。 她看姜梨就越发的不顺眼,心里直升起的气也微微有些压不住,脱口而出:“姜小姐,虽然我们都尊称你一声小姐,但是你不要忘本忘记了自己是打哪儿来的,先生待你客气三分,不过是念着你逝去父亲的面子,你可不要由此产生什么非分之想。” 她这么说话,对着一个未成年,着实是很不客气了。 既然她要把话说开,姜梨也没有什么意见,她斜斜地靠在了门关的吧台上,双手抱胸,笑了一下:“那请问,什么叫非分之想?” 她清明的瞳仁看向云姨,凝了一股漫不经心,脸上又都是好奇的表情,问的无比真诚。 “你——”云姨看不懂面前这个人究竟是故意装听不懂,还是真的理解不了她的意思,但是她毕竟多吃了几十年的盐,话要怎么说她还能不懂么:“总之,你还在上学就好好上学,父母亲早亡也是挺可怜的,大概你父母亲也没有教过你什么,可是先生还是个没有成家的,我这句话还是要说,为了你自己女孩儿家的名誉,还是安守本分跟先生保持一些距离。” 她瞧了瞧姜梨的脸色,而后者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眼睛里却迸出了一点冷意。 云姨又继续说道:“本来先生收留你也是看在上一辈的情分上,你可不能将这当成是理所当然,商家跟普通的小门小户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这些话停在耳朵里,还真是意外的耳熟。 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听过一模一样的一番话。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愣是将年少时的她说的羞愧难当,但是显然还没有说完。 “你若是能安守本分,我自然也会恭恭谨谨地将你当成座上宾,吃喝用度一概会周到体贴。” 云姨以为她没有说话就是听懂了她的意思,但凡有点自尊心的女孩子这时候也应该想通什么了。 她继续下猛药:“我听说,你们就读的意林中学,不光师资教育,就连住宿条件也是一流的,你们高二了学习紧张,每天来回家里学校两边跑也累得慌,而且你这个年纪就应该多交交朋友,你说呢?” 姜梨掩去眼里的冷意,脚变换了一个姿势,然后摸着下巴问道:“听说?听谁说?” “什么?”不知道她在问什么。 姜梨一笑:“我小叔叔说,意林中学的师资教育很不错,住宿条件也是一流的,我这个年纪应该多交交朋友?” 云姨这才发现面前这个人眼里都藏着冰刀子,明明是很年轻的一个女孩,身上却有她时常看的电视上街头小混混的戾气。 她不尤有些不自在:“是啊,先生对你也算是尽心。” 姜梨突然想爆粗口。 她想说去你妈.的尽心,这种话换作是以前她还会听信几句,可是现在,她重活一世了,面对这种一拆就能碎的言论,她恨不得回到从前自己抽自己两嘴巴子。 第81章 一笑尽是倾城色 而现在,她不是当年的姜梨了。 两人正说着话,大门却响起了门铃声。 云姨又看了一眼姜梨,才转身去开门。 “溪溪你来了。”跟刚才对着姜梨的口气完全不同,此时已经换成了宠溺的口吻。 沈慕溪还没有往里面看,一边换鞋一边嘟囔:“非得要得这么着急吗,我开着会就给你送过来。” 她说完了才抬起头来,看见了立在门关的姜梨。 对方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微微靠在吧台的身影清冷绝绝,乍一看,气场强大的让人以为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沈慕溪收起刚才对着云姨的微微不耐烦,转而换上平日无懈可击的笑容:“姜梨怎么没去上学,妈你们在聊什么呢?” 边将手上拎着的袋子递给了云姨。 “我刚才跟姜小姐说意林的住宿环境呢,小女孩的整天跟我和先生呆在一起,肯定很闷,溪溪你是过来人,你说是不是?” 闻言,沈慕溪眼角飞快闪过一丝笑意,但是她面上还是一副恳切的表情:“姜梨是在这里住不习惯吗?不过小女孩也正常,如果是在集体宿舍,大家有说有笑的,是会开心一点。” 姜梨冷哼:“沈姐姐想多了,没有不习惯。”她直接站起身越过两人:“也暂时没有要住集体宿舍的念头。” 她换着鞋,看向还站在原地的一对母女,微微轻咳了一声才道:“云姨,你说的本分我觉得很有道理,您既然负责照顾小叔叔的一日三餐已经辛苦,那别的事,还是少操劳一些才好。” 说完,不等回应,将门轻轻带上了。 徒留原地脸色一白一红的云姨,还有旁边有些怔忪的沈慕溪。 姜梨走了两步,身后已经传来车声,沈慕溪一手抓着方向盘一边降下了车窗,又恢复成那副仪态大方的样子,笑着问她:“姜梨,你要去哪,天冷我送你吧。” 姜梨双手揣在兜里,头上顶着她银色外套的帽子,朝路旁闪了闪:“不用。” 抗拒就写在脸上。 几次三番的接触下来,要说沈慕溪感觉不出来姜梨对她的敌意那是假的。 可是再怎么样,她一向以礼待人,姜梨刚来商家的时候她甚至买了礼物送给她,那时候也能看出来姜梨可没有像现在这样带刺。 现在别说是说两句话,就是她靠近都能感觉出来姜梨非常明显的疏离感。 她不喜欢被她靠近,甚至可以说——有一点点的惧怕。 也许惧怕这个词用的有些重,可是女人的直觉敏感,她肯定不会看错。 姜梨接着向前走,沈慕溪的车子就跟在她身边,她越是躲避,反倒勾起了沈慕溪的好奇心:“姜梨,是不是沈姐姐做了什么事情让你不开心了?你好像不是很喜欢我,但是呢,我还是很愿意跟你们这些小女生成为朋友的,你说出来,姐姐跟你道歉嘛。” 女人,尤其是成熟知性的女人,对自己总是会有一股莫名的自信,沈慕溪也算是高学历的代表,海外留学的经历,回国之后签的也是大企业,现在又自己创业。 从各方面看,除了家世,她没有任何拿不出手的条件,自然,对面前只有十六七岁的姜梨更多的是猎奇的心态。 这样的女人,往往八面玲珑,待人处事也就敏感上一点。 当然,再怎么玲珑也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小女孩产生什么同情感,她对姜梨的态度,当然是取决于谢司珩。 谢司珩非要带回家的人,处不好就是给她自己减分。 当然姜梨若是个好拿捏的也就罢了,不好拿捏,她费些功夫也是正常。 姜梨将帽檐压得更低,冷声:“没有,别跟着我。” 软硬不吃。 “是不是刚才你云姨说的话让你不高兴了?她也就是随口说说的,大概是看到你就联想到我小的时候,希望你多点玩伴吧,你的性子冷了点,跟同学之间还是多接触接触才好。” 她似乎是一口气念完个经才罢休,姜梨终于停住了脚步,看向她:“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接触?” 沈慕溪被她噎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姜梨已经揣着她的兜走了,留下一个高挑纤瘦又清冷的背影。 沈慕溪莫名的笑了一句:“真是个离经叛道的小丫头。” 深秋的大路两旁都是黄色的枫叶,红红火火连成一片,衬的黑色的柏油路像是一幅油画,风过,落叶翻飞。 姜梨推门进了一家街角的休闲吧,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望向窗外来往的行人。 “小姐,请问喝点什么?” 姜梨本身只是因为憋闷想要出门逛逛,但是天太冷她就不想走了,回去又要面对云姨,干脆就找了个地方坐。 “有牛奶吗?”她顿了顿:“草莓牛奶。” 这家店的服务质量很好,店员拿笔的手顿了一瞬,然后一笑:“新鲜的草莓给您鲜榨一杯好吗?” “谢谢。有铅笔吗?还有白纸。” 店员很快取了纸和笔过来,铺在棕色的原木桌子上,是雪白的没有沾染一丝杂色的白纸,铅笔的头上有一个很可爱的卡通头像。 草莓牛奶是本身的甜味,掺杂着草莓的酸,入口,将刚才的冷燥压下去不少。 她执了笔,开始专心在那张纸上落笔。 午后阳光恰好从落地的玻璃打进来,此时客人不多,服务员小槿就靠在吧台上,看向那扇窗前,脱去了外套露出里面卡通卫衣的女孩。 细长的颈微微垂着,仔细的看着手下的画纸,年轻的面孔白皙细腻,大眼睛上的睫毛被窗外的阳光打下了一层影子,覆在纸上,随着眨眼像是一只扑闪的蝶。 明明是稚嫩的面孔,却叫人看出几分惊心动魄的漂亮。 窗外甚至已经有人驻足瞥来惊艳的一眼。 只是那女孩对这些浑然不知,她动作飞快,那纸上赫然多了几道黑影。 细长莹白的手握着铅笔的一端,那铅笔,生生被她握出了千金的滋味。 可能是小槿的目光太过直接和坚定,女孩儿最终微微抬起头来望向她,眼中有疑问。 小槿倏地脸红了,连忙直起身来摇了摇手:“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 这么一个小姑娘,窘迫的可爱, 姜梨轻笑:“没事。” 一笑尽是倾城色。 小槿脑里蹦出这句话,只觉得,惊艳绝绝。 第82章 是不是亲生的还不知道呢 虽然如今是北方的冬日,可是小槿却觉得,面前的小姑娘笑起来,带来了三分春日和馨,三分江南水乡的温柔。 与她刚才进来的时的状态完全不同。 低头画画的姿势也是全情投入的,仿佛与外界隔开。 不多时,店门又被推开。 因为是工作日,所以店里来往的客人不算多,小槿站直了身体看向进来的新客人:“欢迎光临。” 厚重的玻璃门被重新合上,一个老人,微微撑着一根拐杖站定,因为是光头,所以即使面上爬满了皱纹,也没有显得年岁很老,他的目光只是微微一扫,就停留在了窗边正埋首作画的女孩身上。 皱纹纵横的眼角没有什么情绪,或者说是情绪被掩藏,面上是毕恭毕敬的,伸手制止了小槿的服务,拄着拐杖一步步朝那人靠近。 感觉得到身前传来暗影,并且很久都没有移开,姜梨终于抬头看向了来人。 这一看,刚才渐渐被抚平的冷意又窜了上来,划过眉梢,最终只剩下躁意。 “小姐。”那人微微俯首。 ‘吧嗒’一声,姜梨手中握着的铅笔被她搁在了桌上,面前的画纸已经七七八八快被写满了一张纸,上面的笔画虽然潦草,可看得出来,画得是一棵树。 落叶纷飞,铺满了整个街道。 她靠回背椅里,双手抱了胸,抬首,是平淡的目光:“可不能随便称呼。” 小槿看着她又恢复了原来状态,冷冷的,生人勿近的姿态,这么年轻,却像是看遍了世态炎凉的老人。 刘管家也不再多拘着礼,伸手将座位的椅子拉出来,坐上去,拐杖放置在一旁,伸手漫不经心的捶着左腿。 似乎是有什么旧疾。 “终于不是学校也不是商家,老刘叫人盯着小姐,可算找到个说话的空间了。” 然后才一笑:“小小姐的性格,跟当年大小姐还真是有些像。”他回首示意小槿过来,又说:“一样的清冷孤傲。” 提到的那个人倒是叫姜梨微微僵了僵,而后无风无波地回:“像不像又如何,终究不是你们盛家的人。” “话不能这么说,这么多年,老爷他一直在找小姐,只是辗转多年,才知道原来去了南方。”他像是在叹息:“如今人老了,也不过是对儿女后辈有点念想,小小姐还年轻,不能体会到这种感觉。” “是。”姜梨直接了当:“那就请回吧。” 她丝毫不避讳自己的抗拒,或者说是厌恶。 刘管家原本以为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很好哄,也很好控制,拿出盛家来谈条件,保证一拿一个准,毕竟那样的门楣,谁不想不想攀附结交,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虚荣心又强,被认准了说是盛家的孙女儿,怕是没有一个人会拒绝吧? 但是第一次,第二次,面前的女孩表现出来的都是明晃晃的不屑,就算是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亲人,也丝毫没有犹豫的拒绝了。 他似真似假的打量着姜梨,可是却没有从她脸上看到除了冷漠之外的任何东西。 头一次有这种抓不准小女孩心思的时候,刘管家原本抱着的别的心思,转而却变成了猎奇的心态。 他不紧不慢的点了杯热茶,并没有因为姜梨的话而离开,反而一手握着拐杖的一头,细细地摩搓。 最后低低一笑:“小小姐现在是仗着商家在背后给您撑腰,看不上盛家的小门楣了吧,可是您要知道,商家终究是别人的,盛家好歹姥爷是亲生的,孰轻孰重,小小姐现在年纪小怕是掂量不明白。” 姜梨拿起桌上的草莓牛奶喝了一口,醇香酸甜的味道入口,莫名觉得心下的情绪好了一些,挑眉看向他:“我是不是亲生的尚且不清楚呢,刘管家这么早就下定论吗?”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周围几乎是听不到的。 可不知道怎么,两个人坐在那里,女孩清冷,老人身上则带着沉着的气势,他虽然面上恭谨,可是一身打扮却也不俗,令人不由的不敢靠近。 再进来的客人都坐的离得远远。 听完姜梨的话,刘管家倒是沉思了一会。 而姜梨自顾自端着那杯草莓牛奶细细摩搓,直到指尖生出暖意,她的样子,的的确确像个胸无城府的小女孩。 所以她这句话,应该是很自热的反应,未作思考脱口而出的。 刘管家突然发出一声叹笑:“也是,怪我太着急,追查到了大小姐的踪迹,顺藤摸瓜的找到您这里来,没有章法就下了定论,看来真是老刘的疏忽了,大小姐照顾长大的孩子,也不一定是亲生的,只可惜她过世的早” 似有似无的一声叹息。 他起身,一杯热茶一口未喝,又微微俯身跟她道别:“既然这样,老刘就不多作打扰了。” 他撑着拐杖慢悠悠的走出去。 很快就有人进来结了账,望向姜梨这边两眼,将钱轻放在台上,转身又离开。 出得外面,与室内的暖和完全不同,寒风凌冽,他帮刘管家打开了车门,边小心翼翼地问:“二叔,我们就这么回去了?” 刘管家一派悠闲的坐在后座上,轻眯起了眼,笑的一派老成:“她刚才倒是提醒我了,是不是亲生的还不知道呢——” 他顿了顿:“更何况,我还以为是个好拿捏的,结果却是个直肠子的硬气派,这种的,找回去不听话有什么用。” “那——”青年不懂他的意思:“就这样算了?老爷子那边怎么交代?” 刘管家伸手捏了捏眉角:“只要不让他见着这个人,其他的还不好说么?” 青年了然,微微震惊:“您是说?” “行了回去吧,争这一会功夫有什么用。” 黑色爵士很快消失在巷尾。 小槿将几张整钞放进了盒子,莫名的看向还坐在原地的的小姑娘。 刚才那个老人进来时,明面上一身的风度教养,可是却也带着摄人的威仪,她连正眼直视都不敢。 第83章 对小朋友的期待太高 可是这个小姑娘明明比她小不了几岁,却在跟他说话的时候漫不经心,他微微俯身行礼的时候,她是无波无澜的打量。 她刚刚送热饮的时候隐约听到了几句他们的说话。 她拿着温热的牛奶走近,给姜梨的杯子重新斟上了牛奶,才微微地问:“你没事吧?” 姜梨正在走神,闻言微微偏了头,看向这个一脸诚挚的姑娘:“什么?” “刚才那个老人好像提到了你的母亲。” 原来她听到了。 姜梨回过神微微一笑:“过世很多年了。” 久到她都快忘记她的样子了。 “你......你不要伤心啊。”小槿将她的牛奶推近一点,她发现,这个小姑娘好像很喜欢这杯奶,喝的时候脸上会出现满足。 姜梨本来没有伤心,她这么一说她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转开了话题:“这个牛奶,续杯免费吗?” 她眼里有些小揶揄。 小槿被她的面容惊艳,支支吾吾地摇头:“刚才那个人给了好多钱,够你续杯到下半夜了。” 见姜梨跟她说话的时候还算平易近人,她平时也是个话多的,话匣子就有些收不住了:“刚才那个人的来头好像很大。” 姜梨微微别开眼,将桌上的那张画纸拾起来,摇摇头:“一个稍微有些野心的老人罢了。” 她不愿多说了,那幅画拿在手里端详了片刻,她伸手想要揉成团。 小槿飞快的摁住她的手:“你想做什么?” “画得不好。”姜梨淡淡道。 她很多年没有动手画过画了,尤其是素描,落笔间少了沉稳。 小槿从她手上抢过了画,叠好了,期期艾艾:“那送给我吧?我瞧着很喜欢。” 姜梨无可无不可:“你喜欢的话。” 话还没说两句,门又被推开了,这次不同刚才的力道微伸,来人直接将门推得大开,灌进来的冷风一时冷的众人打了个寒颤。 姜梨尤其,她没有穿外套,感着冒,被风一吹,两声清咳。 这样的样子又卸掉了清冷,多了两份羸弱。 小槿不由的转头去看进来的人,心下是有些微微不满的,她莫名的对姜梨有着一丝维护,刚想回头说一句:请轻开轻合。 那人却已经直直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姜梨好不容易止住了咳,鼻子里又窜进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不是很浓郁,可是这样密闭的空间加上她近日异常敏感的喉咙,忍不住又咳了起来。 江余航居高临下,看着一张白皙的小脸咳成了嫣红的姜梨,眉梢一挑:“莫不是我魅力如此巨大,以至于小朋友你见到我这么激动?” 姜梨咳得说不上话。 小槿往她身前一挡:“这位先生,旁边坐吧。” 小脸微仰,活脱脱一副老母鸡护仔的架势。 她个子不高,骨架也是小小的,只是一双眼睛格外的大。 江余航退后一步:“哎可别这么看着我,我刚进来,什么都没干呢。” 小槿没好气地重复一句:“麻烦自己找位子坐。”说完了有些着急地看向咳得停不下来的姜梨,想伸手给她顺背又不敢。 江余航在旁边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出其不意的伸出手,往姜梨背上拍了两下。 他是个粗人,常年在现场各种案发地摸爬滚打的,出手哪里知道轻重,猛地两下,差点将姜梨拍在桌上。 姜梨的应激反应就是伸手一扯,一个反锁,他堂堂一米八几的个子,愣是被姜梨反压在了桌上。 “......” “......” “咳咳咳。” 江余航甚至忘记了反应,脸先着地,半张脸被狠狠压在了桌子上,身后女孩简直是令人震惊的强劲。 周围已经发出一圈的吸气声。 姜梨还冷着脸,眸角绯红。 “啊呀呀呀小朋友,我刚才可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给你顺顺气,你看你咳得都快背过去了,你快快快放开,这么多人呢,男女授受不亲。”他又开始张口浑话。 反正便衣的时候,丢不着局里的脸。 姜梨放开了,嫌弃似的抽了两张湿巾擦了擦手,才对着还没回过神来的小槿说话:“你去忙吧。” 小槿闻言,从震惊里抽回神来,连忙点头:“哦哦哦好。” 边一步三回头,生怕江余航对姜梨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小姑娘,等等,给我点一杯热牛奶,跟小朋友一样的也行,她这个看起来还挺好喝,要热的啊。” 江余航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施施然坐到了椅子上,饶有兴味:“小朋友,练过啊?” “有事就说。”姜梨冷冷出声,猛咳之后的喉咙间藏了一丝沙哑,她已经尽力压制,可还是分明能辨别。 “你说,你这个身手,有没有可能会凌波微步?”江余航坏笑地摸了摸下巴,似真似假,他唇边胡子拉渣,依旧是那副不修边幅的模样。 更衬得五官立体。 姜梨像看智障似的看向他。 “哎好吧,可能是我对小朋友你的期待太高了。”他转而翘起了二郎腿。 只是眼睛却没有漏掉姜梨的半分表情,细致的观察她微小的反应。 他刚才开车路过,一眼就看见了落地玻璃窗里的姜梨,没有犹豫的停了车过来,就是觉得有些不甘心,他认定姜梨身上藏着什么东西。 好吧,也也许是靳衍的事情他实在没有思路,所以才想钻着空子找谢司珩的大侄女下手。 这么想想他其实挺无聊的。 可是靳衍的行踪神出鬼没,他要是不搭上谢司珩这根线,怕是等到过完年他也蹲不出来一点线索。 可悲乎? 悲。 他的饮料上来了,粉粉嫩嫩的跟姜梨桌前那边一模一样,喝了一口,呛了满嘴冰渣。 “小姑娘,不是说要热的吗,怎么这么冰?”他不满地看向小槿。 小槿耸肩:“不好意思先生,手一抖,放错了,但是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娘们唧唧的还喝热的呢?” 她平时就是个活泼的,没什么包袱,开心了就笑,不开心就怼,没有什么顾虑。 江余航被她怼的一口牛奶差点喷出来,忍了半晌,豪气万千地将嘴里那口牛奶吞了。 姜梨只略微抬了抬眸,‘娘们唧唧’地捧着她那杯温牛奶喝了一口。 第84章 你在框我 这样一个简单的午后休憩时间,三番两次有人寻上门来,姜梨只觉得这些人怕是都将她当成好消遣的了。 所以她换了个姿势,不退反进:“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从我小叔叔那边下手,反而抓着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 联想到刚才她那力大无穷的手劲将自己按在桌上,再看看现在面不改色说着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江余航默默地觉得这姑娘的语文学的不怎么好。 他笑:“这不是你小叔叔不买我的账么。” 他摸摸鼻子,表情不无心虚。 心道我可不是因为你是谢司珩大侄女才找上你的,那天晚上监控器拍到的影子,相似身段的姜梨又巧合的出现在谢司珩身边,才令他不得不怀疑这里边有什么。 但是这些话现在说也还早,谢司珩这个人精的跟什么似的,若姜梨早就参与在他的行事里,他怎么也挖不出什么。 可是他那天将那一片所有的监控都调出来了,谢司珩的行踪没有隐藏的很彻底,甚至有点故意露出马尾的意思,一路上监控器拍到的画面不少。 而那个神秘的黑影,除了在那个暗角里拍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其他却都无迹可寻。 这样对比之下,黑影出现在那处地方的目的就耐人寻味起来。 “我小叔叔不买账的人多了去了,你要从我这边搭上什么关系,恐怕找错人了,我小叔叔这个人,你接触过,应该了解一些。” 可不是了解么,淡漠随性,软硬不吃。 可是——“小朋友你可别妄自菲薄,再说了,你想错了,我不是想要搭上什么关系,想来也是还没有跟你做过自我介绍,难免唐突了,那什么我姓江,梨川刑事科的队长。” 姜梨点点头:“江叔叔好。” 比谢司珩略微小了两岁的江余航:“......客气客气。” “我不太理解刑事科的意思,但是一听像是重刑犯的审查机构,我小叔叔是犯了什么错吗?”她面上带了丝焦急。 江余航仔细观察她脸上的表情,又确实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恐慌,担忧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一点都不像是装的。 他摸了摸下巴:“你小叔叔没事,就是有件案子跟他有些关系。” “那请问,你想从我这边知道什么?” “也不是想要知道什么,就是有几个小问题想要问问你。”现在倒是轮到江余航有些犹豫了,对面的小姑娘似乎是真的对于谢司珩的事一无所知,万一这小朋友回去告状,八成谢司珩会更加看不爽他。 本来就够讨人嫌了。 这年头真不容易。 算了,来都来了,豁出去一把:“你有没有听过靳衍这个人?” 这两个字他压得很低。 “靳衍?”姜梨跟着念了一遍,面上出现思索:“似乎是听过的。” 江余航微微睁大了眼:“听过?在哪里?你仔细回忆回忆!” 他那激动的神情,就差拿出录音笔了。 姜梨毫无城府的一笑:“要我说,江叔叔你总得先告诉我,这个人是谁,跟我小叔叔是什么关系吧?” 这就有些为难了,靳衍是在逃的重犯,江余航要是说了,就有违背工作原则的嫌疑,他一个刑侦队的,犯人的信息是不能透露的。 而且,面前这个小朋友确定不是在套的话么? “你是真听过这个人还是假的,我怎么感觉你这个小朋友在框我呢。”他想要点根烟,可是室内禁烟的牌子就在他正前方,无奈就掏了打火机出来玩。 他一向喜欢滑轮的,喀嚓一声,火焰窜起,映着他的脸轮廓分明。 “江叔叔你又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又怕我骗你,这么矛盾,那还不如不聊了呢。”她有些遗憾。 江余航咬咬牙,虽然心底总有种掉坑里的感觉,但是又莫名其妙的想要相信眼前这个人。 顶了顶上颚,他道:“靳衍是个走.私犯,这么多年,来往中东亚太地区,倒卖名品,是个惯犯。” “既然是个走.私犯,跟我小叔叔又有什么关系。”姜梨直直地盯着他的表情。 “我要知道的话还怕拿不下你小叔叔吗,只不过大胆一猜,靳衍手里怕是有你小叔叔要的东西。” 看来他也是真的不知道。 “那你想要我小叔叔做什么?” 这小朋友,逻辑强着呢,一点缝儿都不漏,江余航渐渐的都快打消自己给她的疑虑了,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谢司珩的行动,如果她没有撒谎的话。 “坦白说,你小叔叔查靳衍的日子怕是不会比我们少,而且他掌握的线索比我想象的还要多一些。” “哦,我懂了。” 江余航顺着她的话问:“什么?” “你们刑侦科的人,本事还不如我小叔叔一个外行的。”她顿了顿又道:“不过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们,我小叔叔摆明了不想跟你合作,论亲疏远近关系,我怎么也帮不到你们头上吧?” 这一段话说的江余航哑口无言,这小丫头当真是鬼精鬼精的,他能怎么办,话都说了一半了。 “小朋友,人呢起早贪黑,不过是为了点名利由头,而我们刑侦科的人做事情出发点自然不是为了这个,往大了说也算得上是保家卫国,你年纪小,老师也是教过这些厉害关系的吧?” 他往后,整个身子懒懒地靠在了椅背上,长腿微伸,四仰八叉的,好不正经。 姜梨于是也就做出了乖乖市民的模样:“您说的是,可是我们这些小市民,一没有违法乱纪,二没有招惹是非,也不能强人所难吧?” 得,这嘴刁的,江余航差点气笑了。 “好说,小朋友,你不就是觉得我们出不出手跟你小叔叔没什么关系吗,我可就得告诉你,靳衍这个人有多危险,他要只是走.私倒卖古董名品也就算了,可是他为什么能逍遥自在在外面这么多年,难道你不怀疑他的实力吗?若是你小叔叔一味的追查,惹恼了他,你猜他会不会做些别的举动。” “你小叔叔是个商人,平时再警觉,也不可能跟个走在暗巷里的人斗,而我,我手上有警力。”他目光斜斜,一派笃定。 “啊——”姜梨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震惊了神色:“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一件事。” 第85章 条件 江余航不由神情肃穆:“什么事?” “前几天,我跟小叔叔吃饭回来,莫名其妙的暗处飞来一支飞镖。”姜梨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你说会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个靳衍?” “八九不离十。”江余航没想到还有这回事,姜梨说出来,他只觉得又跟靳衍失之交臂一次,不由有些着急:“谢司珩派人去查了么?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姜梨摇摇头:“当时天太黑了,而且,我小叔叔显然不想让我知道这件事,什么都没说,不过你说,那个坏人会不会再次出来谋害我小叔叔?” 她这时的神情,显然是信了江余航的。 听着坏人,谋害这样的词,他叹笑,还真是小孩子的心思,他果然应该是想多了。 心思转了一道,他决定昧着良心暂时性的策反一下这个小朋友:“若是说没有伤及你小叔叔什么,那看来靳衍或者说是那个幕后黑手暂时没有将事情闹大的意思,担心的话还为时过早,你小叔叔也不是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 “但是吧——” “但是什么?”姜梨焦急的追问。 “但是呢,你若是能稍微多留意一下你小叔叔,听到靳衍行踪的时候稍微跟我透露透露,我这边肯定安排人暗里监察监察,确保你小叔叔的安全。” 姜梨问的直接:“你说的安排人,就是你自己吧。” 轻咳一声,江余航没搭她的话:“当然我们内部也一直在找靳衍的蛛丝马迹,我们有更全的网络系统,只要他冒出头来,这次我觉得不会再疏忽。” “这次?”姜梨抓住了重点:“就是说有过上一次?疏忽?他出现过,然后你们没有抓住人?” “那什么——人难免会有轻敌的时候。” “没有那么简单吧,我小叔叔拒绝跟你合作,是不是跟你的上次有点关系?”姜梨直勾勾的眼神很明白,她已经自动默认了。 江余航哑口无言,想起上次的事情他只有理亏。 一向刚肃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 上次的对话姜梨是听了个一清二楚的,她说出来也是故意调侃,降低江余航对她的疑虑而已。 也不是说要隐瞒什么,可是江余航这个人,目前是不是完全可信,她还不能确定,而且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别人有特殊技能。 在世人眼里,你移动速度快,反应能力迅捷,跟常人不一样,这些都会变成隔阂,会在跟你的交往中画上一条清晰的鸿沟。 这些,她都曾体会过。 “哎小朋友,你是装的吧,那天晚上我跟你小叔叔说话,你是不是都听见了?” 姜梨却是不想再聊下去了,她直入主题:“十一月二十四号,盯紧我小叔叔。”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江余航完全没有防备:“什么?” “就这样?没了?” “不然呢?”姜梨看向他:“记得派点人,既然你都说靳衍难对付,那么作为我告诉你们的条件就是,保证我小叔叔的安全。” 说完,她穿好了外套,走至柜台前将那支铅笔归还,开门出去了。 落地窗外的女孩一双腿细长笔直,银色的外套在阳光下闪着光,衬的整个背影熠熠生辉,她抬头眯眼看了一眼阳光,这才迈开步子,消失在转角。 江余航一口将自己的草莓牛奶喝完了,胡渣上留了一圈白色,半晌,有些意味深长的摸了摸鼻子。 总觉得哪里不对。 可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问到了想问到了。 想知道的,好像也知道了一点。 甚至是已经提供了明确的日期。 可他怎么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拍脑袋。 知道了,姜梨虽然每个问题都问的平淡无奇,明摆着就是满满的好奇,他也就顺着一个个说了,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可是! 这个小朋友分明跟他要了条件的! 作为靳衍行踪的交换,就是他,刑侦队中队长江余航,以后要兼职谢司珩的保安队长? 是这个意思吗? 且不说姜梨提供的消息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这事肯定也是不能让谢司珩知道的,所以他的行动需要保密。 如果靳衍出现一切顺利,在谢司珩拿到他想要的东西的前提下,他可以来个瓮中捉鳖。 如果靳衍出现却不顺利,他也只能在暗中潜伏保证谢司珩的安全,并且关键时刻可能还需要助力。 左右他的第一要务可不就是谢司珩的兼职保安队长吗? 无奈一笑,江余航摇了摇头:“年纪不大,谈判倒是挺在行。” 话没说两句,有利的条件却都在她那边了。 要说这人不知道点什么,他现在也不相信了。 正想着,桌面啪的扔下来一本账单,抬头,就看见面前小姑娘虎虎的脸:“一共48块!” “你们这什么牛奶,这么贵?”江余航一个糙汉,什么时候进过这种场合。 小槿表情凶凶的:“新鲜的牛奶新鲜的草莓,看在刚才那个小姑娘面上还给你打了八折,知足吧!” “为什么我喝的牛奶要看她的面子打折?”江余航不服,他这张脸,在他们队里就是颜值担当,只是最近太忙没时间打理,胡渣多了两簇而已。 小槿都不是凶了,表情都有点嫌弃了:“要不是她长得好看——”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却已经足够明白了:要不是她长得好看,你这张丑脸,还打折? “......” 姜梨刚回到别墅门口,却迎面遇上从车库走出来的谢司珩和顾枫。 顾枫跟在他身边提溜了一袋文件,左手还有个精致的盒子。 这个点,谢司珩这个工作狂怎么会回家。 顾枫已经看见姜梨了,招手:“姜小姐,刚从外面回来呢?” “嗯。”姜梨走近,吸了吸鼻子,乖乖喊人:“小叔叔,顾大哥。” “你们?”姜梨看着顾枫手上的东西。 “哦,先生有个很重要的文件忘家里了,干脆就回来办公,我给先生送上去就走。”他说着,又将左手的盒子递给了姜梨:“姜小姐感冒不知道有没有胃口,这家的蛋糕有一款酸甜口的,不腻,刚才我跟先生路——” “话多。”谢司珩冷声,走近两步,突然伸手覆在了姜梨头上。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叫姜梨愣了愣。 第86章 暴暴躁躁的 她在室内待的久了,接触了室外的空气,因为温差脸颊上升起了一团红晕,说话的声音也哑哑的,看看上去还是病态的样子。 触手的温度是正常的,谢司珩这才撤了手。 又道:“麻烦。” 姜梨:“......” 唉,她小叔叔的脾气是越发的古怪了,没事就爱怼她。 不过他的手暖暖和和的,覆在她凉凉的额头上,只一瞬间又扯走,徒留一点温温的触感在额头上。 她探手去接顾枫手里的蛋糕盒,眼角是小女孩看见喜欢食物的欣喜:“是什么味的?” 她一动,带起身上似有若无的一股牛奶草莓味,甜甜香香的,窜进谢司珩的鼻间。 顾枫也闻到了,他笑的了然:“买的草莓味的,我记下了,小姐喜欢草莓味。” 本来是误打误撞买了草莓,没想到刚好是她喜欢的。 “谢谢顾大哥。”她像宝贝一样揣怀里了,也不怕蛋糕化开。 谢司珩已经走在前面,顾枫努努嘴,示意姜梨去感谢那位‘投资人’。 三个人两前一后进了屋,姜梨脸上已经没有离开时的冷淡和躁意,云姨的看见她手里抱着的盒子,手上打着毛线的手顿了顿。 而后才起身,走到门关要帮谢司珩拿鞋子:“先生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谢司珩淡淡地制止了她的动作,换了鞋,才道:“无事。” 他对人一向是冷淡至极,鲜少有话多的时候,便是云姨照顾他到大也从来都是主仆有别,更何况他的生活趋于简单,其实多一个云姨不多,少一个云姨也不少。 他依旧是对待以前老宅的下人一样,淡漠疏离。 上了两步台阶,人却停顿下来,回头:“姜梨。” 要去厨房拿餐具吃蛋糕的姜梨后背一凛:“在!” 这个模样,活像上课吃零食被抓包的反应。 “倒杯水上来。”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枫望望云姨,望望姜梨,感叹一句:先生果然体恤老人,水都舍不得让云姨倒。 而且,他刚才没有看错的话,他家先生在听到姜小姐那句‘在’的时候,眼底清清楚楚划过了一丝笑意。 姜梨将水杯搁在桌子上,顾枫已经放了文件出去了,她折回去,坐在平时写作业的桌子面前,小心翼翼拆她那个小蛋糕的包装。 仿佛是什么珍宝,手指掂起包装盒两边,扒拉开,露出里面红色蛋糕体,上面还有一颗一看品种就很名贵的草莓,娇艳欲滴。 姜梨用叉子叉起来,颠颠儿跑过去往谢司珩面前送:“小叔叔,给你吃。” 谢司珩看着伸过来的手,叉子间那颗草莓红彤彤的,散发阵阵香气。 对于这种分享型的进食,谢司珩当然不能接受,他微微别开脸:“自己吃。” “好嘞!”似乎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下一秒姜梨已经将草莓送进自己的嘴里。 仿佛她刚才的问话就是礼貌性的一般,压根没指望他会吃,或者说巴不得他说不吃。 整个眉头都舒展开,姜梨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美味两个字,重新又挪回自己的位置上。 无言了片刻,谢司珩想到什么又抬头去看她:“只准吃一半。” 本来一个小蛋糕没有什么,可是她现在还生着病,甜食吃多了容易腻人胃口。 “......”姜梨将最后一口送进嘴里,嘴角还沾了些奶油,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向谢司珩。 相顾无言。 “是没给你饭吃?”谢司珩突然出口。 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孩吃东西能将嘴巴张成血盆大口,让谢司珩不禁想到那些饿了十天半个月的逃荒难民。 将蛋糕吞下了,姜梨才小声作辩解:“谁说蛋糕一定要小口小口吃,大口吃才能充分体会它的美味,不然一点一点的挖,还没感受到味道呢,嘴巴里就没了。” 她倒是说得一本正经。 谢司珩不想跟她在这种无聊问题上辩解,转而又问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喜欢草莓?” 刚才在外面,她身上分明都还带着草莓香气,这会儿转眼又吃完了一个草莓蛋糕,令他不禁怀疑那种酸酸甜甜的食物为什么能带来这么大的诱惑力。 莫名其妙其妙就喜欢了,姜梨也说不上来。 可能就是那股子甜酸味能掩盖住别的一些情绪吧。 她答:“大概是难过的时候吃到的东西吧。” 难过? 谢司珩从她脸上看到一丝一晃而过的恍惚,但是如何难过,为什么难过,她却没说。 知道她不是那种主动将心事托盘而出的人,谢司珩也不是那种会追根究底的人。 可是他却忽然感到一丝微微的烦躁。 到底为的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姜梨却已经笑着望过来,藏着狡黠:“小叔叔,你终于开始关心我这个青少年饮食兴趣了,下一步要不关心关心我的心理健康吧?” 不用下一步了,下一秒姜梨就被赶出了书房。 “唉,暴暴躁躁的。”姜梨伸了个懒腰。 晚饭果然开始打太极。 姜梨面前一碗白米饭,拿着筷子半天没有刨出来一个坑。 谢司珩斜眼过去,她就抄着筷子吃了两颗米。 最后,可怜兮兮的投降:“小叔叔,我真的吃不下了——” 尾音拖得无限长。 换成平时谢司珩哪里会管她,半个月之前就更不用提了,她没在餐桌前吃饭他都不会关心半句。 可是今天他像是就跟她杠上了:“没吃完,不许走。” 惨绝人寰,赤果果的虐待啊!!! 脑子里划过了三个感叹号,但是姜梨怂,她不敢直接大呼小叫,声音还是弱弱的,像只猫:“可是我刚才吃了那个蛋糕。” 谢司珩瞥了她一眼,意思很明白:免谈。 犟不过,又往嘴里趴了两口饭,平时觉得米饭是世界上最香的东西,今天觉得,这是她最大的绊脚石。 她又求饶:“小叔叔,那我晚点再吃行不行?” “不行。”绝情的两个字,顿了顿,补了一句:“半碗。” 姜梨以为自己没听清:“什么?” 谢司珩是不会重复第二遍的,侧脸看,下颌骨绷的紧紧的,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姜梨连忙点头,得了便宜不敢卖乖:“哦哦哦,半碗,好的好的,我马上吃。” 说着往嘴里塞了一大口。 第87章 所谓的证据到底是什么 这一口去了碗里的一半,嘴巴鼓成了仓鼠,嚼的艰难。 “......”周身冷气退了一半,谢司珩只剩无可奈何了。 等吃罢了饭姜梨晃悠到谢司珩书房,他又问:“药呢?” 姜梨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涨的难受:“吃了,小叔叔,你是不是为了让我吃药才逼着我吃的那半碗饭,你早说嘛,我刚看了说明书,那药饭前也能吃的。” 谢司珩不说话,鼻梁上架着的眼镜闪着银光,微微俯身看文件,光打下来,如坠入了漫天星河,如切如磋,如雕如琢。 姜梨看痴了,冷不丁吞了口口水。 第二天病已经好了个七八成,姜梨到了教室却发现气氛大不对。 这个中游水平的班级平日里总是叽叽喳喳的闹成一片,而今天却格外的安静,个个埋首看书,也不知是真是假,总之看上去格外认真。 姜梨来得晚,刚到两分钟自习课的下课铃就响起了。 她从包里掏出前天的作业本,想起昨天没来,作业是要补得,便看向这个班里唯一熟络一点的宁朝:“宁朝,昨天的作业本借我。” 本来宁朝的成绩,抄他的作业就等于自杀,但是姜梨又不在乎答案对不对,她只要不被不做作业投诉就行了。 宁朝从包里掏出作业本,递过去,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但是到底没有说什么,递了作业本又回过脸去了。 安安静静的教室里,姜梨的那句话格外清晰,这才开始三五双眼睛望过来,全都看向了姜梨。 跟宁朝的欲言又止不一样,他们的眼神里除了有点防备之外,还有忐忑的怀疑,有的甚至已经是赤果果的敌意。 这样成片成片的视线姜梨不会感觉不到,她一一看回去,眼神清明:“有什么事直说,不用拿眼神来吓唬我。” 她话说出口,那几十双眼睛又刷刷刷的转回去了,好像被针扎了一般,带了点莫名的惧意。 宁朝忍了忍,到底是没有忍住,一拍桌子站起来,走到了姜梨桌前,小声问:“姜梨,你昨天怎么没来学校?” “发烧请假。”大早上,她的喉咙不难听出那丝哑意。 宁朝咬了咬下唇,有些挣扎:“你有没有看出来我们班今天哪里不一样?” “我又不瞎。”一个个看她的眼神仿佛她是吃人的怪兽一样。 “不是他们,你没发现,少了个人吗?”宁朝朝她旁边的位置努努嘴。 姜梨从来不关心宋筱是不是来上学,但是她除了特殊情况一向都是好学生的做派,从来不迟到早退。 但是今天,位置上的空空如也,人还没到。 “所以?”所以这事跟宋筱有关系? 姜梨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情绪,未及想,唇角已经凝起一抹冷笑。 她话刚落,门口就出现一个身影,伴随着三分清咳,鹅黄色的羽绒服映入眼帘。 程瑜已经起身跑上前去拉她:“筱筱你怎么这么犟呢,身体都这么不舒服了还坚持来上课,老师都说了你要好好休息。” “咳咳——我没事,咳,谢谢你程瑜。”宋筱一张脸咳得通红,脸上全是病态,一张嘴唇惨白。 一眼看去,是个病重的娇美人。 程瑜将她扶进了座位,宋筱看到姜梨的时候脸上微微闪过了一丝怕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周围的人都看的完全。 然后她淡淡的打招呼:“姜梨你来了。” 程瑜的急脾气是半点都压不住的:“你是因为谁才变成这样啊,还问她,你看看你都有后遗症了,整个身子都是抖的。” 宁朝听不得程瑜这样呛姜梨,抢先说话:“什么后遗症,这件事究竟怎样,还没有盖棺定论呢!” 程瑜冷笑:“宁朝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吧,你自己回想一下,自从姜梨来了我们班,有发生过什么好事么?不是假意自己受伤害的筱筱被当成众矢之的,就是背地里耍手段把筱筱变成这副样子!” “话说清楚,假意受伤?背地里耍手段?”姜梨凉凉的看过去,眼神不带半点温度。 程瑜被她看的一阵后脊发凉,但还是挺起了胸膛怼过去:“不是你还有人,证据确凿,你故意把筱筱反锁在厕所里,那么冷的天,她被困在厕所直到半夜!” 原来是这样。 姜梨想起前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她因为感冒不舒服,在教室待到最后才走,出门的时候去上了一趟洗手间。 意林的建筑都是大手笔,就算是洗手间,落地面积也是极大,又都隔成了换衣区和厕所区,中间还隔了一道墙。 她还记得那天出来的时候听到的厕所隔壁的响动。 她漫不经心地转动手中的笔,流畅的转了两圈,重新握回手心里,抬头,平铺直叙地问:“证据确凿?” 唐艺想要伸手去拉她的袖子,伸到一半又缩回来了,她说话,是小声的:“姜梨,这个事情不是什么大事,我已经跟老师说了不追查了,程瑜你也别说了。” 她脸上的诚恳表现的明明白白,仿佛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真心实意。 “筱筱!”程瑜急死了,好不容易找到个打压姜梨的机会,还有可能将她从意林赶出去,怎么能说放过就放过! 宋筱拽着她的手,微微摇头,眼里一派赤诚。 姜梨慢悠悠的点了点头:“不追查了。”顿了顿,“不行。” 周围一阵吸气声。 宋筱都已经这么大度地说不追究了,姜梨这时不知死活的说不行,她知道说这话的后果吗? 宁朝也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衣服:“姜梨。” 这么看来,事情对她很是不利。 其实前因后果也不难猜,宋筱一向是个绵里藏针的人,她有多讨厌姜梨,前世不清楚,现在还能不清楚么。 她跟老师求情说不追究,这话不是说给姜梨听的,是说给周围这一众听风就是雨的小朋友听的。 而至于她说的证据,大概是对姜梨不利,所以宁朝才会是这副表情和这个反应。 “所谓的证据,到底是什么?”姜梨双手抱胸,丝毫没有急躁的样子。 第88章 拽什么拽 宁朝是想要制止她的,私心里他还是不希望姜梨有什么事,而且,她怎么看也不像是干那种事的人。 “昨天宋筱的舅舅闹过来,非得让学校调监控出来,看是谁把宋筱锁在了厕所里,他要追究责任。”宁朝小声对姜梨说。 结果不用说,厕所外的监控显示最后从厕所出来的就是姜梨,而且期间一直没有学生再进去过,直到巡夜的保安在外面听到呼救声,这才将人救出来。 凶手就锁死了姜梨了。 宋筱的舅舅是个嗓门大的,这一闹,大半个楼层的人都知道了。 只是后来宋筱出现,坚持不肯追究姜梨的责任,甚至都急哭了,她舅舅才罢休。 也因此,这件事半点风声没有传到姜梨的监护人那里。 听完了过程,姜梨略微往周围的一群人身上瞥过,问了句题外话:“你们都信是我?” 被她看过的人都纷纷低下了头,证据确凿,他们想不相信都难。 姜梨又看向宁朝:“你也信了?” 宁朝有些为难地摇头:“我不信你会做这种事,可是——” 可是人心不古,人都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 即使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她亲手将宋筱反锁在厕所里,但是只要她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就已经足够被定案。 “姜梨,我虽然不知道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但是我真的不想追究这个事了,就当翻篇了,我们以后好好相处,行吗?”宋筱又是那副至高无上的表情,一个受害者,偏偏低姿态去求一个‘凶手。’ 姜梨摇了摇头:“不行。” 旁边众人纷纷疑惑:不行? 宋筱都给了这么大的一个台阶了,她怎么还不知道自己往下走呢? 程瑜冷笑:“哼,趁还没有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还不赶紧得了便宜乖乖的地顺着台阶下,逞什么英雄。” 宁朝也有些着急的拽了姜梨的衣服,低声道:“姜梨,那个视频我也看见了,来来回回放了两遍,除非能找出有人在你面前动了手脚,不然——唉总之你不要再追究了。” 他的意思是,除非有人在姜梨进去之前,已经对宋筱下手了,而姜梨没有发现宋筱的呼救,成为最后一个从厕所出来的人,这样的话,她才可能是洗掉嫌疑。 但是试想想怎么可能呢。 一个人被困在厕所,短则三五分钟,多则十几分钟,肯定能自我发现并且开始求救,监控录像虽然没有录到声音,但是宋筱也说了,她第一时间就开始呼救。 并且,她当时清楚的听见外面是有脚步声的。 姜梨听完,心中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一个受害者的说辞,别说是宁朝,如果她不是清楚自己没有做这件事,恐怕也都跟着相信了。 “你从哪里看的监控?”姜梨淡淡地转向宁朝。 闻言,宁朝有些腼腆地挠了挠头,他平时就是个皮猴一样的,上窜下跳,昨天一听说事关姜梨,立马就按耐不住跑去办公室门口扒老师的窗户了。 “我......从窗户口看见的。” “办公室的窗口距离距离林老师的办公电脑,有个十米的距离吧?”姜梨问。 “有。”宁朝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你问这个做什么?” 姜梨没有搭话,只是继续问:“但是办公室有几个老师在场看了这个视频?” 这次是对着周围的众人问的。 “林老师,筱筱她舅舅,还有高二级的教导主任,除此之外就是闻风跑去窗口偷看的几个学生。” 虽然不知道姜梨问话的意思,但是有几个知情的同学还是站出来回答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姜梨眼里那点摄人的情绪,不由自主的就让人服软。 “姜梨,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宋筱这时候却也冷了脸色,突然生气:“这个监控,是我舅舅见我受了委屈才不得已让学校调出来的,我都说了不追究了,你还想怎么样?” 姜梨看向她,表情好不自在:“没什么,只是无缘无故被人扣了顶这样的帽子,我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她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这顶帽子是扣在她头上的,换句话说,她没有做这种事。 “做没做难道全凭你一张嘴吗,我们说你做了,是有证据摆在面前的,空口无凭,你倒是也拿出点证据来,总在这里问一些不搭边的问题做什么,显示你很能狡辩吗?” 程瑜觉得自己现在占了理,毫无惧怕的声声呛过去,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相符的得意。 “呵——” 这轻轻的一声语气词,包含了万千的嘲弄。 银色棉服的少女笑起来,白皙的脸颊上晕染了三分朝气,仿佛看笑话一样看向程瑜:“你口口声声说我狡辩,咬定我就是凶手。那我问你,你是亲眼看见我压着宋筱的脑袋进去了,还是亲眼看见我给她的门拧上了锁,亦或者是我留了什么作案证据在现场,你们拿去化验过,现在拿来质问我?” 她很少说这么一长串的话,甚至在场的人都没有听她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 自从姜梨转学过来,她一向都不是话多的那种人,前半个月的时候对人还能算得上是以礼相待,你来我往,你敬三分她还六分。 后面就变了,她的性子开始不好接触,总是冷冷的像是带着一身的冰渣,令人不敢接近,说话也是,能一句话说完的绝不多加一个字。 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三分的凉薄七分的疏离,似乎没有什么能入她的眼,永远慢慢吞吞的出现在教室门口,没睡醒似的叼着一瓶牛奶进教室来。 可是现在在他们面前的姜梨,虽然也是一样的面无表情,眼里却有怒气渐盛,出口的话字字句句,塞得程瑜哑口无言。 她瞪着眼睛看了姜梨半晌,最后被她毫无温度的眸子盯得败下阵来,往宋筱身边走了两步,低头嘟囔:“反正你也没有证据证明不是你做的。拽什么拽。” 第89章 翻案 宋筱更是将程瑜护在了身后,脸上的表情病态里还藏着楚楚可怜:“姜梨,我一直觉得真心能换来真心,以为我对你足够好足够宽容,你总能看到的,我也不是要你怎么样,就是想跟你好好相处而已,但是你现在说出这样的话,让我觉得你连承认自己错误的勇气都没有,你真的——太令我失望了。” 听到失望两个字,姜梨突然扯出一丝笑。 紧接着,笑容越来越大,到最后控制不住似的笑倒在了桌上,手盘着桌沿,弓起了腰,笑不可抑。 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状,长睫毛上随着一抖一抖的。 旁边的众人一时间不知道是该为了她的大笑而莫名其妙,还是该为了这笑起来像是满天星河坠落的容颜欢愉。 太好看了。 沾上了绯色的唇,正以放大的弧度的向两边扩张,带起了颊上两个饱满的苹果肌。 笑的狠了,像个偷吃成功的小狐狸。 姜梨笑够了,才从桌上撑起一只手肘,靠着脑袋,歪了半边脸去看宋筱:“你也太令我失望了,来来回回就是同学情深,你慈我不孝。不过你要是这么说,我还真有问题要问你。” 宋筱去看她的眼睛,却发现怎么也看不透她眼底的情绪,只有大片的冷燥,显示她现在很不耐烦。 但是宋筱一点也不着急,她有的是时间跟慢慢磨,一次厕所事件,只是铺垫而已。 就算这件事不能对姜梨造成什么实际影响,她也要让她给学校的众人落下一些非正面的印象。 想到这里,她说:“你问。” “为什么之前不惜你舅舅出面也要追究这件事,而监控‘证实’是我之后,又放弃追究了?”姜梨又恢复了慵懒的姿势,悠闲的靠在了后桌背上。 这个问题问出口时,大概所有听的人都会觉得滑稽不已。 程瑜也例外:“这个还用问吗,筱筱她一向对同学宽容大度,不追究还不是想要放你一马?筱筱她对朋友一向大度。” 朋友二字出口,姜梨眼里飞速闪过什么情绪,快的抓不着,她转向宋筱:“是这样吗?” “我说了这件事情翻篇了,无论是你还是别的什么人,我都不会真正追究的,只是没有想到是你。”宋筱小咳了两声。 “既然你这么大度,揪出监控视频也不是为了追究责任,那么你的目的就令人匪夷所思了,还是说自己也知道,这样一条没头没尾的监控,压根就不能定谁的罪,你把它扯出来,只不过是想让视频里出现的我,或者如果不是我,是另外的人,你只是想让我们被当成施暴对象。” 她顿了顿,环视一圈周围的三十几个人,每个人对着她的表情都是怀疑重重。 接着道:“被这帮人质疑和侮辱而已。” 话落,周围哗然。 宋筱一瞬间变了脸色:“你胡说什么,我舅舅调监控,只是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而已,你又何必这么揣度我的心思,姜梨,你这是一个十六岁女孩该有的心理吗?” 很好,很厉害。 姜梨顶了顶上颚,转了一圈脖子,有些恹:“我是不是揣度,你心里清楚,只是目的达到了,你是弱势的那一方,自然每个人都会听信你的说辞,可是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只有你自己清楚。” “再说个题外话,我对你什么态度你清楚,你们更加能看明白,我从来给过宋筱一分好颜色吗,我要搞她,不需要用这种雕虫小技的招。” 她话落,周围众人突然一阵激灵。 因为,她说的话没有一点毛病,按照如今每个人的心境也都说的过去。 他们不就是被这样的心理自动将宋筱代入了弱方,将姜梨代入成了施暴方,然后按照姜梨刚才说的心路历程去揣度她的吗? 可是如果这一切真的像是姜梨说的这样,那——宋筱的心理就太可怕了。 周围的人都变了变脸色,宋筱也变了变脸色,她咬了咬下唇:“姜梨,我只当你是叛逆期,脾气不好相处,可是没有想到,你居然还是撒谎,亏我还一直为你开脱!” 姜梨丝毫不在意:“说到开脱,你知道真正为一个人开脱是什么做派吗?” 她又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周围据是一愣:“什么?” 姜梨重新拿了她桌上的笔转了两圈,似乎在想要怎么举例子。 好一会儿她说:“就好比电视上演的,后母跟继女,继女明明没有偷妹妹的零食,后母却在爸爸面前说:女儿偷了零食也没事,我可以原谅她,这样小的过错完全是可以原谅的。” 她话落,周围俱是一愣。 这种辛格瑞拉的故事情节先不说,谁都没有见过姜梨讲故事,还一本正经的三两句间讲完了一个后母与继女的故事。 偏偏她的表情还一脸认真。 姜梨又接着道:“后母这么说,爸爸会怎么看她呢?” 三十几颗头一起摇,宁朝也跟着摇了两下。 除了宋筱的脸色难看之外,其他人都渐渐迷茫了神色。 “爸爸会觉得,后母心肠善良,不拘小节,有爱四方,包容慈祥。” 姜梨一连用了四个四字词语,这下再听不懂的,那就是傻子了。 宋筱突然站起来,拿着书本往桌上一摔:“够了!” 她转向姜梨:“你现在是在含沙射影什么呢?我好心要将这件事情揭过去,可是你三言两语,反正成了我的错了?我要是真的这么做,对我自己有什么好处?” 姜梨一点儿着急的意思都没有:“好处我刚才说了。”她接着道:“我也不想靠揣测来定罪,你要是不满意,我们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宋筱不自觉的就被她带着走了:“什么?” “重新看一遍监控。” “盖棺定论尚且见到了尸体,我一个大活人,难道被这样冤枉,就逆来顺受?定案了还能翻供呢。” 她三两拨千金。 第90章 进,会说她小肚鸡肠 她的话,掷地有声,带着漫不经心又带着笃定,总之令人忽视不了。 三言两语间,周围的人却纷纷觉得她刚刚脱口而出的话,还有那个令人哭笑不得的比喻,居然神奇的撼动了他们心里本身对姜梨的一点点怀疑。 她实在会抓人心,如果这些不被点明,不被这样拆开了说,其实他们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宋筱的举动有什么,反而就像她说的那样,会人为宋筱的做法大方不计较,为人善良。 可是当姜梨的这番话说完之后,细细反思,她说的对吗? 好像是有道理的。 每个人做一件事情之前都需要一个出发点。 如果宋筱决定追究这件事的出发点是什么,如果她决定不追究这件事情的出发点又是什么? 明眼的人都能看出来,姜梨对宋筱的讨厌几乎都摆在了明面上。 就像她自己说的,按照她自己的性格,想要做什么,压根就不会耍背地里的阴损手段,她一向是看不惯了就打,不高兴了就怼的。 把人关在厕所这样的举动,在姜梨看来根本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而且,我难道不知道厕所外面有监控,等着你们一群人抓着我拿乔吗?”她又淡淡地补了一句。 这一下,宁朝也不淡定了:“宋筱,你怎么说?” 宋筱脸上的表情已经快哭出来,全然是一副委屈的表情地看向姜梨:“我都不知道姜梨你平时看着不吭不声的,没想到编起故事来这么有说服力,难道照你说的,我还能自己把自己关在里面反咬你一口不成?” 说完人又咳了起来,脸上的病态倒完全不像是假的。 程瑜一边帮她顺背一边看向姜梨:“谁会傻到把自己送成这个样子,还差点冻僵在厕所里就为了制造一个假象来栽赃你吗?你们看筱筱哪里像是装的?” 她愤愤不平,觉得姜梨完全就是在引导着一帮人走阴谋论。 姜梨却不想再说什么了,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手揣进兜里,教室被人气烘托的热热,空气不太清新,她觉得不大舒服,就要去外面透两口气。 临走,只留下一句话:“我不喜欢看人哭,也不喜欢说废话,是我做的我认,不是我做的,也别扯犊子往我身上砸。” 完了,绕过众人出了教室,也没有走远,就蹲在了廊下,被打下来的阳光镀了一层金黄。 明明是个背影,却透着十成十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情绪,仿佛将自己囚禁在小小的一方空间里,不想出来,也不允许人靠近。 周围来往的人都投去两眼,只是无人敢上前半步。 僵着的气氛,13班内的一片寂静,都注视着姜梨的背影自她出去到蹲在了廊下,过了很久,才纷纷收回神来,望向在场还委屈着表情的宋筱。 只是不知怎么,众人对着她这副样子,却再也没有了最初替她可怜的心情。 反而多了一丝审视。 程瑜怒瞪向众人,声音也没有故意压低:“怎么,光凭她三言两语,你们现在反过来怀疑筱筱了?我就说她长得那张脸,几句话就能把你们迷惑了,啧——” 这一个啧字,包含千言万语的不屑,仿佛不吐不快。 宁朝正要说话,却从身后先传来人声:“够了。” 众人回头一看,俱是一愣:陈子晋! 他原本一直站在人群中没有说话,这时却不知道为什么站出来了,看着程瑜的眼神居然多了几分严肃,一反平时温和的模样。 本来就被姜梨的那些话激到了,这时候陈子晋又站出来说话,宋筱似乎一下忍不住,她眼角蓄了一汪水:“怎么,子晋你现在也要反过来帮姜梨说话了吗,她转来我们班才多久,我跟你同班了几年!” 陈子晋刚才只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完全没有多加思考的,就是觉得程瑜说的话不太好听,他想出言制止而已。 一时间,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记了,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想说什么,只是看着姜梨背影的那一刹那,有一种类似涩意的情绪涌上来。 可是,周围这三十多双眼睛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完完全全地相信她的那些话的,大家更多的只不过是抱着观望的态度而已。 想到这里,他往后退了一步,坐回座位,俯首翻看自己的练习册,不再出声。 倒是宁朝,再也忍不住了,心里还带着刚才没有站在姜梨这边的羞愧感,直直道:“现在的事实是,确实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证明什么,而我们这些人之前,光凭一条没头没尾的视频就差点定了她的罪,难道不觉得太草率了吗?” 有人附和:“我也觉得不像是她做的,梨姐这个人的运气,那真是什么都能砸在她头上,我觉得是误会。” 说话的是姜梨的小迷弟鹿鸣同学。 “也......不见得吧,如果说不是她做的,那为什么这么巧她昨天就没来。” 其中很多人断定是姜梨的原因,也正是因为她刚巧在‘事发’的第二天没有来学校,所以纷纷以为她是‘畏罪潜逃’了。 宋筱站在一边,却是什么都不能说了,闹到如今这个地步,相当于大家都把话说开,她要是再说出之前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就真的是坐实了‘后母’这个角色。 可是不说,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姜梨三言两语间就将这件事摆到了另外一个立场,似乎她将事情小题大做发酵了,如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进,会说她小肚鸡肠。 退,会说她欲盖弥彰。 她只能朝姜梨的背影望过去,不明白一个看似活的直率的人,段位怎么突然高了起来。 谢氏28层的总裁办公室内,夕阳的余晖从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打进来,将伏案的清隽身影微微打斜在铺着的灰色地毯上。 微微挺翘的鼻梁也在右边打下阴影,薄唇微抿,颌骨的线条精致漂亮。 一会儿,他动了手,在一片写满了文字的纸页上签下两个字,字体磅礴,带着行草的霸气,又带着小楷的端正。 第91章 通知了你家长 正好门被敲响,他略微抬了抬头,将手里的钢笔笔帽盖上,略略一问:“何事?” 顾枫手里还抓着手机,面上略微踌躇,欲言又止。 谢司珩转手将笔搁在了桌上,伸手拧了一下眉,好一会没听见顾枫说话,又抬眼看过去。 他的眼神一向带着一丝摄人的威严,顾枫赶紧恭近了身子:“那个,先生,我去一趟意林。” 谢司珩在办公期间是有其他的秘书辅助他的工作的,顾枫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的行踪是不必特意知会谢司珩,只需要找人的时候找得到就行。 但是现下这件事,他觉得还是跟谢司珩说一声比较好。 就算先生可能不大在意,但是这事无关工作,到底有些私人了。 谢司珩探手去拿笔的动作果然微微一顿,道:“怎么?” 如今的意林,虽然谢司珩因为盛情难却在里面担了个理事长的名头,但是平时除了一些重大决策之外,基本不会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出面。 更遑论顾枫。 所以顾枫这事,应该不是公事。 不是公事还能劳动到顾枫出马的,就只有一个人了。 果然,顾枫微微道:“是姜小姐,出了些状况,林老师打电话过来说需要家长出面处理一下,先生您日理万机,还是我过去一趟吧。” 顿了一下,谢司珩问:“什么事?” “说是跟同学间有些误会,惊动了对方家长。”当然顾枫没有说出来的是,别人家的孩子可能是可以随随便便惊动家长,可是他们家先生却是不能随随便便惊动的。 也因此顾枫几乎都没有问过:先生你要不要考虑过去出面一趟。 而是自动将自己带入了可以出面的姜梨的家长位置。 谢司珩脑子里闪过上次孟昔年说她被学生家长找上门的事,可是从头到尾姜梨也没有跟他提过。 他看了下腕表上的时间,起身拿了外套:“车钥匙。” 顾枫:“啊?哦。”赶紧将钥匙递上了,想想又有些不敢相信:“先生你要亲自过去一趟吗?还是我送你吧?” 修长的手接了钥匙,只冷淡道:“不必。” 随之一阵风过,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顾枫还没有回过神来,好一会儿才感叹:“先生果然是养娃养上道了,可是同学之间的小误会,完全没有必要劳驾他出马的。” 自言自语了一阵,顾枫觉得,没有当面解决小朋友纠纷的家长有点遗憾。 黑色的沃尔沃平滑的驶入校道,来往还有些零零散散放学的学生,略微回头,车前镜上的男人令人惊艳的容貌一闪而过。 开车的人似乎很熟悉意林的路,没有什么障碍的将车开进了高二教学区,停在了公共停车场内。 下车的男人,一身银色的正装的,似乎是来不及换下的,他长腿笔直,锁了车门,直接进了高二级的教学楼。 周围是一些因为打扫卫生而稍微晚走的学生,见了他,纷纷瞪大了眼,十六七岁的少年,眼里都不约而同地折射出惊艳的情绪。 只是微微一眼望过去,又都低下了头。 男人身上的气势太过强劲,逼得人不敢直视。 远远的有人声传来,级组办公室里可谓热闹非凡。 林老师站在自己的办公位旁,双手交叉放在身前,脸上微微无奈:“齐先生,您稍微冷静一下。” 她身前站着的男人一身西装打扮,大概三十多岁,穿着不凡,面相普通,因为身上那身滕着云纹的白西装,才衬的他稍微有两分气势。 他此时正生着气,面朝着另一边,气急败坏的发脾气:“我还冷静一点?我们家囡囡差点就交代在你们学校了,啊,要不是我逼着你们校方把监控调出来,我都不知道现在的学生这么不知天高地厚!都是小女孩心思怎么就这么歹毒呢你——” 他看向的方向,一个女孩安安静静地坐在单人靠椅上,双手环胸,微微垂眸,不知在想什么,但是显然没有在听男人说话。 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男人接着嚷:“现在呢?监控调出来了,凶手就在面前,她三言两语说不是她就想洗脱罪名了啊?” 一旁又有个弱弱的女声传出来:“舅舅,你别激动了,这件事就当是我运气不好,反正也拿不出直接的证据来,我们就不要计较了好不好?” 她这么说,男人听了更加是火冒三丈,他冲过去想要去扯坐着的那女孩的衣服:“你说说你什么态度,你是不是还出言威胁我们家囡囡,你看她怕你都怕哭了。林老师,我可听说了现在的学校,尤其是他们这个年纪的,很多校园暴力,我们家囡囡明显就是被暴力了,你可快点把这学生的家长喊过来,我就不信我还管不了她了。” 听到这一句,女孩终于微微抬眸看了过来,眼中冷燥一大片一大片:“有完没完?” 看她终于有反应了,男人这才有些得意:“就是怕被叫家长是吧,怕的话你早承认错误不就完了,公开给我们家囡囡道歉,以后不准再欺负她,这件事就算翻篇了。” 女孩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他的聒噪,直接将脸转向了林老师:“林老师,我来确认监控视频的,不是来这被莫名其妙定罪的。” 说出口的话冷的像是从寒潭里拎出来。 好看的五官明明没有表情,可就是能看出来已经气极。 林老师唉了一声气:“姜梨,你再稍微等一下,这件事非同小可,闹大了的话对你影响更不好,我已经通知了你家长,估计一会就到了,到时候,大家好好说说——” “你说——通知了我的家长?”女孩眼里全被躁意占满,环胸的双手微微握成了拳,眼角微微泛起了绯红:“谁给你的权利?” 她这样的反应,看在别的人眼里,是害怕被叫家长的,男人以为她心虚,更加得寸进尺:“怎么,提到家长就害怕了?我告诉你,今天之前我有可能算了,但是现在,我必须要你家长给我个说法!” 第92章 没家教 他一口一个家长,姜梨腋下的拳头握的越来越紧,仿佛下一秒就会不长眼的送出去,落在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上。 她成为那个被千夫所指的人,即使什么也没做。 这样想着,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神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宋筱,嘴角勾起弧度,却没有一丝笑意,只是定定地反问:“你们凭什么以为我会怕追究,如果有本事,就将这件事情闹大点,你们看看我怕不怕?” 这样毫无畏惧的眼神,有的只有快要倾泻而出的戾气。 她不禁后退两步,脸上都是可怜的形容,温温软软的语气像是怕极,活像姜梨真的暴力她:“姜梨,你冷静一点,我舅舅只是担心我。” 她说的话分明就是将自己摆在了受害者的立场。 宋筱的舅舅齐远,也是在商场摸爬滚打的人,商人都有一个特点,喜欢第一眼就给人下定论,着装,谈吐,一眼望过去,决定了他们待人处事的态度。 简而言之就是以貌取人。 而姜梨这样的一个中学生,纵然气度不凡,脾气看起来也不大好,长得更不一般。 但是在他眼里,中学生的姿态再高,也不过是一群没有长开的小孩。 而且他在b城的生意做得还算成功,海内外的贸易,珠宝首饰,服装配饰,见的多了去了,姜梨这一身平平无奇一点吊牌logo都没有的装扮,在他眼里预示着穷,和没有底气。 这样的学生家长也一定是那条穷酸巷子出来的平民,入不了他的眼界,加上宋筱常年养在他的名下,样貌特长都是精心培养了的,也是他们家难得出来的一个美人胚子。 齐远养着她,自然也是有大谋划的,b城的上流圈子世家子弟有多少,随便攀上一个,就够他们齐家光耀门楣的,自然不允许自家这朵小花在生长途中受到什么摧残。 所以,听到宋筱这样的语气,他更加的咄咄逼人。 他比姜梨稍矮上一点,却摆出了十足十的母鸡护小鸡的姿态,硬是要将姜梨的视线从宋筱中间隔开,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想要将姜梨抱胸的手拽下来:“不是我说,你这个小孩单子怎么这么大呢,大人还站在这呢你现在是什么态度,瞧给我们家囡囡给吓得,你父母亲没有教过你什么叫老幼尊卑?” 姜梨侧身躲过了他的触碰,凉凉的眸子转而盯着他的脚。 父母亲—— 老幼尊卑—— 她努力克制了一下那股往上窜的暴戾,她不能在这里打架,不能因为这样莫名其妙的麻烦惊动谢司珩。 门外窗台,两盘盆栽被挪到了一边,有个少年撑着下巴靠在窗台上,生怕瞧不清楚似的脚还努力往上踮,脑袋左转右转,一个劲地往里怼。 等看清了,又有些愤愤地喊:“欺人太甚!” 手拽了一下身上的单肩书包带子,脸上有些着急。 突然,感觉到身边传来一股很强大的气场,他微微转眼去看,登时目瞪口呆。 身边的男人带着熠熠生辉的气场,银色的西装让整个人看起来丰神俊铄,凌凌不可犯,微抿着唇只是随意的扫视了他一下,然后深如黑檀的眸子又淡淡地转向了窗内。 这个方位刚好在屋里众人的斜后方,不会被发现。 宁朝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身边的男人过分精致的眉眼让他晃神了半晌,才磕磕绊绊地找到自己的声门:“你......是来找谁的?” 他心里着急的却是姜梨的家长怎么还不过来,屋里宋筱的舅舅明显是仗势欺人,说话难听,摆足了大人的架势,却没想过自己这么对一个学生有什么不妥。 宁朝这个人,从小在家里是个小霸王,在学校也是个小霸王,没有受过什么委屈,现在看到姜梨一个女孩子被人拽住不放,连个为她说话的人都没有,他莫名也就生起几分脾气。 想到这里,撸起了手中的袖子,活像下一秒就要冲进去。 身边的男人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不由又看了两眼,对方神色冷峻,并未分一丝眼神给他。 只是相对于他趴在窗台上的姿势,男人要神态自若太多,他似乎只是漫不经心地往这里一停一瞥,来意不明。 宁朝又自顾自地嘀咕去了:“不是说喊了家长吗,怎么还不来,就算是个监护人,出出面总是要的吧。” 姜梨是寄养家庭,这件事情他们班里都是知道的,也由此他觉得更加难受,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在学校受了排挤,连个为她说话的家里人都没有,她该多难过。 多不利于心理发展,难怪姜梨总是一副冷冷的样子,唉。 他话落,旁边的男人好似投过来一丝眼神,余光一瞥,宁朝不知怎么就挺直了背脊:“我不是说你呢,我是说我们班同学,就里面那个小女孩,看见没,一个小可怜。” 男人的脸色不禁寒了几分。 里面的场景,宋筱听完她舅舅的话,眼里闪过一丝什么,将齐远拉回来,有些小声却也很清楚地说道:“我突然想起来,姜梨是寄养家庭,她的监护人应该没有空过来吧,前几次班里有事,也都是姜梨自己解决的。” “是吗?原来还是个没家教的。”原本觉得父母是普通人就不够他拿捏的,现在还是个无父无母的。 “怎么,没家教所以要随意将罪往她头上扣?” 一句极其冷淡的声音传来,带着深秋里三分的严肃,仿佛碎冰碰壁一般桹桹响起,又轻轻落地。 好听的嗓音传进姜梨耳朵里,她一下微微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去看门口声音的来源处。 逆着光,门口高大的男人身上还带着点点夕阳的余晖,漂亮的五官即使背着光也能让人看出窒息,黑檀一样的眸子环视了一周,最后定在她身上。 对于这样的不速之客,齐远毫无缘由地生出一股危机感,他警惕地晲起眸子,张口的声音倒是没有之前对着姜梨时的嚣张:“你是谁?” 第93章 帮衬 身边的宋筱已经看呆。 别说是这个学校,就是在外面走一圈,时尚圈演艺圈看个遍,也从来没有见过气质这么卓群的人,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给人带来了压迫感。 更何况这人还生了一张惊艳绝绝的脸,面无表情,却好看的惊心动魄,微微上挑的眉角却只看向了姜梨。 她心底突然生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那边林老师也已经从怔愣中回过神来,谢司珩她已经见过一次,只要是见过一次的人恐怕都不会忘记这张脸,更何况还配了一副好嗓音。 她急忙迎上前去:“商......先生,你还亲自过来了。” 谢司珩这个人虽然成就早,但是他一贯低调,林老师只是隐约知道他是个不得了的人,但是不知道他究竟到什么地步,可是冲着身上这股气势,她就没法将他跟齐远放在同一频道。 谢司珩却没有回应,他的目光还看向姜梨。 她在家时,虽然当不上温顺,但还算乖巧,很多时候都慵懒的像只猫,不去捋她的毛不会抓人。 而现在面前的人,他分明看着是竖起了毛了,像是在发怒边缘,就连眼角也因为情绪的变化而绯红了一片。 见了他,微微睁大了眼睛,身上的气焰消下去一些,眸子里还有些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他不知怎么,很少有情绪波动,现下心头却像是起了涟漪,移开眼去看齐远:“回答我的问题。” 他分明没有带情绪,姜梨却听出了微微的愠意,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跨着步子往他那边挪了两步,身上刚才的气焰也消去了一大半。 齐远被他的郑重其事吓得一愣,反应过来忙问:“你就是她的监护人?” 怎么回事。 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领养家庭的监护人,一般不都是人到中年无儿无女的,怎么面前的这个不仅年轻,看起来身份还很贵重,身上的西服同样是不见一个logo,却器宇轩昂的完全没法将他当成一个‘普通人’。 林老师还在恍惚这次见谢司珩与半个多月前见时似乎多了什么不同,听到两人的相对反问,她急忙上前解释:“先生,这是宋筱的舅舅,我在电话里没有仔细说,姜梨跟筱筱之间有点误会,我一时也没有什么办法,才惊动了顾先生。” 谢司珩一向是个直奔主题的人,这样来来回回的虚以委蛇的客套他一向不屑:“既然是误会,那就把监控亮出来。” “看什么监控,监控我们当着教导主任的面都看过了,就是你们家这个最后从厕所出来的,把我们家囡囡关在厕所半夜。”齐远的输出全靠一张嘴,但是到底有些底气不足了。 你们家这个这几个词蹦入耳里,谢司珩意外的觉得不刺耳。 “筱筱舅舅,秉承解决事情的态度,监控我们是一定要重新看一遍的。”她说着看了一眼谢司珩,才接着:“而且我前面已经说过了,一个出入视频并不能证明什么。” 姜梨看了一眼林老师,并未说话。 她现在也不想说话,谢司珩站在身边,就觉得枪林弹雨也伤不到她,虽然很奇怪于这样莫名的念头,可是从始至终,谢司珩好像一直是她安全感的来源。 谢司珩一句废话都不想再说,转眼示意了林老师,林老师就回了办公位,将那段早就保存下来的视频点出来,按了播放。 谢司珩往前走了两步,眼神定在了快进的屏幕上。 室内静悄悄的,窗明几净的办公室内,除了窗台上照进来的点点夕阳点缀着一室的沉闷。 谢司珩修长的身姿被印在了白色的墙上,像一幅山水浓重的水墨画。 姜梨丝毫不关心屏幕上的内容,倒是对着墙上的影子看的入了神。 谢司珩没有开口其他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或者都迫于气场不敢开口说话。 齐远脸色阴沉的同样盯着电脑屏幕。 一遍看完,谢司珩伸手摩搓了一下下巴,淡淡道:“倒退,定在姜梨出去前后五分钟。” 林老师依言将进度条调回去,并且摁了正常倍速。 屏幕上的人场景几乎处于静态,那时天色渐晚,五分钟里也没有来往的人,过了好一会儿,穿着粉色棉服,帽子扣在头上,双手揣着兜的姜梨进了洗手间,她刚进去不久,宋筱也随后进去了,两人相差了不过几十秒的时间。 又过了两分钟姜梨出来,而后画面又恢复了平静。 齐远已经忍不住嚷:“你看,一直没有看到我们家囡囡出来,再之后就是保安巡夜才听见她的呼救声救她出来,还说不是她!” 他指着姜梨喝道。 谢司珩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来,略微朝他看过去,笃定的眼神里有一丝警告。 齐远手一抖,不自觉地放了下来,眼里还有丝不服气:“小兄弟,你看着也还年轻,在外面创业讨生活是需要人脉的,我也欣赏你这份魄力,若是让姜梨好好跟我外甥女道个歉,咱们两事后还能交个朋友,生意场上帮衬帮衬。” 对于他这种无聊的客套,谢司珩的回应是直接转了身,再一次指着屏幕开口:“十八点零五分二十四秒。” 齐远:“......” 宋筱站在一旁的脸霎时间全白了。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林老师依言点击了进度条。 依旧是看似静止的画面,知道一分钟过去了,什么也没有。 林老师不禁疑问看向谢司珩:“什么也没有。” “二十四秒的下一秒是三十四秒,中间的十秒呢?” 他依旧冷淡着声音,最后一句问话却不知道向着谁。 这时候才恍然反应过来,林老师赶紧倒回去又重新看了一遍。 就连齐远也凑近了脑袋。 可是屏幕上明晃晃的显示了,在十八点零五分二十四秒的时候,时间在下一秒跳到了三十秒,监控录像里的景是毫无变化的,因此除了时间,屏幕上几乎看不出来什么变化。 那不见了的十秒说明了什么,说明有人动过这个视频。 还说明那十秒里一定藏着不能公之于众的秘密。 而姜梨早在这个时间节点的一分钟之前就已经出去了。 第94章 小叔叔,饿了 到此为止谢司珩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耐心,目光掠过一众人去看那个半靠在沙发上偏了头盯着墙看的女孩,短发长得有些长了,柔柔地贴在头上,被夕阳打下来,侧脸被晕成了金黄。 似乎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他喊:“姜梨。” 他叫姜梨名字时,总是字正腔圆,没有沾染一丝俗气,可是姜梨的名字,总是莫名地让人唇齿间凝出缱绻。 姜梨呆了呆,而后望过来,眼底满含了笑意:“在。” 从座位上站起来,问他:“我们要回去了吗?” 仿佛周围的人都不存在,视频风波的结果她也毫不在意,眼里只有那个一身清风霁月般的人,言笑晏晏的样子,在场所有的人都没有见过她这个表情。 一直以为她严肃不爱笑,周身充满不能惹的戾气,往常的时候宋筱是完全没法想象她这样卸下一身刺头的模样。 不是说她是个寄养家庭? 想象里的,会收养一个这么大年龄女孩的家庭,监护人的年纪起码也应该是年过半百,先不说家庭条件怎么样,但是面前的这两个人看起来哪里有监护人和被监护人的关系? 分明是个年纪稍微长一些的哥哥和妹妹。 可是这样年轻的长相,还有身上看似平常的打扮,每一样都在明晃晃的告诉她,这不是个普通人。 宋筱就连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 在场的三双眼睛全都看向另外的两人,齐远像是被定住一般说不出话来,刚才的气焰全都莫名的消下去了。 谢司珩简单的三言两语间,犀利的指出那段视频的问题,稀松平常的仿佛毫不在意,可是却叫人除了目瞪口呆之外只剩下沉默了。 他只是恰到好处的将姜梨从这件事情里剥离出来,不多做一分,也不留一分情面。 齐远和宋筱瞬间就成了无理的一方。 瞧着姜梨的神情,谢司珩的黑眸里闪过一丝情绪,他反倒不急着走了,只淡淡出声:“我一向不喜欢被人冤枉。” 他说的是‘我’,可是明眼的人都能听出来,这个我字里包含的是什么立场。 鸦雀无声。 林老师惴惴不安的朝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眼,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远也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他们不明白,姜梨却不会不知道他的意思,他一向不是个话多的人,说了这句,就是要计较的意思了。 双手揣兜,上前了两步,她看着宋筱勾起了一丝冷笑:“意思就是,冤枉了我的人,得给我正正经经道个歉。” 面对宋筱的时候姜梨又恢复了往常冷燥冷燥的模样,语气也不带一丝友好。 宋筱脸色一白,身.下袖子里的手拢的紧紧的,不堪示弱的看回去:“那你想怎么样?” “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领悟不了我的意思?”短发衬着她饱满的唇色,像个盛气凌人的精灵:“也不用多,你怎么将水泼到我身上的,就怎么再从我身上摘出去。” 宋筱怎么会不明白意思,就是要她自己将误会姜梨的消息传出去,还她一个清白。 她咬着牙,细长的眉眼里隐隐约约都是不服气:“不过是一场误会,再说了,前面的事情也不是我传的,你——” “是吗?”姜梨打断她:“不是你?” 宋筱知道现在逞强也没有什么用,她咬着唇,极轻地微微点了下头。 那些事情,虽然是她有意,但是到底是借了口,从哪些扒窗户偷看的学生嘴里传出去的,她确实可以说跟她没有关系。 姜梨眼里的冷笑渐盛:“那没事,歉是你道的就行。” 话落,宋筱白了的脸色分明一下变青了。 “什么玩意儿?你让我们家囡囡给你道歉?有没有搞错,林老师你可要讲句公道话,我们家宋筱才是受害者。”齐远可舍不得自己的外甥女受半点委屈,所以即使谢司珩的微微一眼像是要将他看穿,他还是梗着脖子将宋筱挡在身后。 姜梨一眼都不看他,盯着宋筱,眼神清明:“宋筱,你记住了,我讨厌你,非常讨厌,所以麻烦你,以后能躲着的,就尽量避开我,不然......” 她没有说不然什么,可是脸上明明白白的摆着有恃无恐的自信,仿佛她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从来没有听过一个人能将讨厌说的这么理所当然,不仅林老师愣了,齐远愣了,就连宋筱也愣了。 前面就算姜梨在怎么表现出对她的不喜欢,也没有当面说过讨厌。 而这两个字被当面说出来,确实还挺难堪的。 姜梨却不在乎她回不回答,转脸对林老师说了句先走了,然后走向谢司珩,仰起脸又是那副乖乖的表情,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小叔叔,饿了。” 放大在面前的这张脸,皮肤细腻的连毛孔也找不到,只有一些细细的绒毛,额角还有个尚未好完全的疤痕,印着尚未愈合的红痕,动了心思突然想去摸一摸。 谢司珩将这种冲动压下,长腿一跨先出了门,姜梨就快步跟在他身后。 将身后的众人抛之脑后,走了两步,身前又出现一张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的脸,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姜梨不得已听了下来,伸手在宁朝肩上一拍:“你怎么还在这?” 宁朝收回在谢司珩身上的视线,还是难掩震惊:“这就是你那个监护人?” 他声音不低,前面五步远的谢司珩就刚好也可以听见。 姜梨与宁朝并肩走着,有些漫不经心地点头:“你等在这里是为了我?” 点头如捣蒜,宁朝有些自责:“我早上不应该不怀疑你,如果我坚定一点相信你没干这种事就好了,对不起。” 他这么郑重其事的道歉,姜梨倒是觉得没必要。 如果没有很严密的去卡逻辑,宋筱这件事也确实挺顺理成章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跟着信。 而宁朝,他在怀疑她的同时还坚持站在她身边帮她说话,对她来说已经很难了。 前世的时候她对这人是没有什么印象的,印象中也没有产生过什么交集,只混了个脸熟,而这一世,她的境况似乎要比那时候好了许多。 第95章 闯祸了不该扣生活费? “宋筱果然会拿捏情绪,大家都差点被她骗了,但是你说,这件事幕后的凶手到底是谁呢?”谁这么无聊,要针对一个学生。 宋筱这个人素来又是个笑面佛,真不真心的不好说,可也确实没有见她得罪过什么人。 姜梨几乎是她交际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了,从来不给她好脸色,连话都不想跟她说,这也是大家会选择相信那个视频的原因。 毕竟很多人看人都是用眼睛,用心的却很少。 姜梨淡淡地摇头,眼中分明都是了然的情绪,却只说:“所有做过错事的人总有一天会被曝光在阳关下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令宁朝挠了挠脑袋,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蹲了半晌,宁朝看着前面谢司珩的背影,吞了口口水:“是不是长得好看的人都自带磁场相互吸引的啊?” “什么?”姜梨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不然为什么领养这种碰运气的事情都能让你碰上长得这么好看的,姜梨,这确定不是你亲哥哥吗?”他完全没有调侃的意思,反而是满满的羡慕。 “......”姜梨无语半晌:“不是。” 但是大抵是真的运气好。 拐角,三人出了高二教学楼的门,宁朝对于谢司珩那样的人物虽然充满了好奇,但是却也不敢再多问一句了,他有些忐忑的扯了另一个话题:“姜梨你......总之今天早上的事情,对不起。” 这是他第二次说对不起了,还这么一本一正经的。 “我看得出来,你虽然表面冷漠,但是对我还算客气了,你放心,以后我都罩着你!”他说完,豪气万千又不怕死的在姜梨肩头上拍了拍,小心地去看她的表情。 “姜梨。” 冷冷的声音传过来。 姜梨一下挺直了背:“在!” 这该死的条件反射。 谢司珩站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眼神看过来,明明无风无波,可是宁朝就是觉得刚才拍过姜梨的那只手像是被冰刃剐了一下,激的他一阵寒颤。 心道:这位监护人哥哥怎么这么凶。 姜梨已经快步朝谢司珩走过去,迅速的钻进车里。 宁朝瞥了一眼车牌,不是什么名贵的豪车,车牌号也普通,可是站在面前的男人,怎么看都不普通,还有一丝极其熟悉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是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车子缓缓驶出来,宁朝想起什么又唤了一声:“姜梨,明天我给你带牛奶啊。” 姜梨看见他招手以为他有话要说,降下车窗听见的就是这一句,颇感无奈,回了他一个招手。 关上窗,陡然觉得车内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 她将身上的外套扯紧了,又俯身去调温度:“小叔叔,你觉不觉得你车上冷了点,是不是制暖不行啊。” 话落,感觉更冷了。 谢司珩的侧脸下颌线线条流畅,长睫毛被车外亮起的路灯打下一层阴影,覆在眼睑上,动人心魄。 姜梨后知后觉的感觉出来冷气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不由有些疑虑,他在生气?可是为什么呢。 八成是因为宋筱的事情吧。 对了,他这个人有多讨厌麻烦她不会忘记,因为这种芝麻蒜皮的小事让他跑一趟,她想想都自责。 而且他明明说过,让她好好上学,别惹事的,惹事了他不会出面,而且要扣生活费的。 生活费。 哎。 想通了这些,低了头盯着膝盖,莫名有些小学生认错的姿态,小声的开口:“小叔叔对不起。” 谢司珩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一顿,余光瞥到她的神情,抿了唇:“对不起什么?” “就,我不应该惹麻烦。”她尽量让自己显得很诚挚,祈祷能顺到他的毛,对她从轻发落:“我不该跟同学闹矛盾,更不应该惊动你。” 明明什么也没做,对着宋筱的时候刚天刚地的,可是现在却怂唧唧地在认错,这对比要多鲜明就有多鲜明。 她垂头丧气的,头上翘起两捋呆毛,谢司珩想伸手给她按回去。 车子开出了校园上了路,黄昏与夜晚相接的地方,西方是一大片晚霞,泊油路两旁的路灯亮起,笔直的连成一条橙黄的线,延伸过去的地方像是没有尽头。 灯打在谢司珩的眼睛里,一向没有情绪的黑眸折射出橙黄的一个点,像坠入的流星。 他问:“额头的伤是因为她?” 他没有继续之前的问题反而在反问她,姜梨老实的点头。 “鼻梁上的呢?”谢司珩又问。 姜梨老实答:“她打棒球的时候砸的。” 很好。 谢司珩冷笑:“你倒是坐得住。” 什么意思,是说她被人虐的这么惨,宋筱还完好的站在她面前,嘲讽她没用? 姜梨嘀嘀咕咕:“就不兴我憋个大的。” 谢司珩听清了,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嘴上却是另一番话:“姜梨,我不会给你调班,更不会给你转校,哪里都有这样的角色。” 姜梨明白他的意思,有些仗注定是要自己打的,有些人也是注定要自己面对的,她从前没有想过要依靠谢司珩,现在也没有。 可是到底有几分委屈:“小叔叔,好歹我跟你住在一个屋檐下,你就不能关爱关爱我这个青少年的心理健康。” 毕竟,她真的是被‘玩死’过一次的人了。 若说刚才的垂头丧气里有几分是因为怕被他责怪,那现在就是正经的委屈了。 谢司珩没有忍住,伸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将那两捋呆毛摁下了,才说话:“那你憋个大的我看看。” 他这么说,是完完全全的放手任她折腾的意了。 姜梨情绪一下就起来,笑意盈盈:“闯祸了不扣生活费吗?” “......”说完了才顿悟,怎么一不小心就说出来了,这不是提醒他了吗? 谢司珩冷哼一声。 车子很快转进了别墅区入口,远远的路灯下走来一个影子,肩上扛着一把重重的冰糖葫芦架子,上面还有零星的几串糖葫芦。 b城的街头很少见这样的小贩了,偶尔一个也是上了年纪的,带了满身的寒气,穿着厚厚的棉袄,面容苍老。 姜梨喊:“小叔叔,停车停车。” 第96章 凭什么 她的心思昭然若揭谢司珩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心思一动间,脚已经踩了刹车。 姜梨将车窗摇下来,半个身子探到了外面,招手:“老伯!” 老伯走近来,饱经风霜的脸上一片和蔼,看清车内的人,知道是不俗的,有些拘谨:“小姑娘,来一根糖葫芦吗?” 姜梨坐回去,在口袋里掏钱,掏了半天才发现早上出门着急抓了这件外套,口袋里只有几张零钱,被她买早餐用完了。 尴尬,姜梨面色不自然地转向谢司珩,嗓音软软的:“小叔叔——” 话落,白皙如玉的手递过来一个深色的钱夹,谢司珩面无表情,却也没有催促没有责怪。 姜梨飞快的接过,从里面抽出一张票子递给了车外的老人:“我都要了。” 老人感激,可是鲜少有人买糖葫芦是按一把买的,所以身上也没有可以盛放的袋子,举着手里的五六根冰糖葫芦,连带着零钱一股脑的塞给了姜梨。 冷不丁抱了个满怀,待反应过来车外的老人已经走了。 她迫不及待举了一根要剥开糖纸往嘴里塞,旁边却伸过来一只手,将她手里那根夺走了。 姜梨以为谢司珩要吃,扑棱着要去抢回来:“小叔叔,我给你剥。” 他开着车一只手怎么会方便。 谢司珩冷冷地睨过来一眼:“不吃,你也不准吃。” 他没有忘记昨天晚上她吃饭的那个德行,眼看现在也逼近饭点,半点不能纵容。 哦。 姜梨没有吭声,悄咪咪地侧过身,抽了根新的出来,手刚碰到糖纸,车子却突然急刹,她刚刚坐回来的时候想着就要到了,光顾着糖葫芦安全带也没有系,整个人就往前面扑去。 千钧一发间,一只手稳稳地抓住了她,带着微愠的声色传来:“毛毛躁躁!” 姜梨摸了摸额头擦过了玻璃的一块,也不高兴了:“你为什么好好的踩急停!” 回答她的是手里的糖葫芦全被抽走了。 谢司珩转手将糖葫芦放在了车门的置物筐里,放完了还看了一眼拿过糖葫芦的手,半是嫌弃的模样:“我说了不准吃。” 姜梨不服:“你都给我钱买了,买了又不许吃,小叔叔你好没道理。” 冷笑一声:“你倒是提醒我了,我的钱。” “我就吃一个,一个行不行!”天可怜见的,姜梨小时候长在南方,南方应季里偶尔也有卖糖葫芦的,可是那果子又小,偶尔还有坏果,她就没有吃过瘾过。 而北方的糖葫芦不仅个大,果子也是新鲜的,只是前一世长大之后鲜少有接触的机会,刚才看到的时候嘴就馋了。 谢司珩不容商量,这样不符合他气质的几串糖葫芦摆在他的车筐里,他没有扔出去已经算大度。 再看看旁边,银色外套的小姑娘,粉色的书包,还有她脚上那双白色的运动鞋。 座椅上还留了个空位,他的钱夹被随意的放着,上面几张钞票。 曾几何时他的车里出现过这些,一向是整洁敞亮,一丝不苟的,现在这样的程度对他来说,已经是极限。 姜梨不敢越过他去抢糖,就转手拿了钱夹跟零钱过来,一张张地给他码放好,边边角角的些许褶皱也抻平了。 她低着头认认真真的在抚平零钱的一角,侧脸却明显的鼓起一角。 谢司珩的余光里,小姑娘气鼓鼓的。 下了车,谢司珩将那几串糖葫芦拿在手里,红色的糖串,跟他身上浅色的西装一点都不搭,他却仿似半点不在意。 姜梨抱着她粉色的书包跟在后面慢慢的挪步,神情恹恹。 谢司珩走了几步,顿住了,回头:“你是在闹脾气?” 到如今的年岁,还没有人在谢司珩面前闹过脾气,因为没人敢。 但是面前的小姑娘三番两次的不是将他当成人肉娃娃抱着睡就是将他当成半夜噩梦惊醒时的陪护,现在还因为几串糖葫芦跟他闹脾气。 他却出乎预料的没有觉得这感觉有多差,反而像是手里有了鱼饵。 姜梨的眼神从他手里的糖葫芦收回来,望天:“没有。” 脸上分明写了三个字:我说谎。 她就是有,想吃的东西就在面前却连上去抢的勇气都没有,这是件多么可悲的事情。 谢司珩顿了顿,她一副渴望至极的神情,不是瞎的都能看出来,可是糖葫芦只是极其习俗平常的事物,平常的他多看一眼都觉得索然无味。 这样普通的事物究竟为什么能引得一个人连哈喇子都快流出来。 他罢了手,将东西往她面前一送:“饭没有吃完之前,一口都不准动。” 这已经是他的底线了。 姜梨瞬间眼里放了光,嘴角是上扬的弧度:“小叔叔万岁!” 云姨听到人声来开门,看到的就是最后这一幕,笑容瞬间减淡了,最终还是恭谨地将两人迎了进去。 另一边,宋筱跟齐远看着谢司珩远去的沃尔沃车尾,露出思索的表情。 齐远是个藏不住话的,他撇嘴道:“就是辆普通的沃尔沃,也不值什么钱,我就说那人没什么能耐,囡囡,你往后在学校里也别怕你那个姓宋的同学,有什么事舅舅给你撑腰,舅舅可也是给你们学校捐了钱的。” 宋筱没有说话,过了半晌,她笑道:“我可没有怕她。” 话是这么说,可是回想起刚才姜梨在她面前说的话,她还是不由的一阵气短。 姜梨究竟是凭什么在她面前趾高气扬耀武扬威,她不过是个半路出来的插班生,没有背景没有后台。 可是凭什么就连她的监护人都是个一身光芒不能掩盖的人,三句两句就将她精心布置了这么久的局淡淡地指出了漏洞。 她本来以为姜梨这次就算不被赶出意林也会挂上一个校园暴力者的罪名,遭所有的人唾骂。 可是她现在不光完好无损的被走了,而且走的时候她反而成了受害者的样子,并且说了什么? 说讨厌她,真的很讨厌她。 她宋筱,活到十七岁,还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赤.裸.裸的不屑,一下子连怎么反应都忘了。 第97章 姜梨,过来 手攥成拳,她一声冷笑,又转向了齐远:“舅舅,我上次让你帮我查的那个人,你查到什么消息了吗?” “盛蔓瑾?”齐远收回目光,看着站在身边的外甥女,才想起什么:“没头没尾的一个人名,重名的多了去了,你怎么对这事这么上心?” 宋筱掩去眼里的情绪,淡笑道:“b城盛家,舅舅你查一查,他们家曾经是不是有个叫盛蔓瑾的人。” b城的权贵里总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齐家还没有到能跟盛家扯上关系的地步,齐远的生意做得再大,跟盛家那样的家庭也是不能比的,抬腿都不够。 所以这些世家里的事,若是铁了心要隐藏的,他们要挖还是需要功夫的,不仅耗时间,还要花点钱。 所以齐远有些不太懂宋筱究竟是要做什么:“你想要查这个人,总得告诉我目的是什么,好好的怎么就扯上了盛家,那种人家我们可惹不得。” 宋筱转眼看他:“舅舅,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没准不久的将来咱们真的能跟盛家扯上什么关系,到时候你的生意自然是顺风顺水的。” 她说的这么有自信,齐远也以为她是在学校搭上了什么关系。 宋筱的母亲死的早,他一心抚养,又不惜重金送进b城数一数二的贵族学校里,可不就是让她出人头地的,他自己的儿子还小,如今想要将生意做大,就指望着这个即将成年的外甥女。 所以是半点都不懈怠的:“我明天就让人去查,囡囡,孟家那个三代单传的孙子不也在你们学校来着,你们就,没有什么交集?” 说到孟昔年,宋筱的眼光又闪了闪,冷哼:“什么交集,他不过也就是个看脸的,跟在别人的屁股后面眼巴巴的当个狗皮膏药。” 她现在说话丝毫没有平时在班里的那股娇柔,语气直接,还微微带着一丝赍恨。 看着她这副样子,齐远摸了摸下巴,心下也猜出她说的那个别人是谁,但是这样一个家世的人摆在那里,也不能白白浪费才是,他于是苦口婆心的劝:“囡囡,你知不知道孟家是什么条件他们家跺跺脚那b城的经济都要抖一抖的,而且那个孟小公子是三代单传,孟家那么大的家业,那将来都是要给他的呀,你的条件要是肯出手,那还有别人什么事。” 最后一句话成功的抚平了宋筱心上的毛躁,只是她本来就对孟昔年没有什么意思,大一届的师兄,要接触也难。 “舅舅,靠别人还不如靠自己,如果我能成功进入盛家,那才是实打实的利益,抓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真的。”她眼里闪出一丝光,看起来莫名的自信。 齐远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还以为她刚才被姜梨气糊涂了,也不再多说,踩了油门,车身洗的程亮的红色保时捷滑入校道。 姜梨洗了澡,抱了作业本窝在她的专属座位上,边拆了一串糖葫芦的糖衣,咯嘣咬一口,甜酸味就在室内散开。 她嚼的津津有味,手上写字的动作也飞快,龙飞凤舞,字大的像是飞虫,不一会儿就爬满了一页。 谢司珩顶着半干的头发推门进来时她一串糖葫芦已经快咬完了,嘴角还沾了红色的糖液,衬的皮肤白白。 见了他,扬手:“小叔叔,你不来一颗吗,真的好好吃啊。” 看出来好吃了,整个人吃的摇头晃脑。 谢司珩踱步去了自己的书桌,他今天意外的不想看公事,反而从书架上拿了一盒用木盒金锁装好的宣纸下来,取出一张,铺在桌上。 没有听到他的答话姜梨也不在意,继续一边写字一边跟他说话:“小叔叔,你小时候可是在b城长大的,你不会真的一口都没有吃过糖葫芦吧?不过你总是这么严肃正经的,想来也不会吃。” 她都能想到,五六岁时的谢司珩,别人在玩泥巴而他站在一旁嫌弃的表情。 别说泥巴了,他估计连小木马都没有骑过。 多么没有童趣的一个孩子。 谢司珩已经放好了宣纸,那纸镇压平了,又取了砚台和毛笔。 一个小巧精致的木盒,打开是一支毛色上佳的狼毫,棕色的笔杆,根部还嵌着一小块玉。 往砚台里加了一点水,想起什么,抬头,看着那个只露出发旋的人开口道:“姜梨,过来。” 姜梨这才抬头,看清了他面前的形容,猛地掷了笔,将糖葫芦横叼在嘴巴里,起身冲了过去,眼里的激动之色半点没有掩藏。 她先是手摸了摸笔杆,再转而去摸了摸那方砚台,然后抚了抚宣纸。 扯掉嘴里的糖葫芦,就差尖叫了:“小叔叔,这些上上品都是哪来的?这么,这么珍贵的砚台和狼毫哇哇哇。” 谢司珩似乎并不惊讶她懂这些,也是,她房间摆着的那些小摆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的喜好。 “给我研磨。” 研研研,别说是研磨了,就是让她给这只狼毫擦身体她都乐意,她边轻柔地转着砚台,眼露精光:“小叔叔要写字是吗,是吗是吗是吗?” 她如今的字迹,有五六分都学了谢司珩的,原因之一就是他的字好看,行草之间总是带着泼墨的气势。 可是他的毛笔字姜梨却没有得见过,但是想来一定不会差。 何止是不差,他落笔之下,宣纸染上的墨色微微晕开,三两笔成型,渔舟二字跃然纸上。 姜梨微微睁大了眼睛,眼里都是钦佩的光芒。 嘴里叼着糖葫芦忘了嚼,手下的砚台也不自觉停下来,愣愣地朝谢司珩投去钦佩的目光,眼睛里的光昭然地写着你好厉害四个大字。 本是临时起意,谢司珩看清她眼底的情绪,忽觉好笑,她嘴角还挂着红红的糖浆,双唇也是莹润的红,眼里的崇拜不加掩饰。 他心头拂过一丝微动,待反应过来,已经举着狼毫在她的鼻子上轻轻一点,顿时一个圆圆的黑印盖在上面。 看起来更像只猫了。 姜梨飞快地伸手一抹,那道印子就顺着脸颊扯出长长的一道。 瞬间变成了小花猫。 谢司珩搁了笔,却是没有了继续的心思。 第98章 价格随便开 又过了两天,天气越发冷下来,意林的校运会也终于到了。 早上顾枫来接谢司珩,诧异的发现姜梨还在桌前悠哉地吃早餐,感慨他们家小姐这学上的是越发自在。 但是今天的装扮总觉得有哪里不太一样。 问了一句,说是今天校运会,取消了早自习,而且她要去投标枪跟铅球。 难怪今天一身校服,红领巾都系上了,颈间一抹红,倒是瞧出来两分乖巧。 听见这一句谢司珩抬眸看了她一眼,重点是看她的两只胳膊。 那边顾枫已经惊呼出声:“你去投铅球跟标杆?你可以吗?那可都是吃力动作。” 姜梨甩了甩两只手,左手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八成,而且她只用到右手,没什么问题:“我随便投投,班里的项目没有人上,就是充数的。” 当然也不是她自己主动要充数的。 她喝完最后一口白粥,拎了书包就走。 对面的谢司珩虽然不说话,可眼神已经第二次看向她了。 顾枫赶忙把人喊住:“姜小姐,穿件外套再出门,你身上的校服太单薄了。” 姜梨拽了拽身上的衣服:“里面穿了好多,而且今天都是户外,冻不着。” 着字刚出口,一个喷嚏紧接而来,她前两天的感冒尚未没有好利索。 ‘叮’一声,是陶瓷的器皿相碰撞的声音,谢司珩面前的碗被他推开,也没有要管的意思,起了身要上楼换衣服。 顾枫紧吧着将姜梨拽回来:“外面冷,多穿一件晒热了可以脱,冷了可就没有衣服加了。” 虽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种紧张感,但是谢司珩的表情明显是因为姜小姐那声喷嚏沉了两分的,他就觉得后脖子上一阵凉风吹过。 “哦。”姜梨恍恍惚惚又跑去楼上找了件外套套上。 顾枫从那道粉色身影里收回了视线,叹了一声:“姜小姐这满不在乎的态度像是去玩儿似的。” 谢司珩坐在后座,手上翻阅着一篇财经新闻,听见这声不怎么正常的叹息,他敛了眸,难得地接话:“怎么?” 顾枫一边发动引擎,一边偏过脸微微跟他说话:“先生你忘了,今年是意林的100周年,今年的活动都办的比较隆重,尤其年底,还有校庆和新年的年会,理事会那边都提了几次了,还旁敲侧击的询问您的行程。” 谢司珩未置一词,往年这些年尾活动都有给他递帖子,只是他几乎没有出席过。 “再说运动会,说是今年连颁奖嘉宾王副处长也去了,自然不会是件小事,校方那边挺重视的,小姐既然去参赛了,若是随意比比,我怕同学都说她没有集体荣誉感,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有那么几分劲儿在。”顾枫接着说道。 何况前几天还出来一个被叫了家长的事,虽然最后他也没知道上到底是因为什么事,但是隐隐觉得姜小姐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性子,怕是不太好跟同学相处。 谢司珩将手中的新闻合上,漫不经心道:“她自己有主意。” 顾枫微微惊讶:“先生全凭小姐自己的性子来?她那副性子——” 想了想他闭了嘴,背后不语人是非,更何况姜小姐的性格也没有哪里不好,面冷心热的,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他想多了也是有可能。 谢司珩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发表什么观点,提起另一桩事,平铺直叙:“上次要找的人,有消息?” 提起这件事顾枫挺了挺背脊,有些头疼道:“市场上明码标价的那些黑客想必分分钟就能叫靳衍感知到行踪,大隐隐于世,要找一个从没有抛头露面又要是一等一的高手,还需要一点时间。” 谢司珩偏头看向车外倒退的景:“新历之前。” 他的耐心有限。 顾枫应了句是,心下也泠然,这些日子没少找人,可是能在他手下过招的尚且没有,若是带到谢司珩面前就更加不用说,更何况靳衍这个人一贯狡猾,他们要对付,不找个顶尖的哪里敢轻易出手。 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他急道:“先生,你记不记得几年前那个国际计算机网络大赛?”说完了觉得不对又自我否认了:“啊你不关注这些,但是当时那个比赛闹得挺大的,说是有个选手因为迟到,主办方直接摘除了他的比赛资格,但是这个选手他后来,把那个比赛的后台黑了,导致那场比赛最终是延期举行的,而且那个人,后来被世界计算机比赛永久性除名了。” 谢司珩听清了,最后才问:“能找到?” 有能力突破世界计算机比赛的防火墙直接黑掉比赛的人,先不论人品,这个技术怕也不遑多论,若是能找出来,还能一试。 顾枫摇摇头:“起码是四五年前的事情,计算机更新换代的速度太快,我刚才也是灵光一现,现在想想,连那个人的代号都想不起来。” 更何况这种比赛,选手资料都有可能是假的,就算找到主办方也不一定能挖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再加上是被拉入黑名单的人。 不过总算也是有了点思路:“我先让人去查,有消息第一时间回禀给您。” “嗯。” 顾枫吸了口气,又想起来另一件事。 “先生,东屏的那块地,唐家派了人过来接洽,说是想跟我们谈谈,将我们手上原有的转卖给他们。”这些年谢氏跟唐氏的发展,本来是南辕北辙毫无交集的,但是这两年唐家却明显的在房产上较了劲,圈地的势头一时无二,这不是,都要到谢氏的头上来了。 顾枫顿了顿,又接着道:“那边说了,价格随便开。” “唐宁,还是唐友安?” 唐家现在的势力里,唐宁与唐友安不分伯仲,又以唐友安的处事风格较为激进一点,这些年人脉遍布,生意网铺了整个b城,只要他的手能伸到的地方,无一不插上一脚。 若不是唐薛傅在身后顶着,明里暗里的势头都给了唐宁这个长孙,恐怕唐家早已经是唐友安把权了。 不过说起来也怪,唐薛傅的心思晦暗不明的,既不阻止唐友安的势力发展,又不冷落了长孙,似乎权衡平衡着什么,就是不给一家独大。 第99章 我猜应该谢谢你 “呃,”顾枫为难的地方也就在这里:“两方都递了意向过来,唐宁的亲信跟唐友安的亲信,似乎都不知道对方的意图,东屏的那块地一不靠港口,二不靠交通枢纽,没道理两人私下里争。” 说他们没有默契,却又都同时要的是这一块,说有吧,叔侄两个有什么好避让开的。 “自然有他们的道理。”谢司珩漫不经心的捏了捏眉心:“谁先找上来?” “唐友安,他还亲自打发了人过来,说什么时候您方便,赏脸吃个便饭,我找了个理由拒了。” 顾枫自然是直接拒绝,别说自己先生不喜欢跟人吃便饭,就是吃,也不会在没有摸清底细之前随意接受这种鸿门宴式的邀请。 饭么,谁家自己吃不起。 可是东屏的地就只有一块。 “唐家如今的形势我倒是看不大懂了,主根基在那儿,可是唐宁跟唐友安两个人各自都有另外的产业,如今的唐家看起来依旧风光无限,可到底是不如从前了,叔侄两有什么好争的,唐三少爷的性子看起来也不像是喜欢揽权的人。” 可是这次唐友安在前,唐宁在后,就实在不得不让他想点什么了。 不过家族争权,自古有之。 “有说拿了地做什么?”那块地他不在乎,可他是商人,要考量的自然也多一些,价格随意开,可他又不差钱。 “这个,没说。”他们不是第一次转卖地皮,生意没有谈妥之前,他多加追问也没有什么意义:“不过唐友安那边似乎挺着急的,他还亲自给我打过一通电话。” 唐友安这个人,因为身世问题从小是混迹市井的,长大成年后才被认回的唐家,可是他的性情基本已经定了,处事风格沾染了原有的痞气,想要的东西一刻也不能等,越过正常流程直接找的就是谢司珩的心腹。 “等着。”谢司珩淡淡道。 顾枫知道他的意思,唐友安若是实在着急自然会几次三番上门,而且他的后面还有个唐宁,唐宁既然出手了,那这件事就不是买卖地皮那么简单的事情。 别人要争什么,他们看着就是。 校运会的流程都是要先绕场一周,按照班级的排列先后入场,各个班都使出了猛劲,口号震天响,直接压过了星罗旗帜的号角声。 一个操场八百米,走到最后,宁朝微微看了看身边一脸冷漠的姜梨:“你是不是热坏了,脸都红扑扑的。” 姜梨一张小脸上确实有点红,操场都能晒到太阳,她走下来隐隐出了些汗:“一会走完了再把外套脱了。” 环视一周,也就她身上套着棉服。 宁朝笑她:“我还说你多怕冷呢,今天这种晴朗天气你还敢往身上穿这么厚的棉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家多不放心呢,我六七岁的时候爸妈就这么逼着穿衣服的。” 姜梨无语片刻。 周围的人也都无聊,列队走路又不能吵吵嚷嚷,就后脚听前脚聊天,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也比上课的时候要轻松的多。 可是现在前面说话的是姜梨,他们就只有敢听不敢言的份了。 自从前天宁朝将他在办公室门口看到的一幕在教室里‘宣扬’了一阵之后,他们对姜梨的情绪就更加的说不上来的......奇怪。 宁朝说视频证明根本就不是姜梨将宋筱锁在厕所的,在她之后监控有十秒钟被动了手脚,想想监控的原件都能动手脚的,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可是猜不出来是谁,姜梨的嫌疑却是彻底洗清了,宋筱还在班里白着脸跟她道了歉,这两天看她感冒也愈发严重的样子。 虽然是受害者,可是有了姜梨的这档子事情铺垫在后,大家纷纷都觉得她可怜的同时夹杂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疑惑感。 谁会花这么大力气去针对一个女学生? 还是说这件事情一开始针对的就是姜梨? 宋筱只是个工具? 不管是什么,这件事情似乎都到此为止了,既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那校方也不会花费这么多时间精力去查。 更何况宋筱自己都将这件事摁下,说不再追究。 她前面那些对着姜梨时的楚楚可怜不管是故意还是有意,总之在旁观者心里都留下了些许针对的意味。 而姜梨的讨厌大大方方,反而真实。 列队终于结束,接下来是校方致辞,姜梨捡了个人少的阴凉处,坐在一堆健身器材中间拿了根木棍在地上逗蚂蚁。 不一会儿有个人过来,脚步声轻悄悄的,递到眼前的是一瓶矿泉水。 姜梨抬头看向来人。 面容清秀,带着一丝怯懦和拘谨,小声地跟她说话:“水,给你喝。” 说完了,望了望四周,没有人注意这个角落。 姜梨不接,她就一股脑地将水放在了地上,脸颊微红,转了身就要走。 “哎。”姜梨喊住她。 那女孩没有回头,只是脚步略微顿了顿。 “谢谢。”姜梨说。 她似乎是挣扎了片刻,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脸上都是很诚挚的表情:“我才应该谢谢你。” 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她毕竟两次救她于水火。 顿了顿姜梨挥挥手:“你走吧。” 再多的,她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面前这个人,一定意义上来说她还算是认识。 前世因为她,姜梨还曾经受过一些苦。 秦秀安。 长期生活在校园暴力下的女孩,自卑怯懦,胆小怕事,可是成绩好。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别人长处的设定,就像方雨,她针对秦秀安的理由,只是因为对方的学习成绩太好,而她妈妈总拿这件事来当她的正面教材,而她受不了,就转而威胁秦秀安。 这么看,实在是无理又矫情。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看见宁朝的脸,他手上同样拿着矿泉水,看清她脚下那瓶,又看向那个渐渐走远的身影,有些郁闷:“怎么谁都给你送水。” 姜梨表情淡淡的,拽过他手上那瓶,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宁朝有些替那瓶水可怜:“好歹是同学爱心,你不喝啊?” 姜梨摇摇头:“大概是年纪大了,不爱管闲事了。” 一句话没头没尾的,说的宁朝丈二摸不着头脑。 第100章 加油 跟着她捡了个杠铃坐下来,宁朝侧过身看着很少穿这样一身校服的人,外套被她随意搁在了一旁。 “姜梨,你紧不紧张?” 姜梨疑惑:“紧张什么?” “......”得了,人家这是压根没往心里去。 “你不知道我们班多少双眼睛看着你比赛呢。”她要是态度消极一点,回头又该被人说没有集体荣誉感了。 不过回想一下姜梨的参赛过程,先是莫名其妙的报了名,报名也就算了,你说决定了要参加吧,你好歹练一下。 姜梨倒好,别说是练习室,提宁朝都没有听她提过一回。 “三十五双。”姜梨满不在乎。 操场上到处是人,人声鼎沸的,学生会主席台上有人在报幕,这种大喇叭音效一向不大好,断断续续的有些项目的字眼入耳,报到高二十三班姜梨,莫名有一群闹哄哄的声音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句。 宁朝那叫一个怒其不争:“你是不是打算随便扔扔,完事儿就行了?咱们能不能有点追求!” 战士上战场之前都还要嚎一嚎振一振士气呢,怎么到了她这就像是要送上去当俘虏的似的。 “好歹咱不能当个垫底的吧你说对不对,要么你拿出打架时候的力气来,管他姿势标准不标准,你就扔个远的,弹弓玩过没有,瞄准好一个点,使劲扔就完事了。” 苦口婆心的。 姜梨点点头:“问题不大。” 宁朝压根听不进去她这轻飘飘的战前宣言:“什么叫问题不大,问题大着呢,宋筱去年跳远就是冠军,腿长的随便跳跳就行,可你这个不一样,你这个是使巧劲的,一个不留神就可能擦地了。” 姜梨拧眉:“你好吵。” “......” 宁朝还想说什么,前面却走来一群人,仔细一看,这不是13班的大部队么。 带头的鹿鸣表情有些兴奋,头上还戴了个粉红色的兔耳朵,手上拿了几个,领着一群人走近了,站在姜梨面前。 姜梨略微抬头,鹿鸣身后跟了十来个同学,个个头上都带了一个耳朵发箍,只是颜色样式各不相同,男男女女,像队徽似的。 “那个,染姐......”鹿鸣对姜梨有着一股莫名的盲目崇拜,出口的话都带着三分恭敬,他扬了扬手里的发箍,“班长说为了方便区分我们班的人,我们今年的统一标志就是发箍,你、你要不要带上试试?” 毕竟姜梨的气质往那一摆也不像是会头顶卡通发箍的人,鹿鸣也不敢一上来就说:这是班魂,你赶紧带上,运动会结束之前不准摘下来。 他怕他这么说,姜梨会直接一脚踢过来附加一句:关我屁事。 姜梨望着他手上颜色各异的几个发箍,沉思。 宁朝看着她的脸色,憋笑,抬手从鹿鸣手上拽了一个黄色皮卡丘,往自己脑袋上一套,冲到姜梨面前做了个鬼脸:“瞧着是不是还挺好的?” 他说着,从鹿鸣手上拿了个绿色青蛙头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直接往姜梨头上一套。 鹿鸣直接看呆了,觉得宁朝真是大了狗胆。 联想到最近两人之间莫名的亲近,他也不敢说话了,眼珠子提溜了一圈,噤了声,就等着姜梨的反应。 身后十几双眼睛都蹭蹭蹭地亮起来,一个女生忍不住叹出一句:“好可爱。” 说完又禁声了,诚惶诚恐地看了姜梨一眼,殊知用可爱这样的字眼形容姜梨,就像是对着一个八尺大汉说你好娇柔,完全有种语文没学好自寻死路的赶脚。 但是这个青蛙的发箍一开始就是因为丑被剩下来的,好几个同学试过,这个深墨绿色配上两只斗鸡眼,戴在头上就跟多装了两个绿豆眼似的,怎么戴怎么违和。 可是戴在姜梨头上就不是那种感觉了。 也可能是他们见识太少,总之那两只眼睛戴在姜梨的头上,完全被她压过了锋芒,丑也丑的不大明显了,只剩下一点憨憨的可爱,衬着姜梨雪白的脸庞,仿佛在卖萌。 姜梨表情一皱。 宁朝手一抖,以为她不高兴了,嘴里小心的解释:“你想想,大家都有,你不戴一个显得多不合群,那个什么,你们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最后一句话是冲着面前的一波人的。 得赶紧趁着老虎毛还没有炸的时候转移话题才行。 不是不是的。 鹿鸣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们过来是要给你加油的,染姐你等下比赛不要紧张,我们肯定会在旁边给你喊加油。” 看着面前一张放大的恳切的傻脸,姜梨忍住了要去扒掉头上发箍的冲动,点点头:“谢谢。” 她说了谢谢,她居然对我说了谢谢。 鹿鸣心里只剩下一点小雀跃在狂跳了,他隐约觉得自己离他的偶像近了一步,忍不住有些嘚瑟,嘴里也开始没有把门起来:“虽然我觉得你根本不需要加油,凭你的运气还不是想让枪扔哪就扔哪,远不远准不准我觉得问题都不大的。” “......” 姜梨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让他误会了,她运气要是好,宋筱那一棒子棒球能砸在她鼻梁上吗? “啊啊啊啊宋宋啊!” 身后传来180分贝的叫喊声,这个音色姜梨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苏西一头扎进来,望着13班的一群人莫名其妙:“怎么都杵在这呢?”她跑的气喘吁吁,上前推了宁朝一把:“你能不能不要总离宋宋这么近,你是跟屁虫吗?” 眼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姜梨有些头大,她刚才就是想捡个人少的地方蹲到比赛开始,怎么一个个都像是在她身上安了雷达似的,场上这么多人也能找到她。 宁朝一个少爷,平日里只有他欺负人的份,唯一也就是在姜梨面前有两分低姿态,哪里忍受的了苏西的大小姐脾气,当下就跟她互怼起来:“你哪位啊你,没看见我们班开班会呢?15班请出门右拐!” 右边是15班的休息地,苏西就是从旁边冲过来的。 她当然不服:“这是操场,你们班的休息区在那边呢,你就是个跟屁虫跟着宋宋跑的,可快走吧别搁这碍眼了。” 第101章 快哭断气了 她当然不服:“这是操场,你们班的休息区在那边呢,你就是个跟屁虫跟着宋宋跑的,可快走吧别搁这碍眼了。” 凶神恶煞的,一转脸看见姜梨的那张脸,还有她头上的青蛙发箍,又笑弯了眼:“宋宋你饿不饿,你渴不渴,待会还有比赛呢,千万别饿着渴着。” 远处的喇叭里在播报赛况,女子短跑项目已经结束了。 姜梨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微微眯眼看向学生会主席台。 她得换个地方了。 脚还没有挪动步子,面前一阵闪光灯照过来,随着咔嚓一声,姜梨精准的看向镜头处。 一张年轻的脸从摄像头后面冒出来,注意到姜梨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拘谨:“不好意思。” 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但就是觉得面前这姑娘的眼神里有些微被打扰的不悦。 姜梨眼睛被闪的有一阵发白,冷了声:“拍什么?” 拍什么,还能拍什么,那女生被她的冷漠弄的小半张脸变白,讷讷的:“刚才你站起来,侧脸太好看了,我忍不住就按了快门,不好意思没有关闪光。” 她道歉的是她没有关闪光。 姜梨冷冷一笑:“照片删了。” 那女孩眨巴了一下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将相机往怀里揣紧了一点,生怕被人抢走似的:“为什么呀?” 姜梨顶了顶上颚:“因为不喜欢。” 完了,他们班霸生气了。 虽然大家都不懂为什么因为一张照片生气了,但是姜梨生气的恐怖程度毫不亚于他们的各科任课老师,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鹿鸣最先开口劝道:“那个,学妹或者是学姐,你还是删了吧,你拍之前也没有打声招呼,这样是有侵犯肖像权嫌疑的。” 女孩明显对这方面的知识储备很完整,她立刻反驳道:“侵犯肖像权是说将照片用作商用,而我只是路过拍了张照片而已,这张照片别说你们,她本人都没有看到,怎么能算侵犯肖像权呢?” 这样一争执,旁边纷纷有人围过来。 有姜梨在的地方似乎都特别多热闹,而且看她的热闹莫名其妙就多了两份赏心悦目。 “......”鹿鸣表示说不过,求救的眼神看向宁朝。 姜梨来之前宁朝就是班里的班霸,只不过他这人对什么都有些兴致缺缺,平时也就是爱胡闹闯闯祸,把班里闹得鸡飞蛋打,所以他还是有两分威慑力的。 宁朝已经主动往姜梨身前一站,双手抱胸表情欠欠儿的:“我就姑且当你是学妹吧,个子这么矮,来,相机借学长捣鼓捣鼓。” 他不说矮个子还好,一说大家都莫名觉得站在宁朝身前的女孩儿当真特别的矮小,直到宁朝胸口,两个羊角辫扎的跟个小学生似的。 宁朝还没有打算出手去抢,但是他们这边人多,谅这小女孩也看出来了。 何况姜梨眼神不善,他还真是不怕一张照片会要不到手。 虽然不知道姜梨为什么在意这张随拍的照片,但想来人都是有莫名的喜恶,究其原因也不过是些生活习性而已。 女孩抬头仰看了他一眼,身后又被十几个人围住。 她后退了两步,手里越发的攥紧了胸前的相机,僵持了两下,竟然毫无预兆的哭了起来。 “......”宁朝。 “......”姜梨。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跟不要钱似的,一串串砸在了胸前的校服上。 娇小的身躯和白净的脸庞,哭起来梨花带雨:“呜呜呜呜——” 一阵风吹过,众人纷纷觉得有股子难以言喻的丈二摸不着头脑。 最终还是姜梨僵硬的出了声:“别哭了。” 她的声音硬硬的,带着一股被折服的无奈感。 可是话落,那姑娘却哭得更凶了。 “呜呜呜啊——”刚才扑闪的两只大眼睛此刻早已经被眼泪占满,胸前也湿了一片,哭得越发凄惨,活像是被人吊在树上抽打了似的。 可是在场的人明明连句重话都没有说,甚至她的衣角都没有沾到半寸。 姜梨隐隐的额头上有青筋暴起,她再次冷了声:“我说,别哭了。” 要不说女孩子的眼泪是最有效的武器呢,宁朝是已经被雷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着这姑娘的样子,他甚至微微怀疑他刚才是不是稍不留神往她脸上扇过一嘴巴子。 可是手心的温度提醒着他,他什么也没干。 他什么也没干,人家为什么哭的这么惨? 就因为那张照片吗? 他吸了口气,转头看向姜梨:“姜梨,照片,要不就算了吧?这孩子,我瞧着都快哭断气了。” 宁大少爷一向是个欺软不怕硬的,可是谁能想有一天被人哭的两耳发溃,震耳欲聋,恨不能用手捂住面前这张嘴。 眼看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这阵子姜梨又声名在外,像是打了金蓓这种事情,整个意林差不多都要传遍了,因为这边的动静一起来,纷纷都觉得是不是又有什么人得罪了姜梨被她给揍了。 15班的班导已经往这边看了几遍,忍不住发了话:“同学之前有什么事情好商量,不要动了和气,你们谁弄哭的,赶紧哄一哄吧。” 霎时间全部眼睛都看向了姜梨。 姜梨:“......我弄哭的?” 收到的回复是一阵点头。 这些墙头草,风吹草动见牛羊,刚才确实是姜梨三两句话把人凶哭的。 姜梨抓了一把头发,想了许久也没有想明白面前这个小姑娘的脑回路是什么,明明是她不肯删照片,怎么最后还变成她的错了。 有股子烦躁涌上心头,她紧了紧手里的拳头。 宁朝立马给她摁住了:“姜梨,冷静,这孩子你一拳下去恐怕就直接在天上见了。” 她又不是什么暴力狂,当然不至于说打就打,但是要哄,不会。 “这是怎么了,怎么热闹。” 寻着人声往后面看去,众人皆是一惊。 待反应过来纷纷想作鸟兽散。 另一人已经急匆匆跑上前来,年轻的面庞伤两个小梨涡很是明显,站定在姜梨面前,看向还哭的惊天动地的人,也是好奇:“怎么了这是?” 第102章 恶人先告状 仿佛是听见了他的声音,哭的正欢的女孩才睁眼看了一眼眼前的人,这一看,竟然整个身子都黏上去了,抱住来人不撒手,一边哭一边喊:“昔年哥哥呜呜呜啊——” 孟昔年:“......珞珞,你先放手。” 被叫珞珞的女孩:“我不呜啊呜啊——” 此时以姜梨孟昔年还有那个叫珞珞的女孩三人为中心,其余人自动退缩,留下的正好是个方方正正的圆圈。 身上挂着个挂件,脸上一脸无奈的孟昔年看向姜梨:“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对着姜梨说话时是微微无奈了眼神的,看着这架势,多多少少是跟姜梨有些关系了,只是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会碰到一块儿去了。 胸前的小姑娘都快哭的喘不上气了,抽抽噎噎一阵,小脸上一片苍白。 孟昔年顿时也顾不得其他,赶紧伸出手给她顺背,一下一下轻抚上她的背脊,嘴里边哄小孩儿似的:“不哭了,珞珞不哭了,乖,没事了。” 周围众人:“......” 阳光帅气的一个人站在众人面前,有些手足无措的安慰着面前的女孩儿,动作笨拙又真诚,活生生叫人看出来几分家长哄小孩的模样。 众人纷纷觉得校草大人莫名被拉下了神坛,变得有几分平易近人起来。 十几双眼珠子看看冷着脸的姜梨 ,又看看一脸无可奈何的孟昔年,再看看他怀里哭的肝肠寸断的小姑娘,一阵无言。 冷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 “咳咳——” 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 众人纷纷回头,这一下,就不是刚才那种抱着想要看热闹的心情。 完了。 居然还惊动了万年不现身一次的校长大人。 要知道他们意林的这位校长,这些年那都是非要事不出山的。 就算是今天这样的大场面,意林建校一百年的校运会,刚才也没有在领导台上看到他,还以为是邱老当惯了闲云野鹤,都脱手交给后辈去了。 哪里知道这会儿居然晃悠到人民群众的人堆里来了,背着一双手,看着面前这一通莫名其妙的闹剧。 姜梨也看见了人,她自然而然地朝后退了一步。 宁朝俯身在她耳边说话:“姜梨,你上次见过校长,不知道他对你还有没有印象,听说他最见不得学生之间闹矛盾了,好死不死怎么就把他招来了。” 姜梨侧目:“我们闹矛盾?” 她把矛盾两个字咬的很重,显然是质疑这个词。 好像是不对,他们确实没有主动招惹麻烦,是这个小麻烦找上门来的,宁朝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就,还挺冤枉的。”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姜梨一抬头,邱校长正一只手背在身后,不辨情绪的目光扫过来。 宁朝瞬间挺直了背脊,庄严肃穆喊了一句:“校长好!” 其他人见了,莫名觉得目前的场合好像有点心虚,纷纷照着宁朝的模样正儿八经地喊了校长。 一群人的声音中气十足,把旁边的目光又引过来不少,邱校长瞪了这群人一眼:“都给我小声点,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不是。” 他的声音一出来,还挂在孟昔年身上的女孩儿动了动,抽噎一下肩膀,一双眼睛哭的红红肿肿的,看向邱校长:“......呜呜呜爷爷......” “.......” 爷爷?! 十几双眼睛震惊的望向那个哭的抽抽搭搭的小女孩。 这个竟然是校长的孙女? 众人瞬间觉得事情不简单了,虽然他们真的跟着小女孩的哭泣没什么关系,但是莫名的又觉得这事跟他们也逃不了干系。 “成什么样子,快从你昔年哥哥身上下来。”邱校长虽然说话口气有些严肃,动作却异常轻柔的将小姑娘牵过来,还拿了块手帕给她擦眼泪。 这下完了,看这样子还是家里的小公主,邱校长会不会爱孙心切,罚他们这帮人全部去跑操场啊? 尤其是姜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小姑娘是因为她才哭的。 这下可糟了。 但是当事人面不改色,站在人群首位,只是淡淡地称呼了一句邱校长,眼神都没有偏移半分,仿佛丝毫不觉得自己面前站着的校长是个统领了意林三十年的,完全的权威。 特别是她还将人家的孙女弄哭了。 邱珞珞被自家爷爷哄了两句,渐渐好一点儿了,抽抽噎噎的抱着她的宝贝相机不撒手。 “珞珞,你来说,发生什么事了?”邱校长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孙女,这表情,一看就知道平时是捧在心尖尖上的。 邱珞珞手指一指,定在姜梨身上,撇嘴:“她凶我。” “......”姜梨双手抱胸,没有回话。 孟昔年朝着姜梨走了两步,顶着胸前湿了一片的校服,想着出来打个圆场:“珞珞——” 邱校长眼角微抬,平平静静看他一眼。 孟昔年有点着急,生怕邱校长这模样是要跟姜梨较上劲。 邱珞珞轻喘了几声,委屈地看向了孟昔年:“昔年哥哥,你想说什么?” 她的眼角眉梢分明是愤怒的看了姜梨几眼。 邱校长看了一眼姜梨,半晌没说话,而后才转向邱珞珞:“你仔细说说,她怎么凶你的?” “就——”邱珞珞嘴一扁,估计是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情景,又有些委委屈屈:“她吼我别哭,好大声,珞珞就吓到了。” 她一双大眼睛眼白里都沾染上了红血丝,嘴唇还有丝病态的苍白。 嘟嘟囔囔的说姜梨吼她,也是毫不心虚,身子却犹豫着往邱校长身边靠了靠。 姜梨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眼神都懒得抬一下。 这下苏西也是按捺不住了,梗着脖子从姜梨身后探出头来道:“明明就是小声说了你几句,再加上,是你先偷拍的,我们要求删除照片也是合情合理,你可不要——”看了一眼邱校长,小声道:“你可不要恶人先告状。” “爷爷——”邱珞珞一变脸,又看向邱校长去了,满脸委屈,嘴里开始大喘气。 第103章 漂亮姐姐 她这副样子,简直比黛玉还要黛玉,苏西涨红了一张脸,可是人家爷爷在这里她又不好发飙。换成平时她早就一句话怼过去了。 可是现在,人家爷爷是校长,不敢。 邱校长赶紧伸出手来给孙女儿顺气,嘴里边哄了两句:“乖珞珞不能激动。” 然后才抬眼,一脸严肃的看向姜梨:“跟我过来。” 这边围的闹闹哄哄的,眼看人越来越多,他还有些纳闷呢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容易就招人围观,气人的是她还一脸淡定,分毫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他刚才都故意为难了,她一句辩解都没有。 “哦。”姜梨轻轻应了一句,抬脚跟在他身后。 宁朝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她,被她轻轻挣脱了,淡淡地摇头:“没事。” 孟昔年看了一眼围观的众人,现场的女孩看他的眼神都冒着星星眼,但是他身长玉立,从头到尾眼神只停在了姜梨身上,这会儿她要走,他自然也是跟上的。 看着几人远离的背影,苏西喃喃道:“这下完了,看校长对她孙女的宝贝程度 ,他会不会为难我们家宋宋啊。” 宁朝同样担忧着:“这个破小孩,要不是后台够硬我刚刚就拽过来教育教育了。” “孟校草跟她好像关系挺亲密的,他到底是帮染姐还是帮那小破孩啊?”路名挠挠头,没看懂这些人的关系。 但是再怎么样这事他们也帮不上忙,而且作为一校之长,肯定是不能因私废职吧? 本来就是件屁大点的事,搞不明白最后怎么还要‘私下处理’。 “要不我们一鼓作气,把人给抢回来吧?”一个男生自告奋勇:“就说待会她还有比赛呢,校长再怎么恼,总不至于拿学生班级荣誉开玩笑吧?”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将姜梨划作了自己班级领域的人,总觉不能被白白欺负了去,虽然潜意识里也明白堂堂一个校长不会拿一个小女生怎么样。 这边苏西宁朝和鹿鸣还在注视前面四个人走远的背影。 不一会儿到了一棵稍微偏僻的榕树下,那边去的学生少一些,四人停了下来,邱校长在低声说着什么。 隔得太远看不清表情,可是没一会儿13班的众人却微微睁大了眼睛。 ——刚才因为被偷拍了一张照片而发了火的姜梨同学,此刻正站直了身子,而刚才哭的肝肠寸断的邱珞珞同学,捧着手上宝贝似的相机,正在给她——拍照! 过几秒,她似乎不太满意,扬手将孟昔年也拽了过去,两人平排站在一起,隔得老远还叫人看出来几分比喻天成的登对感。 而他们班的姜梨同学,虽然表情看不清,可是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子冷燥冷燥的气场却是穿过几百米的操场,直击人心。 明显看出来是不大乐意的,但是却妥协了? 还是跟孟校草一起,孟校草也就算了,他看姜梨的眼神,可是赤果果的显示着‘这是我想罩的人’这样的信息,所以他配合的应该是挺乐意的。 但是他们班姜梨,染姐,暴躁一姐,那看起来可不是会乖乖配合的人,尤其刚才表现出来的抗拒,她就是把相机抢过来砸了大伙儿都不怀疑。 对比的伤害太大了,只能感叹一句,官大一级压死人呐! 殊不知这边,真实的场景是,姜梨同学却是站的笔直,眼睛里的暴躁强制性被她压着,隐隐也有些压不住往外冒的趋势。 邱校长正弓着身子一边对她说话:“小染,可不能这个表情,拍照总得笑一笑。” 这边镜头后面的邱珞珞猛点头:“就是就是,你俩离得太远了,看起来一点都不亲密。” 话落,被姜梨一个冷眼看过去,她又缩了缩肩膀,委委屈屈地看向邱校长:“爷爷——” 见她作势要哭,邱校长着急忙慌的去顺姜梨的脾气:“小染,你再忍忍,我家这个丫头天生心脏不好,她哭的狠了就容易哮喘,今天好不容易医院准她出来放半天的风,你给老头儿一点面子,啊。” 就说邱校长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他们那边,原来是紧吧着找孙女。 找孙女就找孙女,怎么还是个有心脏病哮喘病的,说什么不满足她喜欢的东西,分分钟就能犯病。 犯病就犯病,偏偏还让她给撞上了,现在好了,逮着要给她拍个满意才行。 不给拍了立马作捂心口状,分分钟能给你上演一出刚才的壮阔的场面。 姜梨忍了忍,忍了又忍,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适可而止。” 话落,肩头上多了一只手。 姜梨意外地看过去,是孟昔年阳光灿烂的小脸,在阳光下,一派少年气,嘴角还有个小小的梨涡。 只是眼睛没有看她,正儿八经地看着镜头。 邱珞珞飞快的摁下快门,镜头凝固的地方,少女漂亮的侧脸望向身边的男生,眼里有一丝猝不及防的疑惑,短发微扬,鼻尖挺翘。 同样的一身校服衬着两人神采飞扬。 姜梨反应过来彻底沉了脸,一把挥开孟昔年的手,往前走两步,朝邱珞珞伸出手:“拿过来。” 但是事实证明邱珞珞这个女娃儿不仅眼泪说来就来,敏捷反应那方面也是一把好手,她拍完了照喀嚓一把将相机关了,并且挂在脖子上抱得死紧。 大眼睛直直望着姜梨:“不给,我不给,你不能硬抢哦。” 年轻虽小,古灵精怪倒是一点都不输人。 孟昔年收起嘴角笑容,上前揉了一把邱珞珞的头发,有些心虚地劝:“你这丫头,你姜梨姐姐勉为其难地都配合你了,怎么连句谢谢都没有。” 得了便宜卖个乖,这样当事人再有火也不能直着来了,这点邱珞珞还是知道的,于是也就乖乖巧巧地道了谢:“谢谢漂亮姐姐!” 说完还冲着孟昔年飞了个眼神,一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的表情。 邱老见识过上次姜梨在金女士面前什么样,生知道这是个不好顺毛,遂带着自家头疼的孙女就要溜:“珞珞我们走,你姜梨姐姐待会还有比赛呢,” 第104章 勇争前三 “爷爷你不是邀请我来校运会跟拍的吗,我才出来多大一会儿你就要带我回去,我还没有拍够呢。”邱珞珞不依,抱着她的相机就想跑。 难怪邱校长这么快能找到这里来,这位随时都可能发病的大小,可不得逼着他给自己装个雷达吗,24小时留意动静那种。 可是好死不死却撞上了姜梨。 孟昔年眼疾手快地拽住她:“就你这身板还打算拍呢,老老实实呆在邱爷爷身边,不准乱跑了,刚才你不见那一会邱爷爷就急的跟什么似的,害的我也一顿好找。” “那是你们小题大做,而且昔年哥哥,坦白说你误打误撞发现我跟这位漂亮姐姐在一起,难道不是合你心意吗?”邱珞珞仰高了头,有恃无恐地看向孟昔年,哪里还有刚才要心梗的样子,就连脸色也红润了一些。 邱校长轻拍了一下她的头顶,佯怒道:“胡说八道什么呢,小小年纪的。” 邱珞珞不满地将他的手拽下来,一脸不高兴:“反正我不回去,我看你也是认识这位漂亮姐姐的,爷爷,你跟她说一声,让我今天跟她玩儿好不好?”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姜梨的脸色都摆成那样了,她竟然莫名生出一股子较劲感,也许是向来被人宠着惯着,平时连句声大都没有听过,现在有个人在她面前看着不大好惹,也不大喜欢被人惹的样子,她居然莫名的就觉得好玩。 “不好。” 这一句是姜梨回复的,她对这位小朋友的耐心已经全部用完了,连照都让她拍了,再往下,她不敢保证还能管住自己的拳头。 邱校长看着她一脸冷燥的样子,跟当日在金女士面前一模一样,再看看自己唯一的一个宝贝孙女,当下就有了决定:“胡闹什么,你姜梨姐姐正儿八经的有比赛,你跟过去还不是分她的神。” 孟昔年还沉浸在她刚才说的那句话里,只感觉耳朵热热的,又偷偷去看姜梨的表情,发现对方没有什么表情,他不免松了口气。 “我不,你答应了我的今天会让我开开心心,要是食言了,我今天回去一定会很难受,搞不好我还会睡不着,睡不着我的状态就不好——” 撒娇卖萌什么,邱珞珞不在话下,而且百发百中。 可是这次,话音还没有落下,脑袋上却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不轻是指比她爷爷那种假把式多了几分力道,不重是说还没有到把她打残的地步。 总之使她的天灵感不觉间充了些,微微一颤。 抬头望去,拍了她的人还冷着眸子,表情很不好惹,口气很不善意:“要跟着我就话少一点,不许哭,不许捂心口。” 很凶。 凶的邱珞珞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另外一张脸。 同样是精致的令人惊叹,同样是一脸冷漠,同样说话的时候不带情绪却总能叫人听出来三分戾气。 她愣愣的好一会儿没回神。 邱校长默默地看了面前这两半晌,最终扶额心道: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能制住邱珞珞的都处成一家去了。 孟昔年就直接多了,他哈哈大笑:“邱珞珞,好好跟你说话的时候你不听,非得让你姜梨姐姐发火是不是。” 邱珞珞回了神,吸吸鼻子,想哭。 姜梨又一眼看过来:“你确定要哭?” 她又把眼泪收回去了,正正经经摇头:“我不哭了。” 这场景,行了,邱校长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了。 他挥挥手:“去吧,跟着你姜梨姐姐,听她的话。” 姜梨于是身后就多了个小尾巴,一边走一边好奇地对着路边的野花野草操场跑道一顿拍,提溜着两只大眼睛。 宁朝的嘴巴张成了o字型,看着去而复返的两个人,将姜梨拉到一边说悄悄话:“怎么回事呢这个小老妹,怎么又跟着你回来了?” 姜梨表情淡淡:“等下我比赛,你帮我盯着,别让她乱跑就行。” 宁朝不明所以的点点头,但是见小朋友眼角已经擦干净眼泪,神清气爽,不由多了两分可爱,也就点点头应承下来。 “下面宣布女子跳远比赛的结果,高中组,第一名高二13班宋筱同学,第二名高三一班杨佩佩同学,第三名高三20班邓宁同学,恭喜以上同学,所有比赛项目完毕后我们将统一颁奖。” 13班的扎营地一下子就沸腾了:“十三十三,永争前三!” 这口号,说是从校运会报名开始想到昨天才想出来的,力求不能太过自满,又不能毫无斗志。 最后定了这个,果然是不会太过自满,斗志也有。 宁朝听着这一阵欢呼,回过头看向那个漫不经心伸了一只手挡太阳的人,阳光下的指节细长莹白,像是会透光,仿佛丝毫没有留意周围的响动。 他没忍住问了句:“姜梨你,有什么想法?” 宋筱一出手就是个冠军,虽然也是意料之中,但是她跟姜梨之间现在隐隐有些竞争的趋势,让他隐隐有些担忧会不会影响到姜梨的心情。 即使当事人看起来毫无反应。 姜梨果然微微别了头,余光里邱珞珞还在自顾自地耍着她的宝贝相机,她眼底没有什么情绪,反问了一句:“啊?” “你没有听见?宋筱跳远第一名啊。”宁朝都替她着急。 “哦。”姜梨听清了班阵里的喊声,难得地皱起了眉头:“你们一会,千万别给我喊这个口号。” “......”宁朝觉得,面前这人不是真的心大就是心真的大。 宋筱从场上下来,似乎是最近感冒弄得她特别的憔悴,人也瘦了几分,但是这个冠军让她脸上莫名多了两分喜气,整个人看起来没有那么苍白了。 旁边众人纷纷围上去,带病比赛还拿了冠军,实力当然是不容小觑的,于是递水的递水,递擦汗巾的递擦汗巾,一时之间也充斥着团体的小气氛。 宋筱的眼神微微望过来,看向姜梨时多了两分得意,被压抑的这些天,终于是找到了个出口,跟着头都抬起来几分。 第105章 好帅! 可是姜梨只是微微往她身上看了一眼就掠开了目光,轻飘飘的也不知道看清没有。 倒是邱珞珞大惊小怪的叫起来:“呀,这只高傲的白天鹅姐姐是谁?” 宁朝憋笑。 宋筱脸色一变:“你说谁呢?” 邱珞珞冷哼:“谁高傲我就说谁咯,不就是拿了个第一吗?” 周围一阵缄默,心想这小孩说话还真是不知道轻重,对第一名如此不屑。 可是意林这样的大校,每个班出来一个名额一个级组的参赛人数就不得了了,能在几十个人当中拔得头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他们才这么热血,因为不出意外的话宋筱就是他们班里唯一的一块冠军牌牌了。 “不就?我说要说你不懂事还是说你阅历浅,知道这个冠军多难拿吗?”程瑜刚才陪宋筱比赛去了,并不知道之前发生的小小闹剧,自然也就不知道这小孩是谁。 说完了旁边有个女生拉她的袖子,她还直接拽了回来:“你动我干什么,我又没有说错!” 邱珞珞嘴一撇:“又不是你拿的,你自豪什么。” “哈。”宋筱看着邱珞珞,眼神里深藏了戏谑:“那你是替谁说话,姜梨吗?” 这个小孩,嘴巴就是个不把门的,这不是给姜梨找事呢吗,宁朝一急之下就想要去把人拉回来。 谁知道这边邱珞珞跟个泥鳅似的,一下就避开了他,年轻气盛地:“漂亮姐姐要是出手了,肯定能给你们甩十八条街,双冠都不是问题。” 姜梨这才微微侧目,看了她一眼。 邱珞珞立马怂了,乖乖缩在她身后,就抬出小半张脸,不服输地看向宋筱。 宋筱等的就是这句话,她轻快地一笑:“好哇,我等着看你的漂亮姐姐拿个双冠回来,我们大家都给她庆贺,姜梨,你加油哦。” 别人不知道姜梨的名是怎么报上去的,她自己却不会不清楚,而且这些日子完全没有见过姜梨训练,料想也是拿不出手的,何况标枪跟铅球都是技巧性的比赛。 并不是随随便便能蒙混过关的。 衣服被人扯了扯,姜梨回头看见的就是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特别无辜:“姐姐,你真的报了两个项目啊?” 心虚的一逼。 姜梨一颔首。 她表情立刻垮了:“啥项目啊?” 宁朝在一旁接话:“标枪,跟铅球。” “......”只心虚为了一瞬间,她又挺直了背去凶宋筱了:“这两个项目不拿冠军也没什么,拿了冠军,那就是真的牛.逼了!” 姜梨没有搞懂她的脑回路。 宁朝倒是搞懂了,捂着肚子笑的荡气回肠,笑完了才小声说:“我见过怂的,没有见过这么拽着认怂的,哈哈哈哈。” 宋筱自然是不屑的转回脸去了。 等了很久,将近午饭,姜梨的铅球项目终于轮到了。 好歹是官方比赛,赛区跟围观区隔开了一个位置,宁朝拽住邱珞珞身上的连体裤带子,将姜梨的嘱托践行的完完全全。 其实完全不用,邱珞珞捧着她的宝贝相机直对着赛场,眼睛里冒出星星。 可以看出来这小孩被姜梨的颜值吃的死死的。 为了比赛不那么枯燥,顺序完全是打乱了的,没有按照班级的顺序来,意外的是第一个就是姜梨。 她轻飘飘地往前面一站,旁边给她递球的裁判见了她都愣了愣,特意还问了一句:“这个球有五公斤,你没问题吗?” 姜梨的回答是一把将球薅过来,云淡风轻的在手里掂了掂,再往前面沙堆的位置看了看。 似乎是在确认距离。 邱珞珞一边举着相机一边喊:“加油,加油!” 旁边过来观战的13班成员也跟着喊:“加油加油,十三十三,力争前三!” 听到这一句,前面姜梨的身体似乎晃了晃,手里已经一个球扔出去。 “8米63!”计量员量完了,冲着这边喊。 “哇哦!” 宁朝略微激动,8米63的成绩已经相当不错了,不对不是相当,这个成绩对于新手来收,那简直就是黑马一般了,这么细的胳膊,很难想象怎么将球扔的这么远的。 13班的群众一片欢呼声起。 姜梨淡淡地回眸,轻轻说了一句:“别喊了。” “......”虽然没有什么情绪,但是众人就是从她的眼神中读到了几分警告,一下子就禁了声。 裁判也没有预料到她的臂力居然如此惊人,这几乎是一个正常学生训练一个月的结果,不由地看向姜梨的眼神多了几分惊艳。 后者却又背过了身,徒留一条完美的颈部曲线,风中的头发轻扬,微微桀骜。 邱珞珞猛按快门。 裁判员吹了扣口哨:“比赛有三次机会,取最好的那次的成绩,你还有两次机会,但是如果实在吃力的话也可以选择放弃哈——” 他话刚落,前面女孩手里的球已经出去了,她微微弓起身子,球从她手里飞出去,一条完美的抛物线,稳稳落地。 比刚才她砸出来的坑又要远了一些。 “10米43!”计量员喊。 全场的目光几乎都聚焦在姜梨的身上,微微瞠目。 10米43?! 人群中爆发出不小的惊呼声。 宁朝更是不敢相信的看向苏西:“我没有听错吧,10米43?” 这几乎是一个体育练习生的数字。 苏西星星眼:“你没听错,阿梨好帅啊!” 这边闹哄哄的声音一起,旁边其他项目的人都纷纷过来围观,一时间都是一片感叹声。 而赛场中的女孩毫不在意,她甩了甩手,仿似前面两次都是热身运动一般,转向裁判:“再来。” 最后一次,裁判讷讷地吹了口哨。 “11米78!” 最后一下反倒没有之前那两下这么惊讶了,似乎接受了姜梨的设定,只是眼里的惊艳怎么也抹不去了。 姜梨拍拍手掌,一刻也不多留,转身出了比赛圈,全然不顾投在身上的诸多目光。 直到走近了宁朝身边,13班的观众们才反应过来,他们一鼓作气又想要喊出那个口号。 姜梨眼睛一抬:“闭嘴。” 好嘛,真凶。 第106章 盟友 众人噤了声,给她让出一点路来。 本来是抱着友情出场的态度过来加油打气的,谁想这下是直接冲着第一名去了,就姜梨这成绩,要超过恐怕是难了。 不能说不惊喜,哪里能不惊喜,这个女生身上似乎总是能出现令人惊喜的东西,你觉得她柔柔弱弱需要保护,她反手就能将人摔进泥地里。 你觉得她手无缚鸡之力,她却轻轻巧巧的掂量着就将球扔远了。 鹿鸣小声地感叹:“染姐的运气,我真是佩服的肝脑涂地啊!” 宁朝看智障似的看他:“你以为扔铅球跟你玩骰子似的?” 人群后排的宋筱,本来是想要过来凑个热闹,看看姜梨是怎么丢人的,怎料现在事情完全不是照着她想的样子发展。 反而她比完了后面的人都看着她,眼神惊恐,其中还不乏几个运动打扮的,眼熟的体育练习生。 邱珞珞路过宋筱和程瑜,觉得自己刚才怂怂的真是不应该,现在脸上宛然已经换上了一副她比赢了赛的荣誉感:“这位姐姐,你刚才的挑衅我们可是收到了,我漂亮姐姐要是拿了双冠,你准备怎么膜拜她?” 宋筱袖中的手握成了拳,脸上却是丝毫不认输,她微微冷笑道:“比赛未完,胜负未分,你现在说输赢未免过早。” 邱珞珞冷哼:“死鸭子嘴硬。” 被姜梨一把扯走了,临了,姜梨只是冷淡地看了宋筱一眼,道:“我半点不想跟你较劲,别用那种我抢了你风头的眼神看我。” 13班到底是个集体,争两个名头也不话下,就看她愿不愿意争。 她虽然说的轻飘飘的,但是周围的人却都听清楚了。 这是将不屑说的明明白白,还有什么比你的对手压根就不把你当对手这样的场景更侮辱人的? 怕是没有了。 宋筱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青。 周围的人都噤了声。 姜梨伸了个懒腰,太久没有运动使得她刚才右手抻了一下,此时有些微微的不舒服,她懒懒地往食堂走去:“应该开饭了,先吃午饭。” 剩下那场标枪也是下午的事,时间还早得很。 临近中午,太阳照得猛了,操场上人渐渐少了些,不是去吃饭的就是等在阴凉处。 上午的项目基本都结束,场上都是些收尾的人。 宋筱也不知道自己是比赛的时候衣服穿少了还是现在的太阳太烈,晒得有些头晕眼花,本来就白的脸这下连唇色都变浅了。 长发高高的绑成马尾披在肩后,程瑜已经被她打发去吃饭,她一回头,看见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心下沉了几分,面上却也挤出笑容:“学姐。” 金蓓朝她走近几分,嘴角的笑容勾的弯弯:“学妹是怎么,生病了?脸色这么不好看?” 心知她是明知故问,宋筱此时也是微微烦躁的,就轻轻笑了回去:“我生病学姐还能不知道吗?” 操场上偶有微风,宋筱嗓子受了风又清咳了两声。 金蓓的笑容终于卸下来,换成了冷笑的样子:“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主意还不是你自己出的。” “是,所以现在自作自受的不也是我吗,学姐可是什么事都没有。” 本来是件简单的事,她也没有弄懂最后怎么损兵折将,就连她自己这几天在班里也抬不起头来,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像是她故意将脏水往姜梨身上泼。 若不是她自己是受害人,怕这会儿已经被孤立了都有可能。 金蓓才不听她这些有的没的:“注意是你出的,我处处配合你行动,甚至花了大价钱找了人黑了监控视频,结果你倒好,被姜梨的监护人弄得下不来台,你可真有能耐,我不禁要重新考虑,选你到底是不是一个对的选择了。” 说到姜梨的监护人,宋筱脑海里又冒出那个生人勿进,一脸矜贵的男子,和他不动声色三言两语间洗清姜梨嫌疑的那种果断,袖下的手不禁又握紧了一些。 不禁有些气急:“我也不知道姜梨的监护人是个这么不好对付的,如果知道,我就——” 她就怎么样,其实也说不出来,不过一定会拦着她舅舅再闹下去就是了,这样就不会再看一遍视频,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 “你这个样子让我忍不住想直接找个人套个麻袋在姜梨头上,拖出去打一通算了,还要废脑子,脑子废了事都办不好。”金蓓有些晦气的啐了两句。 她这个人性子急,有仇就报,从来不是个能压事的人,折腾来去耐心已经所剩无几。 “学姐,我劝你最好不要,姜梨这个人,越接触就越摸不到她的底在哪,你若是强制动武,别忘了上回你是怎么栽的。”宋筱当然也想看着姜梨栽大跟头吃个瘪,可是用强的显然不行。 金蓓盯着她来回看了个遍,眼中的怀疑很明显:“我可是听说了,姜梨的铅球第一是稳了,你的那个跳远冠军能跟人家的比吗,她还有个标枪比赛,要是拿了个双第一,你在你们班都不用混了。” 宋筱的脸色白的彻底,本来也不是个脾气好的,这下也直接忍不住气了:“学姐,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又何必这么着急的长她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放心,我讨厌姜梨,一点都不比你少。” “你最好不是光嘴上说说。”金蓓定定地冲她一笑:“否则我还真不介意重新找盟友。” 她说完转身就走,带着莫大的笃定。 宋筱恨恨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手握成拳,指甲陷进肉里,眉梢是压抑不住的狠:“盟友?呵——” 她的眼神里都是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算计。 旁边有个打扫操场的清洁工,因为想要捡宋筱脚底下的一个塑料瓶蹲下身去,宋筱却因为突如其来的黑影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已经一手推出去。 清洁工已经上了年纪,没有受住她的力道一下子被推到在地,看向她的表情有些茫然。 宋筱看清了人,眼里闪过一丝嫌恶,碰过他的手往裤腿上蹭了蹭。 第107章 她不高兴 下一秒,一双修长的手伸出来,将老人扶起来,清淡的眸子看向她。 宋筱陡然大惊:“子、子晋,你怎么在这?” 陈子晋的目光从她的手上收回来,抿了抿唇:“没什么,我见你没去吃饭,想问你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 宋筱这时候才转向老人,换上她平常一贯的表情道了个歉:“对不起老伯,我刚才是被吓到了才反应过激的,你没事吧?” 话是这么说的,身体却离了一两米远。 老人看着她脚下的瓶子摇了摇头。 陈子晋俯下.身将瓶子捡起来递给了老人,这才转身要走:“见你应该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等等!”宋筱没来由的一阵心虚:“你......来多久了?” 他有没有听到刚才的话? 陈子晋的表情比平时还要淡上几分:“刚刚,看你一个人站在这我才走过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问题。你吃午饭了吗,我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我们一起去吃吧?”宋筱放了心,这个样子,应该是没有听到她跟金蓓的对话的。 “不了。”陈子晋扬了扬手里的书:“我去趟图书馆。” 说完也不等宋筱有反应,直接转身朝着图书馆的方向去了。 下午,日头偏西。 高层的大厦望出去外面的玻璃建筑被打的一片金黄,反射的光看上去像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 谢司珩站在窗前,手里握着一杯温水,望向外面出神,丝毫不在意打在眼里少许刺眼的光。 顾枫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男人身段修长,剪裁得体的西服穿在身上活脱脱是个衣架子,肩膀宽瘦笔挺,后脑勺留出来的线条是令人惊艳的弧形,脖子长长,手腕上挂着一块精致的手表,纤白修长,指骨分明。 顾枫想,若是他家先生去混娱乐圈,光一个后脑勺就能秒杀当下所有的偶像团体,哪还有他们什么事。 不过他家先生挥笔间就是动辄上亿的交易,哪里用得着卖这张脸。 这样想着人已经走近,谢司珩听到脚步声微微回了头,不适应光线所以微微眯了眯眼眸,长睫毛随着微动,两秒后才问:“何事?” 顾枫收起落在他脸上的目光,恭谨的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先生看看,这个人是不是眼熟。” 只是一张简单的照片,上面是个少年,很稚嫩,炸着一头微长的头发,仿佛还没有睡醒一般,只是脖子上挂了个耳麦,清秀的脸上,眼睛里都是桀骜。 照片右上角,标注了king这一个英文单词。 虽然稚嫩,但是谢司珩素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淡淡道:“唐宁那个弟弟?” 叫什么他不知道,只是姜梨喊了几次狐狸,唐宁的助理喊他四少爷。 顾枫微微点头:“我查了,真名叫林星也,就是计算机大赛被除名的那位,废了一番功夫才找出仅有的这张照片,先生你看——”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谢司珩微微顿了顿:“唐宁知道?” 他的意思是唐宁知不知道林星也是king这件事,毕竟前几年林星也还小,年轻气盛的世界级的比赛也敢黑,唐宁若是知道这个事,他们这时候要找这个人,并且很容易找到了,那就要考虑考虑中间唐宁掺和了几成深的水。 “先生猜的没错。”要用人当然得要查的深一些,这点他是不敢怠慢的:“这位林星也少爷,说命不好其实也还过得去,这些年虽然无父无母,可是暗地里唐少爷却没少管着他。而且,计算机大赛那件事,最后为什么无疾而终,唐少爷也是在其中下了功夫的。” 再深入的谢司珩也没有什么兴趣,他淡淡将照片掷在了桌上,手指覆在上面轻点两下,唇角微抬:“这位怕是还不知道唐三将他抛出来了。” “不光不知道这个。”顾枫想想也有些奇怪:“这两位的关系,怎么说呢,看似亲密,可是唐三少爷做的许多事情似乎都是捂着的,包括计算机大赛,林星也估计心大的以为这事压根没有人能查出来是他。” 包括他们也是,若是没有抽丝剥茧地去查,压根没法挖出林星也这个人,而且他不混这个圈子也许久了。 略微沉吟,也只是片刻,谢司珩转身坐回桌前:“透露消息给唐宁,就说我要见唐友安。” 顾枫微愣,先生难得想主动出击,但是要钓的这条鱼,明显是唐宁。 先生的做事风格他明白,这是等着唐宁自己找上门来呢。 果不其然,他的消息放出去不到一个钟,唐宁的电话已经直接打到谢司珩的手机。 谢司珩摁了接听,懒懒地靠回椅背,佯装不知:“哪位?” 那边一顿,唐宁素来严肃,这下却也是主动提了自己的名号,声音微沉:“唐宁。”带了三分郑重:“有个生意,想跟谢总谈一下。” 一来一往,目的具都心知肚明,只是谁也没有放开了说。 谢司珩嘴角微微一提:“不知道唐少爷想怎么谈?” “周末,我约了个场,素闻谢总喜欢射击,唐宁也想见识一番。” 都是漫不经心的调子,都是深藏不露的话锋。 “有劳。” “恭候。” 挂了电话,顾枫上前,有些忧心:“先生,唐友安那边——” 唐友安这个人做生意是急脾气,他已经几次三番地差人过来,就差自己提着钱直接过来问了,若是知道他们的风向转向了唐宁,怕是以后生意场上相见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不过谢氏也不需要看唐家的脸色。 “去查一下,东屏那块地。”谢司珩的眸子里流转了一丝什么情绪,快的抓不见。 顾枫点头应是。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顾枫掏出来一看,笑了。 献宝似的将手机凑到谢司珩面前,兴奋道:“先生,姜小姐居然拿了两个第一!” 屏幕上赫然是姜梨,一手一个奖状,蓝白色的校服被她穿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只是看向镜头的眸子又冷又燥,带着深重的不好惹的情绪。 “怎么拿了第一还这么不高兴。”顾枫好笑。 谢司珩的视线从屏幕上转开,嘴角不见了刚才谈正事时的严肃,多了几分温和:“她是不高兴拍照。” 第108章 庆祝 顾枫发现,最近先生变了一些。 不怎么明显,可是遇上姜小姐的事情,顾枫还是能感觉出来一点。 比如从来对旁事不上心的先生‘随意’提了一句天寒,早晚外出凉。 他就知道了,先生这是在暗示他给姜小姐添衣服。 比如路过甜品店,先生的脚步微微驻足。 他就知道,回家应该给姜小姐带个蛋糕。 比如他现在看着这张照片,虽然顾枫完全没有理解到为什么拍照要不高兴,但是先生说的肯定就是了。 不过:“姜小姐瞧着这么瘦弱的一个人,怎么能将铅球跟标枪扔的远?意林的学生可不少,莫不是今年报这两个项目的人少?” 谢司珩睨了他一眼,随即将视线撇开:“为什么她的照片会在你那?” 顾枫直觉刚才被看的那一眼暗含了一点点杀意,但是没想通先生为什么要带有杀意,他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他的问题吧:“意林的理事会有个群,平时有些消息还是要维护维护的,先生你没有空只有我进去了。” 刚才那张照片也是个理事会成员分享出来的,今年的校运会校方很重视,去的领导也多。 当然他不敢说,那位理事发了这张照片还加了句话:意林今年的学生质量可太好了,这不来了个才貌双全的,改天要是学校有代言,我看可以推一推这位,高二级的转学生。 他没说,谢司珩却是看到了,他的图片下滑的一瞬,一目十行的谢司珩看的清清楚楚。 他冷然着一张侧脸。 顾枫:“......”反应过来自家先生怕是看到那句话了,打了个哈哈:“瞧瞧我们家小姐这个市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关键时刻却是一点链子都不掉。” 谢司珩当然不会回复他这种无聊的话。 想了一瞬,顾枫又道:“先生,今天索性也没有其他的行程,您看看要不去接下姜小姐,拿了奖,还是要庆祝庆祝的。” 谢司珩终于动了动,抬起眸来:“庆祝?” 不过拿了个校运会的运动项目奖,有什么好庆祝的? 看吧,养娃的觉悟还是不够。 “不是有句古话说,孩子是需要激励的,接受了表扬,下次才能表现更好,否则就是压抑了小孩子的心性。” 这下谢司珩彻底转过脸来看他。 顾枫一阵心虚:“先生,我说的不对吗?” “这句古话不是你编的?”他微微往后靠了靠,捏了捏眉间,抬手去拿外套。 顾枫赶紧给他递上了,笑嘻嘻的:“左右有些道理就是了。” 谢司珩冷哼一声,从他手里拿了钥匙:“不用跟了。” 顾枫原本想让司机送他过去,但是自家先生一向是没有什么特殊都是自驾,也正好他接了姜小姐可以直接回家,想想也就做了罢。 低头,刚才那张照片底下已经有了几条回复,纷纷惋惜没有到场一睹芳容,顾枫一笑,敲了几个字:当真是副好相貌。 黑色的沃尔沃停在意林的大门口,车上没有下来人,保安几次往那边望了望,可是单向玻璃密不透风,他瞧了半天也没有瞧出个形状来。 今天校运会,到场的名车很多,校方也放宽了停车条件,不能强制驱车,否则一不小心惹到了哪个大佬,谁都担待不起。 姜梨将手上的两个奖牌塞给宁朝时,脸上还是一脸的冷燥。 全部项目结束他们都回了班级,一圈人围在她座位两旁,纷纷商量要去哪里庆祝。 要知道这可是他们班的双料冠军,在全校师生众目睽睽之下碰了两个奖牌,他们班瞬间全部气场都起来了。 放眼望去哪里还有比他们班嚣张的,三个第一,还有陈子晋的一个第二。 林老师嘴巴都要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一幕——班长说找个地方团建,庆祝庆祝。 他们班的这一波人,基本上都是不差钱的家庭,可是平时私下里也没有什么理由瞒着父母出去狂欢,现下有个现成的,十六七岁,想偷喝酒什么的念头一旦起来就很难压下去。 宋筱坐在座位上,邱珞珞还跟在姜梨旁边一脸得意地看着她,活脱脱一个得了便宜的小孩模样。 宋筱被她看的不自在,抚了抚额头打断前面七嘴八舌的吵闹:“我今天身体还不太舒服,我就不去了,你们玩的开心点。” 她话落,周围有两三声微小的失望的叹气。 但是更多的眼睛却是盯向姜梨,今天的姜梨不但惊艳四方,更是他们班的大功臣。 “姜梨,你去吧?我们都难得可以联络联络感情啊。”宁朝一脸期待。 宋筱的脸色倏地沉了几分,拽着书包的手默不作声地抠了几下带子。 淡淡地摇头:“我不去了。”努了努嘴,看向邱珞珞:“我要去还人。” 邱珞珞嘴角一扁,委委屈屈的:“我不可以一起去吗?” 周围一阵暴汗,心知这位大小姐的身份,可不敢胡来。 一时间,又想姜梨去,又不想带着这位粘人精爱哭鬼校长大人的孙女大小姐,脸上的表情具都很精彩。 姜梨已经将书包从桌洞里掏出来,还没有来得及往身上背,一阵细微的震动声却传来。 姜梨将书包放回去,拉开拉链在里面掏了半晌,从最底下掏出来一个手机,此时正有电话打进来。 周围都微微惊讶了,姜梨可以说是他们班里最古董的人了,平时也没有见她带过玩过手机,纷纷以为她在寄宿家庭不招待见,所以手机也没有给她配。 这会儿发现人家是有的,虽然上面没有任何logo,也不是市面上常见的款式。 鹿鸣更是直接惊讶出声:“原来染姐有手机啊——” 被宁朝白了一眼。 比有手机更令人惊讶的是,姜梨自从看见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表情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了下去。 甚至唇角浅浅地勾起了弧度。 接之前她却微微抬起眼来,横扫了一波面前围着的人,眼神警告。 众人纷纷作鸟兽散,还没有从刚才她勾唇一笑当中回过神来的,也被旁边的同伴拉走了。 可是手上的电话却已经响停,姜梨回拨了一个过去。 第109章 杯子太烫 “小叔叔。” 谢司珩从来没有主动打电话给谁却到响停了都没有接的体验,心下微微不悦,手里的手机又响起来。 接通了就是这样一句软软的称呼,情绪却被很好的抚平,他道:“在哪?” 换成平时,这会儿还没有下课,但是今天特殊,项目完成的同学都可以先自行离校。 姜梨不明所以:“在学校,现在回去。” 余光里看见一张小脸,眼睛很大,她扶额:“我等一会会回去。” “我在门口。” 这下姜梨是彻底惊讶了,她猛地站起身来:“啊?” 确定谢司珩不是个开玩笑的性子,她着急忙慌的抓了书包,手机夹在脖子里,一手抓邱珞珞的手腕:“我现在出来。” 没有想通谢司珩怎么会在意林,总不可能因为她得了两个奖学校又要通知家长吧? 谁会这么无聊。 望着她急急跑出去的身影,众人将眼神收回来,鹿鸣嘀嘀咕咕:“我刚才没看错吧,梨姐居然笑了。” 而且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有星星。 反应快的同学已经抓了书包跟着姜梨的背影跑了:“我要去看看何方神圣将我们冠军从庆功宴上拐走了,呜呜呜,什么时候来电话不好,我差点就能跟女神吃上饭了。” 后面的一群也不知道是吃饭的兴致高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纷纷背了书包追了出去。 不消一会,教室里只剩下宋筱程瑜和陈子晋三个人。 陈子晋眼神从门口收回来,默默低了头收拾桌上的文具。 宋筱看着他的侧脸,手下的带子被她抓的更紧了。 程瑜不屑地啐了一口:“都是一帮听风就是雨的,不就是拿了两个第一吗,为了骗过班里的人偷偷去报名,就为了这一刻吧,谁知道私底下是不是靠着那张脸忽悠裁判了。” 陈子晋塞书进书包的手一顿,微微别过头来:“程瑜,别乱说。” 程瑜脸色一白,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 宋筱嘴角抬起一抹笑:“也是啊,没准姜梨以前这两项运动就很强,所以才会偷偷去报名。” 陈子晋将书包背上背,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撇下两人出了教室。 校门口沃尔沃停了很久了,黑亮的车身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着光,只是车门始终没有打开。 过了一会儿校门里冲出来两个人,年轻的女孩子,前头的拉着后头的。 姜梨认出谢司珩的车,打开车门将邱珞珞塞了进去。 邱珞珞被她拉着一通快走,本来就有些微微喘不上气了,看清了车里的人,更加是呼吸一滞。 谢司珩也看见了她,他拧着眉,话是冲着姜梨问的:“她怎么在你这?” 邱珞珞已经没有刚才对着外面一帮人的时候那种趾高气扬的神情,甚至对着姜梨她也只是略微有些怕她的冷脸而已,但是面前这一位,就不是怕了,是恐惧。 她恐惧地都快哭了,哆哆嗦嗦:“谢司珩哥哥——” 难怪她上午的时候脑袋灵光一闪觉得姜梨的气质有些似曾相识呢,现在想想何止是似曾相识,两个人的冷漠简直是如出一辙。 而且这俩的相貌也都有着相同的致命的诱惑。 她想了想,又揣紧了一点怀里的相机。 姜梨在谢司珩面前也是个顺毛的,回答问题老老实实:“邱校长让我带带她,刚才没有来得及找他。” 是她不知道上哪找,本来就不是爱折腾的性子,想着运动会结束了邱校长自然回来找她要人,就先带着邱珞珞回了班里。 可是谁知道,邱校长也好,孟昔年也罢,她一个人影都没有见着。 谢司珩抿唇半晌,将手机递给姜梨。 他真是对她的心揣摩的透透,姜梨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因为是同款,她操作谢司珩的手机丝毫不陌生,找到邱校长的电话,拨出去。 邱珞珞对于面前这俩的关系已经不敢问了,但是见两他们之间的动作自然熟稔,还是略微惊讶的,从来也没有听说过谢司珩哥哥有这个年纪的妹妹或者是......侄女? 她又好奇又怕,自己缩在后座,跟着姜梨跑了一天本来就困顿交加,可是现在谢司珩在,她压根儿不敢闹脾气。 若问她为什么怕谢司珩? 不知道。 没来由的,谢司珩那张脸自然不会让人生起任何的亲切感,她第一次见,就觉得面前这个哥哥长得好看,可是目光微微看过来就能让她乖乖不敢闹腾。 别说闹腾,她简直是挪个位子都小心翼翼。 到底还是个小孩,姜梨见她一副要睡不敢睡的模样,一天下来知道这也只是个纸老虎,难得的就出声安抚了:“睡吧,待会邱校长来接你。” 邱校长到的时候,看见的是自家孙女坐的端端正正一勺一勺喝粥的情景。 平时在家吃饭都要耍上一顿赖,这会儿扶着碗,眼神都不敢乱飘。 能让她做出这幅姿态的也也没谁了,邱校长轻轻在谢司珩肩上拍了一下,大笑道:“应该把这丫头养在你家,那哪还用得着我愁。” 后面跟着进来的孟昔年,看见姜梨眉毛弯了弯:“司珩哥。” 谢司珩见他,脸色无异,淡淡颔首。 “你怎么也来了?”姜梨微微无奈,这下好了,三方会面,邱校长再来个旧事重提,把她跟金女士那段拿出来,她就不用活了。 孟昔年很自然地拉开椅子坐下了,闻言脸色微赫,从来都是他出场的时候能闹出不小的动静,到她这不得了,直接变成嫌弃了。 邱珞珞眼抬起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神流连在姜梨跟孟昔年身上,最后微微掠过谢司珩,有丝疑惑。 姜梨端起茶杯了口水,一会儿又放下了,手在桌下甩了甩。 孟昔年看在眼里:“是不是比赛的时候抻到手了,严重吗?” 谢司珩微微瞥去一眼,刚好看见姜梨来不及收起的皱眉。 几乎是顷刻间姜梨就换上了云淡风轻的表情,手指拢进袖子里,摇头:“没有,杯子太烫。” 邱校长跟邱珞珞不愧是爷孙两,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老神在在地喝茶。 谢司珩不说话,姜梨不说话,这两都是安静,孟昔年平时话比较多这会儿不知怎么也不说话了,邱校长想着好歹是吃饭,气氛不活络那怎么行。 于是起了个话头:“阿梨,金蓓后来还有为难你吗?” “......” 第110章 不要捧杀,谢谢 孟昔年在桌下拽他的袖子。 “臭小子,扯什么扯,我又没问你。”邱校长一个眼神瞪过去。 “......没有。”明着来的没有。 飞快地看了一眼谢司珩的脸色,嗯,没有什么反应。 虽然知道谢司珩已经知道这事了,但是拿出来在饭桌上提,姜梨还是觉得有些别扭的,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哦,若是有,你告诉你们老师,告诉我,只是别像上次那样再把人揍进医院了。” 闻言姜梨终于微恼地看向了他。 您是非得当面把我打了人的事说的这么大声是吗? 邱校长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别开眼不看她。 姜梨又去看谢司珩:“小叔叔——” “打人?” 他掷地有声的轻问。 “进医院?” 他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轻叩了两下桌面,没有看过来,可是已经足够让姜梨认命了。 她几乎是讨好地去扯他的袖子,像跟家长撒娇的小孩:“是她们先惹我的,而且,我可有注意分寸,不像邱校长说的那么、那么暴力。” 语气里两分心虚,三分笃定,还有一分糯糯的服软。 全然不似平日里众人所见的姜梨。 孟昔年拿在手里的勺掉了,落进碗里清脆一声响。 谢司珩看向拉着自己袖子的莹白的小手,上面又刮了两道新的伤痕,手腕是小小的一截。 “而且,”姜梨想起什么,小脸凑过去小声说:“我打不赢就是没出息吗?” 顿了顿,谢司珩说:“我没有。” 姜梨微恼了:“你有!” “没有。”谢司珩伸出两只手指,轻捏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拿开了。 姜梨不服气,小声嘀咕:“没有明说就当没说,哼!” 她那声哼带了点点鼻音,宛如赌气一般。 “咳咳咳咳——” 坐在另一边的邱珞珞突然猛咳起来,邱校长看戏看的入神,自家孙女突然咳成这样,他又赶忙手忙脚乱地去拍她的背:“怎么回事呢,喝个粥也能呛着。” 邱珞珞一张小脸通红,不知道是咳的太用力还是因为其他什么,猛地摇了摇头。 姜梨伸出手去从她面前拿过碗,又重新给她盛了满满一碗粥,推过去:“你年纪小,身体不好,要多吃点饭。” 因为是病人,邱珞珞的饮食比较讲究,这桌上她能吃的也就是粥跟青菜了,换成平时她肯定是要闹腾着挑些忌口的尝尝的,而现在,看看对面的谢司珩,不敢。 但是她已经喝了两小半碗粥了,肚子撑撑的,压根儿喝不下,她不敢明着反抗,就将求救的眼神看向自家爷爷。 邱校长正要说话,可是一道声音首先响起:“嗯,多喝点。” 谢司珩话落,姜梨面前也多了一碗满满当当的粥。 “......” 气得姜梨侧脸都鼓起来了。 谢司珩余光里掠过她的影子,闪过一丝笑意。 孟昔年看明白了,在谢司珩哥面前的姜梨简直就是个极度顺毛的猫,不论是眼神动作都没有平日里的棱角,就连眼神都是软的。 被逼着吃饭除了有点不情愿外,全然没有平时被惹了就炸毛的迹象。 谢司珩哥果然是个‘杀手’,不管男女老少,美的丑的,到了他那就没有几个是不怕他的。 可是姜梨的表现跟怕也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比起其他人来,他们两个之间多了一股亲昵感。 怕这就是血缘的力量吧。 突然想起什么,孟昔年朝邱珞珞伸出手:“珞珞,你的相机借哥哥看看。” 邱珞珞一脸警惕,护住她的宝贝相机:“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删掉照片的。” “那给爷爷瞧瞧,你拍的你昔年哥哥跟姜梨姐姐那张,爷爷都没有来得及看呢。” 如果是要欣赏她的作品,邱珞珞还是愿意的,反正粥她也喝不下了,拿了相机出来,摁开机键。 只是还没有反应过来,相机却被她爷爷一把夺过去了。 邱校长虽然年纪大,但是用起这些数码产品还是很顺溜的,找出来欣赏了两眼,转手就给谢司珩展示过去:“阿珩瞧瞧,我们昔年小朋友跟姜梨小朋友,那可真成了意林的活招牌了,今天可不少人跟我问他们俩呢,尤其阿梨,出手就是两个第一,可惊着我了。” 屏幕上赫然是姜梨出其不意望向孟昔年,而孟昔年一只手搭在姜梨肩上的照片,他言笑晏晏,因为皮相好,眼睛里都像是盛了星星。 而姜梨除了眼睛里的一点不耐烦之外,侧脸的轮廓却刚刚好。 同样穿着校服,见了的人估计都会感叹一句两小无猜,金童玉女。 谢司珩只看了一眼,眼神已经扫向孟昔年。 孟昔年觉得脖子一凉,赶紧伸手去抢相机,嘴里紧巴巴地解释:“司珩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虽然云淡风轻,可是语气里就是透着一股子冷冽。 孟昔年着实觉得觉得自己现在像是拱了别人家白菜被人家家长抓包的样子,虽然他成年了,但是是刚刚成年,而且人家家里那个是未成年。 他缩缩脖子:“就、没什么。” 谢司珩又没说什么,他要是解释,那不就显得欲盖弥彰了么。 想到这里,他闭了嘴。 姜梨第三次看向邱校长,声音凉凉的:“不要捧杀,谢谢。” 警告的意味很明显了。 邱校长摸摸鼻子,眼神从谢司珩身上收回来,笑呵呵的权当没有听懂姜梨话里的意思:“最近电视台还说要来采访,我们学校明年的招生方案也该出了,我看干脆就让你们俩当个形象大使,没有多大事,拍拍海报就行了。” 孟昔年眼睛亮了亮,一双眼睛跃跃欲试地看向姜梨。 往年他对这样的邀请是半点兴趣都没有的,但如果是跟姜梨,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意见。 姜梨:“......不要。” “这是学校任务,阿珩,你是理事会会长,为了学校招生顺利,你敢不同意?”邱校长头头是道,台词他早就想好了。 谢司珩听了这一句,略微沉吟,而后搁了筷子,动作优雅矜贵,看向他恩师道:“招生若是只靠学生海报,那招生办都可以退休了。” 第111章 好疼啊,疼死了 谢司珩听了这一句,略微沉吟,而后搁了筷子,动作优雅矜贵,看向他恩师道:“招生若是只靠学生海报,那招生办都可以退休了。” 说完看向姜梨:“吃好了?” “吃好了!”姜梨抓了书包一下就跳起来。 招生办总负责邱校长:“......” 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最终一声叹笑:“这小子!” 孟昔年收回视线,一脸茫然:“邱爷爷——” 邱校长拍了拍他的肩,惆怅道:“阿洲啊,你还小。” “啊???”什么意思? “咱们学校人这么多,好姑娘多得是,你眼界放宽一点。”他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孟昔年更加丈二摸不着头脑了:“我为什么要放宽一点?” 姜梨就挺好的,就是未成年,顶多他多等两年不就行了,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何况对自己的皮相还是有自信的,不行就多在她面前晃悠晃悠。 邱校长说不出来什么了,年轻人总是年轻气盛,不撞南墙不回头。 回了家,姜梨匆匆忙忙想跑上楼去洗澡,一番运动总是出了些汗的,虽然早就干了,但是到底不自在。 还没走两步又被谢司珩那正儿八经的语调喊住了。 姜梨惊讶的觉得自己还有点习惯并且配合的回头:“在!” 谢司珩坐在沙发上,轻慢地招了下手:“过来。” 哦。 老是喊小狗似的。 姜梨巴巴地过去,谢司珩扯过她的右手,眼神清明地看向她:“抻到了,还是扭到了?” “抻到了。”用力过猛没有收住,一下子扯到了筋。 谢司珩一脸严肃,握着她的手扭了两下,瘦瘦的握在手里就剩下皮肤细腻的触感,三两下就将她的筋拉直了,然后放了手。 姜梨惊讶地感觉自己刚才还绷着不大舒服的经络一下子就被抚顺了,右手恢复成一片顺畅,一点也不难受了。 她乐呵呵地看着谢司珩笑:“你怎么看出来的呀?” 谢司珩没有回答她,反而表情很臭。 似乎也在反思自己为什么就能看出来。 她眉毛一拧他就知道必然是受伤了。 这种感觉,他很不喜欢。 于是起身的动作就有些大,姜梨没有预料到他突然的大动作,被他撞了一下,整个膝盖猛地砸向了桌角...... “唔——”姜梨闷哼,按住被撞疼的地方,一时间有些直不起腰来。 “小叔叔,你要谋杀的话,提前说一声呀——”膝盖上钻心的疼,她还不忘打个趣。 谢司珩原本严肃的脸因为她这个表情又微微动容了,转手将她摁到沙发上,二话不说撸起她宽大的校服裤腿,膝盖上俨然已经一片青黑。 姜梨的皮肤本来就白,此时那块乌青在她白皙的腿上显得有些狰狞。 姜梨一把捂住了,向来高深莫测的谢司珩这会儿半弯了腰在给她看伤口,虽然这伤多少因他而起,但她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像是亵渎了什么一样。 这时候疼也缓过来一点,她急忙道:“没事没事,我皮肤显色度太好,其实没有这么严重,我待会洗完澡擦个药膏,明天淤青就能散了。” 谢司珩一把拍开她的手,嘴唇抿的有些紧,不是自责,也不是怜惜,总之表情是令人看不大懂的深沉,说出口的话却有些奚落:“架能打,这个怎么避不开。” 姜梨可委屈了:“刚才明明是你突然站起来,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才撞上的,小叔叔你这就有点不讲理了啊。” 一下子就不觉得谢司珩屈尊降贵了,反而觉得这人就应该负责:“好疼啊,疼死了,小叔叔,错都在你,趁着它还没有愈合,你赶紧帮我擦药吧。” 谢司珩:“......” 难得被人噎了一回。 旁边桌面却突然砰地一声,有东西落地。 姜梨转过头去,是云姨手里拿着药箱,将箱子放在桌上时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动静,见她望过来,才抱歉地笑了笑:“我刚才没有拿稳,先生歇着吧,我给姜小姐上药就行了。” 姜梨的腿缩了缩。 谢司珩让开了位置,云姨取了药出来,在手掌上搓热了,伸手覆在姜梨的膝盖上。 手劲很大。 “姜小姐忍一忍,这种磕伤的淤青没点力道揉不散。”云姨边说着边手上又加了点力道。 姜梨抿着唇,唇色却微微白了白。 “好了。”旁边谢司珩却出了声:“等下拿热水敷。” 姜梨也赶紧推开了云姨的手:“谢谢。” 她站起来,撞得是关节所以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正感叹自己跟伤真有缘,怕是重生这一世,‘体无完肤’是要作为惩罚了吧。 额间已经微微有些汗珠。 下一秒,手臂却被人提住,谢司珩一手捏住她的手臂,借力撑着她往楼上走。 侧脸看过去,脸色依旧不好看。 上了二楼,他才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你跟云姨有过节?” 姜梨心一跳,他到底是看出来了。 但是其实一开始她对云姨是完全没有什么想法的,刚来商家的时候,也将她当成长辈亲人,更因为她照顾谢司珩从小到大,她深感这是对谢司珩很重要的人,于是也越发尊敬。 但是她不知道只有她自己是这么想的,后来才知道云姨从始至终只是将她当成一个无缘无故多出来的拖油瓶。 简而言之就是,沈慕溪若是以后进入了商家,或者是跟谢司珩有什么,那么她这个半路出来的养女就成了最大的隐患。 姜梨笑了笑:“没什么。” 这些,她不希望是自己告诉他,重生回来的这一世,她谨小慎微,就是为了不再走上一世的老路,所以有很多事情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她现在都能自己掌控。 也希望是自己去解决。 再者说沈慕溪,据她所知,她对谢司珩到底是不一样的存在。 想到这里姜梨的眼神暗了暗。 她对沈慕溪的隔阂表现的很明显,明眼人就能看出来。 其实也是想要好好相处,可是姜梨是个很直接的人,喜欢或者不喜欢,讨厌或者是嫉妒,她的情绪都没有怎么掩饰。 所以她丝毫没有避讳。 第112章 胸大屁股翘 姜梨的眸子里有些忽闪的光,明明灭灭的叫人瞧得不大清楚。 谢司珩没有着急走,反而是站定在她面前,双手抱了胸难得有丝探究之色:“你似乎,瞒了我许多事。” “哪有?”姜梨猛然抬头见还有来不及收起的情绪,沉吟片刻,她又道:“没有的事。”语气笃定。 手腕间碧色镯子沉静了许久,这会儿又幽幽地闪过一道光。 没有再说什么,谢司珩眸子里突然升起一股烦躁,直接绕过她回了房。 洗过澡,姜梨半靠在床上摁亮了手机,粉色的房间里充斥着暖灯,她将刚才的躁意压下了一点,才点开手机里的未读信息。 江余航的联系方式是上次见面之后他主动找上来的,想来挖个号码对她来说还不是什么难事。 b城一帅:小朋友,你是没睡还是没睡还是没睡? 姜梨:有事说。 江余航也是个识趣的,怕被谢司珩撞上,再急的事他也不会打电话过来,就一个字一个字地敲键盘。 b城一帅:你小叔叔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 这问话活像姜梨是个监视谢司珩的间谍。 姜梨将头发擦了个半干,干发帽松开,露出小巧圆白的额头,抿了唇。 姜梨:不如说说你有什么进展? b城一帅:我发现要从你个小朋友嘴里问出来点东西还真是困难,咱们到底算不算盟友? 姜梨:你可以选择不合作。 b城一帅:行,我认怂。 b城一帅:最近我们的网络系统在追查靳衍的时候,拦截到一个ip,你猜怎么着,ip是新的。 姜梨:哇!那联系是什么? b城一帅:......我不是还没有说完么,靳衍是什么人,他哪里会轻易露出痕迹给我们查,所以我才想问问你,你小叔叔那边最近有没有类似的动静? 没有。 谢司珩这个人做事私密又谨慎,姜梨其实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查什么东西,靳衍身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能引得他下这番功夫。 能从谢司珩那边知道的东西太少了,如果她想要介入,就要从江余航那边下手。 ——也不能怪她说谎,毕竟比起来,江余航这个人要比她小叔叔好对付多了,如果她能轻而易举地从谢司珩那边知道什么,那还要江余航有什么用。 退一万步讲,江余航手上有人,大家目的相同的话,怎么做就是方法问题了。 想了想,姜梨回复道:所以你没有查这个ip? b城一帅:查了,藏得太深,追一半又断线了,压根确定不了方位。 沉吟半晌。 靳衍这个人太过狡猾。 如果说他没有人帮忙就能在谢司珩跟江余航的眼皮子底下顺顺利利地藏过这一两年,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他身后的人有多复杂暂且不好说,就算是摸到线索也会像江余航这样先怀疑是不是抛出来的烟雾弹,他的下一步动作是什么,针对哪里,针对谁。 可是靳衍除了走.私倒货,也没有做过什么害人性命的事情,唯一的挑衅也就是前面那个似真似假的飞镖。 而且那枚飞镖也还不能确定就是靳衍所为。 姜梨:ip给我。 b城一帅:???你想做什么,我们都查不到的东西,你个小朋友添什么乱。 姜梨:左右你现在也被卡住了,不兴我想想办法? 这次消息回复的很快:说的是有道理,我也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一个十六岁的穷学生,打算想什么办法? 姜梨刚才被压下去的烦躁又微微升起来:不给我去睡了。 这边的江余航拿着手机突然觉得有些牙痒痒,但是又无可奈何,猛吸了一口烟,手指敲动键盘,将ip发过去了。 随后他又发了一串:24号那天你会去吧?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姜梨的回复。 他忍不住继续发:我那天回来可是左思右想想了好久,你一个个问题套的虽然都是严丝合缝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是越没有端倪就越是可疑,打着你小叔叔的名头跟我要去的条件我就不信你是没有预谋的,我说你个小孩,年纪轻轻的怎么心思倒是这么灵光呢? 问出这些问题的时候江余航其实几乎已经确定了姜梨就是那天晚上监控拍到的黑影,还有后来帮谢司珩挡了枪的未谋面的人。 当时没有觉得,可是细想之下,姜梨那天提出来的问题,一环一环的,目的就是为了转移他的方向,避开的是他放在她身上的视线,引导的是什么就不用说了。 他这么想着有些愤愤:按道理说你小叔叔的人身安全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想不通你怎么就要绕这么一个大圈子从我这讨了那个条件过去,瞅着我好欺负? 姜梨:...... 姜梨:睡了。 睡觉还早,她转而拨了个电话出去。 “狐狸。” 林星也的声音有着被吵醒后的不悦,奶凶奶凶的:“要不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下次见面你一定会被我咬的。” 姜梨知道这人的脾气,她一向不惯着,但是今天有求于人:“帮我查个东西。” 那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从床上坐起来了,醒了醒神才开口:“又是查东西,羊羊羊你最近很能耐啊,瞒着我背地里搞革命呢么?” “没有,等时机成熟了我再告诉你。”她说着报了ip过去:“tk,帮我查这个ip所有的网络活动,但是一定不能留下痕迹。” 咕咚两声,林星也吞了两口水,才接着问:“让我查,你总得告诉我对方干什么的。” “不知道。”姜梨口气淡淡的:“不过如果是我所猜的那个人的话,相信他手上会有不少你感兴趣的东西。” 毕竟是个国际性的倒货惯犯,他手上的东西一定有惊人眼球的。 “我感兴趣的?美女吗?”林星也声线一下就兴奋起来,边搬出他的‘大砖块’电脑边开机:“不过我比较挑,最好是有异域风情的,胸大屁股翘的就更好了。” 正在这时,姜梨的房门传来两声轻敲,她诧异的望过去,脱口而出就是:“在。” 不为别的,只因这敲门的声音频率,还有落音,都是谢司珩专属的风格,不紧不慢,又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第113章 难得怂 下一秒门就被推开。 林星也的声音还在那边嚷嚷,听筒的声音开的并不小,在静逸的房间里有点漏音:“啊啊啊?到底是不是啊,怎么说着说着就没声了,我可跟你说,你要是遛我就死定了,我真的会咬人的!” 姜梨生怕他再把刚才交代的事情给说出来,着急忙慌地安抚了两句:“比你说的那个还要好的东西,你现在先去把活给我干了。” 然后果断挂了电话,一秒都没有耽误。 这反应看在谢司珩眼里,完全就是心虚的表现,至于心虚的是什么,谢司珩想不通除了半夜给男生打电话之外还有什么好心虚的。 可若是正常的朋友关系,至于这样鼠头鼠尾,藏着掖着么? 姜梨就看着谢司珩的表情以光速沉了下去,似乎微微隐忍了什么,然后才启唇,平铺直叙道:“明天跟我出门。” 明天? 姜梨猛然想起明天是周末。 但是谢司珩居然主动约她出门? 姜梨还是有些措手不及的:“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谢司珩冷了颜色的黑眸盯了她半晌,难得的欲言又止,眼底积了一层冰,最后开了门出去了。 姜梨:“......” 门被关上的声音有些大,莫名听出来七分的冲劲,只是不知道为何。 姜梨在床上躺了片刻,姿势换了三个,最后扑腾着倒也睡着了。 周末早上早起,姜梨明显有些睡眠不足,恹恹儿的窝在座位上,嘴里叼着一瓶牛奶,不时吞咽,后视镜上望过去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 顾枫一边开着车一边好笑:“我表哥家里刚出生的小侄女就是这模样,边睡着边嗟奶,若是抢她的奶瓶就要哭。” 姜梨全身没有骨头似的将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白皙的脸上硬是因为她的动作被挤出两道奶膘,毫无攻击性。 顾枫万万没有料想到他刚话落他家先生就伸了手出去拽姜小姐嘴里的牛奶罐。 白皙的指骨拉住了罐子往外拉。 那边姜小姐的反应更是令他大跌眼镜——她眉头一簇,想也没想就寻着气息张嘴咬了过去。 顾枫差点踩了急刹。 姜梨的牙齿要在谢司珩的大拇指上,估计是觉得触感不对,这才幽幽地睁开眼睛,还不是全然清醒,看向面前多了两道牙印的谢司珩白皙的手。 他手上还拿着她的牛奶瓶子。 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总之是有一点僵硬的,还有一丝丝的不可置信,就一点点,很不明显。 但是姜梨知道肯定是没有人这么对待过他。 一下就醒了觉,她微微自责道:“我咬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拿着她的牛奶瓶子? 感受到她的目光,谢司珩这才微微别了头,那个罐子被他随手搁置在车门的置物筐上,粉色的包装,露出来一个草莓的图案,上面的吸管也被姜梨咬的软趴趴的。 “掉了。”谢司珩恢复了面无表情,很自然地道,被姜梨咬了的那只手搁在膝上,半晌没有动。 姜梨自然而然理解的是她咬着的瓶子松了口掉下来了,谢司珩只是帮她捡起来而已,可是她居然直接咬了人。 这人有洁癖她不会不知道。 于是也没有多想,伸了手将他的手拽过来,从随身的小包里抽出一张湿纸巾,认认真真地给他擦了一遍。 上面的牙印经过这一会变得有些绯红,衬着他白皙的皮肤,莫名的多了两分血性。 姜梨诚诚恳恳地道:“对不起啊小叔叔,我刚刚做梦梦见有人抢我牛奶,一时冲动才咬上去的。” 谢司珩将手从她手里抽回来,表情里又带了几分跟昨晚一样的隐忍,似乎被惹到了,别开脸,一言不发,那只被咬了的手还是放置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顾枫从后视镜上看着两人的神情,有些摸不着头脑。 先生明明不是在生气,但是这个表情他跟了他多少年了也没有品味出来是什么意思,难道姜小姐的牙齿有毒不成? 万万没有想到谢司珩带她来的地方是——射击场。 下车的时候看着俱乐部的名字她不自觉后退了两步,可是门口已经有人等在那里,见到谢司珩的车,恭恭谨谨的下来迎。 “谢先生,里边请。” 姜梨要退缩的步子被谢司珩一眼看回去了,只能跟上。 这里的人似乎都认识谢司珩,给他引路的人一身西装革履,恭敬有加,边走还边跟他说话:“唐少爷已经到了,吩咐了我们见了您就引过去,今天是玩枪还是玩箭?我让人去准备一下。” “枪。”言简意赅地置下一词,下一秒,旋身进了贵宾休息室。 唐宁确实已经到了,而且是恭候多时的样子,他的沙发对面,单人沙发里坐着的林星也正垂头玩手机,两只脚盘腿坐在沙发上,大喇喇的没有什么形象。 那位经理临要出去,又看向了姜梨,还是一派谦和的模样:“姜小姐想要喝点什么,我让人去给您置备。” 也不意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号,这种私人俱乐部,想来他们过来之前就已经有人打点好了。 只是意外谢司珩约的人居然是唐宁。 据她所知,唐氏跟谢氏的商业范畴可不在同一领域。 而且林星也也在。 总不能是两家家长突发奇想带着他们两个小的过周末吧? 顿了顿,姜梨摇摇头:“白开水就好。” 林星也听到动静终于抬起头来,看见他们,也是微微一愣,凌乱的头发有两捋微微往上翘,清隽的面容上一派无害:“羊你也来了?那完了肯定是场鸿门宴。” 他这人平时话就多,这会儿也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有些浮躁,急急转向唐宁:“三哥,我先回去行不行,我这身子骨经不起你们这项运动的。” 这间贵宾休息室虽然宽大,但是四周的装潢还是很契合主题的,四面墙上挂着各种射击工具的模型,一眼望过去,虽然没有古代刑具的那种血腥气,但是也让人看着有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姜梨强迫自己将视线收回来,压下心里发毛的情绪,也跟着点头:“你们是不是有事要谈,我跟狐狸还是出去的好,我们还小,不懂生意经。” 她难得有怂的时候。 第114章 我们俩不合适 这一屋子各种形状的射击玩意儿让她忍不住攥紧了手心,谢司珩后院的那间射击房她一直不敢踏进。 整面墙这种冷冰冰的器具会让她毛骨悚然。 “不准。” “不准。” 掷地有声的两道清冷声音,居然神奇的同步落在这一方休息室里,没来的及出去的经理被这两道带着满满气势的声音惊得一顿。 抬头去看,两位大佬一个淡漠一个冷冽,眼神定定地落在各自带来的小辈身上,都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场。 偏生都生的好看。 b城里但凡够得上资格,见过这两位的,都知道容貌是万里挑一,一个是唐家最受宠的三少爷,一个是单手挑了商家大梁的家主。 容貌出尘,惊才绝绝。 却也都是出了名的冷漠,这两位,随便拎出去一个都能令一个炸掉的场子冷下来,倒也不是说这两位爷是什么罗汉相被吓冷,只是将人往那一领,自动就会生出‘我若是惊动他惹他烦见他皱眉就是我该死’这样的感慨。 像今天这样两个人合体出现更加是令人想不到的,唐家跟商家素来没有什么来往,也没有世家的那些关系在。 这两位平常也不是混迹声乐场所的人,更不屑迎合讨好。 不过再怎么也是这些门第里的事,有钱人家的公子,哪天就有了要一起打个枪,那都是包了场子撒开玩的事。 只是今天,也不止这两位。 经理将目光放在两个小的身上。 头发凌乱的少年身上随意套了件卫衣,帽子歪歪扭扭地搭在后背,显得整个人都慵懒无比,一双腿还都盘在沙发上,丝毫没有形象可言。 清隽的脸庞消瘦,虽然是男生,可是眼睑上的一对卧蚕生的极漂亮,虽然面无表情,可是一张脸仿若天生带笑。 另一边的女孩,进门半天也不往休息椅上坐,只微微靠远了站在门框处,背靠着门,右腿叠在左腿上,双手抱胸,形成了自我保护的姿态。 一张瓷白的小脸上不带半分胭脂色,一头短发软趴趴的,有些过长的长到了耳朵边,往外翘出来一点,白皙修长的颈曲线完美,浅淡的眸色很有神,只是神色有些冷。 整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冷萌冷萌的气质。 难得的是这一室之内,四位客人都是少见的绝色。 尤其那位姓宋的小姐与谢先生。 经理再一次在心里感叹:果然好看的人都一起玩。 谢司珩与唐宁的默契让两个不甘不愿的人都侧了目。 林星也一把丢开手机,朝着唐宁嚷嚷:“不准就不准,就你们两声音大!” 至于为什么不是朝着谢司珩,那还用说,不敢。 虽然也是见过几次面的人,对方还是姜梨的小叔叔,但是他那张脸莫名就让林星也觉得有点怂,尤其是他要是对姜梨做什么动作,那谢司珩看他的眼神就跟家里白菜被猪拱了的主人似的。 姜梨瞧了瞧唐宁,又看了看谢司珩,抿了唇,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目光转向墙壁上的一把手枪时,还是忍不住抚了抚自己发毛的手臂。 没过十分钟,外面来了人,说场子已经准备好了。 唐宁站起身,朝着谢司珩做了个请的动作,而后将暗戳戳找地方偷溜的林星也一把提过来,做了个完全不符合他形象的动作——拉了林星也的卫衣帽子。 另一边的姜梨倒是没有受到这种对待,故意落后在后面几步,可是谢司珩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走在前面微微一顿,漫不经心地看过来。 只一眼,姜梨立马挺起了背脊,安安分分不敢再打什么主意,只是表情上明显表现出几分不乐意。 林星也一边挣开唐宁一边退回来跟姜梨并肩,跟她咬耳朵:“你说他们俩想要做什么?难道抓着我们俩来个商业联姻不成?” 他一脸坏笑,上下打量了几眼姜梨,一张嘴闲不住:“不过我觉得你现在这样不行,要不你留个长头发,我喜欢白衣飘飘的,风过留香那种。” 越说越兴奋,压根没有压抑自己的声线。 前面走成了并排的两道身影同时转了头望过来。 林星也缩了缩脖子,不知道怎么就从谢司珩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点杀气,他不服输地望过去:“那不然你们说让我俩来着干嘛,帮你们扛枪吗?” 说完了又一把勾住了姜梨的肩膀:“要是联姻的话,我同意了,我们俩去私下发展感情,条款你们定。” 顾枫站在谢司珩身边,此时觉得迎面而来一股冷气,明明没有风,可是他就是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下升起来。 姜梨知道这人就是贫嘴,想把前面两个大佬激怒了自动将他们轰出去。 唐宁她不知道,但是林星也明显不了解谢司珩,他哪里是会着这种套路的人。 于是抬眼看了一下唐宁的表情,伸手将林星也的手拍开了,自动往旁边挪出一步:“我们俩不合适。” 林星也急了:“羊!” 一边给她使脸色,恨铁不成钢。 姜梨又拍了拍刚才被他搭了肩膀的位置,面不改色:“我们还是适合当闺蜜。” 说完,觉得不太妥,又加了一句:“哥们儿也行。” “说什么呢,神神叨叨的。”林星也摸了摸后脑勺,一脑袋问号,平时可没有避嫌,今天吃错药了不成。 一回头,看见唐宁的脸。 发现他脸色不大好看,刚才还没有什么,此时嘴唇有丝苍白,他立马关心地问:“三哥,你没有哪儿不舒服吧?” 唐宁的回答是转身就走。 “哎——怎么大家都对我没有好脸色,你要是真不舒服,我们早点回去啊喂。” 姜梨扯过他的衣角,前面的谢司珩跟唐宁走的远了些,她才低声道:“昨晚的事情,跟谁都不许提听见没有?” 林星也笑的贱贱的:“原来你是怕这个啊,那你刚才还不配合我,你不是也不想玩这种什劳子的运动么?” 姜梨没有跟他说不配合是因为看见了唐宁的神色,只是强调:“要是说了,我保证能把你毁容。” 第115章 没事了 “凶什么凶,你这种凶巴巴的样子,指望谁敢娶你。” 于是闹闹哄哄的,穿过了一道走廊,也到了射击场。 面前是青青草地,屋檐下摆好了休息的桌椅,果盘零食,可供小憩。 旁边站着一列活体人牌,穿着统一俱乐部的制服,扎高的马尾,妆容精致。 每个人手上都举着一把不同型号的枪,有长有短,有大有小,一眼看去,做工用料都价值不菲,黑色的枪身油亮。 谢司珩与唐宁今天也是一身休闲,简单的开衫和休闲裤穿在身上,更显得两人长身玉立。 “谢总的枪技我曾略有耳闻,只是从未见识,今日不如开个场,让唐宁见上一见。”慢悠悠的性子,唐宁说话也是软调的。 不过不是假话,谢司珩素来爱射击不是什么新鲜事,他的枪打得好也是出了名的,几乎箭无虚发,也没有打不准的靶心。 谢司珩没有客气,取了一只手枪,拿在手上掂了掂,向着场外的靶子瞄了瞄。 身后立刻有人送上护目镜,他戴上了,指骨分明的手上膛,瞄准,可是一枪迟迟没有发出去,反倒转过身来,定定地看向唐宁:“光打枪没什么意思。” 唐宁一只手背在身后,跟他配合答起了话:“那谢总想怎么玩?” 闻言,谢司珩看了一眼林星也,而后漫不经心地说话:“两枪内,唐少爷若是胜了我,条件随便开。” 顿了顿,他接着道:“若是输了。” 林星也本来在看到枪的时候脸色就已经不大好看,此时见了谢司珩的眼神,屁股不稳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他自觉谢司珩的条件怕是与他有关:“若是输了,怎样?” 姜梨的眼神里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看向谢司珩,微微思索。 谢司珩重新看向唐宁:“若是输了,令弟借用几天。” ‘哗——’ 林星也不负姜梨所望从椅子上掉下来了。 “什么、什么叫借你用几天?怎么用,用哪里,什么时候还?”林星也从地上爬起来之后表情就只剩惊恐了。 不能怪他反应大,要知道对方是谁? 虽然具体的段位他没有摸清楚,但是想想他三哥见了都要礼让三分的人,能是好惹的吗? 再看看他周身的气场,走进两米以内都有可能被冷成冰棍,活脱脱一个大佬。 这样一个人,要他做什么? 总不会是看上他这没有二两肉的身体跟灵魂吧? 他战战兢兢跑到唐宁身边:“哥,你可别跟我说你要把我赌上啊,咱们俩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从小到大这一二十年真情实感还是在的,你不能大义灭亲为了利益就把你弟弟我卖了啊啊啊啊。” 姜梨这时候倒是说话,她整个人窝在椅子上,舒舒服服的姿势,只是掀了掀眼皮:“想什么呢,我小叔叔还能稀罕你。” “那要我做什么?谢总,谢哥,谢大总裁,我一点都不值钱的!” 似乎是受不了他的聒噪,谢司珩微微转动手里的枪,隔着护目镜看了他一眼,不显山露水,却也足够震慑:“唐少爷不一定输。” 顾枫站在旁边倒是有些忍不住腹诽:先生啊,他输不输林星也咱不都要弄到手吗,费什么话啊。 唐宁这时也挑了一把枪,跟谢司珩手里那把类似,都是小型的手枪,他拿在手里半晌,不顾林星也在那嚎天嚎地,淡淡道:“如谢总所愿。” 林星也撕心裂肺:“三哥啊!!!!” 没有人理他。 谢司珩转过身子,手臂举高与肩齐平,枪口对准了五十米开外的靶子,单眼瞄准,然后扣动扳机。 从姜梨的角度看过去,他的侧脸惊为天人,轮廓完美,微沉的黑眸专注地盯着一样东西的时候是毫无杂念的,浑身的桀骜也完全不加掩饰。 稳稳的一枪,甚至没有被后挫力影响分毫,场外已经传回数据:10分。 满分。 姜梨虽然对他手上的枪微微恐惧,却也不能否认她小叔叔的身姿卓然,世家里的大气跟沉稳都展露无疑。 如果真的有女娃造人一说,他无疑是被偏爱的那一个。 谢司珩没有停歇,换了个角度,迅速打出第二枪。 冰冷的机器音:10分。 谢司珩将枪放回,转而拿了条湿帕子擦了擦手,细细看过去,他握枪的那只手,扣动扳机的地方有个茧子,不太明显,却也能看出与他白皙的皮肤颜色有些不一样。 姜梨微微回了神,而后笑起来,嘴角扬起了两个小括号,举高了双手的拇指冲向谢司珩:“小叔叔你好厉害!” 她很少这么笑,骄傲的比自己拿了第一还开心,目光中的崇拜有点明显。 谢司珩微微撇开眼,似乎有丝不自在。 “谢总的枪法果然一骑绝尘,想来唐宁是要输了。”唐宁微微掂了掂手里的枪,也熟练的上了膛。 不是客气话,谢司珩这样的成绩,除非找来专业的射击手,否则很难有人能超越。 但是既然是比赛,唐宁还是认真对待的,瞄准,扣动扳机。 唐宁这样的蹁跹公子,打枪的时候跟谢司珩的气场也是不大一样的,一柔一刚,谢司珩利落干脆,他的则多了两分优雅。 没有悬念的赢了,谢司珩坐在椅上,鼓了两下掌:“唐少爷好枪法。” “比不上谢总。”唐宁掷了枪,这才发现刚才咋咋呼呼的林星也已经很久没有出声了。 望过去,少年紧缩在沙发椅上,双手捂着耳朵一脸惨白。 唐宁眉头微蹙,三两步走过去,推了推他的肩:“阿也。” 林星也像是一下子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唐宁的衣服,整个人慌乱地往他怀里扎:“三哥。” 十九岁的少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是这样的动作明显是三岁的小奶娃受了欺负往母亲怀里钻的模样,到底在他身上有些违和。 刚才的注意力都在唐宁身上,姜梨也是这时才看清林星也的表情,站起来,想要走过去,却终究止住了步子,看向几乎贴在唐宁身上的林星也,目光深深。 谢司珩抬眸时看见的就是姜梨有些出神的表情,他眉头微蹙。 没有人问怎么了。 唐宁有些僵硬地伸手在林星也背上抚了抚:“没事了。” 声音,比他一贯说话时还要柔和上几分。 第116章 还有下次? 唐宁的右手,刚才拿着的那把枪被他掷到远处,廊下风过三分,微微带着场外吹进来的枯木落叶味。 匆匆从外面走进来的叶奇看见了这一幕,愣神半晌,而后才将脸转开。 脸上的情绪让人不大琢磨的透,明明像是有急事而来,却到底没有张口。 唐宁身前的林星也有些微微发抖,一双嘴唇惨白,抓着唐宁衣服的双手用力到指骨泛白,似乎是回忆起什么恐惧的事情,他唇畔微张,有些无助的嚅嗫了几个字。 其余的人或许都听不清他说什么,可是唐宁不会不知道,隔着衣服料子,少年的嗓音微微颤抖,他说:“爸妈。” “爸妈。” 一声声。 细如猫叫。 气息带着灼人的温度,透过布料刮进唐宁皮肤,他原本微微僵硬的表情此刻覆上了几许苍白,仔细看,却是跟林星也的脸色差不多了。 周围一行没有反应过来的工作人员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刚才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谢司珩贺唐宁身上,谁都不明白司小少爷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袁经理踌躇着上前两步,试图缓解下紧张的气氛,又有点怕唐宁如今的神色,只能战战兢兢地开口:“唐少爷,要不移步到休息室休息一下吧?” 听到这一句不熟悉的人声,林星也整个身体一僵,抬起头来看向声源处,眼眶里布满了红血丝。 似乎才反应过来目前的处境,掠过姜梨和谢司珩,微微将唐宁推开了,坐起身来,伸手抹了一把鼻子。 不知道是林星也的力道没有控制好,还是唐宁没站稳,被他推的那一下,唐宁微微踉跄才站稳。 袁经理面上尴尬:“四少爷,您没事吧?” 缓了一会,林星也再抬头时已经不见刚才脆弱的模样,跳起来蹦跶两下,为了表示自己没事还转了两圈:“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袁经理越发尴尬,活像自己刚才不合时宜地说话扰了什么似的:“没有没有,我让人去给您倒杯热水。” 说着就吩咐人下去了。 自己抹了抹额头上莫名其妙的虚汗,暗叹,您刚才那能叫没事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子弹打您身上了。 谢司珩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唐宁身上,微微颔首:“看来今天不适合尽兴,唐少爷,我们改天再约。” 这意思是不玩了。 姜梨跟着松了一口气,也连忙附和:“啊对,今天狐狸状态不好,不如改天你们约个高尔夫什么的,我们还是能配合一二的。” 林星也已经完全缓过来,闻言,用一副你疯了吗的表情看向姜梨:“还有下次?” 这次两枪就把他卖了,下次要卖什么? “我笼统也就这一个身子骨,商大总裁还没有说要我干什么呢,我还有命下次吗?更何况我可是有人权的,不是我三哥说卖就能卖的,三哥你这样,我以后还怎么信任你啊?” 看来是真没有什么事了,他这人嘴闲不住,噼里啪啦就是一通贫。 话刚落地,脑袋被唐宁拍了一下,唐宁的表情平淡:“谢总有需要的,你都要配合着。” “为什么啊?”虽然有些不服气,但是话也不敢对着谢司珩问,就小声地跟唐宁碎碎念:“三哥,你到底拿我换了什么好东西?” 唐宁很平静地看他一眼,并不打算作答。 目光凉凉,让林星也不自觉觉得刚才小声哄他的人是不是面前这个,怎么看都不像。 但还是不服气:“你都把我卖了,我哪能什么便宜都占不着,反正今天你们都得依着我,不然我就不配合。” 姜梨瞧着他那欠抽的模样,微微转了一通心思,她显出几分热络来:“那你想做什么?” 林星也怂怂的看了一眼谢司珩,转到姜梨身边,才撇嘴道:“反正不能玩枪,我想去游乐园。” “......”姜梨有点后悔自己的附议。 唐宁没有说话,微微询问的眼神是看向了谢司珩的。 谢司珩的目光从林星也身上收回来,没有什么情绪,却破天荒地没有拒绝这种幼稚要求。 侧了身,吩咐顾枫去备车。 后者微微有些惊讶:“先生,你——” 他想说您不是最怕吵吗? 到底是没有说出来,想想先生一大早将小姐也喊起来,不就是带她出来玩的吗? 不然顾枫想不通唐少爷出面了的事情,中间需要姜小姐做什么,肯定是因为知道司小少爷跟小姐交好,带出来一起玩的。 现在司小少爷说要去游乐场,左右也是玩,先生没有拒绝,那肯定就还是想带小姐出去散散心。 而且小姐刚才瞧着对强制器械兴致缺缺,也是,谁家小姑娘会喜欢这些冷冰冰的东西。 游乐场就不一样了,游乐场充满童趣,阳光彩虹小白马什么。 对,女孩子就应该玩这些东西,小裙子小辫子在风中飞扬的画面,想想就青春无敌。 虽然姜小姐没有小辫子,更没有小裙子,但是不影响她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有玩心,而且感情嘛,总是要多培养才有。 于是他闭嘴了,他顺从地出去安排车了。 路过叶奇的时候还很友好的跟他交换了个眼神,将同样在怔愣中的叶奇拉走了。 见答应的这么爽快林星也简直不可思议:“你小叔叔,居然答应带我们去游乐园?!我有没有听错?” 姜梨也希望自己听错了,但是没有,难得他愿意带她这个拖油瓶,她要是拒绝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看她这副表情林星也彻底心凉了:“完了完了。” “什么?” 林星也肝肠寸断的往前走,边走边嚎:“我三哥可能把我的人权都卖给你小叔叔了,不然怎么会百依百顺。” 说到这个,姜梨挑眉,微微看了一眼谢司珩,唇角一勾,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微笑,只是不说话。 一群人来去匆匆,在射击俱乐部呆了不到半个小时,袁经理又点头弯腰地将人送走了,望着两辆车子绝尘而去的背影,默默抹了一把汗。 身后有人上来问:“经理,这两个小的什么身份呐,尤其谢总这个,不声不响,气场却大得很。” 第117章 你别嫌弃我 “能是什么人,谢总虽然没说,可是他身边的助理都对她毕恭毕敬的,你还看不出来。”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而且你刚才领人进门的时候是不是撞到了这位?” 那侍应生几乎没有犹豫的点头,刚才要进门的时候也不知道那位姜小姐为什么,看到屋内的布置,脚步就顿了一下,他在后面没有来得及反应,一下就撞在她后背。 但是道歉之后姜小姐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没事。 “谢总注意到了?”侍应生有些惶惶。 袁经理点点头,何止看见了,他扫过去的眼神简直凉的可以,他当时的旁观视觉还以为谢司珩会发难。 不过最后也没有说什么。 那侍应生后怕地拍拍胸口:“这位谢先生虽然冷了点,但是对我们的还是挺温和的,也不像随便动怒的人。” 听了这话,那袁经理一笑,喟叹似的拍拍他的肩:“小季,能坐到他们这个位置的人,你当真以为像表面上的好相与?这些世家里的后辈,风度礼仪都只是教养,若是不要风度礼仪,刚才那枪,冲着你的脑袋打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听他这么一说,被唤小季的男生只觉得后脖颈发凉。 车子开出去一段路,姜梨刚才没有消散的睡意也被打散了,顾枫边开车边跟她搭话:“小姐,你喜欢玩什么项目,待会我先去给你们买票。” 姜梨表情一僵,不大自然地摇摇头:“我还是看他们玩吧。” 看他们玩? 他们? 谁? 先生? 顾枫看了一眼谢司珩的神情,冷漠的面无表情,对这个话题漠不关心。 反正他敢肯定,先生是肯定不会上去玩的,他能陪着来已经让他大跌眼镜了好吗? 还有谁? 唐宁吗? 唐宁那张脸......也是一脸冷漠的,顾枫想象不出来他坐在过山车海盗船上的模样,反正太违和,就跟嫦娥不会跑去参加世界小姐选秀比赛是一个道理。 有些人总是清逸绝尘的,让人多一点肖想都不敢。 那就剩下一个林星也了,他那副样子看起来倒是喜欢新鲜的,估计是个人来疯。 “小姐不喜欢游乐场吗?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都喜欢旋转木马,摩天轮什么的?”顾枫都已经打算好了,姜梨要是说不出什么项目名,他就给她一条龙服务把他认为女孩子会喜欢的都让她坐一遍。 毕竟姜小姐是个年纪轻轻就父母双亡的孩子,父亲没有去世之前也都是放养状态,应该没有感受过什么亲情熏陶,所以性子才养成这样孤僻清冷。 姜梨无语凝噎,若是换成前世,她估计是会欢天喜地,可是现在的她心理年龄早就过了喜欢女孩玩意的阶段。 顿了顿,她决定转移话题,看向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谢司珩,问:“小叔叔,你今天是专门带我出门玩儿的?” 呆的时间久了,她的口音也沾上一点b城的音色,卷舌翘舌,有时候说起来还挺好玩的。 “我没说。”情绪被掩去大半,他微微别开了脸,去看车窗外倒退的景。 先生这钢铁般的脾气,明明就是还不好意思承认,顾枫都替他着急。 这厢姜梨却是发出长长的一声疑问:“哦——”,看着他碎发下面露出来的雪白的耳垂,嘴角微提,打算来个直接戳破:“看来真是我想的那样。” 谢司珩放在膝盖上的右手拇指还有一丝微微的牙齿印,闻言,食指微曲敲击了两下,转过头来,眼神清明:“怎样?” “小叔叔你喊上我,是因为早就跟唐少爷约好了要林星也,不过是觉得我跟林星也认识,想把我带上,好让林星也卖我几分面子,答应你是不是?”她盯着谢司珩的脸瞧,不放过他的表情笑的狡黠。 “但是你后来又改变主意,非得跟唐少爷玩什么比赛,虽然我觉得这比赛有点形式,但是林星也在那种情况下肯定也不会拂了他哥的面子不答应你,对不对?” 谢司珩睨了她一眼,姜梨脸上的笑容没有半分含蓄,莫名地觉得晃眼,他伸手,一只手就能将她的脸罩住,然后往旁边一推:“话多。” 姜梨额前的刘海被他弄的乱糟糟,她飞快地撸了一把,又巴巴地凑过去:“我对着别人的时候话可不多,你别嫌弃我。” 她眼睛里都盛了笑意,亮晶晶的。 凑的近了,她长长的睫毛随着眨眼微动,影子落在眼睑上,像一只展翅的蝶。 谢司珩看了一会,才轻轻慢慢地开口:“问完了?” 嗯嗯嗯! 姜梨点头,且不说她是不是想要知道答案,反正谢司珩肯定是不会好好答的。 不过不重要。 “为什么怕枪?” 