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小饭馆》 第1章 穿越初始 正是秋阳如织,五谷丰登的季节,地处大荣国江南的金陵城百姓,正沉浸在丰收的喜悦当中。 娶媳嫁女的百姓们,大多趁家里粮仓丰腴之际筹办婚礼,进城者如织,街市小巷挤满了摊贩和购物者,就连小小的医馆也涌进不少抓药问诊之人。 林依实在不好意思打扰忙碌的掌柜,只能瞅准时机,趁着掌柜休憩之际,硬着头皮与掌柜请求。 “掌柜安好!欠您的医药费,能再通融几天吗?过几天我一定把剩下的医药费还您...”林依手不自觉抓紧了衣袖,硬着头皮向掌柜提出无理要求。 其实掌柜在忙碌之间,已经看到这个小妇人带着小孩儿在医馆里站了好半天了,他开门做生意的,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自然能看出小妇人踌躇的模样。 但开门就是做生意,开医馆也是做生意,这个欠一点,那个欠一些,他这医馆也不要开了,掌柜放下茶盏,一脸为难的道,“林娘子,不是我们不通融,咱家就是个小医馆,也不是开善堂的...”后面没说完的,自然是好说不好听的话。 林依自然听懂未完话的意思,脸上的红晕一下子染到耳后根,眼里却酸胀的难受,“她这是倒的什么霉,只是一脚踏空滚下楼梯罢了,哪至于摔到了一个陌生的古代,她宁愿在医院躺一年,也不想穿越。 林依低着头,硬是把眼里的泪意逼退下,从身上摸出块带穗子的玉佩道,“那您看,我把这块玉佩压您这边,您通容我几天,到时候我拿药钱来赎成吗?” 这玉佩是原主的,她昨天下午从医馆出来带着小孩子家去后,翻了许久,才发现原主藏起来的小木盒。 原本以为是个钱箱的,哪想里面放着过关公验,三个月的租房契约,一块玉佩和两张生辰八字,想来是原主最重要的东西,但对于现在的林依来说,还抵不上几百文钱来的有用。 林依心里发狠,原主自己摔坏了头一命呜呼,留下这么个烂摊子给她,既然如此,就不要怪她把玉佩拿出来用了。 掌柜看着眼圈发红,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多少的小妇人,心里叹了口气,到底心一软,“罢了!玉佩我就不收了,也宽限林娘子十天时间。”接着脸又一冷,“十天后一定要还的,不然我这里可有你按了手指印的欠条,到时间不还的话,我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林依心里泛出巨大的欣喜,憋下去的泪水又涌上来沾湿了眼睫,深深的行了一礼,“谢谢掌柜的...我一定按时送来,您放心!” 林辰一直紧紧拽着林依的衣角,他虽然听不太懂,但林依身上紧张的氛围自然感染到他,现看着阿娘听了这个伯伯说的话后,身上传出的喜悦情绪,他也终于褪去不安,跟着向掌柜乖巧的一笑。 掌柜心里暗叹,不管见几次,都让他感慨,“这个小孩儿长的实在好,粉妆玉琢的,要不是身上穿着朴素又简单,定以为是哪家的小少爷呢。”掌柜捋了捋胡须,更觉得自己办了件好事儿,如此小妇人应该不会想着卖孩子吧! 也不怪掌柜如此想,现今官家仁慈,百姓日子也过得,但卖儿鬻女之事,并不能止,更何况如此钟灵毓秀的小儿,怕是更好卖。 掌柜笑眯眯的抓了几颗饴糖递给林辰,小家伙渴望的看着林依,看到阿娘点了点头,才咽着口水,对着掌柜道谢,“阿辰谢谢伯伯。” 林依摸了摸林辰的脑袋,心里有些唏嘘,她是昨天早上醒来的,当时小家伙紧紧抱着她的脖子,紧闭的双眼红肿,睡梦中还喊着阿娘。 虽说经历了一系列心理变化后,也不得不接受穿越事实的她并没有原主的记忆。 据说当时送她来的是原主一直交绣活的店铺伙计,而卖绣品的钱自然都归了医馆,如此还不尽够。还好当时送她来的人报了她的住址让医馆签欠条,不然她连住址都摸不清。 昨天还一部分钱的时候,掌柜当着她的面又签了一张新欠条,如此她才清楚住址在哪里。 既然谈好延期的事情,林依牵着小孩儿,走出店门口。 街市上运粮的马、螺、驴,甚至骆驼敲击着青石板路发出的哒哒声,与贵人的犊车缓缓踏过时,空中飘散的香气与“叮铃铃”清脆的铃铛声交织一起,汇成美妙的乐谱。 而道路两旁的食物香气更是堆叠在一起,形成丰富的层次,向行人散发它诱人的气味。 嘈杂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和大声聊天更是拌在里面,为这景色增添一点风味。 林依牵着小孩儿混在人堆里,却显得格格不入。 她观察着每一个不同于原来时代的背景与人,接下去她需要背负着别人的人生,她还需要负担起养育一个小孩儿。 林依深吸几口气,暗暗发誓,“虽说穿进原主身体非她所愿,但实际上她确实占用了人家的身体,既然得了便宜,那也无需讲矫情话,以后原主的小孩儿就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一定照顾好他。 林依按了按太阳穴,相比起昨天,头上的伤痛好了一些,但还是有些昏沉沉的,“唉~!现如今手头只余50文,而这50文还要买粮,家里剩的那一点点粮食已经在今早吃完了,至于对现代的怀恋也抵不过没钱的恐慌。” 林依带着小团子拐进一家油粮店,一共买了糙米3斤,精米1斤,又花去25文...现全身上下也就剩25文了。 走出店门,林依长叹一口气,没有这个时代的记忆,不说继承原主的手艺活-刺绣,就连找个活干都没有头绪,更别说做点小本买卖了,本钱没有,一切都是笑话。 纵使她是从现代来的,穿越前也经营着一家小饭馆,一切从头开始,那也是千难万难。 “对不住...” 林依忽被撞了一下,第一时间就去摸钱袋,“还好都在!”林依长长呼出一口气,“她以为碰上小偷了,倒是她误会了。” 林依没放在心上,继续抱着小孩儿从人缝中挤出一个口子往前走... “上官,东西拿来了...”一个容貌普通,戴幞头,着深色圆袍男子呈上手中之物。 而被叫上官的男子,拎起下属手掌中的玉佩,仔细打量着玉佩的穗子,“为何他总觉得在何处见过此物,但仔细想来,又不记得,着实怪异。” “罢了!你送还回去吧!”想不起来,想来也不重要,他现在也没工夫花在这无用的事物上。 ...... 林依迫切的想找一份工作,药费一共就花了两贯有余,绣品卖得一贯多点,掌柜给抹了零,即便如此还余一贯要还。 外面欠了一屁股债,房租契约上的日期是七月份签的,现今桂花压满枝条,时日起码八九月,目前不仅外债要还,房租也要备着,不然临到冬天被人赶出去,她和孩子可就真无路可退了。 林依一路向着自家租住的小院走,一路观察着临街叫卖的食铺饼摊,虽说没见过不同古代的街市,但只拿如今的街市与现代居住的小镇来比,却是比之热闹不少。 其中她也注意到不乏女性从事商贾的,或是夫妻档,总之没她想象中对女人的极致苛刻。 林依心里一松,封建古代不比开放现代,在新时代女性经济独立是受人敬佩,羡慕的。但古代一个不好就会被人打上抛头露面,伤风败俗的标签。 虽说有些时期对女性的要求并没有那么苛刻,但裹小脚的时期也并不短。 出来挣钱她想,但她不想被打成异类,如此她出来做些什么,想来也容易些。 “感谢老天爷眷顾!”林依偷偷在心里朝老天拜了拜。 第2章 卖花商机 行不多远,看见高出屋顶不少的一树大槐树,林依知道就要到了,顺着有树的那个弄堂往里拐进去,往里走了三四家,就是目前租住的小院。 这条弄堂因这棵大树而得名,就叫槐树巷,巷子两边都是差不多大小方方正正的小院子,卫生也算干净,关键没有浮浪的闲汉和嚼舌的老妪,在里穿行的人穿着也是得体。 最让她满意的是小院虽小,只两间房加一个正堂和一个厨房,但院里有一口井和一棵桂花树。 有井没井可相差太多了,没有井的只能去公井打水,不说路远,就她这细嫩的肩膀,也挑不动水!而且在她还没搞清楚这周围环境时她可不想与人太过接触,怕被掀马。 方方面面她都挺满意,就除了房租有些太美丽,一个月的月租就得两贯。 林依心里哂哂,老天爷简直给留了个地狱模式。 “沈兄,留步!科考前能得您指点,让某受益匪浅。” “能助赵兄,是小生之福,望此次高中!” ...... 林依被隔壁突然冒出的俩人吓了一跳,不过听来又有些好奇,一个说是请教但话语中并没有请教后的谦逊,一个指点的人倒是听出了谦逊的意味,俩人反倒掉了个个儿。 不过她只是觉得奇怪,并没有大喇喇的对着人看,继续着插钥匙孔的动作,这种长长的钥匙对准锁孔开锁,忒难! 她眼角的余光都看见隔壁俩人在打量自己了,一时有些尴尬,搞的她像个小偷似的! 只不过今天这钥匙像是专门与她作对,开的她鼻头都沁出汗了,还是打不开。 林依有些闷气,往那边开始没话找话的俩人瞪了一眼,打量她不懂他们的暗喻呢。 “这位娘子,你看看再往里插进半指试试看。”一道温和的声音插进来,打断林依的动作。 林依默了默,按着提醒果然打开了门,“咳”林依干咳一声,抚了抚衣袖,接着福了福身,“谢谢这位郎君。”也不等人回话,拉着林辰进了院门。 听着隔壁的关门声,赵晏撇了撇嘴,对着沈钰不满道,“你倒好性儿,刁妇一个。” 沈钰摸了摸手腕上的沉香木珠笑了笑,没接话。 “罢了。”赵晏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口吻道,“你这性子,还得我在旁边看顾些,不然总有你吃亏的地方。” 这时沈钰眼里倒是真聚起一丝笑容,略显无奈道,“哪就如此...” 赵晏不想看沈钰这老好人的样子,挥了挥手,急声打断,“算了算了,说了你也不听...好了,我走了,你也不要送了。” 看着友人走到巷子口,上了马车后,沈钰进入院里关上门,嘴角一直噙着的笑容也消失的似没出现过,转着木珠低声自语“他好性儿吗?未必...” 林依只是怕晚一步,脸红的样子被他们看见,“真是糟透了!”林依揉了揉脸,原本她以为俩人看她是把她当成小偷,哪想是自己小人之心,人家只是准备告诉她方法罢了。 林依长舒一口气,“反正按照古代士庶有别来看,她与他们以后也不会有交集。丢人就丢吧!反正也不会相熟。” 虽说不会看日头,但肚里饿的空空,想来时辰也不早了,还是先熬些米粥出来吧!林依定了定神,抓了些精米放进糙米中一同煮粥,不说小孩食道稚嫩,就说她也不习惯吃拉嗓子的糙米啊。 都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也不知原主是怎么过日子的,家里的家当少的可怜,不说米面油盐了,连个厚点的被子都没有,冬天的衣服也只两身厚点的,估计是换洗用。但小孩子见风长,她比划了一下去年林辰的冬衣,确实小了不少。 林依坐在灶口颦着眉一筹莫展,小孩儿倚在她身边也不闹腾,“这孩子真是太乖了!” 见多了前世在家像个小皇帝一样的熊宝贝,再看看乖巧的林辰,林依就算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当妈,也不自觉心软的一塌糊涂,小娃娃不仅长的漂亮,还乖巧,一般人很难抵挡的住这样的软萌攻势... 目前她虽然没有培养出对小孩儿的一腔母爱,但她一定尽所能去爱护他,保护他,也算是对原主的交待。 为了粥不那么拉嗓子,林依小火慢煮,顺便想想发财大计。 “有了!”林依击了一掌,为自己的天才想法点赞。 吓得原本有些晕晕欲睡的小团子瞪大了眼睛惊慌的看着林依。 林依把辰宝抱进怀里,懊恼的拍了拍头,心里暗道“她已经是当娘的人了,切记要三思而后行。” 刚才她灵机一动,想起隔壁俩个书生说科考在即,如果她把桂花立意成詹宫折桂的彩头,在这科考前,考生们估计都会愿意花个三五铜板买个好寓意吧! 毕竟不想中举的不是好文人,花三五铜板买个心情好,想来买的人也会有。 记得穿越前的世界,小到平常的考试,都要给小孩吃个油条加两个鸡蛋。大到高考,各家长为了好兆头,各样的心思应接不暇,有穿红旗袍的,据说叉开的高寓意好,各家长恨不得把叉开到头顶去,从这些事当中,就能看出咱种花国对好兆头的热衷。 刚好她租住的小院有一棵有些年头的桂花树,不管怎么样,总要卖一次看看,如果卖出去了,她和辰宝好歹能积几个铜板,也好添两个菜吧!看这粥喝的,只能往里加盐。 第二天一早,林依翻箱倒柜的找剪子剪桂花枝。 “阿娘在干嘛呀?”林辰揉了揉眼睛,爬起来好奇的看着林依。 睡了一夜后,细软的毛发变成小呆毛一搓一搓的竖在头顶,水润润的眼睛扑闪扑闪。 萌的林依恨不得扑上去好好捏一捏。 想她原本就是个毛绒控,只不过家里开饭馆,也只能看看网上的过过隐。 现如今她有一个萌宝,不趁现在捏更待何时啊! 林依扑上去,好好的ruang了一下自己的儿子。 等捏够了,才问道“辰宝知道阿娘用的剪刀在哪里吗?”原主经常在家做绣活,辰宝一直在旁边看,怕是比她这个赝品娘要清楚。 林辰抓了抓头,歪着头想了一下,啪嗒一下从床上滑下来,走到衣橱里翻了翻,拿了一把剪刀出来。 许是怕小团子拿剪刀玩,所以原主干脆把剪刀收了起来,哪想到人宝宝确实知道的清清楚楚。 虽说她不知道归不知道,但知道小孩子能翻出来剪刀,说明平常鬼精着呢。 林依点了一下小家伙的脑袋,“剪刀可不能玩,知道么。” 林辰捂着小脑袋有点想不通,不是阿娘让拿的么,怎么还要点辰宝宝的头啊。 只不过林依看着手里的巴掌大的小剪子叹了一口气,“就这玩意儿也减不了桂花枝啊!” “算了!用手掰掰看吧!” 林依绕着树转了一圈,发现树下面的花开的都不如上面的好,她既然要做这个买卖,那肯定不能把卖相不行的卖给人家,这叫触霉头,会被打的。 可是上面的她也没梯子上去折啊,林依急的团团转,感觉哪哪都不顺。 早上的花刚吸收了凌晨的朝露,显得格外的娇嫩。等一会儿被太阳一照,打了蔫儿,就不好卖了。 第3章 借剪卖花 最终没办法,林依把堂屋的那张木桌拖到了树底下,打算站在桌子上折花枝。 “哟!真够刻苦的,大清早就在院里看书了。”林依心里腹诽,朝那边点了点头。 因为当林依踏上木桌后发现竟能一眼看到隔壁,而且昨天指点她的书生正在院里看书,关键书生还发现了她。因为她看到了书生朝着她这边诧异的挑了挑眉。 林依也不等那边回礼,就回过头,眼观桂花,心里则有些懊恼,她怎的没想起来,此举在古代确实算出格! 不过就算出格,如果想起来这个法子能赚钱,她也会义无反顾,顶多明天再起早些,不被人看见罢了。 于是她放下别扭的心思,一心一意的小心翼翼的折花枝,动作不大,花枝难折,动作太大,花朵就扑簌簌的往下掉。 费了半天劲,一根都没折断。 林依没想到,赚钱之路第一步竟然因为一把剪刀而半道中卒。 “呵呵...” 林依透过枝干的错落瞧见书生笑弯的眉眼,于是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个拿书盖住半张脸,但没遮住声音的书生。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林依小声嘀咕,“小心牙给你笑掉!” 林依转了半圈,侧对着隔壁,继续和她的花枝较劲。 “娘子要不要用剪刀?我家有一把,可借与你使。” “咳咳咳...”还好她电视看得多,知道这个娘子只是普通的称呼,但是!还是很羞耻啊! 书生已经放下书,站了起来,含笑看着林依,等她回复。 “咳”林依脸有些烧,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不过谁让她确实缺一把通往财富的剪刀呢。 “那就谢谢郎君了。”林依还是为了自己的五斗米,略羞耻的跟笑她的男子蹲了蹲身行礼。 伸在林依身边的花枝,随着她的动作扑簌簌的往下掉。 林依有些心疼,这可都是她的钱啊。 于是林依动作放轻了点,往桌下爬。 站在人家门外的林依有些踌躇,但想着她的赚钱大计,还是硬着头皮打算敲门。 门缓缓打开,发出唧嘎一声响。 林依的掌心在触碰到人家的前襟之际,硬生生被她止住了。 “好险”林依暗道,“其实打心里面,林依对于白面书生就有种抗拒的心理,也不知是不是电视看多了,总觉得在那一层表象下是另一个人格的人物。 林依默默收回手,后退了两步,实在怕被人看见说不清,就算在现代这个间距也超出安全距离了。 “给。”书生穿着宽袖白袍,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拿着剪刀,嘴角噙着笑,递给林依。 “谢谢!”林依头皮有些发麻,干笑着伸手接过。 “娘子贵姓?”看林依愣怔了一下,又接了句,“咱们也算邻里了。”说着用手点了点隔壁林依住的小院。 “免贵姓林。”林依也不太懂这时代怎么自称,于是含糊着省略自称,直接道出姓氏。 沈钰觉得隔壁这个年轻的妇人实在有趣,比他认识的大多贵女都要生动,难道世井女子都是如此天然去雕饰?确有些乡野趣味。虽说沈钰心里已转了十八个弯,但面上没显的介绍自己姓沈。 “那沈郎君您忙,告辞!” 林依不太想与这动不动就笑的男人讲太多话,略施了施礼,忙不迭的捏着剪刀提着裙子转身走人。 沈钰心头一凛,“这小妇人好像不太待见自己呢!他是哪里露了破绽?...” 再次爬上桌子后,隔壁院里已经没有书生的人影了。 林依终于不用顾及,拿着剪刀就是一顿咔咔咔。 剪了有小半篮子才止,略微修剪了一下枝叶后,林依在花朵上洒了一些水后,匆匆和小团子吃了一些昨晚剩的粥,就带着小团子出了门。 林依没卖过花,但她对这买卖还是有信心的。 十几年的寒窗苦读,为了这是这一朝,花个三五铜板买个好兆头,她觉得应该不会有人拒绝。 带着小团子走在街面上,就开始叫卖。 “卖花喽,清晨刚摘下来的桂花,秀才老爷买了定能詹宫折桂,金榜提名喽。” 八九点的时间段,行人挺多,住城里的大多数人,都不兴在家里开火,不置家蔬,金陵城夜市直至三更,才五更早市又开。 就算冬月虽大风雪阴雨,也有夜市。开门的七件事也只是最基础要准备的,还有调料,菜蔬等也要备着,关键有些妇人不善厨上活计,家伙事花了太多钱,还没外面食店里的好吃,何苦来哉。 所以金陵城里从早到晚都是人头,现忽听见一声不同于叫卖声的脆响女郎声,只觉得的声好听,内容更动听。很多人都向林依望过来。 只见一位头包巾子,柳眉杏眼,嘴角含笑的小娘子挎了一个篮子,想来桂花就在篮子里了。 有那机灵的小厮都不用人吩咐,三步两步来到林依面前,“小娘子,这个桂花怎么卖的。” 林依早已经想好了,口齿清晰的报出来。 “六文一枝。” 有那不差钱的,只为图个好彩头的,一下子就买个五六枝。 有那嫌贵的,看着笑脸盈盈的小娘子,也把砍价吞进了肚。 “罢了罢了,哪里省不出这几文,要是把好兆头砍没了,才不划算呢。” 半篮子看起来多,其实也不过十来枝,再加上一些折损,最后也卖了百文不到。 还有没抢到的,一直追问林依什么时间再卖。毕竟没买到,等同于运气不好,有些心理差的,当场脸色都变了。 林依一再保证,过一会儿还会来,才把人安抚住。 有了好的开头,林依在心里偷偷的松了口气。 林辰听话的安安静静拽着林依的裙角没松过手。 林依也一直余光看着辰宝,小家伙长的可爱,年岁又小,刚才人太多,她怕一个眨眼就被人抱走了。 等身边人员清空后,林依蹲下身,点了点辰宝鼻头,小家伙实在乖巧听话,让她省心不少。 在金陵娘俩也没个熟识的人,可以寄放小辰宝。害得只两三岁的小孩儿跟着她一路东奔西跑的,但小团子从来也不耍小脾气,即使走的额头出汗,也只忍耐着。 林依心底发软又有些心酸,想起前世的自己也是如此,小小年龄就懂事听话,周围人都开玩笑似的说她爸妈不要她了,让她懂事,听爷奶的话。 现今虽说没人在辰宝耳边说些什么,但小孩子看着阿娘辛苦,心里也懂的要乖要听话,不给阿娘添麻烦。 林依还记得昨天医馆掌柜给糖时,辰宝想要又不敢要的渴望表情,牵着他来到街边卖胡麻饼的摊子,“阿娘给辰宝买饼吃。” “嗯!”林辰双眼亮晶晶的看着阿娘,“阿娘前些时候病了,每天都起不来床,还要在床上做绣活,辰宝想让阿娘像辰宝生病时那样睡在床上,可是阿娘不听他的,直到那天早上在铺子里面晕了过去。不过,自从阿娘看了郎中,阿娘的病就好了,她喜欢阿娘病好的样子,还是像以前那样抱辰宝,亲辰宝,给辰宝买好吃的。” 第4章 挣的贩花钱 林依花了三文买了一个手掌大的胡麻饼递给辰宝。 “阿娘吃...”林辰眼巴巴的看着林依让她吃,他记得阿娘说过,多吃身体才能长的壮壮的不生病。 林依抚了抚林辰的头顶,弯下腰就着高举着手让她吃的辰宝,轻轻咬了一口。 虽说只一小口,但因刚出炉,面脆油香还冒着热气,皮酥掉渣还加了椒盐,实在香鲜美味。 只是林依想起来自己做的葱油饼了,薄薄一张,烤的外皮酥脆夹着芝麻的焦香,内里是葱花末混着猪肉末,一口下去没有软囊,只有满口的酥脆与油香。 也不是说她做的一定比店家的好吃,只是她想念自己做的那口味道了,“唉...近来估计都做不了了,不说肉和面了,就是烤炉,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办法啊。” 抛开不切实际的想法,还是想想卖花的事情吧! 因她住的地方离武宁大街还算近,等一下还能再来卖几次,但从明天开始,肯定有人眼红效仿,况且桂花放瓶中也能保个两三天,明后天这个地儿,买的人也会有,但不会多。原本这个生意卖的就是个出奇不意,她还想等贩卖人泛滥起来前,多存点钱呢,自然不想在这条街耗。 金陵从古至今都是南下往北去京师的必经之路,从南下来的人往往乘船顺江而下,途径江陵、巴陵、鄂州再经浔阳过当涂等等地方,最终来到金陵,金陵不止有莺歌燕舞的秦淮河也有云蒸霞蔚的玄武湖,更有莽莽钟山似条苍龙,从古就有诸多朝代把金陵作为帝都,又因地处江中,环境优美,气候宜人,现又是江中地区的府城,南来北往的人聚居在金陵,来讨生活的人有,求学的人有,地痞游侠儿有,但也有一掷千金的豪商。 林依只这两天就管中窥豹,觉得在金陵只要肯动脑子,应该是饿不死的。 趁着辰宝在吃饼,向小摊主问明了贡院的方向,她打算等一会儿卖完了,去贡院周边看看去。 按理说,离贡院越近的房费越贵,能住的起的,应该都不吝惜花几个小钱买个好彩头。 第二趟,林依没有带着小团子,她把门从外面一锁,又反复叮嘱小团子不要去井旁边玩,就在院里看看小蚂蚁搬家。 就匆匆往大街去,来来回回跑了三趟,买的人才算少下来。 一早上虽忙忙碌碌的,但收益是高额的,没有成本,净赚了两百多文,也算是好的开端。 林依打算最后剪两篮子花枝,带去贡院探探路。她刚回来的时候特地又买了一只篮子。 虽说是探路,也不想空跑一趟,两篮虽说看起来多,但实际都是抛货,只是看起来多,重量却是不重的。 再次向隔壁的院子望了眼,还是没人,“也不知这书生跑哪儿了,一早来来回回几趟了,也没碰上人。”林依小声嘀咕。 她借了人家的剪刀用了一早上,实在占人便宜,打算这把旧的留下来,给人换把新的,只不过之前她去问过,一把新的剪刀要500文,现她手头不够买新剪刀的钱,打算厚脸皮与人商量,能否过两天还他新剪子。 这次去贡院,林依不打算把小团子一个人扔家里了,但考虑小孩年龄太小,走不了太多路,林依按照现代那种前抱式背带的样子找了一块麻布料,叠成宽宽的长条状,再把两头系牢,按照斜背式背包方法套在身上,让孩子搂着她的脖子,坐在宽布带上。 小团子抱起来的重量也就二十斤多点,林依还算负担的起,虽说布料里没有续棉,坐的人和背的人稍微有点勒,但特殊时候,只能自己忍耐。 原本最好的方法应该把小团子背在背上,但不管怎么背法,都需要用绳子在身上勒系,难免会把身材显示的较为清楚,在这民风还没那么开放的古代,她自然也就不考虑。毕竟不做就不会错。 做好准备后,林依挎上篮子,稍扶着小团子后背,就出发了。 小团子第一次不是坐在阿娘的手上,而是以这样的方式被阿娘抱着行走,让他既觉得新奇,又有点害怕,特别是看到有人一直在看他时,更是顾不得屁屁有点痛,抱紧了林依,把头歪在林依的肩头做鸵鸟状了。 林依察觉辰宝有些不安的情绪,一路小心安抚,等她到了贡院时,才惊觉已经行到目的地了。 不愧是一省府选拔人才的地方,贡院规模具大,正门外广场已经禁止闲杂人等逗留。 而贡院街更是人头攒动,客栈更是一个接着一个,大堂已经坐满了人,周围各样店铺都有很多人进出,看的林依有些眼热,不知什么时候能在这种地方开一个店,那自己和小团子的生活就有保障了! 林依莞尔,不过是挣了一点钱,自己就敢做梦了,不过不想当将军的不是好士兵,有梦想总比一条咸鱼强吧。店铺开不起,倒是可以积点钱后,在这边摆个摊子,她可看见了在贡院旁边还有县学呢,想来秦淮河也在附近了,这附近人流多,开个小摊想来也不差。 从林依住的地方来贡院只需跨越几条大街,实际走来有些累人,但也在忍受范围内。 现在她是真的高兴原主选了个好地方居住,要是住在杂乱不安全的地方,光每天想着怎么保证安全就要花费大量精力,且她一个女子带个孩子摊位不好太远,周围都是无赖的话,生意也做不了。这一个月两贯花的值! 林依放下孩子把布料解开绑在两人之间,还是似拼夕夕批发来的话术,就开始高声叫卖。 临近科考时的客栈可不便宜,更何况住在贡院旁边客栈的,那也是各地家有浮财的,最差也是个耕读世家。 听到叫卖时,那些被少爷赶出来不要打扰其用功的小厮仆人,正觉怎么讨好日渐暴躁的少爷呢,均眼前一亮,以为这是府城人的讨彩风俗,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拿了钱就买。 第5章 换种花样贩花 林依就喜欢这种人傻不傻不重要,但不差钱的主… 终于在混乱到快要打起来时,林依高声说道“各位,对不住,花都卖完了。” 有那刺头看到少爷对头或朋友的小厮买到了,不依不饶起来,“这位娘子,你怎么的不多带些。咱们还有这许多没买呢。你看怎么办吧。” 能跟着少爷出来的自然都是机灵的,不然也混不到少爷跟前来。当然跟脾气好的主子,下人自然谦逊些,若跟着绣花枕头少爷,那手下人自然就跟个二流子似的。 林依倒也不忤,不说这大白天的大街上,就说贡院那边的衙差也不是摆着看的,但做生意嘛,能不与人为恶,自然还是要好好说话的,“这位小哥,真的对不住,您看我明儿一早把花送来,成么?” 看着不太满意似有话要说的仆从,林依接着善解人意的道,“下午的花都打了蔫儿,不好卖您,那不是触您霉头嘛。” 原本想要让林依下午送来的仆从咽下口中的话,心里暗道,“好险,幸好没说出来,不然显得自己连个小妇人都比不上。旁边那几人不得笑话死自己,可能回去和自家主子那么一饶舌,再传到少爷耳中!”仆从被自己的补脑惊的一脑门汗,用袖子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液,也无心在这搅弄了。故歪了歪嘴,做出确实如此的姿态,放下明儿你得一早来啊,不然误了我们公子的喜事,我可饶不了你等几句狠话,也就散了。 尽管有些人不太满意,但看到挑刺的人都走了,也都七嘴八舍的散开了。 林依弯下腰,想解开绑在团子身上的布料,眼角的余光看到了站在人群外围的沈钰。 其实沈钰来了有一段时间了,觉得小妇人真是出乎他的意料,原本以为小妇人只是想要剪两枝花摆摆,哪想竟想出这么个刁钻的买卖,确实让他大为意外! 本朝人沿袭前朝习俗,不论年龄、性别,在平时或节日都喜簪戴花朵,朝臣们的花朵由官家赐下,有绵帛或罗帛做花,或缕金花,琉璃花。也有带真花如牡丹芍药和菊花的,但大多偏爱大瓣花。平民也是上行下效,没的大花簪,就根据节日节气换花簪,春天掐朵杏花桃花梨花戴在发间,重阳登高簪茱萸。 由此衍生的卖花人到了季节、节日都会上街叫卖。但不管怎么样,都以好簪戴为主。 他可从来没看过有人上街叫卖桂花的,毕竟秋天的花卉不少,就算时人都会拿“詹宫折桂”来形容高中,但确实也没人想把桂花簪头上,可偏偏被这小妇人想到,买桂花不一定簪戴,也可用之观赏用来讨彩。这钱确实该她赚得。 只不过接下去几天就不一定好卖了。沈钰倒有些期待,接下来小妇人该怎样卖她的花! 既然看到人了,不好不打招呼,毕竟还用着人家的剪刀呢。 林依朝着沈钰行了行礼,但没有过去,大街上的,她怕给人带来不好影响。 没想到沈钰看到林依朝他打招呼,倒自己走了过来,“林娘子,安好!”朝林依行了一礼。 林依又回了一礼,毕竟礼多人不怪嘛,接着弯下腰让林辰打招呼,她发现小团子性格有些内向,今天带他出来像个惊弓之鸟,怕这个样子长大成懦弱又阴柔的性子。想让他与人多接触接触看看。 小团子突然被点名有些慌张,但还是很听阿娘的话,小声的喊人后,又躲到林依身后去了。 林依终于看出问题在哪里了,”这孩子有些怕生,她也没带过孩子,不知道这种情况是生理性的,还是只是因为见的人少的缘故。”想的多了,脸上难免带了些心绪不宁。 沈钰自然看出林依的心不在焉,但他过来打招呼只是需要维持自己的平易近人形象罢了,自然不会深问。 “沈郎君”林依掩下情绪,眉眼纠结的唤了一声。 沈钰知林依似有话要说,做出洗耳恭听状。 “今天多谢您借的剪刀才让我做成这么个生意,实乃大恩,只不过原是想买把新的还您,但...可否过两天还您?”林依说完后,脸皮涨的通红,这话饶是她脸皮受到过现代的洗礼也忍不住脸红。 沈钰听懂话里的意思,硬是忍着没有做出挑眉的动作,还是和煦亲切的样子,和平常一样的口吻道,“我不急着用,林娘子方便时候还就行。” 只不过肚里一讪,这个小妇人面皮实厚,“不说还的事,只说买把新的还他,不过新的又要过两天,也就是说他的剪刀莫名就变成她的了。想来还要谢谢她的慷慨,还新剪刀给他呢。” 林依硬着头皮讲完,又觉得自己实在丢人,也不好再待下去,把布料往空篮子一塞,匆匆与沈钰告了辞,抱着林辰就走了。 “唉!明天!就明天一定买把剪刀还了!”林依恨恨的想。 回到家林依把所有铜板数了数,今天一共卖了三百九十文,只不过也就今天多赚点,明天开始不说全城百姓都在卖,总之卖的人不会少,卖的人多了,价格自然就要降,价格上不去,数量上,她且只一棵树,就是全薅没了,也赚不了多少。 林依愁的捏捏眉心,既然决定明天就还剪刀,那今天赚的钱,她一文也不打算花。 虽说给人印象已成,现在后悔已晚矣,但并不打算继续给人一种小门小户,就是没有廉耻之感。 林依摸了摸林辰的小脑袋瓜,心里有些愧疚,即使挣了钱,跟着她也没好日子过。 林依把前一天掌柜给的饴糖掰了小指甲盖大小,让他自己吃。 林辰的眼睛亮晶晶,即使一小块也吃的满足的眯起了那双小狐狸眼。 林依看时间不早,又煮了一些米粥和小团子分食。 下晌林依哄睡了林辰后,把篮里掉落的小花骨朵摊在竹筛里晾着,扔了浪费,还不如制成桂花干,留待以后做吃食用。 另一只篮里的粗布料,林依叠起来放到原来的地方,原本想把原主的东西都收起来的,但想了想,还是算了,真收起来她连件衣服都没的穿。 不过稍稍把东西理理清楚还是有必要,不然又像清早一样,连把剪刀都找不到。 拉拉杂杂事情不多,但细碎。 “咦?这是什么?”林依拎起一个软乎乎的包袱看了看,还是打开了,各种碎布,短彩绳,缠绕一起装了满满一包袱。 “想来是原主做绣活剩余的布头和打络子时剩的彩绳吧,原主舍不得扔,就全都装一起了。” 林依原没打算扔原主的东西,准备继续包起来放好。 突然双手一顿,“呀!她可以用短彩绳打简单的络子绑桂花啊!” 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既然大家都在卖桂花,那她独一份的络子桂花,反而能从众多桂花中脱引而出! 林依想了一下她会的那几样,准备打如意结来绑桂花,每六株桂花绑一个结,一捆桂花上挂一个简单的吉祥结,这样一套就卖五十文。 而且可以走高端路线,省的像今天一样,一堆人挤一起,害得她的花掉了不少下来,都没卖到钱。 林依挑拣着,一个下午做了一堆两样的结。 晚上还是简简单单吃了点,吃的她的嘴都淡的没味儿了! 睡前,她还迷迷糊糊的想,明天挣到钱了!一定一定买个三五斤肉吃他个痛快… 第6章 脚踹流氓 心里装了事,林依大清早就醒了过来,就着清晨的露珠,剪了十把的量,绑了起来。 她想好了,每次带两个篮子,一个里面装五把,如果能全卖出去,就是五百文,刚好五把一个篮子也不挨挨挤挤的掉花朵。 林依准备好后,把小团子喊起来,嘱咐他继续睡,她要出去一会儿,等回来带吃的给他。 林辰迷迷糊糊中听到林依要出去,“咻”的一下瞪圆了一双狐狸眼,清凌凌的盯着林依,半晌点了点头,乖乖的闭上眼睛,表示自己很乖很听话,会继续睡觉。 林依看的心软,把被子给他盖好,想想还是不放心,拿了草绳往林辰腰上系了一圈,另一头绑在床脚上,如此放下心来。 她也没吃,匆匆来到附近的武宁街,果然如她设想,街上卖桂花的人挺多,就如她昨天那样,拎个篮子就出来卖了。 林依有些汗颜,不打算在这边街上逗留,往贡院赶,路上基本每条街市都有人在叫卖。 匆匆过耳,也让她听到桂花已然降了一文,现如今不过开始,越往后,想来价格越低,如此她这五十文的买卖也不长久,今天尽量多跑几趟。 她也不去看周边人的买卖,省得自己失了心性,有了落差,紧赶慢赶到了贡院街,卖桂花的更多,看起来生意也还行。 林依暗暗给自己打气,正要往自己昨天卖花的地方站,没想,那边等了不少人。 “那个卖花的小妇人来了。” 不等林依搞清楚情况,周围七嘴八舌的你一句我一句,就让她搞清楚了大概。“原来都是等她的...” 林依心里有些暗惊,打眼一看,确实都是昨天没买到花的面孔,尤其那个挑刺的小厮今天第一个冲到她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林依面上不显,心里暗自琢磨,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各位客官,今儿个卖的是“吉祥登科组合套装”,价格略贵要五十文。” 大家并不在意价格,还是那句话,能住这附近的,也不差那五十文钱,对于他们来说,这什么“吉祥登科组合套装”名儿起的古怪,但奇怪的又好像能听懂,“吉祥登科”更是好话,都好奇的让林依解惑。 林依也不卖关子,拿了一套给大家过目,原本似树杈子一般没甚美感的桂花,现如今被各色的如意结绑了,看起来规整不少,且又挂了吉祥结,黄澄澄的小花朵一簇簇挤在一起,碧绿的叶子被剪去一半,既没有夺去花朵的芳菲,又间或夹杂了点点绿意,再加上在暗灰的花杆上系着的彩色结,与挂起的结相得益彰,闻起来沁人心脾,看起来喜兴。 “好!好!实在好!确实没有白等!”昨天挑刺的小厮心里再满意不过,昨天少爷一天都在闭门看书,并没有和朋友见面,所以也不知桂花的事,但他心里虚着,一大早就出来了,虽然街上卖桂花的人不少,但他只等小妇人,而这许多人也是等小妇人。 此世的大多数人信吉运避忌讳,特别此物还与科举的彩头沾光,是以心里觉得昨天没从小妇人手头讨到彩头,今天不宜换人讨,大概率和寺里还愿差不多。 现在看来,这个小妇人的彩头确实比别处的好,昨天他们可问过本地人了,这个桂花讨彩的法子,从来没有过,今年是第一年就被他们碰到了,说明他们运道好。 今天小妇人的花更是别出心裁,寓意更好,把满大街的桂花都比了下去。 林依是不知道,要是知道了,定要感慨迷信也有它可爱的地方。 这一篮子不怎么费力气的卖完了,林依也不停留,立马回转准备再准备两篮。 此时正是人们早起寻觅朝食时候,街面上各色早点的摊子排了一整条街,这些摊子自是比不上中上酒楼的气阔,做的不过是金陵城里普通百姓的生意,可卖的吃食却种类繁多。 笋蕨馄饨、灌浆馒头、薄皮春茧包子,也有汤饼、索饼、馎饦...荤的、素的、甜口的、咸口的、汤的、干的,看的林依叹为观止,想来对于金陵城的百姓来说,每天清早吃什么才是他们最烦恼的吧! 林依寻了个包子铺,买了两个油渣菜包子,她本想买些肉包子,怕小团子突然吃的太油滑肠,就买了两个带油味的素包子。 揣了两个包子的林依正要回去,不知街面的人都被什么吸引,聚一起拢成个圆圈,林依不打算看热闹,只是不宽的街面都被人给堵了,路两边又都是食摊,林依无法,只能分开人群从中穿过去。 “你个老不死的,快点把钱拿出来,你还指望不指望我给你摔盆了?自己亲儿没了,要是我这个侄儿不给你摔,下辈子投不了人胎只能当畜生!” 林依听的眉眼皱起,虽说刺耳,但她并不是多事的人,也没能力管闲事。 “富贵,大伯真的没钱…”苍老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无力。 “你没钱,我怎么看到你在买包子!”刺耳的声音穿过吵杂的人群送到林依耳中。 “桃花…桃花没吃过…我买一个给她尝尝…”老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坚定。 不期然的她想起了前世的爷爷,她的爷爷是一个在下岗热潮时,敢于和领导说把机会让给一个老实的工友,离开铁饭碗的人。 但为了她的户口,求爹爹告奶奶的只为了她能上学… 林依眼眶有些湿润,分开人群往圈内挤,她身上有两个大篮子,挤起来也比较方便,周围人虽说不太满意,但也都空出位置,让她成功挤了进去。 林依一眼看到躲在老人身后的小女孩,大大的眼睛充满了愤恨的瞪着头发似鸡窝,身上衣服脏兮兮的挂在瘦弱的身板上的年轻人。 那人背对着林依,所以她也看不到年轻人是个什么面貌。但只看他站没个站相,声音粗嘎油腻,她也没兴趣看那人真容。 “这人这个样子,怎么他父母也不管管…”旁边一个胖妇人愤愤的小声嘀咕。 “看这人这么嚣张,想来岂止他父母,想来亲族也是默认了的。”旁边有人不甘八卦没人分享,自顾自的接话道。 “而且你听到这无赖话没,这老人家没儿呢…这子侄继承家业也是该当…” 胖妇人有些唏嘘,倒也认同旁边这人的话。” 林依听着旁边人的八卦,顺便找准着角度想怎么解救一下老人…虽说她帮不了老人家,但也不想这么大年纪的人被人这般欺辱。只不过,她并不想帮忙帮的让人记恨她,毕竟她也只是弱女子一个。” 正好,趁那人翻看老人带来的篮子时,林依上前拎起裙角,使出全力,往那人腰背上猛力一踹,再趁着那人跌倒在地爬不起来时,放下裙角,往后一退混到人群中,拂了拂衣角,装作无事发生。 周围人都被这突来的一幕惊的哑了声响。 “是谁?哪个贱…哪个人踢的!给我出来!” 那人估计怕骂的狠了,又被人打,于是竟没讲出难听话,只外强中干的叫嚣。 老人家赶紧上前扶人,没想等扶起来后被年轻人直接推到了地上。 这一下真的惹了众怒,周围人经了林依那一脚,竟然少了胆怯,均跃跃欲试的要上前揍这无赖。 “哎呦…” 大庭广众之下,林依眼睁睁看着那人的脸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一下子肿了起来。 “哇塞!这不会是什么内功吧!好厉害!” 林依查看着周围想要找出高人,“哇!这人长得也太帅了!眉毛斜飞入鬓,鼻梁高挺显的眼窝深邃,原本一双桃花眼该是风流多情,但清冷的眼神和浑身淡然的气息配上那薄唇,一看就与这市井并不相合,像她感觉的高人形象。” 苏城皱了皱眉,这携带玉佩的女子已经朝他看了三眼,“此女子什么来头?他从来不信什么缘分,一次两次如此巧合,那就是有问题。” “只是他来用朝食是临时起意,出手相帮也是一时兴起,也就是碰上这个女子纯属巧合,那他被这个女子注意到,也就是刚才他出手时被察觉了。” “苏城觉得有些棘手,果然金陵城高手如云,他得更加小心才行。” 那人估计被吓到了,也没心思威胁老人,一手扶腰,一手捂脸的穿出人群跑了。 第7章 帮忙卖藕 周围人看没了八卦,也都散了,林依上前帮着扶起老人。 “老人家,你有没有事情?要不要去医馆?” “不用不用…”老人忙不迭的摆手。 林依张了张口,也没说出借钱给他们看病,她现在不仅要养活自己还有孩子,外面欠了钱不说还要准备接下来的房租,她实在没有办法慷慨。 为了缓解自己的愧疚,林依看了老人挑的箩筐中卖的物什。 “老人家,这个藕怎么卖啊?” 新鲜的藕还附着一层淤泥,并不太好闻,但林依知道藕不管做菜还是做成藕粉,或者桂花藕都很好吃。 “不用钱…不用钱…”李老汉看见就是这姑娘踢了他侄子一脚,才把他吓跑的,不然还不知道要歪缠到什么时候。 “哪能不要钱!不要钱我就不买了…”林依作势起身离开。 “阿姐,不要走…”刚才一直躲在老人家身后的小姑娘拽着林依不让走,因为消瘦,显得格外大的眼睛里蓄满了哀求。 老人家更是无措的直搓手,嘴唇嚅嗫着,“小娘子,你帮了我们,你拿些,不要钱,不要钱的…” 林依心里叹了口气,顺着小姑娘的力道,蹲了下来,摸了摸小姑娘稀疏的头发,“老人家,我要多买些,哪能不给钱,要不您给算便宜些?” “哎!哎!”老人家激动的直点头,一个劲儿往林依带的篮子里放莲藕。 “够了够了!老人家,太多我拎不动的…” 老人这才放下手。 林依也看出老人家本分的有些过分,放下五十文,也不等人反应过来,拎着篮子就走了。 听着身后呼喊着,多了多了!林依加快了脚步。 不说在这耽误的时间太久,她给五十文也是有补贴点的意思,哪能让人家又送回来。 林依赶到家时,小团子果然已经醒了,眼睛红通通的,在扣着腰间的草绳玩呢。 在看到林依推开院门的时候,好看的桃花眼一亮,张开双手要林依抱。 他都一早上没看到阿娘了,可想她了。 长长的草绳绷的笔直,小小的人儿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林依看的惊呼,扔下手上的篮子,跑过去解开绳子,细细的绳子果然把小肚子一圈勒的泛紫了。 林依碰了碰林辰的勒痕处,有些心疼,“还疼不疼?怎可如此不乖?在床上等阿娘回来啊。” 乖巧的小团子靠在林依身上,奶呼呼的声音小声道,“不疼的…阿辰只是想早点见到阿娘…” 看林辰确实没有痛苦的神色,林依放下心,把小团子抱坐在自己身上,拿出捂在胸口的包子递给林辰,“下次不可再为了阿娘,如此伤害自己知道么?不然阿娘会心疼…辰宝希望阿娘心疼么?” 林辰大大的眼里蓄满了泪水,摇着头道,“阿娘不要疼,都是阿辰坏,阿娘打阿辰吧…” “辰宝下次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阿娘就不会心疼,这次阿娘就不怪辰宝了。”林依点了点林辰的鼻子,虎着脸道。 “嗯!”林辰乖巧的重重点了点头。 林依放下林辰让他自己吃包子,她得赶紧把藕倒出来,再做十捆花,才能赶上上午去卖,毕竟昨天自己为了应付那个仆人,说了下午卖触霉头的话,那自然不能自打脸。 期间林辰一直乖乖的坐在院子里的小椅子上看着林依忙活。 林依又做了十捆,才匆匆把冷掉的包子三两口吃掉,原以为凉掉的包子口味上会发腻,没想到猪油渣的香味混着小白菜的鲜甜味,吃起来不仅不腻还中和了油脂凉掉后的油味,舌尖间或咀嚼间,触到一些些硬块,一口下去竟是夹杂了一点点小虾米,端的是一股鲜香味。 真没想到,小小的包子,也承载了老百姓的智慧在其中,在现代,有味精鸡精,各种汤宝,最不差的就是那一口鲜味,但古代的人,可能不知原理,但却知往里添些虾米,给自己的食物增些美味。 再大的包子也有吃完的时候,等林依出的门去,林辰才抬头看着趴在屋顶的人。 陈新没想到人生第一次的滑铁卢竟然是被一个孩子看穿的,在与孩子四目相对时,他已经想好了以怎样的姿势来休养将要挨鞭打的背后伤。 这次林依过去稍微花了点时间,但还好也是在午时之前全部卖完。 “今天一共挣了一贯,欠的外债加起来有一贯五百文,只要明天挣到五百文,她的全部外债就能还完了,而昨天挣的加上今天花掉的,到时候手上还能余一些。” 想到此,林依有了些信心,一直绷在心底的大石也稍微挪开了些。 买好了新的剪刀,林依路过之前买包子的那条街,街两旁的朝食摊子已撤除不少,两边的铺子也都开了,路面的热闹比起早上更加的喧闹。 也不知是节日快到,还是大都市的缘故。 林依可打听清楚了,过几天就要举行每三年一次的科举了,而且最后一场正好和中秋节同日。 外地来的,府城本地的人估计是全城出动,林依想的眼睛都红了,当然她是想着如果自己有了本钱,在这几天做个生意,那闭着眼睛都能赚个盆满钵满吧! 不过想归想,林依也知道自己没有本钱,一切都是白搭,“咦?怎么那个老人家还在卖藕?一上午还没卖完么?” 林依从他们身边经过发现,其实询问的人不少,但好像成交的数量不行。 趁着人没往她身边看,她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是老人家讲话实在不太行,买藕的人问半天问不出来,当然就不买了。 林依想了下,“感觉还是送佛送到西吧!”她转了回去抱上小团子,如果回来,他们还没卖完,她就帮着卖。如果卖完了,刚好买了糯米回去坐桂花藕,借了剪刀,还一把剪刀是应该,但失了人情,容易被人看扁,所以她打算还剪刀时,带上自做的桂花藕当伴手礼。 小团子并没有告诉林依在屋顶看到了一个人的事情,因为在他的理解里面,阿娘也爬桌子摘桂花啊…那个人也许爬了屋顶是摘云朵呢。 于是林依错失了一个知道有人跟踪她的事情。 “老人家!” 李老汉心里着急,但是因为嘴笨,硬是错过了很多生意,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听到了早上帮助自己的小娘子声音。 “阿姐!” 一道惊喜的声音横空插进来,林依看着声音的来处,笑眯着眼,她很喜欢这个小姑娘,毕竟谁也不会讨厌一个对自己充满好感的人吧! “你好!小姑娘…而且我知道你叫桃花对么?”林依郑重的与小姑娘打招呼,并且释放着善意。 小姑娘有些害羞,又有些激动的回复道,“是的,阿姐!我叫李桃花!” 接着鼓起勇气的问道,“阿姐您姓什么啊?” “我姓林…我儿子叫林辰…” 林辰看着比自己大的小姐姐,对着阿娘笑的特别开心,小小的心里不知怎么就有些不开心,“阿娘是他的!”于是像宣誓主权一样,把头靠在林依的脖子上,又两手圈住,小小的人儿把“这是我的阿娘”表现的淋漓尽致。 李桃花没看懂林辰的意思,不过看着比他们村村长家的小孙子还要漂亮好多的小团子,自然而然的表现出极大的好感。 林依不知道俩小孩之间的事情,对着李老汉道,“李大爷,要不我帮您卖吧!” 也不等那边回答,林依继续道,“我不要您的钱,您也不用不好意思,我就是看您卖这么半天还没卖出多少,看桃花可怜,小小孩子,晒的嘴皮都起来了。”林依挺烦你来我往的那一套,也就稍带强势的说了。 李老汉急得直摆手,嚅嗫着要说点什么,看了眼孙女的嘴唇,到底憋出一句,“那就谢谢林娘子了…” 只是再多的话他又不知怎么说,只在心里想着,一定要把林娘子给的五十文还给她。 既然李老汉同意了,那林依就高声吆喝起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新鲜的嫩藕便宜卖喽…” 有那要买菜的听到吆喝声,寻着声儿就来了,“你这藕怎么卖啊?” 林依噎了噎,还好李老汉只是老实,不是傻,伸出二指,比了比手势。 “两文么?” 看着李大爷点了点头,那人想着确实便宜,称了一节,刚好一斤多点,就算一斤,抹了零。 林依并不沾手钱财,收钱的事儿一律让李老汉接手,最后走了好运,还剩半箩筐藕被一个大户的采买管家给包圆了。 第8章 打破认知的下水 “多谢林娘子…这个钱无论如何请您收回去…” 也不知是不是做了一会儿生意,口才得到了锻炼,李老汉这几句话不打一丝磕绊的说了出来。 “李大爷,您拿着吧!我买您卖,收钱拿钱天经地义,我给您卖藕,可不是为了这五十文钱。” 李老汉实在不会讲话,之前的这两段话,是他打了整整一个时辰的腹稿才讲出来的。 这会让他辩驳,实在嘴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林依还有事情,不便在这大街上推搡,要是被有心人看到,到时候钱财被摸个底朝空,就得不偿失了。 “李大爷,我还有事,就先不和您客气了。” 林依抱着孩子,摸了摸桃花的头,穿过人群就不见了。 “桃花,你林阿姐是个好人啊!”李老汉在孙女面前,明显要放松,话也连贯。 “嗯!林阿姐是好人!是阿爹书上说的神女!”李桃花神采奕奕的点头认同道。 “唉…”李老汉明显没了谈性,摸了下桃花的头,把钱塞到胸口,“走吧!给你阿奶买几副好点的药…” 林依带着林辰来到油粮店,上次因为口袋空空,她也不敢多看,匆匆买了一点粮食就离开了,这次口袋有了钱,像是身体里注入一丝勇气,倒是让她看清了各种粮食的价格,精米要10文一斤,糙米是5文一斤,粗面是8文,细面要12文,至于她要的糯米更是高达13文,而其它各种豆类和调料的价格,也全都看了个遍。 不过出乎林依意料的是糖,这个时期的白糖价格高得离谱,而且老百姓拿钱也不一定买得到,但是普通的糖浆却是有的,价格也适中,一斤的蔗浆只要五十文,比她一开始设想的要便宜的多。 不过想想也能明白,这蔗浆是甘蔗榨的汁水,还没完全熬干的状态,里面水分含量不少,也就是她五十文里买了小半的水,当然便宜。 她可看到了,店里也有卖冰糖黄冰糖,想来也不是给她这种平民用的。 林依知足,能买到便宜的糖浆,她就很开心。 店家用毛竹勺子给她舀了两勺,林依要的是两斤,想来一勺就是一斤。 装糖浆的工具也是毛竹筒,真个是把毛竹用到了极致,林依又另外付了两文,这毛竹筒实在好用,竟给配了盖子。 手上有了钱,林依不打算委屈娘俩,不过糯米需先泡上,不然今儿桂花糖藕就来不及做了,等泡好糯米后,又拐去这附近贩肉菜的市口。 金陵城大,每个片区都有民需的集市,最近秋收加上城里百姓的需求,等林依买肉时,就连剃下来的骨棒都没了,只剩一筐筐的内脏堆在一起。 看着被蝇子叮咬,交织在一起又发出刺鼻气味的内脏,林依实在没有购买的欲望,只不过几天没碰过荤腥,在别的鸡鸭鱼羊还没有能力购买的情况下,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挑选。 摊主似看出林依的嫌弃,半玩笑道,“娘子可不要嫌弃这吃食粗鄙,等再过一会儿怕是连这筐里的下水也没了。家里日常买肉还得请早来的好。” 林依不解,不是说古代人不吃下水么,怎的中午来买还可能买不到呢。 摊主也有大部分人的通病,见人迟疑他的话,急急辩解道,“娘子可是外地来的?”也不等人回答,自顾自的接着道,“金陵城那可是咱们国家数一数二的大城。”说着还伸出大拇指配合着脑袋神气的一抬,“咱城里的商贩走卒,力夫游民,那可是海了去,这些人常年干些体力活,哪能天天食素,高档的羊肉吃不起,猪肉那也不是天天吃的,那有油水的肉食,可不就剩这便宜的下水了么,自然的,这金陵城的运河旁,下等住宅旁,只要有这些人在的地儿,那卖下水的棚子小店那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开。 摊主说的吐沫横飞,林依听的也入神,她被现代的各种小说,电视剧大杂烩的荼毒,以为下水在古代没人吃呢。在这之前她还真想过要不卖下水得了,成本低,做的好了,又非常的好吃,适合走低成本路线。 哪想竟是自己想当然了,林依心里一凛,“古代人和现代人的区别也就是见识不同罢了,他们只是受限时代,并不是智商低。”同时心里又暗自告诫自己,“要多看多听,万不可小瞧了任何人,做任何事也需三思而后行。” 林依惊了一脑门汗,一时也无话,匆匆挑了一副猪肚,相比起其它的内脏,也只这个清洗起来方便些。 林依提着买来的肉,又在周边买了一根莴苣和姜葱,才带着林辰往回赶。 这个时候的葱可不像后世的菜场,随便买个甚都给送一些,这时的姜和葱比菜还贵些,但内脏就得用些辛辣的食材才能去腥气。 林依有些肉疼,如果能在院里开辟个地方种些葱蒜和芫荽,也能省一笔,只不过院子不是她的,人家好好的地面也不会让她开成菜地啊!不过要是能做几个像花坛那样,四周用木板钉上,中间填上土,应该是成的。至于用个小花小盆的种点,那是应急用,真要日常吃用的话,肯定是不够的。 打定主意后,林依在心里记下这个事也就丢开了,在回去的路上又顺道拐去油粮店买了些胡椒,现在大部分人都会拿胡椒来做菜,所以在油粮店也能买到。 林依心疼小团子,一直抱在手上,等回到小院时,觉得手都要断掉了,甩了甩酸胀的手,心里暗道,“要是有个人搭把手就好了。”不过接着又自嘲,“她连小团子都要养不活了,哪来余钱养闲人。” 正暗自吐槽,突感手上传来轻柔的按揉触感,林辰知道阿娘是抱自己抱的,很是贴心的给林依按揉。 看着认真给自己按摩的小家伙,林依心底一片柔软,真是个贴心的小马甲啊! 为了不打击小孩的自信心,而且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即使林依并不觉得舒适,也装成很享受的样子。 她没养过孩子,但是她觉得既然孩子能想到为大人做些什么,那就让他做就好了,如果一味的不让孩子沾手,打击孩子为他人做事的积极性,长此以往,孩子要么养成极自私的性格,或者成为什么都不会的妈宝男。 等林依觉得差不多时,方一脸轻松的郑重道谢。 林辰心里欢喜,面上带上些羞赧,心底也暗自发誓以后多多帮阿娘。 林依歇好后,把猪肚放在盆中反复搓洗,洗到水清后,又从灶间扒了一些草木灰放到盆里再次反复冲洗,等乍闻也闻不到味儿后,才连同葱姜放进锅中汆烫。 原本是要放些料酒去腥的,只是她在油粮店没问到料酒,且被店家科普了一脸,酒是要去专门的店去打的,且价格还不便宜,现在的她刚混个温饱,实不用太过讲究。 林辰见林依忙绿,只乖乖的坐在院里看着林依动作,清澈的眼里盛满了好奇,不知阿娘为何洗这个味儿难闻的东西,在他印象中,阿娘从没有做过如此难闻的食物,也不知此物做来是干嘛的。 林依小心翼翼的挑了根木柴塞进灶肚,现在的一针一线都要花钱,柴火自然也要省着用。 等锅里慢慢飘起烟后,林依趁着功夫清洗藕来,她要做的是桂花糖藕,洗藕时就要注意把外面的淤泥都清洗干净才能切,不然淤泥掉进藕孔中,就做不成糖藕了。 第9章 没吃明白的瓜 等藕洗的差不多后,林依查看锅里的猪肚,猪肚已从粉色的稀软变成紫红色的皮质皮球般,虽说闻着已没有什么猪煽味儿,但过不去心里那关的林依还是把猪肚切条后,又细细的冲洗,只不过一个猪肚过大,林依切了一半湃在井里,隔天再做。 弹弹的触感就像前世的皮筋,等真正经历了时间的淬炼后,口感也偏于软烂中又有些嚼劲。在前世的冬天,林依会时不时的熬上一锅,配上胡椒的辛辣味,一口能从喉咙熨帖到胸口,让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 只不过光猪肚,味道还是过于寡淡,如有鲈鱼片或者三黄鸡放进去,汤底会更加浓郁鲜美,慢慢再嚼上一口鸡块或者抿上一口鱼片,那才是终极的享受。 想到此,林依拍了拍脑门,在厨房四处翻找,终于让她在角落里翻出了小泥炉。 这还是她看见厨房里有剩余的黑炭,想来炉子也是有的。 起锅烧热,林依从油罐里刮下最后的一点点油倒进锅中,接着把稍碾过的胡椒和姜片放入炒香,接着放入猪肚烹炒,等猪肚颜色变白打卷后,就需往里倒入滚水了。 滚水自然就是靠近烟囱边安置的陶罐里的,林依的这个灶台虽只是个单口灶,但该需安置的物件却也不少,一口锅连着个烧水的陶罐,很是方便,与现代的灶台也别无二致,毕竟经过实践检验的生活设施,人们吃饱了撑着要去改它,自然从古至今都差不多样的。 等撇去浮沫后,林依把猪肚汤盛进熬粥的砂锅中,小泥炉也放入了灶里烧的火红的碳柴,再加了几块黑炭也就燃起来了。 接着就是让时间赋予它美妙的滋味了,等到汤浓肉嫩,最后只要放些盐就是一锅鲜香美味的猪肚汤。 林依手脚不停,又开始处理藕,但桂花藕也就是前期的工作比较繁琐,真正做起来也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抓着被刮去了外皮,褪去了原本其貌不扬,变的白嫩嫩的藕,“倒真像孩童的臂膀,都让她舍不得切了。” 不过,也只是句玩笑话,林依手起刀落,在藕身上5厘米的地方切断,接着在每个藕孔里填上泡发了大半会儿的糯米。 这是个细致活,但毕竟藕是硬的,米也是硬的,还是很快就填好了,最后把之前切下来的藕“盖子”盖上,四周插上细竹签子,就固定牢了。 林辰看的眼花缭乱,觉得阿娘好厉害,以前绣出的花像是真的,原来做饭也可以这样复杂,但为何阿娘以前从没做过? 林依也只泡了一点糯米,做了四个藕节的量,接着她把藕一根根放进锅里,加入没过藕的水,又倒了半竹筒的糖浆,灶膛里加一根硬柴让它慢慢炖煮着,这是通过时间才能出来的味,所以林依并不着急。 接着林依把昨天淘洗了一遍又晾干的桂花放在小陶炉上蒸个三五分钟,桂花直白霸道的香气经过火的考验竟然变成了温柔香甜的味道。而这抹香甜是可以加在糕点中装点食物的味道。 “阿娘,这是干嘛啊?”林辰闻着空气中香甜的气味,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他觉得桂花蒸熟了可能很好吃! 疑似嘴角亮晶晶的林辰把林依逗笑了,刮了下林辰的小鼻子,嫣然道,“这是因为蒸过得桂花拿来放在糖浆里不会变颜色,就算直接晒干也是原来黄橙橙的颜色,不然没蒸过直接晒干的桂花一个不好就会颜色发暗,就不好看啦。” 林依把蒸好的桂花挪开,又把猪肚的砂锅移了上去。 林辰则听的瞪大了双眼,好神奇哇!小小的脑袋里怎么也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看着虚着眼在想为什么的林辰,林依没来由的一阵失落,这样的小窍门都是前世时奶奶教的呢,他们那一辈的人会很多生活的小窍门,总能把普通的东西变的有滋也有味。“唉...回不去了呢。” 桂花蒸好后揭开盖子的那一刻,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仿佛做了个香气sap。 袅袅的青烟飘到空中,又消散开来。 林依把它们摊开晾凉,打算等会儿把桂花全都和进糖浆里,省的下次用起来还要现做。 等事情忙完,林依也搬了个凳子和林辰坐在一起,这样悠闲的时刻,让林依忽感一阵恍惚,忙忙碌碌几天为了生存,感觉好久没有这样坐下来歇歇了。 和林辰大眼瞪小眼一会儿,想起原主放在床头的书册,她翻过是本繁体字的三字经,想来是原主拿来教孩子的吧!如此,不如空闲的时间拿来教孩子得了。也省的她七想八想的。 不过话说回来,原主会绣花会认字,可能这本三字经还是原主写的呢,虽说她不会写毛笔字,但在现代见识的多,也能看出字体娟秀,不像出自男子之手。 况且原主应该长的好看,别问她为什么知道,看林辰的长相也能看出父母的基因很好的样子,反正什么遗传父亲啦,她是不认的,不说男孩长得像妈妈的多么! 这也算是她穿越来后最安慰的一点了,毕竟前世也算个小美女的她,还是想要继续美美哒! “哇塞!原主不会是什么千金小姐吧!这配置怎么也不像个平头百姓吧!”林依一脸纠结的看着林辰小宝宝,忍不住又发散思维,“难道原主是什么千金小姐,被个白面书生骗钱骗身,完了后吃干抹净跑人了,剩个孤苦伶仃的孤儿寡母…而原主又不敢回娘家,就在这金陵城中与小儿相依为命?” 林辰见阿娘脸纠结在一起,有些莫名,“阿娘?” 林依心底摇摆不定后还是一脸八卦的打算套话,想着还静静躺在木盒中的过关公验,上面交代了林依和林辰是一个多月前从京城才来的金陵。 “对啊!京城可是一国首都,千金小姐肯定海了去了!”林依脸微微泛红,不是因为原主可能是个千金小姐,只是作为一个漾躺在瓜田里的猹马上要吃到个大瓜的觉悟罢了! 林依搓了搓手,有些激动,“原主今年十九岁,三年前正好二八年华,刚好是最容易受骗的年纪…” “当然,这也是她这两天打探来的消息,据说现今的官家登基已十九年,原本天子以九为尊,今年又很巧的是三年一次的恩科,官家大喜,格外开恩今年录取的人数是往年的一倍,农人的税收也是免了不少。所以金陵最近比过节还要热闹的原因也就如此了。” “嗯…那个…辰宝宝啊…还记得前几个月和阿娘奔从京城来到金陵,不知道辰宝宝还记不记的京城的事啊?那个谁…对我们辰宝宝可好了,也不知道现在过的好不好…你还记得不?”林依似是而非的模糊林辰的概念,想引出林辰的话。 林辰眨了眨眼,攸的桃花眼一弯,露出小乳牙询问道,“阿娘是说主持奶奶吗?她对辰宝宝可好了。” 林依心里一喜,正要点头… 哪想林辰接着嘴巴一瘪,“可是净慈姨姨说主持奶奶圆寂了,不让咱们住在庵里,还赶咱们出来…” 看把林辰得伤心事勾了出来,弄的他瘪嘴要哭的样子,林依顾不得梳理接收到的信息,把林辰抱到怀里安抚… 终于等林辰在怀里睡去,林依才慢慢品着林辰说的那几句话,虽说不是她推断的那样,瓜暂时没吃到。不过从辰宝的话中不难听出,俩人来之前是住在京城庵里的,也不知是被原主娘家赶出来才暂住庵里,还是被臭男人抛弃,又或者原主原本就是个姑子? “算了,这个瓜算是吃不明白了!反正原本她也没打算投奔何人,现在只不过更加清楚,原主没有可靠的亲人罢了!” 林依把睡着的小团子抱到床上,自己则慢慢规整着院子。 第10章 男人也是多变的 如此过了一个多时辰,藕先熟了,猪肚炖在小炉子上要慢些。 已完全变成棕红色的糖藕上再淋上一层糖桂花,颗颗花朵装点着藕身,晶莹莹的糖浆给藕穿上一层薄薄的糖衣,让人食指大动。 林依拿了两个糖藕放进粗瓷盘里装篮,又把新买的剪刀也放进去。 看小团子还在睡,林依也没吵醒他,拎着篮子去拍隔壁的门。 “这位娘子找哪位?”丹青打开门,见是个颜色姝丽的陌生娘子,有些疑惑。 “额?”林依看看隔壁又看看门里的陌生男子,有些迟疑,“请问沈郎君在家吗?” 丹青有些疑惑,他就离开了几天,自家郎君就认识了陌生娘子,这样子也不像弱冠年纪还没订婚的样子啊… 他脑中开着弹幕,面上不显还是一脸不苟言笑的样子,微欠身回道,“我家郎君外出了,需傍晚才回,娘子不知何事?急不急?需不需奴唤了郎君?” 好容易来个娘子,丹青着实有点急切。 林依还是现实世界中第一次见到“仆从”,难免有点好奇,偷偷打量了好几眼,又觉得这仆从虽脸上不显,但言语中不难查出是个热心人。 这就是个美丽的误会了,林依不懂这世界的装扮,似是而非的盘了个头,让人误以为她还是个未婚小娘子。 丹青见林依看了他几眼,以为是自己的话语中太过急迫,让人察觉,因此更板了板脸,闭口不再说甚,“小娘子面皮都薄,可不能因为他把小娘子吓得下次不敢登门了。” 也不知为何这个仆人突然就变了脸色,难道是怕她让他去接主子回来? 林依急忙摆摆手,“不用不用,我没甚事,不用唤沈郎君…”见对方的脸色没有缓和,林依速战速决道,“就是昨儿个借了沈郎君一把剪子,现我买了一把新的还您家。”边说边递出篮子给丹青看,“这里边还有我做的桂花糖藕,给您家送一些尝尝味儿。” 丹青消化了一下林依的意思,脱口而出道,“谢谢您送的桂花糖藕,只不过不用那么客气换把新剪子…” 林依听的脸上一红,不愿在新与旧上多扯皮,打断丹青的话,“这是与沈郎君说好的…你就不要推辞了,你先把篮子拿着…我家里还有孩子,就先回了。”说完,匆匆把篮子推给丹青,转身就走,走了两步,想起篮子还得还的事,又交代了一句。 丹青从来不知,人说话可以这么密,只不过再密的话也有消化完的时候,看着隔壁院门关上的声音,丹青都不知道该先好奇为何旧剪子要换新剪子的缘故,还是该遗憾自家郎君成亲的影儿又没了。是了!谁家娘子郎君似他家少爷,二十岁了还没个伴儿。 傍晚林依清炒了一个莴苣,那是真的清炒,连点油都没有,也只能凑合着吃了。 这么多天,林依好歹靠着自己的努力让俩人吃上了有荤有素又有干饭的日子,虽然肉是猪肚,素是干炒的莴苣和糙米饭,但好歹能跨入小康水平了哇。 林辰满心欢喜的等待着吃晚饭,一小碗肚汤先打底,喝的桃花眼都眯了起来。 林依看得好笑,但炖好的猪肚汤颜值确实很能打,浓稠的汤上飘着碧绿的葱丝,小竹勺往里一捞,粉白的肚条夹杂着鹅黄的姜丝,勺底往往滞留几颗开花的胡椒露出洁白的米芯,猪肚软嫩,姜丝辛辣,连胡椒也中和了它的刺激变得柔和起来。 不过让林依吃惊的是清炒的莴苣,原以为没有油水的烹制,干巴得素菜味道寡淡,没想纯天然有机蔬菜的口感确实不同凡响,清清脆脆中带着淡淡得甜味,并没有蔬菜本身的生涩味。 微风习习,吹散了白日的燥热,俩人坐在院里闻着花香,吃着晚膳,间或夹杂碗碟的碰撞声与细细言语声,无端升起人间有味是清欢的感慨。 果不其然,俩人吃的都有些撑,林依带着林辰绕着院子转圈消食,边一遍一遍带着背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绕到离隔壁院子一墙之隔的隔壁时,沈钰正好坐院里想事情出神,直到被隔壁传来清悦女声与稚童的背书声打断。 “丹青…京里来信吗?”沈钰低着头,习惯性的转着手腕上的木珠手串,因长时间的把玩,木珠已呈现出通透的紫红色,如对着阳光照射会呈现出最醇厚的西域葡萄美酒的醉人色彩。 丹青屏着呼吸,不敢在自家郎君想事情时打扰到他,只在被询问时才会简练的回话,“晌午有信差投了信件…是阿郎寄来的。”说完偷偷窥了一眼自家郎君的脸色,果真,郎君那时常弯起来的嘴角,已慢慢松懈下来。丹青不敢多看,呈了信件后,又继续眼观鼻鼻观心了,只心里偷偷为自家郎君打抱不平,“定是那毒妇蛊惑了阿郎,上次的进士科着了毒妇的道,郎君差点没挺过来,考试自然泡了汤!这次郎君来了金陵,生怕郎君找了靠山,竟三天两头催着郎君回去…” 沈钰自然不知自己的仆从在给他愤愤不平,他一目十行的看了大概,就撂到一边,这种信件看十遍百遍,都是一个意思,看与不看也没多大区别。 毒妇的心思,那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的,不过他也确实是在找靠山,这是他与毒妇的阳谋,就看谁略胜一筹了,不过这一段时间的努力确实有了点进展。 沈钰心情不错,并了并筷子,夹起眼前的菜吃起来。 “丹青,这桂花糖藕从哪里买来的?味道不错。”他还是知道自己这个仆从的本事的,做点简单饭菜入口还行,反正他也不贪口腹之欲,像这糖藕与这桌上的一荤一素一汤相比,精巧细致不少,且火候恰到好处,味道香甜软糯,不过分甜腻,也不寡淡,绝不是自家仆从能做出来的。 丹青正要与郎君说起这事,见郎君询问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把下午之事道了个明白。 也不知为何,见郎君听完后眉眼之间似笑非笑,更觉自己错过了重大事情,颇有种捶胸顿足的感觉。 沈钰还真有些吃惊,原以为是一个市井粗鄙妇人,虽容貌昳丽,但内里改不了还是个没什么世面,爱占人便宜的妇孺罢了。没想做事竟如此爽气,倒让他另眼相待。 仔细想来,从没见过林娘子官人,孤儿寡母的,如不是生活拮据,又如何想来卖花行径,昨天徒手折花枝怕是连把买新剪的钱也无吧!如此才提出那借用还新一事。 想通后,沈钰也不得不佩服这林娘子了,莫看她身处逆境,但能瞬间想到解决困境的办法,挣到钱财此为其一,其二是坚持原来说出的承诺,毕竟旧剪也只借用了一两天,一般人肯定会装聋作哑,直接把旧剪还回来,因为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一把新的剪刀要花好几百文,如何舍得与别人换把旧的。 如此沈钰得出结论,“这是个脑子灵活又守信用的娘子…”接着顿了顿,又在心里添了句,“还是位大方又容颜尚可的娘子,颇有世家贵女风范。” 心里夸赞了一通,沈钰没甚心理负担的吃起桂花糖藕,“哦!对了,还有,厨上手艺也是不错的一位娘子…” 月色溶溶,沁染大地,虽只是初五的峨眉月,但因连着几天的晴日天气,天清气朗,“希望天公作美,一直延续到科举结束吧…不然他那位好友,又要磨的他耳朵起茧了…”沈钰转着珠串,眼里带笑的吐槽道。 第11章 救人一命 林辰今天太开心了,饭菜好吃,连睡前吃的那一块糖藕也好吃的不行,只不过阿娘不让多吃,会有小虫虫咬牙齿,不然他还能再吃三块...不不不...还能多吃五块... 如此连着几日卖花,林依也积攒了一些固定客户,只不过她算给广大群众开拓了新思路, 那桂花卖的路子越来越野,有那结打的越来越大,盖住了桂花本质的,也有配上别的花卖的,总之林依的花不再有特色,但好在她做为吃螃蟹第一人,盲目信服她的也有些。好歹能保证她每天能赚到五百文左右。 等八月九日这天大部分人都进入考场,林依上午稍微兜售了会儿,见大多数人都没心思买花,她也就停了卖花的买卖。 算算日子离还钱给医馆最后的期限还剩五天,倒也可以去还钱了,其实在卖花的第三天,她就筹够了还医馆的钱财,只不过到底拖到了今天才打算去还,原因也简单,那天她求掌柜延期,是个人看见都会知道她身上已然没有钱物,如两三天功夫就让她赚到一贯还了钱。只要有人心里那么一思,她一个女子是通过什么手段得来的钱财,即使这件事情被人打趣说来,但只要沾上这类带有情色的话题,她也甭想清白。在陌生时代,由不得她不多想。 打定主意后,林依耍了个小心机,把卖剩下的桂花拎上,就带着林辰去医馆了。 路上行人不见少,但不知怎的,好像热闹嘈杂的声音小了不少,“怕不是因了贡院里的考生正在考试吧!”即使这条街离了考场十万八千里,但人们对于读书人的敬重还是让他们自发的不愿在这个日子里高谈阔论。 林依多有感慨,记得每到前世的高考中考阶段,靠近考点附近,都有警察叔叔设路障,只为给孩子们一个安静的环境来考试。普通百姓也多不会计较,即使上班路程变长,堵车时段更久,也不会有怨言,就怕自已的一个举动害了哪个孩子。 望着懵懂不知愁滋味的林辰,林依觉得作为一位爱孩子的母亲怎能不给孩子来套五三和黄冈呢,毕竟她也是如此过来的,没有试卷的童年不完整! 古代没有试卷的话,那就提前送去学堂好了,原本还担心林辰性格怯懦,不适合早送去,但最近她打着帮李大爷卖菜蔬,有意识的让林辰与桃花接触,还好孩子只是怕生并没有自闭。如此心里打定主意后,林依慈爱的摸了摸林辰的头。 林辰正惊叹那牵着骆驼,头发通黄,眼珠子是绿色的怪人时,突感后背一凉,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两人走到医馆门口时,医馆门前正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 林依有些唏嘘,怕是碰上急病在医治呢,正犹豫要不要现在进去,还是改天再来时,听到圈里有位妇人正撕心裂肺的哭喊。 林依心有余悸,不打算添乱,正要带着小团子往后退,没想她身后有人过来急忙忙向她旁边人打探,“这位大哥,这是发生何事了?” 那人不回头,踮着脚尖继续观看,只口中不停的回道,“有个孩子吃了医馆给的饴糖卡住了,大夫都出来救治了,还是没拿出来,这不,孩子的母亲正急的在地上打滚呢。” 林依听的皱眉,噎食可不是小事情,分分钟就丢了命。 “这位大哥,可知道孩子卡了多久了?”林依急忙问道。 “就刚刚的事...”不等说完,惊呼一声,“孩子不动了...不动了...” 林依知时间急迫,使了蛮力带着林辰往里挤,那些人只顾着看热闹,倒让她轻易就挤了进去。 只见一个瘦弱的小孩儿被大夫抱着,边拍着孩子的背,边撬开孩子的嘴往里查看,而旁边的妇人更是跌倒在地,哭嚎着拍打地面,干燥的地面被拍的灰尘四起。 林依皱了皱眉,从大夫手中夺去小孩儿,小孩儿面皮已涨的青紫,软手软脚。 郎中见一个年轻的妇人上前捣乱,正要呵斥,要去抱回孩子。 林依绕了个圈儿背对他,手口不停,大声吼道,“你这样是不行的,我有一个法子,可以帮他吐出来。” 郎中被小妇人的样子骇住,一个愣神间,已看到小妇人已经动作起来,作为一个郎中,他也看出这个方法确实比他拍背有用。因此也放下了手,顺便拉住想要打断林依动作的孩子母亲。 林依按照在现代做过的海姆立克培训方法,“剪刀”,“石头”,“布”,“剪刀”是找到肚脐上两个指的位置,接着剪刀变成石头抵在此处,最后另一手“布”包住“石头”,大力地快速地向后上方冲击五次,查看孩子是否吐出来。如此往复,还好在冲击了七八次后,孩子把饴糖吐了出来。 在林依救治时,原本周围各色人等的各样言语已纷纷淡去,心里都跟着林依的按压数着数,等孩子终于吐出饴糖后,人群为之一静,接着爆发出巨大的喝彩和鼓掌声。 原本有些脱力的林依也不禁心里一颤,她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但因为知道一个急救方法,所以她救了一条人命。 还好孩子卡的时间不长,吐出来后,孩子也慢慢恢复了呼吸,睁开了眼,小猫叫般喊着娘。 林依把小孩还给孩子母亲,接下来查看孩子身体是否微恙就要交给专业的大夫,她是不懂的。 掌柜原本在旁边急的团团转,糖是他给的,如果孩子出了何事,不说他会牵上人命官司,就是他后半生也要活在悔恨中。 “林娘子!这次多亏了您啊!多亏了您啊!”声音逐渐哽咽,只把对林依的满腔感谢化作豪气的大度,当场找出林依的欠条,就要撕掉,等会儿再一把火烧掉。 林依阻止不过,只心里知道,一码归一码,钱她还是会还的,人无信不立,她是个女子,更要知信守信。 人群因圈中的人退回医馆后,也渐渐散开。只其中二人退到附近的巷口,其中一人低声询问道,“前几天你去跟踪,这个妇人真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陈新真觉得自己有苦说不出,前几天那么安静本分卖花,不就是个普通妇人的样子么,怎么刚撤走,这妇人就能来个一鸣惊人的事情。 苏城是知道自己属下能力的,既然妇人并不是什么卧虎藏龙之辈,也不与别的几方势力相关,那只能是妇人本身有些古怪在的。罢了!谁还没有个秘密,只要不是其它势力的人物,这点小差异,他还是能容忍。因此苏城转换话题道,“你去把刚人那妇人做的那套动作细细打探来,到时候拿给薛神医看看,这个方法是否真对噎食有奇效。” “是!”陈新等上官离去后,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液,上次因为被林娘子家小孩儿看到,遭了几鞭,要不是还有任务在身,怕是打得更重,现还躺在床上呢,原以为此次又逃不掉挨鞭,哪想上官竟然轻轻揭过。“唉~真是男人的心思也不好猜啊~!” 陈新吐槽完上官后,换了副表情,就和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实商人一样混进人群。 第12章 八月份的黄柿子 “林娘子,你这是做什么,今天的大恩大德我张全民莫敢忘怀,这个钱你也拿回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表明了态度,这钱财不用还,且还是欠她一份人情。 林依见掌柜已把话挑明,自然也就不在含糊,明确的说道,“掌柜!我知您的好意…不过人不信不立,我虽没有先贤的智慧,但也受到过淳淳教诲,欠钱还钱,天经地义。今天这钱您无论如何拿去,即使没了欠条,我心里也有一本账本,不还钱,这笔帐消不了。 掌柜是真服气了,虽面前的娘子目前正行在逆旅中,但身上的气节不因她今天穿的甚,吃的甚,甚至嫁的如何,而有所颓败。这才是真正的气韵高华之样貌。 如此如果再推让下去才是低看了林娘子,掌柜把那一贯钱接过,又郑重的数了一遍,接着一脸尴尬的把刚撕碎的欠条拿了出来… 掌柜脸上像火烧一样,想起刚刚自己的行为,着实下乘。 还好林依并不是要交恶掌柜,善解人意的接话道,“我也没带火折子,能否劳烦掌柜帮忙烧了?” 掌柜正想揭过这茬儿,自然忙不迭的答应后,唤了药童拿了小泥炉来当场烧掉。 正相顾无言之际,刚救治的郎中带着被救治的母子过来解了围,“刚才多亏了娘子救治,不然我要耽误了一条人命去…实在惭愧…”接着顿了顿,似有难言之隐,不知如何说下去之际,身后孩子母亲急忙接话道,“多谢娘子救治小儿…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林依这一会儿听了太多次这句话,都有点幻听了。只摆着手谦虚,“应该的…应该的…” 那妇人也不在意林依的举动,使唤起小儿,“狗子,快给恩人跪下…恩人救了你的命,你以后要给恩人当牛做马知道么?” 林依听的一愣一愣的,反应都慢了半拍,见小孩儿扑通一声跪下,且见那母亲也有跪下的趋势,林依挥在空中的手生生转了一个弯,架在那母亲两臂,脑子也不合时宜的想起前世那句,“百分百空手接白刃…” 连旁边的郎中和掌柜都被林依的反应吓了一跳… 林依暗暗吐槽,这刚立了个矜贵人设,这还没帅过一秒,就被按着打脸了… 见小孩儿还跪着的,又亲自把他拉了起来,眼神悄咪咪的觑了手下那瘦胳膊瘦腿的小萝卜头一圈,她还真怕给人使唤折了… 林依最不耐烦谢来谢去,但不给人道谢的机会,怕人心里不安,她是心善体恤他人的淑女,怎能不照顾到他人的情绪呢。 在狗子母亲千恩万谢的没完没了的间隙,又积攒了一肚子勇气的郎中,见缝插针的插话道,“林娘子,我就是想问你那个治噎食的法子能否教我…”许是觉得自己要求过份,郎中羞郝的鼻头都沁出汗液,接着一咬牙,干脆心一横,颇有一股破釜沉舟之势,“放心!我…我…我拜您为师…” 林依听的吃惊,这孩子是怎么一步步把自己劝成别人的徒弟的? 虽然看这郎中的面貌大致二十五岁上下,比前世的自己还小几岁,但现在林依也算老黄瓜刷绿漆装了回嫩,比郎中要小。 如此之下,这郎中为了救人之术,跟一个比自己小的人认师,确实当得一副“医者仁心”! 林依敬重这样的仁医,敛了调笑的心理,郑重回道,“这法子如能被先生学去救治更多的人,才是它的意义。”见几人具呈惊讶之色,想起古代人对于“家传与秘方”都有着超乎寻常的在意,她不去批判这种行为的好坏,毕竟这往往不是一句两句能分析得通的,轻飘飘一句,他们就是“自私”,又是对他们的多不公正对待。 “我只一个人,一年到头能碰上几次这样的事?我既然知道这个法子,那就应该让更多人知道它,并学会它,在遇事时不至于白白耽误了人命,这也是我的福报不是?”林依最后往宗教信仰上一靠,果然几人就坦然接受了。 接下来林依细细把对成人,儿童与婴儿的救治方法,一点不差的叙述出来。 看着实耽误了一些时间,林依打算告辞,林辰在一开始就被医馆的药童带下去吃零嘴去了,此时林辰被带出来,明显看到他的小肚子鼓鼓的突出一块儿,唬的林依一跳。 掌柜的不愧是人情通达之人,见如此,往林依的伴手礼中又加了几瓶消食健脾膏来。 如此掌柜像打通了任督二脉般,热情的要给林依拿一些滋补养生强身健体膏… 林依被掌柜的热情弄的哭笑不得,也知给她吃食是当成熟人往来,拒绝不得。 但年纪轻轻,实不用大补,忽想起这几天虽添制了一些常用的佐料,酱、醋、盐、油,但做肉食时常用的调料,白芷、香叶、八角、草果、丁香、良姜等等只能在医馆配置,如此林依拒了掌柜给拿的大补膏,让掌柜的给她拿了些。 掌柜倒没有怀疑什么,本朝人爱用药材制香囊,他们医馆也有常卖防虫防疫清瘟的香囊,虽不知林娘子用这些大通货,制什么样的香囊,但做人最忌讳的就是交浅言深,只特别嘱咐这些药材哪些有些副作用,或味格外重外也就与其他给的伴手礼放在一块儿了。 竹篮入手微沉,林依知里面放了不少东西,心里不由感慨,掌柜真是个实在人,再三谢过后,才带着林辰回去。 回到家后,林依掀了竹篮的盖子,里面用油纸包裹的点心一包包扎好,整齐的码放在里面,包裹的形式大同小异,要不是油纸上贴的标签,林依也得抓马,这谁会知道里面装了甚。 林依瞥了眼林辰还有些外凸的肚子,原本按在油纸包上的手又缩了回去,假装看不见林辰那眼巴巴的眼神,又看起篮中其它的东西。 除了林依要的那几小包调料外,就是掌柜往里放的一些常用膏药了,虽没有放甚大补膏,但像甘草片、山楂片、枇杷膏、秋梨膏等等,都放了一些在里面,“怪不得篮子那么沉手...” 最让林依吃惊的就是放在篮底那黄澄澄的柿子了,现可不比前世,想吃哪个季节的水果都能实现,如今不过八月中,树上的柿子大多还是青鸦鸦的挂在枝头,像这样黄澄澄的柿子起码到了十月份才会有,想来掌柜的能得这一篮橙黄的柿子也不容易。 林辰也是瞪大了眼,想要吃柿子,哀求的拉着林依的袖子摇晃,水润润的桃花眼中盛满了“想吃”二字。 林依好笑的点了点林辰的额头,嗔道,“小馋猫”,接着又颇为遗憾的想,“要不是这黄澄澄的柿子难得,她还真想让小团子抱着啃一口,不是说,吃一堑,长一智么...而且趁着孩子没长大,还能玩几年,不然等他长大就不好骗了。” 不过此时,要是不解释好,怕是还有的头疼呢,这孩子这几天经常把他带去外面逛逛,胆子活络了不少,敢于表达自己的想法了,于是林依眼里带笑,戳了一个林辰的脸蛋道,“可别被它的表象迷住了,柿子没熟前,又苦又涩,得让它变的柔软,像辰宝宝的小脸蛋一样软才能吃哦。” 林辰好奇的捏了自己脸,又捏了把柿子,果然触感不同,但他是一个聪明的小孩子,于是林辰转而问道,“那阿娘,这个柿子怎么让它变软啊?” 林依想了想,记得前世,她奶奶常常会把黄柿子放进棉花或者稻谷中捂熟,如果想让柿子熟的更快些,那就要顺着柿子的果瓣插入芝麻杆,那熟起来就更快了。 芝麻杆她是没有的,不过隔天可以问一下李大爷家有没有,只要细小的一段就尽够了。 如此又想到,最近卖花想来生意清减,倒是可以委托了李大爷给她家院里填个小花坛,给她种菜用。 林依承诺了林辰芝麻杆让他来插,才安抚好那能挂油壶的小嘴。 第13章 长豆角焖面 翌日清早,蝉鸣四起,恍惚间以为还是盛夏。 连日来的燥热天气,使人疲乏,林依到家午时都快过半了,把昏昏欲睡的小团子脱了外衣让他睡下。小脸红扑扑的,估计是晒蔫儿了。 林依摸了摸小孩细软的头发,心里叹气,“没人搭手,只能走哪带哪,使得点儿大的孩子一天天跟着大人奔波...还是得想个法子,做个轻便的工作啊...” 这一段时日以来,她手里也积攒了两贯多,加上今天一上午的一贯几百文,她手里余钱也快直逼四贯了。想到这儿,林依不免一阵欣喜,原以为昨天的第一场考试,今天放榜后,失意人多,生意会差。哪想,得中的人倒是遣了家仆来买了不少,一早上腿虽都跑细了几圈,但收入却颇丰。 放好篮子,林依方想起,今天没去帮李大爷卖菜,不知他二人如何,看小团子已睡迷了。林依锁好门,急奔而去。 远远看见李大爷与桃花正站在原处神色焦急的四处张望,林依心里懊恼,她之前该使了钱让街面上专为人跑腿的闲汉来告知一声的。 林依顾不得娴静,小跑过去。 “林阿姐?”桃花惊喜的喊道,李大爷不善言辞,但黑红的脸上,皱纹明显舒展开来。 林依跑到二人面前站定,抚了抚翻飞的衣角,缓缓吐出一口气,方道,“对不住,今早贩花生意太好,一时忘记使人通知你们了。” 看二人身后的竹筐剩了不少长豆角和芋头,想了想道,“李大爷,要不这样,阿辰一人在家午歇,我不放心,能让桃花去我那边照顾着,我帮您卖菜?”也不是林依圣母心泛滥,那天帮了李大爷二人后,隔天就给她送了好些菜和鸡蛋。 鸡蛋在这古代可是硬通货,林依如何肯接,但二人为了缠着她让她收下,连菜都不记挂卖了...如此两方才渐渐有了来往。 之后,等知道二人家里情况后,林依更加怜悯他们,如果不忙,就会带着林辰过来帮忙,反正不种地不做绣活的她,时间有很多。 作为李大爷的嘴替,桃花快人快语道,“林阿姐,这个是阿爷特地留给您的。” 林依摆手拒绝,李大爷家就靠着卖菜钱过活,她哪能要。 “林阿姐,你就收着吧~!这些都是阿爷特地挑的嫩豆角。” 林依这才想起有一次说起,店里买的咸菜太过咸,如自家做些腌制的脆豇豆,下饭才好。没想他们就记下了,这次特地给她带了这许多。 见两人均一脸让她收下的表情,林依想了想,还是收下了,人情来往,如果她这次不接,下次再想帮助他们,估计他们也要拒绝了。 见日头越发炽热,二人的麻衣上也沁出汗渍,脸上的汗液更是不住往下淌,鬓角都稀出白白的盐来,想来二人一直等在原地,都没挪动,林依心里的愧疚更深,诚恳的说道,“李大爷,桃花,现日头太过燥热,如此回去怕是要中了暑气,要不上我那边歇息一会儿?吃过晌午再走?” 李大爷老实巴交的农人一个,如何肯麻烦别人,只讪讪的重复道,“无碍的...无碍的...我带了饼子,路上活着泉水就尽够了。” 桃花再怎么小大人,也还是个孩子,她老早就想上林阿姐家瞧瞧了,只是看着不肯答应的阿爷,也只能坍塌了双肩低着头。 林依如何看不出小姑娘想去又因懂事而不吭声的样子,于是打断李大爷的絮叨,略有些埋怨的道,“您要回,您便自个儿回吧!看桃花这孩子身上没一处干的地方,我心疼她,让她留下来歇息…” 李大爷不善口舌之利,被林依一堵就嚅嗫的说不出话来,再看着自家孙女被晒的全身是汗,嘴唇起皮,心里也是心疼的紧,到底搓了搓手同意了。 桃花原本以为去不了,有点儿不开心,没想被林阿姐三言两语一说,又柳暗花明了,于是高兴的一蹦三尺高,牵了林依的手蹦蹦哒哒的与她说话,李大爷心里瞧的高兴,只静静的挑着竹筐跟在身后。 林依虽想要备置一桌好菜予他们吃,但也知他二人还要赶回去,省得害家里人担心。于是想起早间揉搓的一团面,吃了几日的糙米稀饭就着买来的齁咸咸菜,不知小团子吃的怎么样,林依是吃的够够的了。 于是今日清早,林依出门卖花前,揉了好大一盆面,想着揉面也是个体力活,她就一次性揉了许多,只是留了午间要吃的一些放在盆里自然发酵,其它的就都用油纸包了挂在井里。 且因着上次买肉没有买到的事情,林依前几天买了一大块肉,用盐细细的码了,吊在井水里,每天做饭时,细细切一些用来炒菜,如此每日吃到了荤腥,又没花费多少。 林依心里不由再次感叹,原主选了带井的院子真是太太太明智了。 既然面条和肉有了,刚好又有豆角,那中午做个豆角焖面好了。 林依把二人带到自家院里,想起在院子造个花坛和芝麻杆的事情,又细细与李大爷说了。 李大爷正有些拘束,听过后,满口答应,等林依进去厨里做饭,他坐在院里桂花树下,细细打量院里,看怎么搭个土台子用来种菜。 耳边听着在厨间帮忙的孙女的欢笑声,李大年有些恍惚,“是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烟火气了?”他那迟钝的脑子一闪而过几个片段,“是儿子说要为了媳妇肚中孩子说要去拼个前程?还是早产的媳妇还在月子里被亲家拖走重新嫁人的时候?又或者小小的一只还没鞋底大的孙子整夜整夜哭的时候?他看着老妻因为儿子的失踪,媳妇的离开,还有整夜整夜照顾孙子熬出的白发和心痛病...而桃花小小的肩膀,九岁大就要承担家里的一半重活...他知道他不能垮啊...就算被族里嫌弃,就算被子侄瞧不起,他也要咬着牙不能倒下...直到...等到儿子回来...”李大年擦了擦湿润的眼睛,长叹一口气,“不!就算儿子不回来,他也要等着他的桃花结婚嫁人,也要等着他的虎子结婚娶亲...” 林依不知李大爷的心绪,手脚快速的摘了豆角,又把从井里提上来的篮子里的肉切一大块下来,怕早上留下的面团不够,又扯下一大团混进有些冰凉的面团里。面团因为在井里湃过的原由并没有发酵,只不过比初揉成的面团大了一号罢了,林依将两部分面团和一起又搓揉了一会儿,增加筋性,接着摊开切成宽面条。 灶下,桃花很有眼色的见林依准备的差不多时,就手脚麻利的起了火,等林依刚切好,锅里就热了。 林依暗叹,“有人帮忙果然顺畅,不然煮饭炒菜,需得来来回回的灶前灶后跑...总觉得不够干净。” 热锅凉油,林依做菜的习惯还是与前世一样,多多的油,没有一丝迟疑就倒进锅里,看的桃花眼皮直跳,想劈手夺下来,这恁多的油够她家吃一个月的了。 林依不晓桃花的吐槽,趁着油还没升上来,往里倒入葱姜炒香,放入肉片,炒出肥油后把折断成条的长豆角炒一会儿,接着再挖一勺黄豆酱,炒至均匀上色,倒入温水。如果在现代她会放生抽老抽,只是奇怪的是这个时代有黄豆酱,蚕豆酱,却没有酱油,按理说它们制作的方法差不多。不知道为何没有。 等锅里的水微微翻滚时盛出半碗汤汁,再将切好的面条平铺在锅里,倒入汤汁,最后小火收汁就成了。 这样的焖面即好吃又快速,且还有油水,对于现在流汗过多又劳累的爷孙俩最合适,能快速补充碳水和一些营养。 桃花从葱姜倒进锅里时,脑子就转不太动了。她眼睛闪闪的看着林依的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原来做饭也可以这样好看!还有这比她偷偷站在村长家院外闻到的香味更甚! 林辰已经被香味闹醒了,正坐在李大爷身边和他说话,只频频望向厨间的眼神出卖了他。 林依给爷孙二人各盛了一大碗,她做的够多,能让他们再添。 