姜梨料想到自己的表情很难让人看不出什么,但是没有想到谢司珩会直接问出来,她笑容减淡了一些,淡淡地摇头:“没什么。” 害怕某样东西,无非是天生性的,或者心理创伤性的。 林星也那样的,明显是属于创伤性的,听不得枪声,不然就会有应激反应。 谢司珩没有放过她的表情,可是不肖她说他也能看出来,她对枪几乎是从心底发出的恐惧。 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 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孩,而枪这个东西一般人都不能接触的到,为什么? 临床学上有个说法是创伤性心理刺激,指某样事物曾经对一个人造成伤害,这种伤害不可逆,每当再一次接触,害怕就会从骨子里生出来。 姜梨走神了片刻,复而回过神来,重新冲谢司珩笑了笑:“小叔叔,等到合适的时候我再告诉你行吗?” 谢司珩微微别开脸,似乎在忍着什么脾气:“随你。” 她不说,他就不问。 只是车里的气氛却突然下降,谢司珩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有点儿渗人。 顾枫从来不知道姜小姐还有怕枪这一说,就像刚才四少爷怕枪声那样吗? 但是他为什么一点儿都没有看出来,他刚才只是以为姜小姐不喜欢射击这项运动,所以面对刚才俱乐部里难得的一些仿真手枪都不上心。 却不知道还有这层缘故在。 可是先生是怎么看出来的,明明一路过去,大家都走一起。 第118章 轻点轻点 气氛一时微僵,姜梨抿着唇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她才伸了手去拉谢司珩的袖子,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小叔叔——” 又是这副语调,尾音拉长,三分软糯,调子放软的时候,属于江南的吴侬软语就被带出来,平时的冷燥跑的一干二净。 掂着他袖脚的手莹白修长,只有顶端的指盖是淡圆润的淡粉色。 谢司珩看了半晌,最终伸手将这人的捏住,往她身上一丢,淡淡道:“请不要动手动脚。” 姜梨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重新伸出手,握住了谢司珩放在膝盖上,那个刚被她咬过的大拇指。 拽住,握紧:“除非小叔叔你说不生气了。” 姜梨的手总是偏凉的,抓着谢司珩带着体温的手,莫名将刚才射击场上的恐惧压了下去,本来是一时兴起的大胆,此时却也不舍得拿开了。 这双手,曾经很坚韧的拉着她走,可是她最终汲汲营营,将人弄丢了,从此山河交错,日月和星辰更迭,隔山隔海。 情绪有时候上来的莫名其妙,从谢司珩的角度居高临下看去,能看到姜梨眼角染上的一抹绯红,睫毛微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她的手倔强地覆在他手上,明明凉的可以,明明他是个不喜欢与人接触的性子,可是此时却不知为何,没有再甩开这只手。 她身上那股清淡的香味又窜进他的鼻尖,喉咙微涩,半晌才道:“我没说生气。” 他只是觉得有的人明明嘴上说着没什么,却又做着种种他看不透的表情。 而他居然还花费心思去琢磨她到底在想什么。 姜梨在南方时的经历,顾枫早就查过了,除了姜闵山满世界飞放她一个人生活之外,其余的社会关系简单的一目了然,上学放学,走路吃饭,从没有说有什么特殊的迹象。 他从来没有这样——毫无头绪的上过心。 偏偏姜梨是个什么都不说的性子。 姜梨握着他拇指的手又紧了紧,眼珠子一转,刚才的婉转情绪被掩盖,生起了一丝小狡黠:“那你说你不生气。” 套他话呢。 谢司珩这回倒是不客气地将手抽出来,凉凉的触感消失,他转而伸手,捏起姜梨左边的脸,力道说小不小,往外拽了拽:“得寸进尺。” 触感很软,很像小孩子的皮肤。 姜梨的脸被他拉了变形,嗷嗷两声:“小叔叔,轻点轻点,很疼的!” 还知道疼。 他放手,白皙的半边脸被他捏过的皮肤里立刻充血,红成一片。 姜梨捂着脸滚去了一边,眼神戚戚,自己缩在了角落,生怕他再不开心了一拳揍过来。 她这个样子又让谢司珩生起几分玩心,手指微勾:“过来。” 姜梨猛摇头。 “过来。”两个字带着无限威仪,掷地有声,谢司珩肃着一张脸,定定的看向一人时,宛如深潭的眸子里好似带了蛊。 姜梨不自觉挪过去两步。 然后在顾枫的惊讶之下不负众望地另一边的脸也被拧了一遍。 姜梨下车的时候前面的林星也三两步扑过来,还差三两步,瞥到一旁谢司珩的目光,活生生将要去攀姜梨肩膀的手收回来,改为压了压她头顶翘起来的一缕头发。 见她脸色有些微红,惊讶道:“羊你脸怎么了,红成这样,不是过敏了吧?” 说着想要伸手去探一探。 姜梨淡定地将他的手挥开:“别碰脸我们还是朋友。” 说完了,眼神戚戚地看了一眼走在前面与唐宁低声说话的谢司珩,脚步都不敢加快,就慢慢吞吞跟在他们身后。 可能是周末的原因,游乐场的人很多,来来往往很多头上戴了卡通发箍的游客。 顾枫和叶奇都小心地走在自家老板身边,微微隔开他们和行人的距离。 一个是谢家的掌权人,一个是唐家的三少爷,都是没有见惯这个场面的人,他们平时若是要消遣,也都是像刚才的俱乐部那样,有人提前打点,先清过场子的。 像这样直接来游乐场,两人都是第一回。 到处都是人,排队买票的,买零食的,买小玩意儿的。 机里转出五彩斑斓的巨大绒球,色泽诱人,带着淡淡的清香传来。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纵使人多,可谢司珩跟唐宁走过的地方,周围的人都微微让出一条道来,纵使人挤人,可人群都没有往他们身上挤。 仿佛带了自然而然的屏障一般。 往来的人看见这两,神情都是同步般的惊艳,而后转头交头接耳,目光却一再往这边看过来。 走了没有多久,路被堵住了。 前面的行人和后面的行人,估计是光顾着看人了,脚步没有往前多少,反而在谢司珩一行人中间围成了一个小圈。 谢司珩单手揣兜,目视一圈甚至已经拿出手机相机往这边拍照的人,冷了神色:“顾枫。” 顾枫也没有想到会闹出这种动静,一般这样的场景不都是电视上遇见了明星才有的阵仗吗,但是他也知道,先生的颜值从来都是能吊打娱乐圈任何男星的,何况再加上一个唐宁。 还有跟在身后的小姐四少爷,虽然年纪小,但是丝毫不影响别人放在他们身上的视线。 顾枫挥手按下前面两个举了手机的人,一边上前将人群拨开了,脸上也是严肃了表情:“麻烦大家往前走好吗,不要堵在这里。” 林星也扯了扯姜梨的衣角,小声道:“哎,你小叔叔这张脸往这一站,还真是容易引起躁动啊,干脆当明星好了,这张脸不用来圈钱真是可惜了。” 看着谢司珩冷冷不耐烦的神色,姜梨的躁意又升起来,她冷笑道:“明星有我小叔叔挣得多吗?” “......”林星也。 姜梨没有再管林星也,反而上前了两步,挡在谢司珩面前,扯过一个因为站在原地举着手机对着谢司珩的脸拍照而没有挪动的游客手里的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如果手机还想要,就麻烦往前走,不然,我当场摔了。” 她做出要将手机往地上扔的举动。 第119章 不能乱来 那名女游客显然是被面前这张又冷又燥的脸吓到了,但是缓了一瞬她又有些理直气壮:“你凭什么摔我手机,你知不知道你这举动属于抢劫,犯法的。” 姜梨将手机放在掌心掂了掂,漫不经心的:“我不知道,我数三声,前面的人全部往前走,三——” 她脸上的认真不是骗人的,人群中渐渐涌起躁动。 “走吧走吧,往前走,被堵在这儿了。” “对啊,人家看样子也不是明星,别打扰人家的行程。” 一句两句,前面渐渐松动,纷纷遗憾地将眼神从谢司珩脸上收回来。 可是刚才被夺了手机的那名游客女生,可能是因为太年轻,被当众下了脸,面子上过不去,她一手去夺姜梨手里的手机,一手要去抓姜梨的胸口。 姜梨腕间的镯子绿光闪过,眉宇间的躁郁越来越明显,微微往后躲开了女子的动作,还没有抬起手,却有一股力道将她往后一拽。 熟悉的气息在鼻尖划过,下一秒,她已经被稳稳护在谢司珩的身后,手上握着的手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手里。 那女子的动作僵了僵。 谢司珩却是没有犹豫,手指松动,那台银色的手机瞬间跌落在地,神色冷如修罗,一字一顿道:“让、开。” 那女子看着自己摔在地上屏幕碎裂的手机,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可是面前的男人气势太盛,她一时连话都说不出口,脚步不自觉往旁边让了让。 应该是起到了杀鸡儆猴的功效,两旁的人都渐渐让开了,剩余的也都将手机相机揣回了包里。 等人都走到前面去了,顾枫才踱步到刚才那名游客面前,轻声道:“小姐,麻烦留个方便的联系方式,您的手机我会派专人恢复数据,然后赔偿一台新的给您。” 顾枫说话的时候不似谢司珩的冷冽,微微和熏,不展不露。 那女子惶惶恐恐:“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大庭广众,可谓公然施暴。 顾枫想了想,想了又想,最后想出来一个比较贴切又能带点恐吓的词:“总之不是什么好人。” 走出了一段路,姜梨才小心地去看谢司珩的表情,嗯,好歹是没有那么冷了。 她小心翼翼:“小叔叔,要不我们——回去吧?” 谢司珩脚步顿了顿,看向她:“为何?” 他右手垂在身侧,还呈微张的姿势。 姜梨一边从包里掏纸巾,一边很是认真地道:“人这么多,没什么好玩的。” 哪里是因为人多,只是不想谢司珩被这样挤来挤去,他一贯是个怕吵怕闹的人,让他走在人堆里,刚才还有人用闪光灯闪他,所以有一瞬间,她真的差点控制不住脾气。 抓过他的手,湿纸巾覆上刚才他拿过手机的手指,细细擦拭。 谢司珩低下头只看到她脑袋上的发旋,浅栗色的头发被太阳打下来闪了一丝光泽,刚才的冷燥不见了,现在伏在他面前,恢复了温顺的样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没有躲避她的触碰,最开始的时候姜梨与刚才那个路人是一样的角色,碰一下他就难受。 可是接二连三的,她越来越多的动作,拽他的袖子捏他的手,早上还在他手上咬了一圈牙印,他却破天荒的没有对她动手。 不可否认,她微凉的体温覆上来时,他还有两分习惯。 到底是对旁人的容忍度降低了,还是对她的容忍度降低了。 就在这时,旁边又传来一声快门的喀嚓声,谢司珩急速的看过去,林星也还没有收回手机的手就僵在半空。 下一秒,大惊失色,往唐宁身后躲。 “羊她叔,我只是觉得你们站的位置特别好,特别适合拍照,你可不能摔我手机,别忘了我对你还有用呢。” 他只从唐宁身后露出来一个脑袋,两只眼睛骨碌碌地眨,手攥着唐宁两侧的衣服,揉的皱皱巴巴。 姜梨回头一看,他们刚好站的地方身后是一个巨大的摩天轮,背靠蓝天,确实是拍照的好场景。 谢司珩抽回手,不知是因着林星也的哪句话,倒也没有上前夺他的手机,而是指着一处人少的咖啡馆,对唐宁道:“唐少爷应该对游玩项目不感兴趣,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毕竟今天出来,他们可还一句正事都没有聊上,莫名其妙却来了游乐场。 言下之意就是不管姜梨和林星也了。 唐宁看了一眼林星也,平静温和地叮嘱:“看好姜小姐,不能乱来。” “哎呀哎呀知道了,我都多大了你还唠唠叨叨的,羊羊羊我还带不好吗?”林星也嫌烦,手一捞拽住姜梨的肩,大喇喇地往大摆锤的方向跑:“快快快,那个人最少,我们就玩这个。” 姜梨看了看远处安静美好的咖啡馆,再一看前面鬼哭狼嚎的云霄飞车,认命了,随他拽着走。 目光从两个少年的背影里收回,谢司珩坐进顾枫擦过的椅子里,看向唐宁:“唐少爷没有事先跟林小少爷打过招呼?” 他们坐在门口的遮阳棚下面,视野极好,两个同样面容出色的人坐在这里,令来往的人不禁也往店里走,顾枫淡淡地朝老板说了几句话,店老板便笑容满面的出来,拒了还要往里走的客人。 唐宁的目光浅淡:“谢总只管使唤,虽然爱玩,阿也却不会耽误事。” 他对林星也的掌控似乎格外胸有成竹,并不怕他顽劣。 不然就林星也那副性子,谅谁见了都会觉得是少年脾气,质疑靠不靠得住。 谢司珩原本也不是怕林星也不听话,只是他一贯不喜欢探究旁人的亲疏远近。 “谢总想要的我给了,不知道东屏的那块地,谢总心里可有心仪的价格?”大家都是目的明确的人,唐宁也并不拐弯抹角。 “价格好说,只是东屏那块地不占什么好地势,我想知道非要不可的理由?” “自古家宅名利都有相争的时候,谢总不会不懂,又何须我多言?”还是淡淡的漫不经心的语气,说这些的时候像是在谈论天气。 视线相撞,不辨真假。 第120章 大笑 一阵沉默,咖啡馆的小院外面,来往的游客匆匆,各式各样的冬日外套棉服围巾,扎眼的很。 没有话说的时候眼睛又都转向了不远处的大摆锤的方向。 闹闹哄哄的,很多人排队,不过比起其他的项目来,这个也算是人少的,可能刺激性太强,女孩子更是没有多少。 姜梨跟林星也的身影还有点明显,没别的原因,姜梨那个在女生群里几乎不被超越的身高,还有光是后脑勺就露出:别惹我的那股信号,还有她身上粉色的棉服,两条裹在运动裤下依旧细长且直的腿,很难能让人忽视掉。 林星也就更不用说,自从进了这个游乐场就异常兴奋,一路跑跑跳跳的,这会儿姜梨正正经经排着队,他则从旁边的小摊里买了两个,粉色的递给姜梨,自己仰着头啃蓝色的那个。 但是本来就有些不太好下嘴,所以他吃了半天,从背影看去并没有小多少。 两个人随着队伍缓慢移动,林星也闲不住,或许是排队无聊,他就蹦跶在姜梨身边,一会儿指一指远处过山车上尖叫的一排人给姜梨看,一会儿掏出手机四下拍一拍。 最后终于在姜梨吃的时候他恶意地将她的往脸上一戳,糊了姜梨满脸之后被她猛地一脚踹上去了。 暴躁少女的后脑勺写满了暴躁两个字,看样子下腿的力气也完全没有脚下留情,林星也被她踹的蹦了三尺高。 这才老实了一会。 安静了得有几分钟,忽然排队队伍中间跑上一个人去,低低地不知道说了什么,不过不用怎么猜也知道,姜梨光是外形条件就足够在这个人多到挤人的游乐场碰上几个搭讪者。 从侧脸都能看出来她的不耐烦,说了几句话,那个男孩最终举着手机略微失望地回到队伍最末端,开始重新排队。 一直到排到姜梨,总共有三个失望的小哥哥回到队伍最末端重新排。 顾枫看完了,表示很安慰:“我们家小姐真是有早恋的条件,又能抗住早恋的诱惑。” 语气,不知道怎么还有几许与有荣焉的感觉。 不过再一看,谢司珩的表情并不怎么好,他又出声解释:“先生,小姐受欢迎也是好事,不过小姐似乎也就跟林星也小少爷玩得好,林星也小少爷也喜欢跟我们家小姐玩。” 他这么说的意思是想拉近谢司珩跟唐宁之间的关系,再怎么说两家的小辈玩的好,对他们的合作总是有益一些,不然总觉得先生做生意冷冰冰的不太有人情味儿。 他话刚落,手臂却被同样站在一旁的叶奇扯了扯,有些莫名其妙:“叶先生,你拽我干什么?” 叶奇没有说话,但是看他的眼神总觉得有那么几分不可描述的意味,再看两位老大的脸色,并没有因为他刚才那句话而‘友好’。 甚至隐隐有更加阴霾的意思。 难道——顾枫小声地跟叶奇耳语:“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叶奇用一副你才知道的表情看他。 “也是......我们家小姐还未成年,虽然你们家小少爷成年了,但是我说的这么直白总归是不太好对吧?”顾枫小声地低下头跟叶奇说话。 一边有些惶惶刚才是真的说错话了。 一抬头,叶奇的眼神非常复杂。 真的,那意思就快溢出屏幕了:谢先生怎么会有你这种傻白甜助理?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林星也,一个大摆锤的项目之后彻底蹦不起来了,倒不是他不想蹦,而是他现在看谁都跟电视上的脉动广告似的,没有地心引力,歪歪扭扭。 他现在就是面前画一条黄色的地标线也未必走的直。 一阵倾斜,手捞过姜梨半个身子靠在她身上,不肯动了。 姜梨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刚才还冻得两颊有些微红的脸,这会儿只剩下白了,平时水灵灵的唇这下也没有了血色。 捂着心口,一阵难受。 肩上还搭着一个身体,稍显沉重,压得她微微透不过气。 难怪这边排队的人少,360度自转加公转,是个人都要被颠出病来。 可是有一瞬间,真的就一瞬间,身体被甩出去,头朝下,离开了地心引力的那一下,姜梨又莫名觉得爽。 可是下一秒,身体归位,地心引力重新回来的时候,所有的风包裹着身体,心从胸口直接坠回原来的位置的时候,就觉得难受。 接着又一下,离开了引力,然后回来。 最后......被颠的一脸苍白,刘海刮的全部贴在额头上,短发更是被风吹得杂乱,像个傻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林星也的样子,莫名其妙就笑出声来。 比起她,林星也的脸更是白的接近透明,很明显他完全没有体会到她所感受到的那种失重的快乐,全身上下就剩下难受了。 空着的一只手攥着胃部,表情隐忍。 本来都快忍不住用180迈的速度去找垃圾桶,却被姜梨笑的莫名其妙。 他很少见姜梨这样大笑过,不对,应该说从来没有见她这么笑过,嘴角咧到耳朵根上,一排整齐白皙的贝齿,染上了冬日里三分冷肃。 笑的他莫名其妙。 笑的他都忘记自己刚才想吐那回事儿了。 笑的他怀疑刚才将手搭在她肩上的时候是不是不小心点了她什么笑穴,虽然这玩意儿他就没有相信过真的像武侠传说里这么神奇过。 但是,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过往的行人纷纷投以眼神,可能是美人儿的笑太有感染力,瞧着姜梨笑的停不下来的那股劲儿,投以注视的行人也都跟着笑起来。 林星也就更加莫名其妙了,不过他这时也顾不上自己的脑袋还晕着路都走不了直线,当下的反应就是拽着姜梨跑,心里默念的是就算坐大摆锤坐出魔怔来了,也应该还给她叔赶紧带着上医院,砸他手里算怎么回事呢。 风风火火地冲进咖啡馆,风风火火地将姜梨往谢司珩面前一推,这才觉得自己的身子不大稳当,晃了一下,拉着唐宁的袖子躲在他身后了,只露出小半张脸,打探似的看着姜梨。 第121章 噩梦 风风火火地冲进咖啡馆,风风火火地将姜梨往谢司珩面前一推,这才觉得自己的身子不大稳当,晃了一下,拉着唐宁的袖子躲在他身后了,只露出小半张脸,打探似的看着姜梨。 那边姜梨被他一推,本能的站不稳,眼看着就要砸在谢司珩身上,他却伸出手,稳稳地将人扶住了。 看着她,拧眉。 姜梨眼角还飚出了一抹湿意,只是冬日的天气干冷,都不用抬手去抹,自己就冻干了。 “笑好了吗?”谢司珩看着面前头发乱飞,完全没有他眼里名媛淑女模样的人,有些不知道是头疼还是无奈的心思升起来,但是话却问的一本正经。 顾枫这时候也一脸担忧地问出来:“四少爷,我们家小姐是怎么了,不就玩个大摆锤吗,难不成甩两下还能变性?” 谢司珩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顾枫霎时间就闭嘴了。 姜梨笑够了,踉跄两下在谢司珩面前站直,气势一下就怂了,但是鼻子里吸了很多的寒气儿,她的声音就显得有些瓮声瓮气:“笑好了。” 笑好了么? 笑好了。 这样的问答真的是挺傻的,林星也露出的小半张脸不禁噗嗤一笑,下一秒,领子被唐宁揪住,往外拽:“躲什么?” “我感觉羊羊羊快魔怔了。”林星也顺着他拽的方向倾斜着身体,心有戚戚的抖了两下。 你想想一个一向在人前不苟言笑的人突然笑成这副样子,是人都会受到惊吓好吗! 唐宁微微看向姜梨,难得道出几分关心:“姜小姐没事吧?” 姜梨摆了摆手:“没事。” 唐宁又看向林星也:“还玩么?” 刚才被分神了,这会儿静下来才感觉头一阵阵晕,不像姜梨似乎从中品味到什么乐趣,林星也只有后怕:“不玩了,我刚才上面叫那么大声,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 隔了一两百米,又是高空,人声鼎沸的,他的喊声在这些嘈杂的声音里鹤立鸡群,叫的惊天动地。 连带着,对剩下所有的项目都失去了兴趣。 “回吧。”这次说话的是谢司珩。 于是一行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除了摔坏一个路人手机外,体验感几乎为零。 夜深,别墅四周万籁寂静。 暖气开的足,姜梨睡了一半只剩下一只脚在被子里,旁边床头柜上的台灯没有关,发出昏黄昏黄的光。 再旁边的书桌上摆着半个没有组装完成的乐高,碎片散了一桌子,隐隐的雏形是一艘船。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脸刚好转过来对着台灯的方向,光一打,长睫投下一道很长的影子,只是似乎睡得不好,眼皮微动,睫毛就跟着一颤一颤的。 然后睡着的人伸出了一只手,猛地死死抓住心脏的位置,她表情挣扎着,胸腔里猛然迸发出强烈的呼吸声,像是被什么人捥住了脖子。 人群拥挤的游乐场,到处都是来往的人潮,拥着挤着,旁边还有许多拿着泡泡机吹出的一长串泡泡,许多人哄吵着扬手去接。 阳光藏在一阵乌云背后。 扎着长马尾的少女和短发俏皮的少女,旁边还有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 女孩子都喜欢这些烘托气氛的小玩意儿,两人同时伸了手去接,闹了一阵,阳光却毫无征兆地从云层背后出来,洒下的强光晃了人的眼睛。 长马尾的女孩伸手一指,看向一个巨大的锤子形状的项目喊道:“那个看起来好好玩,我们去排那个吧?” 说着也不等旁边的人反应,拖了短发女孩往那边跑。 排队的人有点多,没一会儿长发女孩就失去耐心,眼神再三望向了百米开外人少一些的海盗船。 可是这个队伍已经排了有一会儿,要放弃又有点不甘心。 好一会她拿定了主意,转向短发的女孩开口道:“姜梨,不如你在这里排着,我过去那边看看,就看看哪边先轮到,我们就玩哪个好不好?” 被叫姜梨的短发女孩,浅色的眸子收回来,消瘦的脸上露出一小点笑容,没有什么情绪,也没有冷燥,只是温温和和地点头:“好。” 长马尾的女孩开心地抱了她一下,往前走两步,却又回过头来,有些腼腆地看向站在姜梨身后的男孩:“子晋,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吗?你知道的我不太认路。” 只是纠结半刻,他点了点头:“姜梨,我跟筱筱去看看,一会儿如果那边先排到,我们给你打电话。” 姜梨依旧好脾气的点点头。 可是直到这边的队伍排到她了,她打了两人的电话,却都没有人接,电话响到忙音,她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一个人上了大摆锤。 她其实没有玩过这种项目,独自一个人坐在上面,被720度甩了一圈的时候,身边除了同行游客的尖叫声,其余什么也听不到。 呼呼的声音从耳畔刮过,刺骨的冷意,耳朵的因为被这样高强度的甩动,像是有股刺耳的幻音刮过。 她不喜欢,失重的感觉不喜欢,孤独一个人坐在这上面的感觉也不喜欢,耳朵疼到要爆炸的声音也不喜欢。 心脏被抛到喉咙口,再一下落回心口的感觉也不喜欢。 这个世界混混沌沌,什么都不太清明。 最后脚步落回地上,扶着护栏站稳的时候,吐出一大口气。 而那个爱笑的长马尾女孩略带自责地看着她,跟她解释说刚才轮到他们的时候被催的太紧了没有来的及打电话就寄放了行李很抱歉。 她只能挥了挥手,说没关系。 浮浮沉沉的,又感觉额头上有什么冰凉的金属顶着她。 冷冷的,跟她说话的声音也是凉凉的:“你为什么要来这呢,为什么要过来,为什么是他,谁都没有关系,但是你偏偏要跟我抢他。” “你知道死是什么滋味吗,我扣动扳机,会有一个尖利的硬物刺穿你的脑袋,然后脑浆崩裂,你不会多痛苦,疼痛很快就会消失,然后你也会消失,不要怕——” 额角的东西抵着她许久也没有沾上她的一丁点儿体温,冷到心里,害怕令她不能呼吸。 第122章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攥住心脏,肺部涨的像是要爆炸了,可是她完全失去了呼吸的本能,有什么东西拖着她一步一步地往下沉,黑暗无边无际。 四周是一片灰暗的,她置于其中,没着没落,从感官上来讲她似乎身体的任何一部分都没有着地,飘飘荡荡的在半空中,除了头上那个逼得人一点儿呼吸都透不出来的压迫感。 一会儿又像是沉到了水下,很深的地方,水压太强了,所以胸腔被挤压的没有半点儿空气,吸不进去新鲜的,吐不出来浑浊的。 “啊——” 她努力仰起了头,意识清醒着不想被那股黑暗拉入无边宇宙,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脚并用,想要跟它斗争一番。 可是无论她怎么抓,身边空荡荡的,黑暗里也看不清东西,刚才说话的女人的声音也消失了,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肺已经被挤压的快要炸开,憋着最后一口气,她猛地双腿一蹬。 ——咚。 闷声响。 伴随着头上的猛然而来的疼痛,还有使劲了力气终于吸进来的一点空气。 然后就像是被一根导火索点燃了,姜梨微微睁开眼睛,入目是昏黄的灯光。 顾枫给她买床的时候一定是冲着迪士尼系列的公主电影去的,所有的梦幻元素,或者说粉色元素都照搬进了这个房间。 就连她的床顶,顾枫都找了工艺繁复的厚重粉色帷幔,吊在房顶,倾泻而下。 床是巨大的,如果将床幔放下,完全可以跟外面隔开一个粉色的空间,就是要在上面打滚,连贯着打三个也没有什么问题。 眼中倒映的是床顶层层叠叠的粉色帷幔,她只躺在这张巨大的床外侧小小的一块地方,神思没有从梦里脱离,她缓了很久的神,然后才慢慢地意识回笼。 头顶一片火辣辣的,估计是刚才撞得有点狠,她觉得脑袋最上层的那个脑壳里有一阵酸麻,不是很疼,却很真实。 她睁着眼睛,过了一会儿发现胸腔里的肺又有要炸了的征兆,她才反应过来不自觉的又憋了气。 这次松了鼻头,呼吸很顺畅地回归,只是有些喘。 一身的汗,黏黏腻腻的,她伸手将身上的被子扯开了,坐了起来,有些习惯性地伸手去床头柜上捞东西。 床头柜上有一个小闹钟,上面指示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十三分。 除此之外是她的手机,还有一罐玻璃装着的,里面是一颗颗粉色包装的水果糖,包装纸上还都有明显的小草莓的图案。 一个糖罐子,除了粉色别的什么也没有,高度到罐子瓶颈那里,不知道是没装满还是已经吃掉了一些。 额头上的汗短时间内没有被蒸发掉,反而因为姜梨的动作渐渐汇聚下来,在眼窝上形成一道明显的汗迹,要掉不掉的,光一打,倒像是汲了一眼窝泪水。 她的手有些发虚,动作不连贯甚至是微微停顿了才摸到那个玻璃罐,可能是走神的太厉害了,她碰到玻璃罐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要打开去拿糖,而是手指微曲带着它往前面一扫。 刺耳的玻璃与地板碰撞碎裂的声音传来。 ‘砰——’ 姜梨突然收到什么惊吓似的,眼睛微睁,想也没想就翻身下了地。 谢司珩推门进来的时候,本来因为觉睡到一半被吵醒的烦躁已经将他压得想要去后院射两枪,看清地上蹲着的人时,烦躁更是升了三档。 姜梨听到声响时背脊微微顿了顿,而后才动作缓慢地转过身来看向他。 ——睡乱了的短发,额前的碎发不像平时一样清爽,反而分成了大大小小的几缕贴在额前,明显的湿漉漉的。 地上是一片碎玻璃渣,透明的玻璃,此刻被昏黄的台灯打着,倒是也显现出几分缱绻的暖黄色来。 不过这一切跟姜梨现在的状态没有半毛钱关系,她就蹲在一片碎玻璃中间,光着脚,手上还掂着一张拆开的糖纸,同样型号糖也散落在地板上,她身前还有几片同样展开的糖纸儿。 看见谢司珩,她顿了顿,然后才很缓慢地扬了扬手里的糖纸,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就是想吃块儿糖,吵到你了真对不住。” 她不是想吃块糖,从她说话时嘴角的鼓囊程度来看,她嘴里起码有三颗。 一说话,淡淡的草莓牛奶味就飘过来。 她这会儿倒是已经反应过来了,越发觉得不好意思,谢司珩喜静怕吵,刚才玻璃罐掉在地上那么大的动静肯定是吵着他了的,此时站在门口的表情才这么难看,而且,连一贯绅士的敲门都忘了。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也没有好多少,在谢司珩看来,蹲在地上仰起来的那张小脸,真是白的不能看,还在那假笑,就更难看了。 谢司珩有的时候并不会刻意克制自己的脾气,比如被中途吵醒的时候。 他放了门把手走进来,伸手一把拽过姜梨的手臂将她拉起来,眼眸有些阴霾地看着她:“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拽的姜梨踉跄了两下,放开她的手臂,改为一手捏住她的脖子,被迫将她的脸抬起来。 ——那种要命的窒息感又来了。 姜梨闭了闭眼,拼命将脑袋里的一些想法甩开,才得以正常呼吸。 而谢司珩这副样子,生气的很明显,虽然她能想到的就只有半夜吵了他睡觉导致他睡眠不足气血翻涌,但是也没有想到他会直接捏住她的脖子,像捏小鸡似的,她那直径不知道够不够十厘米的脖子像是下一秒就要折在他手里。 这么大的气性,不像是起床气那么简单。 但是这么一扯一动姜梨才感觉哪里有一股小小的疼痛迸出来,细细麻麻的犹如针刺,火速传遍了全身。 等到痛觉全部传输进了大脑,她才反应过来,哦,是脚底。 从脚底到头顶的中枢神经,是人体的最低点到最高点,加上她刚才蹲着,身体折叠,没准疼痛还堵了会儿车,现在站直了才一股脑地传到脑袋里。 她于是也才缓慢地嘶了一声。 她有些好奇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中二想法的,面前的谢司珩带着侵略性的气息又往前了一步,七荤八素地往她鼻子里钻。 第123章 小叔叔,我害怕 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嘴里草莓牛奶味的糖冲的,还是谢司珩的气息靠近熏得,总之她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眼见面前的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神游天外,谢司珩原本沉着的眸子更是升起了一把火,估计也是起床气在顶着他,想也没想,他改为单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力道并无怜香惜玉。 “问你话。” 谢司珩这个人,迄今为止的29年人生生涯里其实从没有遇见过姜梨这样的人,就觉得,这人两极分化,明明在他面前的时候温和的生怕他不知道是个顺毛猫。 可是背过身,他却也见过她蹲在幼儿园门口双眼无神仿佛下一秒就会从这个世界飞走的表情。 也见过她对着宋筱舅舅的咄咄逼人时一脸寒霜就差上去干架的表情。 就连像今晚这样的迷茫无助,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也见过一两次,自从被他从书房轰出来一次之后她再也没有睡一半摸到他书房。 他对身边的人挺有洁癖的,不止卫生上的洁癖,还有精神上,从来都需要花很长的时间去接受一个人,去适应一个人,而姜梨不知怎么的,带着强大的矛盾感,他却没有了拒之千里之外的动作。 反而因为她,他挺多次自己都不可思议地将底线一降再降,到现在,她就是在他手指头上咬了一口自己都没有将她赶出去。 这算什么? 而她呢? 她什么都不说。 不说为什么会莫名地做噩梦,不说为什么怕枪,不说为什么带着强烈的反差感,不说什么一惹就炸。 公平吗? 不怎么公平。 他甚至觉得自己大半夜因为那声巨大的玻璃摔碎的声音迅速判断出是从她房间传来而二话不说推了她的门都觉得不爽。 是的,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不爽。 所以他捏着她下巴的手又收了收力气,直接捏着她的拇指的周围皮肤陷下去一层,又开始充血泛红。 姜梨的眼神终于清明了一点,慢慢地看向他,眼中光芒渐盛,仿佛他是什么救命的稻草,被她的目光紧紧裹住。 却也没有说话。 没有人说话。 空间里安静的就连床头柜上那个闹钟秒针走的声音都能听见。 她的目光带了蛊,谢司珩的手微微松动,就在他准备再一次当作这是来自一个未成年莫名其妙的叛逆作罢时,她却一下撞了过来。 少女的身体带着很软很软的触感,她用了很大的力气,谢司珩却并不觉得疼,不但不觉得疼,她身上那股甜甜香香的草莓味扑过来时,他居然还意外地刚才那股憋闷的心思都消散了。 虽然有些莫名,但是姜梨的手抱得很紧,呼吸都喷洒在他的胸前。 她碰过他,拽他的袖子拽他的手,咬过他,牙齿没有留情地刮过他的手,可是这样直白大胆地扑进他怀里,却是破天荒头一回。 虽然他也能看出来姜梨对他是有一定的依赖的,他从小对事物的把控性就强,不会看不出来姜梨在不安或者暴躁的时候看见他就会平复,从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狐狸变回一只折耳兔。 他一直觉得兔子不会挠人,更不敢往人身上扑。 而现在她扑了,还是整个身子贴着他。 姜梨伸出手,紧紧环过他的腰,谢司珩很高,他的身材比例很完美,甚至隔着一件轻便的家居服,她还能感受到他衣服布料下坚实的胸肌。 还有他胸前跳动的心脏声,扑通扑通一下一下,平缓有力,仿佛带着节拍似的,听得认真了,她心里那点惶恐和无边无际的恐惧被一点点的抚平。 安静了得有个一分钟,谢司珩终于伸出手将她脑袋推出来,表情还是很严肃:“梦游?” 从这一系列的动作看姜梨都不大像清醒着。 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似乎是怕摇头不够有说服力,她用舌尖将嘴里的糖转了个方向,才口齿不清地说话:“醒着呢。” “那放手。”谢司珩着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谅他再不近人情软硬不吃,现在这个几乎整个身体贴着他的人形膏药他也不可能一掌拍下去。 还是摇头,姜梨也不怕他,脑袋重新撞在他胸口上,声音透过衣物闷闷地传来:“小叔叔,我害怕。” 像只受惊的小兔,以为头埋着自己看不见就伤不到了么? “怕什么?” 怀里的身体一僵,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很久才道:“小叔叔,你有没有怕过什么东西?” 没有。 害怕是种什么样的情绪? 他不懂,他做的事情,万事皆有盘算,最坏的结果也在计划之中,所以所有的结果他都能欣然接受。 如果是突发事件,那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他总能在第一时间里想出应对的政策,在他看来,想办法要比无头无脑的害怕实在得多。 所以,害怕是什么情绪,他不知道。 他还没有说话,姜梨却低低地笑了一声,自问自答一般:“一定没有的,你从小就是个自律自强的人,不会打无准备之仗,两袖清风,也没有可以被要挟的软肋。” 可是她有。 从前不知道,现在却无比强烈的知道。 原来害怕被刻意撇下自己一个人坐着陌生的大摆锤被抛向天空,失去地心引力的感觉。 也害怕有人冰冷冷地质问你为什么要活着不去死,仿佛你是多余在这个世界上的可以随意放逐的阿猫阿狗。 也害怕半夜睁眼醒来空无一人的房间,空荡荡的连一丝其他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害怕,如果她没有重新回来一次,是不是所有的不甘和怨恨都会随着细胞的死亡而消失。 害怕再也没有机会对谢司珩说一句对不起。 她的手紧了紧,抓着谢司珩后背的衣料揉皱了也没有放手。 “小叔叔,对不起。”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她现在确实有些感慨,如果她能重生到晚两年的时间,她现在就能大大方方地说别的三个字了。 而那三个字,从一个未成年少女嘴里说出来,怕只会被认为是莫名其妙的中二少女情窦初开狗血小说看太多的烂梗。 第124章 被咬两次 静逸的空间和僵硬的人,谢司珩的手还停留在姜梨额头三公分开外的地方,就那样僵着,没有抚下去的动作也没有拽住她的头往外拉。 他第一次觉得有什么东西没法儿掌控。 这种感觉,挺糟糕的。 更糟糕的是身前的人是个未成年少女,她可能连自己当下带着妥协细软的代表的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只是没有等他说话,埋在他胸口的脑袋就动了动,随后身体往下一滑,他本能地伸手接住了,把人往上提了提。 “不行了,虽然小叔叔你怀里好暖和,但是我觉得我的腿需要拯救一下——”姜梨嘶的呼出一口气。 往下一看,这才发现一片狼藉的地上,姜梨光着的脚踩在地上,刚才挪动的距离里灰色暗纹的大理石地面拖出了一条不长不短的血迹。 从她刚刚蹲着的地方,到她现在脚落地的地方。 微微退开了半步,姜梨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翘起了个二郎腿,右腿肚子搭在左大腿上,自己掰了右腿的腿心看了一下。 嗯,踩到了一块小碎玻璃,扎进肉里了。 这种入肉三分的疼细细密密的后劲传来,刚才踩得时候也没有感觉,这会儿心情缓过来了才觉得有点要命。 隔得老远她用嘴吹了吹,想也没想就伸手将戳进肉里的玻璃碎渣拔出来了,小拇指差不多大,顶端带着尖头,上面都是血迹。 玻璃从肉里分离的时候她明显的也吸了口气,然后不甚在意地抬头找垃圾桶,头抬了一半,瞥见面前僵立着的谢司珩。 ......真是有点僵,拧着半边的眉毛瞪着她的腿。 玻璃拔出来之后有点渗血,不过不是什么大事,她随便找个药上一下就行了。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她站起来有点尴尬,床底下都是碎玻璃,她的鞋子在谢司珩的身后边,被他的脚后跟挡住了。 姜梨举着手上的碎玻璃在谢司珩面前一晃:“小叔叔,帮我把桌子底下那个垃圾桶踢过来,或者......帮我把你后边的鞋踢过来也成。” 她觉得这事儿不好意思太麻烦谢司珩,大半夜将他吵醒已经很罪过了,而且可以看出来他刚刚想揍她。 可能碍着她是女孩儿不好下手。 谢司珩的反应是从她手里接过了那个碎玻璃片,也没有怎么往后边看,但是甩手一扔,那碎片就稳稳当当地落入了垃圾桶。 “......好准头!”姜梨小心翼翼地去看他的表情,发现他还是瞪着她那只伤腿。 有丝莫名,这是让起床气给气蒙了不成? “然后呢?”他冷冷出声,声音裹挟着浓浓的冷意,“拿纸巾一抹完事?” 姜梨一惊,这说话方式,怎么这么不谢司珩呢? 呛人了可还行? 不过她也没敢呛回去,摸了摸鼻子老实道:“还是得包扎一下的,就我这跟伤不绝缘的体质,没准就整个破伤风出来。” 谢司珩不动,她就只能靠自己去拿架子上的药箱了,伸出左腿去探地上没被玻璃碎片荼毒到的位置,打算绕过去谢司珩后边穿鞋,谁知道脚还没有碰到地,她肩膀上已经受力被猛地一推,整个人瞬间倒回了床上。 “......”她有点儿暴躁了:“干什么呀,又不帮我还阻拦我自个儿包扎伤口,小叔叔你诚心......的吧......” 她说话的时候是边说边起的,等话说了一半身体也已经从床上撑起来,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 因为谢司珩已经从架子上取了药箱,拖过她书桌前的椅子坐下来。 听见她的话,本来就冷着的脸划过一丝戾气,他没有立刻打开箱子,反而盯着姜梨,盯到她有点发毛的时候他才说话:“会服软吗?” 本来是不会的,她这个人,拿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都可以找时机回你一腿,受伤流血也不是特别在意,她对疼的概念不太强,皮外伤都是咬咬牙挺着就过去了。 所以她一般也不怎么喊疼,像这样程度的就更加不值得一提了,加上谢司珩看着就心情不大好,她哪里还敢再喊疼。 这会儿倒是悟出来些什么,理性分析一波,她觉得谢司珩这会儿的情绪跟她有点关系,不是被她吵醒不愉快的关系,而是跟她刚刚无所谓的拔了玻璃碎片的关系。 可能谢司珩的初衷是将她培养成一个名门淑女,动不得伤不得跟小花一样娇柔那种小姐?所以前面的时候才会几次让她别忍着伤? 这么一想,果断觉得很有可能。 她脑子转了一遍,果断点了头,然后身子一歪,作出一副扶风弱柳的姿态,脸上的表情也切换成了黛玉似的愁苦:“小叔叔,我......” “闭嘴。”谢司珩猛的说道。 “?”怎么不按套路来呢? 姜梨吸了吸气,尽量将自己的表情做的更黛玉一点儿,她又开口:“我想......” “闭嘴!”这回谢司珩是直接上前将她的上下两片嘴唇都捏在一起了,大有她要是继续说话就要使劲将她的嘴捏爆的作态。 “???”姜梨觉得自己肺部的火也有往上窜的趋势。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要服软又不让她说话,闹哪样? 她今天才发现没睡饱的谢司珩怎么有股不好伺候的劲。 她的眼神已经透露了她想要说什么,包括刚才的那个动作,他一眼扫过去就知道她做了什么心理活动。 只是下一秒,姜梨的动作他却没有想到。 确保她不会再说话他才微松了手指,可是手还没有收回来,突然感觉一阵刺痛。 姜梨嘴里叼着他的手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他,眼里毫无畏惧,大有同归于尽的壮烈。 “......松嘴。”谢司珩额角的青筋跳跃。 一天之内被咬了两次,这一次还是在她清醒的状态下,嘴一张就咬上来。 他都不知道这人被逼急了还好这口。 姜梨松了嘴,缩缩脖子:“一比一平了,小叔叔你要是再动手我就要还手了啊。” 语气还是有些戚戚的,刚才胆子是挺大,但是咬他一口确实是脑子发热,他没有伸手拧她脑袋已经是万事大吉了。 第125章 魔怔了吧 想到这她又有些心虚地去扯他的手,把上面她残留的口水抹去了,在细细的牙印上抚了抚。 这么漂亮的手,啧,她居然咬的下去嘴。 谢司珩看着她脑袋上的小小发旋,还有她一脸认真地给他擦手的动作,刚才还充斥在胸腔里的不爽突然间就消散了。 甚至还有点想笑。 他居然跟个小孩置气。 擦好了,姜梨将他的手送回去,伸出受伤那只脚在他面前晃了晃:“小叔叔,你能帮我包包扎吗,再拖一会儿,我感觉它都快长好了。” 果然脚上的伤口血迹已经开始凝固,覆在伤口周围黑黑的一圈。 这个晚上一波三折,姜梨以为自己不会再睡着了,就算睡着了可能也是继续噩梦,但是意外的,在谢司珩还在收拾绷带药水的时候她就架不住打架的眼皮头一歪在床上睡着了。 朦朦胧胧地感觉有人给她扯过被子盖上了,脑门上还被弹了个嘣。 另一个地方同样折腾的还有另外两个人。 跟谢司珩姜梨分开之后唐宁还去赴了个约,不是什么商务局,都是几个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发小。 本来要将林星也送回去,但是这人可能是一早上连连惊恐了两次吓累了,上了车头一歪睡得天昏地暗。 叶奇看了看唐宁的脸色,小心地建议道:“小少爷也累了,折腾了这一个上午什么也没有吃,要不就带着一起吧?反正几个少爷也都认得他。” 唐宁想了想,点了个头。 于是林星也就被拉着去拜师会友了,唐宁见的这些人都年长他几岁,他小时候还吊着鼻涕泡的时候就爱跟在唐宁屁股后面跑,这些人他哥哥哥哥的也叫的顺口。 但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自从从唐家出来,以前的那些人他现在有联系的也就唐宁而已。 就他还愿意拽着他。 显然看到林星也,那些少爷公子也是有些惊奇的,他们长在世家里,接触的都是名门贵胄,像林星也这样的落魄凤凰,从被赶出唐家之后他们转头就能抛之脑后,何况林星也连个凤凰也算不上。 唐宁淡淡地介绍:“这是林星也。” 拿掉了唐姓,林星也就只剩下司了,跟唐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他倒是自来熟,挑着眼熟的叫了一通:“一墨哥,林溪哥,沈淼哥,那什么,大家好。” 唐宁在他后面推了一把,把他摁在座位上:“话多。” 那些面孔,从最开始的惊奇,到纷纷去看唐宁的脸色,到半尴不尬的接着林星也的茬问好,表情还挺精彩。 唐宁的这些朋友,若是拿家世来说,没有一个是能比得过唐家的,从前林星也还在唐家的时候虽然也都因为年纪小喊哥哥喊的顺溜,但是真说起来这些哥哥们还都要称呼他一句少爷的。 但是林星也现在就只是林星也,没有家族的加持,甚至现在是个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市井小子。 不可能再叫少爷,唐家都不认了。 这样的身份,真是有些膈应。 唐宁从他旁边刚坐下来,林星也一把跳起:“我去上厕所。” 说完就火急火燎跑了出去。 唐宁右侧的男子本来手里还夹着烟,眼见唐宁进来,他刚抽了两口的烟直接往烟灰缸里按了。 他是唯一一个在林星也进来之后只是淡淡掀了眼皮的人,目光中并无其他情绪,这会儿林星也出去了,他才微微撇过头来,冲着唐宁一笑:“不怕你家老太爷知道啊?” 唐宁的爷爷唐薛傅,自从将林星也一家赶出去之后就听不得人提这三个人的名字,更别说见人。 一桌子五六个,听了这个提问都将求知的眼神转向唐宁。 唐宁整个身子往后一靠,无所谓道:“谁闲着赶上去跟他说。” 男子就是刚才林星也喊的一墨哥,名叫赵一墨,他听了垂眸一笑,身上全是糙汉的气息:“说了也没什么,人老了,还管得住你?” 唐宁没有再接话,手撑着桌子一角,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当年司......闫,他爸妈去世的时候他才7岁吧?也不知道这些年怎么过来的。”桌对面的江淼说。 不过看唐宁跟林星也现在的关系,他私底下肯定没少帮扶着,唐宁还是有情有义的,就是唐老爷子和唐友安,当年那阵势,恨不得赶尽杀绝似的。 说到底也养了三十几年,对林星也父亲没有留半丝情分。 “呵——”林溪的脸上是冷笑,他看了眼唐宁,眼中闪过一丝暴躁:“到底不是你们唐家亲生的,瞧瞧看,现在一身的市井气。” 他这句话倒是叫唐宁抬了头,目光直直的看过去,面上虽然波澜不惊,可是眼底的阴霾还是很明显的,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 旁边另外两人赶紧扯了林溪的袖子,暗示他不要乱说话,脸上战战兢兢的看向唐宁。 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林溪突然泄气了一般,薅了一把头发,骂道:“操!” 林星也刚好从门口进来,听见这最后一句,他眉眼一挑:“林溪哥你小时候是这群人里最斯文的,现在骂脏话倒是骂的很顺溜哈。” 唐宁却直接推开了椅子起身,绕过林星也时只说了一句:“走。” “????”林星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怎么了这是?” 林溪倏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情绪显然有些激动:“阿宁你什么意思?” 唐宁僵着身子背对了他半晌,最后慢悠悠地转过身,一字一句道:“你现在情绪不好,饭改天再吃。”说完了又对着林星也说了一句:“走。” 等到两人的身影都消失在了包厢门口,赵一墨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向林溪的眼神跟看智障似地:“你他.妈是魔怔了吧?” 他们虽然都是公子哥儿,但是脏话却没有压着,尤其是一块长大的发小,对着的时候脏话随口就来。 林溪坐在座位上,重重地喘着粗气,甚至伸手将面前的茶杯一甩,砰一声,杯子被挥到了地上,整个碎了。 第126章 它招你惹你了? “我说真的林溪,我他.妈要是哪天被雷劈中了喜欢男人,我也绝壁不会选你这种暴躁多疑小青年,更何况人家阿宁他压根对你没有——妈.的!” 话还没有说完,赵一墨堪堪躲过一个飞掷过来的茶杯,擦着他的脸飞过,直接撞碎在后面的墙上。 他直接就炸了,一脚踢了面前的桌子,桌子是实木的,很重,踢不动,他就借了力站起来,一把冲到林溪身边,二话不说一拳抡了上去。 力道很大,林溪被他一拳揍得偏过脸去,瞬间半边脸都变形了,并且迅速鼓起来。 一时间包厢里乱作一团,劝架的拉架的各种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 叶奇一直守在门口,唐宁跟林星也出去的时候他就把门带上了,所幸里边儿的声音都没有传到外面的廊上,他叹了口气,寻着唐宁跟林星也的背影追上去。 刚出了门,林星也对着外面直射进来的阳光伸了个懒腰,虽然不知道刚才唐宁的反应是为什么但是他隐隐觉得跟自己有点儿关系,他平时心大只是不愿意想太多,想多人就容易陷进消极里边儿。 被情绪攥住心脏的感觉一点儿也不好受。 摸了摸肚子他回头朝唐宁喊:“三哥,跟你出来真的好不划算啊,我一大早觉都没有睡饱,陪你折腾了一上午不说这会儿饭点都要过了我居然还没有吃上饭。” 叶奇越过了两人,直接去车库拿车了。 唐宁回过头看他:“想吃什么?” 可能是饿过头了,林星也这时候其实没有什么饥饿感,于是眼珠子一转眉目一挑:“想吃你做的。” 他纯属于调侃,唐宁这种少爷,从小到大都是下人照顾着长大,别说做饭,菜品认不认得全都是一回事。 上回去他那里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厨具虽然一应俱全,但是显然买回去之后就没有挪动过位置。 但是问话的是唐宁,他不答显得自己多不热情,而且,唐宁肯定会怼回来,带他去个五星级私房菜什么的地方。 可是万万没想到,唐宁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做什么思考,两秒之后什么也没说,直接钻进了叶奇开过来的车里。 等林星也也坐进去,他才说:“回公寓。” 回公寓不是回老宅,那就是回他自己那里,回他自己那里——我靠真是要给他做饭啊? 林星也震惊了一下,但是想想上次在他那看到的夜景,他不由又生出了两分向往。 纵使唐宁可能不会做饭,就算做出来可能也入不了口,但是再去他那感受下46楼以下的江景也是很不错的。 林星也觉得自己还真是个俗人。 唐宁果然是不会做饭的,甚至他的冰箱里除了纯净水完全没有跟食材搭上边的东西。 叶奇是个机灵的,半路上已经打了电话让人采买的新鲜的食材送上去。 所以此时,唐宁在对着一堆五花八门的食材发呆。 林星也从进门后就贴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看下面的风景,好一阵子也没有听到厨房传来的声音,不免有些怀疑,又寻着去了厨房。 东西倒是都摆出来了,青菜是青菜,肉是肉,佐料也放在一旁。 唐宁正面对着这一堆东西,手指轻轻摩搓了两下下巴,似乎在思考怎么将他们混到一块去弄熟。 林星也有些后悔自己的这个提议了,照他这个架势,吃不吃的饱已经完全不在考虑范围了,甚至能不能吃他都不太在意,他现在就在想这个把式弄出来的玩意儿吃进嘴里他需不需要先去医院预约个挂号。 出于安全考虑他说:“三哥,其实我不是非得吃你煮的,就,我自己还会煮个面啥的,要不我给你煮个面吧?” 他的突然出声却叫面前的唐宁背脊微微一凛,似乎才知道林星也站在身后,别过头来,掷地有声:“我会做。” “......”不知道是不是世家长大的孩子都比较要面子还是怎么,这种技能不会林星也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明白唐宁突然拧巴是为什么。 林星也没有觉得唐宁光辉伟大,反而觉得他今天有点儿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跟厨房一较短长,傻了吗? 他还没有说话,唐宁终于对着那堆食材开始动手了,他先拆了一盒排骨,放进盘里洗了,然后又恢复了刚才的姿势,盯着面前的其他东西发呆。 林星也:“?????” 合着刚才看了这么久就悟出来要先把排骨洗了? 又过了几十秒,唐宁才继续动作,这一次是将一盒小番茄翻了出来,同样的步骤洗了,但是这次没有犹豫,将洗好的番茄递给了身后的林星也:“饿了先吃。” 林星也讪讪地接过,塞了一颗进嘴里,想了想才问他:“三哥,不然你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糖醋排骨。” 唐宁说,然后取了一块姜出来,洗干净,放在了案板上,右手举着刀,似乎在研究要切成什么样的,迟迟没有下刀。 林星也被他一开始就要做这种高难度的菜给惊着了,少爷们对自己学技能的自信还真是莫名其妙。 “切片,你切的薄点儿,用来给排骨去腥就成。”林星也好歹被他姥爷照顾了几年,有些东西虽然不会做,但是他大概知道食材用途。 ‘砰——’唐宁对着那颗姜一刀剁下去,切成了对半,然后扶起一边,刀子在盖上它的那瞬间又定住了。 “......”林星也叹了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唐宁是在分解什么动作呢,他往前两步,拿了个小番茄塞唐宁嘴巴里:“你也先点点肚子,我估计我晚饭都吃不上你这一顿。你就切成两毫米厚,两毫米你知道多少吧,就——” 他手指在指甲盖上比了比的同时唐宁已经下刀了,利索的按照两毫米的厚度切了一片下来,然后继续切下一片。 但是姜毕竟太小了,切了几片之后就到了边缘,手不好扶,刀切下去的时候也就容易偏,这本来是件很正常的事。 但是唐宁,他将切下来那块跟前面的姜片明显厚度不同的姜片举到面前看了看,果断将它扔进了垃圾桶。 林星也:“......它招你惹你了?” 第127章 不认 “不均匀。”唐宁说。 好了,他终于见识到这位少爷的拧巴了,神仙儿一样的人物,估计没有谁会想到堂堂唐家的三少爷,做饭的时候是这副样子吧? 当然想不到,唐三少爷给人做饭,这一点就已经不可想象了。 等到一盘看上去秀色可餐的糖醋排骨端上桌的时候林星也已经没有什么意外了,对做饭步骤都精益求精精挑细琢的人,若不是做的东西他自己看的过眼也不可能端到林星也面前。 他尝了一口,盐放的有点多,都快挡住甜味儿了。 但是没法挑剔,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正正经经的家常菜,自从姥爷去世,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鬼街的各种餐馆混过去的,实在吃的腻了,才自己动手煮个面条,别的他也不会。 所以像这样不是餐馆里365天复刻挑不出好吃也挑不出难吃的味道,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吃到过。 外面夜幕降临,整个城市亮起来霓虹,远处江面上还有一抹残阳的余晖,照的半边天都是通红的。 不得不说唐宁的这个房子,满足了林星也对住所的全部幻想。 他小时候说过来着,以后要离开唐家那座四合院式的大宅子,离开那种朱红色大门封闭起来的令人压抑的刻板的唐家,要去买一个玻璃房子,在很高的楼层,能看到海平面或者地平线,还能看到脚下闪烁霓虹灯的城市。 只不过后来他真的离开了,住进了整天热热闹闹熙熙攘攘的鬼街,跟他想的差了一万八千里。 “三哥,你这个房子,市值不便宜吧?”他其实想打探打探然后算算有生之年他能不能买得起这样的一间厕所。 “不卖。”唐宁淡淡地说:“45层以下都是商用,顶楼这两层是留出来的。” 林星也被他噎了一下:“那45层留着干嘛?” 也没有见这两层有打通的楼梯,应该是独立的,唐宁一个人住46层他都觉得有回音了,要留多一层做什么。 唐宁的目光淡淡地从他脸上掠过,不疾不徐地道:“空着。” 操! 饱汉不知饿汉饥,这么有商业价值的地方说空就空,不过想想也不奇怪,这样的房产,唐宁手下怕是多得是,空着也不奇怪。 林星也没有再接话,唐宁想了想还是说:“你若是好好念书,金融这个专业能给你赚的不止这一层楼。” “诱惑我呢?”林星也很快反驳道:“那我要学考古,将来指不定随便卖一件顾董就能把整栋楼买了。” 听完这话唐宁的表情有些严肃:“林星也,你别拿这个借口来堵我,我不可能看着你烂在那条街上,守着你外公那个店过一辈子。” 林星也突然被他呛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脸色也沉了下去,只觉得心口有股气往上冒,他舔了舔上槽牙,不爽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亲哥呢。” “无所谓。”唐宁背靠在椅子上,望着外面越来越暗下去的夜,又重复道“是不是都无所谓。” 重重喘了一口气,这个问题上他们俩每次讨论都要吵,并且唐宁永远不可能让步,林星也觉得自己挺没劲的。 他想到另一回事,转移了话题:“你跟羊羊羊她叔,到底在做什么交易,不惜把我都给卖了。” “他们不是叔侄关系。”唐宁睨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二百五,向来清冷的眼神今儿个倒是有些意外的平和。 “?”林星也没怎么往这一块想,虽然姓不一样,但他以为两个人多少有点血缘关系:“那是什么关系?” “监护人和被监护人,谢司珩的父亲跟姜梨的父亲是至交。”唐宁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 林星也没有想到是这种关系,有些讶异:“那也没有差辈分啊,羊羊羊怎么喊他叔?” 而且,他结合了一下谢司珩跟姜梨之间的相处方式,发现如果这两人没有血缘的话,那姜梨对她‘叔’的态度就有点......依赖自己父亲好友的儿子,好像也正常? 就像他不自觉也会对唐宁有依赖的那样? 他脸上的表情变换了几下,忽明忽暗的,突然迷茫又突然欣慰。 “三哥你还调查人家啊,我跟羊羊羊这么熟都没有听她说过家里的事,你跟谢司珩看起来也没有多熟你居然知道这么私密的东西,你想什么呢?” “我要他手里的一块地。”唐宁慢慢道。 “谢司珩手里的地?所以他的条件是我?”林星也终于觉得不对劲了:“难道他想杀人犯法,让我给他掩盖罪证啊?” 想想谢司珩那副样子,年纪轻轻他三哥对着他的时候都需要谦让几分,肯定不是个简单的人,而他浑身上下能用的估计也就是那点电脑技术了,结合起来谢司珩要干什么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要干什么? 唐宁睨了他一眼:“顺水人情,你五年前在计算机大赛做过什么,他要查出来只是时间问题,你不要以为这件事能瞒天过海。” “......”林星也觉得,面前的一个两个全都是大佬,他甘拜下风。 五年前,他才十四五,那个时候捅了马蜂窝惹了事,后来这件事情不了了之了,他以为是自己的技术过硬才没有让人查到。 现在想来——“那时候你出手了。”他惊讶的看向唐宁,但说出来的几乎是肯定句。 唐宁一定是出手了,不然他那时候一定会被曝光在网络的。 真是天真啊。 他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所以谢司珩也是通过那个比赛找到我的?他想做什么?” 唐宁这次却没有直接回答他,不知道也好,不想说也罢,他只是交代:“好好配合他。” “呃,那块地对你这么重要?”倒不是说他自己重要,而是唐宁居然愿意配合谢司珩,那那块地,肯定对他很重要了。 “唐友安想争那块地。”唐宁看了他一眼,也没有隐瞒。 他一直不喊唐友安叫三叔,尽管唐家的家教很严,尊卑长幼有序,但是自从唐友安被认回来,唐宁对他恭顺是恭顺,就是称呼没有喊过。 可能是有林星也的父亲在前,他喊了十几年,拐不过来口。 第128章 吐出来 只是他这么一本正经地叫唐友安的名字又叫林星也一阵无语,总觉得面前的人他突然不认识了:“他要的地不就是你们家的,这还争什么,还是说那块地有什么特殊用途?” “没有。”唐宁起身去厨房倒水,那排骨他自己也吃了一块,有点咸,“这块地他打着唐氏的头衔要买,却是用作私人开发。” 家族生意做大了,每个人手里有些私产也正常:“你们唐氏还差这一块地不成?” “不差。”唐宁将一杯水放在林星也面前,“但不爽。” 难得一派温润如玉的唐宁说出这种话,话头还是针对自个儿的亲叔叔,林星也乐了:“说实话啊三哥,你是不是看唐友安挺不爽的,那是你亲叔吗还。” 要说不爽的也应该是林星也,当年爆出他父亲不是亲生的时候,唐薛傅一面六亲不认直接将他们一家三口从唐家赶了出去,私产也一并收回,唐友安刚回到唐家就暗地里各种对他们家使绊子,借着唐家的势力阻挠他父亲的工作。 可是他们家明明没有做错过什么,林星也父亲的命运也是被这种天大的玩笑愚弄了的,所以有时候林星也想起唐友安的时候就有些牙痒痒。 要说唐薛傅还对他有点恩情,他够不着去怨恨他,但是唐友安更加够不着为难他们家。 “是亲的。”唐宁一晚上难得的话多了,“身上的刻板和记仇是唐家的标志。” 林星也心想这也没有喝酒啊,怎么听语气对自个儿家怨气深重的感觉,他打了个圆话:“你不是,三哥你身上没有这种特质,就显得你特纯情。” 纯情这个形容词让唐宁微微顿了顿,他别过头,跟林星也一样的表情:“你也没有,唐家养了你7年,你身上只有三叔的傻劲。” 这个三叔说的就是林星也的父亲了。 唐宁的父亲去世的比较早,小的时候林星也还没有出生,他就喜欢跟着林星也父亲,骑马射箭,很多都是他教的。 他这句话让林星也一愣,反应过来乐了,最后越来越收不住,就整个人趴在桌子上笑开:“你也不怕我爸今晚托梦给你哈哈哈哈哈。” 唐宁看着他,突然有股想要抽烟的冲动,他偶尔抽,烟瘾不强,所以不常备有。 笑过了,林星也从餐桌上爬起来,几步跳到落地窗前面那张沙发上,对着脚下五彩斑斓的城市,在玻璃上哈气,一副傻样。 “阿也。” 唐宁叫了他一声。 林星也没有回头,应了一句,抬手在他哈出的雾蒙蒙的玻璃上画了个烟花,看着又有点像太阳,乱七八糟。 “上午那样,是因为三叔的死吗?”唐宁问的轻飘飘的,可是仔细听,声音里有一丝抖意。 林星也放在玻璃窗上的手僵住了,很久,他才嗯了一句。 其实父亲的死已经隔了好多年了,车祸,不知道为什么开的那辆车子底盘擦了火,开了一路,最后在路上直接炸了。 父母都没有来得及跑出来,可能那一天注定是要死的,车子着了火就连车门也拉不开,最后只将林星也从降下的车窗里扔了出来。 然后就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火光里林星也甚至看见他最亲的两个人的身体瞬间分离了,完完整整的人,碎成了泡沫,然后被火苗舔舐。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林星也听不得高分贝的声音。 应该说是所有机械化发出的声音,就连稍微大力一点关门的声音他都能吓得尖叫。 只要听见,父母死之前的场景就会一幕一幕出现在眼前,反反复复重复一个人从有到无的场景,还有火苗在眼前跳跃的画面。 上午那个枪声的分贝就刚好足够到勾出这一段的恐惧。 唐宁没有再说话,最后从茶几的抽屉柜里摸出一盒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烟,抽出一根点上了。 打火机的声音引得林星也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震惊了:“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唐宁在他心目中的印象,那可一直都是谦谦君子琅琅少爷,烟这种东西,怎么说呢,就是觉得唐宁应该没有需要用烟来缓解情绪的必要。 他向来对什么都满不在乎。 “17岁,比你还小两岁的时候。” 唐宁吸了一口,手靠在沙发扶手上,人往后靠,吐出的烟雾往上窜,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别说,这样的唐宁,跟往常时候的偏偏公子完全不一样,修长的手臂外翻,夹烟的手指白皙如玉,配上他淡漠疏离的表情,有几分......帅气。 “未成年......啧,给我一根,我也想试试。”林星也一下蹦过来,带着好奇就要去夺他手里的烟盒。 唐宁的手微微一拢:“想都别想。” “你怎么这样啊,你自己还未成年就抽烟呢。”他眼珠子一转,换了个攻势,直接上手去搔唐宁的腰。 唐宁身高很高,但是腰却细的很,一个大男人,实在不怎么有道理。 他搔了几下,头顶传来唐宁咬牙切齿的声音:“走、开。” 林星也有点无趣:“果然是男大十八变,你小时候那么怕痒,现在倒好,免疫了。”不好玩,他滚着去了沙发另一端,顿时也没有了再要去抢烟的冲动。 心里微微充斥一股惆怅感,还真是有点物是人非的感觉,这么多年了,唐宁有很多面他都渐渐不了解,比如他抽烟,比如他现在不怕痒。 唐宁又抽了一口,才将额角的青筋压下去,最后剩下的半根烟也被他摁灭了,才站起身来看向林星也:“回去吗?” 林星也摇摇头:“不回了,好不容易来你这一趟,还有绝佳的夜景,我申请住一晚。” 更何况折腾一天他真是累了,恨不得原地闭眼。 唐宁踢了踢他的腿:“去洗漱。”说着转身给他找新的洗漱用品和更换衣物。 等他拿了东西出来,就听见洗手间的林星也在惊呼:“三哥你的牙膏居然是我最爱的青瓜味哎!” 听见这一句,唐宁不由的加快了步子几下冲进去,林星也已经举着牙刷刷了一嘴的白沫。 他想也没想就抓了林星也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语气有些严肃:“吐出来!” 第129章 高三出事了 林星也喉头微动,等到再张开嘴,嘴里的泡沫已经没了一些:“吞下去了。” 唐宁有些气急:“你怎么——” 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不知道什么毛病,吃牙膏! 遇见好闻的水果味的牙膏就能往下咽。 林星也有些无辜:“我忍不住,而且你这个不是可食用的吗,跟小时候买给我的是一个牌子的,又吃不死。” 唐宁无话可说了。 林星也还在嘟嘟囔囔:“你以前不是不喜欢水果味的,我为了戒掉这个破毛病,后来都不敢用这种。” 洗漱完了,唐宁一手指了间客房给他:“你睡这。” 可是等他从自己房间的洗手间洗漱出来,床上浅色的床品微微凸起,一颗黑乎乎的脑袋埋在其中,盖在他身上的被子随着呼吸起伏不定。 他二话不说上前推了两把,有些怒容:“起来。” 折腾了一天林星也已经累死了,几乎沾床就睡,刚才也算是睡得沉,这会儿被推了一下,连着早上被唐宁叫早起来的那股子起床气一起发作了,他一把甩开唐宁的手:“别碰我!” 唐宁简直被他这副堂而皇之的模样气笑了,情绪难得起伏,看着床上的林星也像是想起小时候调皮捣蛋的样子,他擦着头发的毛巾甩手往他身上一砸:“回你房间睡。” 林星也微微掀开一个眼皮,看了他两眼,完全不在意他神情,从小到大,唐宁的点在哪里他清清楚楚,惹恼了也就是咋呼两句,完全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于是他继续埋了头哼哼唧唧:“客房没有主卧舒服,硬邦邦的床单跟睡酒店有什么区别,本少爷不乐意。” 看了他半晌,人似乎是打定主意赖在他床上了,唐宁反倒冷静下来,从一旁拿了自己的枕头,准备屈尊自己去睡客房。 可是他一个枕头还没有抽出来,那边林星也已经飞身扑起来,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死死用手和腿将他锁在了床上。 “......” “啧,三哥,我都不知道你长大之后这么矫情,以前我也没少缠着你跟你睡,你可都没有这么嫌弃过我。”虽然说出来的话有些像玩笑,但是林星也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了一半被打扰的原因,有些闷闷的。 他也不是有什么情绪,只是刚才躺在客房床上的时候他有点认床,困得迷迷糊糊的想起来小时候,他经常睡到半夜摸进唐宁的房间。 虽然唐宁从小就是个正经着一张脸的小大人,别的下人兄弟姐妹都有些怕他,但是林星也不怕,尽管唐宁半夜从床上看见他都会板着一张脸,可只要林星也撒泼耍赖上两分钟,他也就一边凶着他下次不准这样一边给他盖好被子。 可能只是因为冬夜比较漫长,回忆比较伤感,他不常想起小时候,因为想起了,里面掺杂的人就多了去了,而那些人,很多都已经在他生命里消失殆尽,无迹可寻。 双手双脚锁住的唐宁身子很温暖,适合当个入睡抱枕,他的手收紧一点儿,头在他身上拱了拱,声音已经重现陷进睡梦的状态:“睡吧三哥,我都困死了。” 身上的人很快呼吸就归于平静,唐宁睁着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半晌,很久没有动。 目光里无风无波的,可是平时不大有情绪的眸子此刻却深的有些发暗。 姜梨对于顾枫给她置办的那些衣服其实有些是有些佩服的。 第一次那三大箱粉粉嫩嫩的搬走之后,换过来的三大箱——她仔仔细细看着衣橱,辨别里面自己能穿的款式。 如果说之前是按着小公举的路线给她搭配的,那么现在的风格就是摇滚金属风。 她前面穿的那件银色外套应该是这里面最低调的一件了。 但是她没有什么时间犹豫,抓了两间稍微低调的衣服套上了就走。 脚底的伤虽然是个小伤口,但是足够影响她正常走路了,需要很集中精力才能走的跟正常无异,这样一来速度就跟不上。 不过她向来在众人眼中都是慢吞吞的姿态,也不怎么在乎。 学校食堂的饭堂最近莫名其妙的改善了一点,对意林的学生来说真是稀奇,于是中午食堂的客流量增加了不少。 座位几乎都是坐满了的,姜梨对饭菜的口味没有什么所谓,她吃东西向来不大调,但是人一多起来,还是不免有些让她烦躁。 姜梨往嘴里塞了一口饭,接着皱了下眉,拧开旁边的水喝了一口。 宁朝坐在她对面,最近他对姜梨的情绪也掌控了不少,知道她现在这个动作是有些不耐烦的意思:“怎么了?” 姜梨今天一件黑色的打底,外面套了件羊绒内胆的皮衣外套,再外面还套着一件蓝白相间的校服,这样不伦不类的打扮,穿在姜梨身上却毫无违和感。 “这些人吃饭的时候嘴巴为什么还要用来聊天?” 整个饭堂一千多个平方,除了碗筷碰撞的声音就是嗡嗡嗡的聊天声,整个场子有种凑近了蜂巢时的那种吵闹声。 姜梨说话的语气不小,旁边有两个正往这边看的女学生立刻禁了声,后怕似的偷偷瞅了眼姜梨的脸色。 宁朝一下就乐了,小声道:“你怼的是刚才那两个吧?” 那两个女生刚才的讨论他也是听见了的,说的是姜梨,声音还不小。 姜梨自从上周校运会的惊鸿一瞥之后在意林的知名度就直线上升,有人还拍了她比赛的视频传到贴吧上,夸张的将标题设为什么什么意林新女神,还被置了顶。 所以今天周一上课,她身边的讨论几乎可以将她的暴躁值提升十八条街了。 刚才那两个女生的眼神还偷偷望过来,不止那两,隔壁,隔壁的隔壁,目光都带着小心翼翼落在她身上。 姜梨一眼扫回去,好一会才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露这个技了。” 走到哪都被眼光黏上的那种感觉,对她来说一点儿也不美好。 “嘿!”宁朝顺她的毛:“我们染女神才不是这么没有集体荣誉感的人。” 这时候姜梨左边角落里却涌起了一阵骚动,然后听见碗筷碰撞的声音,有人站起来手里攥着手机带头往外跑,边跑边喊:“刺激啊,快走,高三出事了!” 第130章 跳楼 正埋头吃饭的,或者光顾着四下张望的,一下就被这动静吸引过去了。 可能是学校生活对于他们这些每天三点一线上课下课的学生来说实在有些过于无趣和平静,所以角落里这不大不小的动静瞬间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有沉不住气的已经推开了面前的碗筷,吼了一句:“怎么回事儿啊?” 一溜烟往外跑的那群边跑边回头:“贴吧啊,高三有人跳楼!” 平地一声雷。 食堂安静了得有两秒,然后哗啦一声,更多的人往外冲。 还有些反应慢的,或者看热闹劲儿没那么大的,就留在了食堂刷手机。 意林的贴吧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甚至就连月考打赌哪个班会考第一这种事情都有人专门发个帖,一堆人在下面赌棒棒糖。 此时那篇跳楼的贴吧已经被置顶,姜梨顶着意林女神的名号被置顶了两天半的帖子终于被换到了第二。 宁朝也掏出了手机划拉两下,看清了上面的内容,一时间有些唏嘘。 又看了看对面重新捡了筷子吃东西的姜梨,刚才的暴躁好像下去了一点,可能是因为食堂的人少了些,周围的讨论声也不见了,不那么堵她的胃口,她小口小口地吃着青菜,看起来吃的还挺香。 纵观整个大堂,此时认真吃饭一点儿没被刚才的新闻惊到的似乎也就她一个人了。 “姜梨,真的有人跳楼。”宁朝将手机屏幕往姜梨跟前一怼,照片是放大拍的,高三的教学楼,五层高的楼顶上坐着一个女孩儿,大冷的天一件单薄的t恤,被风吹得扬起来,如果不是静态图,似乎都能听到衣角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但是她神情有些呆滞。 愣愣地看着脚下,眼神无光。 姜梨只是略微地抬眸看了一眼,微微蹙了下眉,然后又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饭。 她这反应,好冷淡。 宁朝平时一个上赶着凑热闹的觉得自己有些坐不住了:“不是,你不好奇,不想过去看看吗?” 姜梨把最后一口青菜吃完了,又抬手喝了一口水,才缓慢地摇头:“不好奇,不想。” 啧,宁朝心痒痒:“我也不是太好奇,但是就是吧,我想知道高三压力是不是真的这么大,你说题嘛,做不出来就算了,怎么非得较劲自己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你怎么知道人是为了成绩?”姜梨喝完了水,又开始收拾自己的盘子,将剩下的菜汁儿米饭分类收进了厨余箱,她才转身掏了纸巾出来擦手。 宁朝跟着她一块儿,边弄边问:“不是为了成绩?还有比成绩更令人绝望的东西?难道是......早恋?” 大部分人,听到这样的消息的第一反应都是好奇,然后是根据自己心理的各种猜测,而坐在高高的楼顶上的那个人短时间内都会成为这种谈资,并且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被说成了几个版本。 走出食堂的时候阳光正好从树荫缝隙里打下来,大中午的光晕有点强,姜梨被照了一下,猛的闭了闭眼睛。 宁朝过了几秒钟才听见她说话:“一个人从楼上跳下来,高度若是够,她会在零点几秒的时间里落地,摔成一摊肉泥,血跟脑浆都会从身体里流出来,有可能眼睛还闭不上,但是人在死之前其实也是极度恐惧的,她的瞳孔会放大,如果你运气再差一点,可能还能直接跟她对视。” 宁朝从来没有听姜梨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第一次听居然是在描述这样的场景,而且越说就越有画面感,最后等到姜梨话落,他不禁抱着胳膊惊呼了一声。 瞬间觉得周围凉飕飕的,还觉得面前似乎有人用两只放大但是无神的瞳孔盯着他看。 姜梨微微侧了侧头:“这样想一想,还想去看吗?” 宁朝飞快地摇了摇头:“不想了,完全不想了,不过姜梨,你怎么说跟见过似的,怪吓人的,那个同学......好吧我希望她还是不要跳下来的好。” 这种死法,真的是一点儿都不酷,甚至有点惨烈。 坦白说他刚才并没有想得跟姜梨一样深入,他甚至没有想过那位同学真的跳下来会怎么样,跟其他人一样,他也只是沉浸在:我们学校居然有人要跳楼哇塞好刺激这样的情绪里。 至于跳不跳下来,跳下来怎么样,好像真的没有去想,死亡这个话题离他们太远了。 可是突然间,看着前面姜梨的背影,还是那种拽拽的冷冷的感觉,明明跟他们差不多的年龄,刚才的一番话说出来却觉得像是大彻大悟,历经沧桑的感觉。 “......去看看。”姜梨说完,率先往高三的教学楼走去了。 她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但是刚才宁朝有一句话戳到她了,希望她还是不要跳下来的好。 对啊,不是每个人都有重活一次的机会,如果活着,还是好好活吧。 “......”宁朝没有明白她突然的脑回路在哪,刚刚才说了那番话并且一副对闲事毫无兴趣的人转身就去了‘案发现场’。 刚才姜梨形容的情景还在他脑海里播放,挣扎了一下,他还是跟上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高三教学楼已经围了很多人,每个人都仰着头看着上面坐在栏杆外的当事人,从远处看就是黑压压的一片脑袋,中间穿杂了嗡嗡嗡的议论声,不难听出里面有兴奋的,有震惊的,也有几个胆小的在惋惜。 学校领导也已经来了一大群,教导主任更是拿了个喇叭在喊:“秀安同学,请你冷静一下,一定要冷静,有什么事可以下来跟老师好好说,你往回坐一点,这样实在是太危险了!” 要是这一跳下来,明天b城一带估计都要掀起小规模的震动,意林又是贵族学校,本身舆论就多,到时候指不定要被怎么写,当然,一个学生的生命也不是儿戏。 教导主任喊完了,站在他旁边的秦秀安的班主任一把抢过了喇叭,同样苦口婆心的喊:“秀安啊你快下来,天气这么冷,你有什么事下来我们好好说好不好?” 第131章 贴吧上也没说女神会打架啊 她刚喊完,上面的秦秀安突然动了动,衣服被风吹得很猛,她跟着一晃,慢慢地转脸看向了发声的两个人,突然情绪很激动地大吼出声:“不要说了,不要说话了!杨老师,你让他们走,让他们走开,你们——”她伸手指着下面人头躜动的人群:“你们都是来看笑话的,你们都走开!” 她那一晃,下面的人都吓了一跳,有胆小的甚至尖叫出声。 教导主任立马回头吼:“解散!都给我回自己班级去!在场的老师给我组织一下你们班的学生,围在这里的全都按记过处分,听见没有!” 教导主任的声音通过喇叭传出来,有些歪歪扭扭的破音,不过这个场景大家也都顾不上笑了。 迫于威慑不得不走,但是想凑热闹的人又止不住,于是闹闹哄哄又挤成了一团。 这时候高三教学楼角落里挤进了一个人,邱校长这几年已经不大管事了,但是老来闲事,他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学校,这样的动静难免也惊动了他。 此时他一张脸肃着并不是太好看,走近了首先逮着教导主任一通问:“楼顶呢,派人上去了没有,警察还要多久到?!” 这么大冷的天,教导主任已经急出了一身汗:“楼顶被她自己给反锁了,阀门锁,我们在里面压根打不开,警......”他压小声:“校长,报警会不会对我们学校影响不好,警察一来这动静就大了。” “胡闹!”邱校长当场就下了脸:“到底是学校的面子重要还是人命重要,我一贯让你们教育育人为主,什么时候面子大过人命了!” 邱校长身边的助理赶紧掏了手机拨号,叫了紧急救援。 做完了这些邱校长才抬起头来,对着楼上的秦秀安苦口婆心的劝:“姑娘,你年纪还小,听爷爷的话,有什么事下来说,行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大概是想到了邱珞珞,眼里都是慈祥。 虽然隔得远,秦秀安也能看到他的表情,深深浅浅的呼吸渐渐稳下来一点儿,只是人仍旧坐在那里,没有起身的意思。 邱校长又转向她的班主任,问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学习压力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你们当班主任的平时有没有注意学生情绪?” “秀安这孩子一向就是个内向话不多的,在班里也没有几个朋友,我以为她性格就是这样的,哪里想到——”班主任也是一脸懊悔。 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阵,各个年级的老师都过来抓人,力图将自己班的学生都劝回去,一时间又挤又闹腾。 当然不服管的也多,每个班都有那么一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眼见一场热闹渐渐平息,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刺激的那些刺儿头就小声嘟囔起来:“到底跳不跳啊,老子手机都举好了。” 姜梨抬头望了望,楼上的人气息渐渐平静,眼里好像也恢复了一点眼神,似乎只要给她足够多的时间她就能平静下来。 可是她知道,没有那么容易。 果然,刺儿头们还觉得不够刺激,有胆子大的直接就加大了音量:“搞了半天你就是在上面看风景是吧?” 听到这一句,秦秀安的头猛的偏了过来,顿了一瞬,然后像是看到了什么让她恐惧的东西,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发出一声尖叫:“啊——” 又尖又利的嗓音划过长空,她突然激动地站起来,目光锁定在一个方向,不断地呢喃:“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我受够了,你不要逼我了!” 姜梨微微将头转过去,刚才说话的刺儿头隔着两个人的位置,方雨就站在那里,再隔两个位置,宋筱站在姜梨的身后。 这不多不少的距离,刚好够姜梨听到方雨刚才说的话:“你怎么还不死,赶快去死啊!” 声音不大,却说得很用力,显然,她的目的是要让楼上的秦秀安看清她的唇语。 姜梨一回头,方雨的视线马上看了过来,看清是她的时候脸倏地一沉,眼里闪过一丝戒备。 这不是第一次了,她是第三次碰见姜梨,虽然她不知道这个碰见占了几成是缘分,几成是姜梨的‘特意’。 如果连着三次都是碰巧,那这个世界就真是巧了。 周围没有被抓回班级的学生还是有一些的,全都稀稀拉拉地杵在空地上,只不过都盯着楼顶上的秦秀安,很少人注意到这边。 姜梨只是略微思考了两秒,然后挪动了步子,绕到方雨背后的时候方雨以为她是要离开,没想到下一秒就感觉腰上被猛的踢了一脚,力道大的她直接跪扑在了地上。 若刚才方雨说话的声音只能绕过旁边几个人的耳朵,那现在扑在地上的动作已经足够将周围的目光吸引过来。 她猛地抬了头,一张脸上全是愤怒地看过来:“你干什么!?” 姜梨双手抱胸,丝毫不在意周围的场景,只是眼睛里的情绪很冷:“看不出来么,打你啊。” 宁朝也被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去拉姜梨:“别冲动啊,校长还在这里呢。” 他刚才专注地看向楼顶并且脑子里不断描绘着姜梨刚才的跳楼论并没有听到方雨说的话,也不知道姜梨想干什么,只能拉着了。 姜梨没有说话,地上的方雨撑着地板自己爬了起来,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就要往她砸过去。 手堪堪在半空被姜梨抓住了,下一秒,她抓着方雨的手猛地向后一推,这一次是背面倒地,方雨整个人砸在了地上,闷声响,估计后背的骨头都砸到了。 姜梨完全没有留情,她打架不喜欢揪头发,却也不惯用拳头打脸。 就这么两下方雨倒在地上已经捂腰直呼:“救命啊,有人大庭广众之下打人了!” 她一边呼,一边已经是要哭出来的语调,脸上又是气急又是疼痛。 周围的人还楞在当地,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明白怎么突然就发生了斗殴,主角还是前两天的贴吧红人意林新女神。 贴吧上也没说女神会打架啊! 第132章 栽赃 方雨跟秦秀安是一个班的,她们的班主任也是同一个,此时注意到这边的骚动,又听到方雨的喊声,拨开了众人走过来:“怎么了这又是?” 她已经一脑门子汗,光是楼上的秦秀安就要了她半条命了,这事处理不好在她的职业生涯中就是个污点,所以此时对着面前又出现的小闹剧明显是情绪不太好的。 方雨直接坐在地上不起来了,平时姜梨见过的那股子阴邪露出来,指着她一顿咆哮:“就是她,莫名其妙打我!我现在怀疑我的肋骨断了!” 班主任就看向姜梨,面前的女孩子气势太盛,身上全是生人勿近的冷漠:“这位同学,你为什么打方雨?” 13班的同学在这一片围了不少,现在发现他们班班霸又被指在人群中央了,不由都涌了上来,纷纷一副好奇脸。 宁朝这会儿有点焦急了,也怪他刚才走神没拉住人,这一会儿功夫,哎,四周一团乱的,早知道他就不该提这事! 姜梨好半晌没有说话,末了才说:“她骂人。” 方雨确定刚才自己说话的声音最多只能算耳语的分贝,就算姜梨听到那也是因为离她比较近,再旁边的——她看了一眼宋筱,这人并不认识,只是在高二小有名气,刚才她隔了一个位置才到姜梨,就算是听也是她听得比较明显。 但是她明显跟姜梨不对付,怎么说呢,女生的直觉,这个女的一定不会帮姜梨说话。 于是她就放了心,堂而皇之地否认:“我没有!你说我骂人,那是要讲证据的!” 宁朝当然知道姜梨不是信口胡诌的人,此时是在外面,他也顾不上许多,就问站的离她们俩最近的宋筱:“宋筱,你站的最近,你快说句话。”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他这话也就是对着宋筱的背小声说的,暗示的已经很明显了。 现在邱校长还在这里,教导主任也在这里,真要是追究起来姜梨少不了被一顿警告。 宋筱就跟没有听见他说话似的,嘴角微微冷笑一声,然后才朝向姜梨,冷笑换成了一脸的无辜:“姜梨,怎么说也是在公众场合,这位学姐说了什么我倒是没有听见,但是你这样打人确实不太好,你赶紧道个歉,跟学姐好好说话就算和解了吧,这儿现在都这么乱了,你就不要——” 就不要乱上加乱了。 果然是死对头,方雨眼中闪过一抹得意,又看向班主任:“张老师,私自斗殴是要学校处分的,你赶紧帮我讨个公道啊——” 她说话的嗓音并不小,意在将前面的两位大佬招过来。 邱校长果然听到了,拨开人群看进来就看见人群中间一站一坐的姜梨和方雨。 看见姜梨,邱校长眉角不明显的抽了抽:“胡闹什么,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看不见吗,还在这儿乱七八跟着掺和!” 方雨立刻指着姜梨:“校长,就是她,她无缘无故打我!” 姜梨抬头看了一眼天台,似乎因为这边的闹剧有的抢烟,站在台上的秦秀安倒是没有下一步动作,甚至有些怔楞地看着他们这边。 她正要说话,那边有人已经抢先出口,宁朝仿佛怕极了她被处分,争着说话:“我听见了!我听见了!是她先骂人的!”他指着方雨。 周围一顿吁吁声,13班的群众眼神迷茫地看着他们班里莫名被卷进了一个莫名事件里的三人。 “骂什么了?值得动手?”邱校长的目光是看向姜梨的,虽然现在情况危急,他面上倒还是稳当。 骂什么了,宁朝哪里知道,他只是一着急脱口而出,就脑门一热想出这个头,反正在他心里姜梨不会无缘无故打人,他就是表明要站她而已。 “她骂的是‘你怎么还不死,赶快去死啊’这几个字。”人群中又窜出来一个人声,复述似的,丝毫没有起伏地说出了这一句。 周围的人具都怔楞住了,包括方雨,包括宋筱,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姜梨也意外的投过去一眼,这一眼刚好撞上陈子晋望过来的眼神,似乎有种下定决心的冲劲。 姜梨又转头将脸别开了,心里升起一股冷笑。 “你说什么?”方雨的班主任不可置信地看向陈子晋,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方雨。 方雨急匆匆地吼出声:“没有!我没有说过这句话,她——”她指了指姜梨,“还有他——”她又指向陈子晋,脸上的表情是恶狠狠的要挟:“他们胡说八道!” 姜梨走上前两步,对着她伸出了手,做出要将她拉起的姿势。 方雨当然是狐疑地看她,好几秒之后她才将自己的手递上去:“这位小学妹,你最好不要含血喷人啊——” 姜梨拽着她的手用了点儿力将她拉起来,只是在她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又突然放了手,方雨就整个重新摔回了地面。 这回事屁股着地。 周围的人纷纷已经从不可置信的表情换成不可思议了。 哪儿来的胆啊,当着校长的面,这叫暴力吗? “对不起。”姜梨飞快的说,脸上却丝毫没有觉得抱歉的情绪,“但是刚才那句话,你确实说了。” 方雨的脸色已经难看的一塌糊涂,她终于自己撑着站起来,一手捂着腰一手就要去挥姜梨,被她躲开了就气急败坏:“你胡说八道!你到底那只耳朵听见我说过这句话,还有你,你为什么要联合她一起往我头上扣屎盆子!在场有这么多人,谁听过我讲这句话?!” 姜梨指了指自己的左耳朵,又指了指自己的右耳朵:“这两只,都听见了。” 方雨说的那句话非同小可,虽然不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对于一个站在房檐屋顶山随时都会踩空的一个人来讲,这种话无异于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且几乎是秦秀安猛然发出尖叫的时候这边的动静就起来了,这么结合起来—— “就是她说的,我也听到了!” 离得比较近的一个面生的男生喊了一句。 第133章 我女神不愧是我女神 接着13班的其他学生也举起了手,一个个地猛地喊起来:“我也听见了我也听见了!” 听见什么了? 不知道。 刚才陈子晋说的那句话他们要完整复刻出来都有问题,但就是觉得现在不喊点什么不行。 喊完了,朝姜梨投了瞧瞧我们是不是很有集体荣誉感的眼神过去。 那可是他们班女神! 上了贴吧榜首的女神! 说什么也不能给人欺负了去! 一时间都闹闹哄哄的,邱校长抬头看了一眼姜梨,然后飞快地转过身,指着那一堆乱叫的人虎着脸:“吼什么吼,这事儿是比谁声音大吗?” 方雨脸色苍白,再也没有了前两次宋雨然见她时趾高气扬的那股气儿,隐隐还有些发抖,估计是气得。 她从一开始就觉得姜梨不是个简单的人,但是两次碰上秦秀安她也没管,她就以为虽然这人不好惹但是应该不会跟她有什么交集。 现在看来—— 她不光惹了,还得罪的不轻。 她微微出了声周围就有一大群的人在响应。 宁朝终于微微放下心来,平时班里横或者怕姜梨怕的要死的那些现在一个两个在外面倒是很团结,就连陈子晋这个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都站出来说话,还真是令人很意外。 被邱校长吼了一嘴,周围才渐渐安静下来一些。 先不论这些人有没有听到,但是姜梨不至于揪着人不放,就她平时那样儿让她喘气估计都嫌麻烦,让她管闲事就更不用说了。 方雨的班主任一时也没有说出话来,方雨平时在班里什么做派,她也还是了解一点的。 “既然这几个同学都说听到了你说的话,甭管你是不是故意,这种话都不是能随便乱说的,姜梨你——打人不对,发你一千字的检讨有没有意见?” 姜梨刚要说话,他又瞪了一眼过来:“有意见憋着。” “......”姜梨叹了口气:“是。” 周围的人注意力又被转移了:校长为什么能如此流畅地叫出姜梨的名字?果然女神的光辉事迹已经到了校长都耳闻的地步了吗? 没有再给方雨说话的机会,邱校长又抬头看了一眼楼顶上的秦秀安,叹了口气:“警察到底什么时候能到?!” 好在这会儿秦秀安没有了什么激动情绪,只是愣愣地看着楼下,仿佛很专注地看着这场闹剧。 姜梨这才走近了两步,也仰起脸来看她,许久,声音透过阳光传来:“下来吧。” 她的声线还是一贯的没有什么起伏,稍稍偏了点清冷,但是很有力道,咬字也格外清晰,这会儿特意放软了,又有一丝隐隐的柔和在里面,就定定地望着楼上的秦秀安:“好不好?” 秦秀安也在看她。 在这么大的一座校园里,在方雨无时无刻的夹击中,她一面要顾着学习,不能因为成绩退步而面对父母的唉声叹气。 一面要因为学习好而被方雨勒令要挟。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腰上被绑了一块重重的石头,拉着她往深潭里沉。 没有人能帮她,她又排解不了。 因为方雨明显的排挤周围的同学也不愿意跟她接触,于是她就想把自己裹上厚厚的茧,埋起来。 中午站上这个房檐的时候她也没有想真的要跳下去,就觉得有个清静不被人打扰的地方看着楼底下的人来来往往的感觉挺好的,冷风吹过来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可是脚底下围了越来越多的人,每个人都指着她,有劝她不要跳的,有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的。 那一瞬间她就有些控制不住了,她觉得自己像是个被生活抛弃的人,如果能跳下去——如果能跳下去的话,就可以解脱了。 可是刚才,她猛然在人群中看见方雨的脸,看见她的唇形在跟她说去死的时候,她又升起了一股更刺激的想法。 那我就去死吧。 我去死吧。 如果可以变成厉鬼,我一定会去纠缠你的! 然后她又看见了姜梨。 这个女生,她一共也没有见过几次,可是有两次遇见她,都是在跟方雨的‘会面’中。 第一次她漫不经心地递给了她一根冰棍。 第二次她出声打断了方雨的进攻。 第三次是她怯懦着跑上前给她递了一瓶水。 第四次——她一脚将方雨踹翻在地。 她好像在用她的方式告诉自己,你看,欺负你的人被我打倒了,所以你下来吧? 她眼睛里突然涌出很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一颗颗砸下来。 姜梨还在下面冲着她说话:“下来好吗?你把门打开,没事儿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秦秀安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掉,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你很害怕的吧,这个楼很高,摔下来会很疼,所以你下来好吗?” 秦秀安站在因为她这句话往楼下看了一眼,那一瞬间恐惧翻天覆地,她猛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暂时算是退到了安全区。 又过了很久,秦秀安才抬起袖子抹了一把眼泪,看着姜梨道:“我腿软,站不起来。” 她眼神中已经没有刚才的茫然无措,终于恢复了一点清明。 叹了口气,姜梨接着道:“你不用站起来,往身后,慢慢爬回去,去把门打开,我上去接你,行吗?” 她每说一句话都带着一句很诚恳的征询,给了秦秀安极大的空间,耐着性子一步步引导她。 又顿了很久,秦秀安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照着姜梨说的,身体往后,一点点地往里面挪。 姜梨二话没说进了楼道里,沿着楼梯往上走。 几乎是在秦秀安转身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不小的教学楼门前的空地上,整整齐齐的一声叹息。 邱校长收回看向姜梨背影的视线,眼角闪过一丝笑意,又有几许欣慰。 跟他的含蓄不一样,周围零零散散留下的学生,还有13班的那几个,几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有人一边收起手机一边感叹:“我女神不愧是我女神,这活雷锋一般的气场,把我整的都差点哭了。” 第134章 很有成就感啊 有更激动一点儿的:“我艹我都不知道女神居然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她平时这么高冷的一个人居然当了一回热心市民!” 宁朝骄傲地一仰头:“有的人越了解越能带给人惊喜,我刚才看着秦秀安就差一点情绪就绷不住了,但是神奇的是她居然就乖乖听姜梨的话。” 真的,太意外了。 如果说秦秀安最后跳下来了,估计大家也就当高中生涯里的一件刺激事儿看过去了,偶尔想起的时候可能会吃惊,会做噩梦,再长大一点儿,也许会遗憾。 可是姜梨刚才那几句简短的话,铿锵有力的,不止秦秀安,在场听到的人恐怕都会有一种感受。 那是一种不能用言语表达出来的惬意,会让你觉得无论身处什么样的境地,有个人跟你说下来吧,坚定不移的,想起的时候就觉得是种救赎的心理。 无论你多绝望都有一个人不放弃你的那种心理。 下来吧,不要向下看,地板冰凉。 你往上望,有天空,有阳光。 当看到楼顶上姜梨的身影终于出现,而秦秀安一把扑进她怀里哭的地动山摇的时候,众人心里提着的最后一口气终于放下来。 方雨的脸上表情难以形容,不甘,愤怒,还有嫉妒。 嫉妒是因为周围的讨论声,似乎姜梨一下子成为了所有人的英雄,就差欢庆高歌了。 跟她有同样表情但是藏得稍微好点儿的宋筱,眼神从楼顶收回来,转向要往外走的陈子晋:“子晋,你去哪儿?” 陈子晋没有看她,只是微微顿了顿:“午休要结束了,回班级。” 他说话的声音很僵硬。 旁边迅速有人挤过来:“筱筱,你刚才真的没有听到方雨说话吗,不可能啊,子晋在后面都听到了。” 带着怀疑的声音。 接着又有人附和:“是啊,就算你跟姜梨有点小打小闹,那也不至于在外人面前一点情面都不留吧。” 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隔了两个人间隙的姜梨听到了,方雨后面的陈子晋也听到了,不可能唯独宋筱没有听到。 宋筱暗暗攥紧了拳头,笑了笑:“可能她真的说了什么,但是刚才情况很危急,我光顾着看楼上,没有听到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听到没问题,但是你刚才那句话分明是在说姜梨说谎,就——” 就什么说不上来,反正比起直接动手打人的姜梨,浑身冷燥的姜梨,似乎比面前笑着的这个宋筱要可爱的多。 宋筱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彻底垮了下来。 宁朝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姜梨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身上的校服外套不见了,披在了跟在她身后的秦秀安身上。 她一身的黑色,今天这件机车服外套跟脚上的那双马丁靴衬的她整个人更冷了,一双笔直的腿裹在一件铅笔裤里。 她脸上没什么情绪,下了楼就直接要往门口走,有种完成任务拍拍屁股走人的果决。 “那个——”秦秀安哭过之后的声音哑哑的,人还有一丝抖,怯怯地叫住她,要将身上的衣服拽下来。 姜梨回了个头:“别脱了,一会儿喝点热水。” “谢谢。”细如猫叫的两个字。 想了想,姜梨还是多说了一句:“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别怕谁。” 听了这句,秦秀安抽抽的又要哭出来。 “也别哭,可以的话,去做个心理疏导。”这一句姜梨说的小声,毕竟谁也不愿意挂上一个心里有问题的称号,但是她始终认为有病就要治。 说完了这句她没有停留,出门的时候秦秀安的班主任已经一把扑进来,后面又跟着两个一脸焦急的中年男女也跟着进去了,经过的时候眼神都没有往姜梨身上停留。 应该是紧急赶来的秦秀安的爸妈。 门口邱校长还在给跟助理说话:“打电话去让他们别来了,什么速度还抵不上我们内部救援呢。” 说着目光就掠到了姜梨,忙喊:“站住,干什么去?” 姜梨微微无奈地递了个眼神给他:“校长,我赶着回去写我那一千字的检讨呢,您有事儿吗?” 邱校长被她怼的没话说,他只是随口说了这么一句,真正要问的又不是这个:“怎么样了?” “暂时没事了。”姜梨的目光看过方雨:“但是我们学校最好注重一下学生的心理健康教育,有些同学若是有什么狂暴症什么的,要尽早治。” 说完,似乎耐心已经用完了,没有停留地往外走。 方雨阴沉着一张脸,在经过她的时候冷笑了一下:“很有成就感啊?” 姜梨没回,走出两步,突然又一脚踢在了站在离方雨不远处的一个男的身上,是刚才说到底跳不跳,手机都举酸了的那个刺儿头。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块头比较大,还是姜梨用劲比较小,他只是往前踉跄了两步,回头一脸错愕的看着姜梨:“为什么踢我?” 姜梨啧了一声:“下次能做到话不乱说吗?” 刺儿头看着她,莫名地点了点头,跟着一阵心虚,他不知道刚才那句话姜梨也听到了,但是他没有方雨那股戾气,他们这种刺儿头,就容易对比他们气场强的人折服。 姜梨这样的,虽然是个女生,他莫名的就是服气。 “我保证!我刚才就是胡说八道,我欠揍,下次说话一定过脑子!”他信誓旦旦地保证一通,腰上顶着一个马丁靴脚印也丝毫不在意。 “又怎么了?”邱校长估计是对姜梨的声音特别的敏感,听见一句话就往外面跑,叉着腰对着一帮在他看来乳臭未干的小孩儿。 “没事没事。”刺儿头往姜梨面前一站,一副扛事的样子:“校长,我们就是在联络同学感情呢,啥事儿没有,这就解散!” 姜梨没等他话说完就转身走了。 刺儿头一回头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但是又不好追上去,就用手拍了拍站在一边的宋筱:“同学同学。” 宋筱显然对这种触碰是有点抵触的,但是她在人前向来是笑脸相迎的,纵使现在心里并不怎么高兴也还是挤出了笑容看向他:“有什么事吗?” 第135章 你家小朋友刚救了人 刺儿头就指着姜梨的背影,异常兴奋:“我刚才听你们说话,肯定是认识的,那女神你们班的吧,你有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从来都是被搭讪问联系方式的宋筱现在被人问同班同学的联系方式,而且那个人还是她深恶痛绝的,所有她拢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过了许久才嫣然一笑:“我目前是没有,但是如果你诚心想要,倒是可以帮你想想办法的。” “诚心诚心,再诚心不过了!”刺儿头眼里就差冒出红光了,伸手抚了抚自己腰上的那个脚印,甚至都不打算拍掉。 宋筱眼里精光一闪,转身向外走,就丢下一句话:“等着吧。” 看完了里面一家三口相拥痛哭的画面,邱校长觉得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了,这类行为过激的学生,学校一般会劝回在家休养一段时间,但是这些是班主任的工作。 他边往外走边掏出了手机,对一旁的司机兼助理挥了挥手:“自个儿忙去吧。” 转手就拨了个电话。 谢司珩今天没去公司。 顾枫早上来接他的路上就被通知不用来了,为此还好一通诧异,以为自己接错了电话。 那是谁! 他家先生! 恨不得一年365天全年无休的老板! 今天居然破天荒的说不去公司! 把他给急了一身汗,连着追问了一大通:“先生,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哪里病了?还是公司怎么了?是不是我昨天哪里做的不好?” 回答他的是谢司珩直接挂断电话的嘟嘟声。 他觉得不放心,中午的时候还是借着给他送资料的借口过去瞧了一趟。 先生穿着一身家居服一脸平淡地坐在书房看文件,从脸色来看,除了眼下有些青色的黑眼圈,其余没有一丝异常。 就连心情看上去也挺......温和吧。 就觉得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淡了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可能是家居服衬的也说不定。 毕竟先生是个万年冰山这点一点都不用质疑。 谢司珩抬眼瞥了他一眼,触及到他的视线,冷淡地问了一句:“怎么?” “没没没。”顾枫将手上的文件放在谢司珩面前,踌躇了两下:“我就是过来给您送个文件,这就回公司。” 他转身往外走了没几步,又被叫住了。 谢司珩看起来还有些迟疑:“去买个玻璃罐。” 顾枫以为自己没有听清:“啥?” 谢司珩拧了一下眉。 “哦哦哦,玻璃罐是吧。”顾枫简直想抽自己一巴掌:“装什么的?我的意思是,玻璃罐有很多种,如果知道具体装什么的,比较好挑,款式什么的挑着合适的看起来顺眼一些。” 顿了半晌,谢司珩说:“糖。” 顾枫一下就反应过来了:“您说的是跟姜小姐房里那个一样的吗?她有个装粉色糖果的琉璃罐,我上次给她布置衣服的时候看过一次。” 因为那个罐子很精致,顾枫多看了两眼,还问过姜梨那个罐子是哪里买的,他也想买个回去送给他的小侄女装糖。 姜梨怎么回答的来着,哦她说:这个是琉璃,很难能烧出成色好的,这个是我从别人那里转手的,你要是喜欢,送给你吧。 顾枫哪里敢要,结合上次在拍卖会见到她的情景,他敢断定姜小姐怕就是喜欢这些古玩瓷器什么的,她这么一说就知道这玩意儿贼贵,连忙拒绝三连了。 谢司珩抬眸看向他:“琉璃?” 顾枫点点头:“估计我们外行看不懂,但是姜小姐说这是琉璃,光的角度变换的时候就能看到折射出来的彩光,先生你要的是那种?” “难找?”谢司珩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也不难,先生要的话还是容易的,您是要用来装糖吗?”顾枫一笑。 谢司珩将笔放在了桌上,转头望向窗外,和风过,树叶有声:“嗯,她那个碎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昨天晚上她蹲在地上那副样子,糖散了一地,就想重新买个罐子给她装起来。 莫名其妙。 顾枫虽然微微讶异,但是很识相的没有多问,只是笑了笑:“那重新买一个,姜小姐一定很开心。” 顾枫走了没一会,谢司珩拿了桌上的杯子下楼倒水,还没出书房门,电话响了,他边接了电话边往楼下走。 “老师。” 一般的电话都不会打到他的私人号,是邱老。 那边没有应声,就传来一阵笑声,乐呵呵的藏也藏不住。 好一会没有听到他的回答,谢司珩伸出一只手指在手机背后敲击了两下:“没什么事的话学生就挂了。” “哎哎哎等等你个臭小子,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吗!”好不容易止了笑,邱老换上一副咋咋呼呼的语气。 谢司珩轻哼了一声:“我已经毕业十几年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哎我跟你扯这事儿干什么,我专程打这个电话又不是为了跟你讨论师生关系。” 谢司珩将杯子放在了热饮机下面,看着感应开关流出温热的水,这回是没有应一个字了。 电话里只有滋滋的电流声,安静了得有五秒,重新传来邱老壮如山洪的声音:“臭小子,我没什么服你的,就服你能憋,你说你什么时候能对着你亲爱的老师换一副表情?” 这万年雷打不动的冷漠,还真是冷的有点渗人,要不是知道他一贯这样邱老都要以为他对自己有什么意见。 抱怨完了他才说:“你家小丫头——” 谢司珩拿水杯的手一顿,干脆转了身,整个靠在了厨房的吧台边,喝了一口,才道:“怎么?” “嘿嘿嘿,我知道你点在哪了,就你那半大的闺女,提一句就有反应了。”邱老洋洋得意。 “我们同辈。”谢司珩说,切确来说应该是矫正。 “......重点是在这儿吗臭小子,反正闺女也好妹妹也好,你今晚上回去得给加鸡腿,加俩,你要是舍不得这钱算我的。” “加鸡腿得有个理由。”谢司珩不紧不慢,甚至有些循序渐进。 邱老不像他对万事不上心,他打电话来本来就是为了说姜梨这事的,现在也没管谢司珩什么态度了,自顾自地说:“你恐怕都不敢相信,你闺——你家小朋友刚救了条人命。” 第136章 脚不疼了? 谢司珩手上的杯子被他放在了吧台上,换了个手听电话,黑眸微眯:“什么叫救了条人命?” “就——哎字面上的意思啊,刚才学校有个学生跳楼,小朋友上前三两句话将人劝下来了,情况危急的我都出了一身冷汗,那学生情绪又不稳,小朋友劝开了门,上楼将人带下来了,我瞧着她还一脸淡定的,我果然没看错,这孩子以后能成事儿。” 跳楼,开门,带下来。 这样的字眼蹦到谢司珩脑子里时他却想到了另外一种场景。 顿了很久都没有说话,邱老不禁急了:“你听见我说话没有,加鸡腿知道了吗?!” “你们就让她一个人上去?”谢司珩开口,语气并不平和,稍微带了两分冷冽。 邱老愣了:“什么意思?” “一个情绪不稳求轻生的学生,若是想拉一个人陪葬——”谢司珩捏了捏手机,压着心里那股烦躁。 这下邱老是完全呆了,他哪里有想这么多,就觉得当时秦秀安看起来挺信赖姜梨的,上去了把人劝下来就好了。 但是——谢司珩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假如当时秦秀安就是抱着必死的心理,放松警惕若是想拉一个人一起——,他没有想下去全身打了个激灵。 本质上来讲这种救援确实很不专业,简直没有专业可言,但是幸好这种事情没有发生,姜梨毫发无伤。 “那个学生挺信赖小朋友的,这不也没什么事,你这脑子就喜欢多想。”他有些心虚地说道。 谢司珩冷哼一声,挂了电话。 刚走到门口,云姨拎了个菜篮子要出门,见了他,虽然知道谢司珩对于吃的惯常没有什么意见,她还是问了一句:“先生有什么想吃的吗,我正好一起买回来。” 其实他们需要食材一般都有专人送过来,但是云姨除了做饭也没有别的事,偶尔就也出去买买。 谢司珩要上楼,走了两步才回了头:“鸡腿。” “啊?”已经做好他不回答的准备的云姨吃惊了,“鸡腿?” 别说谢司珩从来没有提过对菜的要求,就是提应该也仅限于一些清淡食物,对于这么硬的菜,想都不敢想。 谢司珩点了个头,继续往楼上走,眉目间还有些凝重,低头又拨了个号出去。 顾枫很快就接起了:“先生。” “意林的课程,加一科心理管理课,每周两节以上。” “啊?”如果说上午接到谢司珩不去公司的电话是意外,那他现在就是真的惊讶了。 谢司珩自从接手了意林的理事会副会长以来,各项事由都是顾枫在打理的,当然要不是邱老坚持谢司珩又觉得拒绝很麻烦的话这个副会长他也不肯当。 但是他这种人情式的挂个虚头的称号一挂就是三年,这中间无论是大大小小的会议还是学校活动或者经营,都是交给顾枫一手操办的。 谢司珩没有兴趣,也从来没空管这些。 但是现在——他没有听错的话先生一出口就是加课程,课程!还是心理学! 这让他不由的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意林发生什么了?! 有什么事是先生会比他先知道的! 那边谢司珩也没有解释,他惯于传达指令,却没有为什么事解释过。 而刚刚想法一瞬间冒出头的时候他就已经拨了电话出去,从来做事情要想清前因后果的人,刚刚却也没有去想这个事情要实施起来有多少程序要走,或者多少人要说服。 “先生,你是说加一个心理学课程是吗?”顾枫感觉自己莫名其妙有点激动。 “嗯。”他应了一句,没再说话了。 然后就听见顾枫带笑的声音传过来:“知道先生,我马上去办先生,我马上去查查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顾枫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调侃谢司珩,但是他又隐隐觉得这会儿他说这话谢司珩应该是不会骂他的,也不对,先生从来不骂人,他一个眼神就够人杵的了。 谢司珩果然没有说话,而是直接了断的挂了电话。 然后人在楼梯口转角那里站了一会,垂了眸子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好一会儿才抬起手,按着眉心捏了捏,轻吐了一口气。 可能是中午那顿饭吃的有些不太安生,也可能是下午的体育课被体育老师抓着全班绕场跑了两圈,总之姜梨回到家的时候已经饥肠辘辘了。 猛地闻到一阵饭菜,也顾不得上楼放书包,扑到桌子面前凑近闻了一鼻子,顿时一脸满足。 谢司珩听到声响从沙发转过头来,看清了她那架势,放了手上的报纸站起来。 姜梨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她怎么也没想到谢司珩会穿着一身家居服出现在客厅,活像今天没有出门的样子。 “小叔叔你——”过白的皮肤衬的眼下淡淡的青色异常明显,白炽灯一打,就更是看的很清楚。 姜梨也管不上自己肚子饿不饿了,三两步扑过去踮起脚摸了摸他的额头。 触手正常的体温让她松了口气:“吓死了,我还以为你昨晚着凉感冒了。” 她冰冰凉的手一靠近,谢司珩意外的觉得自己居然有点习惯,掌心软软的,覆在他脸上的时候动作带了点小心翼翼。 “跑什么,脚不疼了?”他看向姜梨踢着家居棉拖的脚。 “不疼。”姜梨伸脚跺了跺,似乎是要证明自己不疼:“那么小一块伤口,还是小叔叔亲自包扎的,一点都不疼。” 蹦完了,肩上的书包被她扔进了沙发里,撒着欢去洗手了:“开饭了开饭了,我已经快饿扁了。” 云姨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端着最后一道菜,两个红烧大鸡腿。 撇开对云姨其他方面的莫名恐惧和疏离,姜梨对她的厨艺确实没有什么挑的,猛地看见那两个鸡腿,更是没有忍住吞了口口水。 她以前生活在南方的时候,虽然姜闵山不太见得到人也不太管她,但是只要回了家,就会给她做一些特色的酱肘子酱各种肉,全是江南风味的,不腻,越吃越上瘾。 第137章 怕吗 而自从来了b城,别说是大口吃肉,她几乎就没有见过半径超过5厘米的肉块,谢司珩虽然对这些没有什么要求,可是他从小到大被养在规规矩矩的家庭,他接触的商务礼仪和餐桌文化都不允许他看着面前有个人沾着一手的酱汁拿块肉啃。 直到—— 姜梨对着那个鸡腿伸出了手,捏着鸡腿一端的肘子,凑近咬了一口,一脸满足。 “姜梨。”谢司珩的表情虽然看上去也没有什么,但是眼里还是带了丝不可置信。 姜梨吞了一口肉才看向他,看清他眼里的情绪,清咳一声,但是手里的肉没有舍得放下:“嗯?” 谢司珩轻微地叹了口气,不由地觉得自己近来对姜梨的容忍度越来越高了:“没人跟你抢。” “哦哦哦。”姜梨打算斯文点,把鸡腿放进碗里用筷子剥肉吃:“你不吃吗?” 多好吃的鸡腿。 “但是今天为什么会有鸡腿?” 她可不会自以为是云姨特意为她准备的,云姨做饭能搭上做她的份就已经阿弥陀佛了,她万事以谢司珩为出发点,姜梨在她眼里除了碍人只怕也没有别的用处了。 刚刚看她吃鸡腿的时候眼神就不是很善意。 “老师说奖励你。”谢司珩没看她,低头喝了口汤。 姜梨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虽然没有表情,但他脸上的神情她也能读懂一点,夹肉的手顿了顿:“啊,呃,你知道了?” “我不知道,你就预备不说?”谢司珩的语气凉凉的。 长睫微动,姜梨放下了筷子,有点惆怅:“也不是,就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你听着可能会烦。” 她没有说谎,但是还有一点原因是她并不是个擅长诉说的人。 以前姜闵山还在的时候,经常一年到头见不到两回,他永远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热情洋溢,但是对姜梨却很少问的细致,只求她平安健康就好。 久而久之她就不喜欢说了,学校里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受了什么小委屈,她都喜欢憋着,过去了就过去了。 所以她一直缺少母爱很柔软的那部分,也不容易服软撒娇,反而比较扛事。 相比起来,很多事情她觉得自己能搞定,就不喜欢跟别人开口,而事情解决了就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虽然秦秀安今天这件事情对她来讲是件不小的冲击,她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 但是这些,她觉得谢司珩不会关心,跟他讲也不一定合适...... 他却问了,还问的挺绕弯的。 我不知道,你就预备不说? 看着碗里的鸡腿,她突然有些想笑。 于是就真的笑出来,边笑边说:“你要是想知道,我以后每天回家都可以给你汇报一遍学校行程,如果每天有鸡腿的话我还能组织语言说个故事集锦哈哈哈哈。” 谢司珩看着她笑的莫名其妙,板了脸:“不想。” “但是我想说啊。”姜梨嘴角还挂着笑:“我今天就是见义勇为了一回,我总不能一回家就跟你嚷嚷说小叔叔你瞧我多厉害我今天救了个人吧。” “多不低调啊。”她刮了刮鼻子:“比一千字的检讨书还不低调。” 逻辑是没有什么问题,谢司珩低头喝汤的时候眼睛里隐了一丝笑意,听到检讨书的时候又拧了拧眉:“检讨书?” “啊。”姜梨用筷子分鸡腿肉,撇了撇嘴,有些不大服气:“口头表扬两句,检讨书一千字,想想我还是亏的,不过有这两个鸡腿,好像就不太亏了。” 毕竟她连谢司珩怎么一本正经地吩咐云姨买鸡腿都不大能想象的出来,她觉得她把人拉下了神坛,于是一口肉吃进嘴里就更香了。 邱老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没有提到这个,而且那时候事情已经解决了,那就肯定不会是以罚代奖:“你打人了?” 一帮小孩在那种场面下,谢司珩微微想也知道她出头之前做了什么,如果真是打人,那一千字的检讨也不算什么重罚。 邱老没有提及就说明人没有打坏。 姜梨又摸了摸鼻子,心虚地点点头:“打了,上面人都要跳下来了,还有人看热闹似的巴不得她跳下来,旁观的人永远都不能体会到高高站在楼顶上想往下跳的人的感觉,其实只要有人稍微拉她一把,她可能就不想死了。” 这大半段话说的很认真,眼神都有些像是飘了,看着碗里,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最后叹了口气,她抬头奇怪地看了一眼谢司珩,他也正看着她,但是又像透过她在看其他的东西。 姜梨觉得自己一整天的心情都有些起起伏伏的,多愁伤感也不适合她,甩开了脑子里的一些想法,她叹笑:“我果然没有说故事的潜力,小叔叔,你真的不尝尝鸡腿吗?” 谢司珩微微摇头,将还盛着一只鸡腿的盘子往她面前一推。 “你真的是姜梨吗?”谢司珩很突兀地问了一句。 “啊?”姜梨猛然抬头的时候眼里还有一丝没来得及收起的惊讶,然后才自然地接下去:“我当然是姜梨,如假包换。” 谢司珩冷笑了一声:“你对别人的心理活动倒是揣摩的清楚。” 哎? 姜梨慌了一下,打算解释一番:“我其实——看过一点这方面的书,就心理方面,人在绝望的时候其实最渴望的是有人能拉他一把,真的。” 虽然这话说的她自己都不怎么相信。 谢司珩显然也不信:“若再有下次,你贸然出头,我会亲手打断腿。” 姜梨也不知道谢司珩今天怎么了,他居然对着她出言恐吓,还是这么——霸道总裁的一句恐吓,听得她都乐了:“小叔叔你重点不对,你怎么不表扬我救了个人。” “要不是这个份上,你也见不到鸡腿。”他轻哼。 “唉,大概是我没有什么雷锋体质。” “怕吗?”谢司珩又突然问了一句。 姜梨的手顿了顿。 要说刚才跟谢司珩贫那一嘴是为了掩盖情绪的玩笑,那谢司珩这一句出来的时候她却是怎么也掩不掉心里那股子虚妄了。 从听到秦秀安跳楼那一刻起就升起的那股脚踩不到实地的感觉像是竹笋一样冒出头来。 第138章 跃然而下 有人挡住了去路。 面前的女孩一身校服,高马尾的发丝在夕阳里渡了一层光,正笑的拽拽的看着面前的人,伸手指了一下:“你就是姜梨?” 同样是一身校服的姜梨托了托身后的书包,面容平静,没有逼人的冷气,全身上下都是平和。 她旁边的女孩拉了她一下,附耳过去:“姜梨,这是谁啊?” 两两相对,目光碰撞。 姜梨拍了拍宋筱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上前了一步,微微笑了一下,浅色的眸子闪着光:“我是。” 前面的女孩伸手指她的动作没有停下,反而又上前了一步,手指直接戳在她的胸口:“秦秀安是你什么人?” 听到这句,姜梨微微皱了皱眉,略作思考,似乎在想这个人是谁,好一会儿实在没有想起来,她又问了一句:“秦秀安是谁?” “哟,这是跟我装傻吗?”那女孩嗤笑一句:“不认识?不认识你这么好心又是买水又是擦伤?” 买水? 擦伤? 脑子里闪过两天前的一个画面。 离早自习还有几分钟,她走到离校门不远处的便利店门口,遇到一个女孩,中长发微微凌乱,低着头很缓慢地往前走。 从背影可以看出微微的抽搐,不难猜出人在哭。 姜梨往前走了几步,路过时不经意回了眸,看清女孩满脸的泪水和高高肿起的脸颊,颊上还有四个鲜红的手指印。 很明显是被人抡了一巴掌上去。 平时也不是多爱管闲事,但是莫名看见一个人孤独弱小的走着,脸上的伤显然也没有处理过,她不由就觉得心软,上前问了一句:“同学,你怎么了?” 女孩被她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眼里的泪水随着她抬头的动作再也止不住,可能是因为面前的人带着善意的眸子击溃了最后一丝伪装。 她几乎呜咽出声。 姜梨就更加走不动路了,有些无措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哭了,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事了?” 毕竟脸上这么大的一个巴掌印,她也不好确定是家里人打的,还是遇上了什么斗殴欺凌。 女孩哭的有些喘不上气,一边哭一边摇头,但是说不出话来。 不管怎么样脸上的伤也要先处理,不然脸上的肿很难消。 “你先在这坐一下,我去买点冰给你敷一敷。”她将人摁在便利店门口的石桌上,转身跑进了店里。 刚才仔细看的时候才发现女孩脸上有一处还被指甲刮破了,如果不是有仇,真想不出来谁会下这么大的毒手。 她想着又跑去了便利店旁边隔了两间店铺的药店,买了点消炎药,还买了个口罩。 回去的时候女孩已经差不多止住了哭声,姜梨将装着冰的袋子往她脸上敷,又将一瓶冰水递给她:“眼睛你自己敷一下,不然一会就要肿起来了。” 女孩一边感激地看着她,一边抽噎着说谢谢。 细如猫叫,估计是个比较自卑的女孩。 处理好了伤,口罩也给她戴上,姜梨与她在高二教学楼和高三教学楼的岔路口分了道。 如果没有被提及,她早就忘了这件事。 见她眼里呈现回忆之色,女孩冷笑一声:“怎么,终于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姜梨点了点头,面上有了然:“是你打的吗?” 高马尾旁边的女生扬了扬头:“我就说是你,那天我看着你鬼鬼祟祟地给秦秀安买药擦药,你们还一起进的学校。小雨,我说我能认出来她人吧。” 语气居然还有些洋洋得意。 被叫小雨的人就是方雨,她侧晲了一眼女生:“长得这么招摇,你要认不出来就是瞎。” 姜梨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她也不欲多说:“纠正一下,我没有鬼鬼祟祟,也不知道人是你打的,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 语气是温温和和的,让人听不出来什么脾气。 “说我打人是要讲证据的,但是我有句话要提醒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尤其是秦秀安的闲事,下次遇见她,你有多远闪多远,否则——” 她没有说完的话想表达什么,在场怕是没人听不懂。 “否则她的下场就是我的下场。”姜梨淡淡地陈述,然后一笑:“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这种分不清态度的行为弄得方雨很不爽,她平时刁蛮惯了,很难有人在她面前态度这么模棱两可,顿时就升起一股气:“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是吗?” “没有。”姜梨还是好脾气:“你自便。” 说完,拉了旁边的宋筱就走。 其实这事对她来说根本不至于往心里去,她一转身就已经将那天早上在学校门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孩的忘了。 跑到她面前一通莫名的警告实在是多此一举。 但是这事可能刺激了方雨,她是一个要绝对的掌控权的人,对着秦秀安的时候要打要骂不能被人插手,就算被打的再惨,也不能忍受别人掺一脚给她递颗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具体因为什么原因,总之秦秀安不好过她就好过,秦秀安哭的越厉害她就越爽,有人给秦秀安擦个眼泪她就想把那人的胳膊剁下来。 所以当姜梨第二次,并且是当着她的面将被她揪着头发的秦秀安拽走的时候,她对姜梨的怒气值到达了顶峰。 可是姜梨只是站在她面前,依旧好脾气地言笑晏晏:“方雨学姐,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或者你想找人打架,我也可以奉陪。” 秦秀安无助地窝在她身后,睁着的眼睛有些迷离地看在地上。 姜梨那时候不知道秦秀安的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了。 表面上抑郁症患者跟正常人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有些比常人笑的还欢乐,只有你专注的看她时才能看见她的眸子里是没有光的。 她依旧跟姜梨说谢谢,细如猫叫的声音柔柔的,不认真听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姜梨一共没有见过她几次,最后一次她站在高楼上。 周围是阳光树影和人生鼎沸。 她站在人群中跟所有人一样仰头看上面,然后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高楼之上的那个人跃然而下。 第139章 你字好看 闷闷的一声砰。 四下是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一只飞起的鞋子落在不远处的人群中央。 那边传来更大的惊叫声。 “一个人从楼上跳下来,高度若是够,她会在零点几秒的时间里落地,摔成一摊肉泥,血跟脑浆都会从身体里流出来,有可能眼睛还闭不上,但是人在死之前其实也是极度恐惧的,她的瞳孔会放大,如果你运气再差一点,可能还能直接跟她对视。” 这句话姜梨不是从哪本书里,或者哪个电视上看来的。 那是她真实的,活生生见到的。 没有闭上的惊恐绝望到极致又再无反应的一双瞳孔—— 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凉下去,有可能完全冻住了,逼得你连转身的勇气都没有。 只是最冷的还不是这个。 是方雨指着她大声地说:“姜梨,你到底对秀安做了什么?我们有好几次都看见她跟你在一块,脸上全是伤!” 跟我在一起做什么? 这句话应该问你啊。 姜梨甚至哑着嗓子说不出话来。 那时候才知道有的人天生冷血,是用人命都换不回来良知的。 秦秀安是怎么死的已经不重要了,方雨大概还想将没有泄干净的莫名的敌意转到她身上来。 甚至不惜甩出了手机里的照片——姜梨跟秦秀安并肩走着,秦秀安一脸无措和半边肿起的脸庞的照片。 于是在四周掀起了更大一波的骚动。 “是不是你伤害秀安,她平时胆子那么小的一个人,你好狠心啊!” “是不是真的啊?秦秀安是被她逼得跳楼的吗?” 不是! 怎么会是我呢? 但是姜梨张了张嘴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 她拽了拽旁边宋筱的袖子,她是听到了那天方雨找她时说的那番话的人,她应该为她解释一下。 但是宋筱只是白着一张脸,惊吓至极的模样,紧紧贴在她的背后,一言不发。 这副样子就像是坐实了这样的罪名。 高二13班的姜梨,校园欺凌,逼死了一个高三的叫秦秀安的女生。 那女生死的时候眼珠子盯住的都是她的方向。 这样的谣言很可怕,几乎跟着秦秀安的死在校园里掀起了一股轩然大波,不断有污蔑的,添油加醋的说法传进耳朵里。 姜梨开始的时候还会解释上一两句:不是我,我没有做过,我跟那位同学不熟。 后来久而久之,她也不大爱解释了,垂了头,越发沉默。 宋筱总是愧疚地说:“对不起啊姜梨,我那天真的是吓坏了,我压根儿想不起来要帮你解释。” 可是纵使谣言满天飞,这样的事情没有证据也不能定罪,更何况秦秀安被证实曾经去医务室取抗抑郁的药吃。 时间会一点一点地向前走,过往和记忆都会被蒙上尘丢在时光的长河里,如果不去触及,它被安然放在某个角落里也不会膈应。 可是当中午听到那句有人要跳楼时,姜梨不可控制的抖了一下。 那些记忆就像是一下子被拽出来,倒豆子似的哗啦啦兜头直下,砸的你猝不及防。 重生之后,她自认为自己挺冷血的。 秦秀安这件事情多少在她心里留了点阴影,她看着曾经睁大了无神瞳孔流血看着自己的人重新一副鲜活的样子出现在面前。 不知道是感慨多一点还是庆幸多一点。 感慨自己被眷顾了一回。 庆幸秦秀安重新活了一次。 看着她再一次站在楼顶的时候,只有她自己知道揣在口袋里的手被汗湿的多透。 她跟前世最大的区别就是记仇,宋筱的陈子晋的,还有方雨的。 所以这次是她先出手,秦秀安完好的从楼上下来就是对方雨最大的打击,而秦秀安一个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的人,估计不会再害怕什么。 剩下的就是她们的战场。 谢司珩问她怕吗。 姜梨叹笑一声,哪里会不害怕。 她害怕如果秦秀安没有看到她踢方雨的那一脚就直接跳下来了,害怕她上去了秦秀安还是一心求死,而她拉不住。 人总会对相似的场景产生恐惧心理,这一点都不需要否认。 更何况就算不是重来一次,她只要想想上一世秦秀安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气趴在地上,血从她身上慢慢流出来,蔓延到地面的场景就会不由地一阵颤栗。 “小叔叔,你说为什么很多人想不开要是选择跳楼死,身体着地的那一刻,如果真的有灵魂,估计灵魂都要吓死了。”鸡腿是再吃不下去了,姜梨伸手将它推远了一些。 水晶吊灯的光很亮,打在室内如白昼,谢司珩看清姜梨惨白着的一张脸。 “人要死了,还管怎么死?” 姜梨微微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啊对,人都要死了,死法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 她甩开心里的一些想法,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平常:“我吃好了,先上楼。” 拿书包的时候撸了一把头发,刘海被她撸在头顶上,谢司珩看见她额前的碎发微微汗湿。 明明是个数九寒冬的天气,室内的暖气也没有开的多高。 他搁了筷子,看着对面姜梨只吃了两口的鸡腿,还有几乎没有动过的米饭,微微拧了眉。 姜梨开始了她的检讨书创作。 真的是创作。 你见过哪个人写一千字的检讨? 比作文还要长! 谢司珩坐在书桌后面,看她七扭八歪的一波拿笔挠头的操作,纸上还是她那大的出奇的字,歪歪扭扭爬了几行。 他走过去看了两眼,终于觉得那两分熟悉是从哪里来的。 虽然姜梨的字写的很大,并且大有大刀阔斧的精神,但是她的转折和劲道里,微微能看出一点他的字的影子。 看了一瞬,谢司珩伸手往纸上一指:“你这字,让顾枫给你买字帖。” 姜梨一下就拒绝了:“我这字练过的,虽然我写的大,但是好歹还有几分大气在,字帖不都是给那些字丑的人练的么?” “是么?”谢司珩轻哼:“照毛笔练的?” 姜梨还在低头写,想也没想就回:“才不是,照你的字练的,你字好看。” 第140章 挡我光了 话落,室内突然陷进了安静。 姜梨写字的手终于顿了一下,她迅速抬眸看了一眼谢司珩的表情。 谢司珩似乎在思考。 虽然不确定,但是姜梨知道以谢司珩的敏锐程度一定对她的某些行为和反应起疑了。 尤其是刚才的情绪反应,不能逃过他的眼。 尽管觉得这些旁事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她总觉得这些事情还没有到跟谢司珩坦白的时候,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做。 有些事甚至牵扯到了谢司珩...... 说她胆小也好,逃避也罢,但是很多事情没有到最后一刻她能掌控的范围内,她就觉得说出来没有必要。 谢司珩也不一定信,就算是信了,她也不希望谢司珩因为她受到什么影响。 前世发生的很多事情,她现在都努力在避开,希望就算谢司珩认定的还是她,也不会因为她再受到什么伤害。 这是她仅有的底线。 “我的?”谢司珩微微挑眉,最终还是问了一句。 姜梨点点头:“你的,你写的字可好看了,我过目不忘,所以就照着你的写,你要是说我的不好看可就是连带着损你自己啊。” 她的字,第一次混进谢司珩书房的时候虽然他没有特意留意,但是现在想来跟那时候也是没有什么区别的,但是那时候她还没有见过他的字。 他一向不是个喜欢揣摩别人心理的人,可是姜梨.....三番两次让他的情绪被牵着走。 这着实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接下来的时间各做各的,谁也没有再出声说话。 姜梨偷偷看了他好几眼,直到她绞尽脑汁的一千字检讨写完了,谢司珩也没有再抬一眼,整个人对着桌面的文件微微蹙着眉。 从姜梨的方向来看,灯打在他的额前,丰神俊烁的脸微微明亮,衬的周围万物都像失掉了颜色。 过分白的皮肤显得唇色绯染,浅色的棉线衫罩在身上,低头的时候隐隐还能看到锁骨,颈肩的线条完美。 可是能看出身上微微带着寒意。 姜梨看呆了一会,手上抓着的笔掉在桌上的声音才惊醒她,那边谢司珩也条件反射的看过来。 神情有些冷漠。 姜梨冲他一笑,将检讨书收进书包里,这才站起身走过去。 看了一眼谢司珩面前的文件,撇撇嘴:“小叔叔,这一页才这点儿内容,你都盯了五分钟了。” 说完可能怕谢司珩打她,往旁边退开一步,言笑晏晏:“不过学霸都有走神的时候,可以理解,小叔叔你渴吗,我去给你倒水。” 说着就要伸手去抓他的杯子。 谢司珩在半途摁了她的手,捏着她的手腕一把甩开了,脸上的表情更冷了,低头将文件翻了一页,没理她。 这是正儿八经的生气了。 姜梨心下涌起一股无奈又好笑的心情,干脆双脚岔开双手搭在桌上撑了头看他:“我们小叔叔怎么连生气都这么好看。” 她决定使出自己没脸没皮的绝招,缠他。 谢司珩果然微微一顿,表情不改,倒是伸出一只手去推她的头,两根手指抵住她额头往后一怼,从善如流道:“挡我光了。” 姜梨憋着笑往旁边挪了挪,确定自己的影子不会落在他的文件上了,才又伸手去够他的杯子:“我不挡你,我去给你弄喝的。” 这次她没有说倒水。 谢司珩也没有再阻拦,似乎是反应过来自己跟一个小孩计较着实没有必要,但是脸色依旧没有缓和。 这杯喝的姜梨弄了二十分钟,然后她惊觉自己虽然在厨艺上可以说是半点天赋也没有,但是榨果汁这种事情居然手到擒来。 她很高兴的要将自己这一技能分享给谢司珩。 杯子放下的时候谢司珩就闻到了浓浓的草莓牛奶的香味,深色的杯子中果然是乳白色的液体,中间掺杂着红色的草莓果肉。 “小叔叔,我保证这杯牛奶是一杯有水平的牛奶,真的,我自己先尝了的!”姜梨有点激动。 看的出来先尝了,嘴角还沾了点牛奶沫。 虽然他实在想不出来一杯草莓牛奶需要什么水平,但是莫名其妙被她的情绪影响,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奶香味,酸甜的草莓味。 是他没有喝过的味道,但是不让人讨厌。 姜梨一脸期待:“怎么样怎么样?” 在她的强烈注视下谢司珩点了个头。 姜梨就转了个圈,眼睛都笑弯了,兴奋的莫名其妙,仿佛是赢了什么国际大奖。 “擦嘴。”谢司珩提了两个字。 “哦。” 姜梨觉得自己高兴的理由一定是她爱喝草莓牛奶,然后发现自己跟厨房天生不对付的渣渣厨艺竟然能榨出一杯令谢司珩点头的草莓牛奶。 但是她想了想,又有点矛盾:“小叔叔,我怎么觉得你的情绪不怎么高涨呢,你好像点头点的很勉强?” 谢司珩睨了她一眼:“别的了便宜卖乖。” 然后又喝了一口。 也许是这一口喝的比较多,果肉跟牛奶味在口腔里融合,酸甜的味道有些上瘾。 姜梨微微笑,重新岔开腿撑着头在他桌子上,偏过头来看他:“谢谢你。” 谢司珩手一顿,平铺直叙地问道:“谢什么。” 姜梨想了想,然后掰开指头开始数:“谢谢你收留我,谢谢你明明怕麻烦却还把我带在身边,谢谢你没有因为我不想说的事情逼问我,谢谢你就算生气还给我面子喝了我的牛奶,谢谢你......唉太多了,反正我就觉得你特别好。” 虽然有提前的心理准备,但是姜梨这天睡到半夜还是做了噩梦,那些被掩在心底的深度恐惧,前世秦秀安从楼上掉下来砸在她面前的脸活生生的出现在面前。 醒过来的时候又是一身的汗。 她借了窗口的光看清闹钟上的时间,刚好是零点过五分,距离她入睡不过一个小时。 昨天的地板已经有家政过来收拾过,她的糖被捡起来用一个普通的玻璃罐重新装起放在了床头柜上。 用手够了够,却突然不想吃了。 翻身穿了拖鞋下床,打开房门的时候斜对面书房门底下漏出来的光瞬间冲进她眼底。 第141章 梁子 原本想要下楼找水喝的姜梨立即调转了个头,去推谢司珩的门。 谢司珩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她的出现,但是看清她额前汗湿的几缕碎发时还是微不可察的蹙了下眉,合上电脑站起身来,语气轻轻的:“怎么?” 姜梨踢着拖鞋三两步走近他身前,想也没想,伸出手一把环过他的腰,整个人扑进他怀里。 谢司珩能感受到她还有些微微的抖。 他更诧异于自己居然对于她这样贸贸然的行为没有觉得半点抵抗,她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扑过来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习惯。 姜梨半晌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子,但是她此刻急需要安全感,就像是海上抓住了浮萍,不舍得放手。 谢司珩于是也没有再说话,两只手垂在身侧,微微看向她头顶的发旋。 过了好久,姜梨闷闷的声音才传过来:“小叔叔,我刚才少数了一句,谢谢你,还好是你。” 姜梨从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比较淡薄的人,就算是在陈子晋身上她栽了跟头,可是她很清楚自己从没有过什么强烈的感情起伏。 她一直觉得可能是家庭环境的影响,所以她对感情的感受要比常人的平淡一点,如果没有发生后面的事,她可能会一直欺骗自己对陈子晋的感情是爱情。 就连知道宋筱跟陈子晋合起伙来忽悠她的时候,相对于对陈子晋背叛的愤怒,她更多的还是对宋筱的失望。 在宋筱说那个孩子不是陈子晋而是谢司珩的时候,她才觉得绝望从身体里涌出,悲哀占据了所有的情绪。 怪她醒悟的晚,爱不自知。 可是,没有什么能比现在,此时此刻谢司珩能站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更能使她激动和感恩的了。 无数个深夜,她都怕醒来之后是一场梦。 怕这不过是她死之前的执念,而眼前的场景是执念织成的一场梦。 而当下,她能感受到谢司珩的温度,能闻到他身上清冷的味道,心才一寸一寸地降回原点, 身前的谢司珩听到这一句,略微僵了僵身体,慢慢地抬了一只手在她后脑勺上拍了拍:“梦见什么了?” 姜梨总是在做噩梦,他知道的他不知道,她似乎总是有什么情绪在吊着,抓不住头跟尾,却给他一种强烈的不自信的感觉。 “我以前见过一个人,她从楼上跳下来,摔在我面前眼睛都没有闭上,可能今天的事情刺激了记忆,我本来以为我都忘了。”姜梨的声音闷闷的,还带了一丝泣意。 虽然情绪已经缓过来一点,但是姜梨有点舍不得撒手,吸了吸鼻子。 谢司珩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一段过往。 如果是看着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那应该多少都是有些阴影的,他拍她脑袋手改为轻抚了两下,只是没有说话。 回想晚饭的时候她那一脑袋汗也不难猜出她回忆了什么画面。 姜梨没有动,过了很久,谢司珩听着她的声音慢慢趋于平缓,拽着她的脖子看一眼,发现这人已经闭上眼睛就这么站着睡着了。 左边眼角还有一丝不怎么明显的湿意。 鬼使神差地伸手在眼角上抚了抚,又将想一个弹指将她弹醒的念头压下了,谢司珩转而一手搂她的背,一手抄她的膝弯,打横将人抱起来。 很轻很小的一只,窝在他怀里的时候还嫌不舒服似的拱了拱。 他眉角青筋跳跃,压着声音听起来有丝隐忍:“你最好不要乱动。” 虽然是个未成年,但是姜梨身上该有的女性特征都有了,莹白的小脸因为刚才闷在他怀里那一会压得有些泛红,嘴唇也是殷红殷红,睫毛被光打在眼睑上的影子又密又长。 短发在额前微微凌乱,遮掉了额头那个淡粉色的疤痕,每一处都透着女孩儿的吸引力。 日子过得飞快。 姜梨裹着大棉袄跟林星也在老榕树下吃早点的时候,店里的老式收音机在用那微微的电流声播报着天气预报。 “接近月尾,根据气象局的预报显示b城很有可能在这几天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降雪,请大家做好保暖工作,早晚出行......” 林星也最近喜欢把油条撕碎了扔进豆汁里泡着吃,没等他撕完,对面姜梨一个包子已经出完了,豆浆也还剩半碗,她又伸手去够第二个包子。 林星也啧了一声:“你说说你一个女孩儿,吃东西的时候就能斯文一点吗,一个包子叁口就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饿了多少天呢。” 姜梨咬了一口手里的新包子,头也没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妈呢,操这么多心。” “嘿!”林星也将手上的油条一扔,用手肘撸袖子:“打架是吧?” 姜梨对他这种小学鸡似的挑衅不为所动,吸了一下鼻子,一口包子一口豆浆吃的欢。 “你怎么又感冒了?”林星也重新拿了油条开始撕。 姜梨摇摇头:“每年冬天我都得反反复复,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治不好。” 毕竟蹬被子这种病目前没法治。 林星也又啧了一声:“你上次跟我说的你们学校那个跳楼事件现在怎么样了?” 无聊的时候他们也会扯一些闲聊,再加上上次找他帮忙调监控的事就缺乏一个解释,姜梨索性就把宋筱跟方雨的事情都跟他提了一嘴,反正也不是什么好瞒的事。 “不知道,正主休学了。” 秦秀安当天就办了休学,被父母领回家去了。 林星也哪里是问秦秀安的事:“我是说那个事头,被你踢了一脚那个。” 相比起来大学生活除了上课下课翘课就没有什么惊喜的生活,林星也还是对高中这种年纪不大争强好胜的校园生活感兴趣。 更何况跟姜梨结下梁子的,他莫名有些兴奋。 “麻烦虽然会迟,但是一定会到,等着吧。”她也不认为方雨是个息事宁人的人。 本质上来说她跟金蓓是一种人,甚至她比金蓓还要狂一些,看她对秦秀安就知道了。 有些人喜欢从别人身上找快感,虽然有点变态,但是这种心理存在在不少人当中。 第142章 故意的 姜梨想着要找林星也了解一下上次tk的事情,虽然简短的有聊过一些,但是没有猜错的话tk最近有活动。 她不得不盯紧一点。 吃完了早饭两个人踢踏着鞋子回了小店。 林星也这人一向是个心大无比的,纵使这一室内的东西每样拎出去都价值不菲,他却也还是奉行着:怕什么这条街上的邻居都是好邻居大家性本善这一原则,出个小门从来不锁门。 所以他们回到店里的时候里面有人,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林星也将另外半扇老式的木门打开,阳光照进这个充满年代感的小店。 里面的一个半大的少年正半蹲着在看地上一个瓷缸,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赶紧伸手摆了摆:“关门关门,别开这么大,一会儿都给照没喽。” 说话带着一股b城特有的口音。 姜梨捡了张椅子坐下了。 林星也犹疑半晌,还是没有将门关上,转身面对着他:“老板,买东西啊?看上这个缸?这个一口价三万。” 林星也对于来他店里的客人无一例外都称呼为老板,给钱的都是老板。 那人眼光在林星也身上打量了半晌,最后又重新蹲回地上了:“你就是这家店老板?” “如假包换。”林星也给姜梨倒了杯水,然后才转回去,跟那人蹲一起了。 这个缸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就是有些历史年头,从一个平户手里收来的,当时是人家米缸。 这缸林星也早看过了,就是一个陶罐,上面有些隐隐的暗纹,也不是什么稀奇的图案,反正浑身上下都透着普通。 为什么搬回来,只是因为烧陶用的土不是一般的土,是由含铬量特别高的陶土烧出来的无釉陶瓷。 只不过因为没有妥善保管,到了现在也分辨不大出来了。 那男人半晌没说话,最后转身又指了指那陶罐:“这个,无釉的耶!” 林星也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穿的也不算富贵,长相嘛普普通通。 当然这个普普通通要看跟谁比,跟姜梨比的话面前这个发型有些像锅盖的少年确实逊色一点。 但是单独拉开放出去,也绝对是能让女生尖叫的了。 关键还白。 林星也心里就一个词:真特么白! 白白的小锅盖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搞得他不接话都不好意思,于是点了个头:“三万,看上就带走。” “这个无釉,你就卖三万,是不是.....傻!”最后一个字说的磕磕巴巴,但是又理直气壮。 林星也额角隐约有青筋冒出来,似乎是怕自己忍不住一拳砸过去,他站起来退开一点身子,用脚掌打了打地板:“不买滚蛋。” 锅盖头不可思议的表情在脸上在脸上憋了半晌,然后开始在口袋里掏钱:“你这能刷卡吗?” “不能。”林星也压根就没将这家店列入正经经营的范畴,所以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工具。 “那我给你转账吧。”他开始掏出手机。 收了钱,林星也大手一挥:“那玩意儿归你了,扛走吧老板。” 锅盖头先是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缸,后来发现那缸他得双手围着才能抱起来,就一手托底一手环着缸身,完了还把脸用上了,顶着边缘。 出去的时候欲言又止的表情看了林星也挺久。 林星也直被他看得背上的汗毛倒立,忍不住脱了鞋子就要扔过去,那小子倒是一溜烟跑了,抱着缸跑的飞快。 “看着长得瘦,力气还挺大。”姜梨点评。 林星也舔了舔嘴唇:“估计怕我后悔呢,啧,就这点年纪,还以为自己览了多少东西了,估计这会儿正琢磨着在心里骂我傻呢,一个明朝的无釉才卖三万块钱。” “人家最多小你两岁,不过我还不知道你这么有原则呢。”姜梨看着他。 “这要是个腰肥体胖的,我没准宰个十万八万,谁让是个小白脸呢,长成这样还这么蠢,不好下手。” 其实那玩意儿林星也真的没有乱开价,锅盖头看着就是入行不久的,以为自己逮到一个古董宝贝,但是古董这东西还真是看成色的。 姜梨看着他,笑容减淡了很多:“狐狸,你有没有想过大学念完了你要做什么?” 突然被扯到这个话题,林星也愣了一下:“我三哥肯定不会让我闲着,他这人的掌控欲,啧啧啧。” 没有说出来的话是欷吁。 “如果那时候他不管你呢?” “你这个如果不成立,我爸以前也不知道给他下了什么迷魂汤,就念着他的好,估计我混成个流氓他也管我一辈子,真操心的跟个老父亲似的。”他拿了个帕子给架子上的大小玩意擦灰。 浅色的眸子里微微映出一点怜悯:“他管你,不好吗?” 林星也手一顿,思考了一会才道:“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以前跟着外公的时候过的还行,外公去世了他要管我我大概还觉得有些烦躁,但是如果不管了......好像也没什么,我们本来就分开过日子,谁能一辈子靠着一个人不成,哎好好的提他干嘛,你今天找我不是要问tk的事?” 姜梨甩开脑子里的一些想法,还有锅盖头另一个造型的画面,点头:“有眉目了?” 很多事情在没有发生的时候想是没有意义的,纵使她知道结局,但是林星也的结局跟秦秀安的不同,她不能伸手抹掉已经发生的事情,于是就只能等着事情一步步浮出水面,走到他自己的面前来。 当下还是tk的事情比较紧急。 作为一个网瘾少年,林星也只能说tk是个难得的高手:“他几乎不留下任何痕迹啊,而且我确定他留给江原道的消息是故意的。” 猜到了。 一个处处小心谨慎的‘网络背后的人’,要不经意留下什么消息容易的很,关键是江余航会认为对方过度小心谨慎,从而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 “但是呢,饶他是个窜天猴,总逃不出他林大爷的手掌心。”林星也先是自我陶醉了一番:“他要是能设十道防火墙,我就能给他拆十一道,拆的他姥姥都不认识。” 姜梨顺着他的毛捋:“所以这么厉害的林大爷你拆出什么来了?” 第143章 tk 林星也手指在电脑上跳跃两下,点出一个弹框,上面是一行行的代码,占满整个屏幕,他手指飞快跳跃,那代码被拎出来的数字组成了一个图案。 姜梨看着,微微蜷了蜷手指。 “什么意思?” 林星也指着那张图片,眼里升起一股兴味:“他留给江原道的ip几乎查无可查,但是我花了两天的时间排查了所有叫tk的网络id,你记不记得我追问过你对方手上有可能让我感兴趣的东西是什么?” 林星也确实是问过,姜梨也没有隐瞒,相信林星也自己也猜到了,他感兴趣的不是什么美女香车,就是一堆古玩瓷器而已。 所以他黑了几乎周边几个城的博物馆网络监管。 姜梨微微讶异:“几个城?” 林星也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我想找个什么就没有找不到的道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一旦被人发现,他可能就得哭。 姜梨感叹他的技术的同时还感叹了一下他的逻辑,庆幸这人是队友。 姜梨抚了抚下巴:“连id名称都不换,这人倒是自负,真要追究起来,也不能说他留给江原道的信息完全是假的。” 林星也点了点头:“这人极度自负,我本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将黑网地址的浏览记录一个个过一遍,但是没等我用上这招,就发现了tk字样的痕迹。” 电脑上的id域名正是zxtk,没有什么规律的组成。 “我刚才跟你说黑网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我要追踪到tk最后传输出去的东西,你知道为了解这个代码林星也小哥哥我瘦了多少斤?” 姜梨看向他侧面说话时微微露出的奶膘,默了默:“你好像胖了。” 林星也极度不满意地看了她一眼:“不解风情。好吧这种事情也没有多为难到小爷我,这上千万个代码他们要码出来我都觉得肉疼,对方肯定是个一顶一的技术流。反正我解了两个钟头就放弃了,索性直接做了个解码软件出来自动化。” 最后他把软件做出来了,但是面对上亿种的代码组合,这个软件解了整整三天。 不可谓不励志! 最后出来这张图片。 一个凤冠。 “不算低调。”凤冠这种东西不好收不好放,磕磕碰碰都影响外观,而且体积还大。 “说他低调吧这一通操作都高调上天了,说他高调吧小爷的功力硬是摸了五天,凤冠这东西倒来干嘛,有钱还怕买不到金子?”林星也叼着跟牙签翘着二郎腿琢磨。 “不用知道他要来干嘛,他的目标是凤冠,我的目标是他。”姜梨紧盯电脑桌面。 “我一直没问你,你们是不是在参加什么大项目,你跟你小叔叔,就连江原道也掺和上了?” 说起来江原道他小时候还去过,确认他父母的死亡报告签字,当时他爸妈的事就是江原道处理的,离唐家也略近。 但总归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其实也猜到了,江原道只对罪犯下手,哪有空跟平民百姓玩,但是这事谢司珩跟姜梨都参与了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总之要找出这个人,或者是这个团伙,有个叫靳衍的人对我小叔叔很重要。” 林星也当然知道谢司珩不会无缘无故参与进这种事情来:“有多重要?难道跟你小叔叔抢过女朋友什么的?” 话题被这么生硬的一转,姜梨睨了他一眼:“抓到了人就都知道了。” “哼哼羊羊羊。”林星也也看她:“你跟江原道那边达成什么协作只怕你小叔叔不知道吧?” 不然也不会那天在射击场上谢司珩提到要他帮忙的时候飞快又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他是不知道,要是知道了——”姜梨腕间的手镯绿光一闪。 林星也对它那个有灵的镯子还是有些望而止步的,姜梨身上藏着什么秘密他稍微猜一猜也能猜到一点。 “知道了,不告诉他就是了,你的手离我远点,怎么我辛苦劳累了半天一点报酬都没有,还要被威胁的。” “会有报酬的。”姜梨说了一句,“我小叔叔那边要你查的应该也大相径庭,他曾经捕捉过这个id。” 虽然上次失误,但是谢司珩绝对不会放弃的。 这让她不由地对靳衍手里的东西更加有兴趣,谢司珩到底想要什么。 林星也坐直了身体:“那要不要如实说?坦白讲虽然他跟我三哥有协议在,但是我这个人喜欢更刺激一点的,没准跟你玩更心跳一点,毕竟你小叔叔嘛,给人太靠谱的感觉,太万无一失了反而不好玩了。” “......”姜梨听出来这是说她比谢司珩不靠谱了,但是她是有一点私心在的:“还是告诉,我那时候跟江余航约好了,首要任务是保证我小叔叔安全,他的安全有着落了,剩下的自然难不倒他。” 这是她对谢司珩莫名的崇拜感。 林星也嘀嘀咕咕:“就是个拍卖会,能有什么危险,我就见不得你们这种草木皆兵的样子。” “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个凤冠已经确定由博物馆捐赠,作为‘惊涛’拍卖会的拍品。 网上查了一下,‘惊涛’的举行是11月24号。 跟姜梨脑子里的一个数字重叠。 她有点意外,但是又觉得在情理之中,谢司珩要去‘惊涛’,很可能是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得到什么消息。 那他去惊涛就很可能是验证这个消息而已。 他很有可能不知道靳衍或者说tk这次行动的目的。 “1124。”她在手指上抠了两下,很重的力道,指甲划过手背的时候刮起一道血痕。 林星也看着她微微蹙了蹙眉:“还有几天,你有什么想法慢慢想想。” “我吃不准靳衍是要来明的还是来暗的。” 如果来明的抢拍那件凤冠,他也一定会安排好几个人假装抢拍,最后拍到手的是谁也不得而知,毕竟他的路数她从来没有接触过。 如果来暗的硬抢,那件凤冠只有在离馆跟进拍卖会场的那两个空隙有可能会在人员中转手,而对于一个熟手来讲要掉包一个东西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可控因素太多。 第144章 混乱 入了夜的b城秋风瑟瑟,路灯打在街上晕出的昏黄色灯光带了一点暖意。 稍显宽阔的大路边上有一幢占地面积很大的建筑,两把巨大钢锁锁起的铁门被打开,一辆大型的商务车驶进了院子,立刻有人群涌出来。 规整的西装加身,分成两排站着的人有男有女,面上一派肃穆,虽然不动声色,可是眼睛具都犀利地盯着后车厢的位置,做好了一有动静就扑上去的准备。 后车厢打开,先下来的是两个制服扛着枪的保镖,脸上的墨镜给这个场合再增添了一点严肃。 周围的灯光很亮,将这个停车区照的几乎无所遁形。 出口处又匆匆赶来了一波人,为首的男子一手拿着手机一边焦急地望向这边:“行了行了知道了,先不跟你说,我接一下凤冠。” 挂了电话往这边走过来,边走边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 车后座有人下车来,急走两步迎上去跟他握手:“董副馆,初次见面,很荣幸。” “你就是小廖吧,辛苦了,东西接进去吧。”董副馆长没有跟他交握手,急急忙忙地跟身后的人招手:“你们几个搭把手。” 刚说完这句话他手里的手机又响了,摁了接听转了个身:“又怎么了?昨天就让你们确认好,非得等到现在拍卖会就要开始了才这是问题那是问题,养你们干什么?一个个吃饱了不干活吗?!” “今天晚上来的都是什么人物你们知不知道,就连那位商.....谢先生都接受了邀请,耽误拍卖会你们有多少薪水可以扣,赶紧给我想办法!” 那个小廖有些讪讪地收回手,又回到了车厢里,过了一会捧出一个银色的保险箱出来,通体银色的箱子,有些重,他带着白色手套捧的小心翼翼。 变故只发生在一瞬间, 一颗细小的石子在不出其意间飞过来,打在了小廖捧着箱子的手上。 正常人受到攻击的时候会将被攻击的部位缩回,小廖也不意外,所以几乎是刹那间那个保险箱就掉在了地上,发出金属撞地的声音。 周围的报警器瞬间想起来。 这个场子里的监控加暗线报警不知有多少。 站成两排的保镖瞬间分成了两队,一队将小廖和保险箱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圈,一队迅速分散到角落查看。 董副馆长再也顾不上电话,匆匆摁断了跑过来:“怎么回事?谁胆子这么大?” 一名保镖捡起地上刚才打在小廖手上的石子递给他,就是一颗普通的石头,并无特殊。 分不清是恶作剧还是别的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没有抱住保险箱。”小廖将地上的保险箱重新捡起改由提住它的提手。 “凤冠没事吧?”确认保险箱没有离开过现场,董副馆这才松了口气。 “应该没事,里面有防震膜。”小廖毕竟年轻,这会儿脑门上已经汗渍渍的,深呼了一口气。 看看四周,虽然亮堂的如白昼,可是莫名让人感觉有丝阴森的气息围绕在其间,仿佛暗处有只眼睛在紧紧的盯着他们在场的人。 周围的警报没有解除,一阵阵的报警声震得人心惶惶的,门内不断有人出来,也有人在打电话。 须臾,一个年岁较老的男人出来了,同样是神情肃穆:“怎么回事?” 董副馆长赶紧迎上去:“刘馆,怎么还把你惊动了,没什么大事,我已经让人去调门内外的监控了,一定会查出是谁搞的鬼。” 道理说拍卖会经常有,各大藏品也经常有,却很少真的有人堂而皇之在馆场内下手,这里的门禁和安保重重,很难得手。 而刚才那种恶作剧一般的行径更加不会有,没有人闲的无聊,一旦被抓住是要进警局的。 “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赶紧把凤冠迎进去检查一下,剩下的人留在这里继续排查。”刘馆长亲自站在了小廖身边,眼神半分都不挪动。 一窝子人闹哄哄了一阵,院子里又强加了两串刺眼的白炽灯,就连角落的植物都照的一清二楚。 人群渐渐消散。 直到这时,对面匍匐在另一栋楼顶的人这才直起身来,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打扮,露出的两只眼睛也被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遮盖的完全,头上的帽子衬的隐约可以看出脸很小。 ‘他’动了动,目光依旧盯着对面院子里的那辆商务车,黑色的车身这才慢慢调转了车头,两扇铁门再次打开,车开了出去。 ‘他’往下一跃,平稳着陆,四周漆黑,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车子开出来,拐进了旁边远离闹市的大路,旁边的绿化道种的都是些常青植物,虽然因为深秋萧条不少,但是要掩去些什么还是容易。 黑色的影子随着车子的轨迹移动,风声在耳边飒飒作响,‘他’却几乎快的见不到影子,最后一跃而起,攀到了天桥的边缘跳到了天桥的另一端,在车子冲出天桥的那一刻往下一跃。 ‘咚’细小的闷响声。 开车的司机踩着油门,有些惊恐的抬眼看了一眼车顶,颊边全是汗,顶在他小腹上的尖利物体因为他的动作更深了一点。 “饶......饶命啊,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将车往郊区开了,你还要怎么样?”车内的暖气不算足,他的汗却顺着脸颊流进了脖子里。 一声阴沉的冷笑声传来:“不要东张西望,否则,我的刀子不长眼睛。” 仔细看才能看清,身后长长的商务座前端,此时有个同样一身黑色的影子,露出的眼睛眼角上挑,一副笑像。 “我我我我我我没有乱动,但是刚才明明有个声音,就像,就像有什么重物掉在了上面。” “你好好按照我说的路线开车就行了,别的,不用你管,懂了吗?”音色不变,阴邪阴邪的调子不紧不慢。 司机连连点点头。 “反正,就算有人,他不也进不来么,胆子够大我就陪他玩一玩。”黑色人影邪邪地笑起来,眼里却带着阴狠。 过了很久,周围的景色急剧变换,建筑愈来愈稀少,荒凉的感觉入目三分,车子最终停在一个旧码头。 第145章 你还有队友是吗 过了很久,周围的景色急剧变换,建筑愈来愈稀少,荒凉的感觉入目三分,车子最终停在一个旧码头。 车顶上的黑色人影迅速翻了个身,一把跃下跳进了不远处一个废弃轮胎后面。 车子被打开,首先下来的是一个浑身着装黑色的人,瘦,但是没有很高,他的手上还拎着一个银色的箱子。 仔细看,与刚才小廖捧着的凤冠保险箱一模一样。 他直接绕到车前打开了驾驶座的门,将车钥匙拔出来,拿在手上转了一圈。 站定在原地一会,向四周望了望,眼里升起一股兴味,半扬了声音:“跟了我一路,现在还要再躲个猫猫吗?” 话落,他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 接起,声音很清楚的传来:“我到了,再给你们十分钟。” 简短的一句就挂了电话。 阴邪带笑的眼睛望向黑衣人藏身的黑色轮胎后面,四周只有岸边一道微弱的灯光打来,看什么都看不清楚,除此之外就是风打枝头树叶作响的声音。 没过几秒,蹲在轮胎后面的人站起身来,黑框眼镜后面的眸子锁定他,下一秒,瞬间移动到他面前,伸手去掏他手里的箱子。 男人似乎是完全没有料到这么快的速度,手一松,那个箱子到了‘他’手里。 反应过来,立马一个扫堂腿出去,企图将人铲倒。 ‘他’微微一躲便退离了十步远。 男人站定,眼里的兴味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似乎染上了一丝兴奋:“这位小美女,你手腕上会发光的东西有点趣啊。” 姜梨下意识地将手背在了身后,几乎是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中计了! 她转身就要走。 正在这时,车里的司机几乎是以急速推开了车门,撒开脚丫子往前跑。 有人比他更快,男人三两步上前拽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转出了一把军刀,这次直接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司机眼里迸射出恐惧。 被把住了命门他只能双手合十不断的摩擦讨饶:“绕了我吧,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求求你求求你,我刚才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将你送过来了,求求你。” 一声轻笑:“你的性命安全掌握在不远处那个小美女手里,你就看她愿不愿意拿东西跟你换了。” 姜梨脚步顿了顿,回身看了一眼那个已经双腿打颤的司机,微眯了眯眼眸。 男人吹了一声口哨:“小妹妹,你当真见死不救吗,我这个人可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 说完,他的军刀往司机的脖子上抹了一道血痕。 “救......救命啊。” 血顺着脖子流下去,很快浸湿了衣服领口。 姜梨做不到无动于衷,往前走了两步,将手里的箱子扔出去,扔到了男人的腿边:“放了他。” 她耳朵里的耳机传来电流声和林星也微微焦急的声音:“羊羊羊你别冲动啊,虽然我联系了谢司珩,但是从场馆那边赶过来油门踩到底也得半个钟,你别犯傻。” “小妹妹,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我,在我这里不是一样东西换一样,我不喜欢被攒在别人手心里的感觉。”男人舔了舔嘴唇。 “你想怎样。”这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姜梨周身已经升起了大片大片的冷燥。 “你嘛,我自然是不敢对你怎么样,但是我手里这个对我就没有什么威胁了,伤了残了死了都是他的命,如果是你在我手里,我顶多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把你送回来。”他笑的自负,完全不是在商量的样子。 姜梨听懂他的意思了,她今天来这一遭完全是中了他的计谋,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举动漏了马脚,他料定她一定会跟上来,就连司机估计也是蓄意留下的,不然他完全可以自己直接开车走。 “原来的你的目的是我。”后悔谈不上,但是确实有些低估了靳衍,漏算了他的自负下面掩着的阴谋算计不比寻常人差。 靳衍吸了吸鼻子,他一笑的时候整个人就邪气横生:“也不全是,毕竟一旦二鸟的话,更加有成就感。我感兴趣的就是你手上那个镯子而已。” 姜梨双手抱胸,称打量状:“哦?看来你没少暗中调查我,那怎么不明着来?” 面前小姑娘的气场丝毫不输任何一个大佬,司机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个劲地往姜梨那边看,一边求救:“这位小姐,求求你救救我,我儿子才三个月不能没有爹啊。” 似乎是觉得他吵,靳衍横了他一眼,刀割的更深了一些:“你最好不要喊,我这个刀可利得很。” 皮肤跟颈动脉差之毫厘,稍不甚就会大出血。 姜梨死死地看着满脖子血的司机。 “姜小姐,我还没有什么兴趣惹恼谢司珩,你最好也不要拖延时间,乖乖过来吧,我的十分钟现在就剩五分钟了。” “你弄死了他,什么也得不到。”姜梨的嗓音出奇的冷。 “再坚持一会,我打了附近的报警电话。”林星也的声音透过电流都能听出来着急。 没有用的,靳衍这种亡命赌徒,有警察来只会让他更加极端而已。 果然,靳衍微微偏了偏头,看向姜梨耳朵上别着的耳机金属闪过的一丝光,眼睛眯成危险的形状:“怎么,你还有队友是吗?” 似乎被激怒了,靳衍猛地扯了一把衣领,军刀在手上转动一圈,直接捅进了司机的腹部。 一声闷哼,司机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血不断地涌出来。 “没有!”姜梨微微拔高了声线,她猛地拽下了耳朵上的耳机,一把扔进了茫茫夜色里:“我过去换他,你别再动了。” 她往前挪动了两步,脸上是绷的紧紧的表情。 靳衍满意地看着她的动作,猛地又将刀子从司机身上抽出来。 远处夜色里的海面闪出一丝微弱的灯光,似乎是有船驶过来。 姜梨走到只剩10厘米的距离,靳衍朝她伸出了手,一把将她拽了过去,同时将司机往地上一扔。 风驰电掣间,姜梨反手一个勾拳去够靳衍的脖子,她腕上的手隔着一层黑色的衣料也能看出来绿光大盛。 第146章 究竟要你手里什么东西? “shit!”林星也一拳砸在了键盘上。 他的耳机里当下只有微微的电流声传过来,将音量开到最大也不能听到那边的动静。 他有些慌乱地拿出手机拨了谢司珩的电话,忙音。 “操!”他将手机丢开。 刚才一路上过去郊区的监控都被他黑了,短时间内恢复不过来,谢司珩现在联系不上,不知道是什么状况。 确定靳衍是冲着姜梨去的时候他拨通了谢司珩的电话,听声音是很安静的,不知道是不是在拍卖会现场。 林星也也顾不得会暴露姜梨独自行动的事实了,但是他只说了一句姜梨跟靳衍在一块就被他挂了电话。 他抓了一把头发,重新打开了电脑,手指跳跃几下,黑进了江原道的内网。 照着上面的员工资料拨通了江余航的电话。 “喂!”粗狂的,微微喘着粗气的男声。 “喂你妈!”林星也骂了一句,“江余航是吧,谢司珩在不在你的视线管辖范围内?” 那边江余航似乎被他那句脏话整的愣了愣:“谁?” 他那边都是风声,不难猜出是在户外。 “谢司珩!在不在你旁边!出事儿了!”林星也几乎是用吼的。 “我艹我是问你是谁,不过不重要,谢司珩不在我视线管辖范围内,老子也找他呢。”他嗓子里似乎还有一股被烟熏过的沙哑味:“出什么事儿了?” “姜梨在茗山码头,跟靳衍在一块,你们那边的狗屁警力特么的赶过去说要二十分钟,二十分钟黄花菜都凉了!我可一点都没有开玩笑,那边还有个伤员!” 江余航没见到谢司珩,那就说明谢司珩不在拍卖会现场,今晚行动开始之前姜梨明确过,江余航盯着谢司珩那边的动静,他配合姜梨勘察后方的凤冠接送情况。 江余航带着人不可能一个大活人都看不住,最有可能的就是——谢司珩压根没有去拍卖会现场! 没等靳衍回复他便挂了电话,抱上电脑往外走,准备打个车赶过去茗山。 只期盼姜梨可以坚持到任何一方的救援到场。 他担心的是靳衍这个人心狠手辣,说下手就下手,甚至不怕死,刚才拿捏了司机要挟姜梨的那副样子看起来这人一点都不怕招事。 唯一要祈祷的就是,他说不想招惹谢司珩的话是实话,那样起码姜梨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镯子。 镯子。 靳衍不愧是个倒货的,一眼看中的就是姜梨那个带灵气的镯子。 但是即使他得到了那个镯子怕也是要失望的,那玩意儿用姜梨的血养着,而姜梨的情绪也会被它牵制,一看就是认主的。 林星也重新戴上耳麦,音量调到最大,企图能从杂音中分辨些现场的声音。 可是除了沙沙的电流声什么也听不到,出租车在他的催促下行驶的极快。 他手指在键盘上急速跳跃,企图通过谢司珩的拨号ip去追踪他的位置,但是显然谢司珩虽然是个商人,可是防御能力一点都不低,他的ip地址被上了重重的防火墙,连林星也这种一等一的高手要解开都需要时间。 过了很久。 “——砰。” 他的耳机里传出一声尖利的枪声。 林星也抵在键盘上的手猛地一顿。 这一声透过耳机传出来都异常的清楚,因为金属的摩擦的分贝总是异常的高。 不是什么铁器相碰,也不是物体爆破的声音。 只能是枪声。 林星也在应激反应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强压下心里那阵恐惧,他又想江余航的效率真高,这一会儿的时间就已经赶到了。 可是不太可能,刚才的通话中江余航显然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甚至他一直在拍卖会现场守着谢司珩的出现。 那刚才这声响究竟是谁开的枪? 靳衍吗? 还是江余航? 还是赶到的民警? 猜测不止,下一秒,他完成所有防火墙的解控,而卫星定位上属于谢司珩位置的红点,正好在茗山码头微弱地闪着...... 谢司珩在茗山这几个字在脑内一闪而过,林星也觉得自己莫名松了一口气。 夜越来越深,寒风刺骨。 码头上突然传来一阵破空的刺响,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明显,如果不是因为茗山地处偏僻,这一声大概会惊起很多人。 树梢的栖息的一只夜鹰闻声而起,迅速冲向上空。 随着一声闷哼,姜梨觉察颈间的手微微松了松。 是的,她刚才的反擒拿没有得手,靳衍几乎在0.1秒的时间内反应过来,将刀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姜梨对于近身搏击有点短板,等她再要动作的时候靳衍拿着刀的姿势娴熟地重复着刚才对待司机的那种方式,在她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最好不要妄图乱动,小妹妹,我可不保证我的刀会怜香惜玉。”靳衍邪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旋即又立刻转头去看海上那道越来越近的光,眼里闪出一抹即将得逞的兴奋的颜色。 姜梨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你这么焦急是想要避开什么?” “不用激我,你无非就是觉得我现在急匆匆要逃离是因为谢司珩,我确实不愿意跟谢司珩碰上,但是我知道他今晚去了拍卖会现场,更何况这种时候我不跑难道等人先找上来,我没猜错的话你耳机里刚刚的队友已经报警了吧。何况,我可迫不及待想要仔细看看你手上那个宝贝了。”他的目光掠过姜梨的手腕,眼里的火光更甚。 姜梨的手还是能动的,她抬起来在靳衍面前摆了摆:“就为了这个,你撒了这么大的网?是不是刚才在惊涛你打出的那颗石子也是故意的,就为了引我跟上去?” 其实连起来一想都不用问,靳衍早在凤冠下车的时候就已经将它掉包了,那颗没有意义的石子,只不过是一个鱼饵而已。 她确实低估了对手的实力。 至于他怎么混在那辆车上,又是怎么躲过车上的三个人,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从今晚的事情来看,靳衍这人的实力一点都不容小窥。 靳衍一向自负,如今局势掌握在自己手里他也就慢慢放松下来,推着姜梨站到了码头边上,等着远处那艘船过来。 “小妹妹,你错就错在不应该擅自行动,可是为了帮谢司珩我都不用赌就知道你会跟上来,然后你还心软,你说那个不相干的人关你什么事呢。”他回身瞥了瞥那个在地上缩成一团隐隐还能看到微弱呼吸司机。 “所以,我小叔叔究竟要你手里什么东西?”姜梨语气尚且平常,被人拿刀抵在脖子上的时候也丝毫没有慌乱惧怕,音色清冷。 第147章 威胁 “所以,我小叔叔究竟要你手里什么东西?”姜梨语气尚且平常,被人拿刀抵在脖子上的时候也丝毫没有慌乱惧怕,音色清冷。 “哎他没告诉你吗?不过也对,他哪能轻易告诉你,谢司珩这人冷血无情惯了,不可能主动将自己的秘密的告诉旁人的。” 冷血无情这几个词用在谢司珩身上的时候,姜梨很难有代入感,她啐了一句:“你才冷血无情。” 靳衍惯常将这种词语当成是夸奖,眼角一挑:“你知不知道谢司珩他爸是怎么死的?” 果然。 姜梨曾经细想过,能让谢司珩如此费力去挖掘的东西是什么,她想了很多,可是谢司珩这人的淡薄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很少有什么东西能入得了他的心。 唯一剩下的应该就是他父亲的死了。 姜梨的父亲与谢司珩父亲的结识是因为一个共同的爱好——古玩名品。 谢司珩的父亲从小志不在经商,跟姜闵山一样是个喜欢满世界跑人,意在看遍山河名品,痴迷程度到了有些走火入魔的地步。 姜梨父亲没去世的时候她见过他一面,是个喜欢笑的中年男人,谢司珩的性子完全没有像他,一个像冰一个像火。 可是后来听说是意外,去世在国外。 没有人亲眼目睹,谢司珩见到的也只是一张照片——一张七窍流血死状很惨的照片。 甚至尸骨都没有找回来。 而那张照片,谢司珩费了一番功夫才追踪到将照片传输进来的id。 说到id,靳衍啧了一声:“我当时就是想挑衅一下他,谁知道他不屈不挠地找了我两年,这两年我可真是行动困难。” “所以商伯伯去世的时候,你在现场?”姜梨冷冷问了一句。 “小妹妹,你这个问题超纲了,如果今天是我被你拿刀抵着没准我会乖乖说,可是现在你没有提问资格。” 只是他这句话刚落地,那道枪声就响起来了。 紧接着是靳衍的一声闷哼。 他的手微微一松,姜梨立刻身子一动,往下面一缩,迅速往前冲出去。 可是靳衍的速度同样很快,即使受了伤他的反应速度还是惊人,一腿扫出去姜梨被他绊到在地上。 复而又单手将姜梨拎起来,天生带笑的眸子此刻没有半分笑意,刀尖改为抵在姜梨的胸口,他朝四周望了一眼,嘴角的笑阴邪阴邪的:“玩阴的?很好啊,枪法很准,可是我不知道我的手会不会抖,我手里这位——” 不待他说完,密林的小路上走出来一个人。 一身黑色正装加身,带着身上肃清冷漠的气质,隐隐中还透着几丝雷霆的怒意,远远走来,气势里是逼人的压迫感。 他白如冠玉的脸上明明没有表情,黑檀一样的眼睛里却像是压了许多情绪。 一步一步走来,垂在身侧的手随意地掂着一支枪。 那支枪在冷冷的月色下闪着银光,似乎跟它的主人一样正散着冷意。 能令漫天星光和星辰黯然失色的容貌,在这样一个废弃的旧码头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靳衍看清了来人,拽着姜梨的那只手不知道是因为受伤还是情绪波动而颤了颤,他的笑越发邪气:“谢司珩,原来你没在拍卖会现场。” 从拍卖会到这里至少需要半个钟,而他们在这里的时间不过短短十分钟而已。 漫长的犹如一个世纪的十分钟,他以为身后那只船靠近,而他只要上了船今天的任务就可以堪称是完美的完成了。 姜梨在看到谢司珩的那一瞬间,心底涌起的是什么情绪她也说不清。 明明不应该在这里的人,当林星也将靳衍的行踪告诉他的时候他思考了会,最后说会在拍卖会等靳衍来,所以姜梨才去了后方。 原本觉得是万无一失的计划,不管靳衍是出现在拍卖会还是出现在凤冠进场的时候,两头堵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靳衍撒了一张网。 这下她成了网里的鱼,而谢司珩......本来应该在拍卖会现场的谢司珩却出现在这样的荒郊野外。 她有些好笑,一个两个的,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 相比起来,她才是一根筋的那个。 靳衍手上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流在姜梨黑色的衣服上,衣服就增加了一层暗色,可能是伤口太疼他有些拽不住姜梨,于是就改成了用手肘锁住姜梨的喉。 他定定地看着谢司珩:“别在往前走了,谢司珩,你了解我,我一向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小妹妹一身细皮嫩肉的,我怕一不小心给她毁个容什么的那就不好看了。”边说边往甲板上再退了两步。 谢司珩脚步没停,右手抬起,手里的枪转动了一圈,如修罗一般的脸上半分表情都没有,他一步步走近:“靳衍,事情该有个了结了。” 姜梨的黑框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了,谢司珩恰好踩过,咔嚓一声。 谢司珩的言辞之间,半点都没有要管姜梨的意思,甚至眼神只是略微在她脸上一瞥而过,直接无视。 冷漠到有些陌生。 靳衍附耳在姜梨颈边,微微邪笑:“我说什么来着,他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你猜我要是一刀下去,他会不会停住步子?” 姜梨盯着谢司珩的脸,张了张唇,最终却没有发出声来。 “谢司珩,你真的不在乎她的性命?既然这样,那我也懒得拖着一个大活人跑。”说着,他抵在姜梨心口位置的刀刺进去一分。 瞬间有血流出来。 姜梨咬了咬下唇,硬是将唇边的闷哼压了回去。 谢司珩总算顿了顿步子,但是眼神分毫没有看向姜梨,反而直盯着靳衍的眼睛:“你拿她威胁我?不觉得有些好笑?” 他说着,右手抬起,枪口对准了姜梨心脏的位置。 脸上的表情冷的像是能结冰,周围簌簌的秋风将他额前的碎发吹起,宛如一个精致不带丝毫暖意的阎罗:“下不去手的话,我帮你。” 姜梨连刀子刺进皮肉的时候都没有觉得多疼痛,可是此刻听着这样一句话,却觉得整个心脏被攥住了,突然间有些呼吸不过来。 “你看,我刚才说什么来着,我就怕他这个样子,比我还要冷血无情,没有软肋,不过我一直以为你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靳衍这一声像是叹息。 叹息归叹息,他内心却升起一股慌乱感。 谢司珩这样无动于衷一心只冲着他来的场面才可怕,即使他手里握着一个姜梨,却也会让他有种胜算全无的感觉。 第148章 落水 姜梨却没有听靳衍在说什么,透过月色望向谢司珩。 她见过无数次谢司珩穿西装的样子,一身矜贵,泠泠不可犯的君子之姿,是令所有人多为之惊叹的b城权贵。 纵然她知道他有今天的成就绝无可能是个如面上看上去简单干净的人,但是不管是前世的谢司珩还是现在的谢司珩,对着她的时候都从来未曾展现过如今这副冷漠到骨子里的姿态。 他一定是生气了。 因为她擅自插手了他跟靳衍的事情。 按照他今天出现的速度,靳衍的行动一定是掌控在他手上的,不受掌控的应该就是她会落在靳衍手里。 可是为了靳衍,他等了很久了。 如果因为她而前功尽弃......姜梨不知道谢司珩会怎么样看她,但是她首先会不能原谅自己。 所以心口的刀入肉三分,身后的船渐渐靠岸的时候。 她唯一担心的是经验真的会再一次溜走。 谢司珩举着枪的姿势没变,靳衍将自己整个藏在姜梨的身后,如果要打伤他,那一枪势必会穿过姜梨的身体。 靳衍舔了舔嘴唇,挑衅道:“谢司珩,你不会想要照着我的头开枪吧,别忘了你要的东西还在我手上,把我打死了,你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顿了顿,他接着道:“而你万一一枪下去没把我打死,那死的就是我面前这一位了。” “先生!”身后传来顾枫的喊声,很是焦急。 从他的角度看上去,谢司珩的枪口无疑是对准了姜梨的。 他急急的冲上来,试图制止谢司珩,但是走近了却也不敢动,只是眼神焦急。 顾枫了解谢司珩,他找靳衍这个人已经用完了全部的耐心,所以这种情况下,他不知道谢司珩会不会走极端。 而姜小姐不过才跟先生相处了几个月的时间,她在先生心里占的分量,先生不说他也看得出来,要是这一枪开下去,先生指不定怎么后悔。 谢司珩的表情未变,目光定在某一处,寒冷,没有情绪。 “小叔叔。”姜梨微微沙哑的声音透过夜风传过来,这是她见到谢司珩之后第一次开口,很平静,甚至带了点儿俏皮。 只有谢司珩的出现能压住她心里升起的翻腾的躁意,重新变得平和,她对自己的认知还真是没有半点惊喜。 谢司珩从很久之前就已经成了她的软肋和救赎,遑论情深。 她觉得自己现在很平静,平静到谢司珩因为她那一声看过来的时候她镇定的用唇语跟他数了三声数字。 “一。” “二。” “三。” 虽然很卑鄙,但是猴子偷桃这一招在某种程度上来讲真的是最好使的一招偷袭。 她快狠准的勾起后脚向后面踢的同时将身子往外一偏,来不及思考的动作也让靳衍手里抵着她胸口位置的刀划出了长长的一道—— 码头甲板上的位置并不宽阔,姜梨往旁边偏了一大步的同时已经走到了边缘,右脚踩空,整个人往水里栽下去。 于此同时一道破空的枪声再次响起,靳衍因为接连的受击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顾枫要向前跑的时候已经有人快他一步擦身过去,谢司珩手里还举着枪,走上了甲板。 靳衍已经浑身是血,手上,腹部,表情痛苦的一只手还捂着裆部,隐隐有喘不上气来的趋势。 似乎还觉得不够,谢司珩举手,再次往他腿上开了一枪。 冷。 很冷。 被冰冷裹住动弹不得往下沉的感觉席卷着姜梨所有的神经,胸前的伤口感知不到疼痛,可是肺部不能呼吸的胀痛感却愈加强烈。 她努力地想睁开眼睛,五官却有不断被水吞没的感觉。 她想呼吸。 她想往上游。 她于是手脚并用在水里挥舞了一阵。 可是没有用,身体不断地在往下沉。 周围一片漆黑,头顶上那抹岸边投射下来的光越来越弱越来越远。 她还能听到岸边响起的枪声。 脚步踏在木板上咔哒咔哒的声音。 靳衍微弱的哀嚎声。 顾枫惊恐的喊姜小姐的声音。 最后是一道划破耳膜的破水声,有人温热的手拽住了她的手将她往上拉,暖意透过指尖传入四肢百骸。 然后她被人搂进了怀里,整个冰冷的身子像是得到了救赎,她屈从温度,有些神思不清地依着本能靠过去。 意识渐渐沉下去的时候隐约听到顾枫担忧的声音传来:“先生——” 再后面怎么样,姜梨就有些不得而知了。 总之醒来的时候人在医院。 但是姜梨自我感觉没什么事,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也不晕也不疼,眼睛转了一周,病房里除了她没有别人。 缓了好一会才感觉胸口的位置传出的疼痛,提醒她之前发生过什么。 望了望窗外,天光已经大亮。 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睡过去的,总之姜梨这一夜没有做梦,她动了动手,左边的胳膊被缠了密密麻麻的绷带,抬不起来。 顾枫推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姜梨望向门边一眨不眨的两只大眼睛。 浅色的瞳孔里带着点无可奈何的苦恼,很像个小孩,但是顾枫脑子里某些画面一闪而过的时候,他又生生将小孩这种想法强压下去。 “姜小姐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我叫医生过来看看。”他门都没来得及进,急匆匆又出去了。 一通检查下来,没有什么问题,肺部也没有积水。 “哪里不舒服告诉叔叔。”医生是个慈祥的中年男人,带着听诊器面对着姜梨的时候就像在看自家女儿。 估计是穿着病号服脸色有些苍白此时又是顺毛的姜梨显得特别小只跟羸弱。 姜梨摇了摇头:“谢谢。” 她一向对疼痛的敏感度不高,而且现在喊疼也没有什么意义,所以她一贯不喜欢表达疼痛。 “不对啊。”医生皱着眉:“按理说吸进了些水,醒来肺部呼吸肯定是会疼的,还有脖子,刀割的伤口能不疼吗?还有胸口的伤,差点就刺进心脏了,不难受吗?” “......”说不疼是骗人的,虽然不至于太过,但是刀口的位置都有些被针刺一样的疼痛感。 第149章 失忆 她改了口:“有一点,但是难受不是应该的吗?” 这下换成医生没话说了:“这话......好像也没有毛病,我就是怕你感觉不到难受,很多人在水下待久了容易造成脑子缺氧,不过你现在的反应,脑子应该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姜梨想说我谢谢你,但是她一动就扯到了胸口的伤口,要出口的话变成了嘶一声。 医生赶紧上手摁住她:“你现在千万别激动,好好躺着,好好恢复,可怜见的,谁这么狠心对一个女娃儿下狠手,幸好脸没事。” 失血过多的后遗症就是嗜睡,姜梨醒了没多一会觉得眼皮沉重,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这次倒是做梦了,以往的梦都是混混沌沌的,总是各种声音,各种模糊的人脸,场景变换的很快,总是令她很难受。 可是这次不同,眼皮上虽然传来窗外的强光,可是意识里很清晰的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温暖,清新,带着她喜欢的味道和风细雨一般窜进鼻尖。 她微微睁开眼,看到的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谢司珩,水滴沿着他挺廓的轮廓不断滴下来,他眼中不再像平时一般的清冷疏离,莫名带了点焦急。 疏离化开,身上是如沐春风般的和馨,俊朗的五官就算是被水珠覆盖,也丝毫掩盖不住他的丰神俊烁,微微抿唇,是她的神灵信仰。 冷漠的谢司珩。 有点儿着急的谢司珩。 刚才一瞬间冷血无情的谢司珩。 不喜欢笑的谢司珩。 每一样她都喜欢,每一样都是她心之所向,每一样都足以驱走身上的疼痛。 右手微微抬起,握住他的手,蜷进他的掌心。 这就是她全部的安全感。 姜梨是被一段稍显嘈杂的声音吵醒的,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林星也坐在角落沙发上剥零食窸窸窣窣的声音。 察觉床上的人动了一下了,林星也微微分神过来,但是看着姜梨的眼神,怎么说呢,有点一言难尽。 姜梨抬起唯一能动的右手抚了抚自己的脸,没有摸到什么:“什么眼神?” 因为长久缺水,她说话的声音有点嘶哑,外面的景象看样子已经是下午时分。 目光在病房里搜索一番,并未看到别人。 “别找了,谢司珩压根就没来过你病房。”林星也将手上的零食一丢,站起来拿过旁边温瓶里的水,找了一根吸管插上喂给姜梨。脸色还是有点怪异:“我真是——唉!” 这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令姜梨微微皱了眉,她喝了两口水,嗓子润了一点,才掀起眼皮看他:“有屁就放。” 林星也不说话,还是盯着她瞧,把姜梨瞧得汗毛都竖起来。 那眼神,跟看什么被抓奸的淫.妇一样。 “不说滚。”姜梨实在没有什么耐心跟他大眼瞪小眼,心里还在为他那句谢司珩压根没来你病房微微有些涟漪。 谢司珩日理万机,何况昨晚又发生了那样的事,他忙一点也无可厚非。 可还是会忍不住多想,谢司珩是不是因为生她的气才不来看她的。 思及此,姜梨还是多问了一句:“靳衍抓住了?” 这个问题倒是很好回答,林星也的想起靳衍的时候甚至有些怜悯:“他那样跑得了吗,可怜见的,三处枪伤,没有大出血死掉就很不错了。” “不会死,小叔叔下手有轻重,不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虽然要甩开一条人命的责任对谢司珩来说轻而易举,但是他想要拿靳衍手里的东西,就一定不会取他性命,不然靳衍早就被爆头了。 “你倒是了解他。”林星也啧了一句,又重新坐回沙发里:“我都要开始可怜靳衍了,惹谁不好惹谢司珩。” 说到谢司珩的时候他明显顿了顿,抬眸看向姜梨,然后又不自在地撇开头。 “狐狸,我说真的,你要再憋,等我好了躺在这张床上的就是你。”姜梨冷笑。 林星也吸了吸鼻子,有点心虚:“我也说真的羊羊羊,你对商......你小叔.....还是谢司珩吧,你对谢司珩到底存着什么心思啊?” 他现在说话都觉得自己嘴瓢,对于谢司珩在姜梨那的定位都有些模糊了。 “你说呢?”姜梨望着窗外照进来的一点阳光。 这间病房格外的安静,几乎听不到噪音,外面似乎是个环湖的休憩区。 “我特么哪里知道,但是我觉得你可能有点麻烦。”林星也挠了挠头,憋了半天,脸都憋红了:“我昨天赶到的时候,你......你.....” 姜梨侧目。 “他正在给你做人工呼吸!”林星也脸色爆红,“你都一身湿漉漉的,血和着水流了一地,就这情形下,你居然还有心思干这种事!” 终于说出来了,林星也觉得昨晚自己的世界观都被姜梨颠覆了,可能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太强,在他心里姜梨跟谢司珩的关系一直是:未成年少女跟她的叔叔。 你想想有一天你见一个侄女搂着她叔叔亲是什么感觉? 五雷轰顶啊! 还是个未成年少女啊! 还强吻啊! 像不像乱.伦啊! 姜梨一直觉得自己记忆力挺好的,自制力应该也算是一流的。 最糊里糊涂的时候她也只是扑进谢司珩怀里求抱抱而已。 强吻这种事情她想都没想过。 没想过就算了,吻都吻了,过分的是她自己居然完全没有一点记忆? 林星也看着她的表情从茫然到惊讶再到茫然,一句脏话脱口而出:“我艹你不记得了?” 姜梨迷茫的点点头,复而又觉得自己记不记得好像不是很重要:“我小叔叔什么反应?” “我只听说脑子进水会失忆,也没听说过肺部呛水会失忆的。”林星也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谢司珩难得的愣了,然后他还没有什么动作你就晕了,晕他怀里了。” “但是我觉得他那时候应该是想把你丢开的,因为他眉头皱的可紧了,但是碍于你晕了,他又不好扔,只好把你抱上车了。” 姜梨大概都能想到谢司珩那时候的表情。 但是她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而是——她好不容易起了点色胆,自己居然对这段完全没有记忆! 刚才的梦里也完全没有梦见这个! 第150章 探病 姜梨怎么想的林星也还真是没有搞明白,但是他先入为主,一直觉得谢司珩是个长辈,甚至是比唐宁还要上一级的那种长辈。 总之就是觉得吧——代沟。 分明年龄没有太大的鸿沟,但是谢司珩给人的感觉怎么说呢,就是距离感。 不能高攀的那种距离感。 谁成想有一天他的钛合金狗眼还能看到这样一幕。 谢司珩被强吻。 还是被他侄女,啊不养女,啊不被监护人。 总之不管是什么关系,他都觉得心胆具震。 撇开谢司珩不说,姜梨这个人,认识的时日也不算短,她这个人做事情从来都很有规划,不是个冲动无脑的人。 在谢司珩的事情上就更是了,除了昨晚的行动,上次手臂受伤的事情的他也问过一句,说是背着谢司珩在暗处替他挡了枪。 他不知道姜梨为什么要插手谢司珩的事,但是年少轻狂,谁还没点英雄主义。 结果他哪成想知道,这特么跟英雄主义完全没有关系。 照姜梨这个办事风格,分明对谢司珩就是就是—— “你......是不是盲目崇拜啊?”林星也小心翼翼地问道。 姜梨被他这一句拉回神来,莫名:“什么?” “就是吧,你这个年纪有些什么小萌芽也是常事,但是你萌芽谁不好你说,你怎么对你小叔叔——”林星也痛心疾首。 “那你觉得我对谁合适?”姜梨侧目。 “我觉得你这个年纪学习重要,你想想以后进了大学,俊男美女那比你现在看到的要多得多。” 都说初恋是要受伤的,姜梨看上的这个,搞不好再来个心理阴影什么。 姜梨轻轻抚了下额,她知道林星也在担心什么,也知道他是认真的在为她着想,但是她跟谢司珩的事情一句两句也解释不清。 不是不能被他们知道,但是比起她喜欢谢司珩这件事,显然她是重生回来这件事更难被他理解。 “这件事,除了你现场还有谁看见了?”姜梨抬头看了他一眼。 林星也挠挠头:“说起来也巧,我跟江余航那群人是一块儿到的。” 唯一能安慰点的就是江余航似乎看起来比他还要惊讶,那嘴巴张的半天没有合上,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姜梨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她大部分还不是因为自己,而是想到谢司珩是个多矜贵的人,居然因为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要被人盯着瞧这么久,就像自己护在怀里的漂亮玻璃球被人瞧了去。 有点懊悔。 “啊啾——”她打了个喷嚏,可能昨晚入水受了凉,她受凉了是一贯要感冒的。 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的姜梨微微蹙了眉。 这一天姜梨病房来了好几拨人,林星也刚走江余航就到了,大咧咧地往她床头一站,脸上表情愤愤:“姜梨,你太卑鄙了!” 姜梨端着一杯水在喝,敛了眉:“怎么卑鄙了?” 现在倒是个顺毛的,穿着病号服没有什么脾气,小脸上也没有什么冷燥,好像好惹了一点。 江余航就得寸进尺了:“反正你卑鄙无耻。” 他估计又好几天没有刮胡子了,嘴唇周围一圈清灰,头发还有两揪支棱在头顶,也就这张脸撑着了,明明是个中队队长,却比罪犯长得还要流氓。 姜梨将手里的水往桌子上一放,咯噔一声,漫不经心的带着点威胁。 江余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杵面前这个比他小了一轮的小朋友,但是莫名就觉得她那杯水没往他头上扔过来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于是他改了口:“反正你骗我。” “我没说过靳衍一定会去拍卖会现场。”虽然她也抱着大概率的心理觉得靳衍会去,而且她以为谢司珩会去。 “那你怎么解释你跟靳衍出现在茗山那个小破码头?”江余航觉得自己像个被孤立的孩子。 全世界的人都赶到茗山了,他还是被林星也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赶过去救援的。 好气哦。 “靳衍现在怎么样了?”姜梨换了个话题。 “还能怎么样,被谢司珩嘣了三枪,现在还昏迷着呢。”在犯罪医院被团团围起来了,好不容易抓到了,江余航是不可能再让他跑了。 “你该感谢我小叔叔,他的枪法可不常外露。”姜梨声音低低的。 “是——感谢你个头,谢司珩还不是要拿靳衍手里的东西,我就是捡个漏。”江余航现在满肚子委屈。 “要不是我小叔叔跟你的目标一致,你觉得你能这么快拿下靳衍?”姜梨冷哼一声,势必要将气他进行到底。 江余航果然气绝,他本身对自己这种没有出力捡漏的行为就有些脸红。 顿了顿,叹了口气:“行吧,反正我是栽在你们叔侄两个手上了。” 他认了,谁让他耸这两个哪个都赢呢。 不过,他又贱笑一声:“你昨天晚上那个奔放的举动,到底是故意的还是蓄意的,你不会是早就蓄谋要拿下谢司珩了吧?zezeze......” 他好歹干了十来年的刑侦,看人还是准的,姜梨对谢司珩的心思不难懂,他就是没有想到吧,姜梨胆子这么大。 这赤果果调戏的人可是谢司珩。 谢司珩居然没有一把将她拍开也是稀奇。 “你闲到要管我的闲事了?”姜梨横了他一眼,右手抓了个他提过来的苹果往他脸上一扔,快狠准地砸在江余航的脸上。 “我去——你这手劲,恼羞成怒也别打脸啊。”摸着自己的鼻梁,江余航惊讶于自己居然接不住小朋友扔过来的一个苹果。 这孩子,什么段位! “那个司机,没事吧?”姜梨想到这问了一嘴。 江余航这才坐下来:“有点失血过多,不过没什么大问题。但是这次跟我念叨了几句,说病好了要给你送锦旗。” 眉角抽了抽:“不用了。” “那人家硬要给你送我还能拦着不成,你这可算是深有觉悟的三好市民行为。不过我估计你就算是能推了那司机,另一个你肯定推不了。” “博物馆?”不用想也知道,那凤冠博物馆有多宝贝,事情就会闹得多大。 果然江余航还没有离开,病房的无声电视新闻频道就播报了这条新闻,好在谢司珩应该是出过面,新闻报道的场面只有最后岸边那个放凤冠的箱子。 第151章 针锋 果然江余航还没有离开,病房的无声电视新闻频道就播报了这条新闻,好在谢司珩应该是出过面,新闻报道的场面只有最后岸边那个放凤冠的箱子。 “这种事情肯定要有一个人出头的,不然那个真凤冠就没有名头回去,而且你这么辛苦一个晚上,又是流血又是流汗的,我总得给你争点什么不是。”话虽然是这么说,江余航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幸灾乐祸的。 下一秒,他的左脸被砸了个橘子。 这次比上一下还狠,直接砸出一个红色的印子。 “我真是。”江余航抚了抚脸,又将掉在地上的橘子捡起来剥,边剥边补充道:“你着什么急,你小叔叔都没有阻拦呢。” 要不是因为这个,姜梨扔的就是水果刀了。 “我小叔叔,昨晚见你的时候什么表情?”姜梨清咳了一声,感冒估计要来了。 江余航叹气:“我怀疑他根本就是知道我们俩合计的事,看见我的时候可平静了,眼梢都没抬一下。” 当时浑身湿淋淋的谢司珩抱着姜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直接擦身而过,带起的气流冷的他打了个哆嗦。 “不过我没想到谢司珩亲自跳下去捞你,他助理当时也在,脸都吓白了。” 姜梨想起隐隐约约间听到顾枫喊的那句先生,包含了许多震惊和后怕。 她拽了拽身上的被子,握在手里紧了紧。 谢司珩跳下去救她,她却强拉硬拽的把人给强吻了,想想还真是有点对不起他。 顾枫给她带吃的过来的时候江余航就起身告辞了,走的时候还拍了拍她的肩:“好好养病,到时候才有力气接受你那面流动红旗,哈哈哈哈哈。” 顾枫把粥给她摆上,还有两样清淡小菜,全是素净的口味。 “姜小姐能自己吃吗,不行的话我还是找个护工过来,护工仔细一点。”顾枫瞧着姜梨连脖子都被缠上纱布的样子,完美细长的肩颈如果留疤的话,就仿佛一块璞玉上裂了一道痕,总归是影响美观。 而且女孩子大多爱美。 姜梨右手能活动,舀了粥小口小口的喝着。 “你这个疤痕我明天找美容科的医生过来看看,一定不会留疤的。”瞥见姜梨有些走神,他以为她是在为伤口烦恼。 姜梨顿了顿手,今天一天都觉得胃口不太好,她吃了两口就觉得有点腻了,就不再往嘴里送。 “伤口没事,我的恢复能力比较好。”就连上次手臂上的枪伤现在也只剩一个淡淡的创口印记。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下来,姜梨又觉得自己有点困了,今天整个人都恹恹的:“顾大哥,你明天不用特意跑过来,小叔叔的事就够你忙的了。” 说到谢司珩顾枫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讪讪地道:“那个,姜小姐,你不要怪先生今天没过来,他今天行程紧。” 叹了口气:“我没有怪他,我真的觉得我自己在这没什么,等过两天能拆线了出院就行。” 谢司珩没来还好,来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林星也若是没有说,她还真就不记得,谢司珩绝对不会主动跟她提起这件事,她还能不多想。 可是现在知道了总不能再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前世的时候隐约记得谢司珩是渐渐对她产生感情的,可能那时候她逃避的多谢司珩本着好奇的心理才喜欢她的也说不定。 但是这一世,谢司珩虽然待她好,甚至比常人多了些纵容,她却不敢妄下定论那是真对她有什么别的感情,毕竟这一世她的行事作风跟上一世大相径庭的很。 如果当下谢司珩只是将她当成一个被监护人,或者更亲近一点把她当成妹妹,那她昨晚的举动会给他造成什么心理负担? 哎哎哎。 姜梨你真是色欲熏心,循序渐进这个流程怎么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林星也和江余航过来都说的过去,可是看着面前的沈慕溪,姜梨想了一圈,觉得自己也没有跟她熟到要劳驾她探病的地步。 沈慕溪只是神色平常的将花篮放进病房,言笑晏晏地问姜梨伤口怎么样。 姜梨答了没事之后整个病房陷入一片寂静,她不是没话找话的人,对方是沈慕溪她就更没有想说话的欲望了。 沈慕溪却不打算立刻就走,她一身干练的职业装坐在病房的小沙发上拿了个苹果给姜梨削,边削边说话:“我听说珩哥哥今天忙了一整天还没空过来看你,所以就擅自做主自己过来了,你呀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听说? 听谁说呢? 姜梨很疲于应对沈慕溪这样八面不漏风有七巧玲珑心的人,她感觉消失了一整天的躁意又微微窜上来,于是也就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沈.....小姐,我有什么需求,跟小叔叔说,跟顾大哥说,应该还不至于劳烦你。” 沈慕溪削皮的手顿了顿,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很多,甚至握刀的手紧了紧:“话虽然是这样,但是他们两个大男人,照顾你一个女孩子肯定会有疏忽,你可以把我当成姐姐,” 姜梨在玩自己的手指,她手上总是莫名其妙有很多伤痕,皮肤白白看起来就更加明显。 “沈小姐有什么话可以直说,也不必将我当成小孩子。”她淡淡道。 沈慕溪的手彻底停下来,这个苹果估计也没人想吃了,削了一半被她扔进了垃圾桶,抽了张纸巾擦着手,嘴角还是带了丝笑容,漫不经心的:“我都不知道我这么不招人喜欢。” “也不是,交情这种东西,有时候还讲点眼缘。” “姜梨,你还小,没必要用冷漠来充当保护色,等你长大了你会知道,人有时候活的圆滑点没什么不好。” 姜梨没有说话,这种性格是沈慕溪的标志,她没有附和的必要。 “我听说你昨天帮珩哥哥抓了一个他一直在找的人?”沈慕溪淡淡地问。 “是。” “珩哥哥因为救你跳进了海里是吗?” 姜梨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沈慕溪要问的不过就是这一句而已。 第152章 不该 姜梨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沈慕溪要问的不过就是这一句而已。 “是。” 面对她的坦诚,沈慕溪眼里闪过一丝不明情绪。 “姜梨,你有没有想过不呆在珩哥哥那,你才16,应该要有些同龄人跟朋友什么的,你们小孩子嘛,人多热闹。”沈慕溪淡淡出声,可是语气里却不难听出威胁。 这是着急了。 姜梨轻叹了口气:“朋友,我没有吗?” “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姜梨,你小叔叔他毕竟将来还是要结婚的,他身边跟着一个半大的孩子你让外人怎么看他,既然他一心为你着想,你总不能......”她用了一个你懂吧的表情看向姜梨。 “我不能......什么?”姜梨定定地看向她。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以为我不需要把话说的这么浅显。”沈慕溪拨了拨散在胸前的头发,露出几分冷冷的不屑。 这样一来一往都不动声色的试探,让姜梨觉得很耐心值一点一点的降下去,她微微升起了烦躁,说话也不再是好脾气,微微带了点呛意:“我也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个人有个人事,沈小姐若是因为小叔叔的事来看我,那你估计来错地方了,你应该直接去找他。” 沈慕溪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有些不可置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我该怎么做,用不着沈小姐来安排,小叔叔应该做什么,相信也不用你操心,沈小姐觉得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沈慕溪看着面前这个与寻常十六七岁的女孩该有的反应完全不相符的姜梨,莫名觉得自己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丝丝冷漠。 无缘无故的冷漠。 沈慕溪第一次面对一个软硬不吃的人,她甚至不知道姜梨无缘无故不喜欢她是因为什么。 她自认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甚至这么多年就连谢司珩的身边也仅有她一个女人可以稍微接近他,b城的名门贵女一点都不少,对他趋之若鹜的更不少。 但是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在他需要的时候陪在身边应酬,甚至创业初期只要她开了口,谢司珩会给她介绍业内的专业人士。 虽然她一直没有说出口过,但是谢司珩不会不知道她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从国外辗转到国内一直在他身边的理由。 她甚至觉得她所有受到的特殊对待都源自于谢司珩对她的不同于别人的情感,她一向有那个自信,也一向是将自己往能配得上谢司珩的那条路在努力走的。 要排清障碍,要把有威胁的都扫干净。 要让谢司珩身边没有别的可能。 她一直是这么要求自己的。 包括姜梨,虽然她是个未成年,可是今天她妈妈电话给她的时候说昨晚先生到家的时候衣服都是阴干的。 他那么清风霁月的一个人,什么时候狼狈过。 于是她坐不住了,打了个电话问顾枫,顾枫大致说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居然是为了救姜梨。 她挂了电话自己呆坐了半晌。 最开始的时候她对姜梨的和善只不过因为她是谢司珩愿意捡回来的孩子,抛开喜不喜欢,谢司珩想要养在身边的,她再不喜欢也只能尝试着讨好。 可是这个女孩明显处于叛逆期,谢司珩在的时候是顺毛,谢司珩不在了,对着谁都一身的刺。 现在还让谢司珩亲自落水了。 她的不安值在瞬间升到了顶端。 谢司珩要将人养在一个屋檐下她不反对,姜梨不喜欢她也没有关系。 但是她不能忍受谢司珩给姜梨的容忍度和关注度比对她的多。 她才应该是唯一的那个,不一样的那一个。 她等了那么多年,不是为了给自己等一个未成年的情敌。 所以当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的时候,她无论如何也要从姜梨这里先将不该有的念头压下去。 “你不需要这么果断的回复我,你想通了再回复我也不迟,当然,我不希望听到否认回答,我给你的照顾也不一定会比你小叔叔少。” 沈慕溪习惯了将什么都掌控在掌心,纵然是姜梨现在的态度明显不想跟她聊,她也会将自己的条件完全摆出来。 “不用了,我还是那句话,小叔叔可以安排我,但是你不行,也希望以后可以少见见沈小姐你。” 姜梨的话可以说是直白到有些难听,但是说话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沈慕溪脸色白了一瞬,最后拎起包,出门的时候还回了一下头:“我呢,耐心也有一些,我们慢慢来。” 房门合上,姜梨伸手揉了揉额角,额头微微有些发疼,她想睡,可是躺了半晌也没有睡着。 顾枫将她的手机送过来放在床头,叮嘱她有事的时候就给他打电话。 手机一直没有响过。 她拿起来又放下了。 病房里寂静,她居然有些微微的不习惯,可能因为伤口有些疼,可能因为这里不是别墅,往常这个时候她应该是赖在谢司珩书房的。 看了半晌的天花板,她重重叹了口气,掀了被子坐起身来,翻身下床。 她的动作扯到伤口,在床边缓了一会儿才挪着步子进了洗手间。 平时洗澡是一件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但是今天——她看着自己胸口上的黑色缝线,长长的一道,交叉针法,瓷白的皮肤像是一块破布。 看着看着,不禁想笑。 于是就对着浴室的镜子傻笑了一阵,笑完了,裸露在空气里的皮肤才感觉有些凉,她开了热水,拿着喷头小心的避开伤口冲在身上。 这才把身上那股微微不自在冲淡了很多,明明不是有洁癖的人,但是她对于自己不洗澡就睡不着这种习惯有点莫名其妙。 浴室里水声哗啦啦,完全听不见外间的动静,姜梨这间是vip病房,没有特批是进不去的,所以她没有反锁病房的门,只浴室拧了反锁。 在别墅她的房间里,她的习惯一向是出去房间才换的睡衣,期间就是包一条浴巾出门,差不多也能将身体上的水吸干。 然后,她今晚在这间陌生病房里也秉承了这个习惯。 洗好了,没有睡衣。 第153章 女人味 刚才传进来的病服被水打湿在脏衣篓里,看样子是穿不了了。 镜子上水汽氤氲,她看着自己现在有点.....没有长开的身体,再加上胸前那道狰狞的伤痕,简直没有女人味可言。 镜子上水汽氤氲,她看着自己现在有点.....没有长开的身体,再加上胸前那道狰狞的伤痕,简直没有女人味可言。 浴室里只有一条大毛巾,打横的话估摸可以包住胸前跟.....一圈,这样起码不算走光的太严重。 姜梨包好了,又将耳朵贴在浴室门上听了听。 好一会儿,万籁寂静。 这个点,就连顾枫也回去了,林星也江余航沈慕溪已经轮流来了一趟,再往下,她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能过来探病了。 病房的窗户对着的是一片大湖,对面没有建筑,所以就算窗帘没拉也没有什么。 敌情排除,可以前进。 随着喀嚓落锁的门声,病房窗前站着的男子旋即回身,然后,迅速地皱了眉,抬手将窗帘猛地一拉。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姜梨还楞在当地的瞬间,谢司珩已经沉了脸向她走过来。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谢司珩会过来。 不管是靳衍那件事也好,她强吻他的那件事也罢,总之姜梨觉得依照她对谢司珩的了解他一定会气她一段时间。 他一向有自己的行为准则和模式,被打破了,会不高兴的。 不高兴了后果会很严重,所以姜梨刚才想了好大一会要怎么哄才能将这位的脾气哄回来,要怎么解释才能使自己的那个动作显得不那么色.情一点。 当然她还没有想出什么头绪,然后她又洗了个澡,可能脑子遇水发胀是有根据的,不然她现在怎么想到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个下下策呢? 没等谢司珩走近,她一弯腰从他腋下钻过,精准无比地跳上了病床迅速拿被子将自己捂紧了。 虽然牵扯了伤口疼的她有些龇牙咧嘴。 可是相比起围着一条大毛巾站在谢司珩面前,她觉得疼一点也没什么。 真的,她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是她确实是害羞了。 谢司珩只觉得两条白花花的胳膊和两条修长匀称的腿从自己的眼皮底下一闪而过,再看去就只能看到床上拱起的白色被子,还有一只露在外面的玉足。 下一秒那只脚也缩回去了,严丝合缝的不留半点令人窥视遐想。 姜梨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小叔叔你怎么来了?” 来了也不先打个招呼,刚才那个场景,面前的人要不是谢司珩的话,估计已经要被她一脚踢在地上,非得把人打失忆了不可。 “你可以不必藏脸。”谢司珩轻哼。 但是比起刚才猛地看见她‘几乎’赤果站在浴室门口,而房间的窗户没有半点掩护时那种想要打人的冲动,她的反应又让他那股冲动压了下去。 再细想,窗户外面全是风景,完全没有被偷窥的必要。 他不由又觉得自己刚才那股心思着实莫名其妙。 姜梨这才将脸从被子里露出来,双颊绯红,不知道是闷的还是其他什么,总之白皙的脸颊上晕红的很是明显。 “害,我刚才不是那什么。”她挠挠头,有些稍长的头发刚才溅到了水,发尾湿漉漉的。 谢司珩两步走到她面前,二话不说将她拽紧的被子掀开一点儿,眼眸微微眯了眯:“这是什么?” 姜梨有些惊讶地看着白色被子上粘上的点点红色血迹。 “......不小心弄上的。”刚才的动作太大,还没有结痂的伤口被她扯到了,重新流出血来。 虽然不多,但是在白色的被子上异常明显,如朵朵绽开的红梅。 谢司珩脸色不是很好看,抬手要去摁呼叫铃。 “等、等等!”姜梨压住他的手,这下连鼻尖都是红的:“先给我拿套衣服,那个柜子里,有叠好的。” 谢司珩走到柜子边,拉开了柜门。 她的衣服是顾枫喊云姨帮忙收拾的,她现在住院自然不必穿常服,但是有些贴身衣物当然还是要穿自己的。 云姨给她拿了专用袋装好,一套一套是搭好的。 谢司珩拉开拉链的时候表情都没有动一下,连着一套病服一起递给她。 姜梨接过的时候觉得自己简直囧上天了。 其实她脚能走,她直接让谢司珩出去她自己换衣服就行了,但是刚才有一瞬间就是脑抽了。 小心翼翼抬眸看了一眼谢司珩。 很好。 很淡定。 很冷漠。 一贯的面无表情。 姜梨突然觉得就她自己在这不好意思半天,人家根本就没当回事这种认知还挺伤自尊的。 真的。 在谢司珩眼里她应该就是个那什么都没长齐的未成年,他照顾她的时候手到擒来就跟照顾个婴儿没什么两样。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这么矫情的一个人。 饶是如此,饶是谢司珩对她半点意思都没有,她也做不到在他面前把这套衣服换上。 小声的,淡淡地道:“小叔叔,你转过去,我进浴室换。” 身后浴室关门声想起的时候,谢司珩已经重新将窗户的窗帘拉开,面对外面晴好的月色,微微叹了口气,伸手碰了碰眉间。 然后又想起她昨晚一身冰凉靠在自己怀里,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压下他的脖子将嘴唇贴上来。 很短暂很短暂的一个吻。 除了冰凉唯一有的感受就是软,软乎乎的,有点像那天她端过来的那杯草莓牛奶。 他不是个经常陷入情绪里的人,可是最近因为姜梨,他经常反问自己的一句话是,我究竟在干什么。 养女儿么? 他不过大了她十三岁,远没有到能为人父的年纪。 养......什么? 可他大了十三岁的年纪,对方还是个未成年。 他要什么样的没有,活了二十九岁,见证过父母的感情,从来都觉得婚姻只需要形式上的。 如果是形式婚姻,那么是谁就不重要,他的规划里未来的夫人应该是个跟他一样在事业方面独立的人。 所以,他没有排斥沈慕溪的接近。 沈慕溪起码是个能将表面功夫做好的人。 第154章 吹头发 所以,他没有排斥沈慕溪的接近。 沈慕溪起码是个能将表面功夫做好的人。 聪明,有点心机,能力比起一般人也要强一点。 这些都比他母亲费尽心思要安排在他身边的娇弱自怜的名媛要强得多。 他的出发点从来都是两个人怎么能更好的相互配合,沈慕溪看中他的权势,他能给她想要的,前提就是换一个能免去他麻烦的人。 互相汲取相互交换的条件而已。 他从来没有犹豫过,然后现在,他为什么会在姜梨的病房想起沈慕溪。 不想细究这里面的情绪,他回身的时候姜梨已经穿好了病服站在浴室门口。 低着头看着脚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病号服的纽扣直到胸口,露出里面缝合的伤口,锁骨深深,衬着莹白的皮肤是瘦瘦小小的模样。 再往下。 被病号服罩住的腰。 刚才的匆匆一瞥,那截细瘦瓷白的皮肤映入眼帘。 能看出来的是盈盈一握。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传来轻唤:“姜小姐?” 是护士。 “进来吧。”姜梨清咳了一声,飞快地抬眸看了一眼谢司珩。 对方表情淡淡,旋身坐进了沙发,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护士显然也没有想到房里还有别的人。 看见谢司珩的时候眼里刹那间闪过了惊艳,虽然知道这间病房住的人不会是什么普通人,但是也没有料到过长得也这么不普通。 伤口渗血,不是什么大问题,护士小心的重新上了药,清理了伤口周围的血渍,手法娴熟没一会儿就弄好了。 “要小心呀,现在是恢复期,动作不要太大了,否则这样反反复复的不容易好,小姑娘家最怕留疤了。” 护士收拾了东西,忍不住又往沙发瞥了一眼。 谢司珩的眼睛还定在姜梨的伤口上。 护士也回身看过来,又一笑:“姜小姐脸怎么这么红,跟抹了胭脂似的。” 姜梨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脸,轻叹一声:“没事,麻烦你了。” 发尾的水渍扫在脖子上有点不舒服,她看了谢司珩一眼又看了护士一眼:“那个,我的手吹头发不方便,你能不能——” “能能能。”房里两个如此出色的人,护士巴不得自己能多待一会,要不是沙发上那个男人的气势太盛,她还想掏手机出来拍两张照。 简直惊为天人呐。 室内寂静,只有风筒的声音轰隆轰隆的传出噪音。 护士处理伤口的手劲是轻柔的,姜梨没想明白她吹头发的手劲我是怎么来的,有种练擒拿的感觉,扯得她头发微微发麻。 只是现在身不由己,她的手不敢往上抬,就只能暂时冒着头皮被扯下来的风险硬着头皮上。 刚这样想着沙发上的谢司珩却突然站起身来,往前两步,什么也没说从护士手里接了风筒过来,接替她的位置给姜梨吹头发。 脸上的表情一贯的冷漠,甚至隐隐有些阴沉,总之散发着常人不能接近的气场。 姜梨觉得头发一松,惊讶地偏头看向谢司珩,下一秒头被他扶正,冷声哧她:“别乱动。” 姜梨于是就不敢动了。 僵在一边的护士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眼里有些羡慕跟向往,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我估计弄疼你了。” “没事。”暖暖的风吹在耳畔,也没有了刚刚被扯痛的感觉,姜梨舒服地眯了眯眼。 “那个,二位好般配呀,刚刚你们不说话我还以为吵架了,不过这位先生对姜小姐真宠。” 姜梨心叹这人看人真是一点不准。 他们这哪是吵架了,分明就是谢司珩单方面生着气呢。 而且般配......谢司珩听了这话估计又要不舒服了。 她想了一下,觉得还是要解释一句:“这是我哥哥。这边没什么要麻烦你的了,谢谢。” 护士看看谢司珩,又看看姜梨,脸上分明写着:‘不是吧这不是真的。’几个大字。 但是如果是哥哥的话最能令人信服的就是两人都这令人惊叹的容貌,好看好一窝? 只是她不是怎么相信这种兄妹关系啊,看看人男主角的脸,一下就沉了。 护士在脑子里脑补了一出霸道总裁爱上我但我不爱霸总的剧情。 “额,不好意思,我——那我先出去。”说完马不停蹄地遁了。 头发干的很快,谢司珩关了电吹风。 “谢谢小叔叔。” 姜梨也不想的,但是她老觉得自己今天跟谢司珩说话不自在。 昨晚那临场发挥的一吻还真是,操蛋啊。 “这才一会儿,又不是哥哥了?”谢司珩冷哼。 “小哥哥?这样吗?”姜梨嘴角噙了一抹笑。 “......” “哎,也不是不行,你要是喜欢小哥哥这个称呼,我以后也可以这么喊。” “......”谢司珩睨了她一眼。 姜梨秒怂:“小叔叔就好,还是小叔叔亲切。” 她的头发被吹得顺顺的,额前的刘海有点长,半遮了眼睛,这样一看脸就更小了,显得眼睛很大。 谢司珩忍不住伸手揉乱了她的一头发:“贫。” 头顶是他温热的触感,姜梨忍不住将头往他手里送了送,带着点儿讨好的意思:“小叔叔,对不起啊。” “什么?”谢司珩板着的脸微微松动。 “我不应该瞒着你插手靳衍的事情,我以为我能帮到你的。”姜梨叹了口气。 她最害怕的就是忙没有帮上最后还成为谢司珩的掣肘,结果最害怕的也成真了。 真不知道是该感叹流年不利还是靳衍克她,遇上了就总没有好事。 “比起这个,你更应该解释的是你身上的能力从哪来的。”谢司珩淡淡地出声,盯着她的表情不放走一丝松动。 姜梨抬手挥了挥左手腕上的镯子,此刻它倒是安分,在光下只显出一点点的绿色影子,没有躁动也没有生气的征兆。 “我也是偶然发现的,它可以牵动我的情绪,我的念力也可以驱使它将灵力灌入我的身体,从而实现快速移动。” 这个东西没办法用科学的方式去解释,听起来就是个惊悚交加的鬼故事。 第155章 坦白 但是谢司珩不是别人,靳衍的事情既然已经告一段落,那就有必要跟他解释清楚。 “代价呢?” “嗯?”姜梨以为谢司珩会问她靳衍的细节,或者昨天晚上行动的起因,但是没有想到他关心的却是她跟这个镯子互为载体的代价。 “也没有什么,就是每次发力前后,利用了它灵力的代价是向它献上血祭,它喝了血就会乖很多。”姜梨伸出手指轻抚向腕间的镯子。 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跟这个镯子也谈不上什么感情,就是以血为媒各取所需,互相利用而已。 这个世界上最能心安理得的汲取就是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 如果所有的关系都能简化成这样就好了。 想远了。 但是听完她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谢司珩的脸色比刚刚还要难看许多? 姜梨以为他是在担心:“你放心,这个没有副作用的,而且它喝的血也不多。” 谢司珩却突然一把拍开她的手,冷厉了眸子:“你可真出息。” “哎——好歹我现在是个伤患,小叔叔你嘴下留情啊。” 谢司珩却忽然想到什么,刚才姜梨的动作里左手都是侧对着他的,所以看不到左手的皮肤,而且她的右手臂上一片平滑,也没有什么伤痕。 转念间他已经一把撸起姜梨左手宽大的病服袖子,触目间左手臂上那道粉红色的疤痕异常明显。 疤痕的形状恰好是一颗子弹的直径,堪堪擦过手臂的皮肤,即使已经愈合成淡粉色,还是不难看出之前的伤口有多深。 “这个,是那天晚上替我挡的?”谢司珩说话的语气都有紧。 姜梨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不大好意思地点点头:“那一枪太阴了,我反应过来也有点来不及,只好自己撞上去。” 这种事情里装傻充楞也没有必要,无论谢司珩是觉得她这个举动傻还是觉得她多此一举,反正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我该夸你演技好?” 谢司珩记得那时候有几天她左手都不大动,只是那时候他怎么也没有怀疑到她头上来。 “真不用,你不生我气我就感恩戴德了。”姜梨讨好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谢司珩自问还不至于是个得了便宜卖乖的人,生气谈不上,可是心里却有种别样的感觉。 他不知道姜梨是怎么知道他那时的行动,又在江原道等了多久,怎么毫不犹豫地冲上去给他挡了那一枪,又是怎么在受伤之后自己回去包扎伤口的。 在这期间还要装的若无其事。 他不是个情绪容易起伏的人,可是碰上了姜梨,她好像有很多东西都让他开了先例。 譬如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心疼。 还有昨晚毫不犹豫跳进水里的冲动。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个冲动的人,漆黑一片的江面,伸手不见五指,他却跳进去了。 “小叔叔,你千万别觉得有什么负担,我就是年纪小爱玩,莫名其妙还有点英雄主义,不出出风头我就难受,靳衍的事情是这样,昨晚我......那什么你也是一样,你千万别忘心里去啊。”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但是姜梨就是想解释。 虽然心里有一万只黑色的小精灵在叫嚣:我不是,我就是要保护你,我强吻你也是情难自禁去他什么鬼的爱出风头。 谁想出风头到把命搭上去啊! 姜梨你淡定。 你小叔叔不是你能亵渎的,你亵渎了人家还想亵渎的这么流氓你不害臊吗? 懂不懂什么叫循序渐进啊,懂不懂什么叫来日方长啊。 而且从刚才见到谢司珩开始,他面上凝重跟严肃的表情就没有换过,姜梨害怕的是谢司珩还没有对她起什么心思,就先被‘欠她的’这种心理因素给主导了 所以她脱口而出就是解释,不管谢司珩是不是听不听得进去解释,但是她一定要拐着个方向说。 “别往心里去?” “是啊,你就当我昨晚被水泡涨了脑子,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外国人见面高兴还亲一亲呢,我那个就当是个谢礼吧。” 什么叫嘴巴快过脑子,这就是了。 说完的瞬间姜梨就想咬舌自尽了。 她自问不是个情商低到如此地步的人,怎么今天三番两次的说话不过脑子,难道真的是脑子里的水没有倒干净? 无限懊恼地将头埋进了沙发里,企图再次挣扎一下:“就是,人在害怕的时候总是会想要找个依靠,身边有热乎劲的人就想要紧紧拽住,你......懂吧?” 有热乎劲的人? 就是说只要冒着热气,不管是谁都能凑上去? 就是说昨晚姜梨神志不清的时候可能压根不知道自己亲的是谁? 很好。 谢司珩清冷绝绝的面容里升起一丝危险,他总是如一个耐心至极的狩猎者,狮子猎食的时候都是伺机而动,尖锐的眼神锁住猎物,不其然就会伸出尖利的爪牙。 姜梨清楚的知道谢司珩是个很危险的人,他昨晚那么淡定的枪击,还有靳衍威胁他时他不动声色的判断力,都让她知道他是个绝好的捕猎者。 这样的人,有耐心,有能力,要输很难。 姜梨从谢司珩看她的眼神里看到了蔑视,感觉就像是,高傲的捕食者嗅了嗅面前的小绵羊,发现这是只黑色的小绵羊,大概不怎么符合胃口,于是又撇开了他高傲的头颅的那种.......被嫌弃的视觉。 哎,她这该死的好胜心趋势突然让她对着谢司珩挺了挺胸脯。 然后,谢司珩飞快地看了一眼,撇开脸,无视了。 林星也刚从姜梨的病房踏出来,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屏幕上闪烁的正是他三哥的来电。 找了个小花坛坐着,林星也接了电话,口气是懒洋洋的:“三哥。” “你昨晚跟姜梨做了什么?” 唐宁的声音气息有些急呛,听语气还有些生气。 林星也莫名其妙:“怎么你又知道了,你监控我?”他飞快地往身边四下看了两眼,背脊突然一阵发寒。 “我如果监视你,你未必能出这个手。” “哦对,你最讨厌我多管闲事了,可是三哥,难道不是你用条件把我换给谢司珩的,你现在怎么又秋后算我账?” 第156章 争执 “我让你跟谢司珩,是有信心确保他能护你周全,我知道你有些小聪明喜欢出头,可是这种事情不是玩笑,你还当幼儿园游戏实践吗?现在还弄得姜梨受了伤,是不是得等到你自己脑袋撞个洞你才知道疼?” 林星也从来不知道唐宁会生气。 从他有记忆来,这个三哥,除了对人严肃一点,脾气算得上是好的,就是唐家那个挑剔古板出了名的老爷子,小时候对他的严厉几乎是拿培养一个成年继承人的压力来培养他,唐宁都从来没有跟他顶过嘴,忤逆过他。 他也一直觉得唐宁没有脾气,起码没见过他发脾气吧。 可是今天,因为姜梨受伤还是因为他跟姜梨擅自行动,他居然听见了唐宁骂人。 真是有生之年系列。 林星也顶了顶上槽牙,他这人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尤其反感别人将他当成小孩子:“三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比我大了六岁就是我长辈了,连我做什么都要管?” 这句话单拎出来其实很伤人,林星也说完就后悔了,唐宁没有别的意思,他应该是得到了消息,打电话过来确认他的安全而已。 “我——” 他刚想加一句解释,可是话被打断了:“阿也,我说过,你可以任性,我却不能不管你。” 唐宁说完了这句就挂了电话,连一点反应的空间都没有给林星也。 几乎是很急切的。 林星也看着黑屏了的手机有些怔忪,他总是有一种感觉,唐宁跟他说话的时候语言背后好像藏了很多东西,近乎欲言又止,又像是不敢宣之于口。 总之就觉得很多时候唐宁跟他说的话,并不是表面上要表达的意思那么简单。 收了手机,他突然觉得心里升起一股烦躁,开着他的小破车出医院门的时候还跟人家的扯剐蹭了一下。 完事儿的是对方是辆豪车,估计他的几十辆小破车都赔不起这一辆。 对方的司机下车确认了一下豪车的损坏程度,接着就破口大骂:“怎么开车的你,赔得起吗就往上撞。” 司机接近一米九的身高,一脸横肉,活脱脱一个黑涩会不好惹的样子。 可是林星也此时的心情更加不好惹,马路同宽,凭什么遇上豪车就得让道,他就不是能受这个气的,当下就怼了回去:“怎么,赔不起再从我身上刮一层皮下来?” 面前的小伙子,细皮嫩肉,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说话却像个呛口小辣椒,吼的大块头楞了一下,一时间倒是没有想到要怎么回。 “你——” “我什么我,你什么你,哑巴?我拦着你说话了?长得高了不起,开豪车了不起?” “我......” “刮不刮,没那能耐就别乱放狠话,该报保险报保险,老子没工夫在这跟你扯。” 林星也心情不爽到极点,拉开车门就要走。 大块头虽然嘴皮子功夫没有他厉害,反应倒是一流的,伸手拽住林星也的胳膊毫不费力却把林星也捏的直皱眉头:“我操啊,还动上手了是吧?” 他这么嚷嚷了一句,周围来往的人就都看了过来,原本两辆车子就堵在出入的档口,后面的车子已经在摁喇叭了。 大块头果然就是个虚张声势的,加上他确实捏着林星也的手,耍赖耍不过他,急的一头汗,不安地往车子后座看了一眼:“你别胡说,是你先撞了我的车,我要赔偿很理所当然。” 林星也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我也说了,该报保险报保险,是小爷说的b城话你听不懂,还是你听不懂人话?” 他这个人一向是自己不爽利的时候要拉个垫背的,谁让面前这个就撞在枪口上了,不拿他开刀拿谁下手。 大块头不可置信地你你你了半天,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理不直气也壮的人,而且对撞了他们家这辆上百万的豪车无动于衷,也不怕赔不赔得起。 就在林星也觉得遇上一个这么低段位的着实不好玩的时候,豪车后面的车窗被降下来,露出一张年老的脸。 看见的一瞬间,林星也脑子里闪过一丝熟悉,可是究竟在哪里见过,他却想不起来。 对方倒是言笑晏晏,爬满皱纹的眼角笑眯了一条缝,眼里却有着商人算计的精光,冲着林星也开了口:“小阿也,多年不见,你倒是越发调皮了。” 面前这个笑容有几分和蔼的人,林星也断定一定是在哪里见过,并且不止一面,脑子里的那张脸跟面前的重合,相较之下估计是年岁上的差别。 于是林星也收起了他胡搅蛮缠的市井做派,站直了身子微微俯头招呼了一句:“裴爷爷。” 裴董大笑:“难得你还记得我。” “您才是记性好,我都离开唐家多少年了,如今模样大变,难得裴爷爷也还记得我。”林星也不动声色的一笑。 “你容貌是长开了,性子却是没有变多少,还跟小时候一样作天作地的,我可记得我家小蓉儿没少被你揍哭过,得了你父亲不少吃食。”裴董示意大块头将车子挪开,以免堵塞交通,自己倒是下车来,拄着一根拐杖跟林星也说话。 林星也转手将自己的车钥匙也丢给了大块头,吹了个口哨:“有劳。” “你家的小蓉儿,小时候就长得胖嘟嘟的,黄蓉要是听见这个称呼估计都要哭了,你们家怎么还给人叫这个名儿。” “你呀你,就这张嘴碎的。”裴董手指点吧了两下,叹笑一声:“你父亲去世之后就没有见过你,我还以为你不在b城了。” 林星也也叹气:“b城是我家,我不在这还能去哪。” 有句话他倒是没有说出来,真若有心,在唐家的圈子里随便打听就能知道他林星也如今的处境,哪里会见不着。 不过这个裴爷爷,虽然表面上慈爱祥和,林星也小时候没少被父亲带去他们家玩过,却着实没有什么深厚情谊,称呼一句裴爷爷也已经当得上尊敬。 “裴爷爷,刮了你的车我着实不是故意的,要知道这是你的车我一定不让我这小破车吻你们家豪车的屁股。”他唉声叹气。 谁知道b城权贵见首不见尾的,蹭车都能让他蹭上一个。 第157章 大礼 “怎么?换成是别人的你就撞得心安理得了?”裴董吹了吹胡子,看他的时候面上的情绪晦涩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您一个长辈要教训小辈我就受着吧,我总不能跟你论理。您看看需要我怎么配合,裴爷爷你可看准了,亲兄弟还得明算账,要现金是没有的,只能让保险给你拉走。”林星也将守财奴的角色扮演的十分到位。 “好了,好小子,你裴爷爷还不至于差你这点钱。”裴董笑骂他:“我看你是越发不成样子了,改天到我家来听听训。” 林星也猛摇头。 “说起来你父亲去世都十来年了,我每每想起还是觉得惋惜,当年他可是为数不多让我看好的年轻人,你爷爷......你唐家的那个爷爷也是翻脸无情,现在接回来的那个唐友安,跟你父亲比,那可差得远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唐家惋惜,裴董重重叹了口气。 林星也陪笑,耳朵里听着唐家人的姓名,他内心甚至没有什么起伏。 就好像是很久很久,久到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唐家跟他的因缘浅薄,他对这样的认知很明确。 而唐友安,也不关他什么事。 他的父亲从小交给他的东西里有很深的一样是不必去记恨,有些东西没有到你手里,就说明他不属于你。 所以,唐友安一定意义上来说接替了他父亲的位置,但又是独立的个体,他一直觉得唐友安没有被认回唐家之前的三十来年过的还挺可怜的。 虽然都是被命运玩弄,他心疼父亲要接受突然的巨大的家庭伦常变故的同时也庆幸这样的错误被纠正了。 否则就会有一个人永远被顶替了活着。 见他没有什么反应,裴董握着拐杖的手在上面摩搓了两下,又开口:“你如今,跟唐宁的关系还不错?那孩子从小就稳重一点,我记得他小时候就知道给你当后盾,纵的你无法无天的。” 说起唐宁,林星也刚才稍微压下去一点的烦躁又冒出头来,无缘无故的一通无脑火,烧得他有些负气:“他从小就那样,表面看着菩萨似的,实际上就是一唐僧。” 到底是少年人,有些情绪想到什么脸上就摆了什么。 裴董笑的越发慈爱:“可不能这么说,唐宁这个人性子沉,你一个小娃娃能看懂多少。” 虽然生着他的气呢,但是林星也也听不得旁人说唐宁半句不是,他听了这句又微微恼了:“哪儿沉了,还不是个生气了就闹脾气的。” “行行行,左右都是你的理,跟小时候真是一样一样儿的,行了,你裴爷爷是来探病的,过几天得空了再找你个混小子叙叙旧。” 林星也于是让出一条道儿来:“裴爷爷您慢走。” 转身,钻进了他那辆小破车,轰隆着油门一下蹿远了。 裴董在远处望了望,最后伸手抚了抚胡须,淡声道:“改天你裴爷爷给你送分大礼。” 脸上的笑容慈爱依旧,只是眼中的算计显山露水。 住院部vip楼层的走廊上静悄悄的,往来的护士脚步轻轻。 大块头跟在裴董身后,手上提溜了一个大果篮,正在一间一间的看病房号。 停在516房前,他上前敲了敲门,旋即拧开了把手。 正尝试用最小的力气给自己剥个橙子的姜梨在敲门声刚想起的时候就回过了头,随即蹙眉:“找哪位?” 面前这个提着果篮,穿着西装一身腱子肉都快藏不住的大块头,她记得自己没见过。 大块头愣了愣,可能因为体型的缘故大冬天的他在这个暖气充足的房子里热的直冒汗,看起来有点拘谨:“请问您是盛怀瑾吗?” 这个名字窜进耳朵里的瞬间,姜梨蹙着的眉头直接拧成一个川子。 只是她还没有开口,那个大块头头上被一根类似木棍的东西敲了一下,一道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传来:“你是第一天上班吗,盛老是个年轻的女孩子?” 大块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开错房门了,他挠了挠头,憨态可掬地道歉:“对不起,我进错门了。” 姜梨没有接话,似乎情绪还在他的上一句话里。 因为大块头的块头实在有些大,他几乎将整扇门都打开了,身后的人要想看不见也难。 裴董只在看见姜梨的一瞬间微微惊讶了,随后又挂上他一贯的那抹笑容道:“打扰了这位小姐。” 到底是长辈,姜梨回过神之后微微颔首,只是神色稍显冷淡。 裴董想要转身走的身子微微顿了顿,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看向她问道:“小姐可认识b城盛家的什么?” “不认识,怎么?”姜梨觉得心底那股莫名的躁意又在往上冲,虽然她竭力压着,但是出口的话情绪是不大好的。 她没有说谎,就算有什么关系,她的母亲跟盛家也早就断了那层关系了。 “哦。”裴董叹息道:“可惜了。” 姜梨没有想要追问下去的欲望,更加不会想问盛怀瑾是不是也在这层住院部,对她来说,那只是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 可是接下来,她手里的橘子被她剥着剥着剥烂了。 她又想拿个苹果出来削,两刀下去,苹果切成了块,跟削皮却没有什么关系。 她觉得自己明明挺集中做事情的,可是做什么什么不成,忙活半天,只剩下口渴了。 自己呆在这个小房间两天,除了第一天人见的多一点之外,今天也就林星也来过,还有顾枫安排的给她送饭的私厨跑腿。 她觉得自己应该下床走走。 避免肌肉僵硬。 于是穿着拖鞋在走廊上溜达了两圈,这一层一共20间房,能把516搞反的,似乎对应的就只能是519了。 她撇开心里的一些想法,准备去空中花园走一圈,沿着走廊的转角一直走到头就是。 刚转了个角,迎头撞上来一个人。 姜梨自认走路有声音,并且不东张西望,并且不急不躁。 但是前面那个人明显不是她这个作风,隔着一整个走廊都能听到的高跟鞋的声音,还有没有刻意压低的说话声,似乎是在讲电话,一边将一边角度速度二十迈。 姜梨在撞上的瞬间往右边一让。 那位却福至心灵地往左边一闪。 ‘砰——’ 第158章 得罪 姜梨的肩头被撞上的刹那,疼的她眼冒金星。 撞到她的那位高跟鞋女郎盛韵慈尖叫一声,接着骂声就传出来了:“长没长眼睛啊,靠我不跟你说了,本小姐被人撞了。” 抬眸一看,撞她的那位穿着宽大的病号服,那张脸却熟悉的呼之欲出,想起来在尚品轩见过一次面的那个冰清玉洁的小妹妹。 当时谢司珩还在一块儿。 盛韵慈一改刚才不满的表情,像是见着谢司珩一样的热情:“呀,这不是......跟珩哥哥一起吃饭的小妹妹吗?” 姜梨并不擅长记人,尤其是匆匆一瞥的她转眼就忘了,但是面前这一位,撇开对脸的记忆,光是盛这个姓氏就够她记得。 姜梨抚了抚胸口的伤,好不容易缓过来了,她的表情却不大好看,也没有要应付盛韵慈的意思,冷声道:“借过。” 盛韵慈本身就是大小姐脾气,平时千人宠万人护,能让她多留心也就是因为这人在谢司珩身边出现过,坐在同一个饭桌的想必关系不会差。 她一向是谢司珩脑,碰上什么跟他有关的是不会放过的。 但是也没有想过会被人下脸色,试问谁知道了她是盛韵慈不让她三分,趋之若鹜跟她结交的就更加数不胜数了。 她以为是姜梨不清楚她的身份,所以也没有让开,双手抱胸,穿着高跟鞋与姜梨齐平傲娇地看向她:“你知道我是谁吗?” 姜梨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遍,然后又抬起头,目光中隐隐不削:“幼稚。” 盛韵慈像是没有听懂她的话,微微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无聊。”姜梨说完这句,绕过她往空中花园走。 盛韵慈不可置信地三两步上去拦住了她:“谁给你的勇气,敢这么跟我说话?!” 她不说这种话还好,说出来姜梨就更加冷笑了:“无脑。” 连续三个词,盛韵慈的大小姐脾气是彻底被惹起来了,她伸了手就要去拽姜梨的衣服。 姜梨虽然受了伤,但是反应速度却比盛韵慈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要快的多,她一个闪身躲过了,右手抬起在盛韵慈面前打了个响指,举动有些轻浮:“不要碰我。” 一字一顿,谅谁都能听出里面的冷淡疏离。 “你是不是觉得在珩哥哥旁边吃过一顿饭就了不起了,看不起我?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再次往姜梨身上一抓,虽然姜梨再次躲过了,但是她做了指甲的指尖长长的,堪堪划过姜梨的病服,在她的胸前划了一道。 很疼。 伤口被撕开一样的疼。 里面肯定又流血了。 姜梨眼底升起了戾气,一把抓过盛韵慈的手,将她甩在了墙上,用手肘狠狠抵住了她的喉咙,逼近,浅色的眸子里铺天盖地的全是躁意:“我说过的,别碰我。” 平铺直叙。 盛韵慈突然有点害怕,望进她的眼底,只觉得有一股森森的冷意,她甚至毫不怀疑身前这个女孩会一拳朝她的脸揍过来。 她闭了闭眼,梗着脖子有些害怕:“我警告你,你别乱来啊。” 虽然她一贯是趾高气扬的大小姐做派,但是除了谢司珩也没有人敢对她冷眼相待,现在遇见个姜梨,不知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本身就这么刚,莫名其妙就怂了。 姜梨看了她半晌,放了手,空中小花园去不了了,淡蓝色的病号服上已经渗出了血迹。 盛韵慈身子软了软,伸手扶住身后的墙,却突然间张嘴喊人:“来人啊,救命啊!” 姜梨刚想转身的脚步一顿。 盛韵慈又喊了一声:“来人啊,打人了!” 她喊完,边朝外面走廊跑了几步,到了视野开阔区,转而又换上了一副挑衅的模样看向姜梨,双手抱胸好不得意,眼神里就写了你惹了本小姐就要付出代价。 姜梨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不顾胸前在渗血的伤口,快步上前扭过了盛韵慈的手臂,拽着她,重新甩向乐墙壁,这次她双手并用,将盛韵慈的两只手放在一起握住,固定在她的头顶。 已经有护士闻声而来,看清了面前的状况,微微震惊。 5楼的病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她们完全不敢擅作主张处理。 正在这时,519病房的门也被打开,出来一个戴着墨镜西装加身的男人,朝着这边快步走来。 盛韵慈因为被姜梨牵制住,从而发挥了她最大的嗓门:“你们还不快过来救我,看见没有,光天化日之下她就要动武,快替我报警啊!!!” 姜梨的回应是直接掐上她的脖子,她有时候被激怒了言行就会有些偏激,力气也会不受控制的加大。 盛韵慈的脖子被她勒出了一道痕,细白的脖子被她攥的有些发红。 “姜小姐,姜小姐你听我说,你冷静一点好不好,盛小姐她都快喘不过气了。”昨晚替姜梨包扎伤口的护士急急出口。 那个戴墨镜的男人也已经走上前,他伸手就要对姜梨下手。 姜梨钳着盛韵慈躲开他的触碰,警告似的加重了一点力道,冷冷地看向他:“我不想打人,但是你要是动手,我不保证我捏不断她的脖子。” 双手被抓住的盛韵慈几乎动弹不得,但是呼吸还算顺畅,她总算知道怕了,微微惊恐:“你到底想干什么啊,神经......唔——病......啊!” “你再喊一句,我就在你漂亮的脖子上留一道疤。” 姜梨其实脑子里一直有一道声音在告诉她要停下来,做事情不能太偏激,更难听的话都有,她没有必要斤斤计较。 可是另外却有一道声音在说:要让她长长教训,凭什么她说话可以肆无忌惮不过头脑还要对她包容。 两相矛盾之下,她只觉得那道从心底升起来的烦躁越来越重,越来越不受控制。 “阿吉,你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她啊,没看到本小姐都要被她捏死了么?”盛韵慈大大的眼睛看向戴眼镜的保镖:“爷爷呢,让他来救我,他的宝贝孙女都快被人掐死了!” 第159章 盛家 可能是真的没有见过这个阵仗,盛韵慈肉眼可见的眼眶迅速红了,看着就快要哭出来。 姜梨也比她好不到哪去,她的眼眶四周一片绯红,浅淡的眸子里戾气逼人,但是她不是要哭,只是情绪到了一定的点,这是她发怒的前兆。 “怎么回事?” 身后传来一道威严苍老的声音。 盛韵慈立刻大哭起来:“爷爷!快救我,这个人是个疯子,她想要掐死我呜呜呜......” 姜梨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她看着盛韵慈因为看见身后的人迅速留下的眼泪,从她白皙的脸庞迅速流到下巴,刁蛮任性的大小姐此刻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身后撑着拐杖的老人在一个护工的搀扶下渐渐走上前。 可以听见的很苍老的步伐,走的不大稳当,混带着拐杖拄地的哒哒声。 过了几十秒,脚步声终于停在她身后。 老人威严的声音再次传来:“究竟怎么回事?” 说完了,还带着两声清咳。 姜梨前世见过盛怀瑾几面,但是他的面容大致是模糊的,因为她对他的记忆一直都是严肃。 不像邱老的和蔼,他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但是她知道,盛怀瑾远不止不苟言笑这么简单,这人古板迂腐,是个难相与的人。 难得的却是对盛韵慈宠爱异常,纵容无度。 姜梨不想回头,却也不打算放手:“她得跟我道歉。” 或许是盛怀瑾在这里,盛韵慈的腰杆一下就硬了,下巴的泪滴还没有干,她已经轻蔑地一笑:“想让我道歉,没门儿,我又不像某些人动手动脚地打人。” 似乎是为了印证姜梨对盛怀瑾的评价,他拐杖往地上一拄,也冷笑道:“我们老盛家,还从来没有被人威胁道歉过。”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一家人似的。 “今天无论你放不放手,这个事我们老盛家都得追究追究了,小女娃,怪只怪你太年轻。” 不需要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样一味的相互,姜梨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还真有些嫉妒。 突然就觉得挺没有意思的,她松了钳住盛韵慈的手,叹笑一声:“随便你。” 虽然也不看盛怀瑾一眼,绕过他想直接回病房。 她跟盛韵慈一分开,护士才发现她胸前的一片鲜红,惊讶道:“姜小姐——你的伤......” 盛怀瑾朝保镖使了个颜色,那个戴墨镜的男人便上前两步钳住了姜梨的胳膊。 令人意外的是姜梨这次没有挣扎。 盛韵慈碰了碰刚刚被姜梨掐红的脖子,一把扑到盛怀瑾身上,对姜梨又怕又有恨:“我说过你会后悔的,这件事我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别以为你在我爷爷面前认怂这事就能算了!” 姜梨低着头没说话,她的左胸口还是一片血迹。 给她包扎伤口的护士姓许,虽然没有明白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和转折,但是医者仁心,看着姜梨被人抓住低着头看着有些像是害怕的模样,忍不住要出来说话:“盛先生,盛小姐,姜小姐身上还带着伤,你们看能不能先让我给她包扎一下?” “不行!你没有看我也受伤了吗?她这是自作自受,我这个才是正经的受到了人生攻击,你们医院的安保能力就这种水平的话我都不放心把我爷爷放在你们这,限你们一分钟之内赶紧报警!” 说完了,又向着盛怀瑾撒娇:“爷爷,我的脖子会不会留下疤,你赶快替我做主,替我报仇啊。” 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淡淡的红痕,除此之外保养得当的皮肤细细嫩嫩的,就连扎着的公主头发型都没有乱。 可是听在耳朵里,俨然是一副受了巨大伤害的模样。 “就在这等着,这事警察接了手,我们盛家就不管了。” 盛怀瑾言之凿凿,伸手在盛韵慈的手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抚,目光扫过姜梨的时候却是微凉的,带着盛气凌人的气势。 姜梨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胸前的伤口也有不管不顾的意思,低着头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小许护士却是有点震惊,等警察接手? 盛家都出了面,警察见了盛怀瑾这事还能善了? 谁不知道这b城的官道盛家占了几成势力,他这摆明就是要给盛韵慈讨个公道。 公道? 这事的起因只有姜梨跟盛韵慈两个小姐知道,姜小姐看着也不是个多事的人,真要追究还不知道是谁的错呢。 只是姜小姐动了手。 若只是两位小姐吵架拌嘴还好说,但是这事姜小姐动了手,怎么也会变成无理的一方,谢先生又不在...... 谢先生,对! 小许护士避开了众人,掏出了手机。 既然这事盛家的家长都插了手,那姜小姐总也没有白白被人捏着的道理。 “盛先生。” 姜梨这时却抬起头来,看向了盛怀瑾。 盛怀瑾这样身份的人,平常当然是不屑打量这样一个小女娃,但是现在不知什么原因,他竟然无法忽视这句话。 明明是极其浅淡的一句话,说的人漫不经心,全然没有小小年纪的轻浮,令他微微侧目,待到看清了姜梨的绒容貌,他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姜梨却是定定地看着他,冷了声:“你们盛家,是打算仗势欺人是吗?” “哼。”盛怀瑾的眼睛还定在她的脸上,尤其看着姜梨那双浅色的眸子,说话却不是很客气:“我有这个势,难不成还放任着我孙女被你们这些不知老小的人欺负了去?” 盛韵慈在旁边猛点头。 姜梨看了他半晌,转开了眼睛,喟叹:“世风日下。” 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将人激恼了。 面前的老人脸上微微带了丝苍白,看到出来还是在病中。 听了这话,他微微冷笑:“你倒是个胆大的,年轻人有血性是好事,但是得分人。。” 他应该是铁了心要跟姜梨计较了,凌厉的眸子没有半分好商量的姿态。 墨镜男挂了电话,低声跟盛怀瑾报备了什么。 盛怀瑾的目光还看向姜梨,确切的说是盯着她的那双眼睛。 第160章 计较 盛怀瑾的目光还看向姜梨,确切的说是盯着她的那双眼睛。 “我一向不怕势力,可能骨子里带了些基因里的不服输。”姜梨轻描淡写道,凉薄地看着他。 盛怀瑾看得久了,不自觉往前挪了两步,冲着姜梨眨了一下的眼睛微微伸出手。 这是一个极其不礼貌的行为,甚至可以说是冒犯,微微苍老带了皱纹甚至长了老年斑的手,在即将触碰到姜梨眼睛的那一刻,顿在了半空。 可能是盛怀瑾的动作太过匪夷所思,在场的几个人都紧盯着他伸出去的手,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后方的直升电梯打开,从里面出来的两个人。 只有姜梨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房宿毫不在意盛怀瑾的动作,又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只是余光里看见从盛怀瑾身后走出来的人时,原本清冷微燥的眼睛里升起了一抹亮色。 直到盛怀瑾的手顿在离姜梨的睫毛只有两三厘米之远时,挽上那只突然多出来的手。 腕骨纤长,指骨明朗,公子如玉。 苍劲有力的手抓住盛怀瑾的,生生将他的动作逼停了。 盛怀瑾回头,严肃的面容因为看见来人有一丝松动。 盛韵慈更是直接发挥了她脑残粉的本性,眼睛里都是星星:“珩哥哥!” 谢司珩一贯没有表情的脸此刻比平常还要冷肃上两分,他看清了姜梨胸前已经被染红的病服,眸子里更是窜起一簇火。 他向前一步,放开了盛怀瑾的手,但是一步动作间已经将姜梨掩在他的身后,肃清的面容不带情绪,说出的话也不带情绪:“盛老。” 小许护士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提起一口气,谢先生她接触的不多,人也低调,她不知道他能不能跟盛老抗衡一二。 但是在气场上是完胜的。 举手投足建带着强大的自信和浑然天成的领导力,让人想不信服都难,年纪虽轻,可是处事的行风却稳得很。 她又看向姜梨,刚才竖起了毛像只小狐狸一样的女孩子此时安安静静地在窝在谢司珩身后,不见刚才张牙舞爪的样子,顺毛的像只猫。 盛怀瑾仿佛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脸上有些挂不住,但是一瞬间就换了副表情:“谢司珩,你怎么在这儿?” 盛家跟谢家素来没有什么交集,若说交集,那应该就是盛韵慈对谢司珩死缠烂打的那档子事,好多年,在b城上流圈子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几乎无人不知。 自己家的孙女,整天没脸没皮地跟在人家身后跑,关键是谢司珩连个正眼都没有看过她,外面的人传的不好听的多了去了,盛怀瑾当然知道一些,所以见着谢司珩的时候脸色都是不大好看的。 可是盛韵慈不一样,一旦遇到谢司珩,她那点礼仪教养就扔狗肚里了,完全顾不上,眼里就剩谢司珩。 这时候谢司珩出现在这,此前还有一个拦住她爷爷的动作,这些只要不是瞎的就能看出来。 而且之前她撞见的尚品轩那次,姜梨也是跟谢司珩在一块儿的。 她刚刚被姜梨惹恼了,这些也就没顾上,光想着怎么把受的气从姜梨身上讨回来了。 她突然,有点慌。 “盛老先生,不知道我们家小姐怎么得罪您了,您多担待担待。”谢司珩明显不太想攀谈,顾枫就挡在了他身前。 “小姐?!”盛韵慈的反应几乎是下意识的。 虽然震惊,但是盛怀瑾却没有喜形于色,他放在拐杖上的手摩搓了两下,饶有兴致地看向谢司珩:“这小丫头,是你家的?” 没有看顾枫,他是直接问的谢司珩。 盛怀瑾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脾气臭,眼界之高,除了他极其信任的下人,其他的一概不分丝毫眼神。 脾气硬,态度狂。 顾枫也不大在意,微微退开,守在了姜梨身侧,使了个眼神让小许护士去拿医药箱过来先给姜梨包扎。 小许护士像是得了特赦令一般小跑着走开了。 “是。”谢司珩的回答简短明了,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你家什么时候多了个小丫头?一个沈慕溪就够狗皮膏药的了!”盛韵慈忍不住嚷嚷起来,被盛怀瑾瞪了一眼又气呼呼地压了压脾气。 谢司珩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性子,但是立场分明:“盛小姐未免管的太多。” 当着盛怀瑾的面他就这样下盛韵慈的脸,可谓是半点面子都不留了,盛怀瑾也跟着微微冷了脸。 “珩哥哥——”盛韵慈一脸又是受伤又是不甘心的模样,随即指了指在场的护士和保镖,把气都撒在了他们身上:“你们都给我走开,在这看本小姐笑话呢?” 等人都走了,盛怀瑾才微微冷笑起来:“谢司珩,你还年轻,做事情不懂的留余地,我们现在没有合作不代表将来没有求人的时候,你这样下我盛家的面子,可是半点不给日后留机会。” 谢司珩的表情没有不耐也没有冷嘲:“盛老说的是,可没发生的,我一向不担忧太多。” 盛韵慈一张脸白成了脸谱,狠狠地咬紧牙。 这要是换成别的任何一个男人她得非得找人打的爹妈都不认识,告诉他什么叫得罪了盛家的大小姐,可是现在面前的人是谢司珩,撇开她稀罕人家不说,就算单单是谢司珩那个人往那一站,借她是个胆子她也不敢。 加上她现在貌似还得罪了姜梨,姜梨又是他‘家’的。 见鬼了,一定是她这阵子缠人缠的不够紧,连他家什么时候多了个小丫头都不知道。 她干什么了? 哦,光顾着跟沈慕溪斗去了。 她一直把沈慕溪当假想敌来着,所以见天的找她的不痛快。 但是今天这事,起因可能是因为她,受伤害的却也是她,她觉得有必要在谢司珩面前自我澄清一番:“珩哥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看看我的脖子,都是被她掐的。” 幸好她脖子上的一圈红痕还未消,可以留下当证据。 盛怀瑾对于她这样低三下四的口气是恨铁不成钢的,但是如今膝下就这一个孙女,也舍不得多加责怪,只冷哼一声,将头转到了别处。 第161章 故意 盛怀瑾对于她这样低三下四的口气是恨铁不成钢的,但是如今膝下就这一个孙女,也舍不得多加责怪,只冷哼一声,将头转到了别处。 谢司珩的目光微微掠过盛韵慈细小的脖子,而后转身问身后一直没有出声的人:“你弄的?” 姜梨老实地点头:“我掐的。” 承认的还挺利索。 顾枫微微扶额,他在琢磨着要不要给姜小姐请个心理辅导师,不然总打架也不好。 盛韵慈听见这一句很是得意,当然她也不怕姜梨不承认,这个走廊里的监控分分钟调出来画面都清晰的很。 但是也没有想到姜梨连否认一句都没有。 “伤口呢?”谢司珩言简意赅。 姜梨却知道他问的是什么,配合道:“争执间她抓的,后来我抓她动作大,就加重了。” 小许护士已经拿了药箱过来,站在旁边不敢动。 谢司珩看了她一眼:“先包扎。” 姜梨依言转身就走,大有撒手不管的姿态,轻轻松松地掠过盛怀瑾进了病房,却是一个眼神都没有留了。 盛韵慈急的指着她就开口:“你你你——”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扇房门在她面前关上了,不带一丝拖泥带水。 谢司珩回过头来:“事情我清楚了,该怎么走,盛老您拿主意,我让律师配合。” 这这这—— 什么意思?! 盛怀瑾将目光从姜梨身上收回来,这下却也再绷不住脾气,直接朝谢司珩蹙了眉头:“你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 以谢司珩的名义出动了律师跟盛家对上,以后这个关系就真的不用再做了,b城的消息流通的有多快,谢家跟盛家相当于就是兵戎相见,撕破脸皮。 原因就是因为家里的两个小辈吵架打架? 说出去脸都不用要了! 但是谢司珩又不在乎这个脸面,他行事的风格一向只走自己认定的,流言蜚语对他来说没有影响,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盛韵慈对他那几乎死缠烂打的招式他连回应都没有的原因。 因为不屑。 谢司珩骨子里是个极其清高的人,能不与之为敌的时候可以安然处之,可是一旦碰上逆鳞了,他的决绝又会冷漠地令人害怕。 谢司珩淡漠地提了提嘴角,对一个长辈应有的礼数他也不缺:“盛老大有不追究不罢休的意思,唯恐委屈了盛小姐,商某配合就是。” 一番话滴水不漏,却是将因为这种小事非要追究的帽子扣在了盛怀瑾的头上。 盛怀瑾本来就在病中,这句话一听哪还稳得住,喘了几口粗气,全靠盛韵慈扶着,他伸手指了指谢司珩:“你——好得很,比你爷爷还要厉害上几分!” 这个皮球提到这里,盛怀瑾是计较就失了度量,不计较又咽不下这口气,他的将军被谢司珩将的死死的。 谢司珩微微欠身,给他让出了一条道来:“盛老过誉了。” 原本对峙的如火如荼的场面,谢司珩三言两语间已经占了上风,虽然全然是但凭盛怀瑾做主的态度,他的立场却很明确:没有揽错,也不惧怕硬杠。 顾枫一向知道自家先生出手没有失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埋了头提了提嘴角。 盛怀瑾一甩衣袖,半扶半靠着盛韵慈回病房,脸色很是难看。 盛韵慈脑子到底转的不够快,拉着他的病服衣袖神色戚戚:“爷爷,这是什么意思?” 盛怀瑾却没有回答她,回了病房,将门重新关上了,他坐在床边重重地喘了几口气,这才指着盛韵慈骂出口:“你说你,是不是把我们盛家的脸都丢光了?!” 盛韵慈本来因为谢司珩插手就有些委屈了,现在素来腾来她的爷爷又假言令色,她顿时就闹将开了:“我怎么了啊,又不是我主动惹得事,您看看我的脖子都红了!” “你整天没脸没皮的,外面的人都怎么说你,说我们盛家,你心里没点数?要不是因为这个,谢司珩还敢跟我大小声?!” 盛韵慈被他吼的眼泪挂了两行,抽抽噎噎:“他什么时候对您大小声了,他说话从来没有大小声,而且说的都挺有道理的,而且以前奶奶就告诉我,遇到喜欢的人要勇敢,那我勇敢了,您又不待见我,我到底听奶奶的还是听您的!” 盛怀瑾直接被她这几句话气得上了呼吸机。 盛韵慈手忙脚乱在旁边看着护工给他罩上了口罩,这声泪俱下的开始害怕:“爷爷,是我混,您可别有事啊。” 缓了好大一会儿,盛怀瑾才重新睁开了眼睛,见盛韵慈困得梨花带雨又有些不忍了,脑子里浮现另外一张年轻的,梨花带雨的脸,浅色的眸子因为被泪水罩住,漂亮的像琉璃,与刚才的一双眼睛重合。 他伸出手拍了拍盛韵慈的手背,有些苦口婆心:“小慈,你跟谢司珩没有结果的,早点收了心。” “为什么?我就喜欢他一个。”盛韵慈泪眼婆娑。 “唉——”盛怀瑾叹了口气,却是不再说话了。 姜梨换了一件干净的病服,跟小许护士道了谢,这才想起来问她:“我小叔叔是你联系的?” 小许护士摇摇头:“我电话打给顾先生的时候他们就在楼下了,不然哪里来的这么快。伤口要好好养着,我不是开玩笑,真的不能再裂开了。” 小许护士拎了药箱出去,谢司珩才进来。 姜梨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说。”谢司珩明显没有什么耐心,目光凉凉。 姜梨刚才面对盛韵慈时的躁意已经褪的一干二净,她的手攒在衣袖里微微抠了抠,只剩心虚了。 “我不是故意跟盛韵慈对上的。” “嗯,你是有意的。” 谢司珩说的话是肯定句。 “......”姜梨心想谢司珩是成精了。 她确实是有意的,但是一开始她确实没有想过会碰上盛韵慈,也没有想到会起争执。 她有意的事情是激怒盛怀瑾。 其实那种状况下,她有很多方式可以解决这个麻烦,稍微服软道个歉,或者不把盛韵慈掐的那么死引来盛怀瑾,这件事就完全没有闹到刚才那种地步的必要。 第162章 少时 其实那种状况下,她有很多方式可以解决这个麻烦,稍微服软道个歉,或者不把盛韵慈掐的那么死引来盛怀瑾,这件事就完全没有闹到刚才那种地步的必要。 为什么这样做? 姜梨自己也说不清楚。 盛韵慈除了娇蛮任性一点,大小姐的脾气臭一点,目中无人的姿态高了一点,也没有其他过分的地方。 而且这些毛病本来就是世家小姐的通病。 她实在没有必要跟她计较。 可是她还是怼上了,不光这样,就连盛怀瑾也惊动上了。 说起来她对盛怀瑾确实没有什么映像,前世的时候她就知道盛怀瑾是个脾气臭的,她那时候辗转很多年没有回盛家,抛开宋筱,很大一部分的原因还是因为盛怀瑾跟母亲之间的矛盾。 她知道小一辈的人不该掺和上一辈的恩怨,可是她也不可能对于盛怀瑾对妈妈十几年的不闻不问释怀。 刘管家说盛怀瑾现在要接回她。 大概是盛家如今子嗣绵薄,他才想起来还有个被他逐出家门的女儿吧。 这样的盛家,她是不屑回去的。 姜闵山到死都没有想过要把她托回盛家,反而是商伯伯早就交代过谢司珩,如果姜闵山有一天不在了,免去姜梨的孤苦无依,希望谢家能给姜梨一个容身之所。 前世的时候迫于某些方面的压力,她很早就独立出去,一直是住校生活,那时候都没有想过要回盛家。 现在,她抬头看了看谢司珩,吸吸鼻子,有些委屈:“小叔叔,你知不知道,我妈妈姓盛。” 谢司珩不知道。 姜闵山与父亲是相交挚友,他见过姜闵山一面,也在很小的时候就听父亲提过,在隔着好几个城的南方,姜闵山有个长得精致的跟瓷娃娃一样的女儿。 他那个时候对于像瓷娃娃这样的物种没有任何好感,瓷娃娃,那是女娃娃才喜欢的东西。 后面很多年,他完全忘记了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直到父亲去世之后。 他是惨死,谢司珩那时候也才刚接手了商氏,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刻,即使这样,他搜寻了好几个月也没有找到父亲的消息。 后面就有了靳衍挑衅一般的一张照片。 他搜寻了一年多也没能找出靳衍,最后空隙间想起姜闵山,和他留下的一个女儿。 可能觉得亏欠,父亲即使死了他也没能做什么。 那就替他照顾好友的女儿,就当是换一点心理安慰吧。 他没有特意去挖姜梨的身世,无非就是个失孤的女孩。 但是刚才她面对盛怀瑾时的态度,再看盛怀瑾对她的态度,他隐隐也是起了疑的,只是没有想到里面还有这层缘由。 “盛蔓瑾是你母亲?”这样串联起来,姜梨的反应就不奇怪了。 这回轮到姜梨惊讶了:“你知道我妈妈?” 谢司珩在沙发上坐下来,抬眸打量了两眼姜梨,好一会儿点头:“盛老夫人和你母亲。刚才盛怀瑾那翻打量,我没猜错的话,你的眼睛跟你祖母长得很像。” 姜梨碰了碰自己的眼睛。 是的,她见过妈妈抽屉里祖母的照片,她这双浅色的瞳仁完全隔代遗传了她。 这也是她刚才为什么不避开盛怀瑾的视线要跟他对视的理由,盛怀瑾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宠爱祖母却是出了名的,后来跟母亲关系破裂,祖母病了几年就去世了。 她现在觉得缘分是件很奇妙的事情,譬如,她在照片上见过的祖母,未出嫁之前的妈妈,谢司珩是见过的。 跟她隔了一些年头,见过她怀念的人。 “我祖母,是不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 谢司珩似乎是回忆了一下,下颌线被窗户的光洒下了一层阴影,明明媚媚的有几许情深:“匆匆一面,未览全貌。” “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骗我。”姜梨不满意这个回答。 她看过照片上的祖母,虽然已经年迈,可是看得出来年轻时候是个玲珑的女子,鹤发童颜间都隐隐藏着几分大户人家小姐的修养恬静。 谢司珩顿了一会。 虽然只是匆匆一面,可是确实是个不可多见的温柔似水的老人,不但温柔,还是个美人。 跟在她身边的盛蔓瑾可能继承了她的容貌和盛怀瑾的脾气,略微的张扬,看人时三分桀骜。 她那时年轻,因着盛家的身份在b城里也是极负盛名,是众多世家公子趋之若鹜的对象。 他还记得那年只有八岁,盛蔓瑾走过他的身边又返了回来。 他一向是生人勿进的性子,可是盛蔓瑾仿似没有看到他的疏离,伸手抓了一把他的脸,笑着说:“你就是谢家那个小娃娃,果然长得很俊呀。” 他那时什么情绪现在已经想不起来。 甚至如果姜梨没有说出盛蔓瑾这个名字,他也已经想不起人生中第一次被人打趣的场景。 更想不到多年之后,他会将那个人的女儿养在身边。 他看姜梨看的久了,倒是能在她脸上找出盛蔓瑾的影子。 盛蔓瑾跟盛怀瑾闹得不愉快,后来断绝了关系盛怀瑾就听不得别人提这个名字,于是年岁越久,b城里关于盛蔓瑾这个人的消息就越来越少了。 可是知道的人大概都记得,盛蔓瑾惊艳绝绝的一张脸,像是从漫画里刻画出来的五官,小而挺翘的鼻子,一双眼睛尤其有神。 只是瞳孔像成了盛怀瑾的黑色。 “你不打算跟盛怀瑾相认?”谢司珩定定地看向姜梨,不着痕迹的转开了话题。 姜梨也不在意,她烦躁的时候就喜欢撸头发,一把抓了额前的碎发,有点儿不知所措:“我不知道。” 母亲到离世之前都没有跟她说过盛怀瑾的不是,只告诉她还有个祖父在b城,只是很多年不来往了。 言辞之间,姜梨半猜半就地觉得这两父女之前一定发生过什么,但既然母亲没有表明过想回去,她也就没有想过要认回盛家。 而且,前世的时候经历过,知道盛怀瑾是什么样的人,她就更加没有想过要回去了。 第163章 温情 但是盛怀瑾现在确实在找她,撇开刘管家跟宋筱那一说,血缘亲情,没有躲避的道理。 “小叔叔,我告诉你这个,你会赶我走吗?” 回不回去姜梨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当下不是她回去的时候,她还有一些事要做。 上一世因为盛家在宋筱身上摔得跟头,这一世她要把债算回来,即使要回去也不是现在。 等到事情解决之后...... 她又选了一条新的路,等到事情解决之后是什么时候? 解决不了又该怎么办? 重活一世,前面等着她的是不同的迷茫。 她有些迷茫跟兴奋,但是更多的是害怕。 谢司珩的回答平铺直叙:“我收留你的时候你是姜闵山的女儿,现在还是姜闵山的女儿。” 姜梨望进他的眼睛里,里面有谢司珩一贯的漫不经心。 可是她知道他这句话不是随口说说的。 他是在告诉她,无论她是谁,只要她还是姜闵山的女儿,他就不会赶她走。 姜梨下了床,两步走到谢司珩身边,蹲下身仰头看他,有些倔强:“你说的,不能反悔。” 谢司珩很少看到姜梨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她并不是个容易展现脆弱的人。 有两次她蹲在幼儿门口双眼无神望向街角的时候会让他觉得她像是同样在等家长来接的小朋友,等着人将她领回家去。 那两次他其实没有什么情绪,可能是不熟,他一贯不是个情绪起伏很大的人,看过了就忘了。 可是现在蹲在他面前的姜梨,浅色的眸子直望向他时,里面隐隐带着的期待却让他怔忪了片刻。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别人的依靠,仿似你只要伸出一只手就能给她全世界最好的东西。 他也真的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放在她面前被她立刻握住了。 讨厌触碰的谢司珩莫名对于那股冷冰冰的触感很习惯,他微微软了语气:“起来。” “哦。”姜梨拽着他的手起来,动作太大牵动伤口嘶了一声。 谢司珩刚缓和一点的脸色又冷下来:“去床上躺好。” 姜梨摇摇头:“小叔叔,下周末放假,我能不能回趟梨川?” 梨川是姜梨来的地方。 但是加上上一世,她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回去过那里了,她想起来想去给姜闵山和盛蔓瑾扫扫墓。 “做什么?”在谢司珩眼里,她不过离开梨川几个月而已。 姜梨望着他,喜笑颜开:“告诉我爸妈你把我照顾的很好。” 谢司珩目光瞥过她脖子上的伤口。 姜梨心虚地摸了摸:“我恢复能力很好的,估计过几天就结痂愈合了。” 她要去谢司珩也不会拦着,但是他有要求:“寒假。” “寒假才给去?”姜梨立马低头数了数日子,一个手数不过来,还有好多日子。 行吧。 她也不急在一时。 谢司珩却看向了她的手臂:“当时伤口怎么处理的?” 他暮地一问,姜梨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然后才想到他问的是手臂上的枪伤:“狐狸帮我了,上了药包扎了绷带。” 她说的轻巧。 谢司珩却突然有些生气了:“你是真不怕死。” 姜梨莫名其妙:“我怕啊,昨晚在水里的时候我就怕死了,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太难受了。” 姜梨不怎么怕疼,可是她真实的害怕窒息感。 枪伤她可以自己处理,但是像溺水这种东西,即使她学过游泳,再来一次也依然会因为窒息感丧失自救反应。 正说着话,顾枫推门进来,手上提着个保温桶。 “姜小姐,午餐喝粥哦。” 姜梨实在忍不住问了句:“没有肉吗,不能给个鸡腿吗,虽然受了伤,可是我的胃没坏呀!” 顾枫憋着笑给她把粥盛出来,看了一眼谢司珩。 谢司珩:“不能。” 决绝又冷漠。 “......”姜梨深刻怀疑谢司珩是不是因为她亲了他那一口蓄意报复。 盛好了粥,顾枫才对依旧坐在沙发上的谢司珩道:“先生,我们该出发了。” 谢司珩站起来,看了一眼小口喝粥的姜梨,对方正皱着眉头把粥里的姜丝挑出来。 “不许挑食。” 姜梨懵:“啊?” 挑食也要管? 谢司珩似乎是觉得自己实在婆妈了一点,神色冷下来,不说话了。 顾枫好笑地上前解围:“姜丝去风,小姐在水里受了凉,应该吃一点。这两天先生在国外出差,临走还不忘赶着过来见你一趟呢,这会儿有点着急赶飞机,我安排了另外的助理照顾你,这两天姜小姐将就一下,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 姜梨这才有空想谢司珩为什么会在这个点出现在医院,原来是因为要出差,临走来见她一面。 她感动于谢司珩的周到,昨晚还还被她气得甩手离开,今天却还是不忘来看她。 哎哎,有点心怀愧疚。 “小叔叔,你那天泡了水,自己记得照顾自己。”谢司珩以前也出过差,但是她都不觉得有什么。 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几墙之隔的盛怀瑾,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矫情,有点不想很长时间见不着他。 她眼里的情绪顾枫看的分明,尔后又镇定地将脸转开了。 虽然还没有消化那天晚上看见的那一幕,但是有些事他也不能多管,这当口,总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对。 “好好呆着。”谢司珩没有看她,只交代了这一句。 但是他的四个字里面可谓是拿隐藏了不少警告,不仅是让她不要乱动,更是提醒她不要随便招惹是非。 “我又不是主动惹事的人。”姜梨微微不满,但是病房这个地方,一天到晚见不着几个人,吃的也是清汤寡水,她是有点呆不住就是了。 等谢司珩跟顾枫走了,她喝完了那碗粥就找了小许护士,将自己想出院的心愿委婉地告知了小许护士。 结果小许护士当着她的面拨通了顾枫的电话。 说了两句之后她被叫到电话跟前,里面传来谢司珩漫不经心的问话:“想出院?” 他这个语句,不是威胁是什么。 第164章 吃肉 姜梨对小许护士的叛变行为深恶痛绝,合着这年头给钱的才是大佬,她这样的就只能屈服了:“没有,我不想。” “很好。”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 姜梨长叹一口气,在小许护士含笑关怀的眼神下拖着沉重的步子往病房走。 但是她的房门口站着一个人。 姜梨脚步停住,看着面前双手抱胸的盛韵慈,等她开口。 盛韵慈两只眼睛还有些微红,但是脸上傲慢的神情还是像只白天鹅:“你说,你跟珩哥哥到底是什么关系?” “好奇?”姜梨淡淡地问。 “废话!不然我问你干什么,吃饱了闲着没事干吗?我跟你说,我都已经不追究刚刚的事情了,你最好好好跟我说话。” 她的脸红扑扑的,似乎很有些不甘心。 姜梨轻哦了一声,抬手开房门,留下一句:“等你什么时候真的学会了好好说话再来找我。” 被当着面关上门,盛韵慈气得跺脚,拳头一下打在门上,面上全是恼意:“我跟你说,你不说我也会去查,总之你不许缠着珩哥哥,听见没有?!” 姜梨冷笑一声。 但是笑过之后她也有丝犹疑,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门外那个再怎么跋扈,骨子里有四分之一跟她同样的血缘。 看样子盛韵慈也确实对谢司珩情根深种。 这该死的情敌关系。 所有扯上谢司珩的事情她都不能用理智来思考,而且本身对盛韵慈就有点说不上来的情绪。 她养在盛怀瑾膝下,刁蛮任性恰好是她受尽宠爱的证明,她刚才的嫉妒情绪也不是平白无故的。 如果有一个爷爷也疼她入骨,任性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终究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 谢司珩出差两天,顾枫安排的另一个小助理勤勤恳恳地给姜梨送了两天粥,谢司珩回来的那天姜梨终于被允许出院修养,只待过些日子回来拆线。 恰巧从机场到医院顺路,顾枫让司机把车开到了医院,自己上去给姜梨办手续,然后带了人下来。 姜梨坐进车里的时候谢司珩闻到一股消毒水味,她身上那股沐浴露味道没有飘过来,他一时没有习惯,侧过脸去,看见的是一张瘦出了尖下巴的脸。 除了气色不错之外,全身上下让人一言难尽。 谁成想下巴尖尖的本人见了他,就像见了猎物的狼崽,扑上来抱住他的胳膊,眼里冒着绿光:“小叔叔,我想吃肉嗷嗷嗷嗷嗷。” 顾枫已经忍不住笑开:“可以吃肉了,我刚刚问了小许护士,姜小姐这两天乖得很,伤口恢复的不错。” “本来也可以吃肉,是你们不给。”姜梨嘟嘟囔囔的,无限怨念。 “我的错,交代的皎月的私厨是给病人的,那边就给准备的清淡了一点。”顾枫一边上安全带一边止不住的笑。 开车的司机却频频将视线望向后视镜,脸上惊恐的表情很明显,他不常给谢司珩开车,他用惯的人就是顾枫,不是不得已不喜欢跟陌生人呆在一个空间。 今天是因为跟顾枫出差回来,需要人开车接送。 司机没有见过姜梨,所以对于谢司珩能接受有人挂在他手臂上这种行为可以说是震惊。 谢司珩发现自己又升起那种想要捏她脸的冲动,即使她脸上没有二两肉,但是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他觉得有些生动。 手伸出去,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脸,往外带了带,等到姜梨的眉头皱起来他才放开,拍小狗似的拍了拍她软趴趴的头发,压得发丝跑进了姜梨的眼睛:“好。” 他的意思是可以给肉吃了。 这一番蹂躏下姜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给他摇摇尾巴。 将人送回了别墅,司机掉头离开,继续送顾枫。 比起谢司珩来顾枫显然好说话太多了,司机没有忍住,问了一句:“顾特助,谢总他,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太太,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顾枫一愣,半晌后才严肃道:“别胡说,那是我们家小姐。” 司机就更震惊了,什么时候多了个外姓的小姐?还是住在谢家的小姐。 看上去两人的关系还略显亲近,但是瞥见顾枫的脸色,他也不敢再问了。 “这种话不能胡说,尤其是在外面。”顾枫又加了一句。 “是。”不明所以但是只能照做。 姜梨又一次踩点到教室的时候,已经习惯了所有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了。 经过秦秀安的那件事,班里的同学对她的态度又变了一遭。 宋筱也因为当时不管有意还是无意没有帮姜梨说话,在那天被指出来之后班上的人明显对她还是有些情绪的。 大概是被激发了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心理,觉得宋筱那天不管有没有听到方雨说的那句话,都不应该那样说姜梨。 如果单单说没有听到也就算了,可是她的意思明显是在偏帮方雨的。 这样就让人不能忍了。 更何况就连陈子晋都站出来说听到了,陈子晋一向不是个无中生有的人,那说谎的人就可想而知是谁了。 再结合前面姜梨宋筱两个人之间的一些不愉快,更多的人就相信这是宋筱故意的行为,这样一来,宋筱斤斤计较的罪名就坐实了。 所以这几天上学大家就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几乎将她当成了透明人。 而姜梨又一连请假了好几天,虽然班主任说是病假,但是像宁朝这些人还是觉得跟宋筱有些关系。 也因此他没少经过宋筱的时候给她一些‘你是坏人’的表情。 姜梨踏进教室,宁朝已经迫不及待站起来,刚要说什么姜梨一指放在唇边,比了个嘘,给了个眼神示意他别说话。 宁朝砸吧着嘴又将到嘴的话咽下去了。 姜梨坐下的时候瞥见宋筱的侧脸,几天不见似乎比她这个几天没吃肉的人还消瘦几分,而且多了几分憔悴。 宋筱似乎也再维持不了对她假模假式的友好,再见姜梨,脸色好看不到哪里去了。 第165章 表白 学期过了一大半,接下来是备考期末的时候了,姜梨没有忘记期中考试时跟英语老师立下的全班第一的g。 她前世的时候在学习上没少下功夫,成绩在意林也是数一数二的名额,她没有忘记陈子晋是因为她的成绩跟她越走越近的。 那时候觉得两个人一起努力确实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所以她得空就帮陈子晋补习,语数英物理化,她尽自己的能力去给他讲题画方程式。 上一世的时候她也一直觉得自己对陈子晋的感情挺纯粹的,就是希望两个人一起变好,一起努力考到向往的学校。 现在想起来—— 现在想起来有点可笑,当她恍然大悟自己对陈子晋的感情不是爱情的时候,她也才跟着恍悟,她不是有什么伟大理想的人。 孜孜不倦地面对陈子晋,只不过是那时候她孤独无依,陈子晋给她的每一句‘你好厉害’的回应,都让她觉得自己还被人需要而已。 如此浅薄,如此直白,她却花了很大的代价才明白。 不是对你笑一笑就是爱你,不是跟你说我们一起努力考上同一所学校的话都是真话,不是所有人接近你都是单纯毫无目的的。 虽然成绩好,但是姜梨的成绩也不是天生的,她前世的时候熬过的夜一点都不比别人少。 前世的高考,陈子晋意外的考了高分。 宋筱意外的考了高分。 而她,意外的落榜了。 为什么落榜,因为她高考前一夜宋筱的准考证落在了她的书包里,虽然是在夏季,可是她那时候连夜熬夜,给她送过去的路上下了大雨,她体质弱第二天就开始发烧。 后来陈子晋跟宋筱两个人填了同一所学校的志愿,看着她自责的时候她还想没什么,就是有些失落,觉得是自己拖了三个人要上同一所大学愿望的后腿。 现在想来,她上辈子好像都没有为了自己活一次,她把自己计划进了陈子晋的人生里,想去考他想考的大学,她自以为是的深情其实不值一提。 闭了闭眼,姜梨将自己的情绪从回忆里抽出来。 她不想废很大劲地去改变什么,如果有些人从来不曾对她造成什么伤害,她也不会千方百计地去讨要什么。 当下的重中之重是学习。 她要做一个天天向上的好学生,谢司珩眼中的乖孩子,她必须要用成绩来证明自己。 这样想着,姜梨破天荒的翻开了一本习题册,俯首转着一支笔审题。 十分钟后她丢开了笔,她觉得自己完全低估了自己,这种题还不值得她浪费大好的课间时间,她就算上课不听也忘不了前世重复过无数遍的解题方法。 她又换了一门科目,发现还是如此。 试着写了两题,发现自己的答案跟标准答案还是一致的。 于是她扔了笔,拆了根棒棒糖往嘴里一叼,依葫芦画瓢的蹲在了她常蹲的位置上晒太阳了。 不多时跑来一个人挡在她面前,阴影罩下,她眯着眼睛逆光看着面前的人。 那人一脸横肉,外加一脸兴奋:“宋、姜梨同学!” 嗓门很大,跟他的体型倒是有些符合。 姜梨还没有说话,宁朝已经走过来了,他站在台阶上与面前的人才齐平,开口百无聊赖:“找我们班花有事?” 姜梨给了个眼神给他,意思是你无不无聊。 宁朝摸了摸鼻子。 那个一脸横肉的少年就是那天秦秀安那事现场被姜梨踹了一脚那个刺儿头,他没理宁朝,自顾自地自我介绍起来:“宋同学,我叫齐鹏飞!外面人都叫我飞哥,你要愿意,以后我罩着你!” 身后他带来的一帮学生在起哄:“哦哦哦在一起在一起!” 顿时这块空地上吵吵嚷嚷的闹在一块,姜梨本来就是焦点,这下所有人都看过来。 宁朝直接啐了一句:“就凭你也配?” 13班的其他学生纷纷觉得宁朝说的对,他们班姜梨同学,那可是连校草的面子都不给的,更何况是面前这个看着就一无是处只剩蛮力的刺儿头。 但是齐鹏飞在意林是高三一霸,认识的人都不敢多嘴。 也就宁朝这种少爷不怕跟人正面杠的。 齐鹏飞确实不能忍宁朝对他的‘不敬’的,他能被姜梨欺负但是不是软柿子,当下就气就起来了,双手叉腰转向宁朝:“怎么着兄弟,管事管上瘾了?” “你花痴犯上瘾了?”宁朝完全不怕他,想来他也是班里一霸,这还是他们班的地盘,哪能被人压了阵脚。 齐鹏飞平时就是个脾气烈的,身上背了大过小过数次,偏偏还觉得自我良好,不知道从哪来的自信将这种战绩转化为荣耀挂在自己身上,逢人就觉得自己牛掰。 听见宁朝这么说他当下就抬脚踹了过去,一脚踢在宁朝的大腿上。 他脚上是球鞋,但是因为身材高大,还壮,那个力气用了八成,把宁朝踹的往后踉跄了两步。 周围的起哄声更加热烈了。 “让你叭叭叭的,就你长了嘴似的。”齐鹏飞踹完了还在地上跺了跺脚。 “我艹!”宁朝被人扶了一下才站稳,当下就炸了,挣扎着伸着腿就要还回去。 半道被人拦住了,姜梨打了个响指,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自己站起来,走到齐鹏飞面前。 “齐鹏飞是吧?” 齐鹏飞一见姜梨,也顾不上宁朝了,点头如捣蒜,一双眼睛里全是姜梨的影子:“叫飞飞也可以。” 姜梨嘎嘣一声咬碎了嘴里的糖,而后冷笑一声:“我是不是跟你说过,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齐鹏飞想了一下,点头:“这是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现在改改,饭可以乱吃,人不要乱搭讪。” “那搭讪了,会咋的?我不光搭讪,我还给你写了情书呢,我第一次写情书。”齐鹏飞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折成方块的粉红色信纸。 姜梨轻描淡写,伸腿将他封信连同他递信的手都踢出去,声音平铺直叙地传来:“我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喜欢气人。” 第166章 争辩 齐鹏飞因为姜梨的那一脚向后踉跄了几步,手上的信也掉在了地上。 但是他不怒反笑,甩了甩自己被踢疼了的手,冲着姜梨又前进了两步,眼里的爱慕不改:“我从小就喜欢你这种又倔又强的女孩子,呵呵呵才够味,没关系,你要是没打够,我再站着给你打,保证不还手。” 面对他这种软硬不吃的人,姜梨的反应是转身就走。 齐鹏飞可不知道什么叫半途而废,他上前两步一把扯过了姜梨的卫衣帽子,从后面的人手里接过地上接起来的信笺,一把塞在她的卫衣帽子里,这才放手。 也没有来得及看到姜梨怒火丛生的回眸,撒开脚跑走了。 周围一片哄笑声,但是在接收到姜梨清冷绝绝的眼神之后又纷纷收起了笑容,集体望天。 宁朝帮姜梨从帽子里拽出了信,走近了才看见她脖子上那道细细的已经结痂的疤痕,顿时忍不住问了:“你这几天到底怎么了,脖子上的伤哪来的啊?” 姜梨轻抚了一下,牵高衣领挡住了,淡淡摇头:“遇到个意外。” 宁朝当然知道普通的意外不可能造成脖子上的伤痕,这种类似致命的刀痕冲进他眼睛里的时候本能的瑟缩了一下,想到一种可能,他微微瞠大了双目:“不是吧?” “不是什么?”姜梨有点不习惯苏西没有在这个点送牛奶过来,正往楼梯口望,完全没有在意宁朝在心里怎么编排她的伤。 “是不是,那个什么?”宁朝拉了她一把,面向墙的方向,小心又谨慎地问她。 姜梨莫名其妙:“什么?你别乱猜,这是私事。” “不是方雨为了报复找人私下堵你吧?” 姜梨觉得宁朝脸上的表情遗憾多过关心,她当下就了然了:“你是觉得我这伤是怕你担心瞒着你跟方雨私下打架所以受的?你还觉得没有参与这场‘战役’有点遗憾?” 宁朝被戳中了心思,清咳两声:“我只是觉得反正我又不怕得罪方雨,你要结仇打架什么的算我一份。” “百无一用是书生。”姜梨啧了一声。 正无语着楼梯拐角已经钻出来一个人,携带着惊天动地的哭嚎声扑进姜梨的怀里:“宋宋!” 姜梨难得的等苏西要伸出手环她的腰了才将人推开,双手环胸站定。 苏西擦了擦眼角并未真实存在的泪眼,戚戚然:“宋宋,你怎么这么对我?” 姜梨:“?” “你不负责任!” “??” “你为什么请假三天都不告诉我?” 姜梨:“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苏西的表情开始崩裂:“你果然不爱我,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姜梨:“......这是一句心的歌词吗?” 苏西觉得自己本来不想流泪的都被这个钢铁直女搞得心碎到恨不得血溅当场:“你薄情寡义!” 说完往她怀里塞了一瓶牛奶,再壮士一般地盯着姜梨的脸看了两秒,似乎是觉得够本了,这才一把踢开宁朝走了。 来如风去如风。 不可谓不潇洒。 宁朝捂着腿:“你薄情寡义,为什么踢我?” 姜梨拆了吸管,插进牛奶里往嘴里一塞:“你长的不够好看。” 旋身,进了教室。 留下对自己一张帅脸突然自我怀疑的宁朝。 日已西斜,校门口是众多放学的少年背着书包欢脱的背影,三五成群,嬉笑打闹。 意林从来不缺豪车,可是当那辆黑色爵士再一次出现在眼前时,宋筱却毫不犹豫的上前敲开了车门。 她往四周看了一圈,确定目标人物不在视线范围内。 车内是一张老态龙钟的脸,看见来人,锐利的眸子盯了半晌,才开口问话:“你是哪位?” 宋筱面对刘管家那张严肃的脸丝毫没有怯场,反而勾唇一笑,保持着她惯有的乖乖女的形象:“刘爷爷,您方便的话,我想跟你谈谈。” 面对面前这个素不相识却能精准叫出他名姓的女孩,刘管家脑内终于闪过一丝片段。 他第一次来意林找姜梨时,跟在她身边的女孩子。 因为跟姜梨的外貌比起来要逊色上一些,所以他当时并没有太留意。 但是他脑内闪现出她的印象,是从她眼里看到的野心。 年纪轻轻的一个女孩儿,好胜心一点掩饰都没有。 想了一会,刘管家往车座内让了一下,空出靠向宋筱方向的座位。 宋筱几乎是没有思考的拉开车门上了车。 车子很快开走,黑色的车尾消失在街口。 宁朝碰了碰姜梨的肩膀,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就只看到一个黑色的车尾,他好奇道:“怎么?那车你认识?” 姜梨回神,没有正面回复,嘴角反而凝起一抹淡笑:“总算是急了。” “啊?什么急了?”宁朝丈二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走吧。”姜梨单肩的书包往背上托了托,今天的气温尤其低,她受不住寒,手一碰空气就觉得冷,她飞快地往口袋里揣。 再不管街角消失的那辆车。 宋筱指了一处闲适的咖啡馆,刘管家将打量她的眼神收回,一条腿放在另一条腿上面搭着,姿态是闲适的,但是眼里的锐利丝毫没有减少:“这位同学有什么话就在车上说吧。” 他看起来不像是个替人办事的管家,也也许是因为跟了盛怀瑾太久,将他身上的那副高人一等的姿态复制了个十成十。 全然是一副主人家的模样。 宋筱看了前面的司机一眼,才转回头看他:“有些话,还是私下里说比较好,比如,关于姜小姐。” 刘管家本名刘宏,他看了一眼开车的侄子,淡声道:“但说无妨。” 宋筱就说了:“刘爷爷是在找当年盛家那位风云b城的盛二小姐的女儿,对吗?” 司机震惊地回眸看了她一眼,同时忧心忡忡地看向刘管家。 刘管家却显得淡定多了,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你是听姜梨说的,还是有意调查过?” 当然是有意调查过,宋筱想不到,一个从南方小城被人捡来收养的女孩,竟然是b城数一数二盛家盛老爷子的外孙女。 第167章 谋划 宋筱看了前面的司机一眼,才转回头看他:“有些话,还是私下里说比较好,比如,关于姜小姐。” 刘管家本名刘宏,他看了一眼开车的侄子,淡声道:“但说无妨。” 宋筱就说了:“刘爷爷是在找当年盛家那位风云b城的盛二小姐的女儿,对吗?” 司机震惊地回眸看了她一眼,同时忧心忡忡地看向刘管家。 刘管家却显得淡定多了,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你是听姜梨说的,还是有意调查过?” 当然是有意调查过,宋筱想不到,一个从南方小城被人捡来收养的女孩,竟然是b城数一数二盛家盛老爷子的外孙女。 不过这些不重要,据她所知,姜梨没有想要回盛家的意思,最重要的是刘宏压根还没有跟盛怀瑾提过姜梨存在。 盛怀瑾让他去找盛蔓瑾留下来的女儿,刘宏虽然已经找到姜梨,但是一没有做基因检测,二姜梨抗拒跟他接触,也可能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刘宏一直没有将这个消息传给盛怀瑾。 这个中原因不难猜,对宋筱来说,也是绝好的机会,所以她才敢果断的主动送上来。 “这个不重要,但是我知道刘爷爷在想些什么。”宋筱笑的胸有成竹。 “呵——一个小丫头,我还不知道你姓甚名谁,你就觉得自己对我很了解了?”刘宏冷笑。 “是我的疏忽,我叫宋筱,唐朝的唐,艺术的艺,王林琳。”宋筱诚心地自我介绍,当然她知道现在的自己也只能表现的乖顺一些,毕竟现在的盛家,有一大半都攥在这位刘管家的手里,她要做什么动作都还得依仗着他。 她乖顺的时候也是有几分样子的,姿态放低了,低眉顺目的样子有几分柔弱。 刘宏才觉舒坦一点,这个女孩,野心有,若是一直端着姿态不够聪明,他也懒得浪费时间。 现在看来,还算有两分识相。 宋筱才继续顺下去:“刚刚说到我知道刘爷爷在想什么,其实也是冒昧揣测,据我所知,姜梨并不是很想回到盛家,对吗?” 有备而来,刘宏也没有什么好回避的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刘爷爷,姜梨身上流的血是不是盛家的不好说,但是你若是愿意,我的身上可以流盛家的血。”宋筱盯着他的眼睛。 司机抓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用力收紧,透过后视镜看见的是一双毫不掩饰欲望的眸子。 宋筱知道要合作就得要先将自己的条件与目的摆上:“盛家如今没有顺位的继承人,盛老爷子又信任刘爷爷你,但是外姓终归是外姓,他的财产最终都是要留给他们姓盛的人家,对吗?” 刘宏一眼不眨地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而目前盛家唯一的小姐,盛韵慈,不瞒您说我也略微查了一下,她跟您的关系并不好,这一点没有错吧?刘爷爷您在盛家辛苦了一辈子,总不会希望临了了拿一笔养老金回老家颐养天年。” “倘若姓盛的人里有您自己的人,那就大不一样了,您说呢?”宋筱嘴角抬起,将话摆的明白。 刘宏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看来还真是没少下功夫,说了这么多,你要什么?” 宋筱拨了拨头发,一改这几天的阴郁,有些扬眉吐气似的:“人嘛,谋划一番不过就是为了点名利,我看上的自然也是盛家的头衔和盛家能带来的光辉。” 有了盛家小姐的头衔,她要什么没有,勾勾手指,想要的都会乖乖送上门来。 她的眼睛里已经有了向往。 刘宏哪里会看不出来,孩子终究是孩子,穿着一身校服跟他在这谈论名利,终归是嫩了一点。 “我若是要这么做,随随便便找个人都可以,凭什么是你。”他不是个善人,说话也都是咄咄逼人的口吻,是盛怀瑾常年的做派。 宋筱笑容未变:“如果这个事情好做,想必您早就行动了,可是要找个能掌控在手里的,又得聪明一点不会误事的人多不容易,眼下有个人主动送上门来,刘爷爷您就半点没有松动?不过如果您当真觉得我不行,那就当我今天的话从来没有说过。” 她有这份自信还不是因为刘宏在姜梨面上碰的钉子,稍微了解一下就知道刘宏是个极度自负的人,姜梨对他的态度,即使是真的答应回了盛家,也不会在他的掌握之中。 而如今她主动站出来,给了他另外一条好走的阳关道,两下权宜之下,即使冒一点险又怎样? 最后的结果能达到每个人的目的不就行了。 她也不怕刘宏不选她,她了解了姜梨这件事,假如刘宏再重新找个人,难免不会怕她将事情捅出去。 得不到的就毁掉,大家一了百了。 这当然是最坏的结局。 刘宏抚了抚下巴上那攒胡须,不满皱纹的脸上表情深深,冷哼了一声:“你既然大着胆子做到这个份上,就是已经想好了,倒是把我算的清清楚楚。” 宋筱自觉地伏低姿态:“不敢,刘爷爷才是做大事的人,如今的盛家谁不知道刘爷爷顶半边天。” 剩下一边攥在盛韵慈手里,但是盛韵慈这人脑筋简单,不会什么谋算,全靠盛怀瑾撑着。 从车上下来,宋筱温顺着表情朝车里微微俯身颔首,而后看着车子驶离才转头离去,笑容里带着七分的胜券在握。 姜梨以为齐鹏飞事件不过是秦秀安事件衍生出来的一点小插曲,她的态度很明显,拒绝过了,这件事按道理来讲就应该平息了。 可当她下了公交往别墅走,然后在一个转角看见尾随她而来的齐鹏飞时,她的脑子里才闪过麻烦两个字。 齐鹏飞知道自己的跟踪被发现了,挠着头跑出来,平时刺儿头似的现在笑的像个二百五:“原来你住这一片,看起来不像外界传闻,你的收养家庭还挺有钱。” 姜梨可顾不上他这些二五八六的搭讪,她只是冷着脸:“谁叫你跟着我?” “我没有跟着你,你一个女孩子上下学独来独往的不安全,我是为了保护你。” 第168章 失控 齐鹏飞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只是他的笑容看在姜梨眼里分外不舒服,她讨厌这种不经同意的触犯:“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别出现在我面前。” “哎,果然是个冰美人,怎么这么无情。”齐鹏飞笑容没有减淡,身上刺儿头的气质展露无遗。 他们这些半学校半社会的人,平时不是喊打喊杀就是抄家伙什往上干,地痞流氓似的做派,看上个什么人也像是给人天大的恩宠。 姜梨这样的,因为有颜任性有点脾气也是正常的,但是齐鹏飞这人也是个少爷脾气的,一次两次是新鲜,多了脾气就难免有些压不住。 姜梨朝他后退一步,神情未变:“滚。” “我说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老子都这么低声下气的跟你说话了,我给你两分颜色你还想开染坊了是不是。”齐鹏飞朝她逼近了一步,伸手抹抹嘴角,舔了下唇角。 属于少年爆爆燥燥的情绪展露无遗。 天气太冷,姜梨只想快点回到家里,因为齐鹏飞的靠近她不得不将口袋里的手伸出来握成拳,形成抗衡的姿态:“你是听不懂人话?” 她眼底的躁意开始往上升,齐鹏飞这样的,她见一次就想往他脸上挥一拳。 稍稍控制不住把人打残了也是有可能的。 顾枫开着车的时候就看到路前方一个熟悉的人影,细看之下旁边还有个陌生高大的男生身影。 他一向没见姜梨有什么朋友,除了林星也她好像连来往亲近的同学都没有,难得看见一个,但是姜小姐的神色却好像有点不对。 他缓缓踩了刹车,小心翼翼往后座上看一眼。 谢司珩和周瑾,分坐两边,两人都神色平淡地看向车窗两边。 似乎是感受到顾枫的目光,谢司珩微微侧过脸来:“怎么?” 顾枫清咳:“呃,没什么。” 但是当车身划过姜梨的那一刻,顾枫的视线里那个高大的男生刚好伸出手去一把扯住了姜梨的胳膊往身后一扯,他明显的看到姜梨的眉间一皱。 于此同时顾枫踩了刹车。 车子停在路上的两人身旁,周瑾因为急刹前倾了一下,微微皱眉看过来:“怎么了?” “抱歉夫人。” 谢司珩坐在靠左边的位置,此时已经看到了车外的动静,宁静的眸子有了一丝动静,抬手降了车窗。 周瑾望过去的时候就看见那个寄养在她儿子名下的女孩甩起一头短发,俏丽的脸蛋上没有表情,飒着一双眼睛,手上握着的拳头毫不犹豫地挥向了身前的男孩。 那个男孩直接被她的这么一拳挥在脸上,左脸整个的变了型,往外撇出去的时候顾枫还能看到他从嘴角喷出的口沫。 他应激反应似的跟着觉得左脸抽疼。 “奶.奶的!”齐鹏飞咒骂了一句,丝毫不觉得身边停住的车子有什么特殊,当下满满的都是被姜梨挑起的一股火,想也没想就伸手往前面抓。 姜梨堪堪躲过,抬腿又是一脚,直接踹在了齐鹏飞的胸口。 齐鹏飞被她的脚力直接踹到了地上,捂住胸口,脸上有痛苦的神色。 他还没有爬起来,姜梨接着又是一脚踩上了他的肚子,脱下手臂上挂着的单肩包就要往他脸上砸。 接二连三的招式齐鹏飞发现自己一点招架的能力都没有。 姜梨的每个招式都快准狠,他现在觉得自己的肺都被姜梨的脚顶在了背上,他有些呼吸困难的同时脸上又被她书包上的金属挂链划拉了一下,右脸上立即多了一条血痕。 姜梨似乎还觉得不够,拎着书包还要继续打第二下。 “够了。” 清淡的声音传来。 姜梨抬起的手顿了顿,熟悉的声线令她住了手。 细看,她眼尾一片绯红,发丝微微凌乱贴在颊上,一片胭脂色。 她慢慢地朝谢司珩发声处转过脸去,手也垂在了地上。 齐鹏飞见此机会用力将她的脚挥开,连滚带爬地翻到了一边,顺了两口气,以为路边停下的车是路见不平来帮忙的,顿时就抛开了刚才被姜梨打那两下的不痛快。 他站起身来,朝谢司珩的车子挥了挥手:“哥儿们,谢了,不过这是家事,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他说着转动手腕关节,松了松关节,又朝姜梨走近:“刚才是没有防着你,就算被你钻了空子,再来一次可没有那么容易了,你还是乖乖听我的吧。” 说着他又伸出手去捞姜梨的手臂。 姜梨就像是个正在冷却技能的npc,听到谢司珩的话她才能将自己从那股暴躁的情绪里跳出来,于是没有太去注意齐鹏飞的动作,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毕竟是在大路上,齐鹏飞也不能真的做什么,他是想把人拉到偏僻一点的地方。 姜梨力道再大,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个女的,以他的身高和身材优势,要锁住一个人那还不是很容易。 而且刚才姜梨的动作间令她脸上的肌肉都微微活动过,此时颊上眼角薄唇,都是一片红通通的绯色。 他看了两眼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抓着姜梨的手要往前拽。 “住、手。” 刚才那个声音重新传来,可是跟刚刚的冷淡相比,此时却多了一丝威胁的意味。 齐鹏飞朝谢司珩看过去,车里的男人一身正装,精雕细琢的五官,冷峻着的眉眼,每一处都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 一双眼眸盯人的时候自带三分戾气。 单单是车窗传出来的半身就足够令人退避三舍。 齐鹏飞还没有什么反应,那边顾枫已经解了安全带下车来,从他手里将姜梨的那只手抽回去,低声唤了一句:“小姐,没事吧?” “什么意思,你谁啊你?”齐鹏飞不服地要冲上前去抢人。 可是刚才那个神色冷峻的后座男人也开了车门下来,带着不可忽视的气场走至他身前,淡淡地问了一句:“你刚刚说,谁的家事?” 姜梨自觉地往他身后躲,捏住他的一片衣角,是收敛了躁意神色乖巧的模样。 第169章 生气 齐鹏飞只觉得说话那人的气场虽然没有张开,但是他不自觉的就被牵着情绪走,也顾不上对于姜梨情绪转换的惊讶了,他到底没敢再摆出那副唯我独尊的神色。 只愣愣地道:“你,你是姜梨的哥哥?” 谢司珩自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他神情冷淡地看向攥住他衣角的人:“伤口。” 姜梨摇了摇头:“我刚刚注意了,没事。” 除了被齐鹏飞不其然拽住的那一下,牵动了已经结痂的地方,扯得她生疼。 所以她一下就失控了。 谢司珩的目光掠过她被冻得发紫的手,蹙了眉:“放手。” “不放,我们回家吧?”她实在冷的有些受不住了,却仍然倔强地拽着谢司珩的衣角。 看着转身就走的两个人,齐鹏飞反应过来又大声地喊了一句:“姜梨,我爱你!” 这一句令谢司珩的步子顿了一瞬。 光天化日下这种不正经的表白听起来更像是调戏。 在顾枫看来他的背影已经有一丝危险的信号,他赶紧拽一下齐鹏飞,虽然他也觉得这人活该被揍,但是他脸上的那道血痕还是有些触目惊心的。 于是他动了点恻隐之心:“这位同学,赶紧回家吧,以后别来骚扰我家小姐了。” 等姜梨上了车才知道周瑾也在车里,诧异了一瞬旋即恢复了平静,对着她是一贯的恭谨:“伯母好。” 可是周瑾的神色却显然比上一次见她的时候还要差,目光从谢司珩被姜梨攥的有些皱的衣角上收回来,神色冷淡地嗯了一声。 直到回了别墅,周瑾也再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别墅的暖气让姜梨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对着周瑾时的那股窒息一样的情绪也被冲散了不少,她深吸了一口气。 云姨见了周瑾也不似往常看见姜梨时那种趾高气扬的神情,对着她和和气气甚至也有些小心翼翼,接过周瑾递过来的外套小声道:“少爷说您今天过来,我特意做了您爱吃的菜。” 周瑾看她的时候却也跟看姜梨一样,稍显冷淡:“你怕是听说了我要来,指不定心里怎么不舒服呢吧,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什么心思。” 云姨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自从知道沈慕溪对谢司珩有意思,而谢司珩又没有排斥沈慕溪的接近的时候,周瑾对她们母女就不怎么看的顺眼,逮着机会就是一顿冷嘲热讽。 在周瑾心里,能配的上谢司珩的就是那些高官名流家的小姐,沈慕溪一个在他们谢家长起来的,对谢司珩的事业没有任何帮助,她自然是看不上的。 “夫人说的哪里话。”云姨将人迎进里屋。 周瑾一声冷笑:“我一个做母亲的几个月来一趟儿子的住所,倒是成了客人,显得你跟亲妈似的。行了你忙你的吧,我自己看看。” 姜梨上楼放了书包重新下来,谢司珩跟周瑾坐在沙发里,周瑾说了什么,谢司珩小声应了一句,余光瞥过姜梨要进厨房洗手,他淡声道:“温水。” 姜梨脚步一顿,老老实实应了一句。 周瑾眉宇间的褶皱越来越明显,她看着谢司珩神色如常的表情,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往胸口窜上来:“你倒是孝顺,还真把自己当成人家的爹了?” 谢司珩微微侧过脸:“慎言。” 虽然自家儿子的威慑力巨大,微微冷下脸来的时候也是不可撼动姿态,但是从刚才路上看见谢司珩对姜梨的维护开始就在心口堵着的气这下再也顺不上来:“谢司珩,你看清楚了,姜梨她才多大年纪,刚刚打人的那股暴戾,以后指不定要惹多大的麻烦给你!” 姜梨的步子顿在餐桌前。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上面还有些细细的伤痕,揍过齐鹏飞的手背还有一丝微红。 不用周瑾说,她自己也知道,她最近的情绪越来越有控制不住的趋势,情绪起伏稍微大一点,很容易就陷进燥郁里。 真的不是什么好趋势。 周瑾似乎还觉得不够有说服力,她站起身冲到姜梨身前,一把揪过她的领子指向她脖子上的那道伤:“看到没有,做什么东西能伤到脖子上去?还有手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上次我见她的时候她额头上的伤,她总是在受伤的原因是什么?还不是因为总是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刚刚那个,看起来像是好人的样子吗?!” 抓她的人是周瑾,姜梨没法反抗,衣领在她的脖子上勒出了一条红痕,她攥着衣服领子想往上提一提,想要挡住那块伤。 她没法辩驳,身上的伤,每一块都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可是确确实实是自作自受。 云姨在旁边推开了两步,看着面前的这一出虽然面无表情,可是眼里一闪而过的得意,仿佛看一出好戏。 餐桌上是精心准备的饭菜,还微微冒着热气,可是当下,似乎没有人有心情吃了。 谢司珩面若寒霜的看着周瑾,他对周瑾从小就不大亲近,可是也没有真正对她冷脸过,此时不知道被她的那句话激怒了,连带着声音都是能将人打入冰窖的毫无温度:“我说过,你不要管我的事。” “我不管?我不管你谁管你?我是你妈,可是你看看你从小到大对我是什么脸色,就连对一个从外面捡回来的不相干的人都比对我要慈善!” 周瑾似乎就是借着这件事想要将什么话说出来,脸上一片凄然。 谢司珩走上前,从她的手里拽过姜梨,挣扎间姜梨脖子上的皮肤被周瑾做了漂亮镶钻的指甲划出一道伤。 不严重,却出了血。 姜梨飞快地捂住那块伤,看了谢司珩一眼,他已经因为那片血色微微眯了眯眸子。 姜梨伸手扣住他的手腕,有些自责:“小叔叔,我没事,你有话好好说。” “你住嘴!姜梨,这是我们两母子的事,你少插手!”周瑾显然已经气极了,保养得宜的脸上难得的有些松动的表情,微微喘着粗气。 姜梨知道谢司珩生气了,外人不知,但是谢司珩却知道他父亲跟母亲感情一直不和,他不喜欢母亲的多疑和掌控欲。 他现在有多理智,周瑾对他的影响就有多深,就像现在这样。 第170章 巴掌 周瑾显然在气头上,谢司珩护住姜梨的动作也明显刺激了她,手脚并用,她想把姜梨扯过来。 姜梨在面对周瑾的时候并不想反抗,破布娃娃一样就被她扯过去了。 但是周瑾身上对她那股强烈的不满和怨恨她没有看明白是从哪里来的。 谢司珩只是略微的放松了一下,然后就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巴掌响声。 ‘啪’一下,房子太大,掌心与脸相碰撞的时候发出响声甚至传来了回音。 这一下,就连云姨也楞住了。 谢司珩第一反应是伸手接住了踉跄两步的姜梨,她脸上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成一片。 他的脸也倏地沉了下来。 周瑾似乎也因为自己猛然打出的这一巴掌愣住了,她原本只是想警告一下姜梨,可是动作快过脑子,那一巴掌就直接呼上去了。 姜梨在被打的瞬间只觉得右边脸颊遭遇了巨大的冲击,除此之外她的脑袋都是空的,惯性带着她踉跄了两步,手臂却被一个温热的手掌抓住了,这一次将她护在了身后,隔绝了周瑾的视线。 “看来母亲没有心情吃这顿饭了,我让司机送你。”谢司珩的神情是云姨没有见过的难看。 少时在谢家老宅,谢司珩虽然与周瑾不亲近,但是两人没有过什么大的冲突。 其实也没有什么能产生冲突的理由,谢司珩从小到大,喜欢的东西不喜欢的东西,要走的路都是自己选定然后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周瑾别说是插手,谢司珩一向不喜欢表达自己的想法,等她知道的时候,那件事铁定已经在做了,她就算不满,可是谢司珩优秀,所有的事情都是拔尖的,她也挑不到理来说。 唯一的一次应该是因为沈慕溪。 沈慕溪从小跟着云姨长在谢家,谢司珩的爷爷古籍小儿年幼,又因为沈慕溪从小讨人喜欢,又因为年岁与谢司珩相仿,就安排在跟谢司珩同一所学校。 谢司珩性子冷,态度也是冷淡,爷爷要安排什么他当然不会插手。 但是少女总是怀春,沈慕溪的心思随着年岁渐长也越来越不掩饰,回了老宅总是终日围在谢司珩身边,端茶递水,缠着他讲题。 周瑾看不上沈慕溪的身世,从来就觉得出身市井的人身上没有什么大气,她闹得最凶的一次就是像现在这样,只是对象换成沈慕溪。 当着众人的面挥了沈慕溪一巴掌,并且说她分不清自己的身份,也掂不清自己的斤两。 可是那时的谢司珩只是清淡地对周瑾说了一句:“母亲不喜,那就让她搬出去吧。” 一句话,是谢司珩唯一的一次妥协。 说妥协好像也不对,周瑾那时候就是觉得,谢司珩可能没有像她想的那样对沈慕溪有什么心思,对他来说沈慕溪在不在商宅都一样。 但是那也是谢司珩第一次叫她母亲,他素来都是声色平常地叫她妈,所有人也都能看出来谢司珩那次是生了气的。 至于到底气的是周瑾不顾场合的无理取闹还是气沈慕溪挨得那一巴掌,就是各人想法不同了。 只是在那件事不久之后谢司珩就搬出了老宅,外置房产,住进了如今的里庄别墅里。 这两件事里的牵扯究竟有多少,除了谢司珩谁也不清楚。 可是这一次却不一样,谢司珩几乎是半分颜面也没有留,对着周瑾几乎没有克制脾气。 母亲这个词周瑾是第二次听,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现在的意思是要赶我走是吗?” “你看看你现在,有当长辈的样子吗?”谢司珩一双眼睛看着她。 姜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有些晕乎乎的,却还是伸手扯了谢司珩衣角,对他摇头:“小叔叔,我出去,你们好好聊一聊。” 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她,要看着这两个亲近的血连着血的人吵架,她做不到。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这样软弱的性子,大概因为那个人是谢司珩,所以见不得任何不好压在他的身上吧。 她的外套刚才脱了,纠结要不要上楼拿外套的时候被谢司珩摁住了肩膀,她回眸看着他沉沉的脸色,眉宇间还有一丝褶皱。 想也没想就抬手抚了上去:“小叔叔,你皱眉不好看。” 手指微冷,还有一丝湿意。 谢司珩的眉目动了动,很习惯她的温度,身体没有动,可是语气却温和了两分:“不关你的事。”又看向周瑾。 他神色不像刚才那样逼人,周瑾才觉得心口被攥住的呼吸松了松,明明面前的人是她的儿子,可是他生气起来,她也一样不知道要怎么面对。 谢司珩一向是个不显山露水性格,他真的生气会有什么举动,她也惶恐不安。 而且她不分青红皂白的动了手,原是理亏,只是顶着这一口气不想自己低头而已。 “铮铮,我们谈谈。”周瑾最终深吸了一口气。 最终他们谈了什么姜梨不知道,等她再下楼的时候周瑾已经不在了,谢司珩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餐桌的食物已经收拾过,云姨也不在,她慢慢走过去,坐在谢司珩身边,有些无措:“对不起啊小叔叔。” 她脸上还顶着五个鲜红的手指印,现在肿的老高,白白舔了几丝颜色。 谢司珩坐在沙发上,难得的怔忪,听到姜梨的声音才回过神来,看向她脸的一瞬又冷了神色:“你打算这样肿一晚上?” 姜梨碰了碰,无所谓:“睡一觉就消了。” “去拿冰袋。” “哦。” 冰袋拿回来,姜梨直接往脸上怼,手上被冻得有些疼,她就两手交换着敷,脸上又冷,她就敷一会儿又拿开一会儿,效果几乎等于无。 谢司珩看了一会,从她手中接过冰袋,在她脸上摁稳了,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脑袋,不让她动。 姜梨被冰的龇牙咧嘴,即使是在暖气充足的室内她还是怕冷的,可是力气没有谢司珩大,她挣扎了两次挣不动就认命了。 相顾无言,姜梨的视线正好落在谢司珩的下巴上,白皮肤,淡淡的青色胡渣,几乎看不见,但是姜梨离得太近了,呼吸里都是谢司珩身上的清冷的味道,她只能神思恍惚的盯着他的下巴出神。 第171章 色相 相顾无言,姜梨的视线正好落在谢司珩的下巴上,白皮肤,淡淡的青色胡渣,几乎看不见,但是姜梨离得太近了,呼吸里都是谢司珩身上的清冷的味道,她只能神思恍惚的盯着他的下巴出神。 然后她决定自我拯救一下,视线改为向下投,滑动往下,是谢司珩欣长的脖颈和......喉结。 微微在脖子上突出的一块,随着吞咽的动作起伏,致命的性感。 姜梨觉得自己现在脑袋也有点晕,她又向下移动一寸。 谢司珩抬手的动作维持着,锁骨就被完全撑起来,青色的血管附着其上,跟脖子连接的地方凹下的一块,因为皮肤太白形成一种玉雕的天然美感。 姜梨觉得自己鼻头有点热。 下一秒,谢司珩拖着她脑袋的手改为往下一带,抓着她的头被迫扬起,随着而来的一声‘吧嗒’,姜梨余光瞥见一个鲜红的血滴在自己的衣服上溅射了一个小小的圆形。 我流鼻血了这种想法猛然冲上脑子的时候另一个想法也随着而上:我居然因为看谢司珩的锁骨流鼻血了! 前后两者到底哪个更震惊她也分不清楚,因为她从小到大都没有流过鼻血。 但是她也来不及思考,谢司珩抓了一把纸巾兜头而下,将她的鼻子罩的严严实实的,冰袋也随之被覆在了她的脑门上。 “冷——”姜梨囔囔一句。 谢司珩冷笑:“一巴掌把你脑子打坏了?” 姜梨委屈,是真的冷,流鼻血又不疼,难道让她说疼吗? 哎——“小叔叔,天干物燥,为了防止你也流鼻血,记得多喝水嗷。” 姜梨其实是个很会掩饰尴尬的人,她一边为自己辩解食色性也,谢司珩这么一个美色放在面前没有反应那就太不正常了。 一边想着怎么把谢司珩的注意力转走,她把话题转到这,谁能想到她是因为看谢司珩的锁骨而流的鼻血? “你脸红什么?”谢司珩轻嗤。 姜梨立即动作起来,三两下胡乱拿纸巾擦了擦鼻子,惊讶:“我脸红了吗?我怎么可能脸红,一定是暖气太足,我给热的!” 说完,她觉得自己的脸烫了几分。 大概可能是更红了。 谢司珩懒得理她。 抚了一分钟,姜梨感觉脖子有点酸。 “好了没?” 她现在这样脸朝天,鼻孔朝谢司珩的,想想画面就不太好看,扭了扭想挣扎。 “没有。” 又过了二十秒:“好了没啊?” “没有。” 三十秒,有点不耐烦了:“好了没有啊?” “没有。” “我不敷了不敷了!”姜梨直接上手去抢谢司珩手里的冰袋。 脸上不是手指印就是没有擦干净的血迹,看起来是个狼狈又狰狞的小兽,谢司珩将手往上一抬她就够不着了。 想要单膝跪起来去抓,身子一歪差点整个栽地上去,幸亏谢司珩眼疾手快伸手拽住了,手里的冰袋敲了一下她的脑壳,然后才放她手里。 姜梨坐稳了才看向他的眼睛,有些踌躇地问:“小叔叔,你是不是不开心?” 谢司珩抿着唇,不做声。 他高兴是一个表情,不高兴还是一个表情,也不知道姜梨怎么看出来的。 血终于止住的时候,姜梨脸上的巴掌印也淡了很多。 这时候才觉得有点饿,她摸了摸肚子,期待万千地看向谢司珩:“小叔叔,饿了。” “嗯。”谢司珩在收拾冰袋,回复地漫不经心。 “你饿不饿?”姜梨不好意思直接说你给我煮碗面吧,只能循序渐进,祈求谢司珩能明白她的意思。 谢司珩摇头。 姜梨觉得今天谢司珩心情不好带动着整个人有点难以沟通,她往前挪了挪:“人是铁饭是钢,何况我还在长身体。” 一双大眼睛里的倒影全是谢司珩,汲了一汪暖泉。 她不暴躁的时候,甚至这样耍着小聪明一步步套路他的时候,很萌。 谢司珩转开眼睛,学着她打太极:“所以?” 室内寂静,今日晴朗,窗口有月光照进来,撒在客厅前段的地毯上,所有的东西都显得柔和。 不过短短的一点时间,周瑾带来的压抑消失无踪,有什么小小的细细密密的温暖萦绕期间。 姜梨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可怜兮兮了:“小叔叔给我煮碗面好不好?” 谢司珩定定地抱胸,晲她:“求我。” “求你,求求你!”姜梨一点犹豫没有,骨气这种东西在面对谢司珩的时候几乎可以化整为零。 两只大眼睛忽闪,微微嘟起下唇,这哪里是求人,就是卖萌。 还凑得很近,出院两天她身上的消毒水味已经褪去,那股清淡的沐浴露香味又回来,最近还可能因为喜欢喝牛奶,时常会有些草莓跟奶味。 像个小孩。 他伸手抵住她的额头往外推,冷嗤:“没有骨气。” 吃都吃不饱还要骨气做什么,他还没有答应,姜梨决定再磨一会,干脆抱住他的手开启唐僧模式:“那你做不做做不做做不做做不——” “闭嘴。”推开她的手起身,如玉一般的人身上还是一件衬衫,领带解下了,领口微张,禁欲的气质展露无余。 眼看他进了厨房,姜梨一喜跟着跑进去,谢司珩在解袖扣的扣子,重复几遍解不下来,她凑近一把拽过来,两指一挑解开了,有些得意地看他:“不用谢。” “去外面。”面对开始用手在食材上挑挑拣拣弄的一团糟的姜梨,谢司珩直接赶人。 姜梨跑出去的时候,客厅巨大的壁炉窗外,几个星星点点的白光飘过,院子里草木无声,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被路灯打下的光影里,一片片跳跃的白色像是幻化的精灵。 下雪了。 姜梨眼睛亮了亮,飞扑过去,将脸贴在窗口,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 然后一阵风似的,外套也没拿,开了门跑出去了。 雪不大,落在掌心里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姜梨却乐此不彼地伸了手去接,灯影下的雪,每一处都好像比眼前的要密集一些,于是她不停地换了位置去接,沿着四周的转着圈圈。 第172章 初雪 玩够了,手冷的不行了她也不想回去,就蹲在地上,盯着一株冒头的小草看的入神,看丝丝点点的雪落在草叶上,落在它旁边的土里,再慢慢消失,形成微小的水露,细细密密地罩在草叶上。 如果她没有重生,这就是她在b城度过的第一个冬天,看的第一场雪,也是和谢司珩唯一一起度过的一个冬天,因为在这之后不久她就从别墅搬出去了。 而前世,即使那时候谢司珩在家,他们却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同样是周瑾过来的一个晚上,相顾无言吃过晚餐之后她就回了房间,周瑾没有像今天一样失控地甩她一巴掌,却也巧言令色地婉转着让她搬出别墅,表示她可以资助她的学业和生活,要求就是她脱离谢司珩。 她那时惶恐不安,谨小慎微地希望自己尽量不能打扰别人的生活,自卑地觉得自己真的会连累谢司珩,所以在.....某件事后,她也真的就搬离了别墅。 恍如隔世,如梦一场。 也真的是隔世了,这些事情已经过了好多年,烙印在心里的自卑感根深蒂固,想起多年前倚窗看雪的那晚,思绪万千。 明明那时候也喜欢极了窗外的雪景,可是却连伸出手的勇气都没有。 想的远了思想有些恍惚,她突然福至心灵地往别墅大门看了一眼,谢司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倚在门边,衬衫未脱,丰神俊烁,难得有一丝慵懒。 半挽的袖子露出修长冷白的手臂,剪裁得体的西裤裹挟着两条长腿,此时左脚微微搭在右脚上,形成舒适的状态。 不疾不徐,盯着那个蹲在地上的身影,眼神不那么淡漠了,多了丝打量。 院子里的灯打下来,刚好罩在姜梨的身上,像台上演话剧的人,追光灯打在主角身上,观众不自觉追着那道身影走。 她蹲着身体缩成很小的一团,下巴抵在膝盖上,两只手怕冷似的藏在身体与膝盖的缝隙间,眼睛定定地看着脚下。 那样的眼神,像是回忆,像是满目仓颉的老年人,令人产生一种目之所及皆是回忆的沧桑感,平静的有些悲伤。 可是这样安安静静地蹲在那里,头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不断还有飘落在雪花落在她头顶,白色的卫衣里是消瘦的身子,恬静的像个精灵。 周瑾走之前那场谈话留下淡淡的烦闷的心思,在看到这一幕之后莫名就消散了,很莫名,梗在心口的一根刺突然就散了。 三番两次,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偏偏是姜梨。 姜梨站起来,朝着谢司珩笑。 一排小米牙笑的很标准,整个人都因为这个笑而生动起来,像是一只捕到了猎物的小狐狸。 谢司珩想到今天冲着姜梨喊我爱你的那个少年。 还没有长成,却已经皓腕凝霜雪的姿态,这样的容貌,吸引了什么人也无可厚非。 可能是养了几个月将自己代入的家长形象有些根深蒂固,他听到那句话时心底被一根针刺了一下。 这种情绪大概源于种的白菜被一只长相平平无奇的猪拱了,那种被冒犯的感觉,心里是不屑的,甚至觉得姜梨下手不够重。 姜梨靠近了,身上的风雪气带过来,谢司珩才发现这人微微发着抖。 他拽了她一下,把人带进屋了才微微训斥:“多大了?” 姜梨一边朝手里哈气一边原地跳了两下,粉色的兔毛拖鞋踢踢踏踏的一阵响。 朝谢司珩吐了个舌头姜梨就往厨房跑,奔着香味去的。 没多大一会她就用卫衣袖子缩着手充当隔热捧了面出来,放下之后又进去,重复着又捧了一碗出来。 然后将椅子拖出来,很上道地示意谢司珩先入座。 一碗素面,一个荷包蛋几根青菜,因为是谢司珩做的所以很好吃,姜梨大吸了一口面,往旁边一看,谢司珩将一根面条卷在筷子上,小口地送进嘴里。 对比起来,她的吃相简直有点奔放。 她吃了一半,面条拨开了,发现碗底躺着两个饺子。 姜梨的筷子顿了顿,抬眸看向谢司珩。 谢司珩吃下口里的一根青菜,道:“怎么?” 姜梨摇摇头,她不知道谢司珩什么时候发现下雪的,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将这两个饺子煮进面里,还藏在碗底。 有种别别扭扭的在意。 她却因为这种别别扭扭的在意一瞬间酸涩的鼻尖。 这一碗面,千金万金都换不来。 何其有幸呐。 “小叔叔。”姜梨分了一个给谢司珩,期期艾艾地看向他。 “什么?”谢司珩看着自己碗里的那个饺子,分食这种经历,他从来没有过。 可是半点生不起嫌弃,看着她明亮的神情,鬼使神差地夹起细咬一口,慢慢地咀嚼。 “哎,其实你还是挺在意我的对吧,还记得我说初雪的时候想吃饺子。” 姜梨欣赏着他进食的姿态,有些人就连吃东西的时候骨子里都透露着大家的风范和修养,慢条斯理不疾不徐。 谢司珩睨了她一眼:“擦擦嘴吧,全是油。” “哦。”姜梨失望的一口吞了一个饺子。 味道还不赖,应该是云姨包好放冰箱的,不像速冻饺子的味道。 就是有点少。 她看向谢司珩碗里那个咬了一小口之后就没被再动过的,被他放在青菜上面。 谢司珩接连吃了几小口面,半点没有想动那个饺子的意思。 姜梨有点着急:“小叔叔,饺子不吃吗?” 谢司珩抬眼就看到了她眼里的渴望,顿时也明白了她的心思,他肃目:“锅里有,自己盛。” 早说嘛,姜梨当下就放过了他碗里那个,朝锅里去了。 云姨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姜梨一口一个饺子吃的欢,谢司珩小口小口吃面的情景。 惊讶还没有完,她又看见了谢司珩碗里那个咬了一口的饺子。 姜梨还在试图劝他吃:“你再尝一口,饺子它不香吗?” 谢司珩神色冷淡。 “你这样那个饺子都要伤心了,又不是韭菜馅的你怎么这么嫌弃。”姜梨不吃韭菜馅的饺子,除此之外都被她列为人间美味。 第173章 居心 谢司珩抬眼就看到了她眼里的渴望,顿时也明白了她的心思,他肃目:“锅里有,自己盛。” 早说嘛,姜梨当下就放过了他碗里那个,朝锅里去了。 云姨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姜梨一口一个饺子吃的欢,谢司珩小口小口吃面的情景。 惊讶还没有完,她又看见了谢司珩碗里那个咬了一口的饺子。 姜梨还在试图劝他吃:“你再尝一口,饺子它不香吗?” 谢司珩神色冷淡。 “你这样那个饺子都要伤心了,又不是韭菜馅的你怎么这么嫌弃。”姜梨不吃韭菜馅的饺子,除此之外都被她列为人间美味。 谢司珩无动于衷。 姜梨于是举了筷子要去夹他碗里的那个:“你不吃别浪费。” 谢司珩看着她迅速从自己碗里‘抢’了那个饺子塞进嘴里,终于无奈了:“八个。” “嗯?”姜梨点点头:“你煮了八个,可是我平时能吃十五个的。” “不成体统。”云姨急急地出了声。 姜梨这才发现了她,脸上的笑容减淡了很多:“什么?” 云姨也顾不上谢司珩在场了,她觉得面前的场景很是不可思议:“餐桌礼仪姜小姐都没有学一学吗?不说食不言寝不语,可是您刚才的举动,对先生是冒犯。” 她自小服侍谢司珩,知道他是什么性格,生人勿进,旁人也不能多加接触,于是自动就将他的生活习惯列为规章制度,严格遵守。 谢司珩不吃饺子,从小到大都不吃,所以别墅的饮食她从来没有将饺子端上桌,但是云姨是北方人,吃惯了饺子的,所以冰箱里会备一些。 但是刚才谢司珩跟周瑾谈话她回避在楼上,也不知道这个面是谢司珩煮的,只以为是姜梨强迫谢司珩吃了那一口。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可是她居然还贸然地从他碗里夹走那半个饺子,这样的举动别说是对谢司珩,就是寻常人家里,不是亲密关系也不敢这么做。 在云姨眼里未免太过越矩。 姜梨反应过来,怔了怔。 被食物冲昏了头脑,她刚才的行为好像确实有点不妥,谢司珩是个有精神洁癖的人,这样的举动在他眼里无疑是致命的,难怪他举着筷子半天没有再往碗里放。 姜梨顿时感觉如坐针毡,放了筷子就去拿他的碗:“小叔叔,我帮你重新盛一碗。” 谢司珩摁住她的手,脸上没什么情绪,看了云姨一眼:“不碍事。” 姜梨有点愧疚:“有事的!” “吃你的。”谢司珩冷淡的三个字砸过来,往嘴里送了一根青菜。 表情看着也没有碍事的意思。 云姨微微惊讶了半晌,复而看向姜梨,胸口有些起伏,她刚才听着的意思,这个饺子还是谢司珩亲自煮的。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如今却要为了个不相干的人下了厨房,云姨只觉得攥在手心的指甲刺的生疼。 “我错了,我下次不这样了,小叔叔你千万不要生气。” “你很怕我生气?” 这个么,说起来姜梨也不知道谢司珩生气是什么样,他有恼的时候,可是从来都能将情绪把控的很好,不想叫人看出来的,你就半点猜不着。 就像她怎么都猜不到碗底有两个热腾腾的饺子一样。 隔日天晴。 世界是一片银装素裹的模样。 b城好像一夜入了冬,昨晚由小雪开始窸窸窣窣落了一晚上,到凌晨的时候雪下得大了,在路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恰逢十五。 林星也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那头的人哈着气很大声:“是林星也吗?有你一封信!” 如果不是迷迷糊糊知道自己是在熟悉的床上,林星也会以为自己穿越了,他啧了一声:“垃圾信件请就地丢弃。” “不是垃圾信件,我们从来不接垃圾邮件,真的是一封信,还挺厚的,你在家吗,开个门我这手里还很多信要投呢,别耽误事啊兄弟。” 林星也起来摸摸索索一阵穿好衣服,头发睡得像鸡窝,他揉了揉眼睛,因为被吵醒有点脾气大。 “这年头谁这么无聊还发信笺,不都电邮吗?!”他冲着投递员一顿吐槽。 看着他一副不好惹的样子,投递员把信往他怀里一扔,转身骑着小绵羊走了,生怕这少年再给他扔回来。 白色的信封,是个规规矩矩的封面,里面有些硬硬的类似照片的东西。 林星也一把撕开了口,力道太大,里面的照片就全部一把散下来。 他蹲下去捡,手碰到照片的时候触电般瑟缩了一下。 上面的画面瞬间席卷了他的神经。 有什么东西冲进脑子里。 不是很清晰,可是跟照片上的景象重叠在了一起。 燃烧的车子。 爆炸过后车子的残骸。 火光里的人影。 脑袋里有‘吱——’的声音传来,震动了五脏六腑,他突然所有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颤抖着手将照片捡起来,除了事故现场,最后一张照片拍的是一个档案记录。 也可以说是车检记录。 上面一段话被红色画笔圈了起来:起火原因,保险丝短路,电流触碰易燃品。 林星也想起那时候他还很小。 各项细节处理完了,有个警察弯下腰摸着他的头说:“小朋友,你爸爸的车子事故是意外,天灾人祸,你一定要坚强。” 他那个时候想,小概率的事件都被他们家碰上了,真是倒霉呀。 他从来想过这个意外背后会不会藏了什么东西。 这个事故的结果被判定为意外,很早就收场了,那个时候唐薛傅出了面,这个事情办的很顺利。 顺利的处理了他爸妈的葬礼。 林星也有些站不住,他坐进旁边的椅子里。 那张鉴定书的最后面,有一个江原道公安局的印章。 为什么会收到这样一封信,寄信的人的人想要告诉他什么? 寄信的人的是谁? 他翻看了信封扉页,没有署名,只有一个落款的日期,是三天前的。 绝对不会是无缘无故的,没有人无聊的玩这种旧事重提的游戏。 没头没尾,林星也的脑子里却闪过了很多走马观花的场景。 第174章 唐府 b城的第一场比往年都要大一些,唐府的大门口两个下人在扫雪,高高的院墙旁边有一颗秃了叶子的白杨,伫立着,笔挺挺的。 一个少年,穿着不符合天气的薄衫从街角走过来,等两个下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进了唐府的大门,从后面看过去只能看到他头顶翘起的两揪乱发,清晨的气温将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冻得微红。 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一个下人扔了扫帚急急追上去:“站住,站住,你是谁呀,唐家也敢乱闯!” 少年恍若未闻,薄衫下消瘦的骨骼分明,背后是被蝴蝶骨撑起的褶皱,脚步很快,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唐府的结构如此熟悉,不一会儿就穿过前厅到了后院。 他立于院子里尚未消散的雪中,石子漫成的甬路,两旁草木枯竭,他却盯着东厢的方向,重重吸了两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开口的声音还有一丝微哑:“唐爷爷!” 他喊了一句。 身后赶上来的下人气喘吁吁,大概是腿不够他长,明明前面的人是疾走,他却小跑着才赶上,一把掲住了面前的人,有丝惶恐:“乱吼乱叫什么呢,你到底谁啊?” 刚才那声不小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别人,又几个下人从各座院子跑出来。 唐府沿袭的是古时的建造,这座府邸从民国时期下来,一直在翻修保养,四厢一堂八室,即使过去百年,配上草木,也依旧历久弥新。 墙头瓦上积了不少白茫茫的积雪,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着光。 下人开始拉着林星也的手往外拖,但是因为身高没有优势,林星也又犟着两条腿,所以他拖不动。 于是就看向两边冒出头的下人:“你们愣着干什么,过来帮着把人弄出去啊,等会惊动了老太爷有我们的好果子吃。” 那边愣住的人这才推推搡搡的上前来。 “别碰我!”林星也一把甩开了其中一人的手,他此时有些双目猩红,像是一头暴躁的小兽:“离我远点。” 一来二去,动静闹的有些大,空着的这一片院子里地上的积雪被踩得乱糟糟的。 唐府的大门打开这几十年,还没有人敢闯的这么冠冕堂皇,他们三五个人此时竟然都拉不动人。 “快去把管家请过来。”一个稍微上了点年纪的对着一个年纪尚小的吩咐。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一大早就吵吵嚷嚷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一道娇俏的女声传来。 寻声望过去,是个睡衣加身,外面套了一件羽绒服少女,少女的脸上都是不耐烦,看向林星也的眼神没有一点儿善意。 抓着林星也的那个男人放了手,冲她毕恭毕敬地唤了一声:“四小姐。”然后才解释面前的‘事故’:“这个人不知为何,大清早的就闯了我们的门,嚷嚷着要找老太爷,我们要把他赶出去,可是撵不动。” 唐家的子孙,一向都是按照顺序来排称呼,当年林星也的四少爷就是因为排第四,唐宁行三,所以是三少爷,在他前头还有两个堂亲的哥哥。 所以尽管唐家没有其他的小姐,唯一的小姐也还是按照少爷们的排序顺下去的,因为四少爷没有了,唐友安带回来的女儿就自然而然成了四小姐。 只是这位四小姐性情浮躁,听说随了母亲。 唐簌冷眼看着林星也,她跟林星也差不多年岁,但是长相偏跋扈,打扮也也有些偏老成,虽然相貌不错,但是看着就比林星也大上一些,头发还有一丝紫色的挑染,眼神不善看起来飞扬跋扈。 但是林星也此时没有心情跟这位大小姐做派的女孩闲对视,但是她显然比这里一圈人说话都要管用,于是他直接对着她开口:“唐四小姐是吗?我有着急的事情要见唐爷爷,麻烦你跟他说一声,就说林星也有事找他。” 唐簌原本看着他的脸有些疑惑,这下因为他自曝了姓名瞬间就知道那股熟悉感是从哪来的了,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换上了冷笑:“就凭你也配见爷爷,你不知道自己是条丧家之犬吗?” 她没有记错,小时候她在回唐家后见过林星也一面,虽然取代了他的位置成为唐家真正的小姐,可是她跟唐友安一样,将自己浪迹在外的原因都归结到林星也一家三口身上,所以看他的时候自然就带了敌意。 她话落,周围的几个下人都深吸了一口气。 什么意思? 听四小姐的话跟面前这个少年是认识的,那丧家之犬又是什么意思? 林星也隐隐皱下眉头,旋即一声冷嗤:“这就是唐四小姐的素养,唐家养了十几年,还是一副动辄粗口的市井气?” 林星也从来不是个软柿子,更何况这个关口下,他一心只相见唐薛傅。 唐簌被他一句话就点燃了,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说什么?!我市井气?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这浑身上下小混混一样的气质,就你也配进唐家的大门?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把他赶出去啊!” 这时去请了管家的下人也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那老人见了林星也,微微成大双目,然后加快脚步急急走过来。 “四——林少爷,你怎么过来了?”这位管家几乎是唐府唯一的老人了,在这里清楚林星也身份的除了唐簌也就剩他。 林星也这才微微站直了,轻称一句:“唐管家,我相见一见唐爷爷。” 唐管家是随家姓的,他飞快地看了一眼唐薛傅起居的院子,有点为难:“林少爷,你不是不知道,老爷他早就吩咐过,永远不见你们......你们一家,你这时候跑过来又是何必呢。” 周围的下人又是一阵疑惑,十几年前的事儿了,他们不知道也正常。 唐簌跟着轻哼一声,生怕别人不知道林星也的身份:“就是,你们狸猫换太子的事过后,爷爷可是严令过你们不许再踏进唐家,知道自己不受待见还回来干什么?” 这一着,再根据唐管家说的话,周围下人就算疑惑也听了个半白了,意思是面前这个叫林星也的少年,之前是唐家的少爷? 第175章 是您签的名 唐管家看了唐簌一眼,挥着手让周围的下人退下,他自己往前牵过林星也的手腕,将他往门外带,叹了口气:“林少爷,你听我一句劝,回去吧,老爷他不会想见你。” 林星也愤然地甩开他的手,他焦急一点都没有掩饰:“我问了我想问的话就走,你知道,十几年我没有打扰过唐家,更没有什么别的心思,我就是有些话想要问问他而已。” 林星也的嘴角都被冻紫了,握在管家手里的手肘也凉凉的,再怎么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唐管家有些不忍,但是人他也不敢往唐薛傅面前领,就朝后面递了个眼神:“去把三少爷请过来。” 一听唐宁在府里,林星也跟着恍惚了一下。 对,唐宁。 他求一下唐宁,他一定会带他见唐薛傅的。 林星也一把挥开唐管家的手,转头就往唐宁住的院子里冲。 这些年据他所知,唐宁不常回老宅,但是唐薛傅向来最疼他,难保不会隔三差五将人召回来。 唐宁的院子就在唐薛傅的隔壁,林星也跑了没两步,被面前的唐簌拦住了。 对方双手叉腰,嘴角是不屑:“林星也,我刚才说的你是听不明白吗?这是什么地方,你一个外姓人不请自来,就连请你都请不出去了?” 林星也不想跟她废话,微微伸手拨开了她。 可是下一秒唐簌就倒在了地上,屁股着地,压得地上的雪溅起一个好大的坑,她怒目看向林星也:“这就是你的教养?唐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打女人呢!” 林星也看着自己已经冻得发紫的手,他刚才压根没使力,哪里够得上把人推倒在地? 再看唐簌,她面上除了指责没有一丝疼痛的神色,明显就是故意的。 果然,唐簌坐在地上就开始蹬腿,嘴里假意地哭嚎:“来人啊,快把他给我赶出去,没看见本小姐都被他推倒在地上了吗?!” 撒泼耍赖的,地上的雪被她的腿蹬的乱七八糟。 林星也顶了顶上槽牙,耐着性子上前,伸出冻僵了的手,一把扯住唐簌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 还在撒泼耍赖的唐簌:“......”看着面前近在咫尺少年被冻的完全没有了血色的脸,看着他迅速冷漠了脸庞放开还掂在她颈后的手。 身后传来一声轻唤:“阿也。” 林星也迅速转身,他没忘在这之前还在跟唐宁赌气,因为他说他擅作主张跟姜梨插手靳衍的事,但是这个时候看到他,让林星也茫然无措了一早上的心情瞬间被安抚了。 他只身一人没有亲人了。 他茫然无措没有人帮他拿主意。 他想要问一个答案却找不到人。 而唐宁是站在他身后很多年的人,他现在才知道,以往那些可有可无,现在看来却都不可或缺,一点一滴地汇聚成了这个19岁的林星也。 免他孤独,免他没有人管,免他流落街头混成一个戾气少年。 虽然他有时候也确实戾气。 唐宁身上的一件棉衣应该是匆匆披上的,脚上的室内拖鞋也来不及换,脸上有些焦急,也有一些林星也看不懂的苍白。 林星也急急朝他跑过去,牵起他的衣角难得有些服软:“三哥,你帮我跟唐爷爷说一声,就说我有问题要找他,我问完了就走。” 唐宁看着他攥着自己手是青紫色,唇抿着,却果断地将身上的棉衣扯下来,转而披在了林星也身上。 林星也哪里顾得上这些,在他看来唐宁年纪较长,身子也比他弱,所以他僵着手不肯要:“我不冷。” 说完,打了个寒颤。 唐宁睨了他一眼,手上的力道很大,按着他的肩膀,脸却朝着唐管家:“不管如何都是客,你们就是这么待客的?” 唐管家底顺了眉眼,也不知为何,看到唐宁就安了心,小心冲林星也道:“林少爷随我去客厅吧,这外面天寒地冻的。” “那......”林星也看向唐宁。 旁边已经有人飞速送来一件更厚的外套,搭在唐宁身上,他定定地看了林星也半晌,才开口道:“如你所愿。” 抬脚,越过唐簌往唐薛傅的院子走。 刚才对着林星也时还嚣张跋扈的唐簌,此刻见了唐宁却站的规规矩矩,身上的雪海来不及拍,显得有些狼狈。 唐宁经过她的时候,她谨小慎微地唤了一句:“三哥。” 同样是三哥,唐宁的回应是极淡的一声嗯。 唐宁走后,唐簌恨恨的眼神投向林星也,也不知道是将唐宁的冷淡归结给林星也,还是因为刚才林星也对她的‘粗暴’举动。 这次很快,或许是因为唐宁亲自出口提了,还是唐薛傅总算对林星也还有一点怜悯。 不过在见到人之后林星也就知道不会是后者。 唐薛傅此人,清高,冷漠,在将他们一家三口毫不留情地赶出唐家的时候他就应该已经看清楚了。 这十多年,因为养尊处优容颜并没有老去多少,那双锐利的眸子看了林星也半晌,在上座坐下了,没有一丝温度的开口:“听说大清早的就闹着要见我,有什么要问的,说吧。” 唐宁是不可能跟他说林星也闹的,也就是说他一开始就知道林星也过来了。 不过这样的小事林星也也不想细究,终究是他喊了近十年的爷爷,较真的厉害了,他也不是不心寒的。 林星也从座位上站起来,规规矩矩照着小时候唐家的规矩,端正地喊了句:“唐爷爷。” 唐薛傅要将关系断干净,他却不能冠冕堂皇地在称呼上就将人隔远。 唐宁在唐薛傅坐下之后就退到一旁坐下,目光里没有唐薛傅也没有林星也,似乎对于他们的谈话并没有什么兴趣。 可是林星也了解他,他情绪波动大的时候耳朵会红成一片,从小到大都这样,现在对着林星也的这一边耳朵已经一片通红。 但是林星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情绪波动,他到这里来,自己都是恍惚着神色的。 唐薛傅看着林星也的视线落在唐宁身上,莫名沉着的脸色又沉了一些,手上拄着的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敲:“事情问完了赶紧离开唐家。” 急切的就像林星也是什么病毒。 “唐爷爷,我父亲母亲出事的时候,最后结案的文件,是您签的名,对吗?” 第176章 质问 “唐爷爷,我父亲母亲出事的时候,最后结案的文件,是您签的名,对吗?” 林星也话落,唐宁覆在膝盖的手冷不丁蜷了一下,他抬眸,清冷的眸子里泠泠水光色,不显山露水,可细看,眼中却有细细密密的痛色。 有下人端了茶奉上,唐薛傅接过,浅饮一口,他逼人的目光掠过唐宁,而后才定在林星也身上,手指在桌面轻敲两下,目光如炬:“是,有问题?” 林星也此时满心焦急,无暇顾及其他,只问自己想问的:“结案的陈词,我父亲开的那辆车是因为保险丝短路触碰了易燃品,才导致了后面的火灾了爆炸,可是即使是保险丝短路,车子底座也有防火装置,要烧起来的概率不大,连我都懂的浅显道理,当时为何没有继续查下去?” “哼!”唐薛傅重重将茶杯掷在了桌上,冷哼一声:“怎么,过了这十来年,你是来追责的?” 林星也瞧着他不为所动的神情,很有些无力:“我说了,我只是来问问题,毕竟事关我父亲母亲,怎么说我父亲也是您一手带大的,唐爷爷,你当真能如此冷漠吗?” “林星也,你们离开唐家之前我就说过了,从此之后你们跟唐家没有任何关系,你今天找上门来,说是问问题,可当真不是想要将你父母亲的死怪罪在我头上?” “我没有!我只是想要知道,当时那种情况下,是真的确定了意外,还是为了尽早结案,匆匆画上的句号?” 唐薛傅却猛地站起身来,指着林星也怒气横生:“还说你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你给我滚出去!” 林星也看着面前的老人,他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不苟言笑的老人冷情,可是面对目前这样的境况,他还是觉得失望。 “按理说那时候我父亲母亲跟你们唐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那个结案证书,签字也应该是我外公,为什么最后却是你的名字。” 林星也突然间变得有些咄咄逼人,他不想这么想的,可是自从早上看过了那个信封里的东西之后,他就觉有很多东西充斥进了脑子里。 逼得他不的不去想。 逼得他觉得父母亲的死可能不是意外。 可如果不是意外,这件事情跟唐家的关联又有多深。 如果真的跟唐家有什么关系......他闭了闭眼,不敢再往下想。 身体也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刚才的冷还没有缓过来,有些微微发抖。 唐薛傅比他还要激动,他往前快步走了两步,在唐宁跟林星也都猝不及防的时候,一巴掌打在了林星也脸上。 ‘啪——’林星也的脸迅速往一边偏过去。 唐宁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把拽过林星也的手,将他护在了身后,情绪难得有了起伏:“爷爷!” 唐薛傅瞪了他半晌,最后手指一指大门:“给我滚出去。” 这时候却传来一阵低笑声,唐宁回过头,林星也轻擦了一下嘴角溢出的点点血渍,脸上的笑容却无限放大,像苦笑,又像是自嘲:“唐薛傅,你在心虚什么?” “阿也!”唐宁轻斥他。 林星也一把将唐宁挥开了,冲到唐薛傅面前:“打啊,你不是看我不顺眼吗?即使你把我打残了,这件事,你不说我也会去查,最好,最好不要让我查出什么,否则——” “否则什么?”唐薛傅也是怒瞪着眼睛,拄着拐杖上前一步,看样子随时都要将拐杖往林星也头上招呼。 “够了!”唐宁重新牵过林星也,看着他溢血的嘴角,猛然转过去看向唐薛傅:“够了爷爷。” 他目光中有隐忍,还有铺天盖地的悲悯,清隽的脸庞微微绷紧了。 “好得很,唐宁,你为了个不相干的外人,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唐薛傅不知道哪里来的滔天怒气,扬起手里的拐杖就往唐宁身上招呼过去。 林星也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把扑到唐宁身上,替他挨下了这一棍,闷哼一声。 很小的时候,林星也刚会走路,他发育的晚,学爬学舌学走路都比同龄人要晚,等到这些都学会了,人已经长得齐唐宁的腰。 那时候父亲母亲忙,他是由唐府的下人照看大的,唐宁长了他几岁,课业间隙时常会从他的院子过来,给林星也带些小玩意,牵着他的手教他学走路。 林星也每每看见院门口走过来的唐宁时,都会热情地指着那个小小少年,有模有样地叫他‘得得’,发音口齿不清,可是都知道他叫的是哥哥。 林星也学会的第一个词,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而是堂生的哥哥。 唐宁林星也这一辈,唐簌没有认回来之前,是没有女孩儿的,而林星也从小生的唇红齿白,眉目柔和,下人们经常打趣,说最小的少爷生的像个小姑娘。 唐宁那时年岁也尚小,总是个认真的板着脸的小大人。 可是这种话听得多了,看着那个奶奶的小娃娃,提溜着两个大眼睛看着他时,难免也心生怜爱,尤其奶娃娃奶奶的,香香的,扑到他身上的时候还软软的,他有时候抱着就不想放手。 再大一些,林星也就成了他的小跟班,去哪都有这个小尾巴跟着。 上学回来还能看到门口放大了眼睛等着他回来的小孩儿,早熟的唐宁就觉得,有种岁月静好,他在一路看着这个小鬼长大的欣慰感。 有一回,因为林星也调皮,打翻了唐薛傅真爱的一个貔貅摆件,那个貔貅价值连城,唐薛傅气得不轻。 唐家虽然子嗣不算多,对几个小辈的也是疼爱纵容,但是到底有家规,唐薛傅也是个赏罚分明的人,犯了错就要罚。 何况林星也那次确实惹得唐薛傅大怒,纵使年岁小,也被他遣去跪了祠堂,吩咐下人拿了家法,十个戒鞭打在手上,不跪到凌晨不准起身。 唐宁下学回来,没有看到在门口等他的林星也,问了才知,冲去祠堂,那个小小的,后脑勺圆圆的小人背影正对着排位跪的端正。 听到脚步声回头时,看到是唐宁,忍了几个钟的情绪才崩开,眼里汲了一汪水,可是跪着的动作却不敢动。 第177章 争吵 唐宁这才看到他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掌一片通红,唐薛傅吩咐的下人也不敢怠慢,那十下戒鞭用的都是大人的力道。 唐宁转身就跑了,在前厅找到唐薛傅,难得开口求了人:“爷爷,林星也年纪尚小,打了一顿就算了,若是跪坏了您也心疼,让他起来吧。” 唐薛傅还在气头上,又恰逢唐宁来求情,自然更加怒不可遏:“小小年纪就不知规矩,我若是不罚的狠一点,下一次他还不得拆家。” 唐宁急的一张平日里板着的脸都微微红了,四书五经搬出来讲了一通,唐薛傅不为所动,心知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无奈之下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心思,竟然直接上前将厅前摆放的另一只貔貅甩在了地上。 那貔貅本来是一对,左右对称,林星也摔碎了一只,另一只还在原来的位置。 这一下,厅前的空地上躺着两堆碎片。 “唐宁!”唐薛傅勃然大怒,指着唐宁,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爷爷,我自请去跪祠堂,管家,照着阿也的惩罚,也给我上家法吧。”唐宁低眉顺目的,没有半点自责。 这是他第一次忤逆唐薛傅,却被罚的更重,二十下家法是唐薛傅亲自打的,唐宁好几天拿不起筷子和笔。 如今一晃很多年过去,唐宁看着身前这个已经跟他一般高的人,没有犹豫挡在他身前生生替他挨下这一棍子,他本能地伸手接住林星也往前踉跄了两下的身子。 这就形成了林星也直接扑在他怀里的场面。 唐薛傅本来就没想到林星也会挡上来,现下这一幕更是看的他怒火丛生,举着拐杖就要第二次挥过去。 这一次唐宁直接伸手拦住了,他一把握过唐薛傅的拐杖,从他手里拽过来扔到了一旁,眼里都是冷意:“爷爷,我说,够了。” 他不常生气,可是发怒的时候身边像是被冻了三尺寒潭,一双黑瞳里蕴含了许多情绪,有些呼之欲出的什么情感被他死死地压制着。 “好得很,你还记得我是你爷爷,为了个不相干的人,你现在要忤逆你爷爷吗?”唐薛傅已经气极,扶着一旁的椅背微微喘着粗气。 “阿也他做错什么了吗?” “他错在今天找上门来兴师问罪,我唐家待他不薄,他就是这样回报的!” 林星也听到唐宁极轻的笑了一声,然后淡淡的语气如平地惊雷:“他不欠唐家什么,您心知肚明。” 唐薛傅不可置信般睁大了眼睛,而后捂住胸口喘了几口大气,指着唐宁确实说不出话来:“你、你——” 唐家这一天过得并不平静,下人们只听见那个莫名出现在唐府的少年跟老太爷大吵了一架,就连三少爷也搭进去了,最激烈的时候老太爷捂住胸口差点喘不上气。 而自幼最受疼爱的三少爷,抿了唇,只淡淡吩咐让家庭医生过来,而后便带着那个少年离开了唐家。 虽然从他们的争吵声中也能分辨一二,这少年少时定与唐家有什么渊源,可是不知中间经历过什么,老太爷如今对他并不待见,也可以说是厌恶。 可是三少爷对这位少年的态度却跟老太爷完全相反,不知前厅发生了什么,只是离开的时候,一向不与人亲近的三少爷确确实实是掺着人走的,少年嘴角还有隐隐的血迹。 两人才走到门口,唐簌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她已经梳洗过,头发也老实地挽成丸子头,又怕又忐忑地喊了唐宁一句,看向林星也时,也有了两分惊讶。 林星也此时脸色苍白,嘴角有风干的血迹,已经成了深紫色。 “让开。”唐宁对着她时,表情又恢复成冷淡的神色,与看唐家的下人无异。 “三哥哥,你为什么跟爷爷闹,他也是为你好,为了这个、这个不相干的人你——” “我说,让开。”已经隐隐有不耐的神色,手上却没有对林星也放松丝毫。 唐簌脸色白了白。 她回来唐家十来年,这个在唐家威望最高的三哥哥从来没有对她和颜悦色过,即使她再讨好卖乖,他永远都是一副冷淡的,漠不关心的样子。 不光是对她,还有她父亲,她母亲,就算大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唐宁好像永远生活在他们之外,不想介入的样子,甚至从来没有明面上称呼过唐友安。 这种种,唐簌原本以为是唐宁慢热,他们毕竟是后面才认回来的,唐宁一时间不能接受也很正常。 可是今天见了他对林星也的态度,才知道不是这样的。 唐宁不是生来性子冷淡,也不是慢热,他此时虽然面上的表情还是一派平淡,可是眉眼间,对林星也的紧张透过眼睛渗出来,她才知道他只是认人而已。 唐簌有些戚戚然:“明明我才是你的妹妹,他不过是一个狸猫换太子换回来的假太子,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语气里都是不甘。 她的眉眼里有几分唐友安的影子,都是一样的张扬,令唐宁蹙起眉,冷了声:“就凭你是唐家的四小姐,够吗?” 唐宁逼近一步,定定地看着她的脸:“是不是唐家四小姐这个称呼令你觉得自己威风,就可以对林星也恶言相向?” “他做错什么了吗?” 他眼里的戾气骇人的紧,唐簌被他的眼神逼退,踩到身后一个掉落的木棉子,脚一滑,直接跌坐在地。 唐宁脸上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可怕。 袖口被人拽动两下,低头是林星也似笑非笑的脸:“行了三哥,我都不知道你对女孩这么不怜香惜玉。” 他借着唐宁的力要站起来,扯到背后的伤,疼的龇牙咧嘴。 唐宁低声斥他:“别乱动。” 直到上了车,林星也看着驾驶座上唐宁脚上踩的棉拖时,才不可自抑地笑出来。 “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唐宁开了暖气,将风口对准林星也的方向。 “哈哈哈哈没什么,我就是没想到堂堂唐家的三少爷,有一天会这么狼狈的从唐家的大门跑出来。”林星也捂着胸口,背上疼,边笑边咳。 这样的林星也,没有了刚才歇斯底里的模样,才变得生动。 唐宁没有发动车子,反而从车座上摸出了一盒烟,抽出一根点烟,吐出一口气,烟雾缭绕里一张脸忽明忽暗。 “你今天这样的举动,会让我觉得你们唐家真对我们家做了什么。”笑够了,林星也才重新开口。 他抬手揶去眼角一滴不明液体。 第178章 兄弟 唐宁的的手顿了一下,继而回过脸去,朝阳打在他脸上,白净俊朗,只是难得地肃穆了神色:“谁跟你说了什么?” “什么?” 唐宁抬手,降下了一半的车窗,烟雾随着空气飘出去:“你的性格,若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当不上这样沉不住气。” 林星也嘴角的笑意减淡了很多:“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三哥,我父母亲的死,跟唐家到底有没有关系。” 这样问,着实有点伤人。 可是林星也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唐薛傅的反常,和无缘无故的怒气,总不会是空穴来风。 “送你回去。”唐宁掐灭了烟,没有回答转而启动了车子。 林星也抬手捏了捏眉间,莫名松了一口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问出来的问题,却没有想要得到回答。 或许他是在怕,怕唐宁的回答。 他说有,那他要怎么面对唐家,面对唐宁? 他说没有,那他又该怎么去面对那封匿名的信件? 给他寄信的人也许是某个虎视眈眈想要看着唐家出丑的人,想要借他的手去搅弄这一摊风云。 可是他一定是掌握了什么证据,抛出一角,只是让林星也起疑主动去查而已。 他只要稍微一扯,后面噼里啪啦不知道会跑出些什么来,也许他能承受,也许他不能承受。 林星也不想动,他自我麻痹也好,自我安慰也罢,唐家毕竟庇护了他近十年,免他风雨的养育之恩,他没办法说拂去就拂去了。 这件事这样的开端,是一个开端,林星也目前看不清前面的路,就像被罩上了一层朦胧的烟雾,周围是苍茫的一片,你不知道拨开会看见什么。 是阳光,还是风雨交加。 那就这样吧,先这样,在什么都还不能确定的时候,他选择不去听,不去想。 唐宁没有送林星也回鬼街,而是把车开到了公寓。 “来这干嘛,我起得早,赶着回去睡一觉呢。”撇开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觉得很累很困。 唐宁没有回答他,下车之后绕过来,帮林星也开了车门,将他拽出来。 林星也嘶了一声:“三哥你轻点啊,我好歹身上带着伤呢。说起来他还是老样子,打人的时候一点余地都不留,说你最受疼爱我都要不信了,有这么舍得打最爱孙子的爷爷么?” 他这人说话一向口无遮拦,但是此时,对唐薛傅的称呼倒是怎么也喊不出来了。 他一点都没有夸张,唐薛傅那一棍子,打的他肺都跟着缩了一阵,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气。 唐宁绷着一张脸,手下的动作倒是放轻了不少,掺过林星也的手,扶着他走。 “你还没有告诉我呢,来你这干嘛,我现在可没有心情欣赏46楼的风景。” “换衣服。”唐宁言简意赅。 “......”林星也看着他身上的家居服,脚上的棉拖,明白了,唐家一向注重仪态,唐宁想必也是对此根深蒂固,要他穿着这一身到处走,也是难为。 罢了罢了,为了他哥的形象,他也不好过多咋呼。 但是进了屋唐宁却首要没有去换衣服,而是取了药箱过来,站定在林星也面前:“衣服脱了。” 林星也半趴在沙发,这个姿势背上的疼痛才得以舒缓。 “我没有事,真没事,缓一缓就好了,真的。”室内的暖气熏得他有些困顿,半闭了眼罢了罢手。 唐宁没理他,径自上前一把撩起了他的衣服,眼前露出少年消瘦白皙的腰线,横陈在背上的是一道长长的淤青。 从肩头延伸到腰窝,经过了一段时间,皮下出血汇成了青紫色的伤痕,在白皙的背上,生生有丝触目惊心。 唐宁僵着动作好一阵没有动,他沉沉的眼睛里蒙上一抹薄薄的雾色,深深浅浅,情绪不明,像是漫天没有星辰的夜空。 林星也只感觉身上一凉,可是很久也没见什么动静,略略侧过去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张脸。 “你怎么了苦大仇深的,我不会毁容了吧?” 唐宁掩去情绪,打开了药箱拿了一罐去淤青的药酒出来,倒了一点在手上,手心搓热了,才覆在林星也的背上。 “为什么冲上来?” 林星也迷迷糊糊,疼痛有点缓解,唐宁的手很暖,他身上带了一点唐府常年点着的檀香味,闻得他有点晕晕呼呼:“什么?” 唐宁的角度看到的就是他双眼微闭,男孩子的碎发细细的拢在耳间,他的耳垂下有个痣,小时候唐宁抚过,微微挡手。 “你没必要替我挡。” “不知道,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都已经挨了这顿打了,不过这样一来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我记得你也给我挡过来着。” 他漫不经心的调调,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反而对于回忆有些玩味。 想到这他也不怎么困了,爬起来拖过唐宁的右手,挽起他的袖子,白皙的手肘上,赫然有一块微微发白的疤。 不是很大的范围,但是在唐宁几乎没有瑕疵的皮肤上却很显眼,微微有些不平,是个烫伤。 “没想到这么多年,这个疤到底没有消下去。”林星也啧了一声:“我那时穿这么厚,一杯热水也不能造成什么伤害,你又扑上来做什么?” “脸。”唐宁淡淡地看着他的脸。 林星也摸了摸:“哦,她那时候是冲着我的脸泼的?” 唐宁抿着唇,淡淡地将手抽出来,放下袖子盖住了那道疤。 很多年了,可是这道疤是怎么产生的,唐宁依旧历历在目。 林星也摸了摸鼻子:“也怪我,那时候没有克制脾气回了嘴。” 这一杯滚烫的热水是唐簌的妈妈泼的,彼时他们刚回唐家,林星也的父母亲也还没有去世。 那是他们搬离唐府的前一天,因为什么口角林星也已经有点记不清了,反正唐簌的脾气完全遗传了她母亲,都是一点就炸的性子,二话没说手上一杯沸点的白水就泼过来。 唐宁反应神速,替林星也挡下了,裸露在空气里的手臂立刻被烫起了一个水泡。 后来好了,手上就留下这一个疤。 第179章 电话 “三哥,你那时候又为什么挡上来?”林星也撑着脑袋问他。 唐宁轻轻一推就将他重新弄趴回沙发,重复刚才的动作给他擦药,大概是有意避开他的视线。 很久,他的声音才传过来:“不知道,反应过来已经挡下了。” 林星也乐呵呵地笑了一顿:“果然是兄弟,稀里糊涂都这么像。” “没有血缘关系。” “所以才更难得,不知道哪来的默契。”林星也又啧了一声,似乎是在感叹:“你身上真没有唐家人的雷霆万钧,唐簌吧虽然像她妈,但是到底也还有几分唐薛傅身上的拧巴,你呢,又冷静又淡漠,不知道像谁。” 唐宁听着他的絮絮叨叨没有回应他,好一会儿才发现他闭上了眼睛,吐息均匀,睡着了。 将瓶瓶罐罐收回了医药箱,唐宁才站起来,慢慢蹲在林星也身前。 他的眸光里开始有别的情绪充斥,起先是柔和,眉目都是平坦的,像加了糖的卡布奇诺,没有逼人的苦味,他的眼中没有旁物,只有林星也安静的睡颜。 等到伸出去的手指就快要触碰上林星也的睫毛,表情又变成了克制,隐隐的,低声一句呢喃:“阿也,你真的长大了。” 林星也因为他这一句轻轻皱了眉头,可能是嫌吵,嘴里还嘟囔一句什么,极小声,听不清。 外面是天寒地冻的b城街道,整个城市都裹上了一层淡淡银白,从高楼里往下看,行人细小的看不清。 可是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沿着街道,沿着江边小路,乘着电梯,开着车,笑容洋溢或满面愁容,都在朝着一个方向走。 唐宁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他取过,看清来电显示时又肃穆了表情,走到落地窗边接起,他淡淡称呼了一句爷爷。 手机透出来的音量有点大,虽然不足于吵醒林星也,唐宁还是将音量降下了。 “唐宁,你现在就要胳膊肘往外拐了是吗?” “您说是那便是吧。” “你马上给我滚回来!” “我会回去,不过不是现在。” “我早就说过他是个祸害,你是不是真的想等到整个唐家被搅得天翻地覆了,你才知道后悔?” “爷爷,血债血偿,这么浅显的道理,您不比我懂吗?” “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药,为了他你要跟整个唐家作对?” “您也是看着他长大的,您就一点都不觉得愧疚吗?” “我只是后悔,当初没有将他一起——” “爷爷!”唐宁终于有了丝反应,语气也跟着急呛起来:“我不会让步的,这件事没有商量。” 这样没有意义的对话,不常有,唐宁更没有这样极端地顶撞过唐薛傅什么,可是有些话,说出来了,才真的觉得伤人伤己。 听着电话那端粗重的喘息声,唐宁最后叹了口气,脸上的苍白不加掩饰:“这么多年了,唐友安应该庆幸有您的庇佑。” 说完,他挂了电话,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手机掉在地上,吧嗒一声。 姜梨贼头贼脑的注视着在阳台上接电话的谢司珩,手上的笔在脑袋上划拉两下,不留神,弄了一掌心的墨水。 谢司珩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人一手的黑色墨水,无语片刻,盖上笔记本电脑,转身出了书房门。 “小叔叔!你去哪?” 今天周末,外面又天寒地冻的,谢司珩还一副要出门的架势。 “怎么?”谢司珩抱胸看她,一身粉色的睡衣显得她整个人粉粉嫩嫩的,消瘦的脸总算养回了一点肉。 姜梨想了想,随后挥了挥手:“你去吧,我刚才应激反应。” 谢司珩的车子才出了院门,姜梨一身银色的外套飞快地也窜出去了。 到了鬼街敲响林星也的门,二话不说拉着他就跑:“我请你吃饭。” 林星也连续熬了好几天夜,盯着一个巨大的黑眼圈被她拖着走,因为赶上周末晚出行高峰,怕打不到车姜梨就让林星也开着他那辆小破车出门。 林星也呵欠连天:“姑奶奶,火急火燎的你到底要去哪?” 他眼底还有几丝明显的红血丝。 刚才因为太着急没有仔细看,姜梨这时候才注意到,微微惊讶:“你怎么了?” “这几天熬夜查东西,江原道的网,只有晚上他们下了班黑进去才不容易被发觉。”林星也没有隐瞒。 “......你在查警局的资料?”姜梨微微掐指一算,前世的时候好像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但是她这阵子没有想起来,忽略了这件事。 一下子就有些忧心忡忡:“你......没事吧?” 林星也的车子开得歪歪扭扭的,旁边有人降下车窗骂了他一句,他也没有什么反应:“暂时没有,但是我觉得我父母的死有点蹊跷,偏偏那时候留下的案底资料太少。” 他看了一些,最能找出问题的就是车检报告,可是那些报告都是常规的,看不出什么,这两天动了心思,没准要找到当年的负责人,再问一问这个事情。 姜梨轻叹了一口气:“狐狸,有我能帮上的——” “有,有有有,我见识过你的‘轻功’了,改明儿我去找找当年案件负责人,他要是不说,你负责帮我吓他。”林星也表情很夸张。 “......” 上次的事情江余航没有把她抓起来交给别人研究已经很难得了,再飞一次,她保不准就被人给刨了。 林星也知道她在想什么:“我给你弄个面具带上。” “看在你那天担心我担心到明明身无分文还打了个飞的的份上,我勉为其难。” 林星也笑的贱兮兮的:“既然我们俩都这么情深义重,不如我问你小叔叔提个亲什么的,成全我们这段旷世之恋吧?” “好啊,你三哥要同意,我们再摆个百来桌的。”耍嘴皮子姜梨就没有怕过。 林星也果然方向盘一抖:“你有毒吧,我要结婚管我三哥什么事。” 姜梨半闭了眼睛懒得理他。 “对了,你学校那事怎么样了?那个叫宋筱的,你怎么这么佛性呢人家在背后虎视眈眈地看着你。” “兵来将挡,谁来土掩。” 第180章 往事 红灯,林星也停下来等,瞥见她毫不在意的表情,不由比她还操心:“你这个人,你小叔叔的事情上我就没见你松过眉头,到你自己了倒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那不一样。” “是,不一样。”林星也笑的分明,贱兮兮的衣服看透的模样。 绿灯,松了手刹,车子划出去。 姜梨不置可否。 “羊,我有时候觉得你这人挺矛盾的。” “嗯?” “一开始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个乖乖女,礼貌,自持,后来突然间就换了副性格,冷冷的,浑身上下都写着生人勿进,最近好像又变了,眼里有了点光。” cd里放着很安静的一首哼唱,姜梨全身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已经渐渐亮起的城市霓虹,路两旁有点点积雪。 “有光了,不好吗?” 她知道,她刚重生回来那一段时间,对所有人都是防备的姿态,不敢相信任何人,也没有善意,对什么都拘谨的防备着。 “好,是好事,怎么说这么漂亮一张脸,鲜活一些更惊艳。” “肤浅。” 林星也嘴角擒着笑意。 很久,姜梨听见他说:“很好,不负自己不负韶华,多好。” 不自觉就笑了,姜梨摸向腕间的那个碧绿镯子,点点头。 “不过,我们到底去哪?什么饭非得跑这么远的地方吃?” “啧,我也想问,星月斋到底有什么山珍海味。” 谢司珩的电话,她隐约听到这一句,会面的地点在星月斋。 至于会面的人么,来电显示上清清楚楚写了沈慕溪三个字,姜梨视力好,略微一瞟就看见了。 她吧,本来也不是什么特别轴的人,但是她上网查了一下,星月斋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它不一般。 “星月斋?”林星也脸上的笑容更玩味了:“谁要表白,放眼b城,怕是没有人不知道星月斋是个附庸风雅的告白圣地吧?” 姜梨:“......你又知道?” “也没有知道的很多,但是那地方,曾经闹过些新闻就是了。” 星月斋之所以叫星月斋,是因为那是个绝佳的赏景地,坐落在半山腰,是个玻璃建成的赏景餐厅,一边临江,一边是半山的坡道。 临江的一边据说是b城最能将夜景看全的地方。 脚下是川流不息的繁华都市,远处是海天一线的江景,还有夜游的观光艇。 最主要的是,夜幕降临,月亮升起的时候,或圆或缺的,悬挂在天边,环绕一圈星子,万物空旷,是令人称颂叫绝的山河阔色。 因此得名星月斋。 这个地方一向吸引各界的商界名流有钱贵胄,是表白圣地,约会圣地,据说许多明星也在这里包下房间表白,更是众多狗仔娱记蹲点的地方。 也因此后面这个地方就受了管制,会员制,还得提前约,入口都靠刷脸,总之不是很好进。 “那怎么办,我不是会员。”姜梨脸上闪过一丝懊恼。 既然这个星月斋的作用说的这么明白,那沈慕溪的目的不就司马昭之心了吗,以她八面玲珑的能力要进星月斋一点压力都没有。 美景作陪,美人相伴,美人再来个情意绵绵的告白。 按照前世的剧情走向,沈慕溪今天的举动,是谢司珩态度的关键。 不能说谢司珩真的喜欢沈慕溪,但是姜梨能猜出来,谢司珩是有认真考虑过跟沈慕溪结婚的。 他这个人冷静自持,步步为营的性格,断然是不会想要取一个名门世家娇滴滴的小姐回家的。 他不喜欢娇滴滴的女孩子不说,那种建立在利益交换下的婚姻谢司珩一向不屑。 所以,沈慕溪将自己塑造成如今的女强人形象也算是聪明的举动,家世虽然清寒但是清白,聪明能干,学识也算强。 这样的一个人,娶回家至少不会麻烦。 而谢司珩,最讨厌麻烦。 “你不是,我是不就行了。”林星也方向盘打的贼溜,拐了个大弯,奔着星月斋的山底驶去了。 “我寻思着,你刚才说的闹过的新闻,跟你有几分关系?”姜梨玩味地看着他。 “咳——”林星也从他那杂乱无章的杂物筐里翻出钱包扔给姜梨:“不是跟我,是我三哥好嘛。” 姜梨挑眉。 那就难怪了,唐宁有这个资本,林星也有上赶着看热闹的好奇心。 “这件事你去网上搜一搜估计还能找到些痕迹呢,跟我三哥表白的那姑娘,挺有名的,听说当年还是至尚娱乐的一姐,也算是怒发冲冠为红颜,只不过角色反过来就是了。” “按道理说女明星表白一定是做了万全准备,唐三少爷也是个绅士,为什么这事爆出来了?” 林星也啧了一句:“那女孩子长得漂亮是真的,没脑也是真的,她以为自己一定能拿下我三哥,那天自己叫了媒体过来。” “原本我三哥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但是那女人告白不成,居然、居然——”林星也有点难以启齿。 “居然诬赖你三哥非礼她?”姜梨淡淡地接道。 “你又知道?!” “看你反应也不难猜。”一副提到女人就面部恐慌的模样。 “反正差不多吧,那些媒体本来就是为了抓大料来的,见那边闹开了肯定都眼红着飞快按快门。” “后来呢?”像是听个故事,姜梨微微提起了一点兴趣。 “他们太低估我三哥,或者说唐家的实力了,那些通稿要压下来根本不废什么力气,但是那女的也是小有名气,而且有点烦人的是直接利用粉丝群在网络上卖惨。” “这就不能忍了。” “那可不是,幸亏我那时候去看了热闹,不然,哼。” “你不光看了热闹吧,我猜你是不是还录了视频,证实这事是女演员一厢情愿的视频,然后你还放出来了?” 林星也舔了下嘴角,没有否认:“本来不想的,女孩子家家,长得那么漂亮又是靠脸吃饭,谁让她不知道收敛,非得矫情的撕破脸。” 结局可想而知了,林星也用一个匿名网民的身份曝光了这个视频,从此那个女演员就销声匿迹了,毕竟得罪的是唐家,这两年基本没有什么消息了。 第181章 真巧 “不提起来我还不生气,现在想想,那女人真是绝了,我三哥被她闹得,后面都不待见女的,跟有恐惧症似的。” “你大概有误会。”姜梨淡声。 “误会什么?前段时间终于有个女的上门给我三哥探病,把我激动的,可算开窍了。” 车子缓缓驶入检查区,林星也接过姜梨从他钱包翻出来的星月斋的卡递过去。 没见多少人,倒是四周的保安比较多。 进门前的空地上,朝着江边的那一块,围栏上装饰了很多闪烁着的星星灯,远处江上的观赏游艇上巨大的led广告还很清晰。 b城的夜生活渐渐开始了。 有泊车的小弟接过了林星也的车,另外有人带着两人进门。 姜梨接着前面的话题应了一句:“你怎么知道你三哥就喜欢人家?” 林星也摸了摸下巴,看着她:“不对啊羊羊羊,我怎么老觉得你话里有话?” “没有。”姜梨撇开脸。 “错觉吗?提到我三哥,我总觉得你比我还了解他的样子。” 姜梨:“......”拉住了前面带路的服务员:“你好,今晚有没有一位姓商的先生来过?” 泊车区不在这边,姜梨看不见谢司珩的车子。 侍应生看了看面前两位的打扮,普通的学生装,只是长相很挑眼,几乎是令人惊艳的:“抱歉,我们不能透露客人信息。” “没让你透露信息,你就说今晚见没见着一个高高的,长得比你以往见过的任何人都好看的一个男人就行了。”林星也打了个响指,有些轻佻。 简单粗暴,谢司珩那样的长相,林星也形容的倒是一点也不过分。 侍应生微微朝一个方向看了看,这次倒是没有否认。 林星也手指一伸,指向她刚才瞥了一眼的方向:“我们就要那间。” 星月斋的就餐区没有大堂,都是小包厢,座间不多,都是朝向江边的方向,设小阳台供赏景,室内是简约的装修,只是每个房间都被阻断,各不打扰。 刚才那个侍应生下意识的反应看的方向是一间叫邀月的房,而他指的,就是隔壁叫星辰的房间。 邀月的门已经关上,侍应生领着他俩往星辰走。 落了座,姜梨立刻将耳朵覆在小阳台的阻断墙上,企图能听到什么动静。 “你别这么明目张胆好不啦,这要是能听出什么,那那些狗仔都不用在外面蹲点了,星月斋自从我三哥的事情过后,保密工作就做的密不透风的。” 姜梨坐回位子上,手指点吧着桌面:“那怎么办?” 听不到也看不到,她来这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急什么,现在时间还早呢,就算有什么行动不也得等吃饱了再说,但是我好奇你小叔叔约的什么人呐,不会是准婶婶什么的吧,拆人姻缘的事咱们可不能干啊。” 侍应生进来上茶水,刚好听见林星也的最后一句,眉目夹愁地看了这两位一眼:“林少爷,刚才我们查了您的卡片信息,您的卡是唐少爷的副卡,享受我们店的svip服务,请问两位想要吃点什么。” 姜梨低着头没说话,她对吃什么一点兴趣也没有。 林星也眼珠子一转,转手将人招过来:“既然我是svip,那就照着隔壁邀月的菜单帮我们上一份吧。” 饶是再傻也听出他的意思了,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就是冲着隔壁的人来的。 “抱歉林少爷,我们有规定——” “你看我像是打探别人隐私的样子吗?” “不——但是......” “不像就对了,你也知道我是唐宁的人,我能对旁边的人有什么兴趣,但是那边的人我认识就是了。” 姜梨就看着他胡诌,夹了一颗旁边玻璃罐子里浸泡的青色梅子吃了,星月斋不愧是附庸风雅的地方,盛餐前小菜的玻璃罐子一看都是产自名设计师之手。 但是梅子刚入口,姜梨眉头一皱火速吐出来,不可置信地看向侍应生:“酒浸的?” 侍应生点点头:“低度数的朗姆,我们老板从法国进回来的,泡这个梅子刚好。” 林星也没有忘记上次拍卖会上姜梨那一着,飞快给她递了一杯水:“没事吧?” 姜梨不能碰酒精,一点都不能。 漱了口也没用,何况这个朗姆说是低度数至少也有个10度。 林星也:“......” 侍应生不明所以:“那两位——” “你先出去吧,我们需要冷静一会。” 侍应生出去了。 林星也试探性问了一句:“羊,要不我们回去吧?” 姜梨那种上了头的状态,他确定比打探出隔壁那两位在做什么要难应付的多。 姜梨:“我——” 回去也行,反正沈慕溪要做什么,她也不能径自冲进去打断,没有礼貌会给谢司珩丢脸。 但是不甘心。 心里像是有千百只蚂蚁在挠。 脑子里的画面都是谢司珩跟沈慕溪坐在一张桌前,桌面是精美的食物,也许还有烛光,也许还有玫瑰花,也许还有沈慕溪深情款款的告白。 想想有点气急攻心。 林星也眼见姜梨的脸渐渐红起来,几乎是神速的,眼里平日有的冷清也渐渐迷糊了。 他不由大惊,拿了包搀了人开了包厢门就往外冲。 可是几乎是同时,旁边邀月的房门也被打开。 姜梨见了人几乎是下意识的眼睛就亮了。 谢司珩看清面前站定在他面前的人,一瞬间蹙起了眉:“你们,怎么在这里?” 林星也也不知道自己对着谢司珩为什么比看到他三哥还要杵,瞬间挺直了背,手下按按捏了捏姜梨手,趁她现在还有点清醒,要赶紧撤离才行:“呃,小叔叔好,真巧。” 姜梨也接:“小叔叔好巧。” 脸颊微红,努力保持清明。 酒精上头的感觉会让她渐渐失控,在做出什么过分举动之前,一定要赶紧离开。 谢司珩听完这两人的话,眉目蹙的更紧了。 身后听见动静的沈慕溪迎声而来,看见姜梨和林星也,脸僵了僵,下一瞬又很好地换上得体的笑容:“姜梨跟你的小同学,这么巧。” 第182章 你是想表白吗 林星也腹诽:巧什么啊我们可是专程跟过来的。 表面笑嘻嘻:“漂亮姐姐好,那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 没等林星也的话说完,姜梨一把推开他,上前两步看着沈慕溪:“我们是专门跟过来的。” 林星也:“......” 沈慕溪今天一身高定的雾霾蓝吊带裙,脖子上是一条钻石项链,红唇妩媚,尽显女人味。 林星也将姜梨一把扯回来,半搂着她的肩头暗暗用力,话从牙缝里挤出来:“羊羊羊你清醒一点,你会后悔的。” 姜梨的眼神开始有丝迷离,看他半晌,点了点头,撇开脸不看沈慕溪。 不像平时一张脸冷厉,此时因为酒精显得有点懵,眉间还带了一丝不甘,像只没有抢到食的猫仔。 “你给她喝酒?”谢司珩的眼神从林星也放在姜梨肩头的手上收回,深潭一般的眼底暗藏冷意。 “没没没,不是我,她只是吃了颗青梅。”这种时候林星也还是觉得保命要紧的。 “没事吧?”沈慕溪有点担心的上前一步,伸手要去摸姜梨的额头却被她挡开了。 姜梨:“你别碰我哦。” 又凶又萌。 她往林星也身边靠了一点,表情隐忍的看向谢司珩:“小叔叔,我要回去了。” 说是这么说,可是落在谢司珩脸上的眼神嗲了两分委屈,脸上有点痒痒,酒精作祟令她的皮肤开始长起红色的点,她抬手挠了挠。 沈慕溪半尴不尬地收回手,悻悻地看了谢司珩一眼,表情也有两分委屈。 似乎是在控诉姜梨,她好心要关心她,却碰都不让碰。 恰巧这时侍应生来上菜,看到这四方鼎立的局面一愣,面前四位不一般的客人各占一方,脸色各异,形成一幅奇怪的画面。 而这当中,又以那位较高的男子的脸色最为怪异,刚才那个少年形容的没错,这真是平生所见最好看的一张脸。 刚进来的时候,他身上都是生人勿进的气质和淡漠的态度,走近这一室里,就连远处的江景和漫天的星辰都失了颜色。 叫人多看一眼都像是亵渎。 而此时,他站在包厢前的这一方小小的招待来宾的休息区前,脸上的表情不复刚才的淡漠,反而多了丝难以言说的冷意。 淡淡的,说恼也不为过。 侍应生手上端的是一个铺着干冰的甜品,雾气缭绕间,一个水蜜桃形状的蛋糕,上面银光闪过,一颗镶着碎钻的戒指被托在上面,泠泠白光之间,高贵优雅。 谢司珩看清了,微微闪过一丝疑惑。 沈慕溪完全没有想过这个场景下会有外人在场,东西当然是她准备的,要做什么——自然也不用多说了。 她听了云姨说了谢司珩跟周瑾的事,还有姜梨,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依照目前来看,姜梨在谢司珩心目中占了几分分量不敢说,谢司珩从来没有为谁下过厨,却能够纵容姜梨。 她一直以为自己能够慢慢等下去,即使谢司珩不说,但她知道他身边也没有更好的妻子人选,她成为商太太,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可是上次姜梨住院,她找顾枫了解过情况,再结合姜梨对她的态度,女人的直觉,姜梨对谢司珩的心思就不难猜了。 即使姜梨年纪小,即使她猜错了,可是只要看见姜梨的那张脸,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能等了,她得主动出击。 戒指是找了名家设计的独一无二的款,这么多年沈慕溪也有自己的人脉和一方天地,虽然比不上谢司珩,可在业界也是个女强人的人设了。 原本是想着星月斋无人打扰,可是想不到在这里还能遇上姜梨跟林星也,或者说不是遇上,就像她自己说的,她出现在这,就是专程跟过来的。 目的,当然是为了阻止她跟谢司珩的会面。 原本拼着赌一口气她也不应该放弃,怎么也要说出来,可是现下,三双眼睛看着她的时候,沈慕溪理所当然的脸色微微赫了。 林星也清咳一声,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靠玩这么大啊。” 他原本想着沈慕溪可能只是表个白什么的,现在看清这个戒指,恍悟她原来是要直接求婚啊。 这个可比他三哥那个狠多了。 也豁的出去多了。 姜梨微微踉跄两步,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那个戒指,灯光下闪着银光,很美。 “那个,沈小姐,这个要怎么办?”侍应生有些忐忑地问。 沈慕溪侧开了挡住门的身子,表情恢复了冷静:“送进去吧。” 银光在眼前消失,姜梨立在原地的身子跟着往前倾了倾。 “羊你别乱动。”林星也将她往上提了提,干脆两只手圈住她的肩,冲着谢司珩嘻嘻一笑:“小叔叔,我们不打扰你们了,这就走这就走,那什么恭喜二位。” 姜梨扑棱了两下,听了这话很是不满,皱着小眉头晃着脑袋:“恭什么喜唔——” 嘴巴被林星也捂住了,剩下的话憋在喉咙里。 “羊羊羊,人家都到这一步了,我们贸贸然的不好,回去从长计议啊,只要没有结婚,万事皆有可能。”林星也凑近去跟她咬耳朵。 热热的气息扑在姜梨耳朵上,她觉得不舒服,所以一挥手把林星也的脸打开了:“热。” “......”脸好疼。 下一秒,他感觉自己被人半道拎开了,圈着姜梨的手一松,温热的触感也脱离了,姜梨被带离开。 谢司珩一手捏着姜梨的胳膊,眼睛看着林星也:“男女有别。” 林星也:“......”想暴走。 姜梨嗅到谢司珩身上的气息,脑袋涨涨的,脸上越来越痒,因为是谢司珩所以她就不挣扎了,还微微靠近了一点。 区别对待不可谓不明显。 “司珩哥,我们——”沈慕溪看着谢司珩的动作,眼里出现了一点急切。 谢司珩这才转身看她,眼底的情绪无人能看懂,但是手上没有松丝毫:“她得吃药,有什么改天再说。” “可是,我今天要说的话跟重要。”她难得有些不冷静。 姜梨寻声看了她一眼,用力甩了甩头,还维持了一点清醒,但是思考基本上是无能了:“你是想跟我小叔叔表白吗?” 第183章 老实做司机 沈慕溪脸一下红了,但是又不想否认,被直白的说出心思,很有些赫然,又有些期待地看着谢司珩的脸。 谢司珩没有什么反应,就算他没有猜到,就算有个女人站在他面前表白,他可能也是一样的表情。 无动于衷的有些伤人。 “他不喜欢你。”姜梨又说:“强扭的瓜不甜。” 她一脸正经,半点都不带开玩笑的,额前的刘海过长,有几缕跑进眼睛里她伸手揉了揉,动作间有几丝憨态可掬,笨笨拙拙的没有平日里的雷厉风行。 只怕说的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林星也眼见谢司珩平淡无奇的眼里划过一丝笑意。 沈慕溪却是瞬间沉了脸色,脸上阴晴不定变换了好几下,最后有几许戚戚然地看着谢司珩:“谢司珩哥,你就由着她胡闹吗?” 对姜梨的情绪是怎么压也压不住了,开口的声音有些控诉的意味。 姜梨不好好站着,她有点口渴,脑袋转了两圈看到穿着制服的侍应生,招手喊人:“我要喝水!” 侍应生本来就有意无意往这边看,被叫的时候吓到似的瑟缩了一下,立马回身倒了杯柠檬水过来。 谢司珩扶她站好之后才去看沈慕溪:“她还小。” 林星也:“......”他觉得自己站在这不大对,可是又舍不得离开。 眼见沈慕溪脸上的神色已经快要哭出来了,林星也忽然有点同情她,还没有开口就凋零的爱情啊。 “我打电话让司机送她回去,我们聊聊,好吗?” 林星也这次很识相的上前要去接姜梨过来,天可怜见的,他觉得今晚就算他跟姜梨不出现,谢司珩和沈慕溪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这两之间压根就没有火花,没有火花哪来的爱情,羊羊羊就是瞎担心。 “羊,你小叔叔跟漂亮姐姐有话要说,就让你狐狸哥哥送你回去吃药好不好?”他拽住姜梨的手往外拉。 ‘啪’,姜梨一下打掉他的手:“不好。” 说着往脖子上挠了挠,往谢司珩身边挤了挤,整个人就快要贴在他身上了,背抵着谢司珩的手臂。 “站好。”谢司珩仿佛又看见第一次喝醉酒的姜梨,瞪着高跟鞋穿着长裙的样子,只是头发比现在短一点,脸也丰腴一些。 侍应生送来柠檬水,谢司珩接过了,喂到姜梨嘴边。 动作自然丝毫没有停顿。 沈慕溪眼里的光渐渐湮灭下去。 林星也转开眼都有些不忍心看,美人落泪的话,那真是有点难搞。 “东西拿上,我送你回去。”谢司珩的口吻不容置喙,是对着沈慕溪说的。 沈慕溪最后到底是没有跟他们一起走,她留在星月斋将一瓶红酒喝到见底,远处天边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她将那枚被托在甜品上,奶油渐渐融化的戒指摘下来,握紧掌心里。 面上被酒精催的陀红,不甘心也不加掩饰。 保养良好的指甲陷进肉里,刺的掌心微微渗出血迹。 “姜梨,我原本想着你年纪小不与你多做计较,既然你这么不识相,那很好,很好!”她摇了摇高脚杯里最后一口红酒,然后仰头一饮而下。 杯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她打开门,迎接她的是侍应生有些怜悯的目光。 沈慕溪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怒道:“谁让你用这种眼神看我的,谁准你怜悯我!” 侍应生捂着脸,委屈又隐忍:“没有,我没有。” 雾霾蓝色的裙子裹着窈窕的身材,渐渐消失在门口。 回去的路上,林星也开的车,只不过不是开他那辆小破车,而是谢司珩的别克。 其实在谢司珩把钥匙扔给他的时候他想问一句:小叔叔你其实说送沈慕溪回去是想让我送的吧?用你的车送也算你送是这个意思吗? 但是他不敢问,老实做司机。 第184章 回家 从后视镜看过去,姜梨半靠在谢司珩睡得很熟,林星也没有见过姜梨睡着的样子,不由感叹:“羊羊羊平时是一副凶神恶煞生人勿进的样子,没想到睡着了这么没有攻击性。” 头发都像是在昭示主人的柔软软趴趴的附着在头顶,挡去眼睑的一些表情。 不知道是听到林星也说的话还是车子颠簸,姜梨即使睡着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谢司珩:“暖气开大一点。” “啊?哦。”司机林星也抬手调了暖气档位,然后才后知后觉:“羊羊羊冷吗?” 谢司珩将姜梨不自觉送到他衣服口袋旁的手拽进了两个人靠着的间隙里,他碰到的地方冰冰凉的,藏进去,姜梨皱着的眉头就松了。 “我一直以为羊羊羊的体温是偏冷,她本人并不怕冷呢。”瞥见姜梨的反应,林星也才觉得了解有些颠覆。 车内的温度渐渐升起来,她脸上因为酒精发起的红色疹子因为温度越发红。 “她怕冷。”谢司珩说着将姜梨要去挠脸的手压下来,但是刚放下她又抬起来,没办法就只能握着她的手掌一直摁着,他的手掌大而暖,包裹着她小小的一点,将体温过度给她。 很矛盾的人,巨怕冷又惧怕热,会因为蹬被子感冒,也会因为裹着一身厚厚的衣服手脚冰凉。 “她提议的过来?”谢司珩低低地问。 虽然他没有过多的话语,林星也也知道他问是他跟姜梨去星月斋的事。 “咳——那什么星月斋的饭菜挺出名的。”他这时候决定维护队友,虽然这个维护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没有什么用。 谢司珩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林星也也不知道谢司珩到底知不知道姜梨对他的那点意思,不敢乱说话,一来嘛有点怵谢司珩,二来就是就是觉得个人感情不应该由他一个外人说三道四。 “星月斋的景色一向出了名的,我们俩就是偶然间合计出来想去感受一下,没想到就碰上你了。”林星也补了一句。 谢司珩今天之前是对星月斋一无所知,但是今晚见过之后要说还不知道那地方干什么的肯定是不可能的,这两个一男一女,去那感受什么? “林星也,她还小。” 这是今天第二次,林星也听见谢司珩说姜梨还小。 第一次说当着沈慕溪的面说的,维护的意味直接让沈慕溪的脸都冷了。 试问一个男人三番两次说一个女孩小是什么意思? 那不就是真觉得她小? 觉得她还不能被拽进大人的世界,觉得她还是个宝宝? 林星也瞬间有点为姜梨的情感问题担心,谢司珩这,不就是在把姜梨当女儿养么? 危乎悲哉。 “其实她也不小了,明年就成人了。”想到这里林星也义正言辞地为姜梨的年龄挽尊。 “什么意思?”谢司珩冷冷的声音传来。 林星也以为谢司珩是那种老父亲不愿意让女儿成长的心里,但是怎么行呢,闺女不长大怎么扑倒她的‘监护人’? 于是他依然硬着头皮打算‘点醒’这位监护人:“小叔叔,按照法律规定18岁就是成年人了,谈恋爱都不算早恋了,你不能老觉得她还小。” 这句小叔叔听在耳朵里分外刺耳,谢司珩蹙了眉,凉凉地瞥去一眼:“谈恋爱?” 怎么觉得脖子凉飕飕的,他难道说错什么了吗? “就......我打个比方,女孩子大了嘛,不是早晚的事吗。” 可是他说完这话谢司珩的眼神立刻就变得危险了,漆黑的瞳仁渗着冷意,下颌因为绷紧更显得轮廓分明。 到了别墅,姜梨依旧在睡着,林星也下了车打开后座的门,想要将她扶出来。 可是手还没有碰到姜梨的肩膀,谢司珩已经从另一边将姜梨拽了出去,从头到尾没再看林星也一眼,打横抱起姜梨进了大门。 林星也讷讷地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小......你的车。” 但是没有人回应他,也没有人问他要不要进去喝口茶,冷风吹来一阵,仿佛又要下雪。 林星也摸了摸鼻子,重新将钥匙插进孔里,发动车子开出去,吹了一声口哨自言自语:“那我把你的车子拐回家不过分吧。” 云姨听见门关的声响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嘴角的笑意还来不及收回。 她知道今晚沈慕溪约了谢司珩出去,以自家女儿优秀,她对于主动出击的沈慕溪还是很有把握的,这么多年,谢司珩对她们母女的态度,若是不在意不可能容许她们呆了这许久的。 待看清了谢司珩的形容,她唇角的笑容却暮地僵了下来。 谢司珩手上躺着的,赫然是紧跟着他出去的姜梨,此时将头埋在他怀里睡得正熟。 而本该出现的沈慕溪此时却不见人,谢司珩轻轻用脚带了门,看见云姨,依旧脸色无波,只淡淡道:“云姨,将药箱提上来。” 此时云姨才看清姜梨脸色通红,面上遍布了细小的红斑。 “姜小姐这是——” 谢司珩没有回答,直接抱着人上了二楼。 放躺平在床上的时候姜梨一把抱住他的手,嘴里嘟嘟囔囔:“小叔叔。” “躺好,放手。”谢司珩抽了抽,被她抱得太紧动不了。 可能是辗转的动作有些大,姜梨悠悠转醒,看清是在自己的房间,头晕目眩,拍了拍头。 谢司珩正一脸严肃地坐在她床前,伸手弹了她脑门一指:“醒了?” 姜梨看见他的脸,眼睛亮晶晶的:“小叔叔,我好渴啊。” 正进门的云姨刚好听见这一句,眼神倏地暗下来,放下药箱的动作下意识的没有控制住力道,‘砰’的一声响。 谢司珩微微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云姨的脸色一僵,有点不自然:“我先给姜小姐擦药吧。” 她取了消炎的药水出来。 谢司珩淡淡伸手接过了:“倒杯水过来吧。” 说着不容抗拒地用棉签沾了药水往姜梨脸上抹。 药水凉凉的,碰到皮肤姜梨直躲:“好凉啊。” “不准动。”谢司珩凛了眉峰二话不说将手上的棉签怼到她的脸上。 第185章 夜谈 漂亮的手掂着棉签的时候都是漫漫风尘,指尖的淡粉色是极致的漂亮,不过这些在姜梨眼里此时都构不成什么,她就觉得那只手在攻击她,狐狸一样的眼睛看了好大一会,瞧准了,张嘴一咬。 “......”谢司珩吃痛停了手,表情隐忍:“松口。” 指尖在她的牙齿间微微泛白,咬的还挺用力。 小狐狸此时变身小狼狗,打定主意不松口,鼻子里还呼呼喘着粗气,呼噜呼噜的。 谢司珩捏住她的下巴往下拽,稍稍用了点力。 姜梨松了口,眉头拧的有点紧,似乎是被捏疼了下巴上一个充血的大拇指印子。 见她这副样子,谢司珩不由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用劲太大,将面前这个瓷白瓷白跟个奶娃娃似的人捏疼了。 动作快过想法,他伸手覆在她下巴上胡乱抹了两下:“让你乱动。” 姜梨很受用地往他手掌里拱了拱,嘟喃:“小叔叔,你好香啊。” 香? 谢司珩身上从来不喷香水,可能是在包厢里沾上了沈慕溪身上的味道,她的身上总是有些恰到好处的香水味,大概今晚约他的目的不同,喷的香水也不一样,是略微张扬的花香,对谢司珩来说有些刺鼻。 他撞上姜梨的时候也是因为想借上洗手间的机会出来透口气。 “啊啾——”姜梨捂住鼻子,眼睛还是不清醒的状态:“太香了。” 她这么一说谢司珩自己也闻到了,抬手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扔进了姜梨房间的垃圾桶里。 云姨端着一杯水进来:“先生,这衣服——” 谢司珩抬手将水接过了,淡淡道:“不要了。” 沾上了奇怪味道的衣服,即使洗干净了他再穿,也撇不去心里那点膈应,他不喜欢。 给姜梨喂了上次邱医生开的药,夜也深了,在星月斋几乎没有吃东西,谢司珩却不觉得饿,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又簌簌下起的雪,白色的毛衣背影闪着泠泠白光。 出神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姨找了件厚一点的外套出来,走近了想要给他披上。 可是谢司珩有预感似的,一回身拦下了,看清来人,卸下两分防备从她手中接过外套,轻声道了一句谢谢。 云姨却没走,站在原处,有些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 云姨踌躇了片刻,到底是没有压下心里那点不甘:“小溪她跟我说,今晚约了先生——” “是。” “原本我不应该多嘴插话,但是小溪她的感情,想必不说先生也能看出一些,我就是有点着急,想替她问一句。” 话说的明白,想装糊涂都不能。 谢司珩侧过脸,看着面前的老人,从小到大看着他长大的人,心思简单明了的一眼就能读懂,他不喜欢接触新的人事,所以这么多年东西都沿用着习惯的东西,人也是一样。 “她很有能力。”谢司珩淡淡道。 有样貌,有学识,有能力,可是这些,构不成让他心动,也许以前真的存了将沈慕溪娶回家的心思,可是他迟迟没有行动的时候就知道,他对沈慕溪生不起心动。 期望有足够多的时间能跨越这些,可是显然,对于当下的他来讲,似乎办不到。 他看着沈慕溪的时候,跟看朋友,合作伙伴,下属亲人一样,没有别的情绪。 而他最近居然在考虑,如果不带一丝情感的婚姻,会过成什么样子。 前二十九年,他墨守成规觉得所有的情感都应该是平淡无声的,日子只要过下去就可以。 尤其是今晚看见沈慕溪的那枚戒指时,他想如果手指被这枚戒指套上会有什么心情,他假设了很多遍,答案是没有,除了身份上的改变,他想象不到一丝欣喜或者愉悦。 云姨的脸色骤变:“她一向将先生当成榜样,从小到大就希望事事都做到最好,盼望着能跟你齐头并进。” 谢司珩突然抬手扯了一下衣服领口,高领毛衣勒的他有点气不顺,半晌才道:“这件事,我改天会跟她说清楚。” 他这么说的时候就是不想再谈下去。 “是不是因为姜小姐,先生,小溪她最喜欢小孩子,她会好好照顾姜小姐的。”云姨急急地说道,此时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了。 “云姨。”谢司珩定定地看向她:“我只是就事论事。” 他跟沈慕溪的事,压根就没有想要扯上姜梨,那孩子只是个孩子,即使谢司珩的情绪变化可能是原起于她,但是他一向理智。 云姨脸色白了白,很少见谢司珩这样严肃的模样,她莫名有些胆战心惊。 “下去吧。”谢司珩回身继续望向那一方雪景。 云姨不知什么时候退下的,周围寂静无声,谢司珩抬手摸向胸口,那里正规律地跳动着,一下两下三下,节奏一致。 他这一生中,很少会有情绪起伏的时候。 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 是那天姜梨突然吻上来的时候,他确实没有想到,心跳在那一瞬间停了几个拍子。 云姨回了房间,急急地掏出手机给沈慕溪打电话。 第一个,被她掐掉了。 第二个,被她掐掉了。 第三个终于接起,传来沈慕溪气急败坏的声音:“什么事?” 声音里,沾染了酒意。 “小溪,你喝酒了?!”云姨有些不可置信。 第186章 合计 沈慕溪一向自律,就算是喝酒也只会是工作上的应酬需要,浅尝即止,断然不会喝到如今醉醺醺的模样。 “我不能喝吗?我就一定要冷静自持吗,我就得笑脸迎人装什么大度是吗?” 沈慕溪那边的背景很嘈杂,听声音是在娱乐场所。 说出来的话,有些歇斯底里的控诉。 “你在哪里,你去那种地方?” 沈慕溪接过旁边人递来的一杯酒,五颜六色的射灯下红唇妖娆,她手若无骨地摇了摇那杯酒,然后一口饮下,眼神迷离又充满野性。 跟平时的端庄完全不一样。 “你赶紧回去,听到没有?先生他最不喜欢不知道轻重的女孩子,你想先生怎么看你?”云姨有点恨铁不成钢。 沈慕溪在一个灰暗的厢座里,闻言立刻皱了眉,情绪大大的起伏着,将手上的高脚杯扔了出去,破碎的声音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毫不起眼。 “他喜欢什么样的你就清楚吗?我自以为我了解他,可是到头来我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他断送在喉咙里,你告诉我,他是什么意思?”她打了个酒嗝。 云姨小心的反锁了门,眉目凝重:“小溪,你不能这样自暴自弃。” “我刚才试探性问了一下先生,他话语间对你的肯定是一点都没有犹豫的,我不知道你们今晚发生了什么,但是那个小的,既然先生看中,你想办法让他厌恶不就行了。”云姨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地劝她。 电话那边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周围的噪音好像远离了,能听到沈慕溪的高跟鞋声。 “怎么厌恶?” 见她终于冷静下来能听进去话了,云姨松了口气:“你到底是年轻,遇到一点事就沉不住气,仔细想想,姜梨什么都没有,先生为什么看重她,没有了那张狐媚子脸,她有什么让人入眼的地方?” 兴许是因为酒精上脑,兴许是因为觉得云姨说的很有道理,沈慕溪沉默了一阵。 “小溪,我厚着脸皮赖着先生是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不然我在这熬着作甚,你可要争口气,不要输给一个黄毛丫头。” 沈慕溪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戒指,套在她的手上整整大了一圈,细钻在灯下闪着光,指腹的位置还刻着两个字母,ss,取了两个人姓的首字母。 她原本觉得她跟谢司珩是绝配,连姓都是同一个声母开头。 可是姜梨的宋也是s开头,她想到这里就不觉得这个戒指浪漫了,花费了她极多的心血,如今拿在手里却觉得那戒指在嘲笑她。 脑子昏昏沉沉的,举起手将戒指一把扔了出去,戒指滚了两圈,掉进了前面一个花坛里,被绿色的植物掩盖了。 沈慕溪恍若未见,抬手撩了一下耳边的发,恋恋风尘,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说的对,这么多年的等待,我怎么可能轻易拱手让人了。” 挂断电话,旁边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伸过来一只手,掂着一根烟,他嘴里吐出一口烟雾,笑的很痞:“为情所困啊姑娘?” 沈慕溪犹豫片刻,最终伸手接了过来,透红的脸庞上有放松的惬意,将烟叼在唇边:“借个火。” 那男人于是伸过手来,打火机是滑轮的,喀嚓一声一束小小的火光窜起。 沈慕溪娴熟的吸了一口烟,然后轻吐出了烟圈,将烟夹在两指间。 “原来是个熟手。”那男人定定的笑了一阵,凑过头来,暧昧的闻了一下沈慕溪身上的味道:“怎么保持的,没有烟味。” 沈慕溪睨了他一眼,再吸了一口,将烟扔在脚底踩碎了,又从口袋掏出一管透明的喷雾,张嘴喷了两下,一阵薄荷的味道溢出。 她有烟瘾,却总是要控制着,因为谢司珩不喜欢。 男人靠前一步,姣好的面容上都是兴味,左边耳朵上有一颗闪着光的耳钻:“认识一下?美丽的姑娘?” “你给我一支烟,我请你一杯酒,就当扯平。”沈慕溪站直了身体,径自往里面走去。 震耳欲聋的的音乐声传过来,男人看着前面窈窕的身影,丹凤眼眯了眯,闪过一丝危险的信号,毫不犹豫地直起身跟了过去。 姜梨睡醒,头疼欲裂。 有种宿醉过后的痛苦,可明明她只吃了一颗酒浸的青梅。 真是流年不利啊流年不利。 谢司珩霍然将房门打开的时候,门口已经穿戴整齐手上端着一个餐盘的人脸瞬间放大在他眼前。 餐盘上是一个煎破了的荷包蛋,乱七八糟,卖相......没有卖相。 奇迹的是没有煎焦。 姜梨惊魂未定的吞了口口水,看着面前这位浑身上下充满了起床气的监护人,讨好的笑着将盘子递到他面前:“小叔叔,你吃吗?” 她脸上的红疹子已经消下去不少,薄薄的嘴唇上一派樱红,昭示着主人的健康。 她倒是活力满满,谢司珩却因为被她在门口来回踢踏的脚步吵醒而微微恼火,伸手,自上而下掂住她的衣领,一把提开了:“不要吵。” 清俊的眉宇间都是不悦。 姜梨缩了缩脖子,完了,她昨天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把人给惹了。 想到这里也不作停留,抱着盘子转身跑了:“我去上学,拜拜拜拜。” 后脑勺飞快消失在楼梯转角,谢司珩飞快将门挥上,过没一会又打开,寻着下了楼。 云姨正要将刚才姜梨的煎蛋倒掉,表情都是嫌弃的,旁边的烹饪台倒是干干净净。 谢司珩想到刚才看见姜梨的手是湿的,上面还沾着点料理台上的吸水纸碎,应该是收拾过战场的。 “云姨。”谢司珩叫住了云姨的动作:“放着吧。” 云姨愣愣的抬起头,眼里是见到早起的谢司珩的惊讶:“先生怎么不多睡会儿?” 他一向是有自己的生物钟。 谢司珩倒了杯温水喝了一口,抬手接过云姨手上的盘子。 “这个煎坏了,先生若是要吃,我再重新做一个吧。”云姨抬手要去抢。 谢司珩微微躲过,被吵醒让他浑身都散发着不好惹的气场,取了只叉子,就微微靠在吧台上,取了一小口放进嘴里。 眉头微凛,不出所料的难吃,没有放盐,口感太老。 一个简单不过的煎蛋也能做出这么与众不同的味道,是姜梨了。 谢司珩不动声色的将那个煎蛋吃完,云姨在角落已经要将围裙的一角揉烂。 第187章 不敢说话 姜梨背着书包,一边走一边甩着手上的一根不知道从哪拽来的草根,过长的刘海盖住了半个眼睛,她一边走着不时还要用手去撩。 不一会儿又滑下来,她又去撩。 路人就看着他们学校新晋的高冷校花女神绷着她那张漂亮的脸专注地跟她的头发过不去。 “宋同学,等一下。” 背后传来声音,带了点小心翼翼,但是微微熟悉。 姜梨回过头,看见的是消瘦了一圈的秦秀安。 她扎着双马尾,穿着很厚的棉袄,颊边瘦的微微凹进去,但是看起来精神很好,没有了之前在方雨面前的怯懦。 姜梨等着她走上前来,将手里的草根扔了,吹了一口气,额头的刘海飞起,桀骜的少年模样。 又酷又飒。 “我今天来,是要谢谢你的。”秦秀安还是不太敢直视别人,但是姜梨比她高了很多,自然的就将视线定在她的下巴上。 姜梨微微摇头:“我那天那么做,不是要你谢我。” 她求的不过是个心安而已。 “我知道。”秦秀安揪着衣角揉了揉:“你这样的女孩子,活的清醒明白,必然对这些都是不在意的。” “但是我得说,我马上就要出国了,再想见你,可能就是隔山隔海,有些话不说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姜梨学不来这样文绉绉的说话方式,心想对方不愧是个学霸:“挺好的,换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谢谢你,我以前,好像过的太懦弱了,没有反抗的勇气,跟自己过不去,才会想不开。”她皱眉的时候额头上会出现微微的褶皱。 姜梨最终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好好过。” 除了这个,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前的这个人,实在算不上朋友,她能说的也就是点到为止的道别而已。 抑郁症会使人看不到希望,总是怀抱最黑暗的想法,会自残自伤,世界黑白一片。 她曾经,有幸也尝到过这个滋味。 不过不重要,能走出来,温暖明亮的光才能照进来。 秦秀安因为姜梨这句话,瞬间有些湿了眼眶,她踮起脚微微靠近姜梨,张开的双手想要给她一个拥抱。 不熟悉的气息靠过来姜梨有些头皮发麻,她忍着自己没有后退半步,等秦秀安单方面完成了这个告别的拥抱,她憋着的一口气才往下顺了顺。 来来往往很多学生,姜梨太受瞩目了,很多人微微驻足停下来观看了一阵。 秦秀安有点不自然,跟姜梨道了句再见,转身跑走了。 姜梨没事人一样朝周围投去一眼,围观的众人作鸟兽散。 “姜梨!” 姜梨从桌上的漫画书里抬起头来,望向讲台上怒目瞪着她的英语老师:“到。” “你还说你要考第一,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头发长的遮住眼睛,邋里邋遢,上课看课外书,哪里有一点学生的样子?你这样子要能考第一,我教案干脆让你来写好了!” 英语老师自从上次期中考之后就分外看姜梨不爽,对于她立下的大包袱更是嗤之以鼻。 她最近在学校的名声又大,在英语老师眼里,只有成绩差的不良学生才会在学校里出风头,总之横看竖看除了那张脸,她愣是将姜梨看成扁的。 姜梨将漫画书合上,英语书拿出来,面上没有一点不耐,诚恳地看向英语老师:“老师,你讲第几页?” “......” 台下一片憋笑声,窸窸窣窣的,有人小声地喊:“最后一单元啊韵姐。” 姜梨照着翻到了最后一单元,坐好,仰头,虚心求教。 这张脸只要一摆出这种乖宝宝表情,那便对着怎么也骂不出来了,英语老师将气撒到书上,重重一摔:“都给我安静!” 下了课,有几个跟宁朝玩的好的跟他一起围上来,手里拿着手机兴奋的往姜梨边上凑:“韵姐韵姐,你火了!” 姜梨喝水的动作一顿:“上课看课外书也要被通报批评?” “不是不是,你早上不是遇见秦秀安了吗,你两拥抱的照片被人传到贴吧了,都说你是巾帼女英雄呢。” “......” 正主都亲自来感谢了,秦秀安的事情一瞬间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不过这次大多是好话,表扬姜梨的。 她这段时间莫名其妙的多了很多各个年级迷弟,建了个楼说要呼吁学校给姜梨颁个奖。 姜梨自己是没有贴吧账号的,她也懒得弄这些,微微一眼瞥过去看到那个颁奖的帖子,瞬间沉了脸:“谁弄的?” 宁朝啊了一句:“就你那追求者,叫什么齐鹏飞的。” 姜梨接过划了两下,那条贴盖楼很高,往下刷大多是楼主自己的跟帖。 都是姜梨的抓拍照。 甚至有几张是姜梨走回到别墅的背影照。 ‘砰’,姜梨将手机摔在桌上,站起身三两步就冲出去。 后面一帮人虽然丈二摸不着头脑但是反应过来也跟着冲出去了。 姜梨的表情不太好,看着像是要出大事。 他们都出去以后,宋筱低头看书的脸才抬起来,看向门口,露出一个邪邪的笑容。 姜梨,你尽管去惹毛齐鹏飞,剩下的,我们就更拭目以待好了。 高三18班,姜梨眼中没有旁人,直接冲进去一把掀翻了齐鹏飞的桌子。 书本资料撒了一地。 齐鹏飞正在玩手机,突遭变故刚要发火,抬头一看是姜梨,又微微笑了:“呦,女神,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姜梨微微冷笑,她一向讨厌麻烦,但是面前这个麻烦显然有些大:“齐鹏飞,我警告过你。” 即使上次被她揍得灰头土脸,可是恢复了几天他脸上又是这种吊儿郎当的表情,显然是没有将姜梨的话放在心上。 这种人,就是正宗的狗皮膏药。 齐鹏飞看着地上自己被撂翻的书桌,舔了舔嘴唇,眼里的征服欲不加掩饰:“你来找我我很高兴,但是每次都这么打打杀杀的,就不是很让人愉快了。” 姜梨不想跟他废话:“手机给我。” 周围的高三学生都看的愣眼,齐鹏飞也太牛了,学校新晋的暴躁女神也敢惹,但是想想,齐鹏飞何尝不是个暴躁的主,于是都憋了气,不敢说话。 第188章 救场 齐鹏飞攥着手里的手机微微痞笑,脸上的几个痘痘跟着抖了抖:“这么快就要查我的岗了?” 姜梨一把从他手里拽过了手机,速度快的令人咂舌。 相册里确确实实地躺着很多她的照片,都是偷拍角度,姜梨连冷笑都做不出来,手上的手机被她转了两圈。 齐鹏飞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困扰,姜梨从前也不是没有追求者,但是从来没有遇上过这样明着来,嬉皮笑脸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对的人,她从来没有遇见过。 显然你跟他讲道理也是没用的,打也打过了,恐吓都是多余。 姜梨感觉额角微微发疼,想了一瞬,将手机递还给他。 齐鹏飞明显没有想到她这么友好,一瞬间倒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原本照他想的,依照姜梨的脾气那个手机是保不住的了。 “你不摔?” 姜梨双手抱胸,淡淡地摇摇头:“我从来不喜欢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齐鹏飞嘿嘿一笑:“想不到我女神这么善解人意。” “自己摔。” 姜梨又淡淡地加了一句,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齐鹏飞摔得一团糟的桌洞里拿出来一根双节棍。 那是齐鹏飞的,他平时一点都不辱没自己刺儿头不良学生的名声,桌洞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 姜梨变换着姿势将双节棍转的飞起,眼睛一眨不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后面我发现一个摔一个,摔吧。” 齐鹏飞原本还笑意盈盈的脸色瞬间变了:“你来真的?” 在齐鹏飞那里,对于姜梨一直都是:爷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就应该感恩戴德。 哪里知道姜梨这个人竟然是个处处不受管制的,天不怕地不怕,要打要骂眼睛都不眨,现在更是,站在他面前一副不怕他不服的样子要他将手机往地上摔。 摔? 不摔? 他想起几天前在她家门口遇上的她的监护人,浑身上下透着冷冽的气质,看一眼都觉得身份尊贵不好惹。 原本他也是个杠天杠地的人,但是联想到那天他被姜梨不要命似的打了一顿之后,还是有那么点杵的。 毕竟那拳头落在身上,是真的疼。 在姜梨的强烈注视下,齐鹏飞举起了手上的手机,众目睽睽之下松了手。 手机撞在地板上啪嗒一声,屏幕应声而碎,零件掉的七零八落。 姜梨看了一眼,轻轻收起双节棍,点吧了两下桌子:“还有下次,我见一回摔一次。” 说完,众人的注视里慢悠悠地往门口走。 “宋女神。” 一句咬着牙蹦出的话阻断了姜梨的脚步。 “你千万别落在我手里。”少年歪了歪头,脸上都是不符合年龄的横笑,眼睛里是野气满满的挑衅。 “落在你手里,就怎样?” 又一道声音传过来,微微有两分熟悉,姜梨抬眼去看,是有些日子没见的孟西洲。 他向前垮了一大步,将姜梨扯过来藏在了身后,目光直直地看向齐鹏飞:“你刚才的威胁,好生有底气。” 他三言两语间,将姜梨划进自己的领域,微微带着攻击性,全然没有在姜梨面前时的平易近人。 齐鹏飞瞧见来人,嘴角的笑容瞬间不见了:“孟西洲,关你什么事?” “你惹的是别人我不管,但是姜梨,你动不了。”孟西洲身上的少爷气场大开,不容忽视。 他不是18班的,刚才偶然经过看见这出闹剧,刚好看见齐鹏飞摔手机那一下,但是没法忽视他眼里那股野气。 他知道齐鹏飞,也知道这种人睚眦必报,但是别说其他,就是他要出口威胁姜梨,孟西洲都不许。 都知道孟西洲的背景,堂堂孟家,势力超群,没有多少人敢去惹。 齐鹏飞悻悻的收回目光,倒是没再说什么,不甘不愿地踢了旁边人一脚:“愣着干什么看笑话?给老子把桌子扶起来,还想我亲自动手呢?” 一场闹剧,来得快去的也快。 众人纷纷惊叹于齐鹏飞的轻描淡写时,也佩服姜梨的不动声色的霸气。 高三来去无阻,校草略带卑微的叫住校花:“小染,你等等。” 姜梨双手揣兜回了个头:“还有事?” “也......没什么,往后齐鹏飞再找你麻烦,告诉我,我替你解决。” “不用,我搞得定。” 姜梨抬手,朝后挥了挥以示告别:“谢了。” 孟西洲害了一句,好笑道:“这丫头。” 姜梨以为这事到这就结束了,但是校方的贴吧本来就有校内管理员,这件事被顶的热度太高了。 学生跳楼本来就是禁用词,姜梨因为这个话题被关注本来就是不被允许的,所以不管里面说什么,都一定要删掉。 但是删帖的负责人是理事会成员,理事会一帮人有事没事就来个群聊,这个帖子就被转到群里了。 然后——顾枫就看见了。 姜梨这天放学是顾枫来接的,她有些奇怪:“顾大哥,你怎么来了?” 顾枫往她身后看了两眼,确定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才给她开了车门,上车之后有些踌躇着:“小姐,后面还是让陈司机接送您上下学吧?” 姜梨了然:“你是不是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偷拍你照片的人,我一定不姑息,先生若是知道了非得生气不可。”顾枫有点生闷气。 他下午看见那条贴,当下就命人清楚了所有信息并且去查发帖人。 姜梨知道顾枫是真心关心她:“我已经警告过了,顾大哥你,这件事就不要告诉小叔叔。” 顾枫顿了一下,他直接过来接人没有跟谢司珩说为什么,但是原本是打算说的:“你不希望先生知道?这种人做这种龌龊事,一定没有这么容易善罢甘休的。” “不要担心,顾大哥,你载我去个地方吧。” 回到家已经华灯满城,虽然打过招呼说会晚回来,但是姜梨进门的时候看见谢司珩的时候,他的表情很不好看。 姜梨扒拉了两下还不怎么习惯的头发:“小叔叔,你怎么气性这么大呢?” 第189章 西瓜头 谢司珩的眼神从她的头顶上移开,眼里闪出危险的光:“你剪头发?” “啊?对啊。”额头上光秃秃的很不习惯,姜梨坐下的时候就交代随便剪,短一点就行。 没想到剪出来这么短,刘海居然剪到眉毛上边。 要不是姜梨对自己的发型压根不上心,估计这个头会被要求赔钱。 但是那个发型师也确实没有收她的钱,大手一挥:“小姐姐,你这个脸配这个超短的西瓜刘海简直了,我从来没有遇到过颜值这么高能撑的这个发型这么完美的人,就不收你钱了,你也不要想着开卡,我们店里都是没有连带收费的。” 姜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个蘑菇刘海贴在她的额头上部,露出她弯弯的眉形,还有右眉头上的一颗痣。 那里的皮肤因为常年不见光显得白白嫩嫩,更显得五官立体,后面倒是没有怎么剪,只在发尾修平了,软软地贴在脖子上。 是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发型。 对于姜梨只求短反而对于自己的美丑没有灵敏度的视觉来说,还行,这个刘海她起码三个月不用再修了。 但是她一向不喜欢占别人的便宜,扔了钱,带着她酷酷的表情走了。 酷酷的姜小姐在她小叔叔的注视下秒怂了:“很难看吗?” 谢司珩没说话,但是表情并不好看。 “小叔叔,你这么看我,会让我觉得自己丑出天际了。”姜梨半耷拉着脑袋:“但是也没有办法,剪掉的头发它只能重新长出来。” 原来谢司珩不喜欢这样的,那家理发店拉名单。 谢司珩坐在餐桌前冷着脸,姜梨讨好地坐过去:“小叔叔,你要是实在看不惯,要不明天开始我带个帽子,不剪头发不行啊,到时候期末考没考好老师又得怪我发型影响学业,真的好难。” 她抄着手狂撸了一把头发,西瓜刘海依旧稳稳地搭在额头。 谢司珩:“......没有看不惯。” 鬼信哦脸拉的这么长。 “哎呦你别生气了,就算我昨晚真做错了什么,我给你道歉行吗?你别生气了。”她也没有立场计较他跟沈慕溪的事,但是昨天贸贸然出现在那,细想确实有些不妥。 没有一个身为女孩子家家的矜持。 “姜梨,别以为顶着这个蘑菇头就能装可爱。”谢司珩一把罩住她的脸推远了。 眉目弯弯讨好的样子像极了一条小京巴。 “......这个不是蘑菇头,人家说了今年流行西瓜刘海。” “让你的西瓜头离我远一点。”谢司珩说。 姜梨蹙起两根小细眉,心里将发型师重新骂了一遍,挪远了低头吃饭。 谢司珩喝完了汤,撇过眼去看安静了的人,小口小口吃着饭难得有些斯文,头发没有挡住眼睛,眸底的光亮晶晶的,居然瞧出两三分可爱来。 “姜梨。” “啊?”姜梨记着谢司珩的规矩,将嘴里的菜咽下去了才回话,但是嘴角还挂着一层油。 “你很怕我结婚?” 姜梨有点懵。 反应过来他是在跟她聊昨晚的事。 她怕谢司珩结婚? 确实是的吧。 但是与其这么说,还不如说她怕谢司珩跟沈慕溪结婚,对象如果换成是别人,她好像也不能接受。 那就是吧。 姜梨点头:“小叔叔,你喜欢她吗?” 谢司珩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但是姜梨这么明晃晃的问出来,这就显然不太符合她这个年纪问话了。 “喜欢跟结婚,有什么冲突?” “没有冲突,如果你真是因为喜欢结婚,那我怕也没事,但如果你不是因为喜欢结婚,我还挺怕的。” 乱七八糟的逻辑,谢司珩莫名其妙的听懂了。 还是个小朋友,说她心思稳重的好像经历过什么大事一样。 “即使我结婚,也不会脱离你的监护权,这两个之间更加没有矛盾。”谢司珩淡淡地道,也是第一次,他想给面前这个父母双亡的人一点安全感。 说不感动是假的,心里涌起一股热流,直达四肢百骸,背过身,姜梨却笑得有点惆怅。 他到底把她当成小孩了。 她压根就不怕没有安身之地,好歹也曾经当过成年人,压根就不怕能饿死自己。 她害怕的是,万一她还没有长大就失去了爱他的机会,那才是真正让她恐惧的。 “小的时候,我曾经很羡慕过父亲和母亲的感情。”姜梨慢悠悠地道:“父母感情对小孩的影响太大了,我庆幸我得到的都是健康的,顺顺利利长到现在。” “小叔叔,我说这些不是有别的意思,就是吧——” 话题弄得还挺沉重的,但是姜·直女·梨转了个大弯:“小叔叔,如果你的婚姻不健康,那就第一个不利于我的成长。” “......”谢司珩搁置筷子,今晚第二次将这人的西瓜头推远了。 “我说真的,姜梨,我还没到当你爹的年纪。” 马上就要期末考,虽然大家都很期待放假,但是这种天气早起上学真的是一件拼毅力的接力赛。 也因此最近校门口抓迟到抓的特别严,抓到一个就等着早自习下课各班班主任来领。 白乎乎的雪地上一堆五颜六色衣服的小学鸡低头耷拉着脑袋等着被认领,景象看着也是挺欢乐的。 尤其这两天还多了几个蘑菇头。 门卫大爷手指一指,怒道:“那几个高一的,给我站住!别以为换了个蘑菇头发型我就不认识你们了,迟到了还想往里面钻,都给我回来!” 几个想偷偷绕过去的半大孩子扯着嗓子喊:“不是蘑菇头,我们这叫西瓜头!” 声音整齐划一,字都没有差半点。 门卫大爷气死了:“我管你们是西瓜还是倭瓜,都给我回来,让你们班主任过来领,还有那个,高一点那个西瓜头,你以为我没看见你是不是,你也给我站住!” 一回头,是个眉目清秀的姑娘,大大的棉袄罩的她只剩一个头,眼睛很水灵。 旁边那几个小西瓜跟吃了兴奋剂似的:“啊啊啊校花学姐,姜学姐!” 第190章 礼物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姜梨剪了这个西瓜头并且被谢司珩疑似嫌弃了一番之后,她以为自己去学校应该会接受一波嘲讽。 令人意外的是她并没有接到嘲讽,反而班里的一个两个在这段时间里纷纷换了发型。 男孩女孩,照着她的模样乐此不彼的剪了一堆西瓜头。 老师上课,看着一个个的瓢一样的脑袋,怒了:“让你们别整些乱七八糟的发型,不是让你们集体组团变身幼儿园阳春花班的小朋友!真以为自己都长了姜梨那张脸呢,一个个的瓜的不行!” 有不服的:“我觉得也没差多少啊,老师你是不是歧视长相啊?” “闭嘴,上课!”老师教鞭往讲台上一敲,顿时鸦雀无声。 姜梨抬起头来望了望四周,很有一番惆怅,快期末了,这帮子学渣还有心情来问她的西瓜头在哪剪的,完全没有作为学生的觉悟。 但是她向来不喜欢撒谎,将店名地址详细都报了,一时间听说那家店的生意空前火爆。 姜梨有点不服,放了学去找谢司珩理论:“小叔叔,我们学校,大家都模仿我的发型,为什么只有你嫌弃我?” 叽叽喳喳,像个故意找存在感的熊孩子。 “我没有嫌弃。” “胡说,你那天看到我的眼神就像,就像我的发型丑出宇宙了。”姜梨一万个不服。 谢司珩搁了手里正在翻阅的文件,抬头认认真真的注视了她片刻。 额前刘海被风吹的微微乱,书包也不好好背半边的肩带胡乱搭在手臂上,脸很白眼窝浅浅,气鼓鼓地堵着嘴。 招手,让她过来,手随意抓过桌面的一个褐色盒子。 “是什么?”姜梨好奇的接过来,绸缎面的盒子,上面镶着一个小小的宝石绿的翡翠,打开,里面是一枚同样成色的宝石胸针。 姜梨眼睛亮了亮。 “好漂亮。”她伸出小拇指小心翼翼地在上面摸了摸。 这种成色的宝石,还有胸针的工艺做工,市面罕见。 她的喜欢丝毫不加掩饰,浅色的瞳孔亮晶晶的,谢司珩莫名觉得心情大好。 “送给我吗?” 谢司珩淡淡地颔首,然后就见她笑起来,一把扑到他身上:“小叔叔万岁!” 扑完了,瞬间忘了此前找他什么事,抱着那个小盒子一骨碌上了楼,要放进秘密基地去。 徒留谢司珩僵坐原地,鼻尖都是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好一会,浅浅提唇一笑,有些无可奈何。 这几天处理靳衍的事,虽然伤重,好歹是恢复过来了,只是一张嘴硬的很,要撬开,估计还得花费一番力气。 闲时想起姜梨,这孩子平时也没有什么喜好,就是房间堆满了古董杂玩,兴趣爱好还挺烧钱,难怪前面总是拿着高昂的生活费日子过得苦哈哈。 看账面流水,一个月中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生活费都拿去买了大件,有用的没用的,她看上的就都要收入囊中。 旁边顾枫在提醒他:“先生,小姐的钱都拿去买古董了,学校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多穷,您不如生活费多给点。” 他虽然没有反驳,但是心里也是不认同顾枫的话的,以这孩子的痴迷劲,他给的再多最后也会被换回来千奇百怪上了年纪的艺术品。 她的生活费取决于她买完喜欢的东西还剩多少钱,而不是给的多就剩的多。 当然对于这些谢司珩也不大在意,难得孩子有什么喜好,他也没有必要限制个人发展,别墅再小,放她那点爱好还是绰绰有余的。 下午拜访了个老者,原本是谈合作,只是恰巧老者家底醇厚,祖上是开典当行的,流传下来的小玩意儿特比多,都是无市无价的东西。 许是他投在这枚胸针上的目光稍作了停留使得老者瞧见了,于是就成了伴手礼。 谢司珩对这些不大感兴趣,但是那枚胸针,他看见时就觉得姜梨会喜欢。 果然是喜欢的。 他抬手抚了抚额头,以往也送过别人礼物,合作伙伴,老师长辈,爷爷母亲,但是大多是差使顾枫去置办,顾枫妥帖,送去的礼物大都合人心意,赞美也收过不少。 可是从来没有,他张开手将礼物送出,然后换回一个拥抱。 不讨厌,甚至觉得心情愉悦。 姜梨咚咚咚跑上楼,没一会又下来了,笑的眉眼弯弯,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他:“礼尚往来。”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一根红绳牵引着一颗木头做的珠子,上面有些暗纹。 谢司珩没有伸手接,反而微微眯了眼睛:“什么?” “礼物呀,你送我一个,我回送你一个。” 谢司珩问的不是这个,木珠子这种东西一般都是寺庙里的产物,姜梨手上这个隐约还有些暗香,不像是普通寻常的木头。 接过来,还没有凑近鼻尖那阵阵香味已经传过来,他素来不喜欢怪味道,但是这个是淡淡的木头松香,闻起来并不让人讨厌。 “为什么送这个?”谢司珩握在手里,手指摩搓着上面那个带着暗纹的珠子。 面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恶。 姜梨一瞬间垂下了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拽了拽自己的衣角:“就......上次我跟林星也去了趟南郊有名的那个吾心庙,听说那庙很灵验,求什么得什么。” 都是胡说八道,她跟林星也去那地方,纯粹是因为听说那庙里有个千年的金舍利,林星也对这种东西是听见了就站不住脚,香火费塞了一大把,就为了一睹真容。 而这颗珠子,是寺里一个老和尚收藏的,说是难得的柚木,一百年才能成材,非常稀有。 姜梨对金舍利兴致缺缺,这个木头珠子她确实很感兴趣。 也不知道怎么,那老和尚敲着木鱼的动作一顿,微微眯了眼看清姜梨手上的绿镯子,便扬了扬手里的珠子:“想要这个?” 姜梨点点头,眼睛一派真诚:“想要。” 那老和尚便指了指旁边的一个蒲团:“面对佛祖,诚心跪拜两个钟头,待它受尽了香火熏导,就是你的了。” 第191章 文艺表演 姜梨本来是个不信神佛的人,那天也不知怎么了,诚心诚意地跪在那里两个钟,心无旁骛双手合十求了个平平安安。 老和尚将木珠子递过来的时候眉眼和蔼:“为别人求的?” “嗯,灵不灵验不重要,主要我瞧着老师傅你这个珠子好看。”她平平常常,就像平时花了钱,得到了一个她想要的东西。 倒是一旁的林星也跳脚:“好没好啊,等死我了,羊羊羊这种东西你也信,要是真的求仁得仁,佛祖都要忙死了。” 话说完,被当头捶了一记。 姜梨揉了揉手掌,小心地将那颗珠子揣进口袋里,放在贴身的内口袋,置于心口的位置。 膝盖跪的生疼,两个小时分分秒秒挨过来,一时间有些站不稳。 林星也骂骂咧咧地去扶她:“干什么啊我说的是实话,你要送给谁这么宝贝着?” 姜梨不理他,顺着山道下了山。 没有名目由头,贸贸然说要送个佛珠给谢司珩,姜梨还真不知道怎么送出手。 何况她当时也就是觉得这个珠子合眼缘,没有什么真实想法,就搁置了,想着什么时候寻个过节的借口送出去就完事了。 这一放也就是许久。 饶是姜梨脸皮再厚也说不出自己在香火面前跪了两个小时求的这个,还信以成之地将那句平平安安在心底重复了好几百遍。 所以只略微带过了,就当是一件平平常常的回礼。 谢司珩没再说什么,但是寺庙跟林星也这两个字眼蹦到耳朵里,他莫名就觉得刺耳。 两个半大的孩子去寺庙做什么,道听途说求个什么长长久久的签? 顺便给他这个监护人求了个平安绳? 想到这里,他的表情更淡了,捏住珠子的大拇指微微泛白。 姜梨没有看见谢司珩的动作,当然不奢望他会往手上戴,一根红绳子,戴在他手上多别扭。 她转身去冰箱找牛奶。 “姜梨。” 谢司珩轻唤她。 “啊?” “收了礼物,这么开心?” 姜梨才发现冰箱门上自己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朵边了:“......小叔叔,你是特意给我买的吗?” “不然呢?”谢司珩对于自己给她带礼物已经很不可思议了,难道还能闲的折腾别的东西。 闻言,姜梨的笑容又咧开了一点。 一副小人得志的荣耀感:“超级开心。” 但是谢司珩下一句就把她打回谷底:“你是不是要期末考了?” “......你怎么知道?” “没考好的话,我会让顾枫请个家教回来。”没有商量的余地,谢司珩起身就走。 “小叔叔你怎么这样?!你这种行为,属于给一颗糖打一巴掌啊喂——嗷!”鼻子撞上坚实的后背。 谢司珩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住脚站在楼梯上,回身看见捂住鼻子眼冒泪花的姜梨,莫名可怜,他嘴角提了提,似乎是有些习惯了的伸手去碰她,胡乱在她脸上抹了两下。 “莽莽撞撞。” 姜梨也觉得自己莽撞了,别说她不会考砸,就是考砸了她也有的是办法逃掉那劳什子的家教。 “不过小叔叔,我们期末考完之后有年末文艺表演,你去看吗?”她知道谢司珩在意林是有工职的,年末各种活动少不了,一定是有人问过他,所以他才知道要期末考了。 不然他一个工作狂,哪里会记什么日子,啧。 “你有节目?”谢司珩不答反问。 姜梨顶着她的西瓜头,非常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年末的节目,每个班指定要出两个,要说13班那就真是打一棒子走一步的那种,集体荣誉感是有的,就是少了点参与感,除了宋筱报了个舞蹈。 剩下的,班长翘首以盼等了三天,愣是连个打听的人都没有。 因为晚会安排在期末考试完当晚,算是给同学们的新年礼物,也是学校的收年会议,到场的不止校内领导,平常挂职的理事会都会回来。 所以要求的质量挺高的,一般人都不想去碰这个灰。 你说你的节目好,众人鼓掌欢腾也就算了,若是不好在被挂到贴吧上‘鞭尸’一个寒假,那多影响新春佳节的心情。 于是班里都奉行:不听不看不管不关心四不政策。 班长最后没办法了,压了最新款的一双溜冰鞋上去,咬着牙宣布靠抽签,抽到的人出节目,溜冰鞋也收走。 这......还挺有吸引力的,但是还够不着去冒这个险,纷纷摇头。 宁朝为了自己心里仅有的班级荣誉感,压上了一个限量版乐高:“该知足了你们,就算被群嘲一个寒假,这两样也够你们在朋友圈嘚瑟了各位。” 众人依旧摇头。 但是迫于班威,还有一点仅存的班级荣誉感,不得不参与抽签这项伟大事业。 34个纸团,轮流抽完了,还剩一个,班长送到姜梨面前,战战兢兢:“姜、姜同学,抽一个吧?” 姜梨表情淡淡,微微掀了眼帘:“放着吧。” 三十四分之一的几率,总没有可能就落在她头上。 “我的是空签。” “我的也是。” “我的也是耶。” “我的也没有字。” “......” 都打开了纸团,都没有文字。 “班长,你确定你有写了字的吗,怎么大家都没有,不是你自己抽到了不承认吧?” 班长看着唯一在姜梨面前的那个纸团,咽了咽口水:“姜同学,要不看一下你的?” 姜梨微微蹙了眉,不相信这个运气就落在她头上了,展开了纸张,恭喜二字跃然纸上:“班长,你没作弊?”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种人好吗,溜冰鞋我都赌上了!”班长苦着一张脸。 “......我觉得也未必是坏事,我们姜梨只要往台上一站,典型的拉票脸。”宁朝强行扯了一通。 “演什么?”这种公开的抽签,她也不至于当面翻脸不认账。 这个么—— 班长怂唧唧的拿出另外一拨小纸团:“还需要姜同学你再抽一次。” 这次的纸团花花绿绿好几个颜色:“除了筱筱出了个跳舞节目不能重复,里面有唱歌小品相声......等等。” 34双眼睛盯过来,全都跃跃欲试地等着姜梨的动作。 第192章 期末晚会 “......小品相声,单口相声?”瞧瞧左右,拿到纸条的可就她一个人。 “呃,这个么,里面还有杂技,不一定就抽到相声,要真这么准也是命,那我们刚才的抽签再来一轮,肯定给你找个搭档。”班长搓搓手,将那堆纸团又推进了一点。 周围发出一阵戚戚声,但是姜梨都上了,大家抱怨的也就不那么明显了,何况那双溜冰鞋跟限量版的乐高,诱惑力还是有一点的。 姜梨伸手,捏了一个黑色的纸团,长指微曲,展开一瞬,微微眯眸看向班长:“唱歌。” 班长被她的眼神吓一跳,然后故作轻松的抹了抹汗:“唱歌好唱歌好,唱歌......好吧?” 说到后面,莫名怂了。 姜梨的表情很凝重,并没有觉得好。 “唱什么?” 这个——宁朝压着心里的兴奋:“歌曲题材没有限,你要不想想你擅长哪种?” 商量班级大事,大家都显得跃跃欲试。 “实在不行宁朝你跟姜梨一起来个情歌对唱得了。”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要不唱个喜庆一点的,怎么着也要过年了,这种红红火火的还好拿奖。”有稳重的。 “姜梨的形象,简单可爱的小女生,要不还是唱个小清新的吧。”有思虑重重的。 “......” 姜梨被人围的喘不过气来,拨开人群要去透气。 宁朝赶紧跟上了:“你什么态度,倒是表明一下啊,趁还有时间大家一起想想办法,怎么让你在晚会里一骑绝尘!” 姜梨淡淡地望向教室里朝他们投过眼神的宋筱,毫不避嫌地努了努下巴:“我们班的风头,不是有人承包了么?” 宋筱是个正儿八经的文艺女青年,除了排球之外爱好就是音乐舞蹈,听说家里也是花了点钱培养过的,这样的时刻当然不会缺席。 不过班里也需要这种文艺青年,不然就真的只能当观众羡慕别人家拿奖了。 对此,姜梨保留态度。 不过说到宋筱,宁朝还是有话说的:“你知不知道宋筱是什么身份。” “什么?”姜梨眸光一闪。 “面相上也看不出来是个有福相的,但是最近听说盛家在找遗失在外多年的外孙女,有人见过宋筱进出盛家。” 姜梨扶着下巴摩擦了两下,作思考状。 “这种东西应该是私密消息吧,你怎么知道的。”她显然对其中内容不是很感兴趣。 “这个么。”宁朝摸了摸鼻子:“我们家还是有些消息的。” 早就交代过,宁朝是个少爷,虽然家底跟盛家唐家之流没法比,但是在b城好歹是个上流,他要知道点什么,主角还是他的同班同学。 有意无意的消息传进他的耳朵里也不奇怪。 “哦。”姜梨转回脸去,迎着太阳晒得眉眼微眯,十分惬意,漠不关心。 “你就不说点什么?”宁朝看着她云淡风轻的脸。 “说什么?我跟她不熟。”姜梨淡淡道. “......行吧。” “那你到底准备唱什么歌?” 绕来绕去,又绕到了这个话题。 “喂,姜梨。”程瑜的声音传过来,旁边还有淡淡笑容的宋筱。 周围的目光瞬间都被吸引过来。 程瑜这种挑衅的口吻,一看就是来挑事或者落井下石的。 姜梨回头。 “你不会是不会唱歌吧,要是实在不行,不如你挑个杂技,我们也不会笑话你。”程瑜嘴角擒着笑意。 果然是来看笑话的。 杂技在一定程度上是个杂耍逗乐的项目,她这么说,就是想要看姜梨出丑。 “你——” 宁朝话还没有说出口,姜梨伸手轻轻将他拉住了,定定的看向程瑜:“听语气好像你会杂耍,如果迫不及待,我可以把名额让给你。” 这下轮到程瑜说不出话来了,但是她微微一笑又换了个表情:“姜梨,我就想知道你能嘚瑟到什么时候,你这副目中无人的姿态,看着真让人不爽。” 宁朝忍不住撸起袖子上前一步,指了指姜梨眼珠子里照出来的两个人影,直接开怼:“合着你们两个大活人站在这不把自己当人是吧,她什么时候目中无人了?” “宁朝,你又是为什么对姜梨百般维护,该不会是看上了她的什么监护人的家世?”宋筱在一旁也微微冷笑了。 “那他可就打错算盘了,姜梨那个监护人听说开的也就是普通的车,跟名门一点关系都没有。”程瑜故意说的很大声。 周围的人听清了,都微微投来打量的眼神。 宁朝被气得呼吸上下起伏。 姜梨则依旧面部改色,看着宋筱,淡淡地开口:“这些,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她不紧不慢,说话慢吞吞的。 程瑜双手抱胸:“能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就是觉得宁朝跟错人了,要论家世,你们觉得盛家怎么样?” 挑衅,得意。 