这边院子一片欢声笑语,可苦了隔壁的主仆俩,自从上次丹青知道是自己误会后,就歇了登隔壁门的想法,只是从这以后,隔壁院里时不时传来的香味,让他苦不堪言,现郎君晚上吃的越发少了,原想中午让他多吃些,哪想现在隔壁午时就开始放毒了... 见郎君果然吃了两口就放下的筷子,想要劝他的话,最终卡在喉咙里,也没吐出来,“他是否得去隔壁林娘子处学学做饭的手艺啊?” 沈钰原不是个重口腹之欲的人,但就着别人的香气,吃着自己无味的午膳,第一次对自己的仆从产生了不满,他虽不重口欲,但也不能做的如此难吃吧! 第14章 鲜肉大馄饨 半夜林依似听到外面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不过实在太过困顿,转个身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窗外的雨还没停,只变小了不少,林依看院里的地面被淋透的样子,想起一个俗语来,早上下雨当日睛,晚上下雨到天明,果然古人诚不欺我啊,转念一想,她现在也是个古人了,那这个话到底算不算古人说的呢?细细想来却又越想越糊涂,最后把自己逗笑,“昏了头了,一大清早想这个发晕的事情。” 既然下雨了,那就给自己放个假,她也是好久没睡过懒觉了。 再次醒来是被小团子拱醒的,小孩子睡醒后不耐烦待在床上,一会儿踢踢被子,一会儿翻翻身,直到把她吵醒。 林依虽然睡饱了,但还是有些惫懒,躺着不想起身,只孩子饿不得,最后还是靠着仅有的那份责任心起来了。 下雨的天气,让她想吃碗热乎乎带汤水的,只面条前一天才吃过,现在还不太想吃,想来想去,打算做大馄饨。 馄饨皮需要醒面,一时半会儿还吃不上,林依想了想,还是撑了伞去外面给小团子买些吃的回来先垫垫肚子。 出门前,林依揉了面团,只是在加面时,想起爷孙俩不知还来不来,这落后的古代没有联络方式,想找个人忒也难,但想着俩人的为人,还是多加了面。就算最后没来,面皮子擀好用湿布盖着,晚上也能包。 出去逛了一圈,林依打了两碗豆腐脑和两个猪油菜包,最让她惊喜的是,原来古代在没有辣椒前吃的是茱萸的辣味,原她只知道唐王维的“遍插茱萸少一人”,以为这只是个重阳节插门头的草药罢了,就像端午插的菖蒲和艾草,哪想茱萸中还有可食用的植株,想她原是个无辣不欢的主,竟在古代忌起了口。 一碗加了茱萸油的豆腐脑吃完,林依嘴辣的红肿,只肚里的馋虫却消下去不少。听老板娘说,这是今年新收的茱萸果做的,味道格外辛辣。既然知道了替代品,她自然不会错过。 林辰见阿娘边吃边“嘶哈”,额头都吃的出汗,闻了闻空气中的香辛味,口水一下流了下来,自己的那碗也不吃了,趴在林依腿上撒娇,“阿娘~辰宝宝要吃红通通的豆腐~” 林依被闹的没有办法,用筷子沾了一点,点在他的唇上,林辰从小到大哪吃过这刺激的味道,一下子水湾湾的桃花眼中就被辣出了泪珠,张着的小嘴里流出一大坨口水。 “哈哈...”林依笑得肚子疼,可惜没有相机,真应该把他的样子记录下来,等长大了给他看。 俩人闹腾了好一会儿,直到重掩的木门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林依心念一动,便知可能是爷孙俩,心里惊呼一声,撑了伞就去开门,当真看见二人穿着重重的蓑衣戴斗笠的出现在她门前时,前一秒的好心情没来由的鼻头一酸,细细的雨丝已经把二人的脸上打得透湿,看桃花那冻得有些发白的脸,林依拉了她的手进来,果然手也冻得冰凉。 “你们爷孙先脱了蓑衣,看里衣有没有淋到,我去给你们熬姜汤...”林依说不出埋怨的话,是为了她的事而来的,她还没那么不知好歹。 如今天气虽还燥热,但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凉,要是入了风寒,可不得了。 林依洗了锅,正挑了一块老姜切丝,桃花一脚跨了进来,“林阿姐,我帮您烧灶...” 桃花的身上有点湿,烧热灶身上能暖和些,林依点了头,也不阻拦。 为了让二人身上快点暖和起来,林依水放的少,姜丝放的多,又怕他俩吃不惯,往里又倒入不少糖浆。 原意为让二人去寒的姜汤,桃花却喝得眼睛眯起来。“她都好久没吃过甜味的东西了。” 林依想起前天医馆掌柜拿的点心,当时看林辰吃的太饱,放了起来,这两天她都快忘记了。 点心共有四包,林依拆了一包出来让大家分食,油润的桃酥烤得焦黄酥脆,点着黑芝麻的饼胚上涨裂着纹路,咬一口,饼渣纷纷落进嘴里,嚼上一嚼,粗粗的颗粒酥香味儿在嘴里爆开,香到极致,只不过吃的时候得用另一手托在下巴处,不然饼渣的碎屑掉的到处都是。 林依咬上一口就爱上了那个味道,古时候的材料掺不了假,每一样食材都是经过了时间的见证才得来的,因此吃口格外丰富。 “我去买些菜蔬,你们先坐着歇息一会儿。”吃完后的林依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残渣,撑起伞就要走。 李大年喝了姜汤和点心,肚子有了东西,身上也暖和起来了。 见林依还要去买菜蔬,急忙阻止道,“这雨下不长,我一会儿还要去挑了泥土过来,不用急着做饭。” 林依哪能让他们空着肚子干活,即使早膳已经用过,但这泥里水里过来,想来肚里那点东西也消耗完了。 “您听我的就是...正好我和阿辰早间吃得少,正好一起用罢...”林依跨了篮子就走,不给李大爷说不的机会。 今天下雨,集市人少,林依买到了好五花,又买了一条白鲢,其实白鲢鱼肉老,刺又较多,但现在的渔夫可不比现代,只要有钱什么样的鱼都能买,现在的渔夫靠天吃饭,打到什么鱼就卖什么,她也没的挑啊。 既然如此,林依打算用白鲢炖豆腐,记得在前世,家乡的冬天湿冷,前面刚做好的饭菜一会儿就凉了,为了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家家户户爱点个小碳炉,里面炖上一条鱼,放上豆腐和新鲜菜,又或者炖个咸菜豆腐煲,一家人围着炉子慢慢吃,慢慢聊,不管吃多久,也不怕吃进肚的是凉的,那一个画面,林依一直留恋到今天。 林依还看见个新鲜菜,菠菜,菠菜是冬天的菜蔬,虽然南方的冬天蔬菜不少,但也逃不过都要应季才能吃到。 “既然碰上了,那就提前吃上这一口鲜。”林依美滋滋的想。 果然到了巳时中,雨渐渐停了,且有放睛的迹象,林依把一早揉的面团擀成薄薄的一大张,又切成大小相等的正方形馄饨皮,放在一旁用湿布盖着,接着切了一些肉剁成泥,放入盐、葱姜水,还从黄豆酱中剐了一点浓黑酱汁,最后又磕了一个蛋清,接着朝一个方向搅打上劲,直到肉馅变得细腻浓稠。 南方的馄饨分两种,一种一口一个的小馄饨,今天她包的是像饺子大小的大馄饨,其实和饺子口感差不多,只是皮要更薄些,且是混着汤吃的。 馄饨包好后,林依不急着烧水下馄饨,而是炸了一些葱油,等馄饨煮好后,每碗添上那么一勺,原本有些寡淡的馄饨汤变得浓郁还混着油香,馄饨本身皮薄馅嫩,咬开后肉汁在嘴里爆开,肥瘦相间的肉不柴不肥,好吃的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 李大年一早上没干活,光吃了这许多,心里有些不安,放下碗就要去干活,林依拉都没拉住。 泥土哪里都是,李大年找了个无人且土地还算肥沃的地方挖了两箩筐挑了过来,潮湿的泥土里拉杂着被雨打趴下的花草,颇有一种,宋陆游,卜算子-咏梅里的,“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的样子,只不过香不香的她不知道,辣手倒是真的。 林依一个没看住,林辰看见泥里的小野花就去玩,哪想,小小的似小葡萄,一穗穗的小野花看似无害,摸上一把,手就又红又肿。 “阿娘...小花咬手...”林辰哭噎噎的和林依诉说,漂亮的桃花眼中,一串串的金豆子就掉了下来。 林依心疼的厉害,拉了小手就浸在水里,嘴里嗔怪道,“看你以后还乱不乱摸东西。” 桃花蹲在旁边,也是往林辰的小手上吹气,“阿辰不哭啊,一会就好啦...”接着像模像样的摸着林辰的头安慰道,“下次你要拿什么东西,跟桃花阿姐说,阿姐给你拿...” 林依在旁边听的一噎,这辈份乱的,想着以后交集不少,拍着桃花的肩道,“桃花,你以后得叫我林嫂嫂...” 桃花有些懵,怎么一会儿功夫就从阿姐变成嫂嫂了,虽她不敢明说,但总觉得好像被占便宜了... 林依也只是知会她一声,又细细的给林辰冲洗了。 李大爷在旁边看的好笑,只他一惯不会表达,也只咧了嘴后又继续干活。 第15章 芋头烧肉 “对了!林阿...嫂嫂,”桃花的“姐”在舌尖打了一转,急忙改口,“这个是芝麻杆...”她把靠在蓑衣旁的一根芝麻杆递给林依,“林嫂嫂,您要芝麻杆干什么用啊?” 林依想起收起来的柿子,柿子还如原来一样硬邦邦的,只颜色鲜亮,就如红橙的灯笼。 “哇~!林嫂嫂,现在就有黄色的柿子啦?我家院里树上的柿子还是青的呢。”桃花好奇的摸摸柿子道。 林依手上不停把芝麻杆掰成食指长度,边说道,“这是前几天偶得来的。过几天熟了你带几个家去吃。” 林辰手还有些红肿,但想起前几天林依答应他,让他来插芝麻杆,急急的把手从盆里拿出来,就挤在桃花身边,“阿娘...阿辰弄...阿辰弄...” 见手肿了也不老实的林辰,林依无奈地刮了刮他鼻子,只是在收回手时,脑子突然灵光一闪,因急着求证,三步两步来到李大年身边,语气焦急道,“李大爷,刚阿辰被辣到手的草是何种?” 李大年以为林依是担心草是毒草,口里安慰道,“这个草是醉鱼草,就是辣,没毒的。” “就是这个...”李大年翻出来一棵已沾了泥的草给林依看,他的手上都是厚茧倒是不怕。 林依定睛一看,这正是前世她所知道的辣蓼草,茎杆直立无毛,叶片上带有小斑点,开出的花朵是粉白色,但在花苞时候却是水红的。 虽她心里欣喜,但为了避免上次对于“下水”的那种盲目认为,林依斟酌的询问道,“李大爷,你可知一般大家吃柿子都是吃捂熟的吗?有没有吃过脆柿子?” 李大年听的一愣,有些糊涂的道,“这柿子不都是吃软的吗?还有脆柿子?这柿子硬的时候,又涩又苦,无法下嘴的。”,还有半句他没说,“脆的柿子猪都不稀得吃...” 林依听的心里怦怦跳,她好像掌握了一个财富密码,不过怕笑出声来,用手捏了捏嘴角,暗自平复了下心情,“咳咳...不能高兴的太早,许是李大爷没什么见识,知道的东西少,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得找个人确认一下。” “呵呵...是吧...”林依想起后续如果真能用辣蓼草制了脆柿子,还得让李大爷把他家的柿子卖她,如此倒不好现在骗他什么,只能糊弄过去。 李大年也没放心上,只以为林娘子随便问问,也就丢开了,继续干活。 林依既然心里有了底,也就平稳了心绪,拿了十来个柿子出来让桃花和林辰把芝麻杆插进柿子的每个果瓣,只留四五个柿子出来备着。 自己则去准备午膳,在早上买菜时,她已想好今日的午膳菜肴,一个芋头红烧肉,一个鱼煲,再来一个蒜叶炒肉片,最后炒一个时蔬菠菜。有大荤小荤素菜还有一个半汤,正好~! 快速的处理好食材后,林依先把鱼给煎了,鱼不比别的菜,需要热锅热油,如此鱼皮才不会煎破,且在放油时,油锅里撒上一点盐更好。 等鱼煎好后,林依放入切片的姜蒜和捆好的葱,再挖一勺酱和两颗八角,加入滚水,等锅里沸腾起来后,把切厚片的豆腐下进去。最后再全部盛进小泥炉里,慢慢炖煮。 在林依洗菜时,桃花就很勤快的帮忙,等林依开锅做饭时,又很自然的坐在灶后,给她省了不少事,林依是越来越爱这懂事的小姑娘了。 也许是没有同龄人,林辰现在还挺粘桃花,而桃花也很自然的照顾林辰,许是桃花平常在家就很照顾自家弟弟的缘故。 接着开始做芋头红烧肉,芋头是前天李大爷给的,刮干净的芋头已去了在泥土里的样子,白嫩嫩的小巧可爱。 虽口感软糯清甜,但林依还挺怕处理这个的,因为生的芋头里含有草酸钙针晶,刮完皮后,能把人手痒死,这几个还是李大爷帮忙刮的。 用姜葱汆过的五花肉切成麻将块,接着热锅冷油,接着往里倒入糖浆炒糖色,林依让桃花去了大火,改成小火,因大火往往把糖熬得锅边焦糊,而中间还没有熬成,而小火可以均匀的把糖熬成她想要浅焦糖色,且把肉放进锅后炒制时,糖也不会糊掉。 等红烧肉上了均匀的糖色后,放入桂皮、八角、香法,还有姜片和葱,黄豆酱中她加了半碗死一起倒了进去,稍微炒几下后,再倒入没过肉的水,继续炖煮。 随着时间的流逝,红烧肉的香味越来越浓郁,不要说两个小孩已经没了心思在灶后烧柴了,就连李大爷都要时不时的停下来看看厨房。 而隔壁的丹青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前几天因为林娘子做我饭菜太香,郎君对他开始多有不满,但因着有事,大多时间都是在外面用完才回来。 他也不敢想,郎君到底是真有事,还是仅仅因为他做的难吃,郎君在避着用饭时辰回来。 今天因着下雨,郎君好不容易在家,他正想着将功补过,花了心思做的饭菜,随着隔壁的香味,他的心越来越绝望,他觉得郎君明天可能就要把他卖了。 沈钰捏了捏眉心,放下手中的筷子,因在家,他只穿了白色的广袖宽袍,头发也随意扎起,因此显得越发温和俊秀,就连皱着眉的样子,也风度翩翩。 丹青还是了解自家郎君的,见郎君放下筷子,心里一缩,可能是人在危机时刻能爆发出无限的可能,他忽的脑中念头一闪,“郎君,上次林娘子送了桂花藕,我还没有回礼,这次京里送来点心,我去给林娘子拿些,省得人家说咱们没规矩。” 沈钰愣了一下,深深的看了一眼丹青,但到底没说什么... 丹青得了自家郎君的默认,也算花心思的,拎了两盒孩童爱吃的牛乳点心,去敲门了。 林依正盛着芋头红烧肉,芋头在中途就放了进去,现火候刚好,酱色的红烧肉色泽金黄,肥而不腻,夹上一块颤巍巍的,芋头因吸饱了肉汤,软糯鲜咸。 林辰趴在灶头上吞口水,桃花虽没有这样做,但眼神盯着她的动作而移动,就已出卖了她。 俩个小馋猫的样子,把林依逗笑,一人夹了块肉给他们“小心烫...”,对于今天的红烧肉她也很满意,正宗的土猪肉和柴禾烧出的红烧肉,就是要比天然气做出的香。 “林娘子,有人敲门...”在院子干活的李大爷提了声音提醒道。 第16章 被人辱骂 林依有些疑惑,她在金陵没有熟人,等开了门后,看到隔壁的沈郎君家的“院子”有些吃惊,“院子”这词,还是她卖花时学来的,为了让自己更快速且不被人怀疑,她也入乡随俗的改了以前的一些习惯叫法。 对于丹青的上门,她有些摸不清头绪,前些天的剪子已经还了,且还送上了感谢礼,按理说两家的因果也算结了,只不知为何过了这许多天又上了门。 丹青颇有些难以启齿,想他虽跟着郎君在府里不受宠,但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因着阿郎是礼部右侍郎,他这大郎君的仆人出门在外自然也受人尊敬,这还是他第一次干上门讨食的活计,只郎君已对他不满,就算前面是个洪水猛兽,他也要趟过去啊,于是时常板着的脸上,扯起一个微笑,“林娘子安...这不是您上次送了桂花藕么,我家郎君家人从京里寄了点心过来,让我勿失了礼数,给您送来...” 林依脑子有些转不过来,送礼不都是当天送隔两天就回么,哪有等了四五天才想着回礼的,不过看这院子为难的样子,难道是沈郎君今天才知道没回礼的事情,把他训了一顿,才让他脸色如此勉强?不过按理这个礼是不用回的啊,许是沈郎君格外注重礼数... 觉得自己想明白的林依,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婉拒道,“沈郎君也太守礼了,上次原就是沈郎君帮了我大忙,送礼是应该的...哪有回礼的道理。” 丹青一看林依不收,心里有些急,林娘子不收,他还怎么接下来要肉啊!于是冲口而出道,“林娘子,您就收着吧!” 林依被堵得一噎,心里暗道,“许是像前世领导让办事,事情办不好,会挨批的...如此她也不必难一个下人,这次收了礼,下次还了就是。” “那替我谢过沈郎君了...”林依一时无话,正打算关门。 “呵呵...林娘子在做肉啊?”丹青手上暗暗用力抵着门,生硬的转了话题。 拿人手短,刚得了人家的点心,见沈郎君的院子要聊天的架势,林依只得配合道,“是的...” 丹青见林依没有往下接便拿一些的话,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咳咳...这让我想起之前在京里的时光了...”丹青偷瞄了一眼林依在认真听,红了面皮补充,“府里厨娘的手艺了得,肉食做的格外好,今日闻到林娘子的肉香,才想到原离家日久了...” 转了这一大圈,林依也算看明白了,槽多无口,竟为了一口肉送了她两盒点心,这买卖怎么算都是他们亏啊... 林依尽量板着脸,怕自己一笑,伤了功德,顺势热情接话道,“如此正好,我今日做了红烧肉,您拿一些尝尝。” 见丹青长舒了口气的样子,还是忍不住促狭道,“也让您睹物思乡一下。” 丹青原也不蠢,自然听出林娘子已看破,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厚着脸皮道,“如此正好...如此正好...” “轻浮!”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站在门边的俩人听了个明白。 林依随着声音看去,见是她家另一边的邻居,那个一直斜着眼睛看人的女主人。 虽两家是邻里,但却从没讲话过。 她卖花这件事,被人学去不少,自然也有一条弄堂里的一些娘子,俩相一碰面,对她倒挺客气。聊的多了,谁家是个什么情况,不说一清二楚,自也知道个大概。其中就有与她私下嘲笑过,她家这个邻居家的秦娘子,一直自诩家里郎君是读书人,对待一条弄堂的别个商贾娘子从来都是斜着眼看人的,更恨不得走在路上相遇都要背过脸去。 跟人聊八封最忌讳的就是只听不说,于是林依跟着“啧啧”几声,捧着哏。 见如此,那位娘子更是像遇到知心人,拉了她竹筒倒豆子,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全方位把邻居家扒了个干净,如这家郎君考了好些年一直不中,家里没甚收入来源,还用着乡下老子娘的钱财啊...又比如这家秦娘子还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但私下里明明穷的天天喝稀粥,弄堂里的好多家娘子私下都笑话她啊...又或者明明秦娘子也想折了桂花去卖,但家里郎君嫌丢人不让骂,躲家里吵嘴啊...等等。 还真应了那句,家里有钱,外头有称,谁家的事情能逃得过这些比邻而居的人去。 林依倒不在意,她又不求她家什么,只要她不去招惹,两下里见面当成陌生人就是了。 哪想还有被人攀上来咬的一天,林依也不是个软包子,在现代她能与那个生她未养他的亲生父亲对峙,还能怕个古代的妇人不成! “轻浮人喊谁呢!”林依漫不经心的笑盈盈回话道。 那人下意识回,“轻浮人喊你!” 林依抽出袖里的帕子捂了捂嘴,意味深长的拖长音道,“轻浮人喊我啊~” 丹青听懂后打着配合奚笑两声。 那人似才转过弯来,气了个仰倒,原就是这个小寡妇在家不知烧什么肉,味儿传了过来,让郎君的同窗以为是她家的味儿,颇赞了两句,郎君这才急吼吼让她去金陵大酒楼买几斤熟食羊肉,省得一会儿让他出丑。 她心里肉疼要又多花钱,只不敢怨怼自家郎君与郎君的同窗,但心里早就把林依骂了个从头到脚。 这会儿看到这小寡妇长的娇俏,不见一丝颓色,比个她一个读书娘子还要好,一时嫉妒的心理加上刚才的闷气,直接就找到撒气口了。 于是颇有些口不择言的道,“巧言令色!任你说出花来,也改不了你就是个水性杨花的淫妇事情。”她心里颇为沾沾自得,这些成语还是从她郎君那儿学来的呢。 此时正好午时时分,家家户户都有人在家,除了像她俩家需招待客人还未用膳外,其他各家已吃起来了。这会儿听到门口的动静,自然舍不得错过什么八封,端着碗靠在门边打算就着她们的八卦佐饭。 林依阴了脸,这毒妇想害她性命呢!连她一个现代人都知道流言之力,能杀人!更何况她一个纯正的古代人,不会不清楚这话会给她带来多大的灾难!今天她但凡忍下了这口气,接踵而至的将会是逼死她的流言! 丹青听的心一咯噔!忍不住呵斥,“这位娘子!口下积德!” 秦娘子瘪了瘪嘴,阴阳怪气道,“哟!奸夫这就心疼上啦?” 丹青何时被人这样指着鼻子污蔑过,郎君虽然在府里处处受那继娘打压,但不管怎么说都是正正经经的官家大郎,连带着他们这些在身边一起长大的书童那也不是一般庶人家的孩子能比得上的,自然也有自己的脾性,“你这妇人!你看到我们做甚了吗?张口奸夫!闭口淫妇!”接着声量提高,故意朝着那家门里敲打道,“这毒妇嘴里喷粪!自家郎君都不管的吗?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界儿!就敢随意得罪人!”他今天如果丢了人,不仅仅代表自己,还代表了郎君的脸面。故,他势要分个榫卯的。 第17章 文吵 林依觉得这毒妇如此张口造谣,俨然就是觉得她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且她可看见好几个看好戏的眼神,就像武生的第一次亮相,得唱过耍过才能继续登台,她的第一次立威,正好趁了今天,不然以后这弄堂或者这金陵就没有她能待的地儿,看李大爷他们就知,这世人都是吃人的老虎,你弱他强,你强他自然就弱了! 于是林依暗暗揉着手腕,打算等会儿上去扇这女人,而且还得扇的她见自己躲着走才行。但是在扇之前还要把话说清楚,得先让这毒妇在言语上怯了她,再从行为上惧怕她才行。 林依双眼一眯,出乎意料的并没像看八卦的那些个娘子想的那样,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般,上去就抓,也没像个地里的小白菜,哭哭啼啼,反而勾了嘴角带着一星儿讥诮之意道,“俗话说,捉贼捉脏,捉奸见双,你既如此肯定我做了淫妇,那把证据摊开来,天下的事情可没有上嘴皮与下嘴皮一碰就能成的,就是金陵的知州,审个犯人也要一审二审三审...”林依说到这儿忽的一顿,眼神撇过那些个明里或暗里的打量,再次缓缓开口道,“话说你家郎君是个读书人,也不知他是否和你说过咱们大荣对污蔑他人贞洁之人的处置。轻则杖责,重则流放。” 其实林依在这里耍了个迷魂阵,她所说的罪责是对于男子强迫女子犯罪时的惩罚,这也是她这些天一直在街上卖花时听闻的一些杂谈。而对于传播流言她没听过具体惩戒,只是清白对于古时候的女人就是命,她觉得在古代应该有相应的惩戒。 秦娘子听的一愣,直觉得有假,反而以为林依真被她抓到了把柄,才如此口不则言,编造律法来骗她,于是越发叫嚣道“你少糊弄我!你要不是与这奸夫有染,为何独俩人在这门口说笑!我可看的真真的!” 几人的争吵把不大的弄堂住户几乎都唤了出来,有那只听了半截的,眼神暧昧的盯着林依打量,年轻俏寡妇,光听闻就香艳的很,由不得人不多想。 林依听着耳边传来的嚼舌声和那如有实质的眼光,原本还算理智的头脑嗡了一瞬,好似大脑深处有个画面一闪而过,也似这不怀好意的打量与阴阳怪气的嚼舌声。 脑袋上原来磕伤的地儿,又似隐隐作痛,让她忽的气血上涌,一股股火拱上头,只想与那毒妇同归于尽。 “阿娘...”腿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林依低下头正对上那双惶惶不安的桃花眼,失去的理智才又慢慢回来。 刚那情绪不是她的,就像身体给她做出了反应般,不过此时不是计较这事的时候,林依咬着牙,眼神冷的似刀似的刮向那毒妇,“如果照秦娘子的意思,与人在门口说两句话都要被打成淫妇的话,那咱们弄堂里的各位娘子以后也不要出门罢,似出门买个菜都要被打成淫妇呢。”林依对于那些看笑话的人也有些着恼,既然那么爱看热闹,那大家一起下场聊聊好了,现在台子给你们搭了,看你们怎么接! 原本吃瓜的众娘子,没想这事还能吃到自己身上,细细一想,还真是像林娘子说的那样,于是也不看笑话了,纷纷埋怨起秦娘子,难道你自己就不出门了?难道你自己也是个淫妇不成... 林依摸着林辰的头安抚他,并好整以暇的看着那个被众人围攻的毒妇。 哪想那毒妇还有些急智,高声辩解道,“我的意思是,单独一个男子上女子门讲话,要不是我碰上,俩人估计要一起进了门去。” 反正已经撕了脸皮,那就彻底弄的这个小寡妇没脸,不敢再待下去才好。 丹青气的直跳脚,他从没遇到过如此蛮不讲理的人,给她摆道理她不听,还当着人面继续编排。 林依冷哼两声,猛的把院门一拉,院里的情形一下明了,里面竟然还有一老一小在家,并不是只小娘子和个小孩童,如此说什么让男人进得她家门里的话,就显的滑稽又恶毒了。 桃花与李大年听着门外那陌生娘子一个劲的编排林娘子,正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想出去帮忙,又怕给人添乱,只能在门里走来走去。 此时门开的突然,正好与众人打了个照面,李大年立马反应过来,他只是嘴拙,又不是笨,“我们是上午辰时末,巳时初来的,你们看我身上的雨痕还未干呢。”人在危难关头反而镇定,这一段话不打一丝磕绊的讲了出来,顺便还指着身上的雨迹给众人看。 那毒妇没想这小寡妇家中竟然有客,想起刚编造的话,一时不知该如何辩解。 丹青适才想起,“那上午我还见你家有人上门,是你给开的门,还是你迎了进去。那你这个淫妇难道在家里会奸夫不成?” 此话真似个及时雨,杀的毒妇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众人的眼神都聚焦在她身上,看她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心里都暗自撇嘴,嗤笑。 其实这事情说到现在,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就是秦娘子不知什么原因攀扯林娘子呢,什么会情郎啦,要给人开门进去啦,都是给林娘子泼脏水呢。 只不过人蠢被林娘子他们反将了一军罢了... 弄堂里的男人们大多事后诸葛的在心里嘲讽这家的秦郎君,真似个缩头乌龟,媳妇在外骂人,如果一开始就把媳妇喊了进去,也不会整出这许多事情,最终弄的自个儿没脸。 而女人们直接多了,大多混着自己的私怨,阴阳怪气的嘲笑。更有甚者来到林依旁边,拍着林依手让她不要生气,大家都信她的等等。 秦娘子不知,自己怎么就弄了个众叛亲离,一败涂地的地步。 站在门口脸红一阵青一阵,不知是走还是留的好。 其实秦洋和早就听到自家那蠢妇在外与人争执,而同窗在,又让他觉得万分丢人, 只当成不知的样子,一直与同窗闲聊。 柳槿心里早就后悔答应来这一遭了,原本他第一场已考中,直等明天的第二场,但同窗相邀,他又无法拒绝,哪想第一次登门,就被人误认为奸夫,与有夫之妇传出有染,他这还没走的仕途也算到头了。 于是他也不等吃饭,只想赶紧出了门去,与众人解释。 “秦兄,我这想起还有事,就不吃饭了。”柳槿站起来就走,也不给秦洋和解释的机会。 秦洋和心里恨死了自家的蠢妇,成事不足败事有于,“全完了!全完了!”他跌坐在凳子上。想想还是追到门口,看有没有补救的机会。 众人正讨伐之际,没想到真就从秦家院里走出个年轻郎君,众人惊奇之下,难免带了奇怪眼神看他。 第18章 打人就打脸 柳槿朝众人叉手行礼,腼腆一笑,“某与秦兄是同窗,这两日第一场刚考完,特来与秦兄讨教...” 众人心里虽不知怎么想,但表面对待读书人还是很尊重的,于是大家敛了嬉笑,都规整的与柳槿行礼。 “某想起还有事,那某先行一步。”柳槿再次叉手,全程没看秦娘子一眼,反而最后与林依点了点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颇有些意兴阑珊,正打算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时,千呼万唤中的秦郎君出来了。 只他看见自己的同窗已走远,心情实在不美,他愤恨自家的娘子,但更加记恨隔壁的小寡妇,如果一开始,这小寡妇不与自家娘子争吵,那这许多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于是接了之前林依说的那句“轻则杖责,重则流放”的话道,“某熟读经史子集,却没听过这句话。” 不等林依讽刺他,但见林依另一边隔壁的院门“吱呀”打开,男子虽用布巾裹了发,穿着没甚花纹的普通白袍,但通身的气质配上那俊俏的脸蛋,还是让人在心里赞叹一句。 原本对柳槿的尊重,对上沈钰,又全变成谨小慎微。 沈钰还是与平常一样,温和中透着平易近人,任谁见了他都要赞一句,“温文尔雅”。但是讲出的话,却一点情面都不留,“哦?不知这位仁兄熟读的是哪本律法?为何某读的《荣刑统》中有律表明,对于以暴力或者其他方式公然侮辱他人名节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的,情节严重者掌嘴流放,轻则掌嘴赔款”。 众人听的倒吸一口气,原来造谣真的会被罚,于是具瞪着秦家夫妇二人。 秦洋和只觉得像被人扇了一巴掌,脸涨得通红,他只觉得一切都是自家蠢妇的错,狠狠地瞪着她,打死她的心都有。 秦娘子被自家郎君似要打杀了她的样子盯着时,才真觉出害怕。她原名赵阿杏,因为自家爹对秦家有恩,所以俩家订了儿女亲家,其实她一直知道自家郎君对她多有不满,嫌她粗鄙,又不会做诗,也不会讲他爱听的话,但是她会笼络人,她把二老哄的团团转,所以郎君拿她也没办法,这次,她因为在城里当读书人的娘子久了,竟忘了,如果她行差踏错,等着她的将会是休书一封吧! 赵阿杏心乱如麻,正要求得自家郎君原谅时,一股风突的吹到她面前,接着她脸上一痛,定睛一看,正是害她至此的小寡妇。 “对啊!都是小寡妇的错!如果不是她烧肉,她如何心里不痛快!如果不是她在门口与人说笑,她如何会骂她!对!都是她的错...” 林依早就想打这毒妇了,正好此时表了清白,正是她出气的时候,于是趁所有人还在想沈钰的话时,一个不备,上前揪住毒妇的头发,朝她脸上招呼,她因身高比毒妇高,所以很轻易的就操作成功。 扇的手发麻时,众人才反应过来,要去拉架。林依可不想被人拽住手脚,到时候不得被反应过来的毒妇打么。 于是非常轻易的放了毒妇,又跑回自家门口。 众人被她这潇洒的样子,又弄的一噎。 林依倒不在意,两手放在身后甩了甩,“还真有些疼...” 沈钰在后面看的清楚,原本被林依的彪悍唬的一跳,但看着她自己也怪疼的样子,莫名又觉得好笑,怕自己坏了这气氛,也只能看着别处,怕自己憋不住笑出声来。 “这几下是让你知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但凡我从谁那边听到我的风言风语,我还来打你!”林依觊着对方那被扇肿的脸道。 赵阿杏捂着脸,尖声叫着,“那如果是别人传的,又关我何事!” “我可不管,只要有流言,我就找你!”接着眼神撇了一眼众人,“至于你知道是谁传的,找谁去吵架,也不关我的事。” 众人听的一凛,知道这话也顺带警告他们的,想想林娘子的彪悍,众人具表示,不会乱传,谁不知道林娘子最是光明磊落。 事情告一段落,大家也就散了,丹青肉没吃到,还惹了一声骚,最后还要自家郎君出来帮的忙,颇有些心灰意冷,觉得自己这次怕是在郎君身边待不下去了。垂头丧气的跟着沈钰进了门。 林依感谢沈钰,且因了这事,也让她隐约明了,如有个靠山,这种糟心事怕是会少不少,看沈钰一段话,抵的上她一箩筐的话呢。 于是快速的把还算热的芋头烧肉,分了一半出来,拎了篮子送去隔壁。 丹青来开门,见是林依,怔愣了一下。 “不是要肉吗?拿着啊~”林依催着丹青接篮子。 见丹青还是有些缓不过来的样子,又想着这男孩子还有些稚嫩的眉眼,到底多说了两句话,“你可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来为难自己,有些人就是坏,她只是自己要使坏,和别人好不好的没关系。你也不要再想那坏人的话了,没得坏自个儿的心情。” 林依打了人,又给了警告,觉得自己还算站了上风,心情倒是不坏,又兴冲冲炒了菠菜和蒜叶肉片。 最后和心情不甚美好的其他三人上桌吃饭,桃花和李大爷一直觑着林依,连桌上的美味也没嚼出味来儿。 林辰更是一步一离的跟着林依,好几次差点绊倒了她。 林依知众人都没甚心思,又怕她难过,只得小心翼翼,她解释了一回,见还是不见好转,也就随了他们。 花坛不难造,半下午功夫就好了,李大爷来时还带了些秋天种的菜种子,顺便还帮她把种子给撒了。真真是一点没让她沾手。 林依要拿了钱财给李大爷,但推让了几次,还是没送出去。 最后只能塞到给桃花的点心和给家里阿婆与小稚童的饭菜篮里去了。 在爷孙出门前,林依想起挣钱的大计,纠结一瞬,又觉得自己颇为好笑,她也只知道个方法罢了,不说去割辣蓼草还是买柿子,哪一样光靠她自己能做得。 于是也没甚负担的与李大爷说道,“李大爷,能否麻烦您明天带十来个青柿子,顺便再帮忙割一些醉鱼草来。” 她特地说了十来个柿子,就是怕李大爷明天挑个箩筐把家里的柿子摘个大半给她送来。 李大年虽觉得奇怪,但因了今天的事,也没有多问,点了头答应下来。 第19章 中秋节肉月饼 接下来几天,老天爷也挺促狭,一到开考,天气都挺晴朗,只要考完的间隙,天要么阴,要么雨,想来老天爷接收到太多没考好的考生找着借口怪罪是滴答的雨点弄湿了卷面,连让考生找个理由的机会也无。 林依这些天也断断续续卖了几天花,只不过花儿也是越来越难卖,最后想想还是停了这个买卖,仔细弄她的辣蓼草泡柿子。 她把留下来的黄色柿子和李大爷那得来的绿柿子一起用辣蓼草用熟凉水泡了。 今儿一早,林依特特看了下天气,果然天清气朗,也算沾了考第三场的光,中秋这天也能过个舒爽的节日了。 “阿娘?今天是过中秋吗?”林辰一早听到动静就醒了过来,欢欣的询问林依。 小孩子大大的眼睛越发水润,眼珠也似戴了美瞳乌黑透亮,小小的脸上白皙粉嫩,只不过改善了几天伙食,小家伙长的就越发可爱了,林依自从还了债,手上有余钱,就会想着法的给俩人做些好吃的,现也算初有成效。 林依揉着那细软的头发,轻声肯定。 小孩总是对过节有着热情,因为过节过年有新衣,有好吃的,特别那几天大人为了讨吉利,都不兴打孩子的。 “阿娘,那柿子今天可以吃了吗?” 林依想起前几天泡起来时,随口说的中秋那天就能吃的话,有些心虚。 其实她也不知具体需要泡几天,她前世看过奶奶泡的过程,但往往在泡下去后就丢到脑后,只在过了几天后,奶奶把削好皮的柿子拿给她吃,她才知已经泡好了,实际上具体几天,她是想不起来了。 只不过,为了不丢失她在辰宝心中的信誉,林依打算今天拿出个试试看。 等两人吃过早膳后,林依把靠在厨房阴凉处的坛子抱了过来,靠在坛子边的还有其它几个她泡的豇豆坛子。 豇豆很好做,就是用熟凉水混盐泡就行了,这样泡出来的豇豆整体通黄,酸脆爽口,吃的时候拿出几根和肉片炒,下饭得很。 林辰见林依肃着个脸,虽不知原因,但也跟着林依学,小小的脸,小小的五官,皱着眉头,严肃的表情。 林依只是有些微忐忑,这几天她有意与隔壁的主仆搞好关系,时常送些吃食过去,与沈郎君的仆从丹青也多有聊天,知道脆柿南北皆无。 现她对这脆柿不可谓不满怀期待,如事成了,这可不像卖桂花,这个秘方只她一人知晓,且脆柿的口感,脆甜。她相信爱吃之人不会少。南方秋天一直少一样像频婆果一样可以放,又寓意好的果子,但频婆果,只北方能生长,南方想吃脆甜果子,只能高价购买。 林依郑重其事的拿出一个黄色的柿子,用凉水清洗了下,又削了皮,万事俱备,只欠尝一口,就能知晓,是否成功。 “阿娘,这个果子能吃了吗?” 林辰早就憋不住了,于是也不再学着林依板着脸的样子,跃跃欲试的询问。 林依看了眼林辰,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诱骗着林辰道,“应该是好了吧...要不辰宝做吃脆柿的第一人?” 不等林辰答应,一刀劈开,但到底还有些良心,又细细片了几刀,最后让林辰尝那只指甲盖大小的柿子。 林辰不知大人的险恶,没甚犹豫的放进嘴里。 林依一直注意着林辰的表情,见他攸得瞪大双眼,又细细嚼着,知差不多成了。 不等林辰给的反馈,伸出手直接拿了一大块塞进嘴里,黄柿子口感偏绵,但汁水丰沛,虽口感上与频婆果相似,但频婆果中也有微酸,这个却是纯甜。 接着她又切了个青色的柿子,青柿子比黄柿子爽脆不少,少了黄柿子的那分绵软,其它口感差不多。 林依兴奋的想要高歌一曲,但到底记得这是古代,她只能在院子转着圈的消化这股兴奋。 柿子成了,那接下来可以考虑做脆柿卖了。 只是今日是中秋,还是要先过节的好。 中秋少不了月饼,但月饼又少不了烤箱,原想着上街买些,哪想这大荣朝,中秋竟然不吃月饼,而是饮新酒。 金陵城从前些天就开始沽新酒了,金风送爽,丹桂飘香,富豪今日会登楼台酌酒高歌,贫民也会穿新衣饮酒,总之不会需度了今日。 且今日金陵城人都会聚集在秦准河,放“一点红”,也就是放水灯。想来经历了第三场的考生也会趁着今日去秦准河放松吧。 林依有些向往,但想着林辰还小,今天过节日,是百姓的欢快日子,也是人贩子的收获天堂,想想还是舍了晚上出去的想法。 不过,过节日只在家里待着实在无趣的很,林依想了想,一拍脑袋,她可真是越过越回去了,上次得了医馆的好,怎么说今日都要上门送些中秋礼,她差点把这茬忘了。 怕自己还有甚不周到的地方,林依数了数自己认识的那些人中,哪些需要送礼的,想来想去也就隔壁沈郎君,医馆的张掌柜和李大爷他们了。 “那就送礼的时候顺便转转。”林依打定主意后,就觉得时间不够用了,毕竟送礼都要在上午完成,而她的月饼还没开做呢。 林依对于中秋少了月饼,那是一百个不愿意,这是林依的坚持,既然没人卖,那就自己做,烧箱没有,那就做个不需要烤箱的--肉月饼。 而送礼的习惯,林依也暗戳戳的按她的方式来,月饼和脆柿,还有她晒干的桂花,此三样都是她自己做的。其它再随大流买些就成了。 柿子寓意好,此时拿来送礼再合适不过了,而且也算让这三家给她个反馈,她这柿子能否卖得。 肉月饼算是林依的心头好,犹记得前世的大学就是在那个有着烟雨江南,人间锦绣之称的城市,当她第一次吃到肉月饼,就惊艳到她了,皮脆而粉,内陷肉汁感十足,却又不像生煎包似的水汪,香甜的油酥味夹着肉香,使她过去好些年都记得,回到老家后,实在馋的慌的时候,自己琢磨,最后也让她做了个差不离的。 虽没把隔壁小孩馋哭,但镇上的老居民都知道,中秋时要去“林家小饭店”买上几个肉月饼吃。 苏式月饼需要用到水油皮和油酥皮,水油皮就是水油和面粉按照一定的比例和成团,油酥皮不放水,只有油和面和成的面团。接着就是把分成小剂子的两款面团,用水油皮包上油酥皮后,按扁、擀成椭圆片、对折,接着重复数次后,得到一个月饼胚了。 肉是买的肥瘦合适的五花肉,怕自己今早来不及,林依前一天就把肉剁成糜,又调好了味,皮冻也是她用猪皮熬好湃井里的,怕拿上来会化,林依等到要包时,才从井里拎上了肉皮冻。 等全部包好后,林依才松了口气,肉皮冻不加,月饼的口感就少了一半,如此她才绞尽脑汁的想法子。 等第一锅出来后,林依与林辰狠狠得吃了好几个才停手。 第20章 脆柿买卖能做 林依想了下,每家八个肉月饼,五个柿子,桂花一小包,别的再打些酒和两包点心,凑个六样礼也就够了。 其实她总共只得二十个柿子,吃了两个后也就剩十八个,去掉送出去的,家里满打满算也就剩三个,不是说她多慷慨,说来说去,柿子都是寒凉物,她和林辰,一个小一个女的,还是少吃的好。 因离着隔壁近,林依首先就送他家,但想了想还是把林辰带上,因了前几天那恶心人的事后,林依也知“人言可谓”,于是走哪都把林辰带着,想来也能堵住那些饶舌的口吧。 其实林依是多想了,因了前几天的事,弄堂里的住户也算知道了这小寡妇的强悍,谁也不会没事去招她,说她闲话的更是没有。 林依拍隔壁门也算熟门熟路了,丹青见林依拎着的篮子,条件反射般,就咽起了口水,“林娘子做的吃食是真好吃的,今儿个不知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丹青,今儿中秋,给你们送些自做的吃食,祝佳节安康!” 丹青收了礼后,也把早就备好的礼随给了林依。 林依已与丹青相熟,忍不住揶揄一句,“这次回的礼还挺及时嘛…” 丹青对于上次上门讨肉的事,每每想来都有些脸烧,连连拱手作揖告饶… 沈钰因好友赵宴还在考场,今儿便没出门,因此在林依敲门时就听到了,这时看丹青迟迟不过来禀告,又听的门口隐约有些笑声,竟生出些不满。 虽他手上看着书,却频频听着动静,等听到脚步声渐近时,才收了心思看书。 “郎君…” 沈钰顺势放下书,正要问林娘子来是何意,但一眼就看见跟在丹青身后的林辰,脱口道,“阿辰?你怎来了?” 林辰这些天也算与隔壁邻居的两位哥哥相熟,也不惧怕,且沈哥哥长得好看,自然更亲近些,于是探出头,弯了弯嘴角,露出两颗小酒窝,奶声奶气的道,“沈哥哥,阿娘让我来教你们怎么吃脆柿。” 其实林依哪需要让个小孩童教人怎么吃,只是想让小孩儿传达“脆柿”罢了。 果然听了“脆柿”后,沈钰顿了顿,以为自己听岔了,重复道,“脆柿?” “嗯!”林辰点着那扎了两个小啾啾的毛乎乎脑袋道,“这是阿娘做出来的…脆柿可好吃了!辰宝最爱吃了!”似是为了增加可信度,还特地强调了他爱吃。 沈钰看的好笑,也为了逗逗小孩儿,于是唤了丹青,“你去把篮里的“脆柿”拿出来,让阿辰教教咱,这“脆柿”该怎么吃…” “嗳!”丹青一口答应,忙不迭的打开篮子拿出青黄柿子。心里则不住吃惊,这青黄柿子涩嘴的很,真能吃? 林辰可不管这些,无负担的唤丹青,“丹青哥哥,麻烦削一下柿子皮。” 丹青见郎君点了下头后,又急忙忙的挑了一黄一青下去削皮。 “阿辰,你该叫我沈叔叔…” 沈钰见书房只二人,指了桌上的点心让林辰吃,在林辰捧了糕点吃的时候,装出似是想起这碴儿说道。 林辰抬起粘满点心屑的小脸,茫然的抬头。 “咳!”沈钰被看的有些尴尬,掩饰的咳了一声道,“我和你阿娘差不多年纪,你这一喊,我平白无故矮了一个辈分,不合适。” 林辰想起桃花姐姐原本喊阿娘姐姐,然后又变成喊阿娘嫂嫂后的事情,很自然的就接受了这个称呼,答应一声,就继续低头吃糕点。 沈钰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转了转腕间的珠子,“还好这个理由正当…” 丹青不愧为大户人家的仆从,不仅削好了皮,还顺便切好了块,用了签子插上,正好一口一个,省去了对着果子啃的不雅动作。 沈钰试吃了一个,原本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在吃了果子后变成了惊愕,果子不见得多惊艳,毕竟说到底就是个果子,味道逃不过香、脆、甜,且果子味道与频婆果的口感多像,也让他不会觉得特别。而是他可不是“何不食肉糜”的草包公子,柿子在青色时甚至黄色时都是涩味十足,不放到软烂,如何能吃得的这个常识还是有的。想来,林娘子该是握着什么秘方吧!” 虽然见证了这化腐朽为神奇的秘方,但他是君子,并不因对面是小儿,就去诓他的话。 沈钰刻意省去了讯问过程,他怕他虽没有问,但小孩子不设防都一嘴儿的说了出来,只挑了好话说道,“你阿娘做的这个脆柿,确实爽脆清甜,是不可多得的好果子。”这句话确实是他的肺腑之言,如她阿娘能保住这秘方儿,就凭着这手,以后娘俩的日子不难过。 林辰不懂大人的弯弯绕绕,只听了喜欢的沈哥哥…哦不…沈叔叔夸奖她阿娘,那小嘴儿咧开都能看到牙床了,似是想起这样不雅观,捂了嘴,瓮声瓮气道,“我也觉得阿娘做的果子好吃。” 林辰觉得他已经完成了阿娘的嘱托,也就安了心,回去了。 林依又带了他去医馆,顺道再把给爷孙的礼也送了。 现如今是秋天,地少活计也少,爷孙一直卖些地里的菜或是采了山上的山珍,河里河鲜出来卖。 今儿是中秋,更是一大早就来了城里卖菜蔬。桃花丫头聪明,学了几次林依的叫卖,已完全能自己招呼客人,颇有些小商贩的机灵劲儿。 而他们送林依的也让她惊喜的不行,“篮子有好些菱角和好几个莲蓬,在加上好几节藕,和一些茭白,水八鲜中就占了好几个,又有一些时令的蔬菜,毛豆和毛芋头,一点不比林依给的少。 在古代待久了,林依想着自己的计划,再看自己今天确实如意,到有些觉得好彩头的意味,于是趁热打铁的趁兴道,“李大爷,这篮子我做了些脆柿送你们,你们回去尝尝。”见他们有些吃惊,又有些懵圈的样子,也没多解释,只是又接了句,“我现在想多做些脆柿来卖…您这边明天能摘了一百斤柿子给我送来吗?价格就按照两文一斤买,您看行吗?” 李大年听的懵圈,还停留在“脆柿”上,他还记得上次林娘子问她的事情,心里泛起惊涛骇浪,“林娘子上次问他“脆柿”的事情,他还觉得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没想到,林娘子真有这样的本事。 只是在听的林娘子在问他行不行时,条件反射的点了点头。 林依看他如此爽快,也非常高兴的达成了交易,拍了拍桃花头,告辞后带着林辰往医馆去。 见人走远后,李大年才反应过来,问着旁边的孙女道,“桃花,你林嫂嫂刚才说了什么?” “啊?阿爷你没听清啊!那为何点头啊?”桃花挠着头疑惑道,不过怕阿爷误了林嫂嫂的事情,于是细细的重复了一遍林依的话。 “这许多?软柿子也就两文一斤,这样子你林嫂嫂还挣什么钱啊?” 李大年焦急的不住搓手,但看着走远的林依只能心里想着,摘了柿子送去时,再调一下价格… 第21章 中秋节送礼听八卦 林依带着林辰进医馆时,许是过中秋,不兴节日里去就医,医馆里颇为冷清。 只剩个药童在柜台后百无聊赖的背药名,看林依进来,眼睛一亮,不等林依询问,一叠声的呼唤掌柜往后院去。 一眨眼功夫,张掌柜已掀了门帘从后院冒出头来,“林娘子怎来了?正要派了人去给林娘子送节礼呢。” “这不可巧…”林依打着趣回道,“我也是来送礼的。倒省了掌柜派人走一趟,我直接带回去正好。” 张掌柜听出林依的促狭之意,只用手虚点着林依,跟着哈哈笑起来。 俩人因年纪差的较大,倒也不会误会了俩人,所以相处起来也自然。 张掌柜请了母子俩往后院去,见跟在林依身边的小孩儿长的越发可爱,像个瓷娃娃似的,心里越发笃定二人身份肯定不一般,只因了甚缘由落到这市井之中。 虽她结交林娘子不是为了甚名利,但如果真结识了落难的贵人也算是锦上添花。 林依跟了张掌柜进了院落,院子比之前堂宽大,搭了许多药材架,与医馆里的情形形成鲜明不同,即使节日里,药童郎中也忙碌不止,乍一看院里稍显混乱,但仔细瞧来又有着某种秩序,空气中弥漫着药材的味道,在里走一遭,衣服上都浸染上了药香味。 张掌柜与伙计们打了招呼,继续带着林依往后走,边解释道,“上次林娘子帮了大忙后,也没来得及请了林娘子进来坐坐,我家娘子已埋怨了某数次,怎不请了大恩人见见,这次得了机会,可一定赏脸,不然我家那管家婆可饶不了我。 “你说谁呢?” 突然一道温和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口音的声音横插进来。语气听来,不见怒气只夹带了些微的嗔怪。 “俩人感情一定很好吧!” 林依心里感叹,寻了声音望去,来人发髻梳的齐整,却不见甚装扮,只发间插了一根白玉簪子,身上也穿的素净,可能因了那自带笑意的眼眸,显得人格外可亲。 不待林依行礼,对方快走几步,拖了林依的手握住,又弯了腰与林辰打着招呼,“好孩子,莫行礼,你可是救了你张叔的命。”说罢横了跟在身后的张掌柜。 林依看的好笑,但心里又充满温软与丝丝艳羡,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年轻时可能对于有伴嗤之以鼻,但在年老时,有一个人能陪着你,与你说个话,散个步,或者吵吵小嘴,也并非坏事。 林依顺着势唤起二人,“张姨,何至于此,那日也是凑巧,我刚好懂得方法,受不得张叔与张姨的如此说道。” 果然,翠袖见林依换了称呼,亲昵的呼唤后,原本有些细纹的眼角都舒张开来,越加柔和了眉眼,温软了声音解释,“你是不知你张叔这人,最是软心肠...那天是他给的糖块,致小儿出现危机,如此他怕是要后悔一辈子。” 林依心道,张掌柜确实有些好心的,不然一开始也不能赊了账与她,怕是换了别家,即刻就要扭送了她去官府,如果真见了官,且不说她与林辰能不能囫囵的出来,如果为了还债,卖了她或林辰,那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毕竟这时代的人员买卖合法,不说瓦社勾栏院,更甚至有“蜂窠”(男性工作者地方)这般地方,现今想来张掌柜真是救了她母子二人。 林依心有戚戚焉,更是消受不起眼前夫妻二人的感激,只得换了话题道,“张姨张叔您二位真不必如此,对了!看我今日给您二位带了甚新鲜果子,吃吃看可合口。” 怕二人还要感谢下去,林依把自做的脆柿子搬了出来。 翠袖知趣,知是感谢到位了,再超一分就显得浮夸,让人不舒服,于是顺着林依的话头做出三分惊诧中带着七分期待的模样带了林依二人到了厅堂。 宾主皆座,使了婢子上了茶后,林依呷了一口后,推了篮子说道,“这里有我新做出的果子,请张姨张叔吃吃看。” 二人面面相觑,面上真带了惊讶,“果子还能做出来?” 张掌柜干脆站了起来,掀开搭在篮子上的盖子,一眼扫过摆在里面的唯一果子,柿子,准确的说是青柿子。 林依也不卖关子了,直接了当的道,“张姨张叔该知,这青柿子没熟前,苦涩难入口,现我去了这果子的涩味,味道还算不错,请您二位尝尝。” 二人有些犹疑,但也知林依不见得框他们,于是接过婢子削过皮切好的果子放进嘴里。 “乖乖!依姐儿这是施了什么法术,竟然能让这苦涩味的果子变的这般甜滋滋。”翠袖咽下口中果子就迫不及待得开口道,说罢也不等林依回话,又噻进嘴里一块。 林依有些无奈,这一句话的工夫,就见着张姨吃了好几块儿了,柿子变的再好吃,那也是柿子,寒凉之物,不宜食用过量,于是出声提醒,“张姨,这柿子还是少吃些得好。” 正惊疑林依是何种身份的张掌柜回过神来,有些懊恼自己晃神,竟忘了提醒娘子少吃些,怕自家娘子贪嘴,于是把装柿肉的白瓷盘子往自己这边挪了挪,“依姐儿这方...” 一道清脆的少年声音打断张掌柜的话,“掌柜,掌柜娘子,王娘子又来了,问林娘子来没来。”提到林娘子时,还往林依处窥了一眼。 林依被看的一头雾水,林娘子是说她? 翠袖见林依莫名其妙的表情,拍了拍她手臂。 张掌柜则打发着药童,“知道了,你去告诉了王娘子,依姐儿正在与夫人说话,一会儿过去。” 小药童咂摸着“依姐儿”三字,想着下次见了林娘子后要更加热情些的好。 翠袖则细细解释道,“王娘子就是你救的小儿的母亲,上次你救人后,她就一直来问你住何处,想要上门道谢。只不过,不说你的住址不好从我们口中说出,就说你一个女子带着小儿,还是要防着人点,这住址哪能随便给了人。” 虽不好背后说人,但想着林依帮着医馆避了个难,且还合了她的眼缘,于是翠袖不太自在的拉近两人间的距离,悟了袖子在嘴边,虚着嗓子道,“你是不知,这王娘子祖辈皆是这老金陵城人,但家里一直不兴,亲朋好友也皆是些三教九流,不说远的,就说她的堂兄弟就是这一带的浮浪汉头头,前些时候她男人跟着工头做活被柱子压伤,她堂兄弟带着一帮弟兄帮忙讨要治疗费用,最终不知为何跟人打了起来,最后不说工钱没讨到,堂兄弟还被关进去了几天。” 林依听了好大一个瓜,怔愣的张大嘴,都不知用什么话来感慨的好。 翠袖拍了拍林依的手,接着道,“虽说不好门缝中看人,但她家人口实在过于杂乱,你一个女子带着孩子,还是少与这类人打交道的好。” “我省的。”林依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看张姨动作就知,她怕是很少在人背后八卦,能说出这翻淳淳厚语,那真是把她当成小辈来看待的。 虽说她觉得看人是从人的品质来看的,但是就像张姨说的,她的情况不同,需得小心谨慎为上。况且,等下与人沟通了,方知其人是否可结交,还是回绝了,做个认识的陌生人就好。 第22章 八卦 林辰被张姨留下吃点心,只林依跟着张掌柜来到前堂,见王娘子已经被安排坐在会客间,连茶水都上好了,不禁对小药童的机灵劲颇为赞赏,从下至上就能看出张姨与张叔确实为人谦和。 现在的医馆不同于现代的医院,都会设计一些小包间,给贵客家属使用,里间布置的也颇为雅致。 此时王娘子见林依进来,原本有些不安的心绪倒是有了一个释放口,腾的一下站起来道,“林娘子,我可终于等到您了。” 许是讲了话后,紧张得到了缓解,肉眼可看的,王娘子原本那有些耸立的肩背松懈了下来。 林依看着这一幕,倒是因着张姨讲的那些话对王娘子有些防备的心理也减轻了不少,于是嘴角噙着笑意的接过话回道,“真对不住,我不住附近...不知王娘子找我何事。” 她也不说,我不清楚啊,怎不叫人知会一声的话,张姨与张叔是为了她着想才没把地址给别人,她可不能把人家的好心,当成不要钱的恭维送出去,而寒了他们的心。 王娘子也不在意林依说了甚,热情的捞起放在旁边的竹篮子,三两步来到林依身边,不由分说得就把篮子塞到林依手上,“这是送娘子的,你收下...” 入手的份量让林依有些吃惊,不是说她家困难?怎的能准备这样一份伴手礼,林依就怕人家为了送礼掏空自家,于是推拒着,“这如何使得...真使不得...” 只不过王娘子有着底层人民特有的淳朴与热情,可能她们因着你救了她们的命,她就能肝脑涂地的报答你。 林依体会了一把在现代与人争抢请客付钱的经历,最终还是张掌柜看不过去,打断王娘子的热情道,“王娘子,你快松手吧...林娘子的手臂都要被你扯下来了。” 手臂扯下来的话,自然是调侃之语,只不过再不停手,袖子要被扯下来到是真的。 林依偷摸着长吁一口气,暗自揉着被拽红的手,心里闪着弹幕,“王娘子的劲儿忒大了些,被拉住时就像被个大钳子钳住了般。” 王娘子虽说快人快语了些,但总归有着女子的细致,见林依的双手被揉的通红,后知后觉的脸上一红,歉意道,“林娘子原谅则个,这平常做惯了粗活,一时没个分寸,不知有没有伤到?”做势还要执了林依手要看。 林依真有些怕了王娘子的耿直,快速接了话,“没伤到...没伤到...无碍的...无碍的...” 此时的王娘子已恢复了理智,如此也没强求,而是说起送的礼来,“这礼真不值钱,那天见你带着小儿,我让当家的做了些小孩儿玩的玩具拿来送你...”怕林依觉得她们家轻视她,又细细的补充道,“不怕你笑话,我当家的出了事故在家养伤,家里拮据,实在凑不出像样的礼来,只能投个巧,还望林娘子不要介意。” 林依自然不会介意王娘子送的甚,都说礼轻情意重,王娘子的诚恳之语就重过万千了,何至于非要在礼上还要争个高下,又不是靠着礼品来发财。 为了让王娘子看到她是真不介意,林依当场打开篮子看里面的礼物。有木头做的陀螺和做成各种动物形状的哨子,还有一推就响的小车,小玩具做的惟妙惟肖,精巧别致。 林依有些懊恼,她这些天带着小家伙到处奔波,或只买些吃食,竟忘了孩子还是得有玩具和小朋友玩才行。“还得想办法,让小家伙多认识些朋友才行,最好还是送去学堂,不管是否学到多少,总比跟着她四处奔波,没有玩伴来的好...” 这边厢,王娘子见林依在看玩具,于是把搁置的另一只篮子拿来递给张掌柜,张掌柜虽然也在推拒,但毕竟男女有别,推让了几下后也就收下了,想着刚好趁着人还没走,回了礼让她带回去。 “我去放礼,你们先聊着。”张掌柜原本也只是带林依过来认人而已,现任务完成,也没道理一直杵在这儿。 张掌柜回到后院见自家娘子还在与林娘子家小儿在逗趣,也没唤她,自叫了婢子喊人置一份平常送人的礼过来。 还是翠袖见到人,站起来走到门口廊下问道,“何事?怎得不在医馆候着?” “还不是王娘子也送了一份礼与我们,我这过来吩咐回礼呢...”张掌柜眉眼之间闪过纠结,似在斟酌接下来的话。 都是多年的夫妻了,翠袖自然看的出自家夫君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转头望着他,表达着“我在听,你说吧!”的意思。 张掌柜瞟了一眼在那认真吃点心的小儿,小声道,“你说...林娘子与这小儿是否会是哪个贵人家的儿女...?” 翠袖听了颦眉,接着自家男人说的细细思索,最后又轻轻摇了摇头,“不像...你也知我之前是赵相公家嫡长媳大娘子的贴身婢女,见到的贵人何其多,但我这接触下来林娘子忒也奇怪,既不像贵人家的娘子端得矜贵但却傲气,也不像富户家的娘子小家碧玉又透着小家子气,更不像平民家的娘子质朴又带着畏缩,总觉得她身上有一种淡然又平等的样子,但又不似世外人的那种超然物外,真是奇怪,但与她说话,却又很舒适。” 张掌柜点着头认同,“也不知什么样的人才能教出这样的女子。” “呀!” “怎么了?”张掌柜被自家娘子的惊呼吓了一跳,担忧的讯问道。 “无事...”翠袖摇着头,但想想又改了主意回道,“我只突然想起,林娘子的容貌颇为像大娘子,但想想又觉得好笑。自已真是越过越糊涂了。” 张掌柜听了后却不像翠袖当成一个笑话,略带迟疑的压低声音道,“你之前与我说过,大娘子曾经生过一个小娘子夭折了,你说会不会...?” “你可嘴上有个把门的吧!”翠袖横了张掌柜一眼,“小娘子刚出生就没了...当时我们那么多双眼睛看见的,哪可能死而复生。” 见自家男人还是有些不确信的样子,为了打消他这不切实际的想法,又细细解释道,“当时虽说情况危急,又在路上...但大娘子之前就流了许多血,又趟干了羊水,小娘子在肚里已经憋了许久了,生下来时小娘子已经全身紫黑,一点气息也无。你是个医馆掌柜,该是知道,这样的情况,神仙也难救。” 自此张掌柜才打消了疑虑,岔开话题道,“你今儿个怎么会想起大娘子来着?”不是他说,对于大娘子的感观,他们夫妻二人都有些复杂,当时因了这事,翠袖她们这些经历过小娘子夭折的人,都被发卖了。虽说之后,大娘子身体养好,心绪转回,又派了人寻这些曾经贴身服侍过的人,困难的给了银钱,像他们这种已经成家的,恩及他们做的买卖,不然他这医馆想这样安心的开这许多年,也是不能够的。毕竟赵半城不敢说,但赵家在这金陵是家大业大,现如今虽说赵相公已经致仕,但听说赵相公的长子现在身居要位,他们家的恩惠最起码还会延续几代。 “昨儿个,赵府那儿打发了人来,说是大娘子要带着小娘子来金陵待一段时间给赵相公祝寿。让我们这些服侍过的老人去给大娘子福礼。” “怪不得...那你最近添些新衣服,打些新首饰...也让大娘子知道你过的不错,省得又派了人来教我如何疼妻。”事已讲完,张掌柜卖了个趣,如此回道。 翠袖知自家男人故意逗她开心,省得她又想起当时离府时的落魄,又想起自从大娘子夭折了小娘子后又生了位小小娘子后心情逐渐好转,对着她们这些老人又多有愧疚,还给了如此多的恩惠。如今她也也是做娘的人,竟有些同情大娘子的遭遇。 “” 第23章 桂花糖芋苗 林依和王娘子东拉西扯了一阵,更细致的了解了王娘子家的事情,王娘子闺名徐阿香,婚后育有三子一女,最大也不过十二岁上下,这次家里郎君一倒,五张口只能干等着吃,如此没有办法,她现在在一家脚店里做“焌糟”,也就是女服务员,今天排她的班到夜半三更,因此上午有时间过来送礼。 林依这才注意到,王娘子背上的襻膊和扎起的袖袍,无不诉说着将要去忙碌的事情。 虽然刚才心里一动,想着如果柿子成了,让王娘子帮着卖,想来更合适,说到底,她只是个没有任何根基的女子,她怕到时候如果被人寻麻烦,怕是会无处伸冤,如此找个人品不错,又有着底层人脉关系的人帮她一起卖,想来会更合适。 只不过此事需得细细思量,倒不好现在就说。 如此林依也不耽搁,匆匆说了结束语。 这边厢,张掌柜拿了回礼正好过来,如此送走王娘子后,林依看看时辰也不早了,去了后院与张姨道了别后,带着林辰回去。 小家伙这一段时间被投喂的实在太多,小脸儿有扑出来的倾向。 林依有些忧虑,这要是太胖也不见得多好,于是好声好气的与林辰商量,“辰宝宝,咱们下次少吃些可好?” 林辰不说话,只拿水灵灵的大眼睛疑惑的看着林依。 “哎哟喂...”被这样一双水润润的眼睛注视着,还让林依怎么打商量嘛。 于是原本想着怎么让小团子减肥的林依,毫无原则的打算做桂花糖芋苗吃。 桂花糖芋苗需要用到赤豆沙,这个原本是前两天拿来中秋做棕子的,只不过街头没有卖棕叶,于是干脆就一锅熬成赤豆沙了。 棕子在她这边可没有咸甜之分,按她的习惯端午做肉棕,蛋黄棕,中秋时候,刚好新鲜板栗啦,新鲜赤豆啦,刚好下来,正好拿来做甜棕。 而今天过节,总要做些甜口的吃食,预示着日子越过越甜美嘛。 林依回到家,洗了些李大爷给的芋头,芋头是细细挑过的芋子,口感嫩滑香糯。 江南这带的芋头不似南边的槟榔芋,一个大大球茎,颜色也是带着淡淡的紫色既漂亮又好吃。 这边人大多种的芋头是子芋孙芋都长一起很团结的芋头,这样的芋头需要挑选长在尖尖上的子芋,如果一个不注意,挑到了球茎本体,口感似吃到了木渣渣的笋根,对于爱吃芋头的人来说,总是有种败兴之感。 而林依现在就没有这样的困扰,一个个小巧的芋头,刮了皮后呈现出奶乎乎的颜色,接着又改刀成小奶块大小,接着起锅烧水放赤豆沙,调制适合的浓稠度后,放入芋子和糖浆,最后在快起锅前,把搓成的糯米粉小圆子放进去,直至熬到漂浮。 最后林依小心翼翼的拿出自制的那点点藕粉勾了个芡。一锅观之形色俱全,闻之... “呀!记了加桂花了!”林依翻出自制的桂花糖浆淋上去后,又捻了一撮干桂花洒上。这样色香味俱全了! 小孩子爱吃甜,林辰吃的眼睛眯起,吃的嘴角粘上豆沙,见自己的那碗已见底,讨好的对林依露齿一笑,小小的牙齿排列齐整,大大的眼睛星河灿烂,就是那小嘴小鼻子都透着秀气可爱。 林依被林辰的笑,愰花了眼,也不知长大后,要骗了多少人去。许他的父亲也是这样骗的原主吧? 她照过镜子,小团子下半部分像她,连嘴角的小酒窝都遗传了十成十,但眉眼之间与她却一点都不相像。那多情妩媚的桃花眼,想来是来自他的父亲。 “长了一双桃花眼,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人,或许是一个浪荡的花花公子?”林依心里做着猜测,“说真的,她还挺想见见孩子父亲是什么样的?怎么就骗的原主离家远走,来到这陌生的城市定居。” “阿娘~辰宝还要吃...”眼见原本的眼神攻势不管用,林辰使起第二法宝-撒娇。 林依真是怕了这小不点了,怕自己再次招架不住小团子,而毫无原则的一退再退,于是咻的站起身,拿了大食盒,打算给隔壁送过去一些。 “自家的奶娃,是自己养出来的...即使再让自己招架不住,那也得含泪继续养啊!” 及至下午,巷子里已没什么人走动,林依敲着隔壁的门,只希望他们在家。 丹青开了门,有些惊讶林依怎又跑了一遍,还带了个食盒。 “今儿个中秋,我也应个景做了桂花糖芋苗,给你们拿一些。” 丹青听着林依那淡淡然的口气,只以为这是江南这边的习俗,也没甚犹豫的就接过,带着感激又庆幸的口吻道“谢林娘子,不然我还真不知今儿个需吃桂花糖芋苗...差点让郎君误了中秋佳节...” 林依被丹青的感谢弄的一噎,她真不知道沈郎君从哪找来这么耿直的人的,这怎么还带天然呆buff啊?她哪句话里带有今天必须需要吃糖芋苗的意思来? “哈...”林依摸了摸鼻子,想着岔开话题道,“那什么...你知道这附近有学堂吗?” 林依也没指望丹青真知道,毕竟因着最近做生意,附近不说十成十,大致的什么景点啊,集市啊,哪条街卖什么啊,她大致都是清楚的。就丹青这大门不怎么出,二门不怎么迈的人,哪可能知道嘛。 果真,丹青很是想了一下认真回道,“我也不清楚,要不我帮忙问一下郎君?” “不不不...”林依急忙摇着手,“我自己去打听,不用麻烦沈郎君了。” 林依回到自家院子,罕见的见小团子并不理睬她,撅着小嘴,明显就是在生气。 第一次见小团子生气,可把林依稀罕坏了,于是也搬了一把小凳子坐在林辰身边,看着他生气。 而丹青关了院门后,就去书房报告。 沈钰似是听到敲门声,只没听清是谁敲的,继续看着手上书,直到听着丹青略有些重的脚步声响起时,方抬起头来。 “郎君,刚林娘子送了中秋需吃的桂花糖芋苗来。” 沈钰顺着丹青的手看着他拎的食盒,轻一颔首。 丹青快手快脚的盛出来碗,只见白釉色的碗里盛着深红色的赤豆沙,原本奶白的芋苗与糯米圆子已经被侵染的如一颗颗玛瑙,而其中夹杂的桂花颗粒与泛起的桂花香气更是转变成食欲,恨不得让人快点品尝它。 真是把屈原楚辞中诗意“援北方闭兮酌桂浆”溶进了生活里,突然想起“好似林娘子格外喜欢桂花,桂花能得她的这番慧心巧思,也算它的造化。” 第24章 情不知所起 “郎君...林娘子刚问奴这附近有没有学堂。”趁着沈钰吃完,丹青把刚才林依的话斟酌的说了一遍。 “林娘子问你的?” “啊?是啊...” “哦。”沈钰没甚表情的放下碗,拿了帕子擦嘴,只不过刚有些弯起的嘴角又抿成了一道直线。 丹青虽不知为何,但从郎君身上丝丝冒出的冷气,还是让他理智的选择了闭嘴,轻手轻脚的收拾干净,憋着气退出书房,他服侍郎君有好多年了,自然也发现郎君并没有表现出来的和善,只不过郎君大多时间比较平和,像现在这样突然的情绪变化,更是不多。 站在院里的丹青忐忑的回想刚刚是哪个地方冒犯了郎君,最后也没得出结论,“许是郎君也与府里的养娘般,每月都会有那么三五天心情不舒爽吧!” 而等丹青退出去关好门后,沈钰扔下手中的帕子,抚着腕间的珠串出神,他也觉出最近的不对劲,好似什么事,绕到林娘子,他就格外关注,甚至有些嫉妒丹青能与林娘子正常的说笑,他不是笨人,自然也明了,他这反应像诗经关雎中的“寤寐思服”。 “唉...”沈钰没甚形象的歪靠在椅子扶手上撑着头,另一手敲着扶手面,有些自嘲,“林娘子因何吸引了他?”瞬间几个画面闪过,“许是那靠着巧思贩花时的坚韧?还是被人泼脏水时还能冷静应对的能力?又或许是那次在枝繁叶茂的繁花间的一抹娇容?” “最不信情爱的人,竟然对人动心,这不是最令人讽刺么!只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情爱靠不住。情不知何起,似他父亲和母亲,当年的京城谁人不赞一句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但情终时也不过转瞬,当母亲去后的几月间,就已物是人非,父亲已另娶她人。之前的山盟海誓就似戏台上的“杂说”,直令人捧腹大笑。” 但沈钰并不会不管它,只等它听之,任之,直至情淡最终消灭,这样只会让他心底永远记挂,就仿如少时很想得到的东西,没有过就一直想,但真得到了,反倒兴趣乏乏。 打定心思后,沈钰又做回那个温文尔雅的沈郎君唤了丹青。 “你去与林娘子说,如果暂时找不到学堂,可先把阿辰送来我这儿,我可以先帮她教着。” 丹青有些惊诧,郎君来金陵就是想拜已经致仕的赵相公为师,且来年还要参加春帷,时间原就有些不够用,哪有多余的时间教稚子啊? 只是他也不过一介仆从,虽很想劝劝郎君三思,但劝诫的话在舌尖绕了几绕后,还是吞了下去。郎君并不喜奴仆僭越。 林依在许下下晌带林辰去街市逛逛后,也就把这个小油壶哄好了。 因了过节,小摊贩们为了在节日里好好赚一笔,老早就挑了摊子来占位置,林依领着小娃儿到时,街市上已挤挤挨挨的了。 为了防止小娃儿只能光看别人的屁股,林依难得的母爱爆发,干脆抱着小娃儿到处逛。 一个下晌,把林依搞的精疲力竭,小娃儿最近吃的好,抱着沉甸甸的,碰上杂技“踢弄”似大件的踢缸、踢瓶或小件的弄碗、弄花钱,站在人堆外是看不见的,如此她只能一边厚着脸皮抱着小娃儿往里挤,一边听着周围人的抱怨声。尴尬的想原地扣出个三室二厅。 终于等看厌了要去别处时,又遇上表演杂技“缘竿”的,虽不用往里挤了,但小娃儿为了往上抬头看,往往需得撑着林依的肩,吃饭的娃儿不似吃奶的娃娃手上全是劲。 等人终于平安落地谢幕后,小家伙是看的过瘾了,只累的林依腰背和手都似提线的木偶,僵硬弯不起来。腿脚更是酸涩难耐,早没了继续逛下去的欲望,只想快些回去,好躺一躺歇歇。 许是太过没力,从后突来的一人把她撞的往旁边一歪,“啊!我命休矣!” 林依心里紧缩,正惊恐于会和地面来个正面接触不说,这旁边挤挤挨挨的人群,怕是要被踩伤! 只余惊恐之外的本能护住了怀里林辰的头,打算让自己做个人肉垫子。 千钧一发之际,林依的后背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托住,旋即一股力气托起歪斜的林依。 虽整个过程不过几秒,但林依依旧觉得自个儿似从鬼门关口转了一圈儿。 背心浮起一层虚毛汗,本能的看了眼怀里的林辰确认他并没被吓到后,才看向救了自己的人。 “呀?是…”后面的“你”被林依硬生生吞进了肚,毕竟只是在人群中见过人家一面,就记下了人家的面孔不说,现还单方面暴露出来,多少有些女流氓的架势。 只不过天地良心!似他这般好看的男子,应该说是个女子见过都会记很久吧! 林依最大的能力就是即使脑里的弹幕已盖的看不见其余内容了,但面上也坚决不表现出来,依旧一脸感激的神色道,“多谢这位郎君相救之恩…” 后面林依又卡壳了,按照前世看过的句子,后面要么该是当牛做马报答,要么就是以身相许…这一个不愿,一个不合适,可不就把她难住了嘛。 正当她踌躇讲个什么比较好时,一道声音横插进来,解了林依的围。 “郎君,正是此人偷的!”说罢,推搡了一把压在身前的那个尖脸猴腮一脸猥琐的男人。 “嗯”,男子扫了一眼周围,轻缓的皱了下眉头,似不满意这喧闹的街市,沉了声道,“此地不宜细说,先换个清净点的地儿。” 转身之际眼尾扫过林依,顿了顿还是又接了句,“你也一起来。”接着便带了路向街边巷口走去。 许是今儿有些累,林依的脑子从刚才就有些懵圈,转不过弯儿,现听了这漂亮郎君的话后,本能的跟紧了前面人的脚步驱上。 “哎呀……小的狗眼不识金镶玉…求娘子郎君原谅小的这回吧!瞧哥儿这般可爱…娘子和郎君定是心善恩爱的仙侣!求您们把小的当成一个屁…放了吧…” 跟了几步后,林依才恍过神来,正迟疑着要不要继续跟上,就听到这浮浪汉的哼唧,“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他和这郎君哪一点看起来像夫妻了?这流氓,不只嘴碎!眼也瞎!” 林依紧走几步,并不想继续听这污言秽语。 而本该管这事儿的押送者,正被那抱着的小儿直勾勾的看的心虚呢,“不会吧!这许多天过去!这小孩儿还记得我?我不就趴了一下屋顶么!鞭子也挨了!可千万不要说出来啊!”心乱如麻的陈新根本没在听那浮浪汉在说个甚。 而走在最前的苏城倒是全听了进去,只他平常除非是重要的证据,不然似这乌七八糟的话,并不在意。 第25章 漂亮的男人 如此多方面原因,竟诡异的无人开口阻止,倒让这浮浪汉一路喊到巷口。 许是这人也知自己是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角色,因此并不敢高声嚷嚷,只压低了声儿一路絮絮叨叨,凡是经过别人身边时,周围人看着这一对奇怪的组合,都要伸头看一看,等看见这一家男的俊,女的美,还有一个瓷娃娃,俱和善的微微一笑。 一路走来,林依已经麻了,只尽量板着脸,如此显示内心的无波无澜,毕竟她也不能遇到个人就上前拦住喊,“你听我跟你说啊!” 还好路就那么宽,一会儿功夫就找了个相对安静些的巷口。 林依已然清楚自己的钱袋被摸了,庆幸的是内里只装了几十文,即便丢了也不打紧。不过她还是很气,这路上十个人中九个都比她有钱,这偷儿眼瞎的厉害!还撞的她差点摔倒,这人多的地方摔倒可不是闹着玩的。说明此人人品上就有瑕疵。 林依只恨不得替了扭他手的人上前踹两脚,哪管他哀嚎不止的模样。 “陈新,去搜身。”漂亮男人也不啰嗦,只简单的吩咐。 那押着偷儿的人嘴里应了“是”后,就开始搜起来,许是下手太重,那偷儿又哼唧的哀嚎起来。 林依眼尖的看到自己那绣了花纹儿的钱包混在搜出的其它钱包中,拿了放好,转身对着漂亮男人感激的道,“今日之事,多谢郎君帮忙,不然我们母子俱要摔个好歹不说,还要破财...”接着顿了顿,再次诚恳开口,“不知要怎么报答您才好...” 苏城此时才把目光放在林依身上,身前的女子有一副较好的面容,当得一句美人,只一眼望去,反而会被她那双清泠泠的眼睛吸引,内里清澈无垢,似一眼能望到底。 “无事,举手之劳罢了。”此人似也发觉自己讲的太过简洁,又多加了一句,“无需报答。” 林依:...行吧,不需要就不需要吧。 林依尴尬的干笑两声正要打算告辞,那漂亮男人又开口道,“让他赔些钱与你,压惊费。” 林依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财,于是也不觉着尴尬了,喜滋滋的站在旁边看那叫陈新的手下继续搜身。 那偷儿也发现碰上硬茬儿了,反倒偷鸡不成蚀把米,于是色厉内荏的叫唤道,“也不看看这是哪儿?别给脸不要脸!小心爷爷我喊了兄弟弄死你...哎哟哟~!” 陈新使了劲一手扭着那人的手,一手拍着那偷儿的头恐吓道,“谁爷爷?说清楚!谁爷爷?” “您是爷爷...您是爷爷...求爷爷松松手...松松手,要断了...断了...” “闭嘴!”苏城被这偷儿喊的头疼,对着陈新颔首道,“让他赔些钱后,扭送到官府去。” 那偷儿一听还要扭送至官府,才觉出怕来,挤出两滴泪,使出苦肉戏,想着女子本就心软,于是对着林依使出惯用的伎俩,哭嚎起来,“求夫人放过我吧...小的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我这也是没办法才做了这行当啊...您放了我,我一定改邪归正,不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似为了要表现真实性,还伸出手直接来个现场发誓。 一般娘子见他嚎的如此可怜,又赌咒发誓的,也就拿回钱袋后轻轻放过了。 可是林依是谁啊?这偷儿讲的话,哪怕一个标点符号,她都不带信的。好手好脚的,还没有办法?怎么滴?他那手金子做的? 林依略带鄙夷的看了那偷儿一眼后,就转过去拿陈新从偷儿身上问出是他自己的钱袋的压惊费。 意外之财,林依还是很高兴的,见陈新已扭了人走了,也打算与这漂亮郎君作了别后打道回府。 “叔叔抱...” 林辰见俩人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有些害羞,但他真的好喜欢这个叔叔,也就忍住想要埋进林依怀里的想法,举起两手朝着漂亮男人让他抱。 林依有些尴尬,林辰从没这样过,起码她穿来后是没有过的,“呵呵...阿辰平常不这样,很乖的。”林依牵强的对着漂亮男人陪笑。 “辰宝乖啊...叔叔要回家啦,不可调皮...好么?”林依小声与林辰打着商量。 “哦...”林辰平常还是很听话的,只厌厌得把头歪在林依脖子上,可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望着那从使至终都没甚表情的男人。 苏城只是有些无措,不说他从没抱过小孩子,就说他的身份,是可止小儿啼哭的。 不过看这孩子眼里的泪水,不知怎得,心里竟浮上些内疚。 “咳...”苏城尴尬出声,“这位娘子,在下不知能否抱抱贵公子。”说完后又觉得自己太过唐突,正要反悔之际,一双软乎乎的手卷上他的脖子。苏城心里一颤,本能的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林辰突然的动作,让本来就抱的手酸的林依往前一歪,等孩儿进了男人怀里后,才撑住自己的身子站直。只不过原本的安全距离,一下子就近到能看清对方的眼睫。 林依的脸一下就飞出了胭脂色,默默后退几步,掩饰的揉着手臂,不知怎么开口打断这似有似无的暧昧气氛。 “阿娘…回家……”小孩子可猜不懂大人的心思,既然被喜欢的叔叔抱住了,那就听阿娘的话回家去。 暧昧的氛围似肥皂泡被小家伙戳破。 林依咬了咬嘴唇,向这漂亮男人福了一礼,转身率先往大路走去。 苏城抱着香软的林辰跟在林依身后几步,见她越走越快的步伐,也默默调整着自己的节奏跟上。 “阿娘…” “啊?”林依被小团子的喊声惊醒,茫然的回头询问,“什么事唤阿娘?” “阿娘走辰宝的身边…不要在前面…”林辰撅着小嘴有些不满。 林依嗔怪的瞪了小团子一眼,“这无赖的小家伙。”但还是默默让了路后等在原地。 苏城三两步上前与林依站到了一处,这会儿倒真像是一家子了。 离得近了,虽然还是有些尴尬,但已经没了刚才的暧昧气氛,林依定了定神,轻吟开口,“不知郎君贵姓?” 苏城转了头看着才到他肩的女子,虽然现在看不见她的神色,但她发间似有似无的香气飘散在他鼻尖,把他包裹了起来。 苏城平静的回过头直视前方,只是如有人细细观察,就能看出他那双长年无波的桃花眼里竟也泛起了丝丝涟漪。 “苏城” “啊?哦…苏郎君啊…”要不是林依一直认真的听着,差点就漏掉了这似含在嘴里滚过的字。 “今儿个真是多亏了苏郎君。”林依没话找话的又写了一遍来缓解这一路的尴尬。 “不用谢…” 气氛又徒然安静,似有一层薄膜隔绝了俩人与周围的喧闹。 林依恨不得一脚踏到家门口,快点结束这抓马的局面,且她心里不知怎的有些微不悦,哪有一直让女子找话题聊天的,于是似赌气般,也憋了气一句话不说。 苏城敏锐的感觉到了身边人的情绪变化,徒然生出一丝无措,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甚,“他能说什么呢?他早就认识她了?还找人跟踪过她?还是说今天也不是无意之举,是因为看到她才来到她身边观察,结果歪打正着帮扶了她一把?” 原回暖的眸子又恢复平静无波的状态,苏城抿了抿那薄厚适中的唇,也没了话。 怕三人中最怡然自得的就数林辰了。 第26章 辰宝有师父了 第二天,天气晴朗,更是不知从哪儿飞来两只喜鹊在桂树上叽叽喳喳叫,林依看的眉开眼笑,按理喜鹊喜站在较高的树枝上,今早儿飞这么低,落在自家院里,肯定预示着她的脆柿买卖成功。 “林娘子在家吗?”门外传来李大爷的声音。 林依正在院里给他的菜浇水,她没种过蔬菜,只养过花,虽说每次都养的半死不活,但终归知道,似这些植物类不能在大太阳底下浇水,得早晚浇才不会立马就养死。 林依放下浇水的葫芦瓢,擦了擦手上的水渍打开门,“李大爷今儿怎么这么早?桃花来了吗?”边说边往李大爷身后去瞧。 李大年黑红的脸上扯出一个憨厚的笑,“桃花在家帮她阿奶做事。今儿来不了。” 林依理解的点了点头,只林辰在听到桃花阿姐来不了时,明亮的桃花眼里染上些失落神色。 “桃花阿姐有事情呢,不然一定会来陪阿辰玩的!”林依拍拍林辰的头安抚道。 “乖阿辰...看阿爷给你带了什么...”说完不等林辰猜测,就翻着箩筐上盖着的叶子,把一个草编的蚂蚱给拿了出来。 “哇...”林辰立马就被蚂蚱吸引,大大的眼里盛着惊喜渴望,只不过他没有第一时间就把蚂蚱拿过来,而是望着身旁的林依,见她点了头后,似模似样的对着李大爷福了一礼,才接过那青绿色的蚂蚱。 林依心里有些得意,这些天来,小团子被她带的外向又开朗许多,她觉得至少比原主教的要好。 箩筐里的叶子翻开后,赫然就是一个个带青的柿子。 李大年知道林依是要做新鲜吃食,挑过来时特意用了叶子遮住,省的被人看到心里犯嘀咕,坏了林娘子的事。 “李大爷,咱们就与昨天说的那样,两文一斤跟你买。” 林依倒了茶水递给坐下来歇息的李大年,然后开口说道。 李大年正要喝上一口解渴,听到林依的话后,又急急忙放下,略急的回道,“两文一斤是熟透的柿子价格,这青柿子不值钱的。林娘子给多了。” “可您这柿子要是放熟了能卖两文,何必青柿子卖我,反而便宜呢。没这样的事情”林依不赞同的说道。 “不是这样算的...”李大年嗫嚅的开口,“柿子从青长到熟还要掉下来不少,这个价格贵了...” 虽然李大年讲的不清楚,但林依听懂了,于是复述道,“您的意思是青柿子到熟有损耗,所以熟柿子卖价是两文,如果只买青柿子应该便宜些卖才对?” “对!就是这个意思。” 林依被李大爷这君子的品质惊呆了,可能他不会说“非己之利,纤毫勿占;非己之益,分寸不取”。 但他做的却分明就是这个事情。 林依收起了嘻笑的心思,虚了嗓子对李大年解释起来,“我知您的意思,但我买的是青柿,那就要按照青柿的价格来。而市面上没有青柿的价格,那就咱们定一个。” “可...” 林依打断李大爷预要出口的话继续道,“您大概也吃过脆柿了,不知觉着味道如何?” 李大爷想着昨天吃脆柿时的惊艳,肯定的点了点头,“自然味道极好。” “那不就是了...脆柿能卖,那青柿就有它的价值了,如何就一定比熟柿的价格来的便宜。”林依摊摊手无辜的。 李大年被林依堵的没了话,他觉得不应该这样,但好似又应该是这样。 林依见李大爷被绕的有些晕,心里一阵暗笑,只面上还是做着正经模样等着他回神。 半晌,李大年就着放凉的水一口喝下,长舒一口气道,“那就按林娘子说的价格来卖。” 其实李大年也想多挣钱!他又不是傻子。且家里老妻买药要不少钱,孙子瘦瘦小小的也要补身体... 但他这一生虽没甚大本事,临老还落个家破人散,可他这辈子能拍着胸脯说他对的起天,对的起地,同样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之后俩人又谈了些细节,最后货讫两清后,李大年喜滋滋的家去。 “今天不用卖菜,得快些把这些告诉老妻高兴高兴...” 林依想快些割了辣瘳草把柿子泡上,正要出门时,刚好在院门口碰上了上门的丹青。 丹青纠结了一早上要不要再劝劝郎君,但又怂的慌,两难之境时竟让他想出一个好办法,“他可以先问了林娘子,在林娘子推辞的时候,隐晦的把自己的意思表达了,像林娘子这样聪明的人肯定懂得意思,这样的话,通过林娘子的嘴拒绝了。那他既完成了郎君的任务,又劝诫到了郎君。” 丹青简直要为自己的计划点赞,他好像懂了郎君看的兵书中写的,“上兵者伐谋”的意思了,果真跟了有学问的郎君后,他这武夫连带也沾上了墨水。 所以当林依看见丹青时有些莫名,怎么觉着这小子今日笑的格外猥琐些。 “林娘子,我今儿个是给您说个好消息来了。” “啊?”林依有些转不过弯,有什么好消息是丹青来告诉她的。 “昨儿个你不是说要给阿辰找学堂么,我与我家郎君说了后,我家郎君说他虽然时间少了些,但还是愿意亲自教阿辰呢。” 丹青故意在这边弄了个春秋笔法,然后又故意在“时间少”那边加重了字音,就是让林依能听的格外清楚。 “还真是个好消息!怪不得早晨来的是两只喜鹊,这不刚好两件喜事嘛。” 林依错愕了一瞬后就被巨大的欣喜包裹住,因此也就辜负了丹青特意加重的那几个字,“这次还真是多亏了丹青,不然沈郎君哪可能教阿辰呐...” 林依小小的拍了个马屁,虽然她不知沈郎君教林辰的真实原因,但确实是亏了丹青帮她转达,才有这机会,这份恩情她是记下了。 平常丹青与她聊天时就多有吹嘘自家郎君学识多么多么渊博,才情又是多么多么好。 总结起来就是他家郎君就是个超级无敌大学霸,这样的人主动说要来教林辰,除非林依脑子有泡,不然为何要拒绝。 而丹青见林依一口就答应后,噎在嗓子眼的话一下就卡住了,“嗳?天是这么聊的吗?不该推拒几下吗?林娘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还有刚才我不是点了一下了吗??” 眼见着丹青的脸扭曲了一下,林依关心的问道,“你没事吧?” “没...没事...”丹青牵强的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我就是突然肚子有些疼...我先回了...” “啊?打不打紧?要不要熬些汤药喝着?”林依适时的奉上关心,这不刚还帮过她们嘛。 “不用...不用...”丹青只觉得嘴里比吃了黄连还苦,哪用的着吃汤药。 “怎么着?他这是一手促成了此事啊!”丹青悲愤的长叹一息。 计划赶不上变化,既然事情有变,林依也不急着去城外割草了,打算下午去买了拜师礼,隔天一早拜师完后再去也不迟,毕竟在她看来,今儿下午丹青告诉了她,她要是不趁早办了这事,到底给人一种失礼又轻视怠慢人的感觉。 第27章 菱角 林依原想着按照拜师礼来送,但后面又仔细想了一回丹青的话,却没说是拜师,只说有时间教,如此她倒不好冒失的送了拜师礼去。 拜师礼不好送,那就得想其它礼品,原她打算买个笔啊砚啊送去的,哪想进书店转了一圈后,她连林辰练字的普通笔墨都买不起,更肖说挑个贵些的拿来送礼了。 原她只顾着高兴,现又发起愁来,之前只想到林辰有书读了,但没想到读书的成本这般贵,难怪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还真挺高!”林依不岔的吐槽,“她这是捅了贫穷窝了吧!房租的事情还没解决,又要想办法挣学费了...怪不得原主只把林辰带在身边自己教着,也没送去学堂呢。” “要不还是探探丹青的口风?”林依暗嘀咕后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于是翻起家里的食材,毕竟上门打听不好空着手,带着吃的一道儿过去也合理些。 中秋节时收了各家的礼刚好还没归置,林依把礼品篮提出来。 “噗嗤...” 林辰奇怪的看着林依道,“阿娘你为何笑啊?” 林依只是想起,她不过认识四家都收了四只篮子,那如果有钱人家一次性不得收一个房间的篮子?不过转念又一想,富豪哪可能收篮子,该是收礼盒吧!自己这穿越几天连想法都局限了,就跟普通百姓想的是皇帝该用金锄头锄地一样的道理! 林依突然逗趣心起,促狭的道“辰宝,你说当大官的是不是在家里用金锄头锄地啊?” 她到底没敢拿官家开玩笑,就怕孩子学了后传出去,招来麻烦。 “阿娘,你又骗我,明明大官都是要升堂,管理百姓,没有时间锄地...”林辰气呼呼的鼓起脸蛋抱怨。 林依悻悻的摸了摸鼻头,轻啧一声,“人心不古,现在的小孩儿不好骗呐...” 四只篮子里,真个是涵盖了每家人的特色,比方说隔壁的沈郎君送的就是些糕饼,但看包裹的油纸也能知道价格是贵的。 而张姨张叔他们送的就有特点多了,除了糕饼外还加了秋梨膏并一些药材,都是前次林依要过的。 林依上次得到的药材调料还没怎么用,只在做肉菜时放了一些,剩下来的她都细细放好,等着天凉后熬一锅老卤。好在她不做饭食生意,熬老卤的事情也不用着急。 而李大爷送来的“水中四仙”更是让她心花怒放。她前世是江南女子,今生又生活在江南,对于水里的食物总要多偏爱一些。 比方这个菱像就像是一个个水红色的牛角,不过现在的菱还不似后世优育过的品种,角也只剩下钝钝的两角,聊胜于无的表示它还是个菱罢了。现在的菱是四个角的,角儿也似一根根钢针,能扎的人皮开肉绽。 但拨开外壳,露出白嫩嫩的菱米,咬一口又脆又清甜,口感似荸荠,可煮熟后菱角可比荸荠好吃。 林依小心的洗净后用水煮了,似这种已然成熟的菱也不在适合生吃,但煮熟后,淀粉带给人的饱腹感让人喜爱它,只不过菱不经放,煮熟的菱的那层紫红色的皮容易发黏变味儿。得趁着煮熟后的新鲜劲儿吃了。这正好拿来送些给隔壁,也让他们尝尝江南水乡的味道。 林依做着安排,手上继续挑拣,老的似蜂窝煤的莲蓬剥了皮取出莲子晒干,留来以后熬汤喝。毛豆和毛芋头还能放,而不能放的茭白刚好拿来晚上炒了肉丝,像其它的蔬菜,挑出一个烧汤就好。 按照林依的营养学,一菜,一汤,菜里放了肉来炒,如此有荤有菜还有碳水,正好够人体所需营养。也能有效的预防小孩儿挑食,简直不能再完美的安排了。 煮熟后的菱角,林依趁了热拿了半簸箕。 林依撇了一眼扒着灶台,垫着脚眼巴巴看着她的林辰,真想扶额,这孩子嘴馋的毛病,也不知随了谁。 “你啊…”林依无奈的点了一下林辰额头,还是妥协的剥了一颗菱角给他。 