宋筱假意拉了一下程瑜的手臂,看了看四周,笑的欲盖弥彰:“小声点,这个事情还没有确定呢。” “怕他们干什么,亲子鉴定都做了,你们现在不就差一个公开吗?”程瑜不管不顾。 周围的人都纷纷睁大了眼睛:“难道传闻筱筱是盛家外孙女的事情是真的?” “筱筱,你真的是盛家的小姐?”微微羡慕的声音。 “我听我奶奶说过,盛家十几年前有个极其受宠的大小姐,就连名字里都嵌了个跟盛老爷的名字,那个大小姐,难道就是筱筱你的妈妈?” 宋筱看了姜梨一眼,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所以筱筱你从小由你舅舅抚养,是因为你妈妈早就不在了?” 顺利地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宋筱微微扬了脖子:“这件事还没有确定,希望同学们不要随意谣传。” 周围禁声一瞬,说话的声音倒是降下来了,但是压不住眼底的憧憬。 盛家啊! 瞬间就将逼格往上拉了好多档次,比之前什么做环球商贸的舅舅好了多少倍啊。 简直是令人羡慕的人生走向。 姜梨有些苍白的看着,戳了戳宁朝:“你有什么想说的。” 第193章 考试 姜梨有些苍白的看着,戳了戳宁朝:“你有什么想说的。” 宁少爷看着程瑜,显然也是觉得这些言论有些幼稚无语:“总结一下,就觉得,挺蠢的吧。” 别说宋筱是盛家小姐,就算是国王的女儿也不关他什么事,有些人就是又闲又当,非得拿个什么来找找存在感。 宋筱一下子就沉了脸:“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要提醒盛小姐一句,尘埃未定,低调一点,盛家的门牌要是顶在头上,遭人嫉妒就不好了。” 姜梨淡淡地接声:“我跟宁朝的意思一致。” “我就当是祝福了,不过姜梨,你还真是让我见识到什么叫假的可以。”宋筱冷笑道。 “是吗。”姜梨微微掀开眼帘:“真假两个字你知道怎么写吗?” 她的目光荒凉,仿佛在说什么,又仿佛只是嘲讽而已。 宋筱心下一慌:“你什么意思?” 上课铃响了,姜梨往教室里走:“你除了问什么意思还有别的吗,跟你聊天真的好没意思啊。” 说完,徒留一个消瘦的背影撩人。 宋筱握着的手指甲陷进肉里,目光里的赍恨丝毫不加掩饰,眼前,晃过一个人影。 陈子晋拨开众人往教室走。 “子晋!”宋筱急急地叫住他。 陈子晋微微顿住了步子。 “你——手怎么了?”目光瞥到陈子晋手上包裹的纱布,宋筱微微惊讶,伸手就要去拉他。 陈子晋淡淡地躲过了:“没事,不小心划到的。” 他的目光从姜梨身上收回来,看着面前的宋筱:“筱筱,都是同班同学,你别老跟姜梨过不去了。” 好在这时候周围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教室门口就剩他们两个人。 宋筱微微瞠大双目:“什么叫我跟她过不去,你明明能看到,是她半点面子都不留给我!” 声音里带了两分欲泣欲诉,还有不甘心。 “她就是这个性格,对谁都一样。” “为什么她这样我就要让着她,我起先示好,她总是视若无睹不是吗?” 陈子晋沉默半晌,清咳一句:“但是她从来没有伤害你,她那个蟾蜍,你知道怎么回事的。” 宋筱听到蟾蜍两个字,一瞬间面如土色。 陈子晋说完这句就进去了,身后也传来老师的声音:“还杵在门口做什么,快进去上课了。” 回到当下的情景,谢司珩看着脸慢慢变红的某人,有些玩味:“你表演?你会什么?” 除了打架斗殴手脚飞快,谢司珩实在不知道面前这位字都写的歪歪扭扭的同学还有什么特长。 姜梨脸更红了:“我十八般武艺,哪样不会。” 谢司珩吃准了她打肿脸充胖子,但是也微微有些好奇她到底有什么敢拿出手上台的,只是不动声色的伸手捏了捏她微红的脸:“再说。” 期末晚会,闲着无事,去也不是不行,只是那种场合人声嘈杂,他一向不喜欢而已。 期末考,因为算是大考,所以座位被隔开,35个人被拉的远远的,所幸教室够大,所以虽然每个人的桌子都被隔开了一条走道,也没有觉得拥挤。 还没有开考之前大家都百无聊赖趴在桌子上,即将到来的寒假使人兴奋,但是当下的难关得先踏过去才行。 不然,放假回家还是要吃鞭子的。 语数英文综,按照顺序排,考试为期两天。 此时姜梨正捂着肚子趴在桌上,桌角上一瓶草莓牛奶没有拆。 趁还没有开考,宁朝过来戳姜梨的背:“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吃撑了。”姜梨摸摸肚子。 因为考试时间跟平时上课的时间不一样,不需要早自习,所以姜梨出门的时间跟谢司珩撞上了,于是难得一起吃早餐。 两个白煮蛋,一碗银耳羹,几个蒸饺。 谢司珩盯着吃下去的,不吃完不准走。 也不知道哪里生起的闲心,管到她的吃食上了,油条不准吃,只能吃他钦点的这几样。 把姜梨郁闷的死去活来。 明天找准机会,她一定得溜出来,不能被跟谢司珩吃早餐这种名头给迷惑了,她小叔叔要坑她,勾勾手指的事情。 “不是我说,你平时都在小卖部随便买点充饥,还得靠苏西的一瓶牛奶顶着,什么事让你想不开吃撑了?” 姜梨懒懒的不想理他。 旁边桌子的宋筱倒是投过一眼来,桌子距离拉开了,终于不是一抬头就能见,姜梨理所当然的当做没见到。 “哎,姜梨,你故意装的吧,跟老师立下的g可是说的响当当,你不会想用吃太饱来逃避吧,那就太不爷们儿了。”程瑜又开始挑衅。 姜梨懒得抬眼看她。 “不是程瑜,说话不要太刻薄行不行啊,大家都是同学,姜梨同学就算考不好也没有什么,她刚转来,不习惯我们这边的模式也说得过去吧。”鹿鸣都忍不住出声了。 程瑜见姜梨不理她,不由更加生气了:“话是她自己自己说的,可没有人逼着。” 宋筱刚想说什么,瞥到陈子晋投过来的眼神,又把话压下了,只是唇角始终凝了一抹冷笑。 姜梨似笑非笑的眸子看过去,她又立刻转开了脸。 一帮人又跳又窜地被赶回了座位坐下了,试卷发下来,眉头打结。 只有首位的陈子晋写卷子写的不动声色,落笔如有神,刷刷刷一道道笔迹。 反观姜梨,不急不慢地拿着卷子阅览了一遍,然后才掏出笔,从后面的大题开始往上写,还是不紧不慢,像是在写琴谱。 字大如斗,c大调a落调,一笔一划写的认真。 教室里比往常都要安静上很多,只有细细的笔尖刷刷声,还有清浅的呼吸,平时上课混杂的杂音此时一点儿都听不到。 讲台上老师瞪着大眼,不放过下面任何一点的动作。 虽然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期末考,但是为了不让意林贵族学校的名头坐实,校领导还是希望学校交出一个满意答卷来的。 力求真实,严抓作弊。 第194章 作弊 鹿鸣急的挝耳挠腮,选择题是丢骰子丢出来了,大题却是没法应用在概率学上面的,但是占分大半。 答吧,不会。 不答吧,家里双亲的鞋底子抽在脸上的痛感异常深刻。 于是就只能眼珠子咕噜乱转,心里祈求监考老师出去上趟厕或者哪位同学手抖将卷子往地上掉一掉什么的。 虽然这种概率比丢骰子还不靠谱,但是到底是心底仅存的挣扎。 或者真是不容易,考试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 偏偏要用分数将人分成三六九等,考好了是座上宾,整个寒假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祖宗,礼物红包还不是收到手软。 倘若考不好了,轻的男女混合双打,重的一个寒假在家面壁思过,你想要点啥吧,也都不配。 鹿鸣在草稿纸上第六遍写下:我是学渣的时候,差点就睡着了。 微微睁开眼睛,考试时间过半,大家都是差不多的状态,老僧入定,昏昏欲睡。 隔了他两张桌子的姜梨更是趴在了桌子上,头朝着外面的窗户留一个后脑勺,手上掂着一支笔垂在桌旁,半晌都没有动一下,仿似睡熟了。 只要没有做一些令人不能接受的小动作,监考老师是不会管的。 整个教室更加安静了。 鹿鸣的角度可以看到姜梨头上翘起的两捋头发还有白皙柔嫩的耳廓,迎着光耳朵上一颗细小的痣异常明显。 美人的美是从骨相就生出来的,就像姜梨,即使只露出这样小半个后脑勺,也依旧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舍不得移开眼。 鹿鸣就这样带着试卷不会做的巨大惆怅感在姜梨的后脑勺上找到了慰藉,盯着出神。 哎,我要是长成这样,学习成绩不好我爸妈估计也舍不得打下手吧? 姜梨动了动身体,微微想坐起来。 ‘嘎吱’一声轻响在教室传开。 “干什么呢?”讲台上监考老师的声音传过来。 紧接着就是一声慌张失措声音:“对、对不起。” 教室炸开了锅,原本无精打采的众人皆将视线投到了宋筱身上。 而宋筱此时已经站起身来,手足无措的搅着手,又慌张又害怕的神情。 监考老师径直走下了讲台,走到她身边,伸手要去扯她手里的东西。 但是宋筱微微拽的有点紧不肯放手,监考老师使了点力气但是拽下来的纸条还是扯烂了。 他一脸严肃地看着宋筱,倏而回身拿着手上的短尺在姜梨的桌子上敲了敲:“你,站起来。” 姜梨的名头在学校里一点都不陌生,监考老师也认得,但是在他眼里,显然也是个刺儿头形象的。 宋筱惊慌失措地摇摇头:“老师,不关她的事!” 姜梨凝着好看的眉,淡淡地问向监考老师:“我,怎么了吗?” 她将笔掷在桌上,旋身站起来。 监考老师确是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字条,然后拿起姜梨桌上的试卷,仿佛对比了一番,看着看着,眉头越皱越紧。 然后一摊手,将试卷连同小纸条都摔在了姜梨桌上:“你有什么话说?” 然后又转向宋筱:“你刚才是想要包庇同学吗?明明知道她作弊,还试图掩盖证据,你这是在害她!” 这位老师,在学校是出了名的老古董,年纪不大,但是思想传统,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他话落,周围都一片唏嘘声,个个伸长了脖子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监考老师的语气,明显就是在说姜梨作弊。 但是这事跟宋筱又有什么关系? 而宋筱在听完这句话之后越发将头埋进了脖子里:“对不起老师。” 姜梨的桌上,随着微微的气流动静,那张被揉皱撕碎的字条被翻起,上面模糊有几个字映入眼帘。 少见的行草,字体很大,有些歪歪扭扭。 见过姜梨的字的人,都知道那是她的字。 姜梨伸出手指掂起了这张碎纸,看了两眼,反而监考老师:“老师要表达什么,麻烦说清楚。” “你死到临头还不知道怕,刚才这张小抄难道不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这位同学想要帮你消灭证据弯腰去捡所以被我发现了,字体都一模一样,你还有什么要抵赖的?” 姜梨低垂着眉眼,侧脸微微沾上一点冷情,伸手在纸上敲了两下,一扭头笑容微微嘲讽:“所以就断定我作弊?” 那张小抄上的知识点很密集,看起来也确实像是一个学渣垂死挣扎的作弊卷。 何况,笔迹也是她的。 姜梨又微微侧头看了看宋筱,目光大定。 宋筱看懂了她目光中的冷嘲,微微攥紧了身下的衣角,将心里的赍恨压制下去后,才重新抬起头来:“我原本以为你就算不着调,也断然不会贸贸然做这种事情,就为了应承老师的那句要考第一,居然、居然带小抄。” 班上的人都已经无心考试,听了宋筱这句话,原本还有些不相信姜梨作弊的心思微微动摇了。 是啊,姜梨是立了军令状的,她平时又是一副不服输的性格,试卷真要做不出来拿不下高分,会不会就想办法作弊了? 其实作弊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他们今天遇到的监考老师是个特别的古板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不然早就小抄满天飞了。 但是现下这样,显然是要把事情闹大了。 “我没有作弊。”姜梨淡淡道。 “姜梨,你之前不是说人要敢作敢当吗,这只是个小小的作弊,你承认了错误顶多也就是受一顿训斥,知错就改就好了——”宋筱面上明显有失望和责怪。 “姜梨,你态度端正一点!”监考老师严肃着脸:“否则我叫你班主任过来了。” “那请问老师,如果我承认了作弊,您下一步的动作是什么?” 按道理来讲,纸条上面的笔迹是她的,几乎找不出任何能反驳的地方,这个作弊的名头,好像只能是背在身上了。 姜梨望了望四周的人。 第195章 作弊2 按道理来讲,纸条上面的笔迹是她的,几乎找不出任何能反驳的地方,这个作弊的名头,好像只能是背在身上了。 姜梨望了望四周的人。 有看戏的。 有微微失望的。 也有一脸凝重担心的。 还有一些幸灾乐祸的。 宁朝一脸肃穆的看着,微微坐起身来:“老师,我相信姜梨,她是不会作弊的,那张纸条,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有什么误会?一开始我也不信,可是这上面的,不就是姜梨的字迹吗?宁朝,我知道你跟她关系好,但是也没有必要在事实面前狡辩吧?” 宁朝被她噎住了。 “老师,在那张纸条掉出来之前,姜梨她一直在睡觉,我并没有看到什么作弊行为。” 这时鹿鸣站起来,慢吞吞的说了这一句。 他也是被刚才的动作惊了一下,但是到宋筱发出动作之前,他的视线都一直是落在姜梨的后脑勺的,别说作弊,他就没见姜梨动笔写过字。 鹿鸣话落,周围微微响起讨论声。 “别吵,你们还真想惊动校领导吗?”监考老师轻吼了一句,班里霎时间安静了些许。 “鹿鸣,连你也开始睁眼说瞎话,你难道整场考试一直盯着她不成,总之,姜梨,我对你太失望了。” 宋筱的语气,一副曾经对姜梨寄以厚望的模样。 “你——”鹿鸣说不出话来,但是也没法反驳,考试之前的一个多钟,他确实专注着丢骰子,没有关注周围的动态。 但是心里就是觉得姜梨不是这样的人。 哪怕是跟他一样丢骰子交白卷,她也不屑抄小抄偷答案。 所以他微微憋红了脸,但是又说不出话来。 倒是姜梨的一声轻笑打破了沉默,她轻声道:“谢谢你的失望,但是我没有作弊,我自己能证明。” “你能证明,证明什么,证明这个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九的字迹不是你写的?”监考老师咄咄逼人。 在这样的环境下,姜梨居然也能好整以暇地将那小半截纸慢悠悠地叠好,放置在了掌心。 “证明字迹么需要一点时间,这个等考完了再做不迟,我有个更快的方法。”她笃定地望向宋筱。 宁朝急迫地追问:“什么方法?” 姜梨将手上的纸条递给了监考老师:“老师,纸条上是不是有个纠错拼音的选择题,氤氲,两个字。”她说着摸了摸鼻子一笑:“说起来有点惭愧,我也是看了这个纸条才知道我选错了答案。” 监考老师有一瞬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待接过了她递过来的纸条,看见上面氤氲两字旁边标注的yinyun两个拼音,再将她的试卷扯过来。 确实有一道一模一样的选择题,氤氲两个字的注音,姜梨选的答案是yunyin。 如果字条是她的,没可能手上拿着正确答案去选个错的。 监考老师一瞬间也无话说。 “谁知道是不是故意?”程瑜冷笑着站起来:“谁知道是不是因为怕被怀疑而留的后手,就是为了被抓包有借口解释。” “程瑜你会不会觉得自己的思想黑暗的有些恐怖啊?”宁朝回头就是一句怼,“真的,是非曲折,全是你们说了算了。” “别吵了。”老师喝止了争吵。 “我一向有些扁口圆口分不清楚,老师要是不相信,可以去看看我过往的错题。”姜梨难得有些老实。 不光是现在,上一世的时候就是这个毛病,只要试卷上出现跟圆口扁口相关的题,她大致上会失分,陈子晋曾经想过办法帮她纠正,效果不大。 说完,别的也不再多说:“我无意扰乱考试秩序,但是没做的事情硬是要往我身上扣我也是不愿的,这张卷子的每道答案都是我自己写的,对了错了我都认。” 她似笑非笑的眼神从宋筱身上收回来。 三两句话,监考老师被她说的一阵无言。 而宋筱此时脸上的颜色一点都不好看,白了一阵青了一阵。 闹得这么大的动静,她的目的不过是想让姜梨背上作弊的名声,而她自己,往后加上盛家小姐这样的标签,学校里是无人能敌了。 在她的盛光照耀下,姜梨披着作弊的外壳只会越来越不受待见,不管是一步两步,她慢慢走就是了。 但是这样当众被人撕了阴谋外壳的滋味......宋筱压根没办法反驳。 “至于字体,我的习题册一向公开,有人真的模仿我的字在我身上泼脏水,我也只能回一句真是辛苦,要写好一手自己不熟悉的字,也不是很容易。” 她曾经很辛苦,对着谢司珩的字努力练习了好几个月,也只能写个大概,像个五六分,有些形似罢了。 宋筱这样大费周折,还真令她生出一种:‘当真有无缘无故的讨厌能做到极致’这样的感觉。 宁朝恨不得鼓个掌外加一声口哨。 对着宋筱黑着的脸,他也把话说得很直白:“筱筱姐姐,你戏真的好多啊,一会儿担心姜梨‘抄袭’抄袭两个字我加了双引号啊,担心她被发现从而大动作地从地上捡起这张纸条让老师发现了,等到我们的注意力都放上来,你又一口咬死是她‘抄袭’,你自己都不觉得自己矛盾吗?” 宁朝一向不喜欢对女生追根究底,认为多少有些伤自尊,但是宋筱三番两次的动作让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看不过去了,也就没有必要再谦让退步。 说到底他的少爷脾气也是被气出来了。 十分钟的闹剧,班里的风向转了又转,最后监考老师只能制止了探讨让考试继续进行。 只是姜梨还轻轻交代了一句:“老师,我得还自己一个清白,麻烦纸条不要扔,我改天找人鉴定鉴定。” 监考老师也不知道为何,明明女孩清淡的一句话他却听出两三分冷意,好像被惹怒了一般,他莫名将手上团好要扔进垃圾桶的纸条收回来。 只是不用等到姜梨找人鉴定,考试结束之后大家整理座位,不知道谁撞翻了宋筱的课桌。 书本掉了一地。 中间夹杂着一本写满了字的练习册。 不是作业本,倒像草稿纸。 第196章 拆穿 跃然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行草,很大,落笔粗狂。 宋筱不在位置。 撞翻位置的同学手里拿着那本草稿本,翻了几页,往前的笔迹比较生涩,越往后,字迹越发趋向姜梨的字迹。 她在原地愣了愣,震惊的尖叫了一声:“天呐!” 周围有人围过来凑近看向她手上的本子,看清了字迹,拿过来翻到扉页,上面并没有署名。 但是这明显是一个练笔的册子,用途可想而知。 “你从哪儿来的?”问也是白问,地面上躺着的是宋筱的书桌,谁的册子就不言而喻了。 “不会吧?” 两个人说话间更多人围过来。 联想到昨天考试时的闹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群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姜梨从门口咬着一瓶牛奶进来,拨开前面两个挡路的人:“让让。” 今天下午考完了大家都没有走,是在等晚上无缝连接地晚会,所以大家都在收拾课桌,教室里闹闹哄哄的。 姜梨嫌吵,所以在外面躲了一会儿。 苏西下来给她送牛奶,她觉得冷了才回来,但是教室里明显的更吵了。 而且是围在她的桌子面前。 “有事吗你们?”姜梨将牛奶拿在手上,眼光掠过女同学手上的册子,目光微凉。 “姜梨......”女同学手上拿着那个本子跟个烫手山芋,一把塞进她手里:“你看看这个。” 这个同学原本在考试上对作弊的事情半信半疑,此时却是一点都不含糊的偏向姜梨了,本来对于宋筱在班上时白天鹅一样的姿态就有些情绪。 姜梨在班上虽然拽,脾气不好,不平易近人,甚至还有些冷漠,但是她从来不会看不起人,你跟她说话的时候,她也会认真的看着你的眼睛回答问题。 尽管回答大多是嗯,好,哦这样的单音节词,但是不会让人觉得是在敷衍。 运动会被莫名其妙的报了名,也认真参与了,还给班里拿了奖。 秦秀安的事原本与她无关,但是遇上了,虽然态度还是冷情,却还是出手将人劝了下来。 惹到她的,比如金蓓方雨齐鹏飞之流,也绝对不会手软的还回去,闹得惊天动地也得还回去。 她这样的人,做什么事都大方直白,多想一下便能想通,她哪里会屑于玩阴的。 作弊就更加不是她的风格了。 有时候作业答案跟谁的重复了,被老师在课堂上点了名,问她哪来的答案,她也是不避不躲:“抄xx的,但是是我跟他借的作业,跟他没关系。” 大方直白,半点不躲闪。 她讨厌宋筱更是没有掩饰过,同桌一个学期,除了最开始,甚至没有主动跟她说过一句话。 公众场合里也没有想过要给面子,眼神都没有分过一丝。 倒是宋筱,三番两次爆出跟姜梨有关的摩擦,她看似大度地要跟姜梨当朋友,只是言行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跟姜梨较着劲。 最开始的棒球事件,到后来被关厕所,再到秦秀安跳楼时她与陈子晋不一的言行,矛头直指姜梨的言论,还有这次的作弊。 作弊的‘发现人’是她自己,据她自己所说,目的是为了帮姜梨掩盖掉那枚字条,可是恰好是她‘好心’的举动,引起了监考老师的注意。 从而爆出了这一波作弊事件。 但是真相呢? 到底是什么样的? 手上这个写满了行草的册子又是怎么回事? 姜梨翻了几页就合上了,伸手递回去:“谁的?” 目光从地上乱糟糟的书本里收回来,眼里有了然:“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女同学姓许,许吉吉小心翼翼地问她:“姜梨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门口又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宋筱的声音传过来:“你们在干什么?” 微微急躁,仔细听还有两分惊恐。 宋筱拨开一圈人冲进来,看清地上的形势,还有在一旁闲散地咬着牛奶吸管的姜梨拿好整以暇的微笑。 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是在看戏。 “什么意思,直接翻我的课桌是吗?”宋筱冷笑着,带着咄咄逼人语气对着姜梨。 姜梨微微抹了一把脸:“不用太激动,我也刚到。” 许吉吉往前站了一步,微微挡在姜梨面前,但是在宋筱面前却还是有点怯怯的:“对不起,桌子是我不小心撞翻的。” 她说着,将手上的册子递到宋筱面前:“这个,是你的吗?” 宋筱看着她手上的册子,深吸了一口气,一把夺过来翻看了两下:“你们为了将脏水泼到我身上,已经不择手段了是吗?” 她举着那本册子,微微扬起有种下一瞬就要摔在许吉吉脸上的作势。 ‘砰’一声,姜梨扬手将牛奶罐子扔进了隔着好几张桌子外角落里的垃圾桶里,漂亮的抛物线精准无比。 复而拉住许吉吉的衣角将她带到自己身后,她自己迎上宋筱:“宋筱,你挺没劲的,你讨厌我,话说开了各凭本事,我大概对你还会有些欣赏,但是你这样,还真挺不要脸的。” 姜梨不经常说脏话,更没有对女生说过什么重话。 但是宋筱,不管是前世死前,还是重生的现在,她给她的感觉确实太糟糕了。 失望不足以形容那种情绪。 反而觉得有点正儿八经的无力。 有些人的思想里,永远有比情谊和真诚要重要的东西。 就是从另外一个人身上得到的成就感。 如果不是重活一世,宋筱确实是个很好的潜伏者,她有着绝对的要赢的决心,所以可以忍气吞声的一步步筹谋。 用她甜美的外表掩盖掉虚假的做派,无辜地跟旁人说不管我的事,我都是为了你好,我什么也没有做。 可是她一边忍气吞声,一边又急躁地想要证明自己。 比如这个作弊的纸条,看似是个天衣无缝的栽赃,可是她漏算了姜梨的心理。 姜梨从没有要跟宋筱争什么,也没有想要从她身上赢得什么,更加没有对一场考试的作弊罪名有什么看中。 第197章 拆穿2 姜梨从没有要跟宋筱争什么,也没有想要从她身上赢得什么,更加没有对一场考试的作弊罪名有什么看中。 她很冷淡地等着宋筱自己露出马脚,而不是她自己着急的去辩解什么。 昨天那样的场景,她越急,越争辩,越能让旁人觉得是她做的。 就是她啊。 为了圆在老师面前吹得牛逼,所以作弊了。 就是她啊。 13班的姜梨,平时很狂,考试的时候也狂的要出风头。 见怪不怪。 那么宋筱的那张纸条就会变成导火索,没有人会往深了看,现场的监考老师就是最大的例子。 字迹是她的,这一点就够定罪了。 剩下的,就会变成跳梁小丑一样掩盖事实的杂耍,有什么重要的呢。 如果不够沉的住气,宋筱的心机几乎没有什么敌手,所到之处,乌烟瘴气,而她是头戴皇冠的公主。 宋筱就像是一道疤,覆在心上,不撕掉,就总是膈应人。 宋筱从姜梨眼里看到了侵略,丝毫不是她平时漫不经心对万事都不上心的状态,就像是看透了她,龇着獠牙,要对猎物发起进攻的姿态。 她微微有些心慌:“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骂你呢,你瞧瞧,明明已经气得眼睛发红了,你却还是在忍着不反骂回来,宋筱,其实在你心里,我已经被你开膛破肚了吧?” 这样气场大开的姜梨,很少见。 太少见了,带着绝对的压倒性的侵略,完全不留余地的进攻。 “姜梨,你的心理得有多黑暗,才会这样想一个人,你看看你说出来的话,像一个高中生该说的话吗?” 宋筱双手捏紧了衣角,脸色是刷白的一片,但是丝毫不肯后退半步。 姜梨盯着她看了两秒,然后轻笑一声。 退后两步找了张凳子坐下,手搭在椅背上,大佬的坐姿:“期末最后一天了,趁着机会,我们算算账吧。” 她从口袋里掏出银色的手机,放在手上随意地转着。 以姜梨宋筱为重心,周围自动退散围成了一个圈,班外窗户上还趴着一层人头,都好奇地望进来。 姜梨恍若未闻。 宋筱却是抬脚想要走:“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众所周知,你就是个疯子。” “怎么了,这就要逃了吗,你是怕我说出什么来?不过既然你什么都没有做,你又在怕什么呢?” 激将法很低级,但是绝对管用。 果然宋筱抬脚的动作一顿,转而抱胸翻脸过来:“我倒是有点好奇你还能想出什么来栽赃我。” “我呢,做事情一向讲证据,不是真的我也不瞎说。” “我转来意林的时候,唯一陪着我的是我那个蟾蜍纸镇,你们应该也知道,那东西我宝贝得紧,但是它后来莫名碎了。” 语调还是漫不经心的,完全不是别人说要算账时那样戾气满满。 好像已经接受了所有的结局,也接受所有的人品,她只是,想要将这个事情说出来而已。 “这是第一件,第二件是你被关在厕所半夜,第二天不分青红皂白将罪扣在了我的头上,还惊动了我小叔叔。” 冬天的天黑的很快,外面已经隐约有黄昏的趋势。 北风烈烈。 看天又要下雪。 本来这点时间是要做最后排练的,晚上有节目的班级学生都自觉地去了练习室。 只有高二13班的两位,一坐着一站着,在这边算账。 姜梨弹了弹甲盖,身边没有一个人说话,全都屏住了呼吸,轻轻浅浅的,难得统一。 宋筱也没有说话,虽然她想狠狠地出声反驳,可是看着姜梨的样子,又生出一点踌躇来。 姜梨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就是给人一种不能被打断的错觉。 “还有些小事,不计较也罢,比如体育课上挥在我脸上的那颗棒球,就当你失手了。” “第三件是昨天的作弊纸条。”她从口袋里摸出了那张纸条,展开:“这个册子,你承不承认都没有关系,但是如果我做的绝一点,笔迹鉴定一下就能出结果。” 说完,又将纸条重新揣回口袋,转而划开手机。 “第一二件我们现在算算吧,我这里有两段视频。” 宋筱一瞬间连嘴唇都是白的。 两段视频。 黑白色的监控画面,女孩将手上端详了一阵的小蛤蟆摆件放在了姜梨桌角边上,它的整个身体有三分之二都虚挂在桌面,仿佛一阵风过就会掉。 另一段更短,是他们学校熟悉的厕所门口,金蓓从门口进去,然后又飞快的跑走了。 “这个,不是姜梨碎掉的那个蛤蟆吗?当时是子晋不小心刮倒的。” “所以是筱筱你故意把它放在桌面的?” “第二个视频是什么意思?” 姜梨伸手拿回了手机,轻点两下,一张照片跳出来。 是学校一栋老教学楼前,画面上的人是宋筱和金蓓。 两个人表情都是友好大方,笑的胸有成竹,至于在说什么,不得而知。 “上次宋筱出事的时候,从学校调出来的视频是经过剪辑的,中间少了好几秒钟的画面,这个是缺失的那几秒,你们对时间,都是对的上的。” 姜梨看着宋筱苍白的脸:“这张照片拍于宋筱出事之前,我偶然碰到,拍照片也是一时兴趣,但是没想到。” 没说完的话已经不用再说了。 宋筱为什么被锁在厕所。 为什么冤枉姜梨。 为什么监控偏偏没有金蓓的这一段。 为什么宋筱会跟高三素来让人闻风丧胆的学姐友好的站在一起。 而众所周知金蓓跟姜梨之间又有些说不清楚的敌对关系。 如果第一个视频是真的,那么宋筱对姜梨的态度也就清晰了。 金蓓要报复。 宋筱看不爽姜梨。 所以两人合起伙来,不惜以自身为代价,也要泼一盆脏水给姜梨。 这样的心机......当真是太可怕了。 宋筱不知道因为什么已经有些微微发抖。 大冷的天,她的额头甚至有微微的冷汗溢出。 第198章 道歉 姜梨收回手机,不再说什么,她要说的,要证明的东西都已经摊开了。 她不喜欢一而再地为自己辩解什么,公道自在人心。 只是这些都还是小女孩的一些小心机,构不成什么大威胁。 这些,还不能击垮宋筱。 也不能让她放弃对姜梨的敌意。 这只能让她在高二13班被叵开而已,等到了什么时机,她一样会毫不犹豫地再往姜梨身上给予重击。 她一点都不怀疑宋筱的韧性。 既然前世能不动声色地算计她很多年,那么这一世断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日子还很长,路还很远,所有的东西都尘埃未定。 门口宁朝的声音传过来:“你们全都围在那干什么呢,走之前不是交代过了先摆好桌子的吗?!诶?这又是闹什么?” 所有人看着宋筱的眼神都是直白的防备。 俨然已经将事情脉络都联系在一起,脑子里噼里啪啦响的七荤八素。 最后得出结论:原来之前那些事情,都是宋筱搞出来的。 陷害栽赃。 年纪这么小,心机却复杂的让人心寒。 宋筱突然一把将那本写满了字的册子往地下一摔,拨开众人就跑了出去。 宁朝被她撞得在原地转了个圈,他手上还拎着东西,没有见证事情经过的他的莫名其妙:“怎么个意思,没吵赢恼羞成怒呢?” 对于宋筱这种三天一小闹的行为他丝毫不觉得奇怪了,反正姜梨不会输,吵什么也就无所谓。 “别愣着了各位哥哥姐姐,桌子收拾出来,不是要吃火锅吗,人家锅跟菜都送上来了,你们倒是腾个地方啊,待会就要去礼堂集合了。” 是这样的,高二13班的同学们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狗胆。 试考完了,距离晚会还有点时间,大家就大腿一拍:“不然我们点个火锅外卖吧?” 火锅外卖是个有风险的活,被校领导抓到了指不定就一顿教训外加一份检讨。 但是禁果都比较甜,火锅平常没有什么,但是在教室这样一个学习的神圣地方,迎着黑板和讲台,吃起来一定是别样的滋味。 而且还是他们同班同学。 想想还是个挺神圣的事。 宁朝就着急忙慌去张罗了,找了几个男同学假模假样的背着书包去校门口接菜,剩下的就负责整理教室课桌。 所以错过了姜梨和宋筱的这场闹剧。 姜梨首先站起身来,将自己的课桌往中间一推,跟前面的桌子拼在一起,桌面的书籍资料搬下来。 其他人才纷纷从怔楞的情绪里抽回神来,纷纷动起了手。 气氛,僵硬又安静。 平时爱闹的那几个这时候也没有说笑玩闹,低着头很快就拼好一张巨大的桌子。 将菜跟锅都摆上了,宁朝才觉得微微有些不对劲:“你们怎么回事,突然这么安静,气氛怪让人紧张的。” 这边调调料的调调料,拆包装的拆包装,纷纷看了姜梨一眼,却没有说话。 姜梨镇定自若地用学校的开水烫一次性碗筷,动作闲散,不沾情绪。 眸底更是没有情绪,仿佛丝毫没有作为受害者的觉悟。 锅底开了,冒起腾腾的热气,空气里弥漫着辛辣的刺激味。 “不是你们倒是说话,刚才到底怎么了?”宁朝一边说话一边看着姜梨。 而她只盯着锅里翻腾起的一块牛肉目不转睛。 宁朝伸手给她捞了一块进碗里,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姜梨看着肉的表情,是他难得觉得她生动。 眼里亮晶晶的。 还是没有人说话。 “没什么。”姜梨淡淡道,夹起那块肉放进一旁她倒好了开水的一次性碗里,翻腾了两下才夹出来放进嘴巴里。 她不常吃火锅,小时候吃的南方的火锅跟这个没法比,一般都偏清淡,像这样红红的辣油锅,她是第一次吃。 很有觉悟的过了白开水。 因为不能吃麻。 桌子上唯一一个吃火锅过白开水的,还吃的挺有滋味。 宁朝已经从刚刚的情绪里抽出来,姜梨火锅沾白水显然吸引到了他,忍俊不禁:“好吃吗?” 姜梨点点头:“好吃。” 说完,又盯上了一颗丸子。 谢司珩吃饭讲究,别墅是不可能出现这些食物的,他不吃,云姨也不会专门给她准备。 但是姜梨在来b城之前就不是个诸多规矩的人,吃百家饭长大的,对一些小吃也有情怀。 火锅这种热腾腾大家围坐一起的娱乐项目,她还挺喜欢。 左手边的同学给她捞了丸子。 她的眼睛就又亮了亮。 刚才对宋筱的时候是个气场全开的女王,一会儿工夫现在变成了个贪嘴的小女孩,这种反差在姜梨身上一点都不违和,甚至还有些可爱。 她吃得香,旁边的人也就动起筷子来。 每个人桌上都有一杯饮料,吃过一半,许吉吉突然站起来,举着一杯橙汁,冲着姜梨:“姜梨,我敬你一杯,还有,为我以前怀疑过你故意刁难宋筱道歉。” 她满脸真挚。 宁朝有些震惊。 饭桌上经历过刚才事件的人却都挺淡定的,只是凝重着脸,微微低头。 他们这一群人,多多少少都排挤过姜梨。 起初她因为摔倒的事情叫家长,他们在背地里也笑话过她,形容姜梨是个还没有戒掉奶嘴的三岁小孩。 后来宋筱的排球砸烂了姜梨鼻子的那回,也有人在背后说过姜梨是故意的,故意不避开,受了那个球,博关注。 再后来,宋筱出事的那回,那时候大概都不会想到宋筱不惜豁出自己也要将姜梨扯下水。 莫名其妙的,人的情感都是偏向弱者的。 于是就算后来说澄清了监控被动过手脚,他们也还是带着害怕的心理面对姜梨。 除了宁朝跟苏西,其他人对姜梨的情绪更多的是害怕。 因为没有忌讳,打人利索,所以显得所向披靡,就还挺让人不敢去招惹的。 最后真相拆开,宋筱像个跳梁的小丑。 第199章 神秘嘉宾 再后来,宋筱出事的那回,那时候大概都不会想到宋筱不惜豁出自己也要将姜梨扯下水。 莫名其妙的,人的情感都是偏向弱者的。 于是就算后来说澄清了监控被动过手脚,他们也还是带着害怕的心理面对姜梨。 除了宁朝跟苏西,其他人对姜梨的情绪更多的是害怕。 因为没有忌讳,打人利索,所以显得所向披靡,就还挺让人不敢去招惹的。 最后真相拆开,宋筱像个挑梁的小丑。 姜梨的云淡风轻不是装的,她是真的无所谓。 所以许吉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还呆了一下。 这么郑重其事的道歉,姜梨放下筷子,端起自己的橙汁:“没什么好抱歉的,你们的主观意识,跟我没有什么关系。” 是不是喜欢她,是不是讨厌她,对她来说没有差别。 因为不是很在乎的人,所以都没有关系。 她做的事情,不违背主心,是想要给自己讨个说法而已。 许吉吉面上微赫,姜梨的话直白,可是叫人无法反驳。 她也是个耿直性格的女孩儿,橙汁儿当酒一口干了,豪情万丈:“总之我现在改观了。” 姜梨淡淡一笑,小口喝了橙汁儿,又继续盯上一块牛肉。 因为许吉吉的插曲,大家绷着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不少,吃饭的气氛也活跃起来。 虽然过了白开水,姜梨还是被麻辣熏出了汗,双颊微红。 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不少人成群结伴地往学校的大礼堂走了。 宁朝打了个饱嗝:“我们也收拾收拾过去吧,姜梨,你的曲目都没有排练过,真的没有问题吗?” 别的班人家的节目都是整个班在陪着练,到他们班倒好,从报名到现在姜梨压根就没有去过练习室,他们这群吃瓜群众甚至不知道她报名的曲目是什么。 主人公每天该上学上学该考试考试,比置身事外还置身事外,佛性的宁朝都以为她忘记自己抽签那件事了。 提醒了一下。 姜梨只是掀了掀眼皮:“我知道。” “知道你还这么悠闲,我赶紧给你抢个教室练一练吧,好歹咱有点参赛精神,把歌常在调子上。” 姜梨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不需要,很简单的,我闭着眼睛都会唱。” 于是乎您老人家告诉我,什么歌不能闭着眼睛唱? 宁朝拧不过她,随她去了。 可是这会离节目开场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了,她还这么镇定自若的,就有些急人了:“你好歹得知道自己节目排第几吧?” 他现在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姜梨同学态度端正,别被人轰下台就好了。 否则传出去,高二13班的名声多难听。 姜梨思考了一下,可能也觉得自己的态度实在有些不够端正,于是规规矩矩地准备‘提前’去会场准备准备。 “演出服,你带了吗?” “我就唱首歌,为什么要演出服?” 宁朝翻白眼,这人果然是当自己去台上溜一圈的心理。 身上一套灰不溜秋的休闲服,鼓鼓囊囊,要不是这张脸撑着,绝对看不出美感。 宁朝从自己的桌洞里掏出一个礼袋,递给姜梨:“还好我早有准备。” 姜梨看着里面的白色纺纱,嫌弃脸:“不要。” 周围发出一阵唏嘘:“姜梨,为了高二13班,为了打分能高一点,你就将就将就带点门面在身上吧好吗求求你了!” 大家都只能指望着姜梨靠那张脸拿点分回来了。 俗称出老千。 三十张翘首以盼的脸望着她,姜梨打算做最后的挣扎:“冷。” 这件纱裙一看就是件布料还没有她上衣多的,她怕冷胜过怕死。 “冻不了你,礼堂有暖气。” 宁朝也不是不知道姜梨怕冷,但是他做了完全准备,不管如何也要让她老实一回。 实在是,这样一张天仙攻的脸,穿起仙女裙是什么样的,太让人上头了。 挣扎无效,姜梨的情绪被胃里的食物吊着,难得没有觉得不耐。 礼堂的后台,准备的人很多,化妆的造型的,满目琳琅。 宁朝不方便跟来,许吉吉帮着提着那件礼服,跟姜梨穿插在人群里。 人太多了。 只是看见姜梨的微微往旁边躲,中间让出一条道来。 许吉吉还在感叹女神威力的时候,姜梨抓了抓她的西瓜刘海,有点不耐带了点分贝问道:“主持人在哪?” 发了话,自然有人指明方向。 主持人是个女孩子,是个高三学姐,此时也在化妆,看见姜梨时目光亮了亮:“宋......同学。” 姜梨开门见山:“你好,帮我一下我的节目出场排第几个。” 节目的流程单主持人手上是有的,但是环节一环环的cue,不会记得太熟。 只是姜梨跟别人不一样,学校风头正盛的女神,谁见了都会多关注一点,更何况她今晚的表演..... 主持人收敛了笑意,尽量让自己显得见过世面的样子:“倒数第三个,接近尾声了。” 姜梨垂下了肩,早溜计划泡汤。 这时候化妆台对面的一个女生小声喊了一句:“我的天呐!” 声音里,夹杂了兴奋。 “怎么了?”有声音问道。 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子,上了妆精致可爱,她晃了晃手里亮片手机壳的手机:“我刚刚接到消息,今晚的晚会,会有一个神秘嘉宾。” 旁边的女孩子接话:“夸张了吧,难道有明星空降?” 女孩抱着手机笑的一派羞涩,摇头道:“是个比明星还要优秀的人,你们没有见过,我也是有一次我爸跟他谈事情的时候惊鸿一瞥,惊为天人呐!” 看穿着,是个家庭条件顶好的女孩。 果然旁边的女孩微微惊讶了:“跟你爸谈事情的,不是一般人吧?” 女孩却不再说什么了,只是脸上的兴奋遮掩不住:“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但是我好激动。” “月灵,冷静。” “哎这还有两个,你们两个是表演节目的吗,怎么才来,赶紧坐下化妆,一会来不及了。”给那个月灵化妆的女孩子突然转过头来看见了姜梨和许吉吉。 许吉吉往后退了一步,指着姜梨摇头:“我不是,她是,姐姐,你给她化妆吧。” 第200章 化妆 许吉吉往后退了一步,指着姜梨摇头:“我不是,她是,姐姐,你给她化妆吧。” 化妆师本着尽快完成任务的原则,一把将姜梨摁在了座位上。 二话没说一块清洁湿巾覆在了姜梨脸上。 随着姜梨闭眼的动作一通抹,然后是护理,粉底。 “这孩子生的真俊啊,皮肤也好,真省粉,哎呦真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化妆师一边倒腾着一边感叹。 “你干什么?”姜梨抓住她的手,怒目瞪着她手里举着的一根黑色杆子。 “画眼睫毛哇,你的睫毛真长真翘,都不用夹,我随便给你涂一涂就好了。”化妆师想要挣开手,却发现这小姑娘的手劲很大,她挣不开。 姜梨瞪了一会儿,将她的手推远一点:“不要。” 表情是真实的抗拒。 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本来就白皙的肤色现在有些立体,颊边是微微桃花色的腮红,下颌是浅色的阴影。 鼻尖挺翘。 眼睛也打上了一点绯红的眼影,眼角微翘。 有点痒,姜梨伸手要去擦。 “使不得使不得,你不想画睫毛就算了,但是一会可别用手擦眼睛,否则就晕妆了。” 许吉吉在一边抱着礼服发出惊叹:“太好看了吧。” 她的惊呼引起更多人看过来。 早就知道姜梨长得美。 可是这样的姜梨却是大家都没有见过的,带着精致的漂亮,疏离淡漠的表情不食人间烟火气。 就是女生都忍不住看呆了。 “可不是,明星我也见得不少,也给他们化过妆,都有些审美疲劳了,可是这位同学真长得比明星还要俊哦。”化妆师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 “夸张,能不能擦掉?” 姜梨主要是纠结一会上台不过三分钟,完了她还得自己卸妆,麻烦。 而且她不知道化个妆为什么眼睛还要涂上奇奇怪怪的颜色。 “不可以的,姜梨,化妆上台是对观众的尊重,就跟要换演出服一个道理。”许吉吉随便扯了一通,实在是就觉得姜梨太亮眼了,好东西就应该大家一起分享。 她把礼服拿出来递上去:“对了你赶紧把衣服换了,一会来不及。” 趁姜梨这时候是个顺毛的,许吉吉将衣服塞给她然后推进了换衣间。 三分钟后姜梨出来了。 白色的长纱裙,上身是绸缎质地的宽肩内衬,方领,露出姜梨绝美的颈项和锁骨,两条纤长的手臂各捏着腰边的两条带子,皱着眉:“这是做什么的?” 化妆间寂静,无人答话。 姜梨有点不耐烦,拿着那带子在身前打了个结,勒出了她腰间的弧度。 及地的裙摆下,是让人浮想联翩的长腿。 “咳咳咳——”许吉吉回过神来,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稳稳心神:“不是这样的,我来帮你。” 许吉吉发声了,周围的人也才从怔楞中回神。 面前的少女,太过明亮惹眼。 许吉吉将她的带子解下来,转而在姜梨的腰间绕了一圈,带子很长,微微有些宽,裹着腰转了一圈,在后背系上一个蝴蝶结。 “女娲捏我的时候,到底是失去了几分耐心。”化妆师掩目:“这小腰,没道理啊!” 许吉吉绑好了带子,淡淡地给她致命一击:“这位刚才吃了顿火锅。” “......” 飙泪奔走。 这腰,这身形,这藕臂。 化妆师小心地问了句:“那个,允许我最后发挥一下吗?” “什么?” 终究是紧身了一点,姜梨不大自在,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看不出喜怒。 化妆师手上拿了一盒闪闪的亮片,晃了晃:“你的锁骨,简直完美,抹点亮片上去,绝对的艳压全场。” 姜梨有些不喜欢那个闪的:“不要。” 她不想要的时候,总是很直白的拒绝,毫不含糊。 化妆师好失望,但是她平时接触人多,惯于察言观色,也能掌握些说话的技巧,总之就是会找点,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这么惊艳的人儿,她不想随便放过。 于是决定循序渐进:“是我给你化的妆不好吗?” 她作委屈状。 姜梨摇头:“还好。” “那是你不喜欢我?” 跟喜欢不喜欢她有什么关系:“没有。” “那你能不能给我最后一分薄面,我吧,近期要去应聘一个我喜欢的艺人化妆师,但是缺少一张能拿得出手的作品,如果这个作品是你的话,我觉得我的应聘肯定能成功的。” 姜梨:“......” “助人为快乐之本,你难道真的忍心拒绝一个朝不保夕的人吗?” 姜梨:“你上吧。” 不是她同情她被她的悲惨打动了,而是姜梨觉得她有点吵。 反正已经到这一步了,多两个亮片也就那回事。 化妆师得了特赦令,一下蹦的老高。 上完了亮片,姜梨还被拉着拍了几张照。 一边的许吉吉也掏出手机,从侧面拍了一张。 背光里只有轮廓,却依旧震慑。 发进班群里,丢了两个字:预热。 “!!!!!” “啊啊啊啊啊侧脸我也能认出来是谁!” “我的妈啊女神!!!!!” “老子选的衣服果然没错!” “我们姜梨的脸撑得起而已,你那件衣服一看就很难穿!” “那也是我看出来姜梨能撑得起,不接受反驳!” “朝哥真棒,宋女神宇宙第一!” “我能盗图发圈吗请问!” 许吉吉动了动手指:“不能,禁外传。” “哼!” 门外传来声响,是金属鞋跟敲在地上的嘎达声,有人进来。 双目微红,挺着一身傲气的宋筱。 姜梨从化妆镜上看见她的身影,到底是一个眼神都没有回。 许吉吉看向宋筱的眼神很复杂,最终还是撇开了头,站在姜梨身后。 宋筱进来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化妆师倒是看见了,跟对姜梨一样将人拉过来摁在位子上。 “要死了,怎么还有更晚的,赶紧画完我要下班了。” 伸手,一通乱抹。 化妆室里又恢复了细小嘈杂的讨论声。 只是被关上的门下一瞬又被大力推开了。 第201章 漂亮姐姐的家长 有人飞快的窜进来:“漂亮姐姐!” 声音欢快,下一秒姜梨怀里多了一个暖呼呼的身体,仰着脸冲她笑:“你今天好漂亮啊,比上次更漂亮了。” 十二三岁的女孩儿,尾音软软的,带着俏皮。 姜梨不喜欢跟人亲近,却没有推开她,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嘴很甜啊今天。” “珞珞?!” 刚才玩手机的那个女生站起来,看着姜梨怀里的邱珞珞微微惊讶。 邱珞珞倒是跟她不怎么熟的样子,只是邱家的礼仪向来周到,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喊了人:“沐樱姐姐。” “你怎么来学校了?”沐樱显然对于她出现在这很惊讶,对她跟姜梨的亲近就更加惊讶了。 “爷爷带我来的,说你们学校今晚有表扬,我刚来就找你,问了人才知道原来你也有表演,你演什么呀?”后半段话是冲着姜梨说的。 姜梨摸了摸鼻子。 “阿樱,是谁啊?”很少有沐樱这么上心的人。 沐樱看着邱珞珞,坦言:“邱校长的小孙女儿。” 周围一片震惊。 宋筱微微回过脸来,她当然记得见过邱珞珞一面我,但是完全不知道,这是邱校长的孙女。 邱校长的地位在b城的学术界很有影响力,意林这个工作不过是个闲职,他年轻的时候是做研究的,门生弟子一大堆。 邱校长的孙女为什么会跟姜梨关系亲厚? 那可是多少人等着奉承巴结的掌上明珠! 就连沐樱这样的天之娇女,她的爸爸也将邱校长奉为恩师。 哦,沐樱的父亲是意林的理事长,老来得女的事业型男人,将学校发展当做事业在搞的人。 只是邱珞珞自幼身体不是很好,脾气也刁蛮,并没有与这些世家小姐关系多亲密。 如今她却扑在姜梨的怀里撒娇。 那姜梨,是什么人? 邱珞珞已经被宋筱吸引过去了,她平时虽然刁蛮但是讲些道理,可是莫名其妙的就是看宋筱不爽。 “呦,这不是白天鹅姐姐吗?你眼睛怎么红红的?哭过啊?” 化妆师收了手,宋筱的妆面已经完成了。 闻言,宋筱恼怒地看向邱珞珞:“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事啊,但是女孩子落泪一般都挺惹人心疼的,到你这我感觉有点好笑是怎么回事?”邱珞珞小大人一样插着腰,打定主意要气气她。 宋筱喘了口粗气,看向姜梨冷笑:“你不会教一个小孩子刻薄吧?” 姜梨招了招手,将邱珞珞扯回来:“小孩子不能这么说话知道吗?” 等邱珞珞委屈的垂下头,她又对着宋筱说了一句:“有理无理你都哭,你还不如一个小孩子。” 宋筱整张脸都白了。 邱珞珞笑出声。 许吉吉捏了捏自己的衣角,暗叹,真是杀人无形。 没一会儿邱珞珞又活跃起来,拿着自己的相机在化妆间里乱拍,不过主要是拍姜梨,横的竖的,侧脸的正脸的,低头扣指甲的,还有镜子里的影子。 主持人已经去台上了,据说会场的人都到的差不多。 沐樱带着几个小姑娘去了舞台侧面,估计是在等她说的神秘人物。 姜梨对前台的表演没有什么兴趣,许吉吉也没有兴趣,就窝在小沙发上刷手机。 姜梨将手机掏出来,信息框里有一条她发给谢司珩的短信,跟他说晚会不回家吃饭,问他来不来学校。 谢司珩没有回。 也没有给她打电话,那就说明他是看到这条信息了的。 小气巴巴,回个好,或者知道了,能废他多少时间。 她的手指点在手机屏幕上,发出哒哒声。 突然,沙发上的许吉吉一把跳起来:“天呐!” “干嘛干嘛?”邱珞珞不经吓,拍着自己的胸口,小嘴一撅。 许吉吉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屏幕:“帅哥,超帅!” 学校的贴吧。 今晚的意林几乎是将学校能亮起来的灯都打开了。 校道两旁的郁金香被雪压弯了,上面浮着白白的一层,雪还在下。 一个穿着黑色毛衣灰色大衣的身影走在校道上,手里撑着一把透明的伞,伞上同样覆盖着白雪。 冷淡矜贵的面容在路灯下被映成了暖黄色,高挺的笔,疏离的眼,薄唇抿成一根线,皮肤好到脸上细小的绒毛都隐约可见。 他的气场强大,像是一个从二次元里走出来的朗朗少年。 啊不,比二次元里还要精致。 握着伞柄的手好看到令人尖叫。 显然是个偷拍图,可是主场无人能挡。 贴吧炸开了锅。 “啊啊啊啊啊啊一分钟内我要他的全部信息!” “我刚才去买水回来的时候一晃而过看到了侧脸,等我回过神来人已经没有了啊啊啊啊!” “求告知是不是真人啊!这就是我们的校道没错吧??” “我看见了!从礼堂侧门进去了!!!!” “难道我得到的神秘嘉宾的信息就是他?!” “我看到邱校长起身从侧门出去了!!” “是真的一定是真的,妈啊这是天神吧?!” “......” 姜梨看清了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微微眯眼。 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谢司珩来了意林,待会还会在下面看她表演。 谢司珩来了意林,还被人偷拍放贴吧收获了一众迷妹。 噼里啪啦的想法撞在一起。 邱珞珞只看了一眼屏幕,然后飞快地看了姜梨一眼,吞了口口水:“漂亮姐姐,谢司珩哥没告诉你他要过来?” “什么意思,你知道?” 邱珞珞掰着指头在那数数:“大概三天前呐,爷爷让他过来,他说好。” 姜梨哦。 脸色不大好地窝进椅子里了。 原来刚才沐樱说的神秘人物是谢司珩。 许吉吉在旁边没有听明白:“这个人,你们认识?” 邱珞珞点点头,指了指姜梨:“漂亮姐姐的家长啊。” 许吉吉:“......” 好几秒嘴巴都没有闭上。 居然......这么优秀。 只是姜梨到上台前都是情绪不好的样子,窝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大礼堂里,因为谢司珩的出现惊起一片不小的动静。 前一分钟在贴吧看到照片下一分钟在礼堂看到真人的感觉......太爽了吧! 第202章 没有家教 礼堂里的动作不小,躁动的声音此起波伏。 舞台上在演着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众人眼看着那个高大俊逸的男人被校长迎进来,走到了前排,前面一堆西装革履的男人站起来,跟他握过手,将他迎在了校长旁边的位置。 大堂里因为方便看台上的表演,切了灯,之余台上的追光打在正在表演的学生身上。 隐隐照亮了第一排那个挺廓的身影,灰色大衣显得干练,周围的人都成了背景。 不断有掏出手机专注地对着那道背影连拍的人。 谢司珩来的晚,他坐下的时候晚会已经过了半了。 邱老问了他两句什么,具都淡声回答。 不卑不亢,贤徒无疑。 后面邱校长拍了一把他的肩:“行了,难得来一趟学校,我不抓着你聊了,安心看节目吧,估计你们家丫头也就后面几个了。” 沐樱的父亲好奇道:“谢总有朋友在这里?” 他虽然搞学校的事业,但是在外界却没有谢司珩这样的社会地位,所以就算是理事长,对谢司珩也是尊敬有加的。 邱校长一巴掌拍过去:“打官腔打官腔,我让你打官腔。” 沐爸爸也是邱校长的学生,一巴掌拍的他的背生疼,但是也不敢还手。 谢司珩才淡淡道:“是的,师哥。” 邱校长笑骂:“你倒是承认的大方,那丫头跟你可就快差着辈了。” 一来二去,都听明白了。 今天有某位表演的同学,是谢司珩家的,他来,大概也是看着那位同学的面子。 好难得啊! “老师,您听说没有,上次将高三那个跳楼女生拦下来那个高二的学生,说今天也有表演。” 邱校长看了谢司珩一眼,点头:“知道。” 旁边又有一个人插嘴进来:“姓姜吧,是个挺有个性的女孩子,我记得上周还因为被偷拍照片上了贴吧,学生会那边还找来让删帖。” 这句话落,谢司珩放在腿上的手指轻抬,在膝盖上轻敲了两下。 “我倒是知道一些你们不知道的。”八卦一旦起了头,男人们都不能幸免。 台上是唱功不怎么样的学生,曲不成调唱的很投入,下面却没有多少人在听。 邱校长看了一眼说话的男人,又看了一眼谢司珩。 姜梨这档子事他还真不知道,于是也就跟着问了:“学生中间玩玩闹闹的,你们老大不小的年纪也跟着胡闹?” “可不是胡闹,那丫头性子烈,听说看了那条贴吧之后直接就去了高三部,找那个发帖的叫什么齐什么飞,那个男生就是个小混混,他爸出了点钱才让他留在意林,结果惹到了那丫头,一进门就把他桌子掀了,还让他自己将手机摔碎了,也是有魄力。” 邱校长虽然心里觉得那丫头真帅,但还是严肃了脸:“这不就是打架的起势吗?” 那男人看了一眼谢司珩无动于衷的侧脸,继续说:“我瞧那丫头一点都不怕打架,她转学过来半个学期,可没少闹出动静,就是吧,学生缘挺好,连孟西洲都护着。” 孟家的大公子出手,没有动手伤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了。 “不过女孩子性子泼辣终归不是什么好事,长得好看点学习不好也是不行的,太烈了,白白叫人觉得没有家教。”最后一句是总结。 邱校长清咳一声,看向谢司珩。 对方已经只给个侧脸,仿似对他们的聊天内容完全不感兴趣。 但是放在膝盖上的手,依旧是规律般的轻敲着,唇角抿成动人心魄的俊逸。 听完了最后一句,他微微别过脸来,薄唇轻启:“没家教?” 不知怎么就感觉到一股杀人无形的压迫感,那男人被自己的想法呛了一嘴,再要说话时,谢司珩又转过了脸去,冷漠的气质更加明显。 台上的节目表演完了,主持人上来报幕。 “下面一个节目是高二13班的舞蹈,有请宋筱同学!” 掌声稀稀拉拉地想起,从后台出来的宋筱穿着一件黑色的亮片吊带短裙,长发挽起,脚上的皮鞋声音清脆。 她的节目是探戈。 很特殊的一个舞种,不容易跳,何况还是单人。 本来就存了抓人眼球的心思,她朝下面微微一望。 谢司珩无论是身形还是长相都堪称绝色,坐在那里就是一道光,宋筱理所当然地看见了,瞳孔一缩。 他坐的位置,还是首座的中心,除了邱校长,就他的位置最居中了。 原本心里对谢司珩‘身份普通’的认知有点动摇,不过无暇多想,音乐声已经响起。 谢司珩的眼神淡淡地落在舞台上,只是没有什么聚焦,神思似乎抽离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筱本身的底子不差,一段舞蹈下来,身姿卓越,动作和眼神都有探戈要的野性,也赢得台下不少掌声。 甚至有人吹了一声口哨。 高二13班却出乎意料显得冷清,除了程瑜拍了两下手,其他人都目光复杂,兴致缺缺。 宁朝首先打破沉默:“第几个了?姜梨再不出来我都要睡着了。” 鹿鸣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吧,快九点了,节目之后还有个颁奖,就快了。” “一会人出来你们给我吼大声点,我们13班的排面一点不能输,听到没有?” 纷纷点头。 主持人:“好巧呀,高二13班的节目都排到一起了。” 她温婉大方的低头看节目单,然后抬起来狡黠一笑:“同学们,想必大家会对接下来的节目充满期待的,我先卖个关子,接下来将舞台交给姜梨同学。” 几乎在她话落的一瞬间,台下某一处高二13班的坐席上发出一阵呼声。 “姜梨姜梨,无人能挡!” “姜梨姜梨,你最闪亮!” 虽然词很粗糙,但是不免唤醒了一堆昏昏欲睡的看客,一听姜梨的名字,都猛地激灵打了一遍,坐起身来,炯炯有神的望向台上。 甚至有些复合着13班的口号喊起来。 可见,姜梨此人,在意林是个多狷狂的存在。 邱校长转脸去看谢司珩,发现刚才百无聊赖的人此时却微微生出了两三分兴致——从眼神里看出来。 反正他一贯没有表情。 第203章 唱歌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谢司珩微微回过脸来,询问般的看向邱校长:“怎么?” 邱校长笑骂:“果然是自己养的,分出去的眼神待遇都不一样。” 刚才八卦的男人听到了这二位的交谈,联想接下来出场的是谁,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养的?这姜梨跟谢总......” 再往下,说不出口了。 谢司珩面无表情:“监护人。” “......” 他刚才说了什么? 没家教是吗? 他说了谢司珩养的姜梨没家教,泼辣,性子烈,学习不好。 ......想原地消失。 “谢总我,我刚才......不是故......”着急之下,头上冒着冷汗。 从来没有人说过,姜梨跟他们副会长有什么关系啊。 意林的理事会,虽然会长是那位姓沐的,但是谁都知道谢司珩才是钱把子,说话的分量一个顶过他们三四五六七八个,地位排序眼见分明。 所以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谢司珩,但是他现在不光得罪了,还得罪了个彻底。 要命。 谢司珩还是面无表情,眼睛盯着台上追光灯打下从后台出来的人身上。 白色裙摆首先映入眼帘,纱裙在走动间汲着泠泠白光,然后是一段盈盈一握的小腰,细瘦的令人叫绝。 追光灯罩住人的那一刻,台下瞬间一片寂静,静的只剩下呼吸声。 姜梨从台侧缓缓走过来,锁骨上的亮片随着光闪了一片,更显得皮肤白白,细长的颈项在低头的一瞬在身后的幕布划下一道天鹅般的影子。 惊艳绝绝。 三秒后,礼堂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伴随着惊艳的呼喊,男孩子青春期的声音如雷贯耳。 姜梨嫌吵,站定在正中间时伸指在唇间比了一下,于此同时,看见了台下的谢司珩。 他的位置是正中间,与她两两相对,长腿微曲以闲适的姿态轻放,望向她的目光——姜梨没看懂。 深邃的黑眸一向善于掩藏情绪,此时依旧安静无波,只是紧抿的嘴角泄露出他的一丝不悦。 似乎是有些生气,情绪绷着,手指在膝盖的敲击骤停。 姜梨来不及多想,台边一侧的音响已经响起。 轻快又熟悉的调子悠悠传出。 台下又响起一片嘈杂声。 “这音乐,怎么这么耳熟?” “我那二胎弟弟动画片上熟悉的儿歌三百首?” “我听着像两只老虎?” “两只老虎......放错了吧?” 回答他们的是姜梨纤长手指掂起话筒放在唇边随着而来的一声轻唱:“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 女孩子特有的细软嗓音,沾上一些江南水乡的温柔。 字符跳动,简单悦耳,所有的音节都跟着伴奏砸过来。 两千多双眼睛望过来,闪着细细碎碎从舞台打下的光,这群少年的神情竟然安静的犹如唱诗班听讲课的小朋友。 一瞬间都被带回了童年。 “......真奇怪。”尾音收的干脆利落,音乐止,姜梨朝台下微微弓了弓身体,谢幕。 抬头时,看到了谢司珩的脸。 他的唇角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紧抿,黑眸里竟然不加掩饰的蹦出了一点笑意。 盈盈的,汲了万千星辰般。 姜梨开场前对他的那点恼意竟然就在他这样的眼神里消散殆尽,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柔和,夹杂了一点羞赫。 很难得出现在她身上的情绪。 两只老虎是她会的为数不多的歌曲,儿歌也算歌曲吧? 本来觉得没什么,甚至还挺自信的,她在幼儿园唱两只老虎得奖的时候,下面这帮还是鼻涕虫呢。 有什么好笑的。 其他人都没笑我,你怎么能笑话我。 于是,这位表演完了与她有着巨大反差萌的歌曲之后下台之前恼羞成怒地瞪了一眼台下。 其余众人不知所云,望过去就只能看到前排中央那道完美地令人称赞的后脑勺。 在众人都还怔楞没有回过神的时候,众人所见那道完美的后脑勺轻抬了手,在寂静的礼堂上手掌击出几声清脆的响声。 快要走到台侧转角的姜梨身影一顿。 追光灯还打在她身上,蓦然回头,惊艳的一张脸上懊恼地看向台下那人,一回头,美的惊人。 台下倏地想起猛烈的掌声。 噼里啪啦,响彻了整个礼堂。 姜梨再不作停留,提着裙摆几乎是小跑着下去了。 这是人生首次,落荒而逃。 接下来还有两个节目,但是台下的看客显然已经没有了兴趣,等在这里没走是因为想看接下来的颁奖。 排名是计分制的,在每个节目表演结束之后都有智能系统录分计入系统,后台排分。 除了评委可能存在偏心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内部操作。 邱校长眼神从台上收回来,笑容可掬的:“这个宝气的丫头,你是捡了个宝吧?” 话是冲着谢司珩说的。 谢司珩没回话,反而是反常的掏出了手机,在屏幕上划拉什么。 主持人拿着排分榜上台的时候,眼神是盯着谢司珩的方向的,面颊上的红晕粉底都没有盖住。 “我也是刚听说,我们学校今天有个神秘人物回校了,这位呢,算是我们的师哥,很大辈分的那种,接下来我们欢迎——” 台下,谢司珩放在膝盖的手终于有了动作,他竖起食指,与刚才姜梨同样的动作至于唇间,比了个禁声的动作。 他不希望被介绍到人前。 主持人始终只是个高三的小姑娘,看清了谢司珩的动作,微微木讷的僵在了台上。 她本来准备好的台词,这下却是说不出来了。 好歹还有几分反应能力,她迅速调转了话头:“对没错,欢迎我,给大家报一下今晚晚会的得奖排名,就当是个娱乐,没有得奖的同学也不要灰心,我们明年还继续哦。” 台下咦了一大片。 这话题转的这么生硬,谁听不出来啊。 奖项设为五名。 从第五到第一,每一个得奖都中规中矩,是评委打出来的分数。 舞台上的灯光重新亮起,这次是一排射灯,被念到名字的同学穿着自己的演出服一一上台,一字排开。 邱老微微觉得有点不对劲,凑近了谢司珩:“姜丫头虽然唱的是儿歌,但是显然比其他的节目都抓人眼球,歌曲也在调上,没道理排不进前五啊。” 谢司珩不说话。 第204章 特别 身后也是压不住的躁动。 “怎么回事,我宋女神的奖呢?” “有没有搞错,学校的文艺汇演也有内幕?” “论创意论脸论歌声,这些人那个能比得过我女神啊?” 宁朝摔杯子,望着台上笑的高傲捧着第三名奖杯的宋筱,怒了:“看不起谁,改天我自己造个纯金的奖牌,给我们姜梨玩!” 一片讨伐声,引得前排的校领导都纷纷回头看。 显然大部分人都有着疑虑。 姜梨为什么没得奖? 等上面的同学都下了台,晚会也到尾声,接下来一定是校领导总结陈词展望来年。 没人有心情听了,纷纷抱着遗憾态度起身准备退场。 就在这时,主持人又一次上台,话筒放在嘴边微微急促,又带着莫名的兴奋:“接下来还有我们今晚最惊喜的一趴哦!” 往外走的人停住脚回眸望。 “我们今晚有个特别奖,因为是特设环节,之前并没有公开,大家期待吗?”主持人笑着看向台下,目光锁定之处,还是那个漂亮的后脑勺。 有人犹犹豫豫地又坐回去了。 主持人继续笑的眉眼通红,大声地问台下:“大家刚才喜欢高二13班姜梨同学的儿歌表演吗?” 后台的姜梨:“......” “喜欢!!!!”惊天动地。 “哎,你们呼唤我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么热情?” “不开玩笑了,让我们有请今晚的特别奖得主姜梨同学,还有我们的神秘来宾商......师哥帮我们把奖颁下去!” “哇!” “姓商是吗??是吗是吗?妈妈啊我想要这个男人全部的信息!” “我女神,我男神,人生差别怎么这么大?” “要点脸吗?” 邱校长莫名其妙:“特别奖?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个环节?阿榷?” 谢司珩从座位上站起来,淡淡道:“您现在知道了。” “......” 旁边的沐会长凑过脸来,同样没有弄明白:“老师,谢总这是什么意思?” 邱校长抚了一把自己的白胡须:“资本运作听过没有?” “啊?” “跟你说不明白。” 假公济私,邱校长暗骂自己某得意弟子。 谢司珩站起来的瞬间,全场又是一片寂静,等他站在舞台时,女生们已经开始捂住胸口了。 姜梨从台侧探出一个头,看到了谢司珩,提着裙摆不是很情愿的走过来。 一灰一白两道身影相得映彰。 意外的和谐。 邱珞珞不知道哪里得来的差事,捧着个古木色的托盘上来,上面,放着一个闪着光的水晶皇冠。 谢司珩伸手取过,长指拈住一角,轻柔的,慢慢的,别在了姜梨头顶。 他身上有很熟悉很熟悉的清香,熏得姜梨头昏脑涨,仰头看他,轮廓在灯下坚毅着,动人心魄。 心跳加快,脸颊上渐渐发烫。 “恭喜。”谢司珩不大不小的说了一句。 声音低沉,犹如天籁。 姜梨小声地回:“谢谢。” 细如猫叫,眼睛是再不敢望向他的显山露水的柔软。 台上的人,白光之下竟然生出灼灼流光来,照耀的台下的人晃了眼,皇冠的顶部镶着的不知道是水晶还是钻石,随着姜梨的动作光华显现。 原本是谁也压不住的颜色。 可是她身边长身玉立的男人却一点儿都没有被她掩掉半点气场,反而卓越的身姿与她相得益彰,仿佛站在一起,就构成一幅绝美的名画。 谢司珩微微扫过她的发顶,似乎对于那个皇冠颇为满意,嘴角提起一个不经常有的弧度。 引得台下吸气连连。 此刻的礼堂侧门,有个被冻得跳脚的人,来回跺着脚,搓着手,来回走着,嘴里细如蚊叫的嘀嘀咕咕,哈出一连串的白气。 他身上明显的只着了单衣,没有加厚的外套,在隆冬的夜里自然有些经不住冷。 他虎着一张脸频频往出口处看,似乎在等人。 终于,门扉转动,有鞋声传来。 谢司珩垂着头,邱校长还在他身边说着什么,低声细语。 他有一句每一句的应着,很显然的漫不经心。 顾枫立即迎上去:“先生。” 谢司珩看清他身上的形容,微微皱眉:“怎么?” 顾枫虎着脸,身上都被冷风冻透了,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先是恭谨地跟邱校长打了个招呼,然后才傻笑着:“先生的信息来的急,没来得及穿衣服,这就回去了吗?” 他这副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木着在冷风里吹了半个钟头风的行为,在谢司珩看来......挺傻的。 邱校长直白道:“你个大小伙子看着挺精神,衣服没穿够怎么不知道进里边等?” “......”顾枫瞬间也觉得自己挺傻的。 谢司珩和邱校长身后还跟着几个人,谢司珩回过身,淡然地与他们道别:“沐总,再会。” 其他的,好些都叫不上名字。 众人纷纷踏出去。 余留邱校长在等孙女,他眉头一挑:“你又没有孙女,杵着干什么?” 谢司珩敛眉,似乎觉得问题无聊。 倒是顾枫老实,哆哆嗦嗦地回话:“天寒地冻的,等我们家小姐。” 邱校长就是故意逗谢司珩,谁成想遇上顾枫个老实孩子,吹胡子瞪了他一眼。 不多时,甬道里就已经传来脚步声。 谢司珩别过头去,看清人的那一瞬间眉头迅速皱了起来。 顾枫也探过脸去,微微瞠大双目。 姜梨头上还戴着那个皇冠,没有灯光打下来也丝毫掩盖不了她身上白皙皮肤发出的微光,手腕上的绿色镯子尤其发亮。 她居然,就穿着刚才那件礼服出来了。 脸上有微微焦急,也有些不清不楚的戾气。 身边跟着的邱珞珞大气也不敢喘一个。 左右不过10分钟的事,刚才在台上低眉敛目的小女孩,情绪又被挑起来了。 直到看见了谢司珩,一瞬间眼里又有了光,只是还没来得及展现,被门口的冷风刮得一下缩回去了。 她的胸口没有半点布料,出来时恰好又一阵冷风刮过,夹带着雪,直接将她冻懵了。 顾枫莫名觉得自己还暖和点。 谢司珩沉着脸:“衣服呢?” 第205章 心意 姜梨在那哆嗦,是邱珞珞回的话:“不知道,就上去领了个奖我上去送了个奖的功夫,更衣室里的衣服就不见了!” 她气呼呼的,一点都不掩盖生气。 “漂亮姐姐又不穿别人的衣服,还说你在门口,不能让谢司珩哥等太久,急匆匆就出来了,不然我怎么也要在里面计较一番!” 邱校长听得眉目轻颤,一群十几岁的小姑娘,心机就这么明晃晃了? 姜梨哆哆嗦嗦总算抖出来几个字:“风头出大了,难免。” 她认知挺清楚的,这个年纪,有些心思压根就不加掩饰,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不喜欢——虽然姜梨觉得到面前来直接对骂更直接,背后操作的都是小人。 她话音刚落,身上就罩上来一件衣服。 谢司珩将他的大衣领子从姜梨脖子两侧拉过来扣好扣子,灰色的大衣罩在她身上,更显得姜梨只有小小的一点。 转头冲着顾枫:“把车开过来。” 顾枫匆匆跑走了。 蓦然而来的温暖让姜梨皮肤上起来的细小毛孔都被抚平回去,带着谢司珩特有的体温和味道,舒服的她五脏六腑都开始回暖。 脸颊边升起细微的绯色。 邱珞珞:“......” 刚才一脸淡漠拒绝她衣服的那个人呢? 怎么换了个对象就一脸享受? 但是她只能憋着,不敢说。 谢司珩眉宇间不是很好惹的样子,转向了邱校长:“学校风气,还是知识教育问题?” 可怜邱校长一把年纪了居然站在冷风里被他自己的学生追责,脸色都憋红了,半天:“我严查!” 姜梨回暖过来,淡淡摇头:“只怕早已经走了,今天是学期末最后一天,有的是时间躲。” 宋大小姐显然今晚的心情还不错,刚才那一点戾气早就消失不见了,大度得很。 “而且我大概知道是谁,总有一天,我要给她一个大的苦头吃。” 谢司珩难得的还肃着脸:“学校发生的,让学校处理。” 别人不知道,但是姜梨明白谢司珩不喜欢耍小心思,但是他之前是跟她说过的,让她自己处理。 姜梨没有当面驳他的话,手从大衣下探出来,扯住他的衣袖晃了晃,脸上汲了以某明媚笑意:“我又不能一辈子活在学校的庇荫下是不是?” 而且今晚的事一看就是宋筱破罐子破摔,就算揪出来,除了对峙一场,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退一步讲可能学校会对其教育一番,但是显然,宋筱一路从幼儿园到现在将近成年都没有学到恭顺温良这四个字。 也不指望一顿教育能让她痛改前非。 姜梨当然是生气的,可是对比今晚的开心那一丁点完全不足为提。 从前她讨厌出风头,认为抛头露脸真的是这个时间上很累的一件事,承受赞美的同时一定要承受非议。 而她又不喜欢被人众目睽睽之下夸赞,这样对比起来好处就没有了,非议被放大百倍。 而今天,当谢司珩轻柔着将那枚皇冠带在她的头顶时,台下两千多双惊叹的眼睛就好像成了见证。 瞧,虽然你们不知道,但是面前这个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小叔叔。 他在给我加冕。 不是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而是我。 这世上好男儿万千,可是他是我心中之最,无人能及。 忍不住雀跃,忍不住想炫耀。 因为与他站在了同一处,接受了所有目光下的赞美。 从此山河明净,这一刻就成了心头的朱砂痣。 千金也不换。 谢司珩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姜梨的话而缓和,只是也不再说什么,伸手拍开她抓着自己衣角的手。 已经冻得通红了,偏偏还倔强。 邱校长清咳了一声,拉着一边的邱珞珞飞快地往校道上等着他的车跑了。 风烛残年的年纪,跑的却一点都不含糊。 邱珞珞不情不愿地回头:“漂亮姐姐,你改天记得来看我啊!” 姜梨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顾枫那边也不知道被什么绊住了,有一会儿还没有开车过来。 原地剩下的两个人,一个神色肃穆,一个东张西望。 好一会儿姜梨才找着个话题:“小叔叔,你冷不冷?” 大衣给了她,他身上就只剩毛衣,毛衣不御寒,冷风很容易就灌进里面。 谢司珩:“......” 姜梨知道他就是冷也不会说的,干脆壮着胆子一把拽过了他的手,握在手里,冷冰冰的。 “你手好冷。” 谢司珩的触感姜梨的手也是冰冷的,他没有好气:“彼此。” 姜梨于是就把他的手拖进了大衣里,双手包着,企图给他暖暖。 谢司珩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波微动,也没有拒绝的动作。 姜梨站了一会儿觉得腿酸,动了动,头上的皇冠本来就是虚托在头顶的,她刚才一路走过来没舍得摘都是一只手扶着的,现在两只手帮谢司珩捂手,它就有些摇摇晃晃。 “小叔叔,这个塑料皇冠怎么还有点重?”姜梨尽量用头维持它的平衡。 谢司珩:“......你又知道是塑料?” “不是......学校的奖品总不能是真金白银的吧?这个难道不就是个模具,放回家里摆的?” 谢司珩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了:“你以为这个皇冠是学校的奖品?” “不是吗?难道是给你的赞助回扣,所以是真的?不对啊,学校那些人怎么可能知道我们的关系?” 正开着车的顾枫打了个喷嚏。 谢司珩不说话了。 姜梨抬眸一看,脸色比刚才还要差上一点。 她叽叽咕咕:“不会是回扣这个字眼不能说吧?” 谢司珩还是不理她。 姜梨当然不会往特别奖这个流程是谢司珩临时加上去的这个方向想,毕竟她要想的话说服自己的理由也不够。 谁对自己的养女这么大方又别出心裁? 还大手笔? 所以在这之前她就觉得是官方流程而已,学校费劲想要让谢司珩露一次脸,正大光明介绍好像行不通,于是临时加了个奖,而她今晚集运气与运气于一身,成了命运的宠儿。 由谢司珩给她颁奖...... 倒也不是姜梨妄自菲薄,就是吧,谢司珩这人明显没法让人产生别的想法。 有的话,那都是亵渎他。 第206章 送礼 谢司珩:“......” 不知怎么,胸口堵了一口气,吐不出来也不想咽下去,于是在作出反应的时候已经反手包住姜梨的手,用了点力气捏了她一下。 姜梨疼得嗷嗷叫,丝毫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不能说就不能说吧,也用不着这样谋杀啊小叔叔,这是侧门,除了你这种级别的领导别人也进不来......嗷——这个也不能说?” 总之等顾枫把车开过来的时候姜梨天可怜见的看着自己一双手都被捏红了。 她哀怨:“小叔叔你到底知不知道对女孩子要温柔,说不赢也不能动粗哇,你但凡多说两个字我也不至于叭叭一通。” 谢司珩望着丝毫不知道悔改的人,手上确实被他捏出了两个手指印,红红的,占据一整个手背。 他轻轻提了提唇角,用手扶正她头上歪成一片的皇冠:“活该。” “......”侧身钻进了车里。 顾枫看着姜梨红扑扑的脸,欲言又止。 等到他再一次将目光从姜梨身上收回来的时候,谢司珩已经沉声了:“有话就说。” 大概是这两天的考试耗费心神,今晚又折腾了一通,姜梨显得有些困顿,上了车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 刚才头上的皇冠此时被她拿在手里,指尖勾住,要掉不掉的样子。 谢司珩索性一把拿过来,手指一动,将大衣给她往上拽了拽,盖住脖子。 顾枫的眼神从谢司珩手上那个皇冠收回,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先生,姜小姐身边有个盒子,您帮忙皇冠装回去吧?” 姜梨旁边确实有个黑丝绒的礼盒,上面有白色蕾丝粘成的字母,od两个字母。 “装回去?”谢司珩轻轻地摩搓了一下皇冠顶部的钻石。 顾枫啊了一声,反味过来才惊觉他家先生这是一句反问句,顾枫脑子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一点词语:“要不——不装回去?” “不装?”谢司珩低声。 这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啊? 顾枫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急的不行:“先生,这个皇冠是奥黛夫人的收官之作,因为您的面子才愿意割爱的,菲戈少爷还盼着要,回头要是知道您拿出来先给小姐戴了,他非得闹脾气不可。” 这个皇冠,这个皇冠它确实不是个普通的东西。 奥黛夫人是英国很有名的珠宝设计师,她的作品通常都是有市无价,为人又低调,有许多年都是为英国皇室的贵族夫人们设计配饰。 她的名气在英国几乎是顶级的,珠宝黄金,经了她的手,就像被附上了灼灼光华。 原因是她极其喜好细钻,她的作品,不管是多细小的结构里总能找出夹杂的几颗伶仃细钻,细钻在贵族眼里是不值钱的,但是她的细钻值钱。 因为会让作品发光。 下午这个皇冠刚到时,顾枫捧进来给谢司珩看过。 帮人代买,奥黛夫人跟谢司珩有过一面之缘,愿意卖他面子。 匆匆一瞥,只觉得精致异常,倒也没有其他的想法。 只是到了晚上,看着台上的姜梨时,脑子里莫名冒出了那个皇冠,觉得这孩子额头齐平的刘海缺了点什么,那个皇冠闪过的一刹那,他甚至想到了戴在她头上的样子。 灼灼其华,不可掩盖。 所以动了心思,让顾枫加快送过来也让他插手,擅自更改了晚会的奖项名额。 “多嘴。”谢司珩往旁边看了一眼,意外地对上姜梨一双亮晶晶浅眸:“......” 姜梨的睡意早在听到那句奥黛夫人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清醒的脑子都哐当哐当的。 车里光线昏暗,谢司珩也没有发现,她就一直盯着他的侧脸。 看着他手上漫不经心的抚弄那个皇冠。 而当谢司珩看过来,她又立刻闭上了眼睛。 谢司珩不知道这人是什么脑回路,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醒了就别装。” 姜梨:“......” 她重新睁开眼睛,看了看谢司珩,默默地把旁边那个黑色的丝绒盒子递过去了:“小叔叔,这玩意儿贵重,你还是装起来吧。” 既然话都听了个分明,那就没什么好装的了。 虽然心底满满的都是震惊,但是到底还能稳得住。 好吧与其说是震惊,还不如说涌起了一股股难以言喻的感动。 谢司珩啊,这个人总是淡漠,总是冷厉着,万事不上心。 可是在这天夜里,不管是为了给他小养女一个别出心裁的期末礼物也好,还是这个晚上的一时冲动也罢。 这样的举动都不动声色的满足了一个女孩对青春期的所有幻想。 穿着白色西装的王子。 手捧鲜花。 单膝跪地。 说你是她的公主。 格林童话虽然不现实,但是确实是女孩子一生的幻想。 虽然谢司珩没有穿着白色西装。 捧着的也不是鲜花。 更加没有单膝跪地。 可是姜梨要的也不是这样的浪漫。 车外是漫漫飞扬的大雪,车内的温度使手脚回暖,身边有满心憧憬的人。 这样的温暖已经是姜梨的奢望了。 年年岁岁,她从来不敢妄求的东西。 所以......真是糟糕。 她沉浮着,总在找一个宿命,可是原来,宿命的齿轮早就已经裹住她。 她走错过一次,齿轮将她送回来,没有到过的地方四季如春,暖和的她眼眶都跟着热了起来。 所幸光线不好,谢司珩看不见。 她掩饰一般地将盖子打开,越过谢司珩去拿他手里的皇冠。 谢司珩任由她去,只是姜梨合上盖子的那一瞬间,他淡淡道:“既已送出,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姜梨手一顿:“啥?” 前面红灯,顾枫踩了刹车,也跟着问:“什么?” “重新择个东西给菲戈送过去,这个留下了。” 顾枫惊讶:“不好吧先生,菲戈少爷那个脾气,非得闹一顿不可!” 谢司珩眼眸微垂,路灯的灯影绰绰打在他脸上:“让他来找我。” “!!!”顾枫简直了。 先生你是不知道菲戈少爷的性子,他在你面前就是个藏了爪子的猫,任凭您踢打锤骂还得伸着舌头给您薅两把毛。 第207章 贴吧 可是转过身,对着小人我的时候就是个豹子,他要是知道您把皇冠送给了小姐,没准小姐也要给他的爪子抓花的。 那个暴脾气的祖宗。 “我不要。”姜梨简短的说了一句,将盒子一把塞到谢司珩的膝盖上。 谢司珩的脸色刹那间就沉了下去,眸子里发出危险的光:“不要?” 姜梨当然知道驳了他的面子,多多少少有些不识好歹。 “小叔叔,你送我的东西,远比这个要重要的多,它不过是个载体,并不一定非要留在手里。” 何况这东西是有人先预定了的,想必是有重要用处,她不喜欢夺人所好。 “谁说是送的?” 谢司珩语气不好,难得有些急冲冲。 “......不是送的?”姜梨尴尬了一瞬。 谢司珩将盒子重新丢给她:“我惯不收回出了手的东西。” 隐隐,有气急败坏之势。 刚好到地,顾枫刚挺稳车子,谢司珩已经开了车门迈着他的大长腿向前跨了好几米,全然不理后面的两个人。 姜梨回过神来,手上捧着盒子有些如坐针毡。 顾枫下车给她开门,无奈一笑:“小姐回去吧,刚才是我多嘴了,菲戈少爷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哪能因为这个闹脾气。” 姜梨面上微赫:“怎么说也是跟人抢了心头好。” 言语如此,便是没有推让的意思了。 谢司珩难得送她个什么东西——虽然送的如此别扭,但是她心里还是很欢喜的,话里是不在乎,但是奥黛夫人的手笔,还是很难让人不动心的好伐。 顾枫看着前面抱着盒子小跑的背影,大衣宽大,罩着只有小小的一只,白雪皑皑的空地上两串一大一小的脚印相互缠绕着,通向的是一处灯火明亮的房子。 顾枫想起来先生刚搬出谢家,住进这个房子里的时候。 他尚且年轻。 言语还是如今一样少,每回顾枫送他回来,花园的门总是闭着,云姨就算是在家,也总是安静的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声音,让谢司珩感觉不到存到。 因为谢司珩喜静。 而如今,房子里有了些人声。 顾枫听见姜梨在喊:“小叔叔,等等我嘛,我有点饿你想不想吃宵夜?” 姜梨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早熟的,冷燥的模样,很多时候都有些莫名的火气,从她浅色的眸子里溢出来,仿佛这个世界上的人都被她隔绝在外。 只有在谢司珩面前,她开心了难过了,会有些咋呼。 像个摔疼了挤出眼泪等打人来哄的小孩,这小孩还认人。 这两个人,一个清醒着,一个矛盾着。 倒不知怎么让顾枫看出几分相得映彰。 一阵冷风吹过,顾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钻回车里。 想什么呢,那是我家先生,和我家小姐! 寒假真的是太爽了。 不用在漫天飞雪的早晨从温暖的被窝里起床。 然后迎着呼啸的北风被抓在校门口等班主任领回去。 还不用被追着交作业。 但是—— 姜梨瞪了一眼旁边豆汁吸得呼噜呼噜的人,白眼翻上天。 虽然不用早起去学校,但是她依旧逃不了被夺命连环扣叫起来喝豆汁的命运。 心里寻思着什么时候找人把林星也套个麻袋揍一顿,揍到卧床三天就行了,他起码起不来喝豆汁。 “别想了,你要是真的把我打残了,我依旧会夺命连环扣叫你起来给我送早餐的。”搜眼头也没抬。 “......”姜梨咬了一口油条,吸了一把鼻涕:“你最近哪来的精神气早起?” 平时不到日晒三竿不起床的人,现在居然都能赶上早餐摊前第一口热乎的豆汁儿了。 林星也也感冒了,但是不影响胃口,就是声音有些瓮声瓮气的,眼下两个青黑的大眼袋都能当皮球踢。 “睡不好,做噩梦,干脆就不睡了。” 他的话语中,倒是没有什么不对劲的意思。 “做噩梦?梦见什么了?”姜梨抽了张纸巾,鼻子里老流水,她干脆就塞住了,好歹让她吃完这顿早餐。 林星也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手上的手机屏幕。 突然,哇嘞一句:“卧槽?” 姜梨懒得理他一惊一乍的。 林星也就把手机凑到她眼前:“不得了啊羊羊羊。” ——屏幕上是意林的贴吧。 这件事还得交代一句。 那天的意林晚会,不意外的会有人更到贴吧上。 其中点击量最火的一篇无疑是姜梨了,原因嘛,也没有什么意外,穿着一身白纱裙的少女给你唱了首两只老虎。 这还真不是一般的反差萌。 于是姜梨收获了无数‘哥哥’粉,都扬言要保护这朵意林的小白花。 当然姜梨是接受不来这个称呼的,她连贴吧都没有上去看过。 不知道林星也这厮怎么对高中生的贴吧这么感兴趣,成天跑去盯着。 最无聊的是他还去发了一条名为表白墙的帖子,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偷来一张姜梨头戴皇冠的图镇楼。 于是这条贴吧也就炸了。 林星也依靠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火了一把,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有些飘飘然。 成天拿着手机在姜梨面前晃告诉她又收到多少多少条告白。 姜梨麻木的,像个旁观者从不发表感言。 而林星也此时惊呼的是,有个楼主居然镇出了一张皇冠图。 从样子设计到实物,旁边还放了一个奥黛夫人的宣布退居时的展馆照片。 上面那个皇冠跟姜梨头上那个一模一样。 楼主扒了细节图一一对比,发现就连皇冠顶端正中间的那颗钻石左边闪着的一点紫钻都别无二致。 楼炸了锅。 “骗人的吧,我们学校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拿来当奖品?” “奥黛夫人的作品,有钱都得不到的,宋校花头上那个是一比一的仿品吧?” “谁这么无聊废老大功夫搞一个这种仿品?一点意义都没有好吗?” “这几天沉迷姜校花的美貌,我忽视了一个大问题......” “楼上,话说一半上厕所去了吗?” “这尿性!” “没有!老子组织语言呢!就你们都没有怀疑过吗,那天给宋校花颁奖的师哥,一看就不是个凡人,校长还亲自去迎了......” “然后呢?大帅师哥跟宋校花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第208章 迷惘 “你们看问题就不能仔细一点?” 于是这层楼就成了分析波。 “我们那位据说的大帅师哥,一开始主持人要介绍他的时候虽然我们看不到脸但是是不是能很明显感觉到他是拒绝了的,然后主持人才卡顿了一下,拐了另外一个话题?” 底下一对附和。 “然后!然后现场突然就有了个特殊奖,这个我不用说了吧,主持人说的,流程之外的!” “我们先不管为什么会有个特殊奖,我们就说说颁奖......一个前一刻拒绝被介绍的人,下一刻就上去颁奖了——还偏偏就是这个特别奖,偏偏还是没有介绍,只说了姓商。” “然后姐妹们,以我的八卦小土匪潜质我又去扒了一下b城的关系网,发现我想简单了,蛛丝马迹都没有。” “然后我凌乱了,你们告诉我我是不是想多了,我就觉得这人不简单到要拿到奥黛夫人的收官之作也不难(哭泣表情包),那个皇冠肯定是真的!” “龌.龊地插一句啊,人家真的这么有能力的话图什么?宋校花满打满算也就17岁,恋童啊?” “楼上你果然龌.龊。” “给你们指一个方向,姜梨的监护人。” 林星也看到这一条,皱了皱眉问姜梨:“这个‘宁宁朝朝暮暮’你认识吗?不会是个内鬼吧?” 姜梨分了个眼神过去,面色不改:“不是。” 估计是宁朝看不过去这种胡诌,站出来给她撑腰。 她不在意别人怎么看的,说到底这些人也只能在背后议论而已,构不成实质性的烦恼。 于是从宁朝这一楼开始歪楼了,姜梨一跃往‘b城神秘富商养女’这个角色发展,再晦涩一点的,还有说她是童养媳的。 林星也直接被这几个字呛喷了,似笑非笑的看向姜梨:“别说还真有点童养媳的意思。” 姜梨一把将他的手机抢过来退了网页扣在桌上,表情有点严肃:“狐狸,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遇着什么事了?” 闻言林星也的笑容僵了僵,没有反手去夺手机,反而是一回身,又叫了一碗豆汁。 表情不再是刚才的调笑,反而汲取了几分阴郁。 他不说姜梨大概也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林星也这人惯来挺会装的,可能装这个词用得比较严重,但是没有再贴切的。 这个人不管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都是一副高兴的样子,似乎不知道难受是什么情绪,像个村头的二傻子。 自己乐呵还不算还容易拉着别人一起乐呵。 无时无刻都是个话痨。 如果不是因为认识的时间太长,姜梨怕也是看不出来异常的。 但是他异常消瘦的肩胛骨和眼下的青黑,想骗人都难。 林星也不说话姜梨就端端地看着他,偏生不知道哪里来的好耐力,冗长地等他开口。 良久,林星也叹息似的,难得地正了脸色:“我小的时候,第一个字是唐薛傅教会的。” 姜梨抬头去看他,朝阳下,积雪映衬着林星也的脸,越发显得苍白。 好像陷入回忆里了。 林星也喃喃道:“我记得很清,他一手软笔写的很好,教会我的第一个字,是唐家的唐。” “我那时候还姓唐。” 这时候豆汁上来了,老板还是那个脾气臭臭的老板,跟林星也的脾气总是不对口,见天的就得吵。 林星也在这条街上晃荡了多少年就吃了他家多少年的豆汁。 虽然不对付,赊账的时候还得吵一架,林星也却没有换过位置,因为就这家的豆汁浓稠度刚好,他喝的惯。 老头duang一声将豆汁给他放桌上了,脸臭臭的,倒是没有洒出来:“吃吧臭小子,狗肚子总得两碗才能喂饱。” 对林星也不怎么样,看着姜梨倒是眉慈目善的:“小姑娘还来一碗吗?” 姜梨摇摇头。 老头又转过身骂林星也去了,伸脚踢了他一下,手上给他扔了个糯米团子:“这个给你,卖相没有你外公的好,味道肯定一绝。” 转身走的时候还重重地拍了两下他的肩。 林星也差点被他拍咳血。 气氛好歹松了松,姜梨抬手弹走树顶上掉下来的一块积雪。 “是唐家,出什么事了吗?”姜梨淡淡地问。 林星也摇摇头:“唐家能出什么事,盛大光华,在b城里一向只手遮天的。” 姜梨继续问:“那是唐薛傅对你怎么了?” 林星也依旧摇头:“我不知道。” 可能是因为天太冷了,林星也觉得自己喝了一整碗豆汁之后手脚丝毫没有回暖的意思,手上这碗,他光是拿着汤匙一圈圈的搅拌,半天没有送进嘴里。 “你在顾虑什么?狐狸,你不用避着我,噩梦可能不会在短时间内消失,我也不会。” 她一步一步,循循善诱着。 因为不能直接问,你爸妈的死因是不是跟唐薛傅有关系,虽然答案是肯定的。 但是姜梨此时,不应该知道这件事。 她跟唐家没有交集,也不能帮到林星也什么,更不敢擅自去更改一个人的人生轨迹。 因为她不知道结局会是什么。 前世的时候,她没有活到林星也跟唐家结局的那天就死了,所以她没有把握去插手林星也的过程。 都说前程宿命,前程和宿命皆是两茫,她尚且措手不及,也就没法悲悯众生。 “这两天,我经常做梦,梦见唐家的雕花大门口,我坐在那里等唐宁——等我三哥放学,因为少时我父母亲忙,一个月也不能得见几回,只有三哥他是每天准时上下学的。” “他偶尔会给我带零嘴,因为唐薛傅管的严,唐家是不允许小孩子吃零食的,三哥就偷偷揣在口袋里,可是等我把糖放进嘴里,刚刚尝到甜味的时候,梦境一下子又转变了,变成我父母坐在那辆黑色的车子里,车身被火吞噬,他们也被火吞噬,随着车子的爆炸声碎成无数的碎片——” “前面的场景可能会变,有时候是唐薛傅教我写字,有时候是三哥在院子里教我踢球,可是不变的,是所有前面的梦境让我感到舒慰的时候父母被爆炸摧毁的一丁点儿都不剩的画面替代。” 第209章 探求 姜梨声音轻轻的:“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最近是不是经常想起你的父母亲?” 林星也点点头。 他面上难掩疲态,伸手按了按眉角。 似乎找到了倾诉口,他不再伪装的很不在意,眼里有痛苦。 “我一直以为是意外,车子走火,泄露的汽油烧着了油管,所以导致的爆炸。我一直是这么觉得的。”。 他顿了顿,“唐薛傅把我们一家赶出唐家的时候,我什么感觉也没有,甚至觉得有些亏欠唐友安,是因为我父亲,他才在外面颠沛流离了近三十年。” 姜梨静静地听着,两人桌前没有吃完的食物都已经冷透了。 这个深冬里的所有东西,只要暴露在空气里一会儿,都有可能被覆上冰霜。 偏偏林星也还专挑了室外这一方木桌。 “虽然你不说,但是你确实是个长情的人。可是林星也,你不是唐家的血脉,你大概也不知道要屹立百年的家族,他们的杀伐果断都是绝对的。” 林星也眉目动了动,诧异地看向姜梨:“羊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姜梨两手一摊,叹了口气:“不难猜,做梦都是关于你父母跟唐家,能牵动你的,应该也只有你父母亲的死了。” “你说的对,他们的死,我有好多年都不敢去回想,因为太惨烈了,全尸都没有,我到现在去祭拜的墓地,里面也只是个衣冠冢。” 林星也面色苍白。 之前有一次唐宁生病的时候,提到他父母的那回他脾气不好,是因为那天是他父母的忌日,可是林星也不大敢去祭拜。 可能有些自欺欺人吧,总觉得这两个人可能还活在某个地方,没有躺在那个冷冰冰的地下一隅,就能奢望他们都还活着。 “那现在呢,你是觉得唐家跟你父母亲的死有关系?可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前阵子我收到一封信,匿名的,里面有几张照片,有一张是当年负责我父母案件的江原道总.局的结案文件。”林星也抿着唇:“这份文件送到我手里,肯定不是为了只让我看到这份文件那么简单。” “可能是要引导着你去发现一些事,你发现了什么?” 姜梨始终是不疾不徐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闲聊,可是目光里没有放过林星也的任何表情。 “结案的文件是唐薛傅签的,签名和事故原因都被放大了,在整张照片上显得很突兀,我当时脑子乱,直接找去了唐家。” 不用说姜梨也知道一趟一定是无功而返的,唐薛傅这个人她还了解一点,年轻的时候在b城就是出了名的古板和专制。 说一不二也不容反抗。 “我刚问出一句他就气急了,我不明白,我父亲好歹是他一手带大的,就算后来恩断义绝,何况我父亲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他却能那么不屑的仿佛多一个字都听不下去。” 他越是这样的态度,林星也心底充斥的疑惑就愈加的钻心钻肺,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些什么。 于是某一天他黑进了江原道的内网,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做,他轻车熟路。 可是真的找到那个尘封了十年的文件夹时,上面标注的冷冰冰的案件编号让他生了怯。 林星也很清楚。 他如果打定主意要将那封匿名信放在心上并且动手去查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不管有没有结果,唐家都会成为膈应在他心底的一根刺。 他少时的庇护所,长大后抱以希望觉得童年被治愈的地方从此以后每当风吹草动都将跟他无关。 事实上跟他无关好久了。 可是唐家有一个人,不光是他童年的慰藉,还是一路陪着他长大成人的护盾。 唐宁。 他人生所有的过程都参与了的一个人,林星也不知道要怎么将唐宁抛开。 都说长兄如父,虽然唐宁冷淡,可是好歹,免了他风雨,领着他往前走,避免误入歧途。 林星也虽然不满意他插手过多,可是暗地里哪能没有庆幸过唐宁没有丢下他不管。 这样一个人,他若是公然对抗唐家,也就意味着在两个人中间画上一条线。 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世上之事万千,唯有情感,不能被辜负也不容许被轻踏。 “那你点了吗?” 姜梨的话将林星也的思绪拉回来,他点了点头:“感情和真相是两回事,我还分得清,何况我三哥他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 姜梨想说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她不能将自己的客观臆断强加在林星也身上。 对她来说,唐宁就是个普通的家族少爷,优秀和手段都是他的加持,对姜梨没有任何影响。 可是对林星也不一样,他的情感里,唐宁占了多大的分量,只怕他自己所知都只是沧海一粟。 “那你发现了什么?” 姜梨挑了个最容易顺下去的话题问。 林星也揉了揉眉角:“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从报案到结案,短短的一周时间,因为一周是车检出报告的时间,报告出来,鉴定为车子故障,盖棺定论。” 这个案子甚至只占了一个文件夹很小的一部分,照片也没有几张。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让林星也觉得不踏实,他又去翻看了其他类似案件,只是车子走火太特殊了,十几年也没有发生一件,他要找很难。 “越是多看一点我就越不能说服自己那是一桩意外,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每一条路都好像走不通。” 也许是因为这样他才积郁成梦,梦里父母的脸都看不清,可是总入梦来。 日头趋于浓烈,高挂在老槐树枝头,清晨的鬼街一派清净,偶尔有来往的行人和到早餐铺子里买豆汁的。 姜梨脚下跑来一只白色的猫,这条街经常有流浪猫,也不怕人,跳出来找吃食的也有。 姜梨掰碎了包子喂它,它就伏在脚下安静地吃着。 林星也说完了这句仿佛又陷入了情绪里。 良久,姜梨才道:“如果你决定了要得出一个真相来,那就先查车吧,它出的问题,也应该从它下手。” 这话,姜梨前世跟林星也说过一模一样的。 第210章 相逢 既然毫无头绪,那就只能从目前现有的线索中着手,丝丝缕缕,抽丝剥茧的去查。 也许最后的结果不会尽如人意,也许敛去是非,最后落得个孑然一身的下场,其实也没有什么。 “狐狸,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 两个人蹉跎着,耗掉了半天的光景,在老槐树下难得地聊了个地久天长。 临近中午,两个人从街角分道扬镳各自回了家。 姜梨踩着一块滑板转弯时差点撞上一辆急停的银色轿车,她最近闲着刚学的,技术没有达到能从一人宽的空地上闪身而过,于是就只能从板上跳下来。 抬头,银色轿车的主人已经开门下车来。 巧得很——季庭。 他这样的身份,出现在鬼街这样人潮拥挤狭窄的地方,委实有点违和感。 “姜小姐,没事吧?”唐宁首先出声。 姜梨淡淡摇头,除了刚跳下来时脚因为剧烈的着地而激起一阵疼痛之外,她甚至踉跄一下都没有。 唐宁实在没有必要专程下车问这么一句。 “唐少爷是来找林星也吗?”姜梨站定,双手交叉放置在前面,一副乖巧模样。 唐宁的神色一贯的温和,只是眼前雪影绰绰,恍惚间颧骨似乎异常消瘦突出,眉宇间一抹倦色。 唐宁没有否认,却也没有承认,只是淡淡拐了话题:“姜小姐刚见完阿也?” 这样一人一句你来我往,着实不是姜梨的风格。 “唐少爷有话不妨直问。” 姜梨对唐宁的感觉说不上来,不远不近的接触过几次,因为不是站在对立面的人,所以没有什么深入的了解跟关心。 至于为人,不多不少知道一些。 虽然出身世家,但是唐宁身上完全没有沾染世家里的公子气,没有盛气凌人和金碧辉煌的少爷脾气。 他平和的心境下有常人看不透的心思,像蒙了尘的彩色电视机,朦朦胧胧的使人看不清内容。 你会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漫不经心的外表里藏着细细沉沉的心思。 “阿也他跟你聊得来,这很好。”唐宁淡淡的:“他从小到大就不喜欢与人亲近。” 姜梨点点头:“我也不喜欢与人亲近,但是跟林星也对胃口,唐少爷好像也不是个与人亲近的性子,对林星也却难得有些耐心。” “我听学校里说,阿也期末的卷子都挂了科,所以过来看看。”唐宁似乎是没有注意姜梨口里的深意,直接岔开了话题。 虽然话是这么说,唐宁的脚步却没有动,只是目光沉静的看了眼姜梨。 这个姜梨倒是没有听说,林星也一向对课业不太上心,成绩单在他眼里更加是废纸一张,要不是唐宁压着,估计这人能到直接被学校开除了。 偏偏在大学里混成了个神叨叨的专门爱往历史系跑的二世祖。 “唐少爷,林星也对你有感情,对唐家有感情,可是你不能拿着这份感情做借口,让他觉得自己生活在城堡里,谎言和伤害都不存在。” 姜梨直直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话也说得直白。 唐宁没有想到她这么大刀阔斧,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你知道什么?” “唐少爷,这是林星也跟你们唐家的事,我不便插嘴,可还是忍不住想说一句,平白用了二十几年的温情去织一个城堡,可是这座城堡一旦倒塌了,是能将人的脊梁骨压断的。” 唐宁幽幽地:“我知道。” 别的,姜梨再说也没有意义。 那座城堡唐宁已经盖起来了,现在的结果无非是他亲自放一个炸药包将房子炸开,让被困在里面的林星也走出来,或者是林星也一步步拿个小铲子自己挖出一个洞走出来。 结果都对双方不友好。 这座城堡罩着唐宁和林星也,屋顶没有了,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就会暴露在头顶。 姜梨说完了这些,也没有心情再滑滑板了,她脚一踢,滑板直起被她一把抓在手里夹在腰上。 “唐少爷是来看林星也的,我不打扰了。”话说完,扬长而去。 而唐宁,在原地站了半晌,等到前面那道俏丽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时,他的肩膀在无人的长街塌了塌,唇一片惨白。 而后上了车,调转车头,车子一路驶离这条人声还未鼎沸的街口。 林星也是在睡得迷迷糊糊的状态下接到电话的,他晚上不得好眠,白天吃饱了积攒一点睡意还能眯上一会。 于是在这样难得的睡眠中接到电话当然也没有什么好脾气,不管来电是谁,冲着话筒就是一句吼:“最好他娘的有天大要紧的事!” 叶奇着实被他的大嗓门吓了个颤栗,稳了稳心神才小声地道:“林少爷?” 林星也那浓重的带着没有睡醒的不悦隔着听筒传过来还是叫人觉得心神不稳,叶奇差点就忘了这是个上蹿下跳的祖宗。 他粗重的呼吸重重吐了两下,脾气半分没有见好:“什么事?” 叶奇顾不上他的语气了,两边都是祖宗如今手边的这个麻烦更大一点:“您抽空来一趟青阳公馆行吗?” 那边没了声,只剩浅浅的呼吸。 叶奇等了几秒没有听见动静,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林少爷,你在听吗?三少爷这边有点麻烦,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依旧是没有声音,只是十几秒之后窸窸窣窣的传来床单声,林星也的声音像是被包裹在厚厚棉袄里,瓮声瓮气的:“地址发过来。” 他再不耐烦,一句唐宁就够让他炸着毛却不得不动,即使那什劳子的青阳公馆听起来就像是个令人浮想联翩的某种会员制场所。 唐宁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嫌命长? 林星也一路畅通无阻地从灰暗的走廊被带到一座闪着暗蓝色幽光的包厢里,外面是艳阳高照,里面是浮生若梦的纸醉金迷。 他吸了两口气,强压下心底那一点不知道是因为这压抑的氛围还是半途被吵醒的起床气勾起的胸闷气短。 这边的侍应生即使是带人过来也是不敢未经允许敲响金主的门的,只对着林星也淡淡颔首后便退走了。 第211章 殴打 徒留林星也还剩下三分怎么也不能挥走的戾气一把转开了门把手,冷笑着在没有看清里面人的情况下破口而出一句嘲讽:“堂堂唐家三少爷,什么时候也玩起了这套白日宣淫的把戏——” 戏字刚落了尾音,包厢里四五双眼睛望过来。 林星也莫名地僵在了原地。 闪着气氛灯的包厢里坐着几个人五人六的男子,或西装或是随意的大衣外套,也都能看出打扮不凡。 相比于门口卫衣加身的林星也,就更加显得是两个世界的人。 靠中心的沙发上,唯一没有朝林星也望过来的唐宁,正将目光定在前方墙壁屏幕上。 他的眼神不似平时的清醒淡漠,此时定在一个地方,倒是有几分迷离,也不知道神思飞到了哪个地方。 从他脸上映照的灯光可以看出,那屏幕播放着什么,只是林星也此时的位置看不见屏幕。 然后座间有一人立刻站起了身,三两步走到林星也面前,略微精壮的身材将林星也挡了个通透:“你来干什么,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眼熟,林星也认出了,只是他此时也没有上次那么好的脾气,冷着脸:“什么才是我该去的地方,你们有钱人家的销金窟,别人连踏足都不配是吗?林溪哥?” 林溪就是上次唐宁带林星也去吃饭时匆匆一瞥脾气极其不好的那位,而包厢里剩下的几个人也都是熟脸。 唐宁有自己的圈子,这些年来林星也当然是知道的。 他们都虚长他几岁,小时候也带他一起玩过,只是十来年没有聚首,理所应当的会淡了感情。 只是林星也不明白林溪身上对他的敌意是从哪来的。 其余的几个,赵一墨和沈淼,明显还是当个熟脸。 林溪刻意压低着声音:“快、走!” 身后的几个人除了坐在唐宁身边一个穿着水湖蓝毛衣的面生男孩和唐宁之外都站了起来。 赵一墨也是微微惊讶了的:“林星也?你来这里干什么?” 林星也顶了顶上槽牙,心口压着一股气,莫名的就是觉得很不爽:“一墨哥,你让林溪哥让开,我就问我三哥一句话。” 林溪不让反而伸手推了林星也一把:“谁是你三哥,十年前你就被赶出唐家了,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俊逸的脸上夹杂着轻贱。 赵一墨低喝了一声:“小溪!” 伸手扶了林星也一把。 林星也的耐心已经用完,他越过林溪的肩头探进里间,冲着唐宁喊了一句话:“唐宁,我在门口等你五分钟。” 说完,半点都没有犹豫的转身就走。 屋里的唐宁因为这一句话才将混沌的眼神望向门外,只来得及看见林星也一晃而逝的侧脸。 他坐起来,似乎才发现几个人挡在了门口,光线太暗,他忍不住站起身想要看清外面的形容。 旁边湖水蓝毛衣的男孩立刻偎过来,两只手扶住唐宁的右手,声音是训练有素的清朗:“唐少爷,我扶您起来。” 灯打在他脸上的时候,过于白净的皮肤让他显得很少年气,说话时嘴角会有一个淡淡的梨涡。 唐宁一把挥开他的手,他身上明显有浓重的酒气,逼得他站都站不稳。 可是他依旧挥开那只手,一个人撑着面前的台面站起来,踉踉跄跄的要往门口走。 林溪按住了他的手,杀人的目光从湖水蓝毛衣的男孩身上收回,又落在唐宁脸上,只是看向唐宁时,敛了杀气,之余痛苦的挣扎:“你去哪里?” 唐宁挥开他,目光落在昏暗的走廊尽头,转脸问赵一墨:“是不是林星也来了?” 赵一墨看了看林溪,又看向唐宁,点点头。 “谁让你们告诉他的?!”唐宁忽然吼了一声,眸子清醒了几分,眼里韵着滔天的怒气。 从另一头走廊匆匆走来的叶奇急急地道:“是我,对不起少爷,是我告诉林少爷的。” 也许是酒精作祟,从来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唐宁突然大口喘了两声气。 周围的人都呆作一团,纷纷不敢作声。 叶奇自知僭越,只是安静地垂了头,方才唐宁喝酒那种架势,谁也劝不动,还点名要进来送酒的侍应生留下来陪酒。 这种场合的侍应生,实际里是什么角色只怕没有人会不清楚。 叶奇见劝不动,想起平日里唐宁总算在林星也面上还有几分血性,就只能打电话求助了。 这一把,不知是顺了意还是撸了老虎须,总而言之现在面上看起来唐宁是极度不爽快的,他从来没有将不悦表现的这么明显过。 最后唐宁吐了一口气,酒精的作用令他头痛欲炸,眼下也只能被酒精吊着情绪走,拨开了众人跨出去:“失陪。” “唐宁!”林溪突然喊了他一句。 他们这帮人里,喊唐宁都是阿宁,或者三哥,无论年长年幼,从没有人敢直呼唐宁的名字。 赵一墨将人扯回来,怒道:“疯了不成?阿宁喝了酒,你跟着闹什么?” 虽然一帮人里对林溪的心事都一清二楚,但是现在,显然不是能把话头说开的时候。 “有什么事,今天以后再说。”唐宁头也没回。 可是林溪却不管不顾似的冷笑出口:“今天以后?你给过我机会么?什么时候不是见了我就躲着走?你现在着急,也是因为那个没有唐家血脉的野种!” 赵一墨再想出手按住林溪已经来不及了。 唐宁一拳扎扎实实地打在了林溪的嘴角,瞬间流出血来。 眼神阴霾的唐宁丝毫没有顾虑在场其他人的目光,似乎又恢复成没有喝酒的样子,冷漠着:“再让我听见一次这种话,朋友也不用做了。” 林溪大惊:“阿宁!” 唐宁这个人一向是个不易动怒的人,可是一旦动了怒也是毫无情面可讲的。 但是一个林星也,何至于让他生这么大的气—— 沈淼跟着赵一墨按下林溪,淡淡道:“好了小溪,别闹了。” 唐宁于是再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这个充满着酒精味道的长廊。 屋外是高照的艳阳天,公馆外有一片空地。 不知是谁在那堆了个雪人,两只黑黝黝的眼睛,除此之外再无其余配饰。 第212章 雪人 不知是谁在那堆了个雪人,两只黑黝黝的眼睛,除此之外再无其余配饰。 林星也正蹲在那座雪人面前,大冬天不怕冷似的挽起了一边的袖子,手上拿了朵粉色桃花,看样子是从旁边一颗在冬日里屹立的冬梅身上折的。 别人的雪人都是胡萝卜做的橙色鼻子,林星也偏偏要将粉色的往人家鼻子上怼,远看也看不大分明。 林星也仿佛不太满意,又从手上剩余的桃花里折了两片花瓣,安在了雪人的面颊两边。 别人的雪人都是雌雄不辨的,到了他手里却成了个粉雕玉面的女娃娃。 林星也蹲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杰作笑了一阵,歪着头看了半天似乎又有点不满意,将手里剩下的树枝折了两下,然后往那雪人的嘴巴位置贴上去了。 于是就成了个粉面黑唇的雪人,不三不四的,组合很是怪异。 林星也又蹲在那里看了一会,看不见他的表情所以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的,只是没有再动作。 他一动不动的蹲在那里,跟脚不会酸似的。 过了好大一会儿,旁边突然走出来一个小女孩,只有五六岁,直直地朝着那个雪人走过去,手上还拿了根胡萝卜。 看见林星也,再看见面前被他加工过的雪人,一时间楞在当场。 大概还太小了,不能消化为什么自己只离开去跟家里讨要了一根胡萝卜自己的雪人娃娃就成了这副尊荣——跟动画片上的雪人完全不同的形容。 林星也在小女孩哭出声的瞬间就转回头来,万分震惊地看着面前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他的瞳孔地震般地缩了缩,指了指雪人对小女孩道:“你的?” 小女孩边抽噎着边点头:“呜啊啊啊啊小雪人不是这样的,它的鼻子应该是胡萝卜呜啊啊啊啊——” 林星也头很疼,但是又偏执地想要扞卫自己的杰作不肯退步:“雪人的鼻子不一定就是胡萝卜,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如果雪人有鼻子,它还应该有两个鼻孔呢,可是你看哪个雪人有鼻孔?” 显然这样的理论要求一个刚上完幼稚园的小孩理解基本是天荒夜谈,小女孩只会觉得有人在挑战她的王国城堡公主和王子,如果雪人的鼻子是桃花的,那可就太让人悲伤了。 于是她哭的更加大声。 “明明就是桃花的好看,雪人为什么要有一条长鼻子?”林星也坚持要把自己的想法灌输给小女孩。 他越是说话,女孩就哭的越大声。 到最后林星也没有办法了,六神无主张望之下,望见不远处矗立着的唐宁。 他一时也没有想起自己十分钟前的情绪,抓着唐宁就是一通问:“哎那边那个哥哥,你告诉这个小朋友,雪人是不是不止有胡萝卜鼻子的?” 小女孩顺着林星也的手势望向唐宁。 这个大哥哥一身正装,脸也好看,明显比面前这个能令人信任得多,她于是汲着两条鼻涕虫,等着唐宁的回答。 唐宁原本还有些头晕脑胀,风一吹脑袋疼的几乎不是自己的。 他站定在这里看了林星也许久,只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突然间被点名要来当和事佬,头痛加上心绪不稳令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见他不出声,小女孩抽吧抽吧的又要哭出来。 林星也飞快的上前将唐宁拉过来,看病毒似的指着面前的矮娃娃,义正言辞:“你跟她说是,快点,雪人不只有胡萝卜鼻子的!” 唐宁被他一拽,这才清醒过来,认真地看着小女孩,柔声道:“哥哥不是故意动了你的雪人,别生气了。” 大概是好看的人说话都特别管用,小女孩愣愣地看了唐宁半晌,抬起手背擦了一下眼泪,回身将林星也弄上去的桃花都从雪人脸上摘下来,将自己的胡萝卜认认真真地按上去了。 小朋友都是听不懂道理的,他们的世界里只有:你动了我的雪人这样的认知,领地被破坏,破坏者还义正言辞地说自己没有错,就会让他们觉得面前的是敌人。 而面对他们无法抗衡的敌人时,哭就是最好的利器。 “你——”林星也指了指唐宁,看着这张脸,想起来自己刚才还在生气,于是一甩手往前走:“五分钟过了,唐宁,本少爷要回家补眠了,失陪。” 何止五分钟已经过了,他从青阳公馆出来,恐怕一刻钟都有了。 林星也也是刚知道,原来唐宁跟所有的少爷一样,大家都有着相同的消遣和生活,相比起来,他才是格格不入的那一个。 这么一想,不禁有些胸闷气短。 也不知道是起床气还没有消下去,还是刚才里面那股味熏的,什么味——上流社会物欲横流的拜金味。 林星也走了几步,意外的没有听见跟上来的脚步声。 犹疑地伸长了耳朵却听见一嘴:“小朋友,这个雪人,卖给哥哥好吗?” 语气轻慢,有着跟小孩说话的耐心。 卖什么关子——林星也停住了脚。 小女孩等了半晌才搭话:“你很喜欢我搭的雪人吗?” 小孩子也不是整天闹脾气的,有这样平易近人愿意沟通的,她也不吝啬自己的微笑,虽然泪痕未干,但是能看出来很喜欢唐宁。 “是。”唐宁从口袋里掏了一张卡出来。 林星也见势不对赶紧两步迈回去,摁住他的手,很严肃:“你喝醉了。” 唐宁挣开他,依然要将卡掏出来,倒是回答了林星也:“你喜欢这个雪人。” “我喜欢什么就要买下来吗?三哥,你当我是小孩子,还是当她是个大人?”林星也伸手一指仰着头看着他俩满脸好奇的小女孩。 别看唐宁此时的神情与往常无异,但是现在支配他的是被酒精带起的情绪,而不是平常的理智。 从刚才一拳揍在林溪鼻子上开始,他的理智就被情感轰炸光了。 但是醉酒的唐宁在外表上没有丝毫异样,他甚至连脸都没有红一下。 “无所谓,我买下来给你安桃花。”唐宁声音低低的。 “你果然喝醉了。”林星也顶着上槽牙一笑,表情有些冷:“我让叶奇送你回去。” 第213章 骑马 林星也也不知道怎么,总觉得从早上开始积压在心底的暴躁隐约有爆炸的趋势,如果唐宁再说出些什么,保不齐他还会一拳揍在他的鼻子上。 唐宁这次挣开了他的手,目光直直的,吐息间有点点酒气:“我不回去,如果你不喜欢这个雪人了,那你走吧。” 林星也几乎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唐宁。 婉转着耍脾气的唐宁——什么意思? 是觉得他闲的没事在这喜欢一个破冰雪人儿? 他额头有火气直冒:“行,那你就在这让它给你清醒清醒。” 他伸手,一把推开了唐宁。 “大哥哥!”小女孩一左一右望了两边的人,急的又要哭出来:“我把雪人送给你们,不要吵架。” 唐宁看了她一眼,眼睛里划过一丝什么情绪,然后看向林星也:“你要不要?” “不要!”林星也梗着脖子。 谁也不服输,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杠在这里。 可是下一步,唐宁做了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动作。 这里的所有人包括了公馆廊下翘首往这里望过来的林溪一干人。 赵一墨从远处收回眼神,看向身边林溪惨白的一张脸,万般无奈的摸了摸额头。 沈淼目光悲悯,伸手拍了拍林溪的肩膀:“小溪,你看阿宁那个样子,你——趁早收收心吧。” 赵一墨刚才被唐宁甩了一拳的脸上渐渐充血成了紫黑色,他垂在双侧的手紧紧抓着,眼中是铺天盖地的妒忌。 “人有时候就是争不过命,你认命吧。”赵一墨补了一句。 “偏、不。”林溪从牙缝里咬出两个字,一甩袖,似逃似跑地离开了。 赵一墨和沈淼从前方收回视线,纷纷叹了口气,跟着林溪的步子离开。 余留下阳光下卷起了一尺袖子,半蹲在地上正赤手团着一团雪的唐宁和站在一旁怔愣着的林星也。 好半晌,林星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跟着蹲下身去,声音苦涩:“你在做什么?” 唐宁头也没抬,平时用来在文件上签字的手此时被雪团冻得微微通红,因为是林星也的声音所以他才‘抽空’回答了一句。 “那个丑,我给你堆一个。” “......”林星也。 “......”小女孩。 姜梨又一次在滑板上摔倒的时候,谢司珩终于忍不住打开了书房的窗门,微微探出头来看向下面揉着屁股一脸不甘心的人。 那块绿色的滑板刚买回来三天,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擦伤成了老革.命,四个轮子被磨得毛边飞飞。 姜梨难得喜欢上除了古董之外的第二个兴趣。 本来运动技能完全是件令人喜闻乐见的事情,可是姜梨偏偏在学会基础滑行之后不满意,她非得尝试花式滑。 就是在空地上放一系列障碍物,由姜梨踩着滑板一个个越过去。 难度稍大,姜梨还不能很好地掌控平衡,所以频频从滑板上摔下去。 但她好像不知道疼似的,摔到了就爬起来,拍拍屁股继续上。 有时候摔得狠了点,摔蒙了,就在旁边的台阶上坐着休息个三五分钟,然后继续继续上。 她几乎到了有点走火入魔的地步——早上起来滑,中午吃过午饭滑,晚上吃完晚饭将院子里的照明打开还得继续滑。 原本这样的热忱持续个三五天也差不多了,小孩子的兴趣总是消散的又快又频繁。 但是谢司珩发现姜梨对滑板的热爱正在持久战,已经半个月了,他若是早上出门上班,她就踩着滑板在院子里飞来飞去。 他下班回来,人家依旧在院子里飞来飞去。 他周末在家办公,窗户口就不断能传来姜梨摔倒在地滑板咕咚咕咚跟地面摩擦的声音,偶尔还伴随着姜梨的一声惊呼。 他甚至能分辨,叫出声的时候就是摔惨了,通常接下来五分钟之内会进行休息战。 没有叫出声的时候就是没有摔惨,那么接下来的两分钟之内还会传来另外一声摩擦。 谢司珩是个极度喜静的人,他能容忍这半个月一来的噪音完全是因为每当看见姜梨脸上通红的留着汗珠的时候能让他想到青春两个字。 养别人的女儿也是养女儿,少年人的青春磅礴,他要是压制地狠了,容易阻碍个人发展。 于是就这么纵着,任凭姜梨越来越过分。 阻碍那关姜梨现在基本没有什么问题,这天她又想出了新的练习方式—— 不知道从地下室的哪个犄角旮旯拖出了两块木板,自己使了吃奶的劲,学着滑板赛道搭了一个上坡一个下坡。 先上去,经过一个还没有滑板宽的平台再冲下去。 这样的难度对专业人员来说没什么,可是对姜梨这样自学成才型的,注定是要多摔几个屁墩的。 更过分的是之前只是平地摔,滑板从脚下飞出去也就算了。 这次直接是用脚带着滑板往坡上飞,中间很有可能滑板就离地了,下地的时候不管姜梨踩没踩稳,滑板都会duang一声落在地上,发出重物敲击在地上的声音。 当然姜梨若是没有踩稳,同样是直接从腾空状态摔到地上,冲击一样比之前要大,也格外地疼。 谢司珩看着又一次摔倒地上的姜梨和她脸上的不服输,终于觉得自己应该出声制止一下:“姜梨。” 姜梨条件反射地仰头望,看见谢司珩,笑弯了两道眉:“小叔叔。” “换身衣服,跟我出门。”谢司珩言简意赅地说完,重新关上了窗。 能出门姜梨当然是雀跃的,当下就丢开了这老让她摔跤的破滑板,兴冲冲地去换衣服了。 可是谢司珩带她来的不是什么高级会所,也不是吃山珍海味的地方,而是骑马场。 寒冬腊月,雨雪霏霏,马儿虽然矫健,但是姜梨隐约能想象到风刮在自己脸上的生疼感。 虽然这样她还是安慰自己——这地方总比射击场要好上百倍吧? 唯一有点嫌弃的是,谢司珩那个爱吃川菜的幼稚跟班周一也在,还带了另外两个面生的。 她还没有感叹完,一回头,发现迎面而来坐在马背上骑装加身的盛韵慈。 生人熟脸,真是异常热闹。 第214章 学技 盛韵慈见了姜梨当然不会有好脸色,只是此时见着似乎下巴尖尖,瘦了一点。 她穿着骑装,高马尾在背后被风扬起,阳光下能看到一双眸子意外的跟姜梨的浅眸有点相似。 路过站在枯草地上的姜梨,轻哼一声。 姜梨:“......” 周一挥着一把马鞭,看样子还是个西洋货,豪情又飒爽地对姜梨吹了一声口哨:“小可爱,你来了?会骑马吗?一看就不会,来上马,哥哥教你!” 他们几个人看起来已经在这骑了好大一会儿了,过了午天气稍微暖和一点,马场宽阔巨大,树也没有几颗。 周末本来一早就约了谢司珩,让他来马场,这样一个艳阳高照的周末不出来放放风就真的太对不住假期了。 而且他知道谢司珩虽然周末没有去公司,但也是在家埋头苦干不分场合的,有心要拽出来走走。 谁知人家直接两个字拒绝:不去。 虽然是在意料之中吧,周末也习惯了,但还是被人的冷酷冻了一下,背脊发凉,于是滚粗了,跟着另外几个不那么凶的哥哥来骑马。 中途捡了个盛韵慈。 盛韵慈要是不发公主病的时候还是可以一起玩的,马也能骑酒也能喝,公主病一起来的时候就会让你觉得这世界有钱人家的女孩儿真令人绝望。 当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骑了两圈之后谢司珩居然破天荒的给他发信息,虽然就两个字:地址。 但是在周一看来,已经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了。 大佬居然主动要来跟他们汇合。 当周一喜滋滋地觉得自己今天选了个好消遣,竟然能将万年不动的谢司珩也给召过来了的时候,他又看见了在谢司珩身边安静站着的姜小姐。 小脸一如既往冷冷的没有什么表情,就是身上的大棉袄不禁让他怀疑是来逛花市的还是来骑马的。 盛韵慈‘吁’了一声勒住马,一翻身就从马上跳下来,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地直奔谢司珩:“榷哥哥!” 面上,跟刚才看姜梨时的表情完全不同,笑脸洋溢。 谢司珩在她还剩三步距离的时候便冷了眸子,没有表情的脸看着不由地令人发憷。 盛韵慈果然被逼停了,满脸不乐意又不敢轻举妄动地看了一眼姜梨。 但是看向姜梨的眼神自然而然的没有对着谢司珩时的客气,总之就是带了几分嫌弃。 姜梨:“......” 她往后退了一步,企图用谢司珩的身体挡掉盛韵慈这种这种令人惆怅的眼神。 谁知道她的动作看在盛韵慈眼里更加挑衅一般,让她觉得姜梨是攀到了谢司珩的高枝拿他做了盾牌,现在藏在谢司珩身后的姜梨活像个臭显摆的。 “姓宋的,我跟你说你就是仗着榷哥哥,不然你跟我比骑马射箭,你哪样能赢过我?而且琴棋书画,你样样不会,只会打架!” 听听这口气,这是把她全面了解了一遍了。 姜梨从谢司珩背后探出半个头,似笑非笑:“盛小姐真是消息灵通。” 淡淡一句话,盛韵慈差点跳脚,憋得满脸通红的又怕查姜梨这件事被谢司珩听见了对她又不好的想法。 “少说废话,敢不敢跟我比一比骑马?你老躲在榷哥哥身后算什么?”盛韵慈豁出去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叉着腰神气活现。 姜梨摸了摸自己这几天百受折磨的屁股,想说不敢,她本来就不至于跟盛韵慈的公主病置气。 但是回想她刚才在马上飒爽的样子,姜梨又有些心痒痒,实在是她觉得那个动作有些帅气,私心里还是很想尝试一下的。 还没有待她回答,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哒哒的声音,姜梨回头一看。 一个教练手里牵着两匹马过来,一大一小。 大的差不多够到谢司珩的胸口,小的只到他的腰,而且小的那只明显就是个马崽。 谢司珩似乎没有听见姜梨跟盛韵慈的聊天似的,回身一指小的那匹,冲姜梨:“你骑这个。” “......”姜梨:“我能不能换一匹?” 在马场里骑个马崽,就跟去游乐园的时候玩旋转木马似的,挑战在哪,爽点在哪? 谢司珩不容反驳地道:“你会骑马?” 不会,但是——“我可以学啊!” 姜梨为了表示自己的不满,半分眼神也不肯再去看那匹小马崽。 “哦,没学走就想先学跑了。”谢司珩冷哼。 他转身冲着牵马的教练:“就这两匹,先去准备。” 要骑马,先要给马装上马鞍,他们也需要换装带护具。 姜梨有心堵了一会气,鼻孔朝天:“要是这匹刚上幼儿园的马,我就不骑了。” 盛韵慈惊讶地看着姜梨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冲着谢司珩闹脾气,冷眼看着她这种不知死活的作死行为,心里想的是谢司珩等下能用千里冰封的眼神让她体会什么叫撸了老虎须。 还没想完,谢司珩果然冷笑了一下:“不骑?” 姜梨眼睛都没动:“不骑,我就要个大的。” 这时候周一也看不过去了,他觉得这小姑奶奶的脾气简直了居然敢跟谢司珩硬杠硬,忍不住说了一句:“小可爱,刚学骑马的人都是从小马练起,除了谢司珩哥,他那是天赋异禀,你没从马上摔下来过不知道,可疼了。” 姜梨不知道是听进去了哪句话,梗着脖子就是不为所动。 她摔得多了去了,这几天滑滑板就没有不摔的时候。 她又不怕摔。 可是令人惊讶的是谢司珩一转头,冲着要牵马离开的教练道:“换一匹温和的母马。” “我——” 姜梨刚要说话,谢司珩一个眼神过来:“适可而止。” 她悻悻地住了嘴,马上转变成撒娇讨巧的小女儿:“小叔叔万岁!” 盛韵慈看着这一系列的变化,嘴巴震惊地能装下鸡蛋,最后恼怒地跺了一下地,趁着要哭出来之前一蹬马镫上了马背,挥着马鞭飞快地冲出去了。 周一跟着一跺脚,对着谢司珩欲言又止一番,最后也不敢说出什么来,也蹬着马跑走了。 第215章 意外 谢司珩要骑马,周一当然早先就吩咐了人置备了新的骑装过来。 姜梨第一次见谢司珩一身劲装脚蹬靴子的样子——那简直童话里的白马王子还要好看上几分。 深棕色的马夹服穿在身上,在腰间勒出他平时锻炼有加的线条,两条腿修长笔直,头盔遮住了一部分脸也丝毫没有阻隔他的颜值。 隐隐中还带着意思锐气,英气逼人。 他还在系手腕上的松紧带,一只手弄了半天,既不叫人帮忙也系不好。 姜梨从旁边的女更衣室出来,顺手抓过他的手两三下就绑好了。 看着谢司珩一身英挺的打扮,简直想吹出一声口哨来。 当然迫于谢司珩的气势,她不敢。 倒是谢司珩看向她的打扮时隐约皱了眉头,指向她的上半身:“奇怪。” 姜梨理所当然:“冷啊,我里面多套了件毛衣。” 所以她的上半身鼓鼓囊囊的,更加显得两条长腿单薄修长。 门口教练在喊人,姜梨对于骑马还是有两分兴奋的,当下步子也没收,直接跑了出去。 上马对她来说难度不大。 “握紧缰绳,轻夹马腹它就会走动,要停下的时候将绳子外后拽一拽,‘吁’一声,姜小姐放心,这是场内最温顺的一匹马,不会尥蹶子。” 教练骑着另外一匹马在姜梨旁边教她基础操作。 只不过骑马不比开车,不是靠专一的电子指令,马好歹是个运转着的生命体,不是所有的行为都可以控制在基本常识上。 姜梨先是轻轻一夹马腹,它果然慢慢地往前走了两步,姜梨惊喜地望向身后刚翻身上马的谢司珩。 他拽着缰绳完全不用任何指导翻身上马的动作简直帅翻了,姜梨一下子眼睛笔直,都忘了自己是回过头跟他炫耀的。 直到谢司珩略带询问的眼神投过来,她才清咳两声:“很容易嘛,比滑板容易多了。” 她这次用了点力,马儿也往前跑了几步。 谢司珩同样一夹马腹,两匹马一前一后慢悠悠散步似的往前走。 那教练跟上来,谢司珩清淡地一回头:“去忙吧,我教她。” “可是您——”教练想说您付了钱的,只是看到了谢司珩眼里的绝对,话说了一半,调转马头回去了。 姜梨这人就是有不怕死的精神,她学滑板的时候是这样,学会了平地滑就敢学花式滑,花式滑学会了蹬着两个轮子就敢上坡下坡,完全不怕摔。 于是骑马也是一样的,等她觉得自己能掌握平衡从马上坐稳的时候,她就敢豁出去用力夹紧马腹企图你能跑起来,簌簌寒风里飞驰的感觉让她心生向往。 于是就见她越跑越快,虽然摔伤了的屁股因为疾跑钻心的疼痛,她也觉得爽字头上一把刀,不管不顾。 “姜梨,减速!”谢司珩不知道她居然是这样上马疯的性格,担心她一会控制不住减速,于是就只能加快了速度跟上她。 姜梨抽空回了个头,笑的意气风发:“我是不是骑得很好!” 爽朗的女孩声音响在寒风里,无来由的有两分悦耳。 谢司珩眼前突然闪过一幕姜梨穿着塞外的蒙古服,腰间系上两颗铃铛,一定也似乎极好看的。 她真的很适合自由和奔跑。 从她在院子里不厌其烦地摔倒爬起眼睛里却依旧闪着光的时候他就觉得了,如果没有什么牢笼囚禁她,她便会一生张扬不羁。 马场上不止他们,一些骑着马的男人从姜梨身边跑过,嘴里吹着洪亮的口哨声。 似乎是故意的,有一个还专门不远不近地跟在姜梨身边,看得出年轻,桀骜的面容在看着姜梨的时候大放光彩。 盛韵慈还气着,回头一看白了一眼:“丢人现眼。” 周一一向跟她唱反调:“人家那可不是丢人现眼,你第一次骑马的时候摔了个牛吃草你还记得么?” 盛韵慈恼羞成怒:“你才牛吃草,你全家都牛吃草!” 说完,更加挥着鞭子加快了速度。 周一跟上她,有心打趣:“不过你到底为什么看小可爱这么不顺眼,人家养女的身份激怒你了?你省省吧,就算你想当人家的妈,谢司珩哥他还不一定愿意呢。” 盛韵慈不过虚长姜梨几岁,凭白被说当人家的妈当然是不乐意的:“本小姐才不削于跟她生气,也不是我说,是个姜梨都不够沈慕溪一个人玩的,我就想看她能得意多久。” 周一笑容僵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种什劳子的借力打力的心机,少学点沈慕溪的假模假式。” 盛韵慈冷哼:“本小姐才懒得跟沈慕溪一般见识,我跟你说讨厌鬼,你少管我!” 得,公主病又犯了。 周一懒得理她,伸腿,将她的马屁股蹬了一下,马儿受惊,不要命的往前跑。 这一蹬,就蹬出了事。 事情还得这样捋一捋。 原本姜梨骑着马加速度加的好好的,马场够宽阔可以随她使劲地撒欢。 坏就坏在盛韵慈的马被周一蹬了一脚,大概厚底的马丁靴蹬到了马的哪根神经,那匹马于是就不受控制地一通乱奔。 盛韵慈勒不住,大小姐从来没有受过什么惊吓,这一下也就慌了起来,手上拿着马鞭不断拍在马屁股上让它停下来。 可是越是抽,那马越是狂绢,喉头隐约地发出嘶鸣。 周一见不对劲,疯了似的调转马头狂奔回去找救兵。 而姜梨身下的那匹马,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前面那匹的嘶鸣,竟然也脱离了掌控,发了疯似的往盛韵慈那里冲。 眼见两匹马就要撞上,姜梨没有学会控制方向——就算她学会了,此时也有点来不及,可是她拉紧缰绳的力道最终还是惹怒了母马。 它长鸣一声,使了狠劲将背上的姜梨甩了出去。 于是这批号称马场最温顺的一匹母马,在姜梨到来这天,做了它平生最不温和的一件事。 姜梨在整个身体离开地心引力再被抛到枯草地上时,彻底失去了直觉。 盛韵慈的那匹也如愿将她甩了出去。 一左一右,两匹发疯的马,两个昏迷不醒的人。 第216章 入院 谢司珩几乎是一瞬之间心提到了嗓子眼,等他飞奔过去翻身下马半蹲在姜梨面前的时候,几乎碰都不敢去碰她一下。 不知道从那么高的马上掉下来骨头错位了没有,还是身下有什么尖利顽石磕着她,若是有,他随便一碰只会更加加深她的痛苦。 刚才围在姜梨身边吹口哨的男孩也翻身下马来,免去了刚才的调笑神色,一本正经地要去扶她:“赶紧送医院啊!” 谢司珩只淡淡地瞥去一眼,这一眼阴霾至极。 青年接收到谢司珩的目光,伸出去的手硬是在半空中停下了,悻悻的收回,转身去喊人。 周一带着人飞快地回来了,教练都是训练有素的,看了看躺在不远处的盛韵慈,又看了看谢司珩,果断先蹲下看姜梨去了。 后面跟着一帮子人,又穿着白大褂看起来像是驻地医生的,还有抬着担架的。 骑行教练尝试着拖了一把姜梨的手,在谢司珩逼人的目光下战战兢兢力道没有控制好,几乎是将姜梨的右手抬高了一寸。 原地躺着已经失去知觉的姜梨眉头深深一拧,几乎是下意识的哼唧了一声,虽细小如蚊虫,谢司珩却听了个分明。 “别碰她。” 骑行教练差点叫这一声吓破了胆,稳了稳心神才道:“应该是手臂骨折了,从反应来看其余的地方应该问题不大,姜小姐对疼痛的反应还是很灵敏的。” 不用他说谢司珩也知道,这种情况只要不是个瞎子就能看出姜梨伤在哪。 至于疼痛,对于她的忍痛能力来讲,若不是真昏过去了,也是不可能叫出声的。 另一边的盛韵慈情况好像轻一些,她掉下的地方有一层干燥厚实的枯草,这样间接就能分去一些伤害。 昏迷了几十秒盛韵慈幽幽转醒。 周一总算吐了一口气,他这时候是能反应过来自己闯祸了的,若不是因为他那一脚,那匹马也不会无缘无故发起疯来。 从而一下坏菜了两位金枝玉叶的小姐。 天可怜见,盛家这位他还能争辩一二,若是他哥手里那位真出了什么事,他怕是十条命也赔不起。 具体参考他哥那沉的下一瞬间就能下冰雹的脸。 盛韵慈一脸惨白地推了周一一把,眼泪说掉就掉:“讨厌鬼你干嘛啊,你是不是就看本小姐不顺眼你说!” 能哭能骂,声音洪亮。 反观另一位,依旧白着一张脸一动未动。 盛韵慈没有忘记刚才千钧一发时姜梨的马飞奔过来的样子,此时看着她一动不动躺在地上,不由也心生害怕。 眼泪糊了一脸:“她她她,她不会死了吧?” “闭嘴。”依旧是沉的犹如昭狱的声音,像带着刀子的寒潭。 身后专业的救援队上来,围在姜梨身边,几个人小心地挪动姜梨的身体。 不动还好,一动,姜梨头下垫着的一块细长的石子露出来,上面血迹斑斑。 “......”周一心里充斥了完了完了这回玩完了。 “......”盛韵慈心里全是不会吧我的情敌就这么被我撞死了了了了了。 谢司珩的脸色已经不能更黑,只是一句话也无,起身打了个电话,令顾枫安排好了医院。 躺在担架上的人怕是疼狠了,平时总是不声不响的人此时一张唇白成了出了霜的柿子饼,轻轻喃了一句什么,风过,没有听清。 谢司珩微微弯下腰,脸上的表情变换,不再像对着周一盛韵慈时的修罗表情,眉目柔和不少:“你说。” “小叔叔......好疼啊。” 音量小的只有俯下身子的谢司珩能够听清,吴侬软语的像在撒娇。 也许是昏迷意识里依旧能准确叫出这个熟悉称呼的行为令谢司珩松了口气,他最后看了一眼那颗躺在地上的石子,轻道:“没事了。” 可能他的声音里带的蛊惑作用太大了,姜梨听完这一句放心似的头往一边歪,继续昏过去了。 顾枫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和风霁日里的周末自家先生和自家小姐居然给过到医院里去了。 远远地看着推床上躺着的姜梨,他心脏差点吓的从嗓子眼里蹦出去。 再一看自家先生沉着的脸,把想问的话吞进肚子里,急匆匆地交代医生:“赵院,请务必好好医治我家小姐。” 语气凝重的,似乎在托孤。 赵院是个半退休状态的医学副教授,这样一个大周末他本该在家享天伦之乐的,可是被一通电话召来主持一场小小的骨折手术。 原因——医院是谢司珩名下的,他即使半退休状态接到任务也不能懈怠岗位。 但是赵院实在没想通谢司珩怎么会亲自给他打电话指名要他出手。 人年纪大了吧八卦之心也挺旺盛的,于是趁着护士们先推了那个昏倒的小女孩进了病房做准备,他抓紧时间问顾枫。 “这女孩,阿榷的新女伴?” 顾枫没有想通这个‘新’字是从哪里得出来的,在外人眼里难道他家先生就是个色令智昏经常换女伴的衣冠禽兽吗? 他吞了口口水:“人家未成年!” 赵院捂了捂嘴巴:“阿榷还好这口?” “赵刀,若是闲着,不如晚几年再退?” 一道冷气森森的声音传过来,赵院背脊一寒,呵呵笑着看向谢司珩:“不用不用,我一点都不闲。” “赵院您就别开玩笑了,依你看我们家小姐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严不严重啊?” “其他的都好,骨折的地方上个夹板,就是后脑勺那个坑,得拍片才行,重度脑震荡的话会有点麻烦。”赵院对病例还是很严肃的。 “什么麻烦?”顾枫记得不行。 里边叫了一声,赵院端着他院长的架子留给顾枫一个后脑勺:“没什么,赵小刀我出了马就没有什么麻烦。” 这句话像是说给顾枫听的,又像是说给谢司珩听的。 这层楼整层都是vip区,没有往来嘈杂的人声,是专门留给谢家的。 谢司珩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接过顾枫倒过来的一杯水,握在掌心里微微晕出了一杯壁的水汽,他很久没有喝一口。 第217章 漂亮女孩 姜梨是被一阵极其不熟悉的气息吵醒的。 有个人离她很近,身上散发了一股极淡的男性香水的味道,虽然很淡,但是在姜梨闻起来已经足以够的上‘熏’人。 她脑袋很沉,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难以诉说的机械感,像是被什么东西钉在了十字架上,手不是手脚不是脚。 大脑发出指令要伸手去推开面前这个不熟悉气息的人,可是她较了半天劲愣是抬不起一只手来。 费了半天功夫也就眼皮子还能动一动。 虽然她此时累极困极,到底也抵不住那一股股不断飘到鼻子面前的响起。 眼皮终于被掀起,不适应光线被刺的又闭了闭,过了一阵继续睁开来。 入目的是一双很漂亮很漂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掩盖下是一双浅色的瞳仁,单眼皮,眼角向上挑,形成一弯月牙的形状。 整张脸的五官都融合和西方特色,挺翘的鼻尖,深邃的眼眶和浅浅的唇色。 就连头发都是棕栗色的自然卷。 姜梨睁开眼有五秒钟没有反应过来,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最后以姜梨的一个喷嚏打破了沉静。 只是喷嚏一用力,她全身上下就跟剥骨抽筋一样的疼,疼的她微微呲牙,对着面前这个有着香水味的洋鬼子一点好气也没有:“走开。” 开口,声音嘶哑。 疼痛过后她可悲地发现自己的脑子也是晕乎乎的,几乎是躺着都到了天旋地转的地步。 姜梨急急地闭上眼,想要克制这样的眩晕,但是没有办法,不管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脑中的天地都犹如疾风骤雨的镜头般在她脑子里转着圈圈。 随着姜梨痛苦的一声嘤咛,面前漂亮的西方男人终于有了反应,他飞快地直起身开门去了外间,用半熟的中文嚷嚷。 “来人啊,医生在不在啊,那个pretty girl醒了,她好像很feel ill!” 这一层的病房相当于vip套房,分了许多个房间,中间一个巨大的休息区。 闻言正坐在外围沙发上脚上托着个笔记本的谢司珩手顿了顿,将笔记本放置在一边站起身来。 与此同时护士从隔壁的煎药房里赶紧跑过去。 姜梨对于疼不是很害怕,甚至很能忍,轻易她都不会示弱的。 可是现在这样不受控制天旋地转的想法却让她有着抓不到头脑的恐慌感,闭着的眼睛不敢睁开,声音嘶哑地喊:“小叔叔——” 似乎谢司珩是她唯一的救赎。 她现在的世界只有黑灰的一片,只有自己置身于其中,像被人恶意地放在一个永不停息的转盘上面,向下是无边黑暗,向上是没有光的宇宙空洞。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往下坠还是在往上升,总之混沌的感觉难受的她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护士掰开她的瞳孔看了一眼:“醒是醒了,就是重度脑震荡造成的眩晕暂时不能消退,我先配一瓶药水挂上去。” 说着看了一眼谢司珩的表情,小跑着出去了。 姜梨能听见人声,脚步中有一道特别沉着的步调迈进了病房,她能听出是谢司珩的,小小的委屈声像是要抓住浮萍:“小叔叔。” 她的手动了动,但是两只手都被夹板固定住了,活动基本是不能,只有十根指头无意义的抓了抓。 谢司珩走过去,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好半晌才回:“我在。” 声音轻柔的令刚跨进门的西方男孩莫菲戈惊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去。 姜梨没有安全感,她迫切地想要抓住点什么东西:“你拍拍我的脑袋,我觉得它不是我的了,转的我想吐。” 谢司珩捡了张床前的椅子坐下来,他穿着闲适的家居服,身上除了衣服被阳光晒过的味道没有其他,清爽又好闻。 姜梨:“我刚才被吓醒了,面前有个洋鬼子似的喷香水留长发的男人,我怎么会梦见那种东西。” ‘那种东西’莫菲戈捧了捧心口,他会的中文不多,这两句恰巧都能听懂。 于是为什么留长发喷香水的洋鬼子就要被形容成那种东西? 谢司珩淡淡道:“菲戈他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 “......真有这个人啊?”姜梨脑子能思考一点了,才发现菲戈这个名字莫名有些耳熟,但是她一下没有想起来在哪听过。 “嘿girl,你上次还从我手里抢了我心爱的要送给我心爱的女孩子的odle夫人的皇冠,你居然狼心狗肺!” 莫菲戈逮着一个自己好不容易会的成语,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砸给了姜梨。 他一句拗口的台词姜梨愣是没有听出来哪个心爱的才是重点,不过她也懒得思考了。 原本以为喜欢那个皇冠的人应该是个明朗的清澈少年,谁承想还是洋鬼子,她嘟嘟囔囔:“它现在是我的了。” 那个皇冠被她放在她众多藏品的c位上,还认认真真的考虑了这玩意儿以后拿来当传家宝。 她本来没有对什么东西有占有欲,但是那皇冠是谢司珩送的,还送的那么高调,那肯定是不能让它退居二位的。 莫菲戈也不是真的想跟姜梨抢,即使他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但是谢司珩一个眼神就能让他老老实实。 何况那个皇冠虽然没到手,谢司珩为了补偿给他搜罗了另外一件同样是世间罕见的艺术品,还免费。 他一丁点儿也不亏。 只是在强烈的好奇谢司珩到底拿那个皇冠用作什么用途的趋势下,他不远万里归国一趟,企图会见敌军。 但是彼时,那个漂亮女孩被包扎地犹如古埃及木乃伊一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原因莫菲戈听说了——周一那个小捣蛋不小心惹恼了马场上一匹年轻的马匹,从而使它的母亲也就是姜梨骑着的那匹也跟着生了气,从而引发了这场事故的故事。 莫菲戈笑的直不起腰。 周一那混小子夹着尾巴连脸都不敢在谢司珩面前露,特地交代他来看姜梨的时候帮自己把对姜梨的祝福带过来。 但是中文不好的莫菲戈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忘了个干干净净。 只记得——“pretty girl,周一让我跟你说,等你好起来再一起骑马。” 话落,姜梨觉得全身更疼了。 第218章 交谈 护士进来挂点滴,拿着针头往姜梨手上戳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没有扎对位。 明明是个有经验有资历的护士,实在不应该出这种差池。 不过姜梨感觉不大到,她脑子里还在一团浆糊似的天旋地转。 护士满脸惊色地看了看谢司珩:“对不起对不起姜小姐,你忍着点我重新扎一下。” 姜梨知道陌生人在谢司珩面前难免紧张,她不在乎地摇了摇手指:“不碍事,手上一疼倒是能分担一点眩晕,你尽管扎重一点。” “胡闹。”谢司珩微微训斥的声音传来。 不过姜梨真的不是开玩笑,这个晕比疼还要让人难受,她想要吐吧还吐不出来,整个人躺在床上动一下都不行,想再睡回去也是不能。 不上不下的,胸口就积了一圈燥郁。 但是这事也怪不得谁,谁也料想不到马匹会突然失控,至于周一那临门一脚,估计他要是知道会踢出这种事情来,借他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的。 姜梨叹了口气,旁边却响起一声书页翻动的声响。 下一秒谢司珩的声音响起:“不舒服?” 她是没想到谢司珩还在房里,明明一丝声响也没有,姜梨还以为他出去了。 做了个心里建设将眼睛睁开,虽然还是晕的难受,可好歹是看见谢司珩的这张脸了,古言有云食色性也,当真是千古名言。 看见谢司珩这张俊脸,姜梨心口淤积的气闷通通烟消云散,唯于心口清浅的暖意悠长。 惭愧,她当真是个颜狗。 谢司珩放下手里的书,银边眼镜衬的他整个人被裹挟在淡淡的夕阳霞光里,显得温柔。 他探出手去摸姜梨的额头,一会儿后收回手,淡漠的眉眼仿佛松了松。 “睡醒了?”谢司珩又问了一句。 姜梨想摇头,但是稍微一动就难受:“你一直在这吗?” “不然呢?”谢司珩没有好气。 姜梨被他噎了一口,嘀咕了一句:“好端端的怎么还生气了呢。” 谢司珩是生气还是高兴,姜梨光凭他说话的词语组成就能听出来,虽然都是淡漠的,但是恼的时候,大多会用反问句把你噎死。 “逞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现在?”谢司珩虽然语气不大好,随手还是从旁边的桌上拿了水杯过来,将吸管放在姜梨嘴边。 姜梨也是口渴,喝了两口,才骨碌着两个大眼睛转向谢司珩:“你看见了?” 谢司珩重新将水放回原位,不吭声,但是表情并不是很好看。 姜梨有些心虚,头晕的厉害吧思考事情也就没有那么灵光,索性就闭嘴不说话了。 还是眼睛望着谢司珩一眨不眨。 谢司珩被她看的不自在,肃着的表情僵了僵,非得揭了这层盖:“没话说了?” “哎......那什么我真是逞能冲动的爱闯祸鬼。”姜梨于是就乖乖认错了。 这样逆来顺受的表现明显就是敷衍,谢司珩的脸色瞬间又沉了下来,冷哼一声:“你就在医院过年三十吧。” 姜梨觉得谢司珩今天的火气也太大了吧。 两个人一来一往,外人听来肯定是没头没脑的,但是姜梨知道谢司珩生气的是什么—— 坠马前的一秒钟,原本那两匹马是将姜梨和盛韵慈往一个方向甩的,按照惯力来讲她们两个也应该摔在同一个方位。 偏偏姜梨还来得及思考的那一秒中里,情感占了理智的上风,她仗着自己手长将盛韵慈往枯草较多的地方推了一手。 只来得及在半空中将这把力气用掉,姜梨却因为反作用力朝后面狠狠摔过去。 背脊着地的时候全身骨头都响了一声,除了头摔在小石子上,她背后的擦伤和骨折应该也挺严重的。 想到这里也难怪谢司珩会生气。 上次姜梨三言两语交代了自己跟盛家的关系,在谢司珩眼里她跟盛韵慈应该是对立面的两个人,姜梨却豁着让自己伤的更重一点的危险情急之下反而大慈大悲地将盛韵慈推往安全地带这样的行为,不是傻子做不出来。 姜梨难得面上微赫,小声地自我辩解道:“再怎么,我身上有四分之一的血留的是他们盛家的。” “没人会感激你。”谢司珩冷嘲道:“盛家的人一向自爱,也不知道你哪分像着了,浑身上下都是傻劲。” 虽然姜梨的确跟谢司珩的认知相同,但是被赤果果的说出来,还真是挺伤人的。 她心底有一部份埋着母亲对盛家的怨怼,自然也不是表面上对盛怀瑾态度一样的冷淡。 她的表情一丝不落的掠过谢司珩眼底。 过了一会儿姜梨才轻轻道:“没关系,我又不是为了得到什么感谢才这样做的。” 当时的情况下,换作是任何一个人,她恐怕也不会在可以出手的时候无动于衷。 不过是摔得惨一点,长长好了她又是一个有志青年。 饶是这样谢司珩也听出了她声音里的低落,不自觉又觉得自己的话说重了,但是他想到另外一回事:“听说盛家最近找回了个外孙女,与你年纪相仿,传闻是二十二年前出离盛家的女儿盛蔓瑾所生,流落在外,今日才召回。” 姜梨手指微蜷,虽然手掌不能动,但是手指捏紧身下床单的动作谢司珩还是看清了。 “小叔叔你还关心这些世家的私房事?”姜梨微微惊讶。 谢司珩懒得理她语气中的打趣:“而且这个人,你还认识。” 姜梨有点苦恼,也许是输液瓶里的药效起了作用,她头好像没有那么晕了,只是睡意也渐渐袭来。 打了个哈欠:“让我猜猜,这个人是我同班同学?” 根本就不用猜,宋筱目前的进度她卡卡手指头就能知道。 “你果然知道。”谢司珩看着面前昏昏欲睡的人,突然有点不爽,伸手在她鼻子上捏了一下。 姜梨吃痛嗷了一声:“干嘛啊欺负病患!” 睡意暂时性地醒了大半。 她既然知道这件事,那么令谢司珩迷惑的就是另外一件了——姜梨那个同班同学,他没记住叫什么名字,如果是在学校里不对付少年人之间的磕磕绊绊也就算了。 第219章 新岁将至 她既然知道这件事,那么令谢司珩迷惑的就是另外一件了——姜梨那个同班同学,他没记住叫什么名字,如果是在学校里不对付少年人之间的磕磕绊绊也就算了。 闹到一个家族门楣里,干系到血脉旁支,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谢司珩眼里姜梨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她要做什么,走什么样的路,他还是有义务要管着点。 但是她半点也不曾说过。 若不是上次在学校惊动到了顾枫那里,他或许到现在还被瞒的明明白白。 还有她身上那些莫名其妙的伤,他不问,她就从来没有说过。 还有什么——她上贴吧被人偷拍的事情,他竟然还是从学校理事嘴里听到的。 越想,谢司珩就越胸口堵了一口气,而且隐约有被引燃的趋势。 他本来在马场上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姜梨,这丫头骑马的时候疯的不成人样,他怕意外就一直不前不后地跟着,谁成想那马突然就发了疯。 发疯就算了,她跟着盛韵慈一起被抛到半空的时候居然还有空推了人家一把,从而使自己摔出去更重一些。 谢司珩不能否认自己一颗肺当时差点就炸了,在听说了姜梨重度脑震荡的时候居然头一回后悔自己带她去骑马。 如果任她安安静静在院子里玩滑板,这时候顶多也就是多摔几个屁墩。 万万不到现在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模样。 “你到底想做什么?”谢司珩这次不任她耍小脾气,摘了银边眼睛定定地盯着她,像个在严肃教训小孩的家长。 姜梨被他盯得头皮发麻。 最后长叹一声:“小女生之间的过节,还能因为什么呀?” “姜梨,你最好说老实话。”谢司珩的声音阴森森的。 姜梨刚才被捏疼飞走的睡意重新回来,她又打了一个哈欠,这次倒是说老实话了:“小叔叔,盛怀瑾老了,他桀骜一生,只怕是到死都不会怀疑自己信错了人。” 信错人? 信错谁? 盛家没有男丁,盛韵慈是盛怀瑾的小女儿所生,跟姜梨一样隔着一个外家,而盛韵慈虽然养在盛怀瑾名下,但是她的父亲也是个有自己家族生意的。 盛家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福源修的不够深,不仅盛怀瑾没有膝下没有一子,就连两个女儿,包括被赶出盛家的盛蔓瑾也都没能生出半个儿子来。 盛家传到姜梨这一辈,统共也就盛韵慈姜梨这两个外孙女了。 你若是想问,盛家这样的门楣,盛怀瑾会不会在外面有一个两个私生子什么的,迫于颜面没有迎回盛家? 答案是没有的。 盛怀瑾这个人虽然一生刚愎自用,但是难得的是个情种,对已经故去的盛老夫人情深义厚,就连姜梨的母亲盛蔓瑾的姓名,取名时都是镶嵌了父母亲名里的各一个字。 足见情深。 后来老夫人在生盛韵慈母亲时大出血差点没有救过来,盛怀瑾于是也就打定主意不生了。 他有开明的一面,认为两个女儿传出来的后代好歹也留着盛家的骨血,他便不强求男系一支,但是总的说起来,还是因为疼老婆。 而如今的盛家,盛怀瑾年迈,盛韵慈年岁不及掌家之权,更何况她的父亲家里也不一定纵着她接盛家的产业。 盛怀瑾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女儿和外孙女。 在找回外孙女之前,他年岁已高鞭长莫及,很多事情都是家里的老管家在打理。 老管家跟随他多少年,风里来雨里去,盛家的产业也是清清楚楚,于是许多东西便任由他代劳了。 姜梨说到这,谢司珩微微惊讶。 他当然对盛家现在谁掌家没有兴趣,只是没有想到姜梨竟然想的如此长远而已。 一个不及十七的孩子,居然在下一盘棋。 宋筱要想进入唐家,并且瞒天过海置换dna检验的话,能依仗的人是谁? 当然是为盛家鞠躬尽瘁几十年的老管家。 盛怀瑾不会怀疑他。 他想要盛家的什么,于是也就一清二楚了。 姜梨喃喃道:“小叔叔,虽然我对盛家一点兴趣也没有,可也不愿意百年基业毁在我们这代人手里,盛怀瑾虽然跟我母亲之间的事理不清道不明,可我母亲到底姓盛。” 她也不问谢司珩她做的对不对。 似乎不需要问,她一直是本着初心的一个人,就像毫不犹豫推开盛韵慈一样,她做一些事,不是为了得到别人的一句谢谢。 而且万事皆未成,东风还没有借来,谁又知道走下去会是什么样子。 谢司珩脸上是被夕阳打的忽明忽暗的光,隐隐约约的眸子里像是塞了一朵彩云。 姜梨因为药效上来的困意渐渐抵挡不住了,哈欠连天。 “你若是硬要插这一手,只怕最后要抽出来就不是易事了。” 她说不在乎盛家,不在乎盛怀瑾,可是她这个年岁尚且就有了这样的谋算,等真正到了成年之际,盛怀瑾愈发老态的时候,盛家这座山头又岂是她说不背就不背的。 姜梨看似顽劣心智尚小,谢司珩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孩子心软,长情又倔强。 “那都是以后的事,小叔叔,我想睡觉了。”头晕的状况好了一点,姜梨也不大想说话了。 谢司珩对她这样敷衍的态度显然是有一丝不悦的。 他觉得这不是他想要听的答案,但是他到底想要听什么,却又说不清楚。 他原本半点没有将姜梨的盛家身份放在心上,对他来说养在膝下的这人就是父亲好友的女儿而已。 他也没有想过她会长大成人,会有自己的抱负和天地,到时候他要充当什么样的角色。 接来姜梨的第一天,他看着倚在门关怯懦的女孩子,只觉得是个多双筷子一般的存在。 而随着接下来大半年的相处,他渐渐地觉得这是一个鲜活的年轻生命,跟他的性格不同,她漂亮生动,偶尔还有些恰到好处的小聪明。 他不讨厌,渐渐趋于习惯。 到如今,隆冬已至,新岁将满,已经整整两百多个日夜。 第220章 除夕 而随着接下来大半年的相处,他渐渐地觉得这是一个鲜活的年轻生命,跟他的性格不同,她漂亮生动,偶尔还有些恰到好处的小聪明。 他不讨厌,渐渐趋于习惯。 到如今,隆冬已至,新岁将满,已经整整两百多个日夜。 谢司珩看着半个头都埋在枕中的人,呼吸清浅似乎已经睡着,半长的短发铺在白色的枕上,柔软安逸。 她一向绯色的唇因为伤痛而略显苍白,整个人小小的一只,笼在宽阔的病号服里,锁骨深深。 似乎睡的不大安稳,眉头小小的皱着,呼吸急促了两下。 大约是发了噩梦。 谢司珩伸出手去,像安抚婴儿一般在她眉头磨搓两下,揉平了褶皱,呼吸逐渐清浅。 姜梨像是能感觉到触碰自己的人是谁,拱着头往谢司珩手心蹭了蹭。 滑滑的皮肤像牛奶一样的触感,带着温温的热度,谢司珩也不知怎么,手在上面停留了一会才拿开。 窗外是落尽的斜阳,枯枝猎猎的树梢上偶有残雪。 快过年了,楼下花园的小道上挂了些红色的小灯笼,随着霞光消失被点亮了,一簇簇的,氛围融洽。 谢司珩口袋里手机响起来,他接起没有说话。 听筒里传来周一小心翼翼的声音:“哥,那什么......小可爱怎么样了?” 这个称呼还是另谢司珩下意识地皱了眉,他淡晒:“要恢复一段时间。” 声音不自觉地放低,还是有些惊动了床上的睡着的人,小小的瑟缩了一下。 谢司珩重新覆上手去,替她掖好了被角的同时安抚性在额头轻拍两下。 而后起身开门出去。 “那就好。”周一松了口气,绷着声音:“我过去看看她?” “不用。”谢司珩直接拒绝了。 闻言周一尴尬地咳了一下,心道平时也没有这么冷淡呐,这回还真是捅了马蜂窝了。 “我负荆请罪,哥,真是我不好,我混蛋,我下次再也不敢了。”电话那头的周一竖起一个发誓的手势。 谢司珩微微呼出一口气:“过几天再说,她要静养。” 既然谢司珩这么说了,那肯定是不想被探视的意思,他也不敢撸老虎须。 谢司珩刚挂断电话,手机又不折不挠的响起来。 这次他看着屏幕上跳跃的备注好一会儿才点了接听。 “铮铮。”电话刚刚接通,电话那头周瑾的声音异常的严肃。 谢司珩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淡淡应道:“何事?”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之后,母子俩还是第一次通电话。 谢司珩不觉得周瑾找他有什么重要的事,在她那里,有的也只是对他的控诉和掌控而已。 从小到大,一直执着。 果然,周瑾的目的很明确:“还有三天就是除夕,难道还要我提醒你回家吗?” “我会回去。”谢司珩不喜欢这种无意义的对话,他加重了语调:“我说过不会缺席年夜饭。” 这样说的重点是,年夜饭不会缺席,但是其他的,他不会给予承诺。 比如周瑾一直没有放弃过的谢司珩的终身大事。 如今谢司珩在b城的地位,年节里谢家的客座总是陆陆续续未曾间断。 各家有女儿待嫁的夫人在如今的年月里似乎也没有什么顾忌,都知道谢家这个不论从哪个方面讲都优秀到人尽皆知,因此绞尽脑汁地借着给谢家老爷子送礼的机会,拉着周瑾家长里短。 周瑾因为谢司珩在世家太太里异常吃香,她一向是个看中门第和家世,对谢司珩的另一半曾经有过无数人选。 无非是b城哪个红三代,政界哪位的小公主,或者是一样从商的商界大腕的千金。 周瑾素来擅长交际,风云际会,若是她看上的,势必要跟谢司珩提一嘴的。 久而久之,谢司珩对她于是也越来越疏离,非必要或者回去看老人,他都不回谢家。 而今周瑾给他来电话,也不是真心诚意让他回家过年的。 谢司珩疲于应对,匆匆两句挂了电话。 随后他落座在身后的沙发里,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落尽了,窗口有路灯打进来,跟室内的白炽灯不一样的橙黄色,看起来令人心生暖意。 他想起前阵子去监.狱见了靳衍。 起先谢司珩递了探视的请求,被他推拒了。 靳衍若有什么害怕的,谢司珩算一个,他这个人的手段,姜梨被他捏在手里都能眼睛不眨地一枪开过来。 狠的活像他才是混迹各国各国边界的惯犯,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而谢司珩的目的明确,他要的是什么东西,靳衍明明白白。 谢司珩于是亲自去了一趟江原道,江余航迎出来的时候他直接了当地递了一句话:“跟他说庄名伶在我手里。” 江余航一根抽了一半的烟叼在嘴里,听了这句直接掉在地上了,大老粗似的眼睛睁得老大:“你还绑架人质?” 谢司珩轻轻睨了他一眼:“江队长,做事讲证据。” “......我艹!”刚才合计不是他自己说的他手里有人? 谢司珩因为他这句暗暗拧了眉,想起一件事:“江队好像跟姜梨挺熟?” 江余航也不知道自己平时八面威风狗见怂的性格遇上谢司珩为什么会因为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冒冷汗,猛摇头:“没有没有,不熟不熟,就打过那么一次交道。” 就这一次,还把姜梨坑进了医院里,他没有忘记那天从码头离开时谢司珩看他的带着冰渣子似的眼神。 不可谓不警告。 谢司珩不以为意:“江队长还站着做什么?等我自己去通知?” 擦,江余航觉得以后没事还是少在谢司珩面前晃,就他这性格,他早晚得被他冻死:“去去去,我去,我亲自去。” 就这样,江原道一霸+地头蛇默默地为商大总裁传话去了。 并且很快就回来。 “庄名伶是个什么人,我刚提靳衍的表情就变了。” 谢司珩没有回答,抬脚进了警.厅,背影清冷。 江余航无语了一阵,想了想还是没有跟上前去。 谢司珩跟靳衍之间,势必是有些私人恩怨是别人插不进去手的。 靳衍的伤差不多已经好完全,头发被推成了平头。 第221章 人命 靳衍的伤差不多已经好完全,头发被推成了平头。 他静静地坐在探.监桌前,见了谢司珩,压了压嘴角。 脸颊上被子弹划伤的地方留下一道疤,更衬的他整个人邪气丛生。 谢司珩在椅子前坐下,质地不大好的椅子,谢司珩坐下时椅脚在地上划出一道尖利的摩擦声。 他不以为意,从口袋里掏了一个东西出来,轻掷在桌面。 靳衍眼睛都直了,戴着手铐的手飞快的拿过那个透明的样品袋。 里面是一小撮柔软的头发,用一根粉色镶着玉扣的发绳绑好。 只是发绳上沾了斑斑点点不太明显的血迹。 靳衍只看了一眼,握紧在手里发狠似的冲着谢司珩呲牙:“你把她怎么了?!” 谢司珩伸出一只手指,一下一下漫不经心地在桌上敲击着:“暂时安全。” 谢司珩从来不废话,虽然他做事手段狠厉,但是在b城的风评一向上佳,不是个顾左右而言他的人。 靳衍重重地摔回椅子里,流氓似的舔了舔唇角,邪笑道:“对,只要我一天没有告诉你你想知道的,她在你手里就还有用处,你肯定舍不得弄死她。” 两个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在这个空旷的房子里甚至传来回声。 “不一定。”谢司珩继续敲击着桌面:“我没有多少耐心。” 靳衍啐了一口:“什么意思?” “你说我父亲的死法,够不够让人出气?”这一次,谢司珩直直地看向靳衍。 他眼里的玩味半分都没有掩饰,似真似假的。 靳衍的脸突然就白了。 “不要做无谓的挣扎,靳衍,庄名伶对我的作用就是牵制你说出实话,如果我发现她没用,废掉一颗棋子也不需要我动手。” 靳衍明白了,谢司珩今天来不是跟他讲条件。 他是来告诉他,他已经怒了,想要的东西,最好趁着他还耐心跟你商讨的时候就给他,不然他手上的人,捏死就跟捏死一个蚂蚱一样轻松。 并且谢司珩连一根手指头都不会脏。 靳衍握了握自己的手,指甲嵌进肉里,感觉不到疼痛。 其实早在码头边上谢司珩出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输了,这么久他撑着也不过是因为不肯认输而已,因为一放手,他就要在这个牢笼里暗无天日地度过下半辈子。 靳衍这样的人,到死都想要拉一个替死鬼,赌徒心理已经接近变态。 他本来想端着态度,用条件交换一个自由身。 他坚信谢司珩有这个能力。 可是他却抓了庄名伶,人一生里不能有软肋,不然就会被绑住手脚,心甘情愿地做俘虏。 靳衍最终低下头来:“你想知道你父亲的死,可就算知道了你也不能报仇,那种组织,别说法律,在封建社会就是暴徒一样的存在,除了以暴制暴,你是没有别的办法的。” “那是我的事。”谢司珩目光炯炯。 “娜塔莎,游离在非洲一带地下洗钱的黑道组织,他们崇拜雄鹰,嗜杀戮。”靳衍闭了闭眼,他曾经也是那样的一员:“这些人喜欢什么就靠掠夺,也就是说被他们盯上的东西,除非你双手奉上,否则一旦稍有反抗,天涯海角也要将你追来用鲜血祭拜他们图腾。” 这种组织一度无人敢惹,非洲当地政府也是毫无办法,仁慈的镇压手法行不通,以暴制暴还逮不到人,这个组织狡兔三窟。 “我父亲怎么死的?” 靳衍顿了顿:“自然是因为反抗,你们这些从小在法制国家长大的人,未免太天真,觉得所有国家都应该跟你们一样是站在法律制高点上的,认为天网恢恢。” 他有些置身事外:“娜塔莎当时看上你父亲收集的一块塔罗盘,那是非洲古部落一块很原始的手工电子产品,在黑市里收藏价值也是很高的。” 谢司珩静静地听他讲,眉目里依旧没有什么情绪。 “但是你父亲不肯让出去,娜塔莎派人来抢,他居然在之后报了警。所以说你父亲天真,那种组织黑吃黑,你们以为非洲警察就没有干系?” “你父亲刚打完电话就被一帮‘警察’围住,带去了娜塔莎基地。他们都觉得要给点教训,何况也不在乎一两条人命,惩罚轻重全靠当天掌罚者的心情。” “后面你也看到了,你父亲是被一点一点流干了血死的。”靳衍说到死的时候也是轻描淡写的,似乎见惯了,没有什么大起伏。 谢司珩终于有些异样,胸口像是压了重物一般喘息不得。 顿了顿,他继续问:“你还瞒了什么?” 靳衍一笑,舔了舔嘴唇:“你的洞察力不做警.察真是可惜了,可是谢司珩,我接下来说的话你真的想听吗?” 谢司珩虽然能猜到一二,却是想听靳衍亲口说出来。 “你爸的身份,在国内的考古专家名号里还算排的上名,我常年跟古董打交道所以我知道一点,那天我刚好在,于是就提了个建议。” 谢司珩黑檀一样的眸子莫名有些充血,他紧紧盯着靳衍,道:“你让那些人,找我们要赎金?” 靳衍微愣:“对,你们家的家境,我觉得再怎么换点钱回来也不亏,值钱的人命总是格外使人心怜爱。” “可是我们等了一整天,从白天等到日落,到你父亲的血一滴滴流光,我们也没有等到那笔赎金。” 谢司珩的手垂在膝盖上握成拳:“我父亲就是这样死的?” “对,那段视频也是我最后拍下来的,谢司珩,你母亲姓周?”靳衍顶了顶上颚,似笑非笑地向他看过来。 下一秒,被谢司珩一拳揍得偏过脸去。 狱警立刻上前制止,却没有碰到谢司珩的一根手指头。 靳衍被打了也还是笑着,颧骨肿的高高的:“我都说了你不会想听这一段,怎么,故事是不是很伤人?” 谢司珩冷笑,转身就走。 “谢司珩!”靳衍叫住他:“不管怎么说我都已经实话实话,你刚才答应过的事可别忘了!” 谢司珩没有转身,只是微微偏过头来,光线忽明忽暗打在他的脸上像个修罗:“我答应什么了?” 声音冷的滴血,说完再没有停留。 第222章 拥抱 声音冷的滴血,说完再没有停留。 靳衍一下摔回凳子上,残阳从高高的监牢窗户打在黑灰色的高墙上,一抬眼,可以看见一小片被晚霞笼罩的天。 只是怎么望也望不见外面的平地高楼了。 靳衍脸上的血色退尽,手上握着的装着那揪头发的袋子也很快被取走——这个空间里,不允许留有未经查证的物品。 这个小小的囚牢之地,不出意外会成为他后半生的所有归宿。 谢司珩手上握着手机,他很少有走神的时候。 手指掐在手机边缘用力到有些指骨泛白,眼睛没有聚焦地看着墙壁某处。 过了很久,不知道多久。 护士进去取了姜梨的吊液瓶,再出来时关门的声音也没有惊动他。 只是护士不敢上前招呼,这个浑身散发了清冷气质的男人,她连跟他说句话都哆嗦。 直到姜梨的病房传来咚的一声响。 护士还没有来得及从休息区站起来,那个高大的男人已经旋开了门把进去,门重新阖上了。 姜梨刚才被护士取针的动作动作吵醒,睡了有一个多小时,醒来因为药效不免神清气爽了很多。 室内寂静,她想试试自己这一身夹板的身体有没有废掉,于是就吃力挣扎着半起身用右手去探床头的水杯。 ——结果果然已经半身不遂了,手指弯曲吃力,力道掌握不好杯子直接被摔在了地上。 谢司珩进来时看见她这副样子不由怒了,一把将人摁回床上,低斥一句:“嫌命长?你现在骨头还经得起折腾?” 脸色是黑的,看起来还挺生气。 姜梨舔了舔嘴角,心里却莫名觉得,这人的情绪好像不止生气那么简单。 她痛呼一声:“好疼啊——你知道我经不起折腾还这么大力摁我!” 边分了一只眼神注意谢司珩的脸色。 对方虽然动作轻柔了一点,但是脸色依旧黑着。 大抵是感觉出来姜梨躺着难受,上半身活动还是不成问题的,于是就给她拿了个枕头垫在她身后让她靠着。 又重新取了个杯子倒了水,喂到姜梨嘴边。 从头到尾没有眼神没有在姜梨身上停留半分。 喝完了水顺势要离开,他一动才发现衣服下摆被某人的手指捏住了,攥在手里。 以姜梨目前一个伤患的力道他轻轻一拉就能脱离她的手掌,但是谢司珩破天荒的没有动。 似乎是习惯了姜梨的某些小动作,衣角被她拽的皱皱巴巴的也没有觉得多碍眼。 可是下一秒,怀里多了个硬邦邦的身体。 姜梨嘴里哼哼唧唧地:“啊呀好疼好疼。” 声音辨不出什么真假,只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身肌肉几乎都被夹板绑着,可是却曲着向前,稍微没有受伤的一只左脚跪了一半,生生把自己‘送’到了谢司珩怀里。 两只手搂过谢司珩的脖子,脑袋上还绑着砂布,额角微微冒出一圈冷汗。 动作未停,右手在绕过脖子在谢司珩的背上轻拍了两下。 也不知道安抚谁。 这人莽莽撞撞的,几乎半个身子都垂在床头外面,谢司珩站着比床高出好多,他平生第一次近乎僵硬的双手垂在腰测。 姜梨继续哼唧:“小叔叔,你最好扶着我一点,不然我一会从床上摔下去,估计这回就是要破相了,地上一堆碎玻璃渣呢。” 说完,真的似的,身体往旁边晃了晃。 谢司珩伸出一只手扶稳了她的肩,怀里硬硬的触感膈的他骨头疼,除此姜梨身上软软的气息扑面而来,冲散了他心底的一些情绪。 这是第一个,敢撒泼打滚往他怀里扎的人,谢司珩没有感觉很坏。 姜梨在他肩头上偷笑,耳朵却红成了一片,虽然浑身上下疼的冒汗,她也没舍得放手。 灯打下来两个人的影子在地上缠成了一堆,隐隐绰绰有些缠绵悱恻。 室内一片寂静,姜梨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声地扑通扑通,跟着经年的念想汇成一曲只有自己才能听懂的曲子。 所有的惆怅,迷茫,庆幸,欢喜,似乎都有了付诸倾泻的入口。 过了很久,谢司珩的声音传来,少了些刚才的冷硬,多了丝柔和:“抱好了没有?” 他不这么说姜梨还觉得没有什么,可当谢司珩这一句出来的时候她却‘轰’地一声惊雷把自己炸的面红耳赤。 急急放手推开谢司珩朝床上倒去。 却因为动作太急带到了多处伤口,再也没有忍住‘嘶’叫出声。 谢司珩眼疾手快地将人托住,防止她撞到床上再摔个散架出来,稳住了人才轻轻放倒在枕头上,又给她拉过被子盖住。 姜梨瞪着大眼骨碌碌地看着他的动作,脸上红晕未消,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小叔叔,你不回去?” 从她昨天下午受伤到现在,谢司珩似乎就没有离开过,她醒来他总在。 “赶我走?”谢司珩摁了床边的服务铃,要叫人进来打扫地上的狼藉。 姜梨对手指:“不是,如果你不着急回去,我想吃东西。” 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现在头不晕了,食欲就从五脏六腑冒出来,挝耳挠腮的急切想要给肚子一个慰藉。 “......” 恰巧护士敲门进来。 姜梨几乎是饿狼似的:“护士姐姐,有吃的吗?” 护士姐姐僵了半晌,不知怎么脸一红:“有,护工送了粥过来,我给你热着,一会就端过来。” 她收拾了碎片出去了。 姜梨欲言又止:“......没有肉吗?” 谢司珩敲了一把她的脑门,不过没有太用力就是了:“禁油腻。” 至此,姜梨的两次医院之旅,终究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留下了。 清粥小菜,永远没有肉tt! 还好有个色可敌国的小叔叔在面前,姜梨觉得肉没有吃到她也不能就妥协了。 等人端了粥过来,她假意兮兮地抬了抬自己被固定了的手:“我动不了。” 护士姐姐立刻就明白了:“我来喂你吧。” 姜梨瞥了谢司珩一眼。 “我来。”谢司珩从护士手中接过碗,试了试碗壁的温度,刚刚好。 第223章 争论 她收拾了碎片出去了。 姜梨欲言又止:“......没有肉吗?” 谢司珩敲了一把她的脑门,不过没有太用力就是了:“禁油腻。” 至此,姜梨的两次医院之旅,终究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留下了。 清粥小菜,永远没有肉tt! 还好有个色可敌国的小叔叔在面前,姜梨觉得肉没有吃到她也不能就妥协了。 等人端了粥过来,她假意兮兮地抬了抬自己被固定了的手:“我动不了。” 护士姐姐立刻就明白了:“我来喂你吧。” 姜梨瞥了谢司珩一眼。 “我来。”谢司珩从护士手中接过碗,试了试碗壁的温度,刚刚好。 没有掩饰眼里的眉飞色舞,但是一口粥送到嘴边的时候姜梨还是违心的哼哼了两句:“小叔叔,这多不好意思。” 谢司珩冷哼,塞了一口粥给她:“我看你挺好意思。” 粥喝完了不到半个钟,姜梨又被谢司珩盯着喝了一杯牛奶,纯的,糖味都没有的。 姜梨嚎:“为什么不是草莓味的?小叔叔我要草莓味的!” 谢司珩不理,等她喝完了,一起身走的干脆利落。 姜梨在医院的第三天,轻伤基本上已经没有大碍,除了两只手走位的严重还需要多吊几天的板子,其他地方的都拆了。 等到额头上的纱布拆掉的时候她不可置信地瞪了眼,左侧脑勺上有个拇指大小的地方显露出结痂的暗红色伤口,那一小块地的头皮上赫然一根头发也没有。 “......”姜梨抬眼看了看一旁的赵院:“我头发呢?” 表情,有点阴郁。 赵院长正在为自己居然还要被找来做拆纱布这种微不足道的小活计而摆着谱,情绪还没有酝酿出来,床上小女孩带着杀意的声音就将他拉回神来。 “......剃了。”不剃掉怎么清理伤口? 姜梨的表情更加难看了,不大灵便的手薅了一把头发,不做声了。 今天谢司珩不在,陪在旁边的是顾枫。 一见这表情,顾枫也没有搞懂怎么回事,只能安抚:“小姐,等伤好了头发会重新长出来,你不要太担心。” 姜梨还是不说话。 她的头发好几天没有洗,上面还和着药水味,熏得她表情都冷了。 赵院朝顾枫使眼神:“怎么个意思?” 双手骨折都没有什么表情,怎么拆个纱布还拆出情绪来了呢? 是他刚才的姿势不对? 一屋子站着几个人,大家都没有明白床上那个默默把脸转过去对着墙的女孩是怎么个意思。 下午谢司珩过来。 护士这几天见他见多了,渐渐的也不怎么杵他,也敢说两句话了:“谢先生,姜小姐今天似乎情绪不大好,午饭也没吃两口。” 她的饭食已经渐渐解了禁,谢司珩看过她的菜单,中午还给她安排了肉。 拧眉:“为何?” 护士当然不知道,就只能如实说了:“早上院长过来给她拆了纱布,她看了头上的伤口就开始不高兴了。” 打开门,里面的人正盘腿坐在床上,垂着头用不大能活动的手指笨拙地翻着面前的一本书。 听见响声飞快地往门边看了一眼。 然后扔了书,一把钻进了被子里,速度堪比耗子。 但是谢司珩确定自己的角色不是猫,他走到床前,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出来。” “我困了想睡觉。” 谢司珩从地上拾起被她扔掉的漫画书,充作工具轻轻在她被子上拍了两下:“一——” 姜梨扒着被子露出一双眼睛:“干什么?” 语气里,有恼意。 谢司珩挑眉:“闹什么脾气?” 姜梨很坦诚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小叔叔,你还是不要看我的好。” 不知道这丫头是不是这两天闲出病来了,说话牛头不对马嘴。 姜梨是真的心情不好——也不能说心情不好,就是有点沮丧:“他们把我的头发剃了一块。” “不然呢?”不剃头怎么治伤? “我觉得我现在很丑。”姜梨一想到上午从镜子里看到的暗红色伤口的头皮,那一块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她就觉得心肝疼。 女孩子,再不怎么留意自己的外貌,也不大乐意自己难看的一幕爆到人前。 姜梨是不在乎美丑,可是头发缺了一块就让她觉得自己穿衣服的时候没有系上扣子,这是两码事。 谢司珩沉吟了一会,也没有觉得她是在矫情,拖了凳子坐过来,把人从被子里拽出来。 姜梨的力气当人没有他的大,拧不过他,视死如归似的表情撇到一边,刚好露出那一块伤。 在小巧的脑袋上异常明显,跟旁边柔软的头发比起来确实违和。 谢司珩在姜梨没有看到的地方嘴角提了提,煞有介事似的点了点头:“是有点丑。” 能感觉到姜梨听完这句话连头发都塌了,肩膀都垂下去了:“明天给我找个发推,我把头发都剃掉重新长吧。” 也好过那一块金鸡独立似的丑。 下半句话没有说出来,姜梨背脊一软就要往床上倒:“我累了,我想睡觉。” 有气无力的样子比前两天重伤在身的时候还要惨。 谢司珩听到剃掉两个字的时候眉间明显一抽,下一秒抓着她的肩膀再次将人提起来:“你敢!” 饶是姜梨反应再慢她也发现了一个问题。 上次她剪了个西瓜头回家的时候,谢司珩对她的态度明显的就是生气+嫌弃,她那时候还丈二摸不着头脑好久,以为谢司珩是在嫌她的发型丑,为此记恨了那家理发店一阵子。 而现在,刚才看见她头上少掉一撮毛的伤口时都没有什么,却在听见她说要剃掉头发的时候又突然怒了。 ——她小叔叔,是不是有什么头发情节啊? 想到这里,姜梨决定试他一试:“我的头发,还不能剃了?” 谢司珩眼里有什么东西跳跃了一下:“我没有允许,不行。” 好了,她确定这人是真的有情节。 想了想沈慕溪是长发,盛韵慈也是长发,他身边少数的几个女孩子似乎都是长发。 “哼,我想剃就剃。”姜梨气冲冲的,也不知道跟谁生气。 谢司珩没有说话,似乎觉得自己跟她斗嘴没有什么必要。 半晌,他伸手盖住姜梨的脑袋,手很大,几乎能覆盖她的整个发顶。 姜梨听到谢司珩用从来没有过的柔声喊她。 “蓄长发吧染染,蓄给我看。” 第224章 蓄发 谢司珩没有说话,似乎觉得自己跟她斗嘴没有什么必要。 半晌,他伸手盖住姜梨的脑袋,手很大,几乎能覆盖她的整个发顶。 姜梨听到谢司珩用从来没有过的柔声喊她。 “蓄长发吧染染,蓄给我看。” 时间也不算晚了,可林星也却不知道为什么找了过来。 他给姜梨发信息,姜梨都是单音节词回复的。 林星也暗暗表示了一圈自己睡不着想要约她去b城有名的承旭桥头看烟火表演巩固一下睡眠去不去。 姜梨:不去。 林星也:你什么态度? 想起那天两人推心置腹一番长谈交换秘密的情况怎么也是铁哥们的状态了,谁成想一转身这丫头就恢复成了个冷淡的像是没有心的机械杀手。 一点情面都不给他留。 搞得林星也想装两天矫情都找不到门路。 再一想唐宁那天光天化日之下耍的那一通酒疯,他头疼的直抽抽。 更加迫切的想要找个人去承旭桥上看烟火,企图能让那些噼里啪啦的彩色火烛能扑灭他脑子一些噼里啪啦的想法。 得个好睡眠。 林星也:你真的不陪我去?我一个大好青年万一自己过去看烟火的时候太陶醉或者一时想不通噗通一声掉在承旭河里,你想起来亏不亏心? 姜梨:......我在医院。 林星也:......总不至于是我亏心吧? 姜梨:跟你没关系。 林星也:那我还是去看看你吧,烟火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姜梨觉得这人就是闲的太无聊,想了想也没有拒绝。 只是林星也来探病的架势不像是探病的,倒像是来开派对的,取了谢司珩的同意之后径自上了楼,手里满满当当的两大包零食。 见了谢司珩,有点意外:“小叔叔你怎么也在这?” 谢司珩这两天闲暇了很多,今天索性提前休了年假。 别墅那边云姨也被他打发回去沈慕溪那边了,医院这边有房间,他于是这两天就宿在这里。 没有习惯那声小叔叔,谢司珩忍下了听在耳朵里的怪异。 抬眸,林星也有些日子没有见到的一张脸消瘦又憔悴。 谢司珩动了动嘴唇:“林少爷最近,很忙?” 林星也想挠头,无奈没有手,将手里两袋零食都抛到沙发上了,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背上翻到前面,几乎半窝在沙发里:“我不忙小叔叔,我这就是青春综合征。” “......”谢司珩终于没忍住:“我们的辈分,不必如此‘客套’。” 林星也忍着笑,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就敢寻谢司珩的乐子:“没事啊,你别跟我客气,我跟羊羊羊这么熟,叫啥都不过分。” 谢司珩语气淡淡的:“若认真论起来,唐宁比我小上两辈。” “......”被绝杀的林星也这才知道他前面说的那句客套是什么意思,这是在说他若是要唤,叔叔辈分是不够的,起码得唤小叔公? 林星也还没有来得及答话,那边姜梨瘸着腿开了门出来,刚好听到最后一句,憋着笑冲着林星也就是一句:“大侄子来了?” 一个两个的,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林星也气节,但是没法反驳,谁让他是自己先要去占谢司珩的便宜呢。 只好换个话题:“怎么回事,几天没见你就能把自己弄得这一身光荣?缺什么大件没有?” 姜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张脸红红的,平时一见谢司珩就亮晶晶的眼睛今天也没有往他身上去一下。 可以躲避似的:“承你吉言。” 林星也看出了点什么端倪,这两人身上有股诡异感,而且谢司珩一个大忙人现在居然亲自在医院守着,不禁让他有些深思飘飘。 姜梨接收到他那刻着‘光天化日,小不正经’的目光,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但是她本来也有点心虚,不久前那句染染—— 姜梨想了想还是没有勇气抬头朝谢司珩看去一眼,倒是耳朵上的红晕更盛。 她一向有些不太波动的情绪,此时确确实实被影响了。 林星也眼底升起了极大的好奇心。 左边是谢司珩看向姜梨时漫不经心的神情,这人一向深不可测,他看不出什么也很正常。 右边是姜梨有些不大自在的样子。 飞快拎起一袋零食就要往姜梨病房钻,企图趁着月色拉着她开个座谈会,给她叵析一下有志青年的爱情观。 门还没有关上,身后传来谢司珩的声音:“年节将近,更深露重,林少爷探视完病人,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明白明白,春宵——啊呸,羊她受伤了需要静养,我说两句体己话就走。” 然后在锋芒在背的三千鸦杀的压力下决然的关上了门。 姜梨重新半躺回床上,用能抬起的右手指挥林星也给她拆一包薯片。 林星也照做了,将照顾进行到底,干脆就连喂食也一块赶了,脸上的表情着急的不行:“你不会真的对你小叔叔下手了吧?” 姜梨嚼下一块薯片,努努嘴示意林星也给她开了一瓶橙汁,淡晒:“什么叫下手?” 林星也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在他看来谢司珩和姜梨这两个平时能把人闷出病来的性格十句话里十句都是别人问才答的,偶尔破天荒了主动跟你交谈一句。 这两个人凑一起真的很难让人想象能碰出什么火花来,更何况姜梨这妮子还是个未成年。 但是相比起谢司珩,林星也是知道姜梨的心思的,就冲着上次大半夜拉他去山顶阻止沈慕溪告白的架势,林星也也只能相信一定是姜梨先沉不住气借着伤患的天然条件对谢司珩做了些什么。 “不然你刚才为什么是那个表情?” 姜梨条件反射一般的侧着头用肩膀蹭了一下自己的耳朵,表面上还是一派无波的:“你少胡说八道。” 林星也看她的表情就成了‘禽兽,敢做不敢当’! 姜梨:“......” 她也不知道这人哪来的误会,就她现在四肢不健全的样子,要做点什么恐怕也有心无力吧? 她除了傍晚那会儿见谢司珩情绪不佳有些冲动地抱了他一下,还有他刚刚那句半哄半拐令人魔怔般的染染—— 之外,一切行为都正常的很。 第225章 剖析 姜梨这低头认真沉思的样子更加坐实了他的想法,认为她是欲盖弥彰。 一张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更加生动形象:“不得了了,没人管你了是吧,小小年纪你就、你就——” 林星也脑子里不知道是些啥龌龊思想。 但是要姜梨说出:我啥也没对他做,顶多就是抱了一下! 这样的话她是说不出口的,先不管林星也是不是为了她好,单指一些私房‘活动’公之于众,她也说不出口。 翻了个白眼,姜梨踢了他一脚:“去你的吧。” 心里也还郁闷,林星也怎么就光逮着她骂禽兽,难道这种事情不是男方更加容易成为‘作案’一方吗? 到了他这活像她才是要生吞活剥了谢司珩似的。 到底是个女孩子,有两分自尊心,于是又加踢了了一脚。 林星也飞快闪过的同时也没有客气一手抓了她还打着石膏的脚踝:“过分了啊,我也不是打不赢你的我跟你说。” 刚好被推门进来的谢司珩看见了这一幕,他盯着林星也的手目光深深,最后眯了一下眼。 姜梨已经自己将脚收回来了。 谢司珩走近,将手上小托盘里的药片递给姜梨,旋身,掂起林星也放在床边的薯片,一把扔给了林星也,淡淡的口气:“不准吃膨化食品。” “......”林星也此时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滚蛋了。 但是他别在喉咙里还有一句话要说,不说出来他今晚就更不用睡觉了。 于是也只能做小伏低地给姜梨递水,在姜梨吞完了药之后舔着脸跟谢司珩讨了一句,小叔叔是不敢叫了,改了口:“谢总,能否在让我跟羊羊羊说两句体己话?” 渣渣,他现在怎么觉得自己跟要从封建氏族人家的女儿私定终身似的,明明他光明磊落一身轻,根正苗红的一个五好青年。 怎奈谢司珩跟他有一样的想法,居高临下地看了林星也一眼:“体己话?” 语气里,不无警告。 “不是!悄悄话!关于我自己的,跟羊羊羊半点关系都没有!”林星也大声伸冤。 “小叔叔你别逗他了,就是搜肠刮肚他也说不出什么五彩缤纷的故事,典型一个学渣。”姜梨出声拦下了。 谢司珩倒也不多说,从她手里接过空了的托盘,旋身出去了。 司·学渣·闫恨恨地瞪了一眼姜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姜梨好整以暇:“说吧,什么体己话非得关上门来说?” “也没有什么,就是吧羊羊羊,你要想清楚,你小叔马上就三十了,你还是个未成年少女,感情什么的,你小叔叔耽误不起。” 听听听听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林星也暗恋的是谢司珩呢,千方百计留下来说的就是这么一句无头无脑的话。 林星也的表情却是难得的严肃:“你吧,年纪还小,见的人也不多,以为面前这个就是最好的了,殊不知世界之大人如蝼蚁,以后或许会有更入得了你眼的人,做什么可别靠冲动。” 姜梨听着这一大段话,恍惚有种错觉,觉得林星也这话不是说给她听的。 但是大概率是出于什么同病相怜的情绪说出来的。 她想了想才道:“可你也说了,这都是或许,我或许会遇上更好的,更倾心的,或许不会,如果我什么都要考虑假设跟未来的话,当下的人和事又该怎么办呢?” 何况根本不会有或许,她对谢司珩是确定肯定以及认定,汲汲营营地塞满了整个五脏六腑,不会有一丁点儿的偏颇。 林星也面上僵了僵,似乎在挣扎。 无可厚非的姜梨的话直戳心窝子,可是隐约又有点不太甘心,垂了头,叹了口气:“不听劝,你这丫头不听劝。” 姜梨突然伸出手去,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跟着叹了口气:“狐狸,你说的也是对的,人往前走,要遇到的人太多了,可是不只有你刚刚说的那个或许,你要知道的是,人越是往前走,才越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许是更加确定初衷,也许是换成新的执念,这些,都不能太早下定论。” 她一语双关,自觉把话说的直白,只是个中滋味,还是需要当事人自己调配,她作为朋友也并不能连带着给他下一些什么定论。 林星也好一会才抬头看她,目光里有狐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什么?”姜梨装傻:“不是你先挑起的话头,我阐述我的观点有成错处了?” 被林星也一巴掌打在腿上:“知道就直说,少给我整些弯弯绕绕的幺蛾子,听着就让人心烦。” 姜梨贱兮兮的凑过去,小声嘀嘀咕咕:“你这是允许知道还是不允许知道啊?” 林星也也不跟她绕弯子:“你就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吧。” “猜的。”姜梨老实道:“我这人看别的不行看人还是有点眼色的。” 她本来决定装傻到底,情感导师什么偶尔当当就好了,她也不是那种没事就愿意顶着别人的小八卦过日子的人。 林星也直接焉了,像个遭了瘟的小鸡子:“......” “别这样。”姜梨用自己打着钢板的手敲他的背:“我一点都不歧视你。” 她说的可真诚了,跟谢司珩讨价还价的时候都没有现在真诚。 林星也也明白,但是像他这样的情况,只怕如果不是姜梨自己看出来了,他是一辈子拦在肚子里也不会说出来的。 “你说这算什么事,要是唐薛傅知道了这事,非得把我绑回唐家吊在祠堂门口抽打一顿不可,肯定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歪风邪气。” “他有个屁的立场!”姜梨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一时间有点激动。 很少说的脏话都骂出来了。 林星也抹了一把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妈。” “你妈要是还在也不会不理解。” “我本来以为是我的错觉,可是那天我三哥喝醉了酒——”林星也有点疑惑:“他会不会是把我跟什么情感搞混了?” “狐狸,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回去仔细想想,多的我也不说,但是在这事上面,你先别陷进去,虽然我知道你对你三哥也——但是你别忘了你身上现在还背着你爸妈的案子,理智一点,思路才能清晰。” 林星也一脑门官司地看着她。 第226章 伏笔 这个事,这个事他必须得提一提了。 林星也从小长到如今的年岁,虽然少年心性有之,有时候还不大成熟,喜欢半吊子的在学校弄出点什么风风雨雨不大不小的动静。 但是本质上还是个脑子独立思考的青年,平素就是有些不着调吧,也是深谙社会教育的优良少年。 平时没有做什么大的出格的混账事,要真说有什么出格一点的,恐怕最能算的上名堂的就是唐宁摁着他的头念了金融,而他不肯,闹了这两年的脾气。 学校里几乎是个人都知道大二那个模样清隽的金融系学弟或者学长叛逆非常,金融的专业课不好好上,非得挤破了头去插历史系的课程。 他曾经在b大因为挂科被辅导员追着整个校区打过,也因为插课太频繁被别系的历史老师点名驱赶过。 总而言之,是个不折不扣的学校名人。 就算林星也不愿意,他的长相在b大也算是首屈一指,虽然听说出身不怎么样,但是十几二十岁的年纪,都自诩憧憬灰姑娘与王子或者骑士与公主的爱情。 家世倒是显得不重要了。 也由此,林星也在被辅导员或者教授拿着棍子在后面追的时候,也不乏一些痴男信女跟在他身后跑,嘴里高喊着‘林星也我喜欢你我愿意给你抢座占位肝脑涂地死而后已求求你看我一眼是不是你命中注定啊!’ 林星也此人,平生不喜欢交朋友。 你问为什么,不知道。 从小唐府里他就是最小的男孩,往上一点是隔了三五岁的唐宁,再大一点的大房二房生的大哥二哥因为年龄差比较大也不怎么亲了。 他妈又是个工作狂,不像别人家的母亲一样没事就把小孩搂在怀里亲亲抱抱揉皱了再来一句:“儿子真乖妈妈爱你。” 反正在林星也的印象里是绝对没有这一回事的,标重点,他妈真就是个工作狂,异性相吸所以跟他爹互相吸引生下了林星也。 在这样的环境下,唐薛傅又是个严肃古板正经的,带着唐家的家风也古板正经,下人除了照顾好小少爷的饮食起居,多的其他的关怀几乎也没有。 于是乎久而久之,在林星也的认知里,他对女生几乎是没有认知的。 成天不是跟着唐宁写字做功课,就是跟着唐薛傅写字做功课,偶尔他妈发大水似的闲下来给他做顿饭吧还是难吃的让人死去活来的。 于是林星也对女孩子的温柔憧憬彻底断了念想。 长大一点进了幼儿园,看见那些没事就喜欢哭鼻子眼泪鼻涕糊一脸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女孩子就更加一点好感也生不起来了。 矛盾的是林星也也不喜欢跟男生交朋友,他觉得蹲在地上挖沙子建城堡的男生巨傻,又觉得一把将笑容可可的女孩子一把推在地上的男孩巨幼稚。 这样一来,没办法了,只能自己跟自己玩了。 独来独往,走了很多年,身边有个管天管地的唐宁,后来来了个姜梨。 这人不是个娇滴滴有公主病的女孩子,短发,冷酷,浑身上下有种超然脱俗置身事外的清平,偏偏对了胃口,觉得此人可以值得一交。 于是绝无仅有的一个朋友有了,林星也在知道姜梨对谢司珩的心思之前也曾经认真思考过一件事:我佛性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突然把一个女的当朋友,我真的对她没有非分之想吗? ......最后他可悲的发现,没有。 这么一张天仙似的脸摆在面前,他却只想跟人家一起研究哪个朝代的搪瓷更加好看,寻思着什么时候再拉着姜梨去黑个古董回来玩玩等等诸如此类的想法。 纯粹将人家当成了兴趣共同体。 而林星也又对自己长到这个年纪红鸾星都没有动一下而暗暗称奇,按道理说是个身心健康的此间少年,也没有生活压力这回事,他要是太过无欲无求也显得不正常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日子该过也还是过,何况近来林星也操心这十年前的那桩事确实也没有过多的情绪能分出去想点别的。 坏就坏在那天唐宁喝醉了酒。 喝酒也没有什么,林星也本质上不反对喝酒。 可是他那天不是情绪不好又恰巧碰上了起床气吗,新仇旧恨加一起脑袋噼里啪啦就炸了,在加上唐宁那天在那种场所。 声乐场所,来往的都是些消遣的公子哥儿,当看到唐宁摊在那张沙发上一滩烂泥似的时候,他一把无名火就烧起来,烧得心肝脾肺肾都是火烧火燎的。 林星也也没有想明白自己的情绪为什么走马观花似的一通乱窜,居然还对着唐宁黑了脸。 可是唐宁却似乎感受不到似的,甚至还屈尊降贵地给他堆了个雪人。 林星也脑子里的一根弦吧嗒一下断了。 然而唐宁似乎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堆了个他自己认为比别人家小女孩好看但是在林星也看来那个雪人为什么长了个跟他差不多鼻子的东西怎么看怎么瘆得慌。 唐宁还问他:“好看吗?” 林星也脑子里的弦又吧嗒断了一根。 没有听到他的回答的唐宁理所当然地觉得‘沉默就是拒绝’,于是他眉头一皱,伸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作品踹翻了。 林星也都不知道他还有这么暴力的一面,这么多年来,唐宁始终扮演着长兄如父一样的角色,从来都是冷淡又自持的,除了偶尔会因为林星也的课业来两声不咸不淡的威胁。 此外都任由他去,喜怒不表。 而今面前这位——实在让林星也摸不着头脑。 他当下脑袋当机似的站在原地半天,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然后,在他决定死拽活脱把这人拖回去醒酒的时候,唐宁把他最后一根弦也给敲断了。 分不清他脸上是委屈还是不被认可的挫败感,看了林星也半晌之后他毅然决然的伸手将两步之外的林星也拽了过来,整个人的重量往他身上一靠,头埋在林星也颈边。 半晌,混混沌沌地叹出一口气,不知道是醒着还是醉着,低低呢喃:“头晕,给我靠一下。” 第227章 见鬼的三哥 半晌,混混沌沌地叹出一口气,不知道是醒着还是醉着,低低呢喃:“头晕,给我靠一下。” 林星也心里呐喊了一句:你这是靠一下吗靠一下你至于箍这么紧勒的老子喘不过气来吗?! 但是他说不出来,脑子里断掉的弦慢慢的一根根接上,他分了两捋思绪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个唐宁看他的眼神。 ——那简直跟当年他爹跟他妈吵架的时候他爹看他妈是一样一样的。 这算个什么事? 还没有思考出结果,青阳公馆门口出入的人三三两两地都往这边投过来眼神。 两个男的抱在一起,唐宁的脸在这种高级场所还是有些辨识度的。 林星也当下就不淡定了,戳了戳身上的人:“放手。” 唐宁:“头晕。” 这不是挺清醒的吗?喝醉你个狒狒! 林星也怒了,咬牙切齿:“再不放手我踹你,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呢!” 唐宁听了这话,估计听进去了,还是有两分清醒的,放开了林星也直起腰来,朝周围微微扫过去一眼。 站在廊下的人在接收到他那杀人似的警告目光之后,招呼也顾不上打了,直接四下奔逃。 “......”林星也想掘地自埋。 “醒了吗?”林星也问。 唐宁低下头捏了捏自己眉角,白皙的皮肤被他捏的通红了,才说话:“我们谈谈。” 他这副样子,丝毫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什么不对,或者在林星也看来他都可能选择性失忆地忘记了刚才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幕。 林星也不想跟他谈,他得趁着这会脑子还有点清醒的时候回家捋捋刚才唐宁靠过来时他那不受控制的心跳是怎么回事。 他又没喝酒。 也不是没有抱过。 最近的一段是上次去唐宁公寓的时候还缠着他一起睡得觉,当天他还是手脚并用来着,当时不是一点事都没有吗? 但是刚才唐宁的气息靠过来,再结合了一下他前面的言行,林星也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到一百二十迈。 纵使他再怎么反应慢吞吞,这种大瓜落在自己头上的时候,林星也也觉得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再说吧,先让叶奇送你回去休息。” 林星也回了个头,可是刚才明明在列的叶奇此时却不见人影,怕也是看到了刚才那一幕,不知道闪到哪个角落去了,林星也想到这里又是一阵无力感。 想伸手去掏手机打电话,可还没有碰到口袋就被人伸手摁住了。 唐宁的手心带着滚烫的温度,沾染了酒精的热度,力道很大:“我们谈谈。” 他目光深深,笼住林星也,平素里温和的眸子此时染上了情绪,眼角很红,有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决。 林星也挣了挣被他握住的手,他比唐宁矮上一点,叹了口气:“三哥,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 这一句三哥令唐宁突兀的笑了,他放开林星也,朝后退了两步,舔了一下如血似的嘴角:“见鬼的三哥。” 眼里,有铺天盖地的失落。 林星也只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就低下头去,一只手背在身后大拇指狠厉地抠了抠自己的皮肤,抠的发疼也没有停下。 最终还是唐宁掩下了情绪,冷风好像吹散了他的酒气,站直了他就又是一个正常的唐宁,此前的种种好像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他说:“算了,你回去吧,大冷天叶奇叫你过来,我会警告他。” 林星也:“......” 唐宁退了一步,他又觉得的自己挪不开脚了:“让叶奇过来接你,我看着你走。” 说完他自己撸了一把头发,脸上燥热的都想直接薅一把地上的雪洗一遍脸。 唐宁这时候却没有应声,反而侧身过去望着几步开外的那株冬梅,声音艰涩:“走吧,别让我觉得自己太可怜。” 最后林星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地方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他那破破旧旧杂物满间的小店里枯坐了一下午加一晚上。 期间纷纷扰扰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最后留在脑子里的就三个大字:怎么会?! 这件事的直接影响就是导致他本来就不好的睡眠质量更加低劣了。 梦里教他写字的唐宁换了一张面孔,眼神定定地盯得他发毛:“谁是你三哥?” 直接把他吓醒。 想到这里,林星也打了个哆嗦。 姜梨抬手又拍了他两下,脸上都是同情的表情:“自古情之一字总叫人肝肠寸断,谁也不能免俗,你节哀。” 林星也伸手就是一戳,脸上的表情惨不忍睹:“你、是、不、是、还、嫌、我、不、够、堵!” “行了,堵什么。”姜梨往身后的枕头上一靠:“怎么也比你一辈子打光棍来得强。” 这话说得,听在林星也耳朵里就是颗炸弹:“唐薛傅会打死我的,我爸妈要是地下有知,将来我下去了也得拿个鞭子给我鞭尸不可。” 姜梨觉得他想的太严重了,而且这人压根就是悲观主义,还没有学会走路呢就在思考自己跑起来摔倒怎么办。 她正色:“你三哥的情绪吧,其实一点都不难猜,我估摸你问一问我小叔叔他都能看出来,倒是你,我就问你一句,你对你三哥到底是什么看法?” 林星也对她惊雷似的接连两句三哥简直砸的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是又不能否认。 “就、我他.妈.的怎么知道!老子又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什么感觉!”他光棍二十年,对姜梨这张天仙攻的脸都没有升起什么邪念,哪里知道小鹿乱撞和占有欲是什么感觉。 说到底,小白一个。 但是他确定他怕女孩子多过怕男孩子就是了。 姜梨悲悯地看着他:“想占有,心跳加速,见了他的脸就跟吃了定心丸似的。” “......”前面两个,林星也没有认真想过,但是后面那个,他一直以为是他太过依赖唐宁才会产生的感觉,从小到大只有唐宁能给他安全感。 再说了,他哪里会把两个大男人的感情往那个方位想? 虽然这个世道不足为奇,给他递情书的男学长男学弟也有,但是能这样比喻吗?! 第228章 可能么 不管能不能这么比喻,林星也发现他都不能抑制往这想了。 倒是姜梨有句话抓了他的心,林星也颓废半晌才问:“你刚才说我三哥的心思挺直白的?这么直白吗?” 毕竟连姜梨这种感情迟钝的都看出来了,那得......林星也只能继续捂脸。 他发誓,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把唐宁往这方面想过一丁点儿,就算是对自己都有偶尔怀疑自己对男生比对女生感兴趣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唐宁对他的感情会是兄弟以外的。 一丁点儿都没有想过。 可是到头来再想想,自己却也站不住脚了。 若说在唐府的那近十年里唐宁对他的照顾是哥哥对弟弟,那离开唐府之后的这十年呢? 起先林星也以为是唐宁心里那点对林星也父亲小时候照顾唐宁的感恩回馈什么的或者说类似的情感。 毕竟养条狗十年都有感情,何况林星也这个活生生的人。 不是他妄自菲薄,他原原本本的就觉得唐宁愿意管他是因为他爸的蒙荫,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道理。 因为林星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令一个人毫无理由的拖着他向前走。 家世吗? 只余一间尚算完好没有漏风的古董小店,折合起来还没有唐宁去一趟青阳公馆的消遣来的多,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人品吗? 林星也打从唐府出来之后就六亲不认的从来没有回去唐府看过唐薛傅一眼,这中间掺杂了多少自卑心理也罢,林星也狼心狗肺是事实。 还有什么,姿色? 唐宁那张脸是b城出了名的当世潘安,林星也要是长成那样对着镜子都能笑醒,还用得着觊觎别人的姿色? 再往下,没有了。 课业平平。 还不怎么听话。 林星也实在没好意思探寻下去自己有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捉襟见肘的只有全身上下只有鉴别古玩这一个长处。 可是唐宁不可能看上这个。 “唉。” 寂静的房间里姜梨叹了一口气,她千百年不叹气一回,目光隐忍又艰涩:“狐狸,该来的躲不过,爱一个人是最瞒不住的。” 这句话雷了个林星也五雷轰顶,外焦里嫩。 何至于用到爱这个词,林星也觉得光是唐宁对他有特殊感情就已经很令人匪夷所思了,爱的话,太严重了吧? 但是林星也却也没有否认这句话,想当初姜梨不也一个字都没说,但是林星也就是能笃定她对谢司珩别样的感情吗? 说到底也不过四个字:当局者迷罢了。 一般身处期间的人都会被眼前的混沌所困住,往往内心越是情感纠葛纷争太多,就越看不清别人的情感。 最后送走了林星也,姜梨回头一看谢司珩半倚在门口,表情不是很好看,有点像火太过煮烂了的青菜。 虽然配上这张令人垂涎三尺的俊脸最多也只能叫姜梨觉得这道菜就算是煮糊了也不能掩盖他的美味。 立刻换上一个笑容满面的表情:“小叔叔,我可以喝一罐草莓牛奶吗?” 虽然谢司珩不说,但是姜梨有偷偷发现谢司珩叫人送了草莓牛奶过来的,跟原味的一起,放在一间专门辟出来放来访客人送来的瓜果零食房里。 虽然姜梨住院这几天除了林星也一概没有见过外人,但是这层楼本来就是给谢家专门留出来的,她没有人探视,不代表其余的人住在这的时候没有人探视。 单看那间房里如今空落落的景象,别说姜梨还挺想哪来改造成她的艺术品展区的。 啊呸,这怎么也是医院,怎么能想这么不吉利的事情。 谢司珩没想通前一刻跟他讨要零嘴的人下一刻怎么就能游神天外去了,他本来就有些不满的心思现下更加有些堵。 伸手,在她没有伤处的脸颊上戳了一下:“想要牛奶也可以。” 这话说的:“有条件您尽管讲。我肯定肝脑涂地知无不言。” 谢司珩也不知道这人这两天是不是中度脑震荡把脑子摔坏了,跟他说话的时候转身成了个小百灵,叽叽喳喳的,恨不能多说两句话。 大概是秘密分享多了一个,她也就没有怎么将他当成外人。 “林星也的事情,你知道多少?”谢司珩定定地看着姜梨,不打算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 果然姜梨僵了僵,原本的笑容都没了,正了脸色:“小叔叔你知道?” 谢司珩不置可否,抱胸倚在身后沙发边沿:“大概。” 他既然说大概,那肯定是差不多都知道。 转念一想也不为怪,前阵子因为网络的事情他查过林星也,若是有心顺着查下去,不难摸出一点什么。 姜梨倒不是觉得谢司珩不应该知道这个,左右他也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于是虽然有些忐忑但是也没有瞒着:“我大概也就知道个大概。” “姜梨,我很好奇,十年前已经封尘的案子,你从哪里知道的大概?” 姜梨立刻竖起了汗毛,一时轻敌,忘了这茬! 还好她向来淡定,心里虽然过了个钱塘关,面上还是一派平静的,顶着谢司珩的目光迎难而上:“猜的。” 谢司珩被她气笑了:“你再打太极。” 姜梨其实很忐忑。 她从重生到现在,虽然没有想过要将重生的事实告诉谢司珩,但是心里没有一天不在想:如果谢司珩知道我是个从前世回来带着记忆的一缕生魂,他会是什么反应。 这事太匪夷所思了,姜梨自己尚且想不通,又怎么会奢望谢司珩知道之后不惊讶。 于是私心里还是不希望谢司珩知道的。 再加上前世种种,都算不上善因善果,说出来徒增烦恼罢了。 总而言之姜梨不打算说,她这一世要走的路必然不能同前世一样,那些滚滚红尘和挥洒出来的眼泪,都要深埋在前世里。 带着这样的决心,姜梨也只能继续往下扯了:“我见过唐宁。” 似乎怕谢司珩不信,她又加了一句:“单独的。” 谢司珩微微眯了眼:“他亲口告诉你的?可能么?” 第229章 梦魇 要是换成是旁的事,打打马虎糊弄糊弄就过去了,可是涉及到唐宁,谢司珩也了解唐宁一定不是个愿意将自己叵开给人看伤口的人,要想他亲口说出来,不可能。 姜梨吞了口口水:“他没说,但是小叔叔,一个人的感情是骗不了人的,你能从唐宁看林星也的眼神中看到什么?” 谢司珩不说话。 “克制和愧疚。”姜梨虽然不打算说实话,但是也不想真的打马虎眼过去,林星也毕竟是她当下为数不多的朋友:“至少我看来是这样的。” 谢司珩似乎在等她说下去,整个人被壁灯打下的光罩的很柔和,敛去了许多锋利,静静地半靠着,两条长腿拢在休闲裤里,脚裸的形状好看的令人叫绝。 “而且前阵子林星也又跟我说他收到了一封奇怪的匿名信,信的内容在指引他去查他爸妈的案子。我那时候已经隐隐起了疑心,既然矛头指向唐薛傅,那唐宁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这样解释就自然而然了,姜梨觉得除非谢司珩怀疑她的智商,不然就她这个说法顺水推舟水到渠成的,几乎完美。 谢司珩听了也没有再作声,似乎是接受了她的说法。 姜梨为了加固自己胡乱猜测的形象,又补了一句:“小叔叔,你说指引林星也去做这件事的人是谁,他这么胸有成竹的想要搅浑唐家这一缸水又是为什么?” 闻言谢司珩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薄唇轻掀:“你不是很厉害,你猜。”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姜梨算是体会到了,但是自己开的话茬子也只能自己往下接了,不然显示不出来她一个好奇心旺盛的旁观者心态。 “是谁我不知道,但是有一点,这个人想搞的未必是未必是唐家,或者说未必说唐薛傅,否则他完全可以自己把这个炸弹扔出来,何必假手于人。” 谢司珩继续似笑非笑:“你似乎笃定给林星也的那个炸弹是真的,为什么不怀疑是有人想要搞林星也?” “......”不带这样玩的,姜梨腹诽,你高智商高学历,全用在哽我了:“那什么我只是觉得没有人这么无聊玩这种恶作剧罢了。” 谢司珩突然抬手放在了姜梨头上,躲开受伤的地方似抚似敲打地拍了两下:“你最好什么都不知道。” 这警告一出,姜梨背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忙摇头,把自己又摇出了眩晕的感觉,索性往他身上一靠:“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人最近,惯会用撒娇卖萌这一招,谢司珩感觉自己像养了只猫。 “唐家的事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也想去插手吗?” 一个盛家,若是计较起来还沾了三四分的血缘关系,她要强出头也算是有些说得通。 可是换成林星也跟唐家,那是另一场恩恩怨怨,她若是要插进去,谢司珩都不得不怀疑他养在身边的人是不是趁着他不注意看上了别人家的猫了。 想到这里,他脸色不大好看。 但是姜梨的回答是摇头:“狐狸这个人看似平和,其实内里就是个傲娇,何况这事扯上了唐家,他恐怕没有那么心平气和,这件事查清楚之前,他估计不会想让别人插手吧。” 这话听在耳朵里,谢司珩却听出了几分不情不愿,就好像不让她插手很遗憾一样。 他伸手将借力靠在他胳膊上的人扯开,没好气的转身就要走。 翻脸比翻书还快说的就是她小叔叔,姜梨还没有从自己的情绪里抽出来呢,反应过来谢司珩欠她一瓶牛奶,于是追在他身后走:“那我可以喝牛奶了吗?可以了吗可以了吗?” 谢司珩被她吵得不耐烦,伸手将人拎离开两步远:“吵死了。” 最后姜梨还是如愿以偿地喝到了牛奶,带着满满的草莓香甜入了梦。 梦里梦见自己到了一个大草原上,大草原一望无际,远远的天边悬挂着一轮太阳,炙烤着大地,她渴的很难受,可是蓦然低头却发现自己的手变成了毛茸茸的爪子,白乎乎的,掌肉软软粉粉,赫然成了一只兔子。 一只浑身矫健的漂亮狮子从砂石背后缓缓走过来,看见了小兔子,眼中天生的猎性显现,一把跃上前来。 朝着此时是小白兔的姜梨张开了血盆大口。 姜梨急的直嚷嚷:“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狮子居然听懂了她的话,停下步子来歪头看了看她,似乎是好奇打量,最后才开口说话:“愚蠢的草食动物,你能给我带来什么?” 姜梨看到了一线生机,更加的求生欲旺盛:“我会按摩,也会表演杂技,只要你不吃我,我每天都可以变着花样的陪你玩耍,你永远不会有孤独的一天,但是你如果一口把我吃了,不仅不够你塞牙缝,你还会错过我这么有趣的灵魂。” 狮子于是真的留下了兔子,每天看她在钢丝绳上走钢丝,或者跳过烧着的火圈,或者将比她十倍重的石头顶在牙齿上,继而找到了一点儿乐趣。 但是宋小兔却一天比一天瘦,她一边要担心自己的花样狮子看腻了,一边要操心狮子会不会不高兴了就一口吞了她,总之食不下咽,很快就生病了。 等她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只能凭借最后一口力气挣扎道:“你不能吃我,我现在是一只生了病的兔子,你吃了我,你也会生病的。” 谁知道狮子却将一个上好的胡萝卜放在她枕边,还拿了药喂她:“以后你不用给我表演杂技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然后姜梨就被这莫名其妙的梦搞吓醒了。 第230章 家世 她坐起来的时候心跳还跟擂鼓似的跳的飞快。 窗外透进来一点暖黄色的路灯,打在窗户下面一点,形成了那一处一块菱形的不太明显的亮光。 周围万籁寂静,今夜是个晴天。 姜梨呆坐了半晌,第一次梦醒的时候不是茫然无措,而是温暖横生的美梦,她用不大灵便的手,枉顾上面厚厚的石膏,捂住脸,叹笑了一声。 惊险丛生或者安稳度日的一生,其实一个好梦无疑是人生慰藉了,她梭巡许久,终于如愿以偿,噩梦好像被撬开了一角,有光钻进来。 第二天是除夕。 中国人的传统,讲究的就是一个团圆,不管是天潢贵胄还是富商巨贾,年节里总是少不了团座在一家老小面前,该收的架子要收,该显现的孝义也要显现,陪着吃那么几天的团圆饭。 谢家自古人丁稀薄,本来是个书香门第之家,一路走过来祠堂老祖宗的排位一摞摞叠的高高的,没有什么大出错,也没有一举惊人的沉浮一个多世纪。 谁成想到了谢司珩爷爷那里,铁了心的要去从商,十头牛都拉不回头,谢司珩爷爷他父亲为此差点顶着列祖列宗的孝道将人赶出家门去。 可是临了了回头,一根独苗,赶出去了谢家就得断后了,没办法,自己去老祖宗面前跪了一天一夜,出来之后倒也默认了谢司珩爷爷的行径,随他去了。 但是谢家的基因就像是在这一辈出了错似的,谢司珩爷爷没有把他爸气死,他自己倒是差点给自己的儿子——谢司珩他爸气死。 你说偶尔出来个行径夸张的要去从商就算了,好歹是门不至于饿死的活计,家底有一些,想来也没有那么快能败光。 可是谢司珩他父亲却像是个脱了欢的野马,偏偏喜欢上了古玩器件,喜欢还不算,那作天作地的,简直就是不把门楣当门楣,满世界跑的连家门朝哪开估计都忘了。 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可是完事了人梗着脖子硬气地很:“当年你要从商爷爷不答应的时候你怎么说的来着?” 这么说的:“这辈子我你是指望不上了,最多我生个儿子给你指望指望。” 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谢司珩爷爷,一时间被堵得直接高血压进医院疗养好几个月,终于也体会到了自己父亲当年想要拿个笤帚将人扫地出门的感觉。 但是到底还有一丝秉性在,谢家可以走独木桥,但是独木桥那边一定得后继有人,否则半路真掉进了河里,死也不能瞑目了。 谢司珩爷爷一拍大腿,伸手指了个姑娘给谢司珩父亲:“结婚,你儿子落地了你才能踏出这个门!” 不是什么封建社会,却一定要用这样激烈的手段去逼迫自己的儿子,到头来也只是希望家室能让牵住他两分心,满世界跑的时候还能想起来自己家里有牵挂,不至于走的太远。 所以谢司珩出生了。 皆大欢喜地照着祖父的希望一步步长大成人,知书达理,淡漠自持,也没有继承他父亲的那份跳脱,倒是实实在在长成了一个令所有人都羡慕不已的别人的孩子。 谢司珩成年之时,选择了接手祖父的担子,书香世家的学问确实没有什么好继承的,他也顺顺当当的拿了所有名校的录取函,再没有什么愁的了。 谢司珩接手的两年间将他祖父的产业从风雨飘摇里经济危机里釜底抽薪,重新整合经营,不出两年,已经小聚规模,到如今,谢氏企业盘根错节,全行业都几乎抓在手里。 谢司珩爷爷满意的看着这个栽育半生的杰作,基因突变也好蓄积了一个世纪的家族人品大爆发也好,谢司珩总算让谢家顶着书香门第又顶着自己的执念在b城发扬光大了。 拍拍手掌表示要退休,可是没有享两年福,自家儿子果然没有在外面的世俗纷争里走太久。 甚至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横死在了异国他乡。 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想起自己的一生因为没有遵循教导,一腔热血做起来的生意也只能算普通,而自己的儿子也因为没有遵循教导,下场凄惨,全尸都没有找回来一个。 怒急攻心之下,病来如山倒,修养了这一两年,全都靠药吊着。 他那唯一的希望大孙子,几乎成年之后就搬离了家,自己外置房产回来的少。 偌大一个商宅,便只剩下一个中年丧夫的周瑾,老年丧子的商老爷子和一众下人。 府里的下人都知道少爷缝节假日都会回来看老太爷和太太,所以遵照着惯例,一通忙乱。 院里的枯枝都修剪整齐,来不及化开的积雪卧在枝头上,宅子里年年翻新的白墙与绿瓦相得映彰,整个宅子偌大却不空旷。 石子漫成的甬路两旁栽着的冬梅开出了粉色的小花,风过,落了一地。 管家在门口迎人,笑意满满的:“小少爷呀,老太爷从昨儿个开始就高兴着呢,总盼着见您。” 谢司珩从管家掀起的帘子下面钻进了里屋。 老一辈的人,到了年纪不能随心所欲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生出几分返璞归真的心态来,家里的一应器件都沿用了老物,茶几雕花贵妃榻。 一进门,一股暖气扑面而来,老人怕冷,供暖做的足。 谢司珩刚进去就挽起了腕间的袖子,只是他跟扣扣子一样不擅长这种单手操作,挽了两下没有固定住,他习惯性地抬着手往旁边看了看。 然而没有熟悉的那张小脸一下蹭过来三两下给他挽好——此刻他身边只有一个中年管家拘谨地看着他。 撤了手,也不再去管了,心里徒然升起一股极淡的怅然若失。 “来了?”贵妃榻上盘腿坐着的老人将手上的书随意掷在一旁,整个人垂垂老矣,脸上皱纹纵横,只是眼神清明着,带了一丝严肃。 谢司珩近前,视线随意在他的书上一瞥而过,才锤头,喊了句爷爷。 不咸不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商鹤清身子已经不如年轻人的硬朗,就是在这样暖和的屋子里,谢司珩身上的寒气也逼得他轻咳了两声。 第231章 家事 谢司珩往后退了两步,掂了掂衣角,轻抿唇角:“未免过了寒气,我先退下了。” 说着,脚下没停,旋身就要往外走。 “站住,咳咳——”商鹤清一声低叱,额角的青筋几乎都暴起:“你就这么不想回这个家!” 他原本因为孙子回来了的那点喜悦烟消云散,老态龙钟的手抖了两下。 谢司珩在原地定住了脚,表情淡漠,没有作声。 等商鹤清好不容易咳过去了,又是一顿数落接踵而至:“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把你妈,你爷爷扔在这个硕大的宅子里,觉得无债一身轻了?我告诉你,你就是飞的再高,你还姓商。” 谢司珩不咸不淡:“是,我也没说改姓。” 这一句却把商鹤清气得够呛,他一个你字拖了很长的尾音,最终却没有说出什么来,重重地叹了口气,看着谢司珩的背影从掀开的门帘走出去。 脸色自然是不好看的,就算因为过年换上了一套喜庆的暗红色花纹上衣,也没有掩盖一脸苍白又病态。 管家一直矗立在一旁想说什么又不敢,这会儿谢司珩出去了,才上前拍着商鹤清的背给他顺气,边开导:“老太爷何必跟小少爷计较,小少爷从小性子就冷淡,但是心里却紧着老太爷的。” 商鹤清冷哼:“他心里想的什么我清楚得很,分明就是一副屈尊降贵年节里敷衍的一套,还真以为我老了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老管家一下被哽住了,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他小时候我逼得太狠了,到了如今,才剩下这不咸不淡的一点血脉亲情,半分也不跟我亲近?嗯?小凯你说。” 被点了名的管家明显顿了顿,但是决计是说不出违逆的话来的,只本本分分地安慰:“哪能呢,老太爷对少爷寄予厚望,俗话说爱之深责之切,若不是您一心栽培,少爷也不能长得这么好,他尚未为人父不能体会,总有一天能理解老太爷您的。” 虽然知道是宽慰的话,但是人都喜欢捡着好听的话听,商鹤清被顺了气,也不怎么梗了,到底年老,严厉褪去之后人还是和蔼的:“让厨房给他端一碗羹汤过去,晚饭尚早,外面天寒地冻的,暖暖身子。” 管家领了命出去了。 门帘还未放下,瞥见刚才出去的小少爷站在了回北厢的廊下,对面是他的母亲周瑾,背影能看出来,小少爷情绪不佳。 周瑾更加是毫不掩饰,离得挺远都能听见她的语气不怎么好:“你说你吃完年夜饭就要走?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才是你家?!” 谢司珩还是一派面无表情,答非所问:“母亲若是闲着可以寻别的消遣,我的终身大事,您还是少操心。” “我不操心?”周瑾几乎冷笑出来:“你现在是翅膀硬了,你爷爷管不了你,我也不能管你,你的魂到底是被你养在别墅的那个小野种勾走了,还是被沈慕溪那个出身不好的迷倒了?我告诉你,这两个别管哪一个,我都绝对不会同意。” 管家看着谢司珩的背影在下午的冬日阳光下轻薄的没有一点重量似的,他垂在一侧的手握成了一个拳,最后又放开了:“这就是你的教养,我要跟我父亲一样,再娶一个像你一样的包办婚姻回来?” 簌簌冷风刮过来,似乎卷着寒意钻进了人的骨子里,谢司珩话落,周瑾在廊下的身体晃了晃。 “少爷!”管家赶紧跑上前,在周瑾下一步的爆发之前赶紧将人拉走了:“你刚回来,想必是冷着了,回屋里喝口热汤先。” 屋子已经有人提前清扫过,是谢司珩上次离开时的样子,宽敞明亮,尘埃不染。 他坐进椅子里,伸出手指在自己的眉间按了按,冷白皮很快就被他捏的红红的:“凯叔,你去忙吧。” 管家刘凯在旁边站了半晌,虽然谢司珩自小就冷淡,但他也是看着他长大的,轻叹一声,多的也不敢说什么,这位的性子一向沉,喜怒不辨,刚才对周瑾说出那样的话已经实属让人震惊了。 “小少爷似乎有烦心事。”他挑了个最保守的问题问。 虽然刘凯只是个管家,但是比起商鹤清和周瑾来,他也知道谢司珩怕是对他还要和颜悦色一点,起码问些什么,还能回答上两句。 谢司珩也不奇怪刘凯能看出来,他一向克制脾气,但是刚才对着周瑾—— 他又想起了靳衍那天说的话:“你母亲姓周?” “无事。”谢司珩按了按自己的心脏的位置,门口的光打进来,显得他唇角有丝苍白。 他拒绝的很果断,那便是不想说,刘凯只能扯了别的:“小少爷吃完了晚饭就走?你好久没回来了,不住一晚吗?” 刘凯虽然是个男的,但是多数时候心思细腻的女人也及不上,又擅长察言观色,因此说出来的话不叫人反感。 “不了。”谢司珩的回答依旧简短。 从进门到现在,他说的话统共不超过十句,似乎这样硕大一个宅子与他没有什么关系,就是来走访做客似的。 拜访完了主人,吃完了一顿饭,走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小少爷。”刘凯叹了口气,终于忍不住说道:“你还在在意小时候的事吗?老太爷他这几年后悔了,他总想着偿还你,你——” 谢司珩顶着眉间的一抹红,招手打断了刘凯的话:“凯叔,去忙吧。” 刘凯出去之火,他才往后靠在了椅背上,眼睛里是房顶雕花的白色石灰,下颌线被崩起一条漂亮的弧形,眼里无风无波,所有的情绪都能掩藏的干净。 不是所有的童年都能被迟来的温情治愈。 谢司珩长成了所有人期待并且羡慕的对象的代价是被剥夺了一段冗长的时光,那样长的一段时光里,他的父亲将他当成自己完成谢家大任的替身,他的母亲试图用他来掌控他的父亲,他的爷爷将整个家族的希望沉甸甸的压在他身上施以严厉教导。 所有光芒璀璨的时刻好像都是换来的,谢司珩这么一步步长大。 第232章 心声 外人看来,谢家福气,百年间从寂寂无名到如今有了一个叱咤b城的大腕,好像所有风光和风头都无二了。 茶余饭后,人们谈论的最多时,也不过是夸谢司珩天资傲人,商老爷子教导有方。 是有方。 如果你曾经在刚出生时就被寄予厚望,人生的每一步都要按照既定的路去走,身后带着一个家族的使命,不能反抗,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想必只要是没有走弯路就能变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名人。 可是外人能看到的只有成绩,那些掩盖在成绩之下的东西,到头来,好像不值一提了似的。 谢司珩刚与母体分离的时候,他父亲像是完成任务一样将人往商鹤清面前一抱:“儿子有了,剩下的功名利禄,就交给你了。” 然后一转身,搞自己的兴趣,做自己的研究,几乎忘了身后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小子,还有个刚刚生产的太太。 谢司珩刚刚有记忆的时候,他时常被关进一间四方的小屋子里,商鹤清会差人给他一个玩具,那个玩具也许是他感兴趣的,也许不是,但是他必须在规定的时间里跟那个玩具‘和平共处’。 屁股不能离开凳子,玩具不能有损坏,就算是再喜欢,时间结束的时候也要将那个玩具归还。 总之不能拥有。 商鹤清可能用尽了所有的方法去阻碍一个少年的兴趣发展,抑制他对所有事物的喜欢,企图将他塑造成一个只能跟着他的思想走的少年。 或许长大成人之后商鹤清会还他自由,但是谢司珩直到成年,也没有选择自己喜欢事物的权利。 ——如果他一旦脱离轨迹一点,那么迎来的将会是年迈的商鹤清的眼泪和家法,并且他喜欢的任何东西都会被摧毁。 这其中包括他7岁时曾经捡到过的一只猫。 当他用绝食来要挟留下那只猫的时候,第二天他就在房门口看见了猫的尸体,来不及闭上的两只眼睛沉寂地盯着他,像是了无生机的荒原湖泊,剩下的就只有无尽岁月里的沉沦了。 像只潜伏的野兽,谢司珩用了十八年,才换的成人礼的馈赠——他终于从商鹤清手里接过了谢氏的担子,给他惊喜一般的迅速完成了谢氏的成长,他没有辜负任何人,也许单纯的不想辜负自己。 待到羽翼丰满,他也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离开谢家。 其实商鹤清怪他冷漠,这点有些冤枉,谢司珩从小长到,唯有性子是强扭不过来的,他一直冷漠,冷眼旁观着商鹤清病急乱投医似的将他带大。 殊不知商鹤清从来没有了解过他,他从来不屑去伪装自己,他消耗所有的时间,搬出商宅是他给自己既定的路而已。 谢司珩想着什么想的有些入神,这个屋子里充斥着浓浓的木头香味,熟悉又令他习惯不起来。 手机在口袋里响了一声,他的私人号码很少人知道,左右不过身边的几个。 信息框里跳出一条动态图片。 一张小脸占了个小框,眼神灵动,浅色的眸子盯着屏幕,嘴巴动了动,细小的贝齿随着绯红的唇上下阖动,没有声音,动图上却随之而来四个字幕。 “新年快乐” 不知道从哪来学来的怼脸拍,额头上短短的刘海乖顺地贴着,看起来确实有福娃的潜质。 刚才堵在胸口的一股气刹那间消散了,谢司珩将动了动手指,摁了保存,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盯着手机里仅有的一张图片愣了愣。 姜梨给谢司珩发完信息,也没有指望他能回复,毕竟自己这种神来一笔,在谢司珩眼里看着铁定很幼稚。 但是她不是很在乎自己幼不幼稚。 自得其乐的继续趴回病床上看漫画书,手上的石膏没有拆,翻起来特别费劲,她也不在意,不紧不慢地用能动的一只手指往上挑。 楼下有些闹哄的声音隔着玻璃传进来,似乎因为过年,所有的交谈都显得有些喜气洋洋。 姜梨被声音吸引,一瘸一拐地挪到了窗户边往下眺望。 她所住楼层下面是一大块供休闲的绿地,高高的围墙外面有一条干净宽阔的长街,远远看过去有些红色的小灯笼绑在路灯上,随风摇曳着。 街道上行人不多,有的也只是悠闲散步的三三两两青年,隔得太远看不清表情,但是街区巨大的广场led屏幕上的广告,里面的模特洋溢着弄弄的新春氛围,不断重复着新年快乐。 姜梨盯着玻璃窗看了许久,空旷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个。 因为是年三十,她虽然护士有义务,她倒也没有想要为难地拉着她一起在医院里索然无味的发呆,只是让她帮忙弄好了一些她行动不便时取不到的东西。 然后这个屋子里就剩她一个人了。 此前没有什么感觉,就算是谢司珩不回家吃饭,有事要应酬,她放了学回家的时候云姨对她也没有什么好脾气,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有什么孤独感。 现在——外面是晴天白日,街道是皑皑积雪,路上的人都将微笑释放到最大。 到这个时候,姜梨才发现自己有点羡慕。 有一个家,有个灯火明亮的屋子在等你,这就胜过世间所有的幸事了。 其实姜梨不是没有过过这样的年,宋闵山刚去世那会儿,所有的日子都是自己过过来的,逢年过节全靠邻居东凑一碗西凑一碗的百家饭。 前一世的时候因为不敢对谢司珩有什么期待,总是躲他躲得远远的,所以也没有什么落差感,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身边围绕着虚情假意的宋筱和陈子晋,不过那个时候看不出来虚情假意,缝年节一声祝福就能让她觉得满足了。 姜梨从窗户边挪回床上,脸上不见悲喜,手机里进来几条高二十三班的同学短信。 这个年纪的学生好像还不喜欢大人那种千篇一律的复制祝福,每一条都是真挚的原创。 “阿梨,新年快乐略略略(外加超级夸张表情包)。” “梨!,吃了吗!今晚要不要出来看烟花(兴奋的表情包)。” 第233章 魔障 “梨姐巴拉巴拉巴拉.......” 还有在倾诉寒假思念之情的。 还有:“梨子,你的监护人会不会不给你年夜饭吃,要不来我家吧,让我妈给你包饺子——” 姜梨有点哭笑不得,她都不知道这些人这么闲,还有空操心她有没有的吃年夜饭。 虽然好像确实是没有,并且她的监护人过了中午就出去了,说要回家吃年夜饭,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想到这里姜梨还是叹了口气,随即又用打着石膏的手锤了自己两下。 “都说人心容易贪,姜梨,你确实贪心了。” 如果没有生出什么妄念,没有病痛倾扰,人只要一日三餐就能过下去,烦恼和忧愁如果没有立脚之地,或许就跟别的没有什么思考的生物一样。 可是有了这些,才构成了喜怒哀乐,爱恨嗔痴。 才会有了明灯相印的屋子,又企盼有人围坐在暖气升腾的桌子旁陪你吃顿饭。 这些本来也没有什么,贪念在,人活着才不会汲汲无名。 姜梨将手机拿过来,动了动手,很认真的回复了每一条短信,虽然她不善言辞,回复也是针对性的:谢谢,不了,不了,谢谢。 但是每个末尾都缀上了新年快乐。 就好像对所有人说了一遍,新年就算过去了。 晚一点的时候静悄悄的房门意外地响起了敲门声,敲了三声,似乎是告诉里面的人有人来了,旋即门把手被拧开。 姜梨诧异地看着大过年拎着大包小包出现在病房的顾枫,有点没有反应过来:“顾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顾枫一边放手上的东西,一边抬头冲她笑:“先生怕饿着你,早早的就在私厨那里定了菜,只不过今天私厨那里不外送,所以就由我来给小姐送年夜饭了。” 姜梨更加哭笑不得了,她一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吃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听起来并不比吃泡面好多少。 顾枫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一笑:“先生虽然回了老宅,但是小姐一个人也不能落了气氛,先生想必也是这么想的,他叮嘱了,说明小姐就不孤单。” 顾枫这人还真是......细腻到骨子里了。 姜梨眨了眨眼,默认了这种说法,但是——“我真的不饿,你先别摆出来,中午小叔叔在的时候盯着我吃了一全套的营养餐,我现在还撑在喉咙里。” 顾枫就撤了动作,但是献宝似的从一堆黄色的牛皮纸文打包盒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这个总吃吧?草莓的。” 是蛋糕,跟上次是一个牌子的,医院这边距离谢氏还有点距离,也不知道顾枫绕了多大的远路,就因为她上次说好吃。 姜梨也只能很买账的点头:“我们一起吃吧?” 顾枫估计是以为姜梨觉得一个人吃蛋糕太凄凉,大过年的她还得自己一个人在医院里,也着实让人升起一股子心疼。 顾枫也没有再客气,陪着姜梨吃了几口,还打算宽慰她:“小姐你千万别怪先生,他每年都是固定回老宅过年的。” 姜梨一愣:“我没有怪小叔叔。” 她先前还在为自己的一点委屈觉得抱歉呢,谢家回家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顾枫看了她一眼:“你也不要怪先生不带你回去。” 姜梨忍俊不禁:“我为什么要怪这个,说到底我也只是养在小叔叔名下而已,跟谢家扯不上什么关系,退一万步说,我这个样子,”她抬了抬自己只能用两根指头捏住叉子的手:“我这个样子能去哪?” “哎。”顾枫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这口气起源于哪,但是看着姜梨这副样子,就觉得一个小地方来的女孩,心智又不算老,有她这样的思绪真的很难得了。 “其实就算你现在没什么事,先生也不一定会带你回去,他自己每回回老宅,出来情绪都不太好。” 顾枫平淡无波地跟姜梨拉家常。 这种说法倒是让姜梨一奇:“为什么?” 跟人嚼自己老板的舌根固然不好,但是顾枫憋了这么些年也没有旁的人可以说,姜梨是唯一一个先生花了心思的,自然就觉得可以多说两句。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是谢老爷子跟先生的感情,似乎并没有坊间流传的那么好,他跟夫人之间,也算不上融洽。” 顾枫是跟了谢司珩很多年的人,纵使谢司珩喜怒不形于色,可是时间长了,顾枫自己也能看出来一些。 这点姜梨也知道,周瑾跟谢司珩—— 她放了叉子,神色淡漠:“跟谢夫人感情不亲厚,我能看出来,但是跟谢老太爷,他不是一手带大小叔叔的吗?” 顾枫好不容易有个一吐为快的人,也就没有遮掩什么了,将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虽然老太爷是将先生带大的,但是据说带大的过程却不怎么尽人意,老太爷因为年轻时候自己叛逆不听家里的话,在创业路上没少摔跤,后来老先生,也就是先生他父亲,也不听话,老太爷就觉得谢家不能毁在自己的手里,于是从小,对先生很是严格。” 怎么个严格法顾枫也不知道,只知道先生这样人,若不是真的心头有埋怨不甘,也不至于每一次回家都挂脸。 而且不是迫不得已几乎很少回去。 姜梨心思在肚子里转了转,也能转出几分明白来,大抵是什么望子成龙的手段。 “那谢夫、谢伯母呢?”姜梨表现了从来没有过的求知欲,好像关乎谢司珩,她就有源源不断的好奇,好的坏的,照单全收。 “谢夫人——”顾枫有些纠结:“她很矛盾,也许是谢老先生的事情给她的打击太大,她就将原本放在老先生身上的掌控欲转到先生身上来了。” 中年丧夫,也许不是中年,谢司珩的父亲娶她的时候就是遵循家族安排,周瑾对少年的谢司珩父亲一见倾心,后来却发现这个男人只是将她当成稳住商老太爷的一味药剂。 第234章 心疼 中年丧夫,也许不是中年,谢司珩的父亲娶她的时候就是遵循家族安排,周瑾对少年的谢司珩父亲一见倾心,后来却发现这个男人只是将她当成稳住商老太爷的一味药剂。 娶回家,生了孩子,他有了交代就可以放任自己在外面蹉跎。 一年一年,熬干了一个女孩的心血,却将不甘心越熬越烈。 丈夫不听她的,她就企图掌控自己的儿子,以此寻求心灵上的慰藉。 从小到大,对谢司珩有种病态的偏执。 姜梨突然觉得从心口涌起一股酸胀感。 眼前似乎出现一个少年,穿着华丽的女子站在他面前,歇斯底里地对他说:“你爸不要我们母子两,看到了吗?我只有你了,所以你要听我的话。” 另外一个徐徐老矣的老者,严肃地对他说:“你是我们谢家的希望,要听从教导,绝对不能走我跟你父亲的老路。” 还有那个惨死在异国他乡的父亲。 也许谢司珩小时候,衣食无忧,爷爷和母亲也爱他,却逼着他长成各自想要见到的那种样子。 年幼时候大多没有反抗能力,谢司珩那样的性子,一定也是不屑于倾诉的,父亲仿佛不存在一样,他要在那个宅子里按照要求一步一步的长大。 他一定也曾渴求过父亲的温暖,这是每个人年少时候一丁点零星碎末的渴望。 更何况谢司珩在没有征求任何人同意的情况下擅自决定了要养姜梨,这仅仅是因为姜梨是他父亲老友的女儿外,没有其他更自私一点的理由吗? 即使现在可能有,但是姜梨想,当初谢司珩的想法更直观一点应该是因为姜梨好不容易是他那没有留下只言片的父亲好不容易在之前的缝隙里交代过一句要他帮忙照顾一下的人。 何其有幸。 谢司珩没有因为缺失的父爱长成另外一副样子,反而他似乎在跟商鹤清和周瑾坐着抗衡,告诉他们自己行为独立,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被操控着长大的人。 姜梨心里一时不知道什么滋味,在她刚呱呱落地的时候,她的父亲和母亲彼时还沉浸在新婚的甜蜜里。 纵使那个时候她的母亲可能刚跟盛怀瑾发生过什么不愉快,从而被赶出了家门。 但是姜梨有记忆,她母亲在世的那几年,宋闵山跟盛蔓瑾都是恩爱有加的,有着所有初为父母的惊喜,小心翼翼地将她拉扯长大。 而彼时的谢司珩呢? 他已经是个不大不小的少年了,沉疴的岁月里也许有的只是偶尔得见父亲的喜悦,剩下的就是严厉的祖父和恨不得将对他父亲的掌控付诸在他身上的母亲。 暮色渐渐四合,顾枫也被姜梨打发回去了,这样的年节,陪着她在医院耗了一个下午,已经难得。 姜梨也不知道自己在黑暗的沙发里坐了多久,也许是修养的这几天实在是把觉都补足了,她一点睡意都没有。 其实也没有太晚,楼下有叫嚣着的撒欢的儿童的声音,远处传来一声声烟花爆竹的声响。 在城市此起彼伏的建筑里,隐隐绰绰闪着些光,但是看不清烟花散开的样子。 是了,这里离空旷的市政有点远,群山一样的高层建筑足以隔断这些景象,就好像狂欢跟姜梨一点关系都没有。 顾枫送过来的菜冷透了保持原样在茶几上放着,包装都没有拆开。 姜梨的腿还不大能弯曲,只有右脚可以曲起,半搭在沙发边缘,利用打着厚石膏的手垫着下巴,黑暗里眼睛上一点点被窗外的光照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眼角毫无征兆地滑下一行晶莹的液体。 几乎是生理反应一般,打在白色石膏的手上,溅起一丁点儿小小的涟漪,几乎无声,但是把姜梨自己吓了一跳。 她几乎是屁滚尿流般的伸手去擦眼角——然而没有什么卵用,泪腺这时候发达的就像不要钱似的,金豆子一颗一颗往下砸。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也许是氛围让她觉得自己此时有点可怜,可是又清楚自己绝对没有这么矫情的心理,她不是个喜欢用眼泪来表达自己的人。 可是心里的怆然又是真实存在的,大概不是因为自己,而是联想到了谢司珩,有感而发地觉得每个人都跟命运斗争过,最后汲汲营营地往前走的那种无力感吧。 ‘啪嗒’。 静逸的空间想起一声门扣落锁的声音,下一秒门被打开,外面廊上的灯光打进来,背对着门口的姜梨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室内的灯毫无征兆地随着哒一声亮起。 于是泪痕未干的姜梨同学仰着头因为强光微微眯眼的动作一点不落地落入了谢司珩的眼里。 他皱了皱眉。 姜梨:“......” 就在这样静逸的空间里她还抽了个空吸了下鼻子。 回神后——恨不能往桌上那半块草莓蛋糕上撞。 她恶人先告状,伸手朝病服袖子上豪气地抹了一把脸,然后声音蛮大地嚷了一句:“小叔叔你进门怎么不先通知一下呢?” 谢司珩撇了撇头,他想当自己没看见,但是偏偏这丫头微红的眼眶不知道怎么就令他觉得有些微燥,将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他才说话:“不是你单独的房间。” 这个套间房间多的是,而且谢司珩以为姜梨会老老实实地呆在病房里,外面的休闲区域最多供护士落落脚。 哪里知道护士不在,房间乌漆嘛黑的一点亮都没有。 沙发上还有个哭包。 姜梨被他噎了一下,想想还是应该解释一句,但是想了想又不知道该从哪下嘴,因为她发现不管她怎么说,好像都掩盖不掉她这种‘孤苦伶仃’式的哭泣。 难保谢司珩不会以为她是以为自己鳏寡孤独才哭的。 虽然还真不是。 姜梨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说出来,因为她不能直接对谢司珩说:“我是因为联想到了你小时候的成长经历,生生把自己心疼哭的。”这样的言辞。 会被谢司珩当成怪物扔出去的。 第235章 新年礼物 然后她又发现,顶着这两个红眼泡,好像特别容易博关爱。 比如现在,谢司珩只看了她一眼就挪开了视线,看着茶几上几个打包盒,皱了皱眉头:“晚饭没吃?” 姜梨点了点头:“刚才不饿。” 谢司珩就屈尊降贵地拿了那几个盒子去了厨房——要知道这人以前可是要求好久才肯去一趟厨房的。 这个套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一应俱全的,包括厨具,虽然不常用,但是定期都有人来这边更新清理,以备不时之需。 今天刚好用上了。 谢司珩将几个模样精致的菜放进微波炉里转了转,再端出来的时候香味飘满了整个空间。 姜梨的肚子这时候才跟着叫了一声,她一看墙上的挂钟,原来将近九点了。 九点——不对,谢司珩怎么没有在家守岁反而跑回来医院了? 她跛着脚挪到了餐桌前,鹿一样地挨过去谢司珩身边:“你怎么回来了?” 她说的是回来,而不是过来,仿佛潜意识里就是将谢司珩当成了她‘这边’的人。 谢司珩手上的动作一顿,然后往她手里塞了双筷子:“吃你的饭。” 姜梨虽然两只手指能夹住筷子,但是让她操作起来还是有点困难的,她承认这时候的自己要妥协于儿童餐具:“给我换个勺子,谢谢。” 老态龙钟的有些大义凌然,谢司珩二话不说从她手里接过筷子,又塞了个勺子。 于是姜梨就觉得,这人连她刚才那种语气都忍受了,好像是柔顺了毛随便她撸一样。 然后她手间的勺子‘不小心’没拿稳,掉在了桌上,她复而又砸了咂嘴:“勺子也举不起来,能不能劳烦小叔叔你喂喂我——” 谢司珩在她对面坐下了,闻言眼角一挑,似乎有点想要发作的意思,但是旋即一撇姜梨还来不及消下去的红色眼眶。 他没说什么,拿了双筷子往勺子上夹了点米饭,又夹了点菜,伸长了手送到姜梨嘴边。 “......”这种要上天一样的感觉真奇妙。 谢司珩神色冷淡,唇角微抿。 姜梨知道这是他心情不好或者在思考时候的习惯,她没有说什么,就着他的手吃了几口饭,跟着沉默在这个空间里。 谢司珩果然跟顾枫说的一样,从老宅回来就会心情不好。 那老宅子到底带给过他什么。 这些谢司珩肯定不会主动说出来,姜梨要问似乎也没有什么立场。 一时间就只剩下姜梨的咀嚼声。 随着她一瞥一瞥以为自己没有注意到似的偷窥眼神,谢司珩喂完了半碗饭,终于放下手里的筷子看向她:“看什么?” 姜梨的目光被抓了个正着,只好躲躲闪闪地垂下眼:“没什么。” 她这样子,又像是小鹿受了惊。 谢司珩心中一动,忍不住跟她解释了一句:“不是故意把你放在这的。” 好嘛,他果然以为姜梨哭是因为他把她抛下一个人过年。 但是姜梨不打算在这上面解释,反而想透过这个问题跟谢司珩聊一聊:“不是故意的,那是因为什么?” 她这么问,好像有点无理取闹似的,但是语气带了几分委屈,倒也有点真情实感的意思。 谢司珩紧抿的唇微动,他似乎是从来没有过跟别人交代自己思想的经验,但是对面的人因为他的举动哭了一阵,虽然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别人哭,盛韵慈冲着嚷嚷的时候多了去了。 可是对象是姜梨的时候,他就觉得事情不一样,有一种自己应该负责任的感觉。 犹豫半晌,才掀开薄唇:“你是养在我名下,不是在商宅名下。” 惜字如金,表明姜梨跟谢家没有关系。 姜梨因为这句小小的我名下心里涌起一股雀跃感,仿佛谢司珩通过这三个字给了她什么名分一样的莫名微妙的感受。 但是她还得把自己的委屈顺下去,主动出击,并不打算放过这个话题:“我父亲跟母亲已经去世了,我不想觉得自己孤零零地活着,所以小叔叔,是不是你祖父他反对你收养我?” 商鹤清当然反对,跟周瑾的理由一样,他是不允许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子莫名其妙被人在背后点拨是非的,尤其唯一的这跟独苗还未婚。 周瑾在他面前提过姜梨的事,他那时候也派人查过姜梨,甚至让人给谢司珩带过话,总之就是训诫云云的。 最后连说辞都跟周瑾的一样:“你如果非要挂念你父亲的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那就把人送回来,我给你养。” 谢司珩从来没有把一些事叵开跟人说过,在他自己看来,如今能抓在手里的东西他只管抓在手里,谁反对,谁不爽,也要有那个能力从他手里抢过去才行。 东西有可能是金钱地位,有可能是人脉。 而今是个活生生的人,商鹤清跟周瑾的养法跟他肯定是不一样的,他自己从他们的手底下过来,断然不会将姜梨送上门去。 这中间除了怄气以外,可能还掺杂了其他的一些情绪。 “他们反对没有用,我说了才算。”谢司珩探过手去,覆在姜梨的头顶揉乱了她的一头发,动作轻柔。 “姜梨,谢家跟你想的不一样,可能外人看来是座铜雀楼,但是活在里面的人,挖空了心思想要废掉人的爪牙,将人变成一只不会挠人的猫,这对你,一点意义都没有。” 他难得说这么长的一段话,讳莫如深,姜梨却全部都听懂了。 难怪谢司珩从来没有因为成绩或者她打架斗殴真正的迁怒过她,原来在他心里,从来都是希望着姜梨不会因为成长掰掉自己的棱角。 他在旁边,看着她的时候应该是带着:‘只要不走歪,随便你折腾’的那种心情。 似乎把自己的遗憾都变成纵容给了姜梨。 到此,她才知道谢司珩是什么心情。 “太晚了,只能吃这么多。” 姜梨走神的时候谢司珩将剩下的半碗饭推远了,站起来,抽了张湿巾擦手。 跛脚的姜梨也站起来,磕磕绊绊地走到他面前,轻车熟路地伸出石膏手环住他的腰,将自己蹭进他怀里:“新年礼物,我就要这个。” 第236章 独身 鬼街上难得到了夜晚不是一片杂乱而是被散发出幽幽红灯的小灯笼照射下的一片热闹和馨。 孩童们三三两两在街上跑,手上举着仙女棒点着了之后闪出亮晶晶的火花。 童谣从他们嘴巴里跑出来,隐约能听见几个过新年迎新春这样的字眼,声音稚嫩,甚至还有咬字不清楚的。 一派喜气洋洋。 林星也揣着兜从小店里出来,外面天寒地冻,他吸溜了两下鼻子,裹着衣服踢着棉鞋走在干燥的长街上。 他明显是一副没有睡饱的样子,细长的眼角上眼皮耷拉着下眼皮,显得要睁不睁,卫衣帽子露出来的一撮头发呈爆炸式地附在头顶上。 嘴角那个小梨涡要掉不掉的,随着他的两三声哈欠,被他揉成了各种形状。 没走两步,前面一堆哼着童谣玩仙女棒的儿童挡住他的路,平时没有什么耐心的林星也这会儿不知道哪来兴趣,站在几个半大孩子身后昏昏欲睡的打着哈欠看他们。 直到一个小男孩发现他,因为他拿着打火机喀嚓了好几下没有点着那根仙女棒,看到林星也这一个大人,自然而然地求助了:“林星也哥哥,帮我们点一下。” 虽然说是这么说的,但是林星也此人在这条街上的名声不怎么好,喜欢作弄这帮子毛豆没有长齐的小孩。 所以跟他说话的时候还是有点战战兢兢的。 林星也没说话,将他的打火机接过来,滑轮的火机需要点力气,对林星也来说轻而易举,喀嚓一声点燃了一根仙女棒,发出夺目的亮光。 打在林星也脸上忽明忽暗的。 几个小矮子的表情都亮了,看着他手上那根仙女棒,拍着手喊:“新年到,乐开颜——” 林星也:“......” 刚才递给他打火机的小男孩憧憬着想伸手去接他手里的东西,偏偏林星也的劲儿又上来了,不肯给。 把一帮小孩弄得欲泣欲诉,最小的那个说话还不清楚的小女孩更是直接扑到他的小腿上,伸出胖嘟嘟的小拳头锤他:“坏得得!” 林星也蹲下逗她,伸手捏她的脸:“想要?” 小女孩点头,目光亮晶晶的。 “叫哥哥。” “得得。” “亲哥哥一口。” 面前的哥哥撇开了要睡不睡的神情,这时候端的是一派严谨,眉目清隽,有种男生女相的小菩萨的感觉。 小女孩吧唧一口,一个带着口水的吻印在林星也的脸上。 “把你手里的给哥哥吃一口。” 他手上的仙女棒都快烧完了,居然还一派闲散的‘色诱’小女孩。 小女孩可怜兮兮地将视线从他手上收回来,将自己的递上去,渴望能在仙女棒烧完之前转到自己手里,所有还是挺着急的。 林星也于是将仙女棒放进了她的右手,又在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她的直接从棍子上叼走,然后扬长而去了。 “......”小女孩看看右手上不到两秒彻底熄灭了的仙女棒,左手一根光秃秃的木棍,再也没忍住,哇一声在大年三十夜里哭的惊天动地。 林星也经过豆汁摊的时候,那里没有营业,门倒是开开的,小女孩的哭声还从身后传过来,老板冲门口探了个头,吼林星也:“臭小子,你又把我家孙女怎么了?我看你就是欠,快给我哄好咯!” 林星也拍拍屁股,咽下了甜腻腻的糖:“小孩子,糖吃多了蛀牙,我这是为民分忧。” 老板都给他气笑了:“混账东西,晚饭吃了没有,我家还剩几个饺子,给你打包带走吧。” 大概是知道林星也孤零零的过大年三十,好歹启动了点街坊邻居的恻隐之心。 林星也也不推拒:“我去前边买两颗青菜,你先帮我装好,待会一块儿拿。” 前边有个中型超市,年三十也不打烊,还能买点小菜零食,林星也本来就去想去那买点食材将就吃一餐的。 买了青菜还从旁边的冰柜里拿了几根冰激凌,大风刮来的友爱之心,打算补偿补偿街角那几个小可怜。 他自己拆了一根舔着,只是刚出门,面前一张熟悉的人脸一晃而过。 林星也脚步停都没停,在外人看来,他只是在超市的台阶上打了个圈,转了一下果断又踏回了超市里,把收银员惊得还以为没给他找钱。 林星也冲他比了个嘘,下一秒,身后响起一声叫唤:“阿也。” 他认命似的闭了闭眼,今晚是大年三十,街上有的只是三三两两的小孩,超市也没有什么人,他站在灯火通明的超市门口,很容易就成了目标。 回过身,要笑不笑地冲来人:“三哥。” 唐宁身上是一件长款的大衣,衬的他的身段修长,如画的眉目没有什么表情,甚至几天不见,林星也发现他瘦了一些。 他手上拎着一堆东西,车钥匙挂在小拇指上。 鬼街进不来大车,应该是停在外面了。 唐宁看着林星也身上唯一一件不算有厚度的卫衣,皱眉,但是没有说什么,伸手从他手里接过那两颗青菜和几根冰激凌。 不小心碰到的手指冰冰凉的,让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下一秒,林星也手上的冰激凌也被他夺走,二话不说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林星也见他还想将袋子里那几根也一起扔了,连忙摁住他:“这是我赔罪用的,你可别乱扔。”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之后,林星也还是第一次见唐宁,浑身说不出来的别扭,可是看见这张脸的时候,不可否认的是暮地心底一暖。 虽然这一晃而逝的情绪很快就被涌进来的回忆冲散了,林星也脑袋里又响起了唐宁那天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别让我觉得自己太可怜。” 他张了张嘴,自觉地将脑袋垂下了,心里涌起一阵巨大的心跳声。 唐宁却恍如对之前的事情都没有了记忆似的,他跟林星也并肩走在街上,比林星也高出一点的身量在旁边的灯打过来的时候将他的影子罩的完完全全的。 林星也平时嘴炮似的现在却只能安安静静的带着人往家里走,冰激凌瘾也没有过上,最后干巴巴地扯出了一句:“你怎么过来了?” 第237章 坦诚 大年三十,只要不是孤家寡人都应该在家里陪家人。 往年也不是没有过过,林星也都是自己睡醒了就出来觅食,自从外公死后,他都是凑合着过。 虽然唐宁也会派叶奇过来给他安置些杂碎的东西,抽了空会带他出去吃一顿,名下的餐饮产业就更加不用说了,各种白金卡随便给,林星也想去哪吃都可以。 这些,林星也以前都觉得唐宁是出于兄长对兄弟的纵容——他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地照单全收了。 现在想起来,简直如坐针毡。 “来看看你。”唐宁惜字如金。 正好走到豆汁店门口,老板朝林星也吼了一嗓子:“赶紧过来拿走,吃个年夜饭跟个鹌鹑似的慢吞吞——” 吼了一半,看见唐宁,眼睛都直了。 唐宁这种偏偏贵公子的气质,跟鬼街一点都不符,出现在这就像是往清水河里扔了颗珍珠。 那几个玩仙女棒的娃娃此时就在门口的老槐树下,仙女棒玩完了现在在玩弹珠,看见林星也,大的几个赶紧用身子挡住了桌上的玩意儿,生怕林星也又过来抢。 “......” 一个老的,一群小的,林星也是觉得自己一点面子都没有了。 他从唐宁手里拽过装冰激凌的袋子,踱步到那个抽抽噎噎的女孩面前,拿了根水果味的拆开给她:“赔给你。” 有吃的,小女孩一下就从悲伤中回过神来,喜滋滋地要去接他手里的冰激凌,手伸到一半想起来什么似的,腼腼腆腆地往林星也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混账玩意儿,你亲谁呢!”店老板再也忍不住咆哮了。 眼看自家那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小不点这么大庭广众被收买,对林星也更是火冒三丈,直接冲出来就要去揍他。 唐宁微微上前两步,挡在林星也身边,淡定地从老头手里接过打包好的饺子,轻声道:“多谢您对阿也的照顾。” 他清淡的声音好似带了蛊,不自觉就让人听进去了。 老头看看他再看看一脸笑的得意的林星也,收敛了表情:“你是唐家的人吧?” 唐宁倒是不答话了,伸手,拽过林星也的手腕,将他强制脱离了一帮未成年人地界。 一眼就看出来之前干了什么好事,孩子防他跟防强盗似的。 两人的身影渐渐远了,豆汁老头收回眼神来,略微叹了口气。 以前总觉得林星也这小子调皮捣蛋引人憎恨的同时又挺可怜的,今天看着在他旁边的唐宁,让他生出一种终于不再是林星也一个人的感觉。 林星也被唐宁拽着回到了小店门口,他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凑近林星也的住处,却仿佛一点都不陌生,精准的在门口停下脚步。 手腕上暮地一松,林星也感觉那一片被唐宁触碰过的皮肤立刻火烧火燎起来,他掩饰性地冲着旁边清咳了一声,抬脚上前推开了门。 他一向没有锁门的习惯。 屋里的陈设简单,除开那些五花八门横陈的古董器件,这个房子古朴的有些简陋,幸而不大,好歹不算荒凉。 林星也其实觉得唐宁完全不适合这里,但是他是专门来看他的,总不好将人打发出去。 唐宁放了东西巡视了一周,林星也有点拘谨:“你......吃过饭没有?” 唐宁点头,旋即又说:“但是饿了。” 吃过了,但是现在也饿了。 时值晚上九点钟,这些少爷一向对自己的饮食管理的严格,林星也才不会信他这套说辞。 只是没有点破:“饺子我还是会煮的,一起吃点吧。” 完了就闪身进了厨房,叮叮当当忙活了二十分钟,最后端上餐桌的是两碗热气腾腾的青菜饺子。 相顾无言,林星也虽然被自己的话憋得挠心挠肺,但是唐宁稳如泰山一句话也不说,他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唐宁吃了一口饺子,抬头,欲言又止。 林星也三两下嚼完一个吞了,找补话题:“老头不光豆汁做的好,饺子也是不错的,白菜馅的你吃的惯吗?” “......你放盐了吗?”唐宁问。 好像没有。 林星也轰的一下闹了个红脸。 他真是太不正常了,这个饺子没有放盐还好说,但是他现在对于唐宁的动作草木皆兵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他以前在唐宁面前丢脸的事情多了去了,什么没干过,至于因为个饺子没有放盐就惶惶不安的觉得自己薄待了人家吗? “你在想什么?”唐宁问他。 放没放盐吃一口就能尝出来,林星也一整个都吞了,不是他提醒还不知道,那他刚才就是在游神。 “......”林星也总不能说我在想为什么我得面对这种场景吧?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就算是弯的敢把注意打到唐宁头上去的念头,那是他三哥啊! 唐宁看着他晃神的神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一软,嘴角轻轻的弯了个弧度,伸手,在林星也嘴角一点亮晶晶的糖渍上抹了一下。 然后将手指放在自己的唇边抿了抿,仿佛没事人似的继续开口:“下次吃饭前不许吃糖。” “噼里啪啦”的声音在林星也的脑子里炸开了一条缝,他突然就不会思考了,直愣愣的眼睛盯着唐宁神情自若的脸,仿佛要把他盯出一个洞来。 唐宁却跟没有看见似的,甚至更加得寸进尺地伸手在林星也脸上刚才被小女孩啵唧了一口的地方轻轻擦了擦,仿佛上面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林星也半点反应都做不出来了,他觉得唐宁的脑子一定是被那天的那顿酒给烧坏了。 不然,他怎么老做这种让人误会的事情,说让人误会的话? 唐宁收回手,从厨房拿了盐出来,在两个碗里各加了一点,然后才抬头冲林星也说:“阿也,我们谈一谈。” 唐宁最近老是要跟他谈一谈,可是这天大年三十的,谈话的内容显然不是祝福。 林星也有气无力的垂下头,碗里的饺子也不想吃了:“你说。” 唐宁要谈的,却不是林星也想的那件事,他丢出来的惊雷在今晚第三次炸的林星也两眼冒金星,并且这次,连五脏六腑都跟着被炸糊。 第238章 真相 唐宁将自己带过来的东西之一的一个档案袋推到了林星也面前:“等我走了你再拆开。” 暗黄色的牛皮指纹,看起来不厚,上面什么也没有,仿佛就是裹着的一层纸,当然林星也也不知道拆开来,里面会是什么。 唐宁的举动出乎他的意料,林星也以为,他要说的是某个方面的问题,却不料他话题一转,说的却是另外一桩事。 “你前面不是问爷爷,你父母亲的结案文书上,签字的为什么是他。” 林星也心里咯噔一声,意识到唐宁要说什么,他不由坐正了,呼吸一滞。 看向档案袋的眼神也带了几缕讳莫如深,甚至他想质问唐宁一句:大年三十,你话题转的弯有360度,什么毛病? 但是他没有说,因为唐宁的神色也从刚才的放松进入了一种......很是凝重的表情,中间有掺杂了一丝林星也看不懂的情绪。 好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里。 林星也:“所以呢?为什么是他?” 唐宁没有立刻说话,他靠在餐椅后背,看着面前的一碗饺子慢慢变凉,而后才说:“因为他不能让这件事查下去。” 林星也似乎预料到会是这个回答一样,没什么反应,就是脸上的血色迅速退了下去:“真是......有阴谋的。” 唐宁没有看他的脸,或许是因为没有勇气去看,良久后,他缓缓点了点头。 林星也握住椅子把手的手几乎控制不住发起抖来。 他猜测是一回事,猜测的时候他可以给唐薛傅找各种借口,毕竟太荒唐了,两条人命系在上面呢。 林星也想唐薛傅那天生了那么大的气,或许是因为林星也的怀疑将他激怒了。 或许是他本来留有一线的怜悯帮他处理了他父母的后事,却遭到林星也的怀疑所以生气的。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林星也一直抱着这么乐观的想法,企图自己在心理上为唐薛傅开脱。 可是唐宁点头的那一下,他突然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什么都思考不了的状态真是太糟糕了。 林星也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几乎是从牙关里一字一字地挤出了一句话:“为什么?” 唐宁大概是瞒了太久,突然将这些说出来的时候,沉甸甸的东西从胸口往外翻腾,他被压迫的整个胸腔都泛着隐隐的疼痛。 “因为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唐友安,他不能让他出事。”唐宁的语气晦涩。 林星也几乎是下意识的猛然抬头望过去:“唐友安?是他设计的?” 唐宁今天晚上第二次点头。 外面的长街上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接着有小小的鞭炮声想起。 应该是刚才那一堆小不点寻来的新乐子,咋咋呼呼闹成一团。 可是林星也此时没有办法跟着这群小崽子的情绪起伏了,他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周身的血液从四肢倒流进心脏,显得手脚那么凉。 “为什么?”林星也突然大声质问起来,“唐友安纵然身世凄惨,可是我父亲直到死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没有找到,他将自己生活了三十年的唐家拱手还给了唐友安,除了我妈跟我,他一个子儿都没有从唐家带走,为什么?!” 为什么唐友安要赶尽杀绝,如果不是他父亲临死前拼尽全力将他从车窗玻璃里扔出来,他们一家三口都会成为那场‘意外车祸’里的碎片。 “阿也。”唐宁低低地叫他:“唐友安这个人,是个彻头彻尾从市井长大的怪物,就算他身上流的是唐家的血,可是你知道,唐家的人一向冷血自私,蛮横专制,他流着这样的血在市井里长大,自然而然长成了个睚眦必报的人。” 唐宁像个局外人似的说道,丝毫不在乎自己也是流着同样的血。 “他早年摸爬滚打,因为娶妻榜上了个不大不小的富商,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接触过爷爷,觉得自己有些面部特征长得跟他太相似了,反观作为‘亲儿子’的你父亲却跟爷爷一点都不像,他是个抓住机会就往上爬的人,私下里弄到爷爷的dna,自己去做了亲子鉴定。” “结果你也知道,原来三十年前阴差阳错,这两个人真的交换了命运。” 唐宁的声音一下一下响在这个不大的房子里,如果不是透过窗户外面传来的点点红色,这个房子就只剩下白色的墙壁,和吊灯打在墙上的影子。 显得有点凄凉。 “所以呢,唐友安觉得我父亲白白享受了三十年唐家的恩泽,而他却要由一个小人物往上爬,因此将恨都归结于我父亲?”林星也喉咙里像是被卡了东西,出口的话显得异常的沙哑。 他伸出凉的没有知觉的手去拿桌上的玻璃杯,却因为手抖,半杯水被他打翻在桌上。 唐宁闭了闭眼,看着他的神色有些除了悲悯还有真真切切的心疼,他拿了纸巾去吸干桌上的水。 末了伸手想要去握林星也的手,却被他一把躲开了。 唐宁脸色惨白:“因为他不能恨爷爷,也没法抓住三十年前酿成这件事的凶手,你父亲光鲜亮丽地站在他面前,就让他觉得自己过去三十年像个笑话。” 不能恨唐薛傅,因为他是唐家的掌门人,所有的产业金钱都还要依仗他。 唐宁有句话没有说错,唐家的人冷血自私,蛮横专制。 像是浸入骨子里的毒。 林星也连嘴唇也跟着颤抖起来:“可是我父亲我母亲,甚至是我,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唐友安为什么能狠得下杀手?所以他在我父亲的车上动了手脚,用意外来掩盖这起伤害,这件事唐薛傅是知道的,你......你也是知道的,对不对?” 最后一句话林星也拼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来。 他想起来了。 那天去唐府的时候,唐薛傅为什么大发雷霆,唐宁为什么隐忍地说够了,他们的种种反应,都是知道事实真相把他当成傻子一样瞒。 可笑的是他还在心里给他们找借口开脱。 而越往下想,林星也就觉得自己一寸寸地冷下去。 唐宁为什么会在他被赶出唐家以后对他百般照顾,真的是因为他父亲生前对唐宁的那点疼爱吗? 还是因为愧疚? 第239章 真相2 愧疚他的父母亲因为他们唐家的人而死,他怜悯的看着却不说出真相,分给林星也一点可怜照佛。 林星也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愤怒将他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也烧断了,他一把薅过唐宁的衣领,再也没有办法冷静朝他吼出声:“那你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因为我在怀疑这件事,因为我终于想要动手去查,你慌了,想到我这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我?那袋子里有什么?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有钱,够我衣食无忧地活过下半辈子的各种动产不动产,是不是?” 林星也倒豆子一样的质问逼得唐宁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只要开口解释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于是也就说不出什么了,任由林星也像个困兽一样紧盯着他的脸,呼吸粗重,一下一下响在这个房子里。 林星也的眼角是大片大片刺激性的红色,瞳孔里都是血丝。 他倔强地等着唐宁的回答,也可能他一股脑将这些说出来的时候,期盼的是唐宁一个否定的答案。 他孤身一人,被炮弹似的强塞了这么多信息,身上突然压下来父母亲的死亡,他希望有个人告诉他这都是假的。 希望唐宁跟他说这只是他跟他开的一个新年玩笑。 多荒唐啊,如果连唯一对他好的唐宁都是处心积虑瞒了他十年真相的人,那他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阿也。”唐宁从他的手里拽过自己的领子,被他抓的皱皱巴巴也没管,伸手抚上林星也的肩膀:“这些,原本不应该这时候让你知道。” 林星也的肩膀在他的手下轻微的颤栗,这次好歹没有躲开,他的唇色一片惨白,看着唐宁的脸,扯出一个冷笑来:“如果我没有收到那封匿名信,你们是打算瞒我一辈子的吧?” 他说的你们,是把唐宁算进了唐家的队伍,而不是单独一个个体了。 林星也闭了闭眼:“我不会善罢甘休,每个人都得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你们唐家,太脏了。” 他拍开唐宁的手,转身的时候脸擦过唐宁的手,到底没有忍住,一滴液体从眼角掉下来,砸在唐宁的手上。 他像是被灼烧似的抽回了手,眼里有剧烈起伏的情绪,笼着林星也,仿佛恨不能将他揉进眼里,化成身体的一部分。 “阿也,再......再等等,唐友安现在,还不能动。” 可是林星也此时听不进去了,不论唐宁说什么,在他眼里都是在为唐家开脱的说辞。 林星也抬手抹了一把脸,将唐宁交代在他走了之后再拆开的档案袋打开了,里面果然是大大小小的产权证明,全部写的都是林星也的名字,除此外还有一张卡,不用猜也知道数额不会小。 林星也却像是触电一样将这些东西都砸在了地上,突然发了狂一样往上面踩了几脚,所有的东西瞬间变成废纸七零八落的铺散在了地上。 他感觉自己说不出话来,又很想笑,于是就笑了,越笑越大声,胸膛的起伏昭示着愤怒。 唐宁伸手去拉他被他一把甩开了,林星也的眼里像是要渗出血:“你觉得给我这些补偿就可以掩盖掉你们的罪行了是吗?心里就过得去了是吗?不可能的唐宁,我告诉你,我现在觉得你恶心!” 真的,恶心的要吐了。 他眼眶涨的发痛,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冲到喉咙口,大起大伏之下,嘴里居然真的呕出一口血来。 滴在他的卫衣领口上,溅起的血色在浅色的卫衣上好像开出了一朵花。 紧接着,耳朵轰鸣,意识瞬间覆灭,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倒下去。 “阿也!”唐宁慌张地伸手接住了他,几乎是被他缀着倒在了地上。 唐宁当了肉垫,稳稳地将林星也接在怀里,摔坐在地上。 唐宁发现自己的手抖的并不比林星也弱,他先掏出手机,划了几下找到叶奇的电话,拨出去:“林星也晕倒了,叫辆最快的车过来。” 说完也不等叶奇回答,直接挂了电话,手机被他随意地放置在了地上。 他一向是个冷静的人,即使面临什么突发状况,也能立即做出相对应的反应。 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大概是林星也在他手里的分量太重,他打了那个电话之后,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不是没有料到这样的场景。 大概从偷听到唐友安和唐薛傅谈话的那一刻起,十六岁的唐宁站在墙边手脚冰冷的时候就已经预见了目下的场景。 林星也是个很率直的人,他大多数时候都不喜欢将感情藏起来,跟他不一样。 唐宁从小就是个内敛的,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不说,就没人能看出来。 包括林星也父母亲离世的真正原因。 那天唐友安慌慌张张地找到了唐薛傅,大概意思是坦白了自己做了什么事,可能是第一次,到底害怕,手上沾了两条人命。 他虽然事情做得干净,但是警察也不是吃素的,他害怕自己在车上动手脚的动作被深挖出来,那时候他根基不稳,理所当然地只能寻求唐薛傅的庇佑。 唐薛傅虽然觉得他做出这种事愚蠢又不可原谅,但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血脉相连,又 欠了他这么多年,所以只是放低了声音让他把事情拦在肚子里。 对外半个字都不要透露。 却没想到被唐宁听了去。 那时候的唐宁除了震惊和愤怒之外,基本上还没有行为能力,他还太小,撼动不了唐薛傅,也撼动不了唐友安。 于是他只能揣着这个秘密过了十年,成年后他搜查过唐友安的罪证,发现这件事他做的完全没有纰漏,车子被烧成一堆废铁,确实是个冤案。 没有证据的指正,就算他站在对立面也没有人会相信,还要徒增林星也的仇恨。 而且唐宁身后还是一整个唐家,唐友安犯罪,唐薛傅成了包庇,家族想要置身事外就不太可能了。 于是他瞒了这么多年,矛盾又清醒的承受这些阴暗的东西。 直到那天林星也出现在唐家,质问唐薛傅的那句话一出口,唐宁总算信了一句话:该来的总会来。 第240章 挣扎 唐宁收紧手臂,将林星也抱紧了一点,很瘦的一个人,压在怀里几乎硌的人生疼。 他微微垂眸,看着双目紧闭的人,脸上闪过一抹痛色,分出一根手指擦了擦林星也嘴角未干的血迹。 好像很小的时候也这么抱过他,林星也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身上的肉好歹多个二两,扑过来的时候身上会有奶香味。 不像现在的跳脱和油嘴滑舌,反而很粘人。 唐宁放学回家他就一直缠在身边拉着衣角要闹着带他玩,唐家那样的地方,古板,家规严厉,可是也没有抑制林星也这个撒娇精的性格生长。 唐宁从一开始的被迫接受,到后来习惯,再到后来,林星也又离开了那个大大的房子。 他站在大门口,再也没有人迎面跑出来蹭着他天生的一张笑脸喊他三哥,唐宁那个时候忽然就觉得心里有一大片空白。 但是他惯于不动声色,不管是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他一向擅长消化自己的情绪。 直到从唐友安的嘴里听到了林星也父母亲的死因,那一刻浑身倏地冷成了冰窖,他居然生平第一次没有控制住自己,微微发抖的时候不必眼下的林星也狼狈少。 他也一直以为,林星也的性格是他对表达欲望的憧憬,他自己做不到,所以格外的纵容他,一直这么相信了很多年。 后来,他发现不是。 他对林星也的占有欲经年累积,渐渐的就像是一个装满水的玻璃罐,往里面丢一颗石子都会溢出水来。 他也不是憧憬别人的情感丰沛,只是因为那个人是林星也而已。 特定的对象,不需要特定的场合,也不需要什么理由,食髓知味。 一点点的,腐蚀了心性和血脉,本能的将他当成了一部分。 唐宁一向没有很强烈的感情,当他意识到这些的时候,除了在心底觉得自己像个走在钢丝身上的疯子,之外,就只剩下对林星也父母这件事情的复杂感受了。 唐薛傅有意替唐友安隐瞒,想来种种痕迹都已经被抹掉,年少时的唐宁还不够爪牙去反抗唐薛傅,所以他完全没有在这件事情上正面求证过什么。 以唐薛傅的性格,不管唐宁说什么都会变成偏颇外姓的不孝罪行。 但其实相比起来,唐宁最怕的是林星也。 他年纪小,身边就剩下一个年迈的外公相依为命,唐宁不知道如果他将这件事捅出去,依照唐友安神经质的性子会不会赶尽杀绝。 毕竟他当年设计这场车祸的时候,就没有想要留下林星也的命。 既然反抗不了,唐宁就只能沉默着逼着自己去成长,长到强大的刀枪不入,将林星也护在羽翼之下。 幸好唐友安并没有表现出要赶尽杀绝的意思,也许在他这种地痞流氓一样的想法里,一个小孩子到底是不足为惧的。 所以这些年,他专攻在唐家的家产上,凭着骨子里的那点精明,唐氏在表面上也发展的顺风顺水。 当然不是他的功劳,唐家不缺人,唐友安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两人名下又各有一个儿子已经成年。 每一个占的分量都比唐友安重。 也许是唐薛傅终于还是觉得自己亏欠了这个三儿子,对他的纵容几乎到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的地步。 而唐友安也在人不知鬼不觉也许是人知鬼觉但是大家都不说的情况下,利用集团的途径四下揽了不少资产,这些钱通过资本运作一转,郎当入了唐友安的口袋。 前阵子唐宁出面跟谢司珩谈的那块地,也是他的运作手段之一。 唐宁自成年以来介入集团,从年少步步为营到如今有了自己的枝叶,这一步走了很多年,手里渐渐有了东西,他也才开始在唐友安面前显山露水。 那块地皮是一个卯,自然也料到了唐友安一定能查到,但是唐宁不怕他知道,他怕的就是唐友安不知道。 只是他没有料到的是林星也父母的事情会突然被提及出来,在他还有许多铺垫没有编排好的时候,显然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借林星也的时候去对付唐友安了。 而林星也的性格,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他本来就是一个爱憎分明的孩子。 就像刚才说唐宁恶心,他也一定是因为真的恶心。 唐宁自认为不是什么善人,他在漫长的时光里早就将自己变成了一个足够置身事外的人,却原来听到林星也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会难过。 脑子里走马观花一样走过了这些片段,用时也不过短短几秒钟而已。 唐宁手上沾了林星也的血,却又怕把他弄脏似的小心避开他的衣服,想要将人抱起来。 这种气急攻心带来的昏迷也不会维持很长时间,唐宁扶着林星也的腰要站起来的时候,动作惊动了他,吐出了一口浊气,林星也悠悠转醒。 几乎是在看清身前人脸的那一刻,他使出了浑身最大的力气将人推走,仿佛唐宁是什么病毒。 唐宁当然不会对他有防备,整个人一松,还没有站起来的身体整个倒向了身后的餐桌,头狠狠地磕在了桌角上。 林星也一边晕着一边耳朵轰鸣,并没有注意到唐宁猛的皱起的眉头和旋即就强压下去变得平淡的脸。 林星也伸手指了一下门口:“出去。” 唐宁的脸色呈现的是不健康的亚白,他的目光从地上一堆杂乱无章的文件里收回来:“阿也,你不要主动去招惹唐友安,你还太小。” 小到不知道人心险恶,不足于抵抗任何肮脏的手段。 林星也一眼都不多看他,闻言冷笑:“你们唐家还没有大到能一手遮天的地步,一个杀.人.犯,还妄图瞒天过海吗?” 唐宁深吸了一口气,他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后脑,看了一眼,旋即又不动声色的将手藏在了身后。 “你以为我没有查过吗?”唐宁的声音轻轻的,似乎带了一点点晦涩:“可是当年那辆车的动作是唐友安找人私下里做的,那辆车的维修记录一点问题都没有,我盘根错节的查了很久,找到了唐友安当年很私人地聘请过一个汽车维修员,可是那个人却在你父亲出事之后的第二年就去世了。” 第241章 石破 所有的线索都在那个人死的那一刻全部断掉,就好像所有秘密深埋进被深埋进了乌漆嘛黑的地底。 林星也震惊望过来:“偏偏那么巧就......死了?” “本来就是个年近六旬的人,酗酒好赌,一身老年疾病,鳏寡孤独,死因是脑溢血。” 这样的死因近乎自然,也没有人会怀疑有什么问题,唐宁再查,他跟唐友安在那件事之后的一年也没有过接触,所以到底跟唐友安有没有关系也没法界定。 “我不相信就这么巧。”林星也还红着一双眼角,像个被困的小兽:“不可能这么巧。” 他呢呢喃喃,更多的似乎是为了让自己相信,这样他才能找到最大的理由去责怪和怨恨,才能把那些不甘宣之于口。 “不管你信不信,阿也,就算那个人活着,我也没有办法用他一张嘴的证词给唐友安定罪,因为这账目往来隐秘至极,唐友安随便就能将自己摘出去。” “那我爸妈呢?他们就这么白白死了吗?为了满足一个人的怨恨?”林星也觉得有点可笑,他的耳朵嗡嗡的听什么都好像是重音。 最后重重地坐进了餐椅里。 “不会。”唐宁往前一步,想要伸手碰他,只是还没有伸出去又将手收回来,指尖一抹红色触目惊心:“你信我,不会。” 他重复了两句,再多的好像也说不出来。 因为很多事情,在没有做成之前说出来都是多余的。 林星也感觉自己今晚接受的信息量已经爆炸了,他觉得很可笑:“不会什么?你是想说你帮我吗?可是唐宁,你身后还有一整个唐家,跟你血脉相连的人是唐友安,不是我,你瞒了我这么多年真相,真的不是因为唐友安姓唐吗?” 唐宁不知怎么在林星也这句话落的时候踉跄了两下,本来亚白的脸色更加铺上了一团清灰,连带着嘴唇的血色也散尽了。 他最终却只是抿了抿唇,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阿也,你听我的,再等等,好吗?” 林星也罢了罢手,他的脑袋真的晕的不行,此时只想将自己闷在被子里昏睡过去,最好什么也不要想。 “你走吧。”他定了定心神,有些无力地说道。 唐宁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最后只说:“我知你平时跳脱,却不是没有主意的人,你冷静冷静,我明天再来看你。” 林星也一手挥掉桌上那个盐罐子:“出去!” 然后俯下身,胸膛起伏喘着粗气。 唐宁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目光深深,最后一转身,一步步离开了这个古董铺陈的房子。 林星也抬头时只来得及看到他一晃消失在门口的后脑勺,光打在上面,不知道为什么唐宁的发旋旁边闪过一丝暗红色。 林星也目光如炬,很久之后摊开手掌捂住了脸,想要将所有的慌乱都掩在其间,就连眼泪,也不想让唐宁看见了。 二十岁的少年,在除夕的这一天,万家灯火时只有他孤身一人坐在这个小小的房子里,要去消化这比鞭炮还要来的猛烈的真相。 唐宁没走几步路就遇上了匆匆赶来的叶奇。 叶奇一脸惊慌地撞上了迎面走来的唐宁,下意思地扶了唐宁一把:“少爷,四少爷没事吧?我叫了救护车,估计很快......” “不用了。”唐宁淡淡的,不见刚才在林星也面前时的挣扎和晦涩,又恢复了人前冷淡自持的模样。 叶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唐宁衣领面前的褶皱还是让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您这是跟四少爷怎么了?” 唐宁再内敛,叶奇跟在他身边的时间不算短,多少也能看出点什么的,更何况上次在青阳公馆门口,唐宁的举动一点也没有遮着掩着。 叶奇只不过不敢嘴上直说,心里却也知道林星也对唐宁的重要性。 如今唐宁这副样子出来,叶奇多少还是暗自惊奇的。 当然林星也父母的事,唐宁要查什么也都是叶奇经手去查,他自然也都是了解的。 唐宁没有说话,一路走出了鬼街,到他停在路旁的车子边,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坐进去,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叶奇这才发现他手指尖上沾着的血迹,几乎汗毛都竖起来了:“您这是哪里受伤了?怎么刚才说四少爷昏倒了,转眼您自己又伤着了呢?” 他急忙打开了驾驶室的门,发动车子要往医院开。 唐宁依旧在看自己的指尖,借着外面的光似乎看清了上面有两股血迹,一股深一点,是他帮林星也擦了嘴角留下的,另一股浅一点的,是他的头撞在餐桌角上磕破时他碰下来的。 两股血迹缠绕在指尖上,渐渐凝固。 “阿奇,你说,我手上是不是沾着林星也父母亲的血。”他对自己后脑上的伤痛似乎毫无知觉,只一味的陷进了某种情绪里。 刚要踩油门的阿奇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赶紧撤了档,回过头来将湿巾递过去:“少爷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四少爷父母去世时,您也不过16。” “可是我瞒了他这么多年。”唐宁的声音没有起伏,像闲聊。 叶奇却能听出他口气里的自责,他想了想才说:“少爷,我是旁观者,所以我的判断应该是较为客观的,您瞒了这么多年也只是为了保护四少爷,因为他就算知道了,除了仇恨也做不了什么。” 这话,客观的近乎真实。 “呵——”唐宁轻笑一声,像极了自嘲:“大部分的理由都是为了说服加害者的良心,打着为受害者好的名号企图摘去自己的罪行,显得和蔼可亲......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大概只是短暂的一句感慨,唐宁很少说这么长的一段话,顿了顿,他的眸子里又冒出冷色:“抓紧找出给阿也寄信的人,掌控好他要做什么,还有,唐友安那边有任何举动,都盯紧了。” 他说完,湿巾覆盖在指尖上,将那两股血迹擦干净了,抬手拧了拧眉心:“再派个人过来,暗中照顾阿也。” 叶奇暗暗记下,突然发现身边祥乐的春节氛围都离远了,只剩下车里一点淡的几不可闻的血腥气。 第242章 阴诡 年三十夜,所有的物欲横流似乎都要在这一夜消沉,然后重生。 市政广场上的烟花变幻了许多的花样,照亮了半边的天,建筑都在这样的烟火里亮如白昼,抬脸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倒映出了五彩斑斓的欢快表情。 一辆不算低调的四驱车缓缓从大道驶入支路,再从支路驶进了b市最负盛名一座小区入口。 岗亭的保安探出一个头,笑的很是狗腿地接过从车窗伸出来的一只手上捏着的通行卡,麻利地刷过安防系统,再双手还回去。 那只手虚虚地搭在方向盘上,一捏,却没有接稳,通行卡掉在了地上。 “眼睛瞎了吗?” 随着一句骂声传过来,保安不敢耽误,麻溜的开了门出去,从车轮底下捡起卡再次递过去,顺道弯腰道了几声歉。 车里的人没有再搭理,只是风中隐约传来一句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似乎在跟人通话:“文件打包发给我!” 保安一边说着新年快乐一边目送他离去,车尾消失的那一刻卸下了脸上的笑容,又转成有些漫不经心的一笑,在天寒地冻里重新回了岗亭。 恒阳公馆的每户住民都是b城里动辄就能让经济抖动的大户,一些爱面子又不低调的财阀凭此作为身份的象征,所以争相在这安置房产。 雕花的木门打开,里面扑棱出一直浑身雪白的泰迪狗,裹着粉色的小衣服猛烈的摇着尾巴看向门口的主人。 唐簌蹲下身将它抱起来,手上的提包由一旁的佣人接过去,先是亲昵地跟泰迪碰了碰鼻子,才换了鞋进屋。 身后跟着的是唐友安和她的母亲赵氏。 佣人伸手去接赵氏提包的手被她躲过去了,中年的赵氏保养良好,但是身上带着一股与唐簌身上如出一辙的大小姐脾气,脸色不太好看:“我说了不回你们老宅吃饭,每次回去都能惹一身恶心。” 她踢掉脚上的高跟鞋,满脸不高兴地走进了里间。 唐友安正挂完一个电话,他虽然人到中年,但是模样也是继承了唐家的好相貌,高瘦的身材,一张脸上除了眼睛里的精明没法掩盖,五官放在年轻时应该也能吸引不少人。 听了赵氏这一句,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头:“我让你少说话,你自己上赶着凑热闹,被奚落几句还委屈了?” 赵氏一听这话就炸了,估计忍了一句,到家了才爆发:“我上赶着?你也不看你大嫂二嫂,一个两个生了儿子就嘚瑟的要上天似的,明面上的话说的好听,背地里还不是笑话我家是暴发户,连带着笑话你这半道捡回来的儿子!” 唐家每逢会在老宅摆上一桌,唐薛傅四个儿子,除了已经过世的唐宁的父亲,分别还有老大老二老四,下面又都分别生了一个,子嗣不算绵厚,但也不像谢家寡淡。 唐薛傅也没有强求,三十晚上要回老宅吃饭的,早上跟下人说一声准备着就成,不来也随意。 但是唐家老大跟老二是年年准时上门的,虽说都外置了房产,但是三十这一顿饭也不敢落下。 唐友安这种上赶着表孝心的,就算心里多不乐意,也不得不装模作样地早早到场。 只是家常便饭里少不了被唐薛傅盘问公事私事,还有老大老二家的推杯掣肘。 唐友安虽然已经被认回唐家十年,却是始终没有学会跟自己的大哥二哥相处,学识处事上都查人家一大截。 这是在外三十年的环境所致,想精进都难。 而且他早年是依靠外家赵氏才得以起家,颇有些吃软饭的意思,这些年在集团里明里暗里的小动作不断,老大老二知道一些的,都拿话讽一讽。 赵氏这种煤老板家的女儿哪里听的了这种话,当即就要怼回去,一来二去宴无好宴,全是冷嘲热讽的说辞。 唐薛傅被吵的烦了,早早就弃席回房,只把几个孙子孙女挨个叫进去问话,学业功课,问完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唐宁还有个母亲,三十这天也会回老宅,不过她是个淡漠到在人群里找不到存在感的人话也不多,不参与这些话题,只安安静静在旁边吃饭。 唐宁的性子很大一部分都像妈妈,两母子都是话不多的,唐薛傅也不知道怎么就是偏疼爱四房多一点,不知道是唐宁父亲去世早的缘故,还是他性子沉稳从小就懂事,总之放在他身上的照佛比起其他几个格外的就显得多。 这些更是让唐友安格外膈应的,他花了十年的时间讨到的不过是唐薛傅的纵容,看是看他的意思,百年之后家产很有可能落在唐宁的手里。 只要一想到这些就让他坐立难安。 恨不得多吞一点唐家的家产。 赵氏还在旁边念念叨叨:“我看你也别忙着讨好老头子了,你干脆去抱你那个好侄子唐宁的大腿得了,母子两一个比一个入老头子的眼,你瞧见没有,今晚还特意给她夹了菜。” 唐友安:“行了,少聒噪两句,嫌我还不够烦?” 他这个人,自负,好面子,还带了一股子阴毒,踩到了尾巴,就会掀起獠牙,露出眼镜蛇的姿态来。 吼了赵氏一句,掂着手机进了书房,门砰的一声甩上了。 佣人给赵氏递了一杯水,却没想到被她一把拍在了地上,气不顺全都撒在了佣人身上。 唐友安开了笔记本电脑,点开邮箱里那封十分钟之前传来的邮件。 内容附件是几张照片,看起来微微有些凌乱的文件,上面标注的是唐氏跟谢氏的地皮合同。 正是前阵子他私下找谢司珩谈的那块地皮。 但是他抛出了好几次橄榄枝,甚至亲自约打电话给谢司珩的助理都没有将人约出来,结果一转眼,他居然跟唐宁签了合同。 谢司珩、唐宁。 唐友安一手放在实木的桌面上,几个手指有节奏的在桌上敲出声音,倏地眼睛一眯,闪过一丝危险讯号。 抬手拨了个电话出去:“唐宁什么时候跟谢司珩搭上的线,他要这块地做什么?” 第243章 阴诡2 据他的掌握,唐氏内部最近并没有大的开发项目,也没有跟东屏那块地有交集的投资,唐宁要拿这块地做什么? 而且谢司珩作为一个商人,为什么连谈都没有跟他谈,他给的价格未必会比唐宁的差。 却毅然而然就选择了唐宁,唐氏跟谢氏的产业一向不怎么搭边,何至于让谢司珩卖这个人情? 电话那边的人估计查到的不多,有些支支吾吾:“唐总,这份文件还下午趁着小三少爷不在,我从他的会签文件里找到的,多的.....我也不大知道,只不过他前阵子几次抽调了您那边的资金流水,我猜,大概是看到了什么吧。” 自己的侄子,抽调自己的资金流水,唐友安一张瘦脸上是隐忍不住的怒气,手攥成了拳:“看到了什么?我的资金流水都是干干净净的,你是想说他为了警告我,所以特意给我找个下马威?” 唐薛傅纵然比唐宁高出一倍,但是唐宁的处事风格和手段都远胜过他,所以在集团股东里的声望要比唐友安高得多,几乎是半个执行ceo,代表的也是唐薛傅,说什么都不大有人反对。 这也是唐友安这些年越加容不得唐宁的原因,一个人平庸一点没有什么,要是真的涉及到了利益,那点血缘关系压根就不够用来败的。 “这......”对面的人说不出话来了,唐友安说的干干净净,只是明面上不触犯法律而已。 唐友安挂了电话,转而拨了自己心腹的电话:“唐宁莫名其妙开始干涉我手上的事情,去查一下他想干什么。” 语气,隐忍着怒气。 电话那头愣了愣,转而应声。 “等等,去查下谢司珩,前阵子东屏那块地,他跟唐宁换了什么回来。” 电话那头就不是愣了,而是震惊:“查谢司珩?!” 那个七八年间将谢氏发展到如今与唐氏齐平甚至更胜一筹的谢司珩? 传闻中私下手段狠辣公私不分的谢司珩,b城那个炙手可热的新贵,查他做什么? 唐友安冷笑:“到底是年轻人,以为唐宁一时掌控了唐氏就是未来的主人了,太早的断了自己的后路,化友为敌,我玩手段的时候他们谢氏还没起来呢,怕他做什么?” 那边不敢应,很久才说:“......是,但是唐总,商云策——” 唐友安脸色一变:“闭嘴,这件事烂在心里,再让我听到一次,你知道后果。” “是。”那边应的小心翼翼。 挂断电话好一会,唐友安坐进他的老板椅上,从旁边的酒柜拖出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拿在手里轻轻转动一圈,盯着玻璃杯壁里的红色液体,仿似在看什么陈年旧事。 嘴角的冷笑越放越大,他最后一舔嘴角,将杯子里的液体一口吞了。 “我倒是要看看你们想玩什么把戏。” 不到一刻钟,他的手机里就传回来一堆资料。 “唐总,我只能查到这个合同签订的前一个周末,小三少爷约了谢司珩去射击场,随行的两个人,一个是林星也,还有一个谢司珩带的女孩,我没有细查背景。” 手机页面上有一张射击场的照片,清晰的一览无余。 唐友安的视线在触及姜梨的脸时,顿时升腾起一抹奇异的光,几乎下意识地伸手抚向屏幕上占据一点空间的姜梨瓷白的脸。 “这个女孩,长得有够水灵。”随着他的手指在屏幕上一弹,道:“查查背景。”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对他特别了解,见怪不怪,只是有些踌躇:“谢司珩对身边的东西都比较敏感,贸贸然查一个女孩,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那就不要打草惊蛇,还要我教你怎么做?”他贪婪地望着屏幕上的人脸,转而又看见了林星也,皱眉:“这是那个小杂种?” “您是说林星也吗?是的,唐......司立晨夫妇留下来的那个儿子。”提到林星也说话的声音放的有点低:“不查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林星也一直在小三少爷身边,小三少爷甚至在资助他的学业。” 唐友安笑容猛地一僵:“一直有往来?唐宁知道什么?”不过下一秒又自我否认了:“我想多了,唐宁能知道什么,当时不过也是个小屁孩。” “想来是不知道的,不然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不过唐总,养虎为患,我们还是要防着,万一是只会挠人的猫,那就大事不好了。” 唐友安有几分心浮气躁:“能挠什么人,当年是老爷子擦的屁股,我信不过自己,还能信不过他那个手段?” 他自负自己将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又有唐薛傅在后面料理了,想来也不可能出什么事。 更何况唐宁养林星也这件事这么浅显,名字都没有给他换,最多也就是顾念私情。 唐友安骂了一声:“没想到唐宁对我不怎么样,对那个半路捡来的杂种都比我用心,枉我这么多年一直将人当成侄子疼爱。” 最后一句话当然是放屁,他要打入唐氏内部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对着唐宁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做出叔慈子孝的表情来。 不过是两厢不对付,换的一个相安无事罢了。 “谢司珩呢?查出他的动机了没有?”唐友安在那几张照片上滑来滑去,找到有姜梨的,放大了仔细看了几遍。 “这个......没有,据当时随侍在旁边的工作人员说,他们只是玩了一盘枪就走了,也没有听到聊天内容。” 两个生意人谈事情,带两个小孩干什么? 唐友安眼睛一眯:“这两个小的是不是认识?” 那边还没有来得及查的这么细,默默应道再去查,然后说了另外的事:“唐总,我刚刚查谢司珩时,得知了另外一件事,他一直没有放弃追查他父亲的死,我们——” “慌什么,蠢货!”唐友安又灌了一口酒:“总是学不会冷眼旁观,就算谢司珩查这件事,别说他父亲出事是在国外,就算什么都牵出来,还有那帮子人顶在枪口,我什么都没做,怕什么?” 那边禁了声。 “我发现这些年真是错过了好多事,这些年轻的世界真是精彩,不过肥四,你猜老头要是知道唐宁这些年还养着司立晨的儿子,他会是什么反应?” 这次倒是答得很快:“依照老爷子的性子,势必是要教训小三少爷一顿的。” 唐友安目光幽幽:“也是该找点好玩的了,我刚才说的,再去查,谢司珩跟唐宁合作的原因,还有那个女孩跟林星也的关系,那个女孩子的资料发一份到我手机上来,越详细越好。” 外面被烟花染红了的半空又被烧过之后烟灰笼的一团青灰,像是要变不变的天。 第244章 出院 姜梨在医院度过了一个没有什么意义的新年之后,静养了几天,终于在年初五那天又迎来了解放的曙光—— 她唯一庆幸的就是父母给了个好底子,不管轻伤重伤恢复起来都比别人快一点,身上的伤拆了石膏,头上的小伤口重新长出细小的绒毛。 一切都在昭示机能渐渐修复,除了留下的大大小小的疤痕外,医院报告总算显示身体状况为良好。 人们都还沉浸在假期的欢乐之中时,姜梨终于赶了趟末班车,从医院的床上挺尸换回了谢司珩别墅。 脚活动还不太灵便,手那东西也不怎么举的起来,但是不耽误她已经学会了流利地利用勺子吃一切她想吃的食物,并且保持不会漏米饭的水准。 要不是因为这个,谢司珩也不会批准她出院。 谢司珩没有惊动在休年假的顾枫,一手提包,一手拎着姜梨重心不稳的手臂,像拎个小鸡仔似的送进了电梯。 “慢点慢点慢点......小叔叔,我的腿又不够你的长,你慢点!”姜梨差点因为腿脚不灵活走成了顺拐。 其实她也知道谢司珩为什么着急,陪她在医院呆了几天,虽说是在特殊病房里,但是消毒水跟药水的味道也是逃不掉的。 谢司珩身上此时也是沾了一身的奇怪味道,他素来对气味敏感,能不动声色这几天已经实属不易,这会儿能离开,大概也是存了解脱的念头。 姜梨一进电梯就推开他自己缩在了角落里,冲他呲了呲两颗小细牙:“你待会别碰我,我自己走。” 被人提溜着的感觉就像被牵线的风筝,难受的不得了。 谢司珩好整以暇:“随便。” 因为是专用电梯,也不会有别的楼层停滞,很快就到了地下停车场。 门开的一瞬,刚才随便两个字出口的谢司珩却在瞥见某人磨磨唧唧单脚行走的时候毅然而然打破自己的承诺,上前一把捞过人,半锁在怀里的姿态将人提溜上了车。 姜梨:“......” 谢司珩盯着她的脚看了几秒,若有所思:“买个轮椅?” 姜梨被他惊到了,理直气壮:“我又没瘸!” 没瘸......么? 谢司珩甩上了车门,嘴角噙了一丝几不可闻的笑意,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让他突然高兴了。 姜梨盯着他的侧脸莫名其妙。 谢司珩刚坐上车,旁边的人扭啊扭啊扭,用还不能灵便活动的手指拽着一根安全带要往旁边拽,拽了很久都没有成功插入鞘,也不求助。一 时间小小的空间里又充斥了一团寂静,只有轻轻的姜梨拉扯安全带的声音。 最后实在是系不上,转头就将刚才谢司珩笑话她的事情忘了,汲了一双委委屈屈的眼睛望向他:“小叔叔——” 基本上相处久了谢司珩已经能自动能识别出姜梨的情绪,这人面对他的时候是不会有什么脾气的,反而是经常不像在人前时一样会露出一副懵懵的表情来。 典型的生活白痴型,不过大部分时候她自己是感觉不到的。 大概是谢司珩在身边自然会形成一股子依赖感,所以小女儿的情绪展露无疑。 奇怪的是谢司珩能意识到这一点,但是一向讨厌麻烦的他却也没有升起什么厌烦感,反而觉得她的情绪都是理所当然。 就像现在这样,很自然地就接过她手中的安全带,探身过去帮她系好,一点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等到了目的地,又自然地扶着人下车,顺手将车后座一束包装精美的花束塞进了姜梨的怀里。 “......”姜梨虽然在车上的时候就闻到了淡淡的花香,但是她因为脖子关节活动都不灵便就没有往后看。 哪里知道后座有束花:“你买的啊?” 她的声音几乎是瞬间雀跃起来。 “顾枫。”谢司珩懒得跟她多话,将一抹不自然掩在自己拿包的动作里。 姜梨了然地挑了挑眉,嘴角咧到了耳朵边上:“那谢谢顾大哥,还有年三十晚上的那个草莓蛋糕,看来一顿饭是少不了的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去看谢司珩的表情。 下一秒又被提溜着手臂强拽入了门—— 突然前面谢司珩的脚步一顿,姜梨本来就是借着他的力站着的,她脚上的石膏虽然拆了但是还裹着纱布。 于是一把撞在他的背上:“唔——” 鼻子被撞得一酸,谢司珩又回过身扶着她站好,目光是从前方收回来的平静无波。 姜梨在泪眼婆娑下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动了动,朝她们走过来。 “磕哪了?”谢司珩问姜梨,不过显然是多此一问,姜梨细白的鼻尖被撞起了一抹红。 怀里的花却被她保护的很好。 “谢司珩哥,你们回来啦。”沈慕溪走近看清姜梨身上的形容,落落大方地皱了皱眉头:“姜梨这个伤......不好意思,我最近几天太忙了,也没有去探视。” 姜梨心说你怎么偏偏在我出院这天就闲下来有空来别墅看我呢。 她脸上只在谢司珩面前有的可怜样收起来了,下颌又绷的一张冷冰冰的脸,淡淡道:“没事。” 谢司珩虚虚地托着姜梨的手一直没有放松,只是淡淡掠过沈慕溪:“有事?” 边带着人进屋。 “上去躺,还是在楼下?”谢司珩给姜梨选择。 姜梨这几天躺的多,大冬天的都觉得自己能捂出痱子来了,果断摇头:“我要去客厅。” 谢司珩就将人放在了沙发上,随手拿过一条羊绒毛毯搭在她腿上。 这样旁若无人的互动,还有谢司珩的屈尊降贵看在沈慕溪的眼里几乎不可置信到了极点。 她站在一旁看了半晌,衣角都几乎被她揉烂。 谢司珩又往姜梨面前放了一杯水,这才转向沈慕溪:“有什么事?” 当然没有什么正事,沈慕溪自从上次摘星阁之后就没有正式见过谢司珩,他说要找她谈,却一直没有等到。 沈慕溪一直在顾枫那里了解谢司珩的情况,知道姜梨今天出院才特意过来逮人的。 也不是没有想过去医院,但是姜梨这次住的是特殊病房,没有谢司珩的同意一般人都是进不去的,她也不想去自讨没趣。 第245章 访客 “我——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是姜梨住院这几天想必你们也没有吃好,我带了菜过来,我去做饭,谢司珩哥你去休息一下吧,姜梨这儿我先照看一下。” 她一提醒,谢司珩也才想起自己一身消毒水的味道,遂转身叮嘱抱着一包薯片吃的姜梨:“吃三分之一,然后喝掉这杯水。” 姜梨:“......” 控制欲真强,啧。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嘴巴里塞了半块薯片。 看着谢司珩迅速皱下的眉头,她举双手投降:“我是伤患,我一点暴力都经不起的。” 姜梨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经过了三十晚上的那个拥抱之后,谢司珩的老虎须就特别好撸,她的胆子于是乎也越来越大。 谢司珩面如土色的吞了薯片,才看向已经僵在一边的沈慕溪:“不用做,我订了餐。” 他挪动步子要上楼,想起什么,又转向沈慕溪:“我们谈谈。” 沈慕溪一瞬间脸上的表情变成了惊喜,寻着谢司珩的脚步跟上去了。 姜梨抱着个抱枕目光落在谢司珩打开的巨大家庭影院似的电视屏幕上,好一会没动。 茶几上的花被她端端正正地放好了,朝着她的方向散发阵阵香味。 良久,姜梨轻轻叹了口气,眉头一凛,陷入沉思去了。 知道一阵门铃声响起。 起先是很有礼貌的间隔三秒响一次,后面响的频率就快起来,打断了姜梨的沉思。 她想起刚才谢司珩说的订了餐,心道现在的人脾气真暴躁。 挪着活动不便利的腿到了门关,门口却不是她预料中的送餐员,而是—— 几张傻脸。 也不是姜梨非要贬损谁,但是量谁一开门居高临下地看见几张嘴角咧到耳朵边的脸也会有几丝莫名其妙吧? 她维持淡定没有被吓着就已经很不错了。 反应了一瞬之后果断想要关上门。 但是被人用脚卡住了,莫菲戈一脸痛色:“天呐你这个狠心的东方女孩,你是想要谋杀吗?” 姜梨因为是个伤患所以力道止步于此,再多一点她就要站不稳了,遂放了行,只是表情不大好看:“来干什么?” 除了莫菲戈,后面还有周末,就连盛韵慈也在。 真是巧上天了,约好了全世界都知道她出院似的。 周末将手上的一束向日葵递给姜梨:“听说向日葵象征着茁壮成长,恭喜你出院。” 花瓣几乎捅到姜梨鼻子门口,惹得她打了个喷嚏:“你听谁说的?” ......自己想的,因为实在没有想到出院要送什么花,但是空手又不好,周大少爷为了表达自己的愧疚之情,纠结了好久才决定送的向日葵。 盛韵慈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吵死了。” 推开众人首先进了屋。 她仿佛不是来探病的,进了屋就探头探脑的找某个人影。 周末也才觉得不对:“怎么就你一个伤患在家,我哥呢?” 姜梨要慢慢地挪回沙发,直接忽略莫菲戈身上的香水味跟他们手上一大堆花花绿绿的东西,走到得很吃力,回答很简短:“楼上。” 他们这几个,只有盛韵慈是第一次来谢司珩家里,好奇的四下张望了一圈,瞥见桌上,门关属于女孩子的物品,甚至客厅茶几上那束开的正盛的唐菖蒲,脸上的表情彻底垮下来。 似乎终于确定姜梨是真的住在这里,气得瞪了她一眼。 “您这又是抽的什么风。”周末怼了怼她的手臂。 “哼!” 周末自以为很小声的教训起她:“来的时候怎么说的,诚挚一点,你不是说人家救了你一命代替你摔进石子堆了么,把你的公主病收一收!” 谢司珩不在,盛韵慈是不可能收起自己的公主病的:“你还说,要不是你丫踹了那匹马一脚,它能发疯吗?我把它剁了都是轻的!” “你把它剁了?”一道冷冷的声音凸自插进来。 声音里的温度把正趴在浴缸上对里面小金鱼好奇的莫菲戈都吓了一跳。 盛韵慈一哆嗦:“怎样?” 姜梨冷笑:“是你大小姐会做的事。” 周末眼看两个大姑奶奶又要杠起来,无奈到了极点:“就她那看见流浪猫脚受伤都挪不动步子的人她哪有勇气去剁掉一匹马,小可爱你别听她胡说,她......我们,我们今天来就是跟你赔罪的。” 莫菲戈凉凉的:“不包括我,我是清白的。” 姜梨觉得面前三个人一人一句就可以直接搭台唱戏了,吵得她太阳穴都开始犯疼。 在好一番询问已经对她身体的注目礼之后终于确定她只要静养问题不大之后,周末猛地松了一口气,大手一指桌上把桌子盖得看不到桌面的补品营养品:“这些你好好吃,过阵子我再让人送新的过来。” “我哥呢,我们在下面这么大声,他怎么还不下来。”周末说着就要往楼上跑。 “回来。”姜梨气场一个顶两:“他有客人。” 虽然知道他们这些人也都是认识沈慕溪的,而她对沈慕溪也没有什么好感,但是谢司珩既然要跟沈慕溪谈话,她也不会耍什么从中作梗的手段。 周末当然不信大年下的谢司珩会有客人,一般人谢司珩哪里会亲自接待:“什么来头的客人还得我哥出面?” “沈慕溪。”姜梨说完又重新窝回了沙发,用手戳了戳杵在一边的盛韵慈:“麻烦把被你的花盖住的半包薯片找出来。” 盛韵慈几乎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使唤自己:“你让我——” 话还没说完,姜梨点头:“就你,找不找?” 盛韵慈也不知道怎么触及到她凌厉的眼神一下就好像软下来,晕晕乎乎地就俯下身给她找,找到了怕这半残手不方便还帮她把袋口撑开了。 姜梨怡然自得的接过,往嘴里塞了两口。 “你说来的是沈慕溪?”周末听见这个名字下意识就皱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情绪。 盛韵慈抱胸在一旁冷笑:“这人真是比我还牛皮糖,一天天往榷哥哥身边倒贴的莺莺燕燕怎么这么多。” 说完,煞有其事地又瞪了姜梨一眼。 姜梨:“......我不用倒贴,那是我小叔叔。” 第246章 午餐 莫菲戈:“.......” 周末:“......” 盛韵慈:“......”随即气急败坏:“你个屁!” 啧。 公主病的大小姐脸都憋红了就只骂出这么一句。 姜梨似笑非笑地看向她:“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这几个字飚出来,令盛韵慈的脸色变得很奇怪。 原本,盛韵慈是将面前这个当成无数跟沈慕溪一样的假想情敌,上下左右没有一处看的顺眼,几乎碰面就是硝烟。 还有上次在医院姜梨给她下的那个下马威,谢司珩的眼神让她半个月都没有缓过来,甚至做了噩梦。 就更加吧姜梨当成敌人了,不仅把这位未成年的资料都查了一遍,发现在意林就是个女流氓一样的存在,学校招惹过她的都没有落下什么好下场。 再就是家庭环境,但是这一点除了是被谢司珩收养之外,关于她的出身却没有重点,亲生父母的信息都是寥寥几笔,仿佛有人故意抹黑遮住了似的。 转眼一想就知道这事是谁干的,谢司珩对她的保护未免令盛韵慈对姜梨更加没有好感。 觉得人家除了长得好看基本就是个没有什么修养的小女流氓,不配谢司珩如此对待。 直到—— 直到她将她推开,自己摔进一堆石子里。 盛韵慈虽然是个欺软怕硬的,但是真要追究起来她肚子里也没有什么坏水,顶多就是被家里宠坏了,有两三分从盛怀瑾身上继承的优越感,显得盛气凌人。 所以当得知姜梨多处骨折躺在医院里还中度脑震荡的时候,她心里像是打翻了一堆调料罐,五味杂陈的。 怎么偏偏救她的就是一万个不对付的情敌。 那要让她面对这人的时候该摆什么表情? 姜梨看着她一瞬间变幻莫测的脸色,感觉刚才因为沈慕溪的事情有点堵的胸口没那么堵了。 她继而又刺激了一句:“怎么,终于想起来了,要对我感恩戴德?其实不用,我还没有准备跟你化敌为友。” “你——”盛韵慈被她怼的都要一口气喘不上来了,没忍住拿手里的抱枕砸了她一下。 “你打谁呢?” 楼梯口传一句冷声。 抱枕打人也不疼,姜梨被这冷不丁的一声吓了一跳,猛地往后看过去。 谢司珩身上还是那身衣服,只是袖口碑他卷在手腕上,目光停在盛韵慈身上,凉凉的。 盛韵慈本能的手一抖,将姜梨身上那个抱枕抱回来,本能的怂了:“榷哥哥,我我我我没有。” 周末表情复杂的看着她这副怂样,主动往前一站,打量起谢司珩身后的沈慕溪,抱臂好整以暇:“哟,美人落泪,我见犹怜啊。” 沈慕溪抬手拭去眼角的一滴眼泪,脸色半点都不好看。 她一向是个知性又大方的人,很少在别人面前示弱,此时却好像有点绷不住似的。 抬眼环视了一圈屋子里人,周末是不知缘由就是不喜欢她的,每回见面都要冷嘲热讽几句。 盛韵慈就不用说了,情敌。 剩下一个莫菲戈,因为很少回国,所以没有什么交集。 沈慕溪好歹是个美人,莫菲戈捧心似的递过去一张纸巾:“哎大美人儿哭啥呢?” 他这一口强凹出来的b城加某地域口音,让人听了就想发笑。 谢司珩微微警告的投过去一眼,面前这两立刻怂了。 谢司珩:“我叫司机送你回去。” 话是冲着沈慕溪说的。 沈慕溪盯着泛红的眼眶往姜梨那看了一眼。 姜梨从此间看到了一抹阴沉,不过她除了自己汗毛竖起了一下之外,面上没有露出任何情绪,反而是淡淡地冲沈慕溪一句:“慢走。” 等沈慕溪出去了,谢司珩才转向这几个空降的闲杂人等:“你们来干什么?” 自动忽略客厅桌上那满桌子的营养品和鲜花,显得特别不耐烦。 莫名惨遭嫌弃的几个人:“......” 谢司珩走过去,从姜梨手里拿过已经吃空了的薯片袋,眉头倏地一皱:“我刚才说,三分之一。” “唔,你太久不下来,我饿了。”姜梨轻松甩锅。 那边莫菲戈在跟周末耳语:“妈诶,小美人儿怎么能在哥的魔爪下活的这么怡然自得的。” 这时候,好歹门铃响了,午餐终于送过来。 姜梨从谢司珩脸上找不到别的情绪,他一向善于掩藏自己,当然或许一个沈慕溪还不足以影响到他。 看刚才沈慕溪的反应,显然刚才那场谈话对她来讲并不是很愉快。 姜梨挑了挑眉,甩开心里的一点想法。 好歹还是年节里,谢司珩本来也有心借着姜梨出院补她一顿营养餐,所以点菜的时候没有手软。 因此当旁边的一二三看着送餐员将菜摆满一桌子的时候还以为谢司珩提前知道他们要过来特意招待他们的。 谢司珩家的餐桌从来没有摆过这么多菜,连姜梨都有些哭笑不得:“小叔叔,我们接下来几天是准备吃斋了吗?” “吃你的。”谢司珩将特别给她准备的勺子塞进她手里,又看向旁边的三个:“要么坐下吃,要么自便。” 三人从愣神中回过神来,纷纷点头,一把坐下了。 这家私房菜,他们几个少爷姐儿们都不一定能订得到,谁不吃谁傻! 但是谢司珩坐在席间,他们几个话都不敢多说了,只有莫菲戈欲言又止。 “有话说。”谢司珩用公筷给姜梨夹了一口青菜,放在她的勺子里。 这几天几乎都习惯了,姜梨可以自己吃饭,但是用勺子舀菜对她来说还是有点困难的,而且这人一不看着点就不吃青菜。 谢司珩就只能在空隙给她夹菜盯着她皱眉头将青菜吃下去。 这个动作落在盛韵慈眼里,又是暗暗一瞪。 可是转眼,自己碗里多了一块牛肉,撇过头看见周末若无其事的收回筷子。 这个讨厌鬼,自从害的她坠马之后就像变了性子,虽然还是冷嘲热讽,但是私下却也知道给她开开车门夹夹菜了。 奇也怪哉。 莫菲戈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这张桌子上他是个局外人,热切的想用自己蹩脚的中文表达:“哥,你上次让我查的娜塔莎,我终于有点眉目了。” 第247章 线索 谢司珩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没有接话。 莫菲戈就闭嘴了。 “娜塔莎,毛?”周末一脸好奇。 姜梨握着勺子的手一顿,却意外的没有抬头,而是默默地塞了一口饭。 莫菲戈不知道谢司珩在避讳什么,但是不敢再开口。 谢司珩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汤:“没什么,菲戈一会跟我聊一下。” 他做事情一向不喜欢被过多关注。 周末也知道他的性格,没有在这上面多纠结,倒是盛韵慈微微皱了眉头:“非洲的恐怖组织?” 话落,周末跟姜梨俱是一怔,不过姜梨不动声色就是了。 周末就不一样了,直接炸了:“恐怖组织?哥,你查这个干什么?” 莫菲戈感觉就是自己多嘴惹出来的祸端,于是想要打圆场圆过去:“没什么没什么,小末末你还是吃饭吧。” 盛韵慈却不怎么淡定:“榷哥哥,这个组织丧心病狂的,你千万不要去招惹。” 谢司珩一抬眼,表情漫不经心:“你是怎么知道的?” 盛韵慈被他突然的问话弄得一僵:“我、我没事就喜欢在网上扒一些外网的新闻,这个组织简直就是一颗毒瘤,我关注过一点。” 即使网上的传言都是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但是光细枝末节传出来的东西都能令人头皮发麻。 这个组织无所不作,几乎可以用杀人如麻来形容,而且手段残忍。 谢司珩的父亲商立晨去世的事情并没有对外公布,知道的都是些亲近的人,当然就连谢家的人都不知道他的死因,外界就更不了解了。 盛韵慈当然也是不知道的。 莫菲戈因为家族产业都是涉及各个海外领域的,社会关系复杂,谢司珩就让他去查了查这个组织,当然也没有告诉他调查的原因是什么。 “怎么了哥,难道是这个所谓的恐怖组织惹上你了?那你别听盛韵慈的,惹了你就是惹了我,我给你搭条手,咱们一块弄他,恐怖组织什么的有我们摆不平的么。” 这个大言不惭的少爷。 姜梨凉凉地送了他一眼。 别人猜不出来,但是姜梨不可能不知道谢司珩这个举动是为什么,光凭商立晨是死在国外这一条,就够她猜的了。 但是碰上恐怖组织——她暗暗握了握拳。 谢司珩并不理周末,倒是又给姜梨夹了一筷子菜:“别东张西望。” 埋头吃饭连个表情都没有摆出来的姜梨:“......” 吃完了饭谢司珩果然拎着莫菲戈去了书房,周末捶胸顿足地觉得自己的分量比不上莫菲戈了:“什么意思,明明我才是一直在国内的贴心小棉袄,凭什么秘密都不让我听。” 转头,瞥见刚才吃完饭的姜梨又捧着一瓶牛奶喝上了,顿时有点心理平衡:“我就算了,你这亲闺女也不知道我哥想干嘛?” 盛韵慈冷哼:“她就是个被监护人,跟榷哥哥当然没有什么实质性关系,凭什么跟她说。” “不是我说大小姐,我哥对她那态度你是瞎啊还是假装看不见,你瞧过我哥对别的女孩子那么亲闺女吗?” 又是管吃又是管喝的,就连菜都是夹好了放勺子里。 他长这么大就没有见过能被谢司珩这么对待的第二个人。 只要眼睛不瞎心不盲,都能看出来谢司珩对姜梨是不同的,就这自欺欺人的盛韵慈恨不能从里面看出仇恨来。 盛韵慈一张脸变成土黄色,气呼呼地坐在一边了。 姜梨还陷在自己的沉思里,没有怎么在意这两个人在说什么,空出来的一只手能活动的手指在椅背上敲出规律的哒哒声。 周末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问你话呢,发什么呆。” 姜梨回过神来:“在想你哪来的自信跟恐怖势力抗衡。” 这句冷嘲热讽似的话正合盛韵慈的心意:“就是,傻缺的跟个二百五似的,要是像你说的这么简单,榷哥哥还费劲让菲戈去查?” 这么一提醒,还真是不怎么正常,但是再怎么不正常也躲不过周末的傻白甜脑子:“你们的意思是,我哥想要了解些恐怖手段,然后跟这种组织合作?” 姜梨难得的没有控制住翻了个白眼,投了个‘这就是个傻子’的眼神给盛韵慈,叼着牛奶不说话了。 盛韵慈第一次跟姜梨达成了一致,白眼翻到飞起,拍了拍周末的肩膀:“像你这种又傻又有钱的少爷真的不多,你还是雇个保镖二十四小时盯着你吧,免得那天被这种恐怖组织绑架了。” 莫菲戈跟谢司珩聊完了一张脸都垮了,谢司珩没有跟下来,说是要先冲个凉。 无论周末怎么旁敲侧击的莫菲戈也没有说什么,周末好奇的就差满地打滚了,挝耳挠腮。 莫菲戈倒是坐不下去了,拿了外套告辞:“小美人儿,我改天再来看你,末末开车送我回老宅。” 嘿,周大少爷发现几个发小里混得最差的就是他了,骂骂咧咧的追着莫菲戈继续逼问去了,临走还不忘扯上了盛韵慈。 谢司珩再下楼的时候一身清爽,身上缠绕多日的酒精消毒水味已经冲洗干净,半干的湿法搭在额头,冷白皮被热水冲洗之后带起一层淡淡的粉色。 好看的令姜梨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再一看自己,身上绷带是绷带伤是伤,对比起来真是太灰头土脸了。 谢司珩打电话叫了家政过来收拾,然后才看向客厅那个满带怨念看着自己的人:“怎么?” “唉。”姜梨叹了口气:“你还是要查商伯伯的死因是吗?” 谢司珩倒水的手顿了顿,也不意外她知道。 毕竟面前这个人,少有的七巧玲珑心,于是没有否认:“事实上,我知道。” “靳衍肯说?”姜梨微微惊讶。 谢司珩点头:“他自身难保,这种亡命之徒,稍微抓点把柄自然就说了。” “所以......真的不是意外?”姜梨突然觉得有点难受。 谢司珩沉默了。 一时间房子里有点寂静。 姜梨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要查出事原因,这里面有些事令人想不通。” 第248章 撒娇精 “我要查出事原因,这里面有些事令人想不通。” 很久之后谢司珩才开口说了这一句。 姜梨有点诧异,她本来以为谢司珩会继续保持沉默,不料却突然开了这个口。 “小叔叔,你做事我不担心,但是对方是一个组织。”姜梨有点忧心忡忡。 谢司珩本来也没有要跟她坦白自己要做的事情,只不过觉得有些细枝末节还是让她知道一句好一点,免得又拉着林星也给他上演个半夜惊魂。 想到这里他抬手揉乱了她一头软发:“少操心。” 姜梨就是想操心也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上眼皮跳的很快,伸手一卡,她最近出了马场这一出,应该还有个血光之灾。 谢司珩往她面前一站,清爽好闻的味道窜进鼻尖,引得姜梨抬头去看,发现这人无论是什么角度都好看的动人心魄。 鬼使神差的她脱口而出这么一句:“你跟沈慕溪聊什么了?” 虽然能猜到谈话对于沈慕溪应该不是很愉快,但是姜梨就觉得自己心口堵了一块石头,想要找补的问出来。 谢司珩绕过她坐进旁边的沙发里,抬手拧了拧眉心:“想知道?” 某人跟个哈巴狗似的猛点头。 “关你什么事?”谢司珩微微骗过身来,他看人的时候都是很专注的,只要是在看你,眼神里就像是带了蛊。 好像要把人吸进里面似的,半挑的眉里蕴含了丝丝缕缕的情绪。 姜梨突然感觉一片口干舌燥,胸口的心跳声锣鼓喧天似的叫嚣,她的目光落在谢司珩被室内的暖气烘托的有些干燥的唇上。 猛吞了一口口水。 谢司珩饶是再端正的态度也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些什么来,莫名觉得自己现在像是个案板上鱼肉,在姜梨眼里怕是连怎么料理都已经想好了。 他眸子里慢慢的迸射出伶仃笑意,嘴角虽然如往日一样半点弧度都没有,但是笑意已经抵达了眼底。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因为颜值给自己带来了巨大的愉悦感。 姜梨逼迫自己将视线收回来,拖着自己半残的身子往沙发边沿挪了挪,边正义凛然的说话:“小叔叔,室内暖气太高,你别离我太近。” 但是今天的谢司珩显然大概似乎是水温太高把他的行为也冲小了几岁,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冷漠兮兮的就此放过,反而是随着姜梨的移动将身子也往前倾了倾。 堪堪又缩短了姜梨好不容易挪出来的距离,微微眯了眯眸子:“太高?” 他伸手碰了碰某个人一年四季都热不起来的手背:“你好像不热。” 笃定句。 姜梨哪里经得起这个,她都震惊了,谢司珩现在是在主动‘攻击’吗? 他脸上细小的绒毛姜梨都能看的一清二楚,领口因为动作微微垂下露出来的锁骨上甚至还有未干的水痕。 再往下就是......他固定一周三次去后院的自制健身房,想来下面的肌肉应该是很好看的。 而且谢司珩现在的距离近到喷洒出来的呼吸都隐约打在她的脸上。 姜梨再次面红耳赤地撇开脸,心里暗暗感叹罪过啊罪过,一边屁股再次往边沿大弧度地挪了挪。 不然她真怕自己待会一个绷不住就直接扑过去了,色令智昏什么的玩意儿,已经差不多快要占据她的理智了。 可是下一秒悲剧就发生了。 姜梨因为后退的弧度太大,屁股没有挨着沙发边沿,直接往地下倒去了。 一切几乎发生在一瞬间,沙发跟地面的距离不高,等到谢司珩反应过来要去拉她的时候,半残已经一个屁墩儿摔在了地上。 姜梨:“......” 她的伤手伤脚磕在地上,疼的几乎立刻皱起眉来,本来就一脸通红的表情此时连眼角都跟着晕红了一片。 谢司珩:“......” 无可奈何的起身将人小心扶起来,从她的上半身开始看到下半身,最后目光停留在女孩子发.育良好的腰间,也没有什么避讳:“哪儿摔疼了?” 姜梨:“......小叔叔你太讨厌了。” 欺负伤患不说,还顺带耍了一回流氓,因为伤处疼,她是确确实实的心梗了一下:“真的太讨厌了。” 一般情况下来说谢司珩从来没有听到过讨厌这个词跟他的称呼连在一起,基本上没有人敢对他说这个词。 公的私的都好,就像生意场上有哪些手段整垮一个人活着一个企业,别人骂他也只能私下里自行抒发‘不满’。 所以他还是第一次被人结结实实几秒钟之内扔了两个讨厌。 有点好笑。 确定姜梨只是受伤的地方被震动带起的疼痛,没有致使关节再次错位什么,他也就放了心。 伸出一只手探到姜梨的背后,沿着她的后脖子轻轻捋了两下,带着薄茧的手划过姜梨细腻的皮肤,带着不轻不重的安抚。 姜梨很受用,像只大懒猫被他顺毛顺的舒舒服服的,还沾上了一点昏昏欲睡。 一分钟之前的不悦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洗个澡,然后午睡一下?”谢司珩看清了她要掉不掉的眼皮,才想起他刚才下来是要捉她去把身上的消毒水味洗掉的。 结果被刚才莫名其妙的互动给耽误了。 姜梨这几天在医院里晨昏定省,即使作为病人也不能睡到日上三更,早晨一定会被谢司珩叫早起来在房子里一瘸一拐地转两圈,名为康复锻炼。 中午吃完了午饭又被强制性午睡,因为谢司珩这个劳模就算是放假也还在看报表,并且不许姜梨大中午的看电视。 于是几天下来姜梨也被养出了一点到点就困的自觉,再加上刚才那么一闹,她几乎想立刻跟床来个拥抱。 面前的人气味好闻,人也长得好看,并不比床差到哪去,姜梨稀里糊涂的这么一想,人就自然而然往谢司珩怀里一摔,不管不顾的睡过去了。 谢司珩:“......” 过了好一会才伸出手去探了探这人的鼻息,确定呼吸清浅只是睡着了不是晕了也不是死了,这才微微叹了口气,扶着她的腰将人抱起来送上楼去。 第249章 开学 及至过了正月十五开学,姜梨的一条伤腿因为较为严重还是有点瘸,但是谢司珩是不可能让她辍学在家的。 这事从他拉着一个伤患晨昏定省就能看出来。 让姜梨莫名的是别墅除了云姨之外多了一个保姆,就算是春节假期里云姨没有回来的时候谢司珩都没有多找一个家政,吃饭都是靠私厨,收拾也是钟点工。 却在姜梨开学这天顾枫领了个年纪看起来比云姨还年轻一些的保姆,在姜梨赶着要上早自习之前就做好了早餐。 彼时的姜梨——正在赖床。 这一个月来不管是伤着的时间还是健康的时间,她起码都能睡到八点或者以后,突然要六点钟起床,生物钟就调不过来了。 她平时上学都是靠自觉,实在起不来的时候躲过谢司珩逃个早自习的时候也有过,所以并不是很当回事。 但是这天却是被人的敲门声震醒了,一个细小的声音喊她小姐。 姜梨睡得迷迷糊糊用脚勾过被她踢走的被子,重新将自己卷成一条蚕蛹,福至心灵地继续睡。 大脑还没有正式启动运转,整个人都还是迷糊的,所以也不会去想门口的人是谁。 门口的声音响了一阵,大有不屈不挠的意思。 过了没一会门被推开了,被子也被人从头上拉下去,姜梨睁开眼就看见自己的监护人拧着两道眉表情很是不好看地居高临下盯着她。 “唔,早。”姜梨脑子能转动一点了。 “起来。”谢司珩不是被自己的生物钟叫醒的,而是被他请来叫姜梨的保姆吵醒的,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偏偏这人还半点没有自觉上学的事,这就难免让他脸色不好看了。 姜梨这厮,最近跟谢司珩朝夕相处之下都已经抓准了这人吃哪一套,所以虽然脑子还没有清醒,但是大脑神经已经做出了反应。 身后第一天上班就好像惹恼了雇主继而显得战战兢兢的保姆就看见一身浅蓝色家居服的少女从床榻上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眼睛还没有睁开,打着呵欠抱住了床前那个冷酷雇主的腰。 撒娇:“两分钟,两分钟之后我就醒了。”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一股浓重的睡意,声音带了点鼻音传过来,莫名将谢司珩一整个胸腔的恼火搅的偃旗息鼓,荡然无存了。 这副蠢萌的表情,谢司珩感觉自己有点被吃死了。 过了几秒,他伸手一拍这人的脑袋:“两分钟。” 睡着的人又不会数数,姜梨万般不情愿地睁眼看见杵在谢司珩身后有点难为情的陌生阿姨,彻底被吓醒了:“这是谁?” 谢司珩将人推开,抱胸看她:“明天没有准时起床就扣生活费。” 又是这倒霉催的生活费...... “小姐起来吧,洗漱完下楼吃早餐,听说小姐从南方过来的,正好我会一手南方菜。”保姆拘谨地朝她一笑,自我介绍道:“叫我笙姨就好。” 姜梨终于从状况外回过神来,点了个头:“笙姨。” 笙姨慈眉善目的,年纪不大,但是双鬓有几缕银发,虽然在笑,但是一双眼睛里有点点污浊,似乎是个饱经风霜的人。 阔别了一个冬日的学校暖阳照在校道上,带了点点要回春的信息,冰雪消融下整个校园都被笼罩在一层泠泠水光里,显得晶莹剔透。 宁朝冲着桌面哈了一口气,右手拿着一团纸巾使劲地擦着桌子,似乎想擦出一个洞来。 突然听见门口一个人声传来:“韵姐,你脚怎么了?” 姜梨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地板,闻言招了招手:“老寒腿。” 第一天上学就这副半身不遂的样子,想想还真是有点惭愧,她也就只能扯出个半尴不尬的冷幽默了。 班里的人几乎都到齐了,过了个春节感觉个个都换了副新气象,姜梨这个脸盲差点就要以为自己走错班了。 许吉吉震惊:“我也没见你穿过破洞裤,怎么就老寒腿了,严重吗?要不我介绍个中医给你,去针灸一下吧?” 姜梨现在对于‘医’这个字都莫名有恐惧感了,她很果断地一口回绝:“扎过了,多谢。” 宁朝一把扔了纸巾,将自己擦干净的姜梨的桌子挪放好,白了许吉吉一眼:“你见过老寒腿这么走路的?这分明就是瘸了。” 说着一把上前半扶过姜梨将她塞进凳子上:“姑奶奶你是怎么过个年把自己过瘸了的?” 姜梨抹了抹自己的鼻子,一脸淡定:“骑马,被马甩下来了。” 班里顿时安静的连一句窃窃私语都听不到,三秒后,同意爆发出一阵爆笑:“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班的学生,再也不像姜梨刚来时那样的隔阂,过了个年大家好像客套都省了,嘲笑都这么的简单直白。 姜梨严肃脸:“特别好笑吗?” 宁朝笑的停不下来:“大冬天的去骑马也就算了,你居然还能被马甩下来,哈哈哈哈哈哈——” 被姜梨一本书正好砸在肩膀上。 林老师拎着跟教鞭进来的时候莫名其妙:“被点笑穴了你们一帮小崽子。” 又看见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的姜梨,上个学期末的成绩排名是这个学期才会排出来的,之前就算公布了成绩也是发到各个学生家长手上。 林老师至今还被学期末姜梨的成绩冲击着,她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是非不断的女孩居然真的考了个全班第一,还是正数的那种。 猛然看见这人出现在面前,她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反应。 当初有多看不起姜梨,现在就有多被她的际遇、监护人、甚至是人品惊讶到。 姜梨正面迎着她的目光:“有事吗老师。” 她只要是看不熟的人时用的都是这样带着两三分凉薄的目光,多一分热情都没有。 却莫名让人觉得这人熠熠生辉。 林老师匆忙将视线收回:“没什么,安静一下,这个学期的第一堂班会课,虽然我知道你们过年吃撑了,但是好歹严肃一点。” 第250章 斗嘴 第一堂班会,除了强调班级纪律和本学期重点之外也没什么了,前半节课在班主任的声情并茂展望未来中过去,后半节就只剩下互相问候过年奇遇了。 姜梨上学期末在晚会上的那一神奇经历就是放在一个月后的现在也依然是高话题度的。 有几个憋了一个寒假的再也憋不住开始打听:“姜梨,网上的帖子说给你颁奖的那个皇冠是英国着名设计师奥黛夫人的作品,不会是真的吧?” “假的。”姜梨几乎没有犹豫就脱口而出:“你见过文艺晚会的奖品超过五千块?” 倒不是有什么避讳的,只是有些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实在没有必要将这个安在自己头上变成行走的路标。 “那......给你颁奖的那个据说非常神秘的师师师师哥——”鹿鸣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句。 姜梨翻课本的手一顿,这次再要冠冕堂皇的否认好像也是不能,因为总有个人是心底最柔软的存在,是不能用言语去肯定或者否认的。 “认识。”尽管如此,她能告知的也就这两个字。 不想说那是我监护人,也不能说那是我喜欢的人。 不过就算只有两个字也够这些人炸开锅了:“果然是认识的,我就说看你的眼神就跟看其他的一二三四五六不一样,真令人发指。” 宁朝一把拨开探过来的这些头:“行了行了,就你们好奇心旺盛。” 别人不认识,他可是跟谢司珩正面打过照面的,对那个所谓的假皇冠心里也有点底。 新学期伊始,座位没有强制性按照上学期来排,宁朝就自动把自己旁边的留给了姜梨,以便‘照顾’。 而宋筱则跟程瑜坐在了第一排的位置,留给后面的这群人一个百年不变的傲娇背影。 程瑜频频回过头来,从一而终的看姜梨不爽:“你们可真有本事,整天就知道围绕着个跟你们不相干的人拍马屁。” 这种阴阳怪气的腔调姜梨是肯定不会在意的,倒是许吉吉第一个沉不住气了:“程瑜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山鸡你们还当成凤凰,有那个闲工夫,怎么不打听打听盛家堂堂正正的二小姐也在咱们班,要奉承也要选对人吧,姜梨能给你们什么?” 宋筱似乎完全没有被学期末的事情影响情绪,要笑不笑回过头轻佻下巴:“程瑜你少说两句。”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量谁也能听出来她语气间的得意。 姜梨本来埋头在翻宁朝的一本漫画,闻言带了一丝不明所以的眼神,凉凉地看向程瑜:“所以刚才那句山鸡,是指谁?” 程瑜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嚣张的气焰瞬间下去了一半,说话声音都底气不足了许多:“又、又没有说你。” “暗喻也好,指桑骂槐也罢,程瑜,我要是你就骂的光明正大一些,难得讨厌什么人,还谨小慎微做什么。”姜梨的表情似笑非笑。 程瑜就见不得姜梨这种胸有成竹似的姿态,当下真的没有控制住脾气:“对,我就是说你是山鸡怎么了,谁知道你是从哪个山沟沟出来的,就这样还把意林搅弄的乌烟瘴气,活像你真是什么公主,可是事实你连个亲生父母都没有——” “程瑜!”宁朝哄了一句,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脸都气红了。 随即袖子被姜梨扯了扯,示意他淡定。 姜梨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一个,手上掂了掂从旁边桌上摸来的一小截粉笔,放在指尖,做出弹射的动作,一下子就飞出去了,正好打在程瑜的嘴角,弹下来又打在了宋筱的头顶。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这看上去毫无攻击力的一截粉笔头,居然在三秒内就令程瑜的嘴角凸起了一个小包。 她气急败坏的脸都绿了:“姜梨,你——” “不好意思,手滑。”姜梨大言不惭地拍了拍手,脸上却没有一丁点不好意思的意思。 “刚才还教训我呢,一转眼打人不承认了?手滑?”程瑜冷笑:“你这是什么双标?” 姜梨依旧是冷淡的样子,脸上也没有一丁点的不耐烦:“啧,严于待人宽于待己,说的大概是我吧?” 程瑜被她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筱倒是帮了一回腔:“程瑜,别跟有的人一般计较,她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别等会自己怎么中的刀都不知道。” 许吉吉这回却是幽幽的插了一句:“宋筱,别忘了在背后做了那么多缺德事的人是谁,你这样乱安罪名也不怕被自己噎着。” 得了,第一天上课13班的气氛就一片高\/潮,一人一句谁也不服输似的,要是抓个路人过来又不一定明白这帮人在吵什么,总之有种宅斗的赶脚。 宁朝对许吉吉这英雄救美似的出场很是赞叹了一番,原本以为这就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乖乖女,原来也是会怼人的。 宋筱被她的话激的脸一白,她没忘自己在上学期的最后一天被一帮人围在一起剥皮似的抖出来的一堆事,几乎是她的黑历史时刻。 于是再也没有掩盖自己对姜梨的怨恨和嫉妒,露出了心底真实的想法来。 “你们也是被她的外表蒙骗了,真以为姜梨是个与世无争的普通人?她不动声色的依靠暴力制服你们,又给你们带来过什么?你们都是傻子,就只会围着她阿谀奉承罢了。” “唉,要让一个人这么讨厌我也不是件易事,结果还买一送一 ,我是不是还应该给你颁发一个锦旗,盛、二、小、姐?”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要在唇间说出来的,姜梨脸上的嘲讽一点都没有拐弯抹角,眼睛定定的看着宋筱。 直把宋筱看的心下一抖,那样的目光,似乎是看破真相之后的讽刺一样的目光,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她还没有问出来,姜梨已经像是失了兴趣一样整个人往桌子上一趴,对宁朝叮嘱道:“天塌了也别叫醒我。” 她身体机能到底损耗了一点,上一会课手脚冰凉昏昏欲睡的,实在不像个青年人。 第251章 计谋 谢氏企业的大厦里,秘书送了一份文件进来,瞧瞧探身去看自家这位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今年居然多休了一个礼拜年假今天才回公司的老板。 对方一副银边眼镜,一目十行地扫过手里的合同条款,手上的笔飞快地做了批注。 温润如玉贵公子似的手,握着笔杆的时候指骨分明,微微垂眸时,浓墨重彩一般的俊颜只消一眼就令人心神驰往,天生的贵族模样。 忽然两声轻敲桌面的声音将秘书的神召回来,谢司珩看她时已经是两道眉微拧了。 她居然对着老板的脸直接犯起了花痴,简直是自杀式的行为。 “对不起谢总,我走神了。”秘书知道这种时候解释是没有用的,还不如坦白承认错误来的靠谱。 “我圈出来的第三点再去谈。”谢司珩将文件递还回去。 秘书接过,这份合同她为防止出错已经来来回回看了五六遍,谢司珩说的第三个条款她当然也是熟知在心,但是有点纠结:“谢总,收购案在即,现在还要抓条款是不是——” 这是跟国外一个新客户的并购案,前期的流程谢司珩并没有怎么上心,秘书不明白他怎么在关键当口拦了这份合同。 谢司珩双目无波地看过去。 秘书就懂了,虽然老板要拦这份合同的原因她猜不到,但是决心是下了的。 她没敢再说话,领了命出去了。 下一秒顾枫进来,手上拿着一份牛皮纸的文件袋。 “先生,刚才lili拿的那份文件——” 谢司珩轻轻捏了捏自己的眉间:“让菲戈盯一下这个文件。” 顾枫了然:“先生是想让他们主动找上门来。” 谢司珩这些日子虽然闲赋在家,却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莫菲戈那天带来的情报里就有陷害商立晨的那帮组织的信息。 对于那种黑道组织,谢司珩是不方便直接上手跟他们搭上什么关系的,于是年前的时候有让顾枫试着去顺藤摸瓜,从莫菲戈的家族企业里找出了蛛丝马迹。 就算再怎么不能见光的组织,总是有需要清白的资金往来的渠道。 娜塔莎这样的组织也不例外,黑白之中总有种混混灼灼的东西,只要存在,就能见缝插针。 谢司珩就是在这逮到了一条线。 娜塔莎这个组织不论人力还是物力都相当庞大,相当于一个跨过作案的集团,里面的水深深浅浅,只有你进去看的仔细了才能体味出一二来。 最近他们恰好要倒手一个企业,组织里的人向来都是崇尚来钱快的生意,基本上不会经营,就是手上有些实业,他们也只会寻求一个有钱的金主帮他们吞噬掉,从而在中间捞一大笔钱。 当然这样的交易在明面上就是个正常的收购案,各取所需互不耽误。 谢司珩一贯擅长放长线钓大鱼,对方是冲着钱来的,他有的是周旋的手段。 这样一个收购案也许不能引出背后的大蛇,但是他起码能摸到一点伶仃也是好的,由浅入深。 “你最近盯紧这件事。”谢司珩交代他。 顾枫了然应下,伸手将手上的文件袋递过去:“先生,东屏那块地的手续已经办完了。” “唐友安有什么动作?” 问完,谢司珩又觉得有点多此一举,唐友安再有什么举动也是针对唐宁,与他们这边倒是没有什么关联。 顾枫却脸色有点凝重:“按照我们之前设想,唐友安要查您跟唐三少爷合作的目的应该实属正常,可是最近我们的人却发现唐友安抽调了姜小姐的档案。” 姜梨的档案早在谢司珩听她说出身世的时候就派人去更改过了,留在表面的东西都是杜撰出来的履历,为防止有什么人蓄意去查,还买通了关系监控。 这此期间也就只有盛韵慈查过姜梨,不过她查这些完全是小女孩之间的小打小闹,顾枫也没有上报到谢司珩,私下就处理了。 这次唐友安却目的不明的查了跟他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姜梨,还是发生在谢司珩跟唐宁签订地皮协议之后,这就难免让他有些忧虑。 毕竟唐友安在业界的名声大家都心知肚明。 谢司珩听到这一句果然皱了眉头:“他跟姜梨接触过?” “没有。”顾枫一五一十地答道:“他对小姐的第一认识,是您跟唐三少爷约在射击场上的那次,他的人截了监控的几张照片。” 谢司珩打开档案袋,里面是跟唐友安查到的资料一模一样的一份,照片也是复刻出来的。 照片上的姜梨虽然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但是高糊也不能掩盖她那张精致小脸上的五官。 谢司珩顶了顶上颚。 顾枫瞧着以肉眼可见速度沉下来的自家先生的脸,觉得后背升起一股寒气。 “找人警告一下唐友安派出去的人。” 顾枫明白他说的警告是什么意思。 早就有说过,谢司珩虽然不沾黑,但是他的处事风格也是凌厉果断的,惹了他的人向来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反正弄伤弄残,只要留有一条命在就行。 顾枫也不耽误,领了命就要出去。 “等等。”谢司珩像是想起来什么:“姜梨寒假前,是不是有一回让同校的人偷拍过?” 他从日理万机的大脑里不知道哪个边角提取出了学期末晚会上听到的那个消息,冷眼扫向顾枫。 顾枫这下是真的冷汗都飚出来了:“您、您知道了?” 要不是提起了背后调查姜梨这回事,谢司珩怕真的给忘了,这些小孩之间的打打闹闹着实也没有必要搬到台面上来讲。 “是有这回事。”顾枫老老实实地承认:“不过我知道的时候小姐说已经解决了,交代了不让我惊动您。” 谢司珩想着自己也有点小题大做的意思,伸手在桌上敲击了两下。 “没事了,她那边多看着点,这人向来有什么都喜欢自己扛。”谢司珩淡淡道。 顾枫简直震惊极了,他一万个想不到自家先生居然这么婆妈的交代了这么件事。 感觉先生已经在作为老父亲的路上走得四平八稳,一点都不用他操心两人不合了。 第252章 交换 顾枫出去之后室内仅剩一片寂静,落地窗边有太阳照进来的光,打在地上有窗柩的影子。 谢司珩双手握拳撑在了下巴上,脸朝外似乎在思考什么。 手机却徒然响起来。 唐宁。 谢司珩挑了个眉,似乎有点意外。 自上次换地的合同签订之后,他们应该没有什么私事是需要特地打一通电话来告知的。 就算有,双方助手也可以传达。 所以唐宁的这通电话想来不是什么闲谈。 谢司珩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一划,他淡声道:“唐少爷。” 那边的唐宁倒是顿了顿,好一会才传来声音:“谢总。” 他的声音里带了丝丝缕缕的沙哑,不难听出有些疲惫。 谢司珩对唐宁的映像里,觉得对方跟自己有点像,都是习惯不动声色的人,也没有什么弯弯绕绕,抛开生意上的竞争,他对唐宁还算的上有点好感。 于是也就没有再接话,静静的等他开口。 “突兀给谢总来电,实在抱歉。”唐宁说了句场面话,短短几个字间却能听出唇边隐忍的暗咳,他似乎喝了一口水,才继续道:“我最近在调查唐友安,也就是我三叔的私产。” 虽然话是这样轻轻巧巧的,但是其间蕴含的意思却需要人消化。 调查唐友安,也就是说唐宁因为什么事情在怀疑唐友安,用到调查这样的字眼,想来事情也不会往小了去。 这件事谢司珩还是掌握一点的,当初唐宁继唐友安之后朝他抛出橄榄枝想要东屏那块地的时候谢司珩就知道唐家的家族斗争恐怕不小。 以至于让唐宁‘吃里扒外’的跟他一个外人合作。 但是究其原因,谢司珩却也没有仔细地去查,因为当时想的是合作不会过于频繁,大家萍水相逢各取所需之后应该就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二来唐宁提到私产,这种枝叶繁茂的家族企业,每个人手上有点私产实属正常,这种事放在明面上说都没有什么,何至于让唐宁用到调查两字。 既然唐宁主动打电话过来,那说明这件事多多少少还跟他扯上了点关系。 谢司珩修长的手指在桌面轻叩了两下:“愿闻其详。” 那边的唐宁又咳了一阵:“商立晨,抱歉,你父亲,早年间是不是曾经在非洲一带作为驻地专家考核过?” 谢司珩手指猛地一蜷,眼里闪过一丝戾气,不过很快又被他掩饰过去:“怎么?” “我的情报没有错的话,你在追查你父亲的死因,对吗?”唐宁的声音显然哑的不成样子,也完全听不出来中间是否掺杂了情绪。 “唐友安名下有个跨国的贸易公司,专门倒卖稀奇物件,我查过了咳咳——”唐宁顿了顿:“这个公司说是贸易,但是旗下的买入流程有暗线,藏得很深,不深挖看不出来,我却在三年前的合同中,找到一份给你父亲的银行流水。” 谢司珩虽然脸上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可是身上的情绪已经倏地冷下来:“一份流水,能说明什么。” 对面的唐宁就像个机器人,仿佛听不到谢司珩语气中的质疑,他继续说:“买卖交易的银行流水完全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似乎随处可见,可是据我所知,你父亲却并不是一个将爱好当成交易的人。” 两个男人的交锋几乎是正面的,就算隔着电话,唐宁也能听出谢司珩藏在呼吸间的巨大压迫感。 “而且在唐友安的所有暗线交易里,你父亲的这笔流水几乎是正面流入的,唐友安走账用的就是那个贸易公司的账户。” 谢司珩嘴角提起一抹冷笑:“唐少爷有话不妨直说。” 唐宁一下切断了话头,沉默了两秒:“我以为谢总懂我的意思。” 懂? 想必是懂了他说的关于唐友安跟他父亲之间莫名其妙扯上的关系,但是—— “唐少爷应该不是个主动将家族和盘托出的人,唐友安毕竟是你的三叔。” 他缺少一个信的理由。 四周寂静,谢司珩甚至能听到听筒那边传来唐宁坐进椅子里的声音。 两个同样有着城府的男人,似乎谁也不能先卸下防心。 “我能提醒的只有这些,谢总一向七巧玲珑心,何必质疑我,凭你的手段,一查便知。”他似乎真的说话太多了,喉咙痒的止不住,不间断地咳起来。 等他好不容易咳过去了,谢司珩淡淡地不显情绪的接上话:“唐友安这些年一直想方设法想要在唐家争的一席之地,没想到他的侄子倒是跟他想法相反。” “呵——”唐宁自嘲一笑:“权势财富,活着的时候争个头破血流,带进棺材里也不见得能花。” 他是个活得太清醒太世故的人,似乎对一切都不上心,亲叔叔在他嘴里也不过是个为了权势卖弄手段的人。 谢司珩浓墨重彩的一张脸被电脑屏幕上的白光照的冷白冷白的:“不是为了宅斗,那么唐少爷想要的是什么?” 他几乎是步步为营,想要从唐宁口里得到一个答案。 但是就像唐宁说的,他只需要稍微去查一下就能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完全没有必要了解唐宁的初衷。 浮世三千,却并不是所有的想法都能述之于口,唐宁抵在唇间的故事是什么,谢司珩其实也没有什么兴趣。 但是他莫名觉得电话那头此时咳得撕心裂肺的人灵魂好像在接受风雨洗礼,这令他产生了几分莫须有的感慨。 “谢总。”唐宁好不容易止住了咳:“我确实不是别无所求,若是日后唐家少了一个唐三少爷,b城多了个姓司小年轻,还望谢总看在今日的薄面上,对他照拂一二,也不用多,他一向容易满足。” 谢司珩手中拿着钢笔的手一顿:“唐少爷未必太过自谦,你是人中龙凤,何至于如此忧虑朝夕。” “不是忧虑。”唐宁一笑:“只是怕谢总等我开口的期待落了空,特意先讨个便宜,免得一会反悔。” 谢司珩却没有笑,他平铺直叙道:“如你所愿。” 第253章 逝世 撤了手,挂断电话。 手机上还有一通通话时插进来的未接来电,未等他回拨过去,门却被大力推开来。 进来的顾枫在这样的数九寒天里居然头上冒汗,握着手机想起谢司珩不喜欢底下的人急躁,才想着冷静下来。 但是饶他再怎么镇定,开口的声音也有些压不住:“先生,老宅出事了。” 谢司珩的目光从屏幕上的周瑾两个字收回来,心里猜出了点什么,却也还是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什么?” “老太爷,去了。” 短短五个字,顾枫确实硬着头皮说出来的。 窗外也不知道怎么,短短的时间内居然变了天。 方才的艳阳高照不见了,天边倏地被一团乌云笼住,黑压压的压在37层高的大厦顶,隐约还能看见巨大云团里闪出的一两道闪电。 这是要下雪了。 谢司珩似乎没有听清那句话,难得地重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顾枫却是知道他已经听清了,脸上还没有来得及消散的震惊也被他默默吞了回去,他安静本分地退了一步:“我去安排车。” 谢司珩足足在椅子上坐了半分钟才在一向灵敏异常的脑子里抓出了顾枫简短的重点。 老太爷似乎是跟他有些亲厚血缘的爷爷。 手里的手机又重新响起来,谢司珩接起放在耳边,表情与平时也没有什么不同,他轻声道:“妈。” 他的思绪本来还在父亲的死跟唐友安扯上了关系上,转了个大弯,现在正在消化爷爷去世的消息。 而周瑾此时似乎也没有了往日的尖锐,她声音低地有点沉,说:“铮铮,你回来吧,我惯不会料理家事。” 这是她少有的,在他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 “好。”谢司珩挂了电话,站起身的时候却在格外熟悉的办公桌角上撞了一下,小腿被撞的生疼。 但是他一点停顿也没有,拉开了大门又重重地甩上了。 徒留被巨大的关门声惊的没有回过神来的顶层的秘书部一众人,看着谢司珩脸上千年难得一见的阴霾,纷纷在心底打了个寒颤。 谢家的老宅门口挂了一段白绸布,刚过完年的红灯笼也被扯下来。 花草树木还是等同十多天前谢司珩离开时的样子,门前积了一摊还没有来得及化开的积雪。 谢司珩拾级而上的时候甚至一点都没有觉得这座他从小到大出入无数次的老宅有什么变化,一样是寂静无声的。 下人埋头各自忙活,一切井然有序,甚至连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都没有。 走在石子漫成的甬路上,他还能听见自己的鞋子踩在被积雪冻住的小石头上的轧轧声。 他小时候被商鹤清罚站的书房木门上还沾着他不小心洒出来的墨汁。 他很少有不听话的时候,沉闷的接受所有商鹤清加注在他身上的希望,年纪再小也不会喊累,更加不会懈怠每天的任务课业。 可是难免有时候身上会有些小孩子都有的毛病,也曾经因为一本漫画书被商鹤清认为是思想不端正从而罚他关在小黑屋里用毛笔炒一百遍课文。 再饿,再坚持不住,只要稍微休息,就得从头再来。 商鹤清经常语重心长的在他耳边说:“你是我们谢家的希望。” 商鹤清弄死谢司珩看上的一只猫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蚱一样,对他说:“玩物丧志都是不成器的世家少爷的把戏。” 商鹤清会不允许他有朋友,说长大了做到了他要求的事,以后谢司珩的人生他绝对不插手。 于是谢司珩在这样的强压下过了一年又一年,商鹤清却在他的心里埋下一颗种子。 随着种子生根发芽,谢司珩心里对商鹤清的感情就渐渐模糊成了家规,戒尺,冷漠。 谢司珩果然像他所想的那样长成了一个令人羡艳的,也单方面的完成了在亲情血缘中画上一条泾渭分明的三八线,彻底独立出去了。 这个家里的人不多,小的时候加上商立晨统共也就四个。 后来长大了,随着商立晨的死,谢司珩的搬离,也就剩下商鹤清跟周瑾两个人。 年年岁岁。 直到现在—— 凯叔在老屋门前搓着手,一脸凝重的来回走,脸上都是惊疑不定的颓败。 终于听到脚步声望向了谢司珩,才微微吐出一口气上前来:“小少爷可算回来了,老太爷他——” 说着叹了一口气。 “这么突然?”谢司珩盯着门扉,好一会才转眼看向管家。 凯叔知道谢司珩一向不动声色,但是从小看着过来的人心里大概也了解他一点,虽然面上没有表情,嘴唇却是苍白着的。 “都没有料到,过了午说要睡会,老太爷本身就有午睡习惯,老人家觉也不长,一般睡个一个钟就差不多了,可是今天临近三点遣了丫头去唤,人就没声儿了。” 凯叔一脸懊悔:“怪我,小少爷,都怪我。” 谢司珩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跟你没关系,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一个人说没就没了的那种感觉,谢司珩经历过,第二次就好像轻车熟路了,他进去看了一眼商鹤清,随后退出来就开始有条不紊的操控着大小事物。 期间周瑾流了一筐眼泪,发泄似的,在商鹤清床前跪了一夜,最后因为虚脱还叫了家庭医生过来挂水。 谢司珩却没有很强烈的情感起伏,外人看来着实是寡情了些。 只是两天下来本来就瘦的身体生生熬出了眼下的两片乌青,颧骨深深。 商鹤清下葬那天倒是来了许多人,谢家虽然子嗣绵薄,但是积攒下来的福荫却不少,几代人的交情使飘着雨雪的墓园显得不那么寡情了一些。 孟老爷子跟邱校长经过谢司珩纷纷拍了拍他的肩头,说着千篇一律的台词:“节哀顺变。” 谢司珩颔首表示回应,黑伞之下精雕细琢似的脸没有什么表情。 再多的也没法说什么,人死如灯灭,一柸骨灰带走一生。 送走了所有的客人,谢司珩回到车上时深深按了按眉骨,疲态尽显。 “先生,回别墅吗?”顾枫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第254章 变故 “先生,回别墅吗?”顾枫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嗯。”谢司珩淡淡地应了一句。 身上穿着的一身黑色正装,连领带都是黑的,系紧的领口让他有丝微微的不适,更显的冷白皮下的皮肤全然一片病态。 谢司珩抬手松了松领带,系的太紧,他微微用了力扯了下来,又松开最上面的一颗扣子。 顾枫瞧着他这副模样猛地提起一颗心:“先生怕是累着了,您已经两天没有合眼,先休息一会,到了我叫您。” 他尽职尽责的当好一个特助和司机,车开的又快又稳。 四下散开的宾客里还有未走完的,一个中年男人撑着黑伞走近一个身着黑色裙子的中年女人身边。 女人胸前佩戴着一朵白花,双目微红地目送谢司珩的车子离去,陪在一旁的保姆打扮的女人才轻声催促了一句:“夫人,我们也回去吧,这几天操劳了。” 说完了才发现一旁走过来的男人,顿时禁了声。 那男人的目光也从远去的车尾中收回来,嘴角噙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硬挺的五官却是有些冷然的,嘲讽道:“这就是你们的母子亲情?嗤——” 周瑾听到这话一怔,旋即一改悲伤的神色,有些没好气:“你什么意思?” 男人似乎隐忍着怒气,他抬了抬手,示意保姆先走,自己将伞笼罩在周瑾头上。 等保姆走远了,他才幽幽地道:“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当初死活非要嫁给商立晨的是你,可是你瞧瞧你这三十来年过的日子,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周瑾被戳到了痛楚,眼里一闪而过的厉茬:“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虽然年逾五十,但是养尊处优的生活使得脸上一丝皱纹也没有,只有成熟女人的风韵,气质是极好的。 男人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即使是生气他也觉得女人极美,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碰一碰女人的脸,几乎有些痴迷。 周瑾一把拍开他的手,呼吸有些起伏:“秦孝忠,注意场合。” 男人不怒反笑:“你摆脱不了我的,小瑾,你没忘记商立晨是怎么死的吧?” 周瑾一张脸徒然变得惨白,情绪使得她的手都有些发抖,回头望了望这满山萧条的墓园,微雨中似乎有一阵风刮过,使得她背脊发寒。 本能地往里看了一眼,新修的商鹤清的墓碑正跟她遥遥相望,虽然隔得很远,可是那其中传来的阴森瞬间就把人笼罩了。 男人似乎没有发觉她的情绪似的,自顾自地笑开:“还是说你忘了,那我来帮你回忆回忆。” 周瑾几乎是颤颤巍巍地将先前的冷硬生生地逼回去,只留下脸上几分楚楚可怜:“别在这里说,求你了。” 美人发愁的时候都是特别令人动容的,被唤秦孝忠的男人也不例外吃这一套。 他的手似有若无的擦过周瑾的下巴,虔诚地放在鼻尖闻了闻,撑着伞主动带路往停在路边的一辆灰色汽车走去,笑容可掬:“当然可以,我早就说了,我的态度取决于你的态度。” 他的声音轻轻的:“如今商鹤清已经去世了,谢司珩他向来跟你不亲,你也该是想想自己的后路了。” 周瑾在他身边只有一点大,似乎整个人被他罩住了似的,虽然脸上的表情有些不甘,但是到底声音软了下来:“你想我怎么做?” 男人极其绅士地帮她打开了车门,伸手护在车门上防止她撞伤,极尽爱护的模样,似乎叹息一般的轻声道:“小瑾,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我想要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周瑾上车前最后一眼望向漫山灰黑色的石碑,在雨中都显得尤其发亮,商鹤清的墓碑位置对过去就是商立晨的,微雨朦胧中隔得遥远都仿似能看见商立晨墓碑上的照片,似乎在望这边盯着看。 周瑾猛地打了个寒颤。 从一开始靠近这个墓园的时候心里七上八下的情绪就没有缓和过,此时不由带了点恨意,狠狠地看回去。 于此同时心里默念了一句:商立晨,是你欠我的,是你先欠我的! 秦孝忠看着她这副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朝着墓碑的方向冷冷一笑,很果断地甩上了车门。 等上了车,他仿佛还嫌不够似的又问了一句:“你跟谢司珩这么多年,母子关系还是没有缓和一些?” 周瑾一听这句脸色倏地沉到底,放在膝盖上的手忍不住攥紧了一些,却是没有搭话。 秦孝忠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将手覆在她的手上,轻柔地拍了拍:“他那个性子完全是谢家独树一帜的冷,对着他爷爷的时候不也一样吗,我看他整场葬礼可是眼泪都没有掉一滴,也不知道像成了谁。” 周瑾被戳到了痛处。 她年少轻狂,对商立晨惊鸿一瞥之后就满存了要嫁进谢家的决心,好不容易真的成了婚,却发现她只不过是商立晨拿来搪塞商鹤清的幌子。 就算结了婚,就算她身怀有孕,商立晨的重心始终沉迷在自己的‘事业’上,对她的关注远远没有那些研究材料来的多。 后来她渐渐心冷了,将更多的感情转移到了谢司珩身上,控制欲也在那个时候一点点的攒起来。 就是因为这样,她百分百认可商鹤清的教育方式,不允许谢司珩产生跟他父亲一样狂热的兴趣,一直是冷眼旁观。 谢司珩的晨昏定省都是严格按照商鹤清的要求来,如果他开始交朋友,周瑾就会表现出抓狂的趋势。 渐渐的谢司珩看她的眼神也变成了平静疏离。 一个宅子里生活的几个人,离心离德,半点也不亲近。 就算谢司珩长大,他们坐在一起吃饭也是应付公事似的敷衍。 从来没有真心。 所以渐渐的,周瑾也开始怀疑,觉得商宅这个宅子里的人心都是捂不热的,最激烈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像是被商立晨下了蛊。 久而久之开始恨他...... 但是在她恨得最激烈的时候,他又真的死了。 第255章 预谋 但是在她恨得最激烈的时候,他又真的死了。 这个墓园里的商立晨的墓碑下只是一座空空的衣冠冢,人不在里面,甚至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化成了尘土还是森森白骨。 “他活该的。”周瑾梦魇似的轻轻吐出一句,缓慢的闭上了眼睛,没有甩开覆盖在她手背上的手。 谢司珩回到别墅的时候才感觉这两天像是做了一场梦。 勤快地停不下来的笙姨正在拿着抹布擦拭餐桌,云姨站在一旁絮絮叨叨说着什么,显然是在‘指导’她的工作。 笙姨明显是个嘴笨的,也不出声,就默默的按着要求慢慢的动作。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有先入为主,就算是同为佣人,伺候了谢司珩二十来年的云姨好像更有话语权,像个长者也像个上司,在‘新人’面前展露出自己的经验老道。 听到玄关的声音却立即像个灵敏的传感器一样立刻直起身来,慌忙地迎上去,笑的颊边两道法令纹深深:“先生回来了?” 转念,大概是想到了谢司珩刚从一场葬礼上回来,她又换上了一抹戚戚的表情:“先生节哀,老太爷若是在天有灵肯定不希望看到先生这副萎靡的样子。” 她伸手要去接谢司珩手里的外套。 素来戴孝的人都要在胸口别一朵白色的小花,以示怀念,但是谢司珩手上的外套口袋里那朵白色的花已经被外套压皱了。 多少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云姨这句话说出来反倒像是嘲讽一般。 引得谢司珩微微瞥去一眼:“我倒是不知道云姨眼睛这么尖。” 一句话就令云姨站立难安,脸上的表情也随着古怪起来。 谢司珩一伸手,将外套绕过云姨递给了杵在一旁安静的笙姨面前:“扔了吧。” 说完也不再停顿,抬脚往楼上去。 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巨大的磁场逼得人直视都不敢,笙姨默默接过外套,有些欲言又止却又忍下了。 谢司珩眉角微微一提,她的动作一分不落地尽收眼底,虽然浑身上下疲惫,却也还是问了一句:“有事就说。” 笙姨惊吓似的抬头飞快看了他一眼,才低下头回答:“先生,小姐没有跟您一起回来吗?” 谢司珩单手解腕间袖子的手一顿,飞快地看过来:“你说什么?” 今天是工作天,姜梨不是应该好好呆在学校上课么,跟他回来是什么意思? 笙姨敏锐地察觉到了谢司珩的情绪,一时间有些茫然:“小姐她,没有跟先生一起吗?” 谢司珩的心徒然往下一沉,水墨画一般的眉间深深蹙起,差点蹙成一个死结:“说清楚,什么叫跟我一起,她这两天没有回别墅?” 云姨这时飞快地拉了笙姨一把:“好了,先生刚回来疲累的紧,小姐说不准是去朋友家做客了,小孩子玩心重也是难免的,我们去找找就好了,不要搅了先生休息。” 一来二去,谢司珩再怎么也能听出不对劲了。 他当下一眼扫过云姨,又看向笙姨:“她什么时候出去的,又有多久没有回来?” 谢司珩自从那天一早被叫姜梨早起的笙姨打破生物钟吵醒之后,接连料理商鹤清的后事几乎两个晚上没有睡。 及至现在,距离那天早上见过姜梨,已经是第三天下午,中间横跨了将近60个小时。 这期间他没有联系姜梨,因为商鹤清去世他也没有想要让姜梨露脸,所以完全没有想过要支会她。 就算是这样顾枫这个操心的跟个老妈子似的人也不应该没有联系过她。 他当下拨了电话出去。 那边顾枫刚将车开到路口,接了电话果断逆行掉头返回了。 谢司珩在沙发上坐下来,抬眸捏了捏自己已经疲乏到极致的眉角,直到皮肤上升起了丝丝缕缕的绯红他才停下来。 笙姨站在一边显然自责极了:“我应该问问的,我不应该以为小姐是被您接走了,我应该问问的。” 门被咣当一声推开,顾枫显然此时也有些气息不稳,冲进来抹了一把冷汗:“先生,小姐她——” 谢司珩正一手划开手机,查起这几天的通讯记录。 可是翻了几番,里面也只有少数几个私人联系发的节哀顺变等词语。 姜梨的对话框还停在她那张怼脸拍的动图上。 通话记录里没有她的未接来电,他第三次将她的号码拨出去,却显示一条忙音。 顾枫急的也赶紧翻开了自己的手机,同样的一片空白,心倏地提起来,一通电话就拨出去了。 “阿正,加急安排人手出来,查一下小姐的行踪!” 谢司珩砰一声将手机扔在了桌面上,眼里有排山倒海似的压迫感:“我说过,她身边要安排人跟着。” 顾枫这几天一人挑起集团的事务,想着这种当下关头姜梨一个学生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也就没有顾得上。 他此时冷汗一波接一波的流,声音都带着颤栗:“抱歉先生,是我的过失。” 谢司珩吐了一口气,也明白当下不是追责的时候:“去查她那天早上是不是去了意林,如果去了,学校还有附近所有街角的监控都调出来,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蛛丝马迹都给我去查。” 说到最后他却忍不住有些压不住情绪:“两天了,你们最好祈求她没事。” 他抬眼一扫在场的三人,犀利的眸光没有放过任何细节。 云姨倏地一抖,将头埋得很低。 “不会有事的。”顾枫像是安慰他,又像是安慰自己:“小姐一向聪明,断然逢凶化吉。” “去报警。”谢司珩不再废话:“48个小时够立案了。” 顾枫当然不敢耽搁,虽然心里七上八下,但是看见谢司珩比刚才还要散去几分血色的脸,他硬着头皮道:“先生先去休息一会吧,我立刻去一趟意林,小姐无故两天没去学校,怎么会没有电话打过来。” 谢司珩一声冷笑:“恐怕连学校都是被安顿好的。” 顾枫脸一白......这样一来,姜梨失踪就是有预谋的。 第256章 查探 果不其然,细雨朦胧下跨着一个单肩包刚准备下班的林老师惊讶地呼出声:“姜梨不是请假吗?说是家里有事,请假条还躺在我的抽屉柜里。” 顾枫一脸凝重:“是她亲手交给你的?还是——” 周围还有几个没有来得及散去的学生,林老师也不敢声张,于是只能压低了声音:“亲手给的,我当时还问了她一句什么事,但是您也知道,姜梨这孩子比较不好接近,我没问出什么,又见她脸色凝重,就批假了。” 她说着又紧张起来:“现在怎么办,您是说她已经两天没回家了?可是这么大一个人她能去哪?” 天色渐晚,马上就要入夜,顾枫感觉自己被一团迷雾笼罩了,一时也有点找不到方向。 姜梨亲自给的请假条,所以这两天学校没有惊动到他或者是先生那里,因为默认了姜梨有事。 可是她却没有回别墅。 如果她的‘有事’不是像顾枫猜的那样是因为商鹤清的死,那么她还有什么请假的理由? 可如果真的是因为商鹤清的死,她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先生一向不太希望姜梨跟商鹤清和周瑾接触,便是商鹤清去世他也没有想过要带姜梨过去。 他没有吩咐顾枫自然也不会主动去说。 但是现在一切都是谜团,姜梨一个大活人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时顾枫的电话响起来。 他立刻接通了:“小五。” 对面的小五语气也是着急的:“顾大哥,我们刚才查意林校门口,甚至是街角的所有监控,时间在周一下午放学期间的,都没有看到小姐的身影。” 顾枫看向林老师:“小姐跟你请假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下午倒数第二堂课课间,最后一堂课是我的课,她上完了才走的。”林老师也顾不上其他了,有问必答。 因为开学第一天就请假的学生着实乏善可陈,姜梨又是个不容忽视的存在,所以她记得牢。 “集中在放学时间段,放学的当口一定人潮涌动,小姐不是个喜欢往人堆里走的人,注意一下边边角角。” 一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的无影无踪。 顾枫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没有头绪的时候,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情绪还是谢司珩的父亲去世。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又升起一股恐慌。 像是突然听到谢司珩父亲去世的时候,全身的血液一下从四肢百骸倒流到了头顶,除了那一处突然被撑到爆炸的脑热之外,其余一片冰凉。 就算这样,他一头乱麻似的脑袋也不动声色的转了一圈,思考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首先是姜梨的自主请假。 谢家出事的事情顾枫没有谢司珩的吩咐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正经在她面前提,更别说是在学校课间,他当时尚且被砸了个措手不及,断然是不能分神出去交代这一件事的。 可是姜梨却在这期间主动请了假,时间为期两天。 顾枫查不出任何有关她身份的b城出入关卡记录,也就是说,她的‘有事’指向的寓意也不明确。 顾枫脑子里闪过唯一一张跟姜梨处的较多的脸,转身让人查了终端电话就拨了过去:“四少爷!” 林星也的声音听起来干哑撕裂,不辨情绪:“你好。” “我们家小姐,这两天有没有联系过你?”顾枫也顾不上对方的情绪了,“她不见了,最近有没有跟四少爷透露过行踪,或者有些什么奇怪之类的?” 林星也那边仿佛有什么东西摔碎碰到了地上,他缓了一会才说:“没有,我最近都没有回复信息。” 他似乎说话都有几分艰难,重重吐了一口气:“你在哪,我过来找你们,人多好商量。” 顾枫这才听出来平时跳脱活跃的四少爷今天说话格外的正经利落,一点都没有费口水闲扯,他情急之下居然给忽略了。 再怎么样对方也只是小姐的朋友,他没好意思接受好意:“不用了四少爷,您好像身体不舒服,先在家里休息吧,小姐这边还有我跟我家先生呢。” “......有消息告诉我一声。”林星也没有勉强,似乎也是衡量了自己当下没有出门的条件。 挂了电话将他那台厚厚的笔记本抱过来,顶着双目猩红眼眶青黑开了机,在信号源上输入了姜梨的手机号。 开始尝试定位。 这边的顾枫因为断了一条线而心急如焚,自己在学校杵着也不是事,果断驾车回了谢司珩别墅。 几乎是在跟顾枫挂断电话的五分钟之内,林星也的电话就打到了谢司珩的手机上。 笙姨一眼也不敢看坐在沙发上此时面若修罗般的新雇主,只能垂着头将正在想的电话递了过去:“先生,您的来电。” 谢司珩没有犹豫地接起,奉行一贯等对方开口的原则。 “谢总。”林星也的声音较刚才好了一些:“羊羊羊的手机追踪不到信号,你那有什么消息吗?” 谢司珩望着客厅巨大浴缸里丰茂的水草中穿寻的两条橙色小鱼,遥想起姜梨当初蹲在地上万分爱护地将这俩从地上捡起来的样子。 明明是个冷着脸的人,仿佛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却能手脚轻柔地对待这两个无脑生物,抱着茶罐子里的这两条鱼时,不难看出小小的满足感。 那时候跟她不熟,也是第一次带她出去吃饭,带她见周瑾。 觉得这个人坐在那里的时候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置身事外的冷漠,那冷漠一点都不比他少,却碍于周瑾是他的母亲给了几分薄面,柔顺地喊了两三声伯母。 “谢总,你在听吗?”林星也轻叹了一句:“我不知道出什么事了,但是如果有什么线索,我还能凭借电脑技术帮上一二。” 谢司珩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他疲倦至极的声音有丝暗哑:“暂时没有,谢谢。” 能得到谢司珩的口头道谢,想来也不比爬上珠穆朗玛峰容易,只不过这种境况下大家也都无心思考旁的。 谢司珩冲了个澡,水温比平时高出几度,似乎是为了解乏一般,他愣是让自己的冷白皮被热水冲的通红。 第257章 假设 谢司珩冲了个澡,水温比平时高出几度,似乎是为了解乏一般,他愣是让自己的冷白皮被热水冲的通红。 雕刻一般的五官被水珠占满,他的手插进自己的发丝里,往后一薅,双手撑着洗手台的边沿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热水能洗去疲惫,但是洗不去眼下因为少眠而微微充血的眼睑和一片清灰,他静逸无声的看着镜子里反射出来的人形。 一贯不沾染情绪的双眸此时静静的蕴藏了惊涛骇浪,像暴风雨来临前翻滚的浓厚乌云。 很久。 他抬手拿了一件柔软的家居服,套在身上出了浴室的门。 手机跟二十多分钟前一样平静地躺在桌面,他抬手捏起,出门去了书房。 书房已经不似半年前是他的私人领域,如今他的办公桌前那张供休憩的沙发和面前的古木色桌子上姜梨的东西占了大半。 她的零食,课本,作业本,甚至还有她喜欢的小摆件。 古木色造价高昂的桌子也不再是被用来放咖啡,角落里反而堆了几罐姜梨喝惯的草莓牛奶,桌面还有她写字时不小心划出的笔油印。 她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现在的鸠占鹊巢,才用了小半年的时间,气息却灌满了这间不算小的书房。 下雨天的天黑的特别早,外面暮色四合里亮起了万家灯火。 姜梨失踪的第三个晚上,连监控也查不出她去了哪里。 谢司珩的手机突兀地在静逸的房子里响起来,他迅速接起。 “先生,监控拍到小姐那天下午放学走的是学校操场的后门,估计是嫌人多特意抄的小道,那个门出去二十米就有个便利店,小姐还进去买了个东西,可是她出来之后,拐过一个街角,那个街区是个绿化道,两旁种满了树,冬天枝丫横生,监控也被挡去了几分。” 顾枫一口气报告自己的已知信息,喘气的时间咬了咬牙:“小姐在那走了半条街,最后拍到的监控里她被一颗巨大的树干挡住了——” 也就是说姜梨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挑了一条萧条无人的路走,偏偏就是在那条路上走丢了。 谢司珩抿了抿唇,放任自己坐进姜梨经常握着写作业的沙发里,开口的声音沉沉:“那条路,能通往哪里?” 她请了假,谁也没有通知,往一个偏僻的地方走,最后失踪了。 这样的事情任谁听起来都像是个自我塑造的灵异骗局。 如果不是魔怔了都做不出这种事。 “出了路口往左三公里就是高速入口,驶离b城进入c城的当口。”顾枫说完,有些犹豫的猜测:“先生,小姐会不会是想家了——” 姜梨来的时候,谢司珩派去接她的人就是从那个高速口将她载入b城的,上高速不用二十分钟就是机场,有直达她江南水乡的飞机。 “顾枫,我没有理由去信她为了回趟家将手机都销毁,并且不通知我一声。”谢司珩的声音像是冬夜里刮来的一股冷风,闻者都会激起冷意。 在他看来,姜梨一定是出事了,虽然出事缘由他还不能想通,但是一个人超过50个小时找不到人听不到消息,一定不是什么好兆头。 顾枫这时候也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他顿了顿声:“是我想的简单了。” “派人去跟着唐友安,他有任何非正常出入都要死守,包括进出酒店,必要时刻可以先采取行动,还有,他这两天的行动轨迹十分钟之内查给我。” 顾枫听得一愣:“先生的意思是——” 唐友安?! “盛韵慈......她没有这个胆子。”谢司珩似乎是自言自语般:“也派人去查一查盛韵慈。” 顾枫知道谢司珩现在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了,立即不敢异议,默默记下来。 谢司珩没有说完:“最后一个,娜塔莎的人,秘密查一下有没有跟靳衍有关联的人,凡是一点异动,不要打草惊蛇,第一时间知会我。” 这是顾枫最不敢想的一个结果,如果是娜塔莎的人......他没有忘记商立晨死时的那张照片。 “先生,不会是娜塔莎,如果是他们,会第一时间索要赎金的。”顾枫仿佛安慰谢司珩,又仿佛是在安慰自己,语气有点不稳:“而且靳衍早就脱离组织了,他们没有理由因为一个弃子来招惹先生您。” 谢司珩见过的明里暗里的杀伐多了去了,他一舔干燥的唇瓣,要说什么却发现脑子意外的短路了。 他到底没有再说出什么来。 突然间又闪过了一丝格外清晰的念头:“姜梨学校里发生过冲突的学生也都查一查,但是不能声张。” 顾枫一时间在谢司珩有条不紊的安排下稍微捋清了自己的一点思路,不再那么一团乱麻了,他倏地松了口气,赶紧照办了。 末了大着胆子交代了一句:“先生,您实在不便过度操劳,小姐的事一有眉目我立马通知您,请您务必放宽心。” 谢司珩想回他一句我好得很,可是话到嘴边,他才惊觉唇边有些干涩。 这场景有些熟悉。 他当年接到那张谢立晨尸体照片的时候,一度产生过这样的生理反应。 他只要醒着就在告诉运转的大脑,还有想说话时就能流畅到吐字半点不会卡壳的口舌,曾经在看到那张因为失血整个人的身体变成青黑色的照片的时候短暂的出现过失灵。 虽然父亲不是多亲近的父亲,可是谢立晨却也是他那么多年在谢宅里唯一触碰过的自由的灵魂。 谈不上感情多深厚。 比起谆谆教导疾言厉色的祖父和心底充斥着控制欲的母亲,谢立晨是唯一一个在为数不多回家的日子会为了谢司珩的教育问题梗着脖子跟谢鹤清吵翻天。 他虽然觉得把谢司珩生下来是个人物式的举动,但是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被当成了一个人工智能ai来养。 养成了一个不辨喜怒的面瘫。 多少让他过意不去,所以只要在家,捡着空闲会嘚啵的强行给谢司珩补充一点父爱关怀。 第258章 死亡 虽然那东西谢司珩八成也没看上,但是他乐此不疲,顶着背部被谢鹤清打开花的危险也想着要培养一点谢司珩乏善可陈的兴趣。 想的有点远了,谢司珩回过神来。 他捏了捏姜梨随意丢在沙发上的一个卡通玩偶,毛茸茸的抓在手心里一点点地随着手掌的温度上升。 谢司珩这一生,很少接触这样软软的物品,对谢鹤清来说,所有令人舒适的环境和赏心悦目的东西都会消磨人的意志,很容易就令人陷在里面。 他说:“我不是非要阻碍你的个人爱好发展,但是阿榷,你瞧瞧这些可怜弱小的东西,除了让你的神经末梢感觉放松之外,对你有任何一点技能上的加持吗?玩物丧志这种设定,不是你要走的路。” 从来没有问过谢司珩是不是愿意走他铺排好的机器人一样设定的路,就强塞给了他一个家族的兴衰。 谢司珩也确实长成了一个五识关闭似的成年人,对情绪感知不大,也不容易起伏,外人看来喜怒不辨。 后来这样的日子过得久了,他的脑内就自然生成了一套自己的处事体系,冷静自持的外表下是对所有事物冷眼旁观并且保持高度置身事外的想法。 即使遇到任何紧急突发情况,他的脑子里也自然会生成abc几个应对政策,条理分明,算无......几乎无遗策。 “她一向有些小聪明,断然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头脑风暴转了一圈,谢司珩几乎是自言自语地说出这一句。 那个毛绒娃娃被他抓在手里,毛线缝成的黑白分明的圆眼看着他,意外的有几分迷茫。 谢司珩将这东西凑近一点自己,居然能闻到它身上散发来的淡淡的属于姜梨的味道。 清爽的,干净的,带了点点的果香。 余光又被桌面上一个白面黑框的日历吸引了眼神,谢司珩抬手将日历拿过来,看了两秒,眼神倏地一沉。 他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周身重新被阴霾笼罩。 那个毛绒娃娃被他随意的重新放回沙发,却意外的跟刚才拾起时的位置保持了一致。 他穆地打开了书房门走出去,而后门又被重重地甩上了,关上了一室的冷清。 意识从清晰到模糊,再从模糊到清晰。 姜梨完全在靠人体生物钟在判断朝夕。 不过随着四肢百骸的僵硬感渐渐传来,再加上左边的伤腿还没有得到彻底恢复,在一个24小时不供暖四面扑腾而来阴冷气息的建筑里呆的时间太长。 随着身体的虚弱感不断从四肢传过来,她困顿的时间越来越多,所以生物钟应该也不大能信了。 四舍五入的等级放大一点,姜梨估计自己得在这地方呆了有两天时间了。 她的双脚被市面上常见的那种劣质麻绳捆绑,双手则被反剪在椅背上用同样复制粘贴似的反绑着。 最明显的感觉就是四肢冰冷。 她本来就怕冷,在未过完年的北方正月里,甚至还能听见建筑外面偶尔传来的北风呼啸声。 太冷了。 她第n+1次打了个寒颤,上下牙关控制不住的一起发抖。 幸好她的嘴巴是自由的,如果真的照着电视上的绑架犯给她往嘴里塞个布条,估计她能抒发情绪的方式就只有满身起鸡皮疙瘩了。 再一次从昏沉里清醒过来时,姜梨张了张嘴,发出一点声音:“有人吗?” 当然是有人的。 姜梨能听见自己所处的位置右前方还有一个隔开的小屋或者隔断里隐约有人声传来。 那是她唯一能感觉自己不是身处地狱的证明。 过了好一阵,那个屋子里才窸窸窣窣地响起了一点声音,有个人踩着一双似乎不太合脚的鞋走过来,问她:“干什么?” 声音不大,隐约听出还是在青春期,带了点变声期男生特有的鸭公嗓。 姜梨寻着声源处抬头,她的眼睛被厚厚的布条蒙住,也辨识不到光:“现在是什么时间?” 她最近好不容易跟着谢司珩养回来的一点平心静气已经在这样漫长的不辨朝夕的环境里磨掉了,开口的时候带着冷燥。 面前的人沉默了一会没答话,衣物摩擦的声音响起,他说:“晚上九点四十二。” “你跟她费什么话!”那个隔断的房子里传出一句吼声:“再吵我把你的嘴给缝上!” 最后一句话是说给姜梨听的。 嗓子里好像有一口陈年老痰似的男人的声音,吼完了直接撕心裂肺地咳起来。 显然嗓子不好。 肺恐怕也没有好到哪去。 姜梨虽然心底的焦灼感缓缓上升,压着她的神经隐约有爆发的趋势,但是现在的境遇,貌似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给我一杯热水。”她说着,又加了一句:“别着急拒绝我,你们大概就是要拿我换钱的,我被冻死对你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她说话的声音里也沾染了一丝嗓子干哑的粗粝,将本来清脆的声音压得几乎变了模样。 站在她面前的青年踌躇了一下,那不合脚的脚步声又传出来,也不知道听见她的话没有。 “你是不是聋了!倒水,我让你给她倒,臭不要脸的小崽子色迷心窍了吧?!”那个卡着老痰的声音又响起来。 直把姜梨听得本来就泛酸水的胃都痉挛了起来。 随着一声类似手掌与皮肤接触的声音落下,大概一分钟之后那个脚步声又回来了。 同时姜梨唇边被送来一个带着温度的瓷器。 她几乎没有思考就着少年的手猛喝了几口,像是个穿梭在沙漠断了水的旅人猛然发现了一汪清泉。 胃里终于有了温度,她重重吐了一口气。 恢复了一些,她强压着耐性冷笑了一声:“你们把我绑到这里,也不说怎么处置,难道就打算让我在这里坐成一摊干尸?” 这个问题大概是超纲了,少年收回手哆哆嗦嗦地骂了一句:“关你屁事。” 姜梨都不知道自己设身处地的被人绑到这里到头来还能换一句关你屁事,所幸小学生式的吵架她现在实在提不起力气来面对。 第259章 激将 姜梨都不知道自己设身处地的被人绑到这里到头来还能换一句关你屁事,所幸小学生式的吵架她现在实在提不起力气来面对。 却听见隔断那边传来穿鞋的声音,不一会另一道脚步声响起,走近了这边的两人指着就是一通吼,边吼边咳:“去你妈.的,你还聊上了是吧,给我找团布条过来,这种小妖精的货色,开口就是一股狐媚子味!” 他说着,手上的东西一挥——姜梨通过空气流动感受出来的,类似是根小木棍的东西打在她身上一痛。 面前这个肺痨,没准还携带了一丝狂躁症。 “别、别了吧。”那少年犹豫的拒绝了一下,却也换来了一棍子打在身上的闷哼。 “我怎么会生了你这种色令智昏的狗.操玩意,长得好看的女人除了换钱没有一点用处,你给我记明白这一点咳咳咳咳——” 少年的声音就消失了。 姜梨唇角的冷笑随着那一棍子越发扯大了弧度:“你确定拿我换钱的雇主还来吗?都两天多了吧,她是要铺排什么排场吗?” 这一句话稳准狠地直击肺痨男人的心,将他的忐忑勾出来,于是就更显暴躁了,小棍子又是一下抽在姜梨背上:“闭嘴!” 姜梨偏不闭嘴:“你抓我来的时候,收定金了吗?” 她对面前以声大制人的心里摸得通透,对方焦虑。 这样两个不是专业手段的人绑架犯,用脚趾头想也只有要钱这一条路,用来治肺痨,或者是治他儿子身上姜梨不太确定的隐疾——她迷迷糊糊的时候有听到过面前这位鸭公嗓的少年低低的呻.吟声。 总之目的一定是要钱,并且文化程度不高,连作案手段都是粗糙又慌乱的,把她绑在这个椅子上,接下来要怎么办却是无章无法的。 随着时间渐渐推移,他们似乎联系不上上家,钱没有收到,手上还有个出不去手的人质,扔哪里都不行,这么大的人失踪了48小时以上,估计家里都已经找翻天了。 他们不敢出去,又不能让姜梨被发现了,自然是焦虑万分的。 姜梨忍过了肩膀上的那阵疼痛,咬着牙道:“定金都不收,人家若是脑门一热甩手不干了,吃绑架犯牢饭的人可就是你......们,未成年也是要进教改的,我都不知道你们这么蠢。” 这样的话已经足够激怒面前焦虑傍身的男人,他又是两棍子打下来,其中有一下还直接擦过姜梨的脸颊。 “嘶——”冬夜里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被棍子一头的倒刺刮过,瞬间能感觉有细小的湿润涌出去。 “闭嘴,我让你闭嘴!”吼声已经变为了咆哮声。 姜梨想自己此时的脸色应该是完全不能看了。 但是还不够——“她一时兴起当做玩笑借你们的手把我绑过来吃了点苦头,可以说是达到泄愤的目的了,可你们呢?钱没有,拖着这副身子还得去坐牢。” 大概是刚才的热水给了她一点力量,此时说完却也用尽力气了,她顶着生疼的肩膀往椅背上靠了靠,呼出一口气:“真蠢。” 她嘲讽的真情实意。 那肺痨男人猛的甩起手,还打算继续打。 若是姜梨眼睛没有被遮住就能看见他咳的瘦脱形的一张脸眼睛都瞪圆了。 那少年却一把拦住他,姜梨说的话他到底是听进去了:“打电话给那个人,爸,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他倒是有两三分的惧意。 强烈的呼吸声从耳边逝去,笼罩在身上的压迫感消失了。 脚步声又朝着那个隔断屋走去,随着响起的还有电话拨出去的声音。 激将法还是管点用的。 姜梨放松似的轻呼一口气。 很快全身上下的不舒爽感又从五官里涌上来,她轻叹一声:“我这水逆究竟要走到什么时候。” 改天还是拉着林星也去庙里再真心实意给自己求个平安福吧。 脑子能动了的时候她有点想谢司珩。 谢鹤清去世的信息没有记错的话就是在这一年的正月,她推算了一下,好像也是开学那一天。 偏偏凑巧了。 他这几天应该忙着谢鹤清的葬礼。 姜梨顾不上自己,她只是心里在想谢司珩会是什么感觉,抛开周瑾,那是跟他血脉相连的最后一个人了。 纵然有其他复杂的情绪在,想必他也不是不伤心的。 思绪被屋内那个沙哑的暗咳打断,姜梨听到他又在那咆哮:“想吃白食?一分钱都不给还没有脏你的手,当我们没文化的人好耍是吧?我告诉你,这通电话我录着音呢,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们一块上公.安.局吃牢饭去!” 听口气是联盟破败,要闹僵了。 如果失去作用,她这枚棋子很有可能被灭口,然后埋在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方发烂发臭。 会不会再也见不到谢司珩了? 那个平安福连求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乱七八糟想了一通,心里却反而一派平静,没有恐惧没有害怕。 就是很想她小叔叔,如果有瘾,谢司珩恐怕就是她那经年不能平息的诱因吧。 她感知到了时间流逝,随着那杯温水的作用力失效,浑身的冰冷又重新席卷过来。 低温让她昏昏欲睡也睡不安稳,脑子里的清明渐渐的变成一团浆糊,但是额头很热,能感觉出来自己是在发烧。 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有一阵汽车引擎声,随着刹车停在了这个清冷建筑的门口。 紧接着姜梨听到了来自今晚的第三个脚步声。 那两父子迎上去,一个声音透过变声器传来:“钱给你们了,录音给我!最好不要耍什么手段,否则我弄死你们跟弄死两只蚱蜢一样轻松。” 这样的威胁听在耳朵里真是不舒服,但是那两父子明显是新手,犯罪犯的毫无城府,只要钱到手了就好说。 “那她怎么办?” 姜梨能感觉到有一双带着强烈感情的眼睛注视着她,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抓她的人明显是一时兴起想要泄愤,现在回味过来估计害怕了,所以打算给完钱放了她这个冤大头。 但是眼看这样一场来势汹汹的倒霉催似的绑架.案就要落下帷幕,姜梨很是为自己身上受的苦不甘,她不甘心就这么高开低走的结束了。 第260章 濒死 于是又开了口:“不杀我灭口这件事大概是圆不过去了。” 同一个空间里的其他三人俱是一愣,气氛微微僵下来。 大概是不知道面前这个人是真的蠢到主动找死还是其他什么想法,总之大概都觉得不可思议。 姜梨半边的嘴角挑起,胸有成竹地继续道:“人都绑了,就为了让我来这受两天苦?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招人疼了,是吧金蓓?” “金......蓓是谁?”那少年迷糊的问了一句。 下一秒,一声轻笑透过变声器传来,显得冷硬而没有人情味。 姜梨砸了一下嘴:“我想不到除了你我还的罪过谁,怎么,当面打不过我就打算使阴招?可惜啊,使阴招你的胆子都不够。” “呵——你说的有点道理,那我给你找点苦头吃。”变声器传出来的话冰冷,但是也不难听出里面带着的一点欢快。 姜梨一压嘴角:“那就快点儿吧,我都迫不及待了——几点了?” 她话锋一转,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那位正在发育期的少年依旧磕磕绊绊地回答了她:“晚上十一点十三分。” “有病吗你!”肺痨男人重重拍了一把他的后脑勺。 接下来,姜梨听见了水声。 水龙头沙沙作响和金属的容器接水的声音。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她依旧在心底打了个寒颤。 然后她被粗暴地拽起来,绑在她腰间的固定麻神被取了下来,脚上的束缚也被脱去了,有人拽着她往一个寒风涌动的大门走。 双腿因为肌肉僵硬而迈不开步子,姜梨是被身边的人拖拖拽拽推耸过去的,伤腿疼的她在这样的数九寒天里差点冒冷汗。 “你不是要吃点苦头吗?来——” 下一秒,姜梨的上身被整个按进了一个装满了冷水的容器里。 冰冷席卷了她身上所有的神经。 就连背后那只手按在她刚才伤处都感觉不到疼痛了。 五官被冷水淹没。 侵入眼口鼻耳朵,风卷云涌似的透过眼睛上的黑布流过来—— 不能呼吸的窒息感也传来。 透过晃动的水面那变了声的声音也传来:“你不是很厉害吗?求饶啊,不过没用的,求饶我也不会放过你。” 她似乎已经丧失了理智,一只手按着姜梨单薄的背,一只手掐着她的脖子往水里按。 大有真的要将她窒息在这盆冷水里的做派。 屋内传来了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肺痨男人惊恐的咆哮声:“她会死的——你疯了,你肯定是疯了。” 姜梨觉得自己才是疯了,她没事干嘛刺激一个精神紧绷的人,现在像个蚱蜢一样被人攥在手里,肺部都要爆炸了。 很久之前做梦的时候那种窒息感紧紧地压迫着她,好像掉进了一个没有底的深渊里,意识真的要被吞没了。 整个人像是伸出无间地狱,如果真的有地狱的话,失重一样往下沉的感觉就足够让人绝望了,根本不需要什么厉鬼蛇神。 身后死死钳住她脖子的‘金蓓’力道几乎大的吓人,姜梨除了窒息感外,还能觉察出那人修长的指甲陷进她皮肤里的刺痛感。 姜梨脑子还能思考的时候终于挣扎了几下——她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必要在这种地方翘辫子。 就算两天里滴米未进也不妨碍姜梨的力气比一般人的大,更何况人在面临极度恐惧和压迫下的爆发力是无穷的。 她像鱼一样吐出了一连串的泡泡,随即毫无防备的朝着扣住她脖子的手使出了反作用力。 巨大的力量激的身后的人猛地一踉跄,下一秒姜梨的后脑勺撞在了那人的脸上。 因为防备不及,她的一声闷哼格外明显。 长长的指甲沿着姜梨的脖子狠狠划了一道。 姜梨大口喘了两声气,把别的快要爆炸的肺四通八达的换了一口气,新鲜而冷冽的扬起进入肺腑,呛得她激烈的咳了起来。 可她到底是个双手还被绑住,眼睛上蒙了一块黑布的人,再加上发着烧和刚刚浸完水,她几乎是咳着都要稳不住身形了。 身后的人短暂的疼痛过去,更加怒不可遏的扑上来,这次还不知道从哪里拾来一根棍子,恍惚是刚才那个肺痨男人用来打姜梨的那根。 她双手握住棍子两头,猛地抬手将姜梨的脖子勒住,将她围困在自己的胸前,那棍子冷硬地架在姜梨的喉间,随着收力渐渐使她呼吸困难。 “你不是很能吗?来啊,你挣扎啊,你不是很会装可怜吗,撒泼打滚,看看有没有人会来救你!” 身后的变声器发出的声音带着机械化的冷然,又有一丝诡异的滑稽,只能分辨出语气是真正的赍恨到想要一个人去死的决然。 姜梨对于窒息感是充满恐惧的,而她现在的姿势又完全挣扎不了,脸上残留的冰水似乎在这样的冬夜里结成了冰渣,冷的她直发抖。 那条没有完全恢复的伤腿也撑到了极致,要不是身后的人支撑着不让她倒下,大概真的能一下跪在这里。 有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了。 脑子里因为缺少空气还开始走马观花地闪过这两世活着的场景,第一次死在被人暗算里,第二次还是要死在别人的暗算里。 她真是世界上最惨的一个重生了。 她戚戚然地想:小叔叔,你再不来,我大概也没什么运气第二次重生了—— 刚才不是已经十一点十三分了,怎么一个世纪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五分钟还没有过完吗? 门内的肺痨父子心惊胆战地看着门外那个疯了一样的女人双目猩红地想要勒死那个看起来就剩下半条命的女孩。 不明白说好的一场绑架最后为什么会演变成这种你死我活的场景。 就算他见财起意违背一辈子的原则作出了绑架这样大逆不道法制不容的罪行,也没有想过要在自家院子里弄死一个人。 正在他六神无主满地乱窜的时候,却又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刹车声响在大门口。 第261章 神只 正在他六神无主满地乱窜的时候,却又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刹车声响在大门口。 三更半夜,他这个远在b城郊区偏到不能再偏的房子一晚上响起了两声汽车急刹,肺痨男人完全不能想到蓬荜生辉这样的词。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完了。 没有过脑子的先是想到了要怎么保命,他有种预感,门口马上要进来的人他惹不起,甚至就算他自己被杀在自己的小院里恐怕也不足为奇。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冲着内院的女人喊:“有人来了,有人来了,你快放开她,弄死了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话落,他感觉已经有一股气流从大门口直接窜进来,隐隐的脚步声里甚至还没有见到人,他的小腿肚子已经打了一圈颤。 那个双目猩红的女人像是受了巨大的惊吓一样恍然惊醒,狼狈地看向门那处,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地一松—— 肺痨男人已经能听到清晰的脚步声转了个弯朝他走来,他头皮发麻,偏偏这时候痨病又犯了,猛地弯腰咳了起来,咳得太凶,像是要把整个肺都吐出来。 他儿子也战战兢兢地缩在了一旁,整个身子抖得如同风中絮柳,惊恐万分地看向拐角处的门。 身边仿似一阵风刮过,一个衣服布料一样的东西刮过他的脸,再看去,一个卡其色的身影急速地辽过众人,稳稳地接住了朦胧灯下那个被松开了挟制之后往下倒的身影。 那个如神祗一般的高大身影带着令人绝望的肃清,一言不发地踏进后院不足十平米的杂乱空地。 大衣的衣摆一展,已经将人抱起来。 少年看见那人的眼神——似修罗。 他周身携带的巨大压迫感已经牢牢笼罩住了这一方不大的天地。 最后眼神停留在那个嘴角带了个变声器,双目猩红的女人身上,提唇一抹冷笑:“很好。” 很好。 却不知道哪里好。 肺痨男人知道在劫难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个女人也站不稳一般,晃了两下,然后惊醒般扔掉了手中的棍子,嘴里喃喃道:“商、谢司珩哥——” 声音还是由变声器转换出来的,谢司珩听在耳朵里,觉得难听又刺耳。 但他无暇去管,怀里像块冰一样的人牵制着他的思绪,他收回放在女人身上的眼神。 突然很虔诚,很小心地用鼻尖地够姜梨的鼻息。 她的整张脸一点血色都没有,脖子间湿了一大片,脸上也是未干的水痕,过白的肤色在白炽灯下衬的更像一个瓷娃娃。 谢司珩没来由地呼吸一滞。 终于,鼻尖贴近姜梨皮肤的一瞬间,还能感受到从皮下组织传来的微弱的温度,还有轻的几不可闻的呼吸。 他松了一大口气。 抬眼看向跟在身后一起赶来的顾枫。 顾枫接到指令,一道120跟110电话就拨出去了。 谢司珩将人抱在怀里,裹紧了一点,企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暖一暖她,他用低低的声音尝试喊了一句:“染染。” 第二次叫出这个名字,依旧严肃的像是什么仪式。 姜梨本来快要陷进混沌的神思被这样一根弦轻轻地拨动了,啪的一声,将她的神经往上拽了拽。 喉咙里梗着的一大口气终于吐出来。 “咳咳咳咳——”她猛地咳出来,并不比那个肺痨男人健康多少。 旋即清醒了一点,被绑住的手还没有得到解脱,她抬不起来,于是就只能用头小猫似的在谢司珩的怀里拱了拱,动作的弧度小的几乎可以忽略。 “小叔叔——” 又委屈又惊惧的语气喊他,接着还传来了一声泣意:“我以为我就要见不到你了。” 姜梨这个人,很少有示弱的时候。 若是被侵犯了,心情好一点就口舌怼回去,心情不好了就一拳揍回去,没有她不敢得罪的人,也没有打不赢的架。 可是被这样的以不动应万变的捆了两天,再在刚才两轮的差点窒息的恐惧感中回过神来,姜梨发现自己还是怕死的。 她怕再也见不到谢司珩,怕自己的一场‘豪赌’真的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更害怕的是死在这种地方,谢司珩万一连她的尸体都没找着,那就算是死了,存下来的神识看清了自己的光景,得有多难为情? 这声音虽然很小,谢司珩却听清了,非但听清了,还跟着万幸地感慨了一下。 眼中滔天的怒意就更胜了,扫过一眼埋首一边已经六神无主满目苍白的女人,几乎连冷笑都没有了:“顾枫。” 顾枫身后跟了几个人,大冬天的只穿了薄薄的夹克,身形上就能看出来不是一般的随从,更类似于特种部队出身的军人。 此时正一字排开,有两人一人一个手里提着那个肺痨男人和少年,两人已经认命般,在谢司珩面前一句讨饶都不敢,显然已经吓破了胆。 顾枫听到召唤,赶忙疾走两步上前去。 谢司珩将姜梨往他面前送了送,顾枫本能地伸出手去接。 谁知道谢司珩又收回去了,修罗一般的双目看了看姜梨手上的捆绳和眼睛上的黑布。 顾枫明白了,三下五除二地给姜梨解了绑,又取走了那根湿漉漉的绷带。 姜梨终于从黑暗里探到了一丝光线,她本能地眯了眯眼,太久没有见光一下子适应不过来,而且此时人又虚着,不免又往谢司珩怀里钻了钻。 看样子是一点都不想看那位‘真凶’了。 “你想怎么找回委屈?”谢司珩低声跟她说话的时候,完全不是对着旁人时凌厉,反而有种轻声细语的感觉。 闲闲的,像是在问无关紧要的事。 姜梨的手能活动了,她手腕上一圈被勒出的红痕,脖子上不是勒痕就是被指甲抓出来的伤口,看起来像个狼狈的小兽。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安心地窝在他怀里:“小叔叔,你把人交给警.察,不要沾手,好不好?” 她当然知道谢司珩真要做什么完全没有人敢查,但还是私心里不希望借由他的手去惩罚什么人。 说完了这句,她又虚虚地对着旁边说了一句:“沈慕溪,你好自为之。” 一旁由变声器罩住了半张脸的沈慕溪脸色不比姜梨好到哪去。 第262章 姜梨! 一旁由变声器罩住了半张脸的沈慕溪脸色不比姜梨好到哪去。 突然,她言辞激烈的扑上来,想要去抓姜梨:“你知道!你早就知道是我,你故意说出的那个名字,就是想引我出手!” 沈慕溪脸上的变声器终于被她自己摘掉,扔在了跟冰渣子混在一起的泥地里。 但是她还没有碰到姜梨就被谢司珩一把拂开了。 冷冷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让沈慕溪觉得如坠冰窟,浑身激起一阵毫无缘由的恐慌。 此时她的脑子完全是不够用的,人也不像平常那样四平八稳,刚才抓过姜梨的手已经开始微微发抖,鲜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谢司珩哥,你、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脑子抽筋了,我绝对没有其他的想法,姜梨、我就是跟她闹着玩的。” 她这么欲盖弥彰的一段话听在谢司珩的耳朵里就像挠痒痒。 他冷笑道:“我只信自己看到的。” 说完,抱着姜梨就要往外走,这里太冷,他要先将姜梨送到有暖气的车里。 沈慕溪面如土色,像是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他的衣角,脸上有眼泪流出来:“不,你不能这么对我,谢司珩哥,我才是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的人,姜梨她算什么东西,她凭什么得到你的庇护,凭什么?!” 那双青葱似的手刚才握着棍子的时候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这会被冻得又青又紫,谢司珩微微侧身就躲开了她的触碰。 他原本修罗一般的气势这时候掩去了一些,但是依旧没有温度:“我做事情,什么时候需要跟你交代了?” 顾枫这时候也知道先生必然是生着气的,他无奈的微微上前拦住了沈慕溪:“沈小姐,请你冷静点。” “......等等......”姜梨虚弱的声音突然冒出头来。 她怕将自己领口的湿气渡到谢司珩身上,所以有点努力的半抬起自己的脖子,头往外偏了偏,还不太适应光线的眼睛有点努力地看向沈慕溪。 谢司珩干脆的冲她说了一句:“闭嘴。” 托着她背部的手也顺势往自己怀里一按,那点冰冷的水汽贴着他的胸口,他脸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姜梨抬手抓紧他的毛衣,有点困难地抬起头看向沈慕溪,坚持要把话说完:“你刚才问凭什么。” 她的眼里闪出一点笑意,气死人不偿命似的道:“不凭什么,是你把自己高看了。” 沈慕溪站不稳似的往后退了两步。 姜梨刚才的恐惧都已经被谢司珩身上熟悉的气味抚平,虽然脑子疼的要爆炸,但她还是觉得有些话要说出来:“你觉得我好像横刀夺爱介入你跟我小叔叔之间,可是沈慕溪,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一厢情愿,那天你离开别墅的眼神我没忘。” “你刚才问我是不是故意说出金蓓这个名字的,我现在可以回答你,是的。”姜梨说着说着嗓子就哑了,但是她又觉得有些话应该要说出来。 因为她没有办法再一次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个女人。 “虽然你刻意掩盖了,但是身上那股常用的香水味我还能闻出来,不直接点你的名字是怕你真的把我拖出去杀人灭口,所以我当时也‘不能’知道那个人是你,这点自保能力我还是有的。” 她说到杀人灭口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谢司珩托着她背部的手一紧。 顾枫在旁边都听愣了,他看着几步远的沈慕溪,感觉非常的陌生。 明明这是唯一在先生面前知情知趣进退有度的女人,高学历好样貌,顾枫还一度以为自家先生会对她有什么超越青梅竹马的打算。 怎么摇身一变居然变成了个绑架案的主谋? 还、还差点勒死姜小姐。 顾枫想起前面沈慕溪三番两次跟他打探过姜梨的消息,那时候他能看出来姜梨对沈慕溪的敌意,但是只是以为小女孩闹脾气。 他冲着沈慕溪对谢司珩的感情自作聪明地觉得要从中帮姜梨跟沈慕溪处好关系,于是嘴巴里也没有把门。 把沈慕溪要了解的日常情况都跟她说过,包括两次受伤期间的细节。 沈慕溪还表示过自己没有时间过去探望,托他送过两次水果。 此时想起,他背后冷汗一片,也顾不上谢司珩在场,接着姜梨的话质问起沈慕溪:“沈小姐,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对小姐心怀好意是不是?” 嫉妒会让一个人产生最黑暗的想法,沈慕溪没法逃离五常,沦为了情绪的靶子,将宣泄口都对准姜梨。 差一点就把她给勒死了。 沈慕溪面对姜梨这样连珠炮弹的几句话,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昔日维持的翩翩淑女形象被砸开了一个大口子。 夜风把她挽起的长发吹开了两捋,贴在嘴角,有种狼狈的意味,沈慕溪突然低低笑起来:“反正我现在说什么不都没有人信了吗?那你们还问什么?” 她眼里的赍恨于是就没有再掩饰:“姜梨,你真厉害,置之死地而后生对吗?你说我的时候自己何尝不是在玩弄计谋,谢司珩哥,你看清楚,她比我简单到哪去?!” 谢司珩低头看了一眼姜梨,发现对方也在看他。 姜梨的眼睛里就明明白白地写着:你是不是跟她说的一样想我的? 没等谢司珩说话她却又笑起来,自顾自地说:“我从来没说过我简单,我的鬼心眼怕是不比你少,你这种算计连台面都上不了,我要是你这种事情就不会自己出手,透过十层八层的关系网借着别人的手就把人捏死了,何至于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谢司珩怒道:“姜梨!” 谁没事往自己身上泼一桶子脏水。 姜梨没听到似的:“这世上有钱解决不了的东西吗?如果有那肯定是因为钱不够,但是你这种人,败在胆子太小,你要是当下把我随便处置了就算了,但是你不敢,留了我两天,我这样只是将计就计。” 谢司珩差点松手将人往地上扔。 姜梨不露痕迹地看回去:“小叔叔,我就是这样的人,这件事,我就是等着要让你来善后的,就是想让你看见沈慕溪的真是面目,才出口刺激那两父子将沈慕溪引出来,我的心眼一点也不比她善良。” 第263章 我给你留了线索 姜梨不露痕迹地看回去:“小叔叔,我就是这样的人,这件事,我就是等着要让你来善后的,就是想让你看见沈慕溪的真是面目,才出口刺激那两父子将沈慕溪引出来,我的心眼一点也不比她善良。” 沈慕溪愣愣的看着她。 顾枫也愣愣的看着她。 谁也没有想到姜梨居然自顾自地将自己塑造成了个操控者。 有这样把自己搞得一身伤,半点不落好的幕后吗? 姜梨越说越气,最后又朝沈慕溪看过来:“我就是很讨厌你。” 很久很久都没有人说话,身后的两父子已经被拎出去外面等着了,留下一个要善后沈慕溪的,不过他很有职业素养地正视前方,并没有对当下的场面有任何的情绪反应。 谢司珩额角的青筋隐隐约约的要跳出来,他难得的被姜梨弄词穷了,贴在胸口的人皮肤滚烫灼烧着他。 “咳咳咳咳——”不知道是不是情绪起伏太大,姜梨本来就哑着的嗓子此时再也忍不住咳了起来。 恰好外面响起了警车的轰鸣声。 谢司珩转了个身,将姜梨护在没有风口的位置,凉凉的放了句话:“就凭你——顾枫,将人交给警.察。” 说完再也不停顿的往外走。 沈慕溪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脸上苍白的愤怒都被苍白掩盖。 谢司珩将人放进车后座的时候脸还是臭的,动作也不轻柔,想着座子都是软的,也就没有怎么管,把人一丢。 但是此时的姜梨发完了脾气也就只剩下气了,被一丢磕到了头,扯动了气管,又声嘶力竭地咳起来。 谢司珩:“......” 他坐进去,将人拽过来,手上动作一点都不轻柔地拍着她的背给顺气。 姜梨别别扭扭的自己往外钻,鼻子里都是他的气息的时候就控制不住又蹭起一点火气,虽然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但是控制不住。 “你再动。”谢司珩的声音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姜梨边咳边挪:“我不需要去医院,你找个家庭医生给我看看发烧就好了。” 谢司珩直接被气笑了,多日没有得到休息的脑神经此时蹭蹭地往外冒着火气,他也没再勉强,车窗降下,他招来一个助手开车。 姜梨有些奇怪,他一向是自己能动手的时候不喜欢跟陌生人处在同一个空间里,就算开车也应该是叫顾枫,不过此时顾枫在善后。 她莫名地分了个眼神去看谢司珩。 发现对方气场强大半靠在座椅上阖目,姜梨能感觉出来对方在生气。 随着车子发动路灯打过来,透过车窗照进来谢司珩的脸上境况分明,他过白的肤色完全掩盖不住眼下的青黑—— 姜梨的心仿佛被一个小刺扎了一下,升起丝丝缕缕的难受。 谢司珩此时应该是刚料理完他爷爷的后事,看情况这两天几乎也没有怎么睡,接着又马不停蹄的找失踪的她,找到了也就算了,她刚才还有意气他...... 越想越觉得自己禽兽不如的姜梨直接拿脑袋去撞门。 她刚才情急之下是被谢司珩那个略带询问的眼神刺激了,但是她也不是没有思想的人,冲口而出的话也都是实话。 她不希望谢司珩要通过什么去猜疑,是自己做的也没有必要逃避。 但其实归根结底,姜梨最怕的还是谢司珩会对她失望。 如果不直面说出来,将来她做了更过分的事情,难保谢司珩不会有情绪。 什么都好,她重活一世有些手段是已经注定了的,但是对谢司珩她没想隐瞒。 唉,默默叹息一声。 还是随着越来越糊涂的的脑神经在四平八稳的车厢里迷糊过去了。 几乎是在车子刹车的一瞬间姜梨就醒了,旁边的谢司珩睁开眼,看也不看她一眼径自下了车。 助理从车上下来,本能地打开车门要去将行动不便的姜梨抱出来。 “不是很能吗?伤恐怕也是装的吧,不能自己走?”谢司珩转了个身,一抹冷笑凝在嘴边。 助理讪讪地将手收回去。 姜梨:“......” 好气! 但是先挑起战争的是她,此时在外人面前并不怎么想服输,于是就拖着已经烧到软绵绵的身子和伤腿,一条腿上因为刚才被沈慕溪抓着挣扎的时候鞋子还甩掉了。 此时是个光脚。 她一碰到地就被寒风激的瑟缩了一下,但是不服输,咬着牙走了两步。 一瘸一拐,被风一吹还隐约有晃动的趋势。 冷的牙齿都在上下哆嗦。 所幸路上没有什么阻碍,离屋子里也不过几步路,她还是能走的。 但是下一秒她的膝弯就被人抄起来,90度转体之后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谢司珩脸色冷的能滴出冰来,姜梨觉得若此时她不是个残障人士,怕是会被谢司珩钉在他的射击房里吃两个枪子。 心里一动整个人都软下来,见好就收她还是知道的,一想到谢司珩顶着睡眠不足跑到城郊去寻她还要被她气她的心就抽抽地疼。 当下就举白旗投降了,坦然地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坦然无比地道歉:“对不起。” 谢司珩一声冷笑:“不敢。” “我错了。”姜梨伸出一只手比了个发誓的手势:“我以后再也不说混账话。” 投诚的俘虏都没有她积极,还顺带就将错揽了。 谢司珩可没有那么好忽悠,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是实话么?” 姜梨暗暗叹了口气,如果不再虔诚一点怕是过不去了:“话是实话,可是不应该用来气你。” “姜梨,你说你就是要让我看见沈慕溪针对你的样子,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到?” 果然是高智商人群,问问题还真会找点。 姜梨冷汗津津:“我给你留了线索,你那么聪明,肯定能找到我的。” 不管怎么说,承认错误的时候好话要跟着说效果才明显。 “我倒是想问,你是怎么知道沈慕溪一定会对你出手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大门已经打开,云姨跟笙姨都没有睡,迎出来的时候刚好听见了这一句。 云姨当下脸色一片惨白。 谢司珩似有似无地看了她一眼,掠过两人直接抱着姜梨上了楼。 第264章 是你傻 短暂的沉默之后姜梨怂了:“我猜的。” 她总不能说前世遭遇过一模一样的对待吧? 早知道刚才就不逞那点口舌了。 其实姜梨之前做噩梦梦见被按在水里窒息的桥段就是因为曾经经历过这一遭。 前世的时候她是个没什么心眼的,见人先笑三分,也不愿意用心机去揣度别人,于是对她笑的她都觉得是好人,即使不是真的那么喜欢,人也坏不到哪里去。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沈慕溪会对她下手。 这件事说起来有点话长。 前面有说过,姜梨前世的时候虽然也是被接回了谢司珩的别墅,但是她其实没有在别墅住多久。 原因之一就是沈慕溪。 那时候姜梨就是个生怕麻烦了别人的小可怜,自卑,怯懦,沈慕溪跟云姨明里暗里随便地传达一点她在别墅住着对于谢司珩来说有多么的不方便,她就会觉得自己给人添了多少麻烦。 现在想起来,谢司珩的性子就是冷的,他不管高兴不高兴都是一个模样,更加不会主动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来。 偏偏姜梨草木皆兵地觉得他所有冷淡的表情都是因为自己这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麻烦。 于是在谢司珩面前就更加抬不起头来了。 她躲谢司珩躲的勤快,倒不知道谢司珩什么时候对她产生的别样感情,姜梨一直自欺欺人地不敢认。 她很快就从别墅搬出去,住进了意林的学生宿舍。 她那时候自觉是个麻烦,将自己像是打包垃圾一样打包出了别墅,从来没有想过谢司珩的感受。 而现在回味过来,沈慕溪早在一开始用巧笑倩兮的皮囊接近她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要将她赶出别墅的打算。 尤其是,被她绑架溺了一次水之后。 姜梨前世是被一模一样的手法绑架的,不同的是那时候她满心害怕,不知道是谁要这么对待她,更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要勒索还是置之死地。 她惶惶不安地被捆了两天,那时候虽然身上没有带伤,可是心理也同样没有那么强大,被绑了两天之后她基本都丧失了求生的本能。 而后她用了同样的激将法将沈慕溪引了出来,不同的是她没有装疯卖傻,而是在闻到沈慕溪身上极淡的香水味之后毫无心机地就问出声来。 她那时候觉得很难以接受——平时好相与,待人和乐,甚至她尊称一声慕溪姐的人怎么会成为了一个绑架犯,并且自己还是被绑的那个? 难道平日里的亲切都是假的吗? 她害怕地质问了一句:“慕溪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沈慕溪被她认出来本来就慌了神,对于她的质问也只有冷笑了:“你问我为什么?那你为什么要到b城来?” 哦,她明白了。 原来又是因为她来b城的事。 好像她来b城,造就了所有人的不如意。 周瑾、谢鹤清、云姨的讨厌都是明晃晃的,现在就连沈慕溪也是,还有谢司珩——她想到谢司珩每次见她时冷冰冰的样子,就想着她还不如留在江南水乡的那一方小镇。 那时候的姜梨是这么想的。 可能是那时候的沈慕溪被什么刺激了,当然刺激她的原因姜梨不得而知,她前世的时候还没有那个心机去算计沈慕溪。 然后她就被拖着用同样的方式摁进了水里。 水从鼻孔进入的瞬间她还没有来得及换气,于是吸了一口,呛进肺里。 当时就觉得真冷啊,那么冷的天,那么冷的水,连心都被冻得麻痹了。 她甚至没有挣扎,因为有一瞬间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如果世界上的每个人都视你为眼中钉,那就这样死了也挺好的。 但还是会有恐惧,窒息的感觉攥紧了一整颗心脏,她觉得疼的同时又升起了不甘心。 好在沈慕溪没有那个胆子,在姜梨接近人体极限的时候她又猛地松开了手将她一把甩出去。 姜梨喘过气来的瞬间,沈慕溪急匆匆地找了条毛巾擦干净她身上的水,又松开了绑在她身上的绳子,哭着说自己做错了,求姜梨的原谅。 姜梨看着美人落泪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里忽然很平静,她咳出喉咙里呛进去的水,才说话:“既然我的存在让你这么如鲠在喉,那我去跟小叔叔说,搬出去就是了。” 当年的姜梨有多少委屈打落牙齿和血吞的经历,现在就有多唾弃自己的傻帽。 甚至当年在失踪两天之后谢司珩赶来找到她,她还平静地跟谢司珩解释:“是个误会,那个老人家的儿子被校园暴力,想要报复结果抓错了人,是慕溪姐先一步找到我,才把我救出来的。” 不知道当年的谢司珩信了多少,这么拙劣的谎言其实查一查就能清楚明了,但是他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是隐忍的看了姜梨半晌,一甩袖就走了。 姜梨抬头看了一眼装修简陋的郊外小屋上挂着的挂钟,23点23分,她亲手把自己推向了一个无依无靠的边沿的时刻。 没几天姜梨就提出了要去住学校宿舍的事,她的理由是方便学习。 当时谢司珩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在住校同意书上签了字,等姜梨要出去的时候他才发了句话:“这是你自己选的。” 姜梨只是以为当时谢司珩这句话是暗喻她主动放弃他的庇佑,不是他逼的所以谢司珩可以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姜梨现在想起来真是,恨不得多吃几个脑花补补脑袋里进的水。 谢司珩这么别扭一个人,他那时候给她签字的时候得有多难过! 脖子上突然多了一个绵长的呼吸,搅得谢司珩觉得有点痒,他一偏头,发现五分钟之前还在闹脾气的人突然呈现一个弱小的姿态埋在他脖子里。 寻求安慰一般。 然后他听见她说:“小叔叔,你知道要叵开一个人善意的笑脸去怀疑一个人伪善是件多困难的事吗?我用了很深刻的教训去学会这件事还是觉得很难过。” 谢司珩脚步顿了顿。 反应过来发现她是在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是你傻。”他毫不客气地打击:“君子之交淡如水,没让你见谁都掏心。” 第265章 别贴着我 “是你傻。”他毫不客气地打击:“君子之交淡如水,没让你见谁都掏心。” “哎——”姜梨急了:“你就不能安慰安慰伤患吗?” 有力气调笑了说明身体问题不大,谢司珩将人抱到她的粉色床上,拧眉抚了一把她额头:“我看你也别思考人生哲理了,直接蠢死算完。” “......”谢司珩毒舌起来,姜梨明显觉得自己的段位不够。 门外踌躇不敢进门的云姨跟笙姨露出了脸,谢司珩飞快看去一眼:“路上就催了家庭医生,人呢?” 他隐隐有发怒的迹象,谁也不敢耽搁。 云姨虽然脸色苍白,但是沈慕溪做这个事也确实没有知会过她,她此时有心想问一句也是不敢,于是就六神无主地跟着笙姨下去张罗了。 谢司珩扯了扯姜梨的衣领,一路上的暖气也没能将它烘干,气压更低了:“手还能动吗?” 唉,姜梨点头表示自己虽然身体机能受损,但是其他方面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谢司珩给她找了件常穿的家居服,留了个空间给她自己换衣服。 邱医生来的很快,看的也很快:“有些消耗过度的虚弱,烧退了就没事了,其他的一些小伤擦点药膏处理一下,麻烦的是左腿,本来养的快好了,这一下在旧伤上添了心伤,必须静养了,不然恢复起来,以后也是要落下阴雨天疼痛的病根。” 医生刚走笙姨就上来了,眼里带着庆幸又自责,喂温水给她喝:“都是我不好,我那天应该多问一句的,应该多问的。” 姜梨莫名从面前这位第二次见面的中年女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点温暖,她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这件事我心里有数的。” 话落,谢司珩就又出现在她面前,他也换了件常服,听见这一句,脸穆地又沉下去了。 姜梨暗暗咬舌头。 笙姨赶忙让开了位置。 “去给她熬一碗白粥。”谢司珩吩咐完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药箱打开。 “我来吧先生,您已经两天多没有——”笙姨话还没说完被谢司珩一个淡淡的眼神打断了。 姜梨:“......给他吃晚饭没有?” 笙姨看了看谢司珩,摇头:“晚饭就动了两口,先生说胃口不好。但是我都准备了在锅里热着呢,小姐的白粥,先生的营养餐,我这就去端上来。” 姜梨叹了口气,伸手拽过谢司珩的手,不管不顾地抱过他的腰埋进他怀里,轻叹一声:“小叔叔,你辛苦了。” 不是对不起,也不是谢谢你,而是你辛苦了。 笙姨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 谢司珩拿着一管药膏的手一顿,没打算放过她:“请假条是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姜梨也就顾不得什么了,打算一五一十和盘托出:“如你所料,故意的。” “其实上学那天早上我就发觉不对劲了,走在路上总觉得有人在跟踪我,后来那天中午我去食堂吃饭,撞见了那个绑我的少年,本来只是小摩擦一点事都算不上,他却好像撞见鬼了一样惊恐万分地跑了,我当时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他身上有股味道很熟悉,你知道的,我对香味的讨厌程度一点都不必你少。” “但当时我怀疑的是他这样咋咋呼呼的态度,于是就多留心了两下,结果下午第一节体育课我才发现他是高一的,他往我这边看了几眼,那种感觉跟早上上学的时候很像,我几乎就确定了他有意在跟我。” “然后我才想起来那股味道在哪闻过,沈慕溪每次过来的时候身上都似有若无的沾点这个味道,那个香味不一般,她用的东西当然不会是什么地摊货,而那个男学生的穿着打扮来讲,不应该买得起,我打听了一下,那人果然是个家里有困难靠奖学金进入意林的,家里还有个顽疾父亲。” “我不是非要怀疑沈慕溪,但是那天她从别墅离开时的表情总让我觉得不舒服,所以我打了请假单,打算把人引出来,我当时想的是,若是真出了意外你凭借这个请假单应该能推敲出什么,再就是我在日历上留的一行字。” 谢司珩知道她说的是日历上写的:由爱生恨四个字。 日期刚好落在沈慕溪离开别墅那天。 谢司珩默然片刻:“姜梨,我要是用别的脑回路去思考,怕是只会以为那是一个电影名字。” 姜梨嘿嘿嘿干笑:“我要是直接说沈慕溪想对我做什么,小叔叔你也不会信吧?” “为什么不会?”谢司珩反问:“我自认不是个忠言逆耳的人。” 姜梨被他塞得词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她轻叹了一口气:“我没法太直接的说出来,有你的庇佑自然顺风顺水,我大概做梦都只会笑着醒来,可是这种都是逃避,沈慕溪对你没有什么,但是只要将对你的感情转化成对我的恨意,我除了正面刚之外没有别的路子。” 因为谢司珩的所有保护都只会加重沈慕溪对姜梨的嫉恨。 “不管你是疼妹妹还是疼侄女,只要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就自然成为了沈慕溪的假想敌。” 姜梨加了这一句,说完又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她暗暗咬了咬牙。 “你倒是都知道的清楚明白。”谢司珩冷哼,伸手将她推开:“别贴着我,热死了。” “......”行,怪她钢铁直女转化不成绕指柔,但是想到别的事她还是心抽抽疼了一下,仰起脸问谢司珩:“小叔叔,你难不难受?” “难受什么?”谢司珩将她一张小脸抬起来,脸上那个划开的伤口看得他眉头拧了拧,沾了点药上去用棉签化开。 姜梨一点没放过他的表情:“你爷爷......去世的事。” 谢司珩的手一顿,刚好摁在伤口上,随即又纹丝不动地继续动作:“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难受就是难受,不难受就是不难受,小叔叔你总是这样,什么情绪都不让人知道,让人想安慰也不知道从哪下手......怎么会不难受呢,打断骨头连着筋,都是血脉相连的人,但是人死如灯灭,你也别太难受。” 第266章 别因为我毁了 “怎么会不知道呢,难受就是难受,不难受就是不难受,小叔叔你总是这样,什么情绪都不让人知道,让人想安慰也不知道从哪下手......怎么会不难受呢,打断骨头连着筋,都是血脉相连的人,但是人死如灯灭,你也别太难受。” 谢司珩在她这一通徐絮絮叨叨的安慰里终于停下了动作,微微无奈地看向她:“你是想我难受还是不难受?” 姜梨居然很认真地思考了下这个问题。 谢司珩看她眼神迷离就知道这人神游天外去了,他故意用了点力按压了下她的伤口,然后满意地看着姜梨吃痛回过神来。 “没什么难不难过的,就是觉得突然。” 好像身边的血脉亲情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他虽然对于亲缘这种东西很是淡薄,但也终究人非草木,感受不深,触动还是有的。 想到这里谢司珩的手顿了顿。 旁边床头姜梨不知道哪里折腾来的一个旧台灯发出隐隐绰绰的暗黄色灯光,打在谢司珩脸上,整个人不见了之前的戾气,显得柔和极了。 “小叔叔?”姜梨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手腕上的勒痕在经过一段时间之后显现出充血的紫红色,看起来有一丝触目惊心。 谢司珩抓住她的手,刚才一晃而过的情绪很快就被他敛住了,垂下头依照着刚才给她上药。 寂静的房间里一时无声。 很久姜梨才听见他说话:“你以后做什么,都得跟我说一声,不准冲动莽撞。” 傍晚听见姜梨失踪时,他心底甚至连谢鹤清去世都能在五分钟之内接受并且抚平的情绪却被炸起了千层浪。 尤其种种消息传回来都是对姜梨不利的。 甚至连监控都断掉的时候......谢司珩第一次生起一股无力感。 他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可是谢司珩又好像完全不了解姜梨的日常生活,她接触的人,她处事的行径,或者四周围潜藏的危机,谢司珩知道的鲜少。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会把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当成如临大敌,甚至派顾枫去查了唐友安。 甚至在心底想过,如果真的是唐友安,如果姜梨真的在他手上除了什么意外。 那他会怎么办。 好像只是想想都不能平静,他几乎想直接拿把qiang抵在唐友安头上质问一番。 这样的情绪,他虽然挣扎过但是于事无补。 姜梨当然听出他声音里的紧绷,这种认知让她瞬间愣了。 她想过自己会在把控的时间内等到谢司珩过来,甚至连自己伤到什么程度也算到了,但是她没有想过谢司珩知道她失踪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 如果换成出事的人是谢司珩,她会是什么心情? 姜梨想都不敢想。 因为只要一想到谢司珩被绑在椅子上不吃不喝的折磨个两天,她就心肝脾肺肾都跟着抽抽。 那可是她心里的一块宝贝,有人觊觎都要气愤不已,何况是赤果果的人生伤害呢? 照这样想的话,谢司珩如今的反应,是不是说明——他终于认识到她的重要性了? 姜梨先是在心底抚慰了一通自己好歹没事的庆幸,接着嘴角的笑容就藏不住了。 她难得有些扭扭捏捏,感觉被谢司珩抓在手里的手腕都烫的厉害:“唔,小叔叔你是不是——” “柴米油盐都挺贵的,草莓牛奶也贵,你要是一不小心怎么着了,我往后利息都收不回来。” 谢司珩头也没抬,决绝又冷淡地泼了她一把冷水。 “......”姜梨气死了:“你给我买的那手机也挺贵的,被那父子两弄丢了,你是不是更心疼了?” 谢司珩没说话,涂完了手换了个药涂她脖子上的指甲痕,眼里的笑意却分明。 离得太近了,姜梨刚才还没有凉下去的皮肤依旧叫嚣着升腾起热气,血气直往脸上冲。 谢司珩清浅的呼吸喷洒在她颈项里,激起阵阵颤栗。 姜梨做了个很夸张的吞咽动作。 谢司珩发现了,疑惑地侧过脸来,一本正经地问她:“动来动去做什么?” 她没动啊! 美色当前,她都快僵成一个望夫石了! 姜梨果断觉得谢司珩是在坑她,于是傲气地将脸瞥向一旁:“涂、涂好了吗?” 一声极轻的笑意从耳边传过来,悦耳的令人忍不住心向往之,像是冰封千年的雪山融化了一角,想要从土地里钻出春天的小苗来一样。 姜梨猛地回了个脸——结果悲剧了。 她的唇角堪堪擦过谢司珩别过来的脸,虽然稍纵即逝,可是他脸上热热的体温径自从那一丁点的接触里传达到了她的四肢百骸。 ——望夫石终于被惊雷劈焦了,呆呆的不会动了。 谢司珩却只在一秒钟的怔楞之后就恢复了正常,但是他也不知道今晚哪条神经被刺激了,好像不损姜梨一句就不能发泄先前她带来的那点闹心的情绪。 “你是冰雕做的?浑身上下就没有哪块皮肤是热的。”即使人在发烧,还在这个暖气的房子里盖着被子,她的手脚和唇都是凉的。 他脸上还停留了一个带着淡淡药片味道的冷然触感,软软的凉凉的,却也灼烧了大片皮肤。 姜梨张了张嘴:“我——” “睡觉。”谢司珩像是从难得的超长反射弧中反应过来,涂完了药脸色不自然的拽过一旁的被子猛地给她盖上了。 姜梨被迫从被子里露了一双眼睛出来,丝毫没有因为发烧带来的迷糊,反而有几分亮晶晶的喜悦。 谢司珩不看她,带着世家贵族气韵的动作漫不经心将药瓶都收回了医药箱里,即使是这样简单的动作,他做起来也分外的赏心悦目。 “唔,不是要喝粥吗?我可饿了,他们这两天都不给我吃饭。”姜梨委委屈屈。 谢司珩手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寒气:“那就让这些人涨涨教训。” “不是这个意思,唉,小叔叔,这种事弄不好就是一生的污点,适当吓唬吓唬就好了,那个少年品学兼优,别因为我毁了。” 谢司珩猛的通过被子攥住她的肩膀,手刚好碰到了姜梨被棍子打到的伤处。 第267章 我还得感谢她 “不是这个意思,唉,小叔叔,这种事弄不好就是一生的污点,适当吓唬吓唬就好了,那个少年品学兼优,别因为我毁了。” 谢司珩猛的通过被子攥住她的肩膀,手刚好碰到了姜梨被棍子打到的伤处。 “从刚才起我就注意到你不敢使劲,人家绑架你打你,你还求情?”他都气笑了:“我没那么善良。” 姜梨真不觉得那少年能长成什么坏人——主要是没有看出来他有那个胆子,人还太小,误入歧途也应该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不能因为遇上的是谢司珩就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 她纠结了一下措辞才说道:“我爸刚去世那会,我在心底也是个挺反社会的人,有一回甚至觉得别的父母双全的同学很碍眼,因为他们身边都有我没有的父爱母爱,但是随着邻里邻居的帮助,特别是小叔叔你把我从无依无靠的境况下拎回来,给我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我就知道机会啊缘分啊来的都不容易,不然我大概会烂在那种情绪里,但是帮助过我的人都成了光,拖着我从黑暗里走出来的。” 姜梨带着小祈求拉住了谢司珩的衣衫一角:“他不是个坏心眼的人,或许是父亲的痨病压在肩上才误入歧途,我不是不识好赖,但是小叔叔,给他一个机会好不好?” 所有的问话加上好不好这三个字,貌似都会变得格外的软糯。 谢司珩听出她声音里的示弱,不过就是求个情,那少年对他来说一只蚱蜢都算不上,抬抬手就能毁了他的一生。 姜梨说的每个人都应该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他也不认同。 在他看来,超过了十二岁的少年就都应该有自己的独立思考,也是个正常的行为能力人我,为自己的言行买单再正常不过。 可是——他看了看缩在被子里小小一团的人,心里突然涌起一丝叹息。 就算是给她积积福好了,这人一个月里30天都是带伤的,如果有什么因果关系,那就给她种个善因,希望给她长点福报。 “沈慕溪呢?你打算也默不作声地算了?”谢司珩问出这话的时候像是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 好像沈慕溪不是跟他相识了二十多年的人一样。 姜梨叹息一声:“沈慕溪我不掺和,左右我就是个活靶子,撞在枪口上了,也不知道小叔叔你那天跟人家说了什么,让我受了这倒霉催的罪,你也太冷漠了,啧。” 姜梨一个晚上捋了无数次老虎须,宠辱不惊的正面嘲讽居然也敢说出来。 谢司珩哪里会听不懂她故意打探的小聪明。 他冷哼一声:“也不知道上次摘星阁里谁送上去撞的枪口。” 不然他那天晚上就应该跟沈慕溪说清楚了,被她一捣乱,也不知道如了谁的愿。 他自然不会告知姜梨他跟沈慕溪说了什么,成年人之间的你来我往,关她一个小丫头什么事。 但是就像姜梨说的,沈慕溪挑了她做靶子,发狠似的将自己的情绪都发泄在了姜梨身上——这确实令他生气。 从没有人敢这么直面的挑衅他。 鬼知道他看见姜梨被摁在那一盆水里时升腾起的杀意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压下去的。 他对沈慕溪由觉得她会是个合格的伴侣,到觉得两个人要相互扶持着走下去光合格是不够的的,再到她擅作主张地将姜梨绑走时的愤怒。 最后见到姜梨奄奄一息被她抓在手里的时候已经出离愤怒了。 跟喜不喜欢没有关系,跟适合不适合也没有关系。 每个人在人前都会有一张特质的面具,那面具或许用了很多年一点点的深入人心,知性,大气,仪态端方,这些经年累月成为了‘形象’的东西,有一天撕下来的时候,看面具后面的人就会觉得很陌生。 谢司珩没有兴趣了解沈慕溪面具背后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不代表他瞎。 太过完美的终究是幻想,看那些端着姿态将自己塑造成名媛的女人,他更乐意看姜梨作业写一半困在桌面睡得脸被压走形的场面。 是要知书达理的,一招手,b城照猫画虎的太多了,甚至连脸都长得差不多,他甚至不能很好的辨认出来。 可是后来想想,这些有什么用呢。 他不需要一个撑得住场面的夫人,也不需要一个进退得宜的完美雕塑。 他的人生已经过的循规蹈矩没有乐趣了,若是再有一个人跟他困在一个白色房子里每天你来我往地躬谦,好像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诧异自己的改变,起码在半年前他还是一个喜欢把一切都化繁为简的人,掩盖掉自身的麻烦展现最佳的一面这么活着就好了。 对另一半的要求也不过如此。 但是他遇上了一个鲜活本身——姜梨。 这位含含糊糊混不吝一般的女孩子,开心高兴失落的情绪都会摆在脸上,虽然自认为伪装的很好,但是通常那些携带的情绪都会从眼睛里飞出来。 比如一袋草莓牛奶,她就能乖得像只猫。 比如默默地找林星也商量暗中帮他抓靳衍,又聪明的像只狐狸。 比如给她戴上一个皇冠,她眼里的喜悦就会一点都不吝啬的撒向你。 冷燥的、沉默的、开心的、执着于爱好的、腹黑盘算计谋的,所有的情绪构成的姜梨,让他不习惯的同时又心生纵容。 护犊子一般的护着她所有的情绪,完全不打算插手改变她的方向。 他居然变成了这样的谢司珩。 姜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也不意外自己试探的询问落空,一点也不遗憾地拍了拍他的手:“我也不是很想知道,反正你让我叫她小婶婶我也叫不出来,还不如受这场罪呢,我还得感谢她。” 笙姨终于从漫长的时间缝隙里插了个空,端着托盘进来投喂这一大一小。 谢司珩暂时从情绪里脱离出来,他伸手抚了一把姜梨的额头,退烧药吃下去一会,烧退的差不多了。 又伸手将自己刚才亲手用被子罩住的人拽起来。 第268章 别动手动脚 “先生,有客人过来。”笙姨见姜梨喝了两口粥,眉目舒缓了才开口。 “客人?” 这个时间,都已经凌晨了,谁这时候上门拜访。 笙姨想从谢司珩手中接过碗去喂姜梨,却被他躲开了。 看来先生并没有什么见客的意思,她不免有些踌躇:“是两位先生,应该是担心小姐才来的,年长的那位说他姓唐。” 谢司珩手上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将一口粥塞进姜梨嘴里,才转向笙姨,把碗递给她:“我去看看。” “我也去。”虽然饿了两天,但是白粥喝在嘴里除了增加苦味之外,就是温度在舌尖绕了一圈,胃里有了点东西撑着她就不想吃了。 “肯定是林星也,我都好久没见他了,最近在家里养伤都出不去,小叔叔,你让我去见见他吧?” 虽然嘴上是在询问,但自己已经伸了脚去汲棉拖鞋,动作不太利索,无端端还显现出几分迫不及待来。 谢司珩眉头一拧,刚才被抚平的一点莫名情绪又从心底升起来,他伸脚就将姜梨的拖鞋踢远了。 姜梨对上他的目光,懵:“怎么了?” “姜梨,你最好知道唐宁对林星也的意思。”他抵了抵上槽牙,把话说得明白。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发烧的问题,她看谢司珩总觉得看出来几分火气,更加莫名了:“什么?” 同时心里一虚,难道谢司珩一个日理万机的人还有空分神去注意这个? 不对啊,他跟唐宁才打过几次交道,怎么说这两人也是棋逢对手的角色,碰面都是件难事,难道还有兴趣私交? 姜梨一想事情的时候就分神,谢司珩以为她的沉默是冲着林星也去的。 当下更加不是滋味。 “你给我躺好在这,一步也不准出门。” 谢司珩说完,将姜梨的鞋踢的更远了,旋身出门。 “......”姜梨这下是真的觉得莫名其妙了。 笙姨坐进椅子里,脸色微赫,她本来就不是个事多的,此时也不敢说话,舀了粥喂给姜梨。 “笙姨,我小叔叔他,刚才是生气了?” “啊、我瞧先生他,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姜梨笃定:“他生气了。” 突然,她想到什么似的,原本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扬起一抹笑,跟平日里开心高兴的笑容不一样,鲜少的有些狡黠:“笙姨,帮我把鞋踢过来。” ...... 极简的现代风装修的客厅里,一南一北两边的沙发上各自斡旋着两个人。 不同的,是一个隐忍一个漫不经心。 相同的,是两个都一脸苍白。 两人面前一人一杯温水还微微冒着热气,云姨站在稍远的角落里,六神无主的不知道想些什么。 寂静无声的空间,只有偶尔从鱼缸里的两条小黄鱼游到水面吐泡泡的声音。 ‘咘——’ 小黄鱼听见脚步声,猛地钻进了水草茂密的鱼缸深处。 谢司珩一眼掠过角落的云姨,目光闪过一丝什么,到底是没说话,径自走向唐宁。 林星也倏地站起来,眼睛是在谢司珩身后找人的模样,半晌才想起要打招呼:“谢总。” 谢司珩一点头:“劳烦二位费心,有惊无险。” 唐宁背过身清咳了一下:“没事就好,叶奇跟我说你派了大量人手在找人,了解了一番才知道是姜小姐出事了。” 他算是解释,毕竟这么晚到人家家里来,他跟谢司珩的交情好像还真赶不上这个地步。 谢司珩倒是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复而又看向林星也,好像没有发现这哥两之间不对劲似的,话说的八面玲珑:“唐少爷带病之身,有劳。” “你是从哪找到羊的,谁这么不怕死要撞你的枪口?”林星也古怪的转移了话题,还是一眼没看唐宁。 谢司珩又看了一眼云姨,正好对上她惊惧的眼神。 回过脸,还是没有直说:“没事了。” 顺着他的眼神林星也就明白了,虽然他将近半个月都在自我颓废,但是一张嘴还是没有废掉的,何况他跟周一一样对沈慕溪没有什么好感。 撇了撇嘴:“有的人就是不安分,太拿自己当回事也是种毛病。” “阿也!”唐宁喝他。 一听唐宁说话林星也的脸色就更白了,看也不看就怼回去:“这话用在你身上也一样。” 林星也也不在乎自己说的话伤不伤人,反正一个屋子里四个人,大家都因为睡眠不好或者是身体抱恙或者是心理负担重而脸色苍白。 全都一抹粉就能上台唱白脸了,谁还在乎是不是更白一点。 “狐狸,你怎么说话的。” 楼梯转角传来微弱的脚步声,笙姨扶着一瘸一拐的姜梨下楼来。 得,凑够五个白脸的了。 “不舒服就在床上躺着,我知道你没事就行了,下来干嘛?”林星也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姜梨也不说什么,走近了伸手戳了他两下,声音刻意压低:“半个月了,给你发消息也不回,我还以为你失踪到太平洋了,今天舍得冒出来了?” 