许是小孩子对这种不甜不咸的东西不大爱,林辰在吃了一颗后意外的没有吵闹,而是转身摆弄王娘子送的那些玩具。 其实有许多的东西都是因为与回忆串联在一起,赋予了食物本身之外的含义。不然拔开这层“外衣”,熟菱角还没有板栗来的好吃。 林依又敲响了隔壁门。 来开门的丹青脸上有些恹恹的,但想着交浅言深,不禁又禁了口。 “丹青,这是我刚煮的菱角,拿来与你们尝尝。”林依递了手上的簸箕给他。 丹青没吃过这长角的食物,颇有些下不去嘴的感觉,但他现如今在林依面前坦率许多,于是开口问道,“林娘子这食物怎么吃?” 作为一个合格的下人,总要想主人所想,郎君想必也没吃过,他得在郎君问起时,回答主子的疑惑。 林依教他先咬肚腹两端的尖角,左右两手把着前后两端的大角,稍一使劲儿,一个完整的菱米就剥好了。 “啊?需嘴剔着咬啊?”丹青原兴致勃勃的劲儿顺时被打歪一半。 “嗯”林依嗯了一半反应过来,似沈郎君那般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是不好直接上嘴,“你也可先用小剪替了牙嘛。” 丹青一拍脑门,“是极是极…” 林依见左右无人,忽的压低嗓音道,“丹青问你件事儿…” 见他已面露疑惑之色后,接着道,“承蒙沈郎君抬爱,肯教啊辰,只我这实在没经历,不知该给多少束修?又该带些什么东西过来合适?” 丹青听的一愣,心里暗苦,“你没经历,我也没啊!哪晓得郎君甚个想法哦…” 只林依都问到面上儿了,他到真心实意的思索起来,他们虽说在府里尴尬,但钱财方面却是充裕的,并不缺这份束修,既然如此郎君要教书,想是为了林娘子的美食吧? 丹青自以为找到了结症,一时有些心虚,要不是他饭食做的普通,郎君想来也不会为了一口吃食而浪费时间教小孩儿。 想起之前对林娘子颇为气恼,还想着法儿的破坏郎君的好事,一层虚汗浮上脊背,现在看林娘子真个是个儿好人呐! 为了弥补差错,丹青挑明了话道,“林娘子,我家郎君不缺这份束修,教阿辰原就是看阿辰聪慧,平常又多得林娘子的照拂,您要实在过意不去,平常做了甚好吃的,送来一份就够了。” 林依没想还有这样的峰回路转,现她手上余钱不多,来问前心里也多有揣揣不安,现听了丹青的亲口回答,也算放下担忧。 “放心吧!我这别的没甚会的,但吃食还会一些。且就算你不说,咱们邻里邻居的,我也会送了来。” 作别丹青后,林依匆匆去了街面买明儿做的吃食材料。 第28章 雪媚娘 翌日一早,俩人吃罢早膳后,林依就开始忙碌送礼的食物。 昨儿个下晌特地跑了一趟秦淮河北,据说那边大市百余,小市十余所,“不是本地人”的林依要淘东西,自然首选就是那处。 金陵自古就底蕴深厚,在前世的古代与古罗马并称为人类古典文明中心,即使换了一个时代,那也是国中心最重要的城镇之一,自然有与它相匹配的繁荣。 即使是从现代来的林依第一次进集市,也似刘姥姥进大观园,看花了眼。 各类人种混在其间,裹着头巾穿着传统服饰的西域商人操着流利的大荣官话与人唾沫横飞。 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门口的市货商人在极力游说客人进店,也有随便铺了一块毯子摆了商品自顾自拿着乐器吹奏,毫不在意是否能开张的毛脸胡商。 林依就是在那见到了棕色卷曲头发,轮廓分明的胡人开的奶制品店。 最后也满意的买了牛奶和酥,这时代的酥类似于现代的奶油。 牛奶拿来喝,酥自然就是为了做糕点的,其实此世的点心种类繁多,口味也非常惊艳,林依自认为没这样的本事盖过这时代的手艺,也就没想过做了糕点送去。 不过现在有了奶油,相当于有了作弊器,她当然要做些加了奶油的新鲜玩意儿。 或许打心里面,她觉得似沈郎君这样的人什么样的东西没吃过?总想做一个让他惊奇或者惊艳的食物,不然她总会想起第一次借剪子的窘迫,这也是他每次与丹青多说话,并不怎见沈郎君的原因。 有了奶油,林依就想做雪媚娘,这东西颜值耐打,做起来也容易,且里面的馅儿正好用前几天留的赤豆沙。 首先先做冰皮,冰皮用了糯米粉蒸熟放黄油,黄油自是与酥一块儿买的,只不过黄油的价格贵的她肉疼,还好冰皮里用的不多,不然她却是要换了这份礼单的。 酥已经湃在井里一夜,加了糖粉搅打。 昨儿个制糖粉已然手废了大半,今儿个为了避免手彻底废掉,林依抓了一把筷子搅打。 直至酥彻底变得顺滑又有纹路后才和赤豆沙一起包进擀成又大又薄的冰皮里。 雪媚娘需得冰一会儿才好吃,林依看看天色还早,刚好可以趁着这时间去城外割辣廖草。 “辰宝好好在家待着,阿娘出去过的啊…” 林辰正玩着玩具,听见林依的吩咐,头都没抬,只有那稚嫩的嗓音回复的声音,“阿娘早去早回…” 林依又好气又好笑,朝着那后脑勺嗔怪的瞪了一眼,“这孩子性格变得活泼,人也变得大胆很多了。” 林依不再说甚,背了框,关了门,走出离她租住地最近的城门,出得城门外正对了一个宽阔的官道,林依又顺着官道走了一段路后往右一拐,果见有一个野塘,池塘不大,但周围杂草却是不少,确如李大爷说的别无二致。 林依一眼就看见那高的长了有几十公分长,开着紫中带粉的一穗穗似稻穗的辣廖草花,于是取出自制的手套后就开始割。 泡柿子的辣廖草并不需要多少,只是做个引子罢了。不一会儿功夫林依就割好一背篓,也不歇息,径直背上就转上大路。 不是她说,这地方还是太隐僻了些,如果在此处遇上什么,还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回来后,林依稍作歇息,给自己与林辰换了干净的衣服,带了雪媚娘就敲了隔壁门。 丹青开门见是林娘子与阿辰,知是何事,也没多寒暄就带他们进了门。 “郎君一早就交代我等着林娘子过来。”丹青领着人进去,边示好。 林依原本就和丹青关系不错,以后打交道更是变多,对于丹青话里的意思,自然乐意捧场,于是嘴边噙着的笑意转作惊讶状道,“多谢沈郎君还记得这样的小事。”接着又话意一转,“对不住,也不知有没有耽误你事情…” 丹青听的嘴一咧,如炙热的天里吃了一碗冰,浑身舒坦,“不耽误不耽误,这原也是郎君吩咐的…” 几句话间,丹青带了他们到一间屋子门口,门正敞开着,沈郎君正在里面写着什么。 几人不敢打扰,等沈钰放下笔后,不等丹青禀告,沈钰温和了眉眼,和煦道,“林娘子和阿辰来啦,进来坐。” 丹青恭敬的带着二人进去坐下,林依适时的拿了花篮递给丹青,“这是我做的雪糯糍,给沈郎君馋个鲜。” 雪糯糍是她现想的名字,总不好跟人说这叫雪媚娘吧! 丹青接了花篮下去准备茶水自不必说。 这边厢,沈钰召了林辰近前道,阿辰,现你认字吗?” 沈钰语声温和,桑如磁震,要不是地点不对,林依真想抓抓有些发麻的耳垂。 林依端着杯子佯装喝茶,“夭寿哦!这沈郎君怎这般温柔动人呐…拿现代话来讲,耳朵都要怀孕啦。” 再好听的声音那也就是成年男女才能品出来,林辰听不懂,只道沈叔叔笑的好看,说的也好听,他特别喜欢这样的沈叔叔,于是也比平常乖巧的回答道,“阿辰会背三字经,阿辰还会写自己的名字呢。” 接着跃跃欲试想要给沈钰背一段。 沈钰施然颌首,林辰就迫不及待的表现起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 嫩藕似的童子,稚音清脆,随着吐出的词语,那扎了两个小揪揪的脑袋左右摇晃。 沈钰忽的神思有些飘远,心里一阵悸动,如果他的母亲没有早逝,自己是否儿时也会被父亲抽查学业,母亲满目温情的看着他们?就如此刻般? 他心里第一次想改变,自己对待林娘子悸动时消极处理的方式,这一刻他贪念这一份尘世烟火。 …… “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力。 都说认真工作时的男女最吸引人,而认真背书的孩子也会令他们的老母亲满心欢喜。 林依止不住的弯起嘴角,想要夸奖夸奖林辰。 只不过沈钰是老师,她不好越俎代庖。 沈钰在中途已回过神来,且心态的转变也令他面容更加可亲,眼里盈满赞誉道,“阿辰真厉害!这么小就已经通读了三字经。” 林辰有些羞怯,但还是鼓起勇气问道,“那辰宝以后能够像沈叔叔一样厉害吗?” 沈钰摸着林辰那毛绒绒的脑袋,缓了声道,“当然!阿辰以后会比沈叔叔更厉害的!” “真的吗?阿娘说沈叔叔特别厉害!我会比沈叔叔更厉害吗?” 沈钰有些意外林娘子会在家提起他,一瞬的冲动让他想看看林娘子的反应,结果结结实实撞上了林依偷瞄她的目光,四目相对间,林依错愕了一瞬,下意识的垂下目光,只那被阳光的浮光掠过的耳垂红的透紫… 第29章 大荣只此一家的脆柿子 一直到走出沈郎君家的院子,林依那被空气中弥漫的情愫熏的发昏的脑子才缓过来。 林依不敢自作多情,认为沈郎君是在向她释放魅力,虽然她觉得自己足够好,但也不得不承认,她和沈郎君之间差的比王母娘娘划开的那道天河还要远。 “啧!大龄男子就是这般不懂控制,熏的她这无辜路人都快招架不住了。” 林依一个人走回自家,今天辰宝就已经在隔壁学习了,书用的是原主抄的那本,笔墨纸也是以前留下的。 “反正现在也是写大字练笔,倒也不需用好的。”林依毫无负担的把小孩子一丢就回去鼓捣她的发财大计了。 一百斤柿子大概有三百五十个,趁着天好,林依打了水把柿子与草都清洗了一遍,晾的半干时,把辣廖草垫在最底下,接着上面一层层码放好柿子,接着再倒入晾凉的熟水,最后用了木板封口。 入口的东西,林依尽量弄的干净,除了中途把林辰接回来吃了顿饭后,直至倒腾到太阳偏西,才全部装缸。忙碌一下午,林依觉着腰似乎都劈成了两段。 正要去接了林辰回来,敲门声顿起,开了门后,原是隔壁丹青牵了林辰手给送了回来。 丹青见一下午不见,林依的面上难掩疲惫,身姿都不似原来那么亭亭玉立,到底不好多打搅,只匆匆几句就回去了。 林辰见中午铺满整个院子的东西已经不见,又见阿娘扶着腰肢,知是阿娘一人全部弄好,有些闷闷的噘了小嘴,“阿辰今天不该去学习的。应该留下来帮阿娘一起,这样阿娘就不会这么累了。” 林依感念他的孝心,但又怕这孩子倔劲上来,还真弄个不上学的事情,于是顺着林辰扶着她的姿势坐在院里的椅子上,和林辰齐平着视线正色道,“虽说你只有五岁,但因为读了书,阿娘也拿你当个小大人对待,交给你一项很重要的任务,可好?” 林辰很因为阿娘待他是个大人而开心,但想着可靠的大人该是不能顺便露齿笑,又强行抿着嘴角做聆听状。 林依心里笑的打跌,但面上还是一副要交你大任的郑重样,“你可知阿娘为何让你读书?” 林辰急着抢答,“我知道!我知道!要考状元!” 林依点了点头,又问,“那为何考状元呢?” 林辰有些傻眼,“对啊!为何要考状元?” “那阿娘告诉你可好?”林依整了整林辰有些皱的衣襟软了声音。 “好!” “因为如果阿辰考上了状元,阿娘就不用这么累了。也不会有人欺负咱们了。”林依指了指另一边的邻居,那个寻她吵架的那户。 见林辰眼里闪过畏惧,林依虽觉得心疼,安抚的拍着他后背,但还是嘴不停的接着道,“考上状元是件很难很的事情,需得学习很多很多的知识,如果阿辰隔三差五的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没有坚持学习,那阿辰觉得自己能考上吗?” 看着林辰渐渐泛白的脸色,到底噤了声,怕过犹不及,把小孩吓到了。 “阿娘!我会好好学习!我一定要考上状元!”林辰眼里的畏惧被林依安抚好,取而代之的是被坚定代替,这一刻名为考上状元的种子种在了林辰的心里,只等哪一天生根发芽,长成苍天大树。 如此过了几天,转眼到了九月初,九月里秋高气爽,正当全城人都想着去哪登高望远时,林依的脆柿买卖悄默声的开张了。 阵营还是选在秦准河边的夫子庙近旁,那边人流大不说,还管理安全。 最起码去那边的人群都是有些余钱的人,素质也要高于一般的街市小民。 “阿香嫂子?要不还是分开装吧。”林依看着实打实装了大半篓子的柿子被王娘子背在背上,有些心惊。 “无碍...无碍...”徐阿香正是感激林依请她做活,一身的劲都没处使呢,哪会闲重?要不是小娘子说,今天拿些出来试卖,她就是挑两个大箩筐也使得。 徐阿香正是林依救命那家小孩的母亲,上次中秋冲冲一别,哪想林依找去时,家里正无米下锅呢。 原本还在脚店干活的徐阿香因着中秋过去,没考中的士子也回了一大半,原就做个杂工的她自然首选就被主家辞退了。 林依只是让她背果子和叫卖的轻松活计,就给她一天二十文,钱虽不多,但一家糊嘴是够了。 林依也背了一只背篓,主要装了一些已经切成小块的柿子供人试吃。 两人来到夫子庙秦准河边装供人摆摊子的街道,交了管理衙役五个铜钱订一个点大的摊位。 “还没屁股大的摊位竟要五个铜板...”王娘子见衙役走远,不岔的抱怨道。 林依看了两人都转不开的位置,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还真是形象。 林依这二十文果然花的物超所值,都不需她动手,不稍会儿,王娘子已经把摊子摆好了。 原本林依背的那个篓子倒放在地上,再铺上一块干净的布,接着把切好的柿子放在瓷盘中,供人试吃。 为了夺人眼球,还拿了些青绿或橙黄的柿子放旁边。 准备妥当,王娘子中气时足的一声要喝,“走一走,瞧一瞧,新鲜的脆柿又脆又甜~整个大荣只此一家嘿~” 不仅林依被吓了一跳,周围的摊主也被这突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又听得卖的食物,纷纷伸长了头往林依这边看“大荣只此一家”的甚稀罕货。但看到是青青绿绿的柿子,又啼笑皆非道,“这怕是想钱想疯了吧!谁人不知这没熟透的柿子是个又涩又苦的果子!怕只能骗骗那些个没甚见识的草包纨绔吧!” 旁边那个摊主颇有深意的撇了一眼林依她们,还似模似样的摇了摇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现在骗钱都是这么明目张胆吗?也不知会不会影响了他的生意! 第30章 摆摊卖柿子 柳槿自从第三场考完后,就一直被同窗拉着宴席,好不容易等到了九月份,这样的情况才好些。 毕竟九月中旬就要放榜了,八月宴席还能说是考完之后,同窗间的以文会友。但到了九月还一天天的宴席,难免有日日笙歌,得意忘形之态。 于是,大大小小的宴席到了九月竟戛然而止,像一场戏剧般。 自此柳槿才抽开了身四处转转,拿现代话说,就是逛逛各处的网红打卡点。 正看着人生百态的柳槿被一道高亢的声音吓到,寻声望去,见那站着的小娘子有些眼熟。 “原来是她?”柳槿暗自嘀咕,“没想到这小娘子笑起时的模样竟这般温婉,与那天吵架时的柳眉倒竖模样一点儿都不相同。” 柳槿自觉自己是个为人坦荡的人,既然见到了,倒不好畏缩的转身走开,于是理了理衣冠,走上前去。 “娘子安好。” 突然一位陌生男子向自己插手行礼,把林依吓了一跳,仔细看来又觉得眼熟,正踌躇是否问询来人是谁。对方倒自觉,自报了家门。 “那天娘子在家门口与邻居辩理,某与娘子有过一面之缘。” 一瞬,林依想起来人是谁,又听得这位郎君讲话的艺术,颇为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把吵架说成辩理...嗯...这位也是个人才!” 王娘子可不知两人的初次见面不太融洽,只以为是林娘子的朋友,于是热情的招呼道,“这位郎君,试试咱们家的脆柿吧。全大荣只此一家。” 柳槿这才把目光放到箩筐上的柿子上,他家是乡里的富户,当然知道柿子生涩时是不能入口的,但既然人家拿出来卖,就不可能是原来的口味。 于是他没甚犹豫的用牙签子插了一块放进嘴里。 “唔!这...”柳槿瞪大了眼眸。 “好吃吧?是不是又脆又甜?”王娘子提高了音量故意抢答,说完还有意无意的挑了隔壁那摊主人一眼,“哼!睁大你那狗眼瞧瞧!” 林依只觉得好笑,这脆柿就真有那么好吃?连这有些酸腐的书生都失去了表情管理? 柳槿吃下嘴角的柿子后方说道,“真没想到青柿子不仅能吃,口味还似频婆果,娘子大才!” 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柿子青涩难入口,能去了柿子的涩味,肯定是这娘子握有什么秘方。 都说太阳底下无新事,刚刚王娘子一嗓子嚎来的岂止柳槿一人,只不过柳槿做了吃螃蟹的第一人罢了,现在见这书生都出面赞叹,不管这书生是否是托还是甚?有那猎奇的人也都纷纷伸了手取了一块尝尝。 有那觉着味道不错的,上前询问道,“小娘子,这脆柿做价几何?” 林依看那人腆着大肚,穿着绫罗,想来是个富贵闲人,于是谦然道,“八文钱一斤。” “八文钱倒不贵,毕竟是个新鲜吃食。” 那小娘子给我来五斤。 王娘子见一下子就开了张,喜的眉开眼笑,正拎了秤杆称重。 但见旁边一道刺耳的声音插了进来,“谁知小娘子这框里的柿子也与这切开的柿子一般甜?别是匡人吧?”说话之人虽也是穿了一件细绸布的袍子,但因人瘦的跟个竹竿似的撑不起衣,反而显得人滑稽可笑。 且这人从头到脚油腻腻,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又长着一副尖嘴猴腮样,委实不像个好人。 林依不想得罪人,倒没像他挨着的人般面露鄙夷,又像闭瘟疫般做鸟兽状,只认真的回答着,“郎君可任意从框里挑一个现场打开尝尝。 其实不是这个人,林依也是准备切开几个给人确认的,有了此人更好,这不,周围路人都被吸引过来不少。 那人见林依不像平常商户见他像赶苍蝇一样,倒没了刚才那一脸找茬的模样,也束起了手脚呐呐道,“那你开个看看。” 林依拿出准备好的刀,让刚刚要买五斤的富户随意挑了一个,接着手起刀落切成几瓣,“请客人们帮忙尝尝是否苦涩。” 众人听她讲的谦逊,又有那真想买的,又怕被骗的人也都拿了一块尝。 林依见那刁钻之人竟然没拿,递了一块过去。 “和气生财”是林依奉为圭臬的生意之道,在这之外,林依在现代时的餐馆也随时准备着“一号餐”。 在这异世,她虽然没有开食店,但这样的精神她想延续下去。 大家尝过后,见真的能吃,且这特意挑出的青色柿子又另有风味时,都毫不吝啬的纷纷掏了钱买个几斤。 “都有…都有…大家排好队啊…” 王娘子的大嗓门又起到了作用。 林依更是在收钱之际,基本对每个付钱的客人都说了一遍,“柿子虽好,可不要贪吃啊!切不可与蟹同吃啊之类的话。” 九十月正是吃蟹的季节,江中人尤爱水产,据说隋炀帝就特别喜欢吃糖蟹,一枚直百金。用毡密束于驿马,驰至于京。 这个时代没有宋,但之前的朝代都是正常更替,所以隋炀帝爱吃蟹的习惯也被留了下来,每年的这个时间段,就是整个东都狂欢的日子。 客人一窝蜂来买,把柳槿挤到最后,等林依框里空了,客人也当散了后,柳槿才又走上前来。 只这时的这个读书人已不像刚开始的从容,仔细看来,衣襟歪了些,布料的褶皱也明显了些,原本那绑的一丝不苟的发髻飘起了小碎发… 林依忍俊不禁,拿了帕子用干咳做掩饰。 “娘子想笑就笑吧…某确实没他们会挤。”柳槿无奈的叹口气,说到最后,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林依再也忍不住,捂了嘴噗嗤笑了起来,不过还算有良心,只几下又止了下去。 “不知娘子贵姓?”柳槿等林依笑够才接着问。 “我姓林…” “某姓柳…” “好的!我记下了!柳公子…”接着林依把最后留下的几个柿子用大荷叶一兜,全都递给了他,“送你尝尝。” “不用不用...”柳槿无措的接过,忙从钱袋里抓起一把钱,往筐上一放,就急匆匆的走了。 “哎...”林依抿抿嘴,无奈地笑了一下,数起柳郎君放的铜钱,如果多了,等下次能见面的话还他。 等人走远,一直噤声的王娘子才凑过来小声道,“林娘子,这柳郎君莫不是看上你了?” 林依赶忙看向四周无人看着他们,才略嗔怪的对着王娘子道,“哎呦喂!嫂子您嘴里可有个把门的吧,这种话还是莫要乱说的好。”怕王娘子还要说出雷人的话,接着又道,“我虽比你多见过他一次,但也就一眼,正式算来,今天我和你一样都是第一次与他打交道呢。” 王娘子见林依有些急了,打了个哈哈往自己脸上拍了两下,“你瞧嫂子这张嘴!该打!该打!” 话讲开了,林依也不在意,毕竟全人类甭管老人小孩男人女人,对于八卦那都是趋之若鹜的。 今天只是试水,也就带了三十来斤的样子,试水成功后,林依就准备打道回府。 王娘子还记恨着隔壁摊主的鄙夷神色,于是故意对林依说道,“我说林娘子啊,咱们今儿往这一站客人就来不少,给附近的摊位都带来不少客流,就怕有些人丢不起这个脸,接我们带的客人呢。” 林依另一边的摊主还挺会来事,接了话头道,“今日还真是多亏了您二位给带财,我这各送你们一把梳子。” 王娘子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立刻与这摊主打得火热,使得另一边的摊主尴尬的不行。 林依到没所谓,还是平常的与人打了招呼后,和王娘子背了篓子回去了。 第31章 批发出去 “重阳有佳节,具物欣年丰”,九月初九,重阳佳节。 深秋已至,百花凋零,唯独菊花迎霜开放。这一天对于有钱有权人来说,正是天高气爽,适宜带着家眷爬山野游赏菊的时机。 而对于士子们来说,这一天的诗作比赛,又是一个继科举之外的扬名天下知的途径。 对平民百姓也是难得的穰穰满家之际,正好趁了这好时候,爬山拜佛,求菩萨保佑来年也是风调雨顺,粮食满仓。 林依虽不去爬山也不需拜佛,但还是起了个大早。 几天时间她的脆柿也算小有名气,毕竟柿子通“事事如意,万事如意,心想事成”等等。 不管是成婚嫁娶还是老人家过寿,更有些人家把供桌上的水果都换成了脆柿。只不过,黄柿明显比青柿卖的好,毕竟黄澄澄的颜色看起来喜兴。 不过林依也不在意,毕竟接下来天气渐冷,柿子都将由青转黄。 林依想了几天觉得靠她自己卖,每天卖不了多少不说,还有些忙不过来。 于是前一天特地留了王娘子,细细与她说明,想让她单独贩卖柿子,工钱方面让她自己选,是便宜一文从她这边拿货,但还需按照市场价八文卖?还是拿了固定工钱五十文。 钱财动人心,王娘子感念林依给的这个机会,但如何选择又拿不准。 照以前只做帮佣杂工,一日能有五十文,已是非常难得。但自个儿卖的诱惑又使她想放手一博。 林依也不是无地放矢,这几天她从李大爷那边收了不少柿子,但卖的速度却比做的速度还快,这边她正在让李大爷去收了柿子卖与她呢。 看出她的心动与难处,林依也不多劝,只让她回去与自家郎君商量。 依照林依的性格,她肯定是要放手一博的,俗话说的好,“博一博,单车变摩托。”日子过得只能靠吃减价太仓米过活了,还有什么不能放手一试的呢。 今儿一早,林依觉得王娘子估计一夜睡不好,大清早就要来,怕人看见她蓬头垢面的模样,于是特地打扮的清爽等人。 “林娘在家吗?”果真,林依正收拾停当,敲门声就如约响起。 林依只想露出魅惑的一笑,来表现一下自个儿的聪明绝顶,只家中只有一个小萝卜头也无法给林依捧场。 “嗳~智者的孤独大约就是如此吧!” 林依拍了拍林辰那毛乎乎的脑袋,整了整衣服,往院门口去。 开了门的林依又换成平常的温婉,不过在看见王娘子身后的男人时还是一闪而过诧异。 不等林娘寒暄,王娘子已拘谨的搓手抢了话道,“林娘子对不住,俺一个妇道人家,怕讲话讲不清楚,特地喊了俺家阿郎来与林娘子说...” 林依了然,看着俩口子那有些黑青的眼窝和紧张的方言都带出来的模样,适时的掬起一抹笑,唤了人进门说。 自从林辰开始上学后,林依就在院里摆了大方桌和椅子供他写字看书。 此时的屋里还是点油灯或蜡烛,自然不比天光来的光亮,既然读书免不了,但眼睛还是要提前预防起来。 林依没有一上来就问,而是上了茶,看他们都喝过,脸上的神色也稍平复后,才起了话头,“不知您俩口子怎么说?” 王娘子把视线睇在他家男人身上,林依也就从善如流的等着王郎君回复了。 王娘子也就三十岁上下,她家郎君自然大不了多少。 但见眼前这个皮肤粗黑,眉间的川字纹已然深刻的男人攸得握紧了杯子,黝黑大手的关节都似用力地隐隐发白,不一会儿,又猛的深吸一口气道,“林...林娘子,俺与浑家商量了后,想要按照您说的自卖!” 林依点了点头,又作聆听状,毕竟看这个男人的样子,也知话没说完,不然只一句的事情,也不需要下这大的决心啊。 王水牛觉得口有些渴,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接着道,“只是俺们有个请求...能不能麻烦您多给一些果子予我们卖。”说完后,似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两人都低着头,等着林依答复。 林依有些讶异,以为俩人这模样是为了进货价少一些,哪想到是为了多给些果子让他们卖的事情。 林依暗忖,“为什么一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们俩卖的多,她的收益也是越来越多啊?” 不过见俩人还是一副揣揣不安的样子,林依没多思索这个问题,大方的笑起来道,“还到是什么让你们夫妇如此忐忑不安...你们多拿果子,我就多挣,这是好事情,哪用的着如此难开口。” 俩人听得林依并不鄙夷还如此真诚的直说这是好事,长舒了一口气,脸上又挂起了喜不自禁的笑脸来,“虽然他们觉得多挣钱不是丢脸的事情,但时人不管官绅富豪还是平民百姓都不愿得了一个贪得无厌的名声。 “哦,对了...有件事需得提前与你们说,如果有客商找你们订大宗货的柿子,您二位可以引荐,却不能做中间牙人的行为。” “当然,如由您夫妻二人引荐的话,可以给你们一笔引荐费用。” 夫妻二人本也是多在外面工作的人,略想了想,就懂了林依的意思,王娘子更是“砰”的一下站起来,摇着手道,“不会...不会...不敢做这样的事的...” 林依颔了颔道,领了这个说辞。 其实就跟现代的厂商与经销商和店家代理店的关系罢了,夫妻二人是夫妻店,万不好沾手经销商与厂商之间的买卖。 “不过在未出现新的人卖时,您二位可全城贩卖,就算有人在金陵卖,也优先让您夫妻二人先选区域,也就是范围。” 王娘子听的不安,怎这许多的条件,真想就泄了气,只老老实实领了固定工钱的好。 王水牛倒真有些魄力,略斟酌了一下就答应了。 “撑死胆大,饿死胆小的。之前做工,被工地上的木板子砸到了脚,已然有些跛,做工已不好做。现有机会放在眼前不搏一搏,一家老小都得喝西北风。” 林依击了一掌,“大善!那咱们签了契书,订下此事!” 刚好林辰上学的时辰快到了,揩了林辰脸上的糕饼屑,又给他抹了脸后,一行人转至沈郎君的院里。 “不管见多少次沈郎君衣袂飘飘的模样,林依都想赞叹一句,虽然老套但恰如其分的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沈钰走到近前,敛下自己的纳罕,和煦的道,“我听丹青说,你想让我给你们写一份契约?” “嗯,麻烦沈郎君了。”林依福了一礼,身后夫妻也从失神中回过神来,又忙不迭的行礼。 沈钰客气的回礼后,按了要求给他们写了契约。为了契约的公正性,一事不烦两主,又由他做个保人,如此一式三份,一会儿功夫就签好契了。 夫妻二人拿着刚到手的新鲜契约激动非常,想现在就邀了林依给他们脆柿。 “今日多谢沈郎君帮忙。”林依还是非常感念沈郎君的好的,这种事虽然也可找了街面的落魄文人代笔,可保人一个不太好找,二个需要多花一笔费用。 “不客气,小事罢了。”见那夫妇神色间俱是焦急,沈钰知今儿个不是寒暄的时机,也止了话头。 “那沈郎君先忙...”见丹青要送,林依又忙摇了摇手,“不用你忙,我自己家去就可。” 第32章 铁娘子 “呀!”林依急忙忙后退。她开院门时只顾着对丹青回话,哪想正好有人敲门。 那人反应也极快,硬生生把伸出的手顿住,接着也往后退了两步。 赵晏看清林依,皱了皱眉,但好歹因着对方为女流之辈,没说出甚刻薄的话。 林依虽觉得有些眼熟,但也不觉得自己认识这样的矜贵人,也只略施了一礼,让了道让他先进来后,三人才出了院子。 等院门关上后,赵晏才抱怨道,“丹青,这门你守不好,我派人来守...”还在为自个儿刚刚差点失礼的事发牢骚呢。 丹青露出慌张的神色,一脸怯惧的行礼请罪,“赵郎君,奴省得,下次一定把门守好。这次您原谅则个。” “你怎么今日来了?”沈钰适时的打断赵晏还预说甚的口气道。 赵晏这才敛下烦躁,清咳一声,“无事我就不能来?”说罢,没形象的歪坐在院里的胡凳上,抽出扇子“唰”的打开扇起来。 沈钰摇了摇头,有些无语,这九月一到,天已经早晚寒凉,也不怕得了风寒。 吩咐丹青去照看好林辰,就着赵晏手边的胡凳坐下。 见好友坐下后,赵晏才坐正身姿,半收折扇,凑过去低声道,“你怎么与这刁妇走的近了?” 沈钰垂了眼睫,专心摆弄桌上的茶具,半晌才道,“你可知脆柿?” 赵晏虽不知为何好友转了话题,但还是歪了歪嘴,漫不经心的答,“当然知道,这金陵忽的一下子多了这么个果子,我怎么可能不知。” 沈钰推了一杯斟好的茶过去,抬起头认真的道,“你可知这脆柿就是你口中的刁妇弄出来的。” “啊?”赵晏惊得都忘了用扇子遮嘴,过了一会儿才抿了抿嘴道,“当真?” 不过一瞬又露出不屑,“切!那又如何!不过一个果子罢了!” 沈钰也不接话,自斟了一杯,慢慢品着。 见好友这般,赵晏有些无趣,顿了顿,又似想起什么道,“所以你才教了这刁...娘子的儿子?” “不是...” 见沈钰又不说话,赵晏知刚才自个儿的态度有些惹恼好友了,于是也没了探问的心思,不自在的摸了摸鼻梁,“你不是问我为何来么?我阿爷说上次你写的那份文章,有些地方颇为新奇,想让你去与他说说。” 沈钰挑了挑眉,这才展开笑颜,拱了拱手,“这次多亏明仲帮我。” 赵晏见终于哄好了好友,才嘀咕了道,“这娘子又不是你甚人,怎还讲不得了。” 沈钰见好友故态复萌,到底长叹一口气,颇为无奈道,“一个弱女子能在这世道中保全自己与孩子,又能做了别人做不了的东西,总该能换来一声“铁娘子”称号吧!怎可如此怠慢与轻视?” 赵晏张了张嘴,这才噤了声,有些赌气的道,“好啦...好啦...下次见到她,我一定与她好声打招呼,行了吧。” 见好友还要再说甚,怕了他的碎碎念叨,生硬的转着话题,“我母亲和小妹这月底就要到金陵了,你不是还没见过吗?到时候你与我去见见我母亲...” 沈钰颌首,淡淡一笑,“令堂要来,我当然要去拜访...” 如此两人才达成谈话友好。 林依在自家院里听到隔壁笑声,好笑的摇了摇头,能与人如此畅快的聊天,想来真是至交好友吧! 王娘子夫妇先只拿了五十斤,但因着王娘子帮不了她了,林依一个人又有些忙不过来。 林依边洗刷着柿子边恨恨的想着,“一斤也就几文钱,还真是挣个辛苦钱啊!等她哪天发财了,一定要在秦淮河畔买一处临水的宅子,请上几个奴仆,给她每天刷柿子!” 林依被自个儿的补脑逗笑,到底心情舒畅了些,“算了,先顾着眼前,等哪天问问桃花,愿不愿意帮她忙吧!” “咚咚咚~” 林依想着该是李大爷送柿子来了,于是擦了擦手上的水去开门。 现在这个院子已不像她刚来时无人上门,怕偶尔的邻里和李大爷他们来时看到了她的秘密武器--辣廖草,林依把另一个屋子收拾了出来,专门堆放她割来的辣廖草,还好每一缸泡的柿子需用的草并不多,不然林依真没把握能瞒住这个秘方多长时间。 “林嫂嫂!” 林依开了门后,桃花面上一喜,绕过站在身前的阿爷,清脆的喊道。 “呀!桃花也来了?”林依有些意外,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林嫂嫂,你都不知道阿爷这次订了好几家的柿子...保...” 正听着像喜鹊似地叽叽喳的林依见桃花戛然而止,似是猜出甚,探出头,正好见到隔壁与她吵过架的秦娘子出门。 俗话说的好,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林依忍着给她几个大逼兜的冲动,眼神略过她脸上挑了一眼后,又漫不经心的挪开。 这可是她练了好久的技能,毕竟俗话又说的好,“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这也是能气的人伤肝伤肺伤身不是? 两家互为邻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免碰上,如此俩人不能再干架,那就在表情与声音上给对方找些不痛快。 赵阿杏气的脑抽,自从上次让自己郎君丢脸后,他就经常夜不归宿,与自己关系也不甚好,今儿个好不容易说留家陪她不说,还请了她家兄弟来吃酒,正高兴的要去买菜呢,哪想又碰上这不要脸的小寡妇! 赵阿杏正要也翻几个白眼回击呢,哪料到小寡妇招呼了人进门不说,还特用力的关上门。 林依都能猜到,那秦娘子该是怎样的急怒叫跳,又是怎样的气急败坏。 林依偷偷在心里给自己比个v,今日份“伤身套餐”已送达,请记得签收哦。 心情大好的林依,见到今日送来的柿子,更是喜上眉梢,“李大爷,这柿子怎这般大不说,颜色还这般鲜亮?” 林依翻着筐里的柿子笑的见牙不见眼。 不等李大爷说明,桃花宛如爱表现的小学生似的叽叽喳喳又开讲道,“林嫂嫂不知,这些都是阿爷跟村里收来的。还都是树梢顶上的,当然鲜亮的不得了。” “这么说,上次跟你们说的摘果神器真有用?” “嗯嗯,好用的不得了。”桃花眼睛亮晶晶的接着道,“咱们村里现在都用这个摘果子,再也没人会因着爬树太高,摔下来了。” 林依听的高兴,摘果神器还是她在前世时网上看到的呢。没想到还真有用处!虽然不是她制作的,但因为是她提供的办法,四舍五入一下也算她救了很多人不是? 见自家阿爷在卸柿子,桃花轻轻的趴在林依耳边小声道,“林嫂嫂,你知道么,因为阿爷帮你收村里的果子,那些原本看不起我家的人,现在对我们都可好啦!而且本家那个叔叔,也不敢随意来家里拿东西了。” 林依一听就明白,那个“本家叔叔”是谁了,就是第一次见他们时,欺负人的那个人渣呗。 “没想到那个人渣还一直去他们家拿东西?”林依有些被这人的无耻下限梗住,虽然她最不喜掺和人家的家事,但想着李大爷和桃花帮住她良多,到底心软多问一句,“那怎得本家也不管?” 桃花眼里的光黯淡下去,有些闷的道,“爹爹离开后,他们就这样了...” 接着眼里又盛满感激的对林依羞涩一笑,“不过,现在好了,村里人变好了!阿爷也余了钱!还有小弟喝了牛乳后晚上也不闹了!阿奶身子也大好了!” 林依听的心里酸涩,摸了摸桃花那不怎么柔顺的头发,“傻女孩,所有人的变化都看到了,就是没考虑自己...” “好的...一切都会好的...”但不知怎的,林依心里就是有些不太踏实的感觉。 第33章 柿子分大小,价格分高低 林依拿着黄澄澄的柿子洗刷,边叹气,“树顶的果子果然不同,即大又圆,卖相是极好的,还与前几天的果子卖同一个价格,确是可惜了。” “且之前又听得桃花一家的遭遇,虽一直告诫自个儿,别人的事情少管,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怎可能完全不管不问嘛。” 林依复深深叹了口气,望着半掩着的门外,爷孙俩在做道别,还是于心不忍,“得想个法子,给他们提提价的好。” 桃花推了门进来,就毫不客套的窝在林依身边一起洗刷,“林嫂嫂,阿爷说下晌再来接我。” 林依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到底忍不住道,“桃花...我给你家提一文价,你说怎么样?” 林依怕直接和李大爷说完就被拒绝了,连找补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想着先探个小丫头的口风看看。 “为什么啊?”林花只低了头继续洗刷,显然就没认真思索。 “因为...”林依一眼瞥到手上的柿子,脑里瞬时穿过什么,“有了!” 看来真是穿越久了呢,怎好些事情,不到临了都想不起来,就说这果子吧,在现代也会分个一级,二级,三级果啊! 贵的水果分的等级更细,只一般的在超市买的,也就分个大、中、小,倒是很适用现在嘛。 于是林依边思索着脑里的东西,边细细说道,“我想着这柿子这般好,哪能与之前的小果一般论。” 见桃花停了手上的动作,转头一脸好奇的看她时,又接着道,“我想着,这品相好的,就卖贵些,品相次一些的就稍便宜一些,而那些最差的,就比现在的价格再少一些,如此你阿爷去收果子时,也省得有些人不地道,拿坏果子充数。” “是极!是极!”桃花认同的孟点头,接着又有些气愤的道,“林嫂嫂你可不知,我们村子上就有人家想拿了坏果子来诓阿爷,还好我在!不然亏了钱不说,还让林嫂嫂受损。” 林依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听后也觉着有些庆幸,还好及时想到,她可不想赌人性的善恶。 果子既然都分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次性做全了。林娘又道,“桃花,你们村上有人家竹篾手艺做的好的吗?我想订一些竹盒子。” 桃花虽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的回想一下,说道,“有的,我阿爷也会做,但我们村里做的最好的是李篾匠。” 林依点点头,想着下晌李大爷来时跟他说,让他帮忙买去。 如此李大爷他们和村里的联系多一点,如果有什么事情,村里也会感念他们的好,帮帮他们。 俩人手脚俱快,不肖一会儿就洗了大半,林依看看天色已然不早,正要去做了午饭,院门又响了。 却是原要卖柿子的王家夫妇带了人来。 “林娘子,这位郑客商找来说要想谈谈柿子的买卖。”王水牛有些拘谨的道出来意。 林依有些诧异,也不等细想,忙提了笑迎了人进来。 郑客商见院子到处摆满了柿子,暗道,“这俩人还真没有骗他!他来时还怕找不到源头卖家呢。” 于是忙上前自报家门道,“在下郑世泽,专走金陵与北地的行商,这次前来也是想买些柿子贩与北地。” 林依边让着坐儿,边逊着嗓子问,“不知您想买多少?” 桃花很有眼色的帮忙上了茶,原本王家夫妇想着人已带到,正要走时,林依拦下俩人道,“既然来了,吃杯茶再走也不迟。” “这...”见自家男人要说甚,王娘子连忙拉了一下他,接了话道,“正好有些口渴,那多谢林娘子了。” 林依知王娘子明了她的用意,感激的朝她一笑,招呼了人坐下。 郑行商听完笑起来,“娘子不知,做我们这行,两千斤不嫌多,一千斤不嫌少。主要还是这个果子好不好运输?” 林依听的沉吟半刻,“不瞒您说,这个脆柿原也没长途运输过,但我想着这柿子能挂在树上一个冬天,想来皮是够厚,应该问题是不大的,总该和频婆果差不多的。” 虽说林依知道脆柿最是好运输,但这世的自己才做出来,却不好空口白牙的张口就说好运输。 郑行商也就是白嘴一问,做他这行的,时间一长,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这果子他也买了探究过,确是不容易坏的,且这次他往北走,天就越冷,想来更不容易出差子。 何况,他们做行商的就是需要把本地有,别地没有的货物运过去才能挣钱,就像苏杭的丝绸娇贵,不易运输,但因着在京城价值千金,他们还不是想了法子运过去不是? “那不知您要价几何?” 林依没先忙着给郑行商报价,而是去拿了大中小,三款果子放在桌子上,方道,“郑行商您看这果子,”林依指指三个脆柿,“这果子大小不同,品相也不相等,您看您要买哪种?” 郑行商顺着林依的手往桌上看,“确实三种果子摆一起就看的分明了...只他来时却不知这事...” 王家夫妇也是听的一愣,“这脆柿啥时候分品级了?”不过不比较不知道,一比较就能看出,差的确实明显,三种脆柿按一种价格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郑行商饮一口茶,暼向那对夫妻眉间的错愕,心里有底,这俩人也不知道,那就不是故意诓他了。 于是转而噙笑道,“不知娘子这果子怎么个卖法?” 林依转了转手中陶杯心算,“柿子进货价两文一斤,自卖八文 ,批发七文,她的毛利润在五-六文间。不过她既然是为了照顾李大爷他们,那就无需多挣,如此的话,干脆大果十文,中果八文,小果六文,而李大爷的进价也改成四文大果,三文中果和两文买小果。” 林依算明白后,也就如此告诉了郑行商。 王家夫妇听了后,也在心里算开了,今儿个他们并不像林娘子是去的秦准河边卖,他们家人多,都是串了小街巷叫卖,不要看金陵大城,但小家小户们为了哪个大哪个小,哪个黄哪个绿,都需挑捡半天,他们今儿个虽紧紧将将卖完,但确实越到最后不好卖。 郑行商听后也觉得还算合理,比他刚刚设想的要便宜一些,如此倒也不必多费口舌,直接定了下来。 接着又说了定了十日后来拿五百斤大果和相同数的中果。 因着是一次性买卖,契约却是不用去找了沈郎君帮忙写了,只拿了林辰平常写字的笔纸写了个大致的契子,主要押了花字,就具有法律效应了。 这时代与林依那时代的唐宋有些类似,连这押字都颇为相同,因着文书和契约都需用楷书或草书写上规整的本人姓名,容易认出或代写,因此人们使用一种特定的符号,以代表本人,便于验证。 林依第一次听说时,就想起在现代时,乡下人家办酒席都是租借的邻里的家伙什,一个村的往往又是一个姓,如此为了区分各家的物件,都会在某个点个画上自家的符号,如此来进行区分。 不能说相同,但确实有异曲同工之处。 第34章 捉贼 将人送走后,林依有些歉然的对着王家夫妇行了一礼,“王嫂子,王大哥对不住,这价格方面...” 林依实在有些脸烧,朝令夕改是汉晁错劝诫汉文帝的举措,而她今儿个却要做这样朝三暮四的事情,着实有些难以开口。 “嗐~!我们省的,这价格就按林娘子的新价格来办。”王娘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豪爽,主要她也明白,涨价的事情无可避免,还不如留个好印象给林依,以后能优先给她好脆柿就行。 林依感激王嫂子的谅解,之后两方又找了一遍沈郎君改契约,顺带着把林辰接了回来吃午饭。 送走王家夫妇后,林依拿了糕饼给桃花和林辰先垫垫。 自个儿打算做些索饼,也就是面条,面条没有什么可称道的,也就是在和面前磕了一颗鸡蛋进去增加面条的筋性,中途需要醒上一段时间,最后擀成一张大的薄片,再切成面条就行了。 等最后下锅的工夫,林依真是忍不住吐槽,“即便原来不怎么饿,也要因为揉面揉的饿起来了。这也忒费力了些,就没有店家卖直接做好的索饼嘛。” 吐槽归吐槽,林依手上还是有条不紊的捞起面条放进调好味的碗里。 要想面条有滋味,就得在汤底里下功夫。 自从林依手上挣来钱后,基本每天都会炖点汤水补身子,刚好鸡汤和鸡肉都还剩些,林依拿了鸡汤做底,鸡丝做浇头,又烫了几颗小青菜,碗底还都卧了一颗溏心蛋。 要想溏心蛋做的好,就得在水滚时磕鸡蛋,接着立马停火,让滚水烫个几分钟后,再起了火煮熟黄心,这样一颗特别完美的溏心蛋就成功了,基本零失败率。 虽然费了些精力,但成果是喜人的,色香味俱全。 林依端了两碗让两个小的先吃着,她则拿了食盒盛了三碗面条送去隔壁沈郎君那里。 之前林依在揉面时就派了林辰去问问他师父要不要吃的,得到肯定答复后,揉面时也多添了面粉。 赵晏在听到敲门声后,才停止了对好友的埋怨,想着原本今儿个俩人要去他家拜见他阿爷,多好的机会,竟因为隔壁那个小娘子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打扰,耽误了! 他特地派了人回去禀告他阿爷,下午申初过去,正好是阿爷午休过后的时辰。 原想着既然如此,午膳干脆去酒楼解决,刚好吃吃聊聊到时间差不多时见他阿爷正好,哪想这小娘子又来问他们吃不吃午膳,如此他们又等,从午时初等到这快午时末才吃上一口热乎的。 赵晏也算被这林娘子磨的没甚脾气了,心里暗忖,“这小娘子不会看出我对她不甚喜欢,故意拿了这事来磨他吧?” 沈钰虽说面上一直表现的风轻云淡,劝解着好友,但心里却也有些无奈,不禁也有些怀疑是不是明仲不喜林娘子的事情被她听到了? 而要数最惨的就是丹青,他简直觉得度日如年,觉着自己今儿个格外有些霉运加身,看那边渐渐暴躁的赵郎君,很有些想挖个洞躲进去的好,终于听到天籁一般的敲门声,不等声音响第二遍,就已经拉开了门,接过林依手中的食盒,三步并两步来到院里的石桌旁。 林依可不知几人的机锋,寒暄过后,掀了食盒盖子,给他们端面条。 赵晏看着等了一个时辰的午膳竟是这般朴素到发指的索饼,鼻子都要气歪了,这什么破索饼?没有海里的蛤蜊,肉也只是普通的鸡丝而不是兔里脊,更肖说天上飞的了?还有这上面飘着一层焦黑焦黑的什么东西能吃吗? 林依可没空管他,她也饿的快走不动道儿了。 还是沈钰温和的对林依叉手行了一礼道,“多谢林娘子款待。” 林依拎了空食盒,笑的嘴角弯弯道,“不当沈郎君谢呢,今儿上午一直叨扰沈郎君帮忙,一碗鸡汤面罢了。” 等林依出了门后,赵晏又忍不住道,“别的我就不说了,为何我们主子的吃食与这个仆从的一样?” 沈钰顺着赵晏的手看向那少一些的碗,颇有些头疼,自己这好友,别的还好,就这等级观念却是印在他骨子里的。 接着心里又一哂,自个儿父亲虽说是高官,但因生母早亡的缘故,活着都算好的了,哪可能从小就能养成这金玉锦绣的挑剔性格。 赵晏损归损,但手上还是很诚实的拿了筷子挑了一口吃起来,“唔!还挺...”见好友脸上泛起的打趣意味,“一般...咳...能入口。” 沈钰见好友死鸭子嘴硬,也只能无奈摇头,也吃起来。 只丹青即使饿的眼冒绿光,也不敢往赵晏眼前晃荡,怕又被无故牵连... 林依吃了面条后,才觉得活了过来,下午又继续干活,直等李大爷来接桃花时才停手。 李大爷会篾匠的活,林依把要求说了,他就懂了要做什么。 今天因着太累,林依早早把自己和林辰洗好就上了床。 因为睡的早,醒的也早,凌晨时段,正迷迷糊糊间,听到院子有一个重物砸下的声音。 林依来不及细想,穿了衣服,以最快的速度捞起靠在门边的大木棍就出了门。 正好初九的月亮还算亮,影影绰绰间,见院门大开,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抓贼啊!”夜黑人静,连鸡狗都没有声响的寂静深夜,忽然一声“捉贼声”似暗夜里的一道惊雷唤醒附近的居民。 林依提了裙角,也不管美不美观,紧追着前面的人影。 “砰~”林依眼见着前面人影突的往前一趴,接着蜷起身子“哎哟哎哟”的呼救起来。 这时,有胆大的居民举着火折子,开了门往外看。 林依有了些胆气,往那小贼走过去。 “呀!”林依被吓了一跳,原来贼子旁边的暗巷里有俩人正蜷缩着,刚才因这贼子倒下遮住了一些,就没看见旁边有人。 巷子越发嘈杂,越来越多的人都举了火折子出来,把个小弄堂照的亮堂堂的。 人一多,自然就有人按捺不住举了火折子去照那贼子长什么样。 还有人见追出来的是林娘子,表情又都变成了然的神色,“怕是为了林娘子的脆柿来的!” 管子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林娘子家进进出出的人不少,大家邻里邻居的,自然探的清楚是因着何事,虽大家也眼馋林娘子的买卖,但他们都是有着一些家底的人家,自然不会做这般龌龊的事情,但难保有那贼子想偷了方子。 第35章 又被泼脏水 这大动静,自然惊动了沈钰,丹青自请了出去看看,正好就看见惊魂未定的林依。 众人倒也好心,跟个朝阳群众似的出着主意。 “林娘子,你看还是先把他绑了,明天送官府。” “咦,那旁边还有两个人,怕不同伙哟。” 那俩人已经吓的说不出话来,但林依看的分明,要不是这俩人谁伸了一只脚去绊这贼子,她不定这么快的抓到这个贼。 林依也不是不辨分明的人,于是插了话解释道,“这位郎君,这俩人确不是贼子,要不是他们出脚帮忙绊了贼子,这会儿怕是已经跑到大路上去了。” “哦?原来还有这般事,那怎的俩人在这里住?不去慈善堂?”又有人提出疑惑。 有那知内幕的,憋了声音小声拿着腔道,“这你就不知了吧,现在的慈善堂哟...啧啧啧...” “到底甚事,我倒不知的,你跟我说说。” 以然楼已经歪的不成样子了,要不是丹青过来帮忙,林依怕不是都没法捆了这人。 正在这时,林依身后突然出现一声不怀好意的声音道,“这贼可真奇怪,怎得就知道往你这小寡妇家里跑?” 那“小寡妇”三字恨不得扯开了嗓子喊给全金陵城的人听。 那小算盘珠子拔的,在场有一个算一个都知道这秦娘子怕是又找茬了。 林依真是烦死了这个秦娘子,平常斗斗气也就罢了,但一有点什么,这秦娘子就要上赶着找着晦气,简直阴魂不散。 “呵!收收你那龌龊心思!我要和这人有染还用的着喊捉贼?” 赵阿杏被林依一噎,恨的牙痒,幽幽的道,“这可就不知道了...许...” 林依不耐烦听这女人逼逼叨叨,不等她讲完就截了话道,“不知道就闭嘴,且女诫有云:不必辩口利辞也。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请问你做到了哪点。” 没读过书的赵阿杏:...... 这一局她不会... 林依因着上次骂架后,觉着还是书读的少,不然被个古代妇女拿捏,于是在给林辰挑书本笔墨时,就顺带着翻了一下古代的书集,最后挑了一些林辰能用的,她也好用的书籍买了,因为她觉得对付古代女性最好还是魔法打败魔法。 赵阿杏也就是想给林依找找晦气罢了,既然挑衅不成还吃了瘪,也就悻悻的家去,“哼!也就这小寡妇大晚上的睡不着,像他们这样有郎君的...” “哎哟...”赵阿杏扶了扶腰,忽然觉得自己有郎君疼爱这方面终于赢过这小寡妇似的,朝林依颇为扬眉吐气的挑衅的瞪了她一眼。 只心还有些不是滋味,“郎君今儿个这花样定是在勾栏里学来的。” “咦?这贼子哪来的?有认识的吗?”有那邻居捏了那贼子的脸给在场诸位邻里看,像他们这个弄堂里都是有些家底的人家,最是厌恶这种贼人,似这样的贼人今天能偷这家,明天就能偷那家。所以都想弄清楚这贼子祖宗十八代。 明晃晃的光照的那个贼子原形毕露,大家都眯了眼仔细打量这贼人。 原要走的赵阿杏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这一眼差点没让她的魂给吓出来。 “这不是她兄弟吗?怎得成贼子了?”赵阿杏心里咯噔一下,一时之间心绪大乱,来不及细想,也不敢细想,只凭着本能觉着这事千万不能暴露,可明儿个送去官府后,一切都将大白... 情急之下,赵阿杏反而想到一个理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说这小寡妇是和他家兄弟有了首尾,如果成了,小寡妇不仅成了自己兄弟的女人,任由她揉捏。即便不成,也给她名声剐下一层皮来! 于是操着的那有些变了声调的嗓声道,“咦?这不是我兄弟吗?” 一石惊起七层浪,“什么?这是你兄弟?” 大家都有些吃惊,有惊讶于这秦娘子怎么能这么大喇喇的喊出来自家兄弟是贼的。也有惊讶这秦娘子家家风果然有问题的。 赵阿杏不等大家把这事定性,直接又转了话语惊奇道,“不对啊!今儿个我兄弟过来明明说是会相好的啊?”说完后,又做作的捂住嘴,“我可没说相好的是林娘子啊!” 众人直觉的离谱,不是他们狗眼看人低啊,就说这躺地上的男人那一脸的尖嘴猴腮样也不像能与林娘子有首尾的样子啊。 “秦娘子?这怕不是还没醒呢吧,怎还说起梦话来?” 林依不知道这秦娘子抽的是什么风,又想来污蔑她!索性也不给好脸,直接呛起来。 “你...”赵阿杏气的不行,但想想自己的计划,还是按下性子,装模做样的道,“这可不是我说的,不信问我兄弟好了。” 相较于捉贼捉出个桃色八卦,大家还是挺来劲的,于是也不等人催促,就有那好事的人,提了那贼子起来,还为了能让大家看的更清楚,把个火折子和灯笼怼到人面前。 那贼人一听自家姐姐这般说,也立马打蛇随上棍道,“我...我就是来会相好的。” 一听本人都亲口承认了,各人又都不太确信了。“难道真和林娘子有首尾?” 赵阿杏见大家半信半疑状,立马趁便又说道,“你们这些大郎君们不知,这咱们女人呐,再是有钱傍身还是得有个男人心里头才安心呐。” “你这妇人怎的越发会颠倒黑白,你就那么看不得林娘子好吗?” 原是丹青一直听着这毒妇往林娘子身上波脏水,实在忍不住了,冷了语气呵斥。 林依被膈应的不行,正要骂将回去时,一道刺耳的声音插进来道,“我说你这小寡妇怎的翻脸不认人,原是又重新攀上个相好的了。”却是那贼人反倒厉了口气,还真似被自家婆娘带了绿帽的样子,詈骂起林依来。 “原来林娘子是这般人哦...” “这小娘子平常一副清高样,没想到内里意这般不堪。” 耳听巷道里的人又小声悉悉索索议论起来,林依想杀了这俩人的心思都有了。 但也有那不傻的,总觉得似林依这样貌美的小娘子再怎么找,也不会找一个这般货色的。只不过这又如何,与他们也相干啊。 人就是这般,见林依可怜比你差时,大家从不吝啬自己的好心,但他若发现,这落魄的人忽的就比你好时,这人的心境又变了,那心里呐,不长几棵柠檬树,都对不起人性二字,只这时,希望林依被缠上倒霉的只会比希望她无事平安的多。 第36章 兵丁来人 林依看着周围人的嘴脸,反倒冷静下来,不与他们多争论,也不再听耳边那些人的鄙薄。 还顺便拉了拉要跳将起来的丹青,反正天色将亮,报官就是了! “什么事?什么事?”突然从巷道口那边传来一道威赫的声音。 接着似有许多人的步履声传来。 大家寻着声望去,竟然是夜巡的府衙。 林依见来人,还真是打瞌睡正巧送来个枕头。 林依不等别人反应过来先诬赖她,忙施了一礼,大声禀道,“官爷来的正好,这边有一个贼子半夜闯入我家,现已经抓住,还望官爷做主...” 领头的之人脸上闪过古怪之色,但还是接了话茬道,“哦?在我巡视之地竟还能出这等肮脏事!这是不把我刘金放在眼里啊!”说罢扫过在场众人,接着又指指那贼人道,“是你吗!” 自古民不与官斗,众人即使见的只是普通的军巡使也多会两股颤颤,更何况那本身心里就有鬼之人。 “官爷...小民...小民...” “怎么了这是?”一道声音忽的横插进来,打断那贼子的话,“咦?这不是我妻弟吗?这是怎生回事?” “闭嘴!看不到我在这问话吗?”刘金见气氛被这人打断,有些不悦。 “你说!”刘金虎目又攸的聚焦在贼子身上,那贼人被吓的一激灵,壮着胆子道,“官爷冤枉啊~!我这是会相好的,哪想这娘们儿不认账,还诬蔑我是贼人!官爷儿可要给我做主啊~!” 弄堂里俱是这人的滑稽哭声,而邻里这下更是信了个十成十,觉得这人能在官爷面前都还这般说了,肯定是真的了。 原本离林依近的几人,更是往后退了几步,像是躲瘟疫一般。 刘金听得这贼子不老实,还一个劲儿的狡辩,虽他觉着就这贼人贼眉鼠眼样,怎可能有这样一个标志小娘子与他有甚,但耐不住,这时间点确实有些尴尬,还真是个空口白牙随便造谣的时辰,一时颇觉棘手。 林依气的柳眉倒竖,但也知现下不是逞口舌之勇的时候,于是敛了敛神道,“禀告官爷,这贼子口口声声说与我有染,那还请他拿出证据来!” 刘金眼前一亮,真是被半夜的酒迷糊住了,怎么忘记这茬儿了,于是咳了一声找补道,“你可有证据与这小娘子有染?”接着眼里闪过狠戾之色,幽暗了嗓音道,“你可知冤枉小娘子名节该是何罪?” 那贼人被吓的后背白毛汗浮起,脖子一缩,下意识的眼角余光瞥向刚出声的姐夫那边。 刘金心里冷笑,今日且不说能让那人欠他一个人情,就说这一个两个小民还真当他好糊弄不成? 刘金原就受人所托,不然这个点他不想着去哪地儿眯会儿或吃点酒,何苦来哉往这犄角里钻。 现如今也有些恼怒在身,直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战了,于是也不愿听人在这边闲扯,不耐烦挥了挥手,“来人!把这贼人给我拖走!等今日明府上衙后再行决断。” 林依见这官爷还挺公道,也放下心来,不过想起这贼人爬墙时的痕迹还是得看好,于是又一欠身唤人。 刘金眉眼一挑,“何事?” “这贼人当时是爬墙进来的,麻烦官爷能否派了人看好这处,免的被有心人抹了去。”说罢还睨了一眼那已然脸色难看的夫妻俩。 刘金哈哈一笑,“好!来人,去给我守着,谁人敢上前一步,立即拿下!” 于是也不等人反应,招了招手,带着剩余人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皆有些异样,直觉得这官爷有些偏袒林娘子,又觉得官爷肯定比他们懂查案,可能这人真是贼子,故意败坏林娘子名声哄骗他们吧。 天色渐亮,已能看清各人的脸色,许是没了黑夜的遮挡,人又变的善良友好,原离着林依几步外的人又重新聚拢了过来,安慰着林依道,“呵呵!这官爷慧眼如炬定能还你个公道。” 林依礼貌一笑,也就打个哈哈过去了。 虽气恼这些邻里的为人,但想想她与他们也非亲非故,能半夜出来帮忙捉贼,已然非常难得,好歹在那官爷问询时,没给她使绊子不是?她怎么都不能让外人巴心巴肺的对她吧! 丹青在人被抓走时,就悄悄的回去了。 这会儿,只林依带了留下的兵丁来到自家院子。 那兵丁见这院里靠墙处沏了个土台子,里面种着菜蔬,现在那菜蔬已被人踩去一半,且里面还有一道长长的滑痕,想来这贼人在翻过来时不清楚有这土台子,所以才会被绊倒又滑了脚。 林依心里也是暗幸,还好她沏了这个花坛,又因着每天早晚都会给蔬菜浇水,才能这么巧的绊了这贼人。 “你去隔壁那家守着。”兵丁指挥了同伴去隔壁。 见天色已经完全亮了,林依看了一眼林辰还在睡着,又想起帮他绊人的俩个人。当时天晚,她也没看清俩人什么样,等官兵来了后,那俩人更是往小暗巷里进去了些。 林依有些不放心,于是又出了门去,暗巷已经被清晨的太阳照的光亮,里面已没有那俩人。 林依敛了心神,回到家打算给两位兵丁做些早食。 因着林辰一早不爱吃太干,林依昨儿已经揉了些面出来,现下虽四人份的不太够,但如往里添些食物,想来也够俩兵丁吃的。 林依为了快些能做出来,也怕汤水的面条让俩人吃的厌烦,于是打算做个葱油面。 葱长起来快,林依的小菜园很是长了些,于是她也不吝啬的拔了一些切成段用油炸过,葱油的香味霸道非常。 站在院里的官兵默默的吞了口口水,暗道,“这怎么像汉葱的味儿?他妈的!汉葱有这么香吗!”只他是头儿的心腹,头儿突然的就带了他们奔来这里,用脚后跟想,也知道定是有缘由,胆儿肥才敢现下里去翻这小娘子做的甚吧! 等葱油炸好后又往里放了酱汁,这酱汁还是她自己配的呢,现下只有大酱,但好的大酱都有浓缩的深褐色酱油浮在酱上,她把那酱舀了出来加了水熬制,还有加藕粉一起熬制的“耗油”呢。 接着又把面搓揉摊开切宽面条,趁热撒进滚水,接着又拌上葱油酱汁,想着似他们这般人怕是没肉又不行,又趁了热锅,炒了一个酱肉丝,再配上一碟子酸豇豆。 “这位官爷,劳您帮忙,我做了些早食,还请您用些。”林依端了托盘走出厨房。 那兵丁没想到这小娘子还挺上道,忙三两步上前接过,“乖乖!这离的近了!真是香煞个人哩!” “阿娘...”林辰揉着眼睛走出门来,他是被香味闹醒的,这时看见院里正在大快朵颐的兵丁有些好奇。 兵丁见个小娃娃长的还怪好看,主要他觉得有点眼熟,于是咽下口里的索饼唤道,“小儿,你上前来。” 林辰不明所以,也不觉得可怖,睁着大大的桃花眼望着那人,接着来到那兵丁身边。 “叔叔您唤辰宝何事?” 兵丁虽不知软萌一词,但也着着实实虎躯一震,“天爷耶!这要是自家小娃,那真是打都不舍得打哦!”兵丁擦了擦手心,朝那软嫩小脸一捏,还真是比他婆娘被捂住的地方还要软! 于是自比最温柔的语气道,“小娃儿,你阿爹呢?” “阿爹?”林辰想了一下阿爹是个甚后,摇了摇头道,“辰宝没有阿爹。” 兵丁一时语塞,有些心虚,见小孩儿没有要红了眼眶的样子,赶紧从怀里抓了一把铜钱出来塞进林辰的小手上,“阿叔给的见面礼,玩去吧!”说罢挥了挥手。 接着三两下吃下自己那碗,站起来去与隔壁同伴换人,只走出门时还是忍不住回头那一眼那小娃娃,“真他娘的怪了!真的很眼熟啊!” 第37章 公堂上的混乱 林依做了疙瘩汤给俩人吃,吃完后正要犹豫要不要把林辰送去隔壁时,丹青敲门了。 “林娘子”丹青看向那边正喝着茶水的兵丁,又低了两个度的声音道,“你放心,今儿一早郎君让我拿了拜帖去敲了门。”说罢还隐晦的指了指那边的兵丁接着又指指天。 林依一瞬间明了,想是给她通了关系。 眼眶微热,胸意间也充斥着感动,喉间更是像被棉絮堵上,“替我谢谢沈...”林依咽下那翻涌上来的泪意,深吸了一口气,让自个儿的声音变的正常后接着道,“替我谢谢沈郎君帮忙...” 从凌晨到现在,那绷在胸口的一根线,忽然松了一些。 邻里的风凉话与被人污蔑的苦楚,她只能咬着牙云淡风轻的表示不在意。也积极的筹备着今日上堂时的说词。但畏惧甚至胆战心惊却也一直充塞在心里头,常言道,“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她为了还自个儿的清白,今天必然走这一遭。 但这又并不是一个完全依靠法律的时代,很多时候仅仅就是因为一句话而没了命的事情又比比皆是,至少到刚才,她内心也一直处于迷茫的。 丹青忙摇了摇手,又纠结的酝酿一阵道,“你不要怕,我家大郎(大家还记得吗?沈郎君的父亲)是礼部右侍郎。”接着丢给林依一个,你懂了吧的眼神。 见林依惊讶的嘴都微微分开后,丹青压在心底的那股劲儿才忽的松开了,接着涌上些小窃喜,“他就说嘛,郎君忒也低调了些。” “昨晚儿是不是你状告有小偷进入你家了?”谈话间,从后面插入一道问话。 林依回头看到穿着公服的兵丁,忙福一礼,“正是我...” “那你跟我走一趟吧!”也不等林依安排,那人自顾自的转身就走。 “嘿!你小子!来了也不打个招呼的?”原在院里看证据的兵丁听到声音后出来叱骂了一句。 那传唤林依的兵丁一看是头儿的心腹,忙又换了一副嘴脸回道,“哟~!这不是没见着嘛。” 俗话说,吃人嘴短,这看证据的兵丁吃了林依一餐饭,给她个准备时间还是能做主的,于是挥了挥手,“你还有什么事赶紧准备!” 那传唤之人听到同僚说的话,连眉都没抬一下,依旧和同僚哥俩好的说起话来。 “丹青,你能不能帮忙照看一下阿辰?”林依低头看看抱着自己大腿的林辰,请求丹青。 “不!”林辰眼里聚起金豆豆,“我要和阿娘在一起...”抱着林依的手更是又紧了紧。 丹青沉吟片刻道,“要不我去与郎君说一下,然后我带着阿辰在堂外看,你说行不行?” 这时代的公堂审案是可以让百姓观看的,也能起到震慑百姓,教化百姓的作用。 “好!”林辰率先答应下来,接着巴巴儿地哀求着林依。 林依看着小孩眼里的濡慕之情,心一软,点了点头,“罢了!她以为能瞒得住小孩子,其实小孩子远比大人以为的更敏感。” 接下来,林依三人跟着兵丁到了衙门,许是今儿个没甚事要审,县令很快就开了堂,审理此案。 林依跟着指示跪在堂前,见那贼人也蔫了吧唧的跪在另一侧,心里稍安,她就怕这贼人被带走一夜还能精神抖擞,那样她才要怕。 威--武-- 趁着周围无人抬头之际,县令郑岳彦打量着堂下原告娘子,想着这娘子有何不同之处,一个两个的来为她求情。 不说礼部右侍郎家的大郎君的拜贴,就说巡查暗使苏城的心腹陈新的人情就非常难得。 衙役的呼喝声停止,县令郑岳彦收回神思,威严的一拍惊堂木,“堂下原告为何人?所为何事?” 林依有些紧张,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跪拜下去。 都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是跪拜并不会让她难受,就当过年给祖先请安了呗。 “启禀明府,小民林依,今日凌晨时分,这贼子翻墙入内,预偷小民家东西,没想到被院里的小菜园绊倒,惊慌之下,这贼子开了小民家院门跑了出去。小民也是听到声音,喊了捉贼,才逮到这贼人。” “哦?堂下被告可是如此?”县令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冷厉的眼神直射向那贼人。 那贼子虽不敢抬头,但也感知到一股凌厉的眼刀,吓的脸色发白,哆嗦着道,“启...启禀明府...小人是...是会相好的。不是...不是偷东西...” 县令听的这贼人到了此地还不认罪,冷哼一声,睥了那人一眼。“宵小之辈,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巡查暗使是何处?岂会送把柄给他?所以事情原委定是和这原告所说差不多!” 其实哪是这贼人不认罪,他只是不敢认罢了,原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一般在乡下偷个邻里的鸡鸭,也都在族里就解决了,万不会捅到官府来。 哪想第一次在城里偷窃就被抓来了县衙,现已然吓破了胆,脑里却一直盘旋着那军巡使的话,不敢承认是诬蔑了小娘子的名声。也只敢硬着头皮一条道走到黑。 “哦?是吗?”县令的语调带有几分讥诮,也没往下问他,而是转了头问向林依,“你说他是贼人?那可有证据?” 那贼人原想着县令往下问他时,他多编些香艳的故事,今天这堂里堂外这么多人,他即使被打了板子,也要把这小娘们儿名声毁了,一解心头的恨意。 “明府明鉴,这贼人爬墙时滑倒的痕迹还在,这贼人口口声声诬蔑小民清白,那他怎得不清楚我家院里的格局?” “我...我只是一时紧张...忘了...!” “肃静!本府未问你话,不可多嘴!再有下次在公堂之上喧哗!令掌嘴!”县令拍着惊堂木脸色沉冷。 林依能感觉到这县令有帮着她讲话的暗意,自是对沈郎君的感激盈于肺腑。 接下来传唤了查看过证据的兵丁上来回话,从痕迹也能说明,却是有人从隔壁秦氏夫妇家翻了墙后接着被绊倒的迹象,从比对被告的鞋印也正是此人了。 接着又陆陆续续传唤了秦家夫妇二人和邻里,夫妻二人也自是说明,这个妻弟\/亲弟晚上在他们家睡下的,邻里也能证明是林娘子呼喊了“抓贼”二字。 都说一而鼓,再而衰,三而竭,那贼人原还想耍着小聪明,现被县令一吓,又被条条证据摆在眼前,现脑中只剩下“我要完蛋了!” 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向自己亲姐和亲姐夫,想求着他们救下他,只不过二人脸色格外差,也不看他。 “容禀明府,学生有关于本案情的要事要报!”突然堂外传来一道声音,众人询声望去,是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执了礼禀告。 县令郑岳彦见人打扮是学生模样,隐下不悦,挂上礼贤下士的姿态,“不知堂下何人,所为何事?” 众人让了路给这书生,秦洋和则有些疑惑,自己这同窗柳郎君这是干什么? 柳槿不去看同窗,而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又叉手一礼,“禀告明府,前几天林娘子卖脆柿时这贼子曾诬赖过林娘子。想来这贼人翻墙怕是为了偷方子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堂内堂外众人哗然,这年代有个秘方那是能传家的,且还是最近日头最盛的脆柿方子,难怪此人偷盗不成,竟污蔑和这娘子有染,这要坐实了,这方子传一圈不就又回到这贼人手上! “此人此事做的着实恶劣,该流放!” “坐牢!流放!” 堂外百姓全群激愤,能有闲暇看官府审案的,都是些有钱有闲之人,大多在府城混的不错,其中不乏有一些就是靠着独门绝技发家的。 此事事关到自身!大家就有些忍不住了! 县令郑岳彦听后也颇为意外,想想又觉得这理由确实合理。 这贼人自从知道自家阿姐姐夫救不了自己儿后,就有些魔怔,陷入自己的臆想中去了。 现听得众人的唾骂,且自己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喊杀,又听得“脆柿”“方子”等词汇时,一时似疯魔了一般,“姐夫...是姐夫...是姐夫让我偷的!” 贼人倏的恶狠狠的盯着自家姐夫,也不管是不是堂上,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际,扑了上去,“是你!就是你让我偷的!!是你害了我!我要杀了你!!” 县令忙喊了衙役拿了火棍押住那贼人,只到底晚了一步,那秦郎君的一只耳朵已然被咬的只剩半截。 “我的耳朵!” “郎君?你不要吓我啊!” “你去死啊!!” “肃静!肃静!” “快...快...快押住那人!” 看着堂上乱成一锅粥的场景,林依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她也只冷眼旁观着,见已经傻了的柳槿,把他往旁边拉了拉,省得那边混乱的场景祸及到他们。 第38章 沈郎君的小节奏 这场公审从严肃到混乱,到草草收场也就花了半天时间。 贼子偷盗不成、扰乱公堂秩序、伤人罪和藐视公堂等多项罪名,妥妥的被抓了。 而秦郎君因为负伤,又是自家小舅子咬的,也只能匆匆先送去医馆,剩下该赔罪还是赔钱,就让他们自行先解决了。 而那个流满半张脸血的秦郎君,拒绝了柳槿的帮助,嗯...确切的说,口吐了几句芬芳顺带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像个红白煞神般,被衙役扶走了。 这里最惊慌的就要数秦娘子了,她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成这样子了,小弟被抓,娘家该怎么办?郎君耳朵没了半边,婆家这边怎么办? 百姓则像个瓜田里的猹吃饱了瓜,急需要去分享。 县令也绿着一张脸,喊了退堂。 林辰则是在最混乱的时候被丹青带走了,就怕里面的人突然暴起去伤害孩子。 最后整个公堂未被影响的人大致就是林依和半个柳槿了。 柳槿缓了脸色,宽慰她道,“林娘子,某送你回去。”怕又唐突了佳人,他低咳一声,补充道,“如路上遇上歹人,某至少是名男子,也能相助一二。” 林依心道,“就算遇上坏人,就你这文弱书生,怕不是还得我来救你吧。”不过林依到底不是那扫兴人,还是弯了嘴角,抿出两颗小酒窝,福了一礼,“如此就多谢柳郎君。” 柳槿确实是君子,俩人虽走在一起,但俩人间的缝隙能再走一个人,等第六个人从他们之间穿过时,终于走到林依家所在的巷口了。 “谢谢柳郎君相送,我这已经到家了”林依指指身后,只想快些结束这尴尬的气氛。 柳槿顺着林依所指的方向看去,但只有他知道,他看的并不是巷口,而是那莹莹白玉般的纤纤细指。 顺着手指的目光又慢慢回到那张芙蓉脸上,这一刻他突然懂了诗经中那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不正是眼前女子吗? 这一瞬间他有些嫉妒那个曾经可以把她拥在怀里,可以亲吻那含了一湾笑在眼里的男人。 柳槿回过神,摇摇头,“我还是送你到家吧...毕竟...” 林依看着突然住口的柳槿莞尔一笑,“还真是君子,奉承君子之道,不背后说人。”林依善解人意接过话,“嗯...那就谢谢柳郎君了。” 经了这一遭,俩人之间那淡淡的尴尬气氛,多少也去了些,如此这一段短短的路,反倒俩人相聊甚欢。 而这一幕看在沈钰眼里多少有些刺眼,今儿一天,他不便出面,于是事无大小的吩咐丹青去做,现丹青只带了阿辰回来,并不见林娘子,心里的担忧又并不能与人说,正要唤了丹青去接一下她,就见林娘子被个并不算十分陌生的郎君送回来了。 沈钰皱了皱眉,这男子上次见面还是被当做尴尬的存在,这次为何就与林娘子如此相熟了? “啊!原来是柳郎君啊!”丹青小声咕咚一句。 沈钰挑了挑眉,“你认识?” 丹青并不知自家郎君那不太爽的心情,谈性十足的说道,“刚才就是他帮了林娘子,才让贼人发了狂呢。”接着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把在公堂上的事情都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沈钰听完后,脸色微沉,如此说来,林娘子与这柳郎君之间竟然还在别的地方见过? “阿娘!”还未等林依靠近,林辰就已飞奔扑到林依身上,小小的身子一抖一抖的哽咽咽呜,林依心疼坏了,抱在怀里轻哄。 看着一脸温和散发着母爱的林依,柳槿觉得她一定很爱自己的孩子。 一时之间,他觉得能与他共度一生,为他生儿育女的娘子好似有了眉眼。 俩下里,几人会面,林依见沈钰正站在门口,颇为惊喜,一时收不住脸上的笑意,两个小酒窝越发深陷。 “沈郎君,怎的在门口?”面对沈郎君这清俊郎君,林娘从不会也不敢自做多情。 沈钰睇了目光给林依,和颜悦色的道,“阿辰他们已经回来,见你还没回,有些担心,所以出来看看。” 林依听的心跳都漏了半拍,抬起眼睛时,又结结实实撞上那波光潋滟的目光,不由倏地慌乱,一时之间也来不及细忖,只忙忙地岔开了视线。林依觉得,她的双颊此刻肯定绯色沁出。 撩拨过林依后,见她也不似无动于衷,沈钰心情好了不少,也能平常心的好整以暇看来人。 见对面书生眼里带着对他的警惕,沈钰心里暗忖,“心思倒也不似外表的迂傻。” 柳槿一眼就看出面前这郎君定与自己不同身份,他身上有一份位尊的气势,不像一般的书生。但似他这样眉眼高的人又怎会真心爱戴平民女子,可他柳槿不会,他会珍重她,爱护她! 沈钰挑了挑眉,也不知这呆傻书生想到什么,竟把警惕又转成了鼓舞,只这会儿酸意已除,仔细看来这书生,眉眼间一点青涩,行为举止也是书生意气。林娘子该不会喜欢这般愣头青性格的男子。 如此沈钰松泛了眉眼,越发缱绻和煦,“林娘子不给我们引荐引荐吗?”话语里竟带有一些小嗔侃之意。 林依醒过神来,忙给两方引荐,“这是柳郎君...”倏的尴尬语顿,她好似对这柳郎君不甚了解呐。 柳槿接过话,向沈钰拱手一礼,“某金陵府下县六合镇人氏,前不久刚考完府试。” 沈钰还礼,也不欲让林依介绍,“某京城人氏...府试已过,直等明年春闱...”接着话语一顿,略带着调侃意味道,“如柳郎君明年春闱下场,咱们可也有做同年的机会。” 柳槿听的心里一紧,“这是狂妄还是自信?就差直说,明年的省试定能高中。如此他能拿什么与他争?” 突然沈钰心里一动,又补充了一句道,“不过,我现在只是小阿辰的师父对不对?”说罢,伸手摸了一下林辰的头,手上的动作,带动微风,林依那有些垂下的发稍扫过他的手背,竟让他痒的心里发麻。 柳槿就是再好的涵养也被这沈郎君左一句右一句的机锋刺的气恼不已。 沈钰倒不知,这暗地的一讽,竟让这书生有了气性要与他一决高下。 林依看看周遭往来的街坊,不欲高调行事,于是低了声音插语道,“咱们要不进去说?” 柳槿虽很想进去坐坐,但想着这什么沈郎君也在,不想给大家留下一个轻浮,不懂礼数的印象,即使再有不舍,也叉了手行礼道,“某还有事,就不留了,等下次吧。” 沈钰暗骂这小子滑头,“这是给下次见面打前锋呢。只他现也不过是个孩子师父罢了,又哪有资格骂将这小子,他自个儿不也想,每日见了她与她多聊两句也是好的么。” 俩个男人暗暗较劲,谁也不想输给了谁,没想俩人都没留下。 丹青一直像个影子似的存在感都没有,只他内心尖叫的似土拨鼠,“他好像一时之间窥探到了郎君的意思了...” 往回走的丹青还是没忍住,偷偷窥了一眼林依,“往后对林娘子要更尊重些才好。” 林依回到家后,才放任自己一脸纠结的思考刚刚沈郎君话里的意思,好似一切前世的那些看过的事情,都不能做为此刻解决的经验,“唉~怪不得古人说,书到用时方恨少!早之如此,前世就该谈一场恋爱,也省的此刻纠结不清了。” 只不过,她也从不是爱钻牛角尖的性子,不然前世父母不要她,她也只觉得没有父母缘罢了,从不会左了性子。 感情什么的,来了,她不阻挡,没来前,她就用力的生活! 现在她手握方子,又有十来贯傍身,还有一个可爱的宝宝,老天爷待她不薄啦! 第39章 媒人上门与卖方子 事后,开医馆的张氏夫妇和卖脆柿的王氏夫妇,还有李大爷代表的慰问团也都上了门来慰问,直道这事他们不知晓,不然怎么也要去给她撑撑门面。 这场闹剧的结果就是林依的柿子以另类的方式出圈,变成了网红产品,而金陵百姓和外来游客的打卡地,也多了一个脆柿摊。 好像一个产品赋予了一段故事,这个产品就活了,就能火,脆柿也一样,只不过火了之后,糟心事也多了起来。 这不林依望着面前唾沫横飞的说客,默默往后仰了仰,而面前的茶杯,她也不太想要了。 “林娘子,不是我说啊!这一桩亲事着实好!这李郎君做的油粮生意,家里有铺面不说,家里也是使奴唤婢的,你要是跟了他,真是掉进福窝喽。” 李娘子夸张一笑,那表情活似让林依快给她磕一个,来表达感谢之情才好。 林依挂上标准笑容,点了点头,“这亲事,听着果然不错。” 虽然没等来林依的感激涕零,但听着林依赞同她说的,李娘子面上越发和蔼,亲热的执起林依手,拍了拍,“大娘还能骗你不成。” 林依任她拉着,只眉头一挑,似不经心的问道,“只是,这般好的亲事,怎落到我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身上?” 李大娘半捂嘴欠在林依耳边低声道,“说是因着前几日,见林娘子在公堂之上神情自若又声儿动听的样子吸引了他,刚好他是我娘家本亲,这不就让我探问一下你的意思。” “因着在公堂上说了几句就倾心?那这李郎君也挺奇特,该去找个“女说话人”,可以让人家从早到晚,不重复的给他讲呐。”林依被自己设想的逗笑。 李大娘听得嘴角耷拉下来,知她不好糊弄,到底与她讲了实话,“他年纪比你大些,四五十岁的样子。” 似怕林依翻脸,又软了声音劝慰道,“不过这有什么打紧,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他大你这些,对你只会更加疼爱,这不比你在外东奔西走讨生活的好。” 见林依默然不说话,原亲热拉着林依手也放下,坐正身子端起桌上自己那碗茶水,咕咚渴下,一抹嘴,颇有种好心喂了驴肝肺的继续,“人家行情可好的很,前头娘子没了一年,中间也见过几家好娘子,只不过他眼光高,倒是一直没瞧上的。没成想,人家这是等着你呢。这叫戏文中什么来着?” 李大娘沉吟一下,忽的夸张一拍腿,“这叫千里姻缘一线牵!” 林依不想碰那添了“佐料”的杯子,理了理新买的衣裳,好脾气的笑道,“我这带着孩子的妇人,如何能配上你这般看中的能人?李大娘家中不是有桃李之年的小娘子吗?何不说与了这李郎君,都是娘家本亲,亲上加亲,不是更好?” “这如何能成--”李大娘下意识反驳,又因着把自家小女与这鳏夫配对,心里有些被冒犯的膈应,又觉得林依颇不识好歹,讥讽的嗤笑一声,“我家阿麦不说年岁正好,还是黄花小娘子,配今年考中的举子都使得,如何能配鳏夫--” 见林依拨一下动一下的样子,干脆挑明问,“你到底愿不愿意?你年岁大了,又带个小男娃娃,可不是每个郎君都能接受你这情况,你可得为自己打算!” 接着又悄眯眯的给她洗脑,“都说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万不可因了眼高手低而耽误了年岁,等以后,也只能给六七十岁的郎君当填房了。” 说着说着,李大娘还真觉得自己为了这小寡妇劳心劳力,还落不到好,要不是为了她那柿子方子,当谁愿意来给她做媒似的? 林依见着新衣服上鲜嫩的绣花样有些恍惚,“如她没弄错的话,她今年也就双十,怎的到这人口里就成了半截身子快入土的样子?” 不过不得不说,媒人的嘴骗人的鬼,就这都能做他阿爹的人,在她嘴里倒成了顶顶好的人。 要不是她在现代多吃了二十几年饭,要真是个本土的小娘子,还真有可能被这大娘鼓动的嫁了了事。 即使林依不想得罪光了一巷子的邻里,也被这喋喋不休的嘴里说着为你好,眼里带着算计的大娘弄的有些心烦了,“大娘不觉得我这柿子卖的这般好,可以靠着自个儿买个宅子,置个地?当个富家翁?” 李大娘不想林依会这般说话,想撇嘴说她痴心妄想,但想想她的脆柿,又一时语塞。 “哦~对了!我还有儿子,养老都够了!”林依清凌凌的望着李大娘,一本正经的道。 李大娘被噎的“呼哧哈哧”两声,抖了手去拿茶杯,见水已见了底。 瞧着小娘子只当没看见,也不给添茶水,一大把年纪,到底讪讪的缩回手。 找补了两句后,只能像个淋了雨的老鸡,铩羽而归。 这般事情林依还能打发,左不过一个不太熟的邻里罢了,只不过有些人却不好这般敷衍了事。 “林娘子,我们主家出的价格很公道了,两百贯一次性付清,绝不拖欠! ”来人站了起来整了整身上的绸缎袍子,笑的像个弥勒佛。 “我再给你透个底,现在势头正好才这般作价,等过段时间怕是...”弥勒佛摇了摇头,伸出一掌,把那带了一圈儿金戒指的手掌缩回去四根,只留了一根手指晃了晃道,“这般价格都没有喽。” 林依心道,这动作怎么那么像挑衅她呢! 只面上还是软了语声轻柔道,“容我想两天可好?” “好说好说,那我就先回了,你要是想好后,直接去金陵大酒楼找我就好。” 林依把得到满意回复的弥勒佛送出来,才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来。 这两天名利双收的同时,各方打探的人也多了起来,不说那进门就要往里冲的邻里,还有那自荐枕席的浮浪汉。 这般下去,只是用辣廖草泡柿子这般简单的方法,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学了去。 如果真能卖个好价钱,林依是愿意的,这金陵大酒楼不愧是金陵最大最好的酒楼,出的价钱豪气,确实比最近能出的起价格的人都要高一截儿。 只她还在考虑李大爷和王家夫妇,每次见他们那脸上挣到钱后的生机勃勃样,林依就又咽下去想要卖了方子的事情。 第40章 我要死了吗? 一大清早,林依送了林辰去沈郎君家里学习后,房东上门了。 林依迎了房户主入门,坐在院里置的桌椅前。 这两天上门打探的人多,林依怕他们乱闯,干脆白日就锁了屋门,只在院里活动。 房户主据说是一位姓陈富商的管事,林依奉上茶水后,在另一头坐下。 管事打量着院里的“菜园子”,他也有所听说,当时抓到贼子就是靠了这小土坛,不然眼前这小娘子还不定是什么造化呢。 林依见管事打量着院里,怕人不舒爽,忙解释道,“抱歉,城里物价贵,我这就沏了两个小土坛种菜,等我退租时,定会把院里还原回去,断不敢留了麻烦与您。” 管事入目,院里不过多增了这两个土坛,其它地儿打扫的倒是干净。 终究是比隔壁刚退租的秦家夫妇院里要清爽一些。为此他这个管事还与那秦娘子口舌了一番。 管事和善地摆手,“只要不是弄的糟污不堪就好。” 接着,就着刚倒的茶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喉沉声道,“我这次来需与你说件事,我主家说,近来想要规范一下自家产业的打算,所以您租住的这处小院每月需涨价一贯,而且还得半年一付。” 林依直觉得如遭雷劈,她辛劳这许久,也不过才存下十贯罢了,且这钱里还需得留两贯周转用! 现如今房租从原来的两贯变成三贯,还需得一次性付清十八贯,她哪里来的这许多钱啊! 见林依面有难色,管事稍一沉吟,试探道“听说林娘子有一个方子...” 林依冷了脸,定定的望着管事。 “咳”管事捂了嘴,不自在瞥向旁处,也有些难以启齿。 他本是富商大娘子从娘家带来的仆从,专门为其打理在金陵的一些店铺与房产。 哪想大娘子这般书香门第的娘子却嫁了个混不吝,而这要方子的主意自然就是大郎要求的。 娘子也拗不过他,不过,私下里大娘子也曾与他说过,如果林娘子能出的起租价,就也不要为难了。 “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她不过就只得一个方子罢了,从哪冒出这许多奇葩?” 虽说林依有些生气,但也知这样的事情绝不是一个管事能决定得了的,也不欲让他难看。 只讲话时还带了些僵硬,“管事能容我想几日吗?” 管事点了点头,也舒了口气,他虽然是个仆人,但也是喝过一些墨水的,做这样逼迫人的事,也是头一遭。 送走管事后,林依叹了口气,“这日子刚好一些,又冒出点事情!难道真的要把方子卖了?” 林依看看天气,睛了几日的天气,现下沉酽酽的,似要下雨,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凉。 她这几日因着应付来人,存的辣瘳草都用完了,现下虽说在考虑要不要卖了方子,但没卖之前还得生活不是? 林依关上门,敲响了沈郎君家的门。 “阿娘?”林辰一眼就看见敲门的林依,惊喜的连沈郎君跟他讲书都不听了,飞奔过去就扑进林依的怀里。 林依抱了个满怀,然后歉然的对着沈钰尴尬一笑。 “沈叔叔在教书时,万不可如此无礼。”林依刮着林辰的小鼻子,板着面孔道。 “辰宝知道了。”林辰撅了撅嘴,但还是很老实点头承认错误。 “沈叔叔,辰宝错了,以后都不敢了。” 小孩子也是知道自个儿做的事情是好是坏的,林辰心虚的转过身,那婴儿肥的小身子似模似样的对着沈钰服了一礼。 “无事。”沈钰放下执在手上的书册,面向林依微微一笑。 白衣广袖,翩翩佳公子,这一笑阴沉的天气都似被点亮。 一刹那间,林依仿佛看到了千万树的花朵开放时的惊艳。 林依一时有些惊慌的挪开眼睛,软了语声道,“沈郎君,麻烦您照看一下阿辰,我出去会儿。” 沈钰虽很想问她去哪里,但还是忍住了,林娘子不似一般需攀附男子过活的女子,他不能给她一种强势又霸道的模样,好的猎人是需要有耐心的。 沈钰的笑容又透了五分和煦,微颔首,“没问题,等你。” “嗯--” 林依的双颊又不争气的红了,她低低的应了声,克制着自己的尴尬,甚至慌乱。 “那--沈郎君,我就先走了。” 林依心里如小鹿乱撞,一时思绪纷杂,只恨自个儿上辈子没有多谈两场恋爱,现无法分辨沈郎君的意思。 ---- 直到出了城门,林依那快要跳将出来的心跳才好转。 林依看看天色,云层越发厚实,风刮了起来,天也阴沉的厉害,知道大雨将至。 于是她加快了速度,快跑至那池塘边,蹲在地上就割起草,也就没在意那渐渐走近的脚步。 突然一人从身后抱住林依,“嘿嘿--小娘子?怎么一人在此处啊?莫不是在等哥哥?” 林依听着身后那人用油腻阴邪的口吻,说出让人作呕的话。 并试图用那张恶臭的嘴来拱她的脖颈,而那双手更是箍住她,想要行不轨之事。 林依吓得本能的拿起镰刀往那箍她的手臂一砍。 “啊!臭婊子!”那坏人猛的一推林依,捂着手臂痛呼。 林依被推的往前一扑在地,摔了个狗啃泥的姿态,手上的镰刀也被力大的掼摔出去。 林依不顾身上的痛意,想要爬起来往前跑。 只那坏人反应极快,不等林依爬起,已捉住她的脚扣住。 “啊---救命--”林依惊恐的哭喊,另一只脚更是用力的猛踹。 “臭婊子!不要给脸不要脸!” 那坏人把林依翻转过来,恶狠狠的一巴掌扇在林依脸上,就来撕林依的衣服。 那人长的人高马大,脸上长着络腮胡,满脸横肉,一双眼更似凶狠的恶狼死死盯着林依。 “救命--”林依的十指不住的挠着面前的人,连那十根指头都因用力而翻了指甲,露出血肉。 “贱人!”那坏人又一巴掌扇在林依脸上,林依两颊瞬间肿得老高,嘴角更是撕裂开,流出血来,“臭婊子!原想留着你这张脸给老子做的时候好好看看的!败坏老子的兴致!” 林依被扇的头昏眼花,耳膜鼓胀,但仍在拼命挣扎,试图用那流满血污的手指去扣那人的眼睛! 俗话说,“人是婆娘狠,鬼是娃娃凶,”她就是死也要啃下这人一块肉来! 生死攸关之际,林依迸发出巨大能量,还真被她挖到了那人的眼角。 林依是本着你让我死,我也不让你好过的决绝,就是没了指甲也在那人脸上留下个长长的口子。 那坏人不查,痛呼出声,恶狠狠的掐住林依脖子。 胸口的气息越来越少!踢踹的动作也越来越无力!林依觉得自己估计要死之际,那人似觉得这样让她死太过便宜了她。 转而气愤的拽了林依的头发就往前方一两米远的池塘去。 林依睁开肿胀的眼睛,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是不是将至的一场大雨把这恶人的一切罪行都将毁灭,她就像一块抹布被人遗忘在这偏僻的一角,直至与附近的芦苇淤泥融合在一起? “鬼老天!