林星也之前因为跟唐宁的事情闹得不愉快,心里郁结之下就谁也不联系了,整天自己在房间里睡生睡死,睁眼了就是一天。 要不是今天谢司珩亲自打的电话,姜梨的他都不一定接。 不过姜梨估计也猜到了他心情不好,除了最开始几天发信息给他,后来因为自己养脚伤走动又不方便的,就没有怎么对他上过心。 又不能陪他喝豆汁又不能一起上山下海找古董的,顶多是给他添堵。 想着等他自己想通了也就好了。 “这不是怕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么?”林星也调侃她,顺手要将自己这半个月来不怎么有生气的身子骨借靠到她身上。 谁知道还没有挨到边,身子一沉,自己跟姜梨一人一边的被人拎开了。 唐宁皱着眉:“别动手动脚。” 谢司珩一手拽着姜梨,眉头拧成死结:“自己站的稳了?” 姜梨忍住自己要向上挑的嘴角,无辜地看向林星也:“我跟狐狸什么关系,就是我俩一起站不稳他也会给我垫底的,是吧?” 第269章 恍若珍宝 姜梨忍住自己要向上挑的嘴角,无辜地看向林星也:“我跟狐狸什么关系,就是我俩一起站不稳他也会给我垫底的,是吧?” 很好,这句话令在场五位白脸的直接黑了两位。 林星也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谢司珩的脸色,过去他不懂,以为谢司珩就是把姜梨当女儿养,算是半个长辈。 但是随着他二百五的灵台被渐渐打开,他发现他不能用这么一本正经的角度去解读面前这位话少的大神。 他好像被姜梨那句小叔叔带偏了,自然而然地觉得谢司珩是个隔代亲。 但是通过上次姜梨住院这件事来看,他再迟钝也能看出谢司珩莫名的那点占有欲。 天可怜见,他对姜梨可是半点非分之想都不敢有! 于是果断装作看不懂姜梨的眼神,以人身安全为第一要素撇开关系:“没有,我是那种怜香惜玉的人吗?我们这种兄弟关系,我是不会给你垫底的。” 他把兄弟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姜梨:“......” 这人什么时候生出来的自知之明? 没法演下去了! 林星也一把甩开唐宁的手,别别扭扭地搔了搔脖子:“既然你没事了,早点休息吧,这一身伤,跟破相了似的,我改天再来看你,谢总,告辞。” 谢司珩淡淡地一颔首,一只手还扶着姜梨防止她摔倒。 林星也也没有再多做停留,抓了他那辆破车的钥匙,似逃似躲地就跑了。 也不知道躲的锋芒在背的眼神,还是谢司珩。 唐宁轻叹一声,收回林星也背影上的眼神,他又重新严肃起来:“我原本以为姜小姐的失踪跟唐友安有什么关系。” 姜梨没听懂自己的名字怎么会跟唐友安扯到一起:“什么?” 不过没人回答她,唐宁是在跟谢司珩说话。 而谢司珩没想到的是唐宁也查到了这一层:“看来唐少爷对令叔的动向掌握的也算周全。” 唐宁假装听不懂谢司珩话里的试探,唇角一片苍白,却没有压住他的凌厉:“姜小姐往后出门,还是多留意身边的人事,这当下,说不太平就不太平了。” 姜梨脑子再晕也听懂了——唐友安想要对付她? 可是因为什么? 谢司珩拽着她的手紧了紧,似乎是安抚似的,话却对着唐宁说:“多谢唐少爷思虑周全。” 唐宁摇摇头:“谢总何须我提醒,不过多此一举罢了,不过商老爷子病逝,我最近抱恙在身没有亲自前往,还欠着谢总一句节哀。” “有心了。”谢司珩淡淡道,对着外人时,提到谢鹤清也是一副无悲无喜的表情。 令人不禁想到薄情。 “改日再来叨扰,姜小姐好好养伤。” 等送走了人,时间已经指向凌晨快两点,姜梨困劲过去了人反倒格外精神,咂咂嘴,馋了,想喝牛奶。 谢司珩让笙姨给她拿了盒不冰的,拆开给她叼在嘴里。 她想等着谢司珩跟她解释些什么,但是到底谢司珩一句多余的也没有,直接转向了云姨。 “云姨。” 仿佛知道自己要被宣判似的,云姨战战兢兢走前来。 全然没有往日里对着姜梨时颐指气使的脾气了。 这半年一步步走过来,她虽然说不上什么话,但是有些东西还是看清楚了,那就是谢司珩对姜梨终究是不一样的。 她从谢宅开始照顾谢司珩二十多年也没有见他对谁上心过。 就算是今晚之前心里还有些自命清高的情绪,在听到沈慕溪已经被带回警.局之后也已经偃旗息鼓了,哪里还敢有什么妄自菲薄的想法。 姜梨没有兴趣看谢司珩清算旧账,沈慕溪要怎么处置她也不管,这些都是谢司珩身边的老人,她没有必要加入太多主观情绪。 但就是她这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却惹得谢司珩微微不悦。 抓着她的手也没有松开,被迫让她听着。 “先生,我求求你,看在我们二十多年的主仆情分上,请您放过小溪吧,她肯定是一时糊涂,鬼迷了心窍,她从小胆子就小,万万不敢拿姜小姐的生命开玩笑的呀。” 谢司珩还未开口,云姨已经先发制人,一个劲地弯腰赔罪。 谢司珩眉头微拧:“我找到姜梨的时候,她差点就溺死了。” “.......对不起先生,对不起姜小姐,有什么罪我替小溪她担着行不行,求求你们了,她才不到三十岁,从小就立志追着先生您的脚步走,执念太深了,昏了头才做的这个错事,恳请先生原谅她这一回吧,要是真有个什么好歹,她才二十几岁,这一生就毁了呀!” 云姨说着说着已经声泪涕下,母女情感倒是骗不了人的。 谢司珩一向是个不太受情感影响的人,就算是处理这种事,他的脑子里也只会用公式计算:假如这次放过沈慕溪,以他对她的性格了解,再一次发生这种事的概率会有多少。 如果概率超过百分之三十,就等于自动往姜梨身边埋了个定时炸弹,还是随机爆炸时间。 但如果不放,未免显得太过没有人情味,姜梨背着这样的一个包袱是不是会觉得沉重...... 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的出发点都是姜梨。 回身一看,当事人靠着他手闭目养神,牛奶喝了一半,好似睡着了。 倒真是一点都不关心! 谢司珩没有对如何处置沈慕溪做出看法,只是安置了云姨:“你年纪大了,安安心心养老吧,别墅这里有笙姨照顾着就行了。” 一句话落,彻底如一道雷劈在了云姨头上。 辛苦半生,辗转才知道,去留只是谢司珩动动嘴皮子的事,跟情感一点瓜葛都没有。 他用实力演示了什么叫作寡情。 可是转眼间他又小心地将睡倒在他身上的女孩抱起来,动作轻柔地抄起她的膝弯,即使自己也因为休息不足眉间有着深重的倦意,还是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从容的抱上楼去。 仿若抱着的是什么世间珍宝。 第270章 一觉醒来身上多了个人 窗外是雪夜。 阴雨连绵了一整天的b城在凌晨转点之后下起了雪,裹挟着空气中的湿气,冷的浸入肺腑。 林星也的老破车在这样的天气里发动机彻底罢工了——无论他换了几个姿势打火,车子都启动不了。 气急攻心加上病态缠身,脾气本来就不大好的司大爷直接赤手空拳砸在了车上——结果被反噬了,砸到了自己的麻筋,差点以为手不是自己的了。 他赌气,车子也不想要了,反正不过两公里的路,他两条腿也能走回去。 就这他还能从中作乐,小风吹着,小雪飘着,好歹还是天地间顶天立地一个男子汉。 大概是西伯利亚吹过来的寒潮真的太冷了,他混混沌沌恍惚了大半个月的脑子好像被冻醒了,此时无比顺畅的走马观花。 竟然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闹死闹活了。 都说人死如灯灭,他爸妈都去世这么多年了,骨灰都要过保质期了,更何况当年别说是骨灰,就连身上的衣服都炸了个稀巴烂。 还剩下什么呢。 就剩他这个身上流着两人血脉的不成器的儿子了。 再大的事情在生死面前都是小事,当年面对唐友安的算计,他侥幸逃脱,平安长大到如今的年岁,好像已经要求爷爷告姥姥似的感恩戴德了。 怨恨,怨恨什么? 唐薛傅的无情还是唐友安的奸诈冷血? 亦或者是唐宁的隐瞒? 好像都有。 最初知道真相的时候心里就像被塞了一团棉花,可以呼吸,但是每一口气喘出来就像带着棉絮子,撩心撩肺,一不小心就可能让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梗死。 扯得心脏都疼。 渐渐的人陷入了自我怀疑,纠结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如果当时三个人一起死了就好——这种想法冒出头的时候。 ‘嘀嘀——’ 一辆飞逝而过的汽车夹带着狠狠的刹车跟喇叭声在林星也的耳朵里划过长鸣。 下一秒,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带着往后一倒,混合着冰雪的寒风灌进他只穿着卫衣的领口,铺天盖地得撒过来。 “怎么看路的,没长眼睛啊?”猛然停住的汽车里钻出一个人头,冲着这边骂了一句。 林星也踉跄了两下站定,才发现自己的领口被人抓在手里。 他挣脱开,对着汽车主人就骂回去:“怎么开车的,赶着投胎啊?” “......”司机还想回嘴,却见林星也旁边的男人以绝对碾压的气场看了他一眼,苍白的脸病恹恹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受了惊,脸嘴唇都是白的,在凌晨的街道里看起来格外的震慑人心。 他住了嘴钻回车里,发动引擎扬长而去。 “怂什么——”回脸一看唐宁的脸色,他也只想掉头离开。 对唐宁是再也做不出兄友弟恭的表情了,他一句谢谢没说,低头就要走。 “阿也。” 唐宁冷冷的声音透过夜风传过来。 这个城市从来都不会有真正的夜晚,四处的霓虹照的此刻的公路都亮如白昼,今晚夜深,四周也不缺少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 唐宁应该没有见过这个点的b城,就算是见,也应该是在他46层的公寓楼上,透过落地玻璃往下望,看底下的行人如蝼蚁。 他会懂什么叫人生百态,什么叫生存吗? 从小高高在上养尊处优长大的少爷,唐薛傅不会让他接触到不公和龌龊。 所以他才能堂而皇之的用保护作为借口瞒着林星也父母死亡的真相,处心积虑的让人觉得他像个傻子。 他没有停住脚步,无视了唐宁的呼喊,径自往前走。 穿过这个红绿灯,再往前面的巷子走个一公里,拐个弯,就是鬼街了。 那里才是他应该去的地方,不是灯红酒绿的都市,也不是唐家那有着高高牌匾的府邸,更不是唐宁那个46层,面朝江景的公寓。 那种层次的人,对他来说都是高攀和妄想,不切实际的。 他隐约能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他,不远不近的,隔了一段距离,却又始终没有离远。 一直到林星也从巷子拐角,也依稀能听见那个很熟悉的脚步声。 他突然想起年幼的时候。 林星也小的时候,调皮是出了名的,像个猴,一刻也坐不住,总是屁股着火似的四处乱窜。 但是他到底是有怕的东西,怕鬼。 跟所有没有长大的小朋友一样,对鬼故事这种东西又向往又害怕。 能认字的时候就开始偷偷往书包里藏小人书,刚开始是些半文字半图像的。 大人看没什么,但小孩子么,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总是有限的,所有的知识都来自对动画片的萌动和启蒙图册上的描述。 有时候他妈实在被他蹦跶的烦了,少有的在家的日子也被这个小猴子弄的精疲力尽,难免有时候给他将床头故事的时候就带了点恐吓色彩。 本意呢就是想让他乖乖睡觉,告诉他一点三次元认知,希望这猴孩生出点敬畏之心,至少晚上的时候能睡安分点。 这方法还是奏效的,小林星也隔着被子懒腰抱住他妈,被那些什劳子的鬼影惊魂吓得手都不敢松。 觉是能老老实实睡了,但是一定要有他妈陪着。 他妈不常回府里,搞起事业来的时候就跟他爸住在唐氏附近的公寓。 于是一晚上过去了,留下个有心理阴影的林星也,那时候听过鬼故事的孩子,没有个把星期是走不出来的,反正一旦天黑入了夜,看什么都像是会动,阴谋论地觉得什么东西都好像被附身了。 他没有了母亲的庇护,就只能轻车熟路地摸去唐宁唐宁房里。 小时候唐宁被他缠的多,即使不耐烦也无可奈何,常常一觉醒来身上就多了个人,四仰八叉地睡在他胸口上,压得他要窒息。 劝阻的再多也是无效,又不能锁门,因为就算锁门,这位四小少爷也有的是法子把他吵醒。 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他爸妈出事的半年前,大家都还相安无事和平共处,那时候林星也有了点年纪,也会自己找恐怖片看了。 第271章 风筝和牵线的人 劝阻的再多也是无效,又不能锁门,因为就算锁门,这位四小少爷也有的是法子把他吵醒。 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他爸妈出事的半年前,大家都还相安无事和平共处,那时候林星也有了点年纪,也会自己找恐怖片看了。 看完了之后的后遗症就是不敢自己睡,他也不怕,有恃无恐的摸去唐宁房里。 那时候唐宁已经十五六岁,渐渐的长成了一个不大合群的男孩子,身体和声线的变化也让本来话就不多的人愈发少话了。 虽然林星也觉得他三哥用微微低沉的声音说话特别好听,带着即将变成大人的沉稳,晚上压在他胸口睡觉的时候还会觉得他三哥胸膛挺廓,枕起来特别舒服。 但是不妨碍唐宁赶他。 再被他压醒时,唐宁也会黑脸,然后将他一把推下去。 再后来就更加不能忍了,即使房门还是没有反锁,倒是差人去买了个小床放在他的房间里。 并且义正言辞地警告林星也:“你要是再害怕的时候,就睡这张床,不准再爬到我的床上来了,听见没有?” 林星也无辜的皱着他细长秀气的眉:“为什么?我睡在你床上跟睡在你房间里,有什么区别吗?三哥你为什么嫌弃我?” “没有嫌弃你。”唐宁飞快的说,但是随即,唇角要说的话又被他压下了,只重复了一一遍:“总之不能爬到我这来。” 他说完,也不知道为什么,急匆匆就走了。 林星也挠了挠头,但是随即又开心起来。 他平时偷偷摸进唐宁的房间,那都是摸,即使是他哥也名不正言不顺的。 这下好了,唐宁给他搬了张小床,就跟默认他能在这里占得一席之地似的。 所以当晚唐宁下了晚课进房的时候又着着实实后悔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张下午才送过来的小床上,乱七八糟的摆着各种东西。 叮当猫的玩偶,精致的瓷器小摆件,乐高玩具,甚至还有个篮球。 唐宁的房间素来淡雅,从小就是黑白灰三种颜色混合的,他虽然也没有大到哪里去,但是屋子里也不会出现这些玩意儿。 林星也这摆明的就是把他的家当搬过来了。 这也就算了,半夜唐宁再次被压在胸口的窒息感憋醒,醒来身上是穿着毛绒睡衣的林星也。 借光往旁边一看,他的小床上被子睡得乱七八糟的,掀起一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摸过来了。 唐宁叹了口气。 那时候唯一的感觉就是——要命了。 他会不会一辈子也摆脱不了这个小堂弟了。 现在,事情超过了八倍的预期,命运拽着他们往前走的时候设置了一个巨大的分岔路口。 唐宁抛弃了自己既定的路,也拽着林星也抛弃了他该走路,执拗的拉着他在岔路中间开辟了第三条路,两个人相扶着往前走。 可是路并不好走,这样一条陌生的路,两个人但凡遇到一点泥泞,都会卷一脚的泥。 再说林星也,他在未知的情况下被他拽了一路,现在知道真相,不想走了,要回到左边那条路上去。 唐宁除了无力之外,别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林星也在转角的地方停了很久,没有回头,但是到底是心不够狠。 他突然冷笑了一声:“你还真当自己是救世主了,放心吧,我刚才是分神,现在到了家门口了,你也不用送了,慢走。” “好好吃饭。”唐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带了点微微的苦涩。 “你以什么立场对我说这句话?”林星也回过头来,眉眼里都是深重的戾气:“我曾经的堂哥?” 他将堂哥两个字咬的特别重,又冷笑:“就算是我亲堂哥,你也没有资格管我的温饱问题吧?何况谁知道你那龌龊心思究竟是不是因公徇私。” 唐宁再好脾气,在淡定的心性,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也不由地被激起两分怔然:“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林星也就像不知道话能伤人似的,只是看着面前的唐宁,莫名其妙想要将最近半个月积压的情绪倒豆子似的倒光:“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唐宁,你前面向我表明心意的时候,似乎还颇为自豪,我想不出来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生出这种心思到底有什么好自豪的?” 他的话像是刀子,刮骨去肉一般。 猛的在唐宁身上剜下一大块皮肉,他苍白的脸上一丝血色也瞧不见了:“你是这样想我的?” 林星也挪开了目光,一手握成拳,指甲陷进肉里,居然还轻笑了一声:“不然呢,你以为全世界都像你一样,逮着一个就发.情吗?” “唐宁,我对你没有这么深的感情,我离开唐家的时候才十岁,那时候能懂什么事,你真以为我这几年对你巧言令色是因为那一点莫须有的......亲情?还是你那种所谓的爱情?别傻了,你们唐家有钱有势,我还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 “别说了!” 唐宁猛地打断他,有些狼狈的垂下发红的眼眶。 不知道是因为林星也对他感情的羞辱,还是因为他说只爱钱的那句话。 他这一生,仅有的两次落荒而逃都给了林星也,一次是他坦白他父母亲死亡真相的时候,另一次就是现在。 “这就听不下去了?我还没说完呢,我对你——” 唐宁转身就走。 林星也看着唐宁迈着淡定步伐的背影,那个永远笔挺,永远温润的人,因为他的三两句话,此时走路似乎连腰都要直不起来了。 他想起刚才在谢司珩家开始唐宁就一直隐忍的咳嗽,他好像病的很严重。 指甲更深地陷进肉里,他以为用言语攻击别人会带来快感,可是他没有。 心里空落落的,有什么本来塞得很满的东西突然被挖空了一般,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血洞。 这样也好,这样最好。 本来就不应该有关联了,林星也不能放开父母的死,跟唐家势必有兵刃相见的一天。 这样就不用了让他左右为难了,中间的线砍断,风筝和牵线的人才是自由的。 可是怎么会这么难受呢? 第272章 我去盛家吃饭 一年半后。 宽阔的校园里响起一声清脆的铃音—— 下一秒,各个教室门口相继有人涌出来。 校园广播也响起来:“请各班同学们考完试后相继回到各班班级,由班主任主导你们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场班会,记好成绩公布日期和志愿填写,最后预祝同学们都能考上理想的学院——” 最后的话已经淹没在漫天的狂欢里。 高考已经考完,耳边闪过的声声句句都好像牵制他们的天性一样,大家都是大人了,谁还循规蹈矩地照着广播里行动。 反正违规了也轮不到学校惩罚。 六月的阳光很好,b城有很清澈的天,姜梨从教室出来,微微抬头望向活动区域里的一颗海棠,枝叶繁茂,刚过了花期,枝头还有几株差不多要凋谢残花,被风干在树上,显出几分浓重的血色。 夏初傍晚的微风打在人身上很舒服,姜梨干脆想等人都走完了再回班级,免得闹闹哄哄的挤。 于是就半靠在墙壁上打盹。 不多时肩膀被人碰了一下,来人是跑过来的,带起一阵疾风,撩起她已经长到胸口的头发,糊了一脸。 姜梨睁开眼睛不太耐烦的把头发拨下来,一年半了,她就是不习惯长发,每每有风就胡一嘴,偏偏今天发绳断了,头发都只能披在肩头。 宁朝刚要开口说话,没想到无端端被人家唇红齿白吃头发丝的场景惊艳住了。 要知道自从他们班一姐开始留长头发之后可是惊呆了不少人的,姜梨诶,这么暴躁的一姐姐,虽然看得出来万般不耐烦,但是这一年半愣是将西瓜头留长了。 虽然从长到脖子开始就用皮筋扎起来,鲜少有放下头发的时候,这表明不是很喜欢长发,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坚持。 矛矛盾盾的。 不像姜梨的风格。 此时因为自己的头发被惹炸毛的姜梨同学正掀开眼皮看向他:“有事说事。” 宁朝打了一个激灵。 从美色中脱离出来,想起自己找她什么事了:“今晚毕业趴,走起?” 前面的人陆陆续续都走了,姜梨才跟着往前走,撇了撇嘴:“不去了,每次跟你们出去,你们都要顾虑我不能放开玩。” 这话是真的,虽然好像都是同龄人,但是姜梨只要往座位上一坐,众人都自觉地拘谨起来,浑话玩笑都不敢乱开了。 就跟姜梨身上有什么家长特质一样。 宁朝不无遗憾:“这可是我们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天啊,我想不起来第一次见你的样子了,倒是还记得你打金蓓时的利落,豁,一个女孩子,打人还打脸。” 姜梨露出一点笑意:“恍如隔世。” 当初扬言要给她颜色看的金蓓都毕业一年了,姜梨发现对方也没有找什么麻烦——或许有,私下被某人挡了也说不定。 反正自从上次被沈慕溪绑架之后她就知道自己上下学暗中有那么一波人跟在暗处,她似有若无的能感受的到。 不是不闲麻烦,但是如果能让谢司珩安心,她也无所谓。 班里闹哄哄的,撕书的撕书,扬本子的扬本子,地上全是白色的纸沫。 “我说你们,就算是学渣也不要太明目张胆吧,一个二个的反了天了?” 今日最后一波的值日生之一的许吉吉眉头都要打成死结了,宁朝看了她的脸色,忍不住嚷嚷了一句。 姜梨挑眉。 “宁朝,今天过后我们就解放了,你现在不嗨还等到什么时候?又不是你值日,你说你这么大反应干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本来这句话也没什么,但是宁朝飞快地看了许吉吉一眼,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我那还不是看不惯你们浪费公共资源?亚非拉小朋友还吃不上饱饭呢,你们就是资源浪费!” “又吵什么呢?最后一天了还要吵?”林老师拿了个本子在门上敲了两下,看到这一地狼藉,眉角抽抽两下。 简单地将最后的成绩日跟志愿要求说了一下,林老师重点点了姜梨的名字:“姜梨,你的成绩,是要报b大吧?” 大家都习惯了姜梨的大神配置,对她的优秀远没有当初那样震惊了,只是看了看身为班长的陈子晋。 陈子晋本来成绩也不差,但是他属于笨鸟先飞型,成绩都是下了苦工琢磨出来的,高二以后数学就显示出劣势来。 他还一度想过让姜梨给他解题思路,求教过一两回,但是姜梨就跟没听见似的。 这个班里但凡有谁找她教题她都很大方,唯独对陈子晋,七顾茅庐都没有换来她的一个侧眼。 陈子晋虽然学的用功,但是成绩落后姜梨太多,而他本来的志愿就是b大。 因此听到这一句的时候,众人的第一反应都是看他。 但是他只是不声不响地低着头,仿佛对周围的一切一无所知一般。 姜梨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还没想好。” 周围都是唏嘘声。 林老师也不再多说了,姜梨反正她惹不起,只是交代:“你们帮着值日生做下卫生,这一地的纸屑,值日的同学忙到半夜也弄不完了。” 众人只当耳旁风:“走啊,狂欢趴房我早在半个月之前就让我爸空出来了,绝对是顶级的,鲍鱼海参翅肚你们随便吃——” 姜梨不打算参加活动,主动从角落里拿了个扫把出来扫地,貌似只有她将话听进去了。 她一动作要走的人纷纷就都不敢动了,口哨声就在唇角,纷纷憋回去,拿扫把的拿扫把,清桌面的清桌面。 许吉吉两颊通红,跑到姜梨旁边,小声地说:“染染威武!” “......” 宋筱背了书包起来,她身上穿了件高定的连衣裙,头发也是精心弄过的,甚至化了淡妆,此时校服脱下,俨然是个千金大小姐的打扮。 “宋筱,你不跟我们吃告别饭?好歹几年同学。”说话的是半点小心机都没有的鹿鸣。 他刚话落就被宁朝怼了一下:“就你话多。” 宋筱回过神,投来很轻蔑的一眼:“不了,我今天去盛家吃饭,祝你们玩的开心。” 第273章 你还有理了 宋筱回过神,投来很轻蔑的一眼:“不了,我今天去盛家吃饭,祝你们玩的开心。” “这都快两年了,怎么,你还没有打入内部呢?”宁朝调笑了一句。 宋筱因为这句话眼角一抽,击到了痛处。 按道理来说,她是应该被召回盛家才对,但是这都一年半过去了,盛怀瑾虽然隔月就喊她回盛府吃饭,却从来没有给过她名分。 不上不下地吊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就连刘管家最近都显出急躁来,宋筱一天没有被公开认回盛家,就跟盛家的财产扯不上什么关系,他想通过宋筱得到的利益也就没法实现。 这怎么能不着急。 姜梨自顾自地打扫着地板,将最后一堆纸屑收进垃圾桶里,拍了拍手去拿书包。 她要走其他人自然是不敢多问的,有些遗憾的同时也没有当多大一回事。 姜梨绕过宋筱,长发软软地披在肩头,因为劳动生起了细密的汗珠,婷婷袅袅,当真一副绝世的好样貌。 宋筱不禁将手握紧,才忍住那一点一点往外冒的嫉妒。 姜梨站在别墅小花园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她掏出电话打给谢司珩。 “小叔叔,我又回错家了。” 是这样的,谢司珩最近动了搬家的心思,大概是住烦了别墅两层的小洋楼,觉得空旷,于是就让顾枫在名下的房产中找了一套各项风水指标都ok的双层公寓,私密性也极高,风风火火地就搬过去了。 导致姜梨这种对家不太敏感的生物三番四次回错地方,到现在也没有摸懂那个公寓的智能ai系统。 经常脸对不准摄像孔从而打不开房门锁。 当然这种蠢事只能自我消化。 打完了电话就乖乖地等谢司珩下班顺路过来接她,一般时间为十分钟,这十分钟里够她拿个素描本画个素描。 用书包掂着画本,盘腿坐在小花园她亲手搭起来的滑板道上,低着头画得专心致志。 谢司珩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被发丝挡住了半张脸的人,认真地在一本白色的画本上写写画画,写的什么全凭心情。 夕阳打在她头顶,只留一点余温,懒懒地罩住她,身上白色的t恤都在她的白皙皮肤下化为背景,握着画笔的手指纤长秀气。 整个人仿佛一个发光的少女。 头发时不时被风吹到鼻子间,这时候她就会不耐烦地拨一拨,看那架势,恨不能跟长发打一架。 谢司珩不动声色的看了半晌。 姜梨大概是觉得周围有什么异样了,才慢吞吞地抬起头来看他。 一瞬间眸子里升起暖色调,衬的浅色的眸子都微微深刻起来。 她的脸较之两年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要成熟了一点,脱去了一点稚气,越发的动魄人心。 谢司珩微微别开脸,没好气又无奈的凶了一句:“走了,脑袋就是长好看的。” 姜梨飞快地拎起画本,笔,还有书包,发挥她一贯的粗糙手上一点空位不留的冲出去,急急燥燥:“快走,我好饿了。” 谢司珩无奈地将人拦下来,从她手里接过画本,翻页放好,塞进书包,又将她的画笔盖上笔帽,还原在笔盒里。 做这些的时候谢司珩不是杀伐果决的商人,倒像个寻常人家的哥哥,慢条斯理有章有法,把姜梨看的眼睛里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头发为什么不扎起来?” 谢司珩明显也是不习惯她长发披肩的模样,除了洗完澡头发将干未干的时候,她很少会将头发放下来。 虽然他觉得这样好像更顺眼一点。 姜梨对他重点放在头发而不是她今天的高考情况这件事很是意外,不过也没多在意:“发绳断了。” 公寓在33楼。 姜梨起初很不能理解这个楼层,好吧现在也不是很理解。 她其实对搬不搬家无所谓,刚开始听说要搬的时候还担心了好一阵,谢司珩万一把她房间里那堆省吃俭用买来的很值钱的破铜烂铁都扔了怎么办? 幸好没有,谢司珩还很贴心地在这个打通的双层公寓里给她留了个房间专门放物件。 于是姜梨唯一一点抵触也没有了,很开心地住进这个视野开阔的高级公寓。 一进门姜梨就扑向冰箱,以二百五十迈的速度打开冰箱门,将手伸向冰箱里那个切了一半的草莓奶油蛋糕。 但是她的手还没有碰到奶油就被人止住了,谢司珩略带警告的声音传过来:“吃一口蛋糕,加一两饭。” 真是绝了,谢司珩在管她三餐这种事上是言出必行的狠。 姜梨很遗憾地看着那个蛋糕,吞了口口水,企图挣扎:“可是那是我的生日蛋糕,我都成年了你怎么还用那一套威胁我。” 姜梨前一天刚过完十八岁生日,蛋糕呢是顾枫定的,还是她喜欢的草莓味,然而姜梨被勒令只准吃一小块。 此时饥肠辘辘,对它更是生出无限渴望。 无奈有人专政,将她的话当耳旁风,放好她的书包,回房换衣服去了。 笙姨在厨房忙碌,听见门声抽空喊了一句:“先生小姐回来啦,准备准备开饭了,小姐不要找零食吃了——” 姜梨在这个时候就是属猫的,偷吃一把好手。 眼见谢司珩房门一关,她飞快挖了一勺子奶油放进嘴里,一口吃完了不过瘾,又挖了一勺,再一勺...... 谢司珩出来的时候就见一个栗色的脑袋恨不能将自己戳进冰箱里—— 他微微蹙眉,提着她的后领拎出来,动了动唇还未出声,嘴里忽然被塞了一口奶油。 姜梨嘴角还沾了一块,但是一点没在怕的,辩解的理直气壮:“好吃吧?你别老教训我,抑制别人的天性就会激起反抗,你看自古多少起义都是这样产生的,你又皱眉了,额头的皮肤都要长皱纹了,乖,放松——” 谢司珩简直要被她气笑了,将人拎离开冰箱,砰一声甩上门:“空腹吃生冷的,你还有理了?” ...... 基本上姜梨现在都能大尾巴狼似的气一气谢司珩,反正他不会真的生气,但是很难让他说出这种类似关心的话。 偶尔逮着一次,姜梨憋笑到内伤,身后看不见的小尾巴摇的飞起,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撒娇也顺口就来:“不敢了,我再吃我就是你孙子。” ‘啪’,脑袋遭遇暴击。 第274章 你是不是讹上我了 偶尔逮着一次,姜梨憋笑到内伤,身后看不见的小尾巴摇的飞起,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撒娇也顺口就来:“不敢了,我再吃我就是你孙子。” ‘啪’,脑袋遭遇暴击。 “吃饭了。”笙姨出现在厨房门口,手上还端了个冒着热气的盘子。 姜梨这个人一向欺外护短,不喜欢她的她连个眼神都不想给,譬如云姨。 但是对象换成了笙姨就不同了,相处了两年,发现就是话不多的长辈,本分地做好了分内的事,妥帖又利索,关键厨艺还好。 姜梨不知道谢司珩让顾枫花了多少心思才找到的这么一个阿姨,反正姜梨挑不出来缺点,与她相处的很愉快。 饭桌上姜梨到底没有抑制自己的好奇,想着要跟谢司珩探讨一番:“小叔叔,过几天等成绩出来我就得填志愿了,你不问问我想填什么?” 谢司珩以前自己吃饭的时候,向来是食不言,从没有人在吃饭的时候叽叽喳喳吵他。 转眼这两年,渐渐习惯,面对不好好吃饭的人都能无视了,谢司珩咽下一口菜,才回答:“你想报b大,我不同意。” “......你怎么知道的?”姜梨表现出巨大的惊奇。 “我还知道你想报历史系,姜梨,你想都别想,我不会同意的。”谢司珩冷哼。 得,管完她的饭前小零食,现在又要在志愿上杠上了,姜梨不服:“为什么啊?” 别人听说她有报b大的志向,那都率先吃一惊,b大,什么级别的学校,有的人想考还都考不上呢,她没有什么成绩烦恼,想上这个学校也不用谢司珩出面,进去还可能直接就是全额奖学金,虽然谢司珩不缺钱。 但那不是钱不钱的事,b大从师资教育到声名荣誉,到底哪里让谢司珩不满意? “我不是针对b大。”谢司珩抬眼看她:“但是考古系你别想。” 谢司珩这一年多以来,虽然说不上多亲近,性情所致他就是个冷情的人,但是对姜梨却是很纵容,也没有阻挠过她什么,都是顺其自然式的发展。 这还是第一次他面对姜梨的......算是人生发展吧,狠狠放了把锄刀。 “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我得听听能不能构成正当的建议。”姜梨眨着她的长睫毛,一脸求知欲。 此时还是没有生气的。 无奈谢司珩并不准备多说:“你别想打什么主意,你的志愿要先经过校本部,我让顾枫留意了。” “......” 这什么人啊? “你也不告诉我为什么,犯人被砍头之前还有权喝一碗断头酒呢。”姜梨放了筷子,胸闷,气短,难受。 笙姨在一旁战战兢兢,这一年多来虽然姜梨偶尔俏皮,触碰谢司珩逆鳞的时候也有,但是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好像真生气了。 谢司珩坐在原位喜怒不辨的样子,慢条斯理吃饭的动作像个贵族少爷,目不斜视地全然不管姜梨的黑脸。 姜梨自顾自生闷气。 下午打扫卫生的时候出了汗,她洗澡连带洗头一起,出来的时候看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更生气了。 ——头发是当初谢司珩的一句:蓄长发吧染染,蓄给我看。 这种话姜梨压根没有一点抵抗力,于是就忍着拿出十二万分的耐心蓄起长发,要知道这对她来说一点都不容易。 她不是个耐心很充沛的人,谢司珩不在身边的时候就容易控制不住暴躁,像今天下午,皮筋莫名其妙的断了,这就会让她产生焦虑。 再比如现在。 要把一头长发弄干对她来说是件很麻烦的事,她之所以愿意蓄发,是因为之前有一次,头发半长的时候她吹头发吹烦躁了,恰巧被谢司珩撞见,大概出于看不下去这样的心理状态,他很从容地从她手里接过吹风机。 那是姜梨第一次感受到蓄长发的好处,谢司珩的手轻柔地抚过她的头发时,姜梨心里就剩下一个念头:这倒是个机会。 于是从那以后,姜梨只要洗头,就会端着她的小草莓图案的吹风机去找谢司珩,直白地表示个人兴趣爱好个人负责。 然后就心安理得地享受某人的五星级服务。 随着姜梨同学洗头的频率越来越高,有一回谢司珩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大概觉得自己日理万机,着实没有功夫天天给个小孩吹头。 他说:“你是不是讹上我了?” 姜梨当然知道不能得了便宜卖乖,但是她那时候忍不住就怼回去:“头发是你要蓄的,你必须得负责。” 说白了她就承担生,不负责养。 谢司珩被她气得,又反驳不了,可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说出让姜梨把头发剪掉的话。 由此可见,某总裁对长发的痴迷程度。 姜梨一对比,觉得自己大概还没有这一头发丝来的重要,随即更生气了,恨不能自己的目光化作两把剪刀,喀嚓一声剪断三千烦恼丝。 虽然搬了家,但是谢司珩依旧有一个占地面积与别墅时一样大的书房。 不同的是这里除了休憩区之外还多加了一张台面,布置跟谢司珩的办公桌无异,就是小一点。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给姜梨留的,顾枫也不敢耽误,就连书架都分成两半,一半放谢司珩的,一半么,布置满了许多漫画等等兴趣好爱的杂物,五花八门,就连市面上的绝版都有。 姜梨平常看一些漫画,也其他的倒是不大动,她的桌面上还摆了个很大的乐高。 她做作业不大用心,拼乐高倒是很专注,当着谢司珩的面不务正业的时候也被他斥责过几句。 原本奉行着惯例,姜梨晚上都会过来在桌子上磨蹭点什么,看漫画,或者画画,或者在那搭乐高,偶尔也做做作业。 但是今天,谢司珩第三次看向手腕上的表,时间已经过了九点,她的座位上还是空空如也。 随即谢司珩又想起来,这人今天高考,高考了,理所当然不用按部就班的学习。 可是想法又被自己压下——这人就算出现在桌子旁也是在开小差,十次有两次认真写作业就烧高香了,书房就是她的娱乐场所。 第275章 黑吃黑 可是想法又被自己压下——这人就算出现在桌子旁也是在开小差,十次有两次认真写作业就烧高香了,书房就是她的娱乐场所。 那可能是还在生气,回想起晚饭时候气呼呼的样子,怕是故意跟他置气的。 他低头看了两份文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屋子里少了一个人的呼吸,还是因为余光里看不到一个多动症儿童的动作,居然有两分不习惯。 他合上文件,敲门声适时响起。 姜梨进门才不会多此一举,来人显然是笙姨。 “进来吧。”他收拾了文件,将钢笔帽盖回去。 “咦,小姐不在这?”笙姨手上端着牛奶,她见姜梨晚饭吃的少,就张罗着让她睡前喝一杯牛奶,笙姨知道姜梨每晚在书房,就直接来敲书房的门了。 谁知道她不在。 笙姨又退回去,重新去敲姜梨的房门,半晌,没有人应。 谢司珩已经出来,瞧见这情况,二话不说摁了她的房门密码。 刷着暖黄色背景的房间里空空如也,被子还是笙姨早上收拾好的模样,哪里有人? 谢司珩倏地沉下脸,这时候他电话响了一声,接起,对面是战战兢兢的男声:“先、先生,对不起,我们把小姐跟丢了。” “跟丢了是什么意思?” 姜梨这么晚了出去外面干嘛? 电话里的人急的团团转:“大概三十分钟之前,我们今晚轮值的兄弟看见小姐出来了,想也没想就跟上去,可是不明白小姐要做什么,在世纪广场那打了辆车,车子在环岛转了几圈,我们的人锁定了车牌号,结果到了目的地却发现下来的人不是小姐!” 谢司珩听完了,只是一声冷笑:“胆子越发大了。” 这一听就是故意甩开他的人。 姜梨平时看起来乖巧听话的,谢司珩以为自己的人埋伏在暗中没有被发现,原来她门儿清。 这也不奇怪,她身上莫名就带了一丝反侦察能力,谢司珩早发现了,这人心细如丝。 电话里的人还以为谢司珩这一句是骂他们办事不力的,六神无主的一个劲道歉:“抱歉先生,我已经加派了人手,刚才经过世纪广场的出租车,我都一一排查一遍,请您稍安勿躁。” “不用了。” “啊?” 姜梨大费周折的甩开他的人,摆明就是挑衅他。 “跟着你们最初跟的那辆车,看他最后去哪。”谢司珩吩咐。 “可是先生,出租车都是在城内打转的,我们也探过了,那名乘客下车之后车里并没有人。”他不死心地派人跟着那司机至少接了十个新客人,都没见有人下来,难道是——伪装? 想到这他更加胆战心惊了,倘若有人能用漫长的时间耐心周旋,而小姐就被藏在那辆车上,不为人知呢? 万一小姐已经遭遇了不测...... 初夏的夜晚他的后背爬满了冷汗。 谢司珩不用猜也知道对面的人在想什么,他顶了顶上颚:“派人去跟着,她会出来的。” 手下不明所以地派人去了—— 谢司珩挂断电话拨了姜梨的,但是只响了一声就被摁断了。 很好,这人果然在拿他消遣。 出租车上—— 黑暗的车厢只有窗外霓虹打进来的光,照在座椅上打下一片阴影。 前面的计价表不停的往上升,车载广播里传出优美动听的女声。 司机将车停在道路旁,一个乘客拉开车门上来,报了地址,看着计价器奇怪道:“你这打表怎么刚开始就这么高价钱?不会是上一个的计价吧?师父你是专业的不?” 开车的司机嘿嘿一笑:“您是今晚第13位幸运顾客,这趟车呀不算您钱,您老实坐着就行了。” 乘客一听这话就更奇怪了:“你们开出租车的不收钱?师傅你这是中彩票了?” “可不,您瞧瞧后面那位,那就是我今儿个的财神爷。”司机麻利的打转方向盘掉了个头。 乘客往后面一看,空荡荡的座位上哪里有人? 不由地毛骨悚然,双手握紧了安全带:“什什什什么人?哪、哪里有人?” 天,他不会是打了量灵异的士吧?摄人魂魄那种? “这儿,是真人,放心吧。” 黑暗的后座上突然伸出一只掐着手机的手,还煞有其事地晃了晃,腕关节白皙漂亮,指骨修长,声音也很好听。 “啊——” 这位刚看完一系列鬼电影的乘客没嘣住,在他看来,过分好看的东西都带着妖气。 司机安抚性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是人,坐在地上呢,这位祖宗心情不是很好,乐意布施,让我赚着她的钱多拉几个乘客,您别害怕。” “......这是什么散心新招吗?” 正在这时,后座那位财主的手机响了一下,通用版本的手机铃声,让乘客顿时心安了不少,因为如果是鬼,应该是不会用手机的。 手机响了一声就挂断了。 司机是个好聊的,对于这位送钱的财主就更加控制不住自己了:“是家里人找了吧?您跟着我都在这个片区绕了一个多小时了,您看送完这个客人,我送您回家成吗?家里多大矛盾也不能不接电话呀,不然父母得多担心。” 财主却不理会他的苦口婆心,穆地,她问乘客:“你在哪下?” “未央宫。” “......什么玩意?”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古代某皇帝妃子的宫殿? “这您都不知道啊,未央宫,b城最大的娱乐场所,里面分层服务,吃饭喝酒唱歌那啥一条龙服务,酒都是进口的,据说美人也有进口的,个个都是绝色呢!” 司机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忙出声组织:“哎呦您跟她说这干嘛呀,那是一个小姑娘去的地方吗?” 他话音刚落,同时另外一个声音响起:“那我也去那,我在那下车。” “使不得啊,那地方黑吃黑的都不在少数,你一个小姑娘还是赶紧的回家去吧,前面经过世纪广场,我就是从那拉的你,你就在那下车回去吧行吗?” 后面的人认真的考虑了两秒:“不行,我要去未央宫。” 声音冷燥冷燥的,令人生不起驳斥的心思。 第276章 环肥燕瘦,各有风情 后面的人认真的考虑了两秒:“不行,我要去未央宫。” 声音冷燥冷燥的,令人生不起驳斥的心思。 “......”司机再有一颗婆妈心也抵挡不住对方是顾客上帝,何况这几百大洋的车费还没结呢,惹恼了人家不给钱就不好了。 又开了一段路,车子停在一个欧式建筑面前,瞬间被各种灯红酒绿的霓虹灯包围,就连窝在后座角落的姜梨都不由的眼睛一闪。 此时副驾驶的乘客倒是升起了极大的兴趣,自己下了车不说,还帮姜梨拉开车门:“走吧走吧,作为给你的车费报答,哥带你混混这个金碧辉煌的未央......宫卧槽!” 他最后一个字湮没在看见后座人的脸的那一瞬间。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打在她一张白皙的脸上,抬眸的瞬间浅色的瞳孔清冷的看向来人,是冷淡疏离的,带着动魄人心的美感。 姜梨对突如其来的强光明显感觉不适应,眯了眯眼。 司机还在劝:“小姑娘,还是回家吧,这地方弄不好就人吃人,咱不至于呕这个气啊——” 姜梨将自己的钱包扔过去:“多少车费你看着拿。” 刚才那个乘客是个年轻男人,熟悉这未央宫的,也不会是什么简单人。 他在一场周末轰趴里落了后的,刚才开车在半路上抛了锚,这才打的车。 看穿着打扮家里应该也有点小钱。 看到姜梨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姜梨只是掀了掀眼皮看他,又看向那个装修恨不能把金子镶在上面的大门,抬腿迈了过去。 男子赶紧三两步追上去:“小姑娘,你是刚高考完吧?没考好?跟家里闹矛盾了出来消遣?那你算是遇对人了,这场子我熟,哥哥带你啊。” 他的语气里带了两三分轻浮浪子的尾调,听的姜梨一皱眉,不过随即又展开了,慢吞吞点了下头:“带路。” 半路捡到一朵玫瑰花,虽然带刺,但是胜在娇艳欲滴,简直就是难得一见的小美人。 大门口的门侍见了来人,明显认识男子,单身放在胸前,学着西方的礼仪见了个礼,一脸狗腿相:“林少爷来了?卢少他们估计都等您等着急了,快请进。” 又看向姜梨,双眼一亮:“哟,是林少的新‘朋友’吗?小姐长的真好看。” 姜梨不回答,那林少晦涩一笑,也不解释也不反驳,大方地扔了小费过去。 两人相携的背影消失在那幢雕金坠玉的门口,不远处街案转角才露出两个人脸来,一人对另一人说:“你先跟上去,确保小姐没事,我给先生汇报一下情况。” 那人接受命令,穿过马路,进去了。 不过五分钟就又出来,脸上有点一言难尽的慌张,扯过刚才打电话的人:“小姐去了三楼,还是包厢,这地方私密性极高,无关人员根本进不去。” 挂断电话的男人名叫关童,算是谢司珩的亲信之一,本来因为顺着谢司珩的思路找到姜梨暮地松了一口气,结果人家一转头就进了未央宫这种声色场所。 他刚才给谢司珩打电话都是秉着十二万分的小心翼翼汇报,谢司珩听完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让他看护好人就行了。 “三楼怎么了?”关童平时跟着谢司珩,他的生意鲜少有不上台面的东西,对于未央宫这样的营业场所自然也不大了解,闻言觉得小弟有点小题大做。 “关哥,未央宫分四层,每一层的娱乐项目都是不一样的,食声色赌,小姐跟着去的三楼,命名为‘色’。” 说的这么明白就没有什么不好懂的了,关童脚下一踉跄:“你、你说什么?” 小弟一言难尽的模样:“这个地方黑吃黑的不在少数,第四层说是赌,但是其实什么交易都有,至于色,你想想看,这种能在b城伫立不倒的地方,什么玩意儿不敢做?” 关童一瞬间冷汗都要下来了,情急之下还有点破音:“去、去查一下刚才跟小姐一起下车的人是什么来头,快去!” 小弟机灵,刚才已经给那门侍扔了点小费,打听了一番:“家里有点钱的一个小开,他爸在b城也算是个有点头目的,据说跟未央宫沾了点不清不楚的交易,是个小股东。” “妈的,这种人模狗样的公子哥都是衣冠禽兽,他刚才看小姐的眼神就不对,别真出什么事才好,你这样,找个手脚功夫过得去的小弟,试着混进去打听一番,看能不能接触到小姐进去的包厢,有情况随时禀报。” 外面关童在忧心挠肺的,生怕里面的姜梨出点什么意外,急的上蹿下跳像热锅上的蚂蚁。 里面的姜梨却并没有他想的犹如进入狼窝,除开食声两层的人吵闹了一点外,到了第三层,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昏暗的氛围灯布置的大堂,居然还有安检设备,每一个进出的客人都需要确认身上没有携带危险物品,电子检测仪在检测到金属的时候会发出滴滴声。 姜梨将身上唯一的一个金属——手机摊开在安检人员面前。 那位林少爷大手一挥制止了:“这姑娘我带来的,你们甭事多的叽叽歪歪。” 说完就推着姜梨进去了。 姜梨起初不知道自己来的是什么地方,这个楼层安静的过分,只有幽幽蓝光闪出的门牌号在昏暗的环境里看的真切。 直到林少爷推开一扇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直逼耳廓,亮瞎人眼的包厢闪灯直接射在眼睛里,姜梨反应过来的一秒内直接掉头。 “诶诶诶去哪啊,都跟着我进了这包间了你还想走呢?”林少爷半路截了道,推着姜梨往里走。 显然对这些一点都不见怪。 “你在这,算老几?”姜梨冷冷的出了声。 无奈屋里头的音乐声着实过大,林少爷没听清:“你说什么?” 姜梨被推着走的时候撞上了一个身上只剩一件四角裤的男子,这巨大的包厢里,放眼一看,除开沙发上窝着的几个人,就是几个站着的男男女女,女的都是浓妆,男的也都带了淡妆,一眼扫过去,都是姿色上佳的,环肥燕瘦,各有风情。 第277章 新戏 姜梨被推着走的时候撞上了一个身上只剩一件四角裤的男子,这巨大的包厢里,放眼一看,除开沙发上窝着的几个人,就是几个站着的男男女女,女的都是浓妆,男的也都带了淡妆,一眼扫过去,都是姿色上佳的,环肥燕瘦,各有风情。 就是都穿的少。 另一边沙发上的人也看见了来人,男男女女,看到姜梨的时候都不无惊讶或者惊艳,有人直接问出声,隔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鬼吼:“林谢,这哪来的宝贝啊?” 林谢一抬下巴:“半道上捡的,漂亮吧?” 虽然姜梨身上有种让人不敢太过嘚瑟的气场,但是她到底看着年纪小,林谢进了自己的地盘,忙着得意,哪里还顾得上她什么表情。 沙发上有个看起来年纪小点的男孩一把扑过来,看姜梨跟看什么似的,双眼发光:“漂亮漂亮,好漂亮的小姐姐,这么漂亮,会跳舞吗?”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将音乐声调下去一点,一道女声传来:“漂亮的女人我们这多的是,舞姿够撩人的才能称得上王道,林谢,收起你那副见色起意的臭流氓德行。” 语气里是带了微微不屑的。 姜梨看过去,那是一个烫着蛋卷头的女生,年纪不大,手上全是朋克样式的手环,耳朵上也是一对重金属风的耳坠,精致漂亮,就是身上带着千金大小姐的气势。 跟盛韵慈还颇为相像。 姜梨不动声色地一溜够,看完了沙发上的四个人。 除开那女孩,剩下的三个男的,有两个跟面前这个男孩一样年纪不大,剩下的那个,带着金边眼镜,一副斯文模样。 姜梨看过去的视线正好对上他,他浅浅一笑,情绪隐在金边眼镜后边,白白让姜梨看出几分斯文败类的模样。 “唐大小姐,你一刻不怼我就难受是吧?还是瞅着人家妹子长得比你好看,心生嫉妒?”林谢毫不服输地对骂回去。 b城姓唐的不多,加上又是能在这个场合混的,身份呼之欲出。 姜梨情绪不辨,回答了刚才那男孩的问题:“不会。” “学一学就会了。”说话的还是唐簌,她嘴巴一努,示意她看向隔桌而站的那几个衣裳鲜少的男男女女:“来的正好及时,他们都快脱光了,下一个就你吧,正好你是林谢带来的,跟他一组。” 姜梨知道他们这些上流社会的公子小姐向来尺度大,私生活也丰富多彩,她不难猜出面前是什么局面。 估计就是这几位少爷小姐寻开心,面前衣衫鲜少的‘模特’身上的衣服是赌注,每人认领一个,赌个什么东西,输了的,自己的模特脱掉身上的一件衣服。 有钱人的消遣。 模特似乎也认命了似的,就算身上只剩一件遮羞布,他们也能面不改色。 而唐簌现在显然就是将她归结为林谢的模特了。 她话落,现场没有人说话,包括林谢在内的,都一脸揶揄的看过来。 林谢完全没有因为唐簌的那句挑衅生气,在他看来,半路上捡来的一个小女孩,不玩出点名堂来就不是少爷的风格。 姜梨眉头一挑:“怎么玩?” “不复杂,摇骰子比大小,输的人就接受惩罚,最先脱光的人就是今晚最大的输家,由主人指定的惩罚方式处罚,当然,要愿赌服输。” 主人说的就是这几位少爷小姐,姜梨一声冷笑:“那他们叫什么,奴隶?你们玩游戏,他们接受惩罚?” 唐簌这个千金小姐哪里见的惯有人在她面前用质问的口气说话:“怎么,听你这意思,还要为他们鸣冤?这个社会就是分三六九等的,有的人一出生就能享受高位,有的人摸爬滚打也只配给我们陪笑,你算哪根葱?” 她这句话难听的过分,刚才跟姜梨说话的那个男听完都微微皱了皱眉,靠墙站着的那几位模特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也生出几分僵硬。 姜梨不卑不亢地看回去:“真是唐家的好教养。” 姜梨虽然对唐友安知道的不多,但是恰巧,林星也父母出事的真相她还是知道一点的。 金边眼镜男抬眸看了姜梨一眼。 “你什么意思?也配教训本小姐?”唐簌当众被甩脸子,脾气当然控制不住,比唐友安还沉不住气,一点就炸。 姜梨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包厢门却又被打开了。 一个侍应生手上拽了个女孩子进来,先是陪了一圈笑脸,最后目光落在金边眼镜男身上,恭谨道:“卢少,您要的人我给您送过来了,请慢用。” 被推进来的女人身高适中,只是整个人非常的瘦弱,脸色就算是在浓妆之下也稍显苍白,口红也没有给她提一点气色,她进门之后就没有看过在座任何一个人,头埋得低低的,安静地站在一边。 金边眼镜男眼里倏地闪过一丝杀气,随即掩盖性的浅酌一口手里的酒。 别人可能没看见,姜梨却看得清清楚楚。 唐簌一下被转移了注意力,姜梨身上有股子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场,刚进来的女人身上可没有,她用脚尖推了一杯白酒到桌角,冲那个女人说:“那谁,迟到了就过来把这酒喝了。” 不用点名也知道喊谁,那女人抬起脸来,手指搅着衣角,很温顺的开口求饶:“唐小姐,麻烦你换种惩罚方式吧。” 唐簌轻笑一声,又推了一杯棕色的液体过去,再一杯黄地:“来,随便选。” 女人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抗拒喝酒,于是就不说话了。 “怎么,一个落魄千金还在我这摆上架子了?这里可没人救得了你,蒋声,你还以为你是大小姐呢?还是你觉得卢祁哥哥还会护着你?” 看来暂时没有自己什么事了,姜梨找了个位置坐下来,闲闲地看向面前的一出新戏。 被叫蒋声的女人不知道是被唐簌的哪句话刺激,顶着一张苍白的脸毫不犹豫地捧起她起先最抗拒的那杯白酒,一仰头灌了下去。 接近三两的白酒,一口没停,她喝完之后脸上瞬间浮起一抹难受,但是被强压下去了。 姜梨又去看卢祁的表情,他嘴角扩散出一抹冷笑。 第278章 罚我吧 接近三两的白酒,一口没停,她喝完之后脸上瞬间浮起一抹难受,但是被强压下去了。 姜梨又去看卢祁的表情,他嘴角扩散出一抹冷笑。 唐簌拍了几下掌,脸上有痛快的神色:“毕竟过去也是有交情的,就不罚你三杯了,你这样,再跳一段钢管舞你迟到的事就算了,怎么样?” 姜梨这才发现,没有被光打到的角落里有一根竖着的钢管,是个小型的舞台造型。 万万没想到自己出来一次就遇上了唐簌,玩的还都是这么重口的。 唐簌吩咐完又想起还有个闲人坐在旁边,于是看向姜梨:“你,不会跳舞的话就看着人家学一段,b城曾经的第一名媛蒋声,舞姿可不是谁都能见着的,待会她跳完就换你上,知道了么?” 这话的语气听在耳朵里分外耳熟,姜梨恍惚想起差不多两年前,方雨校暴秦秀安的时候仿佛也是这种姿态。 没想到一转两年,她今天刚高中毕业,有幸能被社暴一次。 “如果我不跳,你是不是还得找人来扒我的衣服?”姜梨闲闲地问了一句。 唐簌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蹬鼻子上脸的人,除了以前还没有破败的蒋声,现在蒋声都只能对她言听计从,却换成一个黄毛丫头在跟她呛声。 除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卢祁,旁边的两个男孩也是充斥着兴奋的,姜梨这种等级的美人跳舞是什么样,他们当然也都想瞧一瞧。 林谢也同样兴致勃勃:“放心吧小妹妹,我们几个啊,不喜欢什么重口的,你看看你都毕业了,日后肯定要面对很多复杂的人,玩不开的话就会显得不合群哦。” 他完全把姜梨当成了一个家里有点钱正在闹脾气的小姑娘,这种小姑娘要是不坑来玩点精彩的,那都是浪费。 姜梨一耸肩:“跳完舞,你们还想让她干什么?” 她指的是蒋声。 林谢毫不避讳地一笑:“这得看卢祁哥,他的玩偶,得随他的心情。” 姜梨假装听不懂:“玩偶?” “可不是,这个场子里,卢祁哥家里占了大头,所有里面提供服务的人都是他的玩偶,但是蒋声有点特殊,她只是卢祁哥一个人的玩偶。” 从他的神情里不难看出蒋声跟卢祁之前的关系,多半是相爱相杀的桥段,就是不知道这里面孰轻孰重。 姜梨点了林谢一下:“渴了。” 林谢顺手从桌上给她拿了杯啤酒,杯壁上冒着水汽,上面还有浮冰。 “要橙汁。”姜梨努了努下巴:“不要冰,谢谢。” 林谢站起身,从扎壶里倒了一杯鲜榨橙汁,一个冰球也没往里面加,递给姜梨之后才反应过来:“嘿小姑奶奶,你使唤谁呢?” 姜梨没理他,在这个全是陌生人的包厢里很放心地喝完了半杯橙汁。 “跳啊,愣着干嘛,等着我请你上去啊?” 唐簌的注意力都在蒋声身上,也不知道有什么仇,似乎非要从她的身上找到乐子不可。 也不是乐子,更像是某种报复心理。 这中间卢祁一直没有出过声,看起来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仿佛真的将蒋声当成了某种玩具,这个玩具存在的意义就是给别人带来欢乐,至于他自己,像是高高审视这些的天神,不动声色。 摆明了随唐簌胡闹。 蒋声因为之前的那杯白酒僵在原地站了好大一会,唐簌跟她说话也没有反应,不由惹得她更加怒火丛生,抬手,一个玻璃杯就砸过去,碎在了蒋声脚下。 整个房间的音乐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这声脆响在空旷的空间里还有回音,除了蒋声之外的几个模特都被吓得后退了几步。 而蒋声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有块碎玻璃弹起来,直接刮过她的脚背,血立刻涌出来。 她也不在意,仿佛伤口不是长在她身上似的,看着唐簌已经快拧成死结的眉头,她清淡地摇头:“不会,唐小姐罚我吧。” 这几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就算是姜梨一个女孩子都被她的温柔动容,将拒绝说的如此从容的人,这一生倒还真是没见着几个。 她眼里划过一丝欣赏。 但是唐簌显然是被激怒的那一个,她的小姐脾气上来也不顾旁人的情绪,抬手又砸了一个玻璃杯,这次正好砸在蒋声的脚背上,倒是没碎,不过蒋声也被痛的一个瑟缩。 脚背上还没有止住的血流成了一条线,慢慢地渗进鞋里。 最初的那一惊吓过去之后,她又恢复成了刚才没有情绪的一张脸,不卑不亢地站着,脊骨笔直,形体好的没话说。 乍一看就是个天生的舞者。 气氛一时僵住了,卢祁的笑声却在这种时候不适时的想起,他轻笑一声,啧了一句:“不愧是b城人人称颂的蒋二小姐,真是宁折不弯啊,怎么,在我的地盘都开始不听话了?” 别人说话的时候蒋声都是一副低眉顺目的表情,可是卢祁乍一出声,她却很明显的浑身一抖,仿佛听见什么恐怖咒语似的。 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砰’的一声,双膝直直地跪下去,跪在地上满是玻璃碎片的地方,一瞬间透明的玻璃被血染红。 “求卢少爷惩罚。”她说。 即使是跪着,背脊也一样挺得笔直。 金边眼镜突然不反光了,姜梨清楚地看见那里面的瞳孔一缩,握着酒杯的手一紧。 周围的人都看的心惊肉跳,到底是女孩子,林谢有点看不下去了:“卢祁哥,闹着玩就算了,见血多不吉利,她不愿意跳就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驳我们的面子。” 唐簌冷笑:“你现在都会用苦肉计了?可惜啊,我不吃这一套。你要不干脆拿块玻璃割破你的大动脉算了,不然你就是瘸着我今天也要看你跳完这场舞,别忘了,你那个残废哥哥还在卢祁哥手上呢。” 她这话的话音不小,在场的人都清楚明白地听见唐簌毫不低调的拿人威胁人,而且完全不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第279章 你的爱慕者 她这话的话音不小,在场的人都清楚明白地听见唐簌毫不低调的拿人威胁人,而且完全不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蒋声抬起一张脸,因为疼痛而激出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来,似乎在很仔细地咀嚼这句话,而后,眼里的神色暗了下去。 “是不是我割了,就不用了跳了?”很轻的一道声音传过来,是她掷地有声的询问。 林谢一下从座位上跳起来,满脸不可思议:“你疯了?跳个舞而已,有必要吗?” 只有卢祁定定地看着她一张脸,眼里闪出危险的神色:“这又是什么新把戏,为了反抗我,宁死不屈?呵——那你割吧。” 蒋声从始至终眼神只在他脸上认真停留过,她从一而终都像个残败的娃娃,只有眼睛望着他的时候,会升起一点异样的亮色。 但是他如今的这句话却也彻底令她眼里的最后一抹光暗下去了,膝盖疼痛到没有知觉,她垂在旁边的手摸到了一块碎成一个尖角的玻璃。 “我割了,这个舞就不跳了,你答应我的。”话刚说完,她搭在手腕上的玻璃一用力—— 皮肤上的疼痛还没有扩散开,右穆地一轻,玻璃片被旁边伸出来的手轻巧的抢了过去,随后往后一丢。 没有人看清姜梨是怎么飞快地挪到那边的,再看就见她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手,随即掂起了蒋声的一只手。 这只手跟她的还颇为相像,都是一手的小伤口,不同的是蒋声的手能看出原本十指匀称修长,只在指尖有薄薄的茧。 姜梨自诩自己的手虽然也瘦长,却没有蒋声的漂亮。 她感叹了一句:“真是一双漂亮的手,不弹钢琴去做手模也行,怎么能碰玻璃呢。” 虽然她出手很快,但是蒋声的手接近手腕的位置还是被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子,血涌出来,很快把她手腕上系着的一条丝巾沾湿了。 蒋声本能地挣扎了一下,对于陌生人的触碰她明显不习惯。 但是又有些好奇,听姜梨的口气,她怎么好像认识她,还知道—— 等她要去捂丝巾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姜梨三下五除二地摘下她手腕上的丝巾:“旧伤口已经好完全了就没有必要遮,物尽其用听过没有。” 尽管蒋声急速地伸手捂住手腕上那道异常触目惊心的疤,在场的人却也都看全了。 那是一道割腕伤。 伤口不知道什么原因增生很严重,歪歪扭扭地横跨在她的手腕上,还微微凸起了。 卢祁几乎是一瞬间站起来,脸色变得铁青。 蒋声慌张地去推姜梨,但是她力气太小,推不动,这样就算了,人又被姜梨拽了起,推坐在了一旁的单人软椅。 给她的手腕止住了血,又看了看膝盖的情况,最后扫了林谢一眼:“找人要个药箱过来。” 林谢大概也是被蒋声手上的疤痕镇住了,一瞬间也没有多想,抬手按了个服务铃,让服务员拿药箱过来。 “林谢你什么意思,你们都干嘛?被她手上那点小伤就唬住了?谁知道她是不是装的?”唐簌还是咄咄逼人的姿态。 不过这时候显然没有谁在听她说话了。 等医药箱的空档,姜梨又执起蒋声那只手,掰开她捂住伤口的指头,一声叹息响起:“是不是以后都不能弹琴了?这么漂亮的手。” 她半蹲在蒋声的右侧,蒋声不知道是因为此时情绪紧绷还是别的什么,她微微偏过左脸去看她。 姜梨说话的声音很低,在这个音乐声已经停止的空间里本来应该是格外清晰的,但她好像没听见。 姜梨于是探身过去,附在她的右边耳朵前吹了一口气,蒋声果然带着像刚才一样的茫然看向她。 “我刚才没有说话,你的右耳朵听不见吗?” 如果刚才的割伤只是一道惊雷,那么这次相当于是一个小型炸弹,平地一声pong,炸的包厢里的几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什么叫听不见?”年纪小一点的男孩说。 恰好这时候医药箱到了,姜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耐心,半蹲着给蒋声的膝盖清理碎玻璃渣,漂亮的下颌线绷的紧紧的,情绪不显。 蒋声真个人都陷进别的情绪里,她连头都没有抬一下,捏着衣角的一端仿佛要把衣服磨烂。 “自杀,耳聋?”卢祁轻笑一声,此时的眼镜片也不能掩盖他的情绪了。 他一把抓过蒋声的手腕,不相信似的伸出大拇指去擦那块凸起的疤,仿佛那真是什么特效,大力一点,擦掉了就没了。 蒋声是骗他的。 姜梨眼里寒光一闪,飞快地抓过他的手的,反手一甩,骨节喀嚓脱臼了。 周围一阵吸气声。 偏偏当事人卢祁感知不到疼痛,他望着被他搓的通红的手腕,那道疤充血之后愈发的触目惊心。 那么大一块疤,上面还能看到粗糙的缝针,仿佛强制性将两边断开的皮肉强行缝在一起,线很粗,针也是钝的,在上面还留下了痕迹。 蒋声死心般的闭了闭眼,陈年旧伤被撕开,露出里面化脓的血水,这感受不比刮掉一层皮好受。 姜梨手脚很快地清理完碎片,又给她包扎上纱布。 最后怕了拍手站起来,看向卢祁:“卢少爷喜欢刺激的,不如我们来赌一个。赢了,我给卢少爷讲个故事,输了,蒋声归我。” 卢祁垂着一只伤手,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是到底没到不会审题的地步:“我从7岁开始就不听故事了。” 姜梨点了点头:“你也可以选别的,但是有些故事,除开少数的知情人之外,怕是当事人到死一句话也不会说,你真不想知道?” 蒋声的脸还白着,虽然她的右耳听力已经丧失,但是左耳还是好的,姜梨说的这几句,她一字不落的听见了。 “你到底,是谁?”她皱着眉头问。 姜梨冲她眨了眨眼,显出一番俏皮来:“你的爱慕者。” 林谢这时候才有种感觉,他半道上遇见的这个,不会真的是个狐狸精吧? 第280章 脱臼了 林谢这时候才有种感觉,他半道上遇见的这个,不会真的是个狐狸精吧? 还是博古通今的那种? 此时姜梨脸上露出一点小狡黠,整个人看起来生动极了,若刚刚是个冷若冰霜的女侠客,现在就是个令颜狗垂涎的小仙女。 蒋声被她的笑容晃了眼,但是无论她怎么想,脑子里也没有过面前这个人的半点印象。 瞧着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人,怎么会屈尊降贵的给她一个‘玩偶’清理伤口? “你之前认识我?”蒋声没忍住好奇。 姜梨点了个头,算是默认了,又转向卢祁,半是挑衅的道:“一句话,赌不赌?” 卢祁的眼神紧紧谒住姜梨,仿佛在思考她的可信度有多少,或者说姜梨口里的那个故事,值不值得他赌一把。 但是姜梨虽然看起来年纪小,眼里脸上却都没有露出分毫情绪,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卢祁哥,你在听她瞎掰什么,黄毛丫头一个还真有什么能耐吗?而且她显然就是冲着蒋声去的,你难道忘记卢伯母怎么死的了吗?她那张脸,除了骗人就没有其他用处了。”唐簌恨恨地说道。 一句话落,卢祁眼里瞬间升起一把火,很好的被激怒了。 姜梨小声的啧了一下:“看来你不想赌,那我就只能强抢了。” 卢祁冷笑一声:“我的玩偶,你要抢到哪里去?” “卢少爷,现在可不是签一纸卖身契的时候,最过分的也不过是照着合同赔违约金,您活在哪个年代呢。” 姜梨微微眯眼,在谁也没有看清她动作的时候已经闪身到了唐簌面前,手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把水果刀,虚虚地搭在她脸上,手臂扣住她的脖子,要划不划的:“要不还是赌吧,不然划伤了唐小姐的脸就不好了。” 林谢差点被吓破胆,嘴巴张成了o字型:“干干干什么?” 这不是他们的地盘吗? 刚才不是好好的在玩吗? 现在是怎么回事? 这位武力值满分的小姐姐先是弄伤了卢祁的手,现在干脆玩起了绑架游戏? 那个刀子......不是假的,是刚才在果盘里的那只,谁也没有看清姜梨的快动作下是怎么拾起那把刀的。 “你想干什么?”唐簌在一瞬间的惊吓过后,换成了一抹冷笑:“虚张声势吗?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的刀要是在我面上割开一毫米的口子,信不信你就要被人抬着出去?” 姜梨假装受到惊吓的样子,手一抖,刀子差点顺着皮肤划过去。 唐簌被她吓得狠狠闭了闭眼:“你怕是活够了,快放开我!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叫人啊!” “怎么办,我这都已经上手了,反正横竖一死,要不我多拉两个垫背的吧。”姜梨轻笑一声,像个天真浪漫心无城府的小女孩。 只不过她越是笑,旁边的几个人就越是毛骨悚然。 总觉得她的笑容带着莫大的不耐烦,而手上的那把尖刀迫不及待要舔血似的。 就连蒋声也微微怔楞了片刻,好一会才开口:“这位......小妹妹,谢谢你的好意,如果你是打抱不平的话,大可不必,我、我是自作自受,你千万不要为了我伤人。” 她声音低低的,不认真压根听不清。 此时旁边剩下的模特已经吓得躲在角落里,虽然都是见惯大世面的人,但是唐家大小姐的血如果溅在自己身上,也是件麻烦事。 蒋声话落,姜梨眼里的燥郁就更加压不住了,她的刀转而抵在唐簌的脖子上,目光却是看向了卢祁:“卢少爷,烦请准备辆车,送蒋小姐离开,你这场子我也不想砸,但不是砸不了。” “好大的口气,放眼整个b城,敢动本小姐的人还没有出生呢,你算老几呃——” 话音未落,唐簌喉间的刀划破了她细嫩的皮肤,立即渗出血来。 姜梨的冷声继续传来:“真是不好意思,唐小姐,刀不长眼。” “你——啊啊啊啊啊你们还不去找人过来!卢祁哥!”唐簌感觉自己脖子上有液体流下,当下将刚才的跋扈抛到了九霄云外,是真的被吓到了。 别说,林谢刚才还真是抬手叫了呼救铃,他们这种地方,各种交易屡见不鲜,为了防止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动静,呼救铃的配置还是最灵敏的。 这会儿房外已经传来了皮鞋声,还是严肃的正步,下一秒房门就被打开,进来几个墨镜加持的黑衣人。 看样子是未央宫的安保系统了。 进了门,见了这副样子,虽然墨镜后面的眼睛看不见,但是几个高大威猛的人眼见挟持者是个小姑娘的时候,还是能看出身形一顿的。 “卢少爷。”其中一个说:“需要我们怎么做?” 卢祁将自己的手递给其中一个人:“脱臼了。”他淡淡道:“派人去准备一辆车。” 那人将他的手接上,看了四下的狼藉一眼,最后目光落在蒋声身上,身上将她拎起来,嘴角冒出一股狠笑:“你又惹少爷生气了。” 他居然不管不顾唐簌的死活,只是一味盯着蒋声,蒋声单薄的身体被他拽的几乎要离地,脖子被衣领勒的差点喘不过气,一张小脸刷白。 “放、开。”姜梨又冷又燥的声音传过来,带着结冰的温度,令黑衣人回了头。 姜梨将刀又抵进一分。 唐簌现在三魂七魄只剩下一魄了,没有想到姜梨真的会动手,她不由地攀住姜梨的手开始发抖,眼眶甚至有些发红:“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了,找辆车,哦对了,我的要求变了,你们把她送下去,找辆出租车,送到我指定的地点,车一走我就放人。” 蒋声目光深深地看着姜梨,对方莫名其妙的出手相助已经令她觉得感激,现在还冒着危险要将她送走,她虽然不明白,却不敢拂了她的好意。 黑衣人在卢祁的吩咐下去了,卢祁转而看向扶着自己胸口喘气的蒋声,话却是对着姜梨说的:“你以为送走了,我就找不回她了吗?” 第281章 不准让人跑了 黑衣人在卢祁的吩咐下去了,卢祁转而看向扶着自己胸口喘气的蒋声,话却是对着姜梨说的:“你以为送走了,我就找不回她了吗?” “那是我的事,不牢卢少爷费心,要快啊,不然我不知道唐小姐的肉有多厚,刀子可锋利了。” 唐簌一脸菜色:“我不会放过你的,我爸也不会放过你的。” 姜梨只是一笑,催促着另一个黑衣人:“走吧,帮我扶着蒋小姐,我就站在窗口看她离开。” “这种时候,你不会以为自己留下能全身而退吧?”卢祁手上拿着一把小的打火机,滑轮的,正喀嚓喀嚓的打火。 “还是那句话,这是我的事,卢少爷,请吧。”说着就推唐簌往外走。 包厢走道尽头有个小的空中花园,是吸烟区跟风景区,外面还摆了几张桌子,装修的同样金碧辉煌,即使在夜晚也亮如白昼。 从栏杆往外看,就是姜梨刚才下车的地方,刚好有一个硕大的十字路口,人来车往。 她推着唐簌去了小花园,朝扶着蒋声的保镖努了努嘴:“你们带她下去,我亲眼看着她上车。” 蒋声临走的时候欲言又止,瞥见卢祁看她时阴寒的表情,她又低下头将话咽下去了,默不作声一瘸一拐地跟着保镖下去。 三层高的小楼,初夏的风吹过来的时候还有丝冰凉,姜梨晚间因为吹头发出了点汗,出来的时候就穿了件短袖,此时被风一吹,有点凉。 从三楼到一楼,电梯也不过是一分钟的事,姜梨抬眼朝着栏杆外面望了望,五光十色的星星灯有点晃眼。 栏杆外面是一个小的,似乎是为了方便维修而造起的小平台,再往下,二楼的大门顶是一块坚实的水泥房顶,下面连接的就是大门。 从三楼栏杆外的小台到二楼顶,不过四米左右,只要技巧没有问题,落地的时候除了脚会震痛以外也没有大问题—— 目前姜梨的局势是,她手里攥着一个唐簌,面前站着三个虎视眈眈的保镖,再往后就是卢祁和心惊胆战的林谢等人,当然她不知道通往小花园的门后目前隐藏了多少人。 她快捷的逃生路线就是顺着栏杆跳下去,这样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就可以直接跳到一楼冲到路边了。 “......蒋声已经到楼下了。” 这时唐簌的声音响起,姜梨余光果然撇到蒋声已经出现在一楼大门外,可是下一瞬,她握着刀的手一麻—— 唐簌不知什么时候趁着她不注意一拳锤向她的麻筋,刀子瞬间擦过她的掌心掉在了地上。 ......轻敌了啊。 手掌心的血顺着手腕瞬间流进了她的绿色镯子里,那绿镯子很久没有喝过血,闪过一丝微光。 “下面的人,快给我按住蒋声!放走了为你是问!”唐簌朝下面喊了一句,恨意从眼里迸射出来:“还有她,你们几个,把她给我抓住了!” 姜梨胡乱在衣服上擦了一下,血迹就粘在了白色的t恤上,乍一看像朵红梅。 她飞快地往下面看了一眼,蒋声跟保镖旁边已经停了一辆车,那保镖听见唐簌的一声吼,迅速反应过来主人脱险了,于是也就一把将蒋声挟制了回去。 蒋声的伤腿被扯得往旁边重重一崴。 “......操!”姜梨怒骂了一声,抬脚就往身前的保镖踢过去,她虽然身形比人家小,但是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的利索,勾住保镖的的脖子狠狠一勒,瞬间制服一个。 正在这时,路边停靠了一辆黑色的别克,一个身着浅色休闲服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夜风拂过,吹皱了衣衫,俊美无双的面容上一对黑眸隐者深不见底的颜色。 如果光看身形,是清风霁月引人艳羡的,不过没人敢多看他的脸,因为其间的气场过于强大。 他抬眸往楼顶看了一眼,那亮的过分的各色灯光中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过,令他微微皱了眉,再看向旁边一个被掣肘的女子,眉间微蹙。 跟着下车顾枫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大吃一惊,赶紧让后面的人将在保镖手里的蒋声救了过来。 谢司珩的人,动辄动手,都是一敌十的战斗力,没几下就将人制服了,领着蒋声上前来。 蒋声看了一眼谢司珩,惊讶的同时有些自惭形秽,她理了理身上已经血迹斑斑的衣服,才打招呼道:“谢先生。” 谢司珩微微一颔首,又抬眸看向楼顶上闹哄哄的阵仗,也没有问蒋声什么。 顾枫看清了,下巴差点掉在地上:“那是小姐?!关童,不是让你看着吗?这怎么还打上了?” 关童压根也没有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刚才派人在外面几番打探,无奈未央宫认生,他们啥也没有打探出来。 暗暗决定日后要多勾搭几个能卖消息的小黑。 “先生,让——”顾枫想说让关童带人上去帮忙吧,还没说完,就见姜梨将最后一个还站着的人一脚撂倒了。 还是个女人,看样貌,还有几分眼熟。 姜梨打完了人,又朝楼下看了一眼,她本来想看蒋声的情况,却在对上谢司珩的眼神时愣了。 谢司珩往前走了几步,仰头,双手抱胸,情绪不辨地喊她,音量不大:“还不回家?” 活像他就是来接夜不归宿的小女儿的。 姜梨气还没有生完,拍了一下掌心,单手一撑栏杆,从里面跳到了外面,一点犹豫都没有,又从台子上跳到了二楼大门顶上。 最后从大门顶上跳下来,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只是最后落地踉跄了一下。 这真是没有想到,还生着气的姜梨瞬间恼羞成怒了,瞪谢司珩:“你管我?” 顾枫跟关童默默地撇开眼。 他们一个从把姜梨跟丢开始着急了一晚上,一个接到消息姜梨进了未央宫开始着急了一晚上。。 结果好嘛,人一对n,直接干趴了这么多个,还冲着他们老大发脾气。 谢司珩看见她手里的血迹,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 周围还有些保安什么的,都被从天而降的姜梨吓住了,直到楼上传来:“抓住她,不准让人跑了!” 第282章 路还长着呢 周围还有些保安什么的,都被从天而降的姜梨吓住了,直到楼上传来:“抓住她,不准让人跑了!” 赫然是唐簌的声音,她刚刚被姜梨的一个螺旋腿撂倒,头磕在了栏杆上,栏杆上都是星星灯,凸起的地方将她的头撞起了一个包,那个灯闪了两下,直接灭了。 她气到眼红,旁边卢祁、林谢、三个弟弟三哥保镖,没有一个还站着的。 战斗力这么强,难怪刚才有恃无恐。 姜梨扯了谢司珩一把:“回家回家。” 她刚刚因为被唐簌诈了一下有些打红眼了,现在一见谢司珩,虽然还生着气,但是好歹气焰消了三分。 拽着谢司珩跟蒋声就要往车上塞。 谢司珩反握住她的手腕,闲闲的语气:“打了人就跑?” 废话! 不跑杵这儿给人拿捏吗? 又不是咱们自己的地盘。 姜梨腹诽。 表面上一派高深莫测:“是他们先惹我我才出手的,他们针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 听完这句话,顾枫跟关童都向她抛出怀疑的眼神:您手无缚鸡之力? 姜梨一指蒋声:“她。” 顾枫这才感觉站在一旁的姑娘有两分眼熟,如果脸上的浓妆擦去——“蒋小姐?!” 蒋声这个人,顾枫谈不上认识,但确实是知道的。 这些都要归结到周瑾,前面说了,周瑾素来操心谢司珩的婚事,当中又特别青睐名门名媛。 而蒋家在b城也实属是个名门望族——没有破败之前,底蕴跟谢家有些类似,如果按琴棋书画来分,谢家是书画,蒋家就是琴棋。 蒋声从小在书香世家里长大,弹得一手好钢琴,也跳的一曲好芭蕾,小小年纪就在国际上拿了奖。 个人的巡演也开过几场,实在是艺术界的一个新星。 周瑾自然会多留意几分,也曾经张罗过一个饭局,就谢司珩跟蒋声两个人的。 顾枫那时以为谢司珩会跟往常一样拒绝,但是意外的没有,不但赴了约,还让蒋声现场演凑了一个钢琴曲。 顾枫还以为谢司珩万年铁树要开花了,无奈的是也就吃过那一次饭,之后两人也没有什么交集了。 想来也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如今的蒋家——死的死,伤的伤,家门落魄,就连蒋声居然也沦落到穿着未央宫的工服。 “谢先生,顾特助。”蒋声挤出一点笑容,微微朝他们点了点头。 谢司珩看了看蒋声,又看向姜梨,不明白这两人怎么搅和到一起了:“你现在,在未央宫?” 他问出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歧义,但是蒋声脸色还是白了白:“是。” 谢司珩一扫她交叉在身前带着疤痕的手,还有脚上膝盖上的斑斑血迹,清淡地道了一句:“可惜。” 姜梨一撇嘴:“可惜什么,一看就是被迫的——啧,麻烦。” 这时候门口终于涌出了一帮人,为首的是个光头,身材很高大,带着气势汹汹的阵仗直奔而来。 姜梨感觉刚才那架还没有打够,拧了拧指关节,往谢司珩面前一看,随时准备开战的状态。 她的长发在打架的时候微微乱了,现在全都披在背上,像只炸了毛的猫咪,毛色漂亮,凶的也恰到好处。 谁知道那伙人直接来到他们面前,为首的光头看起来也不是个暴躁狂,只是眼一撇现场这几个,还江湖气地抱了个拳:“各位,未央宫里的恩恩怨怨还是当场解决了好,请吧——” 他侧首,让开了一条路,比了个请的手势。 谢司珩不无其他,伸手将姜梨拎开,首先跨步出去。 “......”姜梨心想完了,高考完第一天就要熬夜晚睡。 她回过头去扯蒋声:“先送你回去吧?” 蒋声摇摇头:“今晚谢谢你,虽然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姜梨。”她扶过蒋声:“那个,你待会能给我签个名吗?” 顾枫:“......”还我高冷小姐! 关童:“......”我怕不是虚惊一场。 几个人上了三楼,进了一间装修稍微没有那么夸张的房间,是个休闲室,横七竖八的几张大沙发,刚才被姜梨撂倒的几个已经在这里面了。 正中央的单人沙发上有个年逾五十的老者,正抽着一根雪茄。 唐簌盯顶着一身狼狈还有头上的一个大包半蹲在老者面前撒娇:“卢伯伯,你一定要替我做主啊,你看看我都被打成什么样了,不行的话就报.警,我一定要让她进去吃两天斋饭!还有卢祁哥,他不但手被卸了,现在脚也被她踢骨折了——” 老者安抚性地拍了两下她的手,眼里透过一丝狠厉。 这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样貌俊美的男人出现在门口的一刹那,老者吐烟的动作一顿,下一秒,已经起身走过去。 “谢总!谢总怎么有空来我这小舍!” 老者是卢祁的父亲,也是未央宫的最大出资人,刚才唐簌他们的动静闹的太大,终于惊动到他那里去了。 自己的人一二三四全都被打的鼻青脸肿,这件事当然算不了,但是开这种场所的人都讲究一些江湖道义,就打算客客气气地温水煮青蛙,将人请进来,再把账算明白。 但是现在出现在这的居然是谢司珩—— 谢司珩进了门,目光一一扫过带伤的众人,最后才回卢广年:“卢老,有些日子不见。” 卢广年一把将雪茄扔了,手一挥招了个人过来:“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开一瓶最贵的酒。”说着要引着谢司珩往外走:“谢总,会客厅逼仄,劳烦移步我们的包房。” “不急。”谢司珩挑了个位子坐下来,姿态闲适:“有药箱吗?” 站着一堆,坐着一个,唐簌在看见谢司珩的那一刻,眼里闪过了惊艳,惊愕,还有摸不着头脑:“卢伯伯,不是要清算责任吗?” 卢老差人去拿药箱,听了这话,转身给了唐簌一个警告的眼神,警告她不要说话。 卢祁的眼神自始至终盯着门边跟姜梨并排站着的蒋声。 她默默低着头,半点不吭声。 药箱很快取过来。 顾枫从里面找出碘酒棉签和纱布交给了谢司珩。 “姜梨。”谢司珩恍若无人,将碘酒拧开:“过来。” 姜梨总觉得自己今天死到临头了,她将手往身后藏了藏:“问题不大,不用擦药。” 谢司珩没说话,掀开眼皮一个眼神看过来。 “......”姜梨怂唧唧地挤过去,坐在他旁边,将伤手递过去。 因为是随机一滑,伤口还挺深,流了不少血,糊了整个掌心,伤口的缝隙有点狰狞,不过好在不长。 谢司珩低头将沾着碘酒的棉签覆上去,姜梨疼的呲牙,但是没敢吭声。 整个房间安静无声。 有眼睛的都看出来了,刚才打他们的女孩靠山来了,这靠山貌似还有点雄伟,就连他们的靠山都怕他...... 林谢简直想回到一个多小时之前锤死那个心存歹念要将人带过来玩的自己。 谢司珩不说话没人能猜到他的心思,他似乎注意力都放在了姜梨的手上。 过了个三分钟,卢广年首先沉不住气了:“谢总——” “这伤怎么来的?”谢司珩打断他的话,反而问姜梨。 姜梨脑瓜子一转就知道这时候要配合,她下巴一抬,指向唐簌:“她诈我,我没拿稳刀,就划了。” 唐簌瞪眼:“你放屁!明明是你要挟我,你看我脖子上的刀痕!” “唐簌!”卢广年呵斥了一句,转而又赔了个笑脸给谢司珩:“不好意思谢总,就是一群小孩子玩闹,让小姐今晚不开心了,我们一定赔罪。” “不是。”姜梨抬头看他,目光直直的:“唐簌欺负蒋声,就算是你们这里的员工,也不应该被施暴吧?嘶——小叔叔你轻点!” 谢司珩在纱布上打了个结,成功让她闭嘴了。 姜梨生气地将头撇在一边。 卢广年看了看门口的蒋声,有点尴尬:“这其中应该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谢司珩:“是我们家染染冲动了,这样,各位少爷小姐的治伤和营养品,以及精神损失费,让顾枫划过来。” 姜梨:“......” 卢广年被他这招以退为进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本想自己态度软一点,退而求其次,从谢司珩这里换个人情也好。 没想到......这小丫头是什么人。 谢司珩身边,何时出现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他不是一向不近女色么—— “卢老觉得如何?”谢司珩淡淡催促。 三两句就让人无话可说,还得跪谢恩典,卢广年心底虽然不是滋味,但是他忌惮谢司珩,脸上自然陪着笑脸:“谢总客气了,刚才也说了,就是小儿玩闹,谢总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回头还得好好教训他们呢。” 两人互相来往几句,谢司珩也不打算待下去了,往门口走的时候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冲卢广年念叨了一句:“最近闲暇喜欢听钢琴曲,蒋小姐之前我也曾接触,曲子弹得不错,如果是在卢老这里做些擦洗工作怕是委屈了他,商某爱才,能否跟卢老讨了去,合同违约金我来承担。” 卢祁瞬间睁大了双目,不可置信的望向谢司珩,却在接触到他眼神的那一刻又惶恐地低下头。 谢司珩跟蒋声的那场相亲,要说知道的人也不多,但是卢祁偏偏是知道的...... 蒋声依旧反应,活像置身事外。 “......难为谢总开口,卢某荣幸至极。” 一行人刚走到门口,碰上了迎面走来的唐友安,显然是唐簌通知过来的。 走了一半,见了谢司珩,赶紧停下了步子,跟卢广年一样的笑脸打招呼:“哟,谢总!谢总居然来了未央宫,早知道今晚这么热闹我就早过来了。” 唐簌一把扑进他怀里撒娇:“爸,你再来晚一点就见不到你的宝贝女儿了!” 唐友安这时候被姜梨吸引了过去,他只在照片上见过的这个人,没想到比一年多前照片上的还要好看。 谢司珩不动声色的侧了个身,眼神冷冽下来:“唐总好兴致。”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唐友安即使心里多狂妄自大地觉得自己比谢司珩强,外面也是个笑面虎:“哪里哪里,谢总这是——” “谢总的......小侄女,跟簌簌起了点冲突,小女孩嘛,难免都有些脾气不对头的时候。” 谢司珩没有说话,卢广年先着急的解释了。 “害,那就是你的不对了,妹妹看着就比你小,你一个做姐姐的,怎么不懂谦卑恭顺,跟妹妹道歉没有?” 他一口一个妹妹,目光还似有若无地朝谢司珩背后看过去。 姜梨此时是无暇理会这些的,她的生物钟到了,正拽着谢司珩的衣角打瞌睡。 谢司珩彻底冷了脸,一手捏过姜梨的手腕,拽着人走:“失陪。” 等黑色的别克车尾消失在夜色里,唐友安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唇角,若有所思地看向卢广年:“卢兄,谢司珩这小子可真是目中无人。” 卢广年叹了口气:“我们这种交易不清不楚的,以后要洗白还是要仰仗他,得罪不起。” “我看他能狂到什么时候。”唐友安狞笑。 “怎么,你有什么主意?”卢广年好奇道。 将唐簌安抚走了,唐友安才跟卢广年一起往里走:“谁不栽栽跟头,路还长着呢。” 第283章 不是你先靠过来的? 笑容里有些胸有成竹,丝毫不像刚才在谢司珩面前时的样子。 “对了。”他又说:“刚才谢司珩身边那个小丫头,什么来头?” 卢广年看见他眼里升腾的兴趣,大惊失色:“你不会是想......你疯了,也不看刚才谢司珩对她宝贝的模样,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他离个女人这么近,还主动收拾伤口。 唐友安笑的像只老狐狸:“美人嘛,谁会不喜欢。” 卢广年只觉得唐友安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匪气,他明明长得是一副中年男人的慈祥样,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却总让人觉得奸。 卢广年说不出话,但是心底对谢司珩半道截了蒋声还是有些怨气的。 姜梨砸了他的场子,虽然收到谢司珩的赔偿,可是心里一点也不解气。 人往往越是自命清高,就越在乎面子和里子,年纪一把,还要向年轻人低头,傲气总会受点挫折。 好一会卢广年拍了拍唐友安的肩:“有什么好项目,跟老哥探讨探讨。” “这样......” 两个人越走越远,声音隐在夜生活正热火朝天的未央宫里。 别克车的性能很好,顾枫踩了停车,车子稳稳地停在公寓入口。 谢司珩和姜梨下了车,副驾驶的蒋声也从车上下来,她的腿行动不便,下车的时候绊了一下,整个人重心不稳,还是谢司珩伸手扶了一下。 “谢谢。”蒋声的声音细如猫叫,重复道:“今天真的很谢谢谢先生和姜小姐。” “谢过了。”谢司珩面无表情,只是看着蒋声一身的伤还是有些动容:“可惜了,蒋小姐的钢琴和舞蹈,应该享誉国际的。” 蒋声苦笑一声:“终究是造化弄人。” 谢司珩不再说什么,只淡淡吩咐顾枫帮蒋声打点好。 33层的电梯,因为高强度的保密性中途是不停的,备用电梯很多,都不会进行楼层之间的碰撞。 姜梨自从未央宫出来之后就安静的过分,看起来恹恹欲睡的,一句不发,这会儿靠着墙双手抱胸看着谢司珩。 两个人堵着气呢。 姜梨生的还是晚饭时候的气。 谢司珩就不用说了,这丫头最近长了胆子,未央宫那种地方都敢去。 还闹事。 没有外人在,他便冷了脸。 “把你眼睛挪走。”谢司珩瞪了她一眼。 深更半夜,实在是控制不住脾气。 “你跟蒋声,除了吃过饭听过她弹琴,还干什么了?”姜梨别别扭扭,扯了个话题。 她对蒋声有好感是因为听过谢司珩车上的一首钢琴曲,据顾枫说就是蒋声弹的,还连带着将谢司珩相亲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姜梨也是脑回路清奇,她当时可没有觉得对方是情敌,就觉得谢司珩看上的人,又有才能,肯定是个宝贝。 于是回了家也搜过蒋声的一些表演资料看过,这才会有今晚未央宫里她认识蒋声但是人家不认识她的场景。 她欣赏一个人自然见不得别人受委屈,更何况今晚手痒,本来也向打架,便没有一点顾忌的挥了拳头。 “无可奉告。”谢司珩冷笑。 这时候电梯到了,他抬腿就往外走。 “我不会是救了个情敌吧?” 身后传来一声自言自语,谢司珩猛地回了个头:“你说什么?” 姜梨绷了一晚上的情绪,在谢司珩那无可奉告四个字中彻底被击溃了,她恹敛了神色,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猛地冲了出去—— 将谢司珩推到身后一面墙上,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半强迫性地压在墙上,形成她‘壁咚’谢司珩的场景。 虽然她的身段没有他高,人也稍显瘦弱,但是不妨碍她踮起脚看向谢司珩的眼睛:“我不准!” 谢司珩对于目前这种境况确实有些意外,他正对的地方是一条小长廊,外面是云天一色的夜景,面前是放大的姜梨的脸。 少女的味道扑面而来,她身上犹带着熟悉的沐浴液的清香,整张小脸白皙的好看,长发铺在颈项上,衬的锁骨精致漂亮。 谢司珩不动声色的敛了眸,好整以暇地看向她:“不准什么?” 他微微勾唇就是一副声色潋滟的大片,带着摄魂的皮相微微逼近,姜梨想到了狐狸精。 不动声色勾引人的那种。 她最初的气势过去,被谢司珩这么一看差点站不稳,踮起的脚确实有点难受,正想怂唧唧的退开—— 谁想到腰间却多了一道灼人的气息,姜梨今天穿的是有些滑料的t恤,散热性很好,导热性更好......她此时觉得腰间那只手的温度简直要把她那一块的皮肤烫坏了。 脸跟耳朵也同时起了反应,轰的一下红的彻底。 姜梨震惊地看向谢司珩。 “不是有话要说?”谢司珩扣着她腰测的手将人往自己身上一带,站不稳的姜梨于是几乎上个上半身都倒在他身上了。 “!!!!!!!”姜梨脑子轰一下就炸了。 连带着一路从脚烧到头的燥热,足以燎原一般,掠过浅显的皮肤表层,毛孔都激起一层颤栗。 她抬手推了一下谢司珩的肩:“干、干什么?” 她这副六神无主的样子落在谢司珩眼里,难得的怂,黑暗里他的眼里笑意更胜,只是眉头一挑,伸手将她的手拽了下来,扣在她的背后:“怎么,不是你先靠过来的?” “小、小叔叔我跟你说,你当心被反噬啊,我困了,你放开、放开我。” 离得太近了,谢司珩低头的时候眼睫毛都像是要从她脸上扫过,姜梨本能的屏住呼吸,握紧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她嘴里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是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对谢司珩的渴望从前世的压制,到重生之后的步步为营,她花费了很多很多的时光才走到他面前。 心头的白月光和朱砂痣,刻进骨血里的在乎,微微往自己面前靠近的时候,不自觉地就会心跳加速,气血翻腾,控制不住想要拥有。 她甚至忍不住有些眼眶发红,心底排山倒海似的情绪翻腾,理智被一点点的吞灭,腰后的那只手温度依旧灼热,火上浇油一般的将理智一把烧光了。 谢司珩没有动作,他依旧好整以暇,像个将陷阱布置完美的猎人,静静地等着猎物自投罗网,然后覆手一手,来个瓮中捉鳖。 姜梨一点都没有高估自己的定力,她在谢司珩面前,所有的情绪都得打个对折,武力值更加是负数,身体就算要产生什么抗拒反应,脑子却先叛逃,徒留满脑子带点颜色的废料。 第284章 我不是救了个情敌吧 姜梨一点都没有高估自己的定力,她在谢司珩面前,所有的情绪都得打个对折,武力值更加是负数,身体就算要产生什么抗拒反应,脑子却先叛逃,徒留满脑子带点颜色的废料。 谢司珩长的真好看,他微微垂眸时候眼睛里就像敛了一汪宇宙星河,令人不自觉地沉溺期间。 薄唇也带着健康的颜色,看上去颇为可口。 姜梨对于自己的形容词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也没有作为学霸对于这种学沫用词的尴尬。 谢司珩的五官活脱脱的像一副画,但是即使再厉害的画师也不能描出这么好看的轮廓来,五官琅琅似璞玉,令人心生亵渎。 刚才心里泛起的一点酸涩被压下去,姜梨重新踮起脚,带着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将自己的唇贴在她垂涎已久的薄唇上。 触感是想象中的温软,姜梨几乎是贴上去的一瞬间脑袋就当机了。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却又因为没有经验而呆成了一个木鸡。 谢司珩:“......” 独特的气息萦绕满鼻,唇上姜梨的皮肤冰冰凉的,跟他手上碰触到的体温一样,不论天气都热,她的身体温度都偏低。 他没有打断,姜梨却仿佛自己感受到了尴尬,但是她的尴尬方式又跟别人不一样。 别人尴尬可能就退开了,然后夺门而逃。 她不一样,她怕自己表现的太过‘雏’,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伸出舌尖在谢司珩的唇上舔了舔。 心底像是被一根细细的羽毛撩过,擦过的地方都起了细小的涟漪。 一向不动如山的谢司珩眼神深邃了一瞬。 姜梨舔了两下还是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技巧,内心充斥着一个大写加粗的囧。 可是她微微退开的一瞬间却被谢司珩拽了回去,下一秒,姜梨的呼吸瞬间被掲住,整个人大惊之下就连呼吸都忘了,谢司珩的呼吸排山倒海似的压过来—— “放松点。”谢司珩带着轻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刚才不是很勇猛么?” “......” 姜梨感觉自己被强吻了,壁咚不成反被咚。 谢司珩平时斯文冷漠的,没想到那什么也是个行动派,辗转间姜梨被亲的头晕眼花,大脑缺氧,整个人头重脚轻的往他身上倒。 谢司珩放开了扣住她的手,搭在她腰上的手改为扶,姜梨的细腰在他手里盈盈一握,透过衣料的触感传来的朦胧的皮肤接触,令他的眼神不由更深。 直到发觉姜梨喘不过气了他才微微放开,整个人闲适的靠在墙上,凉凉的触感降下不少燥热。 姜梨就不那么乐观了——她几乎整个人软软地靠在谢司珩身上,浅色的瞳孔此时充血变红,嘴唇也红成一片,甚至微微肿起,看起来秀色可餐。 谢司珩微微撇开眼神,将心底难得升起的不想要节制的念头压下去。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廊上的夜风将姜梨吹得一激灵。 “咳——”姜梨不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摆出一个什么表情。 趁机要死要活的让谢司珩负责?用以身相许的名头把人扣下来? 不合适吧? 什么年代了,亲亲就要以身相许,谢司珩不得鄙视死她。 ==不对啊凭什么鄙视她,男女本来就授受不亲,亲了就得负责,再说如果谢司珩没有什么心思的话凭什么占她便宜? 又不对,她是女孩子,哪有女孩子不矜持的上赶着求人要的。 不可以,坚决不同意。 姜小姐想着想着想法就飘远了,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才是主动强吻的那一方了。 她刷刷乱动的眼珠子哪里逃得过谢司珩的眼睛,他眼角一抬就知道这人在想什么,于是隐了笑意,主动站直往大门走。 “......你......”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姜梨恼羞成怒地嚷嚷了一句:“你不准备负责了?” 谢司珩背对她的背影一顿,廊上的暖黄色壁灯下他那一点因为憋笑的抖动姜梨也没有看出来。 她气死了。 亲都亲了,怎么连句事后话都没有? 谢司珩回头,表情在暖光下柔和的一塌糊涂,他轻挑眉:“不是你......强迫我的?” “......”宋某人简直肺都要气炸了,可是她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连带着刚才没过去的事一起被扯出来,差点原地爆炸。 谢司珩眼见某人气得直接绕过他去开门锁,结果人脸识别的摄像孔位找了半天也没有开成功,就把气都撒在上面了——伸手一锤,强制性密码开锁。 门开的瞬间姜梨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极轻的笑意,虽然很不明显的一声,但是她听见了。 谢司珩可不常笑,笑出声来这种就更加不用说了,姜梨一方面被人的脸上开花似的笑容惊艳地怔了怔,一方面更生气了:“笑什么笑!” 谢司珩敛了笑容,但是笑意还是从眼角扩散出来:“蒋声只是一起吃过饭。” 姜梨没反应过来,她脑子里还被恼羞成怒挤着:“什么?” 随即才明白他是在回答她那句‘我不是救了个情敌吧’的自言自语的问题。 姜梨不禁睁大了眼睛:“小叔叔......” 他一说话姜梨就感觉挤在肺里的气一下散了。 第285章 亲也亲了 谢司珩丝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好奇怪的,他顺口这么一句,实在没有想通为什么会让姜梨有这么大的反应。 看着他的时候整个眼睛都亮了。 活像在沙漠流浪了许久的旅人,渴了很长时间,突然看到一汪清泉。 眼里的惊讶和喜悦都骗不了人。 谢司珩开了一盏壁灯,不太强烈的光下甚至能感觉姜梨眼角的一点点晶莹。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应该有些什么反应啊? 姜梨没有经历过,心里充斥着一股不踏实的激动。 她不是什么圣人,尤其在谢司珩面前,所有的情绪都真实的不带一点拐弯抹角,直直地冲在脑门上。 姜梨再没有管住自己,她一把扑进谢司珩怀里,将脸埋在他胸口,带着极度的不自信:“小叔叔,我不是闹着玩的,你别觉得我年纪小就不当回事。” 收紧了手,狠狠箍在了谢司珩身后,她力气大,就算谢司珩要挣扎,不用蛮力也很难将她甩开。 谢司珩也没想甩开,他看了看几乎抵在自己下巴上的脑袋,伸出一只手,虚虚地环住她的腰,隔着衣料,轻轻地摩搓了两下:“什么时候这么不自信了。” “对你,我一向患得患失。”姜梨闷声道。 这样一句话,令谢司珩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嘴角又提了起来:“你倒是说说,你这个歹念是什么时候生起的?” “......”套她话呢。 但是因为对象是谢司珩,所以姜梨甘之如饮:“我怎么这么失败,喜欢一个人居然一点都没有被看出来。” 这下轮到谢司珩接不上话了,只是箍在姜梨身后的手紧了紧,借着微末的那点光,另一只手重新抬起姜梨的下巴,低头覆了上去。 唇齿厮磨。 姜梨一肚子的气被浇的点巴不剩,虽然喘不过气,可是唇角露出的笑意尽显甜蜜。 “重新洗个澡,然后休息?”谢司珩伸出一只手,轻轻捋着姜梨的长发,等她将气喘匀。 “那专业呢,能不能报考古了?”姜梨趁机撒了一回娇,也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 下一秒,谢司珩将她从怀里拽出来,恢复了冷漠脸:“想都不要想。” “我......”姜梨真是觉得自己一点地位都没有:“为什么,你也不告诉我为什么,我这一身才能,难道就要被埋没了吗?” 谢司珩抱胸垂眸看她:“我还不缺你兴趣爱好那点钱,但你别想跟着一帮人到处跑。” 姜梨愣了愣。 谢司珩虽然将话说的生硬,可是姜梨不会听不出来他声音里带的那一点微弱的抗拒。 此前没有想到,她穆地才反应过来谢司珩是不想她走谢立晨的老路。 谢立晨是因为自己对古董的执念,连个尸身都没有找回来。 姜梨不知道谢司珩想的这么深,她虽然觉得这跟本身的兴趣爱好并没有什么关系,就算是最后的死,也是事出有因的,但是谢司珩不一样。 他对父亲的死应该是更直观的,可是他平常一向不动声色,也就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表面上他沉着冷静的解决了后事,甚至不惜花费两年的时间追查靳衍的下落,这两年更是马不停蹄地从蛛丝马迹的痕迹里一点点在接触境外那个神秘组织。 姜梨起先只是觉得谢司珩只是有仇报仇这样的心理。 可是现在想想,真的是这样吗,他这么坚决的反对她选的专业,不过是跟谢立晨挂了一丁点儿勾。 这种半点不留商量余地的口吻,让姜梨产生了一点他在害怕的心理。 受过伤的人都会将自己的伤疤掩盖起来,谢司珩这种性格的更是不可能说出来。 姜梨突然觉得一阵心疼,她踌躇道:“你是不是......” “不是。”谢司珩打断她的话,作势要回房,没有想要深聊的意思。 刚走了一步手就被人拉住了,姜梨无奈:“我还没说是什么呢。” “......”谢司珩的唇抿了抿。 姜梨撑开他的手掌,将自己的覆上去,温热的体温包裹着她的,让人一阵安心。 谢司珩没有动,低头看着两个人相反方向交叠的手掌。 “不会的。”姜梨低声道:“因为你在,所以我一定不会有什么意外。” 她偏了偏身子,将自己的的手指拢进他的指缝里,十指交握,温软了眉目,拉着他撒娇:“我保证,好不好?” 谢司珩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他的唇色在微弱的光里有一点苍白,闭了闭眼,那一句想都别想却再也说不出来。 姜梨拽紧他的手,继续撒娇:“好不好,好不好嘛~” “......” “先生小姐回来了?你们——”笙姨的声音透过门关传过来,随着脚步声走近,想说的话却断了。 灯光虽然不亮,可是也足够看清两个人十指交缠的手。 一瞬间有点尴尬地住了脚。 虽然照顾谢司珩跟姜梨一年多,但是笙姨一直是以‘朴素’的眼光看待这两人的,这会儿见着这一幕,睡意打了个磕绊,直接飞走了。 别说笙姨,姜梨自己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都还有点小尴尬,她想要将手收回来却被谢司珩握紧了,甚至他力道挺大的在她手上捏了捏。 跳过姜梨去看笙姨:“您休息吧。” 这话说的,姜梨一囧,总觉得笙姨看他们的眼神从惊讶到了然到暧昧,接连几个转折,把她的脸都看热了。 姜梨一把挣开谢司珩的手,地鼠似的钻回自己房里去了。 再没管上刚才没有聊完的话题。 姜梨感觉自己跟谢司珩的关系应该是不一样了,但是具体哪里不一样了她又说不出来。 按道理说现在也算是开诚布公,大家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怎么着也不纯洁了。 姜梨不知道自己现在是继续定位成养女,还是女......朋友。 谢司珩什么也没说啊! 此时某人正在餐桌前好整以暇的看早报新闻,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姜梨吃了一口馄饨,想开口前一天晚上的话题吧,好像也抓不着头绪了。 毕竟那么深情的场面,姜梨不做心理建设也说不出来。 她吃完一碗馄饨,将碗一推,嘴巴一抹,拎包出门。 “去哪?”谢司珩是周末,今天没有行程。 第286章 你别见死不救 “去哪?”谢司珩是周末,今天没有行程。 姜梨以为他看报纸看的入神呢,结果还注意到她的动作了,她撇撇嘴:“干嘛呀,要开始管我行程了?” 谢司珩眼皮一掀,冷眼看了过来。 姜梨瞬间怂了,气焰全都跑光:“盛韵慈,约我喝咖啡呢,我能去吗?” 盛韵慈最近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自从经历了上次坠马事件,紧接着姜梨被沈慕溪绑架事件,从而让沈慕溪进了一趟局子。 虽然谢司珩也没有将沈慕溪怎么着,算是轻微教训了一顿,沈慕溪出来之后他也没有再帮衬着她,加上云姨的离开,两个人之间的关联好像就断了。 姜梨没有再怎么见过她,谢司珩也不提。 盛韵慈不知道哪里得到的消息,大概是领悟到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种不知道谁鬼扯出来的道理,完全忘了姜梨也是敌人,总是三天一小请,五天一大请地喊姜梨出去搓一顿。 不过姜梨觉得完全是因为这人没有别的女性朋友,盛大小姐脾气不好,平时还有点嚣张跋扈,重点是见谁都一副看情敌的样子,除了姜梨也没有人能消化她。 而姜梨自然是有别的目的的。 所以时不时也答应出去一两次。 “两个小时后,我去接你。”谢司珩看了一眼钟,又埋头看回报纸了,完全没有兴趣打探她跟盛韵慈的虚假姐妹趴的内容。 果然是不一样了,这人什么时候这么主动说过要接她这种话,姜梨背了背包,猛地跑过去,双手捧起他的脸,猝不及防亲了一下:“那午饭我们在外面吃,走了!” 突袭完了立马闪人,姜梨双脸红扑扑的一点都不敢看谢司珩的表情。 “......”商某人不苟言笑的脸这两天破例太多次,索性也没有压着唇角,任由它往上提了。 盛韵慈一脸狐疑地看着今天格外满面桃花的姜梨,忍不住发挥她毒舌大小姐的嘴贱习惯:“我寻思着考个试也不能让人重获新生吧,你没事瞎嘚吧什么呢?” 边说边给姜梨推了一杯草莓味的水果冰沙,反正说是喝咖啡姜梨也不会喝,她都费劲点。 姜梨喝了一口,心情更好了,随即向盛韵慈伸出手:“东西。” “还真是够直入主题的。”盛韵慈拿了个文件袋扔给她:“你可别想我跟你说谢谢,但草莓味儿的所有还是管够的。” 姜梨没理她,这人反正擅长把所有好听话往难听了说。 她抽出一沓a4纸挨个看过去,得有个十来分钟,合上了资料扔回给盛韵慈:“就这种报表,一页里的漏洞都不止十条,你一点看不出来?” 盛韵慈接过,仔细翻了两翻,眉头皱成死结:“是吗?哪里有问题?” “怎么你们盛家的企业实现负增长模式你也看不出来?你的数学......”姜梨啧了一声:“你爸妈生你的时候智商打了对折?” 就这口气听起来跟刚才盛韵慈说话的时候别说还挺像,姜梨留着长发露出脑门,远看的时候跟盛韵慈也是有些相像的。 不过这二位一个看不出来,一个不在乎长得像不像。 盛韵慈一拧眉,难得有点严肃:“负增长?狗蛋玩意儿财务经理昨天刚给我看的报表,根据绩效核算的季度奖金,金额还不少呢。” 如今盛家的产业里,盛怀瑾力不从心,大部分交给刘管家去打理了,平时也没有多问,唯一还有点想法的就是将财政大权交给了盛韵慈,让盛家不至于太过掣肘。 谁想盛韵慈就是个在数学上毫无天赋可言的人,数据表超过两列她就看不懂,她看不懂就找人给她分析,只要是分析的有条理的她就签字放钱。 也就是上一次她约姜梨吃饭的时候有个紧急的款项支出,财务经理将合同送到她面前让她签,姜梨略微看了两眼合同觉得有问题,才提出让盛韵慈抽空将季度报表给她看。 这才有了这次见面。 “你要是实在没有能耐管,就找个信任的过的法律顾问,合同条款都过一下程序,不然人家多绕两个弯子你连对方抽了多少回扣都看不明白。” 盛氏集团当然有法律顾问团,但是盛韵慈一向不爽刘管家,也不知道他插了多双手在集团,所以对顾问团是不信任的,只信自己。 姜梨:“实在要是没有那个能耐,还不如早点把公司卖了,趁现在盛氏的市值还不错。” “那怎么行?那是我外公的心血!绝对不能毁在我手上,姜梨,要不......” 姜梨一摊手:“我不干,我还要上学。” 盛韵慈急了:“不让你白干,工资你随便开!” 真是对她的信任来的莫名其妙,姜梨刚要开口拒绝,盛韵慈又说话了:“我也知道我们盛家这两年境况不太好,外公又非得认那个讨厌鬼回来,我其实还真的挺怕盛家毁在我手里的,可是我真的不擅长这方面,吃吃喝喝还行,经营就抽抽了。” 讨厌鬼指的是宋筱,据说第一天上门盛韵慈就不喜欢她,宋筱这两年还没有进唐家的门有一部分就是因为盛韵慈梗着脖子要挟着盛怀瑾。 “你不信任你表姐,反而信任我?” 盛韵慈看了她一眼,扭扭捏捏的承认:“你又不缺钱,你拽的二五八万似的能图我什么。讨厌鬼不一样,她每次见爷爷那副样子,我就觉得她是在透过爷爷盛家的家产。” “......”姜梨都要气笑了。 “唉,我小姨这么会生了这么一个讨人厌的玩意儿。”盛韵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包里掏出两个带铃铛的手镯,摆在面前晃。 姜梨微微眯了眯眼:“什么东西?” “这个吗?”盛韵慈遗憾地叹了口气:“我小姨送我的百天礼,听说我刚出生的时候谁抱都哭,就她抱我我不哭。盛蔓瑾,你听过吗,她以前在b城很有名的。” 姜梨看着那两个镯子的目光深了深,慢吞吞地点头:“听说过。” “算了不说这事了,你考虑考虑,我们盛家内忧外患的,你别见死不救。” 第287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算了不说这事了,你考虑考虑,我们盛家内忧外患的,你别见死不救。”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姜梨白眼都懒得翻了:“这事不难,你找人隐秘地调查一下你们管家的关系网,将他接触过的人的银行流水都查一遍,只要是有实际交易的就一定会有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手里查到点东西再说。” “但是千万别打草惊蛇。” 姜梨刚说完这句话,身后就传来高跟鞋声。 盛韵慈的脸一下就臭了,那来人是谁自然就不难猜。 果然,宋筱的声音响起:“大表姐,你也在这儿呢?真巧。” 盛韵慈每回听到大表姐这个称呼都要炸:“少恶心我,外公不在的时候就装不认识就好,你这句姐,我可受不起。” 姜梨是背对着来人的,也不打算回头。 宋筱狐疑地看了一下她的背影,被盛韵慈呛了个哑声。 这两年她借着盛家的名义没少交际一些上流社会的名媛,如今在圈子里也算是有了点名气,但是盛韵慈总能一点面子不留地泼她的冷水。 垂在双侧的手渐渐握成拳。 这时又一道声音传来,还非常的熟悉:“哟,盛家大小姐好大的口气,据我所知盛老爷子还没有退位吧,怎么他都承认了,你还要多管闲事啊?虽然你姓盛,但你父亲可不姓盛。” 在怼人这方面盛韵慈完全不需要帮手:“怎么,唐小姐是觉得自己改回唐姓了,所以就忘记你父亲流落在外几十年的事了?说到底还是少了些世家小姐的教养。啧——” 来人正是唐簌跟宋筱,这两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上的关系,居然玩到一块去了。 唐簌还要再骂回去,眸光一转,认出了姜梨的背影,顿时更加生气了:“这位不是跟自己的监护人不清不楚的姜小姐吗?怎么,你们现在流行情敌一起喝咖啡?” 姜梨都懒得搭理这种无谓的挑衅,盛韵慈战斗力依旧很强:“你们姓唐的是不是家住海边?都管这么宽?哟唐簌,毁容啦?快告诉我是谁这么勇猛为民除害,我非得给她寄个锦旗不可。” 宋筱这时候也才确定背对着她们的人是姜梨,并且撇到了桌上还没有来的及收回的文件夹,瞳孔皱缩。 姜梨是没兴趣跟她们唇枪舌战的,一点都不如拳头打在身上来的痛快,她伸了个懒腰,时间还早,想着要不先去餐厅等谢司珩算了。 第一次正式在外面约会......嗯约会,她提前去熟悉环境也是应该的。 想到这还有点雀跃,不禁看周围都觉得万物可爱了。 唐簌却没有打算放过她,尤其在被盛韵慈那句话激了一下后,她看姜梨的眼神就差喷火了。 所谓不认识的时候总也见不上,但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成了冤家的第二天唐簌就又碰见了姜梨,这多多少少让她觉得有点膈应。 “你们认识?”宋筱小声问唐簌。 唐簌却没有回答她,反而看向姜梨:“昨天晚上不是很狂吗,姓宋的,你了不起啊,转头就又勾搭上了盛家。” 姜梨穿衣服不讲究,一般都是顾枫让人去置办的,他买回来的衣服也看不出牌子,但是大部分简单舒适,穿在身上的时候也不像面前二位唐小姐一样金光闪闪,所以唐簌对她的身份还是有所怀疑的。 就算背靠的是谢司珩,但谁知道她是从哪个犄角旮旯的山沟沟出来的,这些有钱的男人背后有女人也都正常。 就像她爸唐友安,除了她妈,谁知道外面养了多少女人,大家都默认的上流社会的游戏规则,想来姜梨也不过是其中之一,跟他们这种正经的千金小姐是绝对比不了的。 所以谢司珩不在,她奚落的话照旧信手拈来。 “昨天晚上?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不会唐簌脖子上的伤——”盛韵慈狐疑地问她。 姜梨点头:“是我。” 盛韵慈愣了愣之后大笑:“你牛逼啊!” 她哪里会想到姜梨这种不喜欢来事的性格怎么会跟唐簌车上关系,但是只要看见唐簌一脸吃了屎似的表情,她就觉得大快人心。 “......”唐簌怒视之。 “看什么看,就你横,我跟你说要喝咖啡就赶紧去喝,别杵在这里碍人眼睛,你们两去别的地方装吧。” 宋筱还在姜梨打了唐簌这个信息里晃神,在她看来,唐簌已经是她能接触到的b城顶级的名媛了。 怎么姜梨打了唐簌,她却一点事都没有? 她不甘心地问唐簌:“你受伤的事,唐伯父不知道吗?怎么随随便便就让她打了。” “......”一想到昨晚卢伯伯跟她爸对谢司珩的那副样子,唐簌就觉得肝疼。 “姓宋的,你别以为昨天晚上你的救星到场了我就怕你了,我倒要看看他能护你到几时,就你们这种从社会底层飞上来的野鸡,也就仗着美色侍人了。” 唐簌这句话的声音着实不小,盛韵慈选的这家咖啡馆很大,也很安静,唐簌这样突兀的话纷纷传进在场的顾客耳朵里,都朝姜梨投来千奇百怪的眼神。 甚至还有些议论声传过来。 宋筱颇为得意,她倒是要看看姜梨面对这种千夫所指的画面,还能淡定到哪去。 ‘啪——’一声。 连姜梨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盛韵慈飞快的一巴掌打在了唐簌的脸上,打的她的头都偏过去了,脸上迅速起了一个红红的手掌印。 盛韵慈甩了甩手,冷笑:“我都没这么骂过她,你也敢。” 周围一片哗然。 唐簌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相当精彩,虽然两人不对付,但她也没有料到盛韵慈居然敢当众动手。 想她平时在外面多威风,旁人一个手指头都不敢动她,如今24小时内接二连三被人欺负在头上—— 她的脸扭曲了一瞬,抬手就要招呼回去,可是半道却被人拦住了。 “诶——这不是唐大小姐吗,这么大火气,吃炸药啦?”来人带着一副吊儿郎当的声音,拦了唐簌之后就闪身到了盛韵慈旁边,笑的一张娃娃脸上眼睛微眯。 居然是周一。 再看门口与他一起进来的身影,姜梨眼睛亮了亮。 第288章 晦气吧啦 再看门口与他一起进来的身影,姜梨眼睛亮了亮。 盛韵慈比她速度更快,完全顾不上杵在一旁的唐姓两位了,一溜儿跑到谢司珩面前,刚才的气焰都消散,就剩扭捏:“谢司珩哥哥,你怎么来了?” 谢司珩多少年也没消化盛韵慈的热情,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姜梨,对方慢吞吞地挪过来。 “受伤没有?”谢司珩大庭广众之下自然而然地拉过她的手,旁若无人的用指尖摩搓了两下。 姜梨被他温热的掌心包围,有些不太现实的感觉,缓慢地摇摇头。 盛韵慈:“......” 周一:“......” 唐簌:“......” 周围的窃窃私语都消失了,先生们女士们也不知道怎么在谢司珩进来的瞬间就感觉到了压力,从而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周一本能地将盛韵慈扯过来,一把盖上了她惨不忍睹的眼睛。 “不是说两个钟,你怎么这么早过来?”姜梨不太愿意让谢司珩看这种撕逼场面,小女生口不择言起来,没有几句话是好听的。 宋筱算起来是第二次见谢司珩,第一次见的时候只以为收养姜梨的监护人是个普通的有钱人家。 而这一次,她眼见唐簌的表情光速从怒火丛生变成隐忍,傻子也猜出来谢司珩不会是一般人。 她徒然的,整个人心底一片惊慌。 凭什么好东西都是姜梨,凭什么有些东西她怎么争取都差一步,而姜梨,轻轻松松的就得到她不能得到的...... 宋筱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冷不丁的出声:“谢先生,你知道姜梨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谢司珩本来牵着姜梨要往外走的脚步一顿,回头,面无表情地道:“什么意思?” “她在学校里,可受男生欢迎了,跟她玩得好的宁朝,他们经常一起放下学,还有邱校长的孙子,大家都看的出来孟西洲喜欢姜梨,就算已经毕业了,我也还看到过好几次他给姜梨送吃的过来,她可一次都没有拒绝过。” 姜梨猛地冷了脸,差点控制不住冲过去打她,她还是对宋筱太仁慈了,殊不知有些人的人心是不会改的,骨子里留的血都昭示了她的本性。 周围都投来异样的目光,不过都不敢明目张胆的看过来,纷纷借物挡物,瞧瞧地看。 谢司珩握紧了姜梨的手,脸上没有任何一丝的表情,就算听见宋筱的那句话也没有任何一点的微表情。 甚至一眼都没有多看宋筱,等她的话落,他直接看向了盛韵慈:“我给盛老爷子送份礼。” 姜梨直觉他要说什么,有些惊讶地看过去,但是被谢司珩无视了。 盛韵慈突然被点名一脸懵:“我?” 谢司珩抬手从姜梨头上扯了根头发下来,放在盛韵慈手心,随即再没有多的一句话,直接带着姜梨离开了。 两个人的背影相得益彰,逆光看过去,是绝世无双的般配。 宋筱一瞬间面如死灰,整个身体不住的发起抖来,谢司珩居然知道——那就是说姜梨也是知道的,她一直以为刘管家去找姜梨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将事实告知她。 原来她早就知道,那看着她这一两年端着盛家小姐的身份的姜梨为什么不拆穿?是不屑,还是—— 她突然觉得一片心惊。 而此时盛韵慈话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一根头发,送给我外公?他老人家老花眼的都不一定看得到,什么意思?” 周一实在是看不过去她这副脑子不转弯的模样:“让你做亲子鉴定,不是让你送头发丝!” 但是他也没有想到姜梨会跟盛家扯上关系,他哥这个下马威给的,真是狠啊。 同样不明白的还有唐簌:“做亲子鉴定干什么?你们盛家难道还有第二个流落在外的遗孤遗腹子?搞什么?” 周一不想让盛韵慈跟唐簌多待,但是既然他哥都出手了,他也不介意往上踩一脚:“什么多一个,我哥的意思摆明了就是有人李代桃僵,唐大小姐你没事还是多长几个心眼吧,你说你一天天缺心眼的针对这个那个,就不能反思一下身边的人有没有问题?” 说完,目光似有若无的掠过一脸惨白的宋筱。 盛韵慈总算是听明白了,她震惊地看向宋筱:“什么意思?你跟外公的那份亲子鉴定是你伪造的?宋筱,你好大的胆子啊!” 她的声音也不小,周围又重新升起一片议论声。 难得啊,在一个咖啡馆里居然看到了一出豪门恩怨,还有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唐簌从小就因为唐友安跟林星也父母的那点事特别痛恨这种暗箱操作,她瞬间就对宋筱翻了脸,气得直发抖:“你居然.....居然是这种人!” 唐大小姐生起气来多严重,动辄就是奚落辱骂,再不高兴了凭着唐家的声望要整一个人也是很容易的,何况再加上一个盛韵慈。 宋筱想到这些,居然身子一软,当众晕了过去。 “啧,这么不经事,我还以为多能耐呢。”周一拽过还在恍惚的盛韵慈,一眼也没有打算帮宋筱的意思,径自走了。 在唐簌盛怒的一张脸下,旁边想打急救的服务生也不敢动。 不多时连接二楼的楼梯传来一道脚步声,唐簌余光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僵硬的脸变成了错愕。 唐宁显然是听到了刚才的闹剧,他身边还跟了一个拎公文包的人,看样子是在这里谈事情,看了唐簌一眼,也不打算开口,绕过唐簌出去了。 “......三哥。”唐簌在谁面前都扯高气扬,唯独面对唐宁,不自觉地声音就低八度。 唐宁相较一年多前更瘦了,形销骨立,这是那道气场依旧,他一步也没有顿,直接出门离开。 唐簌看着他的背影,万般别扭地拽过自己包,望向一旁的服务员:“给她打个急救,晦气巴拉。” 姜梨接到盛韵慈电话的时候刚上车,谢司珩的车子就停在咖啡馆路边,她纠结了一下,实在不知道接起来了要怎么说。 两位表姐妹互诉衷肠吗?她也不是这块料哇。 第289章 谁管得着 姜梨接到盛韵慈电话的时候刚上车,谢司珩的车子就停在咖啡馆路边,她纠结了一下,实在不知道接起来了要怎么说。 两位表姐妹互诉衷肠吗?她也不是这块料哇。 略带怨念的看了一眼正在给她系安全带的商某人,这人倒是觉悟很高,安全带现在都知道主动靠过来系了,如果没有在退回去的时候从姜梨唇上占便宜的话。 姜梨会估计会有什么感动心理。 谢司珩轻轻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继而退开。 “......”姜梨还没有说出话来,一眼瞥见车前玻璃举着手机石化了的盛韵慈,脑子里什么花前月下的思想都吓跑了。 谢司珩降下车窗,一点都没有被人抓包的尴尬,淡淡地问:“还有什么问题?” 他这么问的时候就说明耐心已经用完了。 周一脑子里充斥了一股‘卧槽卧槽我哥居然当众耍流氓’的思想,呆若木鸡。 盛韵慈的脑子里就只剩下‘这他娘的是我表妹?我追了三年的男人是我表......妹夫?’,继而引发了世界观崩塌。 姜梨将头探出去:“怎么了?” 眉目间,是隐去了一丝羞怯的。 盛韵慈撇开乱七八糟的想法,难得正色了:“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宋筱是假的?也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盛家的血脉?” 她的语气有些质问。 若是换作从前,姜梨是不会理会这样的质问的,她对盛家的人着实没有什么好感,准确来说对盛怀瑾没有好感,所以她对身世也不纠结,谁当这个外孙女都无所谓。 但是如今的盛韵慈——她好像除掉大小姐的跋扈之外,相处起来能感觉不是个心眼多坏的人,就是嘴巴有时候不饶人,但是对姜梨,自从坠马之后也没有再出言不逊过。 姜梨点了点头:“我爸妈没有瞒过我。” “小姨她不回家,为什么她去世了之后你明明无家可归也不想着回家?难怪我看你的时候总觉得哪里熟悉,你的眼睛,完全就是原原本本照着外婆的长的。” 盛韵慈说完这句居然眼角通红。 盛韵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种心悸的感觉,盛家一向子嗣单薄,所以她一出生就被冠以盛姓,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长大的,没有受过什么苦,所以养成了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 但是她知道自己有个小姨,因为早年跟外公闹掰了,跟了个男人去了南方,也是近几年才知道小姨还生了个女儿,人却早亡了。 随后刘管家就带回了宋筱,现在想来大概真有点血缘亲缘的关系,她看宋筱怎么看都不顺眼,反而姜梨,打打闹闹过,却莫名有股子亲切。 现在知道姜梨才是她的亲表妹,她居然产生一种让她流落在外多年的自责感。 姜梨不是很能见得她这副样子,揉了揉眉角,头疼地道:“我......不太想回去。” “是因为爷爷?”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盛怀瑾确实才是心结:“也因为我妈妈吧,她很伤心,所以我也不太想见他。” 他指的就是盛怀瑾。 盛韵慈突然抹了一把眼睛,气道:“那你就放任那个姓唐的进来搅浑水?我跟你说姜梨,没门儿,盛家也有你的一份,凭什么破事都丢给我,你高不高兴都得一人一半!” “......”她也没有这么想,但是关于宋筱,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盛韵慈说完这话就背过身去了:“你们走吧。” 她一甩手愤怒地将手上握紧的头发丝扔了出去。 直到车子真的开走了,周一才尊下身去找刚才被她扔掉的头发:“不是你不亲子鉴定了?什么破毛病一不高兴就丢东西。” 这时候头顶传来一声抽泣声。 周一惊讶地看着盛怼怼大小姐脸上挂了两行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盛韵慈注意到他的眼神,抬手抹了一把脸:“还验个屁,要是验出个假的来,这人就更不想回盛家了!” “......什么逻辑?” 盛韵慈伸腿出气似的踢了他一脚:“你懂个屁!我想起来上次在医院我让爷爷一起帮着压迫她,她那时候受了伤,脸色也不太好看,想来对爷爷就更没有好印象了。” 周一尴尬地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背,以示安抚:“血脉亲情哪有隔夜仇,她的性格大概也是像你外公,两个人都是驴脾气,倔得很。” 盛韵慈推开他往前走,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哭的更大声了:“我他妈的还失恋了,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姜梨频频回眸看向驾驶座上的谢司珩,有些欲言又止。 谢司珩就跟没看见似的,专心开车。 过了一会衣角上爬上一只手,习惯性地攥着他的衣角,白皙的手背上隐约还能看见青色的血管。 谢司珩轻叹了一声气,空出一只手去握她的:“你不想回就不回去。”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说出来。”姜梨伸出手指在他的掌心里抠了一下,满脸苦恼。 谢司珩压住她乱动的手:“你一方面不想回去,一方面又放不下盛家那点事,索性就挑明了,往后若是高兴就插一插手,不高兴就甩手不管了,左右也不是盛家把你养大的,没人能说你什么。” 他将姜梨的身份挑明只是有助于姜梨更直观地插手而已。 姜梨知道他还有别的心思:“你就是觉得我在外面被人指着说身份不够高,生气了吧?” 谢司珩冷哼:“谁管得着。” 姜梨心里一暖,谢司珩虽然不说,但是姜梨知道他见不得她被人针对,在对她的事情上从各个方面都能看出来他的执拗。 但是随即想到别的,她嘴角提起一点狡黠的笑意:“哎,你刚才吃醋了是不是?小叔叔,承认吧,你就是报复心理。” 说到这更是忍不住得意起来,一张小脸上都是嘚瑟:“难怪以前我跟林星也一在一块你脸色就不好看,哦——” 她尾音拉的老长。 车子突然在平滑的街道上进行了一段加速度,谢司珩侧脸冷硬地崩成了一条线条。 哦,有人闹别扭的时候原来这么可爱。 第290章 举世无双的男朋友 车子突然在平滑的街道上进行了一段加速度,谢司珩侧脸冷硬地崩成了一条线条。 哦,有人闹别扭的时候原来这么可爱。 姜梨不逗他了,叹了口气:“说起林星也,他都好长时间没有消息了,不知道现在在哪,我刚才好像在楼梯口看见唐宁了。” 谢司珩将她的手捏了两下,虽然不是很关心这个问题,但是林星也也算姜梨为数不多的朋友,为了表示尊重还是顺着聊下去了:“他会回来的。” 说起这事来,还要倒回一年半前姜梨被沈慕溪绑架的那次。 那天半夜是姜梨最后一次见林星也,随后他突然就人间蒸发了,切断了所有的联系方式,隐去了行踪,不见人影。 姜梨起初只是有些怀疑,直到唐宁再一次到别墅,问姜梨林星也的消息。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林星也不见了。 唐宁整个人又瘦又憔悴,绷着全身上下最后一根神经,离开别墅的时候甚至整个人晃了一下。 “唐宁的打击还挺大的,这一年多我见他的次数不多,可是每次见都觉得林星也的离开抽走了他的生气。”姜梨声音闷闷,也只有在谢司珩面前会露出一点不确定:“小叔叔,我当初还劝过唐宁离林星也远点儿,怕林星也再受到唐家什么伤害,我是不是错了呀?” 谢司珩对这种事情的看法一向持旁观者的冷漠态度:“唐友安若是知道林星也知道了他父母亲去世的真相,指不定真的会图穷见匕,再做出什么来,唐宁都不见得护得住,走了未必是坏事。” 林星也从来都是一个向往自由的人,骨子里的天性就不喜欢被束缚,但是也从来没有料到他会离开的那么果断,甚至都没有给她留个言什么的。 鬼街的那家小店就被用一把简单的铜锁锁住了,多余的把式都没有。 姜梨伤好一点之后去过一次,那时候锁上已经落了灰尘,林星也的号码也成了空号。 走的无拘无束的林星也,背影都没有留下一个。 “也是。”姜梨好歹庆幸林星也没有头脑发热的去找唐友安报仇雪恨,在她看来,逝者已矣,她不希望林星也一头热的因为上一代恩怨断送掉自己的前途。 如果他可以走出山河,找到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车子缓缓开进一条夏花开的璀璨的小径,谢司珩带她来的吃饭的地方居然是个花海餐厅。 这......着实浪漫地有点出乎姜梨的意料啊。 遗憾的是毫无浪漫细胞的宋染染同学,完全没有没有先见之明地穿了一身休闲,虽然一双大长腿足够吸睛,但是打扮着实像个纯情女大学生。 玻璃的就餐区一面朝湖,一面朝花海,姜梨落座的时候桌上还有一束开的正盛的玫瑰,酒红色的,包装的异常精美。 宋·不浪漫·姜梨颇为捧场地夸了一句:“好新鲜的玫瑰花,近水楼台就是好,花都比一般的要新鲜。” 旁边的服务生悄悄抹了一把汗,最名贵的玫瑰品种,居然就换来一句新鲜,她真实的不敢接话。 这家餐厅吃的也挺有意思,几乎每道菜都嵌了花的名字,姜梨凭直觉走,哪个像有肉的就点哪个。 虽然第一次约会,但是她跟谢司珩两个人都不是对吃的有什么讲究的人,何况这家餐厅给人的感觉就是讲究,无论点什么应该都不会太凑活。 服务员暂时离场的时候谢司珩从对面推过来一个礼盒。 谢司珩偶尔会给姜梨买东西,他出席活动,或者是有什么品牌合作特别让人惊艳的东西都不会吝啬,或者是自己或者是拖顾枫给她。 所以这两年姜梨的收藏室里堆了很多精致的小玩意儿,大到古玩,小到手势,她财迷似的都收藏的妥妥帖帖。 而今天上谢司珩再送东西,姜梨终于觉得有点不一样的意味,往常他随手一给,她习惯一收,礼物好像除了是礼物之外也没有其他特殊的意义。 但是今天,今天是她宋某某跟谢司珩交往第一天的日子,这种日子他送的礼物,就跟确定了一个纪念日的仪式一样。 令姜梨接起来都有点挺直了腰背的一本正经。 “什么?”拿在手里还沉甸甸的。 “礼物。”谢司珩表情淡淡地将她随处乱放的小包放好,送礼物送的漫不经心。 是一条宝石绿的项链,坠子上一颗巨大的绿宝石在光下闪出一圈淡淡的色彩,项链本身的做工是繁复的滕纹,远看的时候精致小巧,凑近了就能看出纹路复杂。 姜梨伸出左手,露出腕上的那枚镯子,并在一起看,两个色泽相近的绿色相得益彰,带着一种古典的美。 高调的奢华。 是谢司珩的风格。 真要总结的话就三个字:真有钱。 谢司珩:“喜欢吗?” 姜梨合上盖子,猛点头:“够富贵,我喜欢。” “......” “但是小叔叔,你这样我压力很大啊,万一有一天我贼心一动卷着这些逃了怎么办?”姜梨煞风景的问了一句。 谢司珩放在桌上的手哒哒两声,一顿,掀起眼皮看她一眼:“那你得好好巴结我,我才是银行卡密码。” 姜梨忍俊不禁:“是是是,我一定抱紧你的大腿,我没有准备礼物,反正连人带心都是你的,给你小心心要不要?” 她说着从自己的胸口抓了一下,比了个心递到谢司珩面前。 谢司珩对着那只手看了半天,姜梨也没有想过他会对这种幼稚把戏有什么回应,正要把手收回去的时候他却突然伸手一本正经地在上面抓了一下,然后煞有其事的揣进了兜里。 做这些的一脸严肃,完全类似于屈尊降贵的配合。 姜梨笑的东倒西歪,她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前一天还不甚明朗,可是一天后的现在,种子落地生根,长出嫩芽,一点点的长成小树苗。 哪里舍得不爱你,一个谢司珩,千金也不换。 湖面有泛泛涟漪,是大好的初夏光景。 对面坐着的人是她举世无双的男朋友。 第291章 可以陪你 “我要出趟国,明天就走。” 饭吃了一半,谢司珩接了个电话,挂断之后眉目有些凝重。 姜梨夹菜的手一顿。 一年半了,终于要开始了么? “我跟你去。”姜梨放下筷子,同样有些严肃。 谢司珩知道某些时候她敏感又心细,但是很多时候他还是不太想让姜梨掺和进一些事里,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愿意这时候姜梨趁着假期出去旅游。 他探过手抓了一把她的长发,已经恢复成万事不动声色的样子:“解决了事情我就回来。” 姜梨怎么可能同意,用脚趾头想她也知道这次去不会有什么好事,虽然谢司珩肯定有能力应对,但是那地方又不是他的地盘,她不跟着,就算在谢司珩身上放个追踪器也不会安心。 “我肯定不添乱,小叔叔,你别放我一个人在家。” 商量不成她还会撒娇,反正谢司珩最近吃这一套,她虔诚地两眼一盯,谢司珩不用半分钟就会妥协。 果然,谢司珩轻叹一声,所幸该铺的网也撒的差不多了,这次过去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大事,最多是多带几个人手而已。 古巴街头。 观赏湖旁边来往的行人众多,大部分都带着闲适的表情散步,角落还有自由艺人自弹自唱的歌声飘过来。 阳光撒下的一片金黄里,不远处的咖啡馆也吸引了一些人。 其中有一个特别令人惊艳的男人。 他身穿一件浅色的休闲上衣,咖色的裤子不知是本身裤长不够还是他的腿太长,翘起二郎腿的时候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腕。 容貌是万众挑一的东方面孔,精雕细琢似的五官间带着一股冷厉,令人心生向往的同时又不敢轻易靠近。 只是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手里的东西上,双手挑弄着什么,时不时浅饮一口咖啡。 不多时手上的东西弄好了,他揣进手心里,这才抬头四下望了望,似乎在找什么人。 他的动作惊了一旁窃窃私语的一桌美女,看样子也是亚洲人的面孔,三个人往这边看了两眼,就互相推搡着指着男人说了什么。 最后一位穿着小吊带上衣的女人站起来,往男人桌边走了两步,她带着成熟女人特有的妩媚,拨了一下头发,而后巧笑倩兮地用英语打了一声招呼。 男人明显不悦的皱了下眉头,修长的手指在桌面轻敲了两下,眼皮微抬,用着发音纯正的英语回了句什么。 嗓音低沉好听。 那女人的笑容僵硬了一瞬,漂亮的脸上明显有些失望。 男人复而又垂了头去看手里的东西,不再注意身边的人。 女人随意一瞥,发现他掌中是一条细小的项链,闪着银光,明显是女士的。 又看向他桌子对面一杯粉粉的饮料,不想咖啡,倒像牛奶,只是没人在。 等女人刚坐回椅子里五分钟,咖啡馆外就走来一个穿着奶白的t恤,一脸酷酷的女孩。 她背着双肩包,漂亮的过分,一双腿修长,是个很显眼的东方女孩。 跟那个东方男人一样,往哪里一扎,就吸引一大片目光,甚至有人冲着女孩吹口哨。 女孩恍若未闻,专心致志地探头找人,而后目标锁定,酷酷的小脸上升起一抹笑容,飞速冲到那个东方男人的桌前。 只见那男人不同于之前的冷淡,反而肉眼可见的整个人都柔和下来,虽然表面还是无动于衷,但是能看出来他刚才频频张望等的人就是面前的女孩。 随后他修长的手指勾了勾,示意女孩靠过来,她撑着身子隔着一个桌子的距离探过头去,笑容甜蜜。 女人就见那男人将刚才手心揣紧的项链绕过女孩的脖子,给她戴上了,末了扣着她的后脑勺亲吻了一下女孩的唇。 “......”这在所有情感表达都付诸行动的国家其实一点都不稀奇,但是上演亲吻的两个人若是这么出彩的两位的话,还是挺引人注目的。 姜梨被蓦然亲了一下都给亲蒙了,她发现自从那天晚上之后谢司珩就多了样癖好,亲她,逮着机会的亲。 好像有什么封印被解除了似的。 她摸了摸胸口的项链,莫名:“怎么在你手上?” 谢司珩眼睛一眯:“沾了头发。” 姜梨的一根头发缠在链子上了,他刚才弄了好半天才挑出来,当然细节他是不会说的。 “......”姜梨没记错的话她问的应该是怎么在你手上,而不是它怎么了。 谢先生很会转移话题:“找到什么了?” “这个。”姜梨兴奋的张开手掌,上面躺着一枚上了年纪的胸牌,金属的生了点锈,左下角还有一块明显被人常年抚摸留下的光滑的印子。 她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谢司珩却着实看不到出彩的地方:“军牌?” 正中心的位置还有一个信仰般的徽记,不难看出这是一块有些年头的军用胸牌,甚至是军民的身份象征。 姜梨抽出一张湿巾,仔仔细细地擦着这块小小的胸牌,表情虔诚地点点头:“一块军牌,一个故事。” 她总是对这些历经岁月的物品抱以兴趣,甚至是带着怜惜,不论贵重与否,出自名师还是工匠,似乎故事才是她收藏的意义。 想起家里那一整面墙的东西,谢司珩不由的按了按眉心,但是看着她满足的表情,就会升起一股随她去的纵容感。 真是被吃死了。 姜梨擦好了宝贝,才有空问谢司珩:“对方联系你了吗?” 谢司珩点头:“晚上八点。” “咦,要不你回去歇会吧,你一缺觉就会有黑眼圈。”她看着谢司珩面前的咖啡,一把抢了过来:“明明不喜欢喝咖啡,干嘛强迫自己喝。” “飞机上睡过了。”谢司珩不以为意:“下午可以陪你。” 姜梨不敢说谢司珩是个多合格的监护人,但是作为男朋友,这人的觉悟简直高到情商封顶,就差当街把小尾巴摇上天的姜梨同学乐呵呵地抱过男朋友的手臂,跟他走在充满青草味道的古巴用砖头铺起来的观赏走道上。 第292章 认知障碍 姜梨不敢说谢司珩是个多合格的监护人,但是作为男朋友,这人的觉悟简直高到情商封顶,就差当街把小尾巴摇上天的姜梨同学乐呵呵地抱过男朋友的手臂,跟他走在充满青草味道的古巴用砖头铺起来的观赏走道上。 最后还是不忍心他一个看路就是路看草就是草的唯物主义精神的人被她拽着欣赏风土人情,还要为了迎合她装作一副有兴趣的样子,半路打道回酒店,拉着他补眠了。 但是关于补眠的姿势——姜梨表示她还是有一定意见的。 虽然大家现在是那什么关系,但是顾枫这位八面玲珑的特助都知道照顾姜梨是个刚成年的少女,房间安排的都是大套房,卧室有两间,一人一间非常对吧? 但是姜梨此时被人拽着胳膊躺在一张床上是怎么回事? 她虽然觉得不对但是又不怎么想推开,半将不就的就从牙缝里挤了几个字出来:“小叔叔,我睡觉很闹腾,要不——” “嗯?” 靠,听不懂人话还是故意装听不懂! “我那什么,我自己回房睡——”她推了推,谢司珩虽然看起来瘦,但是浑身上下都有劲,箍着她腰的手更加是固若金汤,她一动,两个人隔着衣料的体温就会相互摩擦。 “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很少回家,我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 谢司珩突兀的出声。 可是语气跟平常不一样,平常的他冷淡自持,任何的情绪都不外显,永远是正衣冠,七情六欲都在掌控范围内。 可是刚刚一句话却莫名有些倾诉的意味,让人听了忍不住升起一股心酸。 姜梨虽然父母早亡,可是爹妈活着的时候,对她也还算是独宠,尤其是盛蔓瑾,会温柔地给她讲唐诗宋词,会纵容着哄她入眠。 也曾经被宋闵山举在肩上,坐在父亲的肩膀上看过大人的世界,知道父母的爱是种什么滋味。 但是谢司珩—— 他有过什么? 童年将自己的责任扔到他身上的父亲,偏执的母亲,还有一个有着病态教育的祖父。 比起来,姜梨除开父母去世那段日子的难熬之外,一路走来都还算顺遂,最后被谢司珩庇护在羽翼之下,更是没有受过什么苦了。 他们这次过来也是因为谢立晨的事,谢司珩潜伏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手里有了筹码,钓到了背后一条大鱼,顺利的话,今晚大概能挖出当年谢立晨横死的一些真相。 ......他现在的感情一定有些复杂。 姜梨只要这么一想想心就软的一塌糊涂,她抬手搂过谢司珩的腰,将自己挤进他怀里,背后的手也一搭一搭地顺着他的背。 “小叔叔长的这么好看,想来伯伯也差不到哪去。”她说完,觉得不对,改口:“我男朋友长这么好看,想来伯父也差不到哪去。” 何止是差到哪去啊,能让年少的周瑾一眼就认定的人,容貌皮相一定也是万里挑一的。 谢司珩被她的说话弄的有些忍俊不禁:“皮囊都是生死之外的事情......还是说姜梨,你看上的是我的皮囊?” “啧,你长这么好看,我难道不能见色起意?”姜梨故意在他胸口哈气,搔他痒。 谢司珩警告性地在她肩头上咬了一口:“别乱动。”被一搅和,他本来就难得升起的倾诉欲都烟消云散了。 姜梨好一会儿没听见他说话,在他怀里拱啊拱啊的把脑袋拱出去,鼻尖碰了碰他,然后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小孩子小的时候都需要一些亲密接触,父亲的话感情都比较隐晦,但是每个父亲都一定会用亲额头的举动表达喜爱。” 她又亲了一下。 谢司珩整个身体僵了僵。 “长大一点会陪孩子看动画片打单机游戏。”姜梨清咳了一声:“要不,我看客厅有个光碟游戏机......” “闭嘴。”谢司珩打断她。 “哦,剩下的一些就是写作业的时候你要是不听话可能会被严厉批评,早恋的话也会被严厉批评,这些你想体验吗?” 谢司珩叹了口气,半晌轻笑一声:“败给你了。” 谢司珩一笑总会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整个人都会溺毙在这样的温柔里。 姜梨看呆了半晌,立刻得寸进尺地挤过去:“角色扮演不好玩,还是当男女朋友吧,谢先生,我可以亲你吗?” 谢司珩冷哼一声,眉目的愉悦却像是在说欢迎光临。 姜梨就亲上去了,辗转间谢司珩听到她说:“商伯伯虽然没有无间隙地陪你长大,但他一定也很爱你。”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姜梨说。 谢司珩虽然喝了咖啡,但是这一觉睡得很沉,考虑到某人浓重的起床气,姜梨就算睡醒了也没敢将人霍霍醒。 小心翼翼地从他怀里钻出来,在客厅找到一块大拼图,盘腿坐在地上玩了半天。 谢司珩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人坐在一地的夕阳里,披头散发琢磨的很认真,连他走近都没有发现。 接着姜梨手上的拼图块被人抢走了,旁边有人盘腿坐下来,伸手——将一块拼图放在空白处。 接着又一块。 再一块。 谢司珩手里的拼图很快消耗完了,他皱眉看着面前色彩搭配极不协调的一块位置,拧眉:“这个拼图设计不对。” 姜梨:“......你倒是尊重人家的设计好好拼。” 高智商高情商高执行力的谢总将手上仅剩的拼图块一扔,自己起来,再将姜梨拉起来,伸脚将拼图踢远一点:“别玩了,对脊椎不好。” 姜梨忍俊不禁:“看不出来啊小叔叔,原来你颜色认知障碍啊?” 这种障碍不是什么大毛病,顶多就是色彩斑驳各种混杂在一起的时候会有些混乱而已,姜梨刚才搭的那副恰好又是一副水彩画拼图,用色很多,她搭了很久也觉得有些难。 只是没有想到意外揪到某人的小辫子。 谢司珩活了三十一年,压根不知道难为情是什么样的情绪,但是非常得心应手地让姜梨知道了什么叫嘲笑他的下场——发挥磨牙属性,在她肩膀上啃了一顿。 第293章 看着不像个好人 谢司珩活了三十一年,压根不知道难为情是什么样的情绪,但是非常得心应手地让姜梨知道了什么叫嘲笑他的下场——发挥磨牙属性,在她肩膀上啃了一顿。 他们住的地方是顾枫早先找人安顿好的,还有专门的客房保姆,提供中餐服务。 谢司珩怕姜梨吃不惯,所以晚上即使有宴请,他也还是先让人上了点心,两个人在餐桌边吃着异国他乡的中餐,也没有产生什么乡愁。 大概是互相觉得重要的人在身边,所以身在何处倒显得不太重要了。 一顿充足的睡眠加上一顿简餐,谢司珩眼下的青色明显减淡了不少。 顾枫这次没有随行出国,留在公司处理集团运营了,派过来的是上次跟姜梨打过一次照面的关童。 关童虽然是个大老粗般的大老爷们,但是粗中有细,此时看见姜梨,难得的脸红。 姜梨奇怪:“身体不舒服?” 关童头摇的像拨浪鼓,颇为受宠若惊地表示自己身体倍棒:“小姐,啊不太......夫......”舌头被自己咬了一下,他磕磕绊绊地道:“我没事。” 被谢司珩掀起眼皮看了一眼。 “......”苍天大地,家里的小姐突然间变成了老板的女朋友,他一时不知道怎么改口也很正常吧? “让你查的东西,查到了?” 关童赶紧将手里的东西递上去:“这位酋长,名克鲁,今年四十岁——” 谢司珩眉头一皱:“说重点。” “哦......我们的人都已经全面监视了他的一举一动,今晚的晚会也会混进不少我们的人,一切以先生和小姐的安全为主,确保万无一失。”关童声音放低。 谢司珩翻了两页资料,里面无非是些生平纪事,兴趣爱好,这个资料的完善用了一年半的时间,直到现在谢司珩手上掌握着这个人的所有信息,甚至私产的经营状况。 资料扉页有一张极具个性色彩的寸照,一个黑色皮肤的人,特色的卷发,笑的扯起嘴角,面朝镜头,表情不屑。 他的眼睛下面还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像是被一把钝刀划过,皮肉翻起,没有愈合好,所以显得有些狰狞。 姜梨看了一眼:“娜塔莎的最高领袖?” 关童惊讶地抬头看她,几句话的功夫,她已经回房换了一身衣服,一身黑色的劲装,t恤上还带了一点金属元素。 头发也随意的挽成丸子头。 有酷又飒。 酷是酷的,就是关童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就总觉得小姐身上带了点女人味。 即使穿这么霸道的一身黑也掩盖不住。 可喜可贺。 谢司珩皱眉看了她几秒,最终没有发表什么言论,平淡地点了下头。 “看着不像个好人。”姜梨啧了一声。 “何止不像个好人,简直丧心病狂,这种组织里的领头人,背地喝的人血多了去了,还好先生有完全的准备,假身份假名头,接触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他主动来咬我们的鱼饵了。”关童眼里有些解气。 谢司珩捏了捏眉心,虽然这次过来表面看好像都不用担心,但是谢司珩知道拽着他情绪的是别的事情。 克鲁自封为酋长,手上抓着一个地下组织的生死存亡,这么多年却也只能在边境掀起些小风小浪,由于生意交易实在过于上不了台面,所以很多东西都受发展限制。 恰好谢司珩手里有他要的东西。 钱是万恶之源,即使万恶,为了它趋之若鹜的人大了去了。 透过莫菲戈家里的关系网谢司珩知道娜塔莎这两年因为想要跨区域发展受到了诸多阻碍,他们这种靠钱维系关系的组织,一旦内部资金链出现问题,那么狗咬狗的局面就势必上演。 个人信仰的问题,一个组织里会有绝对的领袖,但却不会有真正的队友,内耗多了,金钱跟不上,领袖就得满世界地找资金来源。 谢司珩做了个假身份,试着跟他们接触过几次,‘不经意’地吃点小亏,散点小财出去,就能引来贪婪的人。 克鲁似乎相信了这是一个人傻钱多的富二代,并且是个对他们组织充满兴趣的富二代,于是发来了见面邀请。 不是所有人在身居高位的时候都还能保持步步为营的算计,更多的人都是被权势和金钱蛀空了脑子的欲望机器,得到的好处够多了,就不屑于去揣摩好处背后的危机了。 更何况谢司珩的策略是循序渐进,不会一次喂饱,却也不会饿他太久,偶尔多给两块肉也是有的。 这就弄的对方不上不下,挝耳挠腮,忍不住主动出击了。 这才有他接到的那通电话。 古巴的夜晚极其安静悠扬,空旷的城市没有密集的高耸入云的建筑,到处都是有着年代感的中世纪的旧建筑,建筑上飘着黄色的探灯,还有些黑暗里不太能辨别的古雕塑。 姜梨下了车,脸上多了副墨镜,细长的腿裹在一条紧身皮裤下,整个人透着说不出来的帅气。 没有多说什么,谢司珩一左一右领着姜梨和关童进了今晚的目的地——一个古巴有名的小宫殿里。 宫殿已经没有中世纪的摆设,却依旧有着雕花的柱子和大吊灯,复古的地毯和老旧打扮的服务员。 谢司珩刚刚出现在门口就被人迎进去了。 轻快的音乐下是一场别开生面的舞会,舞池里有正在跳舞的男男女女,打扮不一,有王子跟公主的,女仆和侍从的,甚至还有公爵和女王。 荤素不忌。 相比起来谢司珩着实属于正常不过,西服西裤,唯一的配饰是胸前口袋里的一块怀表,坠出来的链子在空气里交叉处细小的摩擦声。 姜梨收起墨镜拿在手里,神色默然地扫射了一圈这不大不小的空间,几乎将所有人的表情都收进了眼底,而后不动声色的掩去。 并没有他们早前在酒店看到的那张面孔。 不过也是,作为东道主,不迟到是对不起自己的高高在上的地位的,有时候还得让人去请。 谢司珩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目光,他抱臂站在舞池边沿,手有规律地在自己的手臂上敲击了几下,眼神微动。 第294章 过家家的游戏 不过也是,作为东道主,不迟到是对不起自己的高高在上的地位的,有时候还得让人去请。 谢司珩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目光,他抱臂站在舞池边沿,手有规律地在自己的手臂上敲击了几下,眼神微动。 场内四处都是游走的侍应生,端着托盘和酒,有人走在谢司珩面前,小声用中文喊了句先生。 谢司珩从托盘内取了一杯红酒,那人垂眉顺目,在他取走红酒之后又转去了别处。 谢司珩将红酒夹在两指之间,晃酒的动作熟稔从容,大弧度地将酒杯一晃,红酒一滴未撒地在杯壁上转了圈。 他抬起手,放在唇间轻抿了一口。 雕花石柱上的红外摄像机转动着,闪着微弱的信号灯。 这时音乐突然结束,周围的氛围灯关闭,换成了通明的白炽灯。 姜梨眼角一抹情绪一闪而过。 舞池里结束了舞蹈的人信步走上来,化着浓妆的男男女女路过谢司珩时都不由好奇地投过眼神。 谢司珩端着红酒杯,一双眼睛煞有兴趣般地左右看了看,跟他平时的清冷形象不大相同,带着几许轻抚的目光掠过几个年轻女孩子的脸庞。 那些女孩被他看的一阵娇羞,有大胆一点的就直接端着酒杯上前搭讪了。 谢司珩来者不拒,更加不拒长得好看的,他接连喝了几杯红酒,嘴边一开始笑容可掬,到越变越淡,频频看向手表。 姜梨和关童安静地跟在他身后,虽然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姜梨生气地抠着指甲盖,但是面上还是滴水不漏地扮演着谢司珩保镖的角色。 最后谢司珩将一杯红酒摔在了地上,像是耐心耗尽一般。 啪的四分五裂,溅起的酒渍甚至点在了旁边一个女孩白色的纱裙上。 谢司珩脸上的笑容已经没有了,他冷笑地舔了舔嘴角,活像一个脾气暴躁的少爷,扫视一周,看向楼梯转角的一个侍应生:“耍我?” 那个侍应生高大威猛,虽然一身制服,但是完全没有服务意识,站的笔直,反而像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打手,此刻听了谢司珩的话略微一愣。 “告诉你们主人,少爷我不伺候了,他喜欢藏着掖着,那我就找愿意合作的人玩。”他语气不屑,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方巾,擦了擦手,转手扔给了姜梨,朝门口迈开步子。 刚才围绕在身边或窃窃私语或低头品尝美酒的人此时都屏声静气,站在原位没有动,眼睛倒是看着谢司珩的背影,带着各种各样的情绪。 ‘啪啪啪——’旋转楼梯里传来三声清脆的巴掌声,紧接着一个爽朗的笑声传来:“mr.商等一等等一等。” 关童下意识地回头看,一个穿着军.装蹬着马靴的男人从楼梯上快步走下来,带着五大三粗的笑容,一张黑色皮肤的脸不大看得出年纪。 他径自绕过姜梨和关童,到谢司珩面前,张手就要赠送一个国际礼仪:“我的错我的错,女人就是误事,害得我招待晚了。” 谢司珩满脸不高兴地退开两步,躲开他的碰触,白皙的脸上带了一点酒气的晕红,他抬了抬下巴:“你就是克鲁将军?” 他的英语近乎流利。 这声将.军叫的克鲁心底舒坦,他掐着笑将谢司珩从门口拽回里面,一挥手让刚才的特效演员们都扯走,将谢司珩往楼上引:“不敢当,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我这真是蓬荜生辉呀。” 看不出来,这人中文还挺好,不知道是不是提前做过功课。 上了楼,楼上是跟楼下完全不同的布置,这里好像一个临时办公地点,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办公软件,还有各种游戏设备,甚至有一张大床。 整个空间很大,人也杂七杂八的多。 有跟克鲁一样一身军.装的男人,也有身上布料少的可怜的女人。 最有特色的就是中间沙发上巨大的动物毛皮制成的毯子和各种金色的摆件器具。 简直是穷奢极欲的一个小天地。 “wele to my kingdom!”克鲁得意一笑,脖子上巨大的一根金项链衬的他的牙齿巨白。 谢司珩充满兴趣地环视了一圈环境,最后有些嫌弃的地皱眉:“克鲁将.军,这就是你的王国,和你的子民?” 好歹是一个地下组织的头目,委身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古国就算了,如果就连基地都只是这个规模的,谢司珩作为一个有钱无脑的投资人角色也是要鄙视一番的。 克鲁摇摇头:“当然不,mr.商见多识广,想来是我的地方太过简陋了。” 他笑的跟资料上的照片一样。 姜梨的余光里,他像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笑自然也不是真心的笑,自负的人内心的东西会在眼睛里展露无疑,克鲁的眼里就只有贪婪两个字。 他这时候好像也才注意到谢司珩背后的两人,目光在姜梨身上一扫,眼里增添了一点趣味:“这是mr.商的女人?看起来很酷。” 谢司珩在沙发坐下,眼里的阴霾一闪而过,随即嘴角扯出一点百无聊赖的笑容:“可别碰她,小野猫会挠人。” “会挠人的女人才够味道。”克鲁很快接道,看向姜梨的眼神就更加多了一丝说不清的意味,像是隔着衣服看什么东西似的。 既然谢司珩给她的设定是小野猫,那姜梨也不在乎发挥挠人的本事,隔空将自己的死亡凝视投在克鲁身上。 这时背靠沙发的谢司珩有些迫不及待地接过克鲁的话:“我们还是谈谈你那个地下王国吧,你说的项目,能够吸引人的话,钱不是问题。” 他的脸上已经晕开了一块酒气带来的红晕,说完这话猛地甩了两下头:“克鲁将.军,你的红酒有点猛啊——” 克鲁刚才一直在楼上注视着楼下的监控器,谢司珩喝了多少杯酒他清清楚楚,更何况今晚的酒里加了些什么料他最明白不过,眼下谢司珩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毫无顾忌地大笑:“都说你们中.国.人不胜酒力,还真是不假。” “哼,谁有空跟你一个毛头小子玩过家家的游戏——” 第295章 不听话的猫 “哼,谁有空跟你一个毛头小子玩过家家的游戏——” 克鲁这话说的极轻,而且听着是个不甚耳熟的外语,囫囵一般从嘴里念出来,在场的几个人都听不懂。 听不懂,但是看得懂神情。 除了谢司珩半眯着眼醉酒状态地半靠在沙发上,单手撑着头,像是有些难受之外。 姜梨垂眸盯着克鲁的眼神一闪。 关童更是抬手朝自己的指甲盖吹了一口气,不怎么善良的长相透出一股子压力。 谢司珩在快两年的时间里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纨绔爱玩并且没有什么脑子的家族少爷,为的就是让克鲁对他放下戒心,主动走到他的身边来。 但是这样的形象丝毫不影响他有个很厉害的保镖,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关童的存在合情合理。 只是一个纨绔身边有个女保镖却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在克鲁看来,女人都是工具,漂亮的女人就更是了。 眼见谢司珩已经进入醉醺醺的状态,克鲁便将自己的眼神赤果果的投向了姜梨,眼里升起兴奋。 姜梨继续担任一个不好惹的角色,冷冷的回看过去。 越是征服起来难度越高的,越能引起兴趣,克鲁伸手将醉醺醺的谢司珩推了一把,一个响指出去,趁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后窜出两个身形矫健的男人,将谢司珩一把架起来。 关童飞速地反应过来,抬腿就是一脚扫过去,只是脚没有碰到那两个男人,迎面被甩过来一把椅子,在他的脚上瞬间稀碎。 一切变故都发生在一瞬之间,克鲁已经收起兴味的神色,身体朝后一退,三大五粗地咬牙啐了一口唾沫。 他的脸上又浮现出那种不可一世的笑容,从腰间摸出了一把枪,直指关童。 关童正一脚踢开一个冲上来的黑人,他呲目欲裂地看向克鲁:“shit!不讲信用的龟孙!” 克鲁听懂了这句中文,手扣在枪扣里一转,悠闲自在的玩了一圈,从口袋里掏出一片薄荷叶往嘴里一塞。 “愚蠢无知的平民,你们以为自己的小动作我没有看见?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混进我的王国里,是想做什么?”他说着,转向了被挟制的谢司珩:“mr.商?” 谢司珩被人挟制住了手臂,头朝下微微垂着,看不清神情,只是就算被人挟持着,身上也依旧充斥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但是此时像是完全没有知觉似的被人拽住了,似乎已经因为酒精陷入了昏迷。 “放开他!”姜梨脸色一冷,飞速冲过去抬脚一踢,正中谢司珩左边的男人,但是对方被踢了一脚毫无所动。 姜梨的力道向来不容小觑,但是在这些人高马大的黑人面前却毫无作用,打人的时候就跟挠痒痒似的。 克鲁身边立刻有人上前来包围住姜梨和关童二人。 克鲁拍了两下掌,站在人堆外,目光饶有趣味:“这位可爱的小姐,别挣扎了,我这里有娜塔莎最威猛的武士,你们那种太极式的小花拳,还是省点力气好一点。” 他怪腔怪调,此时手里又点起了一只雪茄,吞云吐雾间锐利的眼神扫向姜梨。 “你想要什么?” 进来不到一个钟,已经由一个主导者变为被要挟着,姜梨脸上的表情冷的滴血。 “克鲁,你想要的是我们先生手里的钱,得罪了我们,你一分钱都拿不到,据我所知你们内部目前的经济实力,可经不起你这样的折腾。”关童扭了扭自己的手臂关节,这个晚上第一次说话。 克鲁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对这种话难以理解:“是你们国家的文明太深入骨髓了,这位瘦子先生,在我的王国里,道理可不是这么讲的。” 关童被他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激怒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克鲁吸了一口雪茄,缓缓吐出白烟,一屁股坐进了沙发里,穿着军靴的两只脚翘起二郎腿,他身边立刻有一个女人恭顺地坐过去,沿着他搭在沙发上的手臂给他按摩。 克鲁舒服地半眯着眼:“怎么样?你们也知道我需要钱。” 他缓缓地说:“王国需要金钱来维系生存,我得对下面的人有交代,所以要委屈mr.商在我这里住几天,你们——” 他的手指在姜梨和关童之间一滑而过,最后停留在关童身上:“你,回去报信,带钱过来把你们先生赎回去,这是公平交易。” 公平个屁! 这就是霸王硬上弓的明抢。 姜梨脸上不动声色地鄙夷了一番。 克鲁对这个漂亮的,看起来年纪也不大的小姑娘充满了兴趣,又一指向她:“至于这个小美人,就留下来陪我,我还没有尝过这么有味道的女人,啧——” “少废话,开个价。”姜梨冷声。 克鲁就喜欢这种豪气冲天的交易方式,立刻说了个价。 “好家伙,果然是流氓,这都够买一个小国家了,还真是用来建.国的,想当皇帝想疯了吧。”关童啐了一句中文。 又快又长的一句话克鲁当然没听懂,他对中.国文化还没有热爱到中文流利的地步:“对你们来讲不是什么大钱,克鲁我说话算话,钱到手了就放人。” 关童脸上抽动了两下,有一股很是容忍的表情,可惜这是在国外,不能随心所欲地处置这些渣滓。 “小美人过来。”克鲁此时十分的有耐心,他推开自己身上的那个女人,朝姜梨招了招手,目光贪婪。 围住两人的圈子立刻让开了一条道。 姜梨僵在原地没有动。 “不听话。”克鲁遗憾地笑了一下:“不听话的猫是要受惩罚的。” 说着他朝谢司珩指了一下,立刻有人端着一碗冷水朝谢司珩走过去,作势要泼。 “等等!”姜梨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她今晚穿的鞋子是带了一点金属元素的短靴,踩在地板上会发出哒哒的声响,一步步朝克鲁走过去。 距离还剩三步远的时候她顿住了脚,像是要做心理建设一般深呼了一口气。 第296章 没人认领 距离还剩三步远的时候她顿住了脚,像是要做心理建设一般深呼了一口气。 克鲁就歪头在沙发上饶有趣味地看她,几秒之后耐心用尽,他猛的站起身来,伸手一把拽住了姜梨的脖子。 常年在刀尖上舔血的人,手掌里带着粗粝的茧子,狠狠划过姜梨的皮肤。 她被这样猛烈的力道拽的忍不住闷哼一声,刚才的飒爽好像都丧失了一样,没有反抗的被克鲁抓在了手里。 脖子甚至刚好被克鲁的一只手包围,他高大的身躯微微弯下来,一改刚才的玩味,此刻正经的一塌糊涂:“说,谁派你们来的,你们的目的就是混进我的王国,想用资金控制我,真当我一点察觉都没有呢,你们可是从两年前就开始接触我了。” 姜梨的眼神一闪,脖子被卡紧的有些喘不过起来,她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先生,对于你们的组织很感兴趣。” 克鲁冷笑:“这种话,骗骗三岁小儿就好了,我可不止三岁,你们要是只想要这些,会像钓鱼一样抛出鱼饵诱惑我上当吗?” 敌人智商挺高,不像个身材把智商分担了的简单怪物。 姜梨偏过头想微微从他的指缝里找点空气,艰难地维持呼吸:“你这么厉害,倒是猜猜我们要做什么。” 她这句话踩了雷,克鲁从来都是一个发号施令的人,他对没法掌控的事情会瞬间生出暴躁心理。 即使在今天的见面之前有人偷偷透露了消息给他,让他注意这个名叫谢司珩的男人,他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 但是他知道的时候已经身在古巴,这次带的人不多,他要全面了解这个人的信息还得花费时间去查,这个时候谢司珩的健全信息策还没有到他手上。 所以当姜梨这句话淡淡出口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无上的尊贵被冒犯了。 这几个看起来年龄都不大的小崽子居然敢耍他。 他安排了今晚的舞会,提前在监控里监视了谢司珩的行为,但是他表现的就跟一般有钱人家的富二代无异,风流,多金,在人群里游刃有余。 但是在他看来依旧是被养坏的无脑资本家的儿子,心无城府地喝下了那些掺了特殊材料的酒,然后顺利地被他拿捏住。 但是他依旧好奇这个富家公子耗费巨大的财力物力和时间接触他的目的,在他看来有钱什么都可以买到,谢司珩如果真的对他的地下王国感兴趣,完全可以花钱自己组建一个。 毕竟活在黑暗里,不被阳光照射到人太多了,无论哪个国度,一抓一大把。 但是他处心积虑的一定要见自己,这是因为什么? 克鲁一方面好奇着,一方面又忍不住盘算这个人能换多少钱回来,毕竟在被伤害到根本之前就抓住了人,那还是换点钱回来才不辜负他今天晚上的狩猎行动。 至于面前的这个女人,精致漂亮,有蛊惑人心的资本,但是她的神情倨傲,一看在谢司珩身边就是个有地位的女人。 所以他想要知道什么,从她下手应该是最直接快捷的。 对付挠人的小猫克鲁很有经验,只要卸掉她的爪子,见血了,知道害怕了,就听话了。 对于姜梨的犟嘴行为,克鲁轻车熟路的将她的手反剪在了背后,手背上青筋暴起捏紧了她的脖子,使那一处的皮肤,皮下的血管被隔开,整个呈现一片苍白。 姜梨渐渐地呼吸困难,抬眸看向克鲁的眼神由怨恨到慢慢地涣散—— 克鲁突然松了手,他冷笑着甩了甩自己泛酸的手腕:“是个很有个性的小猫。” 姜梨得到自由,呛咳了两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余光里瞥到一只青筋暴起的手,她侧目,几不可闻的摇了下头。 克鲁稍显暴躁的来回在原地踱步,想到什么,露出一点笑容,挥手点了一个人出去。 那人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手上端来一个烧红了的陶罐,后面跟着一个人,手上拿了一根中式的烙铁。 姜梨微微瞠大双目。 这个动作没有逃开克鲁的眼神,他贱笑着上前抬起姜梨的下巴:“小猫不怕窒息,怕疼?” 姜梨在他的手里挣扎了两下,冷笑:“克鲁将军原来是个重口味的。” “这不算什么,我手上折磨人的方法多得是,猫小姐准备好了?”克鲁举着那枚烙铁,放进铺满炭火的陶罐里。 “比如呢?”姜梨似乎对这个话题格外感兴趣,她的声音带着呛咳过后的沙哑,“让我听听克鲁将军的花式死法。” 克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他朝后仰大笑出来,笑够了才双手叉腰,回味似的叹了一句:“我很多年没有听过这个问题了,真是有趣,你是我遇到的第二个在我的刑罚面前面不改色的猎物,难得,上一个这样的人——” 他朝后看向自己的心腹:“他是怎么死的来着?” 心腹不苟言笑:“king,他死在血液流尽的痛苦里。” 姜梨猛地攥紧了手。 克鲁怀念地道:“对,我记得也是个中.国人,硬骨头,你们中.国有句古话怎么说的来着,不见棺材不掉泪。” 心腹:“他死的时候也没有掉眼泪。” “真不是个美好的回忆,那件事里我们都没有收回佣金。”克鲁奇怪地看向姜梨:“小猫怎么这副表情?” “那个人,是不是个中年男人,当时死在非.洲?”姜梨冷冷地盯住他。 克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哦——你们是冲他来的,那个男人?那可就有趣了。” 他因为这样的消息显得异常兴奋:“你们是要来报仇?这可真是稀奇,那个男人死的时候我记得可是没人认领的。” 大概是这么些年里这种死法的人就只有谢立晨一个,所以克鲁记得特别的清晰,对于自己的行为丝毫不觉得不对,反而像个炫耀的资本家:“还浪费我一天一夜。” 姜梨脸上的血色褪尽,她本能地看向谢司珩,却见他依旧垂着头,不省人事的模样。 “这样的死法会让人受尽折磨,你当时为什么这么对他?!” 第297章 不多见的美人 “这样的死法会让人受尽折磨,你当时为什么这么对他?!” 姜梨瞠目欲龇的质问。 可能是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克鲁地重新坐回沙发,好心情地把玩着手上的枪,显出三四分的漫不经心来,拧着眉头回忆了一下。 然后他像是展示自己艺术品似的施舍地讲了一段:“我真同情你们,为了个蠢货把自己送到的面前来,你们这些人统统都是蠢货。” 他一口一个蠢货,像个站在世界之巅的主宰睥睨凡人,眼鼻口心都是自成一气的不屑,自负过头:“让我回忆一下,布尼,那个男人,因为什么受到惩罚来着?” 死法他记得,究其原因却是想不起来了。 克鲁年过四十,从未成年开始接触的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整个人就是个滚刀肉,血液会让他兴奋,并且以此为生。 他甚至会因为有人要出面制裁他而赶到无上荣耀,就像今晚抓住的三个人,在他面前叵开一个陈年往事,他就会迫不及待想要将往事当成故事。 当成一个男人的加冕来讲给受害人家属听,不会有撕烂别人伤口的觉悟,也不会代替受害人觉得痛苦。 毕竟他的一部分荣耀来源就是从别人的痛苦里找出来的,血液会令人神情激愤。 尤其是受害人还被捏在自己手里的时候,这种亲手把别人结痂的伤口撕开的快感,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条件。 尤其是看着伤口重新溃烂流脓,不需要利用武器就能击败敌人的感觉,能带来非一般的体验感。 被换布尼的男人长着一脸的凶悍样,嘴唇格外的厚,带着干燥性的起皮,一只眼皮似乎是有些肌无力般的耷拉在眼睛上,半遮住了左眼,右眼却意外的凶狠,盯着姜梨时露出一点杀意。 很莫名。 “我想起来了,布尼跟那个男人——shit我想不起来他的名字,他们中间有......你们中.国人常说的渊源?”克鲁舔了舔嘴唇,看戏一般:“还是说有仇恨?” 布尼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冷笑道:“我的瞎眼可多亏了他,不过他更惨,他的那只手可是被我切下来了。” 姜梨不禁抖了一下,她很少有情绪大起大落的时候。 今晚来之前虽然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会听到或者看到一些他们认知范围外的真相,可是真相如果是这种程度的—— 她不由地又朝谢司珩那边看了两眼,他依旧安安静静地垂着头,没有人看的清他的神情,光打在他身上,在胸前投下一片影子。 克鲁好整以暇地顺着姜梨的眼神看过去,勾了勾唇:“叫醒他一起听?那个死掉的男人是他的谁?父亲?” “可是我们当年跟那个男人接触的时候,可没人说过他们家这么有钱,这位mr.商这一两年里表现出来的财力也不像是装的,那我们当时......被诈了?”布尼骂了句脏话,瞎眼是混混浊浊的灰色,没有眼珠,莫名可怕。 四周都是一片安静。 克鲁将这话在嘴里嚼了一遍,又嚼了一遍,回过味来,觉得有几分道理,于是大步朝姜梨走过来,再一次提起她的领子:“诈我?你们最好老实交代自己到底什么来头,我派去调查的人今晚就会回复结果,如果让我发现你们骗我,那他——” 他手一指谢司珩:“就等着跟那个男人一样,血一点点流光了再去死,想想我也是很兴奋的,好多年没有人死的这么惨过了。” 他嘴角带着阴冷的笑意。 姜梨照着他的样子冷笑:“你口口声声说我们诈你,但是据我所知,当年他落在你们手里时,你们是有合作伙伴的不是吗?” 布尼作势要从腰间掏枪出来,因为这句话让他严重怀疑这帮人已经掌握了不少他们组织的资料。 可是克鲁却饶有兴味的注视着姜梨,问出自己的疑惑:“你既然查到了这个,怎么不直接找那个人报仇?” “因为不够。”姜梨毫不畏惧地看回去:“我们想知道当年他死之前的前因后果,而且克鲁先生应该明白,中.国还有一句老话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也想用模仿你的手段,惩治惩治那些背信弃义的人。” 她的眼里涌起了正常人都会有的仇恨,愤怒之下更加无法掩盖,那种神情克鲁见的多了,并不陌生,因此他也不觉得这人是在说谎。 狗咬狗,真有趣。 伟大的克鲁将军本着上帝的视觉看这些凡人被七情六欲主导,活像看小丑。 “说的有道理,看起来猫小姐不但有脑子,还很有勇气,真是不多见的美人。”他出其不意地在姜梨脸上抹了一把,放在鼻子间闻了闻:“还很香。” 姜梨脸上的鄙夷异常明显,但是她现在被一个比她大出一倍个头的挟制,动弹不得。 “那就来讲个故事,其实也不长。” 娜塔莎的前身其实是一堆伤残的退役军人,因为早期的非洲战役系统紧张,伤兵并不能得到很好的抚恤,他们大部分都只得到一块铜制的牌匾,然后抱着病体缩在某个漆黑的角落里带着伤痛走完一生。 终于也有不甘心的人,扛起枪做了叛徒,将枪口对准了自己人,说是流氓也好,灌作他们自称的英雄也罢,反正子弹射击之下,饱腹是不成问题的。 这支队伍发展壮大以后就成了一颗毒瘤,无恶不作,最后甚至军.资也敢抢,更甚一点,当地的军.用系统都掺杂了这些流氓,从商的人为了换一个庇护,开始主动给这些人缴纳‘保.护费’。 这种费用的数额很庞大,但是娜塔莎收了钱,轻的不会阻碍企业发展,重一点的,给这些资本家出头也是有可能的。 就相当于高价保镖。 谢立晨那时候跟着研究院满世界跑,他见过的稀奇玩意自然是多的,但是对于本来就贫瘠之下还要上演这种搜刮民脂民膏的行为却是有些接受无能。 第298章 聊一聊 谢立晨那时候跟着研究院满世界跑,他见过的稀奇玩意自然是多的,但是对于本来就贫瘠之下还要上演这种搜刮民脂民膏的行为却是有些接受无能。 他虽然不着调,但是一生也是平安康泰地长大,对于这种绝境之地下到处是吃不饱饭的人心里充斥了很多的惊奇。 而因为研究需求,他要在那个地方呆上八个月。 八个月,难免碰上许多稀奇古怪的人和事。 “他好奇心很强。”布尼嗤笑一句:“居然妄图接机深入我们的基地,利用你们的条件曝光我们,幼稚又愚蠢。” 不过这件事发生的是有契机的,当时谢立晨团队借助的那个家庭,在当地算是条件挺好,可是因为有一个月的货款没有及时收回来,导致那个月高昂的保.护费交晚了,被娜塔莎的人找上门来。 他们的手段很直接,抓走那户人家的儿子作为人质,钱凑齐了就放人。 谢立晨那时候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他偷偷的辍了上去,也许是觉得那个男孩还小,也或许是想到了自己远在千里之外的儿子,总之谢立晨对于这种几乎没有法.制行为的强取豪夺异常看不过眼。 他幸运地进了基地表层,暗中偷拍下几张照片,出去的时候直接去报了警。 但是更令他三观毁于一旦的是,那个警.署只是略微的扫了一眼照片,就当着谢立晨的面将他扔进了垃圾桶。 “你说他是不是愚蠢?以为这一套对我们有用?殊不知他去的那个警.署,吃的口粮还是我们嘴角的碎沫。” 克鲁展示着自己的荣誉,左手举起一个红酒杯一饮而尽了,回味般地咂咂嘴。 “然后呢?因为他误打误撞地发现了这种私相授受的交易,你们就决定灭口?”一直没有说话的关童突然戾气满满的吼了一句。 克鲁毫不在意的抬起一根食指摇了摇:“无知的庶.民太多了,权利抓在我们手里,压根就不需要怕这么一颗小蚂蚁。” 警.署没有拿谢立晨怎么样,他带着巨大的震惊离开了,但是这件事就像是梗在咽喉里的一口痰。 谢立晨活了三四十年,不知怎么一朝大彻大悟,妄图拯救这些水深火热的贫民。 当时还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利用舆论。 这种边陲小地时常还有一些暴乱发生,世道并不太平,冒险来这里收集资料的记者也有,但是不多,因为没有几个人对这种有时候饭都吃不上的地上有多大的兴趣。 谢立晨研究了两个月,渐渐掌握了一些证据,也在积极游说一些媒体。 这个时候出现了另一个人。 唐家的产业枝叶繁茂,这个地方有一处油田开发当时就是唐友安负责的。 跟所有当地人一样,就算唐家这是跨过企业,也少不了被收保.护费的流程,否则就会做不下去,因为这里没有枪.械管制法。 但是保护费的那点钱对唐家压根不算什么,痒痒都算不上,为了求个清静,给就给了,相比那块大油田,实在九牛一毛。 唐友安那时候一头热血地想从唐家的产业里剥离出自己的一份,所以假公济私的事也是时常有的。 战地情报实在没有什么好写的,零零散散的几个媒体对这种跨国企业的家族利益更感兴趣,可惜能得到的资料很少。 谢立晨在又一次跟一个记者接洽苦口婆心地劝说曝光这种恶霸行为时,在记者走后从他的位置上捡到了当时还没有编辑完成的一份唐氏的账单,里面的数字里他找到了唐氏缴纳保护费的支出。 落款签名居然是唐友安。 谢立晨跟唐友安实在算不上认识,要是真说起来也就是打交道过几回,谢家在谢司珩还没有上位之前就是个书香世家,跟唐家比还是矮了一截的。 但是异国他乡,谢立晨合计着找唐友安商量这事有戏——因为他也算是‘受害者’,如果能够推他一步,将这个组织的丑陋彻底公布于众的话,胜算应该大一些。 于是他脑袋一热,主动联系了唐友安。 唐友安那时候也在那边出差,他一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谢立晨的话让他起了点兴趣,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约了见面。 可是当唐友安看见他手里的那份账单时,脸色却极具变了变。 谢立晨压根没有注意,主动将自己的计划告知,等着唐友安的加盟,他一心想着如果能够让更高层的人看到,借以解救这些底层民众的辛苦,那怎么都是值得的。 可是唐友安看到的只有自己的财税账单,他从唐氏外挪的真实账目原封不动地躺在谢立晨手里,这让他不安到了极点。 唐友安本身就是个多疑的人,那些年谢司珩初露头角,抢了商界的不少风头,他就算来赴谢立晨的约,心里也没有对他说的计划有什么想法。 自古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交保护费叫的心甘情愿,并没有想要除掉这个靠山的想法,至于谢立晨说的底层的那些受苦受难的人。 嗤,那些人关他什么事? 因为保护费交的多,唐友安要见娜塔莎的上层也不难,他那时候就起了杀意,谢立晨手里的数据绝对不能被公之于众,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人闭嘴,而死人永远是保守秘密的最佳选手。 至于谢立晨因为一块古老的部落图腾而死这事,不过是克鲁拿来晃人眼球的借口,作为下属,即使是那时候挺有地位的靳衍,知道的也不是全部的真相。 谢立晨是被骗过去的。 唐友安对他说,如果有更文明的办法能解决这件事,是不是就不要走的太极端。 谢立晨问什么办法,他说:“你去见见娜塔莎的人,他们很有诚意地想邀请你聊一聊。” 第299章 你很有前途 谢立晨问什么办法,他说:“你去见见娜塔莎的人,他们很有诚意地想邀请你聊一聊。” 谢立晨信以为真,他毕竟没有混过商圈,也不知道有的人说一不是一,不会理解藏在微笑背后的虚伪。 他只觉得这个来自自己的国土的人站在了他这边,不会骗他。 然后带着期盼一步步走进了地狱。 如果他是一个安安分分的,只是在这里呆几个月就走的人,娜塔莎压根就不会将他放在眼里,即使在唐友安跟克鲁通气之后,克鲁也因为很多年没有碰到这么有勇气的人而觉得有趣。 他其实没有非杀谢立晨的必要,大概是因为自负的原因,他的认知里自己的就是无上的权利,是这个地区的地头蛇,就算唐友安这样的大企业家也要乖乖给他交保.护费。 一个小小的学究压根入不了他的眼。 可唐友安的目的就是借刀杀人,如果谢立晨活着回国了,他就会因为这事睡不着觉,因为不知道那个账单谢立晨看进去了多少。 所以他在克鲁面前极具故事性地游说,将事情的后果放大了百倍,不择手段的要置谢立晨于死地。 他死在这里,天高皇帝远,就算谢司珩知道了也很难能查出来,退一万步讲,就算查出来什么,他也不相信谢司珩能跟一群不要命的疯子抗衡。 克鲁要捏死一个谢立晨就跟捏死一个小蚂蚁差不多。 当谢立晨发现自己被骗之后,他很愤怒。 除了愤怒好像也表达不出别的情绪了,被自己相信的人一脚踢进地狱里,他大声地质问克鲁,为什么要将权利建立在穷人剥皮削骨的痛苦上。 克鲁只是微笑又怜悯地回答他:“因为他们的出生就是错误,他们活在世界上,除了将金钱送到我的嘴边,没有别的用处。” 克鲁微笑地看向姜梨,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你们也是一样,妄图用你们的脑子来挑战我的,统统该死。” 姜梨脚下一踉跄,满脸苍白:“你刚才说,唐友安把他出卖给了你?” “唐是个很好的合作者,够大方,但是他做错了一件事,他没有告诉我那个男人家里这么有钱。” 克鲁那时候以为唐友安出卖谢立晨是为了换得他的信任,从而在边境更好地发展他的事业。 现在看来......克鲁狞笑:“原来他是借刀杀人,虽然我不知道他的目的,但是显然,我也是被耍的一方。” 姜梨冷笑。 话说到这,她当然也猜出来了,唐友安当年一定是有什么把柄在谢立晨手上,所以他才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只是账目的事情克鲁也不知道。 他现在能猜出自己被当枪使,可是不会知道自己也只是唐友安的一把工具而已。 “我很好奇你们要怎么对付唐,他的手可是没有沾血的,你们这种法.律至上的国家,要怎么才能将一个找不到罪证的犯人绳之以法呢?” 但是他没有很愤怒,因为唐友安那些年里交的保护费,在他看来也值当这一条人命了,毕竟在他眼里,金钱比人命重要太多。 克鲁笑得犹如一个作壁上观的恶魔,他从来都是在别人的痛苦上品尝快乐,在他看来,为了报仇而接近他的谢司珩这一行人,就是在走钢丝绳的蚂蚱。 绳子这头牵着的是无人能抗衡的他,绳子那头是家世显赫的唐友安,虽然他现在不清楚谢司珩的势力在中.国是不是够跟唐友安清算账目,但是有什么用,他现在也回不去。 虽然真相剥皮抽骨,背后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这些话就算是只在脑子里过一遍,姜梨都品出一些绝望来。 一个满心希望的男人,被骗进了深渊,然后一步步走向死亡。 甚至死后这么多年真相才一步步浮出水面。 但是还不够,谢立晨死后,谢家知道真相是因为周瑾手机里收到的一条视频,那条视频里谢立晨的死亡被清清楚楚的录在上面。 一大摊血迹和浑身发青发白的谢立晨卧倒在一摊红色中,甚至死不瞑目。 姜梨做了一阵深呼吸,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发紧:“你们,在他死之前,曾经联系过他的家人,虽然你们已经打定主意要杀死他,但是也想从他身上勒索一笔赎金,是吗?” 明明有个真相盘桓在脑子里,答案呼之欲出,但是姜梨还是想听他们亲口说出来。 果然,克鲁笑了:“是,你们知道,我们这种人不太愿意去招惹你们中.国人,因为你们不好惹,所以起先的时候,我其实是想折磨他一通,再拿他换点钱。” “我知道他跟唐认识,但是我的手还不能伸长到了解你们那个960万平方公里土地上每个人的经济概念,所以我只能问唐,他们家是不是有钱,但是唐说,他们家跟唐家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果然,我打了唐给我的那个男人的妻子电话,她起初只是情绪激动的要我放人,等我说出了赎金金额,她却突然不说话了,我再打,她也没有接电话。” 布尼在一旁跟着冷笑:“现在看来,先生,他们家并不是没有钱,而是当时唐压根就没想让我们放过那个男人,他故意给了一个电话,那个女人好像姓.....周?她真是那个男人的妻子?” “放屁!”关童听到这里再也压制不住怒气,他一挥手打到了身边的几个人,朝克鲁冲过去,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愤怒:“你们放屁!说的都是假话!” 克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冲到自己面前,在他快要接近的时候布尼却从旁边一挡,瞬间跟关童扭打在一起。 关童是格斗出身,武力值在一般人眼里都是很强的,但是跟面前这些黑人比起来,体格上不占优势,所以虽然出手很快,打在布尼身上却也就跟挠痒痒似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已经很优秀了,克鲁在旁边鼓掌:“我可好久没有见到能跟布尼打对手的人了,你很有前途。” 第300章 得亏你们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已经很优秀了,克鲁在旁边鼓掌:“我可好久没有见到能跟布尼打对手的人了,你很有前途。” 关童压根不想要这种夸奖,他双目通红地看了谢司珩一眼,回过头来对着克鲁呲目欲裂:“你说的都不是真的,你们这些人渣,就是想变着法子地推卸责任!” 话落,他一拳砸在布尼的胸口上。 姜梨知道想关童这样的人,心底有着浓厚的亲疏观念,他不能接受外人指摘自己人,虽然他的老板是谢司珩,但是周瑾是谢司珩的母亲。 别人要把周瑾拉下水,他第一个就得站出来反对。 不管对错,毕竟如果克鲁说出来的话是真相的话,那就真的是太让人无法接受了。 她都明白,一边是生身父亲,一边是骨肉相连的母亲......但是谢司珩跟她提过,他最后一次去见靳衍的时候,靳衍也同样问过他一句话。 “......你母亲姓周?......” 克鲁听到关童这句话就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笑得停不下来,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他擦了擦眼角的空气,重新叼了一根雪茄在嘴上,伸手,止住了布尼的动作。 “你说我推卸责任?可真是冤枉,那个男人就是死在我手上的,我让他血液流干而死,这一点毋庸置疑,我可一点都没有否认。” 克鲁摊了摊手,眼里带着狂妄自大:“你们有本事,那就来惩罚我。” 姜梨朝关童使了使颜色,暗示他安静下来,她沿着沙发边沿走了一圈,最后半靠在沙发边上。 周围克鲁的人全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有些腹背受敌的意思。 她脖子上刚才被克鲁捏过的地方此时充血成一片紫红色,在白皙的皮肤商格外的明显。 不过她满不在乎,手指搭在沙发上轻轻敲了敲。 “克鲁,”姜梨有些困难的问道:“你打电话的那个女人,当时有没有说过什么?” 克鲁是没有七情六欲的人,更不懂什么情亲血缘,因此旁观别人陷进这种痛苦的时候会更加的兴奋。 “没有,我开口要赎金,她就将电话挂了。” 他吐出一口浓烟,笑着感叹:“换成是我,钱跟男人,我也选钱。” 姜梨垂在一侧的手握成拳,隐隐发抖。 现场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里。 这个晚上,有些真相就像惊雷一样被铺陈在众人面前。 有唐友安那样费心隐藏谢立晨家庭信息的手段从而去引导克鲁杀害谢立晨的秘密; 也有谢立晨的真正死因; 其中更是连周瑾也被牵扯进来; 原来他死前经历过这些事,一个人手无寸铁的走近了一片地狱,被人凌辱,甚至在有生存下去的希望的时候,被自己的妻子硬生生地斩断了......是这样吗? 关童也没有再说话,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气氛陷进一片死寂里。 克鲁当然不能体会到这些‘凡夫俗子’的悲伤情绪,他只会因为别人的悲伤而兴奋,现在他就是这样的一种状态。 因为对方几个人在他看来手无寸铁的小可怜落在他的手里,又被真想刺激过,所以他目前是呈现了相当愉快地看戏角色。 整个人相当的惬意。 直到他的后脑勺被抵上了一个硬邦邦的物什。 甚至在场的克鲁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角落里的某个人悄然改变了位置,亮出了腰间的枪.械。 克鲁在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下也没有反应过来,随即,他快速地做出反应进行挣扎。 可是就在这时候,不知道在场谁打了一个响指,姜梨和关童飞速地退到了将枪抵在克鲁头上的人身旁,做出备战的姿态。 就连刚才‘昏迷不醒’的谢司珩也在眨眼之间抬起头来,一脚踢飞旁边挟制住的他的两人,手起刀落,两个手刀迅速将两个人劈倒在地,并且摸过其中一人腰间的枪。 布尼神色一变,他一直握在手上的枪瞬间指在谢司珩,可是谢司珩的速度更快。 他跟刚才进来时的那副富二代的模样完全不同,脸上虽然还停有酒精留下的绯红,但是眼神里的玩味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阴鸷,像沾了血。 他单手上膛,果断地扣下扳机,布尼握枪的一只手瞬间被贯穿—— 现场响起布尼的一声惨叫。 枪声突然想起,惊起了更多的人,克鲁的人在这个房间里占了将近九成,纷纷摸出了枪。 却是不敢轻举妄动了,因为他们的首领现下正被人用枪口指着。 “谢司珩!”楼梯口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声音,带着微微的熟悉感,属于经常炸毛的江余航:“说好的不开枪!” 他话落人就出现在了面前,于此同时,他身后涌入了大量的穿着防弹服头戴面纱的刑.警,全部架着枪,迅速将这个房间包围。 与此同时用枪抵着克鲁的男人朝江余航吹了一声口哨,他也是黑人长相,此时仔细看可以看清脸上带了点特效的妆。 克鲁反应过来他被间谍了,冷笑起来:“你不是我的人。” “当然不是,你的人长的有我帅吗。”男人边挥手让人过来接替,边从口袋抽出一支录音笔,“不容易啊克鲁,我终于有了你的亲口犯罪阐述。” 说着他亮了工作证:“我是联合国际刑警,收到上级调令对你进行抓捕,特此声明。” 控制这一帮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因为都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剩下的武.警迅速对现场的非法枪支进行收缴。 江余航几乎是心情愉悦的连拍了几个掌,视线扫过姜梨和谢司珩,他走过去,真诚道谢:“辛苦了,得亏你们。” 谢司珩开完那一枪,神情并没有得到任何的缓解,他周身摄人的阴鸷气场分外的逼人,平时冷淡的神色此时对上克鲁的时候,却多了几分狠厉。 这样的神色,很有几分吓人。 江余航甚至不敢直视他,整个现场也因为谢司珩的气场气压被压的很低。 姜梨静悄悄的走过去,有些担心地握了握他的手。 第301章 压迫感 谢司珩没有挣开,可是眼睛却不由地闭了闭。 这时候被控制住的克鲁首先发出声音,他的眉目的神色再也不像刚才那么轻松,反而透露出一股咬牙切齿来:“mr.商,你耍我?!” 江余航作为一个大队的队长,英语水平肯定是国际水准的,偏偏口语有点差,克鲁这句话他听懂了,反驳的话张口就来:“这不明摆着么?你瞎啊?” 他一句话带着b城特有的口音,单词乱组嚯嚯一通,典型的中式英语,估计在场没几个人听懂了。 谢司珩自然是对他们这种轻描淡写的问答没有兴趣,他的情绪还陷在刚才听到的真相里。 一向不以真实情感示人的他此刻也不免有些脸色苍白,绷紧的下颌线透露了他此时的愤怒。 克鲁口里的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是他的亲生父亲。 即使谢立晨从小到大没有留给过谢司珩特别映像深刻的形象,但是他也在偶尔回谢宅的时候曾经替他公然反抗过谢鹤清的严厉。 也在有限的时间里尝试培养过谢司珩的个人爱好。 虽然他总是不回家,但是谢司珩不能否认,他曾经在他身上渴望过父爱。 甚至羡慕过他的洒脱。 父亲在每个孩子的人生路途上都会担以重要的角色,是寄托也是抚慰。 尤其是谢司珩以为谢立晨是死在他一身挚爱的学术研究上,而突然的真相却告诉他,他曾经想要保护过那样一群人的时候。 谢司珩坦然自己在听到这样的事实时,脑子有一瞬间甚至不能思考。 他拼命想要把印象中的谢立晨和那样一个形象串联起来,却发现自己对他的记忆少的可怜。 可是周瑾也跟这件事没有脱离干系。 靳衍那次问他的那个问题,问他母亲是不是姓周的时候,谢司珩表面上不屑一顾,可是心里也不是没有怀疑过。 可是周瑾毕竟是他的母亲,他们不亲近,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那是至亲。 即使谢立晨对周瑾不算亲厚,可是他们也是结发夫妻,共同抚育了一个儿子,是什么要让周瑾对谢立晨充斥着这样的怨恨? 恨到......亲眼看着他死? “小叔叔,你手很冷。” 姜梨带着一丝紧张的声音将他唤回神来,他才发现自己的手不比一向没有什么温度的姜梨的手好到哪里去。 姜梨眼里有着明晃晃的担心,脖子上还有一道清晰的紫红色勒痕。 谢司珩看见那条勒痕,眼里稍稍退下去的红又重新升起来,他微微眯眸,周身戾气无法阻挡,抬手,众目睽睽之下朝克鲁开了一枪。 “呃——”克鲁不可置信的闷哼一声。 江余航差点跳起来,一把按住谢司珩:“你疯了!” 在场的武.警都纷纷举起枪口,做好备战状态。 谢司珩就像没听到一样,他稍稍一躲就脱离开江余航的触碰,眼里冷气森森,再一次举起了枪—— 江余航简直要疯了。 他们今晚的抓捕行动是一次特殊的行动。 江余航从来没有想过谢司珩会主动找他合作,事实上靳衍的案子过后江余航有秘密收到过来自联合刑.警邀约。 因为靳衍是一起特大跨.国犯罪团伙里的重要线索。 这点江余航当然是知道的,他追捕靳衍两年多的时间,不会不知道他的前身是娜塔莎的一员。 对于他为什么离开娜塔莎,暂不予与追究,但是当时联合刑.警是有派人过来提审了靳衍的。 靳衍已经沦为了阶下囚,他唯一在乎的人又在谢司珩手上,所以没有什么意外的配合了,三大页提审词,将他知道的娜塔莎的内部运转模式都交代了。 其中包括克鲁的详细资料。 克鲁的自负使得他不满足于对边境地区的统治,手伸的长了,手里什么血都沾着。 联合行动那边这两年对他的追捕形势也越来越紧凑,几乎到了全世界铺网只为抓他一个的地步。 但是这人的狡猾程度出乎想象,做事情又几乎不留余地,心狠手辣,跟他接触过的人也几乎都命丧他的手上。 但是即使再能逃,也总有黔驴技穷的时候,钱就是他最大的障碍。 谢司珩接触娜塔莎,别的不说,钱是不缺的,他一步一步引诱,到克鲁终于安耐不住主动约见,用了一年半的时间。 联合行动锁定克鲁最终藏身位置,也用了一年半的时间。 但是双方之中都缺少了最后一个条件。 谢司珩不能让自己沾上国.际命.案,他能将克鲁引出来,但是绝对不能亲手杀了他,否则就会变成第二个克鲁。 而江余航代表的法.律一方,因为克鲁作案的绝对保密条件内,还没有能一举将克鲁逮捕的证据。 毕竟他这样的人,可以为他顶罪的人多的是,况且每一个受害人都是他的手下人经手,跟他没有直接的挂钩,即使冲进来将人逮捕了,也没有绝对的条件将他定罪。 双方胶着之下,是谢司珩主动抛出橄榄枝。 江余航当然求之不得。 说到底上次靳衍的事情他也还欠着谢司珩跟姜梨一个人情,这次就算不是联合行动找上个了他,就凭谢司珩一句话,他也会动用关系帮忙的。 但是既然是要走法律程序,谢司珩这时候开枪就是明晃晃的动用私刑,予法不合。 克鲁被挟制住了,刚才谢司珩一枪打中的是他的左手手腕,他此时正因疼痛而发着抖,嘴里咬出一口血沫,吐出来,冷笑道:“只敢打手?有本事往我心脏上开枪,你想想,你的父亲可是死在我手里——” ‘砰——’又是一枪出去。 这一枪,打在克鲁的腹部。 武.警们架起的枪口都对准了谢司珩。 就连刚才潜伏在克鲁的队伍里那个跟江余航看起来颇熟的警.长都略微皱了皱眉头:“犯人应该经过法.律审判,我有理由逮捕......”他撞上谢司珩的目光,话没有说完。 那种目光压迫性太强了。 姜梨被谢司珩吓得有些慌神,她急急扣住他的手腕,虽然力气没有他的大,但是倔强地不肯放手:“小叔叔,停下来,你会把他打死的!” 第302章 羞耻心突破天际 姜梨被谢司珩吓得有些慌神,她急急扣住他的手腕,虽然力气没有他的大,但是倔强地不肯放手:“小叔叔,停下来,你会把他打死的!” 克鲁该死,但是不应该死在他手上,凭白脏了谢司珩的手。 这种人是应该将罪行曝光在阳光下,遭受世人唾弃而死的。 而且,克鲁明显是在激怒谢司珩,他就是个疯子,死到临头还想拉着一个人入地狱。 谢司珩闻言顿了顿,但是他目光里的火气丝毫抚平,手上拿着的枪口依旧指着克鲁。 克鲁此时已经站不直,却依旧在变态地狞笑:“来啊,朝着我的心脏开枪,不是要给你父亲——” “闭嘴!让他闭嘴!”江余航突然炸了,指了一个手下去拿胶带:“把他的嘴给我缝上,妈的,想死还不容易,待会待下去,晚点叫医生,让他尝尝血一点点流掉的快感,个变态不是喜欢这种把戏吗?那就让他自己感受感受,但是别弄死了,让他留着一口气等着被宣判!” 眼见人要被带下去,谢司珩握枪的手动了动。 姜梨敏锐地感觉到了,她突然抓着自己的脖子整个人栽倒在谢司珩身上,有些呼吸困难地跟他说话:“小叔叔......我难受。” 她被克鲁掐住脖子的时候谢司珩听得清清楚楚,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想拧断克鲁的手了,因为他最清楚不过,姜梨怕窒息。 但是那时候因为时机不成熟,他不能动作。 刚才有一部分对克鲁的怒气也是先前因为姜梨积压起来的,而此时姜梨整个人软软地扑在他身上,怒气值瞬间转化为心疼。 她脖子上那圈真实的掐痕不是假的,克鲁一个比她大了两倍身形的人手劲也不是假的,她刚才一定很害怕。 谢司珩将手上的枪一扔,瞬间将人打横抱起来,最后扫了一眼克鲁,眼里冷气森森:“我会亲眼看着你,步入地狱。” 姜梨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他们先前的酒店里,大床上只有她一个人,身上包裹了一层薄被。 窗外的天将亮未亮,有凌晨早起的小鸟扑到窗台上扑扇着翅膀。 她就是被这个声音吵醒的。 什么时候睡着的已经不记得了,隐约还有印象的就是谢司珩将她从个古老宫殿抱出来,放进车里的时候很紧张地吩咐关童去请医生。 姜梨本着一装到底的心思,索性头一歪,在他怀里就睡过去了。 她坐起来四下望了望,这间窗子朝北的是谢司珩的房间,但是此时他却不在这,旁边枕头上也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 她身上穿着睡衣,脖子上昨晚的掐痕有股清凉的淡淡药味,应该是有医生看过来了。 姜梨下了床,出了房门就是客厅。 可是昏暗的光线下,客厅也没有人。 联想到谢司珩昨晚的失控,姜梨不由地一阵心慌,不会是......又去找克鲁了? 她刚想跑回房间找手机打给关童,回头的瞬间却看见客厅对面的书房门下露出了一点光亮,像是照明。 姜梨一颗心放回肚子里,抬脚,轻轻地走过去。 门吱嘎一声打开,谢司珩本能地循着声音望向门口,姜梨看见他瞳孔里充血的眼白。 谢司珩整个人窝在一个单人沙发上,桌面也没有文件书籍,他好像就是这个人放空在这个房间里。 周身气场萧索,没有了强势也没有了冷冽。 整个人安静的犹如一个收起獠牙的猫科动物。 看见姜梨,眼里才捎带上几分情绪:“怎么起来了?吵到你了?” 姜梨摇摇头,往前走几步,心肝脾肺肾都因为他的这副神情微微疼起来,但是她又不能直说。 每个人痛苦的神色都一样,有的人会嚎啕大哭,有的人声嘶力竭,也有的人,就像谢司珩一样,痛苦的神色如常,如果不是她特别了解他,也一定会以为谢司珩就是心情不好。 他不愿意说,她就不戳他的心窝子。 姜梨豁出去毕生脸皮,磨磨蹭蹭到了谢司珩身边,跨开腿坐在他的双腿上,双手勾过他的脖子,主动亲他。 这个姿势实在有些羞.耻,就算姜梨跟谢司珩确定了关系,她也没有这么大胆地主动做过什么,何况还是这种姿.势。 吻技方面姜梨确实也没有,她只会笨拙地胡乱亲一通,跟谢司珩平时的进攻比,简直就是颗纯情小白菜。 但是不妨碍谢司珩被她亲的气息微微紊乱,抛开吻技,心上人就坐在自己身上,有几个人会无动于衷。 于是几秒过后姜梨就被反客为主,谢司珩扣住她的脖子将她拉近自己,主动加深这个吻。 但是他小心地避开了姜梨还伤着的颈部。 很久之后放开了她,姜梨已经有些微喘,但是她本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心理,又去亲谢司珩的脖子,锁骨...... “宝贝儿。”谢司珩的声音沉下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谢司珩作为一个正常男人,这样的撩拨对于他来说不可谓不致命。 想要的人就在身边,触手可及,他只要伸手就能得到—— 可是姜梨还小,他一直跟自己说再等等,对于姜梨,左右逃不掉,但是他不能将人吓着了,她还小呢。 姜梨此时脸红的要滴血,她寻着谢司珩的锁骨在上面轻微地咬了一口,随后羞耻地问了一句:“我的睡衣,是不是你换的?” 只可能是谢司珩,昨晚回来都凌晨了,保姆肯定睡了,谢司珩也不会假手于人。 谢司珩搭在她腰上的手果然顿了顿,随后握紧,掌心带着摄人的温度。 姜梨心一横,索性死就死吧:“你......想不想要我?” 说完,将脸整个埋在谢司珩的脖子里,羞.耻心突破天际,耳朵烧得要冒气。 谢司珩的手倏地攥紧了她的腰,那么小的腰身,他的掌心几乎覆盖了大半,眼里因为姜梨的话升起充血似的红,小.腹.下窜起的热度几乎能将人灼伤。 姜梨当然感受到了,她今天大概是要把一辈子的勇气都用完,视死如归地又覆上谢司珩的唇。 这一次,谢司珩却没有回应。 他冷静了好大一会,才抓着姜梨的脖子将她拽出来,双手穿过她的身体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紧紧抱住。 第303章 虎狼之词 姜梨能感觉到他急速的呼吸就在自己的耳朵边上,但是他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微微僵了僵,姜梨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 谢司珩轻轻在她耳边叹了口气,伸出手掌一下下捋着她的背脊:“别乱想,我知道你是想用这种方式取悦我。” “......”姜梨不想承认自己的演技这么差。 “我现在才知道,坐怀不乱这个词是在考验生理极限。”谢司珩的气息喷洒在姜梨颈边,带起她一阵阵的颤栗。 他是故意在说话逗她轻松,姜梨知道,她心里闷闷的,因为谢司珩在这种关头照顾的还是她的情绪而难受。 她张开手回抱他个满怀,将自己缩得小小的一团在他怀里,伸手抚他的背:“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谢司珩立刻说,语气有点严肃:“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不是个很喜欢表露情绪的人,以前是因为习惯,不管谢鹤清还是周瑾,他们注意的别的东西都远比他的情绪要多。 即使等到他完全掌控了谢司珩大局之后他们反过来想要了解他的情绪了,可是那个时候谢司珩已经是个不动声色的人。 喜欢或者不喜欢,兴趣或者是厌恶,他都很淡,不大能感知得到。 他的情绪起伏都是在姜梨出现之后,会被她气到跳脚,也会因为她趋于柔软,像刺猬打开软乎乎的肚皮,想把喜欢的东西卷进软肋里,无所顾忌。 但是到底不擅长表达情绪,所以这样将人抱个满怀的时候,对他来说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安慰。 谢司珩闭了闭眼,他活了三十年,一朝惊雷,发现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那个人变得面无全非,真相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不可否认地将他打了个得怔忪。 “我在呢,小叔叔,在我面前,你可以伤心的。” 不必装作坦然,也不必在面目全非的事实面前将自己包裹起来,人本来就是一具肉体,七情六欲皆是一个活人的正常表达。 何况,谢司珩是她心尖尖上的肉,姜梨见不得他什么都自己承受的模样。 太刚强太坚不可摧的都是表象,皮肉之下,皆是伦.常。 谢司珩深吸了一口气,他的下巴垫在姜梨肩上,闭了闭眼:“我其实已经猜到了。” 从靳衍问他母亲是不是姓周的时候,以一个正常的脑回路都应该能猜到一点,关于周瑾跟谢立晨死亡的关系。 姜梨不说话,只是凑近他的脖子安抚性地亲了亲,然后耐心地等着他的阐述。 “她跟我父亲。”谢司珩顿了顿,似乎是没有经验,所以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沉默了一会,才接上:“很抱歉我现在不能以母亲称呼她,但是我在这之前,一直觉得她对我父亲的感情异常深厚,几乎到了偏执的地步,所以......” 所以谢司珩一方面怀疑周瑾,一方面又觉得以她对谢立晨的感情,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可是——大概人偏执久了就成了病,得不到的就想要毁灭。 姜梨坦然自己没有办法将心比心,她不比谢司珩心寒少,所有的生命都值得敬畏。 她一向不喜欢周瑾,不仅因为周瑾不喜欢她的缘故,而是周瑾身上永远充斥着对事物的掌控欲,漂亮精致,距离感却也是真实的。 两个人的体温融成一体,谢司珩暖暖的体温将姜梨包围,烘的她略带凉意的皮肤也跟着暖和起来。 她动了动,话也说得诚心诚意:“小叔叔,爱不能成为伤害的借口,何况那是最亲近的人,我.......很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但是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人最感念的事情就是,遇上不能恨的人。 谢司珩从小到大,没有被母亲温柔地抱在怀里哄睡过,没有被夸奖过厉害,更没有品尝过所谓的妈妈亲手做的一顿饭。 周瑾永远精致漂亮,站在一群夫人里,就是最明艳的存在。 她高要求,高期望,只想将儿子牢牢攥在自己的手里,变成她在丈夫身上得不到的慰藉,祈求他出人头地,祈求他变成手里的棋子。 只不过世事难料,谢司珩最终也没有变成停在她掌中的金丝雀,而是变成了雄鹰,飞到自己的山头上,对她的哨声充耳不闻了。 大家都身处两地,变成了最陌生的母子情亲。 “再睡一会儿?”谢司珩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件事,到底是不可能单方面解决的,他转念间就能很好地将自己的情绪压制下去。 姜梨还没说话,人却整个腾空而起。 她居然就以跨坐在他身上的姿势被抱起来了,惊得她猛地双脚缠住他的腰,防止自己掉下去,双手也死紧地箍紧了谢司珩的脖子。 吓死个人。 惊吓过后就是羞.耻了,谢司珩紧实的腰线透过皮肤温热的触感传过来,真实地能感受到随着他走动带来的律动敢。 姜梨一张脸红成猴屁股:“小、小叔叔,我可以自己走。” 谢司珩两只手托住她,防止人掉下去,当然手放的位置也是妙不可言,姜梨不自觉动了两下。 “别乱动。”谢司珩将人抱回房间,进的是他的那间。 恶作剧似的,到了房间也没有将人放下来,托在腰上跟她四目相对:“刚才不是还挺放得开的,现在害羞?” 谢司珩眼里有些似笑非笑的情绪,要将人蛊住似的。 姜梨赶忙左躲右闪,再也没有勇气直视他了,顾左右而言他:“诶我还真的有点困了,刚才都是被窗台上那只鸟吵醒的——我能下去睡觉了吗?” 她穿着睡衣的样子像个软绵绵无害的洋娃娃,垂下来的长发有些跑到谢司珩的脖子里,痒呼呼的,但是带着她身上特有的味道,很好闻。 “我们可以继续一下前面没有完成的事。”谢司珩淡淡道:“反正醒着也是醒着。”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第304章 听到了,女朋友 “别乱动。”谢司珩将人抱回房间,进的是他的那间。 恶作剧似的,到了房间也没有将人放下来,托在腰上跟她四目相对:“刚才不是还挺放得开的,现在害羞?” 谢司珩眼里有些似笑非笑的情绪,要将人蛊住似的。 姜梨赶忙左躲右闪,再也没有勇气直视他了,顾左右而言他:“诶我还真的有点困了,刚才都是被窗台上那只鸟吵醒的——我能下去睡觉了吗?” 她穿着睡衣的样子像个软绵绵无害的洋娃娃,垂下来的长发有些跑到谢司珩的脖子里,痒呼呼的,但是带着她身上特有的味道,很好闻。“我们可以继续一下前面没有完成的事。”谢司珩淡淡道:“反正醒着也是醒着。”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虽然姜梨刚才确实是抱着献身的想法去的,但是但是,她刚才那个举动可是做了极大的心理建设,就那样刚才还差点怂了。 而谢司珩半路刹车,又羞又恼的情绪已经彻底把她那股气焰浇灭了,他现在居然说继续? 继续个毛线,姜梨现在心跳如雷,别说那么大胆的举动,就是看他的眼睛她都不大敢。 总觉得跟谢司珩确定关系之后情绪转变太大自己的心脏不够用。 姜梨在心底腹诽了一大通,一下脸色纠结一下脸红的还带眼神躲避,不说话谢司珩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谢司珩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刚才压在心头沉甸甸的东西,好像专注的看着姜梨的时候就都能烟消云散。 他做了动作,将姜梨放在床上,自己随后覆上去,从上而下,鼻尖贴着她的鼻尖,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几乎近到负数。 还都能听到对方身上清晰的心跳声。 谢司珩伸出一只手抚了抚姜梨的眉毛,问她:“如果有一天,我也变成我妈那样,固步自封,最后偏执成病,你会怎么办?” 他这一生从来没有问过这种假设性的问题,永远活的清醒明白,好像没有什么情感能将他击到。 可是原来,想将一个人锁在身边是这样的,想将她收归己有,想圈在自己的一方之地,不给所有人窥探的机会。 想......疯狂拥有。 姜梨看着谢司珩的眼神渐渐沉下去,可是光透过的那个地方,只有自己一个身影携刻在他深邃的黑眸里,清晰,明亮,唯一。 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印了一个虔诚至极的吻:“永远不会有那一天的,因为我永远属于你。” 她声色平静,却带着不能被反驳的誓言一样的深沉。 她轻轻叹了口气:“小叔叔,我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爱你,如果真的有这种事发生,那个偏执成病的人也应该是我。” 她的燥郁,永远只有在看到谢司珩的那一秒才能被压制,那个时候姜梨就认命了,这辈子天上地下,只有谢司珩一个了。 谢司珩听见这一句,瞳孔微微皱缩了一下:“你刚才说什么?” 他们俩从互不相识到三天前确定关系,走了两年的时间,谢司珩虽然也没有弄清楚自己对姜梨的占有欲是从什么时候升起的,但是当拥抱、亲吻都水到渠成的时候。 他只觉得这些都是正常步骤。 两个人合适了,一起生活,一起走下去,无可厚非的心灵契合,这些他都觉得理所当然。 至于爱。 他没有想过爱这个词,占有是他对父母感情的第一认知。 谢立晨跟周瑾的婚姻里,他的履行责任占据了百分之九十八的原因,然后才分出两分的感情给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婚姻关系。 而周瑾,单方面的爱而不得将她逼得偏执,固执却又 不服输,那种病态的感情,谢司珩只能归结为占有欲作祟。 而他对姜梨......刚才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自然而然的将自己归结为周瑾那一类的人,认为自己是占有欲作祟。 可是姜梨却说出了爱。 他难得地怔楞住了。 姜梨理所当然地重复:“我爱你。” 随即又有一些不好意思:“你别觉得我年纪小说的话不可信,小叔叔,只要你不推开我,我是要跟你走一辈子的。爱一个人是正向词语,它使人变得美好,而不是......而不是让人陷入糟糕。” 她长长的一段告白显得异常哲理,以至于会让听的人有种哭笑不得的情况。 ——我爱你,真是个很美好的词。 光是听着就会使人心情愉悦。 难怪那么多八点档的电视剧总是在排生死缠绵。 原来这三个字敲击在耳廓里会升起七彩旋律。 姜梨眼见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对于她的深情告白一点反应也没有,并且像是神游天外去了,不免有些恼羞成怒。 伸手捧起他的脸,将害羞转化成愤怒:“听到没有,我爱你啊男朋友!” 大概是男朋友三个字更能戳谢司珩的心窝,他的眼神瞬间变了变,看向姜梨的时候捎带上几分危险。 脸越凑越近,俊朗的脸上印着窗台前越来越亮的天光,明媚的蛊人心神。 吻住姜梨之前,她听到他说:“听到了,女朋友。” 谢家老宅。 初夏高低压作祟,b城的雨水也特别的丰沛。 整个城市被笼罩在一层乌云下面,天压得低低的,天际是一望无垠的青灰色。 谢宅自从谢鹤清去世之后由周瑾主导着重新刷新了一遍,墙面都刷白了,琉璃顶也换了新的,外面看上去,老宅是一片静好的模样。 只是周瑾也不住在这了,只是偶尔过来祠堂上柱香,一坐一天。 今天恰巧是她回来的日子,祠堂的香火都换上了新的,她让人布置了桌椅,自己抽了本书出来,坐在廊下看书。 即使年华已去,可是她坐在那里时总能让人联想到体态优美,眼角淡淡的周围没有掩掉她一丁点儿的气韵。 时光爱美人。 廊下有雨珠不断打下,滴滴答答的,混合着凉爽的风,叫人舒适。 直到这舒适被人打破。 第305章 对立 有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踩着大门口的石阶,一步一步,很稳,像落在棋盘上的棋子,起落有致,不慌不忙。 有些人天生就带着征服性的侵略感,人未到,声音从半开的高大木门后面传来。 接着有雨伞关合的声音,还有凯叔跑过去的匆忙脚步声,低低的说话声传来,一向气息很稳,办事干脆利落的凯叔此时说话却有几分惊讶:“小少爷......这是?” 周瑾在椅子上动了一下,换了个动作,旁边小几上一杯精致瓷杯里盛的茶已渐渐凉透,氤氲的水汽附着在杯壁上,几乎没有怎么喝。 那双跟谢司珩长的很像的眸子微微升起一点神采,带着期盼往门口望过去,隔着一个天井的大院子,中间还有一颗秋海棠长势喜人,被雨水冲刷成了碧绿的颜色。 非年非节的,谢司珩一般很少会主动回来老宅,周瑾要见谢司珩的机会更是不多。 大多数时候不是她上赶着在他面前晃,就是老宅遇到什么重要的节假日,需要合体。 但是这种日子少之又少,尤其是谢鹤清去世之后,这样的借口更加是成为了奢侈。 周瑾眼里出现了那抹身影,她有些期盼地将脖子伸长,隔着雨幕,模糊的轮廓渐渐与心底某道影子重合。 记忆是剥筋削骨的刀,周瑾有些分不清当下的真实或者虚幻,眼前的画面走马观花,噼里啪啦扯出一大段过往。 她也曾经年岁尚浅,那一年的初夏b城也是这样被雨水冲刷成干净的长街,她撑着一把花伞走近当年的红火一时的歌剧院,站在廊下,等同伴汇合。 雨幕带来了一个干净俊朗的青年,他不疾不徐,手上拿了几本发黄的看上去就很有历史痕迹的古典文集,加入了躲雨行列。 身上的气质几乎吸引了路过的女孩,每个人都为他侧目。 高瘦,身形修长,雕画一般的五官契合在这样的气质里,令人忍不住看一眼,再看一眼。 可是青年旁若无人,垂眸翻起了手中的典籍,专注的压根没有将投在身上的目光当成一回事。 距离这场歌剧开场还有一点时间,周瑾攥紧了手里的伞柄,她的身体略微靠后,眼神穿过中间的三五个人,几乎没有回避般的望着他的侧脸。 等人渐渐进去一些,雨势却又加大的趋势有些小而密的雨丝吹进了廊下,竟然不能安稳地护住廊下的人了。 周瑾穿的是裙子,微风刮过,隐约有吹起的姿态,她只能分出一只手压住。 就是这样,也舍不得先进去。 面前埋头的青年应该也是感受到了,他的古籍上飘了一些雨丝,他居然伸手从口袋里找出了一块手帕,认认真真地擦拭了一番,末了,将书收起,压在怀里不再展开了。 活像什么珍宝。 他的指骨好看的过分,纤细修长,带着年轻的肌理活力。 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周瑾想。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肆无忌惮,青年终于感觉到了什么,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在他眼里对方就是个稍显窘迫的避雨小姑娘,他没说话,人却往她这边挪动了两步,继而伸手打开了手里的黑伞。 这样一来,飘进来的雨丝就都落在了他的伞上。 而他微微站直的身体很好地挡住了周瑾面前吹过来的风,她的裙角也不需要再用手压着了。 周瑾愣愣地看着他的举动,青年没有一声言语之下做的绅士举动,竟然叫她微微红了脸。 她一向,在b城这些名媛中就是有些傲气的,今天难得,她像是被人绑在了一那片落脚地,动都没有动一下。 终于她的伴来了,在跑进廊下看见青年的那刻意外地扬眉打了声招呼:“立晨?” 青年的谢立晨转过头来,看着女孩的熟脸,礼貌自持地回了一句:“童小姐。” 眼神始终没有什么大的起伏,甚至只是清淡的掠过墙边的周瑾,随后又转回了眉眼。 显然跟面前的女孩也不怎么相熟。 “你好,我是周瑾。”墙角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突然站出来,鼓起勇气一般地局促开口:“握瑾怀瑜的瑾。” 谢立晨起先还是神色冷淡,直到他听到那句握瑾怀瑜,眉目一松,甚至染上一点笑意:“你好,谢立晨。” 这是相识。 周瑾后来无数次想,如果她那天不在那个廊下躲雨就好了,她进去里面,或者晚来一些,可能也就遇不上谢立晨了。 遇不上,也不会有后来的故事。 也不会造就在婚姻里歇斯底里的她,想尽办法想要将一个往外飞的男人牵制在自己的身边。 以至于最后绝望—— 她的思绪被停在面前的脚步声打断。 谢司珩身上结合了她跟谢立晨的很多优点,挑好看的长,却又长得跟他们俩谁都不太像,谢立晨的眉宇间总是会有些散漫,而谢司珩更多的是疏离,冷漠是他的绝佳代名词,冷冷的,站在三步开外都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 他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袖口微微挽在腕间,手上捧了一个黑釉质地的瓷瓶。 谢司珩浑身上下都散发了一种冷肃的气息,跟平常的冷漠又不一样,带着某种庄重。 周瑾大概两个月没有见过谢司珩,只觉得面前的人比上一次见面又要瘦了一点,颧骨深深,眼下带了一层青黑,整个人都被沉沉的情绪罩着。 见了周瑾,脸睑垂下一层阴影。 周瑾不由地站起身来,她脸上划过一丝茫然:“这是做什么?” “这是什么?”周瑾伸手指了指那个瓷瓶。 瓷瓶不大,被谢司珩的手包裹着就剩一点,外面有些煅烧的花纹,整个瓷瓶看起来精致漂亮。 “您很久没见过我父亲了吧?”谢司珩突然低低地出声。 凯叔一听这话,在旁边惊讶地抽出声来。 周瑾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凯叔赶紧挥退了下人,整个回廊下就剩下站立着的四个人,顾枫同样一身黑色,眼睛里居然有些微红的湿意。 