你把我投放到古代!又让我这样死去!我不甘心!” 第41章 苏城救人 林依不想再看鬼老天,闭着眼只等着死亡的来到。 “啊--” 林依心里一缩,那人为何发出这声音?不等她费力的睁开眼睛查看,她感觉自己被轻轻托起。 “谁?谁救了她?”林依想开口说话,但喉咙因为被掐伤,已经痛的不太能出声了。 “林娘子?你怎么样?能听到我说话吗?”来人话语中带着克制的焦急,轻轻的把她抱在怀里。 “是谁?声音好熟悉啊!好想知道救她的人是谁啊!” 可能因着强烈的求生欲或是强烈的八卦之欲,林依费力的睁开了眼,定睛一看,“是你?苏郎君?” 林依觉得不可思议,她怎么也想不到救她的人竟然是苏郎君,上次帮助她免除中秋夜的被踩踏,这次更是救了她的命! 见林依睁开眼,苏城长舒一口气,接着胸口涌上无尽的懊悔。 “他该再快一点的!” 虽然林依不知为何这种偏僻的地方,今儿个接二连三的出现好几个人,但她疼的都木了,也没精力询问。 被扶起来的林依视野开阔了一些,一眼就看见那横趴在地上不动的坏人! “他会死吗?”林依直直的望着苏城,嘶哑的问道。 苏城帮林依把粘在脸上被血染上的碎发拨开,平淡的开口,“你想他死吗?” “想!嘶--”想要点头的动作不知扯到哪里,痛呼出声。 苏城轻抚林依脊背,让她缓解一下。 等林依不再痛呼后,认真的道,“那就让他死!” 林依很想点头拍手称快!但对于从现代来的她又不愿意接受,压在心底的憋屈简直让自己气愤,可最后林依还是扯了扯嘴角,有些低沉的道,“还是把他交给官府吧!让法律来惩治他!” 苏城愣了一下,他从没想到她的回答是这样的。 但还是点了点头,对于她的要求他拒绝不了。 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后,身上的疼痛无限放大,疼的林依泪眼婆娑,有点崩溃。 对于自己身上的伤口苏城能毫不犹豫得处理,但面对着林依他却无从下手。 “你忍忍…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馆!” 苏城抱起林依就要进城… 林依拉拉苏城,忍着痛说道,“那这个人呢?” 苏城头也不回的道,“我喊了人来…” 如此,林依放心的闭上眼,接着一阵晕眩传来,就不省人事。 苏城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抖的伸出两指探了探林依的颈脉,发现还有跳动!才长长嘘了一口气! 接着不再耽误,抱了林依快步往城里去! 刚好在入城时碰上来交接的陈新! 陈新急匆匆赶来碰到的竟然是上官抱着一个受伤女郎。 他颇有种槽多无口的感觉,脑里被太多疑问填满! 但看着自家上官那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陈新很上道的吞咽下那想要开口的冲动。 只在递给自家上官包袱的时候,瞄了一眼那个娘子。 “有点眼熟啊!”但没有狗胆的他,也只敢看一眼,接着就一刻不耽误的往城外去。 走了一二里时,陈新才想起来那脸肿的女郎好像是林娘子! “乖乖!这上官是春心萌动了?!” 这边苏城接过包袱抖开包袱中的披风给林依批上,然后才进了城。 他不想林依现在的惨样被人看见,而且小娘子都爱漂亮,自从上次进过公堂后,怕有人滋事报复,忍不住假公济私的使唤了人跟踪了她,据下面人汇报这几天她买了漂亮衣裳,还拒绝了几桩婚事… 苏城想起林依认识的那家医馆,直奔那边而去。 虽然很想让神医来救治,但神医现如今在潘阳做“壮丁”,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苏城前脚刚进医馆,憋了好久的老天终于憋不住的下了下来,天空中电闪雷鸣,暴雨更是倾盆而下。 天气不好,除非病痛真的忍不住,不然一般也没人往医馆跑,现医馆颇为冷清。 张掌柜正好趁了今日清闲,盘着账时,就见一位非常漂亮的郎君抱了人进来。 “郎中在吗?有人受伤了!”苏城虽想直接拽了人过来医治,但因怀里有人,不敢有大动作。只语气中带着急迫。 张掌柜好歹是医馆的掌柜,立马反应过来受伤的人怕是那抱在怀里的,想来受的伤不轻! “小管郎中!快!快来!”他自己则引了人往医馆里专治重症病人的小隔间里去。 才把林依稳妥放在隔间的床上,郎中就掀了门帘进来。 “快让让!让我看看病症!”人还未到,声就先吩咐开了。 苏城让了道,看着这格外年轻的郎中,狠狠的皱了下眉。 都说,少年木匠老郎中,这郎中也太年轻了些! “掌柜!贵医馆没有经验丰富些的郎中吗?”苏城也不管会不会给人没脸,径直就说了出来。 张掌柜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诚恳道,“不瞒您说,今儿天不好,好些坐馆郎中都没来...” 瞧客人有些不悦,又急忙忙补充道,“小管郎中医术在这一片,皆有口碑,您尽管放心。” 苏城虽心中多有不满,但现下外面下雨,也不方便把林娘子移去旁处,只能敛了表情,一瞬不瞬的盯着那边专心致志医治的郎中。 那郎中倒真挺负责,虽然其医术遭到了质疑,但还是认真处理病人的伤处。 “啊---”林依被疼醒,睁开肿胀的眼睛看着不算太陌生的环境。 一时间,林依有些恍惚,以为自己又重新启动了一次,毕竟这个地方是她穿来后,第一眼睁开看到的地方,所以她记忆犹新。 不过,身上显明区别与上次,仅后脑的疼痛和身体的虚弱痛感,提醒她两者的差别。 “也就是说她得到救治了?” “对了!苏郎君!”林依全身像散了架般,知道全身的零部件在哪儿,但就是指挥不了它们。 林依正要斜眼珠子找人,突然一颗大脑袋出现在林依眼前。 “怎么样?”苏城看着林依像被砸碎的瓷娃娃,有种无从下手的无措。 张掌柜听着声音,有点像林娘子,但见两人在聊,又不好冒昧的打扰,只能忍着没出声,伸了头观察。 林依感觉疼的魂魄都出了窍,但她习惯不跟人诉苦,于是牵起嘴角,“还行吧...” 不过只这一下,就让她刚聚起来的力气,消耗了不少,略停了停后,方又道,“能否麻烦苏郎君一个事情?” 见苏城点了头后,接着道,“阿辰还在我家邻居沈郎君那里,能否麻烦苏郎君带句话给沈郎君,让他帮忙带几天阿辰?等我伤好后,重谢他...” 苏城不知为何听到“沈郎君”三字后,心里顿时有种难言的虚妄感。 第42章 情敌见面是否眼红 沈钰望着屋外的倾盆大雨皱眉,“林娘子出去有一段时间了,且下着这般大的雨,怎么还没有回来?” “丹青,你再去看看林娘子回来与否?” 丹青答应一声,安抚似的摸了摸林辰的头,让他继续吃点心后,才拿了伞出门。 “沈叔叔?我阿娘还没回来吗?”林辰放下手里的点心,站起来,来到沈钰身边抬头询问。 “阿娘肯定有事情耽搁了,等一下就回来了。” 沈钰安慰着林辰,但不知怎么心里有些担忧。 正要敲门的苏城与丹青碰了个正着。 “您找哪位?”丹青疑惑的望着眼前长的漂亮的男人。 苏城微一颔首,“我是林娘子的朋友,我想找一下沈郎君。” “您稍等一下。”丹青虽不认得苏城,但听到话中带上的林娘子,还是敛下疑惑,掩了门转告自家郎君去了。 沈钰同样,也是听到话中带上的林娘子,让丹青请了人进来。 “叔叔...”不等在场大人还没反应过来,林辰已噌地跳下凳子,迈着小腿儿哒哒的扑向苏城怀里。 苏城下意识的单手抱起林辰,那双清冷的桃花眼中,刹时浮上笑意,“好久不见阿辰。” 沈钰看着这一幕,没来由的有些刺眼,而且这男子带给他的威胁远比那天毛都没长齐的柳槿要强烈的多。 “不知贵姓?”沈钰适时的打断这边俩人的寒暄。 苏城抬眼颔首,淡淡道,“免贵姓苏...” 接着不等问来意,眼角扫了怀中孩子一眼后,又加了一句,“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钰一怔,心里莫名咯噔一下,看着睁着水润润的大眼单纯的望着他们的林辰,按下那股慌乱道,“丹青,你带阿辰去看看红鲤。” 这红鲤是赵晏送来的,小家伙能盯着看好久,他怕小孩儿看时间长,心思不在读书上,就规定他一天只能看一炷香的时辰。 林辰听的眼睛一亮,不等催促,就自己从苏城身上滑了下来牵丹青,要去看小鱼儿。 “这小鱼儿长的全身红色,可漂亮了!平常看的时间短,这会儿能看,那当然要选小鱼儿啦!” “请坐!”沈钰请了人坐下,又亲自斟了一杯茶给苏城,“不知所谓何事。” 苏城放下面对林辰时含笑的眉眼,皱了皱眉,声音也沉酽酽的道,“林娘子出了点事!” 沈钰手一抖,滚烫的茶水从杯中溢出,只是俩人现在的心思都不在茶水上,任由茶水漫的桌面都是。 “她今日出城,出了些事,现下在医馆。”接着顿了顿道,“她让我前来,是请你代为照顾几日阿辰。” 苏城一时脑里有些乱,“怎么出了一趟城就去了医馆?是与面前这苏郎君一起出的城?出的又是何种事?还有面前这苏郎君在其中又是扮演的什么角色?” 须臾间,沈钰有些馁意,这半路杀出的苏郎君,到底与林娘子私交是有多好?才前委托了他前来? 不过转瞬间,又听见林依交代的是他代为照顾阿辰,心里又燃起希望。 起码他相信女子对孩子天然就有一种舐犊情深的情感,能由他照顾孩子,就说明他在林娘子心里的分量是面前人所比不了的。 沈钰的心定了定,“这个是自然!就是她不交代,我也会照顾好阿辰...”接着喝了一口茶水似不经意的道,“毕竟我是阿辰的师父不是?” 苏城点头,默了一瞬,“既然话已带到,那我先告辞了!” “那...”苏城本起身相送,但忽然忆起这苏郎君是否是去照顾林娘子。 冲出口的话一转,“不知可否请苏郎君带我去探望一下林娘子。” 说完似怕苏城不答应,又急忙忙高声唤道,“丹青--” 等丹青出现后,又缓了声音与他交代自个儿要出门,让他照顾好林辰。 苏城倒没有拒绝的意思,他这巡查暗使需得监察江南各处官员和往来可疑之处。 确实没有多少时间守着林娘子,且他在暗处监察各官员,也许他身边也有人盯着他,如他高调行事,却是把林娘子置于危险之地中。 大雨虽已转成小雨,但并没有停歇的意思,路上已看不见多少行人。 两个男子不远不近的走着,本就显得怪异,又见俩人也不交流,更显的俩人身边似有一个无形的能量场。 即便俩人中间可以容纳一人行走,但远来之人也都不知为何,绕过俩人身边穿过去。 一路无言到了医馆,俩人收伞入内,还不待到小隔音,内里痛呼的声音已经传来。 这痛呼声不似哭爹喊娘,或大声咒骂,只呜咽声俱起,又似咬紧牙关后,痛的实在难忍时的抽噎。 俩人均是一愣,也不再暗暗较劲,相视一眼后,快走至小隔音门口,正要推了门进去。 横空里插出一只手,语气有些不善道,“你二人不方便入内!” 苏城认出是掌柜,拱拱手有些焦急的道,“不知林娘子如何了?” 张掌柜虽不认的沈钰,但他认出苏城就是抱了林娘子来的人,缓了声音道,又瞥一眼沈钰,“内子正在里面给林娘子擦药,二位稍等!” 不等苏城再问,沈钰抢了先问道,“那为何会痛成这样?” 张掌柜看看俩人,默了默,方才缓缓道,“有些药用在林娘子身上,似不起作用--” 看俩人都有些不能懂的样子,张掌柜有些烦燥的抓了抓美髯,“林娘子身上的伤有些重,我就让郎中开了些清心静气的药给她喝下,但好似不起作用--” 清心静气的药物,顾名思义就是喝下去后,人感知不到太多痛意,能安稳睡一会儿。 可不知怎得,药物在林娘子身上失了效,如此她身上的那些痛意只能靠她硬抗。 苏城心里一凛,他是知道林娘子身上到底伤的有多重。 “那别的药,林娘子用会不会也失效?” “哎--”张掌柜深深的望了二人一眼,摇了摇头,“现在不知...且...她身上肋骨也断了一根。” 一时间,三人沉默如水,沉重的气氛在三人间流转。 第43章 前世今生 “吱嘎--” 翠袖看着堵住门口的三人,有些担忧的神色更是添了几分烦躁,“怎的?都是门神不成?” “不知林娘子如何了?” “林娘子还好吧?” 翠袖这才仔细打量同时提问的俩人,“乖乖!这人中龙凤般的俩人林娘子是怎么认识的?” 不过想想依姐儿确实厉害,又觉得配这样的人也应该。 “现下里已经睡了,只不知半夜会不会烧起来。”翠袖有些担忧的道。 苏城沉吟一下道,“不知可否见见林娘子?” 翠袖让了道,让他们进去。 睡梦中的林依睡的并不熟,身上的疼痛令她在梦中也不时呻吟出声。 而林依自己却觉得的自己的灵魂脱离躯体,来到了前世,她看到自己被推进了手术室,接着又看见几个医生摇头。 接着一切变的滑稽,那个几年也不见一次的妈妈,和那个跟他争爷奶留下的小饭店的爸爸,在她的灵前哭的闻者流泪,见者悲伤的样子。 梦中的一切光怪陆离,她似回溯到爷奶在世时,与他们在一起的快乐日子。 等这边刚做完一个菜回头想让爷奶夸奖时,画面一转,自己又变成了一个小女孩,跟着庵里的主持师太生活的样子,每天勤勤恳恳干活,从小乖巧听话,只是当每次庵里有女眷带着小孩儿来上香时,她都控制不住自己羡慕着那小孩儿。 林依虽然知道自己是一个旁观者,但她就像寄居在肉身上的一个小挂件。一切女孩的举止与心理她都能看见感受,但是她却改变不了。 比如她能感觉女孩怀孕时的恐惧,能体会主持师太圆寂时的伤心,能感受到没人依靠又被庵里其它师姐妹欺负时的彷徨,也能明白到独自背井离乡时的无助。 只可惜,画面经转太多,也没能见到是谁让女孩怀孕的,更像是大脑主动帮她屏蔽掉了这一段事情。 恍惚间,她似乎觉得自己就是原来的林依,原来的林依就是她。 浑浑噩噩几日,等林依再次醒来时,她人也已经烧的快脱像了,原本的鹅蛋脸变的越加尖削,而大大的眼睛也凹陷下去,嘴唇更是泛白起皮,一看就是大病未愈的状态。 而这几日间,能想办法的几人也都寻了自己能调动的人情。 似沈钰请了好友赵晏府上的府医,虽赵相公的专医不敢妄想,但专给主人家医治的郎中倒是请了过来。 只不过这人不吃药性,就是再好的药灌下去都是白搭,如此这医术高明的郎中也只能束手无策。 最后还是苏城飞鸽传书了在潘阳的神医。 神医之所以叫神医,就是医术高明和古怪的脾气。 许诺神医可以研究林依的体质后,那神医才马不停蹄的飞奔来了金陵。 所以当林依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这个胡子和头发连一起乱糟糟的老头,只不过仔细看这人的脸色,却又是老年人难有的红润,那双眼更是不见浑浊,炯炯有神。 “哟~小娘子终于醒了?”那老头圆圆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又接了一句,“可用了我不少好药!” 林依有些懵,下意识就想爬起来看看,以为自己又穿越了呢。 不过看到推门进来的张姨后,就知自己还原来的世界。 “嘶!”林依脸上溢出痛苦,“这人体的伤痛怎么还能迟来一步?” “依姐儿--”翠袖惊呼,顺手把手上的药碗放在小几上,就来扶林依,“这身上的伤才好些,你可担心点。” “就是就是--”小老头儿在旁边不高兴的撇嘴,“我这好不容易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可不要又作没了!” 翠袖拿了一个枕头放在林依腰背后,又拿了药碗,打算给林依喂药。 林依有些脸红,但也知自己现如今力不从心,也只能厚了脸皮就着张姨喂的喝下。 “张姨--”林依张了张嘴,又不知从何问起。 翠袖拿了帕子给林依擦了擦嘴,给一个我懂你的眼神,接着就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一遍最近发生的事情。 林依听的乍舌,“虽然但是---她也没觉得自己与这两位郎君有这般好的情谊啊?” 翠袖瞄一眼那个老神医在做自己的事情后,欠了身子往林依旁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道,“咳--你与这俩位郎君--?” 林依听出了张姨话中的促狭之意,急忙忙解释起来,“沈郎君是阿辰的半个师父,我们俩家又是邻里,这...”林依突然想起沈郎君那几次的暧昧话语,不知怎的又吞了下去后半段,只含糊的道,“就是朋友关系...” “苏郎君,上次因缘际会帮助过我一次,这次也是他救的我,想来他就是好心肠,帮人帮到底吧?” 其实林依也有些不确定,不说这次苏郎君怎的那么巧出现在那里救了她的命不说,他们之间还真是没见过几次,也不知为何,他会如此帮助她?难道还真是对她一见钟情? 林依被自己的脑洞逗笑了,她是有多大的脸,觉得自己长的倾城模样,还让比自个儿长的还漂亮的苏郎君一见钟情? 翠袖在林依说的时候就仔细打量她脸上的神色,见她对着沈郎君还有些羞赧,反对着苏郎君时却只是平常,“唉~其实照她说来,依姐儿配苏郎君却是好些,沈郎君好是好,但这人心思是飘着的。” “呀!阿辰呢?阿辰怎么样了?” 翠袖没好气的点了点林依额头,“你这是怎么当娘的?孩子都哭的没样儿看了,你才想起来...” 林依有些心虚的移开眼,听到阿辰不怎么好后,又有些担忧的道,“那阿辰在哪---” “阿娘~!”门又被打开,林辰迈着小短腿就要往林依身上扑,只还没等大人提醒,自个儿又急忙刹车,慢慢的挪到林依床前。 “阿娘~!你可终于醒来了...”大大的桃花眼里蓄满了泪水,小胖手更是紧紧地攥着林依的被子,一幅惶恐不安的样貌。 林依看的心疼的要命,“辰--” “嗨?我说你个小娃娃,你离你阿娘远一些--上次你扑上去,差点没让你阿娘直接见阎王,这次又想干嘛?”那毛绒绒一团的老头儿,直接不给面子的揭穿林辰那惶恐底下的心虚。 林依:... 林辰:... 翠袖虽则有些想笑,但想想还是解围道,“上次辰宝也是担忧自家阿娘,才不小心扑到的嘛。你看这次不就很好嘛。” “哼--”老头儿看到了小娃娃进来时,门口闪过的衣角,不愿再与屋里的女人多做纠缠,直接就出了门去。 老头儿见苏城正站在小隔音之外,听着屋里的动静,撇撇嘴不满的道,“我说苏小子!这次我救这小娘子就是为她这个体质来的!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听到没?!” 苏城略一沉吟道,“薛老,不瞒您说,这件事林娘子还并不知晓,能否等她同意后,您再给她看看体质?” “那我告诉她去...” 接着一阵风似的又开了门进去。 第44章 林娘子是谁? 林依感谢薛神医救了她,她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也乐的配合他查看自己的体质。 就和前世的熊猫血型一样,说起来觉得自个儿的血型稀缺,显得自己异于常人似的。 但真遇上什么事情,就知道还是普通血型比较好,林依此时就是这样的感受。 自从林依醒来后,身上的伤也渐渐好转,等林依能自行回到自家小院时,日子都已经过了十月,转眼天气转冷,万物都呈现一片凋零之态。 这一段时间,林依决定还是把柿子方子卖出去。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金陵大酒楼,毕竟目前他们给的数最高。 而且他们财大气大,如果她提些要求想来也能容易接受些。 林依也有自己的考量,她能一拍屁股说卖方子,但王家夫妇和李大爷俩家却会受无妄之灾。 所以林依考虑卖方子时,就得让新东家也能接受两家,从而给他们俩家找好出路。 “桃花,你能帮我照顾一下阿辰吗?”我出去一下。 原本在玩的俩小孩瞬时紧盯着她,桃花更是有些紧张的开口,“林嫂嫂,你要去哪里?我陪你去!” 林依默了默,想起自己出事前也是说了要出去会儿。 这会儿被俩小孩一瞧一问,她自己倒也开始有些心虚起来。 “那--那桃花你陪我一起去吧!” 桃花站起身拍拍衣裳上的糕饼屑,就要和林依走。 “阿娘!我也去!”林辰人比桃花小,动作没有桃花麻利,现下急得眼泪水都快要出来了。 “唉--那就一起去,阿娘等你就去了,哪至于哭啊...” 林依有些头疼,这孩子不知怎得变的特爱哭。 于是,林依一个大人拖俩个小孩去谈卖方子的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卖小孩呢。 一路上,看着牵着林辰手乖巧的当个大姐姐的桃花,几次想开口,最后又不知怎么开口而沉默。 金陵大酒楼坐落在金陵坊,林依原以前他们叫金陵大酒楼是因着是金陵最大的酒楼,没想到是因为在金陵坊里,颇有一种微妙的滑稽之感。 不过不管是因为甚命名,金陵大酒楼靠在御街上,东近金陵府衙与行宫,右又临近秦准河,不可谓不为地理位置绝佳之地。 等终于能看到“金陵大酒楼”那几个烫金大字时,林依有些踌躇,看着一脸依赖她的桃花,还是不忍的说道,“桃花...我是去卖脆柿方子的...” “啊?” 瞧着桃花脸上堆起的惊讶、惊慌,无措,林依有些难受。 但不卖她就没有办法付房租,就是这段时间花的药费也要还,别人救她是情份,她可不能把这些情份当成本分。 至于其它的人情,她也只能慢慢还了。 林依咬了咬牙,不去看桃花的脸色,垂了眼道,“桃花,阿姐要付房租和药费...” 忽然,林依感到手被拉了拉,一抬眼正好和桃花懊悔的眼睛对上,“林嫂嫂,是桃花自私了,方子是嫂嫂的,嫂嫂现下要卖就卖,不用觉得愧疚。” “唉--你放心,嫂嫂会让他们答应还买你们的柿子,不然嫂嫂不会卖方子的。”林依摸了摸桃花的头保证。 巳时初,原本这时间是弥勒佛王德贵一天中最清闲的时辰,哪想东家的大郎君与小娘子带了友人来。 王德贵虽贵为酒楼的掌柜,但在主人面前也只是个得脸的下人罢了,于是林依过来时,王德贵正待在包间里面侯着。 有能力的跑堂伙计早得了王德贵的吩咐,见林依自报家门后,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去敲主人家的包间门。 “王掌柜,那卖脆柿的小娘子来了。” 跑堂的敲开门后,不敢抬头,也就没有看见内里除开唯一的小娘子外,其余三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各色表情。 “王掌柜,这脆柿小娘子可是姓林?”首先发问的是赵晏,他是听沈钰说过脆柿是林依做出来的,故此才有一问。 “回禀大郎君,正是!”王德贵微俯腰回道。 越晏若有所思的一展纸扇,扇了片刻后,方一颔首道,“那王掌柜先忙。” 正挎出包间的王德贵又听见自家郎君唤道,“王掌柜稍等。” 肥胖的身子顿了顿后,转过身拱拱手听令。 赵晏瞥一眼自己的好友,方道,“王掌柜,价钱给的公道些。” “好。”出了门后的王德贵咂摸一下大郎君的意思,才下楼去见林依。 等不相干的人都走了后,赵晏“唰”的一收扇子道,“你上次借用我家府医就是给这林娘子医治吧?” 不等沈钰回复,忽插进来一句娇俏俏的声音道,“这个林娘子是谁啊?” 赵晏一脸宠溺的用扇子敲一下妹妹赵韶欢,却不是怪她插嘴,反而仔细解释道“是你沈哥哥的邻居罢了。” 接着又似有深意的再次开口,“一个带了小娃娃的小妇人。” 赵韶欢听是一个结过婚的妇人,那倏的打开的雷达自然就消下去了。 林依与王德贵谈的颇为顺利,且王掌柜为人和善,不仅答应了林依继续供货给王家夫妇,还承诺李大爷他们送来的柿子,只要柿子好,就照单全收。 更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又加了一百贯,以六百贯的价格买了下来。 这个价格算是很厚道了,虽不能在热门区买下一个门面,但可在金陵稍偏一点的地方买下一座房子了。 前几天病中时,她问题能梦到前世与爷奶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到隐在心底里想要开个小饭馆的理想又冒了出来。 现下她手中有钱,那想法更是想压都压不住,她打算近一段时间去街面儿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店铺,打算干回老本行--开个小饭馆。 “沈叔叔,赵叔叔...” 正打算回去取了辣廖草的林依,顺着林辰的唤人声抬头看到楼梯上下来的三人。 此时正是酒楼里一天最安静的时段,所以几人的目光瞬时相交。 林依一眼就看见走在沈钰身边的娇俏女郎。 第45章 单方面失恋 看见郎才女貌的一对,林依虽不至于痛彻心扉,但也足够让她从天堂回到真实的人间。 她一直忽略的一个事实摆在她的面前,她前世里虽然是一个独身女子,但今生却是一个带娃的妇人。 与离婚之人结婚,即便在前世,男女平等的年代,大多也要慎重考虑,何况在古代。 而每次沈钰那些关心的话,一切不过是她的自以为是,自作多情罢了。 林依心里一哂,还好梦醒的早,不然继续误会下去,还不定多丢人呢。 如此那李大娘说的,倒还真是真心话了,似她这样的,也只能配个鳏夫,或给人做填房。 那还不如,多挣钱养孩子,男人要了干嘛?只会影响她挣钱的速度! 一瞬间,林依神思回转,眼神恢复清明,主动行礼,露出标准的八齿,寒暄道,“没想在这里碰上两位郎君了。” 赵晏古怪一笑,没有接话,还是沈钰依旧如常的道,“这酒楼本就是明仲家的,在此遇上倒也平常。” 林依有些吃惊,没想到赵郎君家竟然这么有钱或者有权? 接着又晃过神来,为何原本的两百贯变为三百贯,且王掌柜还那般好讲话的缘故了。 还真是应了那句,“朝中有人好办事”,她这不就因为认识这两个贵公子,方子的价格都一下子涨了百分之二十嘛。 原本还有些膈应的心情,都平顺不少。 即便知道了赵郎君的帮衬,林依也不好巴巴的奉承人家,说来说去,他们之间就是交易,只是她心里承了赵郎君的情。 “对了。”沈钰又接着开口,“最近没空教阿辰,等过段时日,我再继续教他。” 林依扫一眼在他们身旁的小娘子,露出一个了然的哂笑,心里的疙瘩又起。 但林依也知,她最不该的就是对沈钰起怨怼,是她理解错了罢了。 既然心思摆错了,林依就不打算继续差错下去,能不麻烦人的就不要麻烦人了。 “我想着还是把阿辰送去学堂的好。” 见沈钰有些怔愣,林依移开眼,有些心虚的岔了话题道,“上次还多谢沈郎君帮我请了郎中,虽然我力小人轻,但如有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帮!” 沈钰见不到林依的表情,猜不透她为何这般说,只呐呐的答应了。 “对了!我需得交接方子,那就先行告辞。” 林依向三人行礼,眼神扫过小娘子时,对她微微一笑。接着就带着王掌柜派去学方子的心腹和俩小不点走了。 不知怎的,沈钰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躁,似一切从这里开始,他就要抓不住,牵不牢了。 “嘿!这小娘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礼。”赵晏嘀咕一句道。 “明仲!” 赵晏瞧一眼自家好友,那眼角泛起的微红,到底停止了自己的毒舌,他其实大致上能猜到一些好友的心思,只他并不看好。 作为女人的直觉,赵韶欢自然感觉出两人间的氛围不同。 她喜欢沈哥哥,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妇人,不说生过孩子,就是这身份也与沈哥哥不符,能配他沈哥哥的只会是她。 林依带着俩小不点回转,竟然在门口碰上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薛神医?”林依有些不确实的喊道。 “除了我还能是谁?”老头儿有些不高兴的撇嘴,“你说说你,这才好点就到处乱跑,找都找不到你。” 林依心虚的摸摸鼻子,这小老头这一段时间尽医她了,原本说好的查看体质,是一回都没查过。 “来来来...我这也是不清楚您要来,不然肯定在家等着啊。” 林依马后炮的说完,又把院门打家,让了人进去。 而跟在薛神医身后的陈新:....“这是一点儿也没看到我是吧?” “叔叔。”林辰牵了桃花手,哒哒的跑来陈新身边抬头唤他。 陈新看着林辰,有些心虚,他还记得这小娃娃看到过他趴他家屋顶呢。 林依看看天色,这都快午时了,跑了一个上午,还顺便失了个单恋,怎么滴,也要做点好吃的犒劳犒劳自己这伤过的肺腑吧! 一眼看见陈新进来,林依眼睛一亮,“陈郎君。” 在病期,林依见过不少回陈新,他是苏城的下属,苏城常来,他自然也就常来了。 陈新警惕的望着那眼睛发光的林依,有些害怕。 “何事?” 林依宛尔,直接道,“我这边还有些事,能否麻烦你去买些菜蔬来?” 陈新舒一口气,他就是拿大脚板想,也知道他的上官,见色起意了。 如此倒不好让这小娘子对他有什么幻想,毕竟现下做事已然很难,这要撬了上官的墙角,怕是明天就得去边关挖矿。 等陈新买了菜回来,林依刚好把金陵大酒楼王掌柜的心腹送走。 方子已经教了,接下来只要把家里一些库存卖予王家夫妇,她这脆柿的买卖也可告一段落了。 “今儿个只买到猪肉,羊肉都没了。”陈新不太高兴的道。 金陵素来就有秋日里吃羊肉贴膘的习惯,抵御冬日的寒冷,现下天气已渐渐凉下来,这羊肉馆子都遍地开花的开了不少了。 只不过对于林依来说,红肉中她还是比较喜欢猪肉与牛肉,这世道杀牛要判刑,如此她也多买猪肉来食。 陈新买的猪肉挺好,正宗的五花,如此不拿来做红烧肉,却是辜负了这肉了。 随着林依炒糖色,下调料,接着焖煮的过程。 薛神医觉得自己都香迷糊了,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个儿来是干嘛的,只和林辰一起蹲在小陶炉前,暴躁的催促道,“你这女娃娃,这肉好了没?” 林依有些想扶额,“您老稍安勿躁,再有一刻钟就差不多了。” 老头儿一听,风风火火跑出去,一会儿又颠颠握了一支香进来,就地点了起来。 林依看的咋舌,这是多想吃这肉! 等香烧到头后,林依不等老头催促,立马盛了出来。 陶炉炖出来的红烧肉,红扑扑,亮晶晶,颤巍巍,浓油赤酱,色泽金黄。 老头儿一口一个,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你这手艺怎么不开个饭馆?” 林依被问的一愣,咽下口中的食物后才道,“我是有这个打算。” 老头儿没想到一问还能问出个意外之喜来。 “那什么时候开?” 林依一噎,擦了擦林辰吃的满嘴酱汁的嘴,有些无奈的道,“这店铺不好找…等什么时候找到,就什么时候开吧…” “哎?陈新!你小子偷吃!我可都看见了!你得尊老懂不?” 老头儿跳将起来,就要把装肉的盘子往自己这边移过来。 正悄咪咪连续夹了两块放嘴里的陈新:………… 老头儿护住碗,又夹了一块放嘴里嚼了两下道,“对了!你不是认识的人多吗!你去帮林娘子找个店面!” 老头儿毫不客气的吩咐陈新。 陈新:………… 但想想这好吃的肉如果能天天吃,陈新痛快的点了头。 第46章 无处不在的八卦 日子重归平常,她把签的合约整理整理,该结算的结算,转眼三百贯的身家就成了两百七十多贯。 真如俗语所说,攒钱如同针挑土,花钱如同水推沙。 原本也没那么着急开店的林依,也忍不住出去寻铺子了。 这不正好与寻上门来的王娘子碰了个正着,想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林依放下寻铺子的打算,带她去了一趟金陵大酒楼。 “乖乖!这么大的酒楼,我还是第一次进,我这腿现在还软着呢。” 徐阿香略带夸张,但又压不住兴奋说道。 林依介绍了两方认识后,就带着王娘子出来了,所以也不担心被酒楼的人听见。 林依促狭的道,“那以后你次次进去买脆柿,那腿软着怎么办?” “嘿嘿...那就让我当家的来。”徐阿香挥挥手,毫不在意,““林娘子?你以后真不打算做了?” 徐阿香虽然前些天去探望病中的林娘子时,就已经知道她要卖了方子,但真当林娘子毫不留恋的卖掉,她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林依抿抿嘴,无奈地耸耸肩笑道,“这方子都卖了,还如何能做嘛。” “唉~”徐阿香叹息一声,有些忐忑的道,“金陵大酒楼真能卖给我们?” “刚才王掌柜不是说了,以后买柿子找他就好嘛。”林依好笑的摇摇头。 “你可别笑话我。”徐阿香笑道,“我这第一次进这大的酒楼,竟然是和这酒楼做生意,这不是像做梦似的!” “哦!对了!那你今后干什么?” 林依想起来这两天一直帮她找合适店铺的陈新,为了两口肉,天天被薛神医催着找铺子,腿都跑细了。 “我打算开个小饭馆。” 徐阿香有些意外,但想想金陵城每天来往的行商、游客、做工的,形形色色的各样人,那真的像天上的星星似的,饭食铺子是开了一家又一家。 要不是她现下做脆柿生意,她原想着等攒够本钱,也是要开个小摊子供些茶水,也够家人嚼用了。 “人都说否极泰来,你这铺子肯定能蒸蒸日上!”徐阿香说着喜庆话。 “对了!”徐阿香一拍额头,接着兴奋的道,“有一桩事和你说说,让你乐呵乐呵!” 不等林依答应着,徐阿香已幸灾乐祸的道,“你还记得你家隔壁与你吵架的娘子么?” 林依点点头,暗道,“这秦娘子与她仇还不少,如何会忘记?” “他家不是从你家隔壁搬走了嘛!”徐阿香侧头看一眼林依,眼里冒光的接着道,“他们原是搬去离我家不远的地方了。” 林依挑了挑眉,真是金陵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转个头,都是拐着弯的亲朋。 “那秦娘子哟~!在外面偷汉子还被他家那郎君抓了个正着!许多人都去看了!” 林依吃了个大瓜,惊讶的瞪大眼,瞅瞅身边来往的行人,并不往这边看后,方压低了声音道,“真的假的?” 徐阿香也觉得边走边说颇不方便,探头看到附近有一处茶摊,于是拽了林依往那边走去。 待茶上桌后,王娘子兴冲冲的接了之前话道,“我还能骗你不成?你是不知道那场面!啧啧!” 接着喝下一口,一抹嘴,“那俩人哦~!直接就被她郎君从床上拽了下来!那白花花的肉哦!!” 林依脑子都有点转不灵了,上次那女人不是像个女德标兵吗?怎一段时间不见,成了她口中要浸猪笼的存在了? “然后你猜怎么着?”徐阿香有些猥琐的朝林依眨眨眼,“那娘子也是个狠人!直接就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他家男人在床上像个爬虫!动作挺多但是软!” 林依刚喝进去的一口水,一下子喷了出来!咳了脸都涨紫了! “哎呀!”徐阿香急忙忙给林依拍后背,“你说你,都生过孩子的人了!怎还这么害羞。” 林依咳的更厉害了,“生孩子与生孩子--过程都不是她啊!” 原站在远处的苏城,正好看到林依,打算过来打个招呼的,哪想走近后,就听到了什么虫啊软的内容... 苏城止住步子,不期然想起那天林娘子被歹徒挟持时的样子...虽然他及时的移开了眼,但脖颈后的那一根细细的红色带子,还是被他看到了... “上官?要不要属下去打个招呼?”陈新见苏城没有靠近,以为是不方便,所以就自告奋勇的说道。 “不用!”苏城不自在的咳嗽一声,“那个歹徒处理的怎么样了?” 陈新抓了抓头,有些莫名的道,“您不是说不弄死么,就流放三千里挖矿去了。” 苏城颔首,眼里闪过一丝冷意,“他那么喜欢玩,找些人陪他玩玩!” “是!” “最近的铺子找的怎么样了?” 陈新一听,眼里一亮,“林娘子想找秦淮河畔附近的铺子,但这附近生意好,转卖和转租户原本就不多,再加上林娘子说的,铺子不需太大。我这一连几日的瞧着也没看到。不过就刚刚,下面人来报,有一户门脸儿正合适的铺子刚挂了牌子。” 苏城沉吟一刻,“铺子在何处?你与我细细说说,明早我刚好有时间,陪了林娘子去看看。” 陈新:... 他这上官怕是不能要了吧!这怎得一幅倒贴的样子,也太廉价了! 他就说!与一个没脸没皮的相比,怕是一般人都比不过。 这边厢,林依实在怕了王娘子的嘴,那嘴里还不定蹦出什么虎狼之词。 于是喝过茶后,就冲冲与人告辞。 “王娘子,您先忙...阿辰一人在家,我先回去了。” 徐阿香八卦欲得到了满足,这会儿也不在意,挥了挥手送别林依,“她还要多续几杯茶水呢,这茶才喝第一泡,怪可惜的。” 林依在经过巷子时,往两个乞儿蹲的地儿看了看。 当时多亏了这俩人林依才抓住贼人,只不过这之后,她再也没见过俩人,“也不知去哪里了--” 山僧不解数甲子,一叶落知天下秋。 如今虽白日子天气还算睛朗,但不之不觉间,此巷子的标志--槐树,已开始由绿变黄,落叶也纷纷洒洒,天开始分早晚,人也开始穿夹衣。 林依有些担忧,“也不知这俩个乞儿,晚上冷不冷?” 第47章 老天不扶苦命人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林依才担心天气转冷后,那两人怎么办,哪想当天晚上就下起雨来。 秋天的雨不比夏日,夏天的雨就像孩子的脸,说下就下,但也说停就停,且下过雨的天气反倒更显闷热。 秋雨就似少女的愁绪,绵密又细致,一下就是一整晚,且越下越冷。 林依正要带了林辰睡觉时,仿似听到院门被拍打的声音。 因了前次夜来贼的事情,林依警惕的拿了靠在门边的棍子打了伞出门查看。 这棍子可比前次的棍子还要拿的称手,是她特地去家具铺子买的“水曲柳”,据说这木头属硬木,做家具很实用,那打起人来估计也实在。 林依拎了棍子打了伞,隔着门询问,“谁啊?” 秋日的夜黑的早,林依视线模糊,看不清雨,只觉得周身的风冷得往身体里钻。 一门之隔,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少年声音。 “这位女郎...您行行好...我...我是前两天帮你拦了贼人的人...我...想...我想请您帮个忙...” 声音很轻,但林依听的仔细,好似听到那人声音中的一丝哽咽。 林依还有些犹豫,虽说,她是一直牵挂他们,但这大晚上的,还是让林依心里没底。 但想想手里的棍子,到底壮了些胆气,开了一条缝隙,看向门外。 要说穿越给林依带来的好处之一,就是她的眼睛视力很好,可能似前世飞行员的五点五没有,但正常人的五点零肯定是有的。 林依模糊中看到离门有一米远外,有一个黑影,黑影身上还有一个黑影。 林依试探的道,“你...你说找我帮忙...?什么事?” 那人听到门“吱呀”后,激动的往前跨了一步,但许是也怕这样吓到门内人,又压制着往后退了两步。 “女郎您行行好!我...我同伴生病了,求...求您了...” 随着最后一字音落,那人更是“噗通”,跪了下去。 林依看的都替他膝盖疼,城里不比乡下,每条路都铺的正经青石条板,那一下又实实在在,怕是波灵盖都磕破皮了。 “你先起来...”林依那防备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把门拉的更大,探了头道,“不是我不帮你,我这情况,真的不太方便...要不?我给你钱,你带着你同伴去医馆?” 那人听了后给林依磕了一个头,声音中含着欣喜,“谢谢女郎...”接着又带着试探的道,“能否麻烦女郎帮我同伴换一身衣服...”似是怕林依不接受,又连忙加了一句,“我同伴是个小娘子,我...我...” 林依听的一愣,原来俩个乞儿是一男一女,那原本克制的怜悯,一下子泛滥上来。 “那你先背她进来,我先给她擦洗擦洗。” 林依租住的房子只有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另一个房间,前段时间还被她装满了柿子缸。 虽然已经处理掉了,但内里现如今空空如也,林依无法,只能让小少年把人背去了她和林辰住的房间。 堂间的烛火,晃晃悠悠,也让林依看清,有些昏迷的男孩打扮的女孩十五六岁的样子,而背她的小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如此倒也没甚避讳。 “你先把她放榻上。” 林依看清的何止是俩人的年龄,还有他们身上那已经脏污的不成样子的衣裳。 即便再怜悯他们,穿着这身想上她的床,那也是不能够的... 那小少年沉默的把女孩放在床边搁脚的榻上。 林依又毫不客气的道,“你去烧些热水来。” 林辰一脸好奇的趴在床边看那个烧的满脸通红的女孩,“阿娘,她是谁啊?” 林依:...... 说真的!每次她好像都太过亲信别人,人都安排好了,还没问他们的名字。 林依想了想,这睡在榻上的小娘子已经烧的迷糊了,怕是没法儿立即起来,也不怕她离开后,偷她东西。 于是给林辰套了身厚衣服,带着他一起到了厨房。 厨房的火已经点起来了,小少年正窝在灶口烘火,林依这才想起来,这小少年的衣服也是湿透的。 只不过,即便如此,林依也没有打算离开去给他借身衣服,最起码不是现在借。 “你和这女郎是怎么回事?”林依牵了林辰手跨了进去,把林辰安排在靠近灶台的地方,这样灶台的余热能稍微让林辰暖和些。 那小少年默默的看着林依的动作,眼里浮上羡慕。 他对这女郎印象,就是她家做的好吃的能香的整条巷子都闻的到,也知道她即便一个人也能把自己的孩子照顾的很好。 他眼里闪过一抹伤感,他流浪了这么久,突然间想要寻一处能安身的地方。 “我叫丁泽,今年十四岁,京城人士,我...我被家人卖掉了。” “啊?”林依脑里一时转不弯来。 许是林依的声音太过意外,丁泽的声音带了凄凉,“对...我阿娘不要我了,只有阿团陪我了...” “阿团是我的使女...”丁泽看一眼林依眼里的不解,抹了一把脸,扯起一个苦笑道,“就是榻上那个小娘子...我被阿娘骗出来卖时,是她一直陪着我...” 林辰听的一脸惊恐,死死的抱着林依。 林依知道林辰心里惧怕,抱起他,轻轻的安抚了会儿才道,“那你们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现如今俩人东夺西藏,怕是偷跑出来的,林依再好心,也不敢窝藏逃奴。 似是看出林依眼中的担心,丁泽自嘲一笑,“女郎放心...我和阿团被人迷晕后,因为醒来的早,听到那个女人还算是有点良心,没有签卖身契...” 林依最不爱问人间苦,要不是因为涉及自身,她又何苦如此为难他,让他把心里那些苦楚与不甘明明白白的倒出来呢。 “行!那你先与我一同,去借身衣服来。” 林依不敢把林辰单独与他们放一起,如此支走丁泽最好。 大半夜敲隔壁门,林依也有些不自在,但也不能真看着丁泽活生生冻感冒。 丹青来开的门,看样子他们也还没睡,林依怕打搅了沈郎君,快人快语的道,“能否借身你的衣服给他穿穿。”林依一指身后的人。 丹青眯了眼看了会儿,也不太认识,但因为是林依借的,也没有说甚,很快取了衣服来。 林依想想还是解释了一句,“你还记得那晚来贼人时,就是他与他的同伴帮我把贼人拌倒的。” 丹青一脸恍然,点点头,也就明了,为何林依要帮一个陌生人了。 借了雨声,丹青还是好心的小声提醒了一句道,“你还是小心些,万不可着了坏人的道。” 林依点了点头,方辞别了丹青。 丹青开门进来时,带进来一阵冷风,把内里的温暖香味,吹散了些许。 还在看书的沈钰,感受到冷气后,揉了揉眉心,抬起头来无声的询问。 “回郎君,是林娘子来借奴的衣服。” 接着又把刚林依讲的话,一词不落的转告给沈钰。 沈钰盯着跳跃的火苗看了会儿,直到灯芯绒“噼啪”炸响,方才让他回过神来,“最近林娘子在躲着他的事情,他自然清楚…但一想到赵小娘子对他的追逐…” 沈钰眼里闪过挣扎,方才长叹一声道,“今晚你惊醒些...” “奴晓得。”丹青叉手行了一礼,回话道。 借回了衣服,灶里的火也烧滚了水,林依给丁泽命了盆,让他自个儿清洗清洗。 而她也带了林辰去了厢房,给榻上的小姑娘擦洗。 小姑娘烧的严重,但林依拿来了烧菜用的酒,又反复给叫阿团的小姑娘反复擦拭,到了半夜,烧得说胡话的阿团也就退烧了。 “唉~小姑娘烧的迷糊之中,还在想着她的小郎君要逃...” 除了林辰,林依看顾了一夜,丁泽也算有良心,不付小姑娘的真心,在他们厢房门外坐了一夜。 第48章 开了个铺子 第二天一早,苏城来敲门时,看到挂了两个熊猫眼的林依吓了一跳,以为她又遇上何事。 眼里闪过一丝担忧的道,“出什么事了?怎如此憔悴?” 林依被他的话噎了噎,不过想起这位貌似是个什么官员,若是被他知晓,家里那两位没有公验,算不算是个浮逃人员?如果这位突然来个公事公办,那两位是要被遣返京城?还是就地被当成逃罪犯,被抓去监狱坐几年牢? 不过薛神医时常来家不说,陈新这两天也跑得勤,迟早这事也会七拐八弯的传到这位官员口中。 于是林依试探的问,“如果没有公验之人,不知是怎么处置的?” 苏城不过脑里一转就想清楚,怕是林娘子又遇上甚了,颇为无奈的道,“你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没有…”林依下意识反驳,只不过看到苏城眼里的了然神色,还是吞吐的道,“是遇上这么两个人…” “咳。”林依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道,“我想问一下有没有解决的法子?” 苏城还真就想了想,试探的道,“这个问题也不难解决,只要他们签了卖身契,成了奴仆,也就不在意是否有没有公验了。” 林依听的皱眉,也知道不管哪朝哪代,对于没有身份之人的管制,那都是很严的。 苏城有分寸的没有再问,而是换了话题。 “在宽征坊附近有一个符合你要求的铺子,有没有空?要不要去看看?” 林依听的嘴角扬起,那一双杏眼中更是泛着光波,“有空的!我现在就有空!” 但想起前一天晚上,大家忙了半夜,现下里几人都还在睡呢。 林依一时有些踌躇,抬眼看看还安静的房子,咬了咬牙还是说道,“这屋里有人...我这与你同去...” 闻弦歌而知雅意,苏城又不是个棒槌,他自然听出林依的话外意,略了一下道,“那我喊了陈新来看着,你看如何?” 林依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想错过铺子,略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了。 等陈新到来后,林依才跟着苏城一路往秦淮河方向去。 苏城在路边招了一辆牛车,此类牛车专搭往来客人使用,只这类车子平常也只是拉些出游的良家世民,或浮浪子弟甚至泼皮无赖,因此车厢没有装饰,也无软靠锦帘,且仔细一看,内里犄角处可见脏污。 苏城第一次与林依一同搭车,却只能搭这种,一时生出些忐忑心绪。似他这样身份,不适合在金陵安家置业,且他也从不在意外财,所以一直也没置办个像样的产业,只这样子,让人看来怕是连娶个娘子的资格也没吧? 林依倒还真没在意到这些,不说这车类似于前世的出租车之类,原本就不会要求出租车和私家车一样的干净,再一个她来古代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坐车,只想赶紧坐上去尝试尝试,哪来的这些患得患失。 只不过再是心绪起伏,俩人还是坐上了车。 车厢里,苏城与林依相对而坐,虽外面街市繁华、游人如织,车子不时要避让行人和停顿,但俩人之间的空间却是狭小安静。 林依本想掀了窗帘看行人来缓解尴尬,只这普通的车子只一个窗子,还在苏郎君那边... 林依顺着窗缝看向坐在那的苏郎君。 苏郎君今儿穿了身黑色胡服,这衣服似有暗纹,只可惜她看不懂,不过苏郎君腰背挺直,配上胡服特有的衣身紧窄,衬得他肩宽蜂腰... 目光又顺着袍子往上走,细长但又明显是男子的脖颈,林依还看见那突出的喉结在她目光所及时还动了两下。 林依不敢在看,目光又往上移了些,刮了干干净净的下巴... “哇?”林依头一回发现,苏郎君竟然有唇珠... 林依思维发散,想起前世说人有唇珠都是幼时喝奶太久的缘故...也不知苏郎君...“啧啧...” 高挺的鼻梁,再往上时便和他的眼睛对上。 那双眼里似含了很深的意味,林依不敢再看,心虚的挪开目光,却又一下子看到了苏郎君自然按在腿上的手掌。 手指骨节粗大,青筋绽得分明、却又不显笨拙,细长白皙,连指甲都透着健康的粉色。 林依心里感叹,老天爷对他可真是优待啊! “好看吗?”一道温淳的声音响起。 “好看!” 林依下意识回答,答完后才想起自己说了什么,她也顾不得害羞,抬起眼瞪了苏郎君一眼。 只不过看在苏城眼里,那一眼似嗔似怨,使他心情大好。 他第一次觉得长个好看的脸,感觉还不错! 正当林依羞的想跳车之时,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郎君,娘子,到地儿了。” “谢谢车主...”不等车停稳,林依急忙忙从车上跳了下去。 苏城紧跟其后,只那一向板着的脸上,此刻眼角都沁染得趣的笑意,引的过往的行人都看了好几眼。 林依往前一看,正好瞧见一处半掩着门的小楼前,有两个在那边等着。 林依等了苏城上前后,方才与他一起向那二人走去。 几人碰面后打了招呼,其中一人是房主,一人为伢人,也就是现代“中介”的角色。 那二人见来的一对小年轻夫妇,心中了然,怕是要开个夫妻店吧! 只不过这夫妻两人的长相也太亮眼了些,倒真不像个将要开店的商人。 林依面前的这小楼就是个普通二层建筑,内里每层也只有个四五十平米,但她还是非常满意的,且超出预期的满意。 这处铺子虽不似高大上酒楼,造的金碧辉煌,牌匾都用的烫金字体,楼体周围更是种了一圈小花小草。又或者用的好木料,结了草庐,造的似个隐在闹市间的世外桃园。 但这小楼,离秦准河畔很近,来往行人多,多也就意味着租金贵,但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好的地方,她没理由丢了这处,去选旁的一般的啊。 林依咬了嘴唇想了想,询问道,“这处租金多少?” 伢人开口报了数,“四贯。” 林依心里感叹,“确实贵...” 不过因为之前这处是给人喝茶听说书的地儿,里面的桌椅厨房都是现成的,且二楼还有一个小小的舞台,这些又能给林依省下不少来。 林依想了下,还是痛快的签下了合同。 而那两人见一切主意都是林依拿的,也只以为男主人是个软耳朵的,俱都善意的笑了笑,也由着林依签完了所有的契约。 第49章 小笼灌汤包 房子已经租下来了,林依就想着要开张的问题,不过在这之前,软装方面也要确定下来。 比如菜谱,比如人员,她能做饭菜,但也需要有人帮忙招呼。 林依正想着要不要在门口贴一个招工的告示时,家里的两位跟林依说,他们想要给林依做事。 “可是你们二人的身份...”林依有些为难。 丁泽眼里闪过一丝决绝,对着林依道,“不瞒林娘子,我家原本也是开酒楼了,不说旁的,我从小就跟着我爹学厨艺。不过...”丁泽看一眼消瘦的不成样子的阿团,咬了咬牙接着道,“我原本一直不肯入贱籍,但阿团跟了我,差点连命都丢了。我要是再咬着不松口,对不起她跟了我一场!” “郎君...”阿团眼着挂了眼泪,“我是您的婢女,照顾您是应该的。” “阿团你不要说了,往后我与你身份一样,都是林娘子家的家仆,往后,你就是我阿姐。” 林依看着俩人姐弟情深的样子,倒底长叹一声道,“那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就跟着我干吧!往后,有机会能消贱籍,我也会帮你们的。” 丁泽眼里闪过欣喜,但想着往后自己的身份从良民成了贱籍,随之而来的泪意还是浸湿了他的眼眶。 “阿娘?”林辰依偎在林依身边,这会儿才开口道,“咱家真的开饭馆了?” “对啊~”林依刮了刮林辰的小鼻子,心里涌上欢欣,“她也算捡到宝了,一个能帮厨里,一个能帮传菜。” 虽说大面儿上,铺子不需要整改,但毕竟前主人用的时日过长,整体的物件都呈现灰扑扑的颜色。 这一段时日,她先带着俩人,把铺子打扫了一遍,把不要的破烂也都扔了,又找匠人粉刷了一遍墙壁。 特别是厨房,地面都是踩踏长久的夯土,已经踩出黑漆漆的油渍感,但毕竟是厨房,难免会有些水渍会洒在上面,人再踩踩的话... 林依想想,总觉得给人不够干净的感觉,于是特地跑到城郊砖窑厂买了一些青砖回来铺在厨房的地面。 现如今铁锅虽然普及开来,但大多还是铺子用的比较多,因为铁锅费铁,太贵了。且锅有同饭碗相同的意味,所以不管对于前主人来讲,这个铁锅是因为贵还是不能丢了饭碗的缘故,留给林依的也就是两个大黑窟窿。 林依又巴巴儿的跑了一趟秦淮河北的大市,淘了些杯盘碗筷,又订了几口大大小小的铁锅,毕竟炒、焖、炖、煎等用的锅子又都不一样,又买了市面儿上各色的炉子,这时期,城里用碳普及,所以衍生出来的各色炉子也有不少。 又特地问打铁铺子,订制了两个深桶的铁锅,接着她又让泥瓦匠做了一个烤炉子。 很早前,林依就想做个炉子了,现如今有了自己的铺子,小小的心愿,当然也就满足自个儿了。 足足跑了半个来月,林依又花出去四五贯,才把铺子装扮的像个样子,虽然心疼,但想想投资嘛,总归能赚的回来。 林依特地挑了个近的,诸事皆宜的日子开张了。 开张的时辰是早上,林依当然要做早上的生意。 原本林依颇为纠结,到底要不要做早,但没想到丁泽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丁泽做面点类的食物实在了得,确实弥补了她这方面的缺失。 想起这点,林依就要暗自扶额,她可以做好面包蛋糕,做好饭菜,却是对面食苦手。 过她手的包子馒头,没有一个发起来过,也就是面条还算可以,但相比起丁泽来,却又少了那一份筋道。 于是林依一拍手还是决定做早上的生意,没理由,她有人材而不用的道理。 但光有面条却是不够的,林依又一拍脑袋决定做小笼汤包。 前世里,她在江南上学,每周五买上一张近处的高铁票,去往陌生的城市,吃些当地的网红美食,却是她大学时光里难得惬意的时光。 汤包对于江南一代的人都不算陌生,前世南京的汤包相比无锡的小笼包要大一些,口味上又没有无锡的甜。 不过它们都有一个共通点,就是一口咬下去,汤汁就一半,先要开个窗,再细细允出里面的汁水,鲜香还带些甜。 待嘴里适应那一口的热度后,再慢慢咬一口,肉馅口感紧致又不柴,三两口一个,一会儿功夫,一笼就见了底。 林依回到老家后,前几年爷爷在世时,就爱吃肉,怕他吃肉太多对身体不好,她偶尔就做起小笼包。 陆陆续续几年,她做的小笼包褶子细腻,皮薄的内里汁水晃荡的样子都能瞧的清楚。 一大早,林依就先蒸了一笼出来给丁泽、阿团尝尝和林辰尝尝。 丁泽会做大包子,这细致的汤包倒不曾吃过,跃跃欲试的咬开一个,哪想汤汁马上就流了出来,他急忙忙用嘴去接,林依赶忙喊“小心”,却已经晚了,丁泽被烫了个正着。 “郎君吐出来...”阿团原笑意满满的脸上已挂上了焦急与心疼,巴巴的把手托在丁泽的嘴下面,“快...郎君吐奴手上...” 丁泽撇过头,烫的眼睛都湿润润的,只张了嘴没甚形象的哈气,也没吐出来。 等嘴里的咽下后,方道,“阿团姐姐不用这般小心,烫一下不打紧的。”不过虽然如此,还是接过阿团递来的凉水,一口灌了下去。 “林娘子,这汤包真好吃!咱们的汤包一定好卖!” 林依听的美滋滋,但没卖出前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为了一炮打响这小笼汤包,林依特地在店门前支了个摊子,现做现卖起来。 反正这时代也没有城管,在自家门口做东西,却是管不太着的。 林依的店面位置绝佳,过往行人不少,一经林依那云雾撩绕的铺子前,俱伸了头要看看是什么东西。 待看见是灌了汤的包子后,都啧啧称奇,有那没吃早食的,顺便就进来点了小笼汤包吃起来。 如此不一会儿,一笼一笼根本来不及卖。 林依看着拥挤的人潮,恍惚觉得靠着卖这汤包能走上发家制富的道路。 也不怪林依痴人说梦,她的汤包走的就是个中高端路线,价格上,一只小小的汤包就要卖上六文,一笼汤包八只,一笼四十八文中利润就能达到三十文。 再加上客人点的索饼,一顿下来,林依至少能从一人身上赚五十文上。 记得在前世,虽然她的饭馆小了点,但其实毛利率是很高的,毕竟如果利润低于百分之五十以下的话,那还不如拿着这钱去干别的。 林依有些振奋,虽说前世政府对小店都有优惠政策,而这时的官府的税赋较重些,但大荣的商业同样也发达,对于商人的一套管理流程很是成熟,所以额外的缴费却也是没有的。 林依心里对着老天拜了拜,再次感谢老天爷把她带来的时代,不是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的时代。 第50章 三方会面修罗场 尽管林依没有特地告诉认识的人开张的日子,但到了正日,还是来了不少。 首先来的就是薛神医为代表的苏城与陈新方队,薛神医一到就被眼前的汤包给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也不等林依上前寒暄,就拍了桌子嚷嚷,“林娘子快些...我这特地空了肚子就是来给你捧场的。” “来了。”林依无奈摇头,不过手上却是麻利的端了几笼,“您老慢些吃,小心烫--” “知道了,知道了...”薛神医不耐的摇摇手,另一手已经迫不及待的拿起桌上筷筒里的筷子,夹起了一个。 “啊~!” 真是快的让人反应都来不及,不过,看他烫的上窜下跳的样子,林依“噗嗤”笑出声来。 “你这丫头怎么也不告诉老夫,害老夫烫的舌头都肿了...”老头还理直气壮的怪怨起林依来。 “薛老,您怎可如此不讲道理。”苏城摇摇头,无奈的开口。 “薛爷爷,我教您吃啊。”林辰小大人的拍拍胸脯,贴着薛神医说道。 “阿辰,你可不能再吃了哦。”林依看着林辰那凸出来的小肚子,和那油乎乎的小嘴,做着警告。 “嗯嗯,我不吃,我教他们嘛。”林辰有些心虚的拉了其他几人坐下,然后替了林依招呼。 林依也是忙的不行,也就随了他们。 只是没一会儿,桃花和李大爷来了,还带了不少时令菜蔬,不等她招呼,王家夫妇和开医馆的张掌柜夫妇也都随了礼来了。 “得!”贺喜的,还有客人扎了堆的来,引的后面的客人以为这边有什么猴戏耍,也都挤着人群向里面看。 林依还真怕人挤人的有人摔倒,赶紧让人排了队。 陈新虽想继续吃,但上官那如有实质的眼神,让他觉得他再吃下去,怕是会刀了他后,索性一抹嘴,站了起来帮林依忙去了。 客人源源不断的进来,但来贺喜的就坐了半个铺子,林依索性把他们都请去二楼吃。 二楼,林依没打算现在开放,因为只靠他们三人,楼上楼下的照应不过来,且新店开业,就要给人一种宾客满座的迹象,如果客人不多,还分散开来的话,难免显得店里冷清,反而招不来客人。 现在,刚好拿来招呼自己的朋友们正好。 第一天的量原本就做的不多,等门口的汤包卖完,林依擦了擦额头汗,提高了声音高喊,“各位,对不住,今天的汤包卖完了。” 有那客人不禁埋怨,“我这都排了这么久了,怎得这么一会儿就没了。”不过看看那安排排队的郎君后,又瘪了气焰嘀咕两声,也就算了。 也有那真老饕,见汤包没了,但还有索饼,索性进了铺子点了索饼来吃。 贺喜几人见林依这般繁忙,吃了汤包和索饼后,也就告辞了。 只留了薛神医他们三人还在,薛神医纯粹是吃太多,有点不想动弹,加上又想接着吃中午那顿,所以赖着不走。 陈新倒真是忙的连饭也没吃饱,这会儿正“呼噜呼噜”吸面条呢。 “林娘子。”苏城抱了林辰,坐在林依对面,顺手又给她倒了杯茶后认真道,“这一早上,你们三人怕是不够。” “谁说不是呢。”林依自然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边捶着手臂,边感叹道,“真是甜蜜的烦恼。” 苏城稍一想就明白了什么意思,那双桃花眼中泛起笑纹,“林娘子真促狭。”正要再说些什么,被一道声音打断。 “林娘子。” 几人闻声回头,打头的原来是沈钰。 林依心里闪过一丝欢喜,但在看清沈钰身后的来人后,又立马清醒过来。 赵韶欢拎了裙角,紧跟在沈钰身后,只不过嘴微微往下撇,似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 而跟在两人身后的就是赵晏了。 林依噌的站起来,招呼人往另一边去坐。 沈钰点了头笑笑,不过看到林辰窝在苏城怀里的样子,却觉得颇为刺眼,于是三两步来到苏城面前拱手道,“苏兄,别来无恙。” 苏城还礼,“沈兄近来安好?” 沈钰描一眼林依,温润润的道,“还不错。” 苏城颔首,伸了手道,“林娘子开新店,咱们都是来恭贺她的,苏兄不要拘礼,请坐。” “坐?” 苏城心里一哂,这是林娘子的铺子,你凭什么像个主人招呼我坐? 不过,面上,苏城倒没什么变化,只轻“嗯”了后,却没去坐,反而将视线睇到林辰身上,弯了嘴角,软了语声,“阿辰,想不想师父?” “想的。”童稚的声音,穿透力强,衬的厅里,更加安静无声。 不知何时,那“哼唧”肚子有些难受的薛神医,和吸面吸的“呼哧哈哧”的陈新,都没了声响。 一时之间,林依竟有些尴尬,恍惚中,觉得自个儿似个渣女。 林依踌躇间,溜了眼锋,就看到楼梯口往里张望的阿团,清了清嗓子急忙道,“阿团,去泡壶茶来。” 接着强行截断俩人将会继续的对话,伸了手,招呼着三人往另一边坐下。 待俩方人马都泾渭分明的坐下后,林依正想着怎么溜号时,丁泽带了柳槿上来了。 林依:......心会累... 柳槿看到楼上众人,也怔愣了一下,不过在见在林依时,还是腼腆一笑道,“贺林娘子食铺开张之喜。”接着就把自己淘换来的一盆花放在的就近的桌上。 林依“呵呵”笑两声,暗自吐槽道,“这盆花儿还真应景...” 林依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局面了,虽然她告诉自己,她和每人都是清清白白的,但是这场面,换谁来看,都觉得诡异吧! 一个自己暗恋过的人,一个似兄长般的人,还有一个就是普通的朋友,但怎么看怎么觉得在场的几人都成了她玩弄的对象似的! 不过,当尴尬到一定程度后,林依觉得她反而不在乎什么脸面不脸面了,于是招呼了人单独坐下,三方人,三个方位,很好很好! 林依面对着众人,弯了弯嘴角,抿出两颗小酒窝,“那什么 ,我去给你们做些吃的拿上来。” 接着不等众人反应,便按照前世军训教官的慢动作分解,缓慢地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身。 众人就看见林依裙摆旋起一个优雅的圆弧后,人就不见了。 第51章 芋泥奶茶与找事 林依说去做吃食,倒也不是说假话。虽说下楼梯时,腿软的差点踩空,但还好也就是差点,她还是平平安安的来到厨下。 正在下索饼的丁泽和倒茶的阿团,听到声响都回头疑惑看她。 “林娘子,怎得下来了?” 林依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们,沉吟一声,“下次如果他们--来...” 见他们一脸懵的样子,林依止了口... 她也有些难以启齿,“怎么说?难道说,下次那三人来时,给她打掩护?岔开时间还是地点?” 如果真讲了这渣女语录,她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林依按按太阳穴,叹口气道,“无事...” 接着又有些意兴阑珊的翻着手边的食材道,“我做些小食送过去给他们。你们忙你们的吧。” 俩人虽不知何故,但优点都是不多问,点点头就去做自个儿的事了。 林依翻看了一下厨房的食材,拿出前些天去秦准河北的大市买来的琼脂。 琼脂是石花菜等海藻类的植物中提取的明胶,就似鱼骨的动物明胶,这些东西在这朝代早已经有了。 有了琼脂,林依自然又去淘了些甜杏仁粉,毕竟杏仁豆腐可是一道绝佳的小食甜点。 牛奶是家里常备的,就似每个母亲都担心自己的孩子长不高一样,林依也有类似的担心,毕竟她也不知道辰宝的父亲是胖、是圆、是矮、是高,为免以后后悔辰宝长不高,林依也不吝啬,每天都打了牛奶让辰宝喝。 林依先把杏仁粉加少量水煮成酪浆,接着倒入凉牛奶,中和了锅里的温度后,把冰糖与琼脂一起放进去加热搅拌,等完全融合后,再盛出倒进烤箱用的托盘中放凉。 杏仁豆腐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好,林依接着做起奶茶。 奶茶于本朝并不陌生,不说在京城,就是在金陵都有诸多的胡人开的酒肆。 他们来了大荣,不仅带来了异域美女、乐手,自然也会把他们的饮食带了过来。 只不过现下的奶茶多是咸口的,林依想做的是甜的芋泥奶茶。 芋头历史悠久到史记中记载“岷山之下,野有蹲鸱,至死不饥。” 而这“蹲鸱”就是芋头,大荣是即唐之后的朝代,它的历史拐了个弯成了大荣而不是宋。 所以这地貌却是与后世一样的,都是同一片土地,也种不出第二种东西来。 林依在淘换东西时,难免对一些前世习以为常,但这世却又难得的东西情有独钟。 如这“芋头”却不是本地的多子芋,而是从南方漂了水路过来香芋,大大的珠茎里分布着紫色的纹路,既好看又好吃。 反正如今也找不来木薯粉来做“珍珠”,那就用“芋头”做芋泥也是一样的。 “你想学?” 林依瞥见丁泽面已经下完,没什么心思的在抹灶台台面,如此才有一问。 丁泽吓的一缩头,手上动作加快,“没...没有...” 偷师可是大忌,他如何敢犯。 林依倒还真不在意,在前世,网络上到处都是教人做菜的视频,连很多真正的大佬厨师都手把手的教人做菜和甜点,她这点小伎俩,如何怕被人学去。 “想学就学,不用这么害怕。”林依手上不停,随意的道。 丁泽听的更是面无人色,急忙摇头,“林...林娘子...我在也不敢了...您绕我这回...” 林依一听就知他误会了,也停了手上动作,无奈的看着他道,“我并不是说假话,你想学就学,这也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方子,真有不能让你知道的,我也不会这么大剌剌的在你面前做啊。” 丁泽偷瞄着林依的神色,见她并不是说反话,提着的一口气才舒了出来。 “你过来,先把这芋头皮刮了。”林依指了指放在框里的芋头,对着丁泽道。 丁泽欣喜的点头,放下抹布就去刮芋皮。 俩人配合,芋头很快蒸成芋泥,只不过为了让芋头口感更加好,需还得过筛。 这个时候林依又不得不感慨,古代的用具其实与现代差不离了,就似这筛子,古代需给“绿蚁酒”过筛,所以这筛子织的也颇为细密。 区别也就是现代的工具多是金属类的,古代的大多都是竹编或木质的手艺罢了。不同之处也就使用寿命的长短。 芋泥中加了黄油、牛奶后又加了碾成粉末的冰糖粉。 接着让丁泽不停在热锅中搅拌,而她用牛奶加了茶叶做了奶茶。 芋泥做好后,林依狠狠剜了两勺过了个瘾。 沙沙糯糯,细腻绵软,又有奶香味裹在其中,实在好吃的停不下来。 在厨房工作就是有这样一个好处,好吃的东西总比客人先吃到。 林依又分给在旁边打下手的丁泽和阿团吃了后,才用白胚瓷碗装了芋泥奶茶让阿团端上去。 之后林依又做了些小曲奇饼,曲奇饼不难做,只需要低粉,而低粉只需用普通面粉上锅蒸,就能得到了。 接着又摆了些果脯,凑够了几样后,林依洗了手,最后端着浇过腌渍桂花蜜的杏仁豆腐上楼去。 即便林依不想面对,但也不能真的不去面对,林依心态已经摆平了,倒也不会如一开始时的尴尬局促模样。 上了楼后,林依见到的画面就是,除了只有薛神医、阿辰和柳槿在认真吃之外,其他人都在忙自己的。 不说苏郎君与陈新在窗边小声说话,见林依上来,也只是微颔首罢了。 令她觉得神奇的是沈郎君他们不知从哪里淘换来一盘棋在下。 沈钰拿了棋子正要下时,见林依过来,随手一丢棋子,边拿了帕子擦擦手,边曼声道,“某又有口福了。” 被人夸奖自己做的东西好吃,难免让人愉悦,林依笑眯了眼,淡淡一抿嘴道,“奶茶不好带,那我包些小饼干给郎君带走。” “如此就多--” “嗤!又看不懂,装什么相!”一道清悦却带着娇纵的声音打断两人的对话。 声音不低不高,却也正好让在场的诸人听的分明。 林依不知哪里就得罪了这女郎,只是给他们端杏仁豆腐时,多看了两眼棋盘,就被如此针对。 但看着这女郎眼里分明的敌意,有点恍然大悟。 “欢儿,不可如此无礼。”却是赵晏不痛不痒的敲打了一句。 林依绷一下嘴,心里有些不顺畅。 没想到,赵晏做似亲昵的拿扇子敲了敲那女郎的头,漫不经心的接着道,“棋可是君子六艺中要学的,即便女郎家学,那也得似你这般闺中清闲女郎才能学,像平民女子多忙于生计又无财力,如何学得起。” 林依冷了脸,这看似帮她的一句话,却处处戳她只是平民粗鄙女子罢了。 虽她一直觉得这赵郎君对她多有看不起之嫌,但人家面儿上却一直做的还算不错,没想到,今儿个为了妹妹却是抛开了这虚假的面容。 第52章 巴什博奕,谁输谁赢 最怕气氛突然的安静。 在座的这些人,没有一个真傻的,岂能听不出赵晏那看似谦和解释下的嘲讽呢。 苏城还真有些着恼,他对林娘子的心思,从没瞒过赵晏,但赵晏一直敌视林娘子的态度,他可以理解成相互不熟,接下来也不需有太多交集,也就没有多加解释。 但最近他妹妹来了金陵后,他一改往日只因为觉得林娘子身份低而配不上他的恨铁不成钢的态度,转变为了撮合他与他妹妹的霸道。 “明仲,会不会下棋并---” “我虽不会下棋,但光会下棋又有何乐趣?”林依适时截住苏城的话,笑吟吟的道。 “这样吧。”林依拿出棋盒中的一粒棋子握在手上道,“我们来玩个好玩的。” “哦?不知是何游戏?”却是苏城走到了林依身旁出声。 林依朝他莞尔一笑,边把玩着手上的棋子,边神色平静的看着挑起事由的俩人道,“这桌上有这么多的棋子,我与你们其中一人,一次只能拿一到三颗,看谁的运气好,最后一次谁拿到,判谁赢,如何?” 赵晏皱着眉,“唰”一声,打开扇子,没说话。 “啪”林依漫不经心的把棋子重新丢进棋盒,平静抬起头来,“不是不敢玩吧?” 林依的态度激怒了赵韶欢,不等赵晏阻止,赵韶欢涨红了脸,一拍桌子道,“有何不敢!雕虫小技尔!” 林依耸耸肩,把荡在胸前的长发别在耳后,方清悠悠的看向沈钰。 沈钰深深看一眼林依,按了桌子慢慢站了起来。 只不过不等林依去坐,赵小娘子已跨过林依,一屁股坐到沈钰让开的位置上。 接着抬头挑衅的看一眼林依。 林依好似没看到,只转了头,对着赵晏侧了侧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劳烦郎君让一下,让我与赵小娘子比比谁的运气更好些。” 赵晏沉酽酽的盯着林依半晌,见林依混不吝的模样,到底一收扇子,“腾”的一下站起来。 林依抚抚衣袖,正要坐下来,面前突然出现一只手来。 “林娘子,某替你来比。”柳槿伸手拦住林依担忧的道。 林依感谢他的好心,但如果让他替她比,那她所用的心思就白费了。 “嗤!还比不比?”赵韶欢鄙夷的瞥一眼拉扯的俩人,攥起拳头,叩了叩桌子。 “今天是林娘子的吉日,想来林娘子的运道也好。别人比却是没有林娘子的气运。” 苏城打断柳槿还要出口的话,微挪了一个身子,挡住柳槿还要阻止的手。 林依趁着工夫,赶紧坐下来。 两方已经坐定,厅着各人也怀着各样心思看俩女郎“玩游戏”。 林依把黑白棋子混在一起倒在棋盘上,只黑白围棋的棋子太多,一时之间放不下。 “要不这样。”林依首先抓了一把棋子道,“这棋太多,真的要是一到三颗的拿,还不知道拿到什么时候。要不?你抓一把,我抓一把,去掉一些如何?” 赵韶欢警惕的盯着林依,看林依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还是点了点头,她晾这小妇人也玩不出花样。 于是一人拿下去一些后,棋盘上的棋子果然清爽了些,当然对于林依来说,也方便默数了。 接下来,俩人需得按照游戏规则拿起棋子来。 林依懒散靠在椅背上,只心里默默数起桌面上的棋子。 去掉两人拿掉的棋子,棋盘上还剩下不多不少九十颗棋子。 “赵小娘子。”林依指指棋面,“怎么拿?您先还是我先?” 真到了拿棋子时,赵韶欢反而有些紧张起来,直觉这妇人跟只狐狸似的。 于是不敢轻易拿棋,略迟疑的道,“你先拿。” 林依怕自己憋不住笑出声,于是装模作样的低下头理理袖子,等那阵笑意过去后,方才装作为难的样子,从容的从棋盘上挑了颗棋子。 “好了!赢了!”林依心里暗自冒着弹幕,面上配合着赵小娘子拿棋。 这其实就是非常出名的“巴什博奕”。 说白了就是,谁拿到了制胜点,谁就能赢。 比方说林依默数出来的棋子为九十颗,而林依先拿了两颗,剩余八十八颗棋子,这八十八颗棋是能被两人最多拿的“四颗棋”除尽的,如此后手只要按照先手拿的棋子数,控制两人一次只能拿“四颗棋”的数量,后手就能赢。 果然,在二十回和,你来我往中,林依拿走了最后的一颗棋子。 柳槿忍不住,冲出口一句,“好!” 被输了棋的赵韶欢狠狠一瞪。 柳槿暗自不服气的摸摸鼻子,没再说什么。 只薛神医可没这么好的涵养了,他一拍站他身边的苏城,伸了脑袋“啧啧”两声,“好!好的很!” 连苏城都忍不住弯起那桃花眼,替林依高兴。 赵韶欢被这么多人下了面子,一推棋盘就要耍赖。 赵晏及时按住自家妹子的肩膀,睇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又扭头看向林依,面色寒凉的道,“林娘子,我与你玩一局,如何?” “明仲,怎可如此玩...” 话未说完,但在场诸人都知后面是什么话。 赵晏原就是个混世小魔王,一次两次被自家好友驳斥,也着了恼,只觉得都是这小妇人的错,今儿个非要下了这小妇人面子不可。 于是他也并不看沈钰,只继续盯着林依道,“这次是我与你赌!如果你输了你见我一次就得喊我爷爷!” 周围人俱皱起眉头,沈钰更是出言阻止,“明仲--” 林依也收敛了笑意,那双时常弯起的眉眼也垂了下来,眼里波澜不兴的道,“那如果你输了呢?” 赵晏一展扇子狠狠扇了几下,离他近的薛神医,一缩脖子,小声嘀咕,“有病,大冷天的,扇什么扇子!” 赵晏并不理他,自顾自的道,“如果我输了,以后你就是我阿姐!” “哥哥!”赵韶欢惊呼一声,声儿都快破了。 在京城他家在官家面前都能排的上号,更何况在发家的金陵!怕是爷爷跺一跺脚,金陵的地界儿都要跟着颤一颤! 而他哥哥更是宗子,赵家的宗子喊一个小酒楼的厨娘为姐姐!传出去赵家的脸面何存? 赵韶欢浑身打了个冷颤,虽然她是家里的嫡小娘子,但如果因了她让家族蒙羞!她也难逃干系! “都是这小妇人的错!”赵韶欢愤恨的瞪一眼好似对这说法并不满意的林依,“如果不是她!如何就到了这地步!” 林依眼神掠过苏城,见他小心的微一摇头,将要冲出口的问句变成了“好”。 第53章 被气走的赵晏,红烧肉 两方坐罢,林依正要把棋子倒出来,重新开始。 赵晏冷笑一声,用折扇虚按住林依的手道,“咱们换个玩法。” 在场都不是笨人,既然林依真要玩这个,那就肯定不会纯靠运气,如此换了规则,不知她还会不会应付的来? 林依一挑眉,缩回了手,做了个请的姿态。 只要万变不离其宗,还是有机会赢的,况且输人不输阵,如自己先露了怯,还如何玩下去。 赵晏见林依那水波不惊的样子,一时被林依迷惑,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话已经出口,那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就不信,一个世井小屁民,真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本领不成? 赵晏正了正神,细细思索了一番后,方道,“这次我们一次最多不拿三颗棋子,改拿五颗,如何?” 林依“呃”了一下,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头,“难道这小子真懂速算?” 别人有没有瞧见林依那一瞬的皱眉,赵晏不知,但他瞧的是真真儿的! 于是心里大爽的赵晏,“刷”的打开扇子,狠狠扇了几下。 虽然他一时还未勘破秘诀,但能打乱对方的套路,那也就够了!如此俩人的胜算变成了五五开。 “嗤!还来不来?”赵晏觉得自个儿破了局,得瑟的把桌子拍的砰砰响。 林依心里一哂,兄妹俩果然同一个妈生的,连拍桌子的手势都差不多呢! 不过嚣张的人自有摔绊子的时候,与其让他以后闯出更大的祸来,还不如让她先教教他,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林依自谓是个良善的人,这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青年,今天该让他来个永生难忘的经历! 林依装作为难的道,“那...那就如...赵郎君说的来吧。” 赵晏越发得意难耐,率先拿下三子。 不过确实如赵晏所想,棋子过多,林依并不好默数,但到了百来颗上下时,林依默数出来了棋子数,且等到时机,在赵晏拿错了棋数后,得到了制胜点,最后毫无疑问,还是林依赢了比赛。 赵晏看着最后怎么拿都没有办法一次性拿走的棋子,傻了眼,嘴里嘟囔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一次众人看林依的眼神都变了,来了两场,诸人也明了,这靠的是算学的能力和甚计算方法。 但就自个儿看,一时也无法堪破,也就是说,这小娘子算学怕是比在场诸人都厉害! 赵晏不服自个儿真的这么输了,也想耍赖掀了棋子。 “明仲,不可!”沈钰喝止住赵晏这输了棋还要输人品的局面。 不过不等沈钰说什么,赵晏气恼的抖落掉沈钰的手,直勾勾的盯着林依道,“我们重新来过!” “明仲!”沈钰提高了音量,不过声音已不剩谦和,只余几分愠怒。 赵晏扭头怒视他,见好友不见以往的包容,寸步不让,气的胸腹急喘几下,“果然为了小娘子!连好友都不要了是吧!见色忘友!” 赵晏一时气急,怒推了沈钰,接着也不去管沈钰有没有绊倒,抬起脚来就下了楼。 众人被这突然的一下,打的措手不及,也不知是先安抚那下楼的贵郎君,还是看看撞到腰的沈郎君有没有问题,一时间刚还安静的厅里,一下子人声沸沸。 林依也有些被吓懵了,“这赵郎君,怎么有暴力倾向?而且怎么还玩不起的样子!” 赵韶欢这时也没空管她喜爱的男子有没有受伤了,她赶紧拎了裙子,下楼追自家哥哥去了,她可是很明了的,她一个嫡女以后好不好,还是需要看娘家与她亲不亲,怎好为了男子而得罪了娘家的助力? 沈钰被好友下了面子,心里自然气极,不管怎样,他好歹也是侍郎家的大郎君,这般被人下面子,怎么好舔着脸去寻人。 于是忍耐的按了按腰,保着仅存的温润道,“今日搅了林娘子的吉日,某代好友致歉。”说罢,补了一礼。接着站直身子后,又道,“某还有事,就先告辞!” “沈...”林依想要说些什么,但见沈钰此时的样子,还是住了口。 只心里长叹一声,“沈郎君可真是好涵养啊~!” 将人送走后,剩下三人似个老树桩,就扎在林依的铺子里了。 其实这可就误会苏城他们三人了,不说薛神医是否为了口吃的留下,苏城和陈新却是怕有人眼里没分寸,过来扰事罢了。 林依不知,也不去管,只看着时间快到午膳时辰,正要回了后厨看看二人准备的怎么样了。 虽然好好的一个开店吉日,被人败了心情,但赚钱事却是马虎不得。 林依回到厨下,看俩人洗的洗切的切,准备的挺有条理,心情舒顺了些。 所以那赵郎君的事情只是个意外,她的开业还算顺遂! “林娘子,这猪肉需要切起来吗?” 丁泽拿着刀不知道要怎么下手,他是京城人式,从小做的最多的当然要数羊肉,羊肉价比猪肉贵,但架不住京里有权有钱人多,厨子只会对着羊肉研究吃法,并没人会对着猪肉研究花样。 ”等一下。“林依赶紧阻止,”你去拿了火来把这猪皮毛撩一下。“ 丁泽听的赶紧放下刀子,从灶洞里拿了一根柴火,心里庆幸,”还好他没先动手,不然可就坏了林娘子的事了!“ 林依让丁泽托了五花肉,她则拿着火柴撩黑了猪皮,之后又用丝瓜瓤擦洗干净后,方拿着刀比了比,“你把这肉切成麻...” 一出口,林依反应过来,也不知这时代有没有“麻将”这东西,却不好说这词了,于是改了口道,“我切一个你看看,你照着切就好。” 丁泽点点头,拿着林依放下的刀,切起肉来。 “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 苏公(苏轼)被贬黄州时,说那里的猪肉贱价,老百姓又不会烹饪,白白浪费了好猪肉。 这话听来也知,起码在宋之前,人们对于红肉的需求,主流还是吃羊肉,对于上层清贵来说,“居不可无竹”,因此食的肉当然也要只吃青草的羊才符合他们的审美。 当然牛肉也好,只是律令,牛不可做为餐饮中的食物,除此之外就还剩各种水产了。 作为猪肉的铁粉,林依自然对于掌握猪肉的烹饪方法比之羊肉多的多。 所以今儿个中午的主打菜就从“东坡肉”开始。 第54章 东坡肉,两方误解的由来 相对东坡肉,林依更擅长的还是红烧肉,只因为红烧肉所需材料简单,便宜。 红烧肉烹饪时放滚水就行,但东坡肉需得放黄酒。 这时的黄酒颜色发红,就如李贺有诗云:“琉璃锺,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这酒可是现在好酒的象征。 林依在铺好蓖子与细葱、姜片、汆过血水的红烧肉块的锅里倒入了一壶好黄酒时,心还是忍不住的抽痛了一下。 一壶酒的价钱比这一锅肉和调料的价格还要贵,因此她也不假手于人,自个儿慢慢看着火。 随着肉混合了调料后的香味,弥散开来,丁泽眼睛亮了亮,也与林依一同盯着砂锅瞧看。 “林娘子。”阿团掀了连接厨间的帘子,探了头问道,“客人都在问这什么东西,这么香。” 林依含笑指指炉子,阿团好奇的走到炉子这边,围着炖肉的砂锅转圈,“乖乖!香煞人哩!” 丁泽只笑不语,林娘子做这肉的时候并没有避着他,所以他也看清了这肉该如何做呢,说明林娘子并没把他当外人。 “阿娘?”林辰也进来挤在林依身边,好奇的盯着冒香气的锅问,“这什么啊?可真香~!薛爷爷让我来问一问呢?” 林依擦了一把林辰那疑似流出口水的嘴角,刮了刮他小鼻子,嗔道,“到底是薛爷爷想吃?还是阿辰想吃?” 林辰抱着林依的手臂摇着撒娇,“阿辰也想吃嘛,到底什么时候能好啊?” 林依被摇的无奈,叹道,“这可是个工夫菜,现下里做了,怕是要到下晌才能吃到了,阿娘先给你们做别的可好?” “好吧。”小家伙噘了小嘴,噔噔噔的跑出去了,没想过了一下,又转回头,趴在门框上探了头问道,“阿娘,这叫什么啊?” 林依想了想,这世没有东坡先生,且也不方便提起东坡先生的名字,那就借用另一款肉名吧。 “这叫玛瑙肉。” 反正东坡肉做好后,也是红润,晶莹似玛瑙。 “对了!”林依接了一拍手心道,“等下阿娘给你们做咕咾肉,好不好?” 林辰高兴的点点那扎了“小包子”的脑袋,转身去给他薛爷爷显摆去了。 林依则指挥丁泽把肉用刀背拍松,再切成小块,接着上粉,只不过,现如今没有玉米没有红薯,也只能用藕粉凑合着用了。 接着又下油锅炸,原本在前世,林依最常吃的咕咾肉中借用了菠萝的香味与酸味,但菠萝是热带水果,身处江南的林依再有钱也买不着。 所以林依让丁泽借用了醋和泡菜的酸味来调咕咾肉的酸。 丁泽在厨艺上果然有些天赋,做出来的菜意外的好吃。 等一盘子咕咾肉做成,丁泽也算是心有成算,原来猪肉也有这许多做法。 林依想想,自个儿把做好的咕咾肉拿去给楼上几位熟人送去。 正穿过厅堂,有那看见新店,过来打算尝鲜的客人,眼尖的看着林依端在手上的金灿灿咕咾肉,不自觉的似菜名般,“咕噜”一声咽下口水,之后就是叫停了林依。 “小娘子,这什么东西?给我也来一盘。” 开门就是做生意,虽说挂在墙上的菜品中没有这咕咾肉,但也不妨碍林依现做现卖。 林依端了盘子给那客人看一眼,接着道,“劳郎君知晓,这菜品是新菜,没在墙上挂着,价格也是新订,一盘子需要一百文,您看要不要?” 那客人看着色泽金黄,空气中又飘着甜酸香气的一盘肉,觉着胃里更饿了,嘴里更是分泌出口水。 “可以可以,那就来一盘这个。” 林依喊了阿团来听客人点菜后,方才送了肉上去。 林依来到楼上,打眼一看,原本一厅的人,现下里只剩下三个大人,一个小孩和一盆柳郎君送的一盆花。 “你这丫头,怎一去就不回了。”薛神医嘴里嘟囔的怪怨,手却急忙忙接过林依端来的肉,要不是看到还有几个人在,怕是就要直接上手开吃了。 林依也不生气,笑咪咪的道,“我这不是给您做肉去了嘛” “您几位稍侯,我再去做几个菜来。” 说完不等几人回话,又噔噔噔的下楼做别的菜去。 等招待完几人,又忙完了中午那一阵子后,东坡肉才在千呼万唤中慢慢炖好。 砂锅的盖子打开后,肉的汤汁已经收的刚刚好,即在肉身上铺一层红亮色泽,夹起时颤微微,酥软而不糜烂。 苏城和陈新有事,吃过后就已经走了,只留了薛神医坚定不移的要等东坡肉做好。 东坡肉一块有辰宝拳头大小,林依同辰宝一起吃了一块,丁泽与阿团一人一块,薛神医一口气吃了三块,才抬起头擦擦嘴,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能一辈子都吃这肉,老夫死而无憾呐!” “呸呸呸!”林依往地上吐了两下后,双手一叉腰,恙怒道,“您这老人家忒不讲究,在人大吉的日子说这丧气话...” 薛神医突然笑起来,原先一直横鼻子瞪眼的样貌也舒展开,配合着吐了两下,只心里别提多受用了。 “他知这小丫头是让他作废刚说出的不吉话呢。” 这会儿正是不早不晚,林依唤了丁泽拿了东坡肉、咕咾肉和一些旁的菜送去给沈钰和柳槿。 没想到,丁泽快去快回,只送出去一份,就回来了,原来是沈钰不在家。 这时的沈钰正叫了丹青叫门呢。 “赵郎君...不见我家郎君吗”丹青在说这话时,小心的瞥一眼那正垂了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的自家郎君。 那阍者挑一眼那以往与自家郎君关系不错的公子,还算客气的道,“我刚去禀了大郎君跟前的仆人,说郎君说了不见。” “怎么可能!”丹青惊呼出声,“您帮我再问问,怎么可能---” “丹青,我们先回去,改天再来吧。”沈钰对阍人颔首,接着率先走出赵家的门房。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他这京城的礼部侍郎家的大郎君,在这即便致仕的阁老门房处,也什么都不是。 沈钰回头看一眼,那明显区别于其它府宅的宅子,眼神暗了暗,“他以为与赵晏成了知交好友,没想到,他也只不过是他高兴时的宠物罢了。” 沈钰摸了摸手间的珠子,抿了抿嘴,大步往前行去。 --- “折扇。” “奴在。” “沈大郎来过没?”赵晏趴在书案边,不高兴的翻着手里的一本书道。 名叫折扇的仆从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自家郎君没有与这沈大郎断交?那他交代门房擅自回绝了人怎么办?” 折扇背心一瞬间,出了一层毛白汗,“他不是看着自家郎君气呼呼的出了那小酒楼后,头也不回的回家了吗?他可是看的真真的!当时那姓沈的郎君,可一点都没来门口送自家大郎君呐!” “砰砰砰!”赵晏不满意的拍拍书案道,“你发什么呆?快说啊!” “来...来过了...”折扇心虚的一摸脑袋的汗,放轻了声音,窥一眼赵晏后,垂下了眼神道,“奴..奴交代了阍人说大郎君心情还不太好。” “对!就应该这样讲,让他知道我还在生气。”赵晏傲娇的合上书,站了起来,双手撑着书案,嘴上念叨着道。 折扇越听越心惊,含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接着道,“不过...不过沈郎君听完,脸上不太高兴,就...就...” “就什么...?”赵晏烦躁的一掌拍在书上,“快说!磨磨蹭蹭!” “说沈郎君听完不高兴,一言不发的走了!” “呵!”赵晏一屁股做在圈椅上,冷笑几声,“果然,为了那小娘子,就如此下我脸面!好的很!好的很!” 赵晏见折扇还似个门神杵他面前,心里烦的很,挥挥手,不耐烦的道,“出去!” 折扇如蒙大赦,脚步踉跄的三步并两步,走出书房。 待书房门关上后,才狠狠的长舒一品气,没形象的坐在檐下,只心里却越发不安。 第55章 桃花一家遭难 卖了几天东坡肉,很是得了些老饕的喜爱,尤其对老人家的牙口。 丰腴肥美,不需要细嚼,吃进嘴里一抿就似化成了水,因此靠着这道菜,还真招来不少爱吃的客人。 林依心里美滋滋,但也没有就此夜郎自大起来,这会儿正指挥了丁泽刮鱼茸呢。 “林娘子,这鲢鱼可真大!” 丁泽按着林依的指示,片出鱼的两片腹肉,正顺着鱼肉肌理用刀刮,是为了防止鱼刺的混入。 林辰则在后面把刮好的鱼糜放进清水中漂洗。 阿团站在横排的最后位置,在用双刀边剁边翻找其中有无剩余的鱼刺。 “那是~!”林依站在几人的对面,把阿团处理好的鱼糜装进大盆里,慢慢加水,用筷子搅打上劲,边道,“你是不知,江南水乡,可不仅仅指的是稻米充足,气候温和,还指的就是这水域多且鱼类繁多。” 林依甩甩泛酸的手臂,接着道,“其中能称为河鲜上品的,当然上数长江鱼,接着是湖,河里的鱼,最次的该就是池塘里的鱼了。 林依顿了顿接着道,“江里的鱼,小老百姓不一定能吃到,但河里的鱼怕是吃到吐了。而这池塘鱼,除非好吃的鱼种,不然似这鲢鱼,肉质柴,且刺又细,烧不好还一股子土腥味儿,普通百姓可不爱吃它。” 丁泽听的入迷,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是北人,惯常吃的羊肉较多,因此这一段时日很是开了眼界。 “那为何咱们还买这鲢鱼呢?”丁泽拥有好孩子,不懂就问的特质,有疑问就提了出来。 林依看鱼肉已经泛白,粘稠上劲,放下搅打的两双筷子,边净手边道,“这你可就不知了吧!这鲢鱼因为肉质硬,先刮后剁之后,肉质的硬却变为了弹。拿鲢鱼来做鱼圆却是再好不过了。” “原来如此!”丁泽长叹一声,“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我一直跟着阿爹学做菜,却鲜少去问为何这样做。怪不得阿爹说我守成有余,进取不足。”说罢,眼里留有几分伤感,却无法排解。 林依瞥一眼丁泽,左手不停的虚捞出鱼糜,用虎口挤出一个鱼圆的形状,右手换了汤匙一舀,轻轻放入小火热着的温水中,动作一气呵成,“你不要多想,你现下里能捂到,何尝又不是你阿爹在天之灵,保护你呢?” 阿团听完狠狠的点点头,表示认同,“阿泽,你很不用如此,现如今能跟着林娘子学习新的厨艺,阿郎知道了,也只会欣慰的。” “阿泽”是丁泽要求大家这样叫他的,他说他想忘记作为酒楼公子的过去,想脚踏实地的重新开始。 “对!泽哥哥,沈叔叔说,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林辰似模似样的摇着脑袋,给丁泽讲道理。 大家看的笑起来,正在这时,一道哭声似悠悠传来。 “阿团你去看看。” 几人中只阿团手还算干净,所以林依吩咐她去看看。 “嗳,林娘子,我这就去看看。”阿团放下刀,往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手,转身往外走去。 正在悠鱼圆的林依,见鱼圆已养熟,正要舀了放进温水中时,阿团带了桃花过来。 “呀?桃花你怎么成这样了?”林依吃了一惊,只见桃花头发篷乱,眼睛与脸都肿的高高的。衣服上更是污渍斑驳,鞋子更是不能看了。 桃花在见到林依时,那已经红肿的眼里,又流出泪来,嘴一瘪,“阿姐...” “哎。”林依心疼的厉害,也不去管她叫错称呼,擦了擦手,牵起小姑娘的手,往外走去。 林辰也似被吓到,不敢发一言,只默默的牵起桃花的另一只手,小心的跟着。 丁泽与阿团看的面面相觑,不过到底也知,这不是他们能管的。 丁泽接过林依的活,学着林依的样子,把养熟的鱼圆全部捞了出来。 而阿团更是心细的拿了盆子,打了温水送去给桃花擦洗。 林依接过帕子,轻轻给桃花擦去脸和手上的污渍,又倒了水给他润了喉咙后,方问道,“怎么了这是?” 刚逼停眼泪的桃花,眼里又续满了泪水道,“我家那本家叔叔,说要把我卖了...” “啊?为何?”林依顿了顿,心里冒出来一丝不好,试探的道,“不是让你阿爷代卖村里的柿子吗?怎...怎么他还敢这般对你家?” 桃花眼着闪过一丝慌张,低下头,吱吱呜呜的不说话。 “快说啊--”林依提高了音量,真是要急死她了。 “就是...就是...金陵大酒店,不让阿爷收购了...且...也不再收咱们村里的柿子...”桃花翁翁的道。 林依眼前一黑,“为--何”的“何”字还没吐出,就反应过来缘由,肯定是她前几天下了金陵大酒店东家,也就是赵郎君的面子,而他肯定也知道掌柜给她的承诺,现如今,这是因着她得罪了人,而让桃花受了这无妄之灾。 “你们村里是不是都在怨怪你阿爷?说是你阿爷断了他们的财路?”林依冷了声音说道。 桃花一听,不敢吭声,只默默的流泪。 “是不是那什么叔叔欺负你家时,村里人都冷眼旁观?” 桃花还是不吭声。 林依猛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那你总要说说,你阿爷阿奶和小弟如何了吧?” 桃花这时倒是闷闷的道,“阿爷...阿爷让我走的时候...我看见阿爷被那人推倒在地了...弟弟和阿奶一直在床上哭嚎...” 林依气的狠了!恨这下三滥的什么狗屁叔叔!更怨那个连愿赌服输都做不到的大家公子! 头脑发热的林依,抬起脚来就想去金陵大酒楼找他们理论。 “阿姐--” “阿娘--” “林娘子--” 众人被她吓了一跳,就要来拉林依。 被众人一喊,林依冷静下来,有些自嘲的想,“就算按了自已的脾性吵一架又如何?他们在金陵如此大门第,现如今只是断了他们的财路罢了!那如果再得罪了,怕是连命都要搭进去吧!林依又想起王家夫妇,怕是他们也遭受到了冷待吧!” 林依一时有些泄气,更多的却是心里一股股的冒出火来,这狗屁倒灶的古代!连个人权都没有!豪门想要碾死普通人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桃花!”林依回过头来,歉意的望着桃花道,“这件事都怪我...但我现在没有解决的办法...” “不过。”林依一抹眼里的泪道,“我肯定会想到解决的办法的。你相信我!” 桃花不知道还有这缘由,但就像阿爷说的,这个事情原本就是林嫂嫂帮他们争来的,他们只有感谢,哪会生怨怼,这完全就是村里人不懂感恩,不怪他们的。 桃花摇摇头,林依以为她对自己失望,正要解释时,桃花方坚定的道,“林嫂嫂,我阿爷说了,这件事情,是村里人不好,升米恩,斗米仇!他们只想得到我们对他们好的,没了这份好,他们就仇视我们!” 林依没想到一个村里没见过世面的老头能讲出这翻道理,不过心里却也是好受了些。 “那我们先把你阿爷他们接来,如何?” 桃花眼睛一亮,狠狠的点了点头,“谢谢林嫂嫂!” “咦?这是怎么了?”不早不晚的空当,店里没客,不过能这个时间过来的就只有薛神医了。 林依眼里一亮,有薛神医在,怕是李大爷这家的老弱病残都不成问题了! 第56章 再次坐车 林依有意想让他老人家帮忙医治,所以就多有殷勤的道,“薛神医,我今儿个做了鱼圆,您要不要尝尝味儿?” 薛神医听的眼里一亮,但看着厅里还有外人在,又故做矜持的道,“那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您稍等。”林依安排了薛神医坐下后,提高了音量对着厨房道,“阿泽,你下一些鱼圆给神医端过去。” “哎~”厨里传出声音,过不多一会儿,丁泽端来一个瓷盅,这瓷盅是个真两件,为了防止汤锅直接放在桌上一会儿就凉了,荤腥的东西吃凉的,再好吃也要打个对折。 只见白瓷汤盅里,汤底清亮,间或飘浮着几根烫熟的碧绿素菜,和红棕色的熟火腿片搭配在一个个滚圆的白鱼圆旁边,像极了一幅春日美景图。 一见到吃的,薛神医就暴露了本性,“快快快!给我拿个勺来。” 等勺子递上后,薛神医立即舀了一个放进嘴里,软软糯糯,又弹弹滑滑,还有鱼肉的鲜味混在一起。 薛神医觉得自己个儿能吃一锅。 见薛神医吃的开心,林依在旁边坐了下来,鼓起勇气道,“那个...薛神医...我想请您帮忙医治几个人。” 老头儿手不停,嘴也不停,只在咽下去的间隙,抽空回道,“几个?” “嗯。”林依扣扣桌子,顿了一下道,“四...四个人。” 老头儿一口鱼圆咽也不是,吐又舍不得,回头看一眼林依,难得见她乖巧的样子,又到底吃了她这许久的东西,罢了。 “行!你把人带过来,我就医。” 林依听的眼睛一亮,站起身把隔壁桌的桃花给拉到薛神医面前。 她也不是要扫人兴致,只是小姑娘都爱美,哪有大喇喇顶着一脸肿的,不成样子。 桃花紧张的左手拉右手,站在薛神医面前,她心里对家人的担忧去掉一半后,又神伤起脸上的伤口来。 薛神医瞅一眼桃花,左手从怀里摸了一会儿,拿出个瓷瓶放在桌上,“这个药早晚擦个两三天就好了。” 桃花面上一喜,扯到伤口,疼的直抽气。 林依谢了一回薛神医后,让阿团带着她擦药,自己则打算带了丁泽租个车子去把剩余三人接过来。 “丫头,你干嘛去?”薛神医吃饱了,正擦着嘴就看见林依带着那个厨子往外走,如此才有一问。 “我去把刚刚那丫头的爷奶他们带来。”说罢,就要带着丁泽往外走。 “就你们两个?”老头儿提高了声音,一脸不可思议的道。 见俩人不解的回头,老头儿一脸无语的道,“就那小姑娘一脸的伤口,怕是他家碰上了恶人吧!你就带个半大小子,也不怕一去不回?” 林依懊恼的一拍额头,她又忘记这是古代,又拿了现代的目光来看待问题。 现如今,宗族力量大于官府力量,像他们这种确实更倾向于家族内部矛盾,她去带人出来,更像是挑衅他们整个宗族。 如果今儿没有薛神医提醒,她就这样带着半大小子,细胳膊细腿的闯进去,怕是被人沉了塘都没人知道。 瞧着这丫头打个冷战,也知她已经意识到了结症,于是也不再吓她。 “你去也是行的。”见林依回头看他,老头儿接着道,“你不能带他。”手指一指丁泽,“你该带几个身强体壮的汉子过去,事情就好办了。” “对啊~!”林依蹲身行了一礼,就要去伢行租几个“汉子”去。 这时代买房、买人、买物,都可找伢人,同样的,租房、租人、租物也是可以找伢人。 “哎呀呀--!我说你这小丫头,能不能一次把话听完!”薛神医有些烦燥的抓一把那已经很蓬乱的头发道。 林依尴尬的缩了缩脖子,“您说您说。” “苏小子和陈小子,不是现成的汉子嘛,且又是熟人,不比那租的人让你放心?” 薛神医烦透了这小丫头一会儿等不急的样子,也不再卖关子,一股脑儿的全都抖出来了。 “啊?”林依有些踌躇,她好似一直要麻烦这个麻烦那个,且上次的人情都没还完...怎好又来麻烦人家。 “啊什么啊?我去帮你叫来!”老头儿吃饱喝足后,很是热情,站起身,抬起脚来,就去帮林依叫人。 “哎--” 老头儿人老,但腿挺快,不等林依纠结清楚,走的人影都快没了。 林依挨了个凳子坐下,托了腮想,“俗话说,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先接了人后再说吧!” 不一会儿,薛神医果然把俩人召唤来了。 林依注意到,苏城来时,衣角没有那么平整,下巴和唇上都带着些青色,眼睛也有些眍,关键头发也不似平常梳的一丝不乱的样子,整个感觉就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林依心里有些感动,说真的,她一直没有弄懂苏郎君为何对她这般上心。若说是对她动心了,可他除了平常多照顾一些外,又没有其它动作,且有了沈钰的情况在前,她现在更不敢把人往情爱上想了。 看林依呆愣愣的看他,苏城心里多少有些别扭,他好像没有刮胡子...还是有眼眵...? “咳!”苏城心虚的扭开头道,“那什么...听薛老说你找我?” 跟在旁边的陈新:“......不是吧!薛老不是说找他们俩人吗...?” 不过看看林依那一眼都没瞥向他的眼神,“呵!女人果然肤浅~!都喜欢看漂亮的!” “对对对!”林依也移开眼,软了声音道,“我要去桃花家接了他阿爷一家过来。” “哦。那走吧。”苏城率先转过头,悄悄的按了按眼角,心想,“还好没有!” 林依让丁泽和阿团还有桃花和林辰留在店里,她则跟着两个“成年汉子”去解救人去了。 自从前次带着林依坐了一次外面租的车子后,苏城很是耿耿于怀,那次后,苏城就配了一辆车,就等了有机会再带林依坐一次。 等俩人坐上车后,陈新悲催的发现,好像只能他来架车了。 “啊!上官不做人啊!” 而坐在车上的林依也不好受,前次与他坐车的记忆袭来,脸不知不觉就深了两个度。 还好这次苏城没再拿话调侃她,也令她舒适了一些。 只不过,不知是否下乡的路不好走,林依被颠的实在难受,终于在一个急转时,林依不受控制的栽倒下去。 “呀!” 苏城下意识地伸手相扶,林依就这样直接的扑到了苏城的怀里,鼻子更是撞到一片硬挺的胸膛。 俩人都有些怔愣。 不过一瞬,鼻子被撞的酸涩感觉泛出来,林依眼里沁了泪意。 等这阵酸意退下后,林依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趴在苏郎君怀里好一阵了。 “对...对不起...”林依手脚并用的坐直身体。 不过还是忍不住轻瞄了一眼苏城,“她好似刚刚闻到了他身上清冽的气味了...” 苏城收回手,握握拳,又重新稳重的把双手放在腿上。 第57章 怎么报答你 陈新看着跟着林依下车的自家上官,有些心虚,“难道刚才故意往凹坑赶车被发现了?” 苏城下车后瞥一眼自家这下属,要不是当年他也算一个愿意和他和江陵,怕是这会儿把他投江喂鱼也使得。 几人按照桃花给的地址找到她家时,院子里悄默无声,连农家院里常的家禽都看不到踪迹,只余一两处鸡屎还在院里。 林依心里“咯噔”一下,提高了音量高喊,“李大爷--” 反正他们家地处整个村里靠山之处,四周最近的人家也离个上百米,林依这样喊倒不会把人招来。 “我们进去看看。” 苏城声音不大,却让林依定了定心。 林依抬头看他一眼,心里有了底气后,试探的推一推篱笆院门,没想到还真没关。 “呀!”几人不过往里走了几步,就看到倒在那岌岌可危的茅草房里李大爷。 只不过之前没看到,是因为茅草屋低矮又没窗户,从外往里看,没发现那趴在地上的人。 几人连忙上前查看李大爷的情况,发现他气息还算平稳,只双眼却是紧闭,陈新把他托起,也一点动静都没有。 “林娘子,这侧间好似有声响--” 不等苏城说完,林依焦灼的往苏城所指的那似房间的侧间走去。 果然,床上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只时正双眼着急的看着门口方向,嘴里也一直细微的在呼喊。 “她这样子,怕是脑卒中了。”苏城沉肃道。 不过在瞧见林依眼里盛满不解后,又接了句,“就是平常所说的中风。” “啊--”林依吃惊,也定盯细细看这老太太嘴角疑似流出的口涎,和那好似偏向一边的人中。 “陈新--”苏城高声唤了陈新,见陈新进来后,指一指床上的老太太道,“把这老太太先搬去车上,动作小心点。” “是!”陈新正色的叉手后,上抬轻轻抱起老太太往外走。 林依心里暗想,“一直觉得苏城这么稳重的领导身边怎么跟了位如此跳脱的下属,没想到陈新在工作时,确实认真谨慎。” 等两位老人家都被搬上车后,几人正要往外走。 “等等!”林依惊呼。 苏城与陈新都不解的低头看她,见她眼里堆聚起惊恐,也是吓了一跳,“怎么了?” 林依抬头求救的看着苏城,声音颤抖的道,“小...小弟..小弟不见了...” 苏城听的皱眉,沉吟一声对着陈新道,“你去周围看看有没有遗留的痕迹。” 陈新也知事态紧急,叉手行一礼后,就离开了。 林依闲不住,只不过车里还有两个老人,她又不敢离开,只能焦灼的等着。 苏城很想抚平林依眉间的褶皱,但也只是想想罢了,“你不好担心,陈新功夫不弱,定能把人带回来的。” “嗯。”林依感激的看着苏城,要不是他们陪她来,就光光两个老人家,他和丁泽也没有办法把他们没有波折的抬到车上。 “谢谢苏郎君今天又帮了我一次。”林依踌躇的捏捏手指,试探的道,“不知该怎么报答苏郎君才好?” 不是她心存试探,而是一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她,她真的很想知道缘由。 苏城深深的看一眼林依,直等看的林依手足无措时,方转头看向远处才道,“没关系--我不需要你报答,我也不用报答我。” 因着刚刚被苏城看的心慌,林依也不敢再说什么,也岔开了眼,正好看到远处不算密的山间,时不时有一个影子在挪动。 林依散了心底的那点变扭,定盯去看,随着那人的越来越近,林依终于看清,是陈新回来了,好似怀里还多了个东西。 不过一会儿,林依就知道,陈新怀里抱了一个孩童,因为小孩的哭声传了过来。 陈新抹一抹汗对着还挺登对的俩人道,“这丢小孩的人没有掩盖痕迹,我顺着被踩踏的花草和脚印,一路跟到了山中间,接着就是寻着哭声找到了这小孩。” 林依瞧着这小孩子,比林辰还要小不说,干干巴巴,皮肤发黄不说,头发也稀疏,心里唏嘘不止。 “我来抱吧。”那小孩被吓的不清,手脚不安分的推搡着陈新,肉眼可见的,陈新那脸好像都被挠出口子了。 林依拍拍手吸引了小孩注意后,软了声音道,“小弟,我是你桃花阿姐的朋友,我抱你好不好?” 小孩吸着鼻涕,泪眼朦胧的看向面前长的像仙女的姐姐,止了哭声道,“你是林嫂嫂吗?我阿姐说有一个仙女嫂嫂对她可好了。” “对。”林依上前两步摸摸小孩的头,安抚道,“林嫂嫂带你去见桃花姐姐好不好?” “好。”小孩点点头,张开手让林依抱。 等林依抱上后,小孩转了转眼珠道,“仙女嫂嫂,我阿爷和阿奶还在家里。”似是想到不好的回忆,眼里又蓄满了泪水。 林依抱了人往车那边走,边指着身旁两位男人道,“已经被两位叔叔抬去车上了,等一下我们带他们去治病好不好?” 小孩点点头后,就有点迷糊,不过在看到阿爷和阿奶都在后,一歪头靠在林依肩头睡着了。 “我来抱吧。”苏城放轻了声音,对着林依道。 “不用。”林依摇摇头,感觉怀里人不太安分,轻轻的又拍了拍他后背。 不知怎的,苏城心里一阵悸动,好似看到一位温柔的母亲在烛光下柔声的哄着孩子。 也不知是否因为车里人多压的车子底盘重了的缘故,回城的路没那么颠簸了,且还能说一句非常平稳。 在车子行路中,李大爷就悠悠转醒,看清眼前的林依抱着小孩子后,眼着闪过安心。 林依不等李大爷询问,直接把他们一家人的情况和李大爷说了,“李大爷你不要担心,我认识一位神医,让他帮大娘看病,大娘一定会好起来的。” “哎-”李大爷急喘几下,“这杀千刀的畜生!为了他身上的一点点给家人治病的钱,就把他的孙子扔到山上!” 李大爷那浑浊的眼里流下懊悔的眼泪,“他总是顾及是本家,或者他心里一直有一个顾虑怕自家小孙子长不大,真等他和老太婆死了,无子孙摔盆。怕苦了一生世的老太婆到了地底下还要跟着他一起受苦。所以他一直忍啊忍。哪想到忍到老太婆中风,忍到孙女要被卖掉,忍到小孙子更是被扔到山里!这是真要他家死啊!” “咳咳--”李大爷气的直咳嗽,那“呼哧”的声音更是如破掉的风箱。 林依看的心焦,但突然想起,她现在的住处,只有两间卧房,林依和阿团一起,林辰让丁泽带着睡了。再没有多余的房间让他们一家睡下。 林依咬了咬唇,贴了车门对外面的陈新道,“麻烦陈郎君,能否把车子赶到王家医馆附近的旅店?” 一般在医馆附近都会有那么一两个依靠医馆而办的旅店,这样的旅店的跑堂也会明白一些病人的对应。 “去我那儿吧。”一直没出声的苏城,突然侧头对林依道。 林依微微吃惊的盯着苏城,心里一时闪过一道念头,“他怕是真的对我有意思吧!” “咳。”苏城被林依盯的有些头皮发麻,转了眼道,“刚好薛老住我那边,如此医治起来也方便。”顿了顿又接着道,“如果医治的路程太远,薛老不定撂挑子。” 林依胸口没来由的闪过一丝不痛快,心里嗤笑自己,“怎么记吃不记打?还是这般自恋!” “那就多谢苏郎君了。”林依低下头,扣着自己的手指,敷衍的道。 苏城一时有些慌乱,好似林娘子生气了...急急的脱口而出,“也省的娘子劳累---” “哦。”林依抬头看一眼苏城不似平常那般稳重的姿态,心情愉悦了几分,侧过头去,只是那微抿着的嘴,稍稍往上提了些许。 第58章 从古至今的骗人方式 最终陈新的车子赶到了苏城的住处,他住的地方却不是林依那小院能比的,但也不似大府邸。 一个二进的房子,前院光秃秃,后院更是修整的平整好似个练武场。 林依看了一眼后,心里突然就冒出,这样子不说连个当家娘子,怕是连个养娘也没呢。 只这念头刚起,就被林依强制按下去了。 “你这丫头,惯会找事情给我做。” 薛神医甩甩手往门外走,陈新则提着他的药箱跟在后面。 林依迎了上去,殷勤的端了盆让他洗手。 “不知二老如何了?还有小孩子有没有事。” 薛神医指了院里的石桌石凳,“你放那里。” 等林依放好盆后,边洗边道,“除了老太太有些中风外,老头和小孩子都无大碍,一个皮外伤,一个吓到了。用些汤药就行。” 林依瞅准时机,又献上手巾,薛神医瞥一眼林依,心里叹气,“这孩子还真是难得的好心。他可是听说了,她和他们一家并无亲缘,认识时间也不长,但却可以为他们做到这个份上。” “老太太的中风,我配了些药,只要以后注意不要摔倒,应该无大碍。” 林依高兴的点点头,谢过薛神医,之后转过身对着苏城道,“今日多谢苏郎君的帮忙...不知能否借一下厨房,我熬些汤水。” 苏城听的傻眼,除了陈新偶尔过来下个索饼,才会开伙外,他一个单身汉可从来没有在家开过伙,但瞥一眼无所事事的陈新,立即点了点头。 陈新不忿的甩开门,出去买菜。 他一个只听命于官家的巡查暗副使,见天儿的做上官追求小娘子的垫脚石!还有天理在吗! “郎君,这肉可是刚送来的新鲜的,要不要来一些?”肉贩热情的给来买肉的郎君介绍自家卖了一早都卖不出去的肉。 陈新看着那肥五花肉,想撂挑子的心情,变成不争气的口水。 有一说一,林娘子做菜是真好吃啊! 陈新挑拣了一块相对肥一些的对肉贩道,“就这块!” “咦!”陈新反应过来,“他可以买自己爱吃的啊!”一瞬间,他对于买菜产生了无尽的动力! 这边林依正要去厨房,李大爷捂了脑袋出了房门。 不等大家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今日多谢几位恩公啊!”李大爷那满是沟壑的脸上,流出的泪水,格外让人不忍心。 不等林依上前,苏城反应快的上前扶起李大爷,搀扶着他坐到石凳上。 “唉~你这老头。”薛神医碰上这种的,也难免物伤其类起来。 林依上前给他倒了杯水,方柔声道,“您不必如此,我和你们家投缘不说,即便碰上的是不认识的,遇到这种情况,也要相帮一二的。” 李大爷捂着脸,无声的痛哭起来。 林依心里也不是滋味,他们一家算是被本家抛弃掉的,只因为家里没有一个成年男子。 李大爷哭了一会儿,才算缓过来,拿袖子擦了擦脸后,方哑着声音道,“你们不知,原本我们一家虽说清苦些,但儿子儿媳,孙子孙女,还有我们老俩口都好好的,一家也算过的和乐。” 林依看的难受,递给他水,让他润润嗓子,李大爷接过喝了一口继续道,“也不知哪一天,我那给铺子当算房先生的儿子突然对我们老俩口说,认识一个好心的大哥---” 李大爷顿了顿,似陷入到回忆当中,“我们二老看的高兴,因为兴哥儿从小体弱,就给他上了两年学,没想到就此他和村里的半大小子越发不怎么玩乐,我们也是好久没看到他因为有投契的好友,而那么高兴了。 说到此处,李大爷长叹一声,林依心里一“咯噔”,怕是就从这开始,一家开始遭难了吧! 果然,接下来李大爷的声音里多了一分哀切,“兴哥儿和这个大哥经常一起吃饭喝酒,但有一天,兴哥儿和我们说,他那个大哥要带着他去南方淘金去,说那边遍地是黄金翡翠,只要干个几年,就能发财。” “那您二老...”林依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干巴巴的询问。 李大爷看一眼林依,摇了摇头,“我和他娘不同意,但我那个儿子,似脑里装了犟死鬼,刚好那时候儿媳怀相不好,不直要吃药才能保住。” 李大爷抹一抹脸,又叹了一口气道,“我们普通人家,哪有那许多钱去买药...正好这个时候...他那大哥给了我们五贯...我们一想,这年头,能平白无故给人钱,怕是真和我儿关系要好,还说他就是看我儿家里急用钱,才好心带他赚钱,不然如何能便宜了我们家。” 林依听完,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对于她一个从现代来的,这种话真的就是听一遍,都知道是假话... 但林依又想起,她穿来前,还一直刷到短视频,有人相信东南亚能赚钱,从而一去不回的消息。 只能说,这种事情,从古至今都是坑,但架不住真有人就想着一步登天! “李大爷,当时那人有没有和您儿子说是南边哪里?” 林依还在感伤中,苏城倒是一脸若有所思的开口问道。 “额...?”林依一脸莫名的看着苏城,难道有什么说法不成? 李大爷也从自己的伤感中回过神来,“好似说过...” 接着不免带上些隐忍的希冀道,“可能...有什么方法...找到?” 苏城不想给了李大爷希望,但之后又办不到,一时有些犹豫。 倒是薛神医一拍桌子,转头对着苏城嚷嚷道,“你小子,也太瞻前顾后了些。” 接着正色了声音对着李大爷道,“小老儿也听到一些流传,说在我大荣与蒲甘之间有许多矿山,那里长年都是从各地骗过去的...” “啊!” 瞧着李大爷一脸要撅过去的样子,薛神医那张毒嘴,勉强住了口,给他扎了两针后,方嘀咕道,“你干什么这么急火攻心的样子。如果真是!那也被骗去几年了!也不急与一时...如果不是的!你更不用急了...” 林依与苏城:...... 林依一言难尽的对着薛神医轻缓的摇了摇头。 真是验证了那句话: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会是别人! 苏城适时的安慰李大爷道,“多的我也不能说,但还是可以与您透个底,现今因为各地被骗的人不少,已引起官府注意,官府该是有动作了,您稍安。” 这句话果然令李大爷好不少,林依赶紧让他进屋休息休息,等她做好饭再来叫他。 李大爷伤了一天神,倒也没勉强,点点头就进屋了。 “薛神医,您老下次再说什么,能否考虑考虑我俩?”林依一脸无语的对着正喝茶的薛神医道。 薛神医抬头看一眼,俩人一眼就该如此的样子,咕哝一句,“晓得了,晓得了。真像个夫妻。” “您说什么?”林依最后一句没听清,叉了手问。 “咳咳...林娘子,你不是要去厨房看看有无缺东西吗?” 苏城习武之人,耳力自然过人,他倒是听清了... 林依看一眼苏郎君的耳朵红通通的,再开品询问的话也住了口,不知为何,脸也有红的迹象。 “怕是这老头儿讲了甚!这为老不尊的老头儿!” 林依嗔怪的瞪一眼俩人,转身朝厨房走去。 第59章 阿娘不找新阿爹 现今养鱼行业没有,但地处江南吃鱼是不愁,陈新除了买了肉还带了几条半大不小的鲫鱼。 虽然拿现代的养生学来说,吃骨头汤啦,鱼汤啦,各种补汤,没有一点钙补充,还全是嘌呤。 但种花家能延续几千年传统的东西,她对专家那一套是含有疑问的。 鲫鱼鲜嫩但刺既细又多,林依在熬鱼汤时,先煎后用滚水入汤,如此做出来的鱼汤呈现洁白浓郁的汤汁。 等鱼肉中的鲜味已经入到豆腐中时,再撇了鱼肉鱼骨后下入两面金黄的荷包蛋,最后炖上一会儿,一锅带了脂肪的浓汤就成了。 林依喜在最后洒进去一些胡椒,如此在这深秋时节,让人吃完不止身,胸口处也似点着一把火,熨帖的五脏六腑都舒坦。 “林娘子,不是我说,您这给官家做个御厨也使得。” 陈新抚抚吃的撑了的肚子,打了个饱嗝,慵懒的说道。 “陈新,你话太多了点。”苏城放下筷子,睨一眼陈新。 “呵呵。”林依抿嘴一笑充做和事佬,“好意我接受了,御厨就算啦,那可不是我这简单菜肴能比的。” 陈新连忙坐正身姿,哂哂的摸摸鼻子,瞄一眼自家上官,半恭维的对林依道,“比得比得!这鱼汤好喝,一点鱼腥味没有不说,入口更是丰腴鲜香,可比一些店家做的不知好多少。” 这话倒不渗什么水份,现今人们的厨艺还多停留在师父教徒弟传承的阶段,好些店里厨师厨艺有限,做出来的食物,确实也只勉强入口罢了。 陈新说罢,还似意犹未尽的看一眼把剩余兜底的薛神医。 薛神医喝完最后一口后,也似陈新一样葛优靠着椅子,打一个饱嗝。 林依看的好笑,人类对于脂肪的热爱应该是刻在基因里的吧! 不然这一个两个和病人争吃的,原本这鱼汤想着给病着的三人吃,哪想最后大多平分了事。 吃完后,林依就要回自家的铺子,接下来她也不好每天来做饭,只能安排了丁泽他们相顾着两头跑了。 只不过,把个一家子放在苏郎君家,林依对他多有歉意。 “那个...苏郎君。”林依不好意思的别下头发道,“这一家子吃用,每天我让丁泽送来。” 苏城想想,他确实没有办法解决吃的问题,因此点了点头。 林依看苏城点头,心里长舒一口气,就怕人家什么都帮她办好,那她欠的真如天上的星,脸上的麻了。 苏城虽很想送林依回铺子,但一个怕自己表现太热情而吓到人家,再一个他对于刚李大爷讲的事情,心里有了计较,需与下属磋商。 林依看看天日还早,告别了苏城,只心里也不知是舒一口气,还是一口气有些憋的难受。 “看来苏郎君对她真没有思慕之意吧!不然就该似唐寅诗句中的,“行也思君,坐也思君”了,哪会独独看着她一人回去。” 林依摇摇头,觉得也不知是否到了冬日,人开始感到孤独,竟犯起恋爱脑来,该要斩断才好! 苏城看着林依已走的不见人影,才回了自家,招来陈新说起人口拐卖之事。 陈新看自家上官难得不粘着林娘子,也觉出事情的严重,正色了表情与上官探讨。 “你这次派人先去看看,金陵城下有多少百姓跟家里说是外出行商,最后没了踪影的。” “是!” “等一下。”苏城见陈新要出去,又似想到什么道,“金陵的明府是官家的心腹,但刺史却是朝中丞相的人,你打探消息时,注意分寸。” “是!”陈新叉手行礼后,出了门去。 关上的门阻隔了阳光探照进来,从而也遮住了苏城脸上变幻的表情,“就不知,这事官府又知道几分...” 林依回到店里后,店里客人不多,她让丁泽送了桃花回苏郎君的住处。 据丁泽所说,今早的鱼圆卖的火爆,只水乡的鱼虽多,但都是野生的,怕是贩鱼郎也不知他哪天捕到什么鱼。 林依虽眼馋,但也知这种买卖不是每天能做的,虽然鱼圆可以用别的鱼做,但林依不想毁了鱼圆的招牌。 又或者说,她现如今也算个古人,她不想在现代传承了千年的东西,到她这里拐了弯。 “阿团,你看一下店,我带阿辰去去就回。”林依到底不放心王娘子那边,想去看看,顺便去医馆张掌柜那边买些做卤料底的药材。 这个时候人们已经想起用药材做调料了,只不过才刚起步阶段,断没有像现代用的纯熟。 最近买卖做的顺利,林依就想做些卤味出来,好给店里的客人上些下酒菜。 阿团这个小姑娘勤劳,把桌子擦的锃亮,这时听了林依的话,不免好奇的停下手道,“林娘子又要出门?” 林依面上一赧,想想自个儿开个店,见天儿忙的都是店外的事情,也不免一阵好笑,“我去看看王嫂子他们,顺便买些调料回来,做新的吃食。” 阿团听罢,眼睛嗖的一下亮起来,她可是看见林依做的菜有多招人喜爱,且她心里也隐隐觉得,林娘子做的越多,小郎君就学的越多,这样对他是好事情。 现在还是半下午,林依也不担心有人上门点菜,于是带了林辰出去。 看着不似平常见到自个儿叽叽喳喳的小不点儿,林依才觉出味儿来,低着头轻声道,“辰宝怎么了这是?” 林辰望一眼林依,摇摇头,继续闷着往前走。 这一下,彻底让林依明了,他就是有事情,轻拽了他停下,急忙忙贴住林辰额头,“到底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林辰看着林依眼里的担忧,那憋了一天的肚肠突的就止不住,流下泪来。 “到底怎么了?”林依着急拿自个儿的额头去贴他的小脸时,被林辰一把抱住脖子。 “呜呜...” 抽抽噎噎的哭声,令林依的心搅在一起,“怎么了?辰宝宝这是怎么了?” “呜呜...阿娘是不是...要给阿辰找个新爹爹,就不要我了?” 林依听的一愣,接着四肢百骸都似传来悔恨,她最近忽略他太多,也不知他心里该是多么惶恐不安。 一瞬间,林依那有些发芽的蠢蠢欲动的心,似浇下来一盆水,觉着什么苏郎君、沈郎君、柳郎君,耗费了她太多心神,最近确实像被鬼魔怔了般,能让她纷扰的该只有自个儿的孩子才是! “是阿娘不好。”林依摸摸林辰小脑袋,“阿娘不会给辰宝找新阿爹的。”这个保证似讲给林辰听也是讲给自己听。 反倒林辰听的一愣,停了哭声,觊一眼林依,小声道,“阿娘有喜爱的郎君嫁他也没关系,只要不是不要辰宝就好。” 林依听的一噎,看那晴雪初霁的小脸,点点他额头,无奈道,“你又从哪儿听来这许多词?” 林辰脸上还挂着眼泪,只嘴角已经咧开笑,“来店里的叔伯告诉辰宝的。” 就说小孩儿今日突然破防怕不是听了什么,果然人员混杂的店里才是主因。 看来找个学堂是迫在眉睫了,孟母可以为了儿子三迁,她虽目前迁不出去,但给他放到合适的环境却是很应该。 第60章 割舍不掉的情感 林依去找到王家夫妇时,两人却不在家,问了邻居后,方知二人现今在码头贴个饼子赚点家用。 林依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人带个半大小子在秋风瑟瑟的天气里,忙的额头沁出汗水,只不过好似码头附近的商贩太多,他们面前停留的客人并不多。 林依顿了顿,还是抱着林辰往那边而去。 “咦?林娘子...怎么来了?” 王娘子徐阿香看到林依有些惊愕,失声唤了出来后,就忙忙得拉了林依过去坐下。 “姨姨身上脏,就不抱我们辰宝啦。”徐阿香笑着对林辰说道,旋即唤了自家大儿拿了自家做的饼来,热情的给林依和林辰各塞了一块。 林依推辞不过,接过来咬了一口,“唔--饼子发的不够松软,且还有些面面的,这饼子---唉...”林依终于知道为何只他们摊子有些...无所事事了。 怕是王嫂子与她有如出一辙的毛病,就是面食确实苦手了些。 “怎么样?”徐阿香有些期盼的想让“专业”人士给她的饼子品评一番。 林依那不太自在的心情被她这样一打乱,倒似好了些,只另一种尴尬却冒了出来,“你们...这...”林依一时语塞。 徐阿香双肩下塌,举起手晃了晃,自嘲的笑道“我这双手啊!家里家外一把好手,只每次做这细致的活计却总比不上平常妇人。” “对了!”除阿香给林依递过一杯水道,“你来该是听说了咱家不做柿子生意了是吧?” “嗯。”林依沉重的心情又浮上来,抿了抿嘴道,“你...怎得不来寻我?” 徐阿香摆摆手,难为情道,“嗐--那掌柜没诚信,不让我们继续做,我没脸去见你呢。” 林依不知该怎么说,是因了她的缘故,让他们丢了平稳的收益,不过她今儿来就是为了这事,于是林依硬着头皮把自个儿得罪人东家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徐阿香虽有一瞬的错愕,回过神来后,竟反过来拍拍林依的手安慰道,“这富贵人家,咱们小老百姓打起交道来,也不爽利,如此断了正好。” 林依的愧疚更深,嗫嚅了几下,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徐阿香嗔怪的推一把林依,“嗐--你卖方子还不忘给我们牵线,已拿了你的好,怎么还倒你对我们愧疚起来。” 林依看徐阿香不似做假,心里也好受些,不过看着迎着码头风,吹的面皮皴起,鼻涕拉了老长的夫妇两人的大儿,还是有些不落忍。 “这大冷天的,怎么也不让孩子找个闭风口躲躲。” 徐阿香看一眼自家那缩着脖子的儿子,颇不在意的道,“皮小子,哪有那么娇嫩,况且他今年都十一二了,过两年都该娶媳妇了,现在不辛苦些攒些钱,到时候哪家小娘子愿嫁他!” 林依一脸错愕的看一眼那瘦的似个小萝卜丁的孩子,暗叹,“这么小的孩子过两年就要娶妻了?不过按他们这小摊子,攒钱怕是忒困难了些。” “对啊!”林依心念一动,“她何不做一些下水的卤味拿来这边让他们卖?反正现下大家原本就吃下水,如此让他们能多挣一些不说,也能让他们这饼销出去一些。” 不过林依不是大喇叭腔性子,事情没到定下来,她也不愿给人空头支票。 但看他们这一家冻的缩头缩脚,又难免有些不落忍,还是凑过去低声道,“我打算这几天做些卤味,到时匀你一些,好歹给你攒些人气。” “啊?真的!太可太好了!”徐阿香因为太过惊喜,不自觉的提高了音量。 见林依笑着微点头,一把拽过林依的手,来回揉弄才能舒解心里的激动,“林娘子你这样帮我们,让我们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徐阿香真是不知道怎么高兴才好,她总共认识的那些人中,也就林娘子有自己的小饭铺,因此她也总是多盯了她些,她可是听说了,她的饭铺里,再简单的食材也能做出美味的菜肴,她没吃过旁的,只上次去开业时,在店里吃了一次汤包,那滋味,啧啧...到今日她还能记住那口鲜甜的汤汁和那一口咬下去的半块猪肉馅... 既然话已说定,林依就想快些把卤味做出来,也好给他们送来 这次林依又来到张掌柜的医馆,林依没在大堂看见张掌柜,正纠结要不要唤了小药僮去叫人时,张掌柜从后面院子掀了帘子进来。 “咦?依姐儿来了?”张掌柜眼尖,一眼看到林依就热情的打着招呼。 林依从善如流的唤起“张叔”,林辰不用人教,也亲亲热热的喊了张掌柜。 张掌柜就像所有看到晚辈的长辈一样,热情好客的让林依去他家。 林依刚好也一段时日没有见到张姨,如此正好答应下来。 可巧翠袖正吩咐了养娘好生照料一盆花,见林依过来还不等她和林辰行礼,就亲热的挽起林依胳膊,顺势又牵起腿边的小团子,嗔怪道,“你们可好些时日不曾来了。” 林依歉然道,“最近生意有些忙乱了些...” 翠袖仔细打量一回林依,见她粉腮确实凹下去一些,又忍不住心疼起来。 “刚好我得了些补品,待会儿你拿些回去,虽然你还年轻,但也要好生保养起来,不然到老可有你后悔的地方。” 许是有了点年纪的女人,话都有些多,前一段时日林依在医馆养病期间可深有体会,于是忙忙得岔开话题道,“张姨,这盆花是什么品种?” 翠袖看一眼在换土的婢子,回过头不在意的道,“唉...张姨以前是大户人家大娘子的贴身养娘,后面虽说放了出来,但现下从前的主子来了金陵,我这从前的仆人不得去拜见拜见从前的主子嘛。” 见林依错愕的看她,翠袖好笑的拍拍她手臂,促狭的道,“怎么?知道张姨身份卑贱?不愿与张姨来往了?”说罢,还真红了眼眶似要流下泪来。 林依吓得赶紧摇头,林辰更是抱着翠袖的大腿一声声唤,“张奶奶”。 “扑哧”,翠袖笑出声,点点大小两人的额头,含笑道,“骗你们的!我都多大岁数了,一切也看开了,哪会为了别人异样的眼光而难过?更何况你们的为人我还是知晓,哪是那种门缝中看人的人呐。” “对对对!”林依忙不迭点头,虽然她自己是个女人,但她也真怕了难缠的女人,还是个中年难缠的女人。 翠袖弄笑了一阵后,突的笑容一收,略迟疑的对林依招招手。 林依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贴过耳听起小话来。 “你最近...有没有见过...那个沈郎君了?” 林依听的一愣,仔细想来,却是好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好似就从那次把那赵郎君气走后开始... 翠袖看林依脸色就知没有,她当初就觉得这男子心不定,果然被她猜中,那天她去见前主子时,正好看到那沈郎君和主子的小娘子搅在一起,她当时可是撇了好几眼,那样子肯定是有什么首尾的。 “你少与他来往,他...他并不是良人...” 林依听到了翠袖那声如轻叹般的一句话,心绪不免还是乍起,难道张姨看到了甚?不过与她又有何干? 林依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知的。” 回去的路上,林依想起往昔种种,许是来到古代后,对她第一个示好的就是沈郎君,她总是对他感受是不一样的! 第61章 我一点都不了解他 林依想要做卤味生意,自然就不会像自家吃的那样,调出个差不多的味道就成。 光用到的药材调料就十四五种,接着似日常所用的调料也有十来种,林依光凑够调料就用了好几天时间,好歹最后皇天不负有心人,大致上被林依配齐全了。 林依特地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把所有有药材调料提前装在自制的纱布中,先投放到了做卤味的卤锅里。 接着指挥着丁泽与阿团一起,把锅子抬到了门口,她打算来个现场做卤味! 丁泽抱着一堆已经处理干净,将要卤的肉和各类下水,心情激动的对着林依道,“林娘子,一切都准备齐全了。” 林依点头,她知道丁泽有做一个好厨师的执念,所以她会的也尽量教了他,这次准备药材底料也是如此。 “林娘子,这些鸭货放哪里?”阿团和桃花抬了一盆鸭货过来。 林依指指摆起的长案,让她们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一切准备就绪,等锅里的药材与调料经过大火的烹制,激发了香味后,林依按照难熟的先放,好熟的后放的顺序下入所有的食材。 食材放入的时间也是一门学问,林依在穿来前,刚好那一两年,经济形势不太好,就业环境差,所以很多在城里务工的人员都返乡自主创业或在乡下的工厂上班。 悠闲了几年的林依也不得不摆正姿态,学习一些新的食谱,来迎合那些年轻人的口味,其中就有这卤味。 “所以说,学习新事物没有错,也许哪天你就用到了。” 卤味的香味太过霸道,不说经过的人,那香味是直冲鼻尖,连别条路的人都寻着味儿找来。 “你这店里做的甚?香味如此霸道?”有客人伸了头往锅里张望,但除了飘浮在表层的一层油外,没见着甚特殊的东西。 客人悻悻的缩回脖子催促丁泽,“什么时候能吃上?” 丁泽挂着作为店家谦和的笑道,“没有这么快哩,这卤味做好,还要焖着入入味儿呢,客人下晌来,才能吃上。” 那客人吞了吞口水,也只能无奈点头离开,想着下晌再来买上些。 还有那在林家小铺子吃过饭食的客人,仗着脸熟凑上前来道,“丁小子,您家这又是做的甚好吃的?” 丁泽解释这是卤味,以后郎君来店里时,可有好下酒菜了。 那客人听的心里一动,试探道,“这个甚卤味以后都有?” 看丁泽点头后,他才叹息一声道,“您家菜肴都美味,只不过有些菜却只能吃上一次,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 丁泽想想前几天的鱼圆,也感同身受的点点头,“谁说不是呢,只咱家娘子说了,食材不对,做出来味儿不对,她就不愿凑合着做。” 外面只丁泽一人就好,似阿团年纪正是最鲜嫩的年纪,她站在外面,有些男人则仗着问菜之名,行着搭讪之事,阿团以前都只伺候丁泽一人,怎遇到过这种事情,好几次被吓的不轻,之后林依就不让她站外面吆喝,只让她传个菜,递个碗,反正二楼没放开,几人配合也不显局促。 林依看丁泽一人应付的过来,择菜又有桃花和阿团,于是打算带了林辰去寻前几日打听来的学堂。 听说先生年轻不说,还教的好,在这一带很是出名。 “阿娘,我一定要上学吗?”林辰有些怯怯的问林依。 林依摸摸他头道,轻缓了声音道,“阿辰是小男子汉啦,总要离开阿娘去学堂不是吗?” 林辰也只能厌厌的点点头,跟着林依。 林依按照打听来的住址一路找上门,扣了扣门环。 从院外看,院里不是很大,但也比林依现租住的地方大。 不过一会儿,林依就听到一声由远及近的声音传来,接着门就被打开了。 林依看到来人,错愕一瞬,试探的道,“柳郎君,您...您可是位先生?” 这话问的好玩,但柳槿听懂了,嘴角含笑的颔道,“对!我是位先生。” 见林依愣住不知该如何说,柳槿弯下腰温和的对贴在林依身上的林辰道,“小阿辰,可还认的我?” 林辰怯生生的点头,小声道,“记得,你送了阿娘一盆花。” 柳槿眼里笑意更深,“对,那你愿意跟着先生学习吗?” 林辰看一眼阿娘期盼的眼神,点了点头。 柳槿带着林依两人进去他的院子,他赁的这处房间不很多,但有一间特别大的,用来做了蒙童的学堂。 “今儿半月旬休,孩童们放假。”柳槿指着空空的房子对林依道。 林依点点头,“那阿辰何时能来上学?” 柳槿沉吟一刻道,“有一事要教林娘子知晓,我明年打算去京里博一博,所以这学堂开不太久,到时可能需劳烦林娘子换一处了。” “呀!先生可真厉害!”林依由衷赞叹,大大方方夸奖。 她这种感觉就似前世碰上哪家认识人家的孩子,考上了九八五和二一一一样,羡慕之余,还有对博学人的赞叹。 柳槿被她夸的脸上通红,忙忙摆手道,“当不得,当不得,这考中就如千军万马过独步桥,我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这次也就是去涨涨见识。” 林依莞尔一笑,“先生何必妄自菲薄,也许先生鸿运当头,一举成名天下知了。” 柳槿面皮更深了一层,但也只抿着嘴笑,算是接了林依的好意。 最后定下明天开始上课后,林依教了课资就带了林辰回去了。 以后林辰就正式成为一名走读小学生了。 林依回转回来正好到了午时,等忙完中午之后,才反应过来咕哝道,“今儿个薛神医怎不来了?” 桃花听到林依嘀咕声,方才一拍脑袋懊恼的道,“林娘子,你上午不在时,苏郎君来了一趟,说他与神医需出远门一趟。” 林依听的一愣,心里浮上些迷茫,她好似从没认真了解过苏郎君,虽然知道他好像是官府人员,但除此之外,她对他的了解特别少,少到她现在跟本不知道该问他去了哪里出差,又或者该去哪里送送他。 下晌的卤味还没好,林依的铺子门前就排起了长队,林依用后世的方子来与同阶段才出现炒菜几十年的时代比拼,实属于降维打击。 虽不早不晚的,肚子还饱,但馋虫在肚子作祟,好些客人干脆买上一些,直接就在店里叫了酒,吃喝起来。 还有些人包上一些带回去给家里一家老小享受。 王家夫妇如约来到店里时,好险没挤进来,还是林依眼尖看到他们,才把他们带进来了。 “乖乖!林娘子这做的甚,我隔一条街就闻到了。”王娘子徐阿香扇扇空气中的香味,吞咽着口水道。 “这就是我与你说的卤味。”接着林依转头对切卤味的丁泽唤道,“阿泽,你切些送来。” 等摆上桌让他两人品尝过后,徐阿香简直想把林依抱起来举高高了。 她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下水和鸭货,本地水多,养鸭子的人也多,但鸭子的价格一直比不上鸡鱼肉的原因就是鸭子不管怎么做,总觉得有股子鸭屎味,人们养它也只为了吃蛋罢了,现在林娘子能把鸭下水都做成美味,那想来做鸭子也不在话下。 “林娘子,你手艺这般好,鸭子边角料都能做成美味,那鸭子不知该能做出什么惊人的美味哟。” 林依被她表情逗笑,但仔细一想,懊恼的一拍脑门暗道,“俗话说,没有一只鸭子能逃离金陵,而金陵就以盐水鸭和烤鸭出名,她怎么忘记了这茬!” 虽说金陵盐水鸭以金秋八月时期色味最佳,但林依八月时没有空也想不起来,也就不需要在意这些细节了。 与王家夫妇谈好,每日给他们的量后,林依急忙忙来到厨房,看她已然在堆灰的烤箱。 原本她只想着烤些小饼干和小甜点的,但没想到一忙起来,时间有限,烤箱一直用不上。 林依看着烤箱大小,觉得有些小,干脆请了人来把烤箱改造一下,改成大焖炉。 想想一步到位原则,林依咬咬牙又让人做了一个挂炉。 只因为她想起,脆皮五花该用挂炉做来才好。 忙忙碌碌几天,除了早上需得送林辰去学堂外,她自个儿一天都不太出门。 所以当王掌柜过来给她通风报信时,她才知道外面因为她的一道卤味着了不少人的眼了。 第62章 麻烦找上门 林家小铺子就与千万开在金陵的饭铺子一样,不大惹人注意,毕竟城这么大,每天都有店开起来,又有许多店倒闭。 但最近稍大一些的食铺都发现,不知何时,金陵出现了一匹黑马,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林家小铺子,总是能做出一些即稀奇又好吃的食物。 原本一些食铺也乐的有人给做新食物,他们跟在后面仿照就行,就似那汤包和玛瑙肉,他们仿照起来也似模似样,味道也一点不输这小铺子。 可正等着他们摩拳擦掌更新自家食谱时,这什么卤味,把他们打的傻眼了。 这可不是光光说是仿照的事情了,他们可是狐狸捉刺猖--无从下手。 这不就连金陵酒楼都派了人去王掌柜医馆打听情况,说明他们已经摸清了门道,只是一时没法参透是哪些药材配合做为调料罢了。 “依姐儿。”张掌柜身子前倾,眉眼间满是忧虑的道,“你这要不要...收着些?” 林依捧着杯子,任由热气氤氲在脸上。 半晌方才抬头平静的道,“多谢张叔今日能来报信儿,这事我心里...” 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吵嚷的声音,打断林依与张掌柜的对话。 林依心里一咯噔,猛得站起来,沉了声对着张掌柜道,“张叔失陪一下。” “好--好--”张掌柜也吓的一激灵,下意识的站起来。 不过眼看着林依的身影只剩一片衣角时,他才反应过来,急忙忙推开椅子跟着一起下去,最起码他也开店这么些年,看有没有帮的上忙的地方。 林依下楼后,才看到店里客人已被清出去了,而闹出动静的却是府衙专管各种脚店与铺子的皂吏。 “你们这里谁主事?”打头人对着丁泽颔首问道。 林依脸上闪过诧异,但立刻敛下,忙挂上亲和的笑容迎了上去,“不知官爷找奴何事?” 来人见是一位颇为美艳的小娘子,眉眼一挑,眼神轻挑的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林依后,方漫不经心的道,“有人来报,你们这里厨房不干净。”接着头一扭,对着身后人吩咐道,“你们去厨房转转...” 下面那些人听令径直往厨房而去。 “你们这是干嘛!”丁泽气愤的脸上通红,伸直了手臂阻拦。 只不过他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如何是一群人高马大的差役所能比的。 且这群人向来横行惯了,见一个毛头小子也敢阻拦,管他是牛是马,直接上前不留余力的把人一推。 “你--”阿团见自家少爷被推倒,心里又急又怕,上前就要与这些人拼命。 林依一把拽住阿团,又用眼神制止了桃花将要扑向人的动作。 才眼神沉沉的看向那为首之人,“官爷何不万事留一线...” 那人这才收敛住那浮浪的表情,略迟疑的打量林依片刻。 这时张掌柜见缝插针的挂了谄谀,夸张的上前施礼,接着把人邀到角落,帮林依说项去了。 林依这才使了眼色让阿团去把丁泽扶起来。 “林娘子...”丁泽一瘸一拐的走到林依身边,焦灼的嗫嚅出口,“咱们这--” 林依撇一眼张叔还在与人周旋,轻缓的对丁泽摇摇头,用着气音道,“无事...咱们每天都换料包...今天的已经丢掉--” 林依看见厨房门帘处有一片衣角一闪,知有人靠近,忙忙禁了口。 果然下一秒,一个人快速掀起门帘出来。 那头人见自已的人已经出来,而这老头儿也上道,给自己塞了好几个小银锭子,既然钱已经拿到,他也不耐与他周旋,兀自转身看自己的人怎么说。 手下人见到自家上官后,轻摆头,表示东西没有查到。 头人倏的皱眉,他可是答应要拿到方子,现下拿不到,那自个儿接下来的外快... “对了!”头人眼神又盯上林依,暗道,“现下里也只能动些手段了,原想着这小娘子美艳,自个儿还能怜香惜玉一把,现在也只能先把事儿办了再说了。” “你跟---” “咦?这不是余班头吗?”一道浑厚男声横进来,打断头人的话。 头人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查觉的阴霾,但转过头去后,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道亲昵中带着慈和笑容,“大侄子?还真是巧,今儿个旬休怎不好在家陪着侄媳妇,怎么往外面跑。” 刘金爽朗的一笑,还真像个后辈似的亲热的道,“这不听说这边有一家店做的玛瑙肉最正宗,刚好今儿个休息,正好过来吃一回嘛。” 说罢,还憨憨的挠挠后脑勺,一副被抓包了模样。 那姓余的头人点了点头,正要再说点什么,打发了这个另一组的班头。 哪想,这人实在唠叨,又一惊一乍的对着林依道,“咦?是你啊!” 林依老早就看到这个军巡使了,这人正是上次林依家里闯入贼人时刚好巡视过来的军巡使,也亏了他才能正好把贼人带走,免了林依很多的困扰。 原本正想厚着脸皮上前攀交情的,哪想这人与这来找茬的头人寒暄上不说,还多有亲近姿态,顿时她心凉了半截。 此刻忽见,这人热忱的与自已打招呼,林依来不急细想,但还是本能的挂起笑容,亲热的道,“是刘官爷啊,好久不见了呢。” 刘波心里笑的打跌,这小娘子还真是机敏,怕是在场的除了自个儿和这小娘子,都会以为两人关系甚密吧! 果然,原要把林依带走的余班头,迟疑的在俩人间来回滑两眼。 刘波原本就是为了救林依的,不然旬休的日子,他不想着跟自个儿的浑家好好亲热亲热,劳什子从东跑到西南面。 于是刘波顺着林依的示好,又多说了两句。 余班头原有些迟疑的心理,倒也不怀疑了,只觉得这事颇棘手。 现下在府衙里,明府多有依赖这刘波,对他这个前任留下的班头,只表面示好,但暗里却又多防备,现在他如果没有任何缘由的带走这小娘子,不管公心还是私心里,刘波正好抓了他的把柄,去明府面前添油加醋一番,那自已现在的位置就更加岌岌可危了。 可不抓的话...他的财路又绝了... 这余班头正犹豫不觉时,他的心腹上前在余班头耳边耳语几句后,余班头眉头一挑,褒奖的睇一眼心腹,转了头对着林依道,“罢了,既然没查到甚,那这次就算了,下次可得把食物做干净点,也省的有客人投诉。” 林依可不是二愣子,不会觉得有了后台,就登鼻子上脸,忙挂起笑容,谦逊的客气答应后,把他们送了出去。 林依等人走远后,方转了身子对着身旁的刘波盈盈一拜,“此次多谢刘官爷帮忙。” 刘波摆摆手,已恢复原来略严肃的面目道,“这余班头可是出了名的鳖老大,你接下来可要小心些。” “他就是鳖老大?”却是张掌柜脸色一变,惊呼出声。 林依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张掌柜看看四周,方压低了声音慌张道,“相传这个鳖老大,为人如鳖,一口咬住东西就绝不松口,现在他找上了你,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刘波也是一脸难色,“他也不能见天儿的待在这里,且看他走时的样子,也不像是轻易打发得了的。” “林娘子。”刘波掂着语气试探道,“你是有福之人,何不找了祥云帮忙。” 刘波一次两次受人之托过来帮忙,此时也回过味儿来。 不由想起自己娶浑家时所用的招数,善意的想要撮合撮合,哪有真做了好事而不留名的。 林依听的一愣,挑起眉,这是什么意思? 刘波既然话已挑起,就继续提醒道,“你想想,你识得的人中可有能力帮你一回的。” “苏--”林依咕哝半语,又倏得住口,“可他不是不在金陵吗?” 刘波见她似听进去的样子,心里也舒坦了些,虽说巡查暗使是为官家办事,但私下里利用自个儿的便利做些甚的人,可大有人在,可只有金陵的巡查暗使像个奇葩,这么多年可没有一次办过自己的私事,唯一一次假公济私也就是那晚让他帮个小娘子抓贼,和今天的事了。 他可不信就陈新那畏惧苏暗使的样子,能明目张胆的在苏暗使眼皮下滥用职权,如此还一而再再而三让他办私事,怕根本就不是陈新吧! 刘波想通这点后,又怕自己讲多了给苏暗使带来麻烦,又忙忙的补充一句道,“又或者,你想想你最近得罪了谁,看能否消了误会?” 林依再次云里雾里,刘波叹一口气,这小娘子怎么甚也不懂就来开店?还真是被贵人疼爱就能有恃无恐啊! 于是颇耐心的给林依解释起来,“这鳖老大吃相难看,一般情况下,只想拿个方子,买也行,又或者喊了其他人见天儿的给你找点麻烦,你就能亲自把方子献上,何必找这么个人,把人往死里整?金陵也有自己的规矩,一般情况下,像方子都是拿钱买的!而这鳖老大出面的话,必然你得罪狠了人!” 林依表情一僵,脑里瞬时想起“赵郎君”,两世为人,她真没遇到过如此气量狭小之人! “谢谢刘官爷告知,我大概知道是谁了,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人求求情。” 刘波见她如此上道,也放了心,难得又露出笑容。 林依厨房里的菜已不敢用,并不敢给他稍带吃食,也只能硬塞了一些银钱给刘波,劳烦他今儿个跑这一趟。 第63章 渐行渐远的俩人 林依送走担忧的张掌柜后,想想还是把自家的生意停了,不停也没办法,皂吏来时声势浩大,许多人都看到了。 事情不解决好,她也怕三天两头来个检查的,到时生意彻底要凉。 “林娘子,接下来我们该如何?”丁泽垂头丧气的向林依讨主意。 桃花和阿团也一脸惶惶不安的看着林依,现如今林依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林依自己也挺慌张,但看着这一个个小的小,嫩的嫩,她强装镇定的道,“我心里有底,你们不要担心。现在你们去把厨房食材检查一遍,看哪些东西不能要,需要丢掉的。”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林依有安排的样子,也都舒了口气,去厨房检查。 林依见人走后,方疲惫的捏捏眉心,找了个凳子坐下发了一会儿呆后,才朝着门外走去。 自从林依开店后,总是早出晚归,而原本租住的小院更像是个旅店,所以林依也是好久都没有见到沈郎君了。 而最后一次见沈郎君还是上次把赵郎君气走后,沈郎君没一会儿也走了,再加上翠袖姨意有所指的一句话,令林依心乱如麻,不知道怎么面见沈郎君。 不过这些都只是林依自己心里的别扭,平常她店里有些什么新食物,林依还是会让丁泽带过来给沈郎君。 站在沈郎君家的院子外,林依给自己打了打气,毕竟想要约赵郎君,也只有通过沈郎君才行。 林依理了理毛糙的头发,又深吸几口气后,才敲响了沈郎君家的门。 来开门的丹青有些吃惊,他可是好一段时间没看见林依了,更何况自家郎君最近和赵小娘子走的近,他就更不好意思去叨扰林娘子,毕竟他可是有一段时间一直认为自家郎君对林娘子有爱慕之心的。 “林娘子,好久不见,不知您有何事?”丹青半掩着门,只露出两只眼睛对着林依询问。 林依心里叹气,丹青这防贼的架势,到底是生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呢。 “我想找下沈郎君。不知道沈郎君在不在家?”林依敛下心神,微微一笑道。 丹青面露难色,在家是在家啊,可... 正在这时,一道不很大的女声横插进来,“丹青,何人在门口?” 林依有些吃惊,这什么情况? 丹青尴尬一笑,“郎君在的...我...我去传话...” 接着不等林依反应,门从林依面前一拍,关上了。 “......” 林依有些莫名其妙,打算接着敲门时,一阵小小嘈杂声从门里传来,虽然瓮瓮的,但还算听的分明。 “谁...林...事...” 不等林依听完,门又从林依面前打开,“你找子玉哥哥何事?” 林依一怔,原来是赵小娘子。 赵韶欢眉眼间闪过厌恶,不耐烦的敲敲门框,“你找子玉哥哥何事?” 林依无措的捏紧指尖,干巴巴的道,“我找的是沈郎君...” 赵韶欢听的一愣,嘴角浮起似笑非笑的表情,略夸张的道“你不会不知道子玉就是沈哥哥的字吧?” “我...我...不...” “算了。”赵韶欢打断林依的话,挑起一眼看着林依道,“说吧,什么事?” 林依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这赵小娘子下脸面,也有些气恼,面皮有些发胀的道,“这又与赵小娘子何关?” 赵韶欢嗤笑一声,这才正眼打量起林依来,不过越打量,却让她越加心里不爽快,一个卑贱的贫民女子罢了,相貌出挑成这样子,比她这个正经的富贵家的小娘子还要貌美三分,实在有够讨厌的。 赵韶欢收起鄙夷的神色,阴沉了面容,往林依面前跨过来半步。 林依一直注意她的行为,见她上前,脑里瞬时闪过宫廷剧中最常出现的一幕,就是自己故意跌倒,却陷害别人的桥段。 林依默默往后挪了半步,警惕的道“你想干什么?” 赵韶欢:“......” “罢了。”赵韶欢停住步子,虚抬着头,睨着林依挑明的道,“子玉哥哥是我的,你少打他主意,不然就不是一点小教训了,下次直接让你在金陵待不下去。” “什么意思?”林依沉下脸,盯着赵韶欢问道。 “嗤--真够蠢的。” 赵韶欢耸耸肩,转过身打算进门。 林依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一切都是你找人弄的?” 赵韶欢想想,她确实让掌柜的断了林依相关的买卖,转过头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一个刁蛮的笑道,“这次只是小教训,下次可没这么好运喽。” 林依浑身如入冰窖,原来这一切不是她以为的赵郎君,而是这从始至终都没有交谈过的赵小娘子,王家夫妇和李大爷的柿子买卖是赵小娘子弄的,而今天的事更是她喊了人给的教训。 林依也不知发了多久的呆,直到沈钰在她面前招了招手后,才把林依喊回神。 一段时日不见,沈郎君见到林依没有尴尬疏离之色,一如以往般温柔了眉眼与林依打着招呼。 “好一段时间没见林娘子了,不知娘子最近安好?” 林依怔怔的看着沈钰,旋即也挂上恰到好处的笑道,“挺好的。” 沈钰点点头,虽觉得林依表情有些不对,但天时不对,地点不对,院子里还有一个人,于是吞下将要问出口的关心,问明来意,“不知今天林娘子来所为何事?” 林依已经没有什么好问的了,毕竟原来是想让沈郎君当个中间人,牵个线的,哪想到却意外探明了幕后黑手是另一人。 “无...” “唉--”原本想要糊弄过去,当作无事发生,但心里却像被插了一根刺,如鲠在喉。 现下里赵郎君知不知道,或知道多少,她已完全不在意,只想探究沈郎君知道多少,于是林依抬了头,定定的望着沈钰道,“上次害得赵郎君生气,想要找他陪不是。” 沈钰面上的笑容一僵,下意识转着手上的珠串言不由衷的道,“如此小事,明仲如何会挂在心上。” 林依看不出沈钰讲的真假,咬了咬嘴唇道,“可我看他实在生气,这让我过意不去...”说罢,顿了顿又接着道,“能否麻烦沈郎君帮我邀了赵郎君,当面与他致歉?” 沈钰移开眼,躲开林依的期盼,颇为狼狈的道,“他最近有些忙,怕是不便见人...” 林依古怪一笑,“是吗?如此那就算了。”令沈钰意外的爽气,没有纠缠。 “店里有些忙。”林依微微一笑,“那我先回了。”接着不再留恋的福身一拜后,转身离开。 沈钰定定的望着渐行渐远的林依,直觉林依话有古怪,可他又想不通为何。 突然间,他有股冲动,想要拉住林依,想要告诉她一切… “子玉哥哥?怎么还不来呀…”娇嗔的柔美女声打断沈钰的冲动,使他回神。 “来了。”沈钰彻底清醒过来,他望一眼林依离开的方向,回过身往院里走去,似与心底的情丝彻底斩断似的,毕竟他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自那天连赵府的门房都没进的去的经历后,他就知道他与赵晏到底是不同的,他需要捧着他,顺着他,而不是与他做平等的朋友,毕竟他有求与他啊!他需要借助赵晏成为他爷爷弟子的身份,去与那个毒妇抗衡,他需要夺回他的一切! 为了再次哄得赵晏与他做朋友,他需按照赵晏希望的那样,与他妹妹走的近,他知道赵晏多有不喜林娘子,他就少与她来往。 而林娘子的请求,他不能答应。 沈钰捏着珠串,似要从中汲取力量,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对的! 第64章 不需替我出头 林依垂头丧气的回到铺子,当时有多气愤沈钰,现在就有多后悔为何当时不忍忍再求求他。 在三人都表现不在意,但时不时打量她的眼神,这种感觉到达了顶峰。 “阿娘?” 林辰背着林依自制的小书包,还在门口,就已经提高了嗓音高喊。 林依抬头,正好看到柳槿牵着林辰,一大一小的出现在门口。 “真是麻烦先生了。”林依温柔了眉眼,忙迎上去。 柳槿点头,和颜悦色的道,“不麻烦,顺路罢了。” 林依心里叹气,自从把小团子放到柳先生的学堂后,他就时常打着顺路,送林辰回来。 她也有拒绝,但这种事情拒绝一次,就不好拒绝二次,渐渐的就变成了默认。 柳槿自来熟的把林辰交给林依后,坐下来点一碗索饼。 丁泽为难的上前,有气无力的对柳槿道,“对不住先生,今天没有索饼...” 柳槿一怔。 林依立马接过话道,“今天先生与我们一道用吧。” “怎么了?”柳槿皱眉,这才感觉店里格外的冷清,一个人都没有,“何事这般?” 桃花原就惶惶不安,现如今被这样一问,到底忍不住,抽噎起来。 “唉...”林依苦笑一声,嘴里满是涩味,正要开口解释。 “请问哪位是店家?”一道娇俏女子的声音打断众人的对话。 林依不明所以,回头一看,见一个十来岁上下,穿着鸭壳青襦裙的少女正倨傲的朝她摆手。 “您...?” 那少女不耐烦,白一眼众人,“我家小娘子让我给你家店主带句话,让她明天午时初去金陵大酒楼一趟。”传话完毕提了裙子就要走。 “哎--这人...” 丁泽有些着恼,就要上前理论,林依一把拉住他道,“无事,我大概知道原由。” “阿娘...”小孩子最是感知的到大家的情绪,他有些害怕的抱着林依,头埋在林依的身上。 “无事啊...”林依摸摸林辰的头,只面上的表情却不似讲出的话般无碍。 “到底何事?”柳槿拿眼神示意,林依摇摇头,对着那擦桌子的阿团道,“你带阿辰去洗洗手脸。” 接着又吩咐丁泽和桃花去准备晚食。 等人走后,林依顺势坐在柳槿对面,给他倒一杯茶后,方挑捡着把今天皂吏来的事说了一遍。 “刚那养娘?”柳槿不是笨人,这一切细思一下就能知道,这一切都是有联系的。 “就是她口中的小娘子搞的呗。”林依平淡开口,却震的柳槿半天说不出话,他从来不知小小女子,竟也有这般歹毒的心思。 柳槿一时思绪纷杂,灌一口茶水,喝的就似奔赴刑场的囚犯,“咚”的把茶杯放下,“明日我陪你去。” “不用...”林依微微一笑,谢绝他的好意,这种事情哪里需要人给她壮胆。 林娘子不必多说,我明日午时直接到金陵大洒楼,到时我帮你去与这小娘子评评理,君子坦荡荡,我倒要问问她,为何这般陷害人。 林依呆住,原来他是这个意思,一时间颇感哭笑不得,不知该告诉他,那是位小女子,可不是甚君子。 可这股情绪下去之后,心里却又实实在在的升起感动,这就是位迂腐书生,在他心里存的是“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的道理,可没有为了一个女人而和另一个女人争辩的道理。 林依诚恳的看着他,温声道,“我知柳郎君是为我打抱不平...” 见柳槿还要说什么,林依打断他,越发柔和了声音道,“柳郎君,先听听小女子的心声如何?” 柳槿点点头,严肃了面容,让林依说下去。 林依微微一笑,“我知像柳郎君这般的读书人信奉的是为天地立心,为万民立命的使命...可...您如何能在今日为了小女子强冒出头。知道的知您是为个正义,不知道的,只道您如一般为女色冲昏了头的好色之徒。” 当林依的那句“为天地立心,为万民立命...”说出来时,震的柳槿心跳如雷,眼如烛炬般的怔怔望着林依。 这样一句概括了所有读书人使命的一句话却是眼前女子说出来的,她是一位独特到不该居于贫下的女子啊!她如果是位男子,他们该如何的同塌而席,成为知己,她的才华该让人如何惊才绝艳! 可接下来的“好色之徒”之后,柳槿犹如被一盆水从头淋到脚,他想起与林依的初识,也是源于被人的误解...流言如猛虎,伤人余无形... 柳槿心里越发不平起来,这样的女子,只因身份为平民,却只能在这方寸之地生存苟且,还被一个目光短浅的小女子逼迫至此! 这一刻柳槿心里的那颗种子,越发长大,只有爬上高位,才能打破藩篱,才能做一个为民请愿的人!可如今... 知道他听懂了自己的意思,人家能为她出头,她心内感激不尽,如何能让人有“畏惧权贵”,“出尔反而”之嫌。 林依给柳槿续杯茶水,给出面上借口道,“金陵大酒楼是正经吃饭地方,怕是为了我这方子,才叫了我去酒楼谈谈,如果柳先生过去一言不和吵起来,我还如何卖方子呐。”说到后面就是开玩笑了,林依自个儿先笑起来。 柳槿附和的牵起嘴角,怔怔的看着林依,嗫嚅了几声之后,站起来对林依叉手福了一礼,方抬头,眼里带着点微不可查的倔强道,“那某陪林娘子去。” 林依知他此刻心里不太好受,但也装作不懂的样子,佯作惊喜的道,“那可太好了,到时我算不出来钱财,还得请先生帮忙呢。” 柳槿心里好受些,也弯了嘴角,“好,乐意之致。” 等柳槿走后,林依才空下来想刘官爷的话,自从苏城和薛神医有事情出差后,她在铺里连陈新也没有见到过。 可刘官爷的意思,明显他是受人之托才过来的... 林依抓抓耳朵,心里似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苏城倒底对她是不同的,不然如何能找了人看护着她的安危,一个又没好气的说,人家许是为了她这个“抗药的身体”呢。 而小婢女传完话后,就赶紧回了赵府。 “话传到了?”赵韶欢只淡淡瞥一眼传话婢女,继续让另一婢女给她染指甲。 今天看这小孀妇比自己美艳,实在让她气恼,想要在明天的面见时,连一个指甲盖都要比她精致才好。 小婢女低眉垂目的回禀,“是。” 赵韶欢颔首,转了头与自己心腹道,“明儿个,让这小孀妇出出丑,让子玉哥哥厌弃了她才好!” 心腹丫鬟陪了笑脸,“一个贫贱孀妇罢了,沈郎君只是没见过这般乡野之趣的女子而已。” 赵韶一噎,气鼓鼓的瞪一眼心腹婢女。 婢女面上赔笑,心里叫屈,“您怕咱们婢女对沈郎君存了心思,每次见他时,都支开我们,而我也没见过这什么林娘子啊。这说的不好,又招您厌...” 第65章 美人的三分打扮 秋意深浓,晨曦微现之时,林依因着心里装着事,所以干脆早起。 林依没吵醒家里的三个孩子,独自一人上街买早食,因着平常都是在铺子里用的,家里也已经好久不开火。 都说“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林依竟然看到有卖菊花的,干脆买了几支带回去。 古时候的菊花可不是祭奠先人的意思,街上更是随处可见颜色正好的女子簪着各样的花。 林依一手早食,一手花的回到家,正好和起床的丁泽碰了个正着,丁泽揩揩眼角,诧异的看着林依,他还以为林娘子该担忧的睡不着才是,怎么还有闲情买了这不当吃喝的玩意儿。 丁泽吃够了苦头,早已不是那个“何不食肉糜”的富家公子了,在他看来,有这钱还不如多买些肉馒头来的实在。 林依可看不懂这小子满脑子在念什么经,不然非要好好训导训导他才好。 “你洗了脸就过来先吃,省的凉了,吃下肚里不舒爽。”林依招招手和丁泽说道。 丁泽呐呐地点头,也不敢再腹诽,快速洗脸刷牙,迟疑的坐在林依对面。 “怎么了?”林依咽下豆腐脑,瞥一眼像个呆头鹅傻愣着的丁泽。 “林...林...林娘子...” “行了。”林依擦了擦嘴,嗔怪的道,“你这样子,忒影响人吃饭的心情。” 丁泽听后,慌忙低下头来舀一勺放进嘴里,还不等林依阻止,“啊”,丁泽已烫的跳起来... 林依无奈,只能先起身给他去倒杯水后,方开口道,“你这小子,也半大不小了,遇到个事,就似天塌下来一般。” 林依看他怔怔不开口,虚点了他一下,撇撇嘴接着道,“你先告诉我,就算铺子开不下去,能如何?我会死吗?你会死吗?还是有人会死掉?” 丁泽仔细想想,然后摇摇头,“没有人死掉。” “那不就得了?”林依耸耸肩,“既然于性命无碍,那咱们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哪里就需要为了这还没发生的事情,就担忧的心里不舒爽?” 接着林依促狭心起,玩笑的拍拍丁泽的肩,“你知道在岭南有句俗谚叫什么吗?” 见丁泽不解摇头,林依笑将起来道,“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嘛。” 丁泽被林依那作怪的样子逗笑,心也定了下来。 因着铺子今天不开门,而赴约也是在午时,所以林依昨儿就让桃花今日不好来了,好好照顾照顾李大爷他们,而她也干脆使唤丁泽去送阿辰上学,她则和阿团在家除尘。 等到时候差不多时,林依方换了身体面的衣服,又画了一个相宜的妆容,接着把早晨刚买来菊花掐一朵颜色新鲜的别在脑后,从前面看,一点点花瓣露出来,衬的整个人似仙女般。 她原本就很美,皮肤天生的又白,所以她也就描了个眉,点了点朱唇,就已经美的不可方物。 等林依出门时,正好碰上敲门的柳槿。 两方面见都微微一愣,林依是惊讶柳槿不是按说好的在金陵大酒楼门口见面,而柳槿则完全是被林依惊艳到了,他一直知道林依很美,但今天他仔细看,没看出林依有涂胭脂,只多簪了朵花,眉眼就神采飞扬的如出水芙蓉。 其实林依是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估计就要吐槽,这绝对就是直男审美了,他以为的化妆,就是脸上涂着厚厚的粉,一颦一笑,粉在掉。而他以为的素颜,其实都是精心打扮过的。 回过神来的柳槿脸颊微红,移开了视线低声道,“我已和童子家人说过,下午不上课,所以干脆把阿辰送过来了。” 林依忙堆起笑,喊了丁泽把林辰接走,接着两人才一起出门。 林依不愿和柳槿独处在一个车厢里,干脆抬脚直接往金陵大酒楼而去,柳槿虽想雇辆车,但一眨眼工夫,林依已走出老远,他也只能无奈追上去。 “林娘子,不用着急,到时候情况不对,我会帮你的。” 柳槿以为林依心里慌张,只想走走路缓解,所以温声安慰起来。 “那就先谢过柳郎君了。”林依微微点一点头,只心里却闪过一丝无奈,她真挺烦这种想要静静想想对策的时候,还要去应酬的感觉。 还好现下虽已经深秋,但对于金陵这座繁华的城市来说,却没有淡旺季之分。 林依穿行在路上,叫卖声四起,虽嘈杂,但挡住了柳槿不少话。 终于到了金陵大酒楼后,林依心里舒了一口气,性格使然,她喜欢伸头直接一刀,不喜钝刀子磨,原本心里不慌张是假,旁边还有一个人,一直提醒你,要不是还要维持表面淑女形象,她真的很想给柳槿买一个馒头,堵堵他的嘴。 “林娘子,到时候你直接---” 林依转头,挂起一个标准笑容道,“柳郎君到了...” “嗯?”柳槿看看面前的酒楼,有些意犹未尽,讲出最后一句结束语,“到时候你直接喊我,我听到就去帮你。” 林依的笑容有丝龟裂,扯着嘴角道,“好”。 “娘子,娘子...她来了。” 林依不知道,从她出现在楼上包间人的视线中时,就已经有人实时汇报给赵小娘子知道了。 “来了?”赵韶欢爱惜的扶扶头上菊花“黄金甲”,就是她赵府的嫡女,也不是每天能簪带名花的,为了今天能艳压林依一头,她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你去把她带上来,不要让隔壁哥哥他们包间见到了。”赵韶欢随手一指,吩咐一个婢女去把林依带上来。 林依方一到酒楼,还没从掌柜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慌张中看出点什么,就被一个婢女叫住。 “这位娘子请跟我来。”说罢不等林依回应,已带了人上楼。 柳槿正要跟上,掌柜在后面拉住他,小声在他身后道,“这位郎君,请留步,请留步,她们去的包间都是女眷,可不好冲撞了。” 柳槿只能眼睁睁看着林依独自一人被带走,焦急心起,稍稍挣脱掌柜的挚肘,转过身道,“那我不去包间,只在楼上大厅静坐可行?”说罢,草草行一礼,快手快脚往楼上去。 掌柜长叹一声,心里后悔不已,最近他听从几家酒楼,没按行规问林娘子买方子,而是使了下作手段逼迫,今日也不知会不会被识破... 第66章 唱个小曲儿听听 林依进了包间后,内里婢女一阵恍惚,怎么觉得这林娘子和他们小娘子有几分相似? 不过,这种念头也只是一瞬而过,毕竟一个赵府的小娘子怎么可能会和一个普通的商妇相像嘛,也有可能是都很漂亮的缘故? 赵韶欢可不在意这些东西,她一眼就看到林依头上簪的黄菊花,突然间觉得自己戴的“黄金甲”一点都不出彩了。 毕竟都是黄色的,哪有人那么仔细去分辨? 赵韶欢一时气恼更甚,都忘记喊林依来的目的了。 还是林依见大家大眼瞪小眼的,无奈先开口道,“不知赵小娘子,约我何事?” 赵韶欢这才反应过来,心里一阵懊恼,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方挑一眼林依道,“你说何事?” 既然开口了,赵韶欢自在起来,拿起主场的优势,晾着林依,让婢女给倒了水,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后方 道,“你不想解决事情?” 林依心里“咯噔”,迟疑暗道,“你能这么好心?” 不过面上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和声温语地道,“想的,您说该怎么解决?” 林依又把问题推给赵韶欢,她可不会往套里钻。 赵韶欢撇撇嘴,暗骂林依的滑头,不过她原本就没有什么暗套,只有明算,只看她入不入了。 赵韶欢指指门外,“你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林依不明所以,但还是竖着耳朵仔细听起来,除了一些嘈杂的人声外,就剩一道细婉柔悦的女声和着琵琶的玉珠落盘声传来。 原是酒楼里常有的瓦舍艺人,现如今因为社会的稳定,人们的生活质量提高,对文体娱乐生活的需求也增大。 不说鳞次栉比的酒楼,就连乡村野地,也像诗云:斜阳古道赵家庄,负鼓盲翁正作场。身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说蔡中郎。 这样的说唱“歌手”都下乡了,更何况酒楼里呢,更是常年的有人登台,说学逗唱,种类繁多,最常见的就是唱曲儿和讲话本的,这已经是种常规的娱乐项目了。 赵韶欢看林依听的认真,露出两个小酒窝,一脸不怀好意的道,“不知你唱来又如何?” 林依一时没懂,她唱?她唱什么? 赵韶欢许是想要快点看林依会露出什么表情,不等林依反应过来,托起双腮,语中带着恶意满满的道,“你只要上台唱一曲,前面的事一笔勾销,接下来还是能和金陵大酒楼做生意。” 林依神思一闪而过,而后又觉得找人去她店里寻麻烦一事,确实不宜如此大喇喇的宣之于口,毕竟现下里人多口杂,传出去影响她声誉。 接着她又反应过来,“上台唱一曲,是个什么意思?” 林依皱了皱眉,神色肃然的试探道,“你是说让我替了那位登台献唱?” “对啊。”赵韶欢微微一笑,“这买卖如何?你上台唱一曲儿,我就不再为难你。” 林依咬了咬嘴唇,心里有些气愤,但又不多,这种感觉就似吃肉时夹了块姜,虽然恶心,但也能忍。 毕竟事儿真不大,不就是唱个歌嘛,在现代哪个小年轻没去ktv唱过几首歌?没有观众还不行,非得找些朋友,一起去捧场。 但林依一眼瞥过包厢里,有一个算一个,都露出一副同情的面目,好似这是个多刁难人的事情。 林依不过一想也能明了,现在从事文娱的工作者,可不像现代那样被人追捧,而多是社会地位低下之人,现在让她去唱曲儿,明显是在精神上贬低她罢了。 林依抬头,淡淡的对着赵小娘子道,“那是否我唱了,你以后就不再找我麻烦?” “当然。这唱过艳词小曲儿的女子,还能让子玉哥哥特殊对待吗?”赵小娘子眼里闪过兴味,整整衣服饶有兴致的看这小孀妇如何办。 林依懒的再看她,转了身就推门而出。 这样的好玩事情可不是每天都有的,赵韶欢带头跟着出来。 而一直观察着包间的柳槿见林依率先出来,“倏”的一下站起身,就要喊林依。 林依对着那边轻缓摇头,柳槿一下站住,正好看到林依身后的赵韶欢。 柳槿微不可查的皱皱眉,原来是这小娘子,在林娘子铺子开业时有过一次照面,他实在不懂,上次看起来好好的人,怎么能背地里做这种事情。 此时正好午时,大厅已人满为患,能来大酒楼吃饭的都是身份地位或有些家底之人,间或夹杂一些外地的游客,游子,更何况还有一些给食客,“买物命妓,取送钱财”的闲汉。 这些人见其中一包间,呼啦啦一打开,一群漂亮美丽的女子都出现在大厅,就差把眼睛系在她们身上了,林依虽有些不适,但也只把他们当成一群竹竿子立在那儿,倒也还好。 赵韶欢哪见过这种架势,直接气红了脸,恶狠狠瞪着那些人,而这群人原就是老江湖的角色,看到小娘子恼羞成怒的样子,更是觉得有趣,只把对他们的厌恶表情当成小娘子含羞带怯的形态。 林依不喜欢赵韶欢,但也不喜这许多男人那似有似无的凝视,但一想到就要在这样的情境中登台表演,一时也生出些奔赴刑场的感觉。 赵韶欢也生出些胆怯,但看一眼林依那淡定的表情,又气不顺起来,催促道,“你快去唱。” 林依踌躇一刻,给自己打了会儿气,方缓缓走向那一曲终了的台子。 原本要上场的“说话人”被跟在林依身边的婢女拉住,不知与他说了几句甚,也缓缓止住步子。 林依想着早唱早了的架势,直接爬上台子,旋即与台下众人行了一礼道,“对不住诸位,愚妇与人打赌输了,现依照原来说的登台献唱一曲,还请诸位行个方便,如唱的不好之处,还请多多担待。” 底下众人被林依捧的高高的,就不愿还像刚刚那样浮浪行事。 人就是这样,你越是瞪他,骂他,但因为人多势众,起哄的人就越多,而真像林依一样摊开来讲,又给足了面子,人们又羞愧的捡起脸面,重新戴回脸上。 大厅倒是一瞬安静下来,那吃喝的也不吃了,玩乐的也坐正身姿倾听起来。 第67章 今宵多珍重 林依再次福了一礼,清清嗓子,婉婉道,“愚妇也不懂什么时下流行的小曲儿,但之前从京城来金陵的路上,曾听南来客商的妻女哼唱过一首南边人的离别曲子,今日便也学着唱一段,但愿不要污了诸位的耳朵。” 没想,底下人还挺上道,纷纷呼喊,“娘子声音清悦,即便不好听,那也是曲子的问题,却不与娘子相干的,娘子尽管唱就是。” 林依听的差点没笑出声来,缓了缓浮上脸的笑意,方启嗓唱起来。 “愁看残红乱舞,忆花底初度逢。难禁垂头泪涌,此际幸月朦胧。愁绪如何自控,悲哀都一样同。情意如能互通,相分不必相送。抛下愁绪,今宵请君多珍重。何日重见,只恐相见亦匆匆。怀里情人在怨,相爱偏不能容,情人无言地哭,心怎不隐隐痛。” 这首歌竟是陈百强的《今宵多珍重》。 唱着唱着,她把自己的情绪唱出来了。 毕竟她虽然没谈过恋爱,但谁的青春还没几个白月光不是? 她也在大学时偷偷暗恋过男神,虽说最后没到告白,就见到男神牵了女神的手,但初时的那种看到心上人时的开心,她也是实实在在体会过的。 而后一朝穿来到这世后,又一次差点踏进爱情的旋涡,好似永远都是在快要尝到爱情时,又一把把她推到岸边。 当然这些都是林依矫情时的感觉,最主要的原由,还是因为这首歌,不像大多现代流行歌的大白话,这首歌可以说含蓄的表达,正适合古代的调调。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金陵人说的大多都是金陵话,但这时的官方雅言,可并不是后世的普通话,这时的雅言与之最相近的就是后世粤语方言的语言体系。 还好林依穿越过来后,可能身体有讲雅言的习惯,她这段时间再练练,也讲的差不多了。 林依在唱第一句“愁看残红乱舞,忆花底初度逢”时,大厅就已经静了下来。 等林依唱完第一段后,她身边传来与之相合的琵琶声音,林依寻着声音望去,却是之前原本要下台的“瓦舍艺人”弹起了琵琶当起了伴奏。 林依对她点点头,会心一笑,接着又往下唱起第二段。 琵琶的琴声如玉珠走盘,歌唱的声音又似黄莺吟鸣,让人沉醉其中,似跟着歌中的词意,回想起年轻时,妻子容颜依旧美丽,自己每逢外出行商,也多有难舍之意,但为何如今钱财傍身,却嫌弃起她容颜不再,而纳娶新人? 等林依唱到“哪日重见,只恐相见亦匆匆”,有那只身放着娇妻在家的行商,更是心里多了些懊悔,只想此刻飞回家乡的妻子身边,与之诉说相思之意。 一时之间,众人沉浸其中,听入了迷。 靠在栏杆边的柳槿,愣愣的看着仿佛在发光的林依,都没有感觉身后何时多了一人,那人容貌过份的好看,但身上还似带着风尘清冽的气味,双眼中的疲倦也难掩饰,一看就知他怕是急行赶路而来。 林依唱完后,方回神,往大厅一扫,当看到柳槿身后的苏城时,愣了愣,不自觉的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 柳槿紧了紧手,他觉得自己头一次,对这俏丽若三春之桃,矜持好似温婉玉兰花般的女子有了独藏的渴望。 诸人的眼神原本就聚焦在她身上,加上刚余音缭绕后的歌声加持,见她此刻突然的笑容,纷纷一抽气,就似风把水吹成轻雾洒在脸上,丝凉的感觉从脊背一直延伸至头顶。 林依对着给她打拍子的“艺人”循循一拜,又对着众人行了礼后,就想去问问苏城何时回来的。 “林娘子。”声音不大,但其中包含的意味却让林依止了步,往声音来处盈盈看去。 “沈郎君?”林依心里一紧,握了握手心,也不知他何时出现的。 赵韶欢气恼,原是给这孀妇没脸的事情,如何就变成给她做脸,心里不痛快的同时,看着子玉哥哥眼里快要掩不住的情感,达到了顶点,又隐隐有些惶恐,势急心慌的一手挽起沈钰的手臂。 娇俏的声音稍稍变了调的横插进来,“子玉哥哥。” 林依瞬时恢复冷静,眼里闪过一丝嘲讽,身边已有了小娘子,如何对着她露出一副情感多深的错觉? 沈钰面上浮起狼狈,他觉得攀附上来的不仅仅是手,还有他的人生,他想推开身边的女子,可心里面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要忍耐,他已经走了九十九步了,不可在这时,功亏一篑! 不然即便赵晏是傻的,他的爷爷也不是傻的,他的家族更不是傻的。这一段时间的努力,虽得到了回报,他已经成为了赵阁老的关门弟子,但真正能坐上阁老之位又把亲儿送上高位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和蔼的老人? 他攀附上他们,得到了势,但付出的就是他接下来人生的阵营,而系牢两者间的纽带的只有姻亲! 林依隔着人群往那边行一礼,接着把眼神觊到赵韶欢脸上,用眼神寻问她,是否会信守承诺。 赵韶欢现在只想把这讨厌的孀妇打发走,胡乱的点点头,就像赶苍蝇一样,挥挥手。 林依识趣的转过身往苏城和柳槿方向走去。 “林娘子。”柳槿定定的看着林依,眼里的欢意似要流出来般。 林依承受不住他这么大的热情,默默的移了移眼,“柳先生。” “先生”二字咬的别样重,只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柳槿可察觉不出来。 之前他觉得最大的威胁就是沈钰,可现在看到沈钰名草有主,他只觉得像被鼓舞的士气,只想一举攻破城池,至于他身边的漂亮男人,他可没觉得威胁。 毕竟此时的人,信奉的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而他可没有听说这男人是读书人,而且这男人太漂亮,漂亮之后给人的感觉就是轻浮,总之,他觉得他的行情肯定比这漂亮男人要好。 林依无奈,也只能睇给苏城一个,我能如何的眼神。 而后者,轻点了点头,而那双时常清冷冷的桃花眼里,绽放出和煦的笑意。 第68章 再找个郎君 林依本想问问苏城是何时回来的,但看着一直在找话头的柳槿,也只能无奈咽下。 直到一道声音打破这种诡异的气氛,“我说你小子!是想让我这个老人家被颠死在路上是吧!” 林依回头,看到了“老夫聊发少年狂”般的薛神医,那原本就有些潦草的头发,变得更像是秋天的茅草。 “薛神医?”林依惊奇的打量着老头儿,干什么就变成这样? 薛神医可算是逮到人诉苦了,挥开在他身后想要扶他的陈新,一屁股撅开站在旁边的柳槿,横插进两人间,心道,“这哪来的小子忒碍眼。” 林依看一眼被撇到旁边的柳槿,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憋不住想笑。 “我说啊。”薛神医回头鄙视一眼苏城,指指林依另一边的位置,嫌弃的撇嘴道,“你小子上前来,我还要找你算账呢。” 苏城从善如流的上前,霸住林依另一边,原本他看林依身边有人,他如果站另一边,太过显眼不说,难免让人觉得林娘子轻浮,所以他一直错开一步跟在她身后。 “你说这金陵是有钱等着他捡不成?把这马儿赶的都想长出八条腿来跑!”说罢难得的回头拍拍陈新道,“还好有这小子来接,不然我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怕是要颠死在半道儿上!” 陈新“嘿嘿”笑两声,上道的上前两步站在薛神医身边,而柳槿无法,只能跟在众人后面,不然一条不宽的路,怕是被他们几人堵个严严实实。 林依回来对柳槿过意不去的点点头,接着又回头听起薛神医的抱怨来。 柳槿原本有些疙瘩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毕竟撅他的是年岁大的老人家,即便吃了亏,也没地儿说去。 这边林依和几人相处还算融洽,但另一边的两人看起来却并不是多好。 赵韶欢虽气沈钰对林依旧情难忘的样子,但也知今日她自己多有过分,这会儿人都走了,她也有些心怯,并不敢真惹恼了沈钰,灰溜溜的回自个儿的包间了。 沈钰从林依走后,就一直不太吭声的模样,赵晏瞥瞥他,也难得的没有说什么,只皱紧了眉,大冷天的,扇子扇的“呼啦啦”响。 包厢里一时无声,过了好一会儿赵晏才清清嗓子道,“我说,这小娘子还真是有两下子...” “嗯?”沈钰抬头疑惑的看一眼赵晏。 赵晏难为情的摸摸鼻子呐呐道,“这林娘子确实不能以普通妇人的眼光去看她啊...” “嗯。”沈钰抚着手腕上的珠子沉着声道,“她一直是不同的。” 赵晏想开口反驳,但张张嘴还是没想到这女子不好的地方,最后也只闷闷的咕哝道,“上次与小娘子打赌比赛拿棋,我回去请教了爷爷,爷爷也参了几天,才参透了。” 沈钰一挑眉,“哦?还有这事?”他还真不知道这一茬,“那老师怎么说?” 赵晏这才眼里浮上些敬佩的道,“爷爷说,算学虽不入流,但一个国家的运行还真少不了算学,这小娘子的速算如此厉害,就是比一些在位的老吏也不差的...说让我有机会多请教请教...”说到最后,有些汗颜的咳嗽一声。 沈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嘴里则漫不经心宽慰道,“老师胸襟开阔,正是秉承了圣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的道理,吾辈皆该向老师学习才对。” 林依想跟去苏城家,亲自和李大爷他们说可以继续卖柿子的事情,如此在柳槿跟了两条街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与柳槿道别,“柳先生,我今日还有些事,您看...” 柳槿脸一红,慌张看一眼林依身边的“哼哈三将”,也知今日不便再和林依说些什么。 “那...那我先走了。” 林依歉意的福了一礼,“今日多谢先生给我壮胆,等铺子安排妥当后,烦请先生赏脸,过来吃顿便饭。” “好!”柳槿控制着咧嘴的冲动,略不舍的给林依回了一礼后,方转身离开了。 在人走后,林依才悄咪咪的松一口气,她是真不知道怎么应付这样的热情。 如果人真和她表白还好,她还能明明白白的拒绝,最怕的就是这样对你热情的让你难以招架,你要是说的露骨一些,人家就说朋友之间帮忙而已,搞得似自个儿自作多情。 “丫头,你喜欢这书呆子?”薛神医的声音幽幽的从林依身后传来。 林依下意识瞥一眼苏城,见她也在看自己后,吓的一缩脖子,脸发红的摇摇脖子,使得头上的菊花都“扑簌簌”的往下掉花瓣。 “不...不喜欢...” “唉...”薛神医似模似样的叹息一声,瞪一眼苏城装模做样的道,“那你还是早些和他说明白的好,不然时间太久,这书呆子怕是承受不住。” 林依脸“刷”的一白,咬了咬唇道,“哪是我不说...只他从没表明过,我哪有上赶着去撇清的道理,显得...显得...” “显得你太自以为是是吗?”薛神医接过话头,看林依不好意思的轻一点头,也觉得有些难办,抓了一把那有些潦草的头发,对着苏城努努嘴道,“你小子来想个法子。” 苏城被迫接了个直球,看林依也好奇的看着他时,却开始有些踌躇起来。 “林娘子再找个郎君不就成了?” 陈新没眼看自家上官追求小娘子的扭扭捏捏样,直接给他挑明了。 “唉--他俩要真成了,他得坐上席,还得让自家上官给他福一个大礼才成,也不枉自己这媒人一场了。” 林依脸越发红了,只觉得此刻她能扣出个三室一厅来,“这...这...这也不是我要找就能找的到啊...还得阿辰喜欢才成呢。” 几人这才想起,林依还有个孩子呢,都说当娘的能为孩子做任何事情,这要是孩子不喜欢,确实难办。 薛神医睇一眼苏城,“仿佛在说,你知道以后该在哪个方面下工夫了吧?” 还好接下来几人又岔开了话题,一路没甚波折的来到苏城家。 李大爷一家一直都住在苏城家里,一家人都是实在人,怕给主家添麻烦,除非必要都不出门,家里的一切家务也都是他们一家承包了。 此时林依他们一行进来,刚好看到李大爷在洒扫院子,而桃花在给家里物件除尘,除了有些偏瘫的李大娘,李大爷的小孙子也在干着力所能及的事情。 林依这边把金陵大酒楼答应的事情讲给他们听。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另一边金陵大酒楼的掌柜正在和伙同的几家酒楼交涉。 第69章 犹豫不决的惶恐 事情也算圆满解决,罩在铺子上的乌云散走,林依就想着重新开业的事情,毕竟一天不营业,就亏一天钱。 逝去的名声追不回来,林依就想着弄些新的花样重新招揽客人。 “林娘子,这许多的鸭子能卖的完吗?”丁泽一边扯着鸭毛,一边担忧的寻问,好歹他来金陵有一段时日了,也知鸭子腥气重,爱吃的人没多少。 之前下卤的只是用的鸭子的边角料,他可实实在在吃了几天的鸭子,说实话,他并不太爱吃! 林依正教阿团和桃花用麦芽糖和白醋用水调和成皮水,听了丁泽的话,眉头一挑,这才哪到哪儿啊! 俗话说的好,没有一只鸭子能逃离金陵可不是说说玩的,一个开烤鸭店主一年至少卖个三万只鸭子,而她这里也只收来三十只罢了。 林依收来的鸭子不是老鸭子,都是本地的成年麻鸭,这样的鸭子有一点好,就是在烤制的过程中,肚子里会存留一肚子的卤水。 最后它与北京烤鸭不同之处,就在于南京的烤鸭需得把这肚卤水和各类调料,加上砍下来的鸭翅熬煮成卤汁,浇在烤鸭上吃才算正宗的金陵烤鸭。 而烤好的鸭子皮脆而肉软,脆皮与鸭肉之间的油脂更是入口即化,而泡了卤汁的烤鸭又变成另一种风味,脆皮不在,变成了吸满卤汁的皮冻,一口下去咸甜汁水在嘴里爆开,好似人类对于食物的最终极的爱一下有了实质。 林依被自己的幻想,馋的咽一咽口水,颇为自信的道,“你不要担心,我做的食物什么时候不好吃了?” 几人听了林依的话后,想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也都期待起来。 鸭子需得提前一天晚上刷上皮水,等第二天风干后,才能下炉烤制。 “好了。”林依撑撑懒腰,看着挂起来的鸭子,满足的拍拍手,“明天咱们再来个一举成名!” “好!”丁泽最先表态,似桃花和阿团也都相视一笑,他们很喜欢这种每天干劲十足,又能吃好吃的日子。 林依把趴在桌边睡着的林辰拍醒,“阿辰?起来,阿娘抱你回去睡。” 林辰迷迷乎乎的揉揉双眼,下意识的张开双手让林依抱。 林依入手抱着沉甸甸的小家伙,心里微叹,“再过一段时间,是真的要抱不动了。” 不期然间,林依想起之前陈新讲的话,如果找一个郎君的话,起码小家伙有人抱的动不是? 林依脑里一恍而过中秋节那天,苏城帮忙抱了一路阿辰... “林娘子,我来抱阿辰吧?”丁泽望了望在林依怀里的林辰,小声对着林依道。 林依瞧一眼比自己还矮一些的丁泽,摇摇头道,“这就是个小秤砣,睡着的时候更沉,到时候抱不动再换你吧。” 阿团和桃花倒也想帮忙,但也只是想想罢了,她们没这手劲,抱不好,摔到孩子就坏了。 几人把酒楼锁上门后,方走出去。 “咦?苏郎君怎么来了?” 桃花还小,虽然她经历的多,但对于成年人之间的心思却理解的少,由此她倒是直接大喇喇的问出来了。 丁泽和阿团到底从小生活的环境就不太一样,他们到底多少能窥探出来一些的。 丁泽觊一眼林依,稍带迟疑之色,掂着语气道,“林娘子,我和阿团去送桃花回去。” 林依的脸“噌”的一下发红,似心底那一点隐蔽的心思被晾出来了般,嗔怪得瞪一眼苏城,思忖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 “毕竟一堆人在一起,她会更难受。” 丁泽在路过苏城身边时,还是没忍住往他那边瞄了一眼,发现这苏郎君从使至终都只盯着林娘子,旁的好像都不能入他眼。 忽的,他脑里闪过一句,这苏郎君和林娘子还真的挺般配的。 等人走后,林依方抬腿往苏城而去。 “我来抱吧。”苏城抬手要来抱林辰,林依也自然的前倾着身子,方便苏城抱过去。 在旁人看来,这怕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夫妻二人带个孩子的画面吧。 苏城话不多,但林依与他相处,就是会不知不觉的放松下来。 林依抬头看一眼抱着孩子的苏城,心里暗道,“可能因为他总是在自己危难的时刻出现,就像小时候看过的美少女战士中的夜礼服假面一样吧。” 第二天一早,林依就和桃花三人一起忙碌起来,因为桃花一家人的吃喝不能总靠林依,所以他们和林依说好,桃花长驻林依铺子,给他们换个三顿饭。 而对于住在苏城家,他们也打算赚了钱后付苏郎君房租。 至于怎么赚钱,几人没甚好想法,虽然柿子又可以卖,但当了一辈子老农民的李大爷,又经历这遭后,再也不愿意卖柿子了,打算这个牵头的事情送给族长家,如此求得族长的庇护,而李大爷干脆给林依养鸭子。 林依虽心里叹息,这样的族人还有什么好要的,但古代人重视宗族,依赖宗族,而脱离宗族更是他们至死都不会考虑的事情,就好比脱宗的人就如横死的野鬼,到了地底下是要入畜生道的。 林依没道理去改变他们,也没有能力劝他们不要家族,只能帮他们想办法改善在宗族里的地位。 烤鸭一经面世,又带来了一波热度,原本听说林依惹上了官司的人,也都止不住要买上半脯,也就是四分之一鸭子下酒。 丁泽边在酒楼中开辟出来的地方斩鸭子,边喜滋滋的对着赶来送鸭子的阿团道,“还是林娘子有办法,看看这些人,当初咱们再营业时的嘴脸,这会儿也不嫌脸疼。” 阿团努努嘴,嗔怪道,“你小声些,省的给林娘子带来麻烦。” 现在阿团和丁泽相处起来更像是姐弟而非主仆了。 丁泽“嘿嘿”笑两声,点点头配合着小声道,“我省的,就是心里气不过而已。” 阿团叹口气,想起林依惯常讲的话,“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嘛。” 林依送完林辰,慢悠悠的走回铺子,这连着几天卖鸭子,烤鸭俨然成了店里的招牌。 丁泽斩鸭子,桃花和阿团配合着包汤包,李大爷最近也过来帮忙看一下鸭子的火侯,这工作还真是只有他能做的好,毕竟烤炉里的温度过高,这几个小娘子和小子,都没有办法耐高温,也只有李大爷皮粗肉厚方可胜任。 最重要的还是连着几天苏城都来店里坐镇,仿似铺里除了饭菜的香味,就剩下一股大龄剩男的求偶气味了。 她也不是傻的,虽然一而再再而三告诫自己不可轻易自作多情,但如果真有一人是踏踏实实的对你好,你不会感觉不到的。 只她心里一直很乱,在陌生的古代,她的内心是苍惶的,她一直本着与人为善,做个圣母般的人,到处结善缘,就是想让自己在这古代扎根,可真等到这天,她又慌乱了,她还会不会回去?她牵绊住了一个男子,如果哪一天她回去了,怎么办? 第70章 麻烦再次找上门 秋阳煦暖,林依沐浴着阳光,慢悠悠的走回到店里。 丁泽眼尖,一眼就看到林依,兴冲冲提高了声量喊,“林娘子您回来啦?” 林依微笑点头,“还真是个孩子,日子过的顺遂,劲头就足。” 当下就有那七情上面的客人凑上来,“娘子店里吃食每样都好吃,就是每天的量忒少了些。” 旁边客人也七嘴八舌的附和着,“哎呀,每日里,我这眼眵还没擦干净,就得从旁的坊跑过来,这好不容易排上队,轮到我就没了。” “就是就是,可是不买又馋的慌不说,我那娘老子还就好这口汤包,我这哪天没买回去,我这几十岁的人了,还得被追着打...” 旁边人笑起来,促狭道“你这娘老子一把年纪还能有这身手,怕是小娘子汤包吃的好吧!” 那人一拍大腿,配合着道,“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你还别说,还真别说!” ...... 铺子一时间闹腾腾的,不管这些人的话里渗了多少水分,但铺里食物能得这些人的盛赞,林依觉得也算圆满了。 “哎哟!肚子疼!”忽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掺和在众人间,使得大家都停了说笑,望去那人。 那人被盯的有些心虚,但想着怀里的几贯钱后,又壮起了胆子,往地上一躺,声嘶力竭的大叫道,“疼死我了!你们家食物不干净!我要死啦!” “呸!休要胡扯!我家食材都是当天新鲜的,从不用隔天的食材!怎可能出问题!”丁泽不等林依出口就恼恨的骂将起来! 林依觊一眼丁泽让他少说话,虽然她也一向自认为干净,做饭时的几人穿戴都是包好的,头上也蒙着布巾,洗菜时更是洗的如自家做饭菜时一般,但不管怎样,事情要处理不是?可不是骂几句就能解除的! 林依指着丁泽道,“去把客人扶起来。”接着高声对着厨房里间喊,“桃花,你出来一下。” 等桃花出来后,快声快语的道,“你去请医馆的郎中过来一下。” 吩咐完后,林依方上前陪笑道,“不知客人吃的什么东西?” 那客人被丁泽扶坐好后,继续按着肚子,嘴里呼着痛,被林依问过后,方指一指面前空了的蒸笼和空碗道,“就是这些。” 林依扫一眼被吃空了的汤包和索饼,怔了怔,试探的道,“会不会是客人吃太急,惹的胃疼了?” 众人原都伸了头看这边,在看到吃的是汤包和索饼时,都狠狠皱了皱眉,心里暗自咕哝,“不会真有问题吧!” 不过又听来林依一问,众人又回过心思,打量起这吃客,这吃客穿一身麻布衣,虽然是细麻,但在这满店的绸布客人中,确实是独一份儿。 毕竟能来秦准边的铺子吃早食,而且一笼汤包就要价四十八文的中高档定位的铺子吃,却是不差那一份布料钱的。 那人被问的面皮微红,扯扯身上不太合身的衣服,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 一道带着讥讽语气的人声插进来,“哟!挺热闹啊?” 众人回头去看,林依也顺着声音去看,不由得心里一“咯噔”,“怎么是他们?” 余班头往里眺一眼那捂着肚子疼的人,嘴角掀起一丝笑,直接道,“听说你们铺子吃伤了人,去把人带走。” 接着从他身后出来几人,直奔林依而去,接着不等众人反应,推搡着林依出去。 等人走到门口了,诸人才回过神来,脑里浮上一句,“这皂吏来的怎么这么及时?” 丁泽看的脑里一热,恨恨的提了刀子冲出去,“干什么!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有那还算面熟的客人,一把拉住丁泽,低声喝骂道,“你怎可如此冲动!你快想想你们有没有熟人帮忙!也省得你们娘子多受了委屈!” “可...可娘子...” 阿团和李大爷二人原本在厨房里忙碌,听到大厅的嘈杂声,方一出来就看到林依被几人捉住,要扭送官府。 李大爷倒底年岁大些,多些分寸,一把抢过丁泽手里的刀,而急的团团转的阿团,一直有些虎劲儿在身上,她蒙着头冲过去,把捉林依的人顶翻。 林依趁着时机,扒拉住门框道,“我已经叫人喊了郎中,等人来了才知是不是吃了我店里的东西吃坏的!怎可不分清红皂白就要捉人!” 余班头急忙忙喝住下面人,“快点!快点带走!”接着提高音量道,“去了官府一切就都知道了!” 他也急,这次几家给的价钱多,让他务必要套出这小娘子的方子,如此他才想出这么个主意,先把小娘子捉起来关几天,也不怕她不招了!” 就算是明府问起,也有理由,这不是吃坏了人么! 林依再次被人押住,带出铺门。 “咦?这是林娘子?”赵晏不明所以的用扇子点点沈钰,不确定的道。 沈钰则一脸惊诧的出声,“这是在干什么?” 余班头就怕再碰上个“刘金”这样的人,瞄一眼沈钰和赵晏,心虚的催促下面人快走。 桃花带着张掌柜和郎中紧赶慢赶,赶回来时,店里安静的不成样子,“林娘子呢?”桃花喘一口粗气,诧异的问道。 丁泽坐在门槛上,垂头丧气的抓着自己那原本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恹恹的道,“被抓走了。” 桃花不明所以的带着身后人进了铺子,铺子里除了自家爷爷和阿团,就剩下刚来不久的沈钰和赵晏。 “爷爷?”桃花喃喃开口,“这是怎么了?” 李大爷长叹一口气,结束了对赵晏和沈钰的解释,转过头来对着张掌柜拱拱手算打过招呼,接着对他身边拎着药箱的年轻男子道,“请您帮忙治治这丫头的伤。” 张掌柜顺着看过去,原来是林娘子铺里那个憨憨的婢子额头肿了一块。 张掌柜怔愣一下,拧了眉道,“事情很严重?” 李大爷颓然的点点头,也找个位置坐下来,只他心里琢磨,能否找苏郎君帮帮忙,虽然他不知苏郎君是干什么的,但总觉得他能摆平! “这不是大事。”沈钰看一眼赵晏,轻启唇道,“这事明摆着有人找茬,我们该先见一见林娘子,看她安全与否!” 众人凝重了眼神,想起林娘子一个女郎被人抓走!这抓去哪里也不知!遇到什么事也不知!他们该如何帮她? 沈钰看一眼众人,也知指望不上他们,心里叹一口气,第一次对林依有些不太理解,“她心是好的!但认识的又是些什么三教九流!一到关键时刻连一个帮的上忙的都没有!” 沈钰站起身,拍拍身边赵晏,也失了再在这边待下去的欲望,“我先回去,看能否去见一面林娘子!” 赵晏皱着眉头,欲言又止的看看沈钰,“他还在纠结要不要救林依...” 张掌柜原就认识沈钰,见沈钰要走,忙冲他点点头,只在对着赵晏时,他一眼看到赵晏挂在身侧的玉佩。 “好像在哪里见过...” 第71章 救人 张掌柜看这老的老,小的小,想想还是等着阿辰回来后,带他回自己的住处,好歹让自家娘子照顾着好些。 “桃花,你去看看苏郎君回来没有。”李大爷皱了眉,还是吩咐桃花去看看。 就似沈郎君讲的,人总归先要见到。 “嗳--”桃花答应一声,似有了主心骨,拔起脚来就往外走。 只不过桃花跑得再快,也只是白跑一趟。 这会儿苏城出城了,这不快到年关了,作为巡查暗使金陵总指挥,也不可能见天儿闲着。 金陵地处国家中心部位,上往京城,下去岭南,又是整个朝廷税收重府,年终报表怎么也不可能太过简单。 他作为官家放在金陵的一双眼睛,业绩太差,多的是人想要顶了他的位置。 而跑空了一趟的桃花回来正好和柳槿送林辰的队伍碰上。 “桃花?”柳槿有些奇怪,这不是林娘子铺子里的“焌糟”吗? 桃花闻声停下,“咦?柳先生?” “桃花姨姨,你在干什么?”小林辰也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问道。 桃花一看到林辰,憋了一路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林辰无措的过去拉桃花的手,呆呆的看着她哭。 还是柳槿敏锐,一听便觉得不对劲,狠狠得皱了一下眉头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吗?” 桃花下意识望向林辰,见他眼里盛满了惊恐,咽下将要出口话,扯起一个难看的笑容道,“先回铺里再说吧!” 柳槿心里一慌,点点头也没了打探的心思,几人只蒙着头快步去铺子集合。 ------ “也就是说,皂吏没有查明情况,就无缘无故把林娘子抓走了?” 柳槿气的脸涨的通红,都说太阳底下无新事,他想了想,就知这皂吏肯定不是禀着秉公办事的原因才抓的林娘子。 “呵!”颓丧了一下午的丁泽这时通红了眼睛讥讽一笑,“官府抓人还要理由?而且这事明摆着就是为了林娘子的方子来的!” 张掌柜深深看丁泽一眼,他大致能猜出是因为什么,还是因为之前有人去他那边打听,而这个小少年又如何得知? 其他诸人俱是一惊,只阿团担忧的看着丁泽。 丁泽回她一个无碍的笑容,缓缓呼出一口气后方道,“我阿爹就是这样被逼死的!” 一言惊起万丈雷,丁泽也不去管,骤然双眼瞪圆,似回忆起以往的事情,恶狠狠的道,“这帮贪官污吏!谁家有个好东西,就想着得到手!林娘子被抓进去!肯定也是因为她手里的方子!” 他说完后,厅里寂静一片。 “咚!”柳槿猛的站起身,碰倒了椅子,也顾不得自已的失态,“我去找人看看,能否先见林娘子一面,好歹确认她的安全!” 张掌柜也跟着站起来,对着众人道,“阿辰先放我那边让我夫人照顾。”接着又对柳槿拱拱手道,“如果你能去看林娘子,麻烦与我说一声,我让夫人备些东西送过去。” 几人说定后方分散开去,柳槿直奔自家学生家中,只因那小童子父亲在衙门做个书吏。 酉时中,天已擦黑,柳槿已寻到了关系,带着学生父亲,方急忙忙的与张掌柜一起“探监”。 张掌柜看到走在自个儿前边走路带风的书生,心里暗暗叹一口气,“依姐儿能得这许多人帮忙是好事儿。” 几人趁了夜,又塞了钱,好歹能让两人多看片刻。 林依这会儿正坐在草席上,看着铁窗外的一片黑漆漆的天空出神,两世为人最是本份,却不想欲加之罪弄来了监狱... “唉...”林依烦躁的抓抓头发,心里嘀咕,“总觉得好似有跳蚤在蹦哒...” 林依百无聊赖的揪一把稻草编小辫子,耳里听到从远及近的“踢踢踏踏”脚步声回响,不懂坐牢流程的林依以为是提审时间到了,扔掉手里的稻草,扶一扶发髻,正一正衣冠,姿势颇为规矩的等着来人。 张掌柜和柳槿火急火燎的来到监牢,看到的就是比他们被夜风吹的衣衫不整好不知多少的林依... 两方见面,面面相觑间,林依咳嗽一声,试探道,“这...这是来看我的?” 两人这才像解了暂停键的样子,三步并两步的走到监牢的柱子外打量着林依。 “林娘子,你可安好?”虽然说,有眼的人都能看出林依不算差的样子,但来都来了,总归要问一下。 “还行吧...”林依也是一头雾水,她被投入监牢后,就一直被晾在这里,也不知为何... 还是张掌柜看不下去,这两人怎么都一副没经验的样子,于是他插话道,“依姐儿,我让你张姨带了些东西过来,你吃了没?冷不冷?” 林依这才找回点坐牢的感触,忙伸手去接从柱子缝间递来的衣物,边说着俏皮的感激话,“多谢张叔张姨,我也算吃了回公家的饭了,忒难吃了些!”说罢又抖开衣服披在身上,长舒一口气的道,“这公家的床也硬的慌。” 虽说在这监牢中说这样的话多少有些奇怪,但不要避免的,柳槿和张掌柜确实心里松快了一些。 林依见他们面部不那们僵硬后,方低声询问道,“阿辰如何?我不在有没有哭?” “没哭呢。”红掌柜递出最后的糕点,“我们和他说你去外地拿货了,这几天让他住在我家,让你张姨照顾。” 林依拿出一块咬一口,用唾液润湿糕点,方一点点吞下,她已经半天没喝水了,实在渴的厉害。 “多谢张叔和张姨,你们帮我的,真是让我无以为报。” 张掌柜瞥一眼默默不语的柳槿,不知为何,嘴里带出一句,“这次多亏了柳先生才能见到你...”接着又似有所指的道,“除了我们,还有谁来了吗?” 林依听的一愣,诧异的摇摇头,等咽下嘴里的糕点后道,“有谁说要来看我吗?” “没...我就是多问一句...”张掌柜急忙忙拒绝,只心里暗自嘀咕一句,“这沈郎君怎讲话不算话呢?” 其实这还真是误会了沈钰,都说外地的方丈敲不了本地小庙的钟,任他官在大,这种时候也没有一个小吏使的效果好,沈钰这会儿还在通金陵县令的关系呢。 “林娘子,我明儿一早提了状纸,你再等一晚。”柳槿殷殷嘱咐林依。 林依心里叹一口气,她是真承担不起柳槿对她的爱护,她觉得有必要让这书呆子梦醒。 “张叔,我想与柳先生说两句话。”林依清泠泠的对着张掌柜道。 张掌柜心里一“咯噔”,但看着林依坦荡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唉--这缘分二字,好写不好连啊!” 第72章 你如此好,我配不上你 柳槿以为自己的努力初见成效,涓涓喜意流出心田,只等着林依要与他说些什么。 “柳先生。”林依近了一步,放缓了声音轻柔道,“先生是否对我有意?” 柳槿听的一阵心跳如鼓,心仿似要从胸膛里跳出来,在这深秋季节,背上更是一阵阵冒出热汗,拳头伸开复又攥紧,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呐呐出声,“是!”接着又似想起什么急急开口道,“这是我的事,你不用觉得有负担---” “唉...”林依叹口气,无奈道,“先生明年是否还要大比?先生明年如不中是否还要比?一直等考中为止?” 柳槿虽不知林依想问甚,但对于科举,怕是每一个读书儿郎都心怀一朝登得天子堂的梦。 所以他没甚犹豫一点头,“是。” “那先生有没有想过,我一个瑕疵如此多的女子,不说能成为先生的助力,更可能会给先生带来被人诟病的所在?” 见柳槿愣怔的不知所措,林依还是一咬牙,继续说着自己的坏处,“我是一个寡妇不说,还带个孩子,当然现如今都说鼓励寡妇再嫁,但那都只是普通商户罢了,似先生这般的读书人,想来还是少的。” 见柳槿低着头,闷闷不说话,林依接着说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现如今不管什么因由,我总归是坐过牢的女子了,你想一想,这总归是一件能让人攻讦的事情,先生当真不在乎?先生,我只是希望你不要以后后悔!” 柳槿一时之间心乱如麻,背上的汗又“倏”的变冷,凉嗖嗖的粘在脊背上,令他不适的打个哆嗦。 林依看的有些不好受,但还是轻启唇,曼声接下最后一句话,“先生,你适合更好的女子,而我们还当做朋友可以吗?” 说完后,林依自个儿都觉得自己“茶”的厉害,但不说古代还没有“茶文化”,林依这样说,也只是单纯不想让他太难受,毕竟这傻小子还有一段时间就要去科举了,这个时段如果让他颓废了...那茶一些就茶一些吧! 柳槿一时间,只觉得自己钻进了情障出不来,他一会儿觉得心灰意冷,如此荒谬的理由,只是小娘子拒绝的借口罢了;可另一边从心底浮上个小声音,万一林娘子讲的确实发生了又怎么办?无可避免的,他的心里升上些侥幸,还好林娘子及时叫停,不然到时他真的会怨吧? “柳先生?”林依有些担忧他的状态。 柳槿抬头正好撞上林依担心的目光,蓦地一惊,“他怎成了如此卑劣之人?连爱情在他心里都成了可算计的存在了吗?” “我...你...”柳槿嘴巴干涩的厉害,用舌尖润了润嘴唇后,方干巴巴的道,“你等一晚,明天我尽我所能救你出来。” 说罢不等林依再说出什么,转过身就往外走去。 林依噎了噎,也不知这傻小子怎么把自己劝成这样了。 不管如何,今晚总归表达了自个儿的想法,柳槿的态度...林依光棍的想,“罢!就似伟人说的那样,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呗。” 张掌柜看柳槿出来,想想还是进去和林依说了一下,他们猜测的想法,还是方子惹的祸。 “如实在不行,就舍了方子,能保全自己最重要。” 林依答应一声,方眼睁睁看着张掌柜慢慢走入黑暗之中。 等人都走光了,林依才察觉出,牢里业务量忒差,她周边都没有人,只一灯如豆般大小的灯火,左右摇晃,照的影子一会儿拉长,扭曲... 林依也不知是冷还是怕的打了个“哆嗦”,心里默念,“我是好人啊!大大的好人!走过路过的一定不要来吓我啊!” 接着快速的把那张席子拖到栏杆处,借着一点微弱的灯光,好歹让她觉得沐浴在光照之下。 林依搓一搓手臂,裹紧了身上的厚衣服,靠着栏杆假寐起来,“毕竟睡着了,就不知道怕了...” 只不过,越想睡,越睡不着,睡不着就容易多想,一会儿觉得后脖颈那儿似吹来一阵冷风,一会儿又觉得刚刚好像有什么动静传过来了...一会儿又想起牢狱冤案...满清十大酷刑... 最后林依成功把自己想的不困不说,还感觉肾上腺素飙升... “罢了!”林依猛得站起身,活动活动手脚,“我平生不做亏心事,我现在也不怕鬼敲门!” (路过的鬼:....这小娘子干什么猛起身,把我...哦不...把鬼吓一跳...) 睡不着,又为了壮胆,林依干脆左顾右盼,正好想想为何这沈娘子出尔反尔的一二三事。 “你们在外等着,没有我的吩咐,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进来...” 余班头看到心腹守好的进口后,方往里走,他等到半夜,当然不仅仅只是为了方子... 林依一眼看到黑漆漆的暗夜里似乎有一个更黑的影子往这边来,还以为真碰上了鬼! “谁!”林依颤着声音询问。 那头没人回话,但随着那人渐渐走进灯光里后,林依方诧异的咕哝,“余班头?” 余班头看着昏暗灯光下的林依,暗赞一声,“还真是个美人儿!不过接下来可就成他的了!” 不错,余班头看几家出的价格高,就知这方子很值钱!如此他想出一个绝妙的计划,方子他要,美人儿他也要! “林娘子,在这监牢里如何?冷不---”,最后一个冷字还没说出口,就一眼扫到林依身边堆满的东西... 余班头心里暗骂一声,“蠢货!是谁放了人进来?” 不过面上,呵呵笑一声,装模作样的皱着眉带着为难的道,“你可知,这在你们店里吃坏肚子的人被送去医馆后,就一直上吐下泻不说,刚有人来报,人已经发起了高热。” 林依戒备的看着这满脸写着不怀好意的班头,警惕道,“人是否吃的我们铺里的食物还两说,您是官爷,该是知道,凡事要有证据。” “嘿嘿--对!我是官爷!”余班头一挑眉重复一遍,“想来官爷要了你,反是你这孀妇的荣幸对吧!” 林依一时没反应过来,等看他摸出身上的钥匙要来开门时,才觉出危险! 第73章 苏城回来了 “这畜生竟然想奸污她不成!” 林依不住后退,牢里除了稻草,连个像样的棍子也无! “你奸淫良家妇女!就不怕上面怪罪吗!”林依色厉内荏的喝骂。 余班头鄙夷一笑,手上动作不慢的抽出锁扣,“怎么?难道你明天还要在公堂上广而告之不成?” “你敢做!我就敢告!”林依恶声骂道。 余班头手上一顿,看一脸决绝的林依。 “如此还真是难办呐!” 林依以为他听劝,忙急开口,“你想要方子,我给你,以后我不做都行!” 余班头眼里闪过一丝贪婪,这小美人儿就是个金娃娃,有了她,还怕只有一个方子? 余班头把门拉开,笑盈盈的道,“你如果真在公堂之上提告,那我就说是你诱惑了我,我好心来告诉你被害人的情况,你一害怕,就引诱了我。” 说罢,还恶心的一耸肩,“我顶多算是犯了男人的通病,可你...”余班头往林依方向走进两步,“你就成了个荡妇!对了,你还有一个儿子?你想让他被所有人鄙夷,有一个淫荡的娘?” 林依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使劲咬紧牙关,才没让自己颤抖,“你敢碰我一下!我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只不过,林依自己知道,这话讲出来就等于弱者的逞强,没有一点用处。 林依看着他那丑恶的嘴脸,心里一阵绝望,兜兜转转,她难道还是逃不过这样的命运?那还不如早在一个月前就死了的好,好歹能葬在池溏水草旁边! --- 苏城到金陵都快半夜了,只他还没有和刘金分开,就有人来报,“今天那鳖老大抓了那夜咱们救下的娘子...” 这人正是之前在林依家吃过一次葱油面的兵丁,他因为对那一次的面记忆犹新,所以当鳖老大抓到人后,他就记得特别清楚。 “谁?”刘金迟疑一顿,快速瞥一眼身边满脸疲色的男子,严肃了声音道,“是那晚咱们帮她抓贼的那位?” 那兵丁不知原由,有点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点点头,“对的,那娘子做的面也太好吃了...”说罢咂摸一下嘴,遗憾长叹,“可惜被这老鳖头咬住了...” 刘金听的心惊肉跳,赶紧打发走这呆头鹅下属,这孩子以为只是普通通报鳖老大的动向,其实这不是扯老虎胡须么。 苏城疲惫的捏捏眉心,他虽然吩咐过陈新让刘金帮林娘子抓贼,但一个皂吏每天抓的人也不少,所以他并没联想到就是林依被抓的事上面... 见皂吏已走,苏城对刘金微一颔首,就要走人,他明天还得上林娘子铺子,万不好挂着两个眼圈见人。 刘金微微拉开俩人间的距离,胆战的道,“林...林娘子...怕是被拉鳖...鳖老大抓牢里了...” “嗯?”苏城抬腿的动作一顿,目光定在刘金身上,见他轻一点头,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也不等刘金再说什么,快速往衙门监狱方向跑去。 “哎--”刘金抬手的间隙,见人已跑的不见踪影,烦躁的抓抓头,“这鳖老大,这是想趁着冬至过节不成?” 转眼瞥到陈新刚好换了文书过来,赶紧对他招手,等人近前,就仓促对他道,“那什么...林娘子被抓,你们上官已经去了监牢...” “啊?林娘子被抓?谁抓的?”因为大半夜没饮水,又太过惊讶,陈新的声音直接喊劈叉。 刘金也学着苏城的样子捏捏眉骨,抱怨道,“你小声些,耳朵都喊聋了--”接着拍一拍陈新手臂,“你刚好趁明府还没回后院,赶紧得个手令,省得到时候有人捏小尾巴。” 陈新严肃的一点头,也不与刘金嬉闹,转过身匆匆往郑县令办公之地而去。 刘金挠挠头,对月长叹一声,“情爱使人疯狂啊!瞧这平时最为严肃之人,也有跑的像个兔子的时候。” 陈新找到郑县令时,正好看到他使唤书僮锁门,快到年底了,有些小目标的,都在做最后的冲刺,所以县令也是忙了一天。 “咦?陈副使?怎么又过来了?还有哪些有问题吗?” “不是。”陈新叉手行一礼,喘一口气,心里暗道,“跑死他了...” 抬头后,倒还是端正的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移至厅堂,陈新再叉手行一次礼道,“烦请明府批张进监牢的条子。” 郑县令怔愣一瞬,打量一眼陈新,试探的道,“牢里关押了什么不妥之人?” 陈新知瞒不了他。 他们虽都是官家的心腹,但到底分属不同,他们严格算来是武官,而县令为文官,按理来说两方多不会有交集。 但他们巡查暗使,旨在“督察四方,纠劾百官,博采民意,直达天听”之则,却也需地方官署配合。 毕竟在金陵巡查使没有多少人力,办什么事情,需得两方打配合,如此也能相互牵制。 陈新正了正神色,出言回,“并无不妥之人--”只是刚出口,又呐呐噤口,因为他并不清楚林娘子因何被关押收监了。 郑县令挑起一眉,诧异盯着陈新。 陈新张了张口,方闷声道,“那娘子与我有些熟识,上次还麻烦过明府一次。” 不知怎得,郑县令福至心灵般想起一月前判过的案子,当时也是陈新过来打的招呼,他还猜想过是否是苏巡使的吩咐呢。 “哦?”郑县令摩挲一下案几,忽然岔开话题道,“不知苏巡使有没有回去?” 陈新心里一凛,都是千年的狐狸,他自然察觉到郑县令这一问的含义。 只不过,今天这事必然得经县令之手,但看郑县令明问,也知他并无恶意。 陈新心里虽转了一圈儿,但面儿个却装作苦笑一声,“真是逃不过明府眼睛,这娘子与苏郎君也有些交情,所以肯请明府行个方便。” 陈新并没有正面回答苏城已经进了监牢,毕竟再怎么说,这监牢是衙门的监牢,郑县令可以闭一只眼,但也可以睁一只眼。 郑县令见陈新滑不溜手,轻轻一转便滑了过去,也只当没听懂,毕竟他又不是要与他们撕破脸皮?于是乐呵呵的笑道,“这有何不可,接着直接按了自己的印戳给陈新。” 陈新一拱手,道过谢后,等县令走回后院不见踪影时,方提脚快速的朝监牢而去。 第74章 反杀(修改章 ) 苏城还没到监牢,就发现监牢外多了几个值班皂吏,心里一慌,上前执了牌子要进去。 值班皂吏看一眼苏城牌子,虽觉得惊诧,但硬着头皮道,“暗使,最近明府有示下,无关人等不得进监牢。” 年关将近,基本上各府县令都会下一些无关紧要的规定,但这只是常规下的操作罢了,下面人也不会真去执行,不然柳槿他们也不能够见到林依。 此规矩苏城怎会不知?他目光如隼的盯着说话之人,轻启唇,声音似粹了冰,“本使办案不得阻拦。” 那皂吏被苏城的眼神吓的鬓角出了一层汗,巡查暗使可不是普通的兵丁,兵丁虽粗暴,可军队也有军队的规矩,但暗使不同,他们是官家的心腹,严格说来更是官家的爪牙,谁敢与他们硬碰硬? 他就是一个小吏,要是平常连和他们说句话都得斟酌许久,今儿个实在没有办法啊! 苏城作为一个朝堂中稳坐金陵的巡查暗使,可不是在林依面前的小绵羊,他只是懒得与人多废话,但并不算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苏城不再废话,往内走去,也不知这皂吏是否嫌自己命太长,竟然又阻在苏城前面。 “暗...暗使...您...您现在不...不方便...入内,请...拿了...拿了明府的...条子...方可入内..”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的不仅他额角的汗珠,还有他这个人。 苏城大怒,抬起脚就踹了过去,正中其侧肋,“你算什么东西,敢阻拦本使不成!” 那人登时在地上滚了几圈,吐出一口鲜血,哀哀凄凄的惨呼起来。 主要苏城心里慌张的不成样子,他可不信这人真有胆子阻拦他,如此行事也不过是监牢里确实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罢了! 苏城这一脚确实震慑住剩余的人,其他人连躺在地上的皂吏都不敢搀起来,如何有胆量去阻止苏城。 苏城连瞥一眼都不愿施舍,抬起脚来往内走去。 他也不知林依被关在何地,但想来这些人做坏事也不敢让太多人知道,于是他专往无人的监牢处寻去。 林依看着已伸出一手要来碰他的余班头,再也忍不住惊惧喊道,“啊!你走开!” 不过伴随着惊呼出声的还有林依使出的一招“过肩摔”。 大致人真到了生死关头,能爆发出一股气势,林依猛地提气抓手、上步、倒步、接着手肘上前夹紧这什么班头的腋下,再顺势一个转体,最后用胯部顶住,一使劲儿把人摔地上了,动作一气呵成。 自从林依吃过一次亏后,她就捡起前世学过的女子防身术。 且她看这余班头脚步虚浮,身上还一股子酒味,就知他没把自己放眼里,如此林依操作起来更容易了些。 余班头等再次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躺倒在地上了。 他这是怎么了?!! 只不过头太晕,正要缓一缓的工夫,林依拿起自己刚编的草绳就把这余班头的手捆在了牢柱上,又极快的把他脚也捆了个严实。 “你...你要干什么!” 余班头这一下算是彻底清醒过来了,动了动手发现挣脱不了,面上带着色厉内荏的对着林依呵道。 林依鄙夷的觊他一眼,拿起从他身上掉下来的匕首,轻轻拔出后对着光照了照,啧!还真是把好刀呢! “你是否是为了方子?”林依手腕一转,清清嗓子冷冷道,“谁让你来的!” 余班头眼光随着林依手里的刀晃动,大冷天的,细密的汗珠浮上他的额头。 “你...你知不知道,我的兄弟们还在外面,你这样我只要喊上一嗓子,你就要死罪难逃了!” “嗤--”林依不屑得用刀身拍拍他那泛着油光的脸。 嘴里恶狠狠的道,“那就看看到底是你的喊声传的快,还是我的刀快了。” 要说林依不怕是假,但这恶心男从明摆着进来就是来奸污她的,她今晚如何也不会放了他! 而到了明天,她相信柳先生说话算话,肯定会去帮她投状纸,如此她有辩驳的机会,才会有一线生机! 余班头最是惜命,见林依眼里一闪而过的狠戾,到底怂了,不敢真的硬碰硬。 “是金陵...金陵大酒楼为首的几家酒楼...” “说!”林依呵一声,一刀子戳进,余班头脸旁,寸余之地,“少糊弄我!具体哪几家!” “嗷--”余班头吓的嗷一嗓子,“我说..我说...!” “姑奶奶你把刀拿开些!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到最后,随着他眼里泪珠的流下,还有一股尿骚味儿传来。 林依嫌恶的瞥他一眼,迅速把刀从土里拔了出来,在他那身绸缎衣上擦了擦,接着往后退出两步,方沉酽酽的开口“别废话!快说!” 余班头只觉得自己最后的一丝尊严也没了,再也生不出一丁点儿奸刁的想法,咽咽口水,颤着声音道,“共有五家,除了金陵大酒楼,还有运来酒楼、福海酒楼、鼎泰酒楼和鑫大家酒楼。” “没了?”林依狐疑的用脚尖拨拨他,“只是这几家?有没有骗我!” “没了,没了!”余班头头摇的似波浪鼓,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林依姑且信了他的话,再不愿忍受,从袖里拿了帕子系在脸上当口罩。 又离他更远些,这人也不知喝了多少酒,这尿骚味儿也忒重! 不过,除了金陵大酒楼,其他几家她也没听过啊! 正在林依想着该怎么解决此事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 这声音不仅林依,余班头自然也听的清楚,只他看不见来人,但也不妨碍他激动的大喊,“快快快!救我!把这婊子给我奸了!” 第75章 苏城来了(修改章 ) 苏城来时,见到的正好就是这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除了那个聒噪的声音。 林依虽也有些紧张来人是这余班头的同伙,但看清从黑暗中走出的是苏城后,那颗有些害怕的心就更稳妥了。 “你这张嘴还真是臭呢。”林依可不惯着他,往余班头那边走过去,就是一脚,“你这人还真是心肝都是黑的。” “哎--哟--”余班头疼的身子倦起来,面色脸都变形了,但见林依还敢作威作福,就知来人不是来帮他的,非常能屈能伸的改口,嘴里叫喊道,“女侠...我错了...我错了,饶我一次..饶我一次...” 林依也嫌他身上的味儿重,教训了一顿后也就退回到门边。 原本急得要上火的苏城,面容有丝丝龟裂,再接着变为无奈,迟疑开口道,“林...娘子,你还好吧?” “不太好。”林依瘪嘴,接着不满搓了搓手臂道,“冷死了。” 苏城一阵无言,轻叹一口气,温言道,“先出来再说吧。” “好。”林依又转了头嫌恶对着余班头吩咐,让他说出钥匙放哪里了。 而另一边的陈新在拿到条子后,就急匆匆往监牢赶来,其实平常也不见得需要这么麻烦,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最近风声鹤唳,即便他们巡查暗使也需得小心谨慎。 而等他远远看见,监牢入口处似忙乱一团,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快走两步近前,问道,“这是怎么了?” 众皂吏只觉比吞了黄连还要苦,怎么来了一位,又来一位? 几人推搡着同僚上前,实在前面那人被踢的太惨,他们现在不敢拿自己的肉身,去试探暗使的脚力... 陈新见不得他们婆妈的样子,眉眼间闪过烦躁,随手一指,“你过---” 不等他说完,监牢深处传来一声格外大的痛呼声打断他的话。 陈新听的脸色剧变,也没空和皂吏掰扯,挥开挡路人抬脚往里走去。 而后头纠结半天,还是打算来看看的刘金听到里面的痛呼声,腿脚倏地一软。 他妈的!出什么事了! “两位暗使进去了?”刘波冲吓的似群鹌鹑的皂吏吼道。 见他们都猛点头后,拔腿转身往府衙奔去。 陈新顺着声音到了最里的监牢时,感受到了苏城当时的感受。 “咳!”陈新咳嗽一声,“上...上官...这...” 苏城瞥一眼陈新,沉着语调道,“你刚好把这班头捆一下。” “是” 陈新当这个暗使也算好几年了,离谱的事情也算看过不少,不过眼前的这一幕还是让他多少有些无言以对。 为何该凄惨的林娘子好生生的站在那里,而作恶的这个班头却像是一副被糟蹋过的样子? 不过陈新并不敢多问,也只是跨进牢门去把人捆起来。 余班头被陈新拎起来后,发现是巡查暗使,知道踢到铁板的同时,又有些委屈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暗使啊--我是冤枉的啊...我可碰都没碰到这小娘子啊--” “闭嘴!”陈新不愿听他聒噪,随手扯下绑手上的草绳又噻进他嘴里。 “咦?这是怎么回事?” 郑县令作为第三个进来看到这一幕的人,已经没了之前二人来时见到的离谱画面,他也只以为是苏城和陈新制止了余班头行凶。 不过在眼神掠过被控制的余班头时,微微怔愣,心里冒出纳罕,这余班头怎么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不过这人不是他的,就算他受了什么委屈又与他何干,何况正好能卖苏暗使一个好,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他又若无其事的挪开目光询问起苏城来。 苏城抬眼对郑县令颔首,也算打过招呼,只不过轻启的嘴里吐出来的话却表明了不满。 “你衙门的班头欲对清白小娘子行不轨之事。” 郑县令一噎,眼神扫过裹的似个糕点包裹的林依,无语的呐呐低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人不是我的人!” 苏城撇一眼他,也算承了他这个说法,转了话题道,“但这人怎么说都是你下面人,如此行事,到底败坏的是你的名声。” “确实是个麻烦。”郑县令眉头皱起,抚了一把美髯,方开口道,“此事我仔细想想,不过...”郑县令抬头对着苏城微微笑道,“此事我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答复...!” 苏城见目的达到,也没了与郑县令寒暄的意思,对着跟来,但离的稍远的郑县令亲信招招手道,“你替了陈新。” 接着对侧靠在牢柱上,已然困顿难耐的林依细声道,“此事了了,我们先回吧。” “好。”林依睁开清泠泠的眼睛对着苏微一笑,接着对着县令敷衍的行了一礼后,就跟在苏城身后往外走去。 林依不是真困,只肾上激素消退后,随之而来的是腿软脚软,还有一些头脑混沌罢了。 不过在听到经过郑县令身边时,苏城轻念出的“无心与物竞,鹰隼莫相猜”诗句时,还是微微脑子清醒了一些。 她好似在哪里听过这句诗句,不过什么意思来着? 等人走后,郑县令捻须一笑,眼里闪过精光,嘿!这姓苏的不愧年纪轻轻就是金陵暗使,竟拿前朝的张九龄的诗句敲打他呢。知道他暗中投靠了燕王,告诉他不会与他相争!但如果他做些什么... 郑县令慢悠悠的渡到门口,对着接替了陈新的刘金道,“去喊人把余班头弄出来好好审!” “遵命。” “唉--这天要变了呢。”郑县令喃喃自语,说罢摇摇头往府衙而去。 而旁边的皂吏抓抓脑袋,朝天看一眼,“咦?要下雨了吗?” 第76章 薛神医上京了(修改章 ) 林依与苏城二人踩着深秋的冷光往外走。 陈新这小子该说不说,眼力劲儿是非常不错的,他也不知从哪牵来一辆马车,又从里面掏出一件披风递给苏城。 “上官,夜里风凉,披上暧和暧和。” 苏城瞥一眼陈新,看他挤眉弄眼的猥琐样子,步履一滞,但到底接了过来。 “好。” 只不过苏城并未打开,而是转手递给林依道,“夜里风凉,披上暖和暖和。” 林依听了苏城鹦鹉学舌的样子,心里暗自啧啧两声,这苏郎君还挺绅士。 不过面上,林依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这穿的挺多的,不冷...” 她往自个儿身上一指,今儿个在牢里穿的似个俄罗斯套娃,哪里还需要额外披上这个披风。 林依悄眯眯往苏城身上扫一眼,这大冷天的,他也只不过穿了一件墨蓝色暗花圆领袍,那劲瘦的腰身,啧啧啧...确实该多披一件。 苏城见她穿的确实挺多,也不再劝,把披风抖开披在了自个儿身上。 陈新在后面看的直翻白眼,这上官追不上小娘子,也是活该。 几人不再多话,夜已至夜半三更,苏城为了避嫌只让林依一人进了车厢,而他则和陈新坐在车辕上。 等到了林依租住院子的巷口,陈新快速下车去林依家敲门。 苏城则敲敲车厢壁,沉了声音唤道,“林娘子,已经到了。” 林依自从来了古代,很是遵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矩,这会儿被车颠一颠,已经困的快人事不知了。 苏城见车厢半晌都没有动静,皱了皱眉,沉吟片刻,还是摸出火折子点燃后,打开车门。 见林依只是睡熟过去,吊起来的心跳才回落。 “林娘子。”苏城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林依,“到了。” 刚醒来的林依有一瞬断片,但看明白眼前人是苏城后,噌地坐直身体。 “啊!” 猝不及防,苏城躲避不及,两人额头撞上。 不过一刻,林依的额头就红肿的鼓起一个大包。 苏城见林依面露痛苦之色,顾不上自己也有些疼的额头,下意识伸出手就要给林依揉。 冰凉的指尖触到林依的额头,冷的林依打了一个寒颤。 “不...不用...”这一下,也算让她彻底清醒过来,看清他的额角也有一块红痕。 林依往后让了让,挡住他的手道,“我自己揉就行,你也快揉揉。” 苏城的手顿在半空,半晌方似在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字,“好。” 这边陈新敲门的声音惊动了难以入眠的丁泽。 “谁?”丁泽快速披上衣服,提了油灯小心翼翼的站在院门后警惕问询。 陈新同样压着声音回,“我,陈新...”接着顿了顿又道,“林娘子回来了,你开一下门。” 丁泽还以为幻听了,又确认了一遍不是做梦后,深吸一口气,拉开门,把油灯往外照了照,见是熟人陈新,方长舒一口气。 丁泽顾不得其它,忙又确认道,“是林娘子回来了?” 陈新点点头,捏了捏眉头,其实他和上官今日也累的够呛。 二人一个太累,一个只一门心思想快点见到林娘子,因此都等在了门口。 如此也就没看到隔壁门开了又合上声音。 丹青带着蜡烛回转后,径直来到沈钰的卧室门口,敲了敲门,低声道,“郎君,林娘子被救出来了。” 屋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没一会儿,沈钰穿了身白色寝衣出来。 疑惑的问,“林娘子真出来了?你可看到了她?” “没有。”丹青摇摇头,有些踌躇的张张嘴,还是开口道,“奴...听到苏郎君的下属对阿泽说的话了...” “你确定?” 丹青听不出郎君的语气,但想到俩人间的对话就是如此,于是肯定的点点头道,“确定的。” 沈钰沉默片刻方悠悠道,“好,我知道了,你也下去睡吧。” 丹青见郎君已回房,心里方长叹一声,郎君这般犹疑不决真不知是为何。 说他喜欢林娘子,但却又对赵娘子如此献殷勤。 丹青端着蜡烛回自己房时,还是忍不住往林依的房子看了一眼。 其实他私心里以为,林娘子虽有些配不上自家郎君,但如果有这样的主母,对他们仆从来讲却是幸运的。 这边俩人等了片刻,方看到两人悠悠的从黑暗中走出来。 只不过不知为何,陈新觉得二人间的气氛有些凝滞。 丁泽可不管这些,他看到林依安安全全的回来,还算有些理智,压低了声音,兴冲冲的道,“娘子,您回来啦?” “嗯。”林依点点头,抬头看一眼苏城,见他还是紧抿着嘴,讪讪的摸摸鼻头,略讨好的加了一句,“这次多亏了苏郎君。” 丁泽听完后,满心感激的对着苏城道,“苏郎君,谢谢您。” 原本听了林依的话后心情有些好转的苏城,冷冷扫过丁泽,又有些气闷起来。 但仔细想来,又觉得自己脾气来的如此奇怪,他可不就是个外人。 苏城定定神,又恢复成无欲无求的模样,温和道,“无事,举手之劳罢了。” 林依奇怪看他两眼,不知为何他的脾气突然变坏,又突然好转。 但既然到了家,林依也不去多想,打起精神道,“二位,要不要留下吃些夜宵再走?” “不用了。”苏城打断要点头的陈新道,“太晚了,林娘子早些歇息。” 林依点点头,也觉得太晚让人进门不好不说,有什么事情也不便大晚上的说。 于是林依盈盈一行礼,这一礼可比对郑县令的要诚恳多了,“那行,我也不与二位说什么客套话,有甚事,明儿白日再说。” 这一句话,又令苏城心情好了不少,竟然嘴角噙笑的道,“那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说罢转身对着陈新道,“你把薛老留下的治红肿的药给林娘子一瓶。” 陈新不明所以,但想想还以为林依在牢里受了点伤,于是也不作他想,直接从身上摸出一瓶药递给林依。 林依拿着还带有体温的瓶子,敏感听出了话中的含义,诧异的道,“薛神医不在金陵?” 苏城想想薛老上京做的事,眼神冷了冷,但因为在黑夜里,倒也没人看出来。 “薛老昨日有事上京,该是一段时日都不在。” “原来如此。” 林依点点头,怪不得她昨天被抓,薛老不在呢,按照他老人家的习惯,该是每天都来报到才是。 “他老人家走在急,不然该做些吃食给他带上。” 苏城想起老头儿走时的骂骂咧咧,不禁莞尔一笑,点点头,算是验正了林依的这番话。 第77章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修改章 ) 第二天一早,虽大家都有些惫懒,但想想昨天被抓时浩浩荡荡,怕是有不少人见到,如此倒不好今日关张。 “林娘子,您今日休息休息吧。”丁泽看她黑眼圈严重,还是有些担忧的劝起来。 “不用。”林依没形象的伸伸懒腰,“我今日还有事情,走吧。”说罢,拍拍丁泽的肩膀,带头往外走去。 还别说,这小子这段时间吃的好,一下子蹿了不少个子不说,刚才拍一下,手臂上的肉也结实粗壮。 如此林依正好想起做一道美食,需要像他这般手脚都有劲的人才行。 这边林依照常开门,只不过省了早食的买卖,而是喊了丁泽去柳槿那边知会一声,让阿团看门,等桃花他们来后,去买卤肉要用的肉,趁早做出来,给王家夫妇。 她自己则带着跑空一场的王家夫妇家的大郎一起去见夫妇二人。 这大小伙子干了一段时日的买卖,性格外向了不少,但见到林依,还有些害羞的抓抓后脑勺道,“林娘子,您不用跟着一起去的,我和阿爹阿娘说就行了。” “没事。”林依递给他两个买来的肉馒头,“我正好找你阿娘有事儿。” “不用不用。”这大小伙子,眼睛都瞪直了,更是咽了咽口水,只不过手上却还是推拒着。 “拿着。”林依不由分说的塞到他手上,“这一大早的,灌一肚子冷气,正好暖和暖和。” 馒头的温度从手心传到四肢,令这小子,眼睛都亮了几分,他家虽然托林依的福,生意还不错,但这精面做出的馒头也不是随便能吃到的。 “谢谢。”这小子拿着馒头,不同于大大咧咧的模样,而是非常细巧的咬起来。 另一个趁林依不注意,塞进衣服里,林依也不去管他,且他能想着分一个给自己的亲人,也算这小子人品确实不错。 林依到了码头时,正好见到夫妻二人在贴饼子。 这饼子还是林依给的建议,做成粗面饼子,等客人要的时候,从中间剖开,正好把卤肉塞进去,其实就是现代的肉夹馍。 没想到,这下水做成的卤肉和上这粗面饼子,反而成了码头这一带出名的美食。 附近就是一个小码头,成天的上船下船的人和货物都很多,好多背货的工人,这边刚吃上,那边船就开来了,往往等一船的货搬完,饭菜也凉的透透的,夏天还好,但到了冬天却是遭罪。 如此附近卖点心、包子和馒头的不在少数,但十年如一日的这般吃,再是个不挑食的也受不了。 如此王家夫妇的这个肉夹馍一经面世,那真是好评如潮。 卤肉肉香醇厚,肉味足不说,面饼子也是抵饱,一口咬下去,面饼子吸了肉汁,肉又鲜香味美,实在好吃的停不下来,最最关键还不算贵,一个只要八文。 其实现如今下水已经分了层次,就比如猪肺肯定比猪肠便宜,猪肚又比猪肠贵些。 如此生意太好人手不够,钱算起来也会出错。 如此林依干脆又给他们建议,不如每份价格相同,只在给的量上多一些少一些,就似现代的九元寿司店,这样算账就不容易出错了。 王娘子老远就看到林依,高兴的招手,也不管做饼子的事情,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拉了林依坐下。 “林娘子怎么来了?” 林依有些招不住王娘子的热情,急忙忙道,“昨天有事,卤味没来的及做,你让大郎巳时再来一趟。” “没事。”王娘子忙摆手,嗔怪道,“这事你和大郎说一声就好,哪用着你跑过来吹这冷风。” 林依摸着温热的杯子,瞥一眼在忙碌的王水牛,转了话道,“王嫂子,王大哥这腿在这冷风中见天儿的吹着,会不会有事。” 王娘子顺着林依的话,看一眼自家夫君,叹一口气道,“咱们这关系,我也不说虚的,这么吹一天,确实有些抗不住。” “不过。”王娘子感激的拍一拍林依的手臂继续道,“这还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给我们这卤肉。按之前的买卖挣不到钱不说,腿更是要遭罪,现在我们买了护具,他腿好了不少。” “嗯。”林依顺着话,意有所指的道,“其实这也多亏了你那兄弟帮你讨了钱,才让你们在一开始的时候保住了腿。” “确实这样。”王娘子有些唏嘘,“当初多亏了他,不然我当家的不及时医治,怕是现今就是个瘸子了。” “对,多亏了他呢。” 王娘子不是笨人,话说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林依该是有事,于是小心的试探,“林娘子有什么事,尽管说,咱们这都不是外人...” 林依沉吟片刻,往前探了探身子,小声道,“我确实有一件事,想麻烦你那兄弟。” “你说。”王娘子急急表态,“我能帮的上的,我一定帮。” 林依看看左右无人,方扒王娘子耳朵边,把昨晚探听到的消息大致一说。 “这王八糕子!”王娘子听完,气的脸通红,一拳锤在桌面上,“这帮恶心人的完意儿!” 林依吓了一跳,正要安抚下王娘子,王娘子自己拍了胸脯保证道,“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找人帮你治治他们。” “那就多谢王娘子了。”林依心里有些欢喜,这就是认识各阶层人的好处。 “你放心。”王娘子为了给林依安心,低下头贴在林依旁边小声道,“俗话说的好,猫有猫道,狗有狗道,我们这种人家,虽说在贵人面前连个屁都不是,但毕竟在这金陵积了几世了,这种事情你交给我,我肯定能找到人帮你办了,还找不到你头上。” 说到最后,王娘子更是骄傲的抬了抬头。 林依看着似花公鸡的王娘子,心里好笑,但也觉得王娘子虽贫困,但性格里却是有着鲜活劲儿,许就是因着这原因,才让她一直愿意与她交往下去。 “你说。”林依软了眉眼,挑起眉梢给了建议道,“要是这去吃饭闹事的人是个胡人,会不会更加有趣?” 王娘子眼底精光一闪,合掌一击道,“好主意!” 林依不是光让人办事,不拿酬劳的人,她从袖中抽出钱袋,往王娘子手中一放。 “这里的钱财,你先用着。” “这...”王娘子无措的伸着手,眼底闪过纠结。 “你拿着。”林依不由分说的把王娘子手一推,转了话道,“对了,我见大郎年岁见长,如果你们放心的话,就让他去我那边帮忙如何?” 王娘子面上闪现欣喜之色,“那该如何谢你才好...” “不用的...” 林依见事情已经谈妥,放下杯子,站了起来,“那我就先走了...你让大郎明早过来就好。” 冬日的日光,只是看起来明亮,却没甚力度,林依转了方向,向张掌柜家的医馆而去,但见半路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小摊位前的三人。 虽然离的远,但也能从他们的动作中看出欢欣之意。 她从来不想去害人,但人家害到她面前了,她也不愿意转了脾气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毕竟:君子之治人也,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78章 借个玉佩瞧瞧(修改章 ) 林依来到张掌柜医馆接阿辰时,正好见到他在吃早食。 “阿娘?”阿辰揉揉眼睛,惊喜的叫着林依。 接着不等众人反应,已噌地跳下椅子,迈着小腿儿哒哒地跑到林依跟前儿,一头扑进她怀里。 “阿娘...”这一声已然带了哭腔。 这时张掌柜和翠袖二人才反应过来,忙放下筷子,站起来道,“依姐儿出...” “唉哟--”翠袖急忙掐了张掌柜一把,接了话道,“这么早就从外地赶回来了?” “对对对!这么早就回来了?”张掌柜揉着手臂,瞥一眼看戏般的小药童,找补的附和道。 “嗯。”林依摸着怀里小脑袋,逊着嗓子道,“这...外地的事情办妥了,就早点回来了。” “好好好!”张掌柜捋一把胡须,肉眼可见的松开了眉眼,而翠袖则是走到林依身边,拉了她左看右看。 见林依除了眼圈黑重些外,倒看不出不妥,方长舒一口气。 “张姨,我这一路挺好,没受什么委屈。” 虽然林依觉得小孩子大致感觉出来不对劲了,但也不好直接在他面前说明,所以俏皮的眨眨眼,对着翠袖意有所指道。 翠袖点点头,拍拍林依手,也止了话。 等几人寒暄完后,翠袖让婢女重新摆了早食,让林依也一起用起来。 林依正觉得肚里有些冷嗖嗖的,一碗热粥下肚,熨帖的五脏六腑都似活了过来。 “阿娘。”阿辰依赖的窝在林依身边,眼里的泪意还未消去。 “阿娘在。”林依亲亲他的脑袋,“阿辰是小男子汉啦,不能老是哭哦。” “好。”林辰使命的眨眨眼睛,把眼里的泪意逼下去。 翠袖看的心酸,偷偷的拽了拽张掌柜的袖子,眉眼间打着官司。 张掌柜似看懂了,沉吟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得到自家夫君的肯定后,翠袖清清嗓子,平静的插话道,“依姐儿,你那个玉佩能借姨看看吗?” “啊?”林依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茫然的抬头道,“什么玉佩?” 翠袖舌头梗了梗,无奈道,“就是之前你想抵在张叔这边的玉佩。” “哦,那块啊!”林依想起来原主留下的那种玉佩,只不过因为是原主的,自从她不愁钱花后,就把原主所有的东西都锁了起来。 “可以的。”林依点点头,“不过,我不常戴身上,还在家里。” “那我陪你回家去拿。”翠袖急切的站起来就要走。 “啊?” 翠袖见林依面上闪过诧异,知道是自己急切了,稳了稳心神,又装作漫不经心的道,“嗨!你是不知,你张叔侄子要定亲,那小子我们从小看大,我们就想着给他买一对玉佩送去。” 林依点点头表示理解,她也不懂这古代送什么礼好,想必张姨说送玉佩那就送玉佩了。 翠袖见林依没起疑,又耐着性子解释了两句,也就算把这事给糊弄过去了。 林依和翠袖带着林辰又往住处去了一趟,林依从柜里翻出那块玉佩,玉佩的手感似玉脂,握在手里温润润的怕是个不错的好玉。 翠袖接过玉佩,想仔细打量,但又怕林依起疑,故意拿在手上转圈似的观看,“依姐儿这玉佩能否借我两天?” 她心里有些不愿,毕竟不是她的,而是“她”的,但是张姨和张叔平日里对她很好,这次坐牢都是张叔送的东西来,她真的不好拒绝。 于是点点头道,“好的,那您拿去用吧。 翠袖见林依答应后,赶紧拍拍胸脯保证,“依姐儿你放心,我借两天就还回来,绝不会弄坏了。” 林依听了也放心不少,毕竟心里面,她还是很信任张家夫妇二人。 只不过她还是被现代的思维给影响了,俗话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似翠袖这般在权贵家贴身做过婢女的,又怎会连个玉佩都分不出好赖? 这边翠袖得到玉佩,就迫不及待得找了一个理由告辞了。 等到家后,她屏退外人,拉了张掌柜低声道,“这玉佩真有些像,只不过时日太久细节部分我不太记得了。” 张掌柜捋捋胡须,沉吟片刻,“我觉得应该就是!”说完后看一眼翠袖,也学了她的样子小声道,“你想,我只见过依姐儿玉佩一次,但在见到那位赵郎君挂着的玉佩时就觉得熟识,要不是很相似我怎会有这样的感觉。” 其实这话有点儿强词夺理了,玉佩都长的差不多,记差了的情况才正常,况且他也只是看一眼罢了。 不过他能这么盲目肯定,是因为林依总给他一种不似一般人的感觉,毕竟老话说的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生来会打洞,如此方可解释的通。 “呀!”翠袖激动一拍桌子,桌上的杯子都跟着震了震,想来她拍的多用力了。 “啊?你手--”张掌柜被吓一跳,但还是下意识伸出手握住翠袖的手查看。 “老张!”翠袖反紧紧拽住张掌柜的手道,“我想起来了!依姐儿像谁了!” 不等张掌柜询问,翠袖又自顾自激动道,“依姐儿像老夫人!” 说罢还懊恼的拍拍自己额头,“我第一次见老夫人,她已不再年轻,所以我一时没想起来,但顺着依姐儿的样貌去比照就能发现,她们二人是如此相像!” 张掌柜也有些激动起来了,拿起桌上已经放凉的茶水润了润喉咙颤着声儿道,“你...你确定?也许是咱们弄错了呢?” 翠袖嗔怪的瞪一眼自个儿的男人,“怎么?想打退堂鼓不成?” 张掌柜呐呐摸摸鼻子,“我...我也就这么一说。” 而被二人讨论的人物林依,正指挥着丁泽腌肉,这腌肉可不是准备制作腊肉,而是“烤炉肉”。 第79章 孩子不是苏城的(修改章 ) 烤炉肉,在乾隆年间的《帝经岁时纪胜》记载中可是和北京烤鸭并称的美食,据说烤炉肉当年可是慈禧最爱吃的菜之一,如此就能觉出这烤炉肉差不了。 其实烤炉肉和士大夫们,喜在冬天的烤肉活动相似,只不过他们吃的是气氛,烤肉需得是鹿肉配着白雪梅花和温酒,少一样在他们看来也是不美的。 而烤炉肉虽不需要这些外在的东西,但制作起来却是比他们那些个复杂不少,毕竟一个吃的是情趣,一个吃的是口味。 林依带着林辰回到铺子时,铺里人都在了,只不过店里气氛却有些凝滞。 就连一直有些憨傻的阿团,都鼓着脸颊,恼怒不已的样子。 林依脚步一滞,不过当见到李大爷平静的表情,心里有了底,当做没看见的样子,对着嘴抿成一条线的丁泽逗弄道,“我让你去完柳先生处,回来时买的肉有没有买回来?” “买了买了。”李大爷无奈答话,这帮小的,还是见过的世面太少,哪有别人家刺几句,就把自己气成这般模样的。 “那正好。”林依拍拍阿团肩膀,然后牵起嘴噘的老高的桃花,往厨房走去,“正好让大家看看,我们要做的新菜。” “林娘子这是又要制新菜了?”李大爷跟在身后,捧着哏。 林依点着头,转身对着丁泽努努嘴道,“这道菜就交给你来做,你可不许偷懒。” 阿团瞧瞧丁泽想跟上,又拉不下脸的样貌,偷偷捂嘴一乐,不过到底顾念着情份,推了推丁泽,给他找下梯石。 “阿泽快跟上,娘子都说了,这道菜交与你呢。” 丁泽这才绷不住,笑的眉眼弯弯。 林依心里莞尔,到底是个孩子。 丁泽买来的是最好的三层精五花肉,拿来做炉肉却是正好,换了别的肉,口感就要差好几层。 林依吩咐丁泽,“你把肉洗净后,扎上孔。” “我来洗,我来洗...”桃花和阿团见丁泽在找签子,自告奋勇的拿了五花肉洗起来。 林辰看的跃跃欲试,林依一眼瞥到他,一把把他拽住,刮刮他鼻子恐吓道,“现下天冷,你这小嫩手揿进去,得了风寒不说,还要生了脓疮...” 林辰被林依讲的心里害怕,一缩脖子,再也不敢去提要玩水的要求了。 丁泽见肉洗好,拿了竹签子扎起来。 林依拿了点心出来,让大家伙儿分吃,边看丁泽扎肉。 “娘子这肉还要扎吗?” 林依带着阿辰坐在檐下的椅子上,伸着头看丁泽扎肉,见丁泽问起,方点点头道,“差不多了,你把粗盐先倒进去揉松。” 林依租住的小楼,厨房后面,有一个小小的院子,里面还有一口井,也算属于酒楼的标配了。 “嗳!”丁泽答应一声把粗盐倒进去做“马杀鸡”。 这是个细功夫,揉过了咸,揉少了淡,毕竟这肉在这之后就没法添盐了。 林依一丝不苟的伸直了头看丁泽做马杀鸡,苏城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林依的脖子像官家的百兽园中的一种动物,头特别长来着。 林依瞥到苏城进来,默不作声的把头恢复好,朝苏城一点头,“你来啦?” “嗯,我来与你说件事。” “哦。”只不过眼睛却始终盯着盆。 林依实在没空理他,眼睛紧盯着丁泽盆里的肉呢,毕竟她想用个新菜,来吸引一波人气。 林辰看到苏城,大大的眼睛一转,跳下椅子过去牵苏城的手。 林依也不去管他,自顾自的看着丁泽。 “阿泽,可以了!”林依默数着看肉揉的时间差不多时,赶紧喊停。 “你先把粗盐控一控,接着把干的调料倒进去揉搓一阵,再把湿的调料放进去码入味。” “好的。”丁泽答应一声把准备的葱姜和磨成粉的几香粉倒进去。 这粉还是林依能配几样就配了几样进去,反正可能比五香多点又比十三香少些,到底几香就要看林依那一阵得到了几种调料。 丁泽虽只是照做,但也一丝不苟的完成着林依的指示。 林辰见林依并没看他,偷偷的拽了拽苏城的手,把他拉到院里摆放的桌子旁边。 苏城便也顺着林辰的期盼坐在林辰身边陪他。 林辰招招手,让苏城低下头后,方小声的道,“苏叔叔,你娶我阿娘可好?” 苏城原以为小孩儿要讲什么童稚,哪想竟如平地一声雷,轰的他脑子“嗡--”的一响,接着不仅仅是耳朵,罕有的连双颊都染上了红色。 “咳--”苏城掩饰的低咳一声,接着又下意识瞄向林依,见她并没有再意他们这边后,方压低了声音道,“这...这我也说了不算...” “这样啊!”林辰皱着眉,颇为严肃的用他那肉乎乎的手掌一摸下巴,装作老城的开口,“唉...那可怎么办!” 苏城这才反应过来,心里嘀咕:这小不点,人不大,为何会提这样的要求,难道是有人教的不成? 于是低下头,越发和煦了眉眼套话道,“阿辰为何问这样的问题呢?” 林辰心虚地咬了咬那小嫩嘴巴,扣扣短胖的小手指,见苏城还是温暖的看着他后,方鼓起勇气道,“私塾里的同学都说,都是阿爹挣钱给阿娘用...” 苏城一挑眉,“所以阿辰想要个阿爹?” “嗯。”林辰飞快抬头看一眼苏城,但又快速低下头道,“也...也不是...” 林辰到底是倾诉的欲望占了上风,于是又接着道,“阿娘...阿娘好辛苦,而且...”说到这里,林辰小小的嘴巴一瘪,但还是咽了咽要哭出声音继续,“我都知道她总是被坏人欺负,我想有个阿爹保护她...” “唉...”苏城摸摸林辰的小脑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于是脱口而出保证道,“以后我保护你们娘俩好不好?” “真的?”林辰急急抬头,像是一个急需要找到安全感的乳燕般。 “嗯。”苏城不敢看林辰的眼睛。 不可否认,他一开始接触林依只是为了那玉佩上的一截穗子,只不过在相处的过程中,他确实对她动了心...可...他也免不了世俗,他可以对她好,帮助她,但对于林依带个孩子,他确实也纠结矛盾... 等丁泽揉搓好所有的调料,又让他把肉挂起来风干后,林依方施舍的把眼神睇去苏城那边,见俩人不知玩了什么,一起眯起那相似的桃花眼笑时,一阵恍惚,这父慈子孝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苏城一直等着林依,见林依忙完后,也没离开林辰身边,而是抱起他坐在自己腿上道,“郑县令说,过几天去你店里吃一顿。” 林依扶着额头,一阵无语,这俩人用相似的桃花眼望着她时,真让她觉得好像父子啊! 然而她虽然记起一些原主以往的事情,但对于孩子父亲那段始终想不起来。 不过能让半个尼姑动心还在庵堂中生下孩子的,想来原主该是很爱孩子父亲,看苏城这般不认识她和阿辰,用脚趾想,孩子父亲不应该是苏城! 第80章 骚操作的流言(修改章 ) 林依的炉肉一经推出,果然反响不错,而且因为之前林依被带走,又在第二天正常回到店里后,更是给这个小小铺子披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当然,其中的谣言,林依自个儿也小小的出了一份力。 毕竟当初,丁泽几人被人当面讽刺后,林依就留了个心眼,果真不过几日功夫,谣言就隐隐有甚嚣尘上的架势。 虽铺子没到人人喊打,但铺子门可罗雀也是真。 “娘子,县令过几日真的会来吗?”丁泽年轻气盛,即便林依使了手段,让流言往好的方向发展了,但到底心里存气,想要打脸那些传过流言的人。 “来的。”林依点点头,继续翻看手里的账册,时间一晃就进了十一月。 虽地处江南,但古代的气温到底与现代的气温不尽相同,林依只是翻翻账册,手就冷的似水里的石头。不过因为冷,空气倒越发清新了起来。 “嘿!那就好。”丁泽点点头,咧了咧嘴,声音高涨的道,“看那些只会动嘴的人还怎么嘴贱!” “事情也算解决了。”林依顿了顿,放下账册,往手心哈口气,又带着些警告的意味瞥一眼众人道,“此事万不可在人前说出来,知道了吗?” “知道的。”坐在铺子吃着早食的几人,都缩了缩脖子,拍着胸脯保证,“娘子放心吧。” 而王家大郎看着众人的样子,心底不由想起自己来这处做工时,阿爹与他说的话:万事多学多看多听,特别是林娘子,她是有大本事的人,不说能学个十成十,哪怕学个一星半点,也比跟着他们娘老子强。 林依得了承诺,也不再冷冰冰的模样,和煦了面容对着王家大郎道,“这次的事情,还多麻烦了大郎,要不是他喊了人帮我传话,怕是事情也不好解决呢。” 王家大郎突然被林依点到名,有些开心的挺了挺背,不过手却急忙忙摇摆着道,“还是娘子的方法好使。而且他们都拿了钱,当不得娘子谢。” 林依点点头,“大郎的功劳我记得的,你勿要妄自菲薄。” 其实这事很简单,当一件事情出来后,想要让大家淡化他,那就出现另一件事情就好了。 就如有人传她一个娘子被抓,所以肯定被人怎么怎么样后,她就让人传一个,她的后台很硬,所以他们是恭恭敬敬的把她请出来的。 或者有人传她店里吃死了人,她就让人传,因为她的方子独一无二,就是因为太好吃,所以才被坏人惦记,从而给她泼脏水。 反正他们传离谱的,她又传更离谱的,他们传八封韵事,她就传自个儿是小仙女,反正要说离谱,林依这个在后世论坛混过的,又见识过明清小说集的人,怎么也不会比这些个古人差。 不过,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骚操作后,也带来一些困扰,很有本地或外地的游客,总要想见见传说中的人物,林依为些也有些困扰,所以很是躲了几日。 而当流言传的似真似假时,她推出新的菜肴,自然也收获了真的喜爱它们的老饕们。 而这些人,拿着故事就菜,就和饺子就酒越喝越有一般,都有有异曲同工之妙,反正都是越发上头就是了。 如此人流变大后,这些人又实实在在吃到了好吃的,那张嘴也再也不好意思,端碗吃饭,放碗骂娘了。 流言的事情也就这般戛然而止,当然她也不信这一切都只是人们吃饱了撑着编出来的,肯定是有人在后面引导,方才能如此一致的往她身上泼脏水。 “林娘子,烤炉肉大家反响不错,但总还是有人挑嘴说这东西吃多了有些许油腻。” 丁泽撇撇嘴,气不过有人说自家做的东西不好,一时间,鼻子间喷出的白气都格外多些。 “这也没有办法。”林依重新拿起账册,漫不经心的叹息道,“咱们又不是铜钱,也不能让所有人都爱咱们不是?” 林依对此倒真不在意,毕竟她做的本就是简化版本,正经三层五花肉在经过调味晾干水分,变成响皮肉后方能入炉烤制,等炉肉烤的油脂渗出又不油腻时才算烤好,这过程起码都是一个时辰起步。 林依卖给客人的就是到这一步的烤炉肉,此时的肉酥脆又泛着油脂的香味,据丁泽说,每次烤制时的香味飘的秦淮河都似泡进了油香里。 林依想想那场景也挺好玩,秦淮的小姐姐们抱着琵琶弹着小调,而客人们一边陶醉在小姐姐的温柔乡里,鼻尖却又是挥之不去的猪油香味。 “扑哧。” 这话没让丁泽心绪好上一些,倒是喂阿辰吃饭的阿团被逗的笑起来。 “娘子,您可真促狭。”接着话一转对着丁泽道,“阿泽,你真不用老去听那些找事儿的客人,你看不是大部分客人都说在咱家吃饭舒心嘛。” 林依挑眉看一眼阿团,这婢女很有一种大智若愚的智慧。 “阿泽。”林依干脆关上账册,开玩笑的道,“你该和阿团学学这做人的学问。” 丁泽苦着脸不太高兴的模样,林依也不去管他,自顾自的接过林辰的饭碗喂起来。 又拍拍阿团,努努嘴用气音说,“你劝劝他,这孩子年纪不大,脾性倒不小。” 阿团听话的坐到丁泽身边劝慰起来,林依则小声和林辰说道,“辰宝宝,你们先生推迟半个时辰上课,你明儿在家多睡会儿,很不用这般早跟我们一起的。” 自从步入了冬日后,柳槿倒挺人性化,原本他教的都是些稚童,如此就干脆往后推半个时辰上课。 林辰咽下嘴里的饭后,鼓了鼓那包子脸,噘嘴道,“学习之道,在持之以恒,即便先生体恤咱们学生,但咱们却不能真如此不求上劲!” 林依一噎,这孩子自从上学后,那讲起话来真是一套又一套,且又不知受了啥刺激,最近学习的劲头十足,劝他休息,也不听,且好似一瞬间开窍了,变成个小大人,越来越懂道理,对她更是孝顺到不行。 真的就是孝顺,林依心情有些复杂,似提前步入了老年生活一般。 “那想来,小大人的辰宝宝,能自个儿吃饭对吧!”林依把他的小木勺递到他手上,严肃的道。 林辰一噎,但还是接过小勺自个儿吃起来, “娘子---” 阿团虽一直在和丁泽讲话,但眼角还是瞥到林依的动作,于是也管丁泽有没有想明白,站起来阻止。 林依有些心虚的一摸鼻子小声道,“就是长个冻疮嘛,还不能吃---” 在阿团越发不赞成的眼神中,林依声音越来越小,“我去厨房看看。”说罢,站起来,脚步快速的往厨房去了。 第81章 你来我往的较量(修改章 ) 把林辰送走后,几人忙忙碌碌一早上,到了午时,店里的热闹又上了一个高度,即便加了一个王大郎,几人还是忙的团团转。 有那馋这口的客人,在见到林依后,难免多叨叨几句,向林依诉起苦来。 “林娘子,你这肉好吃是好吃,但见天儿这般吃,我这牙受不了,都上火了。”说罢,还配合着揉揉脸。 林依下意识就想说,那就别吃了呗,但如此说有得罪客人之嫌,且细细品来,也探出此客人可不是真来抱怨的。 林依挂上歉意的表情,还真仔细打量起他的脸,果真有些微的肿。 林依心里有些好笑,这得多喜欢吃才能吃成这般? “唉...真对不住这位客人,要不您今儿个就别吃这口了。”林依拿眼觊一眼客人拎在手上的炉肉,真诚劝道。 那客人受用,又忙忙摆手,“没事没事,确是我好吃了,当不得当不得。” “其实还是客人的嘴是这个。”林依听完话风一转,竖起拇指恭维,“其实这肉啊,后面还需蒸,蒸完后的肉还得和白菜菹码放在碗里,再用高汤兑之,如此白菜菹解了油腻,肉又增了鲜香。这才是这道炉肉的精华呢。” “哦?这菜原来还有这讲究?那娘子怎不这样做?” 林依顺着话看向门口,却是多日不见的沈钰和赵晏,林依心里颇觉得扫兴,虽看俩人好像一副什么都不知的样子,但她此次的牢狱之灾就是金陵大酒楼和其它一些酒楼同伙一起干的。 如此她没有第一时间把这赵晏轰出去都算她体面人,素质高了。 而沈钰,她也彻底去了对他的滤镜,且他又和赵晏走得近,那她也只能厌屋及厌了呗。 于是林依对着他俩扯一下脸皮,皮笑肉不笑的打一招呼,又回过头对着店里竖着耳朵听的客人解释起来。 “高汤不难得,但白菜菹我暂时手上没有,市面上的我尝过,总觉得差点意思,且这道菜的全名是“菊花酸菜炉肉锅”听名字就知道,我也没有菊花啊。” 苏城就是在“菊花”二字落下时,走进林依的铺子的。 林依一改之前的皮肉笑,变为真心笑的道,“苏郎君来的正好,我今儿让阿泽包了鸡汤馄饨,你正好吃一碗暖和暖和。” 声音清脆,话中又带上浓浓的关心。 苏城和煦一笑,“好。”又瞥见那二人,微颔首就算是打过招呼了,又转回头意有所指的道,“明儿你准备准备。” 林依听的眼里一亮,瞬间就懂了,这是明府终于要来呗! 别看在现代电视剧中的县令通常都显得没权又没能力似的,但实际上,古代县令都是正经科举进士科出身,他们已经跨入阶级一列,和普通平民已是天渊之别。 正常县令出巡平民都得退避三舍,如果冲撞上的话,还会挨板子。 而这样的明府能来林依的铺子吃饭,那还真类似给她的铺子贴金,如此她与那几家的博弈也算占了上风。 林依瞥一眼赵晏,这公子哥,还有心情来她店里,不知道这段时间,她找人去搞麻烦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沈钰盯着说笑的二人,看着娇艳面盘的林依,捂嘴偷笑时,眼里缱绻的春烟迷蒙和满头青丝乌发跟随着主人飘荡在面颊时的婉约,刺得他心里狠狠一抽,一股不甘心冒了出来,明明他先对她好的不是吗? 赵晏冷眼看着一切,心里有些不爽快,虽说他没有主动帮这林娘子,但其实只要沈钰来找他,他还是会帮忙的。 林依不想去管那边俩人,指了阿团过去问二人要吃些什么,如此就算打发了。 不过,毕竟好歹算熟人,林依做不来,乍然不理人的样子,于是等苏城找了位置吃馄饨时,拿了账册,装模作样的盘账。 “林娘子?” 林依抬头寻声望去,眼里亮光一闪,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原是王娘子来了。 “王嫂子来看大郎的?”林依瞥一眼那边俩人,截住王娘子要说的话,合上账册,走出柜台,拉了她往楼上走去。 现如今林依不怎么下厨了,因为她的手艺,比之丁泽这种从小就学了童子功在身上的人,并不好多少。 她也就占个方子多,对于炒菜见识多些罢了,真要论起切菜的刀工,调料的把握度,火候的大小等等,丁泽比她悟性要好。 如此,林依干脆把手艺交给他,让他掌勺,她人轻松不少,而丁泽确实也乐在其中。 王娘子不是笨人,即便林依不拉她,她也不会大喇喇,在铺里就说出来,于是顺着林依的话头问起自家大儿的事情。 等二人坐上楼上的椅子后,王娘子才放开憋了一路的嘴角,倾过身子道,“林娘子,那件事办妥了。”说罢不等林依仔细问询,王娘子就自个儿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一顿讲。 林依省略掉那些滑稽的经过,眼里带笑的道,“也就是你们特意找了不懂官话的昆仑奴去闹的事儿?” “对!”王娘子眼里闪过促狭,“你是不知,这些昆仑奴是林邑种,肤色偏浅,如此过去那几家吃东西,他们并不太看的出来是昆仑奴,当放进去后,闹起事来,更是牛头不对马嘴。” 林依擦擦笑出的泪水,想想鸡同鸭讲的画面,又忍不住笑起来。 “那你那兄弟钱还够用?”林依深吸一口气,顺顺笑意。 毕竟人家帮了她大忙,可不能让人钱财上不够用不是? “够的够的,上次你给的十五两,兑下的铜板有二十贯之多,而雇佣林邑奴却花不了多少。”说罢,王娘子从腰间摸出剩下的五贯,放在桌上,推给林依,“这是剩下的,林娘子收下吧。” 不说此事王娘子他们做的实在称林依的心,即便没有那么满意,林依也不可能真问他们讨余钱,且此次能剩钱,也表明了他们的诚意,林依哪可能真做那斤斤计较,又锱铢必较的事情。 林依很上道的,又把推袋推过去道,“这些就给兄弟们买些酒吃。” 这就相当于封口费了,林依虽未说明,但王娘子却是懂的,于是她也不矫情,又把钱袋揣了起来。 接下来俩人就这事又讲了几个来回,等确实过足了瘾后,王娘子方依依不舍的拎着林依给打包的吃食,打道回府。 第82章 送你菊花给你戴(修改章 ) 翌日,林依还在确认菜单无误时,苏城和陈新各捧了两盆菊花进来。 林依诧异的问,“这是...?” 苏城把花摆在柜台上,方说道,“昨日听你说菊花,正好我那边有几盆,就拿过来送你。” 陈新在身后听的翻白眼,什么我有,正好送来,还不是昨儿个刚出了这个铺子就急吼吼的满城找菊花。 不然这“羞女”,“胭脂菊”等一些名品又哪里刚好一起得到... 林依一时有些愣怔,她昨儿个说的菊花是拿来做菜的啊... 但见苏城难得送她东西,她肯定不会如此扫兴,仔细打量柜台上的花叹息,“这菊花真漂亮。” 这话可不是恭维,林依前世只在菊展上见过,但当时也都忙着拍照发九宫格,可没时间去看每个花的介绍啊。 不过即便看了无数菊展,她对菊花的了解还只停留在小学老师说过的绿菊花最名贵上。 而苏城送来的虽不是绿菊,但好比这“胭脂”,花心黄绿色,花瓣飘垂如粉色丝带,怕是比绿菊的品种也不差了,而且花也确实美的不像话。 林依伸指虚虚的点了点菊花花瓣,“这么好看的花怕是少有,放我这儿却是糟蹋了。” 苏城闻言一愣,轻咳一声,沉吟片刻道,“花亦兴不浅...” 林依一怔,什么意思? 陈新揉揉耳朵,浑身打了个颤,他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上官被夺舍了吧?什么时候他能说出这般情诗了? 但看着不开窍的林依,他还是选择做助攻,于是狗腿的插话道,“上官让林娘子把花折了戴呢。不是有诗云:“花亦兴不浅,美人头上开””。 林依听后脸有些烧,只呐呐“哦”一声,为自己的文盲和苏城的细腻心思。 林依无措的凑过去闻了闻,缓解自己的尴尬后方道,“这么好看的花折了可惜,还是让他留在花枝头吧。” “不用。”苏城摇摇头,“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不摘过几天也会谢,还不如拿来戴。 陈新实在听不下去了,转过身去门外,他也是受够了这上官一见到林娘子就要化身为多情郎君的样子了。 而苏城低而温的嗓音,如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曲,只简单介绍着菊花,也令林依觉得这花能得苏城的盛赞确是它们的福分。 林依被苏城的左一下右一下弄的都快看不懂了,要说他对自己有情意,但好似除了比朋友关系稍好些外,又不见他有多余的动作。 还真似,友情之上,恋人未满。 不过林依到底不是靠着恋爱过日子的人,她对苏城的态度就是不上赶,但他如果有想要试一试的态度,林依也乐的愿意,毕竟不管是颜还是才,他都是优绩股,讲句不负责任的话:她不吃亏不是? “林娘子,郑明府到了。” 陈新原本想着去透透气,省得他被恋爱的腐朽气息玷污了,就见刘金跟在一顶轿子旁边,想来是人到了。 “啊?这么快!”林依有些紧张,也没了心思和苏城聊下去,转个身奔去厨房,看丁泽有没有准备好。 毕竟冬天快到了,油腻的食材刚上桌,隔不多久也冻成一坨,如此败了客人的兴致不说,生意也会淡下来,还不如想个在冬天越吃越热乎的东西,那除了火锅,她也想不出其它的了。 林依掀开帘子就问,“阿泽,我让你准备的锅子好了没?” “好了,好了。”丁泽也有些慌张,端了锅子就要出厨房门。 “你等一下嘛。”林依有些无奈,“人还没来,你先看看其它东西准备的如何了?” “哦,好!”丁泽点点头,这才放下锅子查看起来。 林依看着锅里奶白的骨汤底,牛奶色的锅里点缀着红枣和葱姜不算,还加了一点点菌子在其中。 “唉...”林依叹气,低声咕哝道,“还是差些的。” 林依想念那个把辣椒带到种花国来的人,但历史已经拐了个弯,林依都不知这人还能不能出现都是一回事。 这时代没有辣椒,如此茱萸就是大家获得辣味的来源,林依趁着重阳节后做了不少茱萸酱,但这个辣味如何能和辣椒带来的辣中带香所能比的。 林依不愿自己心目中的川味锅子被冒牌顶替,干脆只用清汤的锅子做底。 而如何能让人记住她的锅子,她也是下了一翻苦工夫,毕竟这时代锅子已然有了。 就像苏老爷子被贬去儋州后,记下来:罗浮颖老取凡饮食杂烹之,名谷董羹,坐客皆称善,而这个让大家围在一起吃的锅子到了清代改了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字,“打边炉”。 现如今时代不同,但人的饮食发展却不尽相同,这种吃法已被南来的商客带到了全国各地。 林依相信,如果她做的好,肯定会被别的店家模仿了去,如此她为了留客人,那也只能在调味碟上下工夫。 北地的二八酱少不了,辣味的酱,用了炸过香料和葱姜蒜的油混入茱萸酱,又加了香菇和紫菜炒熟磨成的粉末提鲜,最后又放入熟芝麻增香。 如此做下来,味道尽然格外的不错,接着她又调配了一些酱油和“耗油”,总之,能模仿的她也算用了心的去仿制了出来。 而试吃过一次后,连苏城都不住称赞,如此林依就更有信心了。 林依看厨房没甚纰漏后,又回到大厅,林依并没有清场,还有一些客人三三俩俩的坐着。 “陈郎君。”林依想想还是启唇唤他,“能否帮忙把这几盆花放去楼上摆摆。” 林依安排郑县令在楼上坐,如此这几盆花刚好去装装样子。 “哎--”陈新倒是任劳任怨,提起两盆轻飘飘向楼梯走去。 林依也抱了盆跟上,而剩下的一盆“胭脂”,她有私心,就干脆摆在柜台好了。 林依刚走下楼梯,就见苏城领着郑县令进来。 林依忙迎上去,就要给郑县令行礼,“妾见过明府”。 郑县令一副笑咪咪神色,做足了领导下乡体恤人的作派道,“娘子无需多礼”。 林依起身后赶紧让开路,伸手请他上楼坐。 苏城则在林依身后虚虚的撑住,免得她后退撞到。 苏城见她站稳后方开口,“郑明府,楼上请。” 郑县令抬头望一眼苏城,点点心。 但心里面不免有些惊诧,他原以为苏暗使只是对这小妇人有些宠爱,如今看来怕是比宠爱还多些喜爱,如此他倒不好拿了腔调。 郑县令仍旧笑咪咪的打量一眼林依,又找补道,“贵店招牌菜肴现如今在金陵如此出名,本官今日也算一饱口福了。” 林依适时的挂上讨巧的笑,“鄙店的菜能得明府盛赞,那才是它们的福分。” 郑县令心里听的受用,捋捋下巴的胡须,对着苏城一颔首,打先往楼上走去。 林依跟在后头,见郑县令没回头,方转身对着后厨方向掀了一角帘子的丁泽点点头。 等几人上楼后,而从刚开始禁言的食客,方瞪大了眼睛,拉了王大郎问询起来。 不大一会儿,阿团,丁泽和桃花三人各捧了制好的菜端上来。 此时郑县令心里对林依的郑重又多了几分。 这名品菊花就是他也难得到,更不消说一下子就得了四盆。 菊花贵为四君子之一,最为被读书人推崇,而郑县令也不能免俗,见到名品菊花,更是恨不得细细品,慢慢观,最好摆在他的书房中,能一日三见方才休,俨然把来此处吃饭的目的都忘了。 林依虽看的出来郑县令的喜爱,但也装作看不懂,毕竟这是苏城送她的。 她还没有大方到把别人的心意当作拍马屁的无本买卖送出去。 郑县令见身侧二人都没有要开口送他的意思,也只能无奈停了看花的意思,打量起桌上的食物。 确实每道菜都集合了色香味俱全。 金黄酥脆的烤鸭、用熬制六小时以上的骨汤做成的菊花炉肉锅、红的透亮的胭脂肉、明显能看到汤汁晃荡的汤包还有一些时令菜蔬,每样不多,但又摆了整整一桌。 最关键,在这冬日里,冒着热气的锅子更是令人有种吃下就浑身熨帖的感觉。 郑县令看的食指大动,坐了下来。 苏城当仁不让的相陪,一时间气氛融洽,宾主敬欢。 而林依不知道的是,在金陵的各个角落,因为最近的自家遭遇,而不甘愿要来林依铺子道歉的人在知道郑县令去了林依铺子后,变成惶恐的想连夜赶来陪理道歉。 第83章 富安郡主来了 “林娘子,这画画的也忒好!”阿团和桃花星星眼的看着林依。 林依最后收笔后,边摆手缓解酸麻感,边笑道,“这画哪叫好,在懂画的人眼中也就是个匠气十足的花样罢了。” 桃花歪着头笑吟吟道,“我就觉得嫂嫂这画好看,你看这锅子是锅子,菜是菜的,我光看到这画,就想进去吃锅子了。” 林依被桃花的直白逗笑,也正经打量起自己的画来,可不就是锅子是锅子,菜是菜,写意的很!怕是前世的幼儿园小朋友就能画得比她好了... 墙上一个硕大无比的锅子,锅里的水在滚,飘在空气当中的热气也氤氲的冒出来,而在锅子旁边摆了一圈的食材,绿的绿,黄的黄,很是艳丽,最关键在旁边提了一行广告词:“林家小火锅,县令吃了都说好!好!好!”。 简单易懂,简直比现代的明星打的广告还好用,起码人的眼神触在上面,很难不被吸引。 前几天的锅子非常成功,郑明府吃完走的时候还连说了三个好字,如此林依就想着把这个作为宣传词。 而林依更是花了大价钱把寺庙的影壁做到了自家的外墙上。 这种粉刷雪白的影壁,原本是达官贵人在赏完寺庙的景致后,诗兴大发时,正好拿来抒情的,往往寺庙中的这种是可拆卸,便于保存。 而林依做的就省了这道工序,只需每次更换题材时再刮个大白即可。 林依的动作刚停,就真有一辆“犊车”停在了她面前,车身用的布料鲜亮轻盈,四角更是挂了香包与铜铃铛,拉车的马儿也油光顺滑。 不等林依闪过疑问,只见从车里伸出一只羊脂嫩笋似的手指挑开车帘,随着一阵香风而出的,还有一个穿着鲜嫩襦裙装扮的婢女跳了下来。 “你就是林家小铺的老板娘林娘子?”小婢女声音清脆,就是上下打量的目光稍显直白。 “正是。”林依声音温和却无卑媚,“请问是有何事吗?” 小婢女一愣,似是没从林依脸上看到谄媚或者卑微之意,有些无趣的一撇嘴道,“我家主子想要见你,你安排一下。” “好的。”林依点点头,并不避讳的细看几眼犊车,“不过,您家主子是...? 小婢女眉眼再是端的高高的,在提到自家主子时,口气中也还是带着尊重的道,“我家主子是富安郡主,你快快去准备。” 林依心里一惊,不知为何富安郡主会找上门来?难道是微服私访民情,来调查民间幸福满意度来的? 她开店这些时日,要说听的最多的除了食客论赵阁老家屹立金陵之事之外,就剩这富安郡主了,但每每与之相配的就是她那些韵事。 据说,现今的官家可是富安郡主的亲舅舅,也就是富安郡主的娘是官家的亲妹妹,如此贵重身份之人,最后嫁的也是顶顶簪缨世家,只不过郡马爷身子不太好,不几年就过世了。 又据说,因为此事,郡主颇为伤心,跑到金陵来疗养情伤,而作为亲舅舅的官家自然也是处处给之方便,就拿封给她是食实而非食邑就能看出,正是圣眷正浓。 林依当时还不清楚什么叫食实和食邑,后来被科普的多了,方了解清楚,食实是实封,就如官家给你几百户,这几百户是实实在在封给这人,他们的税收,均由封主所领,且年年可领不说,最重要的是可以世袭继承。 而食邑几千户不过是个虚封,由朝廷拨给相应的几千户物资钱财,相当于津贴,一次性拿走了事,且不能世袭。 而作为香饽饽的富安郡主,现如今孀居在家,又据说长的漂亮非常,因此做白日梦的男人不知繁几,就想哪天被郡主看上,从而走上人生巅峰。 这些不过是林依脑里一瞬浮上来的,面上她并没有冒昧的上门献媚,很是人性练达的安排阿团和桃花进去把二楼收拾收拾。 接着方转身站在犊车旁,让小婢女请了人出来。 都道是“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林依不知京里的小娘子出门是否要戴帏帽,但富安郡主却是没戴,如此她才能窥见郡主的相貌,确实当得一句--倾国倾城,人间富贵花的称号。 富安郡主在车上时,已隐隐透过窗户看清林依,现下里两相一照面,方上下打量起林依。 是个五官齐整,漂亮的小娘子,不过如此颜色,不说在京城,就是在金陵,细寻来也不知多少,如何能当得他如此爱重? 不过心思一转,富安郡主又觉着自己有够无聊,那人爱重又如何?又关她何事?只怕还是日子太过无趣,想要找些乐趣罢了。 “走吧。”富安郡主扫过林依一眼,带头往前走去。 林依笑着跟上,只比对方稍稍热络些,但绝无狗腿意味。 “据说秦准河畔,有一酒楼做的菜肴格外出彩,莫非就是贵店?”富安郡主竟然毫无架子的,直接问询起来。 “当不得如此夸奖,但弊店的食客中,新客基本都能吃成老客。”林依回答的诚恳,并没说什么客套,又隐着沾沾自喜的样子。 这到令富安郡主多看了她一眼,她是最讨厌那些,自比聪明绝顶,又装模作样谦逊之人,真该让他们看看宫里这般讲话之人,能活过几天。 “那便--”富安郡主略微一顿道,“每样都来上一些。” “好,我去安排。” 林依伸手让富安郡主上楼,而原本热闹的铺子,像是被人一刀割掉了声音,集体失声。 有那眼神稍过打量的,也俱被跟在富安群主身后的侍从犀利的剐一眼,吓的他们只敢低着头盯着自个碗里的食物。 林依没空与人解说,无视着眼巴巴想要得到答案的客人的目光,掀了帘子进厨房,让丁泽准备起来。 自从上次郑县令来了后,林依就安排了小份套餐,就是招牌菜这些都是小份装盘,如此一个人来吃饭的人,也都能偿遍铺里主打的几样,如此下次来就能知道自己适合什么口味了。 林依快速的把拼盘准备好,又让阿团端了锅子跟上,桃花则端了一些轻便的涮菜。 富安郡主没有这般吃过,有些好奇的扫过桌面,方面上带笑的对着林依道,“我见下面食客是自己涮菜,是这样吗?” “是。”林依点点头,笑着道,“我帮郡主调了辣味的和清淡的两种调汁,郡主涮完菜后,可以尝尝哪种比较喜爱一些。” 富安郡主顺着林依的目光看到摆在自己面前的两个碟子,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林依又把冻豆腐、肉丸子、鱼丸子,还有切的薄薄的肉片介绍了一下吃的要诀后,方识相的退了下去。 第84章 道歉的人来了 虽说林依退到楼下,但也一直听着楼上的动静,就怕真怠慢了贵客。 “娘子,有人找。”大郎原在门口,偶尔迎一下客,就见有人找林依。 林依闻言,寻着望过去,见站在毡门帘子旁边,又贴着柜台站着的,是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白净和气的脸上,绽放出敦厚的笑容。 见林依望来,忙拱拱手,遥遥行了一礼。 林依虽说不认识,但也温和了面容,站起身行了一礼。 那中年男人,几步上前,又对着林依和煦叉手行一礼,“敢问是否是贵铺的东家?” 林依挑起一眉,暗道,今日这是捅了什么窝了,怎么都是来找她的。 但面上还是爽快得温和道,“正是,不知您有何贵干?” 那中年男人得了话头,适时的挂着恰到好处的歉意道,“今日前来确实为了一桩事情。” 林依听声辨意,伸了手邀人坐下,上面是不能去了,也只能占用一处桌椅。 该是时候把楼上的空处用上,林依扫过大厅一眼,人多起来就不仅仅是热闹,还有不可名状的乱态。 而且,贵客超过两桌,她这地方就不太够用,且现今总有客人在问,有没有包间的事。 这些也不过扫一眼的事情,倒不会怠慢的对面人。 等两人刚坐定,阿团就手脚麻利的上了茶。 那中年男人也不得不承认,莫看这娘子以女子之身开饭铺,但一点也无市井妇人的粗鄙,反而举手投足和应酬都大气聪慧,确实比一些干一辈子饮食行当的老人还要厉害。 那中年男人端起茶盏饮一口,心里打着腹稿,该拿捏何种语气方妥当之后,方放下茶盏,开口道,“弊人姓周,吾今日前来,是想代表运来等几家酒楼向娘子赔礼道歉的。” 林依诧异一闪而过,但并没跳将起来,而是面色一沉,冷冷盯着他点点头。 那男人眼神一凛,知这娘子不好糊弄,忙将笑容又搓捏成真挚的表情,真诚道,“前段时日咱们几家酒楼的前掌柜,使用不当手段害的娘子入狱...” 说到“前掌柜”三字时,又特意加重读音,能使人一下子听清何意。 接着这人面上带了三分无奈,三分隐忍,再加几分强言欢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过最后都将化为一声长叹,口气镶上一丝委屈,继续道,“咱们几家的前掌柜已被东家开了,今日吾前来还被东家殷殷嘱托,不管缘由如何,都是咱们几家做错了,让娘子有要求尽管提,别让娘子气伤了身子。” 说罢,把搁在身边的盒子往林依方向推了推。 林依闻言,心里暗暗冷笑,你就演吧,演一出奴大欺主的戏,她就不信,没了你东家的首肯,你们几家能联合的起来?怪不得找这么个面相憨厚的,这演技放在现代,最起码一座小金鸡跑不掉,不然真对不起你这演技。 “这话就怪了,您几家诬赖于我,害我名节受损...就只派了你一人前来?”林依可不惯着他,不去问前掌柜的事,而是直接指出核心问题,免得让他们觉得她好欺负。 这中年男人,没想到林依说话如此辛辣、直白,被呛得脸上白一阵红一阵,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吾等---” 林依伸出手懒得看他演戏,打开盒子扫一眼,讥讽的道,“这什么红花绿叶的,就请周掌柜带回去吧!小妇人我虽不大富大贵,但买个个把饰品的钱财还是有的。”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地的还有盒子的盖子。 周掌柜从没被人这么下过脸子,真想就一挥袖子一走了之,但他想起来时,在几家东家面前下的军令状,万不好如此灰溜溜的回去,毕竟他能顶了之前的掌柜,后来的也能顶了他的位置。 “那...那...”即便是成精的周掌柜,一时也找不到反驳的话语。 且看林依头上簪的没见过的菊花,也只能呐呐收声,怕是人家头上一朵花就能买盒子的十个还多了。 林依见敲打的够了,觑一眼周掌柜额头冒出的细汗,方慢悠悠叹一口气道,“我知周掌柜前来是受人之托,我这话也并不是针对您,您回去尽可说是小妇人太过刁钻,不好相与就好。” 这一翻话,周掌柜一肚子怨气立即散了三分,反而心底里还升上一些,这小娘子其实是很有肚量的,不然如果他要遇上此事,只怕只会趁人病要人命吧!人啊,不就喜欢痛打落水狗? 周掌柜彻底收了轻视,郑重朝林依行一礼,抬头时已没了应酬的笑貌,而是诚恳道,“娘子放心,今日之事我会原原本本告诉东家,万不会轻视了您。” 林依盈盈站起身,抚平裙子,叹息一声道,“今日多谢周掌柜来一趟,天冷了,尝尝弊店的吃食再走吧。” 周掌柜想想又坐了下来,林依虽不再意,但到底不便陪他,就派了丁泽在他身边帮忙跑跑腿。 在周掌柜吃锅子吃的热火朝天时,林依的铺子也迎来了第一批因为广告营销进来的客人。 客人之一道,“娘子,您这边又出新菜了?” “对,冬天到了,还是吃点热乎的舒服。” 客人之二道,“是极是极!今日我朋友非要请我去什么运来酒楼吃,酒水和冷菜冷肉下肚后,只觉得肚里垒起来一块块冰坨坨,远没有在娘子这边吃的舒爽。” “不过--”那客人说到这边一停,接着脸上挂起一个古怪的笑容,“嘿嘿”笑两声,轻轻嗓子继续道,“那店里上演了一幕好戏,到也抚平了我这一肚子的牢骚。” 有那好事的,立刻就问起来。 那客人也不卖关子,立即滔滔不绝的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也就是一开始林邑奴去吃饭,发现菜里有虫子,而当两方对峙时,又发现言语不通,店家捏了鼻子认了后,好嘛!之后每天都有人来,等店家不让林邑人进去后,又换来了胡人,总之店家永远都不知来的客人中哪些是闹事的。 现今店家只能不准胡人入内,那有真正的要吃饭的胡人一听,又立即不高兴起来。 这不,该得罪的,不该得罪的,通通都得罪了个遍,现在每天这酒楼门口都要演上这么一波,刚好寒冬腊月的,有些闲汗和嚼舌老妪专门每日里侯在门口看戏呢,这戏可比戏园里的要精彩多了。 “真的假的?那我明日下晌去看,看完刚好来小娘子这处吃饭。” 林依瞥一眼食不知味的周掌柜,笑的两个小酒窝越发深。 “客人今日讲了一个好笑话,客人今日要是点了小锅子,我多送客人一盘菜...” 其余人等没想到还有这般好事,都羡慕的看着得到送菜的客人。 有那客人起哄道,“那娘子,我也点了这锅子,给不给我送菜?” “都送都送...” 正在这时,苏城推了门进来。 得到送菜的诸人,更是促狭的开口,“好了好了,不打扰娘子了。” 其余客人也俱和善一笑。 周掌柜寻着起哄声转头看去,就见到林依和一个顶俊俏的男子在聊着什么,看这男子就不似什么普通人,且这人敏锐非常,他眼锋扫过来时的尖利,让他心停跳了一下。 几位东家真是踢到铁板了,他得好好劝劝几位东家,都说,京城沿街跑过去的一只老鼠,都可能是哪个做官的爱宠,金陵比照京城也不差的,这卧虎藏龙的怕是也不少。 他回去后一定要说服东家亲自来一趟! 第85章 我喜欢你 正当林依与苏城在说话时,一道矜持但并不倨傲的女声,打断他们的对话。 “苏暗使,别来无恙。郡主请您一叙。” 苏城抬头定盯一看,见正是富安郡主身边的贴身嫲嫲,虽不知为何郡主在这干什么,但还是点点头答应下来。 “你先等一下。”苏城回头对着林依和煦一笑,接着往楼上走去。 那贴身嫲嫲心里惊奇,但也按捺住打量的眼神,跟在苏城身后。 原本林依就疑惑为何这位指名道姓的来寻她,现在见这位郡主把苏郎君唤了上去。 便不由得发散起思维来,莫非难道,难道莫非,这位其实主要是奔着苏郎君来的? 林依虽一时之间,心里有那么点点的不是滋味,但也打起精神,又跑到厨下去准备饭后甜点。 这嫲嫲能来唤苏郎君,怕是那位饭也已经吃完,如此万不好让他们对着残羹冷炙讲话,不好真失了礼数。 林依征用了辰宝的布丁和一些闲着无事时烤出来的小甜点。 这些原本都是奖励给辰宝读书用功时吃的,现下里也只能充了公。 到了冬日,林依日常会做些厚乳奶茶,没有珍珠的奶茶,那就用酒酿的小圆子,或者芋头、红豆,总之,除了珍珠她也能做出十来种口味的奶茶。 甜香的奶茶与冬日绝配,林依唤了阿团与她一起端上食盘,往楼上送去。 林依和阿团方走上最后几个台阶,站在楼梯旁的婢女已经伸手接过林依递来的食案,接着另一婢女把撤下的食案又递还了回来。 “小娘子等一下。”林依正要带着阿团下去时,刚才见过的嫲嫲,轻声唤住了林依,“郡主有请。” 说罢,不等林依接话,又唤了站在旁边的婢女指挥道,“胭脂,你去换了小娘子手上的食案。” 这是一刻也等不及了,也不知为了何事。 不过,林依只能收收心思,把食案交托给她,自个儿跟着嫲嫲身后,往郡主那边去。 “你来的正好,你这处食物确实不浪得虚名。” 不等林依上前行礼,富安郡主就主动免了林依的礼,又指着桌面说道。 林依的心,这才放下些许,原来是这位吃的欢欣,给客户反馈来了。 “当不得郡主赞赏。”林依嘴上虽如此说,但嘴角的两颗小酒窝却越发深了。 富安郡主原也只不过给苏城面子,方客套两句。 但看着这样的林依,倒也起了几分兴致。 “你这饮子什么东西做的,味儿不错。”郡主撮一口奶茶,享受的眯了眯眼,“这里面的料儿也好。” 林依忙堆起笑道,“这是妾自做的奶茶,里面的料儿是南来的荔浦芋头做的。” 郡主点点头,又撮了一口后,方意有所指的瞥一眼苏城道,“林娘子确实人美手巧,这菊花也配你,真是让人喜爱呢。” 林依愣一瞬,下意识摸向发髻后的花儿,不知郡主何意。 但富安郡主已经唤了嫲嫲上前道,“给小娘子赏。” 林依又莫名其妙的跟着嫲嫲下了楼梯,拿了赏钱。 这边郡主用竹管子戳戳奶茶里的料儿,平静的问起苏城道,“你今年还要回京吗?” 苏城点了点桌面,眉头皱了皱,“要,不日就该走了。” 富安郡主想起林依笑眯的眼睛和下楼前,往苏城瞥过去的半眼,遽然一愣道,“那你是否和人说过?” 苏城拧了一下眉,不太愿意把自己的私事拿出来讲,但想着对面是郡主,还是耐下性子道,“还没,正打算今日说的。” 富安郡主眼里快速闪过一丝落寞,不知出与何种因由,脱口而出道“有些事情你该仔细说清楚,不然让人误会或者心冷,你就来不及了。” 苏城听得一愣,但仔细想想后,郑重的对富安郡主一点头,“多谢郡主提点。” 富安郡主见他听劝,不知想到什么,也没了兴致,“那你先下去吧,我再待一会儿。” “好。”苏城站起身,向郡主行了一礼,这才抬腿往楼下走去。 不过在下楼时,脚步还是顿了顿,回过头道,“多谢郡主的菊花,此次回京,郡主如有何事,需苏某代劳,定义不容辞。” 说罢,方不再停顿,往楼下走去。 “切!我真有何事,也用不到你。”富安郡主,嘴里咕哝一句后,又继续戳着奶茶,吃着布丁,想着心事。 而那边苏城想起刚才郡主说的话,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些不安。 见林依正恬淡的在柜台前算着账,方深吸一口气,往柜台那边而去。 “你下来啦?”林依眼角瞥见苏城,高兴的抬头。 苏城见林依眼里似缀满了星河,突然觉得自己气量狭小的厉害。 他好似有些故意拖着这事,以此来表述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在意她,可明明他就是在意她的啊! 不然为何全城的去找她要的菊花,虽说之后他也弄清了,她要的菊花只是用来做菜,但望着她发髻间的花儿,他心里确实满的快溢出来了。 苏城诚恳的望着林依,缓缓道,“我不日就要回京一趟。” “啊?哦!好!”林依一连说出三个语气助词,最后挂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道,“那...那我帮你备些路上吃的东西。” “好。”苏城伸出手,把被毛笔划过的账册和林依握着的毛笔抽出,然后毫不避讳的把林依被墨汁染过的手一点点擦干净,“我不在的时日,我会让陈新过来坐镇,不要害怕。” 林依怔怔盯着交握在一起的手,鼓起勇气,抬头直视着苏城道,“你...你到底何意?” 苏城定定的看着林依,过了半晌方启唇道,“林娘子,我希望你的余生我也能够参与。” 林依心跳如鼓,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好似真等来了苏城的表白,乱了分寸的却是她自己了。 “我...我...”林依一缩脖子,也不知道怎得,张口来了一句,“你小心被人听了去...” 苏城“噗”地一笑,桃花眼里都似闪着细碎的光,宽慰道,“你不喊出来,就不会有人听见...” 林依蓦得脸一红,嗔怪的瞪一眼苏城,把手一抽道,“忒的油嘴滑舌。” 但到底没有说不愿意的话... 第86章 你不适合 自从那次之后,富安郡主不时就会来林依的小饭铺里坐坐。 不过多挑在下午或暮食之后,专挑林依不怎么忙的时间。 时日一长,俩人也自然熟识起来。 “你这戴的白玉簪又是他送的?” 富安郡主搲一勺布丁,往嘴里一送,接着,那像猫儿似的琥珀眼睛立即也和猫儿般,眯了起来。 林依摸一摸头上的玉簪,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自那天后,俩人好似又比朋友亲密了些,但也不似后世情侣间的相处,总也是点到即止。 “林娘子,柳先生来了。”阿团敲敲包间的门,在外小声说道。 林依听的一愣,她好似很久没看到柳先生了,“这就来,你把柳先生带去“梅”包间。” 说罢,对着郡主道,“您先吃着,我去看看。” 郡主摆摆手,不在意的“嗯”一声,不过在林依快起身时,突然暧昧的道,“这柳先生对你也有意?” 林依听的脸一红,想起自那晚在牢里,把事情挑明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我已经说明白了。”林依平静的说道。 “嗯。”富安郡主挑一眼林依,意有所指的道,“小心打翻了醋坛子。” 林依下意识摸了摸发髻间的玉簪,若有所思的道,“晓得了。” 林依推开包间的门,往左一拐,向另一处包间走去。 此时的酒楼已与前一段时日大不一样,楼上本也是干干净净,只是有些设施陈旧了些罢了,但只要有钞能力,更换些东西,也不过几天功夫。 似餐桌、食案虽然都只是原木上了清漆,但反而因为木材本身的暖色调质感,反而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食案本身因为低矮,便摆在了驼毛的胡毯上,异域风情的胡毯色泽艳丽,配上简单的食案和蒲团。 又因为专门划了一块区域摆入,与另外的区域用纤细竹子隔开,给了这一处一种稍显隐秘的感觉,更适合带了女客的客人使用。 原本酒楼就有一个小型舞台,林依舍不得丢弃掉不用,但一时又找不来人登台表演,想想后,干脆做了影壁,如有人吃酒正兴,诗兴大发时,正好用来记一记他们的大作。 不过林依可费不起买薄木板的钱,于是参照寺院中可拆卸的木板,换成白纸,而白纸两头用了可活动的“镇纸”,如此成本下降,但效果倒也不比木板来的差了。 而包间里,林依又专门去书铺,淘换来了不少字画,挂在里面,倒也像那么回事。 接着又从金陵那处的大集市中,淘换来不少小玩意儿,毕竟没有甲醛问题,林依换好后,就直接开放了二楼。 只不过二楼开放后,林依铺子的人员就有些捉襟见肘,她干脆投桃报李,让王家夫妇家的大郎跟着丁泽打下手,学一门厨艺。 阿团和桃花还是做使女的角色,李大爷还是帮林依管着烤炉,另外又招了王嫂子的本家哥哥家的大儿--徐大郎做跑堂。 这徐大郎的爹,帮她处理过“纠纷”,所以铺里人手不够时,林依自己想起这家来。 思绪不过几个回转,当林依站在包间外面后,深吸了口气后,方敲了敲包间的门,才推门而入。 “柳先生,您...别来无恙...” 林依心里有些微诧,一段时日不见,他好似清减不少。 柳槿复杂的看着林依,扯起一抹微笑,而心里叹了口气。 上次牢狱之后,他就再没见过林娘子了,他比自己原来熟识的样貌又艳丽了些,想是那个男子对她很好吧... 一时间,他又忆起,那日听了她店里的小子来报平安信时,兴冲冲要跟来看望她时,那小少年,鼓着勇气与他说的话。 那些话就似重重的一拳,打在他脸上… “柳先生,您可知,今日是苏郎君救的我家娘子。” “您要听一个故事吗?” “其实原本我家也是开酒楼的,但就是因为我爹没有熟识的后台,所以最后弄了个妻离子散,他自个儿也病死狱中...” “我相信您肯定学过,左传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吧!” “您说,是您比较适合我们娘子?还是苏郎君?” …………… 柳槿被小少年的一番话,激得肺腑都似泡在冷水中,但至今他还记得,那小少年悲凉的眼神,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亏他想的至多还是林娘子的身份,会不会镇给他带来麻烦,却没想到,他自个儿又算个什么? 即便他侥幸考上了进士,授不授官先令说,哪怕授了官职,他就真能照拂的了她了? 那次的打击,使他真切的感知到了权柄的重要性,起码他得努力爬到能照拂的了她的高度,才能说保护她的话吧! “林娘子...我...” 林依看他眼袋深陷发黑,担忧的倒盏热茶水,递过去。 虽然她对柳槿不是情爱的喜欢,但却也有朋友的情谊,见他这般还是有些挂心。 柳槿接过杯盏,无意识摸着杯壁,触手的温热,让他好受了些。 “我...我打算提前去京城...”柳槿低垂着头半晌,方抬头怔愣的盯着林依道。 林依虽有些惊讶,但还是立即挂上喜意的表情,“不知先生什么时候走?” “过几日吧。” 这句话简直像混着苦胆汁吐出来的,连问都不问一下缘由了吗? 柳槿端起水,佯装润了润口,等心里那一阵难受压下去后,方吐出一口气道,“我想提前去看看,如果此次没中,可能也不会这么快回来...” “明白...”林依点点头,她也是在外求学过的,现代那么方便,但在小镇老家,倒车也要好几趟呢。 更何况出门靠走,喊人靠吼的古代,他回来一趟怕是得用上几个月,似他这文弱书生,还是不要多波折的好,毕竟水土不服可不是说着玩的,如此还不如就在京城待着,毕竟城里机会多,也免了奔波的苦难。 柳槿看她一副就该如此的样子,感觉喉头有些痒,罢了,他还在奢望什么呢。 林依见柳槿脸色越发有些黑了,难得良心发现的找补道,“先生走之前,我让阿泽送些吃食给先生带上,省得一路奔波亏了身子。” “好,那就谢谢林娘子了。”柳槿点点头。 一时之间,俩人都没了话,柳槿哪怕再想多待一会儿,倒也知没了理由。 “林娘子,如此那就…就此别过…”柳槿郑重的站起身,向林依行了最后一礼。 林依也学着他的样子郑重回了一礼,“先生,一路平安。” “再见…”柳槿深深的看一眼林依,然后决绝转身,推门往外走去。 等人离开后,林依方盯着门,长叹一口气,做个坏人,辜负别人,实在不是人干的… 第87章 鸭血索饼 日子越发冷了起来,很多金陵城的百姓,干脆一日三餐都在外吃,因此林依的铺子越发忙碌。 不过因为冬日里,鸡鸭不孵蛋,百姓原本的鸭子又养不多,因而铺里的烤鸭一直都供应不上。 鸭子供应不上,但内脏却又多了出来,冬日里,油荤重的卤猪下水,比起鸭子这没油脂的内脏就要好卖不少。 内脏不好卖,她干脆就弄成鸭血粉丝汤,没有粉丝就用面来替代,总之,在林依这里,不会让一只鸭子都白活。 林依懒懒坐在小团子身边看他读书,边满怀期待的对着阿团道,“不知道阿泽的鸭血索饼怎么样了。” “娘子稍等,我去看看。” 阿团听后,放下擦桌子布,转身往厨间去,不过一刻,就端了两大碗鸭血面出来。 “娘子,鸭血索饼好了,您先吃着。” 敞口的大碗里,飘浮着切的细碎嫩绿的蒜叶和芫荽,而蒜叶和芫荽底下裹着银丝细面。 为了还原粉丝,林依特意让阿泽拉的纤细的面条,而面条裹着切成块状的粉白鸭肝、鸭肠和紫红色的鸭胗、鸭血,煞是相宜,而其中当然也少不了油炸后的豆腐果。 “阿团。”林依推开其中一碗道,“你把另一碗端去吃,我和阿辰吃一碗就成。” 阿团日常就知娘子吃不多,所以也不矫情,端起一碗去到隔壁的桌子上吃起来。 林依拿着筷子和小碗,拨一些细面和鸭血内脏给林辰道,“阿辰,不要看了,先吃。” “哦。”林辰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书本,就着桃花打来的水洗手,“谢谢桃花姐姐。” 桃花抿嘴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缩缩脖子,小声道,“不用谢的。” “桃花,他还是你的小阿弟。”林依拍拍桃花肩膀,温和的道。 “嗳。”桃花朝林依一笑,只不过笑容里带着些她自个儿都不知道的讨好。 林依心里一叹,小姑娘心思细腻,自从她和李大爷在自家干活养家后,好似突然之间知道了人与人之间的差别,从那之后,就一直觉得自己矮半头。 “你也去吃吧,尝尝看,这次的鸭血索饼如何。”林依转了话题,让小姑娘自去忙。 大家虽第一次吃,但吃着完全不同于卤味的鸭内脏,第一口就爱上了。 林依先不忙吃面,而是用勺喝了一口汤,这汤其实用的原就是火锅汤底的骨汤,只不过加了足量的胡椒,一口下去,只觉得一股燥热从胸口通向了四肢百骸。 等全身暖和起来后,林依方夹了一片鸭胗送进嘴里。 鸭胗煮的时间稍长,所以不硬,反而有种介于绵软与梗啾啾的口感,相比较硬实的口感,林依更喜欢这一口,所以教的时候难免夹带了私心。 鸭内脏只是加了盐、葱团、姜和去腥的酒熬煮,水开后小火慢煮而成的。 简单倒是简单,只不过内脏煮好,还需摆放一两日才能入味,所以这一碗耗费的时间和精力,也并不比别的菜来的少。 “咳--”林辰不知道内里胡椒味儿重,一口下去,难免被辣的眼泪都沁了出来。 林依笑起来,倒了一杯温水推过去道,“辣不辣?吃不吃的了?要不要让阿泽哥哥给你重新做一碗?” “不用。”林辰就着水喝一口,眨着泛红的眼睛道,“我吃的了,不用阿泽哥哥重新做。” “怎么了这是?”苏城正掀了门帘子进来,恰好见到泛红了眼的林辰。 “没事。”林依拿了帕子给林辰擦擦嘴道,“被胡椒辣着了...” “娘子,我去和阿泽说再加两碗”不等林依吩咐,桃花很有眼色的站起身,往厨房去。 “正好。”林依拉一拉他的袖子,“你也尝尝,我们店里新做的索饼。” 苏城顺着林依的劲儿,往对面一坐,而跟在身后的陈新,下意识的翻翻白眼,往王家大郎那一桌凑过去。 有那起的早的,看到林依他们吃的不似平常,就也吵着要了一碗。 等热闹过后,不说客人,店里的几人也多是捧着肚子。 林依看几人实在撑的难受,于是对着丁泽道,“阿泽,虎子,你们去买十斤猪后腿肉和五斤里脊肉来,如果碰上有卖排骨的也带一些。” 虎子是王家夫妇家的大郎,原本大家也都是“大郎大郎”的叫他,不过自从又来了一位徐家大郎后,这大郎就容易叫混了,于是就直接喊他们的名字。 原本铺里忙起来后,林依便不自个儿去买菜,而是寻了两个老成厚道的菜农,让他们每日里送来。 可这肉是给柳槿的践行礼。 想着柳槿要出远门,而出远门最怕的就是吃不好,但一路上不好开伙,条件不允许,怕是有钱都吃不上。 所以她打算做些肉脯和肉松给柳先生带上。 而他越往北走天越冷,如此坏起来也不容易,还能时常补充些能量。 “嗳。”丁泽答应一声,擦擦手就要和虎子一道出门。 “等一下。”林依想起桃花的状态,想让她也放松放松,于是点了她道,“桃花也去帮忙。” “嗳。”桃花再怎么,也还只是个孩子,所以听说能出去买菜,倒也咧开了嘴角,急忙忙跟上。 “路上跟紧了阿泽。”李大爷吩咐着桃花,年底了,他怕小丫头贪玩,被拍花子的给拍走了。 “李大爷放心,我会看好桃花的。”丁泽赶紧拍着胸脯保证。 李大爷他们自从在林依铺里安顿下来后,就已经不住在苏城那边了,林依给了他们工钱,他们就识趣的找了房子住下。 林辰虽然也羡慕,但还是克制的把自己的眼神拉回来,继续拿起读了一半的书读起来:柳先生要去京城了,而新的先生还没有找到,所以他得自己努力才行。 “阿辰要不要跟着一起去?”林依摸摸他的小脑袋,爱怜的道。 哪有这么屁大点孩子就有读书读傻的样子,她记忆中,小时候每次周末不是玩的一身泥才舍得回家。 “不用。”林辰摇摇头,奶声奶气正经道,“先生才教论语,我现下里还背不出来,就不出去玩耍了。” “那好吧。”林依摸摸他的头,“那等一会儿阿娘做肉脯时,邀请阿辰帮忙可以吗?” 阿辰眼里闪过一丝挣扎,但倒底小孩的天性打败了看书,于是点了点头,“好。” 林依一眼瞥到苏城,有些促狭心起,装作不在意的道,“柳先生说要去京城,我打算给他做些零嘴带上,省得他一路吃不好,闹病。” 听闻林依这般说,原本坐在林辰身边的苏城,先是心里有点点不痛快,但看着林依眼底的狡黠,也知她是故意的。 于是眼神略带深意的道,“如此倒也不错,古有太白送友:鲁酒白玉壶,送行驻金羁,如今我们送友肉脯也相宜。” 林依听他话中强调的“我们”二字,“扑哧”一声笑起来,嗔怨的觊他一眼道,“那你需得一块儿做,才能算“我们”一起送的吧。” “当如是。”苏城别有意味的又加了一句,“都听你的。” 第88章 村里人的信息 林家铺子现如今是食肉大户,丁泽去买,即便肉贩主一时没有,也会给他淘来,总归不会任性的说没有。 况且,因为林依喊他去的早,那好的肉,也只任由他挑的份。 “这肉确实不错。”林依拎着买来的肉,用手指戳了戳,“这肉新鲜,阿泽眼力见长呢。” “嘿嘿。”丁泽受了林依夸奖,龇着大牙,接过林依手上的肉,“那娘子,我去收拾。” “去吧。不过...”林依瞥一眼苏城,揶揄的道,“等一下你站旁边看,苏郎君说要帮忙做呢。” “好。” 苏城接受到眼神,还真站起身,挽起袖子,“我正好学学,日后回京时,也能做些备着路上用。” 苏城就爱她这明媚的杏眼,微微挑起时的狡黠模样,就和他曾经猎过的白狐一般玲珑可爱。 “扑哧”,林依到底忍不住笑出声,听他那刻意加重的,“我”、“回京、“做些”等字眼儿,嗔怪得瞪他一眼道,“那正好,省的我再准备了。” 苏城听的倒底忍不住,弯起那双桃花眼笑起来,林依看着他笑,也不知为何,心里高兴,也看着他笑起来。 现下不说陈新了,就连其他几人,也有一种刚消耗过的肚子,隐隐又有些撑着了的感觉。 等笑完后,苏城抱起一头雾水的林辰,率先往厨房走去。 如果不说,大概所有人,都认为二人是父子关系。 不过最后,还是让丁泽操刀切肉了。 因为苏城拿刀的架势不像剁肉,好像要提了刀杀几个坏人。 林依干脆夺了他手里的刀,递给丁泽,把他和林辰赶去剥蒜了。 林依指挥着丁泽把里脊剁成大块放入砂锅里,接着再放入姜片、盐糖酱油等作料,加水熬煮。 这边制作肉松的肉已经下锅,那边林依又指挥着虎子拿着刀剁后腿肉做肉脯。 “嫂嫂。”林依感觉手臂的衣服被轻轻拽了一下,往下看去,见桃花正惶恐不安的抓着她的一片衣角,“我有件事想找你。” 林依闻言一愣,忙擦了擦手,把她拉去厨房院子里。 “怎么了这是?”林依下意识摸摸她额头,心下有些后悔,就怕小姑娘出去一趟得了风寒。 “嫂嫂,我没事。”桃花眼着的惶恐退下去一些,忙摇摇头道,“我...我在肉铺外面见到了村里人...” “嗯?”林依疑惑的一皱眉,想起之前的不好印象,“那他可有说什么难听话?” “没有。”桃花摇摇头,鼓起勇气道,“他没说什么难听话,还...还特别惊喜见到我了。” 林依听的更糊涂了,见厨房众人热火朝天,也不需要她,干脆拉了桃花坐在檐下的小几上,“你仔细与我说说。” 桃花顺着力道坐下后,就边细量着,把今儿遇上的事情,似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儿的全说了个明白。 “那人原先看到我,很是惊讶,接着又是一喜。”说到这里,桃花也不知怎的,偷偷瞄了一眼林依,见她面目并无变化后,方继续道,“他和我说,我们家突然不见了,村里族长和村长都派了人去找我们,还说组织了人手往山上也找了一圈,但最终都没找到人。” “嗯。他还说什么了没有?”林依自然看出小姑娘,照着她的脸色讲话,于是更加了两分耐心寻问。 “说了。”桃花皱了皱眉,想是后面的事情让她不太欢喜。 果然,桃花厌恶的再次开口道,“据说,我那本家堂叔,因为此事被关了一阵,不过随着他们家见天儿的去和族里闹,最后也只能把他放了出来。”说罢,桃花更是气的两颊都微微泛红了。 “那这人还讲了什么没?”林依赶紧岔开话题,就怕小姑娘把自己气个好歹。 桃花气过后,倒也渐渐冷静下来,又恢复成怯懦的样子,微微瞄两眼林依后,方小声的说道,“他还问了我住址,但我没赶敢说。” 这事林依理解,毕竟家里还有俩人,且一个小,一个还偏瘫中风,所以谨慎些是应该的。 “我和他说了嫂嫂店里的住址。”吭哧半天,桃花方像做错了事般,全盘托出。 林依看的好笑,伸出那嫩葱似的手指,一点桃花额头道,“小姑娘家家的,心眼子倒挺多,铺垫这么多,就是怕我生气是不是? “嫂嫂...”桃花爱娇的拉着林依的衣服摇了摇。 “好了。”林依拍拍她肩道,“嫂嫂这么除了人多,就是人多,不怕他们来多少。” 小姑娘听着林依话里的促狭意味,“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嫂嫂又作怪了。” 见小姑娘又恢复成活泼的样子,林依方对着她道,“此事,你还得和你爷爷说一下,省的到时,真有人寻来,令他措手不及。” “嗳,知道了。”桃花答应完后,就又蹦跳着掀了帘子进去了。 林依没急着进去,而是佐着耳畔的嬉闹,看着院里安静的一方小天地,难得的觉得自己轻松惬意不少。 从桃花的话中不难听出,村里人想来良心还算未泯,所以即便有人来,怕也不是来刁难的。 “你怎么出来了?” 不等苏城开口,林依听着动静,已经转过头,对着他软声道。 苏城一愣,温润了眉眼道,“我见你一直不进来,就过来瞧瞧...” “无事...”林依拉了他近前,让他坐在小几上。 高高大大的一个人,坐在平常摘菜凳子上,显得格外局促,不过因为苏城外貌抗的住,所以明明猥琐的姿势,硬是被他坐出几分舍我其谁的气势。 不过不等俩人聊上几句,就见阿团掀了帘子,伸着头打断俩人,对着林依道,“娘子,有几个郎君说要见您。” “什么人?”林依心念一动,和苏城相视一眼,“那我先去看看。” 林依正要起身,苏城协同着一起站了起来道,“我陪你一起。” “好。” 林依朝他一笑,眼中晶莹闪耀,让他觉得,好似这冬日的冷寒,也减了几分,快要融化在她送给他的艳阳春日里。 第89章 谈判1 等林依出了厨房后,就见到几位身量颇宽广的富贵人局促的坐在座位上。 林依不期然的想着,是否应该把桌子和座椅再拉开点距离,不然怕是来个富态点的人,就不容易坐下,感觉容易得罪人呢。 “我先问问他们何事。”林依转身对着自己旁边的苏城说一声后,方向着几人走去。 周掌柜见林依过来,忙叉手行礼,而坐在位置上的几人则有些后知后觉的起身,朝林依拱拱手和善一笑。 林依心思一转,也是行了一礼后,请了人上楼细谈。 前次林依讲话颇为辛辣,但周掌柜倒有些胸襟,没有生气不说,还在近几日就把几家东家请来,说明此人还算可交,但具体如何需在以后慢慢来,方能看出。 林依请了人坐下,除了周掌柜之外,一共四人... 等阿团送了茶水退下后,林依方打破寂静道,“不知足下几位...?” 周掌柜这时赶紧开口,充当了中间人的角色道,“这位是我们运来酒楼的东家张运来...” 咦?还真有人用自己的名字做店名啊。 林依装作不适的用帕子按了按嘴角才压下将要出口的笑意,她以为“运来”二字,是讨个彩头,没想到竟然如此实在。 这和前世里“海鲜炒饭”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其他几人倒没有以为林依在嘲笑,毕竟用自个儿名字做店名的怕是金陵有一半多。 周掌柜继续介绍,这位是福海酒楼的东家,还有鼎泰酒楼的东家和鑫达酒楼的东家。 林依暗忖,果然金陵大酒楼的掌柜没来呢! 林依听完介绍后,不过分横眉竖眼,也没嘻笑间就把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此事几方交锋,林依虽说吃了点亏,但大致上是有惊无险的,而且她使的手段也够对方几家喝一壶,倒也不用过份怨怼。 且他们几家能灰溜溜的来,不管谈的如何,但表面上,是他们几家先服软了。 而接下来想让林依好言相待,就要看几家的态度了。 许是运来酒楼的东家在这几家实力里最强,就由他做了开场白。 张东家道,“这次前来主要还是代我们几家店里前掌柜做出的蠢事向娘子致歉。” 这人胖中带憨,说起道歉的话语,再配上他那憨厚的面相,还真有那么回事。 但林依也不再是那个初来乍到懵懂的心态了,以为自己做好本份,就能腰杆子挺直不惧怕任何邪祟。 在现代社会林依很早就回了老家生活,街坊邻居都是认识几十年的,而大家对她又多有照顾,所以即便她穿来古代,性子里的天真一面还是保留了下来。 可在经历过几次恶事后,林依也反应过来,鲁迅笔下的“吃人”二字的真实含义。 林依仔细观察着他们的言行,见他们不管真心或假意,脸上确实一副低姿态的样子。 林依心思一转,心里有了计较,想她一直只管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还不是被人当成软柿子捏,如此,还不如表现的泼辣、难缠,让他们想到她都要打个冷颤,才算真的怕了她才行。 于是林依也不惧脸面,直白道,“这事确实给我带来的伤害挺大。” 几人面上呆一瞬,都没想到林依脸皮这般厚,不说按照正常人与人之间交往,都得带上三分谦意,就按此次的事儿来讲,受到伤害大的明明是他们几家酒楼吧。 但听着林依不按牌出的话中带刺,几人也只能打落了牙含泪吞下,毕竟来都来了... 张东家觊一眼周掌柜,没想到这老周讲这娘子颇为辛辣,是这么回事。 只心里再觉得难缠,面上还是搓出一副哂哂样子,打破尴尬,“这几人都被我们辞了,娘子要是还存了气,尽管告诉我们,让他们换个地儿生存也是行的。” 林依脸上浮上一个讥笑,心里一股邪火从心底里窜上来,到也此刻,还跟她打马虎眼儿呢,她可不信这几人做出这般事情,没得到这几位东家的首肯。 林依并不理会,兀自晾着他们慢悠悠端起茶盏喝起来... 等他们脸上的表情快坚持不住,但还尽力挂着笑后,林依探清了他们的容忍度。 “咚”林依放下茶盏,朱唇微张道,“各位东家也别为难人了...”说罢眼锋扫过几位,又再次开口道,“毕竟他们也是听章办事不是?” 几个东家,眼见着脸色已挂不住,周掌柜心里一“咯噔”。 抬起袖子,擦擦脸上浮起来的汗,细声细气道,“娘子还真冤枉了几位东家,此事原是金陵大酒楼挑的头,之后几家酒楼前掌柜看您这边做的好,俱眼红方做出了蠢事。” 林依面上不显,但心琢磨开了,还真是金陵大酒楼想置她与死地啊! 周掌柜窥一眼林依,见她似听过去后,又斟酌了话继续道,“说来几位东家也是苦主,下面掌柜只说挑个法子,让林娘子把方子共享...共...” “嗤--”林依的笑声不留情见,周掌柜也只能哂哂收声。 几个酒楼的东家此时真想锤着胸口怪骂自己太过单纯,心里更是对金陵大酒楼掌柜王德贵生起怨怼,而他身后的东家他们是不敢也不会生出怨怪的。 因为按照金陵惯常的做法,他们当时想的是仿不出来就来买方子。 但王德贵找上他们说用些法子... 且当时王德贵表情忒猥琐,让他们以为是他背后的东家要弄林娘子嘛。 这不...王德贵现如今全身而退,他们哥儿几个皮不仅被扒了,肉也啃掉不少了。 林依当知道金陵大酒楼的东家是赵家后,倒没有安排无赖上门寻事,说白了,她可以挑这几位,但金陵大酒楼还真不是她能动的,毕竟她的关系也只到苏城罢了,但苏城到底几分能耐,她也是不知的。 张运来见身边几位似鹌鹑一般,也只能硬着头皮接话道,“娘子您消气,咱们此次真是带了诚意来的。” 第90章 谈判2 林依盯着他,让他继续说。 张运来吸一口气,肉疼的道,“此事为方子而起,我...我代表几家酒楼给林娘子陪个方子,您看怎么样?” 林依一挑眉,还真诧异上了,不过此事倒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倒真不知,她找的无赖真有这般本事? 其实这还多亏了张掌柜,他把在林依这边见的一切,包括苏城和影壁上县令的广告语,都添油加醋的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说了几遍后,几家东家这才想着拿方子消灾,且看看能不能由个方子,让几家来个不打不相识的良缘佳话。 林依见他们一脸肉疼到割肉的表情,心中有些好笑,倒也真心的斟酌着在腹中打了一个草稿后,方慢慢开口道,“首先,此方子,我不要。” 这是给他们吃颗定心丸,才能老老实实听她后面讲什么。 而几人果真如此,原以为要失了一个方子的几人,听到林依的话后,苦瓜脸瞬时变为惊喜,虽极力压制,但身上那苦涩涩的感觉却是没了。 林依扫过众人,见他们像走失的亲儿又回到身边的那股高兴劲儿,心里叹一口气,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能作为方子的,在这个时代却是极少的。 炒菜不过才流行几十年,虽然现如今不会用铁锅的饭铺越来越少,但真正手握好方子也不多。 就拿现如今来说,只是为了饱肚而下馆的少之又少,下馆子的一半以上都是为了肚里的那条馋虫,可需求大,但能拿出来的却又少之又少,如此出了一个她这样“惊才绝艳”的人后,方让人铤而走险,钻着脑袋想些歪门邪道。 不过她没打算匡扶厨艺的大旗,她有几斤几两,别人不清楚,她自个儿门清,她会的也都是些家常菜,没有能力带领一个时代迎来曙光。 “但是。”林依顿了顿,见他们松懈下来的软肉又重新紧绷起来,方郑重道,“我想结成商业行会!” 几人听的一头雾水,每个字拆开能懂,但合在一起却不太理解。 林依深知此事急不得,深吸一口气在胸腹中转了一圈后缓缓吐出,方从容的道,“简单来说,具有统一商品价格、限制内部竞争、维护行业秩序。” 说到这里,林依停了停,让他们消化消化。 其实她仔细想来,她从来到古代所经历的几次破事,都是因为她是女子而变的更严重! 从最开始的秦氏夫妇与她争论想要给她打上荡妇的标签,从而没有办法在邻里立足! 到最后那什么余铺头竟然觉得只要奸污了她,她就会百依百顺来看,女子的名声只要有了污点,不管是真是假,那女子都将万劫不复。 当然在现代也会如此,但现代有立法,不管如何,女子只要愿意是可以给自己淌一条生路的! 而她在多少个日夜中想到的就是,她如果不做出改变,还会有张铺头、王铺头、李铺头一样的人存在,她不可能每次都靠着苏城来救她! 如此只能女子在各行各业变为常态,出来的女子多了,而她不再是异类时,她的安全才算是安稳了。 且她心里一直有一个小小的声音提醒自己,是否这一切不过是老天爷让她如此做的用意? 她还算生在一个较好的时代,这个时代的女子可出来做生意,相较于其它的时代,也算好上不少。 可是,这是一个漫长且艰难的事情,她只是一个小小人物,她能找到的支点,想来想去,也只有成立行会。 只要她作为行会的创始人,她的名字在商户间一定会被人记住,如果有一个商户家的女儿心向往之,又愿意做出改变,那她做的这一切就算有了意义。 当然她的想法很天真,但如果不做的话,那这种天真的想法永远都没有办法认证,而她也不想到老后,拍着大腿后悔这一辈子没做出点什么,而且她相信石头投入水里是有波纹留下的! “林娘子,此事容我们想想,容我们想想...” 几人都没有听过这什么行会,但大致的意思是听明白了,明白后就有了新的忧虑,他们都不是十来二十岁的毛头小子,能趁着兴头,一拍脑袋就决定下来。 送个方子虽然心疼,但也不能说不能送,但拿着酒楼去赌这未知的东西,他们需要三思。 林依叹一口气,她心里明白,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其实还是她认识的酒楼东家太少,可选择性太少了些。 “没关系。”林依矜持的笑笑,“你们想明白,再来找我就好。” 说罢,林依端起茶盏,几人倒也识相,知道主人这是要送客的意思,都纷纷站起来,叉手行行礼走了。 等林依送完人后,阿团轻轻凑了过来道,“林娘子,郡主来了。” 林依有些惊讶,一般郡主很少这个时间过来,不知为了何事。 “你备了茶水点心送上去了吗?” “送了。”阿团点点头,“郡主说等你空了再上去。” 林依点点头,这才又往楼上包间走去。 “诶?”富安郡主一拍手,“你来的正好,这样的寒冬腊月,必须得找个能一起温酒话家常的,这就想起你来了。” 林依笑道,“我说我为何非在今日做什么肉脯呢,怕是就等着郡主的酒了。” 富安郡主听的一乐,“你莫要戳穿我,你怎知我来就是为了讨口吃的?” 林依挑挑眉,作怪的道,“许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呢?” 富安郡主哪听过如此厚颜的话,一时间,指着林依笑的发颤。 笑闹过后,富安郡主擦擦眼角沁出的泪水,话语中尤带着笑意道,“促狭鬼,也不知苏暗使怎么受得了你的。” 林依一耸肩,“许他口味就是独特呢。” “噗嗤。”富安群主再一次笑到头上鲜花乱颤,一拍林依肩,“你可别再说了。” 林依龇了龇牙,揉着肩暗想,别看郡主这柔柔弱弱样,拍起人来,别说还挺疼。 林依顺着郡主旁边坐下,自有贴心的婢女帮二人倒酒和拿肉脯。 第91章 裹脚的时代 半封闭的包间里,铺了厚厚的胡毯,胡毯正中摆放着食案,而郡主手撑着下巴,没甚形象的歪在座垫上。 林依不是没看过郡主的美貌,但随着包间里气温的升高,郡主干脆脱去外面的狐裘,只着里面的薄纱衣,细腻的肌肤在薄纱中映出,脸上因喝了酒的缘故,白皙的肌肤透出薄红,与额头的花钿和那微微一挑间的慵懒的相得益彰。 林依看的眼晕,这属于vip大礼包了吧! 郡主嫌弃的瞥一眼林依,挑着那因喝了酒而泛红的眼角,“快拿开你的眼睛,怎么跟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似的。” 林依摸摸鼻子,暗自嘀咕:这样的美貌,可不是没见过么... 郡主用两指拈了一片肉铺送入口中慢嚼几下吞下后,方道,“你不恨那几家?怎么还与他们说上了?” 林依听的一愣,眨了眨眼后,才反应过来郡主讲的是什么。 “我也没办法。”林依皱了皱眉,“我还有求于他们,所以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 “嗯?”郡主又喝一口桂花甜梨青梅酒,疑惑的睇一眼林依,“此话怎讲?” 林依见郡主脸上的胭脂色越发重,喊了郡主的贴身婢女。 “你把窗户再打开一些,把屏风挪过去挡严实一点。” 等婢女做好后,林依看富安郡主的脸色不似红的要滴出血般,方叹息一声。 “女子在这世道艰难,我只想做些事情,能让女子能更多的出来行走行走吧,活的痛快点。” “嗤--”随着这一声的还有那纤纤玉掌中的杯子被撂在桌上发出的“咚”的响声。 “你这般帮她们着想又如何?可想过她们自己的意愿?” “嗯?”林依端起的杯子的手一顿,她好似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可、那又如何?她原本这事办的就有私心,且真心行走于天地间后,哪个又愿意再回到那只有井口般的天地。 郡主见林依似乎没懂,长叹一口气道,“你不知,现今不知从哪开始传起来,女孩以裹脚为美的风俗。” “啊?”林依一整个大震惊,愣在原处,连脸上被熏出的颜色,都一瞬褪了下去。 “我去别家做客,那些个舞姬走起路来袅袅娜娜...” 说到这里,郡主口气一顿,接着才幽幽的继续,“其实缠足始于五代,南唐宫嫔窅娘纤丽善舞,后主李煜令她以帛绕脚,令纤小屈上,作新月状。还有诗云:金陵佳丽不虚传,浦浦荷花水上仙。未会与民同乐意,却于宫里看金莲。” 林依听着郡主的科普,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附和,只心里乱如麻,最后才干巴巴的憋出一句,“那、那我怎么没见过。” “这就是了。”郡主又恢复了原先的慵懒表情,趴伏在桌子上,撑着下巴开口,“原先缠足也仅限于宫中,不知为何现在传到民间来了。” 富安郡主想起当时,那些个贵妇人虽嘴里说着鄙夷的话,但神色上不无有艳羡之色,就觉得倒足了胃口,女人又不是只能仰仗男人鼻息才能过活。 林依虽没了嬉闹的心思,但郡主还在,也只能先丢了心思,和郡主你一杯,我一杯的干了起来。 不过到底顾虑对面之人是郡主,故而留了几分清明,富安郡主却真的喝多了,以致她走时,还需得婢女搀扶着。 林依这边也不过是个小酒楼,没有安歇之地,也只能嘱咐着她身边的婢女吩咐,“马车驾慢一些,郡主回去怕是会有些不适,喝了解酒茶后,再吃些垫垫。” 这些原本郡主身边的人都是做老了的,但听着林依这虽为平民女子,但话语中不是恭维,而是真关心。 连郡主的奶嫲嫲都忍不住扯开那不经常笑的脸道,“老奴省得,一定把郡主照顾好。小娘子也快快进去吧,小心吃进去风,闹了风寒。” 林依紧紧身上的夹袄,点点头,“无碍,等你们走了,我再回去。” 奶嫲嫲见林依坚持,也不再拉扯,对林依行了一礼后,方跨上了车。 不过在奶嫲嫲还没掀帘子进去,郡主倒是拉开窗帘对着林依说着酒话,“今日真是痛快!改日再来寻你吃酒啊--” “好。”林依朝她挥手,直到目送车走了后,方由着阿团扶着往里走去。 “娘子,赶紧进去捂一捂。这天寒地冻的,穿这么一点点,娘子真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也还--”话还没说完,林依突然觉得酒烘热的身体,有些转冷,正要拉着阿团赶紧进去时,身后传来声不大不小的谴责。 “胡闹!” 不等林依回头,一件厚重的披风搭在了她身上,随之还有的就是那人身上特有的冷香气味。 苏城皱着眉,看着被冻的红了鼻头但白着脸的林依,不满的给她系着披风的带子,边说道,“满身的酒味不说,还穿这么少。”他不过出去办个事情的工夫,怎就变成这副样子。 阿团很有眼色的,脚底抹油的闪了。 苏城责牵起林依冷透了的手捂着,边带着她往店里走去。 因俩人的袖口宽下,自然垂下而交握的手,就不会被人看见了。 林依只像个被教育的熊孩子低着头,“哦”了一声后,就不说话了。 等苏城把林依带去已经恢复干净的郡主包间后,林依还是那一副低着头的模样。 “怎么了?”苏城低着头轻轻拍拍林依后脑勺,温和的询问道。 但是,林依还是只低着头一副不抬头的模样,苏城这才意识到什么,下意识去摸林依的额头。 一过一入手的,是一片湿润的水渍,苏城怔了怔,这才小心的托起林依脸颊。 “你凶我。”随着最后一个字,还有从那水润润的眼睛,滚下来的一颗泪珠。 苏城又好笑,又心疼,最终都化成一声叹息,做出这段时间以来唯一一次出格的举动。 “好了,不哭了,好吗?”苏城望着窝在自己怀里的林依,小心的拍抚着她的背。 林依哭完后,又觉得自己矫情,酒意上头,就觉得一切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她不会哭,不会哭,就不会这么丢脸。 于是一咬牙恶作剧般的把眼泪鼻涕往他衣服上蹭干。 第92章 解决的方法 等林依情绪稳定后,俩人方坐了下来。 苏城跽坐姿势很标准,一举手,一投足都充满了潇洒的意味。 而林依实在坐不来这样,就随意的盘坐在胡毯上。 苏城拿着桌上重新提来的干净热茶水,给林依倒了一杯。 “喝了酒,小心胃里不舒服,先喝口热茶,祛祛酒气。” 林依接过杯子,拿眼觑他,见他正要拿了帕子擦拭衣服上的泪痕,有些心虚的摸出自己的帕子扔过去。 “你拿我的擦。”林依捧着杯子遮住面容,瓮瓮的说道。 苏城眼里含笑,接过林依递过去的帕子叠好,还是拿着自己帕子擦了擦,只不过并没有把林依的帕子还给她。 林依瞅了两眼叠整齐的帕子,想想偏过头,无视了它。 温热的水气氤氲了林依的双眼,也让她忆起之前的事情。 于是林依赶紧放下杯子,收起旖旎的心思,问询道,“你可知女子裹脚一事?” “嗯?”苏城疑惑挑眉,“裹脚?” “嗯。” 苏城见林依严肃了面容,也收起慵懒的心思,认真想起来。 不过一刻,苏城抬眼别有深意道,“近来,确实有许多教坊乐籍舞女效仿“宫样”。” “嗯?”林依听的一愣,“也就是说,教坊中有缠足了是吗?” “对。”苏城点点头,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的道,“尺六腰围柳样轻,娉娉嫋嫋最倾城。罗裙新翦湘江水,缓步金莲袜底生。” 林依一听苏城念就眼晕,但这首诗简单,通篇的意思就是介绍什么样的女人最好看。 而什么样的女人会被人这般评价,那也只有供人观赏型的女子了! 林依深深看一眼苏城,虽很想歪个楼问问,他从哪里听来或者说看来的,但想想这时代狎个妓,或者纳个妾都是正常现象后,又觉得自己不能这般直接问,而是得找个时间徐徐图之方成。 于是林依刻意忽略心中的膈应,继续问,“那平民女子有裹足的吗?” “暂时没听说。” 林依发散思维的想:那也就是说,其实郡主看到的该是哪家的家妓或者教坊的舞女们? “你问这些何事?” 在苏城看来,女子缠足有违人伦,使之受无限之痛苦,缠得小束,不知何用? 但突然林依问来,令他心里咯噔一下,提高了声量道,“缠足需越小越好,你这年岁,是不好缠的。” 林依的思绪被苏城打断,仔细品他话中意思,脑袋挂黑线的无奈说道,“我如何会想做这类事情...” 现代女人能顶半边天,对于古代女子缠足之事,怕是深恶痛绝到极点,那是对古代女人的一种从生理到心理的摧残啊! 林依见苏城不大相信的样子,虽觉得有些好笑,但也知他是担忧自己罢了,于是软了声音,娓娓言道,“我最是痛恨这样事儿,怎会想不开自残?而我问起来,不过是担忧民间也开始缠足的话,那对于我这类自力更生的女子该怎么办?” 苏城不过细细一思,就懂了林依的意思,不由得一挑眉,惊奇的看着林依,她是何等的敏锐,推几及人,管中窥豹也不外如是了! “那你将要如何?”苏城是真有些好奇了。 “我目前还没怎么想好,不过...”林依沉吟一声后,试探道,“你觉得我弄个女子烤鸭培训班如何?” 苏城微微一愣,有些跟不上林依的脑洞。 林依也不去管他,她觉得自己这个提议极好! 原本金陵就是“鸭”都,而她从开始也没打算捂着做鸭子的这些方子多久,而方子既然要传出去,那就选择有意义的传出去。 比如只传给女子,只能让女子开店,当然夫妻店也是可以的,可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当她教会第一批的人,这些人里面难保没有人教给其他人,而其他人里如果有男子开店,却不是她能约束的了。 当然,如果请县令帮忙出个限令不说可不可以,就算可行,但人一旦离开去别的地方开店... 所以基于这几点,林依觉得,她可以教人怎么烤鸭子,但是也仅限烤鸭子,涂过酱料的半成品鸭子需得从她这边拿。 就和当初的柿子一个道理,核心技术她把着。 林依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和苏城大致说了一遍自己的想法。 苏城沉吟一刻,诚然道,“目前看来是可行的,不过你这方子需要的人力大不大?而且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个烤鸭目前知道烤它的人可不只有你。” 林依迟疑一瞬,虽她认为现如今的几人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如果真有人拿着大把的钱财送到他们面前,他们可会心动?毕竟良心在钱面前,又值多少?她是算不出的。 “那我换个口味的鸭子如何?” “可以。” 苏城觉得林依做的吃食口味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如此新方子握在自个儿手中,那是一点问题也没了。 林依解决了一个大事,心里着实有些痛快,如此又想起郡主留下的桂花青梅酒来。 之前因着郡主在,她还没喝透,现如今事儿了了,正好让苏城陪她喝两杯。 于是一挡苏城给她继续倒水的杯子,笑的似个小狐狸的软语道,“光喝水多没意思,你陪我喝两杯如何?” 苏城惊讶一挑眉,想要拒绝的话在见到眼巴巴看着他,眼里又不自觉带上些撒娇意味的林依,话在嘴里滚了几圈后,还是点了点头。 “那我去喊人重新起了炉子。” “好。” 苏城站起身,抚平身上的褶皱,一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看的林依眼珠子都快瞪人身上了。 “胡闹。”随着这一声嗔怪的,还有轻轻点在林依额头的手指。 苏城的手指温温的,但还是烫的林依心头一热。 第93章 她怎么可能是我妹妹 林依等苏城的空当,微开的窗外,冷风更加肆虐起来。 林依一缩脖子,觉得有些冷,站起身去关窗户:“原来是下雪了!” 窗外风中裹着小雪乱吹,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落下来了。 “乱山残雪夜,孤烛异乡人”。 不期然间,林依忆起前世小的时候,跟着爷奶在没有空调暖气的房里。 窗外的风雪胡乱吹着,而小小的厨房里,一张小小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小泥炉,里面的咸菜豆腐鲜香适口,在那只能靠抖的冬日里唯几的带给她几丝温暖。 “吱嘎--” 林依的回忆被中断,回头见苏城一手提酒,一手拿着一盘新做出来的肉脯,身后跟着阿团用托盘端起来的红泥小火炉。 “怎么站在窗口,小心染了风寒。”苏城不赞成的皱了一下眉,提醒林依。 林依那空旷的内心,忽的又收了回来,吐吐舌头,把窗户掩上一些后,顾左右而言他的伸头看一眼托在苏城手里的肉脯。 似模似样的点评,“没想到阿泽做的肉脯,色如玛瑙有红玉之艳呢。” “娘子不是吃过了吗?”阿团这憨婢子,疑惑的眨着眼问道。 她记得郡主来时,端过来两盘,自家娘子该是吃到了啊? “额--”林依扶额,她没想到这憨丫头拆了她的台。 她当然吃过了,今日做新品,没她在身边顾着丁泽做,那自然在验收货物的时候,要用心品尝了。 还好,丁泽确实是按着她的要求把调过味的肉末,摊平在烤盘送进炉肉烘烤,中途也加了稀过的蜂蜜水,口味上的醇厚更是越吃越上头。 “咳”苏城被逗的一乐,点点林依额头,无奈道,“又作怪。” 窗外的风雪吹着,内里的温度却是节节攀升,喝到酒酣处,林依还敲着碗边给苏城高歌了一曲。 苏城听着林依唱不同于这时代的歌曲,眼里闪过深思。 而两人不知道的是,如此风雪中,正有一辆豪华的马车向着他们这处酒楼驶来。 “娘。”赵晏有些迟疑的开口,“您确认、真的是我那早死的妹妹?” “快呸、呸、呸三下。”赵母嗔怪的一拍赵晏后背,“那当成然是真的,怎会做假。” 赵晏非常上道的立马拍拍嘴,打着哈哈,呸了三下,只眼里却闪过一丝冷意:什么时候,他们赵家能被几个下人这般当狗戏耍了? 据说当年,京城出现叛乱,他爹带着她母亲及家人跟着奔逃之际,母亲受了惊吓早产,又因为路上颠簸太甚,导致难产,最后产下死胎。 当年他还太小,没甚记忆,却也有模糊印象,母亲肚里大过,消下去后又病了很长时间。 虽说当时情况危机又忙乱,但他相信,肯定是确认过这个妹妹是真实死亡后,方找了地方埋掉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叛乱结束后,家里是使了人去找婴孩尸骨,现今还埋在一处山青水秀之地。 “也不知你这妹妹现在有没有受苦。”赵母打断赵晏的思绪,紧张到不自觉抓紧赵晏的手埋怨道,“你说欢儿也真是的,怎么在这个时候得了风寒。” 赵晏拍拍赵母的手,温声道,“这得风寒也不是妹妹自个儿的意愿。而且--”赵晏顿了顿接着道,“娘万不可认了新女儿,就忘了是欢儿一直做了您的开心果,可不好伤了欢儿的心。” 赵母被赵晏堵的一噎,但也只能哂哂住嘴,只心里却觉得欢儿该让让失而复得的姐姐。 赵晏虽然也希望真的是他亲妹妹,但!总之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现这么一桩事,他不可不多深思。 因着风雪逐渐有越大越大的趋势,况且赵晏又想着其中的错综复杂关系,竟然不知道车最终是停在了林依家的酒楼。 等车停稳,跟着压车的张掌柜赶紧跳下车,扣了扣车门。 而特准跟着赵家马家之后的小驴车上,也紧跟着下来一妇人,她不顾风雪刮在脸上的刺骨,赶紧走到张掌柜身边,俩人来不及对话,但触在一起的眼神都明了了彼此的紧张,此二人就是医馆张掌柜和其夫人翠袖了。 翠袖在借来玉佩之后,就带着玉佩去见了在金陵的赵家大娘子,而赵家大娘子在知道这事后,又是怎么做的,就不是她这个曾经的下人能管的了的。 今日二人本也如平常一般在家,但临时赵家来人,如此二人做了壮丁。 “翠袖?就是这里?” 赵母没了平日的娇弱,车刚停稳,就急急撇开赵晏,独自提了裙子下来。 “对。”翠袖虚扶着赵大娘子,“此时间怕林、依娘子正在饭铺里,来这边该是正好。” 翠袖说到林依的姓,怕戳了赵夫人的肺管子,但如果就此叫上赵娘子,又怕最后不是,闹了乌龙事小,从此让赵夫人对林依记恨上才后悔莫及。 说真的,夫妇二人,现如今内心里是有些后悔在其中的。 一开始夫妇二人还觉得此事八有不离十,十分为林依开心,可等着时日一天天过去,二人理智回脑,根本不敢想,此事如果只是搞错了,带给他们和林依的又将会是什么。 每人都在各自忧虑或紧张,因此忽略了赵晏那惊恐万状的表情,与内心慌乱的理不清头绪的心思。 这一定是在开玩笑! 许是他这什么妹妹经常来这边吃饭也不一定!对!应该就是这样! 反正赵晏无法接受,自己一直有些讨厌的那个林娘子会是他的妹妹... 张氏夫妇二人,非常有作为马头卒的自觉,不等赵夫人吩咐,就向着林依的铺子里走去。 而招客的徐大郎看到进门的熟人,正要打招呼,就听张掌柜抓了他的手臂道,“你家娘子在哪里,快请她过来,就说我有事找她。” 徐大郎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点点头就要去办。 “等一下。”张掌柜又紧了紧手劲儿,“你先安排个空包间出来,我这边有贵客。” “嗳。”徐大郎看张掌柜这严肃的口气,腿有些软,毕竟他这段时间也算听来不少自家东家的事情,还以为又是哪个什么坏人来坏事儿。 第94章 认亲1 林依一直觊觎着苏城的美色,现在也算酒壮怂人胆,趁着自个儿有点醉意,颇为豪爽的拍拍自己身侧。 “你坐过来些。” 苏城依言挨在了林依身边,她穿着一件新的枣红胡式夹袄,同心髻上只插了他送的那根簪子,这么一会儿功夫,发髻已经有些松散,荡在似擦了胭脂的腮边,傻乎乎的,看的他心肠软了一半。 “以后莫要喝这许多了,醉了多难受。” 林依笑嘻嘻不接话茬儿,拉过他的手握在手中把玩儿。 “我的手糙,小心磨伤了你。” 苏城无奈,微微把手往后拽了拽。 “哼!”林依拿那喝的雾蒙蒙的眼睛一嗔,把自己的手往他面前晃了晃,“我也有,咱们这可是勤劳人民的手,这是荣耀。” 苏城被林依的话逗乐,他有时真的很好奇林依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总是能讲出一些看似很好玩,但深思又很有道理的话。 “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二人的温馨。 “谁?” 苏城边站起来去看看是何事,一边提高了声量询问。 徐大郎压低了声音,隔着门板简短的说道,“是医馆的张掌柜找娘子有事。” 苏城打开半扇门,挡住门外人的视线,林依此刻的样貌不适合给外人看。 徐大郎最怕这位带着压迫感的郎君,眼睛不敢往别处瞄,言简意赅的把张掌柜说过的话,都复述了一遍。 “好,你先把人带过去。”苏城略一沉吟就交代清楚,“就说林娘子一会儿到。” “嗳。”徐大郎弯了弯腰,这才转身去安排。 “谁啊?”林依撑着脑袋歪着头问。 “说是张掌柜来了找你有事。” “嗯?”林依晃晃悠悠的爬了起来,“那我去看看。” 苏城连忙走到林依身边扶住她,“那我帮你去见?” “不用不用。”林依摆摆手,“我又没醉,洗个脸就成。” 苏城真怕她,进去一头栽倒,于是坚持道,“那我陪你一块儿去。” 林依眨眨眼,“那行吧。” 于是苏城唤了阿团打了温水进来。 抹过脸的林依好了不少,去了些酒气,才和苏城一起去到张掌柜在的包间。 林依才推开包间,就看到坐着的赵晏和一个美妇人,疑惑的眨了眨眼,扫过站在二人身后的张氏夫妇。 美妇人不等众人反应,猛的站起来,激动的推开座椅,因用力过猛,椅子被推的“吱嘎”一声。 这在贵人看来,是非常失礼的,但美妇人也管不了那么多,向着林依走来就握住她的手,眼里含泪的道,“像!真像!”接着又在众人的意料之外一把抱住林依,哭着道,“我的儿、我的儿啊!” 林依被打的措手不及,呆愣在原处,只能被动的被美妇人抱着,嘴里干巴巴的喃喃,“您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苏城阻挡不及,让林依被抱了个满怀,他眉头皱的越发紧,不满的扫过已经石化的赵晏。 赵晏被苏城如有实质的眼神叫醒,也忙忙的站起身,来到林依身边对着美妇人道,“娘,您先坐、您先坐,到底如何还是确认清楚的好。” 说罢,使了点寸劲拉开了赵母。 赵母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林依,又回到座位上。 被赵母放开后,林依方小小的深吸了一口气,脑子这才转动了起来。 这美妇人,动情的喊着我的儿,难道自己这具身子是她的孩子?可是,她虽然全部的记忆没有想起,但也大致了解,她是被庵里的主持养大的?如此说来,这美妇人应该从小就丢了孩子,她又凭着什么觉得原主是她的孩子呢?她可不信只是依靠一张脸。 林依扫过张氏夫妇,脑里有什么快速的闪过,但就被美妇人打断了。 美妇人擦擦脸上的泪痕,小心翼翼又十分迫切的对着林依道,“我的儿,你受苦了。”随着这句话,美妇人的眼里似又有泪要流出来。 林依一阵无奈,这美妇人还真是水做的。 但看着这么一个比她大很多的妇人在她面前哭,她也于心不忍,于是开口温和道,“您莫要哭了,小心哭伤了身子。” “好好。”美妇人开心一笑,“到底母女连心,我的儿会心疼娘亲了。” 林依一噎,只能满脑门黑线的住了嘴。 而赵晏在劝好自家娘亲后,就像锯了葫芦的嘴紧闭着,上眼睑也往下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思。 一直沉默的苏城适时的开了口,“阿依,你吃了酒,小心头昏,坐下说。” 苏城的话投在美妇人话后的空当,不说旁的,就是在擦眼泪的美妇人,手都一顿,抬头第一次打量苏城来。 苏城也不惧这豪门贵妇扫过来的眼神,这原本就是他的目的,真论起来,他和林依的关系该比里面这些人都来的亲近。 林依点点头,顺着苏城的话坐在他安排的座位上。 赵晏不肯出声,赵母又不便说,于是赵母端起茶,轻轻“唔”一声。 站在身后的翠袖似得了信号,忙福了一礼,诚恳的接了话道,“依娘子,对不住,之前借你的玉佩,其实是奴婢看着像赵府赐给小娘子和小郎君的贴身带着的玉佩。” 林依这才恍然大悟,她就说,好端端的张姨借她玉佩干什么,且她刚才的灵光乍现,就是这点了。 “可...”林依皱了皱眉,还是觉得就这样轻飘飘的一件证据,就能证明她的身份?这也太荒谬了些。 高门大户当然不可能如此随意就认女儿,当初赵母在拿到玉佩后,就立马写了信件给在京城的夫君,而作为工部尚书的赵大郎想查个东西那还是容易的。 所以不管是林依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他们都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而其中还多亏了,当初原主被主持抱回来时的包被被主持完好的保存了下来,临坐化前把东西都交给了主持的师妹。 他们也花了时间确认了衣物与包被的颜色花纹款式等等。 再根据当时知道此事的庵里尼姑,进行盘问,也查出来一些有用的消息。 几下里一相合,赵大郎也高兴的喜极而泣,没想到老天保佑,他死去的女儿竟然还活着。 这个女儿算是他与夫人情到最浓时的馈赠,所以当这个女儿刚出生就死了,对他们夫妇不可谓不打击。 原本他还查出来,这个女儿在寺庙里就未婚先孕的消息,可失而复得的喜悦又让他不敢对夫人提起,怕远在金陵的夫人对这女儿没有养育之恩,从而只认为这个女儿是一个失她脸面的存在,所以他给瞒了下来,只希望夫人在认亲时看到女儿和外孙,血脉苏醒下,从而不再在意。 第95章 认亲2 赵母挑捡着把证据摆在林依眼前,林依虽然不想承认这么一会儿时间就有了家人。 但看看沉默不语的苏城,她也知道,这大概、可能、也许、没准、或者还真是! 而林依听完,只觉得脑里像装了一捆线团,怎么都扯不出头绪。 不过唯一让她印象深刻的就是那未曾谋面的主持了,而她心里也不禁对主持有点儿愧疚。 要说来,这主持对原主确实有一片拳拳之心,怕把包被等贴身的上等丝质物品直接交给原主,让她起了不该有的念想,而产生自哀自怜,从而悔了一生,于是干脆把东西给了相信的人保管,如果命里有遭能遇上家人,也能做个证物,如果没这个缘分,就当个普通人过一生世。 林依心里长叹一声,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主持对原主也算是一个养母一般的人存在了。 只不过造化弄人,谁也想不到,现如今,这具身体里面的灵魂已经不在,他们所牵挂的人已经没了,而最没资格的她,却要享受原主留下的一切。 一时间,林依心里有些难以面对所有人的羞愧,她是个小偷,这一切都不该是她的,她原本就是个没有父母缘的不祥之人。 苏城第一时间,就发觉出林依的不对,侧过头盯着林依那闪过绝望的眼睛,心里一慌,也顾不得这许多人在场,抬起手拍拍林依背,温声细语道,“怎么了?这是?” “无碍。”林依回过神,见到苏城眼里的慌张,心定了定,勉强朝苏城一笑,“就是头还有些晕,喝口水润润就好。” “好。”虽说苏城直觉林依并不是因为喝酒的缘故,但现在人多眼杂,于是按捺下不安,闭了口。 “我儿,怎么了?” 美女人顿了顿擦泪的手,身子往前倾了倾,头上的头饰随着动作轻颤。 “无事。”林依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林依随着探问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自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没见过这样的工艺,免不了多打量了两眼。 而这时林依才仔细打量起这美妇人来,一头乌黑的堕马髻上,一支珍珠凤钗随着动作轻颤,周围疏落有致的点缀着比凤钗稍少一些的珍珠玛瑙花,身着绣有四季花卉纹样的茈藐色对襟襦裙,内罩星郎色夹袄。 脸上并无岁月遗留的痕迹,柳黛入鬓,眼眸清亮,双唇轮廓优雅,即便大致四十上下,乍一看,还以为是一位二十五六的美妇人。 沉默了一路的赵晏突然插话道,“可需要叫了府医过来瞧瞧?” 美妇人似想起来,忙点着头赞同。 林依还想做做最后针扎,于是对着二人提醒,“您二位、不需要再确认一遍胎记什么的吗?” 美妇人这才反应过来,确实有此一环节,当初她刚生下孩子,就晕了过去,因此也没看过女儿身上是否有胎记,但作为工部尚书的赵大郎,可不会如此糊涂,当时确认过在女儿背上有一块朱红色的胎记。 这时代虽没有落地镜,但林依在查看这具身体时,就眼光能扫过的地方是没有什么胎记的,如此方有这一问。 她内心里还是不希望占用太多原主的一切。 当美妇人点头确实有一胎记时,她心里还残存着一分侥幸,等带着美妇人去郡主常待的那间包间查看过后,她也彻底歇了心思。没想到她看见的背后还真有一块拇指大小的胎记。 这一番折腾过后,赵晏也不得不接受林依就是他那起死回生的妹妹。 他一时之间,有些启齿之前对于林依的态度,于是话变的格外少。 林依不去管他,而是在微开的门缝,瞥到站在门外的林辰,站起身向他走去。 林依他们的这一番动作,自然引起了店内人员的注意,自然又惊动了正在读书的林辰。 “阿娘...”林依牵着林辰进了包间。 林辰虽有些害怕,但在看到对面的张掌柜夫妇时,还是很有礼貌的向他们福了一礼,“张阿爷,张阿奶。” 张氏夫妻,听的心惊肉跳,以前不知道林依他们娘俩的身份,还能从容接受,现在知道他可是赵府的小外孙,又如何敢接了这一礼,于是俩人快速往旁边挪了挪,手上忙摆着手“小郎君,使不得,使不得。” 林依看的心里难受,她来了这时代后,张叔张婶帮助她很多,受她和辰宝一礼都是该当的。 “张叔张婶不要这般妄自菲薄,要不是张叔张婶,我母子二人活不到今日。” 林依特意在“活不到今日”几字上着重咬了咬词。 赵晏听来不免想起前段时间林依被人陷害坐牢时,自己的无动于衷...一时间脸上有些烧的慌,心里不住起愿,如果重来一次,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而旁边的赵母在听到林依突然冒出的孩子时就惊的没了声音,但又因这孩子对张氏夫妇的称呼转到对他们的不满,最后又听了林依的自述,心理一波几折过后,对于最开始女儿怎么多了个孩子时,就坦然很多了。 且她仔细看孩子,这孩子长的真好,眼神又掠过在一旁的苏城后,心里暗赞,父亲这般容貌,难怪孩子也这般惹眼。 苏城自然感受到了赵母的探寻,也明了她的意思,但他还是座的稳稳的,没有想要撇清误会的心思。 “阿辰,这位是...” 林依一顿,在介绍赵母时犯了难,犹豫着该怎么称呼。 赵母赶忙堆起慈和的笑容,弯着腰对着林辰道,“阿辰是吧,你阿娘是我女儿,我是你外婆,你喊我外婆就好。” 林辰吃惊的瞪大了眼,嘴巴都因为惊讶,微微张开。 林依拉了拉他小手,林辰反应过来,忙弯下腰福一礼道,“阿辰见过外婆。” 赵母越看越喜欢,等林辰见过礼后,往前探了探身子,从林依手上抢过林辰的小手,“乖囝、外婆的乖囝...让外婆抱抱...” 说罢不等林辰说甚,抱起他坐在自己膝头。 赵母揽着林辰放轻了声音对着他道,“来阿辰,这是你阿舅。” 林辰歪了歪头,盯着赵晏看了看后,方用着稚嫩的嗓音道,“我认得你阿舅。” 第96章 认亲3 赵晏被个稚儿那清澈的眼睛,看的一时间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只觉得自个儿一直对林依那种轻视的心理一下子暴露在太阳底下。 赵晏狼狈的避了避眼后,扯起嘴角道,“阿辰记性真好,还记得舅舅啊。” 赵母疑惑望着赵晏,赵晏下意识摸腰间的扇子,想起冬天他阿娘不让配带后,手转了个弯,心虚的摸摸鼻头,“我之前和子玉来妹...妹妹这儿吃过饭...” 林依略有深意的看一眼赵晏,又想起她与金陵大酒楼的新仇旧恨来。 也不知道这“赵哥哥”知道多少?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有些仇得钝刀子磨才有劲。 林依收敛下情绪,略过赵晏那尴尬又有些无措的样子,很是热情的招待了几位。 之后,林依又安排了一桌宴席,不管几人各怀了什么心思,但表面上宾主尽欢。 都说,种花家族的问题,没有吃饭解决不了的,一顿不行,那就两顿。 显然赵母不需要两顿,一顿下来,对着林依和林辰,已是打从心底里喜爱了。 如此,对于林依的事情,就更加迫切的想要知道清楚了,但她心里也知,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一切都需得徐徐图之。 “我的儿,阿娘先回去了。”赵母抱着小阿辰,左亲右亲的对林依依依不舍的说道。 “嗯。”林依轻轻缓了声音,“您一路上小心。” “嗳。”赵母睇一眼苏城,把孩子递给他,“你们夫妻二人也早些休息,这天寒地冻的,不要生了病。” “咳。”林依脸有点烧,还好天有些黑沉,倒也看不清楚。 赵晏也被这一声“夫妻”两句,惊的回了神,他略有深意的看着苏城,他这妹妹现下里已经成了亲妹子,那找夫君的事情,也就不能这么随便了,最起码需得找个与他们家家世相匹配的才行。 “我的儿,现下府里还有些复杂,我先回去知会了老爷子,再给你办认亲宴,还要委屈你几日了。” 林依摆摆手,干笑道,“不急,不急。” 心里则有些无奈,她现在就像一个被赶上架子的鸭子,即便心里不愿意,但也不敢太出格,真的无视亲生父母。 林依他们送走沉默的赵晏和赵母才往回去,而苏城则皱了皱眉,不知这赵家大郎君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阿娘,林...咳...”赵晏还不习惯喊林依妹妹,于是舌头捋了捋后,方继续道,“妹妹还未成婚,阿娘可不能瞎说,败坏了妹妹的声名。” 赵母正眯着眼小憩,听到赵晏的话,瞠的瞪大眼睛,只不过车里黑漆漆一片,赵晏并没有看到。 “你说甚?”因为过于吃惊,有些干涩的声音都喊劈叉了。 赵晏不适的掏掏耳朵,他今天见阿娘失礼的次数比以往加起来都多的多。 赵晏隐在暗处,脸上表情有些纠结,“据说妹妹是一个人带着孩子...” 赵母吃惊的在黑暗中抓住赵晏的手,“可...”怕是发现自己声音过大,又压低了声儿道,“那为何...为何...” “嘶--”赵晏被赵母保养得宜的长长指甲刮的手背生疼,但赵母沉浸在过于吃惊的情绪中,未能听到赵晏的痛呼。 “我的儿...”赵母不愧为宗妇,一瞬间,她就想明白,女儿这孩子怕是来的不光彩,她当时看到孩子,心里还吃了一惊,怎么这么重要的事情,夫君没有查出来,也没有告诉她。 怕是夫君查出来的,只不过孩子来的不光彩,夫君这是怕她心里起嫌,不愿意认,不然女儿虽不养身边,但正常出嫁,那又有什么不好讲的呢? 可...这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她如何会做出这狠心的事! 赵母心里一阵似一阵的难过,但作为宗妇,她又不得不为府里的其他小娘子考虑。 “娘?”赵晏被赵母的反应激的有些后悔。 赵母回过神,疲惫的放开手,声音里带上些怨怪,“我儿,堂堂赵府嫡娘子,不能从小享受荣华富贵,现在还要为那些个庶出小姐做牺牲。”说到最后一个字,是再也压不住怨恨,又一把拽住赵晏的手咬着牙道,“你妹妹吃了怎样的苦头,你该是知道的!老爷子的那些个庶儿子庶孙子,如何能享受我夫君带来的荣耀!” “娘!慎言!”赵晏被赵母的话,惊的差点蹦起来,“娘,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慎言!” 赵母虽看不见儿子的表情,也知他表情严肃,于是缓下心绪,长叹一口气道,“是娘嘴上失德了。” “阿娘,是儿子的不是。”赵晏低下声音安慰着赵母。 “那我儿这次努力考上进士。” 赵晏知他阿娘的意思,但越临近,他心里越虚,于是干脆一拍脑袋与赵母道,“阿娘,我有些学问上的事,要问问子玉,您先回去,到时再派了车过来接我。”就见他敲了车门框,喊停了车子。 “我的儿。”赵母被赵晏这突来的动作,吓一跳,急忙忙抓住赵晏的袖子,不满道,“这么晚了,什么学问这般急,明日来不行?” “很急的事情。”赵晏的声音有些低沉,还带着点烦躁,“您也知道开春我就要应试了,如何能等的急。” 赵晏的脸色隐在黑暗中,赵母看不清,但他的声音中的急切,赵母听的明白,一说到科举,赵母也不得不放开手,“那你路上小心些。” 等赵晏下车后,赵母掀了帘子,安排了跟车的护院嘱托了几句后,方吩咐了马车往前走去。 “唉~”赵晏看着马车驶进黑暗中后,方带着贴身书童和护院向着附近租车的马车行走。 第97章 我是行人,更送行人去 科举在即,赵晏和沈钰都要回京了,所以赵晏敲门时,沈钰正端坐在书房看书,而丹青则在整理行李。 当门被推开,沈钰桌上的烛火被夜风吹得几乎要灭,他眯着眼定睛看去,有些吃惊赵晏的“不修边幅”,一时有些失语。 赵晏自来熟的往沈钰对面的椅子上一躺,身上属于寒冬的冷冽把屋里温暖的温度都带的往下降了两度。 沈钰也不去问,而是放下手上的书,把温在桌案上的小泥炉拎起来,给赵晏倒了一杯,推过去。 薄苔细瓷的杯子在桌面上摩擦出声,温润的声音破开寂静的夜,“先喝口茶,热热身子。” 赵晏没接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声音转瞬即逝,书房又归于安静,只盛下小泥炉里的水沸腾时水泡破裂发生的“哗啦哗啦”声,沈钰也不去管他,自顾自的拿起书又看了起来。 赵晏有些无趣,复杂的看着沈钰依旧温和又沉稳的样子,长叹一口气,爬起身,有些愤恨的抓起桌上的茶杯... “小心!” “嗷!” 已然有些晚了,赵晏被杯子透过来的热度烫的手一抖,里面的滚水倾洒而出,泼在了他的手背,赵晏烫的扔下手中的杯子,杯子应声而裂,但被掩盖在赵晏嚎叫声中。 沈钰无奈,阻挡不及之下,只能硬生生的看着好友被烫的像只猴儿上窜下跳,“丹青,拿烫伤膏。” 沈钰放下手中的书,移开椅子,绕开桌案,一眼瞥到自己心爱的杯子,碎成了两瓣形状,他挪开目光,依旧温和的接过丹青递过的膏药给赵晏涂抹起来。 “你轻点儿!轻点儿!”赵晏痛的哀嚎不止。 等一切都搞定后,赵晏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又摊在了椅子上,翘着手,抬头望着虚空,有气无力道,“事到如今,我也算知道,什么是报应了。” 沈钰又恢复成看书的姿势,只不过在听到赵晏的话后,看书的眼睛一顿,抬头扫过对面怎么看都有点滑稽的人,眉头一挑,迟疑问道,“怎么了这是?” “唉~”赵晏无力的用好的那只手挥一挥,高声喊了丹青,“去拿些酒来。” 等丹青带了酒进来,赵晏看看自己包的似个螃蟹的手,又摇了摇那只好的手道,“算了,不喝了。你拿出去吧。” 沈钰被赵晏这一晚的反复,搞的也有些厌烦了,于是把书一合,捏捏眉心道,“到底何事,你倒是说啊!” 赵晏扭捏片刻,倒底忍不住,坐直身子,往桌案上一趴,压低了声音向着沈钰道,“你可知...” 沈钰也被他一而再三搞的起了兴趣,身子不自觉往前倾了倾。 赵晏看好友配合,心理上那种想要好友失态的隐晦期待,让他不再卖关子,轻启唇舌,幽幽吐出几字,“林依、林娘子是我亲生的妹妹。” 沈钰即便端的再老成,听到这个信息,也炸的他失了表情管理,失声的道,“你开什么玩笑!” 赵晏心里有些暗爽,压着的心绪,好像找到了一个口子,放出了一些深沉心思,宣泄了一把,于是他颇有种吃干抹净后的渣男姿态样的往后一躺,撇撇嘴,敲敲桌子道,“我骗你干什么。 沈钰脑里一时思绪纷乱,只觉得命运太过捉弄人,那他放弃的一切又是为什么。 赵晏见沈钰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脑里一时想起他对林依的诋毁,于是心虚的一摸鼻子道,“这、这只能说造化弄人...” “那你们...”沈钰的声音沾染了黑夜的暗哑,他深吸一口室内的暧气,却怎么也排解不出心中的郁气,他清清嗓子,“那令堂接下来该如何?” 赵晏已过了对沈钰讲时的高涨情绪,又恢复成没精打采的样子,无骨头的整个躺在椅子上,缓缓的道,“还能怎样,认回来呗...” “你是不知...”赵晏敲敲椅子扶手,提醒沈钰回神看他,“我原先听到这个消息也觉得太过吃惊,但!”赵晏手上敲打的动作突的转为一拍,“一切证据表明,她就是我的亲妹妹。” 