第306章 你好自为之 谢司珩的神色沉的可怕,带着某种致命的阴鸷,他很少会有这种表情的时候,一旦出现了,几乎谁都不敢看他的脸。 周瑾突然想被电击了一样,她飞快地朝后退了两步,目光紧紧盯着谢司珩手里的那个瓶子,因为情绪波动而起伏的胸口,大力地吐出一口气:“你......什么意思?” “这里面,躺着我父亲。”谢司珩有些残忍地开口。 “大少爷?!”凯叔惊呼。 谢立晨去世去的蹊跷,谢鹤清几乎也因此得了心病,汲汲营营这么些年,临了了记挂的就是自己的儿子到死都没有见着尸骨。 留下的就是那段血肉模糊的视频。 怎么会......这个时候找回来了? 谢司珩没有管凯叔的表情,他的眼神掲住仓皇失措的周瑾,似乎想要将她逼到墙角,他伸手将瓷瓶递过去一点:“你想看看他吗?” 可是那个瓷瓶刚要碰到周瑾手的时候,她却忽然发了疯般的推拒开,双手抱住自己的头猛的摇头:“我不要。” 每一次,墓园那块衣冠冢上的谢立晨的照片都够她恐慌,如果那个黑色的瓷瓶里装着的是谢立晨—— 可是怎么可能会是他,他已经死了,死在千万里之外的异国,死的时候身上的血都流干了,因为他得罪了很强大的势力,所以最后尸体落在哪个地方都不知道。 怎么会是他呢? 谢司珩又是从哪里来的他的骨灰? “你父亲,你父亲已经去世了,你是从哪里找到的?”周瑾战战兢兢,甚至眼角噙了一汪泪,美人欲哭的时候总是我见犹怜的,即使年华已去,她依旧楚楚动人。 这样看着,在谢司珩眼里有几分她深情的错觉。 谢立晨刚去世的那阵子,她好像也有过这样的一段时间,每天神思恍惚,就像三魂七魄从身上离家出走,命被人抽干了似的。 “这几天我反反复复思考了一个问题,感情是不是可以装出来。”谢司珩嘴角冷笑一声,突然在周瑾刚才的椅子上坐下去。 他整个人深深地窝进单人沙发里,手指摩搓着手上那个瓷瓶,很久之后,他看着周瑾已经僵硬了的身影,问她:“可以吗,母亲?” 周瑾被他的这句话骤然惊醒,整个人抖了一下,背对着谢司珩的身影很瘦,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岁。 可是却出乎谢司珩的意料,她慢慢的抖动肩膀,居然笑起来。 “你想问的不是这个,你是想问我,跟你父亲的死有没有关系?是不是?”她的声音徒然变得尖锐,眼角大片大片的通红,甚至留下眼泪来。 凯叔和顾枫相对无言,两个人将自己的衣角攥的死紧。 谢司珩阴鸷的表情瞬间沉到底,捎带上两三分来自地狱一般的阴沉:“所以......为什么?” 两母子,再陌生的应该也有母慈子孝,谢司珩却觉得有些嘲讽,怎么他的母子亲情,到最后是站在一起,追究他们最亲近的那个人的死亡呢? 心底像是被人戳进了一把刀,带出模糊的血肉,有丝丝缕缕的疼。 周瑾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爬满她妆容精致的脸:“没有为什么,大概就是得不到的就要毁灭,所以,我当年看着他奄奄一息的视频时,甚至觉得很快意。” “谢司珩,你不懂,我满心欢喜嫁给他,又一心憧憬地生下你,我以为我能得到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可是你父亲不是这么想的,他永远很忙,把我们扔在这里,你说这算什么呢?” 她突然声嘶力竭地哭出来:“你以为我不心痛吗?是我亲手把他扔在那里的,我见死不救!” 谢司珩浑身却只有无力感,他脸上划过深切的嘲讽。 “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周瑾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微微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其他情绪。 谢司珩自顾自接下去:“他为了救一小撮深陷泥沼的人,以为可信的那个人却把他出卖了,那伙人打你的电话,你把电话挂了。” 谢立晨的一生,就这么潦草地被钉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结束了。 克鲁那帮人每次处理这样的尸.体都有自己固定的区域,他们随意掩埋,将那天的日期刻作他们的编号。 谢司珩也是通过这个编号找到谢立晨的,只剩下几根白骨,火化了之后装在这个小瓷瓶里,一点重量都没有。 他说完这些,眼见周瑾的身体晃了晃,支持不住般的倒了下去。 脸上是清灰清灰的惨白,嘴唇微微发着抖。 谢司珩没有想要将她扶起来的意思,他站起来,在她面前蹲下了,狠厉褪去一点,眼里有些无力:“可是你直接判了他的死刑。” 廊下突然刮来一阵风,周瑾的裙角像她跟谢立晨第一次见面那天一样被撩起了一点,沁凉的雨丝泼到皮肤上,明明是初夏,却带来数九寒天的冷意。 “不可能,他是因为硬要去找什么古董,所以才得罪了人,所以才会被人绑过去的,他从没有哪一天不把那些学术研究放下,他固执又绝情,怎么可能——” 她说不下去了。 顾枫微微别开头,不忍看这样的景象。 凯叔则因为过于震惊,整个人并不比周瑾好到哪里去。 谢司珩没有再说话,似乎是觉得没有意思,他重新抱起那个小瓷瓶,抬脚走入祠堂。 将小瓷瓶放在供案上,他抽了三支香,点燃了,在烟雾缭绕中静静地俯了三个身,然后将香插.入香炉中。 这个动作从头到尾他没有说一句话,而后转身离开祠堂。 周瑾还坐在地上,可是整个人都像是灵魂被抽走了一样,他怜悯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发现他虽然能感同身受,但是却又冷漠地旁观。 “你好自为之。”他绕过周瑾,没有多一步的停留,径直走了出去。 背后是惨白的墙头,眼前是昏暗一体的雨天,孤寂,压抑。 第307章 因为唐友安? 表情瞬间分崩离析,但是还好没有吐出来。 谢司珩咽下那口让他无法接受的酸味,冷冷地眸子扫向江余航:“没事的话请便。” 听听这不耐烦至极的赶人。 姜梨垂着头朝江余航这边望了一眼,哪里还有刚才的失落,眼睛里全是嘚瑟,但是有一点跟谢司珩是一样的,她帮腔道:“听到了吗?” 一大早杵在别人家里吃吃喝喝,跟你很熟吗? 江余航简直要吐血。 他一大早来探望病患,为什么还招人嫌! 姜梨转头,又换成刚才那个表情,举着还剩下的半块苹果,做愁苦的姿态:“唉,你不想吃就不吃了,反正你生病我陪着你就是了,不就是暑假吗,呆在家也是待,陪着你不出去玩也没事。” 谢司珩:“......”他咬着牙把剩下半块苹果吃了。 江余航:“......”臭情侣! 他正了正身板,懒得看这两个的脸色,反正一个比一个吓唬人,终于聊到正事:“我没有猜错的话,谢总的下一步计划是唐友安吧?” 姜梨嗤笑:“江队你不是管刑事案.件吗,怎么,要插手经济犯.罪了?” 谢司珩虽然没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跟姜梨是一样的。 江余航摸了摸鼻子,显得有点心虚:“我有个学弟——” 故事从有个徒弟开始,姜梨就知道江余航怕是又要牵起一条合作共赢的线路了。 江队这个大老粗难得正经下来,故事也不长。 唐友安这个人,精明狡猾,是个典型的生意人,可偏偏又是个头脑不简单的生意人。 他能越过所有的不便利给自己带来便利,能在黑暗里摸索出一条路,自己走过去,两脚一点泥巴都不沾,还能赚个钵满。 尤其谢立晨的事件过后,他把自己藏得更深了,表面上他的生意都干净的很,但是背地里,网撒的很宽,手长脚长的什么都沾一点。 他很容易将自己摘干净,手下甚至养了打量随时能顶罪的人,一个生意再见不得光,七绕八绕之后他也能将自己剥离的干干净净。 可是知道的人却知道,他藏在太阳底下的影子是黑色的,缺少一个连根拔起的契机而已。 “我那个学弟,家庭条件不好,学习还是挺刻苦的,机缘巧合之下被唐友安发现了,不知道是看上他单纯还是看上他老实,总之最后因为一笔巨额的款,锒铛入狱。” 这就很明白了,江余航那个学弟也是受害者,但是抓不到唐友安的马尾。 “我不懂你们生意人的那套,也没有学过经济法,这件事早就被盖过去了,我目前也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持重审案子,就想着,谢总你要做什么,我搭把手是不是会顺畅一点?” 毕竟他手里有点权力,借助点公.家辅助工具,比如人脉网什么的还是比较简单的。 “徇私枉法。”姜梨撇撇嘴:“江队,承认吧,你其实是怕我小叔叔不管不顾一头轧进去,成为第二个你学弟。” 江余航张了张嘴,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随后看向谢司珩:“那你会吗?” “不会。”谢司珩的回答毫不犹豫,未经思考就脱口而出:“一个唐友安还不至于让我自己折进去。” 他的声音冷冷的。 不知怎么听到这句回答,姜梨感觉自己的一颗心也放下来了。 不是她真的觉得谢司珩会做什么,而是因为谢立晨的事他一病就是半个月,可见父亲在他心里还是占了一定分量的。 而唐友安这么狡猾,她怕谢司珩气急攻心,真的不择手段。 她所有的初衷都只是谢司珩好好的,至于别的其他,姜梨暂时还没有去想。 唐友安这个人,扯出来就是一波人。 谢立晨、林星也的父母。 对,林星也的父母! “江队,你闲的话,不如去查查另外一件事。” 姜梨的话谢司珩并不感到意外,甚至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什么?”江余航目前手上没事,正闲的浑身痒,他巴不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将近十二年前,唐家那对被赶出门的养子夫妇,他们当时死在一场车祸引发的爆炸。”姜梨淡淡道。 江余航仔细回想了一下,倏地睁大双眼:“唐斯民?!” 虽然唐斯民后来不姓唐了,但是在他死之前,身份信息确实还没有更新过来,他还被冠以唐姓。 唐斯民就是林星也的父亲。 姜梨惊讶江余航居然知道甚至有印象,看他的年纪,唐斯民出事的时候他应该也就十七八岁吧? “认识?” 这次问话的是谢司珩。 江余航很缓慢地点了下头,他摸了摸口袋,摸到了烟,又反应过来这是在谢司珩家里,他好像见不得人抽烟,于是又缩了回去。 他的动作里也能让姜梨猜出两三分,他认识唐斯民。 “我的高中资助人。”江余航将手啪嗒掷在桌上。 原来真是有渊源的,姜梨挑了挑眉。 江余航没有多说,三言两语带过了。 大致就是他出身孤儿院,学上到高中的时候花费多了,机构承受不来,就会通过慈善的方式招募一些资助人,供其学业。 唐斯民就是江余航的资助人,事实上他不止资助了江余航一个,挂在他名下的有三个人,也不见得对江余航对熟。 “是个很温和的人。”江余航说:“因为学业压力我有一阵子很沮丧,他有一回来看我,陪我坐了一整夜。” 在江余航眼里,唐斯民不止是个资助人,他更像个兄长。 只不过缘分不够,江余航高中还没毕业,看见了那条唐斯民车祸的新闻,他当时年岁不大,除了伤心之外也没有其他了。 生活的压力使他将人尘封在记忆的角落里,到现在快十二年。 姜梨听完一阵唏嘘。 江余航却像打了鸡血:“他的死有蹊跷......因为唐友安?” 是了,他刚才怎么没有想到,唐友安是后来认回唐家的亲生儿子。 但是江余航还没有办法相信:“钱和地位都有了,他动这心思?” 但是随即又沉默了。 唐友安本来就是个贪心不足的人。 第308章 跟三叔翻脸 但是江余航还没有办法相信:“钱和地位都有了,他动这心思?” 但是随即又沉默了。 唐友安本来就是个贪心不足的人。 江余航沉默了半晌,下面的话也没有再说出来。 对唐斯民的印象已经很淡了,毕竟十二年过去 ,很多东西都已经面目全非。 他那时候也还是个半大小子,学业繁重,零工打了一箩筐。 唐斯民的死只是在最终刺激了一下他,想到往后的人生中要少掉这么一个温润如玉长兄一般的人,心里抽丝剥茧一般的难过过去了,剩下的就是麻木应对生活。 一年一年的走过来,突然间提起,才发现自己记忆里的那个人拎出来的时候很清晰。 年轻的样子,穿着西装,仪表堂堂。 但是姜梨说他不是死于意外。 他眉间重重地皱起来。 姜梨当然看懂了他的神情,但是她也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场渊源在,一时间也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谢司珩抵着下巴,说了句巧。 江余航没多久就走了,这次都不用看眼色,他总觉得心口憋了一口气,需要借尼古丁清醒一下。 顺便,回局里翻一下当年唐斯民出事的案件资料。 走到门口的时候,从33楼往下望,下面有个小型的人工湖,水碧蓝碧蓝的,都市陷进车水马龙里,随处都有巨大的led广告大屏。 很远处的天边却飘过来一阵乌云,遮住远处一片建筑投下了阴影,b城的盛夏就快到了。 天好像也要变了。 江余航走后,姜梨企图再给谢司珩忽悠进去一块苹果,但是谢司珩不动如山,不管她演技怎么精湛也不肯再张口。 是真的很讨厌苹果。 逼急了谢司珩就掩嘴装咳,眼神晲着姜梨,摆着他平日的高冷姿态。 姜梨却知道这个人是不可能对她动气的,她挑了个话题:“小叔叔,你要开始着手对付唐友安了,这事,要不尝试跟唐宁联一下手?” 唐宁这一年多来做了件举目震惊的事,唐友安在私底下做些私相授受的小动作,将唐家的产业变成自己的这种事情,唐薛傅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他的要求只是唐友安别把事情闹得太难看,那么家族企业被你吞掉一点边边角角也无伤大雅,更何况他对唐友安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亏欠的。 空缺的那三十年没法补偿,那就在金钱上满足他。 可是唐宁却完全不是跟自己爷爷一个想法,他秉着唐氏如今执行总裁的身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一些年,去年年尾却不知道怎么烧着了。 唐友安在唐氏拿的东西多了也有点不知道节制,大概心里将唐薛傅的纵容当成了理所当然,在唐氏做事就愈发的不低调了。 唐宁去年直接将一本唐氏分部,也就是唐友安负责片区的账本摔在他的桌面上,要他填补亏空。 唐氏一支四个分支,只有唐友安经营的那一块,年年的财会数字都是负数,账面上的飘红难看的几乎不能入目。 唐友安看着摔在自己桌面的账本,咬咬牙,笑出他一派的虚伪,丝毫不当回事:“怎么了我这小侄子,这么大的火气。” 他叫侄子是想要提醒唐宁注意辈分,毕竟他的账目问题唐薛傅也是知道的,董事长都不管,他一个执行总裁管那么多做什么? 唐宁的脸色冷的可怕:“唐氏一年为了维持你南部的分支,光现金就拨了五亿,三叔你要是不善经营,我大可以换个人来管。” 谁知道唐宁不但不吃他的那一套虚以为蛇,还张口就是这样的指责,唐友安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挥退左右。 身边的人都出去了,他才从老板椅上站起来走到唐宁身边,啧了一下:“唐宁,三叔看着你长大的,还以为你懂事呢。” 唐宁眼角闪过一丝明显的厌恶,他往后退了一步,好整以暇地坐进唐友安的沙发上,翘起脚,眸光深深地笼住他:“倒是请三叔指教指教。” 唐友安狭促一笑,他摸了摸下巴,消瘦的身材笼着西装,虽然长得好,但是脖子上一条不算低调的金项链将他整个人衬的俗气:“你爷爷什么意思,难道你还不轻吗?不过阿宁你还年轻,有许多人情世故不够圆滑也是正常的,三叔不介意跟你讲讲。” 他那声阿宁让唐宁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眼底划过一丝沉闷。 但是他不动声色地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这个世界上啊,所有事情存在即合理嘛,你看我们唐氏,每年缺这五个亿难道就转不动了?” 他绕到唐宁身后,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办公室的酒柜里摸出了一瓶酒,拿了个高脚杯给唐宁倒了一杯,递到他面前。 唐宁只是看了一眼,神色似笑非笑地看向唐友安:“所以呢?三叔都能将吞钱说的这么清新脱俗了?” 唐友安被他噎了一下。 但是他又有些怵唐宁现在的神色。 这个侄子,从他进唐家的门他才15开始,身上就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淡漠气场,半点也不好接近。 明明是亲叔侄,却连靠近他多一分都没有。 永远s神色冷淡,看见他的时候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唐友安一度觉得唐宁看不起他,大概自己是从底层上来的,即使跟他留着一样的血,也不妨碍唐宁看不起他。 于是他就总觉得心里梗了一股气。 偏偏唐薛傅看中这个孙子比任何人都甚,其余的几个孙子无功无过,在唐氏领着闲职当着公子哥儿,就连唐簌,唐家唯一一个女孩儿,唐薛傅也不见得多疼爱。 就一个唐宁,也不见跟他多亲,可是什么重要的事都交给他,什么重要的职位都优先是唐宁的。 年纪轻轻,却有着能将报表往他桌子上摔的高一等职务。 亲叔叔被亲侄子教训,还真是,让人心里不好受。 唐宁不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唐友安虽然是个笑面虎,但是眼神里的东西是骗不了人的,只不过他无所谓。 唐友安等了半晌,咬咬牙才道:“你是现在就要跟你三叔翻脸?” 第309章 一回生二回熟 唐宁不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唐友安虽然是个笑面虎,但是眼神里的东西是骗不了人的,只不过他无所谓。 唐友安等了半晌,咬咬牙才道:“你是现在就要跟你三叔翻脸?” “多虑了。”唐宁一阵嗤笑:“合理排查而已,唐副总,新年侄儿送件礼物给您,新年度的财会审计,侄儿帮你安排好了,笑纳。” 唐友安脸上的笑容终于绷不住了,他低喝:“你想干什么?!” 也不是干什么大事。 就是唐家那个三小少爷,唐氏那个执行总裁,亲自给他的分支安排了一帮财会的心腹,从此拨进去的钱,来路去路都要被监视的明明白白。 这件事不知道怎么就走漏了风声,明明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家族企业内部‘整顿’,结果被财经杂志写了两页纸。 令人哭笑不得是一个大版块,写了一场豪门争夺战的脑洞版。 大致意思就是如今的掌权人唐家三小少爷跟唐家的大三少爷内斗,内容甚至晦涩地挖出了一点十几年前的料。 说唐家当年的养子唐斯民跟唐宁关系很好,结果转过来正牌的反而还惨遭了不待见,又暗戳戳地埋标题,说两人之间可能有不为人知的过节。 唐友安气急败坏地将杂志拍在桌上,气得脸上的青筋都起来了,办公室里只有心腹在,他没忍住破口大骂:“这帮记者就是见不得我好!还有唐宁那个白眼狼,好啊,居然还试图掌控我。” 他怒极反笑,笑的很是阴诡:“我吃过的盐都比他走过的路要多,居然有胆子跟我玩,以为在分支安插了这些人就能框住我了?做梦!” 他说着,用力将桌面的东西都甩在了地上。 而唐宁则很轻巧,他看完了杂志,随意搁在桌上了。 叶奇有些担心:“少爷,唐三总这个人的做事手段您是了解一些的,何必跟他硬碰硬呢?” 唐友安这个人惯会使阴招,叶奇不想唐宁每天都要面对突发状况过日子。 唐宁却没有什么反应,他看了一眼桌上的日历,瘦的突出的下颌骨凝成一道漂亮的弧线,肌理分明,他眯了眯眸:“我怕的就是他不来。” 叶奇寻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桌面,唐宁的桌面一向干净整洁,多余的东西向来不多,一个台历一个相框却是永远不能少的东西。 他刚才仿似实在看台历,实则目光是盯住了相框的。 相框里是一张老照片,男孩儿笑的虎虎的,手上抱着一个大了高,脚下的步子踏出去的瞬间被人按了快门,于是眼睛里的光盛着盈满的笑意,永远被定格在那一刻。 相框每天都有专人擦拭,但是文件的细碎纸屑有些挡不住就会往上面飞,唐宁伸手过去,很轻柔地擦掉了粘在上面的小尘埃,玻璃框上留下他的一个指纹。 叶奇看着他转瞬间就能从身上溢出来的柔软,再次感叹:“少爷很喜欢四少爷的这张照片。” “嗯。”唐宁眼神里的炙热不加掩饰:“他那时候在拍照,我刚好从放学回来,他见了我就耍赖不拍了,走过来的时候看的是我。” 叶奇讶然了,他虽然知道唐宁喜欢这张照片,却并不知道照片背后的故事,这也是唐宁第一次跟他解释。 可是惊讶过后又是微微的苦涩:“四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一年半前说走就走,跟谁都没有打招呼,消失在茫茫人海了。 唐宁收回目光,因为叶奇这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抿了抿唇:“不重要,他开心就好。” 叶奇很想问一句,那少爷您呢? 您从16岁之后,快乐就好像被剥夺了,唯一能抚慰您的林星也少爷却误解着您,您不解释,独自替他做着许多事。 您开心吗? 大概对于唐宁来说他自己不重要吧。 回到公寓,姜梨说完这件事,有几分唏嘘:“唐宁对林星也的感情真不是一般的深厚,是吧小叔叔?” 谢司珩盯着她,不说话。 姜梨被他看的毛骨悚然,猫一样的炸起毛:“干嘛这么看我?” 谢司珩动了动唇,他的病还没好,说话的时候嗓子里总是带了三分的沉,沙沙的扣人心弦:“你早看出来了?” 姜梨眨眨眼:“看什么?” “唐宁和林星也。”谢司珩不想跟她绕弯子,没好气地说道。 “是啊,别说你看不出来,林星也虽然有点神经大条不太着调,但是他骨子里就只认唐宁你没有发现吗?”姜梨说的理所当然。 谢司珩:“......” 姜梨瞥见他脸色古怪,着实有点好奇他想到了什么。 过了一会她恍然大悟,长长地哦了一声,笑的狡黠:“小叔叔你——不会是以为林星也喜欢我吧?” 被戳中心思的谢司珩:“......” 保持沉默,脸色不是很好看的样子。 姜梨憋笑憋到内伤,她跟林星也虽然亲厚,也没有什么男女之防,但是一万个没有往这个方向想。 姜梨重生的再次遇见林星也的时候就对他定位准确了:这人,唐宁的。 于是她自然而然地这么觉得的时候,大概以为全世界都跟自己一个想法。 所以谢司珩以前看着她跟林星也勾肩搭背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难怪有好几次她都见谢司珩对林星也黑脸。 哈哈哈哈哈憋不住了,她捂着肚子在沙发上笑。 笙姨被她的笑声惊得从厨房出来,莫名地看了两眼一个黑脸一个笑的脸红的两位,惹不起,又钻回厨房了。 谢司珩实在忍无可忍:“差不多行了。” 姜梨止不住:“小叔叔,不高兴你要告诉我,以后别牵连无辜了,我对林星也一点意思都没有,哈哈哈哈——” 谢司珩气得站起来要进书房。 姜梨眼疾手快拽住人,飞快踮脚吻上他的唇。 谢司珩正想接受这种方式的道歉时,牙关里被推进一个东西。 酸甜味的。 ......苹果...... 姜梨终于成功地被某人打了一下屁.股,但是她也豁出去了,抵着谢司珩的唇就是不动,直到他把那口苹果完全咽下去。 第310章 这人今天这么乖 这时候厨房突然传来一阵声响,笙姨喜欢捣鼓料理,尤其是最近谢司珩生病,她变着法地在研究对人体有益的膳食,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姜梨怕她突然出来,撞见他俩杵在客厅的这种‘胶着’状态,担心刺激到老人家的心脏。 所以她飞快地在谢司珩的胸膛上推了一下,打算若无其事地忽略刚才自己的行为。 不料谢司珩这时候因为那一小块苹果报复心里前所未有的深重,他淡淡地伸手搭上姜梨的肩,轻轻扣住她的后颈,姜梨就动弹不得了。 “......” 几乎被吻到断气的姜梨很惆怅地表示了一番自己没事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他生病的这段时间都是在家办公,顾枫差人把大摞大摞的文件送过来,谢司珩一边咳嗽一边看。 最严重的时候也发了两天烧。 姜梨一直以为谢司珩这个人天生硬派,就算是受伤,或者像是谢立晨这事给他带来的这么大的冲击下,他都不会因此有什么软弱的表现。 神色如常,伤心都被他藏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锁起来不见天日,不让旁人窥探到半分。 姜梨是谢司珩的意外,即使他把什么都藏得很好,企图以一己之力将姜梨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让她变成担惊受怕的小鹿。 心理防线太高,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所向披靡的,就算是将自己憋到生病了,他也从来没有在姜梨面前露出过什么惫懒的姿态。 但是人总有例外的时候。 谢司珩这次生病最严重的时候发烧到了39度7,但他发烧的时候也不说,要不是因为皮肤过白,身体发热带起来的皮肤血色让姜梨见了有些奇怪,从而一摸他的额头,热到烫手,她也不会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因为这人在高烧的情况下还在阅文件。 姜梨顿时火冒三丈,从他手里抢了笔,脸色整个都沉了:“别看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发烧?” 谢司珩难得地表现出一种反应迟钝的神情,顿了几秒后才抬手擦过自己的额头:“是有一点。” “......” 姜梨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人从书房挪到了客厅沙发,勒令不准再惦记那堆文件,自己跑去了厨房给他泡冲剂和退烧药。 笙姨刚好有事请假了,整个房子里空旷旷的就剩他们两个人。 姜梨虽然在厨艺上头脑简单四肢不发达,但是泡个感冒药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应该......没有问题。 她看着正在沸腾的开水,颗粒倒在杯子里的时候迷茫了一瞬间,是用全开的,还是兑凉白开的半温水? 琢磨了几秒,后背一凉。 她福至心灵般的回了下头,发现发烧的某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厨房门口,就靠在门框上,神色放松的盯着她看。 姜梨心虚地缩了缩脖子,然后理直气壮地将开水倒进杯子里。 谢司珩仿佛没有看到她的动作,只是定定地盯着她的背影,光打在他脸上,形成了一抹晶亮,衬着他此时有些血色的皮肤,整个人显得柔和极了。 姜梨搅拌了两下,等它凉的间隙从一旁拿好的退烧药里掰出一颗,放在小药碟上,回头,谢司珩还保持着那个姿势站在那里看她。 姜梨感觉脸一热,她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奇怪地问:“怎么了?” 谢司珩的眼神跟平常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他往常总是内敛的,将情绪都收紧,唯一一次有波动的时候就是那晚面对姜梨恼火的表白,他眼睛里盈了一晚上的笑意。 而此时—— 整个人放松的一塌糊涂,看着看着,眼里竟然也跟皮肤一样,染上了淡淡的血色,眼尾很红,垂下的睫毛在光下拖成了一条线—— 姜梨动作的时候他的眼睛就随着转动,幅度不大,但是与平常的不动声色有着天壤之别。 过了一会,他长腿一动主动走了过去。 姜梨见他很久没有回答正背过身想办法让感冒药尽快凉下来做努力,不料猝不及防地被人从背后拥住了。 来人将她抵在厨台和胸膛之间,手越过她的身体穿插过来,在她的腰上锁住了。 “.....”即使两个人有过比这个更加亲密的动作,但是姜梨对于腰上痒痒的感觉一时半会适应不过来,她微微偏过脸,实在觉得这人反常:“怎么了?” 谢司珩拥紧她,甚至将头埋下来,垫在了姜梨的肩窝,声音因为发烧带起了一丝沙哑,蛊惑似地:“我很高兴。” “?”姜梨好笑:“高兴什么?” “以前觉得一个人就好,现在——”他偏过头在姜梨的侧脸上摩擦了一下,她身上凉凉的温度让他觉得舒服。 姜梨摸了摸杯壁,温度差不多了,又往里面加了一小勺蜂蜜,拌匀。 “现在怎么?”她做好了这些才发现谢司珩的话没有说完。 谢司珩没有再说,又贴着她的脸蹭了两下,这种放松的类似于小动物一般的行为,在他身上出现的时候简直要惊掉姜梨的下巴。 她就什么也顾不上想了,侧过头在谢司珩脸上亲了一下,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我会陪着你的。” 平常这种时候谢司珩一定已经反吻过来了,但是今天却没有。 姜梨明显地感觉他反应迟钝般僵了僵,然后松开了手,反而探过去拿那杯药。 “???”这人今天这么乖? 姜梨之所以会往里面加蜂蜜,是因为谢司珩这人特别讨厌苦味,异常讨厌,大概排行的话苦味第一苹果第二。 所以她刚才还担心了一下要怎么哄人喝下去。 没想到他已经将杯子凑近了唇,三两口灌下去了。 喝完时眉头皱成了死结。 姜梨又好笑又心疼,忍着笑意将自己的唇送上去,反正他每次有什么,姜梨用这招都能哄好,她正想旧手段重复使用。 第311章 默默吞了一口狗粮 但是谢司珩今晚不止态度反常,整个人转性了似的,在姜梨凑近的十公分内将人截住了,眼里闪过一丝隐忍,深呼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 姜梨愈加摸不到头脑,她踢着拖鞋跟在人身后,虽然被据吻是个让人自尊心受挫的事,但是姜梨有几分不甘。 谢司珩将自己埋进沙发里,姜梨过去扯:“吃了药要捂出汗来,回房吧?” 谢司珩在这种事情上倒是很听话,任由姜梨将他裹成一个粽子。 做完了这些,姜梨眼神一闪,俯下身,凑过去:“晚安吻。” 毫无意外,谢司珩又避开了,他清咳了两声,眼神罩住姜梨,有点点的光斑。 不给亲摆出这种深情的表情做什么?! 姜梨有点恼火:“干什么!” 谢司珩转开目光,有些不自然的躲避。 他这幅样子姜梨就更加好奇了,挝耳挠腮地想要问出个答案,于是也不管什么廉耻心,凑前去双手撑在谢司珩两侧,不允许他躲避地直视他的眼睛,执着:“亲我一下。” 这语气,讨打都没有这么理直气壮。 谢司珩烧得整张脸都红是红的,呼吸都有点重,但是再虚弱反抗姜梨的力气还是有的,他扣住她的手腕,发烫的掌心灼烧着姜梨的皮肤。 “乖,去休息。”他的声音已经比刚才还要沙哑,嗓子像是被什么拿捏住了一般。 “你不退烧我睡不着,小叔叔,你为什么不亲我?”她胡搅蛮缠地要一个答案。 谢司珩盯着她看了半晌,眼神炽热,最后无奈地败下阵来,伸手将她整个人拽进了怀里,自己充作垫底,让她整个人枕在他的身上。 姜梨感觉他亲了自己的头顶一下,声音闷闷的:“病好了再亲。” 姜梨顿时觉得满心感动的同时心里飘过一句她家男朋友真的好闷骚。 她嘴角提了提,突然使力将自己撑起来,迅速地凑到谢司珩嘴角亲了一下。 “......” “我不嫌弃你,传染了更好,我陪你吃药。” 谢司珩听到她说。 但是不知道是笙姨的膳食功劳,还是姜梨想尽法子逼他补充进去的维生素的功劳,总之谢司珩的感冒是渐渐好起来了。 盛夏如约而至,太阳照得姜梨将要出门的欲望都蒸发掉了,在公寓呆的不亦说乎,三餐一顿没有落下,如愿以偿地胖了一圈。 姜梨对自己脸上的二两肉表达了深恶痛绝,谢司珩却很满意,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下:“终于有手感了。” 气得姜梨咬他。 但是其间也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盛韵慈这阵子虽然没有见人,但是据周一说这人突然发愤图强,在盛氏天天朝九晚九,把盛氏这么多年的财务状况都调出来啃了一遍,颇有点废寝忘食的味道。 但是由于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生活过了二十来年,对这方面实在不擅长,专业也不是这方面的,所以要真的摸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周一过来探病,坐在沙发里叹气:“人都瘦了一大圈了,不是这块料还非得强撑着,你说她是不是找罪受,盛氏没有她也不是不能转了。” 姜梨眸子里闪过一丝情绪,但是抬头却变成了调侃:“心疼啊,心疼你帮帮她。” 周一也是个少爷,还是家里的小少爷,自古传统的商人家庭都带了点生意头脑,他要帮的话,总比盛韵慈一个人摸索要来的轻松的多。 女孩子嘛,对生意场本来就有些迟钝。 她这句话明明白白带了点调侃,周一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而且他本来就有点心虚,抬眸瞥了谢司珩一眼,发现对方正在低头给姜梨擦药—— 她非要挤去厨房给他削水果,结果又因为负伤被赶出来了。 谢司珩似乎完全没有听他们在聊什么,棉签沾了药覆上伤口时姜梨瑟缩了一下,他又皱着眉小心地吹了吹。 周一完全没有见过他哥这副样子,被呛了一口水。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还没有回答姜梨:“关我什么事,说起来,你不才是占着分子的么?盛老爷子早晚要把你抓回去的。” 谢司珩上药的手一顿,目光就射过来。 周一:“......” 被目光杀死。 不过周一也不是胡说八道的,那次见面之后回去盛韵慈就将事情摊在面上直接跟盛怀瑾爆了出来,甚至扯着宋筱亲自带她重新做了个dna。 结果出来之后盛怀瑾沉默了好久。 他倒是没有对宋筱有什么动作,人却一夜之间病倒了。 盛韵慈气不过,当天就将刘管家从盛家辞退了,她虽然在小事上还没有抓到主权,但是公司的大事说话还是很顶用的,何况刘管家虽然在盛家涉世很深,但是没有占股份,这就相当于开除一个员工。 就算是这样也还是有影响的。 都知道刘管家在盛氏的水很深,所以他要走自然也不会让盛家好过,带走了一批骨干老人,这也就是让盛韵慈应接不暇的事情。 肩上突然压了一座山。 加上盛怀瑾突然生病了,她简直是分身不暇。 这期间姜梨没有接到过她的信息,两个人摊牌之后就觉得中间莫名横陈了一些东西,不像之前一样纯粹了。 周一怂了一会,又忍不住:“不过说真的,血缘亲情啊,你就打算沉默地揭过去不成?哥,到时候盛怀瑾来找你要人,你也不能扣着不放吧?” 谢司珩头也没抬:“她的抚养权在我这。” 换而言之,他现在才是合法的。 不过也算提醒了他,男女朋友挂着抚养权这样的东西,让他别扭,他又加了一句:“过两年再公正别的。” 姜梨:“.....” 周一:“......” 别的? 别的还有什么? 结婚证? 默默吞了一口狗粮的周一声都不敢吱了。 第312章 那你猜错了 不过盛家现在一团乱麻是肯定的,盛怀瑾年纪大了对集团的事不会抓的很牢,本身就有些有心无力。 加上刘管家的离开,集团内部盘根错节的稳定状态就会被打破,带出来的一大堆数据善后问题对盛韵慈来说肯定犹如丢过来一颗定时炸弹,够她忙的了。 姜梨因为谢司珩生病这事也还没有来得及去理思路,盛怀瑾啊盛韵慈啊都被她丢在脑后了,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反正懒得去将那个角落拎出来。 因为正向面对的时候,她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索性就懒得去思考。 得过且过一天是一天。 周一眼见这俩没有什么兴趣理他的八婆式操心,转而挑了一个最不踩雷的话题:“但是你们知道之前那位姓唐的小姐,最近过的那是有点惨。” 谢司珩毫无兴趣,帮姜梨涂完了药径自去洗手了,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这事姜梨倒是听说了一些。 高二13班有个班群,自从高考结束之后里面叽叽喳喳的就没有停止过刷屏,起先只是因为这群出了乌托邦的少年对大千世界的好奇,去哪里旅游的都有,大家又都本着爱分享的美好心灵,美图美食奇闻见谈都得往上放一放。 群里什么妖魔鬼怪的回复都有,没有作业和考试压力,都胡诌海谈,有一阵把姜梨都看的有点羡慕。 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的多的,也会出来几件道听途说的奇谈,宋筱毕业之后就从班群里退出来,但是关于她的传说也不少。 尤其听说她那个做国际贸易的舅舅,公司一夜之间倒闭了,一家人从b城离奇消失。 这事还是程瑜在群里问了一句,说最近有没有人见过宋筱,她连高考志愿都没有填,找人就是空号。 只有一个同学从别班混了点消息过来,不过也传的有点神神叨叨的了。 “我听19班那个跟宋筱玩的有点好的女生说,宋筱消失的前几天跟她说过她跟b城唐家那位大小姐玩得好,两个人还约了喝咖啡,喝没喝我不知道,在那之后没几天宋筱就销声了。” 这话说完没有多久,不知道谁八卦这么灵通,居然传了一张图上来,看场景赫然是那天姜梨盛韵慈跟唐簌宋筱碰面的那个咖啡馆。 画面上的人也都还挺全,除开地上躺着的宋筱,唐簌跟盛韵慈表情炸毛,姜梨一脸冷漠。 图不是很高清,但是辨识度足够了。 姜梨当下:“......” 听过狗仔蹲明星偶像的,还有人盯这种这种无聊的名媛下午茶? 图片发出后群里诡异的安静了一分钟,一条消息都没有见着。 那位爆出了图片的同学又弱弱的加了一句:“是不是应该撤回啊?” 这时候宁朝大概是反应过来了,率先带头说了一句:“两位盛家大小姐相碰,躺了一个是什么意思?” 随后又飞快地私信了一条给姜梨:“女王,满足一下我的八卦之心???” 姜梨动动手指,回了几个字:“找机会跟你说。” 她实在没有将私事往外说的习惯,而且对于宋筱,姜梨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的情绪淡了很多。 大概前世死之前的痛苦太过清晰了,醒来的时候甚至恨不得拉着宋筱陪葬一次。 可是随着这一世小心翼翼的规避,她才恍悟有些人就是作为障碍存在的,你跳过去了就能收获美好,但是死死攥着仇恨得不到宣泄,才是一个人最大的不理智。 她想要的也就是宋筱离她的生活十万里之遥,如今她已经影响不到她,姜梨也不想抓着往她身上再踩一脚。 她的大度止步于此,做了坏事耍了手段的人是必须受到惩罚的,这点毋庸置疑。 发照片的同学大概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消息可靠指数还是有一点的:“据说宋筱根本就不是盛家亲生的,盛家大小姐对她的态度也不好,基本上属于不承认或者不对胃口的状态吧......而且还有一件事。” 下面纷纷是追问的语句。 那同学沉默了好半晌,然后@了一下姜梨说:“阿梨,我能说吗?” 姜梨没想到他会直接把问题抛还给她,有些无语,但是也没什么所谓:“说说你的版本。” “那我就说了。” “据我当时在咖啡馆兼职的兄弟说,阿梨的监护人,就那位在前年年终晚会上给阿梨带皇冠的巨帅师兄当天也在,并且跟盛家大小姐说,阿梨才是盛家名正言顺的第二个外孙女。” 后面附带了一个石化的表情包。 整个班群都静默了,大家像是参与了什么全民娱乐的运动项目似的,一致保持安静,似乎就等着姜梨给个肯定答案。 姜梨动了动手,丢了几个字过去:“没做dna。” 这还用dna吗! “我早就知道阿梨不简单,没想到阿梨你的不简单还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既然阿梨监护人都知道,那阿梨肯定是一早就知道了吧?您当时看着宋筱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啊?” 毕竟宋筱真的没少在姜梨面前拿大小姐的架子,有目共睹的都能看出来宋筱借盛家的势过的多耀武扬威。 姜梨面对这群好奇心过剩的宝宝也是有点无奈,但是身世也好,跟谢司珩的羁绊也罢,她都没想用来成为别人的谈资。 于是关了手机,没有再理群里的踊跃的求知欲。 自己的喜怒哀乐,还是自己理解透彻了再说,旁人的情绪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就算是现在坐在面前的周一提起了这事,姜梨的表情也毫无二致。 只是谢司珩起身离开以后,周一突然有点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问姜梨:“你知道那个小唐家一夜破产是因为什么吗?” 姜梨眼睛都没抬:“资本下场呗,她没有帮上刘管家,又蒙骗了盛怀瑾,甚至还让唐簌当众丢脸,这三个哪个出手都够她受了。” 周一脸一僵,下一秒笑容却爬上来:“那你猜错了。” 第313章 我妈妈也说过 姜梨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不是这三家,那还有谁?宋筱的舅舅虽然眼高于顶,但是看着也不像是会莫名其妙得罪比他们大的势力的那类人。 这一下踩了盛家跟唐家的尾巴已经算是流年不利犯了大太岁了,还有谁能手伸的比他们还快? 周一也知道的事—— “看来我哥真的一个字也没跟你提。”周一嘟囔了一句:“他什么时候学会做个不求名利回报的人了。” 姜梨:“......” 看向刚好洗了手出来的某人:“宋筱是你动的手?” 谢司珩表情淡淡:“太吵。” 姜梨明白他的意思,从她转学过来到现在,光被谢司珩遇上的宋筱对她下手的事就已经有几件了。 想想也是,谢司珩虽然没有心狠手辣,但是面对这种角色应该也是没有几分耐心的。 姜梨心口涌入一股暖流,她自己说不计较就不计较很轻巧,但是听闻谢司珩出手的时候心底又有几丝快意,就是能感觉到自己在谢司珩心里分量的那种窃喜。 周一再一次感叹爱情的力量的伟大之后,也忍不住吐槽一句:“但是哥你出手真的狠,这家人往后怕是连b城的门都进不来了。” 谢司珩当然对于这些无所谓,他是商人,又不是怜悯众生的佛祖:“关我什么事。” 周一很好的被他哥噎走了,他发现他真的没法跟人聊天。 至此,宋筱的事算告一段落,姜梨依旧没有影响般的吃吃喝喝,直到暑期生活过了将近一个月,公寓这天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姜梨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跟盛怀瑾面对面的一天,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了,那个已经骨瘦嶙峋的老人站在她面前时,她心底还是涌起了一阵五味杂陈。 直到盛韵慈忍不住大小姐脾气上来瞪了她一眼 :“杵在这干嘛,不打算请我们进去啊,爷爷这刚出院呢。” 听听,这话控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姜梨多不孝呢。 她没有直视盛怀瑾,之前的一次见面虽然已经过去快两年,但是想起来依旧不是什么愉快的场面。 而且前世的时候——因为心里的隔阂,也因为跟谢司珩的关系,她压根没有跟盛家走近过,更是到最后才知道宋筱居然顶替了她的身份,所以对盛怀瑾的印象始终停留在替自己母亲的不平上。 总的来说,她对盛怀瑾的印象淡的只能抠出那次在医院的针锋相对,他维护盛韵慈时候的那股子架势。 甚至因为这个有偷偷羡慕过盛韵慈。 姜梨侧过身让开门口做了个请的姿势,垂着眸的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又恢复了几分往常时候的淡漠。 笙姨在厨房里听到声响,湿着一双手就跑出来:“谁来了?呦,这位是——” 姜梨能感觉到盛怀瑾的眼神就落在她身上,苍老浑浊的,还带着几丝病态的虚弱。 谁也没有说话,笙姨见姜梨脸色有点不对也就收了声,引着人坐下又去摆弄茶饮了。 整个大客厅安静的有点过分。 姜梨低着头看自己的手指。 最后先沉不住气的当然是盛韵慈,她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压抑过,何况性子本身也不想姜梨一样沉稳,能憋事,所以没有坐一会就直接炸了。 但是她也不敢对姜梨炸,柿子挑软的捏,这两个人比起来她还是更怕姜梨一点,于是就只能拽着盛怀瑾的袖子说话了:“您刚才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不是咋咋呼呼要过来见人吗?现在见着人变哑巴了?” 能看出来盛韵慈这阵子跟周一说的一样,大概是忙,压力大,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平时穿的跟个公主似的人,现在出门都是简单的职业装,似乎随时为了应付公事。 盛怀瑾再怎么也比他们多吃了几十年的米饭,情绪要收也是不难的,他从姜梨脸上收回视线,手指摩搓了两下自己的拐杖头,说话的声音也比两年前要少了点中气:“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说哪里熟悉。” 姜梨长了一双跟外婆一模一样的眼睛,年轻的浅眸,不说话不动作的时候是显山露水般的温柔。 她听见这一句没有什么反应,从笙姨手中接过一杯温水,放在他面前。 “我妈妈也说过。”她说。 盛怀瑾嘴唇抖动了两下,苍老的眼里有几条红血丝:“你妈妈,有没有跟你提过我?” 姜梨点头:“提过,不过没有细说,只说我还有个外公在b城。” “没有说怨恨我?” 气氛有些微僵。 姜梨沉默了半晌,没有搭话。 原本她觉得她跟母亲一样,对外公是无感的,因为盛蔓瑾到死都没有想过要回盛家,于是她自己也想,只要一个人能活下去,哪怕活不下去了,她也没有要回去盛家争宠的想法。 盛蔓瑾如果不怨恨,怎么会做的这么决绝呢? 她想说有的,但是现在看着面前的老人又有些说不出口,说什么呢,终究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垮了一个辈分,她说有的,面前的这个老人似乎也不会多好过。 那何必说出来添堵呢? 她只是沉默着,像个安安静静的聆听者。 盛怀瑾终于还是有些失望地低下头,叹了口气。 “我最疼的就是这个小女儿,到头来,她居然为了个不相干的男人,恨了我二十年。”盛怀瑾说这话的时候也不见的是气急攻心,反倒有些淡淡的悲凉,像自嘲。 他口中那个不相干的男人好像是她爸宋闵山,姜梨听到这里终究还是有些情绪起伏的,她咄咄逼人般看向盛怀瑾:“你以为我妈妈是为了我父亲才跟你决裂这么多年的?” 盛怀瑾讶然:“不然是因为什么?!” 他当初气了那么久,都是怪盛蔓瑾不争气,看上的人没有他让他满意的任何一点,还是个收不住心爱满世界乱跑的小青年。 姜梨抠了抠自己的手指,语气有些低落:“所以你将她关起来,甚至那时候得知我父亲出了点意外,你也不肯让妈妈踏出盛府,更是在她偷跑出来的时候打了她,指着她的鼻子跟她说滚出盛家,以后就当没有这个女儿,是吗?” 第314章 再也没勇气回b城 盛怀瑾听了这句控诉,似乎陷入了回忆里,脸上也出现了类似痛苦的痕迹,皱纹丛生的脸上去不掉的就是一辈子的要强,神色变得有些冷硬。 “我在她身上付诸了多少心血,不是叫她白白给人当个三从四德的小妻子的,她太令我失望了。” 自古就是希望有多高,失望就有多大。 盛蔓瑾从出生开始被盛怀瑾嵌了一个自己的名,从这就可以看出来他有多喜爱这个小女儿,因为无子,他是将盛蔓瑾当成了继承人来培育的。 当然她也很聪明,大事小事几乎一把抓,从小到大都不用盛怀瑾多费心。 唯独在宋闵山这件事上栽了跟头,盛怀瑾从一开始就看上宋闵山,认为他心野,配不上盛蔓瑾,也不能给她安稳。 更怕他将自己一手培育起来的盛蔓瑾带偏了既定的路。 那时候的盛蔓瑾,是b城多少少爷公子趋之若鹜的对象,她的婚姻一定能给盛氏带来意想不到的丰厚加持,而不是跟一个半吊子的历史学家做一个家庭主妇。 所以那时候盛怀瑾当然是动了真气,横竖看宋闵山不爽,而盛蔓瑾的性格很大一部分又继承了他,脾气硬,不服软。 于是两父女最终隔阂越来越大,也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b城有一段时间都充斥着盛家这个桃色新闻,被当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盛怀瑾爱面子爱了一辈子,气急攻心之下,哪里受得了这些闲言碎语,一时间两个人的隔阂更大了。 甚至为了阻止盛蔓瑾见宋闵山,私自将她关在家里,正如姜梨说的,宋闵山有一阵子出了事,又恰巧是盛蔓瑾被关在家里的那些日子。 两个同样刚的性格自然不会靠协商得出什么结果,盛蔓瑾好不容易从房间逃出来,又碰上了盛怀瑾。 两个人退无可退,盛怀瑾这辈子第一次将巴掌挥在了自己女儿的脸上,气到极致,吼她滚出家门,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也真的是一辈子。 盛蔓瑾直到去世,甚至也没有再跟盛怀瑾说上一句话。 “她倒是决绝,我说不见她,她就连你外婆去世都没有回来过,都说我狠心,她难道不狠心?” 盛怀瑾挂念的,始终是自己培养的天之娇女一样的小女儿,说跟人跑就跟人跑了,半点都没有犹疑过,所以他一口气堵了这么二十年,也没有顺过来。 当然最令他耿耿于怀的是,他老伴儿,姜梨外婆,因为这件事之后不久就得了急性病,去的很快,而那时候盛蔓瑾也没有回来过一趟。 到现在,整整二十一年。 又过了很多年,想的通透了一些,辗转得知盛蔓瑾生了个女儿,想服软又找不到台阶下,就这样僵着,直到盛蔓瑾宋闵山都相继去世了。 那留下的外孙女毕竟还搭着盛家的血脉,总是要找回来的,于是就叮嘱了刘管家,找个时机把人接回来。 大概是心里还残存着对宋闵山的不满,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他也并没有多上心,想起来了就问几句,搁置了,就让刘管家自己看着办。 到头来才发现,刘管家拿捏着这件事算计着他,甚至弄出一出冒名顶替来,想随随便便安插个人进来,做好了要私吞盛家财产的准备。 这么几十年,信错了人,激的他一夜之间就病倒了。 兜兜转转这么二十多年,总觉得像是玩闹似的,到现在,看着面前长着和自己老伴儿一模一样的一双眼睛的外孙女,他竟然才破天荒的承认自己这么多年赌气堵错了,丝丝缕缕的愧疚由心尖上冒出来。 大概是年纪使然,人老了,多愁善感就会多一些。 然而姜梨却没有这么多的感慨,她一路走来,知道自己的母亲经历了些什么,也就谈不上愧不愧疚,或者原不原谅。 “她起初几年确实是理解不了你的要强和爱面子,因为在b城的地位说舍弃就舍弃她。但是这不是最关键的,妈妈她不肯去见你,是因为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姜梨看清盛怀瑾脸上的茫然神色,也就觉得自己藏着掖着没有什么必要。 她更加不惧怕盛怀瑾,对她来说,如今坐在面前的就是个普通老人而已,他病弱,苍老,没有那么多的不可一世。 匆匆从医院出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看她这个外孙女。 从这些言行上,她好像也做不到冷脸面对。 盛怀瑾被她的话弄的有些茫然:“什么坎?” 盛韵慈坐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虽然她也好奇,但是面对姜梨的时候她好像没有那么多急不可待的大小姐脾气了。 往那一坐就觉得自己可以静下心来好好听她说话。 姜梨抓了一下衣角,垂眸的声音有些低落:“本来我面前还应该有个兄弟或者姐妹的,你打她的那一次,她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话音一落,整个空旷的客厅陷入一片死寂。 姜梨看见盛怀瑾本就有些病态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灰白色,苍老的眼角上甚至覆上一层雾色,要不是盛韵慈在旁边扶着,估计这会儿已经往沙发后背上倒了。 姜梨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对面是跟自己有血亲的外公,可是骨子里却也有对亲外公抛弃母亲二十几年的怨怼,两相冲击之下,面无表情。 “她流产后身子就不大好,被我父亲强制带到南方修养了一年,后来有了我,却在怀孕七个月的时候突然接到外婆去世的消息,冲击之下差点第二次小产,之后生下我,就再也没有勇气回b城了。” 第315章 早晚得跟我回去 对盛蔓瑾来讲,父女之间争执是常有的事,她本来以为时间能冲淡一切,三年五年,等到风声议论声过去了之后没准盛怀瑾就释怀了,到时候父女两再怎么不对付,也不至于真的断了关系。 可是先是一个胚胎的流产,再是听说盛夫人突然去世,两条生命横亘在中间,她终于有点恨自己和盛怀瑾了。 对b城,是犹豫着的抗拒,对盛怀瑾,是蓄积的不理解。 或许那些年本来就是郁积成疾吧,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也没有办法原谅非要将所有人都逼上绝路的盛怀瑾。 姜梨说完了这些,盛韵慈也惊讶的看过来,她不知道当年的两个长辈之间居然横陈了这么多的过往。 难怪姜梨不肯跟他们相认,不肯回盛家。 对她来讲,怕是盛家在她心里也是面目可憎的吧。 盛怀瑾很久都没有说话,沉默像是切金断玉的刀,很长久地将尴尬的气氛烘托到制高点。 “我没有控诉你的意思,但是这些年直到现在,你好像也没有理解我妈妈,她只是爱一个人而已,有什么错吗?”姜梨悲悯地问道。 盛怀瑾握住拐杖顶端的手一抖,老人情绪再内敛,此时身上透露出来的悲伤也难以忽略,他像是一下子被压弯了腰,好一会缓缓伸出右手来,掌中皱纹遍布,年龄在一个人的身上不会放过任何角落。 他有些泛黄的手掌中间有些薄茧,手指关节萎缩的不像年轻时候的宽大了,他看着看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深渊悠长:“我当时就是用这只手打了她。” 姜梨目光复杂,没有说话。 过了好久盛怀瑾将手收回去,别开眼飞快抹了一眼眼角,又转过来:“她当时为什么不跟我说,连你外婆都不知道她怀孕的事。” “知道了您就能理解了吗?如果您能理解,就不会逼着她跟我父亲断绝关系了。我妈妈这辈子,过的算是肆意,但是一定算不上快活,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选了我父亲,您总是看不起他,可是他是真的爱妈妈。” 父母感情是最能影响小孩的,姜梨骨子里有一部分的性格就是被他们俩养出来的,不妄自菲薄,不自怜,正向乐观。 即使重生之后有一段时间戾气深重了一点,那也是因为前世死前太过绝望。 除此之外,她自认还是一个比较清醒的人。 盛怀瑾作为一个强势的老人,虽然宠爱盛韵慈但是平时大多时候也是不苟言笑,说一不二,但是今天面对姜梨的时候却再三无话。 不是没有话说,而是被一波一波的冲击打的措手不及,漫长的时光里好像犯了一个巨大的错,兜兜转转,将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逼得郁郁而终。 后悔吗? 似乎是的,可是又不止后悔。 胸口溢满的情绪大概叫遗憾。 他抬脸去看对面坐着的,隔了一道血亲的小外孙女,意外的发现她的眼睛像她外婆,嘴巴却长得像盛蔓瑾,薄而有型,让他一下子想起了盛蔓瑾小时候。 他将小小的孩子抱在臂弯的时候曾经对她保证过,让她永远做盛家的小公主,他那时候有很多很多的力量可以保护她。 可是后来就变了,人心被很多事情蒙蔽,他渐渐地剥离掉了小公主的快乐,逼着她长成盛家的接班人,然后又亲手要拽断她的感情。 当初承诺的小公主诺言越来越远,甚至,亲手摧毁了一个没有长成型的小外孙。 又将盛夫人的死也怪在她的头上,这么多年对她不闻不问。 ......原来终是一场错怪。 盛怀瑾突然猛烈的咳了起来,当着姜梨的面,咳得撕心裂肺,脖颈因为年迈扯出了一堆褴褛的青筋,跟皮肤一起,形成了深深浅浅的沟壑。 外表看,跟寻常老人无异,就是个寻常老人的样子。 盛韵慈手忙脚乱的给他一通顺气,眼角都急红了,对她来说,面前这个还是疼爱她到大的外祖父,她幸运地在他的庇佑下健健康康的长大,感情没有姜梨来的复杂。 姜梨复杂了半晌,犹犹豫豫地端起盛怀瑾面前那杯温水,递过去的瞬间,被盛怀瑾抓住了手腕。 她皱了皱眉,却没有挣开。 握着她的手除去那些皱纹,其实干燥温暖,这就是......外公的味道吗? 盛怀瑾好不容易止住了咳,攥着姜梨的手腕紧了紧,他眼角不知道是因为咳嗽用力还是其他的什么情绪,濡湿一片,眸光却异常地清明:“跟爷爷回家,爷爷照顾你,好不好?” 他这话说的可谓是倾尽了半辈子的温柔,姜梨能感受出来他话里深藏的悔恨,就像是急于出口的补偿一样。 她知道这句话有一大半的情感倾注是给她妈妈的,这个老人透过半生的时光,想要补偿的是他满心愧疚的小女儿。 姜梨觉得心间被掐了一下,原本有些无动于衷的心情瞬间涌上来一抹酸涩,谈不上多难受,就是堵得慌。 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阵气流带起的风扫面而来,下一秒,她的手腕被从盛怀瑾手里抽出,落入另一个宽大的手掌里。 姜梨情绪起来一半莫名被打破,看着身边将她半揽进怀里本该已经出门办公的某人:“......” 盛怀瑾见了谢司珩,下意识皱了一下眉。 再一看两人之间的动作,眉头皱的更紧了,刚才的绕指柔都化成了怒气,盯着谢司珩握住姜梨的手:“放开她。” 谢司珩本来接到笙姨的电话心底就升腾了一点火气,一路飙车回家看见这么一幕就上头了,闻言更是冷笑:“盛老好兴致,来我这抢人。” 盛韵慈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埋头擦汗去了。 盛怀瑾收回了刚才的软弱,又变成了一个对外板着脸的商人:“这孩子是盛家的,早晚得跟我回去。” 第316章 你能接受我的补偿吗 姜梨几乎听到谢司珩关节的响动,他缓缓嗤笑一声:“哦?盛老是不知道,她姓宋,况且她的监护权在我手上。” 盛怀瑾被他噎住了,他怎么会不知道,来之前就将姜梨全面了解了一遍,先是说被养在谢司珩名下了,后面又听盛韵慈支支吾吾地说,这两人现在关系怕是不止监护和被监护的问题。 现在见了两个人双手交握的样子,他只觉得浑身上下牙都跟着疼起来。 他小外孙女,才十九岁! 倒不是他对谢司珩有什么看法,如今的b城,一半势力都要看他的脸色,是当之无愧的新贵了,只怕没几个人追得上。 这样想是一回事,真正看见这俩在一起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感觉就好比那时候,盛蔓瑾突然挽着宋闵山来见他,有一种自己的东西被抢了的愤怒感。 虽然姜梨来b城仔细想想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盛怀瑾此刻还是会有一种为什么我家的尽是白菜,尽遭猪拱。 连带着看谢司珩就更加不是滋味了,再被他那句抚监护权在我手上一刺激,整个人胸口瞬间被一口气顶住,上上不来,下下不去,急喘了两声,人一下就倒在谢司珩家的沙发靠背上了。 盛韵慈猛扑过去,惨叫一声:“爷爷!” 姜梨显然也有一点被吓到,稍稍使了一点力想要挣开谢司珩过去看看,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他死紧的攥在手里,他白皙修长的指骨甚至有些微微泛白,整张脸都是凝重的表情。 姜梨从来没有见过谢司珩这样凝重的样子,心里用上酸涩的同时又有一点微微心疼,她就这谢司珩的手反握过去,手指紧了紧,安抚般的在他掌心里蹭了蹭。 谢司珩这才猛然惊醒般的放开了她的手,轻吐了一口气,抬手拢了拢眉心。 姜梨这才上前查看了一番盛怀瑾,幸好没有什么大事,被盛韵慈顺了顺背脊,此时人已经冷静下来了,但是见姜梨凑过来的时候也是没有犹豫地抓过她的手,义正言辞:“你住这不合适,跟爷爷回家。” “......”姜梨头疼地看着面前闹脾气一般的老人。 她原本觉得就算跟盛怀瑾把话说开,凭他孤傲不可一世的性格面对姜梨也只会有两种态度。 要么是不接受姜梨的解释,继续在心底埋怨盛蔓瑾,从而不管她的死活。 这是站在姜梨不了解他的情况下臆想出来的,毕竟在她心底盛怀瑾就是个软硬不吃固执老头,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说不要就不要,那么隔着一代人的骨血面对姜梨的时候他要做出什么反应都不足为奇了。 还有一种就是深切地体会到自己对盛蔓瑾的亏欠,将对她的愧疚都转移到姜梨身上来,加倍补偿她,要星星不给月亮。 当然第二种想法只是姜梨一厢情愿风马牛不相及的想象,仅凭一丁点儿血脉亲情的强行脑补。 事实上这事也是真的没有发生,大概率她还是选择相信第一种的,但是第一种好像也没有发生。 姜梨归结为人老了会较之年轻时候感性一些,情绪什么的都不会太极端化—— 好像都猜对了,但是面对目前的境况,姜梨也还是很难说服自己相信,一个固执自傲的老头,现在目前当下,居然拉着她的手在耍无赖。 老头说话还算是中气十足的,他看了谢司珩一眼,防贼似的眼神:“你一个大闺女家的,跟爷爷回家。” 见他大孙女无动于衷,他又说:“家里什么都有,你喜欢住公寓,爷爷就给你买十层八层的,你爱住高的矮的随你挑。” 盛韵慈在旁边提溜了一圈酸溜溜的眼神,忍住了没说话。 姜梨更是无话可说。 “还是不行?那你要什么你跟爷爷说,只要你跟我回家,要什么爷爷都答应你。” 听起来豪气又大方。 姜梨都不知道她亲外公原来是这么大方的一个人,她不禁有些疑惑:“我跟你回去,你就不怕b城人再拿我妈妈跟我父亲的事上你面前嚼舌根?您不是最看不起我父亲么?” 盛怀瑾被她噎了一下,但是此时满心愧疚的人是不会被这种激将法打败的,他叹了口气:“我老了,往后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没有什么能补偿你妈妈的,好在她还留了一个你。” 即使他之前对这个外孙女没有报什么希望,甚至前面宋筱冒充回来的时候他更加是没有起伏的,当时心里有的想法也只是让盛家的小辈都认祖归宗就好了。 其他的,他一点都没有去细想,甚至在姜梨解释了前面这一堆混乱的上一辈恩怨之前,他都还是责怪盛蔓瑾的状态。 可是直到姜梨站在他面前,看着相似又青出于蓝的眉眼,他才真正感觉到血脉亲情不可阻挡。 他看着面前的小女娃,就能想起来已经去世的老伴,被他赶出家门二十年都没有得见的小女儿。 似乎所有的情感都凝聚在姜梨身上了,满的他只想用物质去狠狠补偿这个外孙女。 也是临了了才发现,自己活这么大的岁数,其实计较最多的功名利禄才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他唾弃,却好像又只有这么一个口气可以倾注情感。 “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说完这一句沉默了很久,其实还有句话没有说出来,他想问一句:你能接受我的补偿吗? 可是他问不出口,他怕姜梨毫不犹豫地说不能,毕竟她的傲气像极了自己和她的母亲,她若是需要他的补偿,就不会藏在b城的角落里等着他去发现她。 何况她身后还有一个谢司珩。 盛怀瑾看向双手抱胸整个人埋进沙发的青年,年轻英俊多金,是b城商界人人赞不绝口的商业奇才,这样的人带着致命的诱惑力。 他甚至找不到让姜梨强制离开的理由。 千言万语,他没有立场。 刚才凶谢司珩的那几句也只不过是借着长者的气势胡说出来的几句无理取闹而已,在人家的地盘上,他也没有别的招可以使。 第317章 这么感性的谢司珩 刚才凶谢司珩的那几句也只不过是借着长者的气势胡说出来的几句无理取闹而已,在人家的地盘上,他也没有别的招可以使。 而且谢司珩一看就是急匆匆赶回来的,这让他一个做亲外公的,就更加生气了! 姜梨能感觉到自己锋芒在背,盛怀瑾每说一句话她就觉得定在自己后背的视线温度加深了一分。 直到盛怀瑾越说越不靠谱,在表达想让她回家的坚定思想时甚至给她展望了一下未来,最后说道:“......爷爷在去世之前,会把你跟小慈的路都安排好,谁都欺负不得,你们身上背着盛家的财产,找个性子不是太要强的,能好好过日子的,那时候我就能放心去了......” 话音未落,姜梨感觉自己的背部着了火,谢司珩在下一秒猛开口:“做梦。” “......”盛怀瑾还是不喜欢这个气场太强大的青年,他觉得万一姜梨以后跟了他,气场上压不住,就忍不住说:“你是别说话。” “呵——”谢司珩长腿一跨,下巴抬了抬,尽显身上的冷傲,越过盛怀瑾看向盛韵慈:“慢走。” 盛韵慈一度在谢司珩的高冷气场下过过几年,并且死皮赖脸地觉得自己以后能成为他的女朋友,但是她却一直没有学会在谢司珩矜冷的态度下忍住不起鸡皮疙瘩。 所以几乎是谢司珩话落的瞬间她就怂了,起身扶了盛怀瑾:“好了爷爷,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你的身体还要卧床,今天认了门,有什么话改天再说,反正你自己也清楚凭这么一丁点儿蝇头小利的洗脑想让染染原谅你也不太实际,走走走,快快走。” 再不走她就要被谢司珩的视线射穿了。 她一个刚过情伤不久的女人,受不起这种打击。 盛怀瑾不情不愿地起了身,依旧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你真不跟我回去?” 姜梨暂时还做不到面无表情地面对他,于是默默垂了头,不说话。 “那你来看我吗?”盛怀瑾咳嗽。 咳得撕心裂肺,差点干呕。 姜梨终于头疼地点了一下头:“抽空会去。” 盛怀瑾又像想到了什么,精神一下抖擞起来:“抽空,带我去一趟南边吧?我去看看你妈妈。” 姜梨没有料到他会突然说出这一句,心尖一下被戳软了,跟着点点头:“行。” 背后的视线更加燎人,盛韵慈拖拖拽拽将老头弄走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姜梨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身后反而传来书房的巨大摔门声。 她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对上笙姨有些小心翼翼的眼神,无奈地摇了摇头。 “亲爷爷?”笙姨没有听姜梨讲过这些私事,但是刚才的谈话也约莫传进耳朵里了,她不禁震惊,因为一直以为姜梨是个孤儿,所以才跟着先生的。 “亲外公。”姜梨一场应付也是有些疲累,从冰箱拽了一瓶冰水喝了两口,她从来都觉得体力上的累睡一觉就好了,但是要应付这种精神上起落着实痛苦。 被几种情绪一逼迫,额角都细细密密地疼起来。 “先生有点不高兴。”笙姨说:“刚才我见你在客厅脸色不太好看,就给先生打了电话,没想到他二话不说挂了电话就回来了,你要不要去哄哄?” 谢司珩跟姜梨的状态,身边几个熟知的人都是知道的,笙姨也不是个老古板,在这方面人情通达,也知道谢司珩的情绪只有姜梨能抚平。 姜梨捏了捏眉角,好一会才问:“家里还有草莓吗?” 已经过了季节,但是因为姜梨这一两年的生活喜好,即使并不容易保存,谢司珩却也有让顾枫专门准备一些进口的,储藏在冰箱里。 笙姨给她拿了一盒。 姜梨在厨房捣鼓半天,最后才端着一杯粉粉的饮料去敲书房的门。 谢司珩当然不会主动给她开门,但是他也没有养成反锁的习惯,姜梨反手一拧就进去了。 书房静悄悄的,采光良好的房间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外面还有个小阳台,谢司珩就坐在小阳台的单人沙发上,出神地望着远处。 姜梨踢踢踏踏的汲着拖鞋走近,他一点眉头都没有动。 姜梨就端了杯子,将杯沿靠近他的唇边:“喝一口,不是草莓牛奶,我改良了的,你试试。” 谢司珩别开脸。 “......”嘿,她男朋友气得不轻呢。 姜梨换了个方向,改为挡住他往外的视线,又凑上去:“就一口嘛,嗯?” 谢司珩抓着她的手将她拎开了,继续不理人。 今天真是格外的难哄,姜梨一不做二不休,故技重施,索性一把坐上他的大腿,举着饮料的手绕过他的脖子将人围在中间:“别动啊,你要是甩开我,饮料就全撒在你身上了。” 作势要将人扯开的谢司珩:“......有话就说,别动手动脚。” 语气是有些冷的。 姜梨在顺毛这一块的功夫可谓是炉火纯青,但是有时候她又想逗一逗谢司珩:“你要是不高兴我哄你,那我回盛家好了,反正老爷子那边话已经说开了。” 说完,她就瞿着看谢司珩的反应。 果不其然这人的脸飞速沉下去,甚至透出了几分阴鸷。 忍了很久,他才说:“回去开心的话,随你。” 他这么说的时候姜梨又心疼的不行了,甚至觉得谢司珩是故意的,什么她开心就好,这人抓人的心软也是一抓一个准。 但是她瞬间就不敢上纲上线了,将饮料放回桌上,整个偎进他怀里:“哎哎哎我开玩笑的,别当真啊。” 她身上熟悉的味道传过来,带走几分谢司珩身上的戾气,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徒然转变的有些闷:“我希望有别的人一起爱你,可真的有了,又觉得你会离我很远。” 姜梨愣了愣,她从来没有听到过谢司珩说这种话。 带着一点敏感感性,可是又破天荒地使人心疼的语气。 原来他气得是这个。 心口像是被突然掐了一下,又酸又涩的同时,有人又倒了一点蜂蜜进来,弄得她忍不住几种滋味混杂。 这么感性的谢司珩,与平时大相径庭的模样,却让她有些心疼。 第318章 所以她得哄 心口像是被突然掐了一下,又酸又涩的同时,有人又倒了一点蜂蜜进来,弄得她忍不住几种滋味混杂。 这么感性的谢司珩,与平时大相径庭的模样,却让她有些心疼。 谢司珩这个人,相处的越久,就越有令人沉溺期间的致命诱惑,他好看的过分,好看的令人觉得人间美好不过如此了。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b城的一朵高岭之花时,却只有姜梨知道他藏在外表下细腻的情绪。 她不舒服,她受伤,她开心高兴,甚至是她喜欢吃的东西,谢司珩只要微微观察过,就都能感知到,也都会顺着她照顾。 世上之事凉薄的太多,有这么一个人陪着好像就真的没有什么遗憾了似的。 可是姜梨今天也才知道,谢司珩这么一个天之骄子,也会敏感,也会有些藏在情绪之下的占有欲。 她虔诚地亲了亲谢司珩的嘴角:“我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这么一句暖人肺腑的告白,她说出来的时候居然觉得自己顺嘴的不行,好像本来就潜藏在喉咙口,随时都能往外掏。 对谢司珩,毫无保留。 谢司珩闻言整个身体僵硬了一下,姜梨能感觉到被她贴着的胸膛剧烈起伏两下,头顶谢司珩的吐息灼热的擦过她的头皮。 最后他缓缓伸出手,回抱过去,将姜梨整个人按在怀里,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眸色深重地闪过一下,像是无极荒原里寸草不生的原野,迎来了他的春风。 风过,万物皆被赋予了颜色。 于他而言,荒原之上的形色皆被春风吹醒,躁动成了无边无际叫早的莺歌,心底一寸寸长出绿芽。 “你说的。”他将下巴抵在姜梨头顶,一下一下摩搓着她细软的发顶。 从接到笙姨电话的那一刻他就有一种终于来的感觉,其实在那天当众说出姜梨身世的时候他就有对后面的所有做过设想,包括盛怀瑾的态度,姜梨的态度。 姜梨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这点在他身上尤为凸显。 他知道盛怀瑾不可能放任亲生骨血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他养在金丝笼里,一定会为了争夺抚养权软硬皆施,虽然姜梨已经成年了,可是架不住有的人年老身体差,再不行还能装装柔弱。 姜梨本来在她母亲的事情上就有心结,心结这种东西却不是什么难解的环,情绪到了,氛围到了,人心很容易就软了。 要是再加上一个盛韵慈在旁边帮腔,谢司珩知道姜梨不心软都难。 所以在挂断电话那一刻他甚至想,会不会他回到家,姜梨就跟他说要走了,回盛家去。 他一向不是个以感情至上的人,从小到大,到如今的年岁,没有过特别眷恋的人,父母亲情也没有太往心里去,可是经过谢立晨的事,他还是敏感地感受到了年岁渐长的孤独感。 他身边只有姜梨一个了。 如果连她也要走...... 好像也不是这样,从决定要将姜梨留在身边开始,他就已经将她跟所有人隔开了,姜梨是一个单独的个体,真要跟什么捆绑,也就是他自己了。 她跟周瑾谢鹤清的存在都不同,区别开来,前者是为数不多的情感归属,后者是......心之所向。 他都惊讶于姜梨对他这么大的影响力,可是随即又败下阵来,大概一生一次,挣扎也无功。 “我保证。”姜梨忍着笑躲了两下:“小叔叔,痒痒。” 她的头发被她蹭出一阵痒意,心里也因为谢司珩的小动作软的一塌糊涂。 他们两个,原本各自是筑起一道屏障的两个人,莫名相遇,莫名地也就成了为对方的情感羁绊,很神奇。 可是姜梨知道自己花了多少力气和时间走到他面前,怎么可能会放手呢,不能的,这辈子就算谢司珩无动于衷,她也做好了死缠烂打纠缠到底的打算了。 所以他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盛怀瑾再迫切,她也不可能短时间内能完全接受自己外公的设定。 但是她自己清楚没有用,谢司珩不知道她的想法,他难得露出来的不安全感,蛰的姜梨心跟着疼。 所以她得哄。 但是她哄人的技术有限,除了自动送上几个亲亲抱抱之外,没有其他的技术含量可言,尤其是发顶被摩搓得发痒的时候,更加破功了。 谢司珩将躲到差点往下摔的人拽回来,情绪终于不像刚才那样沉,他瞥了一眼桌上那杯粉色的饮料,懒洋洋地动动嘴:“口渴。” 姜梨知情知趣,大少爷终于屈尊降贵愿意喝她的手作,她当然要乖乖地听从指挥,从桌上端过来,亲力亲为喂到他唇边。 谢司珩喝了一口,她还眼巴巴地问:“甜吗?你不喜欢太酸的,我还加了蜂蜜。” 谢司珩对她这些自然的小情绪很享受,不说话,唇边留了一点液体,他习惯性的抬了抬下巴。 姜梨任劳任怨地抽过湿巾帮大少爷擦嘴角,擦着擦着觉得美色实在太诱人,吧唧亲了一口。 谢司珩立刻回吻过去。 “......” 这种日子惬意又舒服,姜梨一个暑假几乎都呈现养猪生活模式,然后就开学了。 对于开学还是挺迫不及待的,前一天姜梨甚至有点兴奋地跟谢司珩商量:“要不我住校吧?b大的住宿条件听说不差的,刚好借这个当口我独立独立。” 她话还没有说完谢司珩就冷了脸色。 姜梨心虚地闭了嘴,是了,她现在不能提b大,那是谢司珩最近的心结,谁提谁倒霉。 事情是这样的。 姜梨的志愿终于还是在她使用了美色的情况下顺利填报了b大,并且顺利磨到了历史系专业。 本来她是死活要去考古系的,但是谢司珩也说了,如果她敢去,他也不介意让她尝尝还没有入学就辍学的滋味。 简而言之,b大历史系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第319章 是我,徐远书 姜梨见自己无论搓扁揉圆都没法改变他的想法,并且还是有些日渐黑脸的趋势,也不敢再捋老虎须了,想着好歹在b大,好歹抓了个边的专业,来日方长,谁还不能有点盼头。 “姜梨,你脑子里最好收起这种念头,不然,我直接给你改金融专业。”谢司珩双手抱胸不屑的冷嗤一句。 “......”姜梨收拾了两件衣服,想不明白:“你们这种......成功人士是不是都对金融有什么执念?唐宁是,你也是?” 想想林星也就是被唐宁硬改的专业,造就的结果就是回回期末挂科,系里各种通缉令。 谢司珩不理她的埋怨,依旧不屑:“总之你给我安分点。” 他也不是不知道姜梨所到之处就不大可能不起涟漪,但是警告的话还是要先放在这的,方便秋后算账。 住宿申请被强制驳回,姜梨不服:“b大太远了,每天来回耗费时间,我住宿还能多点时间学习。”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姜梨对大学生活期待已久,要她简单打消念头也不大可能,但是碰上谢司珩也就只能憋着了,准备伺机而动。 报告这天谢司珩有一个很重要的商务会议,所以是顾枫送的姜梨。 开学季,校园里已经明显有些秋意,走在校道上的时候有风吹过来,吹散了两个多月的酷暑期,阳光也不再那么热辣。 顾枫看着身边个子明显比两年前拔高了一点的姜梨,由衷感叹:“我们小姐真是由小女孩长成大人了,如今还入了鼎鼎大名的b大,总觉得一晃眼。” 姜梨的外形毫无疑问在人头攒动的新生里格外的出挑,两人一路走过去已经引来了无数的回眸,更有大胆一点的男生直接上前来搭话。 “是新入学的学妹吗?你好,我是大二的师哥,你要是不知道新生登记处,我可以领你过去哦。”说完还朝姜梨手里塞了个社团招生的广告海报。 围棋社。 姜梨在面对生人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就木着一张脸,她淡淡回:“不用了,谢谢。” 学妹不光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学长当然不会这么容易放弃,于是就沿路跟着他们一起走起来:“那你有喜欢的社团吗?可以跟我说说,没准我有认识的人。” 耳朵边上是不停安利的声音,姜梨有些无感,但是又觉得这样的日子好久很久之前曾经经历过。 这一片占地面积不算太大却也不算太小的地方,她前世呆了四年。 还是熟悉的建筑,熟悉的走到,熟悉的各色青春面孔。 不可否认地有些怀念。 顾枫在一旁言笑晏晏地自己梭巡着这片校园的风景,对于姜梨新同学的搭讪显然不想多管,大学校园呐,他拦也拦不住几个。 所以这事还是要拐弯抹角地让他家先生知道一下小姐在学校的受欢迎程度,让他采取措施才是最稳妥的。 现在,顾枫只能自己憋笑。 姜梨看了看见死不救的顾枫,木得一张脸都快崩了,本着最后的一点耐心礼貌地赶人:“不好意思,我得去报到了。” 可是转身,看到一抹熟悉的人影。 姜梨眼睛亮了亮。 b大校园一角就出现了这样一幕画面。 一个高马尾的白t女生,据现场见证者反馈,颜值应该是b大建校以来最能扛把子的一位,还无人能知其姓名。 她在拒绝了一路上众多向她抛出橄榄枝的社团魔手和现场师兄们亲切的带路请求之后,却突然飞扑到了b大另外一名男性传说面前。 这位男性传说是b大出了名的冷面师哥,俗称没有七情六欲的第一工科男,同时又以长相突出,成为b大众多女生的青睐对象。 这样说吧,姜梨是b大开天辟地突然冒出来的美女传说,那个男生就是b大开天辟地在过去一年里屹立不倒的男神。 两神相遇,周围的人只觉得面前火光噼里啪啦。 就连顾枫也微微惊讶地看着姜梨,因为据他所知,两年来除了谢司珩,顾枫没有见过她对其余的任何一个人这么热情过。 姜梨却没有管旁人的眼光,她径自跑上前去,在徐远书面前停下来,额前的碎发被风吹的有几丝凌乱,她稳住轻喘的气息,轻轻地开口:“师兄好。” 眼里藏了几抹狡黠的笑意。 她一笑,周围的风景就都黯然失色了,男生们捧心口状:“怎么女神也是颜狗,对着徐远书那张冷脸她居然不退不避。” “我们的男神要是这么容易被拿下来就不会是b大的高岭之花了,这个小学妹光凭几分姿色有什么用。”有女生愤愤不平。 “话怎么说的,这位新学妹的颜值,配徐远书绰绰有余啊,我看她一笑都觉得春风拂面。” 七嘴八舌的话没有传入姜梨的耳朵里,她专注地看着面前的人。 徐远书手上拎着一本厚厚的书,看着莫名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半晌,能将人冻住的冷冽神色却渐渐透露出一丝茫然。 好久,他才轻启唇,属于少年的音色简单干净:“......染染?” “......” 周围一片安静。 只有姜梨眼睛里升腾起一抹红,血色晕染上眼尾,她沉沉地点头:“是我,徐远书。” 少女的面容是曾经记忆里简单干净的模样,一如往昔认真地摊开一本作业本,歪着头问他:“徐远书,这道题怎么写?” 都说青梅竹马。 姜梨在长大到盛蔓瑾去世之前,身边也算是有个小竹马的,不是早熟的男女之间的感情,只是纯粹的两小无猜而已。 徐远书是学霸,姜梨虽然自己本身也是学霸,但是跟徐远书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也由于这样,徐远书小学的时候就被保送,也因为搬家,后来就离开了南方。 两个人之间的联系切断,姜梨后来又经历了父母亲相继离世,所以从12岁起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即使上一世也是在校园里意外跟他重逢的,但是这中间隔着生死,如今再见,更是倍感亲切。 第320章 心里嘀咕什么 姜梨却没有管旁人的眼光,她径自跑上前去,在徐远书面前停下来,额前的碎发被风吹的有几丝凌乱,她稳住轻喘的气息,轻轻地开口:“师兄好。” 眼里藏了几抹狡黠的笑意。 她一笑,周围的风景就都黯然失色了,男生们捧心口状:“怎么女神也是颜狗,对着徐远书那张冷脸她居然不退不避。” “我们的男神要是这么容易被拿下来就不会是b大的高岭之花了,这个小学妹光凭几分姿色有什么用。”有女生愤愤不平。 “话怎么说的,这位新学妹的颜值,配徐远书绰绰有余啊,我看她一笑都觉得春风拂面。” 七嘴八舌的话没有传入姜梨的耳朵里,她专注地看着面前的人。 徐远书手上拎着一本厚厚的书,看着莫名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半晌,能将人冻住的冷冽神色却渐渐透露出一丝茫然。 好久,他才轻启唇,属于少年的音色简单干净:“......染染?” “......” 周围一片安静。 只有姜梨眼睛里升腾起一抹红,血色晕染上眼尾,她沉沉地点头:“是我,徐远书。” 少女的面容是曾经记忆里简单干净的模样,一如往昔认真地摊开一本作业本,歪着头问他:“徐远书,这道题怎么写?” 都说青梅竹马。 姜梨在长大到盛蔓瑾去世之前,身边也算是有个小竹马的,不是早熟的男女之间的感情,只是纯粹的两小无猜而已。 徐远书是学霸,姜梨虽然自己本身也是学霸,但是跟徐远书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也由于这样,徐远书小学的时候就被保送,也因为搬家,后来就离开了南方。 两个人之间的联系切断,姜梨后来又经历了父母亲相继离世,所以从12岁起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即使上一世也是在校园里意外跟他重逢的,但是这中间隔着生死,如今再见,更是倍感亲切。 眼见徐远书的表情从冰冻般的冷冽一点点融化了,他甚至从嘴角扯出一点弧度,抬手别扭又虔诚地在姜梨头上揉了一把。 “......” 周围的人再也淡定不了,直接炸开了锅。 顾枫甚至有些头皮发麻地想上前将两个人分开。 这要是让先生知道,这要是让他知道了,他感觉自己会是被牺牲的第一顺位。 “卧槽!这是什么意思,虽然这两位的颜值治愈我,但是真站在一起,暴殄天物啊!” “暴什么暴,这么好看的人跟你站在一起才是暴殄天物,人家那叫相得映彰!” “b大好不容易来了个女神......我们连眼瘾都没有过过就飞奔而去了?” “啊啊啊啊啊啊!你们看到了没有,徐学神笑了啊啊啊,你们谁见过他笑啊!”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学神吗?” “所以这女生什么来头?一分钟内给我她的全部信息,不就是一个学神吗,又冷又没有人情味的有什么好迷恋的,我有暖男情怀啊,我可以暖化她!” 有人作口区状,翻白眼:“能要点脸吗?听没有听过一句话,宁愿坐在宝马车上哭也不坐在自行车上笑,你掂量掂量自己的重量,你够得上自行车吗?” “......” 被刺激了的一干人等掩泪奔走。 于是十分钟之内,b大校园就充斥了这条传闻,但是谣言传着传着也就变味了,变成了:听说没有,我们校人情巨不通达的那位校草学神徐远书同学,被新来的学妹攻陷了,学妹往他跟前一站他就答应了! 要不就是:徐学神主动表白了一个小学妹,对方美若天仙,犹如仙子下凡,冷漠如学神动了凡心,主动表白了! 更离谱的版本:听说没有!大二那个徐学神,居然在开学第一天重逢了他的青梅竹马的小青梅,当下就表白了,学神那眼神,看着人家都化了! ...... 诸如此类的版本满天飞,b大这么一个学霸充斥的校园里难得的在开学这一天有个热门话题,人人奔走相告的时候都问一句:学神的事听说了吗? 简直比暑假两个月的所见所闻还要来的热衷,话题度居高不下。 不过当事人远离声波中心,并没有听到那么多不靠谱的传言,否则姜梨非得翻白眼不可。 她跟徐远书站了一会,今天只是报到,课程还没有安排,所以时间上还是相对自由的。 “顾大哥,你先回去吧,我遇到一个老朋友,想跟他聊聊。” 顾枫脸色有点凝重,但是又不好说什么,只是试探性地问那个又恢复成冷面男神的男学生:“这不方便吧?这位同学看起来好像还有事?” 他言语上的意思很明白了,您有事就去忙,别搭拉着我们家小姐! 谁知道徐学神这会儿很不会看脸色:“无妨,学校我熟,我可以带染染。” 他说到染染的时候神色虽然还是冷冽,但是眉目间却并没有什么戾气。 “......”顾枫在心底骂了一句完蛋。 但是他本着礼貌精神,并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只是默默记下了这位小兄弟的长相,打算出了校门就去探查一番。 能让小姐这么上心的,一定不是什么善茬。 顾枫一边在心底念念叨叨七上八下,一边开了车回公司。 结果人刚踏进顶楼办公室,迎面却差点整个身子撞上谢司珩,吓得一个趔趄,赶紧收敛了心神:“先生。” 谢司珩手上拿了份文件,只是眼角微抬瞥了他一眼,没有表情地嗯了一声,正打算踏进会议室。 顾枫正松了一口气,却见他在会议室门口停下来,回了个头:“心里嘀咕什么?” “......”顾枫觉得自己屁.股都瞬间夹紧了:“什么?” 谢司珩没再重复,转身进了会议室,只留下一声淡淡的轻嗤。 顾枫也不是不想跟谢司珩说,但是他一方面又觉得小姐作为一个小女生有些自己的小情义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们作为长辈......姑且算是长辈吧,作为长辈在小辈走歪路的时候可以加以提点,但是小辈又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交个异性朋友,这不算什么吧? 第321章 有些话还是得说明白 但是他本着礼貌精神,并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只是默默记下了这位小兄弟的长相,打算出了校门就去探查一番。 能让小姐这么上心的,一定不是什么善茬。 顾枫一边在心底念念叨叨七上八下,一边开了车回公司。 结果人刚踏进顶楼办公室,迎面却差点整个身子撞上谢司珩,吓得一个趔趄,赶紧收敛了心神:“先生。” 谢司珩手上拿了份文件,只是眼角微抬瞥了他一眼,没有表情地嗯了一声,正打算踏进会议室。 顾枫正松了一口气,却见他在会议室门口停下来,回了个头:“心里嘀咕什么?” “......”顾枫觉得自己屁.股都瞬间夹紧了:“什么?” 谢司珩没再重复,转身进了会议室,只留下一声淡淡的轻嗤。 顾枫也不是不想跟谢司珩说,但是他一方面又觉得小姐作为一个小女生有些自己的小情义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们作为长辈......姑且算是长辈吧,作为长辈在小辈走歪路的时候可以加以提点,但是小辈又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交个异性朋友,这不算什么吧? 连这个都要管的话,就未免太不给空间了。 顾枫自认为自己还是个比较善解人意的长辈,何况大家都是从青春期过来的,越管越叛逆的话他还是有些深以为然的。 于是在谢司珩那声似是而非的轻嗤中,顾枫虽然警铃大作了一番,却也没有多么较真的往心里去,反正他们家大总裁能琢磨人的心思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开个会都能从各位人精似的滴水不漏脸上一派无波的高管微表情中抓出谁的报表有掺水的成分,哪个分部最近盈利状况不好。 简直就是个神人。 但是他总没有厉害到能连顾枫早上见了什么人碰见过谁都从微表情里看出来吧? 那样就不是神了,那简直就是个可怕的读心机器人了。 谢司珩没有顾枫九曲十绕的小心思,他只是本能地觉得顾枫的表情不对劲,送姜梨一趟还送出心事来了,那就只能是中途碰上什么事了,这事在他面前又不说,那么铁定不是什么好事。 呵,姜梨。 各高层就见今天开会的商大总裁唇间藏了一抹冷笑,眼光比平时还要犀利上几分,一扫而过,众人的表情几乎藏都藏不住,背挺得笔直的同时,额头都快要冒汗了。 谢司珩将手上的文件拍在桌上,双手撑住桌沿,长桌之上的众人表情尽收眼底,他凝视了许久,见有的人甚至已经害怕到憋气,才用手敲了敲桌子:“北桥那边的项目,上半年陆续展开了三个,穆总,您告诉我,在前三个节节衰退的情况下,您提出的第四个方案可行性在哪里,分析方案呢?”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带着一贯的公事公办,还有众人熟悉的冷冽,一下一下扣在人心上,使人不寒而栗。 被他点名的穆总是个年纪稍长的中年男子,他抬手抹了一把汗才站起来,却是一眼也不敢看谢司珩,支支吾吾地站起来:“谢总,请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的项目我是进行过严格评估的。” “呵——”很轻的一声淡笑传来:“穆总年纪也不小了,做项目还以为是过家家?” 谢司珩的手指随意地翻动了一下桌面的策划书,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确实写满了诚意,事无巨细地详细说明了这个项目的可行性。 可是这么多页的文字,在谢司珩看来有价值的地方不超过半页,这厚厚的文件满篇赘述的都是说服他做这么项目,却没有对项目有帮助的实施方案。 表面上看来这是一份集团老人对集团发展的鞠躬尽瘁,可是实质上一文不值。 谢司珩动了动手,将文件从桌面甩手过去,让它稳稳当当地停在了穆总面前,他说:“穆总给大家解释一下这套方案的可行性,抛开说服我用的收益,将您将风险列举一下。” 穆总哆哆嗦嗦地拿过文件,翻开看见满篇的文字,只觉得脑子一片轰然。 他懂个屁的风险,他是谢鹤清在位时的老人,因为性格比较温和,又在早年间勤勤恳恳地帮过谢鹤清,所以一直受他的感念留在谢氏,挂个肥差,平时出出差签签文件,运营的事情自然有底下的人代劳。 就连这一套方案也是他逼迫下面的人写出来的,他虽然在商场大半辈子,可是商道却没有学到几成,一脑子废水,只懂说些场面话,哪里知道这种严谨的分析要怎么发表。 而且他所归属的那块北桥的分部,平时谢司珩并不是很重视,递交个项目申请什么的也不必到谢司珩手里边,最了不起的时候就是到顾枫手里就处理完了,因为不重要,所以项目开发的异常顺利。 就比如刚才谢司珩说的上半年的三个项目,都是一纸文件递交就搞定了,但是这次突然被抓着,着实让他惊慌了一番。 谢司珩也不催促他,抱了胸紧紧地站在主位上,一派闲适地等他的反应。 最后穆总憋得满脸通红,指挤出一句:“抱歉谢总,这份企划有不妥的地方,我再拿回去改一改,确定好最终方案再提交给集团。” 谢司珩神色冷静,却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哪里不妥?” “......”穆总不负众望地从额头留下一滴冷汗,啪嗒打在了会议室的长桌上,空间内安静的几乎能听见那滴液体落在实木桌上的声音。 谢司珩奇怪:“穆总好像很紧张?” 穆总双鬓已经有微白的发丝,他佝偻着背站在谢司珩面前,一副下属愧对上司的模样。 虽然能力不行,但是混迹集团几十年,穆总还是会看脸色的,也知道挑台阶下:“项目立案理由不充分,谢总,我回去一定好好研读项目资料。” “不知道穆总从前面三次的失误里得出什么教训了吗?”谢司珩步步紧逼。 穆总的汗流的更加勤快了。 谢司珩盯着他看了半晌,果断在椅子上坐下了,目光深深地转到穆总脸上,晦暗了神色:“我一向不针对集团老人,但是有些话还是要说明白。” 第322章 怎么会错 “不知道穆总从前面三次的失误里得出什么教训了吗?”谢司珩步步紧逼。 穆总的汗流的更加勤快了。 谢司珩盯着他看了半晌,果断在椅子上坐下了,目光深深地转到穆总脸上,晦暗了神色:“我一向不针对集团老人,但是有些话还是要说明白。” 谢司珩的声音不轻不重的落下,又沉又稳,说出来的话好像再平常不过,可是却激起现场众人内心的千层浪。 谢司珩并不平常出席这样的集团高管会议,他做决策主要都是看数据,像这样类似检讨会的场合就算顾枫不说大家都也心知肚明他不喜欢。 但是今天忽然的郑重却叫人摸不着头脑。 谢氏这几年在b城一直都是火箭式的发展模式,企业健康蓬勃发展,可谓日进斗金。 即使在哪个片区存在穆少平这样的中庸之辈,也几乎是被默认的存在,因为不可能事事都完美,谢氏发展的越来越大,也不可能样样都兼顾的到。 何况穆少平也不是新人,他从谢鹤清那里过来,在集团一路走了二十年,就是谢鹤清也清楚他的能力在哪里。 然而他赔进去的钱几乎是九牛一毛,脸谢鹤清都能感念老骨干的心情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谢司珩就更加没有必要因为揪一个老人的错在集团挂上不好的名声。 也正是因为这样,虽然下面多有对穆少平不满的人,也没有人直接捅马蜂窝上来举报,因为拿不准上面的心思。 一二十年都这么过来了,不可能因为我一个举报就把人办了吧? 别说不相信自己有这么大的能力,就算是举报成功了,也不见得穆少平不会反过来咬你一口。 要知道他这种人,中庸归中庸,下面却有一堆拍马屁乱指点的狗头军师,何况穆少平一直有睚眦必报的声名在外。 而今谢司珩的这个做派......是容忍不了了,还是真的有人在背后指点什么? 长桌之上的众人脸色各异,都盯着自己座位面前的一小块地方,即使心里的主意已经打到太平洋了,脸上却也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 于是现场看见的就是一副众人正襟危坐的画面,谢司珩是最放松的一个。 他上一句话落下之后面前这些人更是连喘气都变得小心翼翼。 总裁这是要杀一儆百,还是什么调动军心的手段啊? 穆少平忍不住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回身半弓着背,语气拘谨:“谢总请说,我一定虚心受教。” “受教不敢。”谢司珩单手搭在了桌面,伸出修长的中指在桌面一下一下地轻叩着,想是漫不经心,又像是怀着什么情绪:“集团的运营一向不亏待老人,在座诸位皆是通过考核和成绩做到如今的位置,出去将名字奉上,大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穆少平脸色惨白了一分。 他知道谢司珩是什么意思,在座的都是通过成绩上位的——只有他不是,他是顶着老人的名号领着一个区域总的头衔坐在这的。 谢司珩这是当众打脸啊。 谢司珩看了一眼他的脸色,不以为意地继续道:“原本穆总领着一个闲职也可以,毕竟是老臣,但是” 他打了个转折:“穆总又仿似还有几分激情,项目书递的勤快。” 他看着自己桌面上的那几分文件,带着几分疑问看向穆少平:“是吗?” 穆少平因为他的这句话忍不住抖擞了一下,谢司珩这句话就像一把刀子,挑开他的皮,露出里面令人不忍直视的血肉来。 这是在说他无能。 无能又爱揽事。 “对不起谢总,我、我错了。”穆少平脸上有些中年人发福特有的横肉,随着他说话的动作就会抖一抖,实在算不上美观。 “为公司着想怎么会错。”谢司珩的嗓音是一贯的清冷,还是喜怒不表。 他这么说众人就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他刚才的架势摆明了就是要找穆少平算账的,可是话锋一转怎么又成了安抚? 难道他们的商大总裁也玩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的把戏? “谢谢谢总,谢总一定要相信我对集团的一片真心,之所以这么大的年纪还要折腾,那完全也是想为集团出一份力啊,在座的各位都是商业精英,穆某不才,可也是想为公司做点什么的——” 穆少平这点情商还是有的,一见谢司珩松了口他就迫不及待地想顺着台阶自己下来,一套话说的倒是比刚才谢司珩让他分析项目方案的时候顺溜多了。 也不知道是官腔打多了还是说的真心话。 但是旁人怎么会听不出来。 尤其是谢司珩,一段话听下来,黑眸里的神色都跟着冷了,随即他扯了一下嘴角:“既然这样,我再给个机会给穆总。” “啊?”穆少平惊愕地看过来,触及到他眼神的瞬间却又怂了回去,瑟缩两下,又恢复成刚才无害的样子,只不过这下更加哆嗦了:“谢总请说。” “前三个案子集团的投入也不能白白投,虽然没有追究,但是立项策划书上的追责人明明白白是你的名字,这样,第四个方案我同意了,给你两个月时间,穆总,两个月我没有看到第四个案子的收益,法务部会依法深究前三个案子,看到底最后的资金走向去了哪。” 话落,四周一瞬间寂静无声。 谢司珩的耐心似乎也已经用尽,他捏了两下眉心,没有再管脸色白到发青的众人,首先推开了椅子站起身,说了句散会离开了长桌。 谅谁也听出他语气里的认真和冷冽了。 原本以为得了一个台阶的穆少平在谢司珩走后摔进了座椅里。 立项负责人原本就只是一个幌子,为了应付合同条款必须加进去的,因为一般作为集团的项目,即使真的亏本大家也都会心知肚明地归结为集团运营的问题,很少有人真的去怪项目负责人。 而谢司珩刚才的一番话一点也没有跟谁开玩笑的意思,他显然就是冲着这个来的,杀人不见血,简直令人反应不过来。 第323章 小姐估计要有麻烦 立项负责人原本就只是一个幌子,为了应付合同条款必须加进去的,因为一般作为集团的项目,即使真的亏本大家也都会心知肚明地归结为集团运营的问题,很少有人真的去怪项目负责人。 而谢司珩刚才的一番话一点也没有跟谁开玩笑的意思,他显然就是冲着这个来的,杀人不见血,简直令人反应不过来。而谢司珩的脸色,自从说出那句话之后就彻底冷了下来,似乎是再也不想忍了似的,秘书部的一群officdy纷纷被他的脸色吓得垂了脸。 会议室里的动静很快就传出来,只是谁也没有想通,谢司珩既然看不顺眼穆少平的话何不直接将人炒掉,直接利用项目授权书告他不就完了,绕这么一大出,还要再打上第四个项目的资金,何必呢? 难道是因为总裁最近心情不大好,一定要抓一个人来泄愤,从而选择这种凌迟一样的惩罚方法? 可是这样也不对,交了一个项目给穆少平,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本人平庸,可是难保他不会借助旁人的力量啊,如果他知道花高价去摆平谁为他保驾护航,找一个得力助手,那么看起来是死局的场面立刻就会变得轻巧起来。 由此可想,谢司珩放出去的狠话归狠话,可是显然细思之下这些狠话是没有多少杀伤力的,而且并不是没有解决的方法。 ......那么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暂时没有人能想得到,但是两个月的时间,穆少平知道自己死不死就看这个案子能给集团带来的收益是多少了。 所以就算这是个烂到拿不上台面的项目,他也得变废为宝,将它做出花来。 可是怎么做呢? 他急的焦头烂额,回到楼下司机等待着的车里,一把将手里的企划扔进了作为,气得脸上的横肉跟着抖,脸上的表情也不再像刚才在会议室面对谢司珩时的小心翼翼,这会儿透出几分阴沉来。 “不够是个小崽子,自己还年轻着呢,就打算教训我们这些老人了,呵——” 司机不敢多说话,老老实实打着方向盘滑出了车位,心里知道自己的老板肯定是在大老板面前受气了,看这样子,受的气还不小,他只得小心翼翼地问道:“穆总,我们去哪?回分部还是——” “回什么回,没见我一脸晦气么?!”穆少平骂了一句。 他平时有烟瘾跟酒瘾,这会儿心情极其不爽利的前提下,从口袋摸了一盒烟出来,抽出一支点上了,车里瞬间烟雾缭绕,他猛吸了一口,望着窗外闪过的街景,眼睛一眯:“去一趟唐氏。” 司机眼睛闪了闪,应了一声,熟练地将车头调转了方向,朝唐氏某个分部驶去,那个方向,看着像是唐友安的b城北区。 关童切断了无线耳机里的通讯,面无表情地敲响了谢司珩办公室的门。 谢司珩正背对着门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往外眺望着什么,听到敲门声敛了神色,微微别过一点脸:“何事?” 关童跟顾枫这些心腹,一向知道谢司珩的性格,禀报事情的时候也分得清轻重缓急,一般都是三两句说完重要的事,然后直接退下。 关童的视线从谢司珩办公桌前的废纸篓里那本跟穆少平地上来的项目策划书里抬起来,面无表情道:“先生料事如神,穆少平果然去找了唐友安。” 谢司珩一点都不意外,只是有点感慨:“这么迫不及待,关童你说,我的两个月时间是不是给多了?” 关童不敢回答,但是隐约能听出来谢司珩只要涉及到唐友安的事情心情就不是很好,他只能安慰:“放长线钓大鱼,先生筹谋过人,等得起一个结果。” 是等得起,但是并不代表他面对这些的时候不心累。 要将唐友安从阴暗里挖出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光靠一个左右逢源的穆少平也不够,打蛇打七寸,他想要用商业手段,就只能用钱将他的触角引出来。 “唐友安这两年的日子并不好过,唐三少爷给他的压力不小,在资金方面很克制他,他又一直野心勃勃想要跟我们谢氏搭上一点关系,穆少平向他投出橄榄枝,他不会不接的。” 顾枫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他比起关童多了一些生意上的考量,不像关童武力值比较高,他是主文的,所以分析起这些的时候条理分明,更有说服力。 关童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谢司珩也回过身来,看了一眼顾枫,没有再继续穆少平的话题:“姜梨人呢?” 顾枫汗,还真是该来的一点都躲不掉啊! 他默默搓了搓自己的衣角,在谢司珩面前也是不敢撒谎:“小姐让我先回来,她自己办入学去了。” 这下连关童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你就这么将小姐留在一个新学校,自己先回来了?” 谢司珩的关注点却不同:“她在一个陌生的学校,让你先回来,自己去办入学?” 他将自己两个字咬的很重。 顾枫:“.....” 他认怂:“不是自己,小姐她认了个老朋友。” 谢司珩眉头一锁:“老朋友?” 从来没有听说过姜梨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她的朋友除掉林星也一个是在乏善可陈,那这个刚进去的b大校园的老朋友是从哪来的? “看起来还挺熟的,具体的当时人多我也没有问小姐,先生,小姐这个年纪交朋友也正常,您要是不放心,我派人去查探一下对方来历?” 顾枫问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好就踩了自家先生的老虎尾巴。 交个朋友而已,谢司珩觉得自己实在没有这么必要婆婆妈妈,姜梨这个年纪正是呼朋引伴的时候,他也没有必要抓的太紧。 “新生报到点结束?”谢司珩听到自己问。 顾枫赶紧奉上最新消息:“报到截止到下午四点,但是正式开学,这时候校门基本上是不会关的,新生可以逗留到关寝。” “关寝。”谢司珩冷笑了一声,伸手盖上笔记本,拿了钥匙出门。 关童眼见先生一阵风似的飘走了,目瞪口呆:“先生这是——” “小姐估计要有麻烦了。”顾枫做悲惨状。 第324章 遭殃 “关寝。”谢司珩冷笑了一声,伸手盖上笔记本,拿了钥匙出门。 关童眼见先生一阵风似的飘走了,目瞪口呆:“先生这是——” “小姐估计要有麻烦了。”顾枫做悲惨状。 姜梨这一天过的很愉快,那是相当的愉快。 徐远书带她去学校吃了食堂,虽然饭菜没有笙姨做出来的精致,但是莫名让她有股熟悉感。 以前盛蔓瑾去世之后,宋闵山又经常在外面,那时候抛开周末蹭百家饭,其余时间姜梨都是在学校食堂吃的比较多。 虽然朋友也没有几个,但是在学校要好的同学三三两两也还是有的,中午不回家的时候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讨论的都是学业之余的兴趣爱好。 南方的小城人心都不复杂,大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也因此前世姜梨刚来b城的时候压根没有想过宋筱的接近会带有什么目的,更没有想过她会被一步步推向死亡。 大概是盛蔓瑾和宋闵山给她的爱都简单至极,她一路过来没有遇到过什么人心叵测,所以当最后揭开真相的时候,发现物是人非的那一刻会那么难以接受。 以至于重活一世,不论看谁都带上了两三分小心翼翼的探视,除了谢司珩意外再也不敢完全交付自己的真心。 可是今天不一样。 徐远书是她多年以前那个南方小城的好朋友,大概还是有着特别的乡愁,所以姜梨看到他的时候会毫无理由地惫懒下来,心底的感觉也会清空成最初刚来b城时候的样子。 或许这就是每个人存在的不同意义,徐远书之于姜梨,是最初南方小城的依赖,那个地方的人如今都已经天涯遍地,她抓住一个,就会莫名开始喜悦起来。 “你是说,盛阿姨跟宋叔叔都去世了?”徐远书将一份餐盘放在姜梨面前,拧着眉头问。 姜梨笑容减淡了一些,点了点头:“你离开之后不久,妈妈就去世了。” 徐远书家里还没有搬走的时候,两家住在一个大院里,大人们的关系也亲厚异常,但是徐远书家搬走之后因为盛蔓瑾突如其来的身体状况,又因为徐家在b城落脚之后的忙碌和适应,两家的联系就越来越少。 后面就连盛蔓瑾去世的消息也没有惊动徐家。 徐远书陷进一片沉默里,在他的脑海中跟姜梨一样有一副童年的游乐园,就是南方那座小城里的大院子。 他从小就不是个爱笑的人,但是不妨碍姜梨来逗他。 两个人一个年尾一个年头,他是哥哥,姜梨是妹妹,她从小就喜欢粘着徐远书,好看的小人书,好吃的零食,甚至是盛蔓瑾给她买的发卡,都能献宝似的堆到徐远书面前来,大方地表示我的就是你的。 徐远书虽然从小心思就比较重,但是只要是姜梨在他面前挤眉弄眼,他就会忍不住被她逗笑。 那时候的姜梨很活泼,也很爱笑。 而今天见到姜梨的时候,他一下子没有认出来,除了有女大十八变的加持外,还有一点就是姜梨的眉宇间带着一股涉世之后涩然,恍惚不再是小时候那个笑的两只眼睛圆圆的可爱鬼了。 徐远书才恍惚,距离他离开到姜梨主动再出现在他面前,已经过了漫长的将近十年的时间。 在这十年里,这个女孩经历了双亲接连去世,一度孤苦伶仃过。 小时候双方家长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在十年之后出现在他面前,笑容也挡不住那股子陌生感。 徐远书很缓慢的抬手覆在姜梨的发顶,轻轻揉了揉,像是要把什么东西揉掉似的:“那我们小公主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抛开时间的横亘,姜梨真的长得很好,从她今天出现在b大就知道,这孩子应该有很努力在生活。 而他不知道的是,姜梨若是没有重生一次,其实是将生活过的一团糟糕的,所以她才会在重新见到徐远书的时候激动的泪花都差点飚出来。 而当徐远书这么问的时候,姜梨脑子里突然涌出来一个人脸,这人早晨等她出门的时候还一片冷淡地吩咐她早点回家,活像她会野在外面似的。 她的目光瞬间就变得柔软,大概因为谢司珩就是她全部的软肋吧,只要想起就是治愈。 徐远书看着她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软化下来,虽然对着他的时候也不是个浑身带刺的的小姑娘,可是此时的表情更像是整个人笼罩了一层柔光,甚至还带了点微微的粉色。 徐远书这些年一直是学业至上,但是跟他很熟悉别的女生跟他表白时的表情,说喜欢他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冒着粉红泡泡的模样。 他怔楞了片刻,收回覆着在姜梨头顶的手,头发软软的触感消失了,徒留余温。 “我现在在父亲生前好友家,呃——借住。”姜梨面上虽然没有什么情绪,可是徐远书就是能听出来她藏在声音里的一抹羞涩。 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姜梨,小的时候她就是人群中很亮眼的一个存在,小男孩都喜欢找她玩,因为抓着两个羊角辫的姜梨就像一个小公主,粉瓷粉瓷的小脸上镶嵌了一双浅淡色的眸子,忽闪忽闪的时候会让人升起保护欲。 这幅样子一度存在在徐远书的脑海里很多年,直到姜梨再一次站在他面前,完全长开了的姜梨几乎带着惊艳众生的光芒,目光微微瞥到,就令人不舍得离开了。 徐远书一向对于校园内部的躁动无动于衷,上午姜梨出现在校道上引起轰动时,他也只是目不斜视的想要去图书馆而已。 直到她站在他面前。 带着盈盈笑意,有一丝俏皮的喊他师兄,辨认出来面前的人是姜梨的时候,脑海里的那个小小人影跟面前的人重合,居然又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他想着,是了,小时候那个喜欢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追着他喊哥哥的小女孩,就应该是这样张扬明媚,令所有人侧目的存在。 第325章 我哥 带着盈盈笑意,有一丝俏皮的喊他师兄,辨认出来面前的人是姜梨的时候,脑海里的那个小小人影跟面前的人重合,居然又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他想着,是了,小时候那个喜欢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追着他喊哥哥的小女孩,就应该是这样张扬明媚,令所有人侧目的存在。 可是时间过了太久,面前的小女孩在提起另外一个人的时候眼里闪出的光芒无法欺骗人,是带着软软的娇柔的害羞,是对另外一个人毫无保留的......骄傲。 好像她口中的那个人就是她全部的光。 徐远书在看清这样的神情的一分钟以内,感觉内心有什么东西坍塌了一下,陷进去一角,明明没有什么大的起伏,可是有一块的情绪就是被拿捏住了,酸软一片。 他以为十二岁之后的情感不会再有起伏,离开那天他甚至没有一点悲伤的感觉。 那个南方小城是回忆,也只是回忆。 他心里住了一个小公主,是他小的时候乌托邦里的一个小女孩,爱笑,粘人,软软的,甚至更小的时候身上会带着奶香味。 后来离开了,相隔一千多公里的地方,徐远书也没有经常想起姜梨,他离开的时候姜梨追着车跑了很长的一段路,浅色的眸光里藏了一汪泪水,后视镜上看着那个小人儿越来越小,最后凝成了一个点。 他那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心里有一角坍塌下去了,蒙上尘,看不清藏在里面的悲伤和喜乐。 徐远书早熟,他以为这样的情绪过的久了就习惯了,或者时间推移会慢慢变淡,那个记忆中一直鲜活的小女孩也会慢慢成为一个点,最后消失不见。 可是今天的重逢告诉他不是这样的,小女孩依旧鲜活明亮,他发现抹掉上面那层灰之后,自己的心可以跳的很快。 可是这样一个人却从来不属于他,或许如果他不离开那许多年,陪在她身边的一直是他,那些双亲逝去的苦痛都是他陪她一起承受的,这样是不是......会有些不一样? 她眼里那道光是不是就可以替换成他的存在? 他望着面前认真的小口吃着米饭的女生,目光晦涩,但是一如往昔的是,那些汹涌的情绪都被他很好的压制住。 姜梨并没有感知到他的情绪,她还在为久别重逢高兴着,只是看徐远书半天没有动筷子,有些莫名:“哥,你不吃吗?” 姜梨从小就喊徐远书叫哥哥,只不过现在长大了,哥哥两个词太过软糯,于是就省略了一个,变成了单音节词。 就是这样也成了独一无二。 她很自然的喊出这句称呼,徐远书却像是突然被电击了一般,被钉在了原地。 好一会他急匆匆起身,掠过姜梨往食堂排队的窗口走去:“食堂的蛋卷好吃,我去给你买一点。” 背影,似逃似跑。 姜梨虽然一阵莫名,她桌上的餐盘满的都要溢出来了,但是也没有说什么,感觉上还是有几许欢喜的,徐远书小时候就是个喜欢分享的好孩子。 只是徐远书刚离开几秒,她的旁边就走过来一个女生。 那女生散着一头波浪卷的长发,身上的气场有几分强势,眼神里也丝毫不带善意,看向姜梨的时候更是能看出几分赍恨。 女生站在她身边居高临下,语气有些匆忙:“新来的,我不管你是看上徐远书的家世还是他的外表,但是我奉劝你,最好打住你的念头,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姜梨过了两个多月的暑假,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么有底气的威胁了,甚至有两三分怀念。 她搁了手里的筷子,不躲不避地看过去,挑衅一般:“这是威胁么?” 旁边几桌的人已经陆续看过来,当然他们也看清了刚才徐远书摸姜梨发顶时的亲昵,此刻再看向姜梨身前的女生,都有几分敬佩她的勇气。 “这不是大三的蒋文文吗?着名的徐粉?” 徐远书作为风云人物,自然少不了有些女生将拿下他作为终极目标,当然有些人是悄悄的,也有些人,像蒋文文这类的,则属于正面刚的。 她可以追徐远书,但是不允许别人接近他的那种。 姜梨在心底感叹了一下自己小竹马的魅力,同时也挑了眉:“看你的样子,也没有将我哥拿下来,那你是站在什么立场警告我的呢?” 她那声我哥吐字清晰,方圆十桌八桌的人都听清了,但是不敢断定这声哥是哪个层面的亲昵叫法,一时间八卦之心都更加的旺盛了。 蒋文文也是同样的想法,但是她直接问出来:“你哥?你跟徐远书......” “哥哥跟妹妹,我不掺和我哥的感情,麻烦诸位也别把耳朵伸的太长。”姜梨扫视了一眼旁边伸长了耳朵的偷听者,算是很明确的表明关系。 蒋文文愣了。 大概是反应过来自己的莽撞,脸上顿时有些不上不下的尴尬。 这时候不知道谁小声喊了一句:“学长——” 姜梨抬头,徐远书站在人群之外,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好看,手上端着一小碟蛋卷,目光是看着她的。 众人立马让出一条路来。 随着徐远书迫人的威慑力退避三舍,蒋文文红着脸喊了一句远书。 徐远书却充耳未闻,他将蛋卷放在桌上,轻声对姜梨道:“吃好了吗?” 姜梨点点头。 徐远书拎起她放在一旁的书包:“那走吧。” 姜梨看了一眼原封不动的蛋卷和他几乎没有动过的餐盘,欲言又止,最终跟着他出了食堂。 一路无话,姜梨却有些尴尬的觉得旁边并肩的人情绪好像不太好,也许是分开了太多年,徐远书身上那股深沉的劲头比小时候更甚。 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在生气还是平时就是这副表情。 “哥,你是不是——”姜梨想问他是不是因为在食堂吃饭被围观所以不开心,她今天突然出现应该是给他造成了困扰的。 因为很明显徐远书是这个学校行走的话题,而今天加上她,他甚至连好好吃顿饭都不行。 “没有。”徐远书摸了摸她的头,缓和了神色:“阿梨,过几天来我家吃饭吧,让我爸妈见见你。” 姜梨想说不用了,但是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来。 第326章 他居然…… 姜梨想说不用了,但是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来。 刚到中午,校道里终于少了一些人,放眼望去是拉起的各种小横幅,写着一些五彩斑斓的文字,欢迎新生之类的字体,搭起来的社团棚顶一片蓝色。 只不过现在是饭点,大部分都只有一个人坐在那轮值,昏昏欲睡的模样。 上午徐远书领着姜梨报道完,其实也没有什么事了,但是谢司珩白天上班,姜梨在家本来就有点闲出病来,所以不着急回去。 这会儿吃了午饭,她也没有寝室可以去,毕竟某人强制不允许她住校,但是能在外面多待一会儿也是好的,她眯了眯眼,点了点徐远书手上拿着的书:“哥,你忙你的吧,告诉我图书馆怎么走就行。” 剩下的半下午时间她闲着也是闲着,可以去图书馆磕书。 徐远书刚想说我没什么事,可以陪你去,姜梨的电话响了。 屏幕上跳动的来电姓名让姜梨有点诧异,理论上谢司珩不是个粘人的人,实践上更加不是,两个人白天不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各过个的,他很少白天给姜梨打电话。 没准是因为开学第一天,又见着顾枫回去了,所以电话过来查岗。 姜梨想着摁下接听键:“小叔叔?” “在哪?” 谢司珩清冷的音色透过手机传来,可是令姜梨奇怪的是这人的背景听着不像是在办公室,反而四周有些风过的嘈杂声。 姜梨望了望周围,几乎有些福至心灵地道:“b大三食堂,你不会——”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百米之外的校道拐角处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这么大的校园他居然...... 谢司珩分明也已经看到她,掐断电话,身上的衬衣袖子被他挽了一圈,搭在手腕上,整个人走过来的时候有股子清风朗月的俊逸,周围留下值班的社团人员被脚步声惊动,望过去时皆是被惊艳了目光。 谢司珩径直走到姜梨面前,他目光随意地瞥过徐远书,几不可闻地蹙了蹙。 “你怎么过来了?”姜梨往他面前挪了挪,颊边笑出小括号,这人有多怕麻烦她知道的,莫名出现在这样一个人潮涌动的地方,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谢司珩当然不会正面回答她,只是抬手在她的嘴角轻轻抹了一下。 姜梨瞬间一个脸色爆红,她刚才跟徐远书出来的匆忙没有顾上擦嘴角。 “这位是——”徐远书脸色有点苍白,问话基本没有过脑子,姜梨跟谢司珩之间的互动若是说还看不出他们的关系,那就是瞎了。 但是他突然有点不甘心。 徐远书对学校那些声名其实并没有很在乎,也知道b大一度将他封神,可是此时看见谢司珩才发现,自己无论是外形还是气质,都被面前的男人很好的压制了,他几乎被他身上的光芒晃得生出了生平第一次的自惭形秽。 尤其当姜梨的目光看向他时,是专注的依赖感。 姜梨哦了一声,有点懊恼谢司珩打断她刚才的思路,娇嗔的看了一眼他,随后才回答徐远书:“我男朋友,谢司珩。” 她丝毫没有停顿和不好意思,完了又转向谢司珩:“这是我小时候的邻居哥哥,徐远书。” 社交礼仪上要先将亲近的介绍给关系疏密一点的,在这点上徐远书就发现自己的一个发小身份被男朋友这个词扯得一万八千里远。 谢司珩很淡地冲徐远书点了下头,又看向姜梨:“吃过午饭了?” 姜梨不明所以地点头:“你没吃?” “没有,你陪我。”说完也不在乎有外人在,强制性的将姜梨的手拽进手里。 “......”姜梨隐约觉得这人今天有点不太正常,她冲徐远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哥,那你先忙,我们电话联系。” 徐远书甚至没有跟谢司珩说上一句话,就只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刚才的校道转角,两个人的背影一高一矮,却都同样出色,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会让人生出岁月静好的感觉。 那两个人的世界叫人无法触及。 徐远书突然很想知道这十年间姜梨都经历了什么,他原本觉得重逢之后可以慢慢了解清楚,但是现在,他收回晦涩的目光,伸出手掌,又阳光打在上面。 明明好像手里攥住了什么,可是一握拳阳光就跑了,它永远不会在指缝里停留。 而b大再一次炸了。 新入学的小学妹,一天之内两次因为男人登上话题榜榜首。 而这一次更令人绝望,小学妹有男朋友,对象不是他们的学神徐远书,甚至比徐远书这惊为天人的脸长的还要精致,一刻钟前,那惊为天人的男朋友牵着小学妹出了校门。 示威似的。 而且人家开的车还是全球限量版,车牌号虽然是一串平平无奇的数字,但是关注汽车资讯的人都知道,这一辆需要集齐实力运气和金钱三大板块,少一样你都别想能拿下来。 姜梨也是走近车旁才发现谢司珩开过来的车跟顾枫送她过来的不是一辆,面前这辆很新,甚至一看就比谢司珩其他的车要贵。 怎么说呢,谢司珩平时并不是一个在这方面有太高要求的人,虽然不缺钱,但是他一向选适合自己的,平时用的多的也就是别克,低调的让人完全看不出来他是b城那位商界大亨。 今天......很反常。 “新买的车?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跟风喜欢潮流的习惯?”姜梨的喜好偏男性化,化妆护肤逛街她都不喜欢,除了古董之外她更乐意看乐高车子,于是也不会看不出来这辆车的来头。 杂志上的标价简直能把她那一面墙的古董小玩意儿换下来,都不带夸张的。 “想买就买了。”谢司珩帮她打开车门。 他们刚才从车后走过来,姜梨看见了车牌号,听谢司珩这么一说,她哦了一声,尾音拉的很长:“哦——让我想想,这么贵的新车,非得绕一段路从公司过来接我,小叔叔,你打的什么主意啊?” 第327章 今天陪我 他们刚才从车后走过来,姜梨看见了车牌号,听谢司珩这么一说,她哦了一声,尾音拉的很长:“哦——让我想想,这么贵的新车,非得绕一段路从公司过来接我,小叔叔,你打的什么主意啊?” 谢司珩等她坐进去,然后一把关上了车门,车窗外面的神色姜梨没有看到,但是她自知不会多好看。 谢司珩一向是个喜怒不表的人,姜梨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平白生出几分想要逗他的心思。 等他坐进来,她立刻开过去看他的眼睛:“嗯?你还没有告诉我s0607这个车牌号是什么意思呢,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谢司珩不用看也知道她眼里藏了多少幸灾乐祸的笑意,他抿了抿唇,将人按回作为,伸手给她系安全带。 “你说说看嘛,男朋友?”姜梨忍着笑,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的脸,暗叹皮肤真好,恼的时候冷白皮上浮现了一道浅粉色,看起来让人又爱又怜。 “你突然跑到学校来肯定不正常,是不是顾大哥跟你说什么了?男朋友,你不会怕我第一天上学就被人拐跑吧?迫不及待亲自过来抓我?” 谢司珩不说话也没有影响姜梨此时心情很好地逗他,甚至得寸进尺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谢司珩被她逼急的样子。 “说到这个。”谢司珩突然攥住她乱动的手,压在了座椅背上,刚才被姜梨逗起来的恼意瞬间就被他压制好了,反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吵着闹着死活要上b大,第一天就认了个邻居哥哥,姜梨,我不得不在这两者之间建立联系。” “?????”姜梨头顶缓缓冒出一串问号,还能这样紧急转折引火烧身的吗? 顿了顿,她果断道:“误会。” “嗯?”谢司珩的黑眸谒住她,不容一丝躲避地压迫着:“说说看。” 姜梨面对近在咫尺的美色,猛地吞了吞口水:“我进b大是因为师资教育,跟远书哥有什么关系。” 这个姜梨没有说谎,毕竟b大有着举国第一的考古团队,她怎么可能忍住心痒不来,这几乎是她的第一大兴趣爱好好吗! 至于徐远书,前世也是误打误撞跟他重逢在b大的,跟她要来这上学倒是没有什么关系,她对徐远书又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 远、书、哥。 谢司珩冷笑:“小时候的邻居,今天第一天上课就认出来了?” 他不是不知道姜梨这人有脸盲症,于是更加断定这人有事瞒他。 姜梨支支吾吾地,最后扯了个最不靠谱却也最有说服力的慌:“他、他小时候就长得好看,长大了也没有变多少,要认出来其实一点都不难。” 但是她没有想到这句话又踩雷了。 颜狗的事实只能停留在没有男朋友的时候,有了男朋友还颜狗,那就是纯粹的作死。 于是姜梨如愿以偿地脖子被某人咬了一口。 她冤的脸都木了,可是又不能真的开口跟谢司珩解释上一世的事,这些东西她承受过来了就算了,实在没有必要拉着谢司珩一起感受这糟心的经历。 脖子被他咬的微痛,姜梨抬手抚了抚谢司珩的发顶,自己要调侃他的事彻底被谢司珩打岔过去了,她有些难为情:“小叔叔,车窗是双向的。” 这么拉风的车,路过的人都会停下来往这里看两眼,这一会儿功夫姜梨都不知道接收了多少注目礼了,纵使她不在乎面子,可是也难免有些难为情。 何况还有个人咬完她之后埋在她脖子里就不出来了。 “我知道。”谢司珩有些暗哑的声音从她的脖子里传出来。 不光知道,还是故意的。 你们今天新入学的小学妹姜梨,她有男朋友,男朋友还有钱,开的车你们都望尘莫及,所以不管是什么小时候的邻居哥哥还是学长哥哥,通通没有资格跑到她面前来。 关于车牌? 只是一串某人的生日数字而已。 姜梨只能崩溃地在心底发出一百个问句:“男朋友太闷骚怎么治??” 没有办法了,她没有那个实力,所以只能在被咬了一口之后还被警告一句:“离你那个邻居远点儿,他看你的眼神让我想揍人。” “???”姜梨对这点还是很有底气的:“想什么呢,我们俩就是正常的哥哥妹妹关系,他小时候就很照顾我。” 而且前一世她进入大学之后也跟徐远书要好,两个人的交往就是发乎情止乎礼,别说她那时候跟陈子晋在一块,就是不在一块,她也不认为徐远书那巨人三千里之外的性格会对她有什么想法。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她自己没有想法。 谢司珩冷哼一声:“我还没瞎。” 不会吧? 姜梨还是觉得谢司珩太敏感了,更何况她跟徐远书相认也才第一天,徐远书就算要有什么也不可能是现在吧? 他们分开了十年,难不成徐远书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就对她有什么? 那更不可能了,他这人自律冷静的跟什么似的,倒不是姜梨妄自菲薄,但她自认自己还没有那么大的魅力。 想不通就暂时不想了,姜梨撇开这些想法,专注地看着自家心情还不是很爽利的男朋友:“这都快两点了,你想吃什么?” 谢司珩也没有多在这个事情上纠结,刚才在徐远书面前的时候姜梨的态度很分明,她只是将对方当成久别重逢的小时候的玩伴而已。 谢司珩发动了引擎。 他下午还有个不能缺席的会,晚上有商务宴请,所以秘书早就将餐订好了,他还是要回公司的。 姜梨也想到这点:“这是回公司的路?你有事就去忙吧,我自己回家。” “我刚才说过要你陪我。”谢司珩空出一只手将她的拽过来放在膝上摩搓,软软的凉凉的手握在掌心,触感很好。 姜梨再一次哭笑不得,这人原来还有公事的,亲自过来抓她一个新生陪他加班? 这是有多不放心她。 她反手在他掌心里抠了抠,短短的指甲报复似的刮过谢司珩掌心,带起一阵酥养:“商大总裁,你干脆买个玻璃瓶,把我关在里面得了,天天背着上班。” “胡说八道。”谢司珩也知道自己今天有点强势了,他语气软下来:“今天陪我。” 他顿了顿,加了三个字:“好不好?” 当他一这么问的时候姜梨就只有缴械投降的份了,这分明就是个讨奶喝的小宝宝,她哪里狠得下心拒绝。 第328章 或者他喜欢男人? 谢司珩的公司姜梨是第一次来。 没有b城第一产业大亨的雍容华贵,也没有金碧辉煌,一楼巨大的镂空吊顶上有的只是一些白色的滕文,看起来让人觉得清爽。 谢司珩有专门的总裁通道,他腿比姜梨长,所以走路的时候会比某人快上两步,再加上姜梨同学明显对他的办公场所充满无限好奇,这那的看看,等谢司珩转身的时候她人还歪着头在看会客通道门口的一个摆件。 霸气的唐朝瓷釉,而且是极其难见的彩瓷。 姜梨果不其然眼睛都亮了,也走不动路了,腿挪了两下还在原地。 迎客的前台助理此时都还在午休期间,只留下一个女助理值班,她低头整理文档的空档再抬起头来,没有看见被专用电梯墙面遮住的谢司珩,只有面前背着书包高马尾的姜梨。 谢氏的助理秘书动辄都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因为集团内部很严格的竞争机制,相当大一部分人都是从底层做起,就是总裁办公室的那一群女秘书,也是千挑万选经过层层考核提拔上去的,所以就算是个前台也不容小觑。 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人会借助谢氏带来的优越感,从而自命清高,认为谢氏连大堂都不能被‘无关人士’污染。 女助理打量清楚了姜梨一身无logo的简单打扮,眉头很短促的皱了一下,而后扬起职业性的送客笑容:“这位小妹妹,没有预约不能入内哦,请移步呢。” 姜梨终于被她的那声招呼喊回了神,一时间没有搞懂发生了什么事,再一看,谢司珩正站在十步开外,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身影完全被商用电梯那面墙挡住了。 姜梨用眼神抛过去一个问号。 谢司珩当没有看见,既没有退回来帮她的意思,也没有回身按电梯走人。 似乎就是为了等在那里看她的笑话。 而女助理的声音他明显是听到了的。 她男朋友真是有闲情逸致,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扯出一点闲心,居然想看她的笑话。 姜梨瞬间明白过来的同时眉头一扬,很配合地演起了戏,看向女助理的时候多了几分楚楚可怜:“我找谢总,不能让我进去吗?” “您找谢总?”女助理脸上的笑容快挂不住了,眼里已经隐约有了冷笑:“小妹妹,找谢总就更要预约了。” 女人要么就是对比自己长的好看的女生有好感,要么就是从头到尾的看不爽,女助理目前是第二种情况,所以红唇微扬下,眼神是肉眼可见的看不起。 姜梨听完之后只是悠长地哦了一声:“可是他是我男朋友,我找自己男朋友也要预约?” 谢司珩的表情是无动于衷。 静待下文。 专用通道没有什么人进出,稍显冷清下姜梨很清晰地听见女助理嘴角蹦出的一声冷笑,极其短促,随后就是一句嘲讽:“小妹妹,我刚才跟我们谢总吃过饭,他并不认得你,还是快回学校写作业吧,这会儿要上课了吧?” 姜梨表情有几分难过:“我男朋友跟你吃饭?那可真是太让我伤心了,既然这样我也不想找他了,我自己回去伤心一会儿吧。” 说完朝谢司珩丢了个‘你完了’的眼神,真的转身走了。 “......”谢司珩知道这人一向无厘头,但是真在他面前耍无赖的时候又觉得有几分好笑,看着那个认认真真往外走的身影他也不打算继续逗了。 抬脚走了几步,身影亮在了大堂,在女助理惊讶的目光中淡定地开口:“回来。” 姜梨的身影在门口顿了顿,没有回头,显然有些气鼓鼓的,大约也不大想理他。 谢司珩嘴角凝了一抹淡笑,面对整个灵魂都像在跟他控诉的女朋友,石破天惊的在女助理的注视下缓缓走到那个学生打扮的女生面前,去牵她的手。 姜梨手一躲,鼻子里哼了一口气,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不是要演戏么,哼,我跟你很熟吗?” 她连哼两声,带着很认真的气愤,让谢司珩嘴角那抹笑意更明显了,直看的女助理头顶升起一股乌云,不好的预感此时强压着她。 “我的错。”抓不到手,谢司珩又实在忍不住对她气鼓鼓的脸上手了,轻轻地捏了捏,手感一级好。 姜梨炸了:“你别动手动脚我跟你说,又是捏又是咬的,真当我不敢还手呢!” 她气急败坏的声音有点大,别的不知道,但是女助理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一张脸都白了。 谢司珩平时禁欲自律的形象深入人心,几乎是个人都知道他冷漠自持,生人勿进,虽然多的是女人想要将他拉下神坛,看看他会如何从不可冒犯到情不自禁。 ——有这个想法的人很多,可是却没有一个女人真正见过谢司珩冷漠以外的表情,更多的人连他衣角都没有粘过。 随着谢氏发展的越来越成功,谢司珩在少女眼中的形象就变得愈加的不可指摘,试问谁会对一个事业有成又有颜的男人有抵抗力? 财经杂志上,谢司珩虽然不露脸,但是每一期占的话题度都不低,多的是人八卦这个款型的总裁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或者他有没有女人,或者他喜欢男人? 毕竟年过三十,除了两年前有人爆料过沈慕溪包下星月斋跟他表白未果之后,就没有过别的绯闻。 身边出入的特助不是顾枫就是关童,一只母飞蛾都没有见过。 抛开自己可能得罪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这一思想,就是谢司珩被指控又捏又咬这个词就足够令女助理陷入头脑风暴了。 何况她还亲眼看见他们总裁对那个女生的脸上下其手,对人家做了匪夷所思的捏脸动作,那咬—— 第329章 让人讨厌不起来 女助理一面脸色惨白一面又被自己脑补的画面惊得有些脸颊发热,这样不上不下的情况下,她脑子里只剩下完了两个字。 无论是从得罪的人,还是从听到的言辞来讲,她都毫无悬念的要完。 何况她刚才还以那种态度藐视的对象可能还是总裁夫人。 她还没有来得及细想自己的下场,就见那个从来没在人前有过别的表情的总裁短促的笑了一声,即使极其短促,可是女助理还是听清了。 清风朗月也不过如此。 然后又见总裁手指向刚才那女生凝视过的摆在会客厅门口据说价值一套b城绝顶公寓的瓷釉说:“这个作为赔礼,好不好?” 姜梨犹豫地瞥了一眼那个瓷釉,脸上的恼意退了一点:“送给我?” 谢司珩肯定地点点头。 姜梨哼了一声:“你刚才逗我就是想好了后路的吧——我不要,你让我摸摸它就好了,君子不夺人所好。” 这东西一看就是长年累月放在展示柜里的,集团的吉祥物莫名其妙就送人了,到时候指不定有些什么风言风语。 谢司珩眼角一抬,示意女助理将透明的展示柜锁打开,眼神看向她的时候又是那个无风无波的总裁,仿佛刚才对着那个女生轻声细语的人跟他不是同一个灵魂似的。 女助理战战兢兢地开了锁,姜梨摸了两把过了瘾,有些依依不舍地收回手。 但是对上刚才给她脸色看的女助理时也是面无异色,情绪完全被一个古董安抚的妥妥帖帖。 “可以牵了吗?”谢司珩绅士般地送上自己手掌,彬彬有礼地询问了一句,心里只是想着这人要不牵着没准一会还会被别的吸引过去。 姜梨脸色微赫,一把抓过他的手,做了个勉为其难的表情。 再走过女助理,谢司珩淡淡地丢了一句话:“以后染染过来不用预约。” 似乎是在回应女助理最开始提出的那句话。 女助理几乎是在他们背影消失的那一刻脚一软,直接摔进了椅子里。 总裁专用的办公楼层里面的oficdy显然就要比一楼的沉得住气,无论是震惊还是恐慌,在看到谢司珩牵着姜梨的手出电梯的那一刻都显得无比沉稳。 虽然眼睛里散发的八卦精光已经铺天盖地,还是能很淡定地对姜梨招呼一声你好。 当然谢司珩也不在乎这些人心里想什么,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移动,直接将姜梨牵进了自己办公室。 门关上的瞬间午睡刚醒的一群小姐姐们压抑不住地低声尖叫:“啊啊啊啊啊我看到什么了,我男神,刚才是不是牵着一个女生???” “我没睡醒吧?” “如果不是那女生的模样长得太天仙太高不可攀,我几乎就要以为我做梦梦见我自己跟谢总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后面这位小姐姐被吐槽的口水淹没。 但是总裁办公楼层里因为谢司珩一向喜静,所以从来没有过什么吵闹场面,因为姜梨的出现确实炸开了不小的一口锅。 其中夹杂的更多是痛心疾首和莫名其妙的兴奋。 感觉商大总裁谈个恋爱比自己谈还要惊讶。 姜梨一进门就没有客气地往谢司珩的沙发上一倒,惬意地道:“看外面那群姐姐的眼神,她们的老板是真的没有带过女朋友来公司。” 否则何至于看她的眼神这么如狼似虎。 谢司珩给她到了杯温水,初秋的天气在外面走一圈还是有些燥热的,姜梨嘴唇都有些干。 “不然呢?”他看起来有随随便便带女朋友来公司的闲情逸致? 姜梨嘿嘿一笑,喝了两口水,莫名地环视一圈:“你的杯子?桌上不是有另外的吗?” 谢司珩端过她喝过的杯子没有一丝犹豫的接着杯沿喝了一口水,理所当然地道:“低碳。” “......”姜梨再次感叹,她男朋友这一系列幼稚手段还真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这时候门被敲响,秘书长莫尼蹬着高跟鞋笑容可掬地进来,朝姜梨微微一点头后转向了谢司珩:“谢总,您的午饭我一直温着,您出去总共一个小时,应该还没有来得及吃午饭吧?” 秘书长都长着一颗七巧玲珑心,将私房菜模样的精致餐盒摆上了桌,又留了两份餐具,很贴心的出去了。 姜梨不饿,甚至因为两个多月的暑期生活习惯了午睡,此时背靠谢司珩的柔软沙发有些犯困。 谢司珩也没有阻止她,只是每当姜梨要陷入睡眠的时候唇上都会被送进来一块肉,一根青菜,或者几粒米饭。 某大总裁显然将投食当成了兴趣,尤其看着她快睁不开眼了依旧在食物触碰的那一刻虔诚的张开唇,他就觉得像是在某个频道看过的鸟崽。 姜梨终于在这样几个来回之后被睡意逼到顶峰,恼了,她一把薅过谢司珩的腰,将自己的脸贴进他的腰腹,作出闲人勿扰的姿态:“你好讨厌啊!” 谢司珩闷闷的笑意从胸腔里扩散,见猫恼了,也不再捉弄她。 等他结束了午餐某人已经睡得天昏地暗,他将人抱躺在他的休息室,又给她盖上了毯子,这才开始处理工作。 等姜梨一觉睡醒神清气爽,她在办公室就待不住了,溜出去了秘书室,也不知道怎么混的,总之再回来的时候手上不光有小人书还有小零食。 坐在沙发上看的不亦说乎。 第330章 仰慕之情 谢司珩原本以为她会无聊,现在看来完全是他多余的担心。 只要这人愿意,外面那群恋爱脑的小姐姐能将她宠成小公主。 姜梨再一次看完一本漫画之后溜达到谢司珩身边,朝他嘴里塞了半块薯片,看着谢司珩木着脸吃下去,又笑眯眯地问:“怎么样?” 谢司珩当然觉得这味道一点构不成让人喜欢,但是没有当众拂她的面子,只是摁了个内线,让顾枫进来。 姜梨以为他有公事,很识相地又退回沙发去了。 但是顾枫进来就听见谢司珩吩咐:“去订下午茶,秘书部全员。” 谢司珩对手下的人一向大方,但是也只是具体到月度奖金之类的福利,他们老板还真没有操心过下午茶这样的小事,今天——顾枫不由地看向沙发上坐没坐相的小姐。 紧接着又听见谢司珩加了一句:“一杯草莓牛奶。” 姜梨听到几个关键词,立刻抬头亮晶晶的眼神看过去:“还想要草莓蛋糕!” 顾枫为草莓捏了把汗,退出去之前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先生今天怎么——” 他没问出来谢司珩也知道意思,答得坦然:“谢谢她们照顾我女朋友,零食跟漫画以后公司无限量供应。” “......”被塞了一嘴狗粮的顾枫。 于是当天谢氏总部就传开了一条消息,他们家手握b城gdp数据的谢总裁谈恋爱了,并且巨宠女朋友,要星星不给月亮。 甚至更难得的是商大总裁像是从云上谪仙似地飘了下来,突然就食人间烟火了,不但当着众人的面毫无顾忌地牵着女朋友的手进出集团。 更不可思议的是经过这一个下午听说谢氏的员工待遇齐平增长,总裁在给女朋友买草莓牛奶之余,一句话就决定了集团员工的下午茶福利,据说跑断了那天几十个外卖小哥的腿。 总裁的桃色新闻总是会显得格外令人关注,因为相比起用数字堆起来的一个遥不可及的形象,当然是这种活色生香带着动态的新闻更令b城的八卦人士兴奋。 八卦人士包括了上流的阔太太们,挤破了头想要将自己的女儿往谢司珩面前拱的‘丈母娘’,也不乏本来就对谢司珩芳心暗许的名媛和拿着谢总作为榜样的新时代女性。 于是心碎的心碎,好奇的好奇,纷纷表示没有想到商大总裁喜欢的是年纪小的。 有吃瓜吃的前卫一点的就直接去查了姜梨的履历,但是她的个人资料都被谢司珩捂得紧紧的,除了高中所在学校还有那一鸣惊人的高考成绩以及b大首页挂着的高分录取新生这几个是可见之外,其余的也没有什么了。 但是光这几点已经足够让人震惊。 谢司珩应该还没有到一手遮天能将这些履历掺水的地步,那么对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学霸,除了家境成迷之外,流出来的照片上明显能看出来是个外貌上佳的女孩。 这种集颜值跟实力一体的女孩,想喷都找不到地方喷。 幸好谢司珩也只是一方企业家,不是放在网上靠脸吃饭的明星艺人,否则这会八卦就不是在b城上层建筑里流通,而是被人挂在微博声讨了。 当然当事两人半点没有被影响,姜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众多姑娘们的羡慕嫉妒对象,依旧窝在谢司珩的沙发里,感叹了一番陪班的美好。 自然也有别的想法的人。 唐氏。 一般的大厦楼下都是成片的咖啡休闲餐吧,有适合会谈的,也有适合娱乐消遣的,风格各异,每家店都想要争奇斗艳地将自己的特色展现出来,争取招揽更多的客人。 穆少平的司机似乎对这一片很熟,流利地将车驶进大厦底下的地下停车场,再出来时印着穆少平进了一家高档的休憩会所。 立刻有人过来领着上了楼,打开某间包厢的门,客客气气地将人让了进去,并且贴心地关上了门。 房间里滋滋冒着舒适的温度,坐在沙发上的人见人进来收起了滑动的手机,笑出了熟悉的眼纹,立即站起身迎了过来:“哟哟哟穆总,可真是好久不见。” 穆少平立刻回握他的手,不同的是他一笑脸上只有肥肉颤动:“唐总,可别折煞我。” 两个挂着笑脸面具的人你来我往,场面话半点不亚于出席什么外交活动,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这两人是真的情深义重。 桌上还摆了一桌菜肴,肉眼可见的各色山珍。 寒暄了半晌唐友安终于想起要请人落座:“快坐快坐,哎呀,能有幸被穆总约,真是三生有幸,从十年前老谢总还没有退位的时候我就对您有仰慕之情,可谓是谢氏的开国元老哇。” 唐友安一通马屁拍的很自然,不过多奉承也没有不将人当回事,是真的应了他笑面虎的名声,可谓滴水不漏。 好听的话当然都受用,穆少平从谢氏出来之后憋着的一口气终于感觉顺了不少,他喝了一口茶,眉宇间因为唐友安的话忍不住有几许得色。 唐氏固然厉害,唐家的人纵然是铁血手腕,但是如今的b城,唐氏跟谢氏相较高低的话,谢氏还是略胜一筹的。 连带着这样的社会待遇自然也稍显不同,虽然他只是个分部副总,但是头顶上倒也没有正职的总经理压他一头,所以他的直属上司也就谢司珩一个,在外面就连唐友安都得恭恭谨谨地给他颜面。 这着实让穆少平的自尊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唐友安自然不会漏掉他的表情,虽然在心里表示不屑,但是面上依旧是他惯常的笑面虎式交际表情。 端茶倒水的,俨然也没有摆自己唐家少爷的做派。 这种相处方式很容易就让对方放松下来,穆少平不自觉就这仅有的一次私下会面的竞争者当成了朋友。 第331章 热菜都吃凉了 吃了几口菜,唐友安依然没有问一句他来的目的,只是问些饭菜合不合口味,咸淡适不适合这样无关紧要的话题,立志尽好自己的地主之谊。 他这样不疾不徐的态度倒是搞得穆少平有些憋不住了,他胖,吃了几口热菜脑门上就开始冒汗,此时看起来就更加没有一个副总的样子了。 “唉,唐兄看起来真是一幅闲人雅致的模样,到底是家族企业,不比我们这些外人。” 唐友安这才‘惊讶’地抬头看他:“怎么了穆总,谢氏这几年可是大势,谢总经营有道,我们这些家族企业可就只有看人背影的份,何况穆总一直是谢氏器重的元老,商老先生一手带下来的人,如今依旧在谢氏位高权重的可就您了,怎么我听穆总的意思,不是我们看到的这样?” 唐友安在社交场合上就是人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力炉火纯青,穆少平这种资历平平的经理人来十个都不够给他套话用。 而且临近中午突然约的他,唐友安在穆少平到之前特意上网查了一些小道消息,说谢氏上午召开了集团会议。 虽然打听不出来会议的主要精神,但是既然穆少平是这副脸色,也就不难猜这人经历了什么。 唐友安曾经数次想要向穆少平递出橄榄枝,企图搭上谢氏这条船,因为除了穆少平其余的骨干目前都是谢司珩一手提拔上来的,他要见缝插针着实不容易。 最好入手的就是这位肥头大耳中庸无道的穆少平了。 他这一年多来让唐宁抓财政折腾的够呛,对于搭上谢氏这条光速发展的电轨就更加急不可耐了,所以穆少平约见,他也无可厚非的有些兴奋。 另一边的穆少平虽然少了两三分商业上的敏锐,但是到底不是傻子,都是混过商场的,知道话不能说满。 但是眉宇间的愁气是散不开了,他叹了口气:“原本以为再为集团奉献两年,临了了退休也就算是对得起老谢总了,可是谁想我们小谢总竟然拼到了这地步,老穆我都这把年纪了,突然说要给我设个kpi。” 唐友安眼底笑意一闪而过,涉及到项目跟钱财那就好说了,但是他嘴上只是安慰:“这不是好事嘛!穆总一代枭雄,就连小谢总也不舍得你退居二线,这不就是对你能力的肯定,穆总这还不高兴上了。” 他说完给穆少平夹了块鱼肉。 他的话说的圆滑,捧场的很有技巧,穆少平当然是听得心里舒爽,撇开自己那分部上半年作死的那三个项目,不知道的人看起来也确实像是那么一回事。 心底的想法归想法,穆少平笑了两声:“照唐总这么说也没错,小谢总信任当然是要为了集团鞠躬尽瘁,但是这人呐,就是越老越不中用,不想年轻时候,看到一个项目书就跟见了肉的狼似的,现在想拼,还真是有点力不从心了。” 唐友安心底啐了一句:你就是依附谢氏生存的一条哈巴狗,谁不知道你的斤两,还朗见了肉,你年轻时候的花边新闻倒是没少听,懂个球的生意。 面上却笑的虔诚:“人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嘛,穆总也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那还不是看的比我开的,手里头有项目做就是了,手底下的人不都还在呢吗。” 一步两步地将话题引到项目上,唐友安也不是个多有耐心的人,也不能表现出自己对项目感兴趣的样子,只当是闲聊。 穆少平当然也是在观察他,他抛出了鱼饵,就看唐友安接不接。 两个人各自绕了18圈的肠子,终于聊到了正事上。 热菜都吃凉了。 项目是大项目,大的足够让唐友安在背过身的时候眼放精光,要是借此能在里面掺和一脚,控制穆少平这种脂肪充脑的总比对付唐宁要来的轻松的多。 谢氏多的是钱,谢司珩就算是交项目给穆少平,只怕也只是在掂量这人还能不能用,若是呆在集团只是个占坑的角色,那留着干什么,借着一个项目将人扫走岂不是很快哉。 唐友安的心里活动走了一通,最终认定了这个观点。 认为这个项目是谢司珩给穆少平出的一个考题,结果无非是两种,要么拿满分继续留在谢氏,要么得零分滚出谢氏。 反正一个分部的副总,多的是垂涎的人。 而唐友安的想法是——既然谢司珩要出这个考题,那么穆少平的生死跟他有什么关系,穆少平显然就是走投无路过来求救他的,他只要施恩帮了这个忙,就算是一脚踏进谢氏了。 当然穆少平也不会让这事给谢司珩知道,只会想尽办法想要将差事干的完美,最好用十倍的回报给谢司珩一个完美的项目报告。 那么,他要在中间动什么手脚,怎么将谢司珩划出来的那笔项目费用吞到自己的肚子里,再怎么让穆少平去面对一个退位的结果,就是他要做的事了。 至于穆少平,头脑简单的人难道不是死一个少一个更好? 唐友安脑子里过了一圈的想法,兜住了,嘴角的笑越发的阔气,给穆少平夹菜也越发的勤快了。 穆少平当然不知道他弯弯绕绕想了些什么,犹自沉在自己的想法里,蛇鼠一窝,他想的没有唐友安的狠,倒也没有清白到哪去。 唐友安一直想要跟谢氏搭上关系,据说两年前还曾经亲自约过谢司珩谈一块地皮的事,但是被直接拒绝了。 眼下他在唐家的地位越来越不如从前,不谋点出路总有一天被唐宁吞掉,所以唐友安肯定会参与他手里这个项目。 这种人生意头脑有,胆子也够大,他就不怕搞不定一个项目。 第332章 您真的很不健康 这种人生意头脑有,胆子也够大,他就不怕搞不定一个项目。 两个人在会所推杯掣肘了半天,最后还是穆少平沉不住气,主动交代起项目资料,而唐友安人精似的顺着杆子爬,指着实施难度直接就问了:“穆总的项目切口确实是没有找好,要不小弟帮你参谋一二?” 他这个问题当然正中穆少平的下怀,于是终于切入了主题。 等到两人再出来,日已西斜,秋天的天暗的快,放眼望去整个b城都被裹在一层金黄里,暮霭沉沉。 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两个人又在门口寒暄了许久,终于将对方的笑容都看恶心了,于是才一个上了车,一个转而回了唐氏,各自分道扬镳。 电梯门开的那一刹那,唐宁和叶奇从里面出来。 叶奇正拿着文件跟唐宁汇报事情的声音戛然而止,见了唐友安,表情拘谨地微微躬了身,喊了一句唐总。 唐友安因为穆少平的事此时正有些沾沾自喜,心情格外的好,但是集团的人也都知道他跟唐宁不是很对付,尤其是这两年针锋相对的时刻尤其的多。 于是他又照常笑面虎般的跟唐宁打招呼:“大侄子这是上哪去,三叔瞧着你最近是越发有些憔悴了,唐氏这么大的一个摊子还等着你维系平衡,可得注意身子。” 唐宁穿着一身黑色的正装,深色将他整个人衬托的愈发瘦,从前冷漠的性子如今越发的不苟言笑,对唐友安的挑衅也当做没有看见,侧身绕过他就要走。 “唐宁。”唐友安面对他这样的态度着实是不怎么爽利,一向自大的人受不了别人的忽视,唐宁的态度当下就激起了他的逆鳞。 唐宁的脚步顿住了。 高层的专用通道没有多少人会过来,唐宁的声音也没有刻意压低,他轻笑了一声,道:“老爷子这两年可是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你给他生个大胖孙子,你却独来独往的这么稳定,需要三叔给你张罗张罗不?你三婶左右也是闲着,她最喜欢的就是牵线搭桥,你看看你有没有相中的哪家闺女,还是说,大侄子你不喜欢女孩儿?” 前面的一大堆铺垫都不重要,他要说的也就是最后这句话而已。 唐宁曾经在青阳公馆门口对林星也的举动不是什么秘密,何况唐家三少爷这么多年身边也确实没有女人,于是这样的说法就在b城暗地里流出来。 虽然都不敢当着唐薛傅和唐宁的面说,可要传到唐友安耳朵里还是不难的。 叶奇听完脸色惊疑不定,下意识地瞥了唐宁一眼。 却见唐宁除开最开始的眉头一簇之外,并没有其他反应,动唇,淡淡地回了两个字:“不必。”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脱口而出的声音里充满了冷意,正常人都听得出来。 唐友安因为他的反应嗤笑了一声,带着某种意味的嘲笑,也并没有打算放过谢司珩:“这种事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但是我听说你看上的是曾经在我们家鸠占鹊巢的那个小野种?不是我说啊阿宁,老爷子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同意。” 叶奇惊呼了一声:“唐总,请注意言辞!” 这话左右三百六十度听都不是什么好话,偏偏唐宁的逆鳞就是林星也,唐友安简直就是在踩雷。 果不其然唐宁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转身,居高临下地看向唐友安:“哦?三叔还有闲心管我的闲事?不如在这之前先想想好给您那些豢养起来的野雀上块遮羞布,免得一不小心捅到了我三婶那里?” “......”唐友安差点一口气没有喘上来。 他不知道唐宁平日里一副要醉死在工作上的样子,背地里居然连他这么隐蔽的私事都知道,不由心里打起了鼓。 他要威胁唐宁不成反被威胁,面子里子一样都挂不住,差点上前拽了唐宁的衣领。 叶奇当然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随时备战状态候在一旁。 庆幸唐友安也在自我安慰中清醒过来,想起自己已经是一只脚踏进谢氏的人了,没准过不了多久就不用再在唐氏看人脸色,忍不住神情又舒张起来,伸手拍了拍唐宁的胳膊:“你还年轻,不懂人情冷暖,但是三叔还是劝你一句,处事手段别太狠了,当心过犹不及。” 唐宁稍微退开一步,嘴角依旧擒着那抹冷笑,目光清澈:“我也给您一句话,别妄图打破唐氏的规则来挑战我的底线。” 说完,一步也不停留,直接跨出了脚步。 叶奇小跑着跟上,余光瞥到唐友安一副吃瘪的表情,心里骂了句活该。 可是唐宁没有走出几步,刚上了车就突然捂住心口的地方,在后座上撑着膝盖弯下腰来,神色间是比刚才还要苍白的脸。 叶奇大惊,赶忙拿过备好的保温瓶拧开,将微微有些温度的水递给唐宁,又慌张地找起了药,脸上焦急的神色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少爷,我们去医院吧好不好,您的身体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 唐宁似乎是忍过了一阵痛,苍白的唇色抵着瓶口,小口地咽下两口温水,呼出一口气,这才看向叶奇。 “不必。”他的声音不像刚才在唐友安面前时有中气,胸口起伏间甚至带着几许颤意,衬着消瘦的下颌线,俨然是一副病中的样子。 “可是——”叶奇莫名地悲愤:“您真的很不健康。” 从林星也离开或者是更久之前开始,唐宁就有心绞痛的毛病,发作的时候不分场合,只是以前都是轻微的,稍微忍个几秒钟就过去了。 可叶奇眼睁睁地看着从林星也离开之后唐宁的病状发作间隔越来越短,持续时间也越来越长,最严重的时候叶奇甚至看过他疼到失去神志。 第333章 别试图让他回来 可是这些唐宁都不让说,不去医院,也不肯让叶奇安排私人医生给他诊断,甚至很多时候都像现在这样,叶奇递过去药他也不肯吃。 叶奇自认跟了唐宁许多年,应该算是了解他的人,可是有时候又是真的看不懂面前的少爷想的是什么,他行事果断,带着杀伐决断的强势,在集团内部一向有不近人情这样的形容、 可是另一方面私底下又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少爷,也没有见他对什么感兴趣,很多的时候都是穿着一身休闲的家居服自己就能过一天。 他在唐氏上用了很大一部分的精气神,可是转过身又好像对哪些功名利禄半点兴趣都没有。 唯一的,只会在四少爷面前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会急,会跳脚,会露出关心,也会无奈。 如果中间没有横陈这上一辈的事,叶奇想,唐宁是不是会活成另外一个样子。 他好像将林星也爸妈的死很大一部分都背在自己身上了,认为自己隐瞒,认为唐家欠了他们一家三口,独自背着自责和责任,揽过了这些沉甸甸的人命。 可是他明明半点错都没有。 小的时候怕林星也收到伤害所以瞒着这些,长大了甚至也从来没有正脸看过唐友安,作为亲叔侄,唐宁一直在筹谋着要怎么让唐友安得到应有的惩罚。 他将自己心底那点感情紧紧地捂住了,半点都不敢向林星也透露,可是转头林星也一句话就能将他伤的体无完肤。 这样的一个人,看在叶奇眼里只有心疼了。 “不能对外说生病的事。”唐宁重新靠回椅背上,因为剧烈的疼痛带起的情绪使得他的眼角都沾上了一抹红,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无力。 叶奇从他手里接过水,还是忍不住唠叨:“少爷,您实在没有必要这样,我听顾枫说了,谢总那边已经出手了,他还能搞不定一个唐三总吗?” 叶奇知道唐宁的最终目的就是要唐友安为林星也父母亲的死付出代价,他全然不顾惜血缘关系大义灭亲,在叶奇看来却将自己逼得太狠了,有些不值当。 “谢司珩有他的事要做,他的父亲是犹豫唐友安的账本,所以要让唐友安陷进经济案里,可阿也的不是,他欠阿也的是两条人命。” 唐宁的神色只有在提到林星也的时候会微微软化下来,终于不再是那副冷淡的无动于衷的样子。 “可是少爷,您究竟想要做什么?您把身体折腾成这副样子了,到头来谁也不心疼,四少爷一走就是快两年,连个信都没有。”叶奇说到这里装着胆子问唐宁:“要不我去找找四少爷吧,您见了他说不准就不心绞痛了。” 所谓对症下药,唐宁的解药就是林星也,叶奇真心诚意地想着林星也能回来。 唐宁扶额的手一顿,下一秒狠厉的目光投过来:“叶奇,记住我的话,别找他,也别试图让他回来。” 一个b城,甚至一个国度,对唐宁来说并没有多大,他手握一个唐氏要找一个人多容易,别说人海,就是掘地三尺找一个林星也也不过是废点功夫的事。 可是他从来没有找过。 最后一次见面那天林星也对他说的话历历在目,闭上眼睛都能感觉到自己心悸的声音。 “唐宁,我对你没有这么深的感情,我离开唐家的时候才十岁,那时候能懂什么事,你真以为我这几年对你巧言令色是因为那一点莫须有的......亲情?还是你那种所谓的爱情?别傻了,你们唐家有钱有势,我还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 他不能回想,不是唐宁玻璃心,从认识到自己对林星也感情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漫长等待的心理建设,从来都没有奢望过能有什么结果。 可还是太伤人了,他能在林星也走了之后平静地接受结果,再义无反顾地照着自己已经画好的路走下去,却再也没有勇气出现在林星也面前。 他冰冷的眸子只要稍微看唐宁一眼,就能让他感觉到刀子刮过骨头的那种痛苦。 再爱也没有立场。 林星也再恨他,他也没有办法将他引到风暴中心,再去接触唐友安这样的定时炸弹。 叶奇看懂了他的神色,喃喃地道:“少爷......” 他不知道唐宁想做什么,可是他总让他有种感觉,就是仿佛他这条命随时可以丢弃似的,裹挟了一身的风雨,像个走在独木舟上的人。 叶奇一阵心慌:“少爷,您能不能顾惜一下自己?” “不重要,阿奇,开车吧。”唐宁顶着苍白的唇色看着地下停车场出口处传来的一点光,陷入自己的漫不经心里,任谁也撬不开一个角。 一个人如履薄冰地在冰冷长街上走的久了会害怕什么呢? 黑暗,阴冷,孤独,内心会渴望一把火把。 可是那火把带来的温暖究竟是怎么样的,其实也没有概念。 继续走下去,黑暗看不到尽头,渐渐的就不对火把充满向往了,可是那依旧是信念,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死前划亮最后一根火柴,看到里面明亮的温度和影像,可却始终只是泡沫般的幻想一样。 内心一丁点的奢望都不敢升起。 天会亮吗? 会的。 可是能不能活到天光散开的那一刻却始终是个迷。 因为尽头没有到过,没有人到过,所以不知道结局是怎么样的。 唐宁如履薄冰一般想要给一个人结局,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至于他自己,会顺着黑暗走到哪个地方,他一点都不在意。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跨越性别阻碍,想要将他的人生填充完满,倾尽所有也没有关系。 唐宁靠在椅背上打了个盹,大概是疼痛的余韵没有消散,睡得并不安稳,梦见一个背影,那人不肯正脸如梦来,始终僵着身子给了他一身冷漠。 第334章 回b城 而另一个遥远国度里,正值深夜,万籁俱静。 这里不像遥远的b城,有昼夜闪烁不停的霓虹,也有长夜未央里把酒言欢的夜市大排档,更没有满耳熟悉的b城特有的乡音。 黑暗的房间里四下无人,唯有躺在大床上的人呼吸起伏间的一点动静。 但是他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稳,借着外面的一点月色能看清脸上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眉宇间的褶皱也昭示着主人没有做什么好梦。 没过多久,他突然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抱着被子,棉质的t恤领口被细汗打湿了一圈。 他似乎是习以为常,就算是被噩梦吓醒也无动于衷,只是呆坐了半晌,慢慢地将急促的吐息压下去。 细瘦的肩胛骨被没有遮严实的窗帘外透进来的光打下了一个阴影,随着呼吸起伏生动。 很久之后,他掀开了被子下床。 没有开灯,娴熟地从落地衣柜里拽了一件干净的白t和棉质家居裤进了厕所,里面传来水声。 等到再出来,整个人已经重新清洗了一遍,水珠顺着白皙的脸庞和脖子流下来,形成一幅绝佳的视觉图。 但是没有第二视觉在场,无人会为这副场景感叹或者称赞。 少年脚上甚至连拖鞋都没有穿,踩在木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他浑然不觉,一路走到餐厅,从酒柜上随意拿了一瓶酒下来,倒了满杯,饮驴似的喝了一大口。 原本无动于衷的面孔大概是因为酒精的度数微微有了一点松动,他明明是拧着眉喝下那口酒,可是酒下肚,他才发泄似的吐出长长的一口气。 他将自己埋进卧室的沙发里,端着那杯酒,一口一口地饮尽了,脸上因为酒精被带起了一片通红的绯色。 跟别人红遍整张脸的不同,他却只是眼睑下面,从左边到右边,红成了微微的胭脂色。 因为头发没有擦干而垂下来的水珠一点点地搭在长长的睫毛上,他也不抬手擦,任由水珠接触皮肤的温度而蕴起一汪水汽,虚虚地搭在眼眶周围,叫人分不清是情绪还是物理作用。 一杯酒还不至于让人醉,却能使人神经放松,他窝在沙发上半晌,睡意却没有重新生出来,于是就只能睁着眼盯着某一个点,像是出神了似的僵着。 直到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短促的铃声将他的神思拉回来,抬手取了过来。 上面躺着的信息发件人甚至不用猜他就知道是谁。 果然,一段带着强烈个人色彩的英文跃然而上:“yan!我知道你没睡,你那破毛病肯定会让你保持半夜三点清醒,正好我也没睡!” 少年轻轻蹙了眉头,他懒得打字,抬手直接将电话拨过去,对方几乎是秒接。 “我就说你没睡!yan,做噩梦有药医吗?你们中.国不是有很多所谓的中医?真不知道你穿越太平洋来我们这自由国度干什么,我们又没有焦虑失眠的习惯。” 一段极其夸张的女声从听筒里传出来,带着深夜里的亢奋,似乎一点都没有这是深夜的顾虑。 林星也将电话拿远了一点,甚至夸张地伸手掏了掏耳朵,而后才说话:“老板,有什么吩咐吗?” 音色对比两年以前要沉了不少,似乎已经脱离了话痨一般的少年时期。 可是呛人的功力一如从前,怼人功夫升级,对面直接失声了,好一会才重新叫起来:“shit!见鬼,别叫我老板,honey,sweet,shuge随便你喊,就是别喊我老板!” 这人大概是世界上唯一不愿意用职称称呼自己的人,即使林星也确实是她的员工,即使她真的钱多的自己都数不清。 “如果没有正事我挂了。”林星也不吃她这一套,对面女人的德行他清楚的很。 果然,下一秒就是倒豆子般的声音:“nonono,有正事!yan,今天有个人跟我说中.国有很多我们感兴趣的东西,我想人家也不会骗我,你们那可是古国,几千年什么东西会没有,你愿意跟我回去看看?” 林星也攥着电话的手一顿,指关节用力的有些微的发白,但是两年的在外生活,已经叫他学会了喜怒不形色,面上依旧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哦?你想去?哪个城市。” “b城。”对面的女人声音依旧兴奋:“听说是个很繁华的城市,那边什么都可以见到。” b城两个字入耳,像是在心底投下了一颗石子,打在那里,被激起阵阵涟漪。 手机却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手滑,直接从耳边掉到了膝盖上,再摔进了木质地板里。 ‘哐当’一声。 “yan?你怎么了?” 林星也弯腰将手机捡起来,面上的红色似乎更甚了,他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了点紧绷:“是什么都有,你想去也可以。” 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他明明等了很久,心底埋了一个种子,想的就是什么时候能将jian拐到b城去,他需要借她的手处理一些事情。 可是真正等到jian将b城这个字眼说出来时,他又突然由心底升起了一股陌生感。 明明那是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明明熟悉的人都在那个城市,明明孤身在外的两年里一次整觉都没有睡过,明明渴望那个拥挤的小街。 可是当真的有了这个契机,他可以回去的时候,却又莫名充斥了一些惧怕。 怕什么。 不知道。 也许那样一个童年乌托邦一样的存在只能用来装在记忆里缅怀,当你要回去的时候,那些刻意压制在脑子里被尘封起来的东西就噼里啪啦地冒出来,浇的人一头一脸。 林星也一直是个乐天派,他擅长将自己的情绪藏起来,不被人触摸的话就能笑出两个梨涡,谁也辨别不了他的真假。 从十岁开始,父母亲离世,他面对的只有冷漠地处理了后事的唐薛傅,还有个年迈的外公。 第335章 是谋杀 老人老年丧女,本来就微驮的背更是一夜之间被压弯了,所幸还留了个小外孙聊以慰藉,于是年纪还很小的林星也就不太当着外公的面表露伤心。 包括他因为车祸爆炸带来的后遗症,听到突然的响动就会惊慌失措冒冷汗的病状,除了自己,大概就是两年前那次偶然让唐宁知道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情绪都掩饰的挺好的,对谁都笑,对谁都能混个自来熟,只要是不愿意别人就不能窥探出他在想些什么。 伤心也好,难过也罢,表现出来了就会给人困扰。 没心没肺到了一定程度,他连自己都骗过去了,以为自己就是这个样的,以为自己活的一点包袱都没有。 可是唐宁亲手将这些都毁了,他清清淡淡的两三句话就推翻了他自己建立起来的乌托邦,企图将自己包起来的壳子,一碰就碎。 他恍然大悟,原来世事面目可憎,逼着他不得不生出了恶心感,甚至于急于逃开开快地方的迫切。 他稀稀松松的,强制用仇恨和憎恶将自己暂时抽离了那座城市。 还有恶毒的语言——他冲口而出的那些针对唐宁的话,说完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 因为唐宁瞒了他,所以他将情绪发泄在他身上了,拒绝他的靠近,拒绝他的帮助,甚至说他恶心。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自己的不满宣之于口,他二十岁的时候,才走向叛逆期似的将恶意给了那个人,然后带着一个薄薄的行李离开了那个霓虹闪烁的城市,切断了那里的一切联系。 “yan?!你在听我说话吗?”jian是个急性子,甚至拿手在听筒上敲了两下。 将走神的人敲回了神:“......什么?你重复一次。” “我说我们明天就出发,机票我已经让助理订好,你还有四个小时,收拾行李吧!” 这句说完电话立刻被挂断了。 “......”林星也没有来的及反应,甚至多余的一句话都没说,只愣愣地看着手机上多出来的航班信息,半晌没有动。 大概酒精还是能致人醉的,不然他现在怎么会脑子一片空白。 直到上了飞机他整个人都还是晕乎的,jian眨着她的大眼睛盯了他半晌,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用林星也教会她的中文蹩脚地劝诫他:“失眠是病,得治。” 林星也浑身上下都不爽利,噩梦缠身再加上酒精的倾扰,难受的他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只是无力地挥了挥手。 “siyan,你跟我说实话,你心里是不是有个很爱的人?你们东方人就喜欢为情所困,也不知道执着什么,一点都不洒脱。” 林星也一怔,随即脸色突然黑下来:“没有,我只是浅眠。” jian一脸不相信的样子看着他,啧啧两声,漂亮的卷发被飞机窗口的日光打的金黄,她偏偏要戳别人的心窝子:“我看不是这样的,你不跟我说我也能猜出来,我还能猜出来那个人就在b城。” 她手上拿了个小苹果丢来丢去,商务机舱宽阔的过分,她好动的甚至想站起来跑两圈。 林星也伸出去拿水杯的手一顿,他的脸黑的都木了:“现在是互相拆底吗?你最新的暧昧对象我没有猜错应该也在b城。” jian:“......” 反手就是一拳砸在林星也身上:“你以为老娘是过去玩的?” “不然呢?干正事?您从头到尾有正事吗?”林星也不客气地打击一通。 这话怼的,jian被呛得没法说话,典型的踩到别人的尾巴把人踩急了。 本着互相伤害她也没有客气,呲着牙又怼回去:“我跟你说siyan,我已经让人去查过你的资料了,你用的着姐的地方多着呢,奉劝你还是给我老实一点别捅我的心窝子,不然我干出什么来你别后悔求我。” 林星也:“......” 在隐私这方面被人拿捏的死死的。 他忍辱负重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好的,老板。” “该死的,叫姐!”jian长着一张娃娃脸,配上那一头的自然卷,目测直逼未成年,但是确确实实比林星也大。 她是英国现役某公爵的女儿,平时多半跳脱,爱好广泛涉猎更是广泛,不缺爱不缺钱,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林星也这颗缺钱又缺爱的可怜小白菜,因为又长着一张极为精致的东方面孔,所以她见色起意,将人家招揽为陪读。 其实就是个帮她挡家长口舌的玩伴,平时闹起来比什么都疯,公爵管不住她,见过几次面觉得林星也性子稳,三两句话就能镇住他跳脱的女儿,于是果断答应可以雇佣他。 论家世财力公爵一家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了,就是生出来的这个玩意儿实在有些吵,林星也已经被她吵得两耳轰鸣,头疼之下直接就将她的脸推开了:“别吵。” 不吵是不可能的,jian安静了一会又忍不住凑上前去了:“资料上说你父母亲都是在你十岁那年过世的,yan,你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阴影?” jian这句完全是照着林星也做噩梦猜测的,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是林星也闭着的眼却豁然睁开了。 父母的死是关键,jian心说。 “还是,死因有什么蹊跷?”她出于好奇查的深了一点,知道林星也父母亲的车祸引发了爆炸,作为一个完全的旁观者她都不觉得是巧合。 林星也抬手拧了拧眉,点了下头:“是谋杀。” “!!!!!”jian虽然跳脱,但是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这种回答,她从小到大活的顺风顺水,被人当成一个小公主般呵护,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实在没法想象一个十岁的男孩遭遇父母被谋杀是种什么心情。 第336章 私家侦探 她组织了下语言:“那——” “我从b城离开是因为这件事,现在愿意回去也是因为这件事。”林星也说这话的时候当然是刻意将某个第二因素忽略了的,他说的也都不是假话。 jian对于这种事情上有着莫大的好奇心和兴趣,并且内心不知道怎么就升起一股心疼。 林星也来英国的两年,她是亲眼见证他孤苦无依过来的,最开始的时候他甚至不说话,不是碰到非要回答的问题他能自己在教室角落里坐一整天。 而且眼神永远望着东边的方向,虔诚又悲伤。 jian明明大他一岁,可是看林星也的时候却永远有一种看长者的感觉,面前的少年年岁不大,却仿佛已经迟暮。 “你们东方有一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yan,你是想要回去报仇吗?那个谋杀你父母的人,没有得到法律制裁吗?” jian突然安静下来,像个旁观者一样默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甚至伸手轻轻碰了碰林星也因为回忆而紧绷起来的背脊线,试图让他放松。 聊天的气氛一下子陷入这种有点沉的氛围里,虽然林星也在这样的情绪里已经很久并且有点习惯了,但是jian不属于这种情绪,他提了提嘴角想要让气氛变得轻松一点,结果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但没有,还活得很好。” 金钱,财富,名利,什么都有。 睥睨众生,甚至没有人知道他是一个杀.人.犯。 最恨的时候林星也感觉自己连血都是凉的,噩梦里父母最后的画面会愈加的清晰,他有时候自我排解不了,恍惚时甚至会觉得自己像是得了精神病。 jian理所当然的愤怒了:“为什么?!杀了人为什么还能平安无事,那你说你这次决定回b城,除了我邀请你意外还有那个杀人犯的原因,是什么使得你下定决心回去的?” 林星也看着机窗外飘过的云层和飞机尾翼的轰鸣声响在耳边,方向在靠着曾经熟悉的那片土地靠近,他的心却没有像想象那样不能忍受。 曾经他急切地逃离就是因为那个地方,那里的人让他产生了活不下去的念头,承载了仇恨和失望的地界,还有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的人。 他要活下去,就要将自己剥离开那里。 即使异国他乡也没有能治愈他的情怀,可是不得不说,有时候逃避确实是走投无路时的一抹良药。 到如今,七百个日夜。 他再面对的时候,心底无端地生出了一点勇气,不再惶惶无措,不再没有头绪,甚至可以说有了下手的方向和角度。 林星也张开右手的手掌,低低地对jian说:“你看这个手掌上有什么?” “空气。”jian严肃地说道,并不理会他的玩笑:“yan,你不会打算单独一个人拿把刀去跟仇人血拼吧?我可不认为这是什么明智的方法的。” 林星也一笑:“我要是要这么做早两年就做了,何至于往英国跑。” 想想林星也也不是这么莽撞的性子,jian稍微放了点心,又戳了戳他的手心:“那有什么,你的手是空的。” 林星也收回手握成拳,他看着自己的手,目光晦涩:“我刚到英国的时候,用身上所有的钱请了几个私家侦探。” 外公留下的那个小店铺,他在出国前把里面收藏价值很高的一些小玩意儿都卖了,手里有一点钱,不过全都用在私家侦探上了。 这些派出去的人毫无疑问都是去查唐友安的,唐友安虽然在国内的这么些年做事情挺低调,但是隔了一个国门他显然就肆意多了。 他从唐友安的私产经营下手,那几年的金融专业虽然没有多听得进去,但是一些专业名词和运转模式他还是耳熟能详的。 曾经在知道真相的时候一度以为唐宁让他学金融的原因是愧对他们家,从而想从金钱方面弥补林星也,所以才会专制独断地强压着他进了金融专业。 毕竟唐宁是真的有过将一沓动产不动产往他面前送的经历,林星也这么想也无可厚非。 私家侦探要查到唐友安曾经涉猎的企业很容易,但是要拿到实质性的文字证据却比登天还难,这些企业内部不光有完整的保密协议,钱款流向也是严丝合缝的不知道过了多少手。 但是持之以恒总会有收获,林星也请的私家侦探在边境调查唐友安曾作为唐氏的负责人时在边境驻地的一个记者。 那个记者已经不在边境,辗转到了土耳其跟军事新闻,要找到他不容易,要从他嘴里知道些什么更加不容易。 “喂!”jian伸手在走神的某人面上晃了晃:“想什么呢?请了私家侦探然后呢?” “然后得到了一点东西。”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林星也长话短说:“我的那个仇人,他身上不止我父母两条命案,但是因为运气好,都没有被人抓住关键性证据。” jian直接愣了。 也是那名驻地记者说的。 私家侦探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曾经跟唐友安有过瓜葛的人,尤其是起了冲突的那种。 那个驻地记者当时在边境负责的也是一些当地内乱的实地新闻,但是知道唐友安在那边却是一个机缘巧合。 而这个记者,牵扯的是一个五六年前的事。 当时这个记者刚入行,做的也不是军.事专栏,每一个基层记者几乎都从实事开始做起,那时候他初生牛犊,有的都是对职业的敬畏和立志于做好民生的决心。 但是他还太年轻,单纯地以为通过曝光就能给一些无法手无缚鸡之力的底层人民维权,呼吁社会给以关注。 六年前的一次采访中,记者接收到一个求助。 第337章 爱迪生童话 求助人是个年迈的男人,在b城郊区经营了一个农场,夫妻两有个刚成年的女儿,据说长相貌美,学习也好,几乎是全家的唯一指望。 而记者接到这个求助的时候,那个女孩已经失踪了。 失踪或者不够贴切,正确来说应该是死了,但是因为没有找到遗体,所以只能登记为失踪人口。 可是那个父亲却声泪涕下,见到记者时一口咬定女儿已经死了,迫害人正是唐友安。 唐友安是什么人,以唐家在b城的地位,见过他的人都在少数,更别提直接将一个失踪或者说是命案往他身上扯。 记者当时也被这样的说法吓傻了,但是那个父亲不可能空穴来风逮着一个只会出现在财经频道的人胡编乱造,而且就算是要造谣,为什么不换个人? 但是别说一个农场主,就算是记者,要够格采访到唐友安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可是既然知道凶手是谁,为什么不直接报.警呢? 那个父亲声泪涕下:“没有证据,我知道的当时现场只有一个证人,但是那个人不肯出来作证,同志,我求求你帮帮我们,我要的不多,坏人一定要绳之於法,还有我那可怜的女儿,就算死也要把尸体找回来。” 找描述这是一起失踪案,被害人父亲咬定的嫌疑人唐友安曾在一次郊游中在农场民宿住过两个晚上。 唐友安素来就喜欢长得漂亮的女孩子,有少许人心思细腻,通过一个眼神就能感觉出来。 “他看彤彤的第一眼就让我惊慌失措,我们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我也没想我们女儿要攀上什么大户人家,何况那个姓唐的他是有家室的人,女儿都跟我们家彤彤差不多大,但是我没敢声张,只是当天就催着女儿回了学校,她是寄宿生,大学就在b城城区。” 原本以为客人来一波走一波很快就会相忘于人海,可是在那之后的半个月内彤彤就失踪了,没有跟任何人打过招呼,找了也没有结果。 “我说出这些的时候警.察也曾经去问过唐友安,他倒是很配合问话,但是他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 记者很清楚的将自己但是的所见所闻回忆给了私家侦探,他问那个父亲说:“那你是怎么断定这件事一定跟唐友安有关的?” “直觉,直觉是不会骗人的,他当时看彤彤的眼神就让我觉得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但是最让我肯定的,是另外一个人的态度。” 这另外一个人就是这起事件中的关键人物了,叫周非,是彤彤的大学同学,据说彤彤出事的时候,两个人正在暧昧阶段。 “唐友安过来接受调查的那天,我们大家都在,问话内容我们是听不到的,可是他一进门我就感觉到了周非的异样,我这个人是做生意的,对各种情绪都比较敏感,我不会看不出来周非是在害怕,或者说恐惧。” 如果彤彤的失踪跟唐友安没有关系,如果周非没有见过唐友安,那他为什么要恐惧? 但是显然周非也没有说实话。 农场父亲缠着周非问了很久,他都只是摇头说不知道,他是彤彤最后见的人,但是校门口有他送彤彤回校的视频。 几乎当下就洗清了怀疑。 被问急了他就开始掉眼泪,说是他没有保护好彤彤,其他的一概不提。 记者后来也去找过他几次,但是每一次都无功而返。 关键性证据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透露,周边也没有任何异常,更查不到他跟唐友安接触的证据,案子好像就进入了瓶颈。 而在记者不厌其烦的骚扰下,唐友安也终于不堪其扰,朝报社施加压力,强制被调离了国。 每个人初入职场大概都会遇上一两件耿耿于怀半生的突发性事件,那个始终没有被找到的女孩彤彤就成了记者职业生涯中的一根刺,如鲠在喉。 所以在两年后偶然间得知唐友安到了边境,他不顾一切的依然直面硬刚,结果当然不怎么美好,他斗不过权势滔天的唐友安,甚至遭到威胁。 “他勒令我停止对这件事的调查,不然他有的是合法手段让我生不如死。那时候我已经有了家庭,确实受到掣肘不敢贸然动作,到现在,时间已经过了六年,既然你们有心追查,也可以全了我的一个心愿,我现在将手上有的资料都交给你们,只期望给那个父亲一个交代。” 林星也收到那堆厚厚的材料是在三天前,标注的笔记已经泛黄,但是被保存的很妥当,纸张甚至连折痕都没有。 他抬手摩搓了那份档案很久,心里五花八门的想了很多东西,从十岁的那场车祸到现在,十二年了。 他离父母的真相似乎还是很遥远,可是手里抓着的是另一个女孩子的青春,那个女孩子可能死了,埋了,身体不知道被抛弃在哪个肮脏的角落,灵魂又怎么在叫嚣。 恍惚中他感觉自己就是那个女孩子,被假象遮掩了很久,等待一个重新启动光明的机会,虽然路还很长,可是出口处已经透过来一点微光。 jian是个致命的感性星球的人物,听完这个长长的故事眼泪已经糊了一脸,并且悲愤地表示她将加入讨伐队伍——无理由给予林星也后备力量支持,必要的话忍辱负重牺牲色相也可以。 林星也沉吟了一下,摸了摸下巴:“唔......大概真的需要你帮忙。” “......”jian立刻戳了一下他的头:“你答应跟我回b城,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 林星也坦诚:“有一部分是这个原因,但是jian,如果这份卷宗落在你手上,我想不管跟你有没有关系你都会想要拔掉这种让女孩做噩梦的人渣,对吗?” jian没有说话,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让她对世界生出‘爱迪生童话’这样的美好幻想,好人跟坏人都很绝对,坏人一定要受到惩罚。 所以林星也笃定她的答案一定是肯定的。 第338章 亲爱的 jian没有说话,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让她对世界生出‘爱迪生童话’这样的美好幻想,好人跟坏人都很绝对,坏人一定要受到惩罚。 所以林星也笃定她的答案一定是肯定的。 飞机降落在b城时已经进入深夜,12个小时的飞行,日夜颠倒。 时差让两个困成狗的年轻人虽困但睡不着,睁着眼在b城最高级的公寓酒店看外面的大雪纷飞。 b城已经进入一年里最冷的季节,片片白色的雪花往下坠,到了地底下,在屋顶形成连天的白色。 这个城市依旧是个不夜城,jian兴致勃勃地感受陌生的城市带来的兴奋感,指着不远处的江景在玻璃上哈气。 “我感觉我适合这个城市,我回去跟爸爸申请来b城交换念书吧,你们b城最有名的是不是b大跟q大?哪个好?” 林星也兴致缺缺:“b大q大也不是说交换就能交换的,老板你在成绩上大概只能勉强去 个语言学校。” 毕竟jian不爱学习这事让她的公爵父亲没少在其他公爵面前丢脸。 平时最见不得别人拿她成绩说事的jian这回居然没有回嘴,反而是不可思议地望向了林星也。 林星也被她看的瘆得慌,喝了一口手里的酒,忍不住顶着她渗人的眼神问:“怎么?” jian撇撇嘴,指了指脚下车流涌动的城市:“你今天不太一样,是你的家乡给了你力量?” “我哪里不一样?” jian指了指他的眼睛:“你眼睛里有笑容,我认识你两年,yan,我以为你是个骨子里就很冷漠的人。” “......”林星也趴回去看脚下,他心底澎湃的涌动了很多情绪,但是每一种都无法述之于口,可原来他也才知道,有些情绪会从眼睛里泄露出去。 “你会去找那个让你心心念念的人吗?你失眠原因的其中之一?”jian偏头看他。 旁边的林星也带着脱离了两年前她初见他时的青涩,身上沉淀了一份厚重,虽然只有22岁,可是整个人好像被酒泡过一般。 他是jian见过少有的外形上就能将人征服的男孩子,她看着他一步步成长起来,看着他散发着魅力吸引无数的女孩儿。 这句问话叫林星也僵硬了半晌,他偏离开头,声色发紧:“没有这么一个人。” “是吗?”jian轻轻地笑起来:“可是你的情绪出卖了你,yan,你提到他的时候整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该睡了,明天安排了行程。” 林星也将自己手里的酒两口饮尽,率先离开了落地窗边,直接忽视了jian略带调侃的注视。 而有些遇见偏偏都是猝不及防,突如其来的。 第二天晴,林星也跟jian刚从电梯出来就遇上了迎面走来的两个人。 林星也几乎是下意识整个身体一僵,虽然说知道回来总会遇见,但是真正遇见了,他本能的像jian说的那样喉头一紧,身体率先作出了反应。 如果就这样平视着走过,大家都当没有看见的话,擦肩而过就是最好的打招呼,互相可以留个体面。 但是落在林星也身上的那道眼神却让人无法忽视,带着隐忍和不可置信。 很少会从那个平静冷漠的男人身上散出来的情绪——让林星也在平坦的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打了个滑。 jian伸出去要扶他的手慢了一步......林星也被一个骨瘦如柴却也掩盖不住漂亮的手稳稳托住了。 jian抬头看过去,至此对b城的好感更进一步,原因无他,这个城市随便遇到的一个人都长的好好看^^ 但是林星也却紧绷着下巴在站稳之后飞快地抽出自己的手,刚想直接绕过去的时候,又被旁边的女声叫住了。 “......林星也?”顾眉止浅笑着转向唐宁:“阿宁,这不是你弟弟吗?好巧。” 林星也一下就僵在原地,半晌挤出一个笑容:“顾小姐。” 幸好旁边还有个话痨jian,她惊讶地叫唤出来:“天呢!yan你的熟人?长的真好看。” 在场的都是英文水平八级的,除了两个嘴角僵了一下以外,被夸的那位无动于衷,只是眼神定在林星也身上一会,而后转开,对顾眉止道:“走吧。” 他们之间微妙的氛围显然不是两年前林星也赖在唐宁的沙发上耍赖皮调笑时的状态。 而两年不见,林星也似乎沉了好多,他当初无所顾忌地叫她嫂子,如今只是一句礼貌周到的顾小姐。 “亲爱的,我们也走吧。”jian突然跨上林星也的胳膊,很是夸张地说了一句。 往前走了两步的唐宁听见这句话脚步一顿。 “我们今天恰巧有事,先失陪了。”顾眉止对林星也点点头,又看了一眼jian:“你女朋友好可爱。” 而后转身去追唐宁。 一个相遇,比擦肩而过多了两句寒暄,统共不超过一分钟。 林星也将自己的手的从jian手里抽出来,眼前充斥的画面是唐宁那只瘦的过分的手,攥住他时上面的青筋毫不夸张的连粘在上面,刺目惊心的瘦。 “啧,怎么回事,你们这里长得好看的一个两个都是基佬,还让不让人猎奇了。” 林星也心不在焉地回她:“你的暧昧对象头上要长草了。” “长草是什么意思?” “......” “yan,你是不是抛弃了人家,我看他好像生病了。” 她刚才最后一个举动只是为了验证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果不其然当听到她那句亲爱的的时候,那个漂亮的男人脚步一顿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不知道。”林星也说:“我跟他没有关系,你别瞎猜。” “你估计也快没有机会了,我看刚才那个女人喜欢他,她最后一句是不是夸我可爱了?下次见面替我谢谢她。” “......”林星也一阵心烦意乱,他伸手降了一点出租车的车窗,结果迎面打来的寒气令他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唐宁和顾眉止一进电梯她就发现有点不对劲。 唐宁左手摁住胸口的位置,平时一向挺得笔直的脊背此时有些虚虚地靠在电梯墙壁上,双唇是肉眼可见的苍白。 第339章 当个鹌鹑 “怎么了阿宁?”顾眉止飞快地扶过他的手臂,面上的担心丝毫没有遮掩。 唐宁这样的性格,如果不是疼的受不了,是不会让人看出来的。 她下意识地要去摁呼救铃。 唐宁摁住她的手,极淡的摇了摇头:“没事,一会就好。” 他说着,甚至抽出手挪开了两步,跟她拉开距离。 顾眉止判定不了他是胃疼还是其他的病症,眼看着他的动作眼底的光散去一些,她没有再上前,却忽然说:“阿宁,我们结婚吧。” 唐宁被她话砸的顿了顿,随后果断地摇头:“眉止,我以为你知道。” “我知道什么?外面盛传你喜欢男人?可是这些年你身边从来没有过人,而我爱了你那么多年,我不可以吗?”顾眉止寂寥地笑了笑。 “不是。”唐宁忍过了那阵的疼痛,又恢复成那样淡漠地神色,眼里没有装任何人:“跟性别无关,我只是喜欢那个人。” 只是喜欢那个人,而他恰好是个男孩。 顾眉止维持的笑容终于坚持不下去,心底一寸寸地发冷:“喜欢谁.....林星也吗?” 联想到刚才见了林星也之后唐宁一系列的反应,她不可置信地瞠大了眼睛。 唐宁没说话,纤长的睫毛投在眼睑下,形成了一道寂寥的影子。 “我不会结婚。”唐宁说,他眼中细碎的情绪仿佛不是顾眉止年少时候认识的那个人了,提起林星也的时候才稍微放出一点光彩:“我早就说过,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冷静的可怕。 “即使他有女朋友,即使他不喜欢你?”顾眉止声音里带了颤抖,也不管这话是不是会伤害到唐宁。 电梯到了楼层,叮的一声门开了,唐宁抬脚跨出去,落下一个坚定异常的肯定:“是。” —— jian来b城见到的林星也的第二个熟人——依旧长的好漂亮。 姜梨抱胸看着门口杵着的一男一女,女的还是个异国面孔,面无表情:“从哪知道的我的地址?” 林星也心虚地看着人,伸手刮了刮自己的鼻子,很有自知之明地主动交代了:“私家侦探的服务时长还有一点,顺便就查了查你的近况。” “......”姜梨气笑了:“怎么,不当缩头乌龟在某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呆着了?回来干什么?” 一定程度上林星也知道这人吃软不吃硬,反正解释也解释不明白,而且心境其实大家都懂,他也就不强掰了,直接上手—— 将姜梨一把扯怀里,闻到她身上那股子熟悉的味道,他一颗心回到原位,至此才算真正有了归位的念头。 “我每天都很想念你。”林星也拍了拍她的头,眼眶甚至微微有些湿润。 姜梨最怕有人打感情牌,但是对于林星也,他的情感走向她其实一清二楚,再被他这么一说,心里的气就完全凝聚不起来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回手在他背上拍了两下:“下次不要一声不吭就跑了,剩下的人都很担心你。” 下一秒—— 姜梨被人掰着肩头拽开了。 林星也一抬头就见一张冷若冰霜的熟脸,刚想打招呼,旁边有个更快的—— jian憋了一早上的花痴病彻底收不出了,猛的往前扑:“哎帅哥,初次见面你好,我叫安茱莉亚.jian!” 林星也顶着那道冷箭将人拽回来,笑呵呵地招呼了一句:“谢总,好久不见。” 谢司珩的脸色还是臭臭的,乍一瞥见这人抱着他的女朋友,第一想法就是将人扔出去,忍了忍才没有这么干,结果又有个不会看脸色的想扑上来。 姜梨非常习惯地在谢司珩背上抚了两下,顺完毛才将客人迎进屋里。 “你们b城是不是长得好看的都有主了?”jian悄悄靠过来,目光肆无忌惮地在谢司珩身上打转:“上帝啊,他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林星也已经习惯了她见一个爱一个的常态,伸手拱她坐好。 虽然说这人是公爵的女儿,在英国身份尊贵,但是这毕竟是b城,b城是谢司珩的天下。 谢司珩不开心了把他们扔出去都是有可能的。 林星也对自己的觉悟异常深刻。 “你是谁?”姜梨盯着这个蓝眼睛的女孩,对她直勾勾的看着谢司珩表示不满。 谢司珩抱臂坐在沙发上,对于jian的眼神直接给了一个冰冷的眼神回应。 “......”jian默默收回自己的哈喇子,“安茱莉亚.简,yan一般都直接叫我jian。” 端的一副淑女乖巧模样,估计被谢司珩刚才的眼神震慑住了。 “好俊的一个女娃娃,长得跟洋娃娃似的,林先生,这是你女朋友啊?真有福气。” 笙姨将两杯水放在两个客人面前,诚心地夸赞道。 jian听不懂,但是直觉面前的女人是善意的,大概跟早上那个漂亮女人一样是在夸她,于是她毫不拘谨地回了一句嘴:“谢谢,你也很漂亮!” 笙姨听了一耳朵叽里咕噜的英文,虽然不知道她说的什么,但是最近看他们家先生小姐多了就放眼皆情侣,直接先入为主了。 于是她继续自顾自地夸赞:“哎呦金童玉女的,真般配。你们这个颜值,生出来的孩子铁定是个漂亮的不行的混血儿。” 在林星也的表情一寸寸僵硬成木头之前,姜梨先拉住了笙姨:“姨,你今天多做两道菜,林星也他们留在这用饭,我给你打下手。” “要的要的,林先生常年不在国内,想必对家乡菜想念的紧,有什么想吃的吗?” 或许是难得人多,笙姨格外开心地铺排了一桌菜码。 jian或许也被中.国人特有的热情劲感染了,还有一部分可能是对中国菜有兴趣,也跃跃欲试地加入厨房。 而林星也则跟谢司珩去了书房,两个人房门紧闭不知道聊了些什么,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跟进去之前也没差。 姜梨狐疑的截住谢司珩:“你俩聊什么了?怎么明明是我的朋友,反而跟你说悄悄话。” “政.治方向是统一的,方法还需要实践。”谢司珩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 姜梨无语半晌,报复性地将自己刚碰过凉水的手往他脸上贴。 谢司珩蹙了蹙眉,转身回她房间拿了个披肩给她披上了:“什么时候能改改你不知冷热的臭毛病。” “......”姜梨禁声当个鹌鹑。 第340章 送给美丽的小姐 林星也跟谢司珩聊的什么不可得知,但是姜梨跟林星也去见了那个卷宗里留下的唯一有希望知道真相的周非。 姜梨寒假放的早,正好因为天气寒冷被谢司珩禁止出门,林星也来了她就多了个往外跑的理由,高兴的不行。 地址是之前林星也已经让侦探查出来了,b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要找一个人还是不难的。 但是见到人时才发现,面前的人比之照片上留存的档案照片,几乎不像是一个人。 彤彤的成绩不差,当年上的大学也是b城数一数二的学校,这种学校出来的学生,资质当然不会差到哪里去,除非是社会能力真的差,或者是绝对的运气不好,不然再怎么也能混一个中级的工薪阶层。 可是面前的男人显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有臭水沟的贫民区,填满了涂鸦的老旧墙壁,敲开门时,露出来的一张脸胡子拉渣,要不是眉角上有一道跟照片上一模一样的疤,谅谁也不敢认。 中间隔着一个六年,一个男人的人生似乎从天堂掉入了地狱。 甚至在门开的那一瞬间,外面的阳光刺的他眼睛一闭,像是很久没有见过光似的。 “找谁?” 声音是从被烟熏哑了的嗓子口发出来的。 jian几乎下意识地捂了捂鼻子,小声地嘟囔:“他是个酒鬼吗?还是个烟鬼?” 姜梨斜靠在门口的围栏上,挑了一下眉:“你是周非?” 周非下意识地一顿,缓缓抬起头看向面前这三个俨然跟他不属于一个世界的人,记忆里并没有搜刮到关于这三个人的任何记忆,他愣愣地问:“你们认识我?” “不光认识,我们还知道你是沐彤的同学。”姜梨单刀直入,不想过多的浪费表情。 听到沐彤名字的那一刹那,周非的眼神骤然紧缩,手上的动作已经快速地想要将门关上,却被林星也一把顶住了。 周非毕竟是个常年酗酒抽烟的人,健康状况有待考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林星也的手劲。 他抓着门把的手甚至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怎么,连她的名字都听不得?”林星也冷笑一声。 突然用力一推,那扇年老失修的门狠狠往后面一撞,在周非本能躲开的时候砰地一声巨响撞在了墙上。 不知道是不是吓的,周非浑身猛然瑟缩了一下。 “那当年她出事的时候怎么不敢站出来作证?你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给谁看?” 林星也每说一句话,周非就往后退一步。 到最后后背撞在了桌角上,带起的颠簸使得桌上一个放立的相框砸在了地上,玻璃四分五裂。 屋内的陈设跟周非本人一样,邋遢,脏乱,到处是酒瓶和烟头。 只有掉在地上的那个相框,周身是洁净明亮的,他慌张地蹲在地上去捡。 照片上显然是年轻的穿着可爱卫衣的沐彤。 周非突然双目猩红地朝着他们三个人吼出声来:“滚,滚开!” 姜梨的视线从照片上收回来,眼里有一丝悲凉:“周非,你宁愿躲在这种地狱一样的地方偷偷爱着她也不愿意告诉世人沐彤是怎么死的,为什么?” 周非埋头看了照片半晌,突然裂出一个惨笑:“没有用的,因为没有用。” 像是将严丝合缝的河蚌撬开了一个口,林星也和姜梨精神一凛,以为他愿意开口说话了,异口同声地追问了一句:“为什么没有用?” “你们是什么人,想要通过彤彤达到什么目的?”周非的眼神好像清醒了一点,不再像刚才那样浑浊不堪。 他现在说出的话,倒不像是六年前那样躲避了。 卷宗上记载的六年前,关于周非的描述寥寥数语,大致是说他沉默,对沐彤的死没有任何有意义的描述。 唯一让记者跟沐彤父亲紧抓着他不放的原因就是他见了唐友安之后身体流露出来的真实的恐惧。 如果是正常两个没有见过面的陌生人,断然不会出现这样莫名其妙的情绪,所以唯一能断定的,是这两个人之前就见过面。 但是这一切都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猜想,没有证据立脚,查都没法往下查,何况唐友安一口咬定没有在私下见过彤彤或者是任何跟她有关的人。 唐友安这个人做事胆大心细,这么多年居然一点马脚也没有露出来。 这无非让唐友安在周非的心底筑起一座形象——无论他做什么,最后都不会有事,而那些企图让他不好过的人,大概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死的人已经死了,但是活人还要继续走下去。 将心比心地思考一番,周非如果真的隐瞒真相似乎也无可厚非,而且他看起来过的并不好。 “他。”姜梨指着林星也,放轻了声音:“父母被迫害致死,除了一个不在现场的旁听证人,其余的线索断的一干二净,他想要将人绳之以法都找不到切口,可是你不一样,你是知道沐彤怎么死的对不对?” 姜梨说着说着蹲下身来,定定地看向他的眼睛,似乎是要引导他放松一般变得柔和。 周非震惊地看了林星也一眼,露出一点不可置信:“你父母,被谁迫害的?” “唐友安。”林星也喘了一口气,将那个名字吐出口的一瞬间,心口仿佛压了一吨重的巨石。 果然在听到唐友安三个字的时候,周非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目光,继而有些彷徨地又转过来:“你们调查过我,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在说谎?” “他们没说谎。” 突然从走廊那头传来的声音吓了几个聚精会神的人一跳,姜梨回头瞥过去。 一身皮衣胡子拉渣的,不是江余航是谁。 她下意识眉头一皱。 “干嘛一副不待见我的样子?”江余航永远是一副吊儿郎当的落魄少爷样,对姜梨的反应很不满。 但是等看到了jian,眸光一亮,一点都没有身为公职人员的正经,随手从走廊的花盆上摘了朵开的正盛的花递过去:“送给这位美丽的小姐。” 第341章 洗耳恭听 jian还没伸手出去已经因为花粉刺激打了个打喷嚏,洋娃娃似的脸上一通恼火。 皱眉瞪向江余航,发现这大老粗似的男人从口袋里掏了掏居然掏出一副手帕来。 “......” 刚才一片严肃的场景被闹的半尴不尬,周非看着今天莫名出现的第四个人,接二连三的冲击下似乎有些麻木了:“你是谁?” 江余航从兜里掏出警.证:“警.察。” 林星也见过江余航一面,但是也没有想明白他出现在这的原因:“你来干什么?” 江余航突然收起脸上半吊子似的表情,正脸看向林星也,仔仔细细地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接着一抬手,重重地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真没想到。” 他有些感慨地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青年,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本来不应该相识,可是中间穿插了一个唐斯民,却让人莫名地生出一丝亲切感来。 林星也还不知道自己父亲跟面前这个男人之间的关系,被他拍了一下,莫名其妙:“没想到什么?” 谁知道江余航却看了他半晌,最后中气十足地叫了一声:“弟弟!” 林星也不可置信地看向姜梨,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这人确定不是智障吗?” “别闹了。”姜梨伸腿踢了江余航一脚,指着他跟林星也说:“这个脑子缺根玄的刑.侦队长,曾经是你父亲资助的学生,我们也是几个月前偶然得知的。” 这个信息量并不大,林星也却恍惚着反应了很久。 十岁以后,父亲这个词好像就跟他脱节了似的,随着最后一个有关联的外公的离世,林星也很难找到一个父母之前存在过的界体。 之前追随过唐斯民的唐氏老员工,也全都在他出事之后迫于唐薛傅的压力远离了。 所以十二年了,林星也以为自己胸口只剩下父母亲死亡的事实,而脑子里对于父亲的描述却渐渐趋于空白。 更不知道那时候父亲还有在资助的学生。 江余航喊完这句弟弟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里,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叹了口气,转向周非:“你就是周非?” 周非已经在看到警.证的那一瞬间就愣住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天之内为什么他颓废不堪的生活会突然闯进这么几个人。 “既然你不相信这几个小市民,那警.察叔叔总相信吧?我调阅了当年沐彤案的档案记载,大致了解一些你的心理状态。” 江余航说完,周非却忽然冷笑起来:“别装出一副了解民生疾苦的模样来恶心我,你们这些所谓的公职人员,难道不是打着为人民服务的旗号,背地里却私相授受的不知道偏向谁吗?” 江余航直接被他的一番话怼愣了。 上任这么多年,从基层混到现在中对队长,他自认自己还算是廉洁奉公的,沐彤出事的时候他还是江原道的一个小片.警,彼时正拿着每个月的三瓜俩枣勤勤恳恳地为理想奋斗。 私相授受谁去? 他气得舔了舔上槽牙:“周非,我现在问你,当年你不说真话,是不是有的人用了你所谓的‘私相授受’的手段,在中间裹了什么乱?” 周非明显不相信面前的这几个人,但是他的情绪因为一再地提起沐彤而濒临崩溃,周遭没有别人,他忍不住吼起来:“没有用的!你们这些人根本就不够跟人家抗衡,即使我说了真话,到头来也会因为出卖他而被赶尽杀绝,因为警.察都是他的眼线。” 他边说边神经质的笑起来,像个长夜未央里看不到光亮而失去希望的疯子:“即使有人证又怎么样,即使证据确凿又怎么样?法.律永远保护有钱人,我们这样的——”他戳了戳自己的胸口,眼角跟着滚下一滴泪:“我们这样的人就是人家手里的蚱蜢,一捏就死了!” 姜梨深深地皱起眉头。 林星也也朝后退了两步,背抵在了身后的栏杆上。 jian没有听懂他说什么,可是从表情上看却能感觉出一个男人的绝望,她默默地转身背对了这个场景。 只有伟大的江队——怒火中烧地在大冬天挽了个袖子,两个鼻孔都在吐气,一副要下手打人的样子,拎着周非的领子一把将他攥起来。 “我他.妈.的这么几年没日没夜干这份工作,又脏又臭的现场去过无数遍,碰上棘手的案子工资买烟都不够,可我还是坚持下来了,为什么?为的就是有一天不碰见你这种对法.制绝望的人,我总得让受害者有人可信吧,所以是哪个王八犊子让你产生这种心理?你告诉我,老子非得把他大卸八块不可!操!” 江余航吼了一通,烟公嗓都哑了,脖子上梗出了一条青筋。 对于勤勤恳恳地想要建设美好家园的人来说,遇上一个周非是容易让心变凉,因为有些人豁出命去做的事情,有时候却能被人用肮脏的金钱就玷污个彻底。 稍微玻璃心差一点的人都能直接绝望。 虽然都知道唐友安身边一定有包庇他的人,可是一条人命被这样掩盖在幕布之下,听起来也叫人心酸。 周非被他吼的一愣一愣的,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江余航又泄气般的将他的领子放下来,还伸手替他熨了熨。 “可是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受到了伤害就要龟缩不前,也不是要你将耳朵捂起来拒绝听外面的声音,人纵然被一道门挡住了,可换一条路走还有别的门,总有一扇推开来可以看见光的吧?” 大老粗江余航难得给人上了一堂课,语气轻柔,道理通俗易懂。 周非呆站在原地,反应了一会江余航的话,瞳孔是虚空的一片,被他的话撞得真个胸口涌进一堆莫名其妙的复杂思绪。。 最后徒留了一句:我能信他吗?我能信他吗? 答案不能立刻得出来,一个在地狱呆了六年的男人,要叵开胸膛去将自己深埋的东西倒豆子一样倒出来,着实不是个容易下的决定。 “我不逼你。”江余航拍了拍他的肩,将一个纸片塞进他手里:“什么时候你想说了,打这个电话,我洗耳恭听,这一次,没有暗处的眼睛。” 第342章 他背后的靠山 “我不逼你。”江余航拍了拍他的肩,将一个纸片塞进他手里:“什么时候你想说了,打这个电话,我洗耳恭听,这一次,没有暗处的眼睛。沐彤案的诉讼期是8年,她已经被埋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6年了。” 一伙人从老旧的楼梯口出来,站在车前沉默了一会。 江余航抬手拨了个电话出去。 “老鲁,去申请个保护令,派几个人过来。” 电话那边一个比江余航还要鸭公嗓的声音气壮山河地喊:“老大,出什么事了?!” “让你申请就申请,废话那么多。” “啊,可是申请理由是什么啊?弟兄们的行动指令是什么?” 对于电话那边没有断奶似的人,江余航烦躁地踹了下车门:“防止他自杀,再防止他被人杀,总之人不能死,听懂了吗?” 老大发火,老鲁不敢再问,匆匆挂了电话打申请去了。 江余航收了线,一拳砸在车盖上,随后抬起头看向林星也:“我本来在查你父母的案子,无意之中发现唐友安的名字出现在沐彤案的记录上,深挖了一下才知道有这个渊源,如果不是对唐友安这个人敏感,我大概也会以为这就是个乌龙。” 林星也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事实上这两件案子不管哪一件好像跟江余航都没有直接关系。 “你愿意帮忙,谢谢。”他只能这么说。 江余航摇了摇头:“我不是帮你,唐先生.....你父亲,在我小的时候也算是半个引路人,就算抛开这些,我也没有道理让这样的人渣横行于世。” 他提到唐友安的时候眼珠子里像是烧起了一团火,都说干这一行的不能太感性,但是一想起刚才周非那副绝望的不愿意相信任何人的样子,他就觉得自己这么多年辛苦做的事情打了水漂似的。 其实听江余航这么说的时候林星也是有些怔楞的。 他一直不知道要怎么去概括唐友安这个人,他好像跟他的人生息息相关,可是在前面的二十年,他只当他是一个出现在生命中众多的路人之一。 这两年知道真相,他用了仇人来囊括这个人。 也许这些都归结于中间有十年的时间是另一个人给他塑造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必想的世界。 唐宁将真相用纸包起来,没有一点影响的引导他长大。 以至于情绪出现断层,在父母死后十年再听到真相的时候,愤怒什么的相对来说冲击都没有那么大。 他也一直不敢去想如果他从十岁开始就知道这个真相,那么人生会过成什么样子。 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了唐宁那张喜怒不辨的脸,他到底是一开始就寻着这样的轨迹长成这个样子的,还是因为唐斯民的事情,为了保护弱小的林星也而长成这副冷淡的样子。 如果一切的一切都被推翻,那涉及其中的人的命运又是怎么样的收场? 他的父母,谢司珩的父亲甚至还有他的母亲,加上一个沐彤。 唐友安担着人渣这个名头,确实一点都不过分。 “下雪了。”姜梨伸手去接落在面前的雪花沫。 b城已经进入了严冬,隆隆的冬雪过去,春天还会远吗? “这一步已经踏出去了,做了坏事的人,一定会自食恶果。”林星也吐出一口带着白雾的气,心底五味杂陈,什么情绪都有。 临近年底,各种节日和年尾总结陈词都在这一段时间,忙得人都恨不得当陀螺转。 这天唐友安金碧辉煌的办公室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来人身穿制服,直接将几分文件甩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唐友安先生,我们是江原道经济侦查组的,现在查到你涉嫌非法境外资金运作和行.贿,请你配合我们回去调查。” 来人亮出一张工作证,一丝不苟单刀直入。 唐友安从埋头的文件中抬起头。 脸上并没有一贯的笑容,反而有几分疲态—— 他最近自顾不暇,先是妻子莫名其妙收到几张他出入在外养的姨太太的住处照片,跟他闹了一场,甚至要离婚。 他少年起家的时候仰仗的都是妻子娘家的势力,这也是他一直没有放弃一个泼辣妻子的理由,失去这个家族就等于自断一臂,商人角度来讲,他是绝对不同意的。 更何况他现在在唐氏的地位岌岌可危。 唐氏——因为年底各项年终数据报表纷纷出来,而关于唐友安的部分,亏损的亏空的,数据账面惨不忍睹,唐宁六亲不认地胁迫他让出分支董事会的位置。 这个决定甚至没有跟唐薛傅商量,是唐友安声泪涕下求了唐薛傅,他勉强出面才压下了。 一连两件事折腾的唐友安身心俱疲,但是联想到几个月前跟唐宁在电梯口的口角,唐友安单方面将爆照给妻子的人也归结到了唐宁头上。 一来二去,肚子里憋了一波可燃性气体,就差一把火就能点燃。 而现在面对着面前咄咄逼人的经济调查,他直接怒气冲冲地将桌上的文件一扫在地:“调查要讲证据,我堂堂唐氏负责人,凭你们三言两语就牵入了经济案?江原道是吧,让你们黄局长亲自来找我!” 一番话吼的震天响,可是带头的制服眉头都没有拧一下:“请你配合,证据我们会在问话时一一呈现,唐友安先生,我们黄局最近涉及内部调查,暂时不方便出面,如果你有话,直接跟我们回去说。” 他前面的那句话一说,唐友安瞬间瘫在了椅子上,嘴里不可置信地呢喃:“黄达峰涉及调查?” 怎么可能? 那可是......他背后的靠山。 好一会他才脸色苍白地抬起头来:“你们不可能无缘无故查我,是不是唐宁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对对对,肯定是他,他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可是警.官,职位比我大的可是他,你们不查他,查我?” 办公室门已经被人关上,隔音效果好的连一点动静都透不出去。 第343章 农历年 制服青年似乎是耐心用尽,他拧着眉上前一步,单手撑在唐友安宽阔的办公桌上,探过身子去看他:“因为什么你心里不清楚么?唐先生,你私下里跟谢氏的员工独自达成协议的事情他可是说了,你们的洗.钱模式他也都是一一交代了的,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穆少平?! 这个狗东西! 随着唐友安的瞳孔皱缩下,制服青年一挥手,身后立刻有两人上前来:“唐先生不愿意主动配合,我们就‘请’一下。” 随着手被人抓住,唐友安慌神中转头朝自己的亲信投了一个眼神,说:“看来我是被人冤枉到骨子里了,你去告诉我父亲,让他想想办法,儿子还等着过年呢。” 于此同时,他垂在腰间的手飞速比了个割腕的手势,一晃而过,只有亲信看清了。 腊月十三。 今年过年比较早,刚过完元旦不久就是新年。 姜梨看着电视新闻上播报的唐友安被扣留审问的消息,心里吐了一口气,喜上眉梢:“第一步总算有了点收获。” 谢司珩放长线钓大鱼,唐友安急功近利,可惜合作对象穆少平是个胆小的,平时吹牛上天,真要逼问,谢司珩几个眼神就能搞定。 而且他们这次从开始到结束,每个环节谢司珩都派人跟着,即使唐友安安排的洗.钱手段都很隐蔽,也难免会有漏掉蛛丝马迹的时候。 先抓住一个穆少平,把他扔进警.局审两下就能得到明确的口供了。 姜梨问谢司珩:“开心吗?” 谢司珩捏了捏眉心,摇摇头:“还不够。” 是的,对于唐友安欠下的那些人命来说,这些还只是九牛一毛。 可是周非依旧没有打算出来说话的意思,江余航派去暗中保护他的人回来禀,说他日日酗酒,醉的恐怕自己都不认识了。 —— 唐友安‘配合’调查的第二天,唐家老爷子唐薛傅裹着一身风雪去了趟江原道。 这次的事情证据确凿,并且数额巨大,一旦拍板,够他蹲个几年的。 唐友安经过一夜审讯,胡子拉渣,精神不济。 唐薛傅虽然早知道这个儿子的资质总是用不对地方——奸悋自私手段上不了台面。 但是到底因为亏欠没有怎么苛责过他,如今被人抓住了把柄,他还心平气和动用了关系企图将唐友安捞出来。 无果。 江原道一片上下,连当局局.长都被带走调查,据说涉嫌受.贿,虽然不知道这是有意还是无意。 但是如今全局上下为求自保,所有人都严谨风气,多余的眼神都不敢往外瞟。 唐薛傅一番走动没有成效,见到唐友安的第一面,当众甩了一个巴掌过去:“有辱家风,有辱家风!” 人虽然老了手劲却不小,唐友安被打的一侧的嘴角见了血丝,但是此时没有办法,知道自己狐狸尾巴被人拿住了,能求助的就是面前的老人。 “父亲,有人要整我,是有人要整我,您千万千万别着了道啊!” 唐薛傅怎么可能不知道所有事情这么巧一定是内有乾坤,但是这些事敏感的很,他自己都不见得能走得通,只丢下一句话:“我给你请b城最好的律师,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造化。” 唐友安当然不信这些:“父亲,官司可以慢慢打,但是您先把我赎出去啊,我在这呆上两天的话还不如直接给我个枪子来的痛快!” “不能保.释。”唐宁的声音突然出现,冷冷的响在空旷的探.监室:“三叔若是连这点苦都不能吃,还怎么自证清白?” 唐薛傅蹙着的眉在看到唐宁的一瞬松了下来,没有外人在,他本能地也向这个优秀过分的孙子求救:“阿宁,想个法子,先把你三叔救出去,我们一家人关起门来怎么闹都可以,但是现在出了这种事,你就是不为你三叔考虑,也要为唐家的脸面考虑考虑。” “那就主动认.罪,请求轻罚。”唐宁看着唐友安,淡淡地道。 “什么?!”唐友安直接气笑了,“大侄子,我看你就是想看着我死在这你才更开心是吧?” 唐薛傅也板起了脸:“别胡闹,进了这里就是一辈子的事。” “爷爷,知错就改是您教我的,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有另外一波人现在在查三叔的另外一档子事,您觉得他躲得过这一出,下一出还躲得过去吗?” 唐宁清明的眼神看向唐薛傅时,他心里咯噔一声响,几乎下意识就想到了唐斯民的事:“你什么意思?” “唐宁,为了扳倒我你真是在所不惜啊,为了什么?那个长在唐家的小杂种吗?” 唐宁下意识地蹙眉,随后一片清冷地看回去:“三叔,脖子被人卡住的时候,您还是少挣扎的好。” 这番吃里扒外的话彻底惹怒了唐薛傅,唐友安毕竟还是自己的骨血,何况唐宁对林星也的态度他也是见识过的。 气急攻心下,他转身就申请了保.释。 直到唐友安被带出了门,只余下唐薛傅和唐宁时,他才冷着脸训斥了一声:“你永远要看清楚,谁才是跟你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而有些人,永远是外人!” 唐宁不知为何眼睛里居然破天荒的含了一点笑意。 唐薛傅被他这副神情吓了一跳,不由地问:“你笑什么?” “爷爷。”唐宁轻轻地叹了一声:“我在想,需要多大的代价,你才能放弃保这么一个烂泥都称不上的人。” 唐薛傅因为他这句话隐约升起一股心慌,面前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孙子,好像在自己的脸上包裹了一层外皮,连他也看不清唐宁在想什么了。 随即又觉得莫名其妙,他冷哼一声,拄着拐走了。 至此,唐友安和唐宁,彻底在唐薛傅面前闹掰。 又过了十天。 腊月二十三,b城的小年。 林星也从回来之后就一直住在酒店,空闲下来的时间跟jian把b城转了个遍。 英国不过传统的农历年,正值假期,jian乐不思蜀,完全没有回去的意思。 第344章 止不住地发抖 甚至于—— 不用林星也带,她已经学会自己找伴为舞了,漂亮的人从不缺朋友,甚至江大队长都能给她忽悠过来开车。 林星也望着酒店下面那辆跟主人形象一模一样的狂野越野,很不可思议:“你跟他什么时候玩熟的,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欢这款?” “没试过这么重口味的,偶尔尝尝还是有点意思的,我走了拜拜!” 林星也表示他没有从某人眼里看出尝尝的意思,反而流光溢彩的跟往任任何暧昧对象都不一样。 他想他可能会被jian的父亲拖去谈话,并且这人真的可能跑到b城报语言学校。 他边想边往外走,准备对付一下今天的腊八节去自助餐厅喝一碗腊八粥,然后,他突然脚一顿。 抬头,三步开外的人大衣加身,熟悉的清冷的清冷气质一览无遗,整个人似乎比半个月前林星也见他的时候更瘦了。 再瘦......就要脱形了。 林星也的情绪又倒回半个月前他问自己的那句。 唐宁到底是因为替他承担了那十年的光阴才活成这个样子的,还是他本来就该活成这个样子。 没有答案。 他想不出答案。 可是心里隐隐泛起的酸涩感却异常明显,很多时候他想起唐宁都是这样的情绪,所以更多时候他不愿意去想。 可是现在人就在他面前。 不偏不倚,好像是冲他来的。 林星也走前两步,终于没有擦身而过,嘴角挤了个要笑不笑的弧度,语气也不太好听:“找我有事?唐先生。” 唐宁淡淡地摇头:“没有,路过,想着进来看你一眼。” 林星也这才发现他肩头沾了一点雪花,有些已经因为室内温度化成了湿气,头发上也粘了一些。 这样看的时候整个人带着柔和,没有那些棱角的冷硬。 “那看完了,可以走了?” 唐宁点了一下头:“你去吃饭吧,我走了。” “......”林星也一阵烦躁,他撸了一把自己的短发,擦过他往餐厅走。 “阿也。” 唐宁出声叫住他。 林星也本能的顿住脚。 “新年快乐。”唐宁说。 “元旦已经过了,农历新年还差几天,你祝哪个?” “都可以。”唐宁的因为他的没好气声音里居然带了一丝笑意,“我走了,你好好吃饭。” 这顿饭林星也到底没有吃下去,自助餐厅里没有腊八粥,对着别的他一点胃口都没有。 回了房间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思绪万千。 有些奇怪。 他思来想去,在想哪里奇怪。 半天,没有结果。 “妈.的!”他突然从床上弹起来,心里烦躁想喝酒,他索性直接去了酒店附属的酒吧。 白天的酒吧没有什么人,他找了个地方窝着,点了一杯度数很高的混酒,一口一口地喝。 什么时候对酒产生依赖的,他有点忘了。 但是大概记得为什么。 因为心里酸涩的时候,一杯能灼心烧肺的烈酒可以将主观情绪转移,胃被酒精灼烧了,心房那一块就能好很多。 他无事可做,从白天喝到晚上,人渐渐多了,神志却越喝越清醒。 不断有人过来搭讪,男男女女,奇装异服在他面前晃,林星也觉得眼晕,可是脑子里毫无醉意。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响起,昏昏沉沉的他觉得自己大概喝困了。 又一个女孩子凑上来的时候,林星也瞥见那个高马尾的女孩精致的下颌骨有点眼熟。 女孩端着酒杯跟他对碰,套路跟前面的人都不一样,她嘴角一瞥,凝了个微笑:“帅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一样的语气,甚至是一样的神情。 林星也脑子里突然轰的炸了一下,他猛地坐起身。 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唐宁上午跟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是软的,整个人都是轻快的,那声新年快乐不是揶揄,更像是某种真心实意的......道别。 唐宁什么时候这么说过话? 没有,他一向冷漠,最亲密时,跟林星也说话都带着满满压抑的情感。 而今天,整个人却像是被亚里纳海沟夹了脑袋似的。 林星也几乎是福至心灵地掏出躺在口袋里一天的手机。 同时一条新闻推送显示在手机屏幕上。 林星也深吸了一口气,探出去的手指是颤抖的,划拉了几下都没有解开锁。 旁边女孩的手探过来,从他手中接过手机:“密码多少,我帮你解。” 屏幕划开,女孩被光打量的脸微微有点诧异:“卧槽?唐家三少爷出车祸了。”她将手机放在林星也面前晃了晃,“有朋友说我的嘴巴跟他有点像,可惜了,新闻说是撞在高速护栏,车子前身几乎都碎了。” 林星也感觉自己走在钢丝绳上,突然一不小心踏空了,整个人就坠下了钢丝,心脏跟着往下坠,他有些受不了地捂住心脏俯下身。 “你怎么了?”那女孩拍了他两下。 林星也回过神来,颤抖的手抢过手机,颤颤巍巍地摁了一串烂熟于心的数字拨出去。 似乎是在验证消息的准确性,手机拨不通。 林星也切掉,重新打叶奇的,可是任凭他怎么回忆,也想不起来叶奇的号码。 “没事吧,你在发抖。”那女孩语气变了变,隐隐有些焦急。 正在这时,林星也手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飞快的划过将听筒放在耳边,脑子里空白成了一片。 “林星也,周非愿意出来作证了,你在酒店吗,我接上你去一起去江原道。” 电话里是江余航有些兴奋声音,有着松了一口气的愉悦。 林星也张了张嘴想说话,可是声音到了喉咙口却被堵住了,他发不出声音,周非愿意作证这样的字眼也没有在他的脑子里形成兴奋元素。 还是旁边的女孩,她一把抢过手机直接冲电话急急地说话:“你好,你的朋友好像出了点事,麻烦你到万象酒店b2的酒吧来接一下他。” 江余航来的很快,他送jian回酒店的路上接到周非的电话就先安排人带他去了江原道,然后打算接上林星也一起过去。 突然听说林星也出事了心猛地一提,等到见到人的时候还以为他酒精中毒了,整个人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手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第345章 什么都有 突然听说林星也出事了心猛地一提,等到见到人的时候还以为他酒精中毒了,整个人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手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jian也被吓了一跳:“送医院吧?!” 直到这时林星也才反应过来,他飞速地摇了摇头,开头的声音都是嘶哑的:“江大哥,帮我......帮我联系一下唐宁。” 他虚弱地笑了一下:“新闻说他出车祸了,怎么可能,我早上还见了他的。” 江余航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唐宁是谁,继而有些机械地去拿手机,打电话。 “老鲁,查一下今天b城的车祸情况,有没有唐家三少的?” 老鲁都不用查,直接就反应过来了:“有啊,这个唐家三少爷,涉嫌被谋.杀,局里刚刚收到报案,小五他们已经派出去了解情况了,但是据说撞得太惨了,人这会刚到医院抢救呢,也不知道救不救的过来。” 空旷的越野车里,外放的老鲁的声音粗狂又直白,一下一下敲在林星也心口上。 “哪家医院?”江余航看了林星也一眼。 老鲁报了个地址:“老大你要过去?不过这事也确实要你出马,说起来玄乎的很,我们接到报案,报案人是唐宁的助理,直接报的就是刑.事案件,你知道指控的人是谁吗?” 江余航将手机放在一旁,打方向盘的手一顿,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你是说,唐宁一出事他的助理就报案了?还有明确的指控人?” 一般来说,普通车祸只会出动交警,撞得严重一点,会出动痕检科,如果有蹊跷,才会上升到专案组出动调查。 唐宁的这个事情,居然在当事人生死未卜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指认凶.手了。 江余航再怎么蠢也不会脑子转不过来,他嘴角甚至有个呼之欲出的名字:“是不是唐友安?” 老鲁惊得一下从大队的椅子上跳起来,临时被抓回来加班的人本来已经麻木了,可是自家老大居然对事件动态掌握的完完全全,不由让他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江余航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句别的:“你们收到的报.案证据,是不是足够支撑唐友安的杀.人立场?” “何止,就连杀人动机都有了,从唐友安派人动唐宁车子开始的证据,甚至还有唐友安这几年从唐氏挪用的公款证据,唐宁几次在内部对他展开的清查,甚至最近一个月在强制压迫他交出分部董事会的权责,这对叔侄的关系,简直可以用剑拔弩张来形容。” 林星也沉默地坐在副驾驶,头垂着,定定地看着脚尖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江余航的方向看过去,他的手依旧抖得厉害,背光的眼睑上留下一簇细长的影子,落寞又绝望的模样。 “老大,你现在正往唐宁那边走呢?那你等等,我过去跟你汇。” 老鲁那边窸窸窣窣的收拾东西。 “你呆在局里,一会有个人过去,你接一下,涉及的是六年前的案子,你给我审仔细了,一个马虎眼都不能放过,涉及其中的人全都给我扣回来审!” 江余航眼里闪过一丝冷意,总觉得胸口被这几件事冲击的一波波心梗。 一个唐友安,可真是升了天的能耐! “六年前?谁啊?” “跟唐友安有关,具体的,看你问出来什么。” 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腊八节,难得休个假的江队没有任何中途被抓来加班的情绪,心里居然有一股‘水落石出的兴奋’和‘悲天悯人的冷肃’在来回冲撞,吐息不匀间顾不上在车里,点了支烟。 “又是唐友安,老大,唐友安最近经济案连着凶.杀.案,这会又来了个陈年旧案,是不是有人要整他啊?”老鲁被冲击的一愣一愣的。 他们办案这么多年也没有遇上这么一个连环案件,并且庄庄致命的,这些如果全部属实,那唐友安喂一个枪子都不够! 而且这最新的一桩还是自己的亲侄子。 “自作孽不可活。”江余航嗤了一声。 挂断电话手里的烟却被抢走了,林星也发抖的手夹着烟往自己肺里送了一口尼古丁,然后不出意外地被呛了一下,猛咳起来。 江余航看他的眼神有点悲悯,他一脚踩下油门,用最快的速度往医院赶。 jian从后座伸出一只手来,也难得严肃没有调笑,拍了拍林星也的肩:“没事的。” “照这么看,唐宁其实早就知道自己会出事了,不然行动不可能这么迅速。”天晚了一点,陆陆续续又飘起了雪,似乎要在这个腊八节里把在外的人都赶回家。 林星也此时的脸色是灰白色的。 他从老鲁跟江余航粗略的对话里截取了几段信息。 这些消息冲击的他本来就有些不太分的出去神思考的大脑更是缺氧的有些眩晕。 他深深吸了两口气,转向江余航的时候甚至眼角带了一抹猩红,说出来的话声带还是嘶哑,甚至带着颤意:“不是早就知道,他一步步激怒唐友安,从一开始就在布这个局。” 甚至......将自己作为鱼饵,毫不顾惜地抛到唐友安面前。 江余航愣了愣,但是联想到如今握在他们手里的东西,桩桩件件都可以将唐友安一脚踢进牢里,再一步步分析一下,唐宁这最后一出,却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抛开周非不说,他们现在不能断定唐宁知道周非的事,如果只是谢司珩扯出来的那个经济侦查,只够唐友安在里面蹲几年。 有唐家的加持在,他出来之后日子也不会多难过。 只要唐薛傅在一天,就一定会给这个儿子铺好路,不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在地上烂成泥。 唐宁显然是意识到了这一点的。 林星也攥紧了自己的手,他想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是这时候的脑子里却不断地溢出一层一层的想法。 什么都有。 第346章 再也不是 那条新闻即使是匆匆一瞥,他也看到了马赛克下面已经被撞的面目全非的汽车。 那样惨烈到需要打马赛克的场面,肉体凡胎的人会怎么样? 他的面前不断闪过父母死前的那一幕的场景,单薄的肉体,瞬间被火花吞没。 他连一声再见也来不及说,眼睁睁的看着世上最亲的两个人转眼间灰飞烟灭。 你知道连惶恐都来不及表示的感觉是种什么样的绝望吗? 有很多年林星也都听不得突如其来的巨响,会害怕火光熏天,会讨厌轰鸣和懦弱。 他从这么小,一步步成长到现在,跳动的心脏容纳不了剧烈的情感。 所以他不敢恨得太用力,他用酒精去麻醉自己。 到头来,又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这一次是将唐宁送了进去。 他表达不出情感,整个人像是从钢丝绳上坠入了无边无际的冰潭空洞里,他想要挣扎,可是动一下,冰水就立刻漫进肺里,呛得他满心满眼的疼。 唐宁之于林星也是什么呢。 他总是说不清楚,也想不清楚。 两年前,他是陪伴长大的哥哥,是身边缺一不可的存在,是不可指摘的他的背脊,只要唐宁在,林星也就能自然地乖顺,自然的柔软,自然地变成一个闹脾气的男孩。 他以为一生会这样平平静静地过去,看着唐宁结婚生子,看着他幸福圆满,林星也也会在最终踏上自己的路,去过他自己的生活。 可是这个时候唐宁却残忍地撕碎了他看到的这些假象,独自固执地引他进入了仇恨的世界。 有一度林星也甚至觉得他是故意的。 给了他一颗糖,让他的心被搅成一汪微澜湖水的时候猛地往里面投了个鞭炮,将原本微澜的水面炸的七荤八素。 他还没有适应唐宁的温情脉脉,又徒然被他拉进了仇恨的漩涡。 “我不该恨你吗?”这是林星也问过自己最多的一句话,也是很多次在面对唐宁的时候想说却始终没有说出来的话。 比起那年耍着阴诡手段葬送了他父母的唐友安,他对唐宁隐瞒了他十年真相的做法才更加矛盾。 他应该恨唐宁,可是他给了他遮风挡雨的屋檐,免去他混迹生活陷入黑暗。 可是要说不能恨,凭什么不能恨呢,凭什么觉得他年纪小就要瞒他十年,凭什么觉得自己一块肩膀就能挑起几个人的人生。 凭什么不问他一句愿不愿意就强制把他护在羽翼之下。 又凭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就擅自决定了他的人生,去设计唐友安,去激怒唐友安,甚至不惜拿自己做为代价,也要将唐友安送进监.狱。 这些本来都该是林星也自己的人生。 可是唐宁一厢情愿地替他背了,他辗转找沐彤,找周非,为的就是要亲手给父母报仇。 即使不是借着他们的名义,那么让坏人自食恶果也算是一个交代了。 为什么唐宁不再等一等? 他颤抖着手将烟举到唇边,猛地又吸了一口,第二口显然比第一口顺畅多了,他知道怎么将气体避开气管,从而排除呛咳的效果,可是烟到了肺里就剩下一团苦味,浓的化不开。 唐宁为什么喜欢抽这种东西?它显然不能使人心情变好,反而沉下去的心也不能随着烟雾飘起来。 江余航将油门踩到底,花了三十分钟终于赶到唐宁所在的医院。 可是急救门诊楼的门口却围了一圈的人,一溜记者扛着长枪大炮的吃饭伙计焦急地等在门口,虽然楼道里多了两排墨镜加持跟医院气质完全不相符的保安,也没有阻止那些人好奇张望的眼神。 显然都是为了等一手消息。 唐家的三少爷除了车祸,情况不乐观的同时有小道消息透露唐宁是被自家三叔谋害的。 虽然记者们看不到证据,但是不会影响他们对于豪门狗血情节的热衷,所以不顾驱赶等在这里,都是为了得到第一手的资源。 各种狗血标题都已经横陈在各位精英的脑子里,唐家三少爷年轻有为多金又帅气,是比内娱的娱乐明星还要有话题度的人。 而且唐三少爷这次出事,唐友安牵涉其中,大家都看好戏似地等着看唐家的老爷子唐薛傅要怎么端这碗水。 可是唐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为了不引起轰动,唐薛傅气急攻心的大半夜下协调了几乎一个连的保安队过来,还不愁看不住人。 林星也下车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外面的天气太冷,还是他酒精作祟上了头,总之脚下一软,撑着车门才算站住了。 医院门口繁杂的人头在提醒他,新闻上说的不是假的。 他藏在心底的最后一丝侥幸也被现实打败,迈着步子,林星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近的,但是他也一样被那一个连的保安队拦在外面。 大概他今晚唯一幸运的事情就是半路接了江余航的电话,带他过来的刑.侦队长懒懒地亮出来警.证,淡淡的一句:“接到报案,过来了解情况。” 就将他带进去了。 vip专用的抢救室外,林星也远远就看见了拄着拐杖坐在一边的唐薛傅,和在一旁焦急来回踱步的叶奇。 他脚步顿了顿。 江余航回过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却也说不出安慰的话。 因为手术室内那巨大的红灯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叶奇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看见林星也的那一瞬,脸上闪过一丝怪异的别扭,看到林星也,欲言又止,最后却也只是撇开了头。 仿似没有办法面对似的。 林星也张了张口,嘶哑的喉咙里挤出一句招呼:“阿奇。” 引得唐薛傅也抬起头来,看清是他,眉目深重地一皱,说话的语气丝毫不减两年前,似乎对着林星也,他永远都是坏脾气的样子:“你来干什么?谁准你进来的?滚出去!” 林星也满心疲累,并没有多想跟他计较,再见到这个老人,脑子里小时候那些承欢膝下的画面惊奇的都不再出现了。 他甚至不知道要将他当成唐友安的父亲,还是唐宁的爷爷来对待,而对于他自己,他知道,从很多很多年前开始,唐薛傅将他们一家三口逐出唐家开始,他好像就不再是林星也能赖在膝上撒娇的爷爷了。 第347章 不可能的 他甚至不知道要将他当成唐友安的父亲,还是唐宁的爷爷来对待,而对于他自己,他知道,从很多很多年前开始,唐薛傅将他们一家三口逐出唐家开始,他好像就不再是林星也能赖在膝上撒娇的爷爷了。 林星也只是瞥了唐薛傅一眼,又将眼神转向了叶奇,虽然面无表情,声音却依旧嘶哑:“他进去多久了?” 他想清一清自己的声音,让它听起来不再那么嘶哑,可是无论他怎么想要克制,也终究徒劳无功。 叶奇平时见了他总是带笑地唤一句四少爷,可是此时却格外的生疏,声音里不难听出几分责怪:“您怎么来了?” 言下之意,其实是想说唐宁怎么样不管他的事。 叶奇这两年是看着唐宁怎么过来的,唐宁虽然不觉得,他却有些替他委屈。 尤其是唐宁出事之前连他也瞒着,甚至在出事的第一瞬间就有人将唐友安的罪证送到他手上。 到那时,他才真正了解唐宁那些词不达意和平淡的语气背后,居然是唐宁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场螳螂捕蝉,而他将自己充作猎物,一点活路都没留地往前冲。 将所有的东西都编排布置好了,将叶奇留给了林星也。 就为了一个林星也。 他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爱一个人的时候却如此极端,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对方的回报。 叶奇想到这里,唇边扬起了一抹惨笑,他伸手从凳子上的公文包里抽出一沓文件,眼角猩红地递给林星也。 “这里面是少爷留给你的东西,涉及到唐三总的文件我已经交出去了,那些收尾清扫也绝对不会劳烦到您,这些,是他单独留给你的东西,他早上跟我说要去看看你,单独开车出去的,我不知道......” 他说不下去了,朝阳升起的时候他看到的是一个俊朗挺拔的少爷,暮色四合的时候却迎回来一个满身是血连面目都看不清的模糊血肉。 心底强恸的悲伤袭来,带着七分生气,叶奇隐隐有些激动:“您说走就走,一走就是两年,从来不肯相信他,他作茧自缚,把自己逼到死胡同里,您这下是不是满意了!” 他好似是要替唐宁喊出那巨大的不平,一贯轻声细语的叶特助突然咄咄逼人起来。 林星也朝后退了两步,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血色的脸此时一片清灰,像是血液没有半点活动迹象,他自己犹如行尸走肉。 叶奇的话一击一击地锤在他身上,刀子刮过都没有这么疼。 “这位先生,请你冷静点,我有话问你。”江余航微微往前一步挡在半死不活的林星也面前,朝着叶奇微微拧了眉:“我是江原道的江余航。” 叶奇没有见过江余航,却从唐宁留下的那份档案里看到他的名字,他命人送的关于唐友安的证据过去,指名也是他队下的人收的。 这会突然从林星也旁边见到本人,莫名有些怀疑,但是没有多问,他深呼吸了几下,稳住一点情绪,跟江余航往旁边走了两步。 恰好这时,唐薛傅却不知为何,突然扬起手上的拐杖,一把朝林星也甩过来,众人都在分神之际,一棍子直接将林星也敲在了地上。 拐杖常年摩擦地面的接触面有些粗粝,刮过林星也的脖子,瞬间起了一道血痕。 江余航急忙冲过去,表情有些阴冷:“唐老爷子,当着警.察的面袭击,不好吧?” jian将林星也扶起来,他晃了两下看向唐薛傅,伸手抹了一把脖子,有些嗜血似的惨笑两下:“你想打这一下很久了吧?从两年前我跑到唐府质问你我父母死的那天起?” “你就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疟瘴!要不是因为你,唐宁也不会昏了头!他现在躺在里面,要有个万一,我一定拉着你给他陪葬!” 唐薛傅像是气到极点,拐杖被江余航抢走了,撑着椅子边缘急速喘了两口气。 林星也闭了闭眼,脖子上的疼痛能分散一些心里麻麻木木的绝望,他深吸两口气,点了点头:“对,你应该在我父母死的时候,把我也一举按灭在那堆罪恶的火光里,你说你留着我这条贱命做什么?最后还要牺牲你最疼爱的孙子来平息我的仇恨。” 他说着说着突然低下头,有些嘶哑的歇斯底里:“有什么用,我不知道唐宁打的什么心思吗,他一定是想用他自己那条命,去换你对唐友安的失望,去换我平息对你们唐家的怒火!” 唐薛傅突然楞在当地,年迈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不是强势而是害怕的情绪。 林星也看着自己垂在身侧颤抖不停的手,笑着摇摇头:“不可能的。” 第348章 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看向手术室的那道刺眼红灯,仿佛透过那扇门在跟里面的那个人说话:“不可能的唐宁,你要是死了,我也永远不会原谅唐家,不会......原谅我自己。” —— 叶奇悲悯地看着面前这个连背都好像直不起来的人,刚才的满腔怒气突然就不见了。 他看了这两个人很多年,热热闹闹也好,冷冷清清也好,看着他们站在一起,或者林星也闹着唐宁的时候,都让人觉得岁月静好。 看着林星也没心没肺地咋呼,再被唐宁的冷声呛回去,憋着气又不敢反抗的样子,曾经一度让叶奇从唐宁身上看到烟火气。 不再是公事公办的唐总,也不再是唐家那个过分优秀的少爷,而是平淡生活里的一个男人,会高兴会恼火,情绪是彩色的。 如果能徐徐长大,徐徐经历年岁渐长,相知相伴恐怕也就这样了。 可是林星也离开的两年却让他变成了一个喜怒更加不形色的人,这两年里,他沉下去,又变成了一个情绪处变不惊的人。 叶奇一直也没有想明白林星也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后来有一次,商务宴请,唐宁逃不掉喝了一个杯底的酒,他不胜酒力,回去的路上有些微醺地看着车窗外闪过的五彩霓虹。 然后突然间叫了停车,在叶奇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推开车门走进了来往的夜晚人潮里。 叶奇只能小心地跟在他身后,看他一步步走向林星也曾经住的那个热闹鬼街的街角,最后停在拐角处。 叶奇问他,少爷你要做什么? 唐宁不回答,难得晶亮的眸子四下张望了片刻,长身立在街角,他看了个遍,最后回过头来,刚才亮起的眸子整个暗了下去。 叶奇听他低叹了一声什么,声音太低,叶奇仔细辨别了一会才将词语连成串。 “我在这里把他弄丢了,找不回来了。” 叶奇那时候才震惊着明白,林星也之余唐宁,珍贵的犹如心口的一块血肉,失去时,他的心口溃烂成伤,化脓渗血,任时间过的再久,也不能愈合。 有什么不同呢,没有,只是唐宁固执地将人塞进自己的心口,惴惴不安地揣着,将他变成了唯一而已。 可是他毕竟年轻,不知道面对命运纠葛应该怎么做才是对那个人最好的方式,可能他用错了方法,将那个人弄丢在生命里,遗憾又疼痛。 一方面任由伤口腐烂,一方面希望他永远不要回来,因为不回来,所有的爱恨情仇就都跟他无关。 似乎都被林星也的那句话镇住了,唐薛傅年老的眉角剧烈的抖动了两下。 从接到唐宁出事消息的那一刻起,他就反应过来了,那天唐宁在江原道笑着问他的那句话——爷爷,我在想,究竟需要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你放弃保这个烂泥都称不上的人。 所以一个林星也不行,一个谢司珩也不行,因为这些都是外人,撼动不了他要保全儿子的决心。 从那天或者是更早的时候起,唐宁就打定了主意要用他自己作为代价,去放弃唐友安——不放弃也不行。 唐宁似乎没有给过他选择的机会,他自己将一切都准备好了,从唐友安偷偷派人接近他的车开始,一路下来,他按兵不动,直到车子真的撞向了防护栏,那些他安排好的证据和指控才悄无声息地曝光于青天白日。 唐薛傅自认强硬了半辈子,先是认回了唐友安这么一个人品极端的儿子,再是捏着鼻子教育出一个冷漠疏离的孙子。 到最后,他好像哪个都掌控不住,几个小时里,头发白了好几蹙。 四周陷入寂静,旁边只有叶奇和江余航小声的交谈声,问话无非是些常规的案点,林星也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盯着那排红灯,将自己的眼睛看成了空洞。 过了很久。 红灯未暗,有人开门从里面出来,脱下口罩,神色疲倦:“对不起,病人肺部被防护栏的铁扎刺穿,全身多处骨折,甚至引起了颅内出血,我们尽力了,实在伤的太严重。” 医生看了一眼周围众人,最后转向唐薛傅:“唐老,请您节哀。” 唐薛傅一下坐倒在长椅上。 那个站在走廊中央的青年晃了晃,脖子上一道深色结痂的血痕衬的他的脸色灰败,甚至比里面那个悄无声息的病人还要难看。 他哆嗦着嘴唇走前两步,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一样抓住医生的袖脚,背呛的神色令人不忍直视,辛苦地挤出一句话:“你在......开玩笑是不是?” “先生,我们从不拿病患的生命安全开玩笑,唐少爷已经......”他不忍说出那个字,只是拍了拍林星也的手背:“主要是,抢救过程中他本人毫无求生欲。” 林星也的脑子在他最后一句话落地时轰鸣了一声,清脆又响亮。 突然就扒开了医生的手,他两步跑到虚掩的手术室门前,一把推开门冲了进去。 世界开始出现惊呼声,有劝他出去的,有劝他节哀的,有用力在身后拉他的。 林星也统统听不见也感受不到似的,有人围上来他就使劲推开,或者咬或者踹,最后终于走到病床面前。 躺在上面的人脸上还是满满的血迹,全身插满了管子,那双总也不带情绪的眼睛紧紧闭着,旁边的心脏仪上是一条呈直线的心率线。 大概是林星也的脸色太吓人了,周围的人都不敢再围上来。 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唐宁还插着针头的手,消瘦,有淡淡的余温。 “你是不是故意的?”他开口的声音没有了上午对着唐宁时的冷漠,而是有些小心翼翼的不知所措。 “是不是生我气了?”他将手整个覆在唐宁的手上,嘴角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因为我上午没有好好跟你说话是不是。” “唐宁,你回答我一句,他们说你死了。”他飞快地自我摇头,好像否定了唐宁就还在似的:“你不会以为你用这样惨烈的方式还给我一个真相我就能顺着这条轨迹好好地活下去吧?” 第349章 今天辛苦你了 紧阖的眼睛毫无动静,旁边的心脏仪上依旧是一条直线。 “不可能的!”林星也突然吼出一声,带着巨大的委屈和惶恐:“你凭什么私自决定我们两个人的人生,你凭什么!” “你起来告诉我啊。”他认真地盯着唐宁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抬手去擦他脸上的血渍,一滴眼泪吧嗒从眼角落下,正好砸在唐宁赤裸地插着管子的心口上,晕开一道血痕。 夹着心脏监护器的手指突然微弱地动了一下。 林星也手上有津津冷汗,血在他手中越晕越多,他满心焦急,附在唐宁耳边低语,颤栗到句不成声:“我爱你,我爱你唐宁,你起来跟我说句话。” 颤抖的唇贴在唐宁耳边,感受他仅剩的一点体温,有些贪婪地不肯离开。 心脏监测仪突然发出‘哔’的一声,直线微弱跳动,在屏幕上突然有了起伏。 “快抢救,病人恢复脉搏了,快叫秦副院进来啊——” 林星也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被人拽起来推搡到一边,怔楞地看着那群穿着白大褂的人立刻围住了唐宁。 一帮白衣大褂的人有条不紊地给唐宁重新插上呼吸机,肾上腺素注入,头顶的白炽灯重新打开。 刚才在外面通知消息的医生神情激动地重新回来。 这次他没有挣扎,他只是觉得沉到底的心脏因为那句恢复脉搏产生了剧烈的震动,他一会被人扔进冰窖里,一会又被人拽出来放在火里烤,两个极端之下,脑子嗡嗡地响成了一片。 寂静的抢救室只有仪器嘀嘀嘀的声音,还有各种金属钳子的碰撞声,谁也没有顾上林星也。 大概都知道能将一个心跳骤停人唤醒,林星也在中间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作用。 “心率不稳,启动电击!”秦副院喊了一句。 林星也看着唐宁因为电流被重重地从病床上拽起,然后又摔回去,心率线是一团紊乱。 “先生,你过来跟他说说话吧?”秦副院额头都是冷汗,好不容易看见了希望,可不能又葬送在他们手里。 现在医学再发达,也不能影响一个人的神思,如果有灵魂在,那么一个想死的人,此时灵魂一定就站在旁边,有人能拉住了,他没准就能活了。 林星也明显就是能牵动唐宁魂魄的人。 林星也僵硬着腿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医护人员让出来的床头位置前。 其余的人都埋头各忙各的,神色有些对病患的冷漠,但是因为今天这事实在特殊,从业一生也未必能遇见这么一起,所以耳朵都支棱起来,留意着林星也的动静。 林星也麻木地顺从着自己的心,伸手拨了拨唐宁黏在脸上粘了血迹的发丝,动作轻柔地帮他拨到一边。 “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只要你醒过来,以后我都不躲了。”他碰了碰唐宁的耳垂。 发现这些话说出来,曾经沉甸甸地压在心口的一些东西豁然开朗。 这话像是说给唐宁听的,又像是说给他自己,似乎从一开始,给自己的心加上一道防护墙的就是他。 从唐宁告诉他真相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愿意相信他,生他的气,最后还用了很极端的话就将唐宁从他的生活里拔除了。 而唐宁,从始至终,除了隐瞒他的父母死亡真相,其余的桩桩件件,哪里对不起他林星也了? 可他单方面地动用冷漠作为刑罚,逼得唐宁一步步往深渊里走。 疼痛和伤害都真实存在,它甚至铸造了一部分人的血肉,他胸口的那个问题突然有了答案。 他和唐宁,甚至是唐友安唐薛傅,谁不是被命运铸成了这副骨血呢? 他为什么要自私地将气都撒在唐宁身上,凭什么?就凭唐宁爱他吗? 这个时候如果唐斯民还活着,是不是也会骂他一顿? 他说完这一句,埋头的秦副院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僵硬古怪,两秒之后又低下头去了。 林星也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只摸到满手的水渍,他冷漠地在衣料上擦了一下,重重喘了一口气,强撑着心脏的疼痛。 大概是命不该绝,又是两个小时之后,心脏仪上的心率线终于恢复了平稳,手术完成,唐宁要被转到icu隔离观察。 林星也走出手术室的那一刻,走廊上多了很多人。 这里跟其余的手术间都是隔开的,唐薛傅有意封锁消息,自然不会让外人进来,所以来的都是唐家的人。 还有唐宁的那几个发小。 林星也没顾得上看这些熟不熟悉的脸,他踏出一步,终于在江余航面前软了腿。 刚才强撑着的精神倏地卸下来,全身的力气都撤退了。 江余航眼疾手快地接住他,刚才医生宣布暂时没有脱离危险,但是24小时内没有不正常情况就可以撤销监护的时候,他也是松了一口气的。 再一碰到林星也,立刻惊恐了:“怎么回事,你身上怎么这么湿——” 但是显然,林星也身上的是冷汗,结合他眼角没有褪去的红,不难看出心里经过怎样一场大起大落。 现场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复杂,两个钟头而已,唐薛傅的头发又白了一圈,可是看着林星也,最终说不出什么了,被人扶着出去。 剩下的几个唐宁的堂兄弟,就连唐簌也在,她眼睛通红地瞪了林星也半晌,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星也脸上的神色分外吓人还是怎么,平时脾气大到狂妄的大小姐今天居然没有跑上来撕人。 “你们先回去吧,江大哥,麻烦你送jian回去,今天辛苦你了。”林星也的声音恢复了一点平静,不再那么哑了。 江余航知道他现在轻易不会离开,也没有勉强:“我回去帮你收拾点生活用品送过来,你——也别太担心。” 他拍了两下林星也的肩,起身扫过一应的人,既然他支队长的身份亮出来了,这些人也就不敢拿林星也怎么样。 何况根据调查,唐友安跟其余的几个哥哥相处的并没有很愉快,应该也没有人会为了给他出头去得罪唐宁,只除了—— 江余航停在唐簌面前,略带审视地看了她一眼,留下一个充满压力的眼神。 唐簌:“......” 第350章 浑身颤抖 江余航停在唐簌面前,略带审视地看了她一眼,留下一个充满压力的眼神。 唐簌:“......” 她这阵子本来就因为唐友安的频频出事有些惶恐不安,又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外面养小.三,有些年龄甚至比她还小,她三观已经被冲击了。 今天又听说唐宁被她的父亲设计陷害,心底更是猛的一惊。 那可是血脉相连的亲侄子,父亲居然下得了手,她心底更是萦绕了一堆荒谬的不可置信,一时间不知道该相信谁才好, 但是刚才来到医院,看见唐薛傅看她的眼神,那一瞬间她的心赫然哆嗦了一下。 纵然她十岁那年才正式被认回唐家,但是由于是唐家唯一的女孩,唐薛傅虽然不见得多喜形于色,但是背地里对她还是纵容的。 不然她也不至于日子过的太舒服,把性格养成了如外人口中那边‘被宠坏的大小姐’。 有因就有果。 她的父亲,她之前一直以单纯的角度仰望自己的父亲,觉得他就是个事业心稍微重一点的男人。 男人不着家什么都是常事,可是如果说他瞒着这么多的人,做了这么多的事,甚至连林星也父母的死都跟他扯上关系,那对唐簌来说,确实是太荒谬了。 可是刚才唐薛傅的表情不是骗人的,就算前面的事情没有查清楚,可眼下唐宁的事情确确实实跟唐友安逃脱不了干系。 唐簌往医院赶,一方面是想确认唐宁的伤,另外一方面就是听说唐友安已经被带走,她着急忙慌之下,母亲也不愿意管父亲的死活,就只能来求唐薛傅了。 可是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老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似乎透过她在看唐友安,随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年迈硬朗的五官情绪明显被手术强后面的孙子牵制着,隐忍不发。 那一瞬间唐簌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因为对唐薛傅来说,才是真正手心手背都是肉的关系,要他偏向哪一个,似乎都是巨大的取舍。 这时候唐薛傅离开,唐簌等人已经闻讯了刚才的唐宁心跳骤停的那幕,现在唐宁九死一生,性命好像是系在了——林星也的身上。 唐簌记得上次见林星也的时候,他穿着单薄的单衣,闯进了唐家的院子,那个早晨,莫名其妙那通指控。 时隔十年,很荒唐的错乱了人生的两个人,她对林星也并没有多大的善意,也许骨子里就装满了属于唐家的跋扈,所以她不受唐宁待见,也不受林星也待见。 可是现在,唐簌闭了闭眼,众目睽睽之下走向了林星也。 带着满心满眼的不确定和焦急,她第一次放下小姐脾气,低声下气略带请求地跟林星也说话:“司、林星也。” 出口的那一瞬间她才发现,为什么她会觉得站在林星也面前的压力比在唐薛傅面前还要大。 大概是终于承认,她父亲的罪恶,唐宁说了不算,唐薛傅说了不算,只有面前跟唐家没有一丁点血缘关系的林星也说了才算。 可能是在很久之前,唐宁就一点一点,亲手地将审判权利交到了他的手上吧。 林星也听到声音没有什么反应,他双手撑在膝盖上,将一张脸深埋在手掌里,似乎疲惫麻木的模样。 很久,声音才从手掌里漏出来:“讲。” 唐簌咬了咬牙,知道自己此时是有求于人的状态,于是欠了欠身,小声地说:“关于我爸爸的事,你能不能——” 林星也顿了一下,然后猛地抬起充满血丝的双眼看向唐簌,眼角带着几分讥笑:“能怎么?” 唐簌见他这副神情,心猛地一沉,但是她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也不知道具体应该怎么做,毕竟不知道身上背了两条人命,刚刚又差点背了第三条人命的林星也是怎么过来的。 她顿了顿,哆哆嗦嗦的从包里拽出了一样东西,递给林星也:“我、我已经查过了,这是我爸特意给我独立开户的一张卡,他每年都往里面存一笔钱,数额不小的,我给你,全都给你,你能不能,放过他?” 林星也在看见卡的那一瞬间想的居然是:唐簌果然是用了一套跟唐宁相似的基因长出来的,就连遇事拿钱补偿这点都是一样的。 他突然冷笑出来,甚至没忍住,笑出了声。 唐簌被他笑的心沉了沉,无措又莫名其妙。 “我收了你的钱,被害的人就能回来吗?”林星也直直地看进唐簌眼里,“这些钱,够买命吗?” 唐簌居然在他的目光里本能的后退了两步。 她反应不过来,莫名怔楞了片刻。 “回答我,这些钱,能不能买回人命?”林星也脸上的表情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下一秒,他猛地站起身,伸手掐住了唐簌的脖子。 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唐簌瞳孔放大被抵在了身后的白墙上。 一切变化都来的太快,离他们几步远的几个人都被惊动了,叶奇三下五除二就跑了过来。 他一脸震惊地伸手搭上林星也的手:“四少爷,你这是干什么,快放开她!” 唐簌突然间被剥夺了空气,她惊恐地看着林星也,手上拽着的那张卡掉在地上,平时精致的妆容也微微凌乱了,本能地伸手去抠林星也的手,甚至长指甲在他的手腕上抠出几道血印。 从林星也手背上青筋暴起的景象来看,他是真实地用了力气的,眼底的猩红更盛,密密麻麻让人看到了无休止的愤怒。 “我这样把你掐死,再说声对不起,给你父母一笔钱,是不是债就能一笔勾销了?”胸膛起伏不定 ,是林星也快到要跳出口的心脏。 人为什么会害怕呢? 死亡到来的时候,其实人的脑子里是什么都不会想的,只有身体有诚实的反应,五脏会告诉你疼痛,缺氧,喘不上气来的濒死黑暗。 脑子里会走马观花地粗略走过你短短的一生,大概重点会停顿的久一点。 于是人体精神就会做出反应,瞳孔失焦放大,多巴胺分泌激素,全身颤抖。 第351章 早点醒过来 死亡到来的时候,其实人的脑子里是什么都不会想的,只有身体有诚实的反应,五脏会告诉你疼痛,缺氧,喘不上气来的濒死黑暗。 脑子里会走马观花地粗略走过你短短的一生,大概重点会停顿的久一点。 于是人体精神就会做出反应,瞳孔失焦放大,多巴胺分泌激素,全身颤抖。 “四少爷,你真的会掐死她的!”叶奇使劲去掰林星也的手。 一旁站着的唐宁的叔伯堂哥,还有林溪几个人也都围上来。 等到唐簌搭在林星也手上的手渐渐失去力道垂下去,他才猛的一甩手,放开了唐簌。 辅一得到自由,唐簌趴在长椅上剧烈的恢复呼吸,到底是女孩子,蠕蠕捏捏地哭起来。 “不是我能不能原谅唐友安,是我不能代替那些死了的人原谅他,自作虐,不可活。” 林星也丢下这一句,再也不看任何人,转身去了唐宁的icu病房。 过几天就是新年,一年的结束,一年的开始,虽然新历的日历早就已经反过来,可是农历新年的仪式感始终才是风雪夜归人里一碗热汤的慰藉。 为什么一定要围坐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为什么要举杯共饮,为什么要互道新年快乐。 因为人活着,常常是截然一身的,即使你身边会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人,或者爱你,或者你爱,可是你始终是一个独立思考的个体,情绪悲伤难过快乐喜悦都是你的。 仪式感却能短暂地让人共情,同坐一桌,或者酒杯相碰时,那一句最浅显的新年快乐能把人拉的无限近,即使日后依旧奔忙,但是那一刻的放松却能回味一整年。 想起来时,你就不是孤单一个人。 仪式感能让人在固定的时间里轮回喜乐,于是也就成了寄托一样的存在。 —— 腊月二十九。 林星也在给一个巴掌大小的陶器上彩釉。 陶器是他之前跟jian乱转的时候去陶艺教室做的,烤好了,jian在过来给他送东西的时候一块送了过来。 林星也专心地翘着二郎腿,拿着一根纤细的上色彩笔,沾了原料,一点点地在上面勾勒线条。 画太小,需要很集中精力,他画了一会脖子酸,抬起头的时候就会看向病床上人,眯起眼很细微地去看他胸口的起伏,等到确认那里还在动,他又会埋下头,继续写写画画。 或者手累了,他会暂时放下陶器,起身走过去在病床边坐一会,满脸虔诚地伸出两根手指去探那个紧闭双眼的人的鼻息。 然后又将手掌放在他的心口,感受到里面心脏微弱却规律的跳动,他就会有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唐宁的脸色不再像那天晚上的抢救室里一样灰败,或许是这几天不见断的吊瓶营养液,血色被养回来一些,只是唇色依旧苍白。 可是人依旧没有醒来。 医生说已经过了危险期,但是沉睡的原因却嫣语不详,有可能是撞击时大脑神经受到的冲击太大,一时半会我没有办法恢复过来。 也有可能是颅内的血块还没有自动排净,压迫了睡眠神经。 更有可能是太过严重的人损伤了元气,一时半会唐宁凝不起那股能迫使他清醒的生气。 不管怎么样,都只能等。 如果人能顺利醒过来,林星也倒是不在乎等。 他害怕的,是那天晚上感受不到心跳的唐宁,总怕他不声不响就厥过去了。 虽然医生再三保证不会有这个问题,唐先生的损伤也没有到会变成植物人的那一步,醒过来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林星也还是很害怕。 他前二十二年从来没有真正害怕过什么东西,但是人只有经历过极端的恐惧,认清心底恐惧的来源时,就容易陷入惴惴不安的心境里。 这几天陆陆续续有很多来看唐宁的人,来了又走,都是身边有着亲缘关系的人,至于集团下属,则一味的封锁了消息。 就算是唐薛傅,也是每天例行公事般过来看一眼,跟林星也没有交流,看完唐宁就走。 唐宁身边的人实在算不上少,若是要人照顾,他也还有母亲,但是最终留在病房的人却只有林星也。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每个人都自动忽略了林星也,可是又当他是唐宁唯一的陪护。 唐宁母亲是在他做完手术的第二天才到的,袁素林星也当然知道,小的时候他还要喊一句婶婶。 只是从唐宁父亲去世以后,袁素就搬出了唐府,她热衷平淡祥和的日子,一个人住在唐宁父亲给她置办的郊外别墅里,很少回唐府。 林星也对她的印象是淡,她是个很淡的人,什么都不要,也什么都不上心,好像你给她一本书一杯茶,她就能稳稳的坐上一天,对唐宁也没有多上心的关心,只能说妥帖。 本质上唐宁没有被冷化的一部分性子就是像她,话少,温和,不怒不争。 她进了病房,也只是神色一松,伸手在唐宁的脸上抚了两下,而后叹了一句幸好没事。 随后转向林星也,她轻轻地跟唐宁一样唤了一句阿也。 林星也垂眸应了一句。 “阿宁身体不好,以后要你多照顾他了。”袁素走近,跟刚才抚唐宁的脸一样,抬手在林星也头上抚了两下。 大概是清清淡淡的语气里到底携带了来自母亲的关心,林星也顶着发热的眼眶点了点头:“对不起。” 因为他唐宁才变成这样的,可是身为他的母亲,袁素没有一句责怪。 袁素摇摇头:“傻孩子,你们呐,还年轻,情感本就是炙热的,我怪你什么呢?” 从林星也的角度看上去,袁素眼里甚至藏了一点点温和的笑意。 “你什么时候醒过来。” 林星也撑着头,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唐宁长长的睫毛。 即使是昏迷着,满脸的病态,唐宁的脸依旧清隽俊秀,长睫毛跟上好的狼毫一样,似乎只要沾上墨汁,就能画出一幅绝佳的山河阔色出来。 唐宁一动未动。 “要过年了,我们好多年没有一起吃过年夜饭了。”林星也不满意,又用手去戳他脸颊,固执地自说自话。 随之轻叹一句:“睡够了就早点醒过来。” 第352章 会不会失望 病床上的唐宁仿似什么都没有听到,依旧静静的躺着,呼吸清浅绵长,氧气罩上升起一片由呼吸蒸腾起的水蒸气,平白地添了几分柔和。 窗外是氤氲成一片的冬日雪白色。 屋内暖气充足,林星也从被缝里伸进去,覆住唐宁消瘦纤长的手,他小心地拉出来,放在床沿上用拇指摩搓,避开了因为车祸撞击被玻璃碎片刮破的伤口。 带着几分珍重,像是给他做按摩一样,从指端轻轻抚到了根部。 “唐友安的刑事诉讼已经递交上去了,预计年后就能开庭。”林星也声音低低的,沾染了几分沙哑,却莫名的平心静气。 他对唐友安恨得迷迷糊糊,最愤怒的时候恨不得冲到他面前去同归于尽,可是真正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他却又忽然失去了劲头。 就像是没有意义的殊死搏斗,唐友安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而他也差一点失去唐宁。 “其实,我已经掌握了他的另一个案子,正跟江余航一起查他,你出车祸那天,目击证人终于愿意出来作证。” 他没有继续动作,手指停在唐宁没有意识微张的掌心里,他的手比唐宁的小一点,但是没有他瘦,所以附着在上面的时候有种不协调感。 “不过你可能知道也说不定,就像你知道谢司珩一定不会放过唐友安,但还是固执地要自己出手,逼你爷爷放弃这条蛀虫。”林星也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 周非供出了唐友安的罪行,这个人在懦弱了六年之后终于松了口,带人找到了这六年来他自己都不曾,也不敢去的沐彤的埋尸地——西郊的一片怀化林。 沐彤是被唐友安使了怎么样的手段引到那里已经不得而知,甚至她的尸体已经完全白骨化,可是从尚未腐蚀的指甲盖中,检测出了一大块干固暗沉的血迹,经检验,那属于唐友安。 如果唐薛傅出手,那么这么检验报告会有许多被遮掩的机会,最后甚至不会出现在案头上。 可是这次,唐薛傅几乎是沉默地冷眼旁观,不仅如此,他居然还主动地交代了唐友安的另外一条罪责。 这无异于大义灭亲,断了唐友安的另外一条生路。 “你的车祸,沐彤的案子,还有——我父母的案子,三桩加在一起,即使我父母的案子没有证据,可是有唐......你爷爷的指证,唐友安也不可能再翻身。” 江原道的牢底够不够厚林星也不知道,但是唐友安估计没有什么机会舒坦地坐在牢.房里,三条人命,够他吃一个枪子了。 林星也没有想通唐薛傅为什么会把他父母的事情供出来,因为那件事确实抓不到证据,相关的人都已经死透了,隔着十来年的光阴,林星也还以为这件事只能深埋在不见天日的地底。 ——大概是唐薛傅终于生起什么怜悯,想起唐斯民也是他养了三十年的儿子,亦或是老来良心发现,为了得一个好觉。 这些都不重要。 林星也也不觉得那个固执的老头真的有良心这种东西。 要真的追究起来,应该也就是唐宁的原因。 唐薛傅失去唐友安这么一个他拉拉扯扯了十多年还是没有扶上墙的儿子,最后这儿子终于没有救了,他恍然惊醒,自己作为一个爷爷不能什么都没有留下,还不如卖个人情给最疼爱的孙子,也不至于最后落到一个无人送终的下场? 林星也没有什么情绪的眼神定在一处,好一会才回过神,将唐宁冷白皮的手抓在手里,掌心贴着掌心,垂眸的神色晦暗不清。 “包庇罪一样会有刑罚,你一定也没有想过会有这种结果,等你醒过来,会不会失望?” 毕竟是他血亲的爷爷。 随即林星也又是一句苦笑:“还是说你本来就猜到了,本来的打算是不会让自己活着看到这一幕?” 林星也总觉得自己胸腔内被一些莫名其妙又很矛盾的情绪影响着,一颗心不上不下,什么感受也谈不上。 可是随着他这句话落,掌心的手指却莫名地动了两下。 下一秒林星也抬起头,愕然中望见自己这两天祈祷了无数遍的愿望成真了,像是要送他新年礼物似的—— 唐宁虚弱的眉眼微微睁开,半泄的眸光里可以看出黑色瞳仁是望着林星也的,虽然只是虚虚的一条线,但是里面不再是医生检查时,硬掰开眼皮看到的无神的瞳孔。 ......那里面正闪着细细碎碎的光。 林星也心跳加快了一瞬,一下就将刚才的情绪抛开,飞快地按了急救铃。 一排医生很快扑进来,林星也被挤到一边,一群人围着唐宁上下检查了个遍,最后连吊瓶的下降速度都检查了一遍。 秦副院才松了一口气,转身笑对林星也说了句:“太好了,现在看基本是没有什么异常的,三个小时检查一次,他刚醒过来还有些虚弱,这几天正常昏睡都是正常的。” 秦副院拍了拍林星也的脸,意味深长地总结:“你这几天都瘦了一圈了,这下放心了可以好好吃顿饭了吧?” 林星也不自在地别开眼,虽然他不确定唐宁这时候脑子能不能正常反应思考,但是猛然被这句话呛咳了一下。 秦副院连连感叹这么九死一生都过来了,往后必有大福必有大福,领着一帮人出去了。 室内徒余一片安静。 林星也转眼去看唐宁,发现他眼睛睁的比刚才大了一点,可能是刚才那一番折腾彻底把他闹醒了。 唐宁的下巴上还缠着绷带——装车的时候太狠了,安全气囊也没有挡住那个力道,磕在方向盘上骨裂了。 林星也轻轻地吐出一口郁气,有一些积压在心底将近一周的害怕和恐慌被他吐了出去,重新坐在凳子上。 唐宁的眼珠子就随着他的目光移动,最后定在他脸上。 能看出来唐宁现在清醒的非常勉强,甚至眸光也只是下意识地在打转,毕竟伤的太重,精神恢复也需要时间。 第353章 死刑 “是我刚才吵醒你了?”林星也将他的手塞回被子里,掖了掖被角,而后伸手覆在了唐宁的眼睛上。 “睡吧,再睡一会,你还需要休息。” 他只是虚虚地挡了一点唐宁眼皮上的光,并没有整个手掌压上去,唐宁轻轻眨动的眼睫扫过手心,带起来一片颤栗。 ——他在无声抗议。 林星也顿了顿,将自己的手抽走,果然这人的眼睛还睁着。 “......” 林星也突然觉得屁股下的凳子有点烫人,他移动了两下,清咳一声,重新看向唐宁:“你渴吗?” 唐宁的眼睛眨了一下。 林星也立刻起身从保温杯里到了一点热水出来,混了点凉白开,试了试温度,这才取了一根棉签出来,沾了水,轻轻地擦过唐宁干燥起皮的嘴唇。 有了水的浸润,嘴唇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 林星也喂水喂的专心,沾着水的饱满棉签放在唐宁唇边时,他会轻轻地抿一抿,表现出林星也从来没有见过的孩子气。 半杯水喂了三分之一,林星也怕弄疼他的下巴都尽量放柔了力气,所以放下水的时候平白多了一脑门的汗。 “先喝这么多。”林星也放下杯子,又拿了张柔软至极的纸巾,小心地擦去唐宁嘴角的水渍。 他专注的动作时总觉得某人的眼睛一直落在他头顶,看的他心脏跳的频率都变了。 “......阿......闫......” 唐宁的声音艰涩又沙哑,不仔细分辨根本听不出来他在说什么,嘴唇蠕动一下就会扯到下巴上的伤,疼痛让他微微皱眉。 林星也的手顿了顿,望向他叹了口气,声音不自觉软下来:“在呢,别说话,免得加重伤势。” 唐宁的目光亮晶晶的,消瘦的面部线条从窗外的光线里盈出浅淡的柔和的样子。 林星也一颗心落回心脏,伸手点开他皱着的眉。 然后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在唐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极轻极轻的吻,一触即分,而后顶着莫名发烫的双颊瞪他:“你可快睡吧祖宗,你现在就是一喘气的木乃伊,哪来这么多眼部情绪,我又不会读心术。” 他这么说话的时候有些恢复了之前在唐宁面前时的模样,唐宁没有告知他真相时,他永远没有心事调侃的模样。 唐宁眼里闪过一丝微末的笑意,但是他毕竟刚醒来,身体的各项指标和技能都还没有恢复,于是神经一松,温柔的睡意缓缓包围了他。 林星也见唐宁真睡着了,才顶着发热的脸要出门——外面的寒冬腊月大概能降降温。 结果一开门,墙壁上抱臂而立的人影吓了他一跳。 “羊你怎么在这?”林星也莫名其妙地拍了一下心口,又有点心虚地刮了刮鼻子。 姜梨这才似笑非笑地转过脸来,伸手拍了林星也一下:“这么快?” 林星也头顶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这人到底在这多久了? 病房门上有个透视的玻璃窗,刚好比姜梨矮一点。 “哎我就是过来看看,既然唐少爷醒了我也没事了。”姜梨直起身来,欣慰地道:“还想着过来陪陪某人,没想到有的人连趁机占便宜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啧——” 林星也不客气地一把呼过去,从脸上的表情看下一秒就要炸了:“敢消遣你哥!” “不敢不敢。”姜梨甩了一把头发,伸手搭上他的肩:“瞧瞧你这两天都瘦了,我请你吃好吃的......或者你三步不能离开病房,我给你打包过来?” 林星也终于在老脸通红中炸了:“姜梨你再多一句话我真上手了!” 随即一个锁喉动作,将人直接薅走了。 “唐友安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你跟谢司珩什么打算?”林星也合上菜单,交给一旁的服务员,又喝了一口柠檬水。 这也是他在这六天里首次正儿八经地进食。 “年后抽时间小叔叔应该是要让商伯父彻底入土为安,告慰亡灵的事情是告一段落了。”姜梨伸了个懒腰。 餐厅外面是人声鼎沸的节前采购,许多来来往往的路人,广场上到处是巨大的led屏投放的新年广告。 林星也跟着她的眼神望出去,点点头:“应该的。” 他离开b城两年,就算是当初在b城,逢年过节也没有什么印象,大概更多的是小时候在唐府,众多人围坐一桌拘谨地吃年夜饭的场面。 所以对于外面那样热闹的场面,林星也不是很理解为什么。 姜梨将眼神收回来:“然后么,我得让他屈服同意我念考古。” 她嘴角噙了一抹狡黠的笑意。 林星也直觉女人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是没有什么好主意的,具体灵感参照古代某xx精。 他忍不住吐槽:“不是,你为什么非得执着考古?” 姜梨被他问愣了,事实上她也不是很明白:“......大概是某种叛逆心理?” “......” 您这叛逆心理来的可真是晚。 姜梨暂时将自己要跟谢司珩斗法的三十六计抛诸脑后,她笑的不怀好意地凑近林星也:“别说我了,林星也同学,据我所知你现在可是请假中,你大二才跳去英国,难道想直接荒废学业重回国内?哎——毕不了业的人大概会被社会毒打吧?” 这时候他们点的菜上来了,林星也夹排骨的手一顿,随即很淡定地垂眸:“过完年我就回去。” 也不知道这人是死鸭子嘴硬还是在玩什么战术,姜梨哼唧了两句,没打算拆穿他,埋头喝粥:“你不等唐友安的审判结果?” 林星也停下筷子,捏了捏眉心,摇摇头:“随便吧,左右不过是个死刑。” 第354章 半天不见 “狐狸,我其实挺佩服你的。”姜梨说:“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早就过去了,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 林星也起码没有被仇恨困住,困住他的一直是对唐宁隐瞒的不满而已。 幸好。 幸好你一直顺着大路往前走,没有岔开小路,也没有抄近路,而是踏踏实实,一步一步走到了我们面前来。 环境幽静的高档餐厅里,只剩下相顾静默地吃着食物的两个人。 大概是年关极近的缘故,见不到多少客人,所以来往的服务员一个个都特别隐晦地打量起这两个少见的,同桌就是一道风景的青年男女。 平静安和。 直到画面被推门而进的更加俊秀的一个男人打破。 服务员望过去时立刻微微睁大了双目。 他们这家餐厅是开在医院附近最清幽环境最好的餐厅了,即便是这样他们也没有在一天之内迎接过三位如此出色的客人。 ——别说一天之内三位了,就是开业到现在,长得好看的加起来应该也没有刚才进门的那个男人来的亮眼。 因为生意冷清昏昏欲睡的服务员立刻清醒上前:“先生......请问您几位?” 那男人蹙眉在不大的内场环视一周,然后确定了什么,抬脚走过去,清冷的嗓音淡淡地抛下:“不用,我找人。” 姜梨其实不是第一次过来唐宁这,上一次是唐宁出事当晚,她从新闻上看见消息就坐不住了。 但是因为她跟谢司珩都不是关注时事的人,更别说这种豪门少爷夜半翻车——撞车的新闻,所以知道的时候稍微晚了一点,赶到医院的时候林星也已经从唐宁病房出来。 而唐宁已经被推进了icu。 既然情况暂时稳定,姜梨也就没有留在那裹乱,安慰了林星也几句就先回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虽然都有信息问候,但是人却也没有亲自到,原因无他,姜梨这一年四季体温偏低,到了冬天更是像个冰袋子似的体质,谢司珩压根不让她出门。 正赶上他这几天都休年假在家,自从两个人确定了关系,姜梨就发现之前在别人口里矜矜业业一年365天全年无休的劳模总裁完全打破了传说。 不禁假休的准时勤快,还隐隐有徇私给自己加假的嫌疑——不然谁家老板从腊月二十就开始休假的? 姜梨一颗想要往外跑的心没着落,被强硬按在家里喝补汤。 也不知道谢司珩哪里琢磨出来的毛病,有一天就漫不经心地跟笙姨提了一句,说:“听说药膳能增强体质。” 笙姨哪里会听不出来商大总裁的言外之意,笑呵呵地一转身就指导着顾枫买了一大堆稀有的稀松平常的有收藏价值的没有收藏价值的中药器材。 可怜顾枫研究完姜梨每个季度的衣服搭配,又得研究中药材的温补相冲,一张脸被折磨的皱皱巴巴,跟姜梨一起敢怒不敢言。 笙姨转眼就拿着药材清单喜滋滋地去找个几个老中医详细询问,终于结合出来一套:一三五小清水补,二四六大骨浓汤补,周日美容养颜补这样的菜谱! 姜梨味蕾遭受前所未有的折磨,苦不堪言,偏偏旁边又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大总裁非得盯着她把汤喝下去。 不喝吧,他有的是法子——要么草莓没有了,要么小零食没有了,要么晚餐多吃一碗米饭,要么干脆一周一次的出门都给禁足。 姜梨确实不知道谢司珩为什么突然对她的饮食——或者说身体情况这么上心,但是毫不夸张的说,她确实崩溃地提前感受到了产后抑郁的情绪。 全身心地对某人闲置在家升起了深深的恐惧,于是趁着谢司珩下午有个推不掉的商业会谈,姜梨顺利地溜出了家门。 脑子里兴奋地以为谢司珩这么重要的会谈起码会有个商务宴请,那么她跟林星也吃过晚饭回去刚刚好。 所以她全身心地投入了吐槽情感中,对着面前这盘在谢司珩眼里是垃圾食品的微辣肉酱意面眼冒红心。 “天麻炖......猪脑?”林星也的表情难以置信:“这玩意儿补哪?补脑?你直线越线五十二分上b大的脑子还用补吗?” 姜梨深表为然:“是不是,我也觉得我不用补了,关键是猪脑那种东西,白乎乎的软绵绵的,我吃一次就有心理阴影了!” 林星也啧啧啧:“你们家那位口味还真重。”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林星也明显往姜梨脸上瞟了两眼,终于知道这人相比两年前有点什么不一样了。 同样是白,但是现下的姜梨,脸上的皮肤汲着泠泠粉色,明显的健康富有生气。 心底有个主意悠然升起。 他们吃饭的地方在内场一个巨大的柱子后面,互相侧对着门口,所以谁也没有看见旁边急速走近的身影。 “不行了我要反抗,农奴翻身把歌唱的革命意志我还是有的,大不了——”姜梨没想好接下去怎么说,往嘴里塞了一口面。 “大不了怎么?” 某道熟悉的,带着三分漫不经心的声音如平地惊雷,淡淡地切断了两个嘴巴咀嚼的动作。 姜梨几乎是下意识的脊背一僵,诧异的表情看向林星也,眼里传达的句子:他怎么会在这?! 林星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怎么亵渎伟大高冷的谢总的,也是一杵,看回去:你的人你不知道来问我?! 谁也没有侧过脸,谢司珩站在一边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两个,神色漠然。 姜梨咽下了那口面,下意识地将面前还剩了一点的盘子推远了一点,才挤出一点心虚的笑容看向谢司珩:“小叔叔,好巧。” 服务员在后面噗嗤了一声,反应过来发现背对着的那位男神气场高冷,并没有想笑的样子,她立马杵住了。 姜梨硬着头皮站起身,瞅见敌方表情实在不怎么好看,她迅速调整了战略,扑过去就是一个半搂:“你可算回来了,我可真是半天不见如隔好几秋——” 第355章 想都别想 “......”林星也手上的叉子掉了。 “......”服务员被震惊了。 只有谢司珩,岿然不动地任她搂着,挑眉:“哦?我还真没有看出来,刚才好像还听见有人对我略有不满。” “哪有!你听错了!胡说八道!”姜梨否认三连,迅速转移话题:“你饿不饿?” “不饿。” 谢司珩声音软了一点。 姜梨呼的松了口气。 “气饱了。” “......”一口气还没有松到底,姜梨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从善如流:“我错了。” 谢司珩扬手摆了摆,示意服务员下去,然后才好整以暇地推开姜梨,自己捡了位子坐下去,将车钥匙扔在桌上:“错哪了?” 林星也已经从最开始的忐忑里回过神来,然后见怪不怪地继续吃自己的面去了。 姜梨觉得好歹林星也在面前,而她又是刚才林星也面前吹完农奴翻身把歌唱的人,不能太没有底气,瞬间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挑战,她干脆双手一抱胸,理直气壮了:“我就是出来吃顿饭,你这么凶干嘛?” 谢司珩闻言手一顿,从旁边抓过姜梨的随身小包。 顾枫给她置办的配饰很多,但是她常背的也就那几个,今天的包尤其的小,就只能放点杂物,谢司珩从里面掏出来一把车钥匙,拿在手里晃了晃。 姜梨:“......” “我错了!”她脸变得巨快,瞬间扑上去虔诚地认错:“真错了小叔叔,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林星也抬头瞄了一眼车钥匙,随即也是略带惊讶地看向姜梨:“科三考了四次才过的人,你开车出来的?” 林星也一开始见着姜梨的时候她就背了个小包包,但是他以为她过来要么是谢司珩的司机送的,要么是谢司珩自己送的,再不济打车过来的。 谁能想到这人居然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林星也对姜梨的驾照考试也是略有耳闻,按道理说,学霸的逻辑思维不允许姜梨连驾照都拿不下来—— 但是大概是上帝给你开了一扇门就要给你关上一扇窗,姜梨同学顺利经过了理论考试挂在了操作上。 总之天雷滚滚冤案丛生,她天生跟方向盘过不去,终于在历时八个月之后拿到了驾照,教练感激涕零地将她送出门:“姜小姐,就算你拿到了证,但是为了无辜百姓,还是恳请您少开车,为减少b城交通拥堵做出贡献,谢谢您!” “......”以至于驾照还没有焐热就被谢司珩无情地锁在了柜子里。 但是大抵学霸的脑子都是不允许被歧视的,姜梨想摸方向盘想的心痒痒,终于在这个下午对上锁的柜子下手了,反正要找到谢司珩的要是一点都不难。 如果林星也看的仔细就能发现某学霸一路冒虚汗以龟速开车过来在病房门口等他的时候还有点惊魂未定。 但是林星也心大如牛,发现不了。 谢司珩今天的商务交谈只持续了一个小时,商务宴请也交代了手下的人陪同,他自己先回了家。 结果姜梨不在家。 谢司珩知道这人最近被憋在家里有点意见,所以对于她擅自跑出去也没有什么意见,直到看见他最不常开的那辆宝马g56钥匙不在框子里。 谢司珩虽然锁了姜梨的驾照,但是没有锁车钥匙,而且g56的车身太大,他自己都因为不方便很少开。 谢司珩一向能留意到细节,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再一看,柜子被打开过,姜梨的驾照不翼而飞。 谢司珩当下心一沉。 唐友安被捕以后,安全隐患少了很多,又因为刚好到年关,谢司珩索性短暂地撤了姜梨身边的保镖,也就是说她下午出门是没有人跟着的。 他捏着手心转手就拎起钥匙出了门,他的手机绑定了姜梨的定位,一路过来,远远就看见g56停在医院的停车场上。 直到看见了车他才松了口气,但是此时不立威何时立威,他才不会轻易放过心虚的某人。 姜梨果然乖乖将自己的驾照双手奉上,十分地柔顺虔诚:“小叔叔,我想明白了,我确实不适合开车,以后我绝对不偷车钥匙,你原谅我吧。” 林星也难得好心情地在一旁煽风点火:“你这样莽莽撞撞是不对的,万一出了点事怎么办,你说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啊?不知道b城的交通有多危险吗?” 姜梨气愤的转脸瞪了他一眼:闭嘴! 谢司珩却闲闲地别了个脸过来:“四少爷吃饱了,很闲?” 林星也:“......” 靠!这种我的女朋友只有我能教训的死忙凝视! 他呕血般的讪笑:“没有没有,您继续,继续。” 谢司珩却也不打算当着‘外人’的面教训女朋友了,他将人拉起来,转向林星也:“恰巧在这里,一起去看看唐少爷吧。” 林星也罢了罢手,提到唐宁他瞬间将稍微有点放松的肩膀又提了起来:“不用不用,反正我哥现在也不省人事,你们早点回去吧。” 谢司珩点点头不再说什么,放姜梨跟林星也道别,转身买单去了。 姜梨拍了拍林星也的肩,语重心长地:“我过两天再来看你,照顾好身体,新年快乐。” 林星也叹了口气:“偷开车还是别了,我三哥还躺在那,你万一出点什么事,谢司珩估计都得反社会。” 姜梨一时冲动也没有留意到这个,闻言终于升起两分愧疚,等到了车上主动献吻,企图将这事盖过去。 谢司珩被她亲的心率不稳,将人从身上拽下来,严肃了脸:“下次真不能这么吓我。” 天知道他发现姜梨当真开车出去时心底是什么样五雷轰顶的感受。 姜梨亲了亲他的嘴角:“我保证,一定好好听从教练的教导!” 谢司珩脸色稍霁。 “那我晚上能不喝汤么?”姜梨乘胜追击。 谢司珩冷哼,发动引擎踩下油门:“想都别想。” 第356章 打她出气 “......”真的,她有一天抓准机会还是要离家出走的:“小叔叔,我这半年已经胖了两公斤了,四舍五舍就是两公斤!” 谢司珩嘴角微动:“是么,养肥了就能吃肉了。” 姜梨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整个脸气鼓鼓的。 前方的航城大道上因为黄昏亮起一排明亮路灯,整齐的绿化道上的每一根路灯杆下都挂了一串火红火红的灯笼,长长的延伸到大道尽头,一眼望去,川流不息的车灯和起伏的天际线都充斥在眼底。 更远的地方,市政广场的空地上甚至有一簇簇的烟花绽放,模模糊糊地混在天际,隐约温柔。 姜梨看着看着就不气了,眼睛里缓缓闪出柔和的光,像是仲夏夜的星子,层层叠叠的迤逦,她喟叹一声:“要过年了。” 下一刻手被人牵住,温暖的掌心附着着她的手背,拢进五指,轻柔地牵着她带到唇边,瞥过头亲了亲。 暖暖的温柔从谢司珩眼中散开来,他难得的眉眼含笑,另一只手抓着方向盘,坚定地绕过万千车灯,驶向那处他们共同栖身的公寓,名为家的地方。 —— 时间倒退回前一天,农历腊月二十八。 外面是天寒地冻,万家灯火准备迎接新年的火热。 而江原道的分局里,依旧是一帮弓着背穿着制服加班的男男女女,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全是因为加班梳理案件熬不住点起的尼古丁烧出来的。 办公室还有浓重的速溶咖啡和泡面味,总而言之江原道这个市级的分局看起来忙碌又悲催,大家灰头土脸的完全看不出来半点要过年的兴奋样子。 ‘砰’的一声,连接后面审讯室的门被重力推开了,巨响带动的所有埋头看电脑或者看手机或者看文件的人都背脊一凛,然后窸窸窣窣地回头扯出敢怒不敢言的笑容:“江队好!江队辛苦了!” “江队麻烦问一下,您能为了保障我们这些幼苗的心理素质少踹几回门吗?我代表耶稣感谢您!”一个嘴里吸溜着泡面,但是被巨响吓得让泡面汤糊了一脸的年轻实习生问。 随后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你还是不够经验,等什么时候江队踹门你不慌了,那估计以后你就是去开门抓奸也不会有什么表情了,注意关注一下自己的心理素质。” 说话的人是老鲁,人如其名的粗鲁,那一拍差点把实习生咽下去的泡面都给拍出来:“......” 你才抓奸!你个老光棍! 江余航瞪视了一圈这些鸡鸣狗吠的不正经,手上拿着的审讯资料重重拍在了桌上,重重吐了一口气。 厚厚的资料被风带起了一角,随即又在静默中落回去。 “那个,老大,姓唐的还是不肯招?”老鲁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跟着江余航身后出来的辅.警翻了个白眼,意思是:没见着这副表情吗,还问! 老鲁哦哦哦了几声,又猛得蹦起来,在江余航身后拍了两下,语重心长地:“反正经济犯罪,唐宁的车祸和沐彤案子的人证物证我们都有了,老大你干嘛还非得逼问出来那桩十二年前的旧案子,说的不好听点,公诉时间都快过了。” 江余航猛的朝他瞪了一眼,像是听到什么需要伤筋动气的话,抬手就是一掌拍过去:“公大学了几年,出来就是这个觉悟的?你要一直是这个办案态度,我不介意明天就将你送去地级衙门,去那感受下民间疾苦。” 他声音不大,但是一字一句都落在旁边众人的心上,叩叩叩,像是敲下了三响警钟,吃泡面的抽烟的,都不由坐直了身板。 老鲁本来是一句调笑,本意是想让江余航放松点,莫名被这么深重教育了一番,顿时不敢说话了,只摸了摸鼻子,摆出来老实受教的模样。 “但是十二年前那个案子我们确实一点证据都没有,就连被害人留下来的那个儿子,也只是目睹了车祸过程,拿不出任何有效证据能指证唐友安确实在那辆车上动了手脚。” 实习生泡面也不吃了,虔诚地望向他们家队长。 然后就见他们家严肃公正的队长缓缓点起了一支烟,神仙似的吞云吐雾一番,俊朗帅气常年锻炼的身形虚虚地靠在工作台上,引得一旁的警花妹妹们争相露出狂热的眼神。 一支烟过半,他才轻晒了一句:“那就审,轮番上,审到唐友安招供为止。” 已经入了夜,没有关紧的分局大门有猎猎的晚风往里吹,即使室内是天然的供暖也挡不住那风吹到人身上瞬间的寒意。 唐友安承认了自己非法操作运营资金,跨境行.贿,甚至操盘谢氏内部的项目,企图将投入资金据为己有。 也承认了六年前将沐彤‘诱拐’到怀化林里实施的一切奸.杀手.段。 “因为她反抗。”唐友安带着手铐,坐在审讯室里,脸上完全没有一点后怕或者悔意,甚至还勾着一丝斜斜的笑:“我跟她说了,只要服从我,保管比她那开农场的老爹挣得要多的多,我老唐一向对女人大方,内行的人都清楚的。” 监控录像里江余航翻了一页资料,抬眼看他:“你似乎还觉得很光荣?” “光荣算不上,但是你们也知道,人手上有钱,想要什么买不到。”唐友安那张消瘦的脸上继续不轻不重地扯了两下:“但是我也没有想到遇上了一个硬骨头,那婊.子又哭又闹,说一定会起诉我,倾家荡产也要把我告死。” 审讯桌上的几人静静地听他说话。 “说实话我又不怕她告,我有的是办法将这件事压下来,或者还能想办法把她的名声搞臭。” “可是她踢了我一脚,江队,你也应该知道,男人有时候就为了那口气,于是我就咽不下那口气啊,咽不下怎么办呢,我只能打她出气了,谁知道她这么不经打。” 第357章 不用刺激我 唐友安似乎陷进了回忆里。 一个冰凉的雨夜,他一个手刀劈在女孩的后脖颈上,女孩当下就倒在地上,可是她少女的身躯越发吸引他,让他不禁着了魔,动手去脱毫无知觉的女孩的衣服。 大概是动作太大,女孩终于幽幽转醒,又惊又怒之下的剧烈反抗,她一脚踢在了唐友安的裆下。 情绪处于极度亢奋状态的男人被这么一踢,所有的怒火和神经质都在那一刻爆发,于是他抬手拿了茶几上的那个烟灰缸,对着惊惧中的沐彤敲了下去—— 接下来就是抛尸和掩盖。 “那周非呢,他又是怎么一回事?他明明知道沐彤被杀的事。” 虽然事实也已经从周非嘴里听过一遍,但是案情需要,唐友安这边还是要审问一遍的。 “我倒霉就倒霉在被那小子跟踪了!”唐友安忽然情绪很冲动,几乎想站起身隔着空气将周非弄死的样子。 “周非喜欢那个婊.子,我那天是趁着黑天将沐彤掳走的,不知道为什么周非会察觉,并且我要将沐彤拖去掩埋的时候他就在那天事发的公寓楼下,我运气不好,让他碰见了。” 但是那时候的唐友安也是第一次亲手结束一条命,即使他心狠也不由地发杵,扛着沐彤的尸体要上车的时候慌慌张张破绽很多,也没有留意到自己被跟踪了。 一直到抛好坑,将沐彤丢进去,周非才露出脸来,不敢置信似的看着那个浑身没有人气的女孩,转身就说要去报.警。 唐友安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了,他狠狠一个冷笑:“年轻人,你还是三思吧,为了这么一个小丫头,毁了自己的前途和家人姓名可不值当。” 唐友安用拇指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挑衅地看向江余航:“结果你也知道,那小子就是个孬种,半点胆子也没有,一吓就不敢吭声了,但是我也没有说话,一条人命我们唐家还是买得起的。” 江余航叽谑地看着他:“那你此时此刻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唐友安被他刺到痛楚,笑面虎一样的脸上表情难看起来,勃然大怒:“还不是那个王八蛋唐宁!他一步步逼我,就是想要为那个杂种报仇!胳膊肘往外拐,养不熟的白眼狼!” “报仇?”江余航乘胜追击:“报什么仇,你还有什么东西是不能为人所知的?” 愣了半晌,唐友安突然笑起来:“没什么。” 他越笑越大声:“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得什么主意,唐宁做尽一切不都是为了那个小杂种吗?但是你们依旧没有证据对吧?” “哈哈哈哈哈,那辆车的制动模式被我改装成了120公里,怎么样,唐宁那小兔崽子现在是不是没救了?” 他的笑容狰狞,有种穷途末路的疯狂:“你们不就是想从我嘴里知道那个小杂种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吗?其他的我都认,可是这个,你们得拿出证据来。” 江余航突然一甩手中的中性笔,叮当一声在隔音的审讯室里格外的清脆,他一脸怒容地探身到审讯桌对面,抓过唐友安的领口将他拎到自己面前:“姓唐的我警告你,你最好主动将事情交代出来,不然——” “不然怎么样?沐彤的事加上经济案,不是够定我的罪了么?难不成多加一桩我还能减刑?”唐友安要笑不笑。 事到临头,他依旧没有一丝忏悔的表情。 整个人由内到外散发出来的气质就是丧心病狂,像个穷途末路的疯狗。 可是他不将唐斯民夫妇的事情交代出来,这件事就永远无法翻案,林星也就永远无法给父母一个交代。 唐宁的一切举动也就会变得......少了一点意义。 所有人的出发点都是唐斯民,如果最后唐友安没有被钉在道德的十字架上,那么那两个人的死就永远会被蒙上一层灰,擦不干净,看着伤悲。 江余航重重地将拳头抵在自己的眉心,少见的有些无力。 明明施害者就在自己手里,可是却抓不到证据定罪的焦灼感第一次出现在江队的心口上。 这几年他涉案无数,所有的案情抽丝剥茧之后都能露出背后的满目仓颉来,可是这件事进行到这里,却被证据链一把拍在了门外。 “老大,做好心理准备,姓唐的这个人的心理我大概了解一点,死到临头了扑棱两下找找存在感而已,他这人典型的扭曲型人格,估计就是嫉妒前三十年唐斯民得到的东西。” 老鲁一个糙汉也难得有心思细腻的时候,实习生忙不慌的点点头。 “嫉妒就能成为杀人的理由?”江余航踢了一脚桌子,趁着第二轮进去不间断地精神折磨唐友安,他也泡了碗泡面。 实习生从善如流:“不能!任何独立思考的犯罪都需要承担刑事责任!” ‘哗——’ 话刚落,分局那扇巨大又厚重的玻璃门被推开了,连带着刮进来一阵天寒地冻的风,裹挟着风雪,吹得值班打瞌睡的众人瞬间醒了,纷纷往门口看过去。 来人不陌生。 江余航一口泡面没吃,转瞬就放下了叉子,走至门口,冰削似的一声招呼:“唐老。” 唐薛傅几乎在这一个星期内老了得有十岁,本来还是个保养良好的掌权人,上次过来江原道也是背部挺直,不可反抗地给唐友安交了保释金。 ......但是这次再见,他却不是上次见面的样子了。 两鬓头发白了一簇,眼角的皱纹也深了,背更是微微佝偻着,手上要稳稳地抓紧拐杖才不至于被站不稳的样子。 江余航一向对这种b城富豪没有什么好感,他忍不住轻嘲了一句:“唐老裹着风雪过来,是要见唐公子?抱歉,现在可不是探监时间,而且事关人命,唐友安也不能取保候审。” 唐薛傅抬手挥了挥,让身后的随从取下他肩上披着的厚厚大衣,看着江余航嘴角动了两下:“不用刺激我,我今天来不是为了看他。” 第358章 故意杀人 随即他一身硬朗,旋身坐进了办公室为了招待来客专门设置的会客椅里,二郎腿一翘,干脆利落地开口:“我来检举唐友安故意杀人。” 犹如平地一声雷,砰地在暖气沸腾的分局办公室炸开了。 他显然是已经考虑良久,不需要什么犹豫就这样摊开了。 唐薛傅依旧是一身硬骨,他几十年叱咤风云的气场不会改变,就算今晚主动踏出那一步来到江原道说要检举自己的亲儿子,他也是那副要跟人签上亿合同的姿态。 丝毫不会有什么疲软的姿态,仿佛背上那根骨头永远不会自己弯下去。 当然江余航对于他是什么态度完全无所谓,他只对他口中的话感兴趣而已,挑眉道:“哦?不知道唐老检举的是哪一条故意杀人罪?” 唐友安深呼一口气,冷笑一声:“哼,你也不用对着我这副阴阳怪调的脸色,江队,你还是年轻,别以为你们黄局现在进去了,你就是山中称霸王的美猴王,你还早着呢。” “这个就不劳烦唐老费心了,左右我现在是个主事的,而您不也只能听我的么?”他忽而转身一挥手,瞬间收起刚才的笑容:“书记员、审查组,速度准备,大雪粘连的,别让唐老等太久。” 刚刚还在吃泡面的一群人瞬间都一鼓作气,纷纷抛下了手上的粮食,进去备战状态,找笔记本的找笔记本,找笔记本电脑的找笔记本电脑,开审讯室录音摄像的也一溜烟跑了。 整个分局充斥起一股澎湃的热血。 ......仿佛每个人都在为能将唐友安这样的人渣拖下马而振奋。 “唐薛傅先生,有话就说吧。” 江余航对这事明显也是高度重视,他双手抱臂端坐在审讯桌后背抵着椅子,煞有介事地打量着那个背脊挺直的老人。 唐薛傅这种人轻易是不会让人看出他内心的表情的,尽管他此时两鬓斑白,皱纹横生,并且眼角有着明显是老人上了年纪睡眠质量差导致的清灰。 他抬手擦了一把脸,看了江余航一眼,终于微微开口:“十二年前......准确来说是十一年零九个月前,冬末的一个日子。” 故事缓缓展开,铺陈在面前的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回味的过去。 面容略微年轻的唐友安,那时候的他刚被认回唐家,是个嘴上会说会哄,也容易讨糖吃的人。 不像—— 唐薛傅推了一下自己的老花镜,镜片后面浑浊的眼睛里有几缕讳莫如深:“不像我养了三十多年的唐斯民。” 唐薛傅生了四个儿子,除了唐宁的父亲早逝,剩下的,一个老二一个老四,多多少少都有些被唐老夫人娇养坏了,不能饿着不能冻着,有求必应,是典型的世家少爷。 而唐斯民却跟他们都不一样,他从小就是个不太让人操心的主,成绩好学业强,毕业了进入公司,又操持着唐氏稳稳当当地跻身股市前茅,有些像是基因突变似的优秀。 唐薛傅那时候看着就觉得这人有点不像自己的种,因为太优秀了,跟其他的哥哥弟弟都有些格格不入。 “起初我也只是暗地里怀疑过两回,但是因为优秀本身不是什么缺点,所以我并没有多往心里去,相反的,我也曾经升起过捡到宝似的欣慰。” 唐薛傅叹了口气。 “可是你最终看着这个优秀的儿子被迫害致死,却始终连声都没有吭一句,反而纵容着唐友安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法律的底线。”江余航嘴角始终挂着冷笑:“为什么?” 唐薛傅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倒像是陷入了回忆里,眼神虚空地望着空气里的某个点,自顾自地说话。 “......直到我见到了友安。他长得跟我年轻时候几乎一模一样,我偷偷让人去调查过,他也私底下去对比过dna,结果不出所料,他真是我的亲儿子,而另外一个过分优秀的唐斯民,居然是我抱错的孽缘。” 他说到孽缘的时候嘴角不禁抖了抖:“可就算是知道唐友安是我亲生的,我也没有想要将唐斯民怎么样,他被我养了二三十年,身上却没有沾上一点商贾之家的狠辣,友安要赶他走,他毫不犹豫地点了个头就同意了。” “我那时候也没有刻意想去挽留什么,正统血脉显然才是我们唐家的归宿,唐斯民即使再优秀,在知道他的真实出生之后我也不可能再将唐氏交给他,而且他这么个样子,这么优秀的业务能力,万一日后反噬,唐氏反而被他一举吞掉了怎么办?” 唐薛傅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平静,仿佛已经积攒在他的心头很久了,借此机会说出来,他甚至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江余航握笔的手不禁慢慢地攥紧了,目光一片冰凉。 “所以友安回来,要怎么闹他,要将他赶出唐家,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丝毫不在乎,心想熬不住了走了就好。” 江余航突然砰地一声将笔拍在了桌子上,空旷的审讯室立刻传来巨响,书记员埋头在笔记本上的脑袋赫然被他吓得差点立起两根呆毛。 唐薛傅的眼神也清清楚楚地看过来。 江余航抹了一把脸,他少有的沉不住气,脸颊两边明显地微微发红,显示他形容激动,过了一会大概是忍下去了,开口的时候不像是刚才那样带着巨大的怒气,只是喉咙有几分沙哑:“熬不下去走了就算了?施舍你的廉价同情?把他当成丧门狗吗?!” 书记员确确实实被他吓傻了。 审讯犯人的时候可以这么夹带私人感情的吗? 谁知道唐薛傅却微微顿了顿,有些诧异地望过来:“你这么生气干什么?” 江余航呼呼地吐出两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拿笔敲了敲桌沿:“继续说。” 书记员想说其实直接交代就可以的了,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听他讲故事。 但是看了江余航的脸色,没敢说出话来,继续做着那冗长又没有重点的记录。 第359章 仿佛置身事外 唐薛傅似乎也被江余航刚才的那句话唬住了,好一会才继续说:“后来他也确实熬不住了,自己跟我说自愿脱离唐姓,净身出户。” 他像是透过岁月回忆了什么画面,呼出了一口气:“三十年的时间,我们唐家给他的加持多了去了,他就算净身出户也不会难过到哪里去,所以我乐见其成。” “你当然乐见其成。”江余航冷笑:“既不用亲自开口赶人丢了唐家家主的名声,又能不用在亲生儿子还是养子之间徘徊,左手推出去一个,右手转身就搂住了另一个,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唐薛傅张了张口,半晌一声冷笑:“江队好像对我们家的家事特别清楚上心,还愤愤不平?” 两两对视,视线在半空中撞出激烈的火花,都不偏不躲的注视着对方。 良久,久到书记员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变成爆米花崩掉了,江余航才收回了视线,啪的一下关掉了录音笔,回头冲书记员笑了一下:“小廖啊,你先出去会儿,我喊你你再进来。” 小廖同志马不停蹄地滚了。 等审讯室里的门重新关上,江余航才又转脸去看唐薛傅:“唐老,在你的故事讲完,正事交代之前,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唐薛傅淡淡的看过来,并不明白江余航打的什么主意。 “我不是你们这种正经世家出身的人,甚至在你看来我恐怕有些不够资格跟你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两两相望,甚至觉得我审你都不够你抬眼的资格。” 江余航收起了平日里大老粗般的姿态,轻叹了一口气:“我一个从孤儿院出来,高中都是靠别人的慈善福利才念完的平庸人士,也确实体会不了唐老您这种出身高贵,连朝夕相处了三十年的养子都能随意抛弃的人的心情。” 唐薛傅冷冷地看着他:“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江余航淡淡一晒:“你刚才问我为什么这么激动,我告诉你,因为高中资助我的那个人就是唐斯民。” 唐薛傅没有想到中间还有这个渊源,难怪他总觉得江余航看他的时候隐隐带着内敛的怒意:“所以这就是江队急赤白咧要帮唐斯民讨回公道的理由?” 审讯室内静悄悄的,两个人剑拔弩张的对望,唐薛傅嘴角明显有些讥笑。 却见那个个头一米八几快一米九的男人突然抹了一下眼角,嗤了一声:“我真是替唐斯民不值,你到现在看起来都完全没有后悔或者自责的样子,你来这里检举唐友安,完全是弃卒保车,不想让唐宁跟你离心太远对吧?你只是为了给他一个交代,因为唐友安算是彻底废了,而你还能给唐宁留一个假惺惺的公道爷爷的形象。” 唐薛傅被他的一番直白怼的说不出话来,心底的屏障被戳破的时候人难免就会显现出几分穷途末路的嚣张,即使年岁渐老也一样,被人激了就受不了。 “我凭什么要为唐斯民伸冤?他一个跟我无亲无故的人,我养了三十年,荣华富贵三十年还不够?我欠他的吗?” “可你有没有想过,他刚出生的时候也是个没有任何思维和行为能力的婴儿。”江余航没有再激动,声音低低地传来:“他一开始不知道父母是谁,是你将他抱回了家,养了三十年,然后露出讨债的嘴脸告诉他他不是你的亲儿子。” “他欠你们唐家了吗?就因为他长在物质条件丰厚的唐家?跟摸爬滚打过来的唐友安你的亲儿子过了完全截然不同的人生,你们就觉得他欠了唐家吗?” “......”唐薛傅瞳孔巨震,他微微瞠大了双目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半晌一声叹息响起:“......可是他做错过什么呢,一路走来,尽力兼顾家庭,兼顾事业,跟我有过的唯一一场聊天里,他疲惫不堪,因为那阵子他的父亲病了,而他接手集团的内务忙得外焦里嫩,几乎身心巨创。” “我那时候还小,因为生长环境也不大能理解亲情掣肘。”江余航一眨不眨地看向唐薛傅:“可是那时候,那个人跟我说,他还不够努力,如果他足够优秀,就能让操劳了半辈子的父亲早早安度晚年,而不是周旋在无止境的案头合同里,白白熬坏了身子。” 唐薛傅呼吸突然粗重起来,一点一点掠过鼻尖,连自己都能感觉到颤栗。 可是这人世间的人生百态,每个人愿意相信的从来都是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所谓眼观鼻鼻观心,看到的都是自己愿意看到的东西。 也许是唐家的人天生凉薄,对骨肉亲情没有什么太惋惜的情绪,可是唐斯民却表现出非一般的在乎,也许是基因作祟,他傻的像个愣头青似的逼着自己成长起来以求换老父亲一个安享晚年。 可是谁知道人家压根不想领情,人家心窝子里就琢磨着要怎么让他知难而退把他赶出去。 甚至他转身在车祸里整个身子都被爆炸吞噬了,他为之操心的老父亲也只是想着要怎么遮掩掉他亲生儿子犯得罪行。 对他的死可能连最基本的感触都没有。 多不值啊。 江余航叹了一口气,烟瘾犯了,混不吝地抽了根烟出来,直接在审讯室里吞云吐雾。 唐薛傅却像是久久被钉在了椅背上,他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不可能,我生出来的这几个,那个不是在眼巴巴地觊觎着唐氏的资产,装的一副父慈子孝的样子,以为我看不出来?我只是懒得说。” 江余航嗯了一声:“可惜唐斯民不是你生的,唐老,你大概从来就是个感情障碍者,可是唐斯民从唐家离开的时候,他跟你提过要唐家一分钱吗?” 没有。 唐薛傅清楚地记得,那个永远温润的三儿子那段时间整整瘦了一大圈,最后走到他面前,嘴唇苍白没有血色:“父亲,既然您的亲生儿子已经认回来了,那我这两天就搬出去吧。” 从头到尾,没有委屈质问,也没有歇斯底里,平静的仿佛置身事外。 第360章 不介意 “可惜他死了,不然你真的会有一个心甘情愿的床前孝子也说不定。哦不对,你还有唐宁。”江余航一步步瓦解他的心墙:“可是唐宁这么多年也被唐斯民的死亡真相折磨,未必就对你这个爷爷有什么深重情谊,不然怎么会把自己豁出去撞车呢?” “你看,连他都看的出来唐斯民和唐友安,哪个值得用命去拼。” 故事结束。 江余航借着审讯室头顶的白炽灯打量着唐薛傅。 杀人诛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就算冷血如唐薛傅,也难免会有被打击的这样哑口无言的时候。 不说说触动,但是从表情上来看,他已经偏向相信江余航刚才的一番话了。 是啊,人心又不是石头做的,一个人再偏执地给自己洗脑,可是胸腔里那颗匀速跳动的心脏也会感知情绪来源。 江余航将话摊开了说,只要唐薛傅愿意拿出哪怕一丁点儿的情感偏向去重新界定唐斯民和唐友安这两个人在他身上付出的真心,他也不难发现这些年被自己的理智排除在外的是些什么东西。 半晌江余航清晰地看见唐薛傅的背脊弯了下去。 他放开了一直抓在手里的那根拐杖,转而抬手搓了一把连,那一辈子弓的笔直的腰仿佛一瞬间垂垂老矣,再也没有了刚才进门时的腰杆笔直。 “谁能一辈子不长大,谁又能自欺欺人一辈子。”江余航感叹似的一句话传来:“我说这些不是为了看到你悔改什么,跟你要检举唐友安也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看不惯你提到唐斯民时候的那股高高在上的情绪,他是个好人,在我这里,一直是。” 唐薛傅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持续性僵了僵身体,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他的手微微在微微发颤,那是一种极大的心理活动造成的情绪。 眼前有一个清朗的身影穿透了漫长的岁月流光和尘埃阵阵的尘世出现。 那道身影从很小,小到还不会走路,到蹒跚学步,到咿呀学语,到背着书包一把扑倒他的怀里,再到慢慢的长出宽厚的臂膀,站在他面前忧心忡忡地让他注意身体。 画面一转,他全身的形容只剩下破烂的血衣,被烧焦的不成型的躯体孤零零地躺在停尸床上,五官都找不齐。 老人倔强半生的脸剧烈的抖动起来,终于有一种跟血脉亲情无关的撼动和悲凉从他的心口升起来。 急速地翻卷着他理智,带起了额角的阵阵冷汗。 “......斯民......”老人痛苦地吐出两个字,而后又经过很长的沉默,终于坚定地看向江余航:“......包庇罪要判多少年,一切都从严吧。” —— 年三十。 姜梨还沉浸在一片黑甜乡的时候,只觉得身体一片轻盈,而她仿佛置于被云朵包裹的美好触感里,神经一片放松。 在梦里她都忍不住感叹,谢司珩不知道从哪给她弄回来据说全球顶尖家居华府的某知名品牌设计师出品的云朵棉被四件套真是贵的有道理。 下一秒,有一片微凉柔软的触感覆在她的额头上,一路扫下来,眉毛眼睛鼻子嘴唇。 姜梨被骚扰的嘟囔了一声,闭着眼睛不愿意从云朵里醒过来,抬手无意识地抱住埋在她面前的黑发头颅,胡乱亲了两下:“小叔叔我再睡一会,就一会会求求你了。” 然后转个身继续陷入黑甜梦乡。 耳边迎来一声轻叹。 下一秒姜梨被人从云朵里猛地提起来,扣着后脑勺迅速被擕住了呼吸。 来人一手按着她的背拉近自己,一手稳稳地托着她的后脑勺不容躲避,灼热的呼吸全都喷洒在她的鼻尖。 直到姜梨被吻醒。 她生无可恋的微喘着瞪向谢司珩:“你怎么每次都是这招?” 谢司珩怕她刚起床着凉,从旁边拿过披肩罩在她的肩上,面部改色从善如流:“你昨晚跟我保证再三不用我喊起床,不过也没关系。”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美人被他亲红的唇,幽深的眸子正在克制的压着一团火。 “什么没关系?” 姜梨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掀开被子下床顶着柔软的长发去洗手间,她的身段被裹在一套舒适的羊绒浅衫里,颀长优美的颈项上被清晨窗口照进的阳光打下一片金黄。 因为有暖气,所以她的羊绒衫其实是一件裙子,堪堪到膝盖的长度,下面露出来的小腿线条优美,带着白皙致命的诱惑。 谢司珩抱胸站在一旁,看着她随意的动作下衣服勾勒的小腰,目光深沉地移开了视线。 再开口时声音有一丝沙哑:“下次我不介意用别的激烈性动作叫醒你。” 丢下这句,人转身走了。 留下姜梨对镜刷牙时一张脸倏地红了个彻底。 等终于清理好换了衣服出门,餐厅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因为是过年,笙姨理所应当地放了年假,本来他们两个成年人除了饭菜也没有特别需要照顾的地方。 何况关于厨艺这方面,姜梨对谢司珩的依赖不会比对笙姨的少,少数几次谢司珩亲自下厨给她煮的东西她都吃的很满足。 女朋友那些无形的依赖谢司珩也愿意惯着,于是就愉快地给笙姨放了快一个月的长假。 姜梨喝了两口白贝粥,好喝的眯眯眼,看向今天格外不一样的谢司珩,眼里亮了亮。 谢司珩本身就是个外形条件甩了别人十八条街的人,平时总是正装压身的人,给人看上去有种严肃感,抛开外形,那气势气势没有多少人敢接近。 但是他今天没有穿正装,也没有穿他平常那些正儿八经的家居服,居然破天荒的穿了件灰色的卫衣。 第361章 老宅 头发软软地铺下来,正在给姜梨拌就粥的小菜,神情专注,挺翘的鼻子因为微微垂下的头微微打下了一点阴影,更显得五官立体俊朗非凡,拿着一根搅拌器的手腕骨凸起,漂亮的指骨线随着动作起伏不定。 ‘叮——’姜梨手上的瓷勺摔进了碗里,吓得她忙不迭地撇开视线。 “不好喝?”谢司珩将拌好的小菜推到她面前,没有发现刚才她花痴的一幕,反而抓着她的手舀了一点她碗里的粥放在嘴角尝了尝。 随后眉头一松,审讯似的看向姜梨:“不是味道的问题,刚才分神做什么?” 跟谢司珩相处久了姜梨就会发现这人简直无时无刻都在以一种极其自然的动作在入侵你的生活,具体表现为:亲吻叫早起,抱抱哄睡,拿零食诱拐,或者像刚才那样,明明他身前有一碗一模一样的粥,但他非得就着她的手喝她碗里的。 简直就是个—— 情场老手! 姜梨愤愤地喝了一口粥,白皙的脸上微微透出一点粉色。 不料商大总裁今天心情特别好,他慢悠悠地从桌子对面探过身子,擒住姜梨的下巴抬起来,耐心地追问:“问你话呢。” 姜梨咳了一声,偏过头看着他身上那件卫衣,嘟嘟囔囔:“嗯我只是没有想到你居然穿了这件衣服,我们一会不是要出门吗?” 谢司珩挑眉坐回自己的位子,撑着头看她:“穿女朋友送的衣服出门,有问题?” “没没没,没问题,主要我男朋友帅,巨帅,穿什么出门都好看。” 姜梨呢,虽然平日里也是个清心寡欲的主,给一杯草莓奶昔就能满足,捧着个平板也能看一天的动漫,鲜少对周围的东西能提起兴趣,绝对的超凡脱俗,给她一个木鱼直接就能立地成佛了。 仪式感是什么? 姜小姐本人表示不知道。 两个人在一起难道不就是这种朝夕相处,你渴了我给你倒水,我饿了你给我做饭,但是可以骄傲地承认两个人是互相归属的关系么? 姜小姐一直觉得风平浪静的日子过起来和和顺顺的就行了,没有那么多花式。 直到有一天顾枫很严肃地跟她说:“不行,你跟先生两个人这才刚开始谈恋爱呢,怎么行为模式就过的跟七老八十似的?” 姜梨讶然:“不然要怎么过?” “你们过纪念日吗?百天半年的纪念日?情人节白色情人节?”顾枫质问三连。 姜梨脸上一片空白:“......还有百天纪念这种东西?又不是生孩子!情人节?今年的情人节刚好小叔叔生病那段,他又不是个仪式感的人,过什么情人节?” 从顾枫的表情上看他已经被这位的直女情节雷倒了。 然后他认真的给做了分析:“这样是不行的,感情再好的两个人,那生活里也是需要加点作料的,不然中西方创立的那么多洋节中国节为什么大家都争相买花买礼物送伴侣呢?” “......” 对于洋节中国节一个都没有记住的宋学霸仿佛别雷劈了一下:“那怎么办,我们一个都没有过过。” 顾枫慎重地思考了一下,最后一拍大腿:“这样吧,最近的节还有腊八,小年,和大年三十,再把初一的新年算上,你挑一个给先生补过?先生这个人从小到大就没有人给过他仪式感,虽然他表面上冷冰冰的,但是肯定也渴望别人给他惊喜,如果这个惊喜还是小姐你给的话,他一定会更开心的。” 姜梨听完,联想了一下谢司珩这三十年爹不疼母不爱的生活经历,一拍大腿,被说动了:“补!四个一起补!可是送什么呢?” 她拿起手机上百度,半个钟头之后火速切换app,精挑细选之下找了个靠谱的代购,咬咬牙跺跺脚,把古董备用资金一泄如注砸进去,换回来两件绝版情侣款的卫衣、一个绝版的刮胡器、一个绝版的腕表。 顾枫看着姜梨的银行流水,感动的涕泪淋漓:“我们家小姐真舍得花钱。” 卫衣是腊八节礼物,送给谢司珩的时候姜梨也没有奢望谢司珩会穿,但是看见这两件卫衣的时候心里还是升起了一点期待。 想到每次街头各大商场里穿着情侣衫的小情侣们,她还是有一点触动的,心想谢司珩应该不会穿卫衣出门,改天就哄他在家穿一次就好了。 谁知道大年三十早上自家男朋友很平淡地反问她穿出门难道有问题。 当然没有问题,姜梨背过脸偷笑,然后飞快地喝完粥窜回房间换上了自己的那件,往谢司珩面前一站:“好了走吧。” 谢司珩在收到身上这件礼物的时候确实不知道它还有件配对款,只以为是姜梨随手送的一件礼物而已——厨房冰箱的镜面上倒映了两个人的影子,相偎相依,卫衣平白给他增添了几分少年气。 然后姜梨就看见谢司珩眼睛里慢慢地氤氲出一股浅浅的笑意,伸出手来将她牵在手里,目光微亮:“腊八送了卫衣,小年送了刮胡器,今儿年三十,礼物呢?” 他的心口像是被人慢慢塞了一吨的糖,千儿八百不动于心的心情有些微扬。 ‘啪’,姜梨举着一个精钢表盘的电子表一把搭在谢司珩手腕上,有些语重心长:“我早就想说了,你这么好看的手,怎么不戴表,你看人家电视上的,还没你的长得好看呢都能做手模,往后我得存钱,给你买表。” 钢链啪嗒一声被姜梨扣上了,尺寸刚好,金属的质地衬着谢司珩的手泛出泠泠白光,指骨修长白皙。 绝色。 姜梨满意地拍了拍他的手:“你只说我们要出门,所以我们要去哪啊?” 谢司珩给她拿了件厚羽绒披在卫衣外面,抓了车钥匙,刚才的笑意掩去了一点,淡淡道:“老宅。” 公寓到老宅的车程其实不长,又因为正直年节,路上也不堵,车子停下的时候也才上午十点钟。 第362章 可以吗 姜梨解开安全带的时候侧头看了谢司珩一眼,这是继上次他们将谢立晨的骨灰送回来之后第一次回来老宅。 谢司珩的侧脸被车内有一丝昏暗的光线衬的有几许沉,大概心里还是有些五味杂陈的。 上一次站在这里的时候,他跟周瑾之间的气氛算不上愉快,而在那之后的几个月里,母子两也没有再见面。 姜梨伸出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安抚性地拍了拍,目光中有些鼓舞。 要说她不敏感吧有时候又稍微有些敏感过头,谢司珩回握她的手,有些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我跟母亲之间的关系就这样的了,刚才我只是想,年后找个时间还是要让父亲入土为安。” 姜梨松了一口气:“应该的,唐友安现在也算是恶有恶报,商伯伯泉下有知应该也安心了。” 两个人下了车,凯叔听到车声已经来到门口迎人,看到谢司珩时脸上的情绪还是有些许复杂的,但是更多的也是欣慰。 “小少爷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如今的谢宅不再像谢鹤清活着的时候那样,有成群的下人和每逢年节里络绎不绝的访客,而是变得安静异常,下人就那么几个,除了门口换上的两个崭新的灯笼,里面没有多少过年的气氛。 往年都会特意翻新一下的院墙和换新的庭院盆栽如今也都延续了上一年的,进门一看时,谢司珩会觉得有几分萧条。 他的记忆里,谢鹤清就算再怎么不苟言笑,但是每次回来老宅都是一片欣欣向荣有条不紊的景象,很少会像现在这样寡淡,没有人气。 谢司珩在大门口站了半晌,忽而伸手拧了拧眉角,转向身边矜矜业业三四十年的老管家:“凯叔,你的年龄也到了,不如——” 谁知道谢司珩话音刚落,凯叔却突然变了脸色,那一瞬间有点灰败,他惶恐地朝后退了两步,慢慢弓下腰来,开口的声音带了两分自嘲:“小少爷,阿凯从十五岁被老爷捡回来,此后注定一生都侍奉左右的,阿凯没有家,小少爷想让我去哪呢?” 谢司珩张了张口,那句你告老颐养天年吧再也说不出口。 也许谢宅对谢司珩来说只是童年的一个避风港,甚至还是一些极端情绪的存在,但是这个宅子里,凯叔是为数不多从小为他打算的人,他陪伴他的时间甚至比谢立晨还要长。 就像他说的,他没有家,如果谢司珩有想要将老宅闲置的想法,那他一个在这里生存了几十年的老管家应该上哪去? 谢司珩还没有说出话,他侧身的手却被人握住了,凉凉的熟悉的温度在他手心里挠了挠,侧头便瞥见了姜梨含笑的眉眼。 她轻轻地转向凯叔,有些安抚性的笑容:“是我们疏忽了,小.....司珩他最近半年比较忙,我因为新入学很多事也顾不上,凯叔,以后我们常回来。” 谢司珩诧异地看向姜梨,不知道是因为那句称呼还是她说出来的话。 凯叔闻言面上动了动,虽然极力克制了,但还是看得出有两分惊喜,虽然这是他第二次见姜梨,但是心里也明白,如果不是顶重要的人,谢司珩是不会带回老宅的。 而且她这番话说出来,让凯叔没来由的多了一点安全感。 他掩下眼眶里一点发热的迹象,急急地应道:“哎哎,回来就好,你们什么时候想回来就说一声,我都等在这里。” 姜梨朝他笑了笑,牵着谢司珩率先跨过了老宅那高高的门槛。 照姜梨对谢司珩的了解,他今天回来做什么的她很明白,一众人穿过长长的廊坊径直去了祠堂。 只是望见祠堂案头那抹熟悉的身影时脚步一顿。 是周瑾。 她正在上香,三叩头之后稳稳地将燃着的香插进了香案里,而后起身回眸。 姜梨微微惊讶。 刚才周瑾背对着他们的时候,她只是从她一贯的气韵里认出了人,但是等她转过身,姜梨却微微惊讶起来。 ......这是周瑾吗? 永远妆容精致,头发一丝不苟,甚至年逾五十的脸上保养的几乎看不出皱纹的周瑾——那都是四个月之前。 如今的她顶着一头微微挽成簪的头发,在阳光下甚至能看出里面掺杂了几缕灰色的银丝,眼角嘴角都增加了几丝显而易见的皱纹,因为没有化妆,白净的脸上甚至能很明显地看到眼袋。 这跟姜梨最后一次见到的周瑾,在外貌上整整老了十几岁! 她明显也看到了谢司珩和姜梨,但是眼神不再像几个月之前那样,对姜梨充满敌意,对谢司珩充满控制欲,她只是一愣,而后很快地撇开了头。 谢司珩抬脚上前,走过她的时候停顿了几秒。 恍惚中他也才认识到,周瑾最终还是被他最后的那几段话牵动了情绪的,就像他也因为谢立晨的死因而震动一样。 从某些方面的本质来说,谢司珩竟然能理解周瑾的心理活动。 就在他准备擦身而过的那一秒,周瑾突然开口说话了,她用一辈子不曾面对谢司珩时的小心翼翼的口气:“铮铮,你也来看你父亲啊。” 这几乎不是个问题,简直像是没话找话。 谢司珩嗯了一句,现场又陷入一片冷寂。 很久之后周瑾叹了口气,她扶了扶挂在手臂上的包,眼神仓促而苦涩:“那我先走了,你跟你父亲说说话。” 谢司珩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周瑾话落的时候他探出去拿香的手顿了顿,背影挺拔,动作几乎不明显。 但是姜梨一直看着他,也看到了那瞬间他的犹豫,所以在周瑾跨出门的那一刻她开了口:“今天年三十,不如伯母留下来跟我们吃顿饭吧。” 周瑾惊讶地看向她。 就连谢司珩也万分不懂地看向姜梨,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出声。 周围一片寂静。 姜梨认真地看向面前这个曾经三番两次为难,在她面前尖锐的女人,很平心静气地又问了一句:“可以吗?伯母。” 第363章 年夜饭 很久,周瑾发现自己僵硬着脖子点了点头,刹那间心头又升起了一簇热烈而不知所措的拘谨,她几乎有些狼狈地低下头。 姜梨却没有关心她的反应,她又转向凯叔:“本来没有这个计划的,辛苦你了凯叔。” “不辛苦不辛苦,我这就去准备,这就去准备,小少爷喜欢吃的清蒸鱼,夫人喜欢的四喜丸子,通通都安排上,对了小姐喜欢吃什么?”凯叔显然很是激动。 他以为这几个人匆匆过来祭拜一下先人就要匆匆离去,一个小时之后老宅又会陷入一片沉默和萧条,大家都不会有什么过年的气氛,姜梨猝然开口就像是天上掉下了一个巨大的彩蛋。 姜梨笑着眨眨眼,阳光下白皙的脸色一片俏皮:“我不挑食。” 凯叔一溜小跑着走了。 这显然也不是一顿氛围多么好的年夜饭,有酒有菜,桌前是几个话不多或者话多但是不敢说话的人。 凯叔被请坐下来一起吃饭,期间只有姜梨挥着公筷给这个夹块排骨,给这个夹个青菜的声音。 以往她跟谢司珩在公寓吃饭时也不是多热络的氛围,所以她倒是不觉得多尴尬,反正就算情感要融合也需要解封期,她并不奢望一顿饭就能解了谢司珩对周瑾的隔阂。 谢司珩给姜梨夹了一筷子剔掉了鱼骨的肉,轻声细语的交代:“别动来动去,好好吃饭。” 周瑾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抬头望向面前的两个年轻人,恍惚中像是透过这两个人的面孔看到了很遥远的东西,嘴角带了一丝回忆的笑:“你在控制欲上真的跟你父亲很像。” 显然她是想起了什么相似的场景。 谢司珩一顿。 然后在姜梨和凯叔惊讶的表情中,商大总裁面无表情地夹了另一块鱼肉放进他母亲碗里,冷声吩咐:“你也少做思想活动。” 周瑾望着碗里那块雪白鱼肉,目光哀伤中透着震动,然后撇开脸,用力抹了一把眼角。 姜梨和凯叔交换了一个充满趣味的眼神。 就在这时姜梨放在外围沙发上的包传来一阵动静。 有下人眼疾手快的拿了她的手机过来递给姜梨,但是半道被谢司珩劫持了。 一个陌生号码。 谢司珩掠了一眼姜梨,而后精准无误的摁了挂断键。 姜梨的手机很多时候都是谢司珩帮她收着的,偶尔她玩游戏过不了的副本也是缠着谢司珩帮她打,所以在隐私这一块几乎没有隐私,她也没有多在意,喝了口汤。 谁知道几秒钟以后那手机又响起来,大有不折不挠的意思。 这次来电显示终于有姓名了——盛大小姐盛韵慈。 姜梨朝那边瞥了一眼,看见了备注,抬手就去抢手机:“盛韵慈可能找我有事。” 谢司珩一躲,抬手继续一个挂断,甚至看他的动作还隐约有要去摁关机键的意思。 桌上的气氛瞬间转为寂静,都看出来谢司珩脸上那极度不乐意的表情了。 “......你怎么了?”姜梨扯了扯男朋友的卫衣袖子。 手机又响起来。 还是盛韵慈。 这次姜梨眼疾手快,直接忽略谢司珩的脸色抢过手机摁了接听。 “什么事?” 盛韵慈那边的声音有点嘈杂,旁边似乎不止她一个人,姜梨听见她低声喝止了一句别闹我来说,才窸窸窣窣转向话筒:“妹妹,在哪呢?” 姜梨被那句妹妹刺激的打了个寒颤:“有事吗盛大小姐。” 这时旁边某道熟悉的老人声音传过来:“跟她说正经的!问她姓商的是不是在她旁边!” “......” 电话漏音严重,别说姓商的,桌上另外两位也听得分明。 盛韵慈又低喝了一声:“让你别说话了,还想不想我把她拐回来吃年夜饭了?” “......”姜梨捏了捏眉角:“你们到底想干嘛?” “姜梨。”盛韵慈那边吸了两口气,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声音:“你这样是不对的,你说过大年的,你一条短信问候爷爷都没有,有你这么做孙女的么?” 谢司珩终于忍到头了,一把啪了手上的筷子,从牙缝里挤出威胁:“她还不是你们盛家的人呢。” “......”盛韵慈对着姜梨敢熊,对着谢司珩可不敢。 电话窸窸窣窣地又换了人,这回传来盛怀瑾清清楚楚的声音:“姓商的我告诉你,你挂我电话也没用,你要不让阿梨回来陪我吃顿饭,我就天天上你家堵门!” 姜梨叹了口气,心知这场争执跟她也没有什么关系了,遂将电话递给谢司珩,满脸生无可恋的喝了口汤。 谢司珩冷笑:“我、等、着。” 说着就要挂电话。 “等等!”盛怀瑾的声音提高了八度:“阿梨,爷爷手里最近得了一块非常罕见的岁月鎏金的玛瑙石,据说是两千年前的,你什么时候来给爷爷看看,看看这玩意儿是真的还是假的?” “啪”一声,电话被谢司珩挂了。 姜梨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两秒,下一秒就要去抢他手上的手机。 谢司珩微微躲过了,脸上是一片不动声色的表情:“你是要那块岁月鎏金的玛瑙,还是跟我回公寓?” 姜梨脸上万分挣扎,挝耳挠腮的脸都红了:“你你你,肯定是你,但是我想看一眼玛瑙,小叔叔,我就去吃顿饭看一眼,看完了就回来,嗷呜!” 谢司珩在心底骂了一圈盛怀瑾卑鄙之后,慎重的点点头:“好,你说的,就吃一顿饭。” ‘噗嗤’,凯叔表情逗乐地看着面前两个年轻人,又看向周瑾,终于在长长的长长的岁月里,看见自家的小少爷从那个冰冰冷冷的形象里脱离出来,渐渐染上了烟火气。 周瑾叹了口气,伸手夹了一个她最喜欢的四喜丸子放进姜梨的碗里,打断了两个年轻人的对峙:“快把饭吃了,一会就凉了。” 旁边的火炉里备着一壶温好的酒,酒香醇厚,像极了风雪夜归人里温暖和乐的雪夜里万事胜意的团聚。 第364章 万事胜意 年夜饭开饭早,吃完饭也还没有迎来天黑。 不过这两人本来也没有在老宅吃饭的打算,本来是想着祭拜完了回公寓随便煮几个菜的。 因为谢司珩很确定如果在外面吃某人难保不会点一堆垃圾食品。 最近还有偏向奶茶和炸薯条的倾向,作为从小到大都是养生派系的商大总裁表示,杜绝零食,从他屈尊降贵着手做饭开始。 姜梨虽然心有不满并且贴心地表示她现在不仅是家里头号花销大户,并且没有收入来源,还是不要如此劳累商大总裁殚精竭虑的时间为好。 但是此话一出,被无效驳回。 谢司珩的原话是这样的:“养猫不费钱,报酬就用肉体偿还就好了。” “......”姜梨屁股往旁边挪了挪。 隐约觉得自己有掉进狼圈的嫌疑。 商大总裁嘴角的笑意不减:“不愿意?估计不行,养你虽然不怎么费钱,但是这几年的账单加在一起,你确定钱货两讫还得清?” 姜梨想起自己整整两面墙的古董心头好,学霸的脑子迅速过了一个数字,然后发现自己果然还不起,认命地摇摇头。 商·大尾巴狼·榷于是就摆出了一个好整以暇的姿态,等着某人自动将‘肉体’送上门来。 姜梨心骂了句无耻,然后夹着尾巴迅速在某人脸上印下一吻。 眼角被什么东西照亮了,她飞快地回过头去,之间远处高楼林立中难得的一块空旷地带里嗖地窜起一簇烟花。 带着火花的尾翼在昏暗的天空上留下了一簇白色的轨迹,随后那点窜起的火苗在半空中炸开,是一朵盛大的五彩花火。 姜梨看着远处的景象,眼底浸出一汪明亮的色彩,如琉璃般闪着微微的光。 谢司珩帮她系好安全带,回身时轻轻地在她嘴角印下一个清浅的吻,他用从未有过的温柔眼神眷恋的望着身前的女孩,轻轻道:“新年快乐,姜梨小姐。” 仿佛穿越了许多许多的年月,他们终于跨过山海和人群,将对方狠狠地刻进彼此的生命里,从此一路繁花,载歌载舞,新年快乐,天天快乐。 姜梨回望他,从他深邃的黑眸里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倒影,胸腔里的心跳飞快,她这一生,孤单过也困苦过,曾经自己踽踽独行了一阵,以为不会得到完整和幸福。 可是人生却给了她机会,让她能清清楚楚地,温柔恬静地将手交到一个人手里,从此圆满,踏实。 “新年快乐,谢先生。”她轻轻闭上眼,回以深情的一吻。 车窗外是外加灯火,无数人仰望着空旷天空上一朵接一朵的烟花,盛大的火光之下,是一声高过一声的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三哥。” 某道极轻极轻的声音阻断了唐宁昏昏沉沉的睡眠。 他此时的状态其实算不上好,强烈的撞击带给他的伤害其实是非常大的。 首先是大量的出血造成的再生能力下降,肺部被刺穿的创口导致的呼吸困难,还有头部,腿部,各个关节的内伤外伤,就像手术台上骤然停歇的心脏一样,机能供应不足,他甚至没有自主呼吸的能力。 可是即使人陷入昏沉的睡眠,或者是进入无意识的境界,大脑神经只要在还有皮层活跃的情况下,其实都会保留一丝对外界的应激反应。 比如唐宁在昏迷中能感觉到好多人围在他身边,通过各种仪器刺激他的身体,想要将他的身体从无知觉中拽回来。 这过程他其实也无法对外界做出反应了,他胸腔里,或者大脑皮层唯一剩下的意识就是疼。 太疼了。 太难过了。 人在要死的时候都是细胞在对外反应,器官衰竭,脱水,血压心率,其实都是身体机能的反应,再多的抢救措施,也不过是在病人各种综合证的情况下徒增痛苦罢了。 放弃我吧。 别救了,太疼了。 唐宁站在病床边看着那个一脸惨白躺在病床上的自己,血染红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胸口,指尖也在因为自主反应微微颤栗。 他怜悯地看着自己的肉体饱受折磨,而他站在一旁爱莫能助。 他不想回到那个身体里去。 心口空出来的那一块莫名血淋淋的,他不知道塞什么东西进去才合适,才能契合。 那是他自己亲手剜下来的一个血洞,烂了好多年了,他想从唐家逃出来,去一个‘宿命’不能将他束缚的地方。 他不知道那是哪里,但是想想,如果有一个宽阔的花园,一把摇椅,和隔绝世间喧嚣的玻璃窗就好了。 所以你们住手吧,别救我了,我早就不想活了。 他看着自己的心率终于在显示屏上绷成了一条平直的线,刚才起伏的胸膛渐渐平息。 终于。 他想。 抬起自己的手,被血迹染红的掌心渐渐地模糊透明,仿佛下一瞬就要消失在这个无人知晓的角落,他闭了闭眼,抛开心口涩然的不舍,坦坦荡荡地要向下坠—— 突然手术室的门被用力推开,走廊的白炽灯穿透门扉直直地照进来,在一片白芒中他看见一个少年冲了进来。 少年有年轻的容貌,消瘦的肩甲和坚毅的下颌线,熟悉的令他惶恐。 不要进来。 出去吧,我躺在病床上,一身是血,这么丑的时候,你就别看我了。 他奇异地发现胸口血淋淋的那一块,血肉模糊的胸腔剧烈跳动了一下。 少年冲进来,穿过他透明的灵魂看向病床上的肉体,可能是距离太近了,即使穿透了他的灵魂,唐宁也能感觉到少年在眼中的颤栗。 ——你也会有一点难过吗,阿也? 他小心谨慎了很多年,林星也两年前最后那句话他还没有忘记,他吸了一口气,不敢再去回想。 还是太疼了,比肉体的折磨还要疼。 整颗心牵动四肢百骸的时候,他甚至连喘气都觉得哆嗦。 ——少年慢慢俯下身,感受了一下他颈动脉。 那是少有的,林星也主动离他这么近,近的仿佛他的唇离之分毫。 第365章 重生 唐宁在一旁动了脚步,林星也身体的温度太有诱惑力了,即使周围站着六七八个医生护士,每个人的身体都散发着热源,可那都不是唐宁想要的。 可他的肉体感受不到,他想要钻回去,亲自去感受一下那颤栗的,带着一丁点儿绝望的温度。 原来你真的会为我难过。 唐宁的手穿过虚空想要去碰一碰林星也,这是他一生到头唯一的贪念,唯一的束缚,唯一心甘情愿折下骄傲的存在。 他曾经很不甘心过命运。 如果唐斯民不曾被唐薛傅抱错,如果林星也不曾出生在唐家,如果他们的相遇只是在街角平静的擦肩而过,那么唐宁大概也只会当林星也是一个路人甲。 也许他还是喜欢他,可是没有身份束缚,没有中间的仇恨,他也许就能轻巧的走到林星也面前,缓缓地对他说一句:你好,我是唐宁。 可是命运没有如果。 它天翻地覆地搅弄了几个人的人生,让他们彻底走在黑夜暗沉的钢刀上,让唐宁一条路走到黑的想要用命去填唐斯民的命。 对不起了阿也。 你的人生本来应该一帆风顺的,以后不会了,你可以自由地过你想要的日子了,回英国,或者找一个四季如春的国度,然后把唐宁这个人抛进时光的长河里,再也不要想起来。 再也.......别回头。 “我爱你,我爱你唐宁,你起来跟我说句话。”林星也颤抖地贴在唐宁的耳根,颤抖着喃喃出了这一句话。 唐宁震惊地站在原地,他看见自己的心口慢慢长出了曼陀罗的藤蔓,原本感受不到疼痛和激动的空旷胸口奇迹般的跳动了一下。 唐宁透明的灵魂无神地向前两步,他看见自己的肉体在无知觉中轻轻一动,那样的动作仿佛在召唤他回去。 紧接着林星也一行滚烫的泪水滑落在他的颈侧,就像是被烫伤了的应激反应,唐宁感觉自己透明的颈侧被林星也的眼泪灼烧了一个洞。 他张了张口,想说别哭。 可是他发不出声音。 他想要拥抱这个少年,可是抬起的手穿过了林星也的身体,虚空的落在了某处。 他有些慌乱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也别哭。 别看了,我已经死了。 ......可是他说他爱我。 如果我死了,他是不是会痛苦自责? 他突然觉得疼痛都消散而去,剩下的是看着埋在他侧颈的林星也颤栗的眼睫。 林星也从小就清瘦,小时候被下人灌多了牛奶,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个有关,总之他的皮肤一直都是细腻的白,小小的五官长开之后清隽无比,是走过一群人中间就会被搭讪的好看。 唐宁一直看着他这样慢慢长大的。 而今,那细腻的瓷白皮肤贴着他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血色的皮肤,莫名让唐宁升起一股心疼。 他不能这么抛下林星也,他还想陪着他走一段路,前面繁华盛开,光景正好,他的不甘心留林星也一个人。 “......别.......哭......” 细微到几乎听不清的两个字,让杵在唐宁面前的林星也愣了愣。 可是仔细看,这人又没有清醒的迹象。 从昨天傍晚的匆匆一醒到现在月上三竿,唐宁又重新昏睡了26个小时,春晚都已经丁零当啷地开始演小品了,林星也着急的一天跑了三次护士值班间。 “他怎么还没醒?” “他昨天就醒了的,怎么重新睡过去就不醒了?” “你们快去帮我看看他是不是又晕过去了?” “我刚才试了试他的鼻息,发现他吐气比上个钟的间隔要长0.5秒,会不会有问题?” “......” 值班护士虽然忍着没有对这位vip病房的陪护翻白眼,但是显然耐心也快到头了:“林先生,唐少爷真的没事,他的各项指标都在慢慢恢复中,但是因为损耗太厉害,他只能通过沉睡来迅速补充体能,这都是正常现象,请您不要担心。” 护士第108次解释后,一把打断欲言又止的林星也,将他推回病房:“根据我们过往的经验推断,刚才我给唐少爷检查吊瓶的时候发现他心率变缓,这通常都是将醒的征兆,虽然可能只是短暂的,但是没准唐少爷是想跟您说一声新年快乐呢,林先生,您千万守着让他睁眼第一个见到您。” 林星也莫名其妙被推回病床边,坐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禁怒骂:“忽悠谁呢,就他现在这下巴骨裂的模样能说出什么来!” 谁知道他话音刚落,床上躺着的那位因为血袋供应充足渐渐恢复了一点血色的人真的嘴唇动了动。 “......别......哭......”他只能从唇间挤出语不成调的词句,眉头锁着,显然是梦见了什么。 林星也叹了口气,伸手盖住唐宁那只被扎了无数青色针孔的手,安抚地拍了拍:“没有哭,我特么没哭!” 唐宁还有青灰的面孔上眉头动了动,大概是听清了林星也的声音,原本皱着的眉头一松。 像是完成了一场深度的、耗费了巨大时间的休眠,他终于幽幽转醒,望向面前林星也白净清隽的面孔,眼眸里盛了一丝光亮。 林星也撇开头抹去眼角的一丝通红,再回过脸时,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一口梗在他的心底,担忧了将近十天的浊气。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漫长的恢复期。 唐宁不得不承认自己下手真的挺狠,他明明知道车子被动了手脚的情况下,居然选了一段下坡路,车子只能增速不能减速,这就造成他撞向护栏的时候那力道几乎致死。 事实上他也死过一回了。 但是缓过来的林星也就不是这个想法了,他最近陪床在医院,深刻体会到了照顾残障人士的困苦。 首先是吃饭。 唐宁清醒之后不能一直依靠营养针,他必须要慢慢让肠胃活动过来,秦副院叮嘱一天起码要给一顿流食。 这就造成了林星也得每天举着一个婴儿用的小勺子,一勺子一勺子给他喂米糊,因为唐宁的下颌骨没有长好,所以他开口的弧度不能太大。 所以往往半碗粥喂下来林星也已经在冬天里裹了一身汗。 第366章 你们……干嘛 此外还有身体恢复,唐宁的四肢不能动,但是为了防止他的肌肉僵硬萎缩,必须每天固定两小时的‘被动’动作——由林星也帮助完成。 等到做完这些林星也又是一身汗,因为他的动作必须要避开唐宁的伤口,但是伤口太多,他精神紧绷的同时动作又要轻柔。 等到这些做完林星也大少爷已经没脾气了,只能逮着空将唐宁稍微完好的左手拽起来,威胁性地咬两口,借遗留在唐宁苍白手腕上的牙印泄愤。 “我跟你说唐宁,你现在全身上下,下到脚指头,上到头发丝,都是我费劲吧啦喊回来再料理好的,你要是以后再敢不管不顾地往哪撞,或者缺胳膊少腿的,你就、就给我等着!” 唐宁朝他眨了一下眼,眼神内容来看是听训了,然后他抬起自己勉强能活动一点左手勾了勾,示意林星也过来。 林星也吧,只要唐宁活过来能动能吃了他就完全把自己紧张兮兮的神经丢了,见此不疑有他,探头就靠了过去。 然后他一个正常(不缺胳膊少腿)的人被病床上不正常(虽然不缺胳膊少腿但是能活动的仅四分之一)的人按住头强吻了! 林星也脸色陀红:“......” 病房里随即响起一道气急败坏又隐约恼羞成怒的声音:“姓唐的你作死是吧?!” 叶奇搭在门把上刚要转动把手的动作一顿,虽然不知道前一刻发生了什么,但是两边脸颊莫名升起一抹可疑的微红。 然后在林星也作势要去捏唐宁鼻子的动作下飞快地咳了两声,拯救他老板于无形。 但是被拯救者显然没有什么感激之情,反而带着脸上一丝被打搅的不悦看向他。 “等着!”林星也飞快地下了战书,而后一转身陷进了病房那边的沙发里,捧着他画了半个月的瓷器继续上色,大有画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叶奇缩了缩脖子。 唐宁已经醒了一个星期了,虽然仍然不能动作不能说话,但是思维明显没有受什么影响。 初七一过全国人民又纷纷进入了复工大潮,总是叶奇再能干也顶不住手上一系列的开年文件,有些注意他拿捏不了,就只能硬着头皮打扰病患了。 在唐宁无声的谴责中叶奇飞快地对怀中的材料做了说明,然后迫切的等待唐宁的答复。 当然唐宁目前的状况除了轻微摇头点头之外其他的内心戏别人也看不出来。 但是叶奇不愧是跟了唐宁n多年的铁血心腹,很多东西他其实隐约知道唐宁的处理方向,只不过不敢果断地相信自己而已。 所以他见着唐宁的时候常用的问题就是:“这个项目这样处理可以吗?我拨两百万过去够吗?还是说您更看重nb计划?” ......类似这种点头摇头就能回答的问题。 两个人一个说一个一目十行地划过材料文件,效率极高地就刷掉了小山似的几份文件,叶奇手上还剩最后一件。 是一个投标项目,相对来说较为简单,只需要唐宁根据投标商品估算投标价格就行了,唐宁这种天生毒辣的眼光,他一眼撇过去就能知道估值是多少。 但是叶奇不行,有些人天生就是领导者,他的头脑即使在伤痛中也能准确地评判项目可行度,而他不行,他的判断会有失标准。 唐宁看了一眼投标文件,却没有对叶奇说出的数字发表什么看法,他沉思半晌,将视线投向林星也那只冒出一个黑色发顶的脑袋。 叶奇愣了愣,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司小少爷专注地看着自己手上的小瓷器,上面的显然是五颜六色的线条,他画了许久却不让人近距离窥探,所以不知道他画的是什么。 似乎是感受到空间内的安静,林星也疑惑地回头朝这边看过来两眼,他颊边的微红还没有褪去,本能地躲过唐宁的眼神看向叶奇:“你们......干嘛?” 唐宁眼底韵出一点儿愉悦的笑意,抬起左手,照着刚才的模样朝他勾了勾手指。 林星也几乎对他这个动作有下意识的自然反应了,但是想了想还是起身走过去。 唐宁示意叶奇将投标文件拿给林星也看。 叶奇立刻懂了什么:“四少爷,这是下个月闵煌的公用土地投标书,你要不看看,上面有法务部的分析公文,我们目前需要定一个底价。” 叶奇从很早之前就知道唐宁有意将手上的东西都留给林星也,或者说交给林星也,不然不会很固执地一定要摁着他念金融。 那时候唐宁应该还没有孤注一掷的准备,可能纯粹想要培养林星也成为一个职业经理人也说不定。 但是叶奇也知道,唐宁其实有很多东西早早的就放在了林星也的户头上,包括他在自己的公寓下面给林星也留了一户300平的大公寓,就因为林星也小时候说喜欢江景,不喜欢唐家那四四方方的宅子。 不过这些林星也都不知道罢了。 而现在,虽然唐宁醒过来,两个人的关系也有点说不清楚的意思,但是叶奇知道唐宁没有放弃要将林星也拉扯成为精英实干家。 他抹了一把额头,不知道老板的坚持来源是什么。 然而林星也明显跟他一样莫名其妙:“毛?我看这个做什么?” “额。”叶奇端着自己作为特助的职业操守,耐心劝说:“四少爷这几年学的都是金融,大概对这方面也是有点心得的,不如从这种简单的入手,开始学着处理集团事务吧?” 他一段话说的滴水不漏,既不强迫也不退让,恰如其分的表达了唐宁的意思。 第367章 流氓套路深似海 林星也抬手翻了两下文件,眼里露出三分嫌弃,然后一把推还给了叶奇:“你知道我的金融是某人威逼利诱学的,我本意才不是念这个,拿走拿走,我这辈子跟金融气场不合,你们别想拿这个来框我。” 这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对金融的愤懑,真是挡也挡不住。 叶奇无奈扶额看向唐宁。 唐宁倒是没有什么意外,伸出左手朝叶奇比了一个数字,妥协了。 等到叶奇离开,林星也才拽过椅子在床边坐下来,表情里带了两分心虚:“我真不喜欢集团里尔虞我诈的,而且那是你们唐家的产业,我不学行不行?” 他翘起二郎腿,手肘就撑在膝盖上,歪过脸来看唐宁。 林星也的目光纯净,他一向是个眼神清明的俊秀型人才储备,只是有时候不喜欢收拾,所以头发总是显得乱糟糟的,即使已经22岁了,还是喜欢套一件卫衣蹦跶,像十几岁的年轻少年。 微微倾斜的肩胛骨从卫衣领口里露出来,颀长的脖子上是一道淡淡的结痂,那是唐宁抢救那天唐薛傅的拐杖打出来的,还没有好全。 薄削的肩颈下是一段漂亮的锁骨,随着动作陷进去一块,泠泠的白皮下是绝色的模样。 唐宁不禁眼睛一热,有些不自然的偏开视线,左手去碰林星也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在林星也掌心写字。 “那” “你” “想......” 林星也的手心被划拉的痒痒的,反手握住唐宁干燥的手,一挑眉:“你想问我想干什么?” 唐宁眨了一下眼睛。 “我想毕了业背个旅行包去清迈看孔明灯,听说那每年都有个巨大的灯节,还想去大峡谷看瀑布,或者去欧洲坐热气球,我想做的可多了,就是不想看那些什劳子的文件......” 他瞥见唐宁的神色,脖子缩了缩:“干嘛这么看着我?” 唐宁的神色无异,就是眼底有些流光繁花似的剪影,一眼不眨地看着林星也,嘴唇动了动。 林星也下意识地将耳朵覆过去,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式。 “你......没......钱......” 唐宁说话极其缓慢,几乎每个字都咬着从牙关里挤出来,多日没有发声的嗓音带着暗哑。 “............” 林星也气道:“我有钱!” 他再不济还能靠着外公传下来的一双鉴别古董的值钱眼睛帮别人做顾问挣钱,撑不死也饿不死。 回国之前他就是这么想的,那时候脑子混混沌沌的,只想赶紧在毕业前夕把唐友安的事情处理掉,之后他就不管了,随便找个国家走走停停,口袋里只要装好下顿饭的钱就够了,以后再也不会回b城。 可是不过短短的一个月,他非但环游世界的愿望落空了,如今就连要重返学校的归期都还定不下来。 就因为床上这位四肢不能动的唐先生,他又不能说走就走。 简直就是来讨债的,债主现在还嘲笑他没钱?! 虽然比起资产阶级的唐家他就是个穷光蛋,但是随即他想起来唐宁抢救那天晚上叶奇递给他的那份厚厚的文件袋。 林星也脸上笑出三分泄气,立刻转危为安地拍了拍唐宁的手,俯身低声道:“你忘了你的家产都在我身上?我没钱?你就不怕我卷款潜逃?嗯?” 唐宁似乎想要笑,嘴角扯了一半呛了一口气,咳了好几声才停下来,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嘶哑:“哦......那可以......带我......一起......吗?” 沙哑低迷的嗓音,恰恰从别处透出了一丁点的蛊惑意味,唐宁好看的眉眼微微扬起,眼神专注的看着林星也,仿佛真的在等他回答。 我艹,跟这人玩心理战术我铁定回回都输,林星也心想,这张脸真是太能骗人了。 随即他不服输地一撇嘴:“想得美,你就负责赚钱养家吧。” —— 又过了半个月,唐少爷娇贵的身体终于各项指标正常了,坐起翻身都没有问题,开口说话也不再受阻碍,唯一的就是腿骨手上太严重,还不能下地走路。 但是他一个一辈子没有躺过这么久的人终于在一个月的住院期内缴械投降了,坚持要出院,对于医院的消毒水味实在到了闻着就要干呕的地步。 林星也没有办法,只能收拾了东西暂时给他办了离院,接受一周带他过来复查两次的劳碌的任务,推着轮椅将唐宁接回了46楼公寓。 初春的气息在阳光普照的阳台上不折不挠,林星也遵照医嘱,坚持每天把唐宁推出去阳台晒太阳补钙。 但是这美好的出院生活只针对唐少爷而言,在某司姓男子的控诉下他的生活是这样的—— 场景一 就着远处的江景唐少爷心安理得地一杯鲜榨果汁一本书,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中途偶尔处理几个紧急的电话会议。 清瘦的身影在阳光下俊美无双,家居服熨烫的整齐柔顺,他修长的手指不时拿着笔在书上做注释,一切都被勾勒的美好纯粹。 ——如果身边没有一个灰头土脸的林星也的话。 林星也抱着一床被单出来,打算晾在宽阔的小花园上,是的,有钱人就是这么任性,唐少爷的顶楼还附带一个私人花园,占地面积直逼一个小型车库。 林星也咬牙切齿:“姓唐的,你挪挪窝行吗,你那位子已经晒不到太阳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已经可以走了,你就懒,赶一步动一步!” 唐少爷看着面前因为晒被单而头发凌乱的少年,抬手习惯性地勾了勾手指。 林星也也习惯性地凑过去。 然后就尝到一口鲜榨的猕猴桃汁——唐宁将他的每日维生素喂给他了,然后笑眯眯地凑过去将林星也嘴角残留的一点果汁抿进自己嘴里。 “很甜。”他说。 林星也:“!!!!” 他怎么不知道这人的流氓套路深似海! 第368章 以免被狗粮撑死 场景二 林星也要去里屋给床重新铺床单。 怕唐宁无聊就往他手上塞了个小蛋糕,摸狗似的安抚他:“等我铺完被子就带你进屋里。” 唐宁看着他双颊通红的模样,嘴角微微提起,咬一口蛋糕,甜的过份,却一点都不腻。 林星也抱着床单一阵风似的飘过,不小心让背角擦到唐宁的小蛋糕,结果蛋糕出身未捷身先死,光荣的跟大地来了个亲吻。 “……” 唐宁好不容易对甜食不抗拒,看着林星也,略带谴责。 四少爷有些心虚,晒了床单摸摸鼻子,突然凑到唐宁面前:“要不重新给你拿一个?” 唐宁虽然觉得惋惜,但是他还没有到非得计较一个蛋糕的地步。 想了想,点点头:“当然要赔。” 随后就被人压住脖子,擒住他的唇,辗转,带着香草蛋糕的淡淡味道,闯入他的口腔里。 “......”林星也迅速反思了一下自己为什么老能被人拿捏的动弹不得。 “唐宁。” 林星也因为空气被掠夺所以有点喘,他双手撑在唐宁的椅子扶手上,脖子上还覆着唐宁温热的手掌,额头抵着额头,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几乎没有间隙。 “嗯?”唐宁的声音有点不太明显的嘶哑,像是极力克制着某种情绪。 林星也此时的内心几乎是下意识的鄙视他,乘人之危没跑了:“你其实就是看上我的颜值吧,毕竟我这么帅裂苍穹的颜值,放出去就是万人迷,所以你就是个肤浅的颜狗。” 唐宁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沉静的眼眸里升腾起几分笑意,像是仲夏夜的星子:“嗯,就因为你长得好看我才喜欢的,我完全不记得你小时候穿开裆裤的样子了,真的,一点都记不得。” “............” 唐某人如愿以偿的得到一顿爆栗。 林星也咬牙切齿:“很好,你今晚的晚餐基调已经定了,海鲜粥,没有小菜配置,服不服?” 唐宁点头的很坦然:“只要是你做的,白粥不就小菜我也吃。” 林星也狞笑,心说你给我等着。 风过树梢,冬末春初的黄昏来的特别快,万家灯火的时候公寓也迎来一片敞亮的照明,整个屋子窗明几净。 唐宁被安置在沙发上看动漫频道——他没有这个方面的爱好,动漫是林星也喜欢的东西,但是他现在属于行动不便的被镇压阶级,林星也随便给他调了个台就上厨房忙碌去了。 残障人士也懒得去够那个被放在琉璃台上的遥控。 这场车祸到底对唐宁造成了一些不可逆的伤害,失血使他整个人变得不爱动,血气亏损的虚弱也是短时间内恢复不过来的,所以一天里有很长的时间他其实都不太愿意动。 倒是林星也怕他躺久了更不利于恢复,所以不管怎么都假装没有看到唐宁有些苍白的唇,坚持要把他从床上捞起来。 晒太阳看书也好,有兴趣的时候拼拼手办也好,反正三餐按时,间隙还有各种补充钙质维生素的小心思。 然后严格要求唐宁午睡,他不睡也没用,到点了就将人挪回屋里,拉上避光窗帘关上门,强制闭眼,到了下午两点半又准时将人拉起来。 完全照着教科书式在养病人,这也就导致培养了唐宁的健康睡眠时间,一来二去,他倒也没有陷入重伤初愈日日昏沉的那种境地里。 出院三天,唐宁的脸色终于不再苍白一片。 林星也却为此熬瘦了一大圈,大眼睛眼窝都陷下去了,原本就清瘦的背更是有些嶙峋的感觉。 但是他自己恍然不觉,甚至挖空了心思给唐宁做饭,原本只是个勉强能煮西红柿鸡蛋面的人,现在—— 现在不得了,唐宁惊奇于这人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一本药膳养生大全,每天照着两顿给他炖汤,并且坚信吃哪补哪的民间传说,各种蹄筋鸡翅蛋白质猪肝红参小肥牛轮番上。 这些也就算了,可是每盅汤里都是浓浓的药材味,这让本来就有些挑食的唐宁简直像是遭遇了人生最大难题。 吃吧,这些汤水的效果先不论,但是绝对上头。 不吃吧,林星也近在咫尺消瘦的眉眼和殷切的眼神盯着他,完全让唐宁说不出拒绝两个字。 于是就只能每天举着汤勺跟林星也做拉锯战,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里送,不过这种反抗方式都是不奏效的,往往被林星也怒视着抢过碗和汤勺亲自喂完。 叶奇来送文件的时候撞见过两次,他在震惊中对唐宁的做法表示了深切的佩服,认为他不是喝不下,他就是在林星也少爷面前找存在感而已。 唐宁在动漫画面的不断变换中侧脸看向琉璃台后面,在开放厨房中忙碌的身影,林星也不喜欢带围裙,用他的话来讲:“我现在只是在短暂的负罪感当中,难道我要在油烟里泡一辈子吗,不戴,坚决不戴,我对厨房深恶痛绝!” 叶奇表示很理解四少爷的这种心里并且建议由他代劳每天去私厨定汤过来就好了,省的四少爷还要沾一手的油腥。 他本来只是真诚的建议,谁想林星也反对的非常果断:“不用了,私厨听起来就很贵,我现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做这么两顿饭还是不成问题的。” “可是——”叶奇还想劝他,主要是觉得四少爷一个厨房渣渣没必要拿他们家少爷来试毒,万一手抖把药膳的剂量搞错了,倒霉的还是他家的少爷。 但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已经接收到了身后唐宁的目光。 那意思是:他想给我做饭就做饭,你多管闲事干嘛? 叶奇猛地一激灵,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低情商差点搅和少爷的好事,再一看四少爷,脸颊两边带着可疑的红。 刚才说私厨贵那完全就是扯犊子,钱又不用他出,他就是想‘亲手’照顾少爷而已,只是含蓄不好明说。 叶奇瞬间懂了,然后以200米一分钟的步行速度离开了公寓,免得被狗粮撑死。 ...... 林星也穿着一件薄卫衣在厨房里叮叮当当,然后三不两时就回头看一眼唐宁,确认他还完好地坐在那里才又转头忙碌。 第369章 大结局 低头的时候露出脖颈上一块清晰的颈骨,漂亮的弧线一直延伸到前胸,为了做饭方便他将卫衣的衣角随意打了个结,这就露出他非比寻常的长腿,和精瘦的腰线。 林星也安静不说话的时候整个给人的感觉有些像邻家男孩,清爽的,干净的,少年的气息铺天盖地,好像不论过了多久,经历了什么,他都一如往常的有活力。 电视机里是一些少年肝胆的台词,厨房的蒸锅里冒出暖暖的热气,期间还有扫地机器人不知疲倦地穿插在家里各处。 这个大房子里初次迎来满满的生活气息,好像一不小心就要塞满人的胸腔。 林星也再一次回头的时候没有在沙发看见唐宁,惊了一下的同时右边有人靠过来,紧接着他唇边被喂过来一瓶冰水。 唐宁不知道什么时候挪过来了,他的腿没有完全恢复,走路要靠手支撑墙,因此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 林星也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水,然后摇头示意不要了:“你怎么知道我渴了?” “你每看过来一次就咽一下口水。”唐宁将水放在一旁,整个人半倚靠在冰箱旁边看林星也切土豆丝。 林星也的刀工明显不行,土豆片成片的厚度来看只能切成条,但是他浑不在意,切的很认真:“你能吃点白米饭了,但是腌渍的东西不能多吃,给你蒸个鱼,在炒个土豆丝......条吧,行吗?” 唐宁当然不会说不行,他站在旁边即使靠着,也比林星也高出来四五公分,微微抬眼就能看到林星也的自然卷发旋。 他伸手碰了碰,林星也的发顶软软的,带着温度和洗发液的味道,将唐宁的手心捂得有些发烫。 “会不会很辛苦?”唐宁低低的声音响彻在林星也耳畔。 林星也切土豆条的手顿了顿,而后很果断的摇头:“哥,我以前做梦的时候梦到过这个场景。” “嗯?” “......但是是反过来的,你给我做饭,我在旁边吃零食。我那时候醒过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怎么可能!我跟你之间横着一个唐友安,估计这辈子都不能握手言和了。现在能这样,我已经很知足了,何况你又不是不能好了。” 他说的是横着一个唐友安,而不是他的父母,也就是说林星也从来没有将父母的死怪罪在唐宁的头上。 唐宁感觉自己的指尖颤栗了一下,他们从来没有叵开这个问题面对面的聊过,即使唐友安入狱,即使唐薛傅亲口指控了唐友安的谋杀罪。 其实他们俩都清楚,没有必要谈,林星也在意的是唐友安能不能落网,害怕的是唐宁在此间受到伤害。 而唐宁在意的是能不能给林星也一个交代。 既然事情的结局是交代有了,唐宁也为此九死一生,那么林星也觉得实在没有谈的必要。 人死如灯灭,唐宁在横跨了十二年的人生长河中,唯一无法面对的只有林星也对林星也的隐瞒而已。 而对于唐斯民,他将他的儿子护在羽翼之下,带着他跌跌撞撞的长大了,再搭上自己的半条命把凶手送进了监狱,也没有别的亏欠了。 但是这些都是唐宁的想法,他以为林星也对他至少还是有些埋怨的。 但他不知道的是林星也那一定点的埋怨也早就在看到唐宁心跳骤停的瞬间变成了颤栗的后悔。 没有别的了,也不会有别的了,这辈子唐宁能完好的站在他面前,就值得他抛下所有芥蒂,毫无理由地选择拥抱他。 唐宁就在这样突兀的沉默里挪动了脚步,一步两步走到林星也身边,伸出手将他揽过来,感激万千又心跳如雷地抱他入怀。 两颗心从来没有贴的那么近过。 同样强健有力的心跳,同样不知如何安放的过了很多年,终于贴近了,舍不得放手。 林星也一手还举着菜刀,另一手沾了土豆淀粉,半举着任唐宁抱在怀里,将下巴轻轻搭在了唐宁的肩窝上:“哥。” “嗯?” “对不起。”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 唐宁的手在他腰测箍紧,感受到了膈人的形销骨立,喃喃道:“对不起什么?” 林星也沉默了,他的呼吸轻轻撒在唐宁的耳朵边,过了很久才说话:“对不起两年前分开时对你说的那些话。” 当初那些口不择言,一定像刀子一样捅进过唐宁的心脏。 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当时心狠,却不知道唐宁那时候听到那些话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唐宁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回想那天晚上在街角转角林星也说的那些话,因为想起来他就会心绞痛,厉害的时候连腰都直不起来。 可是今天再想起,心脏却意外的平和,大概想要的人已经在怀里,他重新编的坚不可摧吧。 唐宁笑了一下:“没关系。” 他亲了一下林星也的耳垂:“谢谢你。” 林星也有点痒,也有点热,他微微动了动耳侧,白皙的耳垂红透:“谢什么?” 唐宁清冷的气息就在耳廓,那年年岁岁积攒下来的清冷气质即使在面对林星也的时候也自然而然的存在,茁壮却给人安全感。 “谢谢你还需要我,谢谢你把我带回来。” 春暖花开,人世间繁华正茂,悲欢离合一切都远去,谢谢你还愿意带我回到这人世间。 互相看不到的地方两人的眼眶都微微的发红。 那是小时候都不曾体现的软弱,穿过时光漫漫长河,彼此都已经顶天立地,可是也才知道,他们之间,缺少了哪一个生命都算不上完整。 注定了的抵死纠缠。 【全文完】 第370章 猫捉老鼠番外1 三年后—— b城国际机场,t3航站楼,北区11号出口。 到处是涌动的人潮和来往形色匆匆的游客,夕阳打在待机厅的巨大落地窗玻璃上,再照进大厅里,铺了满地的金黄。 窗外远处是一架架刚落地或待起飞的巨大钢铁怪物,机翼上的引擎灯一闪闪的,在即将到来的黄昏时刻很是显眼。 随着巨大的噪音响彻上空,又一架飞机落地,缓缓从机道上滑过来,最后停在停机坪上,乘客踊跃而出。 b城是个有着巨大人口的城市,千万张不熟悉的面孔汇成一色,谁也没有注意到从11号出口钻出来的一个黑色身影。 那人一身宽松的黑色运动套装,虽然是宽松的,但是随着走动不难看出裤腿下包裹着的两条长腿,身高很高,头上盖着一顶鸭舌帽,头发被随意地扎成一个丸子头搭在脖子上,脸上还带了一个黑色的口罩。 跟旁边其余的乘客不同的是她没有行李,双手紧揣在运动服的上衣兜里,从鸭舌帽跟口罩间隙里露出的一双浅色眸子,正迅速又警惕地看着周围。 明显的是她白皙过分的耳朵上挂着一个蓝牙耳机,随着人潮走到了11号出口,但是她没有立刻走出去,停在原地往外望了两眼。 正当她下定决心往外走的时候,出口处柱子下的一辆车却吸引了她的注意,车身旁边站了一个戴墨镜的男人,正抬手举着手机说话,目光不时四下张望。 运动服女生的脚连忙顿住了,身体自然地往里走了两步,借着墙躲了躲,如果靠近一点就能发现她脸上的神情戒备,一只手掏手机,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抚了抚肚子,眉宇间充斥了一丝燥郁。 随后她取消手机的飞行模式,动动手指拨出了一个号码。 响了两声之后蓝牙耳机里传来一声懒懒的人声:“喂?” “我被跟踪了,b计划启动,30分钟之后15号出口那颗老桂花树下等我!”她匆忙交代完这句就挂了电话。 小心地躲开另外两道疑似熟悉的墨镜脸孔,她飞快地往15号出口走去。 ——于此同时。 黑色车身旁边的男人手机听筒里传来声音:“关特助,发现小姐行踪,她在往回走,请给指令,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黑色墨镜被摘下,露出关童那张一看就是搞搏击的硬汉脸,他轻叹了口气:“先跟上吧,不要让她发现你们,我给先生打电话请示一下。” “是!” 关童转而拨了另外一个号码,接通后恭谨道:“先生,小姐的航班已经降落了,是直接带回去还是......?” 电话那头沉吟半晌,随后才响起谢司珩富有磁性的声音:“先跟着,看她在哪落脚,然后把定位发给我。我倒要知道她躲我什么。” 耳边的冷笑仿似就在眼前,关童打了个冷战,立马夹紧了背疑似当年军训站军姿似的应了一句是。 但是心里其实是在腹诽:肯定是您哪里惹着小姐了,不然我们小姐这么居家可人的一个乖乖女哪有一下飞机到处逃窜的道理? 这话关童不敢说,说出来他可能会被抛尸荒野,野鸡野狗都来啃他的尸体,完了还要被顾枫那个孙子鞭尸。 于是只能一收线,老老实实追人去了。 三十分钟之后,老桂花树下停了一辆崭新的迈凯伦,这辆售价八位数的汽车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而姜梨则毫无异色地拉开副驾驶车门钻了进去,车子迅速开走。 尾随而来的两个保镖面对这样的场景面面相具,同时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震惊和不可置信,其中一个慌慌忙忙地掏出了手机打电话。 “童、童哥!不好了,小姐她被一辆行走的人民币接走了!” 关童摸了摸耳朵,心说这台词怎么这么像暑期档的经典四大名着改编的某某记里面的台词:大师兄不好了,师父被妖怪抓走了! “赶紧上车!小姐要是跟丢了唯你们是问,看先生不扒了你们的皮!” 关童的车子刚好开过来,缀着转角的迈凯伦车尾跟了上去。 两个保镖频频抹汗:“童哥,小姐不会是真的看上别的富豪了吧,迈凯伦呐,b城买的起的人就没几个,她看样子还跟人家特别熟。” 关童回手就是一个爆栗:“哪来这么丰富的情感思想,轮得到你们一轮先生小姐吗?” 但同时心里一紧,据他了解姜梨并没有几个玩的好的朋友,这大白天的开迈凯伦来接她的人是谁? 她又为什么不回家? 这三年先生小姐出入都是成双入对的,b城少有不知道他们关系的人,又因为谢司珩的身份,大都对他有顾忌,应该没有人敢明面上抢人才对。 他头疼地揉了揉额头,下一秒,迈凯伦一个左转,抢在红灯前一秒突然加速,直直地冲过了人行道往立交方向开过去,急速消失在了错综复杂的人性立交。 而关童的车子在这一刻被拦在了红灯之外。 “艹!”他重重地锤了一下方向盘,迅速拿起手机打电话:“喂安茂,你现在立刻马上借助所有渠道追查一辆车牌号gb2585v的汽车,立马把它的实时定位发给我,快!” 但是再快也需要时间,这种紧急定位车辆的技术除了公安的技侦就只有网络黑客技术能办到,因为要排除掉b城成千上万的交通路线才能在车海里找到这么一辆车,所以难度只略低于大海捞针。 “童、童哥,那车摆明了就是故意摆脱我们,你说小姐会不会有危险啊?”保镖想起谢司珩半个月前因为小姐偷偷出国的事情那张脸冷到冰窟的场面,他就一阵窒息。 现在人好不容易回来了,结果又马不停蹄的跑了?! 关童摇了摇头,很肯定:“危险不至于,她明显是故意让那车等在15号出口的,我就是想不通她为什么躲着先生。” 姜梨第三次摁断手机联系人‘男朋友’的来电,只满脸戚戚地回了条信息过去:我过两天就回家,让你的人别跟着我! 第371章 猫捉老鼠番外2 然后手机又迅速被她关了飞行模式,人顺着副驾驶的椅背一靠,大有要垮了的架势。 随即坐起来摸了摸车头,车门还有车座,感叹:“唐宁怎么就舍得给你买这么贵的车,啊?这点钱他干点什么不好吗?” 她话是对着驾驶座的人说的,谁知道林星也的表情并不怎么好,隐约还有两分发黑:“你的电话轰炸机来的可真是时候,我一下没注意拿错了车钥匙。谁稀罕他一辆车,我明天,我晚上就还给他!” 话里对唐宁的埋怨可谓明显。 姜梨一边伸手捂了捂肚子,一边从他的杂物?里拿了一瓶牛奶拆开喝,不是草莓味的,喝的她眉头一皱:“唐宁又怎么你了?有颜有钱还给你买小老婆,你还嫌弃人家?” 林星也惊奇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不喝纯牛奶吗?不嫌腥了?” 他本来就是一句窸窣平常的问话,姜梨却不知道怎么心一虚,挪开了视线看向前方,努力将嘴里那口超出她承受范围的牛奶吞了,支支吾吾道:“唔,我早上赶飞机没吃东西,飞机餐又难吃,饿了。” 林星也一耸肩,表示您高兴就好。 这时候后座一道幽幽的女声传过来:“......那我们去吃小龙虾吧?麻辣小龙虾?” “卧槽!谁啊?!”姜梨一激动咬扁了吸管,震惊地往后座看过去。 ......长发凌乱未施粉黛,甚至眼袋都很明显地挂在眼睑上,精心护理过的大红色甲面的纤纤玉手垂在后座上,整个人是躺着的,散开的领口锁骨上还有某种痕迹。 营造出来的氛围就是一个失足的高级公关小姐形象。 姜梨瞪着眼睛看了她两眼,不可思议的眼神在林星也跟她身上来回飘移,伸出的手指有点颤抖:“你、你们......狐狸,这事唐宁知道吗?” 林星也不明所以:“知道什么?你说我出来接你?他不知道,正好你这两天不想回家吧,我也不想回去,我跟你混得了。” 后座那个红色丹寇纤纤玉手举起来:“我也不想回。” 姜梨脸上的表情已经惨不忍睹了:“你们俩......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出来接你之前,我跟唐宁吵了一架,正好冷静几天。”林星也专注开车,压根没有分多少眼神给旁边毛都快炸起来的女人。 “我也是,我不能回家,被爷爷跟我爸妈发现会打死我的。”女声幽幽道。 姜梨胸膛剧烈起伏,霎时间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三纲伦常的漩涡里,也顾不上自己那点破事了,牛奶瓶在她的手上被握的咯吱咯吱作响。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瞒着双方家长跟......男朋友?盛韵慈阿盛韵慈,林星也啊林星也,我要是知道当初介绍你们认识会给我挖这么大的坑,我当时就把你们俩活埋了!” 后座上的女鬼动了动,伸手扒开自己垂在额前的头发:“啥?” 林星也头顶缓缓冒出三个问号。 “算了,事已至此,你们还是尽快承认吧,改天我、不,明天,要不就今晚,狐狸你把唐宁约出来,盛韵慈你把爷爷跟你爸妈约出来,祸因我而起,那还是我去当这个炮灰吧,” 姜梨说到这里,感觉自己屁股下八位数的车有点烧屁股,她感觉自己很快就会被唐宁活埋掉,忍不住抱着肚子缩了缩,一脸戚戚:“我真是......服了你们了!” “你听懂她在说什么了吗?”林星也指着姜梨问。 后座的女鬼盛韵慈摇摇头:“聚餐吗?聚餐干嘛跟唐宁,我跟他又不熟,他那张冷脸,啧。” 林星也踩了个刹车,投了个飞刀过去:“他怎么了,他那是外冷内热,对我从来不冷脸!” 盛韵慈举着自己的丹寇指甲屈服于这对基佬的淫威:“好的好的,是我说错话了四少爷,对不起,请你代我向唐少爷道歉。” 几个意思? 姜梨迅速朝这两二缺货看了两眼,敏感地抓住字眼:“你俩没有乱搞?” “????” “!!!!” 然后异口同声的吼声传来: “羊羊羊你有病吧?” “姜梨你吃错药了吧?” 怪不得刚才眼神在他们身上瞟的时候就跟看裸.体罪犯似的,什么思想! “不是我说,你出国半个月让洋快餐侵蚀了脑子吧?就我跟盛韵慈,你觉得可能么?她是我刚才在小区门口捡的,一副女鬼游街的惨样。” 姜梨一颗心倏地落回心口,重重的拍了两下,想到什么又看向盛韵慈:“你不对,唐宁的那个公寓小区你没有房产,你这副样子是怎么搞出来的?” 要说这三年发生了点什么事,姜梨跟盛家的关系改变算一件,三年前的除夕之后姜梨应盛怀瑾的盛情邀请去吃过几次饭,也正式见了她大姨,就是盛韵慈她妈。 大概是母爱的牵肠挂肚尤其容易使人卸下防心,姜梨虽然不能一下子接受,但是她大姨明显是将她当成了二胎来疼的。 一三五送个小礼物,二四六送个汤汤水水,让姜梨很多年不曾感受过的母爱沐浴了个彻底。 于是她跟盛韵慈也就渐渐打开了心结,虽然不至于亲近,但是好歹也能够得上亲厚了。 作为亲表妹,她必须刚正不阿地审问这个衣衫不整的女人。 果然盛韵慈开始支支吾吾:“我没有,我昨天去那......参加,对,参加朋友的派对,喝多了!” 她重复肯定:“就是喝多了,你们别瞎想!” 林星也一手稳稳地打着方向盘:“双重肯定等于否定。” 姜梨冷笑:“你别告诉我你脖子上那块淤血是你们玩游戏拿吸管吸出来的。” “......”女鬼捂紧了自己的衣服。 姜梨咬牙切齿:“盛韵慈你最好老实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然我就让林星也掉头回小区去找那个王八蛋!” “不要!”女鬼慌了:“我我我......我把一个人给睡了,但是我又不想负责怎么办?” 第372章 猫捉老鼠番外3 她满脸写的都是惊恐,说到不想负责的时候明显也是发自真心的,典型的渣女气质。 “......” “......” 过了有个两分钟,盛韵慈觉得车厢里安静的没有天理,她弱弱地问了一句:“你们不想谴责我吗?” 安静的车厢里响起两句异口同声:“不巧我也是。” 空气更加稀薄了。 好一会盛韵慈才伸长了颤抖的手指指向这两人,满脸惊恐:“一个给你买八位数车子的男朋友,一个b城地位首屈一指的男朋友,你们把人家睡了还不想负责,你们是在逗我吗?!” 没有人回答她。 女鬼盛韵慈继续颤抖:“啊?还有人性吗?良心不会痛吗?还是说你们睡的都不是自己的男朋友,而是......卧槽?” 姜梨一手抱着肚子一手捂着额头,青筋暴起:“你可给我住嘴吧!” “我特么惦记了好几年的男人,你居然睡到手了还嫌弃,你凭什么嫌弃,你说说,啊?”盛韵慈扒着姜梨的后脖颈,神经质的瞪视她。 “对啊,跟广大人民群众袒露一下你的心路历程,你这又是偷溜出国又是鬼鬼祟祟躲他的行为,难道真的是始乱终弃?”林星也稳稳的将迈凯伦开进了辅道。 事情的起因确实是在半个月前。 姜梨最近在准备毕业论文,因为难度还挺强,所以她一直有些废寝忘食的意思,往往在图书馆一呆就是一整天。 大概是没有休息好,她那一阵子的脾气也不大好,遇上排队打卡或者是图书馆比较吵的时候她的燥郁心理就不怎么压得住。 一来二去谢司珩也感觉出她的情绪了,但是比这更高强度的学习压力都有过,实在不怎么想的通她的脾气是从哪里来的。 思索再三,辗转反侧之下,商大总裁做了一个一场重大的决策。 反正从姜梨被接到身边开始,他们水到渠成的事情很多,就连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过什么激烈的表白,只是在氛围之下做了该做的事。 于是谢总觉得求婚也应该不用费太多周折,铺排场面不符合他们的风格,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拿出了他准备很久的,某国际知名大设计师设计的独一无二的钻戒,举到姜梨面前,耐心而真诚的问:“阿梨,你要不要嫁给我?” 商大总裁自认为用尽了毕生的温柔,但是他的温柔这次没有得到回应——姜梨很认真的看了那钻戒一分钟。 谢司珩从她眼里看到了挣扎,疑问,矛盾,惊喜,甚至还有一丝不知所措。 但是姜梨没有接过那枚戒指,只是以最近赶论文为理由,开启了延时战术:“等我交完论文,我们再好好聊一聊。” 谢司珩发现她情绪实在算不上好,虽然奇怪,但是看着姜梨消瘦了一圈的颌骨,也不忍心逼问,只等她有空再说。 结果没等到——第三天姜梨借着交论文的借口自己买了张机票飞去了法国,说跟教授去做研究专题。 然后一去就是半个月,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一落地马不停蹄就是躲谢司珩。 面对这两个灵魂发问,一下子将姜梨怼的整个人钉在了座椅上,她微微侧开身子,面朝右手边的车窗玻璃,将脸埋在里面小声叹气。 “我没有嫌弃。”她说话的声音有点颓废和无可奈何,中间又夹杂了一点认命。 林星也和盛韵慈的胃口被她吊到了极致,当下一个不哼唧了,一个不愁自己开错车了,纷纷致以最崇高的关心:“那到底怎么了?” 姜梨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什么来,又‘唉’地长叹了一口气,继续缩成了乌龟侧对两人。 “......吵架了吧?”盛韵慈问林星也:“你跟你男朋友吵架的时候是这样式儿的吗?” 林星也想了想,摇头:“我们一般不吵架,除非——” 盛韵慈马上想起他刚吵完:“所以你们俩今天吵架是因为什么?” 林星也想起了什么,目光一沉:“别跟我提那糟心的玩意儿。” “......” 好嘛,一个不敢提一个不想提一个不让提,那我们仨挤在这八位数的车里有什么意义? 姜梨有气无力的抬手,手里捏了一张白金卡:“只要不让我回家,带我去哪都行,我刷卡。” 钱不钱的大家都不缺,盛韵慈干脆踢掉脚上的高跟鞋,一把盘腿坐在了后座上,全然没有了大家闺秀的样子,但是脸上充满了对生活的向往,她拍拍座椅,豪情万千:“要振作啊妹妹们!” 林星也:“咳咳!” “啊哦,重来重来,要振作啊弟弟妹妹!”她仿佛要发表激情演讲一般:“不就是生活的这点破事吗?不论是男朋友给你带了绿帽还是你给男朋友带了绿帽,还是像姐姐我莫名其妙的跟人上床了,都不要灰心也不要气馁,来,看前方有什么?” “......谁男朋友给带了绿帽?” “......谁给男朋友带了绿帽?” 盛韵慈一拍座椅:“不重要!看前方有什么?!” 前方是b城的晚高峰,黄昏将尽暗夜将来,城市是一片霓虹初上的绚丽,还有练成一线的红色车尾灯。 天越来越黑,即使是迈凯伦混在公路上也不大能令人察觉,要追查起来可能就更费时间了。 前座林星也的手机不断亮起来电显示,只不过因为是静音所以动静不大,手机第五次响起的时候林星也果断摁了飞行。 后座的盛韵慈也是同样的流程。 于是三人小分队彻底达成了默契,在车流中缓缓向某个星级公馆驶过去。 ——灯火通明的临安公寓。 唐宁看着未接通的通话界面,终于将手机砸向沙发靠背,眼里闪过一丝疾风骤雨。 两秒后他想到什么,抬手拨了另一个号。 出乎预料的是这个号也显示无法接通。 远处的城市灯火亮成一片,明明是人声鼎沸的时刻,公寓里却一片寂静。 唐宁望向客厅一片安静的沙发,往常这个时候那里应该有个人坐着,满脸亢奋在那打单机游戏,但是他今天不在。 第373章 猫捉老鼠番外4 深呼了一口气,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唐宁接起,对面的叶奇紧张兮兮:“少爷,四少爷回来了吗,他的车子轨迹我查了,下午出了公寓去了机场,但是后来经过人形立交,那边的路况太复杂了,而且他把追踪装置屏蔽了,我们现在也没法定位到他在哪。” 唐宁抬手拧了拧眉头,俊朗好看的五官散发着阵阵戾气,已经褪去了三年前的病态,整个人清冷中夹带了一丝硬朗,不笑时十分的疏离。 “他跟姜梨在一起。”唐宁肯定道。 “啊?您不说我还不觉得,下午我在机场好像遇见关童了,但是匆匆一眼,我也不太确定,所以四少爷跟姜小姐一起走的?” 提到关童唐宁就更加肯定了,他挂断电话转手拨给了谢司珩,开门见山道:“谢总,姜小姐在家吗?” 谢司珩正在同样脸色好看不到哪里去,甚至他已经阴沉了半个月了,从姜梨一声不吭跑去法国开始,基本就是阴天多云的状态。 “没有,怎么?” 唐宁松了口气:“谢总不用太担心,估计是跟阿也在一块。” 谢司珩的眉头拧的更紧了:“那辆迈凯伦果然是唐少爷的车?能告诉我林星也离家出走的理由吗?” 电话两边的两个男人各成一派气场,同样都是肃穆的气场,强大的雄性磁场几乎就要冒出烟花。 最后还是唐宁退了一步,叹了口气:“我要是知道,就不会抓不到人了。” 谢司珩眉头一松,顿时升起一股同病相怜的感受,刚才那一点剑拔弩张瞬间被冲散了。 他非常惊讶的发现原来不止有自己陷入了茫然境地里。 “迈凯伦还是个比较明显的目标,谢总那边如果有消息,还请劳烦告知一声。”唐宁清淡地道。 谢司珩也正有此意,但是他转而又问了另一个问题:“唐少爷跟林星也吵架了?” 本来这种私人的问题不该问谢司珩也懒得管,但是对于姜梨莫名其妙的态度真的把他难住了,企图从唐宁身上找找女朋友离家出走的灵感。 “......没有。” 谢司珩从这迟疑的回答里仿佛窥探到了什么,他难得的升起一股好奇心:“没吵?” 就算隔着一个手机,唐宁也不自觉有些脸热,但是想想脸热的没有道理,他又理直气壮地回回去了:“怎么,谢总是因为跟姜小姐吵架她才离家出走的?” 谢司珩:“......” 聊个屁,直接挂电话吧。 都是千年狐狸修成的精,谁还能套谁的话么。 只是谢司珩这边的电话掐掉还没有两分钟又响起来,毫无意外的不是心心念念的人,谢司珩接电话的时候态度自然的冷硬:“什么事?” 周末被吓了一跳,从他哥的声音里听出几分杀无赦的味道,他缩了缩脖子:“哥你怎么了?” 谢司珩捏了捏眉角:“有事就说。” “那个......我不找你,我嫂子在吗?”周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琢磨出来的喊一个比他小五岁的妹妹作嫂子,反正他发现了,这称呼能取悦他哥。 谢司珩重重的皱了眉头,怎么姜梨刚回b城,好像全世界都在找她,平时怎么不这么热情? “不在。”他语气依旧不大好。 “啊?”周末的声音又心虚又失落,自顾自地嘀嘀咕咕:“我还想问问盛韵慈跟她在不在一块呢,这丫头失联三个小时了。” 又一个? 谢司珩本着一丁点恻隐之心多问了一句:“你跟盛韵慈,什么情况?” 那边立马销声了。 但是周末还当不上唐宁那种段位的,他不够胆跟谢司珩横,也不敢不回答:“就......出了点事。” “最好不是我想的那样,否则盛怀瑾的拐杖估计直接落到你头上。”谢司珩冷哼。 周末想我周家好歹是个b城世家,我爷爷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还怕他盛怀瑾吗,但是下一秒他就认怂了:“哥,盛韵慈这丫头不会想不开做出什么事吧?你帮帮我啊,我我我我可以负责的!” 他那点心思谢司珩要是看不出来就是瞎,周末跟盛韵慈两个就是不打不相识那种,碰在一块就要炸。 盛韵慈是因为性格使然,周末么就是有点不成熟的心智,大概表现为高中男生喜欢女生的时候都要通过夸张手段引起注视。 类似于孔雀开屏式的发情。 所以要说他对盛韵慈什么心思,谢司珩一眼望过去就看明白了。 两人大概也是做了什么天雷勾地火的事情,盛韵慈醒过来接受不了所以跑了。 “等等。”谢司珩突然灵光一现:“你是不是跟她说了负责,结婚,这类的话?” 虽然有点难为情但是在情急之下盲目依赖他哥的周末猛点头:“你说想我这种主动承担责任的绝世好男人社会上还剩几个,她怎么还不领情呢?我好歹还是个堂堂正正家世清白的周家一枝花,哪儿配不上她了?!” 谢司珩冷笑道:“没有配不配的问题,人家压根就没想结婚。” “?” “哥你怎么了,你好像很生气,谁惹你了,需不需要我出面买杀手?” “嘟嘟嘟。” 电话挂了。 周末一刻也待不下去,遣了几个人寻着他家公寓楼下的监控找盛韵慈的印子,然后发现她上了一辆迈凯伦—— 于是寻找gb2585v的用户又多了一波。 某星级公馆里—— 盛韵慈洗了脸,掏出她随身的化妆包火速撸了一个御姐妆,此时正坐在包房的正中间翘着二郎腿,烈焰红唇一动一动地指挥面前的服务员:“澳洲的龙虾给我来三只,88年的红酒先上三瓶,黑松露鹅肝,神户牛排,你们看着上吧,反正什么贵上什么,我们不差钱。” 说完拍了拍姜梨的肩:“这位小姐买单。” 买单的姜小姐虚弱地点了一盅木瓜炖雪蛤。 “不是我说你怎么这样啊,不是说来喝酒的吗,一醉解千愁啊,你这么养生干嘛??!” 第375章 猫捉老鼠番外5 盛韵慈洗了脸,掏出她随身的化妆包火速撸了一个御姐妆,此时正坐在包房的正中间翘着二郎腿,烈焰红唇一动一动地指挥面前的服务员:“澳洲的龙虾给我来三只,88年的红酒先上三瓶,黑松露鹅肝,神户牛排,你们看着上吧,反正什么贵上什么,我们不差钱。” 说完拍了拍姜梨的肩:“这位小姐买单。” 买单的姜小姐虚弱地点了一盅木瓜炖雪蛤。 “不是我说你怎么这样啊,不是说来喝酒的吗,一醉解千愁啊,你这么养生干嘛??!” 盛韵慈话落间就塞了个酒杯给姜梨,被林星也及时拉住了:“疯了你,想看她浑身抽搐红疹而死吗?” 盛韵慈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差点谋杀亲妹,当下缩了缩脖子不敢动了。 “太难了,我居然连借酒浇愁的资格都没有。”姜梨喝了一口柠檬水。 服务员对面前这三位财大气粗的少爷小姐们充斥着一圈闪光的好奇,但是不敢多问,将少爷小姐的六星级大餐上完之后,退出包厢遇上了经理。 经理还年轻,手上举着手机,好奇的眼神从门缝里收回来,赶紧拉了服务员走到一旁,低声问:“怎么样?” 服务员胆子小,盛韵慈外放的气场就够她出一身汗了:“没没没喝酒,她就吃了些鱼和牛肉,那盅木瓜雪蛤喝了一半。” “出息。”经理转身打电话去了:“顾先生,三位少爷小姐们在我们这吃好喝好呢,菜我都是挑的最新鲜的,酒上的也是最好的,您不用担心。”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经理的腰哈的更弯了:“黑色运动服的女孩看起来很好,对,没喝酒。” “好嘞好嘞,谢总还亲自过来?那我们当然欢迎,好的好的,我们一定看好几位少爷小姐。” 收了线,叹了口气,经理笑了两下:“能不能涨薪就看这一次了,小陈,你赶紧进去伺候好这几个祖宗。” “经理。”小陈战战兢兢:“有两位祖宗已经醉的差不多了。” “......” 包厢里,盛韵慈和林星也已经转战到了沙发上,两人一人一瓶红酒,背靠背毫无形象地盘腿在沙发上,对着瓶口吹红酒。 酒的涩意滑落咽喉,都忍不住一个皱眉,然后动作娴熟的捡了蜜饯扔自己嘴里。 林星也白皙的脸上带着一抹陀红,醉醺醺的胡言乱语:“我跟你说,我以前,我年轻的时候,一次能干5瓶拉菲!” 姜梨一手捂脸,表示没眼看。 “我以前不喝红酒。”盛韵慈打了个酒嗝:“我都喝二锅头,国产的,良心酒,我一次能喝2斤。” “你们——” 林星也完全听不到姜梨的招呼,他将迈凯伦的钥匙往上一抛,结果手没有接住掉到地上去了,他伸手一指:“你说这玩意儿能换多少斤二锅头?” “我说——” 姜梨的话有一次被打断,盛韵慈醉醺醺的眼神从地上那串可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的车钥匙上收回来,伸手比了个五:“我觉得可以买五卡车,你要把它卖了给我买二锅头吗?” 话落只见林星也嗖一下窜出去了,完全没管靠在自己背上的盛韵慈,一屁股坐在了地毯上,将车钥匙抱进了怀里,跟抱亲媳妇似的,一边猛摇头:“不可以,不可以卖掉。” 盛韵慈失去了林星也当靠背,反应不及整个人摔进了沙发里,红酒因为动作猛的洒出来,直接撒在了胸口上,她浑然不觉,还在大着舌头说话:“你你你......不是吧,你不是跟唐宁吵架吗,你为什么还宝贝他送给你的车。” “你们俩真的够了,不要再喝了!”姜梨将盛韵慈的酒瓶抢下来,抽了几张纸给她擦衣服,一脸生无可恋:“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能给我解决烦恼。” 这简直是徒增烦恼,两个醉鬼来讨命的。 谁知道盛韵慈忽然一把抱住了她,将她死死搂在怀里,嘴里碎碎念:“妹妹,我亲爱的妹妹,我妹夫是不是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去帮你揍他!” 姜梨不由心里一暖,也顾不上被她蹭了一身的红酒汤,很无奈地挣脱不得:“没有,他不会欺负我的。” “那你为什么离家出走,啊,为什么?”盛韵慈捧起她的脸,醉态萌生,嘴角的口红已经快被她自己蹭完了,头发凌乱眼眶微红:“你回盛家吧,让爷爷给你盛氏的股份,这样他们谢家就不敢随便欺负你了。” “他们没有欺负我。”姜梨叹了口气帮她捋好头发,又伸手按了按肚子,一脸隐忍:“我就是不小心着了道了。” 盛韵慈醉醺醺的当然不会思考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哼唧完了让姜梨回盛家,紧接着又开始哼唧别的:“姓周的王八蛋,你别想我跟你结婚,霸王了姑奶奶一回就想结婚,想得美......呼......想得美。” 第376章 猫捉老鼠番外6 地毯上摊成一滩烂泥的林星也结婚两个字刺激了,他猛地抬起头来,朦胧的视线四下一扫,做好了一级战斗预备,像个炸毛鹌鹑神经质的嚷嚷:“谁要结婚?结什么婚?是不是唐宁来了?” 随即他的视线看到了姜梨,一脸视死如归的悲壮:“羊羊羊你告诉唐宁,我不结婚,再逼我结婚我就不回家了!” “......” 姜梨忍不住问:“结婚不好吗,为什么都不结婚?” “不好!” “我还小!” 姜梨深深地抹了一把汗,突然有点可怜谢先生唐先生周先生这几位恨嫁男友。 包厢里已经一片狼藉,姜梨还没有将两个醉汉归位,也还没有想好是不是要充当‘叛军’喊他们各自的人来接,毕竟他们的手机飞行模式还没有解除,外面也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了。 正当她没有头绪的时候,包厢门却被豁的打开了。 “......” 谢司珩的气场一向在人群里不可掩盖,姜梨几乎是在包厢门一动的瞬间就升起了一股死到临头的紧迫感。 等那张半个月没有见的脸出现在眼前时,她却又觉得自己堵了半个月的气和拧巴了半个月的情绪一下都消散了。 剩下的就是汹涌澎拜的思念。 酒店经理抹了一把汗,侧身让过他今晚得见的一众大佬进屋。 唐宁、周末紧随其后,姜梨刚升起的那一丁点情绪瞬间没了,变成了愤怒,同时又有点心虚地侧了侧身子,企图挡住两个烂醉如泥同甘共苦的‘姐妹’。 谢司珩的脸色果然如想象中一样难看,但是能看出来他进屋见到姜梨的那一瞬间是松了一口气的。 随后他抬手拿起桌面垒在一起的三个手机,点开姜梨那一个,果然如他所料的一片静默,他嘴角弯起一抹冷笑,看向姜梨:“手机不想要可以摔了。” 语气里潜藏的怒意任谁都不会听不出来。 顾枫心说不好,赶紧回身将探头探脑的酒店经理请了出去。 如他所料门关上的那一刻包厢内响起一声巨响‘砰’。 上一秒还在谢司珩手里的手机已经躺平在地上四分五裂了。 这下不止顾枫,就连在一旁静默的唐宁都有些吃惊的看了过去,发现谢司珩的下颌线绷的很紧。 姜梨不可置信的眼神收回来,下意识的退了两步一手抚向肚子,眼眶瞬间红了一片:“什么意思?” 两位喝多了的少爷小姐也被摔响的声音吓得两眼朦胧望过来。 一瞬间包厢里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谢司珩跟姜梨身上,空气都稀薄了几分。 最终还是顾枫硬着头皮上前劝谢司珩:“先生,小姐找到了就好,您不要生气了,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 可是谢司珩这次是真的动了怒,他眉宇间笼罩了一层浓浓的戾气,一瞬不瞬地看着姜梨,情绪少有的起伏:“不是要躲吗,还愿意跟我回家?脾气闹完了吗?” “你以为我在闹脾气?”姜梨朝旁边侧了侧脸,似乎不愿意让人看出她的情绪变化,喘了两口气之后才稍微压制住一点。 但是胸膛还是不可抑制的起伏。 她没有想到半个月不见迎来的就是谢司珩这副质问的神情,顿时觉得委屈一股脑的涌上来,手上不由地抓紧了腹部。 两个人对峙之间所有人都不敢说话,甚至连动作都不敢有,盛韵慈林星也两人一人一瓶红酒,下巴以同样的姿势抵在瓶口,满眼震惊地看着面前两个人。 唐宁有点尴尬地别开脸,同时暗地里瞪了林星也一眼。 周末就完全僵住了,在所有人里他受到的冲击是最大的,要知道谢司珩在他心里的形象就是清风霁月坚不可摧,从来没有发生过裂痕的表情,现在突然在众人面前发飙,那反差可想而知。 没人敢劝。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所有人维持着同样的动作。 很久,谢司珩才僵硬的道出了一句话,他好像思考了很久之后终于下定决心说出来,中间掺杂了怒意和自嘲:“你不是因为不想结婚才躲我的吗,直接说清楚,我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姜梨愣住了。 唐宁愣住了。 林星也盛韵慈虽然脑子里对信息的接受程度大概三成,也愣住了。 顾枫震惊的想起半个月前从设计师手里拿到的那对戒指,现在想起来似乎、好像是没有出现在小姐的手上。 所以......小姐拒绝了先生的求婚?! 这样一来小姐躲先生的事情就说的过去了,但是为什么? 从小姐的微表情上来看她并不是不喜欢先生啊,之前也没有表现过她不想结婚。 那拒绝的理由是什么? 姜梨满脸震惊的看向谢司珩:“你以为我躲你是因为不愿意结婚?” 谢司珩咬着牙,句子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不然呢?我想不通还有什么理由。” 他眼里的受伤明明白白地展现给姜梨看,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对一个人有执念,结果那个人不削一顾,搞得他满身狼狈,也就不在乎现场人多人少了。 姜梨看着他的神情心下一动,有些麻麻木木的疼痛从心底升起,她急于否认,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心理的矛盾堆在一起,有些沸反盈天的叫嚣着。 这半个月来积攒的情绪全都往心口涌,堆在一起瞬间就要爆炸:“不是!” “我没有不想嫁给你。”她往前走了两步,想去拉谢司珩的袖子又不敢。 眼角擒着的眼泪瞬间掉下来,捂在肚子上的手微微颤抖。 她很少在众人面前哭,甚至可以说她很少哭,就连谢司珩都极少见过她的眼泪,这次却在众人面前掉金豆子,而且还有收不住的趋势。 第377章 猫捉老鼠番外7 姜梨觉得自己有点丢人,但是她又管不住心底那点慌乱和委屈,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企图盖住此刻的狼狈。 “我怀孕了。” 谢司珩听见她带着哭腔的声音说。 就像平静的一汪水面被丢进了一颗惊雷,谢司珩刚才充斥在胸口的怒气,不明所以,还有一些酸涩的疼痛瞬间都被这个雷炸成了一团,情绪只剩下茫然。 “......你说什么?” 姜梨越说头埋得越低,好像怀孕对她来说是一件极其不同意义的事,甚至连声带都哽的有一丝沙哑:“我刚知道的时候很慌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小小的啜泣了一声。 但是很快,她感觉自己被人拽了一把,仓皇地跌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耳边还能听到那人激烈的心跳声。 熟悉的味道窜入鼻尖,分别了半个月之久的人近在咫尺,姜梨心里那些害怕,惶恐和不知所措一瞬间有了宣之于口的途径,她哭的更凶了。 “我、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当妈妈,我还想下、下半年申请圣托尼亚的交换生名额、额,跟教授都商量好了,可是我却怀孕了呜呜......” 谢司珩似乎愣在了原地,手里搂着姜梨的腰,一只手下意识地帮她捋着背,有些安抚的意味,除此之外脸色一片空白。 旁边众人脸上都一片空白。 整个包厢只剩下姜梨小声的啜泣,克制又隐忍。 过了好久好久她才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眼眶深红地望向谢司珩,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小叔叔,你听见了没有。” 谢司珩从漫长的空白中回过神来,终于挤出了一点反应:“.......怀孕了.......?” “是的。”姜梨吸了一口气。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谢司珩发现自己的声线有点发紧。 “我怕你拖我去结婚。” “......”谢司珩忽然感觉一片牙疼:“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姜梨猛地摇头:“没有,没有不好,可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她委屈巴巴地拽住谢司珩的衣角:“呜呜呜小叔叔,我这半个月想了很多,有一点惊喜又有一点害怕,虽然我跑去法国,但是我一点也不敢饿着他,我每天都按时休息,按时吃饭,我还、还喝牛奶,什么补我就吃什么,我真的没有想不要他。所以你别、别凶我。” 面前的女孩一身黑色的兜帽运动服,脸上全是泪痕,大眼睛里集满了眼泪,是谢司珩唯一一次见过的狼狈模样。 他正要张口说话,这时候身后却冒出一个严肃苍老如炼狱般的声音:“不好个屁!” 众人纷纷回头望去,这才发现包厢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人群后面又进来一波人,不过因为众人情绪被姜梨调动的太厉害,所以大家都没有发现。 只见盛怀瑾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身边跟着个比周瑾略微年轻一些的女人,一身优雅的小香风套装,面容温柔恬静,仔细看时会发现她跟盛韵慈和姜梨有些五官上的相似。 姜梨见了盛怀瑾,吸了口气,甚至后退两步。 盛韵慈更是见了来人酒醒了一半,蹿的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爷、爷爷,妈咪!” 被叫妈咪的女人真实名字盛蔓瑜,跟姜梨的母亲盛蔓瑾一母同胞,是姜梨的亲亲大姨。 盛蔓瑜朝盛韵慈投了一抹‘你死定了’的表情,就没管自家女儿,转而看向了姜梨,是一副慈母的表情,嘴角甚至带了点弧度:“阿梨到姨姨这儿来。” 姜梨犹如晴天霹雳,若说她现在还怕点什么,一是谢司珩的怒气,二是盛蔓瑜的温柔攻势,那简直是不声不响的就能要人命。 他们什么时候进来的,听到了多少? 她一下就吓得哭也忘记了,脸上带了两行未干的清泪,尴尬里又夹带了一点心虚,但是下一秒就被谢司珩稳稳护在了身后:“盛伯母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 谢司珩的气场一向是不容忽视的,盛蔓瑜早就知道,但是她依旧是面不改色,温柔的面孔在灯下溢出一丝柔和:“谢总,刚才的话我们都听到了,阿梨现在毕竟有孕在身,现在大半个b城都知道她是盛家的外孙女,你是想让阿梨无名无分地嫁给你?” 盛韵慈简直对她妈佩服的五体投地,若说b城还有哪个人能脸不红气不喘的迎着谢司珩的气场语出威胁,恐怕除了她妈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盛怀瑾在旁边气得吭哧吭哧的:“嫁什么嫁!我还没同意呢!臭小子,姓商我早就看出来你不是什么好人,你居然、居然......我家阿梨才几岁?啊?你这个——” 畜生两个字被他生生憋回去了。 谢司珩一下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盛蔓瑜温柔含笑的脸转向自家父亲:“你能少说两句吗老头?” 这种温柔腔的威胁让盛怀瑾也熄了声。 姜梨知道躲不过去了,这两年盛怀瑾和盛蔓瑜对她的在意她也不是看不到,真要涉及到婚假她也不能由着性子胡来,未婚先孕的心虚感还在这,所以她选择了屈服,一步步挪到她姨身边去了。 盛蔓瑜隐晦地摸了摸她的小腹,小声问:“几个月了?” 还没显怀,姜梨老老实实比了个二:“应该两个月差不多。”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孕反严重吗?”盛蔓瑜低声盘问了一遍,大到身体情况,小到吃了什么补充了什么维生素。 姜梨还好,她最开始怀疑自己怀孕是因为突然身体匮乏,而且脾气变得有些暴躁,于是才自己买了小测纸测了,结果发现自己中招的时候情绪就开始复杂。 大概谢司珩的那个求婚情绪上的爆破点,她也说不清自己是逃避还是什么,总而言之就是一时没法接受。 除此之外一切状况良好,没有孕反也没有孕激素跟不上。 因为这些她在法国偷偷查过了。 直到检查单拿到手上那一刻,她才彻底接受自己肚子里有了个小人的事实。 但是之前这些都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论是怀疑自己怀孕时的恐慌,还是证实之后的蒙圈,她都一个人没有告诉第二个人。 第378章 猫捉老鼠番外8 现在被盛蔓瑜突然事无巨细地关心了一通,她不由又升起一点委屈,像是在原地找不到方向的小孩被妈妈找到了,她的眼眶又红了红。 “别害怕,第一次怀孕都这样。”盛蔓瑜拍了拍她的手,将她半搂进怀里,小声地问:“跟姨姨回家好吗,你现在的情况需要人照顾,谢总一个大男人肯定比不上姨姨仔细,再者你还没有嫁过去呢,这段时间就先呆在家里,好不好?” 姜梨当然知道她要是答应意味着什么——盛怀瑾这几年不止一次表示过要让她认祖归宗,她如今要是点头了,盛怀瑾估计第二天就会发新闻稿昭告全城。 而盛蔓瑜的意思也很明白,她一定不会让她无根无垠的跟着谢司珩,用盛家外孙女的名号嫁过去显然也相当于给她竖了个靠山。 ——都是在为她着想而已,她看了看盛怀瑾不断撇过来的期待视线,拒绝的话到底说不出口,默然的点了点头。 谢司珩冲口而出:“阿梨——” “谢总,既然阿梨已经确定了怀孕,并且过两个月大概就要显怀了,这事也拖不得,她近段时间就由我们盛家先照顾,至于结婚的事情,毕竟是大事,你们做小辈的想要任性妄来肯定是不行的,毕竟是两个家族的事,我看你那边还是安排一下,抽个时间跟令母见一面,由我们做长辈的来安排婚事,你看这样行吗?” 盛蔓瑜一顿话说的滴水不漏,甚至礼貌虔诚,几乎让人无法拒绝。 谢司珩闭了闭眼,看了眼姜梨的小腹,最终几不可闻的点了点头。 周围众人松了口气。 只见盛韵慈想要鼓掌,一个巴掌还没有拍响却被点了名:“盛韵慈。” 她老妈已经换了一副面孔,完全没有对着姜梨时的和蔼可亲,从嘴角透出一丝狰狞的冷笑来:“你又是怎么回事?你脖子上的是什么东西?!” 盛韵慈吓得颤抖,一边慌乱的用手去遮脖子,一边欲哭无泪:“妈咪,蚊子咬的,你相信我,真的是蚊子咬的!” 盛蔓瑜眼神依次扫过唐宁、周末、还有在沙发上醉醺醺却努力保持清醒的林星也,最后目光定在林星也身上:“是他?这是哪家的?你可真行,我一天不打你就敢给我一夜情了是吧?” 盛怀瑾瞪圆了一双眼睛,姜梨还没有认回来不能凶不能吓跑了,面前这个大外孙女却是不怕打跑的,他作势就要往林星也身上抡棍子,刚才憋在喉头的那句话终于有用武之地了:“畜生!” 谁知道拐杖抡出去一半就被人截胡了,唐宁一个闪身挡在了林星也面前,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窘迫,他摸了摸鼻子,朝周末努了努嘴:“欺负您孙女的,是这位周少爷。” 周末一脸惊恐加懵逼。 盛怀瑾一脸狐疑,在他看来满脸醉意的林星也更像登徒子:“那他又是干嘛的?” 唐宁:“他是我家的。” “......” 盛怀瑾拐杖拐了个弯,给了周末当头一棒:“畜生!” “爷爷!”盛韵慈尖叫了一声,眼睁睁看着周末额角划破了一道伤。 可怜的周大少爷生生受了这承载着盛怀瑾一胸腔‘自家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怒火’,被敲了个头昏眼花。 但是他也没有顾得上眼花,立刻竖起三个手指头指天发誓:“爷爷,我娶,我娶盛韵慈,我明天就约我爸妈跟您见面,我一定娶!” 盛韵慈在一旁咬牙切齿:“我不嫁!” 盛怀瑾盛蔓瑜异口同声的怒吼:“你嫁不嫁?!不嫁也得嫁!” “......” 持续了一晚上的闹剧终于告一段落,虽然谢司珩心有不满,但是当下也没有更好的立场将姜梨拷回去十八堂会审,虽然她肚子里怀的是他的种。 一行人往外走,姜梨被盛蔓瑜推进了她的车,趴在车窗上满脸不舍的看谢司珩。 谢司珩被她看的心软了,俯下身亲了亲她的头发,又伸手碰了碰她的小腹,一片平坦,他还没能体会自己要当父亲了的喜悦,只是定定的看着姜梨:“好好照顾自己,我过几天就把你接回来。” “不着急。”姜梨深情款款地说:“你慢慢来。” “......”感情这人就是想回盛家躲结婚,丝毫没有嫁人的觉悟。 谢司珩咬牙冷笑:“你放心,这个月还有四天黄道吉日。” 姜梨语塞,一骨碌钻回了车里,抱着肚子当聋人。 同样被提溜上车的还有盛韵慈同学,她抱着脖子,酒彻底醒了,看着另一边车窗的周末,怒视:“姓周的我跟你没完,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就想着怎么坑老娘,老娘就是不嫁,嫁流浪汉也不嫁你!” 周末顶着额头上已经凝固的血迹,笑的像是中了头彩:“你不嫁也行。” “真的?”盛韵慈有点惊喜。 周末点点头:“我嫁你也是一样的,孩子姓盛还是姓周都没关系,跟你爸姓陶也行,反正你是我媳妇就行。” “......xxxx!” 姜梨手肘怼了怼盛韵慈的手臂:“猪队友,要不是你选了这家盛家名下的酒店,你爷爷跟你妈咪能闻味过来吗?认命吧。” 车子在城市的夜灯中渐渐驶离,酒店大堂唯一剩下的两位还在胶着。 林星也一手抱着柱子一脚盘在柱子上,维持着他的醉态萌生:“我今晚就住这儿了,我不回去。” 唐宁抱臂在一旁冷眼看他:“所以你们今晚是反结婚联盟?可是怎么办阿也,其余的老鼠都被猫抓走了。” 林星也听懂了他这句话,皱着眉,脸上还顶着两道红晕:“人家扯证是合法的,我们俩凑什么热闹?” 也不怪林星也闹,主要是自从三年前车祸恢复之后,唐宁就跟中邪了似的,大概是被林星也那环游世界的远大理想吓住了,总觉得他们两个之间没有安全保障,于是就三天一小提,五天一大提的要求结婚。 林星也还是有些传统思想的,他总觉得两个大男人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好了,实在没有想通唐宁为什么非得大张旗鼓地高调一回。 第379章 猫捉老鼠番外9 于是意见相左之下就容易吵架,当然大多数情况下是林星也闹一闹脾气,唐宁被他反驳的狠的时候冷声呛两句,这就是他口中的吵架了。 唐宁没有回答,但是下颌线紧绷的程度能看出来他不是已经非常不高兴了。 林星也被酒精冲的头昏脑涨,虽然心底对结婚有排斥,却也不愿意看唐宁难受,于是放开了柱子挨挨蹭蹭过去,伸手拽住他的袖子:“哥~” 这是林星也的绝招,他发现每次唐宁生气的时候他只要喊哥,他就会毫无理由的松动。 唐宁果不其然嘴角非常不明显的抽动了两下。 酒店的经理还陪在身后十米远的地方,不过大概是干这一行的见多识广,并没有表现的特别诧异,反而是躬身上前细声问道:“唐少爷,要不我先去准备一间房,四少爷看样子是有点喝多了,要不两位今晚就在这里歇下?” “不用了。”唐宁伸手环住林星也的腰,几乎是将他整个人搂到了自己身上,一手将车钥匙扔给经理:“帮我把车开过来。” 回去的一路上林星也都异常安静,虽然他刚才采取了撒娇手段暂时取得了战术性的胜利,但是唐宁也还在生闷气中,高冷的唐少爷并没有理人的意思。 将车放在车库,离电梯还有一点距离,林星也下车的时候歪歪扭扭的站不直,可怜巴巴地看向唐宁:“哥,地板怎么是歪的。” 唐宁还在气头上,林星也的领口被洒出来的红酒染成了淡紫色,已经被他的体温熨干,形成一种泼墨的气势。 虽然这种泼墨的气势看起来流里流气的,在唐宁眼里活脱脱就是不正经,于是他也不说话,往前走了两步,等身后的人自己跟上了。 可是他走了好几步也没听见身后有动静,不由回过头。 唐宁:“......” 某醉鬼正呈大字型趴在迈凯伦的前盖上,大有要跟人家过夜的意思,他怒火中烧往前一跨就要将人扯下来:“林星也!你下次再喝酒,我直接把你扔到马路牙子上去!” 结果手刚碰到林星也的手臂,就给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反扣住手腕,下一秒趴在车前盖上的人翻了个身,脚步虽然踉跄了一下,可还是稳稳地搭住了唐宁的脖子,双手挂在他身上,迅速将自己往他怀里拱,边拱边撒娇:“哥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唐宁拽不开他,身前的身子带着软糯的酒香,虽然习惯了他这样突然热烈的拥抱,甚至习惯了林星也间歇性的粘人,唐宁还是不由的心一软。 刚要探手回抱他,就听见后方传来一声严厉的轻咳。 唐宁下意识回过身,挂在他身上的某人却一动不动,刚才的清醒只是一瞬间,靠着唐宁又昏昏欲睡去了。 “阿也,我爷爷来了。”唐宁企图低声点醒某人。 唐薛傅已经走近了,身边还跟着他的助理,虽然是晚上但是高级公寓的地下灯光敞亮,几乎连人的汗毛都照的清清楚楚。 唐薛傅的助理一脸好奇又克制的顾左右而言他,走近了恭谨的喊了句少爷。 倒是唐薛傅的脸色一青一白的很不好看。 在他眼里,唐斯民的事情就算他们唐家,就算他再怎么对不住他们一家三口,那也是另外算的,而面前林星也这树袋熊一般的行为他看一眼就心梗一次,活脱脱一副自己家的白菜被猪拱了的眩晕感。 林星也迷迷糊糊的听到声音,但是现在是在自家车库里,他的大脑神经皮层压根就不愿意思考,只知道抱紧面前的人,拿侧脸蹭他,声音软软糯糯的:“哥,我走不动了。” 唐宁被他蹭的无名火起,碍于唐薛傅在他又不好做什么,只能板着脸将人从怀里拽出来,火是发不出来了,只能轻哄:“一会回去睡,别闹。” 唐薛傅一拐杖墩地:“唐宁!” 唐宁多少年没有被唐薛傅吼过,不由地将林星也护在身后,转向他:“爷爷。” 在唐薛傅眼里,林星也那个脸皮八百尺厚度的登徒子已经将他亲手培养大的从小到大引以为傲的正人君子一般的孙子毁了个彻底。 他怒不可遏:“林星也!你给我从唐宁身上滚下来!” 这么一句中气十足的声音终于将林星也的魂叫回来,他迷糊的往唐薛傅那边看了一眼,蒙了一层雾色的眼睛好半天才聚光,脚下一个踉跄,想起来对面这人是谁了。 仇家! 虽然大仇得报了,但是两个人依旧互相看不顺眼的那种仇家,林星也还记得自己脖子上有个已经不明显了的疤痕,就是唐宁出事那天晚上唐家老头给他打的。 这几年说是在家闭门思过给吃斋念佛给林星也的爸妈诵经祈福,但是林星也并没有多买账,跟唐薛傅互相看不顺眼的时候多了去了。 加上他今晚又喝了酒,酒壮怂人胆,他一点也不怕刺激老头子,看清唐薛傅的瞬间他就掰着唐宁的脸在他唇上吧唧了一口,然后拧着脖子嘚瑟:“我、就、不!” 唐薛傅看着这一幕,一下子没有站稳,幸好助理在背后扶了他一把,站直之后抓着他的拐杖就要去打林星也。 唐宁脸上一片麻木,他先摁下唐薛傅的拐杖:“您都多大年纪了,跟他计较什么?” 然后转向林星也,虎了脸:“你能安分一点吗?” 一老一少被喝住了,虽然眼神里依旧有火焰,但是到底不敢当着唐宁的面再动手,互相瞪着对方,都恨不得对方三秒内滚出自己的视线范围。 “您来什么事?”唐宁一手撑着林星也,一边带着人往电梯走。 “不上去了,我就是路过来看看你,另外阿宁,你要是铁了心的不结婚也行,我最近听说国外的代.孕机构都很成熟,你要是非得跟这死小子在一块我也懒得说什么,但是你得留个孙子给我。” 第380章 猫捉老鼠番外10 “不上去了,我就是路过来看看你,另外阿宁,你要是铁了心的不结婚也行,我最近听说国外的代.孕机构都很成熟,你要是非得跟这死小子在一块我也懒得说什么,但是你得留个孙子给我。” 犹如平地一声雷,唐薛傅中气十足的声音砸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边,轰然炸了个噼啪响。 唐宁的脸色一下就黑了,甚至伸手捂住林星也的耳朵,语气降为零度:“这种话以后别说了。” 这种口头上是顺便,但是其实一听就明白是专程过来说的话,谅傻子也不会听不明白,更何况林星也不是傻子,他只是喝了酒。 虽然被唐宁捂住了耳朵,但是该听的他都听到了,一瞬间呆愣在原地。 唐薛傅吹胡子瞪眼:“什么叫别再说了,我这要求很过分吗,我就想要个孙子!” “那您可能要失望了,很久以前我就没打算结婚,结婚也不会有小孩。”唐宁专注地看着林星也的表情,只觉得心口被挠了一下,不疼,但是有点难受:“这辈子生老病死,我身边就阿也一个。” “......” 唐宁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人,他拿定的主意,旁人是很少能撼动他的,他这么说的时候其实已经动了怒气,但是他向来不把火发在明面上而已。 唐薛傅被他怼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袖子一甩,孙子也不想看了,直接闪身回了车里。 助理在一旁战战兢兢半晌,最后也只能跟着上了车,发动车子。 “等等。”唐宁放开林星也上前,最终叹了口气:“爷爷,虽然您的态度不会影响我对阿也的感情,但是做人儿孙的,还是希望能得到长辈的祝福。晚安,路上开慢点。” 唐薛傅从车窗望向窗外,白炽灯下的两个年轻人身形茁壮,相得映彰,他从他们还很小的时候一路看过来,看到如今他们密不可分的样子。 好像注定了他们是对方的救赎,是对方心里填满空缺的一部分,就那么倔强地站在他面前,没有一丝丝躲避。 唐宁轻而易举的说出了一生,那不曾犹豫的口吻只能让唐薛傅想到他已经在心底默念过一万遍,大概从他被林星也唤醒的那一刻,或者是更久之前,唐宁的人生就已经跟一个叫林星也的人紧紧绑在了一起。 他们因对方疼痛而疼痛,因对方开心而愉悦,中间不需要第三个人,他们在一起,就是最好的样子。 唐薛傅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寸照,那是一张很有年代感的照片,画面是黑白的,岁月对他镀上了一层纱,模糊不清的轮廓意外的有几缕林星也的影子。 唐薛傅叹了口气,抬起手指轻抚上面的人脸:“事到如今,我除了让两个受尽委屈和酸楚的小孩更加圆满,好像也没有别的补偿方式了。” 唐宁跟林星也大眼瞪小眼了一会,他们已经在车库里消磨了二十分钟了。 周围一片寂静,唐宁静默了半晌上前想将人揣怀里,结果人跑了,往后挪了两步,像个受惊小兔似的红着眼看他:“代.孕机构?孙子?” 唐薛傅出现的十分钟里终于功成身退的裹了一回乱,将他孙子坑了万丈深渊,成功从占理的一方变成了无理的一方,被林星也狠狠的抓住了小辫子,并且解释无能。 “你别听我爷爷胡说八道。” 林星也一脸看渣男的表情:“你们唐家人说话都是骗鬼的。” 从小到大即使沉默也不愿意说谎的唐宁不由一阵无语,他只能动粗将林星也反剪了手,推进电梯抵在墙上:“是吗?” 电梯空间狭小,林星也被他逼在角落里,油然而生起一股压迫感,唐宁近在咫尺的俊脸崩起好看的线条,不由让他吞了口口水,反正他也不是真的想闹,就是想借唐薛傅转移唐宁的视线而已,所以果断胡说八道:“你是不是还背着我在外面养小媳妇了,你爷爷不会是发现你养小媳妇所以才暗示你生孙子的吧?” 这人现在倒是口齿伶俐完全没有一点醉酒的意思了,唐宁被他的话堵得冷笑一阵:“唐林星也,我现在很有理由怀疑你刚才是不是装醉撒泼打滚。” “......”林星也吞了口口水,小小声道:“我才不信唐。” 电梯直达46层顶楼,玻璃外的夜景随着楼层升高不断变小,只有江面上巨大的邮轮上面闪烁的led灯清晰显眼,倒映在林星也乌黑的瞳孔里,升起一片亮色。 “你迟早要姓唐。”唐宁不跟他计较,望着他的眼睛,慢慢地将头抵在他额头上,形成相依相偎的姿势,甚至连鼻尖都抵着林星也的鼻尖:“阿也,要不要结婚?嗯?结了婚我就是你一个人的,谁也抢不走。” 他深邃的眼睛里带着蛊惑,漂亮的眼尾微微向上,一旦情绪稍微有点浮动的时候就会变得很红很红,对林星也来说那就是致命的诱惑。 他猛的吞了口口水,想转开视线又被唐宁扣着下巴带回来:“姜梨盛韵慈都要结婚了,往后你可没有什么反结婚联盟。” 林星也的心理防线啪的断了两根,但是他还想做最后的挣扎:“热死了,你放开我说话。” 唐宁不听他的,转而将手上一个不知道趁林星也不注意从哪里掏出来的戒指套上了林星也的无名指。 整个动作又快又准,在林星也的怔楞之下唐宁轻轻环住他的腰,低笑了一声:“都说男孩子爱车,所以我给你买了迈凯伦,但是迈凯伦也没有让你答应结婚,所以我就想是不是少了这个。” 林星也的脸已经不能用通红来形容了,他的心理防线啪啪又断了两根,仅剩的理智摇摇欲坠,无名指上那个铂金暗纹的钻戒闪的他眼眶一热。 “结不结?要不要结婚?”唐宁亲他的耳朵,万般珍重虔诚的将他按在怀里,置于心口,熨帖妥当。 “结结结!!” 身后是万丈霓虹,身前是唯一想要的人,好像没有什么不完满的了。 “三哥,我爱你。” 第381章 降生 姜梨从第一次阵痛到开指的时间极其短,等车开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因为痉挛的阵痛缩在谢司珩怀里频频吸气了,这疼痛甚至有点超出她的想象。 进而有些哆嗦的将脸埋在谢司珩的颈窝里,吸着气再也忍不住小声道:“好疼啊小叔叔。” 整个人脆弱的犹如一只猫,这九个多月来被养的有些娇的身体软软的,在初冬里激发出了一身的冷汗。 肚子上一阵阵的绞痛传来,私密处甚至有些不受控制的往外开指,那几乎是骨头被人用扳手往外撬的作用力,关键还没有办法缓解。 谢司珩环抱着小小缩成一团的人,听她意识朦胧的小声嘤咛,回想就连当初从马上摔下来腿断了都没有喊过疼的曾经,忍不住整颗心揪在一起。 吻不断的落在姜梨的额头,被汗打湿的鬓角,顺着鼻梁眼睛一路下来,他小声又颤栗的安慰:“别怕,一会就好了,别怕,我在这呢。” 姓许是谢司珩的话真的有安抚作用,姜梨终于渐渐平息下来,但是意识非常模糊,她一手揪着小腹,渐渐陷入了模糊的境地里。 恍惚中某处有一丝微光掠过,照亮了她的面庞,隐约的火光中看见了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逆光而立,面容温和恬静,五官是姜梨熟悉的模样。 她微微伸出手,朝着姜梨招了招:“囡囡,过来妈妈看看。” 时间是翻滚的巨浪,一不小心就轰隆着向前跑,而姜梨如今置身的地方,周围景物却突兀的在向后蹉跎,她每迈出一步,周围的景物就变换了一层。 等走到那个熟悉女人的面前,她发现本该随着时光流逝衰老的面孔却意外的年轻而清晰,她惶惶走过很多年,思念至极却无法得见的面孔正温柔地注视着她。 姜梨将手放进她的手里,低声轻唤了一句妈妈。 她的手被牵住了,像小时候那样被紧紧包裹住,只留温热的掌心相贴,熨帖了她迷茫而又深厚的想念。 “妈妈,你看,我也要当妈妈了。”她指了指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有些高兴的跟她分享喜悦:“你一定看到了,我找到一个很爱我的人,他叫谢司珩,对我很好很好。” 年轻女人温柔的笑了,伸手碰了碰她的小腹,目光中有无法诉之于口的疼爱和欣慰:“我看到了,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都是他在照顾你。” 姜梨委屈又高兴:“我好想你呀妈妈,可你总是不到我梦里来。” 突然姜梨一阵阵痛又将她逼得弯下了腰,她捂住肚子痛苦的靠向盛蔓瑾:“好疼啊妈妈。” “你该回去啦宝贝儿。”盛蔓瑾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像是贴着皮肤飘洒而过的蒲公英,在手背上留下轻如羽毛的眷恋:“妈妈会一直看着你走下去,你会健康顺遂,我的宝贝孙子也会平安无庸。” 然后姜梨眼前的光渐渐的远离了去,她的意识变得很轻,那个依靠在母亲身边的身影好像只是她意识的一部分,她又变成了旁观的姿态,可是小腹上的疼痛却撕扯着她,拉着她慢慢坠入身后的无边黑暗里—— 谢司珩托住姜梨朝他怀里无意识坠下的脑袋,心跳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一直深知自己对姜梨的执念,那是一种没有追随一生到老就会觉得生命空缺的惆怅感,是一时三刻都需要也只能被那个人完整的人生。 失去了就会惶惶无措,就会漫生心魔。 比如现在,姜梨被疼晕在他怀里,他唯一的感觉就是感官失重,脑袋里嗡嗡的闪过一片不切实际的想法,每一根神经都啪啪的断成了珠帘。 他甚至颤抖着手去抚姜梨的脸,喃喃地将她搂紧,贴着她的耳朵根小声说话,害怕又惶恐的语气:“阿梨,你别吓我,不会有事,你别吓我。” 他们处在车后座,是谢司珩特意备的一款加长版,车上还有随时待命的护士。 见此情景护士也是心惊了一下,但是她到底经验老到,见过的生产病历多的是,姜梨的情况虽然少见却也不是没有过,于是她只能胆战心惊的看着谢司珩的表情劝慰道:“谢先生,商太太这是因为开指太快所以被强烈的痛感刺激的暂时性昏厥,您不必太紧张,还是放轻松,您搂的太紧了待会商太太会喘不上气来。” 一边说着一边想碰又不敢碰。 谢司珩闻言终于找回两分理智,手臂放松了一点,嘴唇抿的有点紧。 · 产房的灯亮了很久,姜梨已经被推进去很久了。 里面的设施都是谢司珩吩咐了顾枫一手置办的,引进的全是国外进口设备,在医疗水平上简直是如虎添翼,虽然产科主任觉得没有这个必要,生个孩子b城第一人大的医资设备还是能跟上的,但是奈何不过b城首富有钱。 谢司珩不停的在走廊上来回踱步,不时望进手术室里,整个手心搅在一起,湿成了一片。 进手术室前姜梨已经醒了,但是剧烈的疼痛令她一脸刷白,粗喘几口气才来的及跟谢司珩说话:“你不要紧张,就是生个孩子,我一会就出来了,好不好?” 也就是姜梨的这句话,才彻底抚平了谢司珩心底的层层涟漪,得以暂时的吐一口气。 没一会走廊上又来了其他的人。 先是盛韵慈扶着盛怀瑾来了,后面还跟着闻讯而来的周末,一老二少一脸紧张:“怎么样怎么样,什么情况啊现在?” 紧接着唐宁跟林星也也来了:“怎么样怎么样,我干儿子出来了吗?” 接下去盛蔓瑜夫妇,周瑾,甚至连江余航都来了。 这些也就算了。 林星也一脸震惊的指着一位异域面孔安德莉亚·简同学:“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咳咳。”jian同学明显这几年的中文有了质的飞跃进步,她整个人几乎挂在江余航手上:“妇嫁夫随。” “嘶——谁妇嫁夫随了?一夜情不算一拜天地好吗!”江余航依旧是一副胡子拉碴,永远赶现场的模样,死命要将自己的手从jian怀里抽出来。 第382章 降生2 当然他这句话遭到走廊上众人,尤其是某两个因为一夜情而被进行了包办婚约的人的怒视。 盛韵慈一脸冷笑:“警.察叔叔,你知法犯法一夜情还不打算承担责任,你们队里知道你这始乱终弃的行为吗?” 突然间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江余航语塞的吞了口口水:“不是我不负责任,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不是早就说过我不婚主义了吗?” jian这朵万年向阳花,笑的比芭比娃娃还要精致:“没关系,我怀孕了,作为孩子爹你只有两种选择,娶我,或者被我父亲打死。” “......” 突然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了,一个护士急匆匆的出来。 同时产房里传来姜梨微弱的一声呻吟。 谢司珩几乎没有过脑子的脱口而出:“保大。” 他的音色沾上两分颤栗,咬在唇间有些发抖。 护士突然被他拦住了路,又被他带着命令的两个字弄得一懵:“啊?” 随后她才反应过来,飞快的摇摇头:“不是的谢先生,我要去库房调一些血清过来。” 唐宁这时候上前了一步挡在谢司珩中间,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彬彬有礼的问:“产妇现在怎么样?” “情况还挺稳定的,你们不用太担心。” 护士话音刚落,产房却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啊——’,护士急匆匆的跑走了。 谢司珩的脸上空白了一瞬,下一秒就要往里面冲,被林星也跟唐宁一把拦住了:“别冲动,里面是无菌产房,你冲进去是添乱,相信医生。” 可是接下来产房里断断续续都是姜梨的呻吟声,高低起伏,每一声都是真真切切的痛苦,即使看不见,众人也都能想到那副流血流泪的场面。 谢司珩一张脸几乎白成了纸,姜梨的每一声都活活挠在他心上,抓出血和痕,引得他呼吸都开始加重。 盛怀瑾坐在一旁的长椅上,手里不停的转着一串菩提子,嘴里念念有词,可是能看出来一颗心根本就不静。 至于盛韵慈跟jian这两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就更惨了,两个人简直到了瑟瑟发抖的地步,纷纷在头顶想象了一波骨裂,一个几斤重的孩子要从自己的身体内分离出来。 手脚一片冰凉。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呻吟声渐渐弱了下去,可是手术灯依旧没有动静。 谢司珩悬着的一颗心就没有放下过。 “啊——小叔叔——” 谢司珩整个人猛地一激灵,平日里的冷静都抛的一干二净,他猛地要冲过去扒门,现场任何人都能看出来他眼眶有些微的发红:“她在喊我,她平时最能忍了,这么喊肯定是真的很疼,我得看看她,我得去看看她。” 唐宁虽然也有些脸色发白,但还是稳稳摁住了他:“医生没有出来说明情况都在掌控之中,别担心了。” 下一秒,产房里却响起一阵婴儿洪亮的啼哭声,嚎着,冲破房顶的那种。 谢司珩楞在原地。 直到护士打开产房门,怀里抱着一个刚擦干净满身通红又皱皱巴巴的哭包出来,他才从怔楞中找回自己的声音,目光只是掠过了小哭包一眼,转而追问护士:“我太太怎么样了?” 护士没有想到他第一句居然不是问孩子,被他脸上没有褪去的苍白吓了一跳才道:“商太太没有大碍了,稍后会推进普通病房,恭喜了谢先生,宝贝儿是个男孩。” 居然真的如姜梨的愿是个男孩。 谢司珩慢慢的将目光转到皱皱巴巴的小哭包身上,他小小的,被包成一团裹在襁褓里,五官还看不出什么,此时正微微眯了眼睛在睡觉。 他突然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向后退了两步,有些腿软的靠上了墙壁,抬手抹了一把脸。 护士对于他一声不问自己儿子的行为有些奇怪,但是下一秒就被走廊上其余的姨母心姨夫心包围了。 “啊啊啊啊我干儿子,快让我看看我干儿子。” “哎呦我的宝贝重孙儿,快让祖祖看一眼。” “我亲亲外甥啊,外甥,叫姨,会吗,叫姨!” “啊啊啊啊好可爱,江余航我也要给你生一个!” 与此场景完全不同的是另一边的四个男人,依着谢司珩背靠的那面墙,四个长身玉立的男人靠成了一排。 谢司珩搓完脸之后深叹了一句:“不生了,再也不让她生了。” 唐宁已经戒掉的烟瘾不知怎么突然有些往上窜,疲惫道:“幸好我们家这个想生也无法突破医学障碍。” 周末一脸空白:“太恐怖了太恐怖了,盛韵慈这么怕疼我们还是不要生好了。” 江余航一脸惊恐:“结婚干什么?生孩子干什么,鬼门关这么好逛吗?还好我那次戴套了。” 于是于是,几个被生产场景冲击了的男人,心有戚戚,很长一段时间看小哭包都有阴影。 等姜梨被推到普通病房,谢司珩见她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刚才揪心的感觉又上来了,被强制压下去的后怕也上来了,他拉着姜梨的手,将脸埋在她的掌心里,生平第一次,在自己的软肋面前湿了眼眶。 姜梨望了望睡在一边婴儿床上的儿子,再温柔的望向自己的丈夫,窗外冬日清晨的阳光照进来,懒懒的撒在身上,从此生命变得完整。 她亲了亲谢司珩的额头,轻声安抚:“别害怕,我还要陪你走很长很长的路呢。” 体力耗尽让她困乏,渐渐的陷入沉睡,可是梦还没有开始做,身边却徒然想起一声响亮的嚎哭。 大概是饿了尿了或者躺的姿势不舒服了,总之婴儿床上的谢小少爷铆足了劲开始啼哭,带着掀翻房顶的音量。 于是于是,b城首富以及首富夫人开始了漫长的育儿道路,手忙脚乱的开始了他们的新生日记。 由于商小少爷实在太会哭,哭包的小名比大名来的更迅速,奠基在了他出生后的两个小时。 第383章 流金岁月(完) “真的太会哭了你知道吗?我都不知道一个小孩,啊不一个男孩子,为什么会因为自己睡觉抓了自己的头发哭,你们见过这么这么能作的婴儿吗?!”姜梨努力的还原自己受到的精神折磨现场。 哭包同学在经过几个月的茁壮成长之后,终于在春天的时候长成了一个模样集爸妈优点于一身的最可宝宝,几乎见过他的人都要夸一声漂亮。 大眼睛像妈妈,高鼻梁像爸爸,红洇洇的嘴唇像极了两颗红樱桃,才五个多月就会撒娇了,不管谁碰都往人家怀里钻。 看起来就是一个集可爱跟美貌于一身的乖宝,但是——挡不住人家爱哭啊。 他一个月的时候,曾经在睡梦中抓住了自己发育良好乌黑亮丽的胎毛,因为用力太大把自己扯哭了,并且你拽他手还拽不下来,哭声又比别的宝宝洪亮,几乎差点吓跑照顾姜梨的月嫂。 这是自己作的也就算了。 但是他饿了得哭,醒了得哭,尿了得哭,一个不小心月嫂冲的奶粉比上一次的温度高了一度还是得哭,吃太饱要哭,没吃饱要哭,不抱睡要哭,抱睡了放床上还是要哭。 总之一整个公寓到处都能充斥他的哭声。 两个月的时候,小模样长开了一点,谢司珩看着他没有那么嫌弃了,才伸手去抱他,结果,小少爷因此爱上了他爹宽厚的臂膀,也不知道他是靠什么辨认的,总之如果不是他爹抱他就要哭。 喂奶不是他爹要哭,抱睡不是他爹要哭,换尿不湿不是他爹要哭,洗澡他爹不在也要哭。 并且身体茁壮吃嘛嘛香,手臂上被喂出了二两肉,哭声就更加洪亮了,第一个月嫂没有撑住,万分羞愧下辞职离开了,谢司珩加多少钱都不愿意留。 第三个月。 谢氏夫妇已经被折磨的瘦了一圈,两个人脸上都顶着一层青黑,对于哭包白白胖胖的脸实在生不起一丝友爱了,两人甚至私下里琢磨要不把哭包送人,对象都选好了—— 就送给他干爸,让他干爸操劳他长大,然后给他干爸养老送终。 干爸林星也对自己干儿子的哭包水平略有耳闻,但是怎么也不相信,因为只要他过来抱干儿子,干儿子都一副心情很好人见人爱的模样,并且会在他怀里撒娇。 “你们俩是不是背地里给你们儿子喂辣椒粉了?”林星也狐疑,然后左右香了他干儿子一口,逗得哭包变成了笑包。 “......”姜梨咬牙切齿,对于这种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臭儿子完全没有办法,弱弱的辩驳一句:“他丫要是不作,月嫂会被吓走吗?就是个妖精!” 第四个月,第五个月,哭包的饭量越来越大,长得也越来越好看,小孩子的成长几乎是肉眼都可以看见的,渐渐的他一天里睡的时间少了,哭的时间更多了。 姜梨整个人笼罩着厚厚的一层阴郁,谢司珩为了防止她产后抑郁,也为了防止自己抑郁,终于在开春万物复苏的时刻组织了一个户外活动。 其实活动也还是林星也提出的,说唐友安陷害的那位沐彤的父亲,他家的农场有春季开业大酬宾,并且在林星也跟江余航等人的帮助下,农场重新装翻修了一边,扩大了面积和分类。 他对这几个人一直心存感激,这几年联系紧密了些,也邀请过他们好几次,但是这几年大家都忙,聚在一起的时间实在不多。 谢司珩在b城的大佬们群里发了一条消息:牧星农场团建,去的报名。 一个艺术家(林星也):我我我!去去去!我天天想去浪,就是不想干活。 一个名媛(盛韵慈):我去! 一个艺术家(林星也):请问你这是动词还是脏话? 一个名媛(盛韵慈):?我可去你的吧。 一个艺术家(林星也):嘤嘤嘤......三哥,有人骂我@唐宁 唐宁:盛小姐,女孩子不要动不动飙脏话。 一个名媛(盛韵慈):???我滚,我滚行了吧。 一个支队长(江余航):刚忙完一个案子,刚好休息一段时间,能带家属吗? 一个名媛(盛韵慈):我妹夫不光带家属,应该还带儿子。 一个艺术家(林星也):江大哥你哪来的家属?你不是不婚不育吗?? 一个支队长(江余航):咳咳,说什么呢,男人能说不育吗? 一个家庭主妇(姜梨):谢司珩!你最好赶紧从厕所出来,别以为躲在里面你儿子的奶就不用你喂了! 一个曾经热烈憧憬过儿子一出生就扔育儿班,自己要回去上学的女人已经被生活无情的打击成了一个喂养机器。 总之兵荒马乱,生活热闹又欢乐。 · 一行人说去就去,几乎每家一辆自驾,盛韵慈脸臭臭的看着蹭在她副驾驶抱着安全带死都不下车的未婚夫,咬牙切齿:“周大少爷,就算我们俩的婚期定下来了,你也没有必要粘我粘的这么紧吧?我不配拥有任何一丁点的单身生活吗?” 周末摇摇头,从包里给她拿了个棒棒糖拆开,一把塞进她嘴里,笑容甜蜜:“盛小姐,你还是尽快适应你的配偶生活吧。” 甜甜的滋味占满了口腔,盛韵慈望着周末这张不逊色别人的脸,默默地将转走了,与此同时吞了一口口水。 他们来的最晚,到的时候其余的车子已经停在草场上。 沐爸爸的农场本来占地面积就大,他不光做民宿,连天的草场上有一大片水果田也是他的,在林星也的强烈要求入股下,又把旁边的几亩地也买了下来,面积扩大一倍,现在也算是个小规模的景区了。 冬天刚过去,草场上都是绿色的小芽,风过,带起一阵阵的草浪,在蓝天白云之下显得有几分童话的色彩。 盛韵慈胸前背着一个相机,边走边对着四周的景色一阵喀嚓,但是草地上难免有些凹凸不平的石头,她一不小心踩了个踉跄,被周末稳稳扶住了。 这两人认识很多年了,基本上就没有对付过,订婚也是两家家长强制执行的,虽然周末对盛韵慈一直有些说不清楚的情愫,但是盛韵慈确实是个直女,对周末的感情没眼力见到了极点。 但是刚才觊觎人家美色的时候心跳确实也有一瞬不受控制的加快了,盛韵慈还挺有几分心虚,如今再被周末一扶,甚至顺势牵住了她的手,她不由脸一热。 刚要甩开,就听周末小声的说:“让我牵一会儿,嗯?” 盛大小姐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听完这句,脸色潮红不做声了。 · 沐爸爸专门搭起的小木屋下,人都到齐了,正围在一起逗哭包,沐家夫妇自从女儿去世之后就对小孩有很深的情结,此时更是恨不能将哭包揣进怀里疼。 林星也在旁边嚷嚷着:“我干儿子,给我抱一下!” 但是显然,这位农场的二股东说话并没有人听。 江余航跟jian坐在门口仰头看天空,这两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掐在一起了,很显然郎情妾意的很。 哭包在对外的场合里一直秉承着良好的外交手段,不认人也不哭,见谁都撒娇,此时被沐爸爸抱在怀里,他甚至吧唧一口亲在了人脸上,跟小狗标记似的留下自己的口水印,笑的咯咯咯。 谢司珩深知自己儿子的尿性,终于难得有种解脱感,他伸手揽过了姜梨的肩,带着她往外走:“我们去散步。” 唐宁将因为没有抢到干儿子而嚷嚷的林星也拽过来,一把裹进自己怀里,也往外走:“你上次不是说带我去看流经农场的那条小溪吗,快走。” 林星也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了。 盛韵慈拽了拽周末的袖子,朝草场努嘴:“我们也去。” “我们去干嘛?”周末眼睛亮晶晶的。 “跟踪,偷拍。”盛大小姐晃了晃相机,先冲江余航jian拍了几张,然后就尾随着那两对而去了。 “......” 草场被踩出了一条条浅色的路,因为他们要过来沐爸爸特意安排了不对外开放,所以整个一大片绿油油的视野里不见别人,只有远处的几匹放养的马匹在吃草。 姜梨不由噗嗤一笑:“上次见到马还是五年前,我从马背上摔下来。” 风有些大,谢司珩撑开外套衣襟将她裹在身侧,眸子里也同样噙了一丝笑意:“让你骑小马偏不肯,反正我是不会再让你骑马了。” 姜梨虽然被儿子折磨的有些神经兮兮,但是她整个月子期间也得到了谢司珩完满的照顾,恢复的异于常人,面颊上都带着健康的粉色。 她抬头望了一眼谢司珩,惊叹道:“你怎么还是这么帅,跟五年前一样帅。” 谢司珩抬手刮她的鼻子,笑容爬上眉梢:“不帅就不爱我了?” “爱爱爱,你就算七老八十也是最帅的老头儿。” 谢司珩捧起她的脸,虔诚的亲在她的唇上,两人的身后是草场与天连成一片,天地之间,静止的仿似只剩下两个互相依偎的身影。 · 唐宁在林星也异常沉默的氛围下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到底怎么了?” 林星也飞快地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一边仔细的数着手指,半晌后得出答案,终于恍然大悟的看向唐宁:“刚才沐叔给我看了春节期间的账本,你知道我能拿到多少分红吗?” 原来是在算钱,唐宁好笑:“多少?” 林星也朝他比了一个数:“厉不厉害,我跟你说,你家老爷子往我账户上打的钱我都投进来了,这下母鸡下蛋变成一群鸡仔了,你说我要不把钱还给他,当时我也没有想到能挣钱,就想把他的钱砸给沐叔做补偿的,反正你们家也不缺这点。” 林星也所谓的唐薛傅给的钱就是那天生子门之后的第二天,林星也账户上突然收到一笔可观的巨款,来源唐薛傅的个人账户。 唐家这种没事就爱往户头上转账的习惯真不知道是优点还是缺点。 唐宁听了这话拉了脸:“退回来干什么?” “无功不受禄啊!”林星也一脸理所当然。 唐宁都要被他的脑子气笑了:“爷爷什么意思你不知道?” “什么意思?他不就想给我钱让我离开你,我才不呢,我是那种小白女主人设吗?” 唐宁冷着的脸又被他逗笑了,忍不住伸手揉乱他的黑发:“不是遣散费,他给你下的聘礼。” 林星也目瞪口呆:“啊?” 前面的小溪到了,清澈的水面在阳光下波光粼粼。 唐宁回身将他抱进怀里,忍笑道:“聘礼是不接受退回的,你收了就是我的人了。” · 盛韵慈在第三次因为太过专心看相机的情况下终于把脚给崴着了,她异常悲愤:“周末你怎么没有看好我!” 周末一脸无辜:“啊?” 然后被勒令背盛大小姐回去。 · 初春的天不热,这样的日子适合烧烤,沐爸爸弄了一堆上等的肉菜,早就差人洗好穿好,烧烤架就搭在木屋的院子里,但是为了体验感,得他们自己动手烤。 散步回来的谢司珩一身风衣,跟穿着毛线外套的唐宁站在烤架前,两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正勤勤恳恳的充当主力军。 因为江余航同志这么一个糙汉烤一个糊一个,周末这位少爷则有鼻炎,闻不得油烟味,另外一个司大艺术家——姑且不论,唐少爷是不会让他下厨的。 于是谢总跟唐总任劳任怨,满足一个院子的口粮。 而女性朋友们—— 抱着儿子的姜梨脸上全是口水,她儿子亲的,正黑着脸擦; 对烧烤这门艺术充满好奇的jian正在烤架旁边跃跃欲试,摩拳擦掌; 脚上敷着冰块的盛大小姐正在p图,她刚才拍了一堆素材,各个身高腿长容貌出众,其实不用怎么修,她就是加加滤镜。 不久后b城大佬们群响起哔哔哔的消息声。 一张张新鲜出炉的照片被传了上去。 有在草场连天下手牵手的谢氏夫妇,一脸含情脉脉对视的瞬间,还有亲密亲吻的定格,每一站都美好的如画报。 有唐宁呼噜炸毛的林星也,一脸不高兴地瞪着唐宁,而后又被抱进怀里亲密依偎。 还有一起仰头看天的江余航和jian,坐在小院门前一脸恬静。 最后一张是一个背影,准确的来说是一个后脑勺,就是后脑勺圆圆的,近距离的拍摄下头发乌黑茂密。 那是盛韵慈伏在周末背上拍的,她迅速地吹捧了一把自己的技术:“唉,后脑勺我也能拍的如此好看。” 院子里飘来阵阵肉香,有哭包咿咿呀呀的学声,也有个别的打闹声,响城一片飘散在草场上空。 即使明天阴晴未定,可生活却如诗美好,风过林梢,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