沈钰脑里忽然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手不自觉紧了紧,“是当年抱错了孩子?” 赵晏被沈钰的话一噎,抓抓脑袋莫名其妙的道,“你怎有这想法,林娘子可比欢儿大几岁。” 沈钰回过神,觉得自己似入了魔怔,想法如此可笑,可其实他清楚,不切不过是他的妄念罢了。 这一夜看似平静,却又不知惊醒了几人的雪夜,就这般过去。 林依没甚影响,还是该吃吃该喝喝,唯一不同的就是柳槿喊了闲汉送了口信过来,说是大雪提前,他需得提前上京了。 林依为免刺激太甚,只带了林辰一起去送行。 大雪封不住将要远行的人,即便林依心太大,在这氛围下,难免也露出些伤感,人这一生中,不知要送别多少人,就如苏轼诗词中写道: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柳槿走的悄无声息,来送行的,只有林依两人,“先生这一路小心,在外不便开伙,我给先生备了些肉松和肉铺,还有从医馆淘换来的小药丸儿,上面我也都贴了药效,先生记得不要吃错了。”林依把布袋子递给柳槿。 被林依的贴心弄的更加难受的柳槿,在看到奇奇怪怪的布袋子,也冲散了一些他的伤感,“这是?” 说到这个布袋,林依有些兴奋的比划,“这布袋子,用的硬布,能稍稍撑起来一些,袋底我用薄木板垫着,你把东西用完了,也能装些其它的” 说完,看着风华正茂的柳槿,觉得他拎着袋子有些滑稽,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的一拍脑袋,“里面的东西用完,先生就把布袋子丢弃吧,这忒也不符合先生的形象。” “不用。”柳槿挂着明媚的笑容,“这布袋子非常好,我会妥善保管的。” 这一句话,说是陈述,却更像是一个保证。 “阿辰,快与先生说再见。”林依拉了林辰挡差。 柳槿心里微微一叹,终究有缘无份,于是收敛下心情,又蹲下身和阿辰交代了几句后,方向着大船走去。 大雪过后,原不适合赶路,但又怕接下来的日子越发冷咧,南方还好,冰层不厚,船还能开的动,再等上些时日,怕是船开不了,也只能走陆路了。 林依不知这时代送不送柳,但大冬天的,她也找不到柳枝,于是也只能挥着手,送别了友人。 第98章 赵府的往事 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今年的雪不算太厚,应了景,下了几场不很大的雪就停了,屋脊上、树枝间薄薄一层,远远一看,还真似一幅冬日雪景图,只不过落到地面的雪,被人踩马踏,便成了秃斑的癞痢狗,本打算想要赏雪的人只好怏怏作罢。 作为一个南方人,虽然总是自嘲,抗过冬日的最好办法就是靠抖,但有懒于现代科技,家里有空调,出门有羽绒服,还有一些小物件,总之零零总总,冬日并不难熬。 对于适应了冬天的人来说,林依怕冷,比林辰都不如,所以她整日的窝在厨房,现下里,吃过朝食后,正指挥了店里诸人做腊肉。 “咦?林娘子,这怎么和炉肉的腌法差不多?”丁泽作为“老人”,随着店里人员增多,又日渐相熟后,他似感觉到了危机感,这种感觉不同于会被替代,而更像是二胎的家庭,老大总有一种爹妈还爱我吗?这种愁绪。 林依感念这孩子身世,待他总会特殊一些。 “确实。”林依看着几个小子往肉上抹盐,边回答着丁泽的话,“腊肉分很多种,只我这次就做个简单的,抹好花椒和盐,就不熏了。” “还有熏的?” 几个小子都好奇的转头看林依,林依点点头,不过,她不爱烟熏过的腊肉,在这金陵城中也搭不出像样的地方熏制。 阿团和桃花则协同一起灌腊肠,李大爷独自一人在剖鱼杀鱼腌腊鱼。 林依看着热火朝天的几人,想象着自己的“腌笃鲜”算是有了着落。 等腊肉经过一个冬天的腌制,到了春日冰雪消融,一场春雨过后,裹挟着春天的菜色登场时,拿着鲜嫩的春笋和腊肉做的腌笃鲜,能把人的眉毛鲜掉。 林依看几人热热闹闹,也知半大小子,玩性大,也就随了他们,她自己带着阿辰,去了大厅,看门。 柳槿走了后,听赵母的意思,也不急着把林辰送去哪个学堂了,干脆等认回了亲后,把林辰送到赵府的族学里上学。 犹记得当时,赵母一脸不忿,话语中多带有,明明他们大房出的钱财最多,但受益的却是其它庶房子女,而她自己的亲孙难道不能学? 一切不过都是积年的旧怨,原主的亲生父亲是为赵府当家人赵老爷子的嫡子,当时赵老太爷不过是金陵周边村庄的读书人,得原主奶奶家资助,考取了举人功名。 都说,人生三大喜事中赵老爷子一时间遇二,金榜题名和洞房花烛,所以刚成婚那会儿,夫妻两人也算蜜里调油了一段时日。 只不过随着时间渐长,听着周围人的风言风语,赵老爷子那作为男人独有的自尊心又冒了出来,他不甘被人说是占了妻家的便利。 于是辞别美妻和妻腹中的亲子,去京城考试,没想到赵老爷子确实有几把刷子,考中进士,在京城做了官。 家中父母尚在,原主奶奶不便随着原主爷爷上京,而原主爷爷为了往上爬,娶了上司的庶女为平妻。 这件事,明眼人看来,都知是赵老爷子故意为之,打原主奶奶的脸,事实也是,原主奶奶受不了亲友的嘴脸,郁郁寡欢,而从此夫妻二人也分道扬镳,原主奶奶到死也不能原谅原主爷爷。 也不知是不是赵老爷子这事,确实做的有伤天和,养在他身边的平妻之子女,没有一个有出息,反而是嫡妻生的原主爹争气,一路高歌猛进,虽说考的也只是二甲,但名次比之当年的老爷子高了不少。 许是临老之后,人有了良心,见大儿有出息后,他毅然决然辞官,不然比他有出息的大儿子,怕是难爬上去。 且他走前,狠了狠心,把京里那一大家子,也一并带回了金陵,就怕这些个子女在京城给大儿使绊子。 也因此,原主爹和原主娘对待赵老爷子也算有了些父子情谊。 此次赵母千里迢迢从京城赶回来,是为了赵晏的科举,没想到得了一个意外之喜,认回了大女儿。 认亲的时日过去几天,赵府一点动静都无,看着赵母日益渐增的愧疚,她知道认亲不是一件易事。 林依不是笨人,稍微一想也就明白怕是那些不是同一个奶奶的叔伯们,拿林依未婚先孕,有损未嫁女的声名做托辞,而恶心大房。 林依虽不在意,但也随着赵母那一番拳拳爱女之心,让她没来由的,心生一些愧疚。 “阿娘,有人。” 林辰拽了拽林依的衣服,望着门外探头探脑的人,童稚的声音大声打断林依的回想。 林依寻着声望去,门外人躲闪不及,被林依看的明白,是一个与李大爷相似年纪的大爷。 林依拧了拧眉,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门外站着一位戴着猪毛帽子,穿着不太合身的羊皮大袄,腰间系着一根麻绳,脚上穿一双染泥的草鞋的老大爷。 林依放缓了声音,轻轻问询,“大爷,您是要找谁吗?” 那大爷许是少与林依这般妙龄女子聊天,嘴里有些口吃,“我、我、我...” 林依见他讲不清,也不知是不是冻的,于是赶紧让了让位,“大爷先进来喝杯热水,再慢慢说。” 那大爷像是变得更加拘谨,忙不迭的把头摇的似个波浪鼓,“不用、不用。” “没事的。”林依不好拉他,但朝着门内喊,“阿辰,去喊你阿团姐姐拿壶热茶出来,再让阿泽哥哥做碗索饼。” 林辰答应一声,往厨房去。 那老大爷,许是真的很急,没想口齿竟然伶俐许多,“不用,我脚脏,不要弄脏了店里。” 见林依还要说什么 ,忙摆摆手,继续接着磕磕绊绊的道,“我、我找李大年...我是他同乡...” 林依一愣,李大年? “您是要找李大爷?”林依突然想起前几天桃花讲的,碰到同乡的事情,一下子串连到一起。 那人点点头,“他孙女桃花、碰到同乡了。” 果然,还真是! 林依冷了脸,虽然看这人一脸老实巴交的农家人,但她记得清楚,要不是苏城和陈新,小虎子怕是不知道被哪里来的狼群吃的尸骨不剩。 第99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林依虽多有不愿,但还是把这像杨白老一样的老头儿领进了门。 林依不知这老头是什么路数,不敢把人往厨房里引,也不把人放到包厢,就把人引到大厅的壁角处,这处上算隐蔽,谈什么方便,也能控制在她眼皮子底下。 阿团这时也掀了帘子,把热茶水端了出来。 林依往那处努努嘴,又使了眼色让阿团送了茶水再过来一下。 等阿团不明就里的给人送好茶过来,林依方用气音对着阿团道,“你去喊李大爷过来一趟,这是他同乡。” 阿团只是有些憨,不是傻,那圆圆的脸上,两条略有些粗的眉毛,倏的一拧,还颇有一种倒竖的气势。 林依怕这孩子冲动,连忙抓住她的手,“你先去喊了李大爷,有什么事情说完再理论。” 阿团这才做罢,不情不愿的用力掀了帘子进去。 那老汉怕是没怎么来过酒肆,不敢动阿团倒的那杯水,明明看他盯着茶杯看了几次了。 等厨间的帘子再次掀开,那老头眼尖,一眼看到李大爷,倏的瞪大眼,腾的一下站起来,似不可置信的样子,失声道,“大年?” 那人吃惊是以为李大年他们一家怕是给人签了奴契,过的也肯定不很好,还想着这次看完人后,回去召集了同村凑钱,把人赎回来!但没想到,李大年不说狼狈了,还整个人胖了一圈儿,以前精瘦的人,现下里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的富家翁。 李大爷循着声音望去,林依见李大爷脸色并没多变后,方放下心来,盘算自己的账。 林辰不懂大人的心思,传了话后,就乖乖的坐在林依身边看书。 不过两刻,那来客便站了起来,临走时拍拍李大爷的肩膀,一脸欣喜的样子,在经过林依的柜台,还颇为谦逊的停下身,问起茶钱来。 林依暗自挑了挑眉,没想到这大爷还挺有规矩,不过林依不差这壶茶钱,摆摆手让想要抢着付钱的李大爷停手,又挂着笑告诉那客人,“您是李大爷的同乡,茶钱就不收了。” 那客人省了钱,自然高兴,也知这酒肆老板这般说是因为甚,于是挂上的笑容更甚,拉了李大爷不住小声道,“好人有好报,好人有好报啊。” 李大爷等人走后,欲言又止的看着林依,“我--” “依儿...” 一道慈爱的声音打断两人的对话,随之而来的,还有掀门帘子的动静。 店里众人都知道了林依的身世,所以李大爷也知是谁来了,也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于是和林依打了招呼,往后厨走去。 “依儿,看阿娘带了谁来?”赵母不等林依说话,就急急让开身子,把跟在她身后的赵韶欢露了出来。 “欢儿快、这是你亲阿姐,可比其他阿猫阿狗来的亲...” 赵母都快气死了,以前在京城也没发现,这孩子怎长了个死脑筋,一开始因为得了风寒没过来一起认亲姐,现下里风寒都好了一阵了,还是不肯来。 反而和那帮子庶出的玩的好,要不是她今天下了最后的通牒,怕是到现在还不来。 如此对比下依儿就贴心多了,从不埋怨府里怎还不认亲的事情,反而在她心绪不平的时候,反过来安慰她。 赵母看这小女儿似个算盘珠子,拔一下动一下,看了着急,不由得在她身后一推。 “快跟阿姐打招呼啊!” 这边又挂起笑对着林依道,“二姐年纪小,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呢。” 林依一挑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初逼迫她当着众人面唱歌,还害了她下狱的人,现下里成了姐妹,还真是应了那句,人在做,天在看,风水轮流转!一朝成了亲姐妹,可别怪她能压你一头了! 赵韶欢此时恨不得躲到个洞里去,倒不是因为尴尬,而是觉得委屈,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就成了她的姐姐?且看阿娘在她面前细数的次数,就能知道阿娘多爱重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可这个不知廉耻,未婚先孕的不要脸的女人哪里配与她作姐妹? 其实还有一个声音在她心里一直蹦达,就是子玉哥哥喜欢林依,那如果林依成了她的亲姐,那会不会...! 赵韶欢一时间,真是恨透了林依,恨她回来要抢走她的一切,明明阿娘只有她一个女儿的话,那阿娘的嫁妆,除了分哥哥一部分外,剩余的都是她的!现在半路出来个甚姐姐却将要和她抢这一切! 不过,她不是笨人,知道目前形式不利于她,于是挂起娇憨的笑容,亲热的凑过去,嘴里也撒着娇喊道,“阿姐--” 林依战术性的往后退了两步,一脸诧异的望着赵韶欢,这小妹妹还别说!还真别说!脸皮是真的厚! “别别别!你别过来--” 赵母不知二人属于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关系,原看到赵韶欢亲热的表情,还挺欣慰,但看着林依一副避洪水猛兽的表情,眼里闪过茫然,愕然一愣,“你、你们?”眼神也往二人间游移。 林依没在高门大户里生活过,她虽然来自现代,看的宫斗剧也不少,但实践经验不足,看这小姑娘,脸一翻,一副好姐妹样,就知她肚里没憋什么好屁! 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撇清省事,省的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这种事儿可不少,不说远的,店里的阿泽可不就是在端午佳节被人贩子带来了金陵么,据他所说,是真人贩子还是假人贩子,那就不得而知了! 人还是间歇性有些被害妄想症的好,毕竟事出反常必有妖,林依现下里活的开心,可不想出些莫名其妙的事! 于是林依抢在赵韶欢前,直接了当的接过话,“欢儿这妹妹,可以认,但亲不来!” 说罢,一扫那边脸上的笑容已经挂不住的小姑娘,接着又慢悠悠吐出剩余的话,“我这人不想再遭一次牢狱之灾,咱们都远着些才好。” 赵母听的脸色一变,失了一直好母亲的样貌,露出了浸在大宅院里的当家主母神色,沉着脸扫过林依后,又慢慢的把视线定在了赵韶欢身上! 第100章 两女博弈 赵母把俩人带去包间,赵韶欢没遇到过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缩着脖子,跟在赵母身后,对着林依翻白眼。 林依可不惯着她,直接嚷嚷起来,“你瞪我干嘛?” 赵母猛地停下身,往后瞪了俩人各一眼。 林依立马露出无辜的表情,赵母无奈,只能用手指点了点林依,她一个半辈子都在大宅院里浸染的女人,怎会不知林依的心思,但也正因为知道,反而更能明了,林依这般明了的点出来,也正是因为“怕”! 她心里不好受,她不能说欢儿是错的,在俩人还没认亲前,谁能知道,自己不喜的人会是自己的亲姐妹?遇上不喜的不弄死,弄残也是应该! 一切只能说,造化弄人罢了! 赵母带着俩人来到包厢,让她们俩说说是何事,赵韶欢怕林依当里她的面,再告黑状,于是不等林依开口,先说了冤枉。 林依倒也没有争抢,其实这事,已经有了定调,林依下了狱,但也找了人搞了几家,这事也算了了,林依这时候提起来,其实还有一个缘由,就是想要推行商业行会罢了,那次之后,几家一直没动静,林依这才不得不想着再推一把。 “阿娘。”赵韶欢使出撒娇大法,轻轻拽着赵母手臂一摇,“我可没有喊人陷害阿姐下狱,真的!” 赵母有些狐疑看着赵韶欢没说话。 赵韶欢知赵母不太信,于是把心一横,举起一手,竖起三指对着天就要发誓。 赵母倒底还是怕孩子真做了,又因为赌气乱起誓,于是急急伸手,一把拽住赵韶欢要发誓的手,软了心肠,嗔怪一眼,“娘怎会不相信你--”你字还含在嘴中,就一眼撇到林依清泠泠的眼睛,于是急忙忙找补一句道,“誓言如何敢乱起,依儿既然以为是你害的她,怕从中有甚误会,说开了就好了。” 林依心里一阵腻味,特别看到赵韶欢趁着赵母不注意时,给林依抛来一个挑衅的眼神,更是让林依腻味到极致。 这事件不管是或不是,赵母已经定了基调,林依该做的是见好就收,而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还好林依对于赵母也只愧疚居多,倒也没太把人当成自己亲妈,于是正了正神色点头道,“这事可能还真有误会。” 赵母见林依还是一如既往的贴心,愧疚的心潮又一下子涌了上来,装佯拍拍赵韶欢的背,“那你说说,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你阿姐如此误会?” 赵韶欢配合的吐吐舌,一把抱住赵母,娇憨的求饶道,“我也不知啊,要不我们听阿姐说说。” 林依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压一压心里一阵多似一阵的腻味。 “咚-”林依放下茶盏,茶杯在底上磕出的声响,令林依心情好了一点,她言简意赅的开口,“就是同行业竞争--”见他们有些不太懂,又多加了一句,“其中金陵酒楼的掌柜也加入了,我下狱据说就是他的指使。” 随着出口的最后一句话的,还有林依似有似无瞥向赵韶欢的一眼。 赵韶欢被这如有实质的眼神一盯,脑里清明一阵,想起之前,她确实喊掌柜压压林依的事情。 可是她并没说让林依下狱!一切不过是那刁奴自作主张罢了! 赵韶欢在脑里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后,还有些委屈上了,她又摇了摇赵母,把那张可怜巴巴脸往赵母身上一靠,“一切不过是那刁奴的主意。” 显然忘记,她当时说这些话时的语气与神态了! 赵母一时有些头疼,气不过赵韶欢一个小娘子,讲话如此刻薄,要是被人听了去,对她的名声不好。 至于金陵大酒楼的掌柜是她亲自挑选的这件事,倒不在意,虽然这老人做老了,也一直兢兢业业,没出过差错。但到底不如亲养的女儿,女儿既然这般说,那这个锅不是他背都不行。 毕竟俩女儿博弈,她不想失了大女和小女的心,那唯有把替罪羊推出来,不过一个亲信罢了。 不过一瞬间,赵母脑里就想好了对策,于是慈爱的把林依的手拉过来,边窥着她的表情,调整着话道,“唉~依儿,你也知这家大业大,就容易出刁奴。” 见林依不为所动,接着话风一转,又瞪了一眼赵韶欢,“你也不必都推给下面的人,肯定你也在这刁奴面前露出过不满,这些个刁奴,最会见风使舵,见你有不满,就会打着赵府的名头横行霸道。” 赵韶欢配合着露出懊恼神色,给林依赔礼道歉。 林依看两人做戏,心里暗自挑了挑眉,不愧是高门大户的当家娘子,这四两拨千斤,三下两下就把事件定性为赵韶欢心思单纯,不过被刁奴利用。 要不是林依在现代看的电视剧多,又读过书,一时间还真会被她们糊弄了去。 林依不欲在这件事上绕阿绕,不说别的,人家做这事总有一个目的,假设自做主张做了事,那肯定要禀告主子,去邀功,但看来,这掌柜并没有这么做,如此只能一种情况,那就是掌柜授意做这事,所以才不需要去禀告主子罢了。 林依心里搞明白后,对于和赵母的相处,又有了一个实质的感知,如此她心里的愧疚都好了很多。 林依看赵母隐隐的打量眼神,配合的做个傻白甜,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重重一拍赵韶欢,做出傻大妞的样子道,“如此倒还真误会了妹妹了。” 这一掌林依下了暗劲儿,她总要找补一下不是?不然凭什么配合他们作戏。 赵韶欢疼的脸都绿了一下,但想着这个时候可不兴翻脸,于是把将要吐出口的痛呼,又吞进了肚,反而换成嘴角的一抹笑,“阿姐手劲还挺大,不过妹妹确实没有恶意。” “啊?”林依露出茫然神色,“阿姐拍疼你了?” 接着嘴角往下一撇,眼里的光都散开一些,自嘲一笑,“阿姐自幼出生乡野,这平民女子手劲不够大...做不了活儿...”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还有那落寞的神色。 赵母被林依激的又兴起心疼,狠狠瞪一眼赵韶欢,干什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果真被她宠的无度了! 林依瞥见赵韶欢似吃了屎般难看的眼神,心里笑的打跌,谁还不会演戏了。 第101章 郡主撑腰 抒发了一些郁气后,林依把话题往自己的目的上引。 她把上次几家掌柜过来赔礼道歉的事情一说,着重又说了一遍金陵大酒楼的掌柜没来的事情。 赵母脸沉了下来,原本心里的那点对忠仆的愧疚也烟消云散,这一个刁奴还真给他脸了! 毕竟林依已经认了回来,而她很难抽出情感替掌柜的着想,只会认为这奴才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其他家能来陪理,就他不来?是觉得我儿不配? 人就这般,一多想,就容易想多,于是难免她又想到,这奴仆会不会已经被庶出的收买?已经不那么忠心了?如此换掉正好,省的养大了刁奴的心。 林依不知赵母是如何想的,只想着能找个机会,让金陵大酒楼过来一趟,其他家不直不出现,可能也就是在观望或者说是在纠结要不要与她合作罢了。 所以这事,林依不管多厌恶金陵大酒楼,但还需得通过它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想通后,林依更是沉下心思道,“都说冤家易解不易结,现下里既然有了这层关系,还需得解开矛盾方好。” 赵母听的心里更加舒坦了,金陵大酒楼虽说是赵府的恒产,但大头还是在他们嫡出的手上,自家人打自家人的事情,被府里的人知道后,怕是要好一通笑话。 “那好。”赵母越加和蔼,轻轻拍拍林依手背,温和了声音道,“我到时候派了掌柜过来,以后你这酒楼有事,尽管让他去做就好。” 赵韶欢听的直翻白眼,心里嗤笑一声:还道这林依是个什么清高人物,不过几天时间就露出狐狸尾巴,这怕是想把金陵大酒楼据为己有吧,看这巴巴的上赶着的样子。 赵韶欢觉得自己抓住了林依把柄,看她的眼神越发鄙夷,心里又暗自思量,什么时候给林依个没脸。 林依才不去管她如何想,达到了自己目的,也神清气爽起来。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包厢的门被敲响。 林依知阿团他们有分寸,一般不是重要事,不会巴巴的来打扰她们。 “何事?”林依站身抚抚裙摆,拉开门问。 阿团是个有分寸的小丫头,她很有规矩的并不乱瞄,只小声的对着林依道,“富安郡主来了。” 林依扶门的手一顿,好久没见的富安郡主竟然来了,自上次喝醉后,就没听到富安郡主的消息了,于是连忙转声对着赵母交代几句。 “什么?”赵母顾不得惊讶林依和郡主的关系,连忙站起身,顺带着把赵韶欢也拉了起来,“郡主来了,你也跟过去请个安。” 林依没所谓,带着二人往郡主包间走。 郡主的奶嫲嫲在屋外候着林依,一眼就看到了跟在林依身边的几人,虽说吃惊于几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凑到一起。 但毕竟是公主身边的人,心里再起多少惊愕,面上也不过敛下好奇神色,自然的对着赵母行礼。 赵母是工部尚书府的嫡妻,似他们个圈子里的人,自然都认识。 赵母紧走几步,一把托住郡主奶嫲嫲行礼的手,似嗔似寒暄的道,“好长时间未见,嫲嫲怎变的如此客气。” 奶嫲嫲自然也顺着郡主的力道站了起来,嘴上带笑回道,“奴婢不过一介下人,赵大娘子看的起奴婢,是奴婢的福分,又怎会真的逾矩。 这话听的赵母心里越加舒坦,于是主动拂去几分倨傲,又姐俩好的寒暄了几句。 林依听着她们话外音要结束时,适时的往前向着奶嫲嫲行一礼,问起郡主来。 赵韶欢因晚了一步,狠狠的在心里对林依剐了一眼,也只能捡着林依之后,对着嫲嫲行了一礼。 奶嫲嫲自然看到赵韶欢,不过因为年岁的缘由,又因为郡主没和赵韶欢玩过,于是也只是微点了点头,又转过身对着林依温言道,“郡主在里面等着你呢。” 说罢,推开了门让三人进去。 门口的声音,富安郡主自然听见了,所以等几人入内时,郡主摆出矜贵的模样受了几人一礼。 “妾身赵氏、小女韶欢,见过富安郡主。”赵母带着俩女儿向郡主福了一礼。 而因着之前被林依抢了先手后,赵韶欢就一直耿耿于怀,于是这边不等赵母说完,就紧跟着赵母向郡主行礼。 林依的声音没有赵韶欢大,只能混在身后福礼。 赵韶欢觉得终于扳回一成,抬起头来时,颇为扬眉吐气的瞥了林依一眼。 富安郡主过来就是想放松放松的,病了些时日,正好得了嫲嫲的首肯,如何耐烦和大她许多的命妇闲聊,于是在聊了几句后,就端起茶水送客。 林依有分寸,并没有插在其中说甚,等赵母站起来要走的时候,林依也跟在了身后。 “阿依,你先莫走。”富安郡主温言的叫住林依。 林依往前跨的步子一顿,与惊愕回头的赵母对上眼时,俏皮的朝她眨眨眼,接着轻轻往后一转,裙摆划出漂亮的弧度,不等林依站定。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郡主又接着嗔怪一句,“你可莫想着混出去,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是来找你的。” 不说赵母如何想,赵韶欢那才觉得有些舒坦的心情又翻江倒海起来,她怎么也想不到,郡主待林依这般熟捻,一时脑子乱糟糟起来,连标准的小娘子笑容都摆不出来了,直接撇下了嘴,要不是不敢在郡主面前放肆,怕是会直接嚷嚷起来。 等门一关,郡主软下腰,趴在桌上,朝林依招招手坐到她身边,边抱怨道,“你如何与她混到一起了。” 林依长息着耸一耸肩,脱口而出一句俚语,“还真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 “噗嗤--”,郡主好长时间没听到这般诙谐的话了,一时又笑的不能自己。 林依还真怕给郡主笑出个好歹,快速提裙来到郡主身边,给她拍拍。 林依真怕了这笑点极低的郡主,于是老老实实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跟郡主说了。 “啊?”富安郡主是真的有些吃惊了,瞪大眼,上上下下打量林依道,“你这整的跟话本子里的小娘子似的。” “别别别--”林依急急摆手,“这话本里的小娘子,十个里面九个身世坎坷,我还想顺遂一些,顺遂一些--” 郡主转转眼珠,歪着头想了想自己看过的话本子,还真是! 林依突然想到什么,把头往前探了探,半作怪,半试探的道,“那不知郡主不知可否让妾身的命运顺畅些?” 郡主听的一愣,旋即眼里带着跃跃欲试,拍着胸脯保证道,“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林依心里一松,知道郡主待她,怕是比她以为的还要亲近些,于是也松泛了眉眼直白道,“郡主,我想结商业行会---” 第102章 再提商业行会 赵母带着赵韶欢往门外走,包厢的门也适时的关上,阻隔了赵母探究的眼神,赵母一眼看到站在门边的奶嫲嫲,心思一转,对着奶嫲嫲打探起来,“不知郡主留下我大女儿,可有何事?” 奶嫲嫲即便再资深,也被这突来的大瓜糊的一脸惊愕,顿了半晌,方找回声音回话道,“郡主和林、林娘子,一向关系不错。” 赵母做出放下心的长叹一声,眉眼间挂上三分忧愁,“唉~我这大女才认回来,就怕她不懂规矩,惹了郡主,还请您平日里多担待。”说罢,退下手上那一个绿莹莹的镯子往奶嫲嫲手上戴。 奶嫲嫲人精一样的人,不过三两句话的工夫就搞清楚了赵母的用意,她担心林依不假,但怕是也有趁着这次机会,与郡主搭上关系的意图。 “这如何使得。”奶嫲嫲推拒着赵母的玉镯,“林娘子投了郡主的眼,是她自己的福份,如何是我一个下人该置喙的。” 奶嫲嫲也挺喜欢林依,也乐的在她这个亲娘面前抬一抬林依的身份,毕竟--,奶嫲嫲瞥一眼,脸拉老长的赵韶欢,这还有个亲自带在身边的呢,而且她可是帮郡主查过林娘子的过往,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怕是比林娘子这个主人都知道的清楚。 赵母哂哂收回手,嘴里说着林依能投了郡主眼缘,是她的福份,但她心里也懂了,郡主爱重林依没有赵府什么事,完全是她自己的本事,心里有些骄傲之余,又觉得林依倒底对她不够亲,不然这般重要的事情怎就一点口风都没有透出来。 赵母心里原就有些不舒服,在看到回到包间的赵韶欢那一脸要拉到地的脸,“攸”的把脸一板。 “你如何做出这副样子!” 赵韶欢在赵母面前,没什么遮掩,那一脸的愤恨,让赵母狠狠地皱了皱眉,一指戳中赵韶欢的额头,恨铁不成钢的娓娓道,“你学学你阿姐,她凭着平民的身份,还能投了郡主的眼,你长这般大,可与郡主说过三句话!现如今还做出这副样子,是给谁看?” 赵韶欢原就被妒火烧化了心肺,现今又被赵母狠狠一比对,只觉得自从这小孀妇认回来后,好像哪哪也不顺,于是冲口而出道,“那小孀妇不过一个不知廉耻的下贱人罢了!如何能跟我比较!” 赵母被赵韶欢的言语惊的目瞪口呆,你、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能凭着本能,往赵韶欢脸上一扇,“你如何成了这么个心胸狭隘之人?” 赵母捂着胸口,颤抖着坐在桌边说不出话。 而赵韶欢则觉得这个世界都崩塌了,自己的亲生母亲竟然为了一个外来的女儿打了她? 赵韶欢狠狠擦干眼里的泪珠,咬着牙对着赵母道,“好好好!既然嫌弃我,那我还待在这个家碍您的眼干什么!” 赵母心里狠狠一痛,但看着赵韶欢的脸,又满目都是愧疚,站起身来,想要拉赵韶欢的衣袖。 赵韶欢往后一撇,重重看一眼赵母,趁着赵母没注意,转过身,把门一开,就跑走了。 站在外边的婢女虽听到门里母女二人似闹的不甚愉快,但主家的事儿,她们倒底不敢窥探太多,在赵韶欢跑出门时,一个个都不知怎么回事,也就失了跟过去的人。 赵母虽然被气的恨了,但儿女都是债,不是说说的,等反应过来时,就急走到门边,看着似呆头鹅一般的婢女嫲嫲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怒气,提高了音量,“你们都是死人吗!小娘子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你们不知道跟过去?” 一个个婢女们这才反应过来,呼拉拉对着赵母行一礼,也顾不得形象跟着下楼去了。 赵母到底不是年轻人,经此一事,难免有一些乏累,也没了和林依再说甚的欲望,直接撑着自个儿的贴身婢女的手,回去了。 这边的动静不小,郡主的奶嫲嫲自然看在眼里,但她并没有就此进去打扰了郡主和林娘子的小聚。 而是继续老神在在的站在门外,听着内里郡主那有时一惊一乍的声音。 林依则端着水,润了润口,边等着郡主反过神来。 郡主惊诧的眨眨眼,一把夺过林依的杯子,“咚”的一下放在桌上。 “你是说,你要结的这个商业行会,是伙同所有的商家一起统一定价、限制内部竞争、维护行业秩序、与官府进行接洽、监管产品质量?” 林依渴望的看着还攥在郡主手心里的杯子,知道自己喝水无望,也只能无奈舔了舔嘴,抬头继续看着郡主那亮闪闪的眼睛一点头。 “大致上是如此,但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咱们目前能做的也只能限制一下订价罢了。” 郡主难得能找到一件有意义又听起来非常有趣的事情,如何肯看着这件事,慢慢行来,于是柳眉倒竖,很有了一份,我就是主办人的架势,正经了神色道,“如何会这般慢?要不我去和知州说说?” 大冬天的,林依冷汗都要下来了,她能认识县令都是因缘际会,想想在前世,她能认识县委书记?更别说,知州了,那放在现代整一个市长兼武装部长。 林依忙忙摇头,见郡主不以为意的样子,脑里迅速想着对策,她也知郡主这时正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如何肯听劝,于是脑里一转,颦了眉,带上了一分忧愁道,“郡主,其实这事我还有件私心呢...” “嗯?”郡主正踌躇满志,拉开袖子就要大干一场,听到林依的话后,稍稍定了定,脸上带着疑惑道,“还有何事?” 林依见郡主肯听她讲,于是心里打着腹稿,边组织了言辞,缓缓斟酌道,“并不感隐瞒郡主,我想着把烤鸭的秘方传授出去---” “你这?...” 不要说郡主了,就连隐在身后的婢女都知道,三代懂吃,五代懂穿的道理,这秘方不说平民百姓,就连世家大族也都有自己的不世秘方的。 林依知道她们是误会了,脸红了红,又急急忙对着郡主道,“倒也不是说全部的秘方,只是部分秘方透出去,但想要学秘方,除了女子过来学习外,不许男子过来学习。而我手握烤鸭最核心的配方,让他们只能捏着鼻子与我打交道。” “为何?”郡主露出不解,继而又一脸八卦的往林依前一靠,小声的道,“你是怕男子来学,你家那位吃醋不成?” “咳咳--”林依无语,这都哪跟哪儿啊,她小心的往旁边挪了半寸,她被郡主靠过来的暧香薰的脸有些燥热,更何况那不经意的一撇,白花花一片,看得她眼晕。 “我只是想让女子有更多的手艺,而不要为了赚钱,只能出卖自身罢了。” 说到最后,林依脸上的红晕也退下去了,只剩下满身的无可奈何。 第103章 李大爷养鸭 郡主虽说想要马上就下场大干一场,但倒也听劝,见林依有自己的安排,也就按捺下心里的蠢蠢欲动,丢开手了。 这边林依刚把郡主送走,又从郡主的奶嫲嫲处听了自己亲娘和亲妹妹的一肚子八卦,另一边李大爷又找了过来。 林依捏捏眉心,这一天天的事情还真是处理不完。 不过李大爷的事情,确实也要处理了,人性是复杂的,她看的出来,来找李大爷的村人是真心的,但当时李大爷一家被逼迫成有家不能回,亲孙子都被丢,也没人帮忙的事情也是真的。 而她要问的是李大爷是如何想的,李大爷不是小孩子,是一个经历过世事的老人,她相信李大爷能处理好,就算退一万步说,她还在金陵,如今她与这个世界的牵连也越来越多,她能帮上的也会多的多。 李大爷拘谨的在林依对面坐下,他觉得有些无颜见林依,林娘子帮他们家这么多,自己却想着回去,在他人看来,自己一家多少有些不知好歹。 但人的秉性是经历过的世事所决定的,他看到的是林依帮他们家的越来越多,而他却无力偿还林依,心里愧疚难当,想着及时退下自己身上的位置,才能把职务给更适合做烤鸭的徐家大郎。 那孩子虽然年纪才十几岁,但长的矮墩墩,身上有劲儿,又不怕炉火的高温,最是适合做烤鸭。 “林娘子。”李大爷结结巴巴的喊着林依,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还是林依安抚的给李大爷倒了杯水,才缓解的李大爷的紧张。 李大爷握着杯子,想从中汲取力量,他默了一会儿后,抬起头来道,“林娘子,我想、我想带着家人一起回村子。” 林依虽说心里大致有了预判,但真听到李大爷这般说,还是有些疑惑。 “是因为村人?” “嗯。”李大爷点点头,又摇摇头,见林依眼里的疑惑更盛,方赶紧解释道,“也确实是村里人让我回去后,我才更下定决心了。” “那您是很早就想回去了?”林依心里有些惊讶。 “唉~”李大爷长叹一声,“其实我早有打算回去,城里再好,我这一辈子都是个地道的农人,离了土地就哪哪都不得劲儿。” 林依点点头,虽然她不能理解这种情感,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能说出能挣钱不就行了的话。 “况且这活儿徐家大郎做的比我顺手。” 林依心里了然,这怕才是真正的理由。 林依还要说些什么宽李大爷的心,李大爷摇摇手,继续抒发。 “我对做烤鸭没有徐家大郎好,但我可以给林娘子养鸭子啊。” 林依原要劝阻的话,在听到李大爷要给她养鸭子时,在舌尖转了两圈又咽了回去。 她正愁自己要扩大销售,没有货源,想着是不是联系几个农户,给她养鸭子。 而李大爷如果接过来这个事情,那还真是打瞌睡,来了个枕头,实属来的巧-- 又或者... 林依望着李大爷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心里念头一闪。 又或者,李大爷知道她缺供货,也是想帮她忙--- 她从来也没遮掩自己缺货的事实,怕是那个时候李大爷就上心了。 林依感念李大爷的用心,于是也投桃报李,心里想着可行性,面上却不动声色,答应了李大爷的请求,只不过面上劝道,“这好歹过了年再说,您那房子还不一定能住人,况且鸭子冬天也养不活,进了春日里再说吧。” 李大爷得了林依的首肯,心里也欣喜,毕竟他一直认为他烤鸭子不是帮林依干活,而是林依帮他找了一份养家的活计,现如今他能帮林依养鸭子,才算完完全全的帮到林依了。 李大爷这事,也算让林依紧了紧神经,她必须得在来年前,把消息放出去,等她做大了,不怕那几家不过来找她。 林依还在找人放风声,这边还未到冬至,苏城已经与林依说好要回京的日程了。 他属于官家吏属的私人爪牙,也需得每年给官家递年终报告的,时间上需得卡着点到达京城,太早会让官家误会,他是不是提前回来联系京里大臣,太晚---那就不用回了,怕是敢放官家鸽子的人坟头草都长几茬了。 而似赵晏和沈钰这样需来年参加科举的,更是已经走了几日了。 林依与沈钰关系不如从前,赵晏虽然是林依的血脉大哥,但说到底也不亲热,所以林依都没有碰到这俩人,只是从好久不见的丹青口中知晓了日期。 丹青因为自家郎君和林依疏远,自然也变得深居简出起来,林依又需得起早来酒楼,故此两家虽然是隔壁邻居,却也好久没有见面了。 所以当丹青上门,林依愣了好一会儿。 不过一瞬,林依还是很热情的亲自引了丹青在大厅入坐,又亲自给他倒了茶水,不管林依和沈钰关系如何变,她还是感念当初丹青帮她的事情。 丹青诚惶诚恐,以前不知林依身份,他虽说是奴仆,但也是高官家的仆从,那也不比普通百姓差在哪里的,与林依相处起来自然平常就好。 但是现如今林依身份变了,已经不是他能平起平坐的人物了。 丹青搭了半张凳子,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维。 林依看的心里不是滋味,她一直当丹青平等,但随着她与这时代的越加紧密,人好似又分出了三六九等。 丹青不知道林依心里想着什么,他只是习惯了对上位者如此罢了。 林依按了按心里的不适,主动起了话头,“不知丹青今日前来何事?” 丹青赶紧放下杯子,带着些恭敬的回道,“是郎君让我来知会一下林娘子,他需得上京应考了。” 林依的手一顿,猜不透沈钰的意思。 丹青窥了林依的神色,又赶紧补充道,“郎君说,来金陵大半年,认识的人不多,也只跟林娘子熟识些,该来知会一下的。” 林依看丹青的神色不似做假,也放下了心里的猜想,猜不透,就不猜,反正又不是他亲自前来,也不用她装模作样。 林依点点头,说了些一路走好,保重身体的恭维话,又拿了些肉脯肉松,给丹青带上,也就打发了。 这边林依不操心了,反而是苏城要去京城时,该要带上的东西,让她好一顿琢磨。 第104章 求婚 按理来说,苏城回京需得水路加陆路,一路也会有官办的驿站歇息,用不着林依操心。 但林依都帮其他人准备了肉脯肉松,不能在苏城这里,反而倒敷衍起来。 想了两天,林依终于决定做一个焖烧锅,焖烧锅虽然听起来高大上,但因为没有材料,林依只能原地取材,拿饭捂子加铜锅和炭火,山寨了一个简易焖烧锅出来。 原本这焖烧锅挂在马上也不方便,但听说苏城还需得给官家准备一些特产,并不仅仅有马,还有马车,路上也并不快后,这东西就完全可以带了。 苏城看着桌上摆着的六七个饭捂子,心下也是感动的,这条上京的路走了不下几十遍,却是第一次有人给他准备路上的吃食,就连他母亲每次见他,也不过是责怪他为何选了武官这条路-- 林依眼巴巴的看着苏城,问他好不好吃。 虽说圣人言:人之大欲,也把饮食排在性色前面。 但苏城以前对口舌之欲和性色都没太大欲求,只想着做好自己的差事,要不是为了反抗他的母亲,他怕是也不会这么早就入行伍,阴差阳错做了这个暗巡使-- 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体会三餐四季,他好似也开始理解人生有味是清欢。 苏城按下心里的悸动,迎着林依急切的眼神,就近夹了一块红烧肉。 即便是他,也禁不住惊艳,这红烧肉火候正好,入口即化不说,浓浓的胶质感,仿似嘴皮都要粘连在一起。 林辰眼巴巴等苏城夹完,方操着不太熟练的筷子给林依夹了一块后,又迅速给自己夹了一块。 还别说遇上爱吃的,夹菜准头都提高了。 林辰正是爱吃肉的年纪,一块比他嘴还大的红烧肉,被他一口包进嘴里,浓郁的汤汁却没法包住,从嘴角流了出来。 “扑哧--”林依看的好笑,拿起帕子给他擦擦嘴角,“慢点吃,辰宝爱吃,娘以后多给你做。” 苏城也忍俊不禁,弯起那好看的桃花眼,但看着小团子似有不好意思的倾向,倒也厚道,没像他娘那般毫不掩饰,而是拿了筷子给他夹了一个鸡腿。 接着又把另一只夹给林依。 虽说这是做给苏城吃的,但林依也没拒绝。 男人要给你夹菜,你这般拒绝,那般拒绝,这不是打击人家的积极性么。下次人家怎可能还给你夹,一想起来都是你败兴的事情。 林依接下了苏城的鸡腿,又礼尚往来给苏城夹了一个鸡翅,“苏郎尝尝这鸡比平常的可有不同。” “好!”苏城眼里的温柔更甚,依言尝了尝,然后不由的想拍案叫绝,鲜!香!嫩! 苏城这时倒真有些好奇了,“这鸡怎这般好吃入味?” 林依听的不由眼里闪过得意,一挑眉道,“整鸡用荷叶包裹放进焖锅里的,焖锅里面没掺一滴水,化在锅里的汤汁都是浓浓的鸡汤,如何会不好吃。” 苏城一想,也懂了道理,他虽不擅长厨下,但他经常露宿野外,野味吃的不少,但大多也只不过烤着吃,就是烤着时,那鸡里面的油脂也是要渗出来的,而现在阿依把这些原汤都留在鸡里,如何会不鲜的人眉毛都要掉? 林依见苏城爱吃焖锅,也不再卖关子,微微一笑道,“这焖锅是我特地给你准备上京路上吃的热食。” 苏城眼里闪过惊诧,但更多的是感动,不期然的想起来,其实似他这般跑惯了的人,已经习惯了路上的辛苦,反而比起他来,来年应举的学子,身体没他强壮,反而更需要... 林依可没发现苏城看她的眼神越加温柔,自顾自的继续嘱咐道,“这铜锅里放上烧红的木炭,再把这砂锅放进去焖烧,外面我给你找了捂子捂上,这早上出门时,让手下人准备好了,到了中午错过了饭铺,也能吃上点热乎的。” “好。”苏城也没听清林依在说甚,只觉得被昏黄的灯光照着的林依,脸上似渡了层暖晕,就像殷殷嘱咐外出夫君,而旁边吃的一脸菜汁的小儿,更是二人的情爱证明。 林依不明所以,歪了歪头迎上苏城的目光,被他眼里的炽热烫的心一颤,不知为何,脸渐渐红了起来。 小阿辰没眼看俩人,他快速喝完最后一口鱼烫,都没尝出什么味儿,就行了行礼出去了。 只不过出去之前,暗自下定决定,下次他还是跟着阿团和桃花姐姐他们一起吃吧。 等二人吃完又唤了人撤桌后,包间里也就剩下二人了。 虽说苏城吃了一顿合乎心意的饭菜,但想起来俩人不日就要分别,内心也多有涌上不舍。 现今京里暗潮涌动,他这次回京也需得小心为上才行... 第一次无波无动的内心,也因为有了想要保护的人,想要拼一拼了。 苏城定了定神,从怀中摸出一根簪子,轻柔扶正林依的肩头,细细挑了一个位置,把莲藕金簪插进了发髻中。 “我离开后,你有何事,就找赵府帮忙,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林依没怎么看清簪子的样式,但一晃而过的金色,她是看清了。 “嗯,我会的。” 林依下意识摸摸发髻间的金簪,好似层层叠叠,虽想拿下来看看,但到底不舍拔下。 林依心里有些懊恼,早知苏城送她簪子,她该把头发重新梳一下的,这经历了一天的发髻已有些松散... 不过林依不知道的是,她心里虽有懊恼,但面上却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灼烧的苏城内心柔软一片。 苏城不在压抑自己,一把揽住心爱女子,闻着她发髻间的香气,真不想离开金陵。 “最近可能不太平,你小心些,我会留下俩人照看你们母子。” 林依靠在男子的脖劲处,抬头时额头就能触到点点胡渣,痒痒的,也就忽略了苏城话中的另一层含义。 “我在金陵等你回来。” “好!”苏城低头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心爱之人,轻柔的在林依额头印下一吻。 “我回京城会禀明了我母亲,年后我们成婚可好?” “好。” 第105章 商业行会框架已成 浩荡离愁白日斜,乍觉离别滋味。 还未至冬至,苏城已经带着人回京了,林依虽未表现出来,但心里确实有些难受。 苏城走时,留了一位亲信给林依。 林依虽然很感谢苏城的照看,但也并不会真把这人安排和其他几人一般,给她当跑堂的。 于是林依卸下自己的职务--掌柜,给了这位空降兵,但还好这程姓郎君能力还算不错,且酒楼中也没有奸猾之人。 只是客人来时多有诧异,但听过林依要搞加盟一事,他们也无心关注掌柜不掌柜了,而是心里一片火热,看家里是否有个什么穷亲戚,让他们赶紧过来报名。 林依也不单单靠着酒楼吆喝,她还嘱托了王家夫妇,让他们放出风声。 不过大多过来应征的都是男子,听闻林依解释只教女子后,虽然难免被人多怨两句,但到底想学手艺,又想开店的人,还是唤了家里的娘子过来学,且他们还给林依找好理由,林依也是小娘子不便和男子打交道。 自此,林依也无心再想着那点儿女私情,一直忙忙碌碌教人。 林依这边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关注林依酒楼的人,于是以运来酒楼的东家们又聚到一起,商谈起来林依的行为。 “这小妇人上次的提议,你们说说到底怎么想的?” 张运来东家不过半天时间,着急上火的嘴唇一圈都起了泡,他能当几人间的小头头,并不只是因为他的酒楼在几人中最大,也是他脑子相比起其他几人也最灵活。 最近金陵大酒楼动静挺大--掌柜的换了,这事给他敲响了心里的那根神经,据他了解金陵大掌柜可是当家大娘子的陪房,很得主人家信任,按理来说,不犯大错,不会把人撤了。 但是金陵大酒楼还就换了,而他总觉得这事和林家铺子有关,而这怀疑也在今日印证,他派去关注林娘子的小子看见新来的金陵大酒楼掌柜姿态放的很低的去了林家铺子。 张运来这才后知后觉,身上出了一身白毛汗,他当然听说了富安郡主常去林依的铺子,原本他只以为林依铺子饭食好吃,才引的郡主流连忘返,但现如今恐怕不仅仅如此,不然以他左想右想,也想不出金陵大酒楼的掌柜为何会放低姿态。 除非只有一种情况,能让金陵大酒楼放低姿态,又让郡主常去,那就是林依只不过是明面上的人,而郡主才是林家铺子的东家? 那--林娘子上次给他们的提案,他们一直没有理会不说,连去都没去过一次... 张运来白胖白胖的脸变成惨白,还出了厚厚一层汗,他抖着手擦擦额头的汗道,“你们这些蠢货,看不起人家小娘子,也不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其他几家掌柜:...... 不是,你把我们叫来,问我们小娘子的提议怎么想,我们这还没开始阐述呢,你这怎么还骂起人来了。 不过他们不管心里怎么腹诽,但也没蠢到把真话讲出来,其中福海酒楼的东家赶紧出来打着圆场。 “呵呵,老哥哥这是得到什么信息?不说别的,咱们肯定都听你的。” 其他几位东家赶紧点头表态。 张运来一眼扫过几个发面馒头,心里发堵,这糟心的团体...要不是几家有着几代的关系,且相互关系错综复杂,又有姻亲在,他还真不想带他们。 金陵大,但真的属于金陵高档酒楼的不过就他们几家罢了,当然金陵大酒楼不同,这家是他们后拉入这个团体的,主要人家实力摆在那边,不拉不行。 而林依的小饭铺子?还真不是他们看不起,要不是因为金陵大酒楼,他们还真不一定要屈尊降贵的去搞这么个小饭铺子。 而上次的道歉也只是本着生意场上,还是和气生财为好。 而对于林依的提议,他们心里是嗤之以鼻的,那不就是他们几家的现状么? 他们几家相互共通,牢牢把住金陵的高档酒楼数量,他们赚的盆满钵满,脑子有泡才会把这个口子开开,让其他酒楼参与。 但是!现在怕是不同意都不行了,他们能和林依横,但却不敢和郡主横啊!民不与官斗,这还不仅仅是官,是皇亲国戚! 张运来也是心累,把自己的猜想一股脑的告诉了其他几家。 林依可不清楚张运来等人的想法,就算知道了,知道能达成目的,林依也会扯着虎皮忽悠一通的。 不过眼下,林依看着放低姿态的新掌柜,也没有拿乔,还是很客气的请人入坐,又让阿团斟了茶给他。 “不敢不敢。”赵掌柜那挨着椅子的半片屁股,忽悠一下站直,双手捧着杯子,让阿团给他倒茶水。 其实他更想夺过阿团手中的茶壶自己倒,但这怕有冒犯之举,那就只能退而救其次的双手捧杯了。 新掌柜姓赵,是主家赐的姓,家生的奴仆,对赵府很是忠心耿耿,这是他们一家的荣耀,而当他知道眼前这位是嫡出的娘子后,更是恨不得一直站着才好。 他不是府里唯一的赵姓奴仆,但他能选出来确实托了林依的福,前任不走,他上位不了,而且前任的离去他心里悄悄分析了一下,怕是和眼前的嫡小娘子分不开。 林依也不为难人家,找了包间坐在上首,又临时让阿团充当她的婢女,新赵掌柜搭着半片屁股听林依说话。 “你不用如此紧张。”林依笑了笑,柔声道,“阿娘让你过来认认门也好,我这正好有事情需要你帮忙呢。” 赵掌柜嘴里说着您尽管吩咐,心里却有点发怵,就怕自己办不好差事,这新得的身份就被一撸到底。 林依当没看见赵掌柜那隐隐发白的脸,继续道,“烦请赵掌柜帮忙引荐几家酒楼做个中间人。” 林依虽然不爽那几家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但不知怎的,她想起那晚苏城的交代,心里总是有些慌张,她怕出什么意外,所以想着先把私人心绪放一边,把正事办了要紧。 不是说林依一定要找这几家,而是这几家都有酿酒权! 此世里,国家太平,粮食产出也大大提高,酿酒技术也得到了革新,朝廷对于酒类的管控也逐步宽松。 现如今榷酒不算严苛,酿酒多种多样,有宫延酿酒,官府酿酒,还有私人酿酒,而高端酒楼也有酿酒许可,只要悉数缴纳税款即可。 但如小的脚店,饭铺,小酒楼都是没有酿酒权的,如此他们的酒都必须向大酒楼购买。 林依想让这几家加入商会,也是因为他们能影响的饭铺不是一个两个,可能是金陵大部分的铺子,而林依想要在商会占的一席之地,那也得有一定的影响力。 她没有酿酒权,那只能另辟蹊径--加盟,因为加盟商与她有利益关系,就成了她天然的同盟,再加上另几家影响的铺子,她相信商业不再是空谈。 第106章 去赵府过冬至 冬至至后日初长,吃了冬至饭,一天长一线。 冬至这天,不论民间和官府都重视此节,为一年三大节之一。 上至官家于此日爱百官朝贺,称“排冬仗”,百官也都需得穿朝服。 民间倒省事许多,对于老百姓来讲,过节不外乎吃吃喝喝玩玩。 为此本朝就有了罢市三天的习俗,垂帘饮酒赌博,称“做节”。 林依不是黑心作坊的小老板,已提前几天就告知了员工今日放假,又与常来吃的客人也说了放假的通知。 也好让铺子忙忙碌碌了一段时间的人松快松快,能安心和亲人过个节。 林依原也要趁着放假的日子,好好休息休息,但奈何赵府喊了人过来知会,让林依冬至这天带了小阿辰一起过府给赵老爷子见见亲外孙和重外孙。 不管林依心里怎么想,但面儿上却是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答应了下来。 自此,一大早林依就把阿辰拉了起来,给他梳洗打扮,扎了两个小揪揪,白胖小脸配上桃花大眼和红嘟嘟的小嘴,端的像观音座下的童子。 林依满意自个儿的杰作,也趁着手描了眉,点了唇,穿了身绵绫裙装。 林依看着手边的莲藕金簪,想想还是递给了阿团,金簪的造型似莲花,就连那莲花瓣都是薄金片,一层层堆起一朵朵花,看起来就轻盈又华贵,衬着脑后的大瓣菊花,甚是美艳非常。 “哇!娘子真漂亮啊。” 阿团看着盛装打扮的林依,看的目不转睛。 林依也挺满意今天的妆造,扶了扶插好的发簪,心里还是有些淡淡的失落,虽说女人打扮美丽是悦己,但不可否认,要是能让爱慕的男子看见漂亮的自己,也是很开心的事情。 林依弯了弯嘴角,“我虽不在家,但你和阿泽还是要记得过节。” “嗯。”映在铜镜里的阿团,扬起一个憨笑,直点头。 “你和阿泽自北方来,怕是冬至这天除了吃馄饨,还得要喝羊汤,我昨儿个已和常买的那家肉铺嘱托过,给你们留了十来斤羊肉,你等会儿记得让阿泽去拿。” “嗳--”阿团去端放在架子上的洗漱水,正在这时,林依新赁的院子门被敲响了。 自从沈钰和丹青他们上京后,林依也跟着退了房,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地方太小住不下。 一直以来她都和阿团挤一个房间,林辰也是和丁泽住一起,她早有换房的想法,只不过--- 现下好了,前段时间她把房退了,又雇了人把花坛给堆平了,恢复成了原样还给了房东。 这承载了她在这世界大半记忆的房子,也随着把钥匙还给房东后,也一起封在了这个房子。 林依敛了敛心神,想起现在的房子,这房子还是苏城帮忙租下来的,不由一笑,心里泛上些甜。 新房子离着酒楼不算太远,房子不算大,只是个小二进,地段挑的安全又热闹的地方,但就他们四人入住却是绰绰有余。林依很满意,不过在付房租时出现了分歧。 最后还是林依坚持,她又不是莬丝花,自个儿手里有钱,她能靠自己养活自己的。 “就来。”丁泽听到声响,匆匆回应后,放下扫切的扫把,跑去开门。 家里就这么四人,丁泽自又充当了门房,随着放下少爷的身份日久,他现如今很是坦然做个家仆。 来接林依二人的是赵母身边的嫲嫲,这嫲嫲是赵母的心腹,自是对林依二人很恭敬。 “今日原是楚嫲嫲来接我母子二人,有劳楚嫲嫲了。” 林依是小娘子自是不用和奴仆见礼,但相应的问候却也是少不了。 楚嫲嫲挂着稍显热络的表情,但又绝无卑媚的对着两人行礼,起身后,回话道,“大太太怕小娘子和小郎君第一次入府,不适应,让老奴跟着给小娘子介绍介绍。” 林依了然,这是怕她不懂府里规矩,冲撞到不至于,因她看赵母也不是能屈居人下之人,这是怕林依不懂,闹出笑话,当然也有照拂之意。 “还是母亲心疼女儿。”林依大大方方接受了赵母的好意。 楚嫲嫲一直观察着林依的表情,见她并没有被羞辱的样子,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就怕这小娘子拂了大太太的好意,把这当成羞辱,那真是浪费了大太太的一片好心了。 还好小娘子分的清好坏...不像二娘子... 楚嫲嫲一时想起二娘子,心里长叹一口气,二娘子真是养坏了。 那天她跑走后,家里找了好久,还是沈郎君派了人回去知会,才知道一个未婚小娘子跑去外男家了,要不是沈郎君是正人君子,怕不是晚上留在外男家里,那名声也臭了。 赵太太因此发了好大一通火,让二娘子禁足,只不过转天大太太就病倒了。 这还是因着快过节,才撑着尚未好全的身子主持家宴。 林依不知道这些,但赵母好些天没有过来,她作为子女还是需要问候,“不知母亲这段时日如何?” 她不好开口就问赵母怎么没来,这话讲出来,倒显得她拿大,让一个长辈给晚辈请安一般。 楚嫲嫲能做心腹就是个嘴紧的,她倒也不是故意不和林依讲,但这事情可以从大太太口中说出来,却不能从她一个奴仆口中讲出来。 于是楚嫲嫲避重就轻的把赵母偶感风寒,就没来林依处,省得传给了孩子的事情一说。 “啊?”林依露出担忧,“现下如何了?怎么不派个人来知会一声。” 嫲嫲见林依表情不似作假,心里的感触又重了三分,缓和了语声解释道,“府里有郎中照料,现下也已经好了,不告诉娘子,也是怕娘子忧心。” “好吧。”林依点点头,勉强认了这个说法。 只不过林依垂下去的眼里闪过一抹深思,怕是因为她目前无名无份,上赶着上赵府,这在赵母看来是实在丢份的事吧,再怎么着,也该似今日这般,有赵老爷子首肯才行。 林依心里如何想,没有带出来,而是扬起一个笑,扯开话题,牵着林辰的手,跟着楚嫲嫲登上了车。 赵府的马车稳稳当当,内里不仅暖烘烘的,还芳香扑鼻,和窗外的严寒截然不同,不期然间,林依想起那个苏城,也不知几人到哪儿了? 第107章 见赵老爷子 冬至这天,即便下着雪,街市也热闹非常。 林依一路照看着小阿辰,顺便听着马车外的动静,从喧哗渐渐转为寂静后,林依心里了然,这是快到了。 果然,不过一刻,马夫拉了缰绳,收了速度,接着楚嫲嫲说声“到了。” 林依抱着阿辰下车,就看到赵府那厚重的两扇大门。 门前门可罗雀,只一看门小厮眼尖看见楚嫲嫲,眼睛一亮,忙不迭伏了伏腰,往外走两步,又似想起甚,口中欣喜往身后门房唤人,“林娘子和楚嫲嫲来了。” 应声而来一个与阿团年岁差不多的小婢女,穿着一身鸭青色小袄和小襦裙,殷勤的过来行礼。 楚嫲嫲没唤人起来,而是让了让身子,眼睛同样望向林依。 林依紧了紧小阿辰的小手,平静的喊了起来吧。 小丫头高高兴兴的站起身,引着林依和楚嫲嫲向那已经开好的大门走去。 进了门后就是一方天井,天井正面一块影壁,一株老梅树在旁边静静开放,映衬着今日的白雪,格外有一种清冷之感。 林依扫一眼天井两边,有耳房,但廊下似有花草的痕迹,只怕今日下雪怕冻着了,就给端了回去。 荣嫲嫲觑到林依的眼光,忙忙解释起来,“原本今日太太吩咐过,让下面人装点的热闹些,只不过天空忽冷乍寒的,下面又自做主张搬去暖房了。” “我省得。”林依点点头,“阿娘待我极好,嫲嫲放宽心,我不会误会的。” 能让小丫头给她行礼,又让她喊起的,她相信楚嫲嫲说的,赵母是在意到这种细节的。 不管楚嫲嫲有没有信,面上倒真浮上欣喜的样子闭了嘴,让小丫头在前方指引。 影壁之后,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大四方院子,而正前方的建筑占地颇广,又大气气派,林依暗想,这怕是赵府的赵老爷子住的地方。 小丫头并没有引着几人往那边去,而是往东边的月门走去。 赵老爷子并没有实质上的分家,所以一大家子还住在一起,而赵大郎,占嫡又占长,故此东边的院子自然是赵父这一房的,就算几人不常住金陵,但也没人敢厚脸皮问赵老爷子讨要。 月门之后,并不是林依所想的是一个大大的院子,而是一边占地一个水榭,水榭上有回廊,可以直通水榭上的小亭。 此时天气寒冷,飘飘酒酒的雪花落在小亭,落在刷了枣红的回廊,又落在一池残荷的池塘里,四茫茫都是被白雪覆盖的景色,林依不期然想起张岱的《湖心亭看雪》: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 不过很快,林依就被拉回了思绪。 “依儿---” 林依回过头,原来赵母已经迎了过来,林依答应一声,拉拉手边的小团子,俩人颇有默契的向赵母行了一礼。 “婆婆的乖孙--” 赵母一手拉起林依,接着掐起林辰的腰抱了起来。 旁边人见赵母的样子,越发不敢怠慢林依,就这般,几人拥护着林依和赵母、小林辰,一起进了一处暖间。 赵母唤了婢女给林辰拿了吃食,方拉了林依的手大暖阁中坐下。 “我的儿,近来可好。”赵母暖暖的目光注视着林依,依稀还有一丝不可察觉的愧疚。 林依不知何意,只以为是“认祖归宗”的事情办不好,她自己真不在意,因此宽慰起赵母道,“我近来很好,但听说您最近染了风寒,怎不派人知会一声,阿辰见天儿的问我婆婆怎么不来了。” 赵母听林依这般为她担忧,心里忽然像被小蜜子咬了一口似的酸酸甜甜,对着林依越发软了声音拍拍她手道,“无碍,府里有府医,服了几贴药就好了。哪用的着让你和小孩子特地跑一趟,这天寒地冻的,小心你们染上了风寒。” 林依见赵母没有勉强之意,倒也丢开了,问一遍两遍可以,一直问不说对方烦不烦,她自己倒觉得挺虚情假意的。 如此俩人又贴心了说了两句话,林依没问赵韶欢在何处,不说俩人原本就不亲,她揣度着赵母也没有提起,于是也没了提问的心思。 不过一会儿,就有人过来回禀,让林依先去赵老爷子的正房回话。 林依不懂章程,回头看着赵母,赵母点了点头,站起身道,“我陪着娘子过去,你们先过去回禀老爷子。” 那人恭恭敬敬答应,然后出去了。 赵母替林依扶了扶发髻道,“不要怕,老爷子最疼孙辈了,你过去正常说话就好。” “好的。母亲。” 林依答应后,心里琢磨开了,赵母这意思是让她还似平常大大方方回话就好,不要怯懦,小家子气呢。 林辰被小婢女净好了手脸,林依看着吃的肚子鼓鼓的小团子,点了点他那秀气的小鼻子。 阿辰有点心虚的往赵母靠了靠,他就是觉得婆婆家的点心太好吃了,才没忍住吃了好多...真不是故意的... 赵母陪着林依母子到了老爷子院里。 有一个看起来三十四岁的女人出来与赵母相互见礼,接着又对着林依和善一笑,“这就是依儿吧,确实有令母的气韵高华。” 赵母给林依使一个眼色,面上笑道,“这是钱姨娘,老爷子多亏钱姨娘照顾,才身体康健。” 钱姨娘嘴里连呼,“应该的,应该的。” 林依虽心里有些怔愣,但也快速带着小团子行了一礼。 “老爷子在暖阁,您几位随我来。” 钱姨娘寒暄完后,利利索索的带着几人往暖阁去。 林依自也敛下了心里的八封欲,跟着人往暖阁里去。 老爷子正坐在桌边吃坚果,见林依三人过来,拿了桌上的帕子擦了擦手,又接过钱姨娘递过去的水润了润口后,方和蔼的打量起林依和小团子。 林依不等赵母提醒,忙带着林辰向老爷子行了行礼。 林依心里无奈,不说别的,一天行礼都能把腿行瘦。 赵老爷子头发已经花白,但面上却是红润有光泽,皱纹也不多,喊起来的声音也声如洪钟,怕是除了年岁确实在这里,身子骨比一般人都康健。 “我听你父亲和母亲讲过了,好孩子,这二十年你受苦了。” 赵老爷子第一句不是质问,也不是下马威,不说别的,能把事情知会到他这边,那就说明大郎俩口子肯定是细细查过,又确认无误了。 第108章 一窝子心思 林依听了赵老爷子的话,心里不禁浮上些难过,可能她对于年纪大的人都有一种濡慕的情感,再加上老爷子的语调含着慈爱,让林依想起前世的爷爷了。 “不苦的。”林依大大方方一笑,把眼里的泪珠逼了下去,“我有幸遇上主持,并没受多少苦头。” 林依说的不是假话,主持待她如亲女,原主从小除了不是在正常家庭长大,其它都不差的,不然也不会学了一手好刺绣手艺。 “好。”赵老爷子活到这岁数,又宦海沉浮半辈子,一双利眼稍一打量,就知道林依并没有怨怪,也没有撒谎,所讲就是所思,于是对林依的第一印象很好。 “好好好,有我赵家的风骨,遇逆境不自哀自怜,现下能找回家人,也没狂傲自满。” “如画。”赵老爷子侧了侧身,对着正帮他敲核桃的钱姨娘道,“你去把我准备好的见面礼拿过来。” “诶。”钱姨娘放下手里的工具,擦了擦手,朝着几人一笑,就往另一侧走去。 林依可不会没眼力的露出好奇之色,打量人房间,只敛了眉眼,挂着适当的笑。 “老大媳妇。”赵老爷子摆摆手,“你们先坐。” “诶。”赵母轻快的答应一声,领着几人坐下。 “你是叫林辰?” 赵老爷子并不缺重孙,他虽没有嫡重孙,但他庶出的儿子也生了孙子,他也早有了重孙辈,更何况这孩子还是个重外孙。 不过,赵老爷子似过了较劲的年岁,如不是当年经历过老爷子年轻时做过的混账事,怕是也没人能看出来他早年还是个渣男。 现下里,他慈爱的看着林辰,见小家伙长的实在好看,心里微微了然,怕是小孩子的亲生父亲生的不俗。 这倒真让他有些多思起来,虽说本朝平民做生意多不胜数,为此乍富之人多了不少,但总之平民还是平民,平民的容貌再好看,说实话,也没有优生优育过的官宦人家的子女来的好看,这小孩如此容貌,并不像他们赵家,这么说来难道他亲生父亲身份不俗? 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他还在朝中听说吏部侍郎榜下捉婿,捉到个容貌惊人之人,但那毕竟少数。 一切不过一息间,赵老爷子招招手,让小阿辰上前。 “太太公好。” 小阿辰被点了名,也没有害怕,而是又似模似样的给赵老爷子请了个安。 “好好好。”赵老爷子听闻,自是笑逐颜开,除开其它,这小家伙确实对了他的眼缘。 “小阿辰可有开蒙?” “开过了。”小阿辰鼓着小肥脸,正经回答。 赵老爷子越问越喜欢,特地招了仆人给小家伙搬了个小凳子坐他旁边,又怕他不耐烦,又拿了好些零食给他。 之后钱姨娘又送上老爷子的见面礼,林依的是三间金陵旺铺,而给小阿辰的更大方,直接就是金陵城外,不过几十里外的一个500亩的小庄子。 赵母全程挂着得体的笑,直等赵老爷子给了阿辰庄子后,方露出真心实意的笑来。 林依见赵母并没阻止,倒也大大方方的拿着。 今天属于家宴,所以林依他们到了没多久,赵老爷子拘在金陵的儿子孙子一家家来,一来一堆。 林依看人看的都重影儿了,没办法,这时代人忒能生,这拘在金陵没啥事,又不能走街串巷,偷鸡摸狗,最好待家里学学字,看看书,这时间一长,就不免枯燥,一枯燥就想找点事情耍耍。 要不是赵老爷子拘着,不让找太多小妾,怕是这一家家都能开个麻将馆。 不过见来的人再多,那也都注意到了赵老爷子身边的小孩儿,听说是大哥家的外孙,那眼神就开始你来我往,当着赵老爷子和赵母的见,倒也不敢说什么太过份的话。 毕竟一个是家里的老祖宗,没有他的名号,他们在金陵怕是混不下去,而另一个是赵家未来的当家人,他们现在尽量要避着点锋芒,除非他们几个庶出的能有一个考上功名,还能爬上大哥那位置。 林依才不想去猜他们的心思,对她来亲戚亲戚,那就是比陌生人多个脸熟,她一不需要求他们的财,二不求他们的名,况且当她傻是不是,那眉毛飞的都要脱离脸部,完全有自己思想的眉毛告诉她,看不上她呢,那她何必舔着个大脸去和他们搭讪,于是她学着赵母的样子,老神在在的坐着。 不过林依坐归坐着,但心里琢磨开了,这样子好似大家都知道了她的身份,而赵老爷子也给她盖了戳,认证了她是赵家人,今日喊她来也没有听赵母说是什么认亲会,那也就是说,认亲这事怕是赵家人不预大操大办,但人都认了一遍。 或者换个思路,现在他和小阿辰坐在这边就是在认亲? 林依的思绪还没飞太久,就看到了赵韶欢一脸欢喜的跟着几个不认识的小娘子一起过来了。 林依下意识撇了一眼赵母,果然看到赵母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 一直等赵韶欢向着赵老爷子行了礼后,赵母方轻声唤道,“欢儿快过来。” 赵韶欢今日就是故意不待在房子,去和庶出的小娘子们待一起的,就是想下林依的脸子,但看着赵母不太欢愉的脸,到底还算顾着大局,挪到赵母身边向着赵母和林依行了一礼。 林依可get不到赵韶欢暗戳戳的意思,就算知道,她也会觉得赵韶欢有些蠢,这才不是下她脸,而是下赵母脸呢。 赵母轻松化解了赵韶欢的小动作,让看的一堆人有些微失落,但旋即又心底雀跃跃,这新认的娘子不知道是个什么脾性,但这欢娘子却是有些蠢的,以后怕是有好戏看了。 赵老爷子无视了这其中的暗潮,只似个平常富家翁。 和儿子孙子们聊聊家常,到了开席,又特地把小阿辰放在身边带着。 底下儿子孙子们,虽心里不岔,觉得赵老爷子越老越糊涂,但又无可奈何。 现在大哥在京里做官,大哥嫡子又去了京城科考,而留在家里的女眷没有男人撑腰,竟让个小毛孩子代表大房留在老爷子身边,以示老爷子对大房的看重。 第109章 阿辰病了 原本想着看看钟鸣鼎食之家该吃什么的林依,反而吃了一肚子八封,趁着夜色将黑之际,带着小阿辰回了家。 小阿辰虽然不懂那些个叔伯话中的意思,但她听林依的话啊,阿娘让他干啥,他就干啥,让他安静的做个吉祥物,他就只做个有问题回答问题,没有问题安心吃东西,不胡乱插嘴,也不耍小孩脾气的好团子。 反倒就这般省心,还把那些个叔伯气了个仰倒,只觉得大房果然奸诈,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就有如此多的心思,会替了赵晏讨好老爷子,都说外甥肖舅,外甥肖舅,老话诚不欺人。 林依顶着大家的羡慕、嫉妒、笑话,还有一堆的礼物回了家。 她回到家后,丁泽和阿团都已经吃完要睡了。 阿团帮林依把水打好,顶着一张圆圆脸道,“娘子,今日王婶子他们来了,还说您让交待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林依就着热水给自己和小阿团抹了脸,烫烫的水温让她松懈了一天的肩胛终于放松了下来。 “这倒真是一桩好事情。”那她也可以放开手搞她的事业了。 王家夫妇是土生土长的金陵人,不说邻里邻居,就亲朋好友都不知有多少,他们原本是看着王家夫妇由落败又立起来的,说没有想法,肯定不能够,但没有门路,想死了都没用,不过现在有机会也能挣钱,那就甩开膀子干就行。 大宅门事情终究离林依是远的,除了因为老太爷很喜欢小团子,所以接了小团子偶尔小住之外,又让小团子进了赵家学堂学习。 林依原本不太放心,但赵母拉了她给她透了口风道,“这赵府学堂大部分都是由族里的族田族产提供之外,他们老大一家也是每年补上一些。与其让那些个小秋风的族里亲眷占了便宜,她自个儿嫡嫡亲的外孙怎么就不能上。” 如此情况下,林依也只能点了头答应下来了。而她自己也忙碌起自己的事业来。 毕竟大宅院里的一切不过是她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走进那个门,她可以看看她们的生活,离开了,那也就是陌生的东西了。 因为林依的身份,又有金陵饭店的掌柜对她很客气,所以林依一边对上门来求技术的人提供烤鸭技术,又与持有酒楼的东家达成让他们也售卖烤鸭的要求。 对于一些酒楼来说,店里多一个方子,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且因为烤鸭又是统一订价,客人买烤鸭,就不会因价格问题来选择,而是哪家的烤鸭烤的皮酥脆肉鲜嫩才选。 林依虽说提供了半成品,但因为有些人对烤制这些东西就是很有心得,烤出来的鸭子格外好吃些,而这些店家在尝到甜头后,是很乐意结个商会,偶尔交流交流心得的。 林依事业上向前进了一大步,小团子这边难免注意的时间就短了,直到小团子突然在一天回来陪林依吃饭之后,一下子把食物全都吐了出来,且看着小家伙一瞬间就耷头耷脑,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的苍白,没了力气。 林依慌了神,对着懵了的丁泽二人吼道,“快、快去请郎中!” “诶...”丁泽被林依喊回了神,站起来就往外跑,又因太过惊慌,被门槛绊倒,但他也顾不上手上擦伤,爬起来又往外跑去。 阿团也噌的来到林依身边,帮着林依把林辰抱去床上。 小团子因为全身乏了力,所以抱起来格外重,林依心越发沉了底。 她不知道小团子因为什么生病这样,可是她知道古代因为医疗条件差,夭折的孩子很多,可能一个小感冒,一次小的惊吓都会要了孩子的命。 林依脑里乱糟糟的,直到一声娘子您别哭,阿辰会心疼的一句话,才把她拉回了神,她才发现,自己全身在抖,满脸都泪水... “阿团。”林依一手擦着脸上的泪,一手抱着阿辰,恳求着阿团道,“求你帮我去赵府喊一下我的母亲,让她带个好的郎中可以吗?” 阿团胡乱的点点头,擦掉脸上的泪痕,往外跑去。 等人都走了后,林依才惊觉屋里静的可怕,屋外的风发出鬼哭狼嚎的吼叫声,而躺在她身上的小孩子却悄无声息。 林依摸着阿团有点冷的小脸,亲了亲他紧闭的眼眸,脸上不禁泪如雨下。 小阿辰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他如此的依赖她,又如此的爱她,可是她好像并没有像一个合格的母亲报以同等的爱。 其实她的心里是不是一直都芥蒂,她明明是一个未婚女子,怎么到了古代就是孩子的妈妈? 她爱小团子是不是只因为责任如此? 林依想到这些,只觉得自己有些无法承受,她深吸一口气,按了按那收缩的一颤一颤的胸口。 只盼着郎中能早点到来。 第110章 阿辰中毒 林依也不知等了多久,直到安静的院里传来纷乱的脚步,踩到雪时发出的咯吱声。 “阿泽?阿团?是你们吗?” 林依已经慌了神,她脑里除了让这两位快点回来之外,已经没了危险意识,她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伸着头看着院外,尽管她什么都看不到。 “娘子、是我。”还好是阿泽的声音,只不过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喘息声。 紧接着,林依的房门被拍开,阿泽也顾不得其他,满脸是汗的带着郎中进了来。 林依房间是分了里外两间的,中间用折屏隔开,里间是林依睡觉的地方,而外头是一个会客间又兼任书房,外间的中间摆上了圆桌圆凳,而靠进窗户边则摆放了罗汉榻,小阿辰日常就喜爱坐在这里陪着林依。 可此时,写大字的林辰已经变得悄无声息,安静的躺在林依怀里。 不管郎中医术如何,能在这么晚又天气恶劣的情况下被丁泽带过来,就说明他是一位医者仁心的郎中。 林依擦擦又流出的泪水对着郎中微一颔首,“麻烦郎中帮忙看一下我的孩子,他今日不知怎得,饭后吐的胆汁都要出来了,又、”林依讲到这里声音又哽了哽,深吸了一口气后,方继续道,“又一直昏迷不醒...” 随着最后一句的落下,林依再次红了眼眶。 那郎中也来不及叙旧,严肃了面容,听了林依的主诉后,执起林辰的小手把起脉来。 原本坐在门槛上的丁泽都放轻了呼吸,就怕打扰到郎中看病。 林依看着郎中那越来越紧皱的眉头,心也沉到了谷底,心里乱糟糟的,想起薛神医在京城,她要不要去京城找神医,可如今运河已封,如果走陆路,再带着孩子,孩子受不受得了颠簸不说,这一去一两个月,孩子的病能不能耽误的起... “娘子--?”一道温和的声音把林依拉回了神,林依抬眼正好看到郎中那仿似带着温度的眼睛,困囿在身上的枷锁似松开了些许。 对啊!她不该如此消极,该听听郎中的说词再说啊。 “郎中,不知我家孩子怎么样?” 郎中对于林依没有想起他,有些失望,但旋即又能理解,这种时候叙什么旧,他敛了敛神,沉着声道,“小阿辰好似中毒了。” 林依愣了愣,旋即又反应过来,瞳孔紧缩,失声道,“中毒?”完全没有听出郎中语气中对他们的熟稔。 还是坐在门槛上的丁泽侧了侧头看了一眼眼前年轻的郎中。 “对!”郎中点了点头,“阿辰是中毒了。” 林依有点不敢相信,试探的问道,“是食物中毒?还是有人、有人投的毒?” 郎中微愣,“食物中毒?” 林依胡乱点头,她不知这时代有没有这种说法,但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于是认真解释道,“食物中毒就似吃了馊饭馊菜,又或者没煮熟的饭菜。” 说罢,眼巴巴的看着郎中,因为如果是这类的中毒,只要照顾的好,还有痊愈的可能,可是如果不是的话... 果然,郎中听完后,迟疑了一下,又坚定的摇了摇头道,“不像是这类,如果是伤食的话,小阿辰不会昏迷,而且我把出来似是极毒之物,你看...”说罢,郎中执起阿辰的手给林依看他的指甲。 林依定晴看过一眼后,倒吸一口气,“这、这指甲的半月牙怎么绀紫?” “唉...”郎中长叹一声道,“是了,怕是碰到过极毒之物造成的。” 林依心里没了章法,哪里能碰上极毒之物呢?她自己家里因是卖饮食的,连隔夜的菜蔬都不会有,更何况是什么极毒之物呢...除了... 林依想起阿辰现今大半时间都在赵府!难道是赵府的什么人要害阿辰不成? 林依恨的眼框发红,想着如果是赵府的什么人,她就拼了这条命也要把凶手给找出来! 正在这时,院门又被人拍开,呼拉拉进来许多人,赵母走在前门,也失了原本端庄的样子,跑了进来,还没等林依问询,赵母探了头看着阿辰失了魂的样子,惊呼一声,一叠声的呼喊着带来的老郎中道,“快快快,看看我的乖孙。” 老郎中原就是赵母供养的府医,自然也知道林依的身份,他也来不及告罪,把林依请来的郎中挤到一边,细细的帮林辰把起脉来。 林依歉意的对着郎中一点头,那郎中微微摇的了摇头,就算事情过去了。 林依回转过眼神看向老郎中,眼里带着希冀,她希望是年轻郎中把错了。 可惜老郎中越把眉头皱的越紧。 赵母看出不对,这老郎中医术是不错的,但就是有个大宅院待出的毛病,说话总是要留着三分,于是催促道,“你有话直说,不必有甚忌讳、”接着一顿道,“现今这房里都是我一房的人,且你也知道这府里该谁做主,你有话直说,一切我担着。” 林依扫了一眼房里人,连赵韶欢都来了,可不都是大房么。 原是阿团去赵府拍门把赵母惊动了后,赵母带着府医过来时,赵韶欢不知为何,也跟了过来。 林依现在不想去猜赵韶欢的心思,只敛了心神,听着老郎中如何说。 “咳--”老郎中脸微赫,但也确实言简意赅的道,“小郎君该是中毒了。” 林依原就知道,但听着赵府的府医都如此说,就知道这事八九不离十了,林依下意识的看向赵母。 赵母被林依的眼神惊回了神,也不管房里是否有外人在,忽的就叱骂道,“定是那一窝子狼心狗肺的东西!” “阿娘!”赵韶欢在赵母身后拉了拉她衣袖,赵母方吞下了继续骂将下去的口气,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那你可能看出是什么毒?” 那老郎中摇了摇头,正在诸人都话罢的空当,隐在一旁的郎中突然开口道,“我怀疑阿辰是碰到什么东西中的毒。” 赵母这才转过脸看向那个年轻的过分的郎中。 “你怎么知道的?” 第111章 阿辰中毒2 房里落针可闻,而赵母的神色并不是一般的难看,只不过她还是耐下性子又问了一遍,“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年轻郎中倒也不惧怕,还略施了一礼,然后把安静的阿辰的手提起来给诸人看,原来老郎中原就因为年纪大眼神没有年轻人的锐利,又加上林依点的烛火并不是亮如白昼,所以他也相应的忽略了过去。 现在阿辰圆圆的小指甲上透着的黑紫被年轻郎中点出后,大家也都看了个明白。 林依没心思去探查赵母还有躲在她身后的赵韶欢的心理想法,只紧了紧阿辰的手,快速的道,“不知您二位可否有解毒的方法?” 老郎中因被年轻郎中下了面子,但也知是自己没人家细心,一心想要在主家面前扳回一次的老郎中倒表现的由为热切了一些。 他又仔细望、闻、问、切了一回。 “唉~恕我才疏学浅,未能看出是何种毒。” 林依的心像经历了过山车一下,一瞬又低到了谷底,但接着,老郎中又道,“不过--小郎君的口鼻不曾出现绀紫,应该--” “应该此毒并不是从口入的...” 老郎中因为医术颇精,且求到他面前让他看病的人,都会自带着三分谦逊,所以未免养成了一段话,分几段说的习惯。 可此次却被和他一样的年轻郎中截住了最重要的话头,一时有些气结,但想着主家又在,无可奈何的他也唯有气的鼻孔变大了些。 不过此时大家都不在二人的官司上。 林依干脆停了对老郎中的探询,她虽然知道,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喜欢倚老卖老,平常也算了,她还会捧着举着些,但此时她烦透了这老郎中讲话的方式。 于是她微转了转身子,对着年轻郎中道,“不知可有甚药能治?” 那年轻郎中倒还没继承老郎中的说话方式,把自己探问出来的一一道出。 “我看阿辰虽然中毒,但因为接触不多,也未伤及肺腑--” 林依听的心里一喜,可看看倒在她怀里的阿辰,还是略有些犹疑的道,“那为何阿辰昏迷未醒?” 那年轻郎中给林依一个稍安的眼神,又继续说道,“他虽然中毒不深,但毕竟年纪小,一点点小毒也是抗不住的,我先开一剂解毒的药剂,让阿辰先服用着。具体等他醒来后,再探问探问方好。” 那老郎中听闻,倒是狠狠看了年轻郎中几眼,在他们这样的郎中中,虽说医者仁心,但具体涉及到大户人家的家务事时,多少还是要留些余地的。 他可听出来了,这郎中也算知无不言,尽心竭力的帮这赵府刚认回的小女儿呢。 林依不知老郎中有这许多想法,但她又不是痴的,自然能看出年轻郎中释放出来的善意。 林依友好的朝年轻郎中一笑,接着又忙不迭的喊了隐在一旁的阿团拿着笔墨,让郎中写方子,等郎中写完后,又唤了阿泽赶紧去抓药。 这个晚上虽外面大雪纷飞,但林依一时也顾不上许多,只让丁泽记得带好伞,做好防冻措施,快去张家医馆拿药。 等人走后,房里又恢复成安静,赵母已经坐在林依旁边握住了林辰的另一只手,而赵韶欢一晚倒也没出什么幺蛾子,直接坐在赵母的身旁。 阿团倒是挺机灵,请了俩位郎中去厅里稍坐,她顺便又去取了茶吊子给俩位泡了茶水,又端上些自做的零嘴,总之万不会怠慢了郎中,毕竟她也清楚,如今阿辰这般还需靠着二位才能治呢。 老郎中已没了作为医者的那点点自傲,点点头,就要顺着阿团邀请的手往外走,倒是年轻的郎中,有些踌躇的迈不动步子,他略一沉吟,突然道,“林娘子,你--” 林依闻言抬头,她此时渐渐也反应过来,这人有些面熟,又因了心里没那么焦急后,又仔细打量了这人几眼,已经认出这人就是当初她救王家夫妇的小儿--狗子时,打配合的那个郎中,当初那小郎中还说要拜她为师,只希望她能把“海姆立克培训法”教给他。 如今也算因了她当初的积善,今日才能让这郎中不留余地的帮阿辰看诊。 “先生您有什么,还请说,今日真是多谢先生了。” 年轻郎中脸上微赫,但毕竟因着夜里,烛火再亮,但照在人的面上也只是昏黄黄的,倒没人看出郎中的红脸。 年轻郎中不自在的摸了摸挂在身上的医药箱,定了定心思,还是冲口而出道,“阿辰这毒不像是接触一两的成效,怕是已然接触了一段时间了--林娘子、林娘子最好看看阿辰贴身的东西...” 郎中的话,犹如平地一声雷,震的林依都没反应过来,等她再想仔细询问时,年轻郎中已经跨出房门外了。 林依噎了噎到口话,咬了咬唇,低下头暗自琢磨起来。 其实这话本不属于郎中的治疗范围,这年轻郎中能说这许多,已然尽了自己的一份力,她不该再让他多言,毕竟阿辰除了在自己身边外,其余时间更是多在赵府... 林依眼角余光瞥向赵母,林依见赵母也是一副惊骇的模样回不过神,心里暗暗摇了摇头,应该不是赵母,她没有理由这样做。 可是郎中话中的意思,阿辰是因为经常接触的物件而中毒,那就排除了其他几房的可能... 因为林依有和阿辰仔细叮嘱过,让他除了赵母这房和赵老太爷之外,其余人给的食物和物件都不要拿,而阿辰一向乖巧,她每天询问中,也未听到阿辰说谁给了他吃用的东西。 林依憋着一口气,虽然很想质问赵母,但也知目前她所能依靠的只能是赵母。 她倒是想请求富安郡主帮忙,可她不知为何在前几天,已匆匆回京了。 倒是赵母见林依模样,怕说不明白,会和女儿离了心,于是拍了拍林依手保证道,“你放心,我定仔细查出来是哪个贱人害的阿辰!” 林依点了点头,看一眼一晚上安静如鸡的赵韶欢,只心里希望这人只是蠢,不要是又蠢又毒才好。 第112 阿辰中毒3 年轻郎中在厅里越坐越不安,觉得自己好像说多了,但如果不说,不说他做为医者不屑干这样的事,再一个林娘子还是教过他医术的人。 而年老的郎中纯粹就是困到不行,不过主家还在,他也只能陪着熬着,还好厅里被婢女又重新燃了炉子,不然怕是他一把老骨头受不住。 林辰不直不好,林依也没有说闲话的心思,只人就这么干坐着,直等到院里响起开门的“吱嘎”声,丁泽三步并两步的提了才药回来,才算打破平静。 “娘子,药买回来了。” 林依不敢让孩子脱离自己的视线,只能隔着窗户对着外面喊道,“辛苦你了,你快去厅里暖和一下。” “嗳--” 丁泽提着药刚走到檐下,阿团已等着,快手快脚接过他提着的药,就去厨房熬药了。 阿团早在丁泽去买药时,就准备好要用的药炉和炭火了,只等到药包拿到,就能开始熬药。 赵母原以为女儿家里人口太少,少不得要让她带来的人帮忙处理,但见女儿这婢女虽看起来憨憨的,做起事来,却比她带来的人要周全的多,心下也是多有安慰。 不过也越发觉得自己身边的人,在赵府好日子过惯了,倒比之一个下等女使还不如,怕是真把自己当赵府的小娘子了?回府后,还是要好好敲打敲打。 林依托着小阿辰,托的手都快要断的时候,药终于熬好了。 还好小小孩子虽然没意识,但吞咽的本能还存在着,等一切忙完后,东方天际都翻起了鱼肚白了。 林依见阿辰吃进去了药,也放下心来,见赵母那一直保养挺好的脸都泛上点斑点,憔悴了不少的样子,心里也涌上些歉意,说真的,赵母对她一直挺好的,虽说比之赵韶欢要差些,但那也情有可原,但比一些把女孩当赔钱货来卖的家人,又不知道好多少。 所以林依难得的真心实意的让赵母先回去,等阿辰醒了,再说剩下的事情。 赵母心里有愧疚,她已经认定是家里的那群贱人做的这事,所以也没多留,只拍了拍林依手,咬了咬牙对着她保证道,“你放心,阿娘定查出这个小人,敢把手伸到我这房来,不死也让他们脱层皮!” 林依也不想假惺惺说些什么好话,如果查出来真是赵府所为,赵母不处理,她也会想法子让人不好过的。 “嗯。那女儿就谢过阿娘了。”林依点点头,朝赵母一笑,“只不过阿娘记得先睡一会儿,这陪着女儿熬了一夜,女儿多有愧疚。” 赵母听到林依这个时候还能想起关心她,心里还是很受用的,也不多说,只想快点把这事解决了,省的伤了女儿的心。 于是正是朝暾初升之际,赵母带着跟来的一群人,又呼啦啦的走了。 那年轻郎中也被赵母以半强硬的方式给拖走了,倒不是说不担心外孙的病情,而是小阿辰在喝完药后,明显松快了些,也迷迷蒙蒙的醒了过来。 小孩都醒了,再让年轻郎中待在林依家里,那就不太好了,她可是看出来,这个郎中和女儿该是旧识。 等人走后,林依也没了睡觉的心思,这个毒物一天不解决,她怕是一天都不能好好的休息了,不过看着挂着两个大眼圈的俩人,她也按捺下自己的急迫,唤了俩人赶紧去休息。 “娘子,您去休息吧,我来照顾阿辰。”阿团担忧的望着林依,劝说着。 “不用。”林依微微一笑,探了探阿辰的小脸,感觉到了温热,又对着阿团摇了摇头道,“我不困。”见阿团还要说什么,她打断继续,“我真不困,而且这个时候让我躺下也是睡不着,你不用担心我。我累了自会跟你们说的。” 阿团见劝不动林依,也知林依放心不下阿辰,于是只好点点头,让丁泽去外面买了些朝食回来,他俩胡乱噻了些,填了填肚子后,又把林依的那份端到榻上的小方桌上,才退了出去。 林依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强迫着自己喝了小半碗豆腐脑,接着她把阿辰轻轻放在榻上,见他没有因为她离开后,而惊醒的样子后,方轻手轻脚的,查看起阿辰的所有东西来。 她支开阿团和丁泽,一个是不想他们惊慌,再一个也算保全了一些赵府的脸面。 阿辰自从有了自己的屋里后,林依为了保留小孩子的一点点隐私,倒没有一直大喇喇的直进直出,只偶尔会跟着帮忙打扫,才会知道小孩屋里的一些东西。 林依掩了一下自己的屋门,走去隔壁耳房,小孩子还太小,而且他们家人口又比较简单,所以她自己住了主屋后,就把左右耳房,一个给阿团住,一个给林辰住了,而丁泽则是住在倒坐房里。 小阿团的屋里东西不算多,但仔细一看也不少,很多的玩具都是别人送的,又加上和赵府搭上后,那简直每天都会得到一两个玩具,不过也都是经了赵母和赵老爷子的手才到了林辰手上。 林依上前一一查看,碰到是木质的东西就上前闻一闻,翻一翻,看有没有暗格,而碰到有布艺的玩具,也多是上前捏一捏,连阿辰所用的书本和笔墨都一一查看过。 “咦?难道是我猜错了?” 林依站在屋里转一圈喃喃自语。 又或者这东西不在自家?而是在赵府? “娘子?” “啊!”林依被吓的一机灵,回过头来往门看去,正见到阿团揉着眼睛,一脸不解的看着林依。 “你怎得醒了?” “我听到声音就醒了...”阿团头往里伸了伸,好奇的道,“娘子是要找什么吗?要不要我帮娘子一起找?” 林依一想,平常都是阿团帮忙整理阿辰的房间,怕是有个什么新奇东西,阿团要比她熟悉。 于是一点头,“那就麻烦阿团了。” 阿团一步跨进来,好奇的东看看西看看道,“娘子要找什么,您说。” 林依一时语塞,略一沉吟道,“你知道阿团最近爱玩什么玩具吗?” “知道的。”阿团回答完,就往阿辰床头放着的瓷娃娃一指,“阿团可喜欢这三个瓷娃娃了,说这三个瓷娃娃正好是娘子和苏郎君还有他呢。” 林依一怔,乍听到苏城的名字,都觉得好似一阵恍惚:也不知他怎么样了,总感觉最近心里有些不安稳。 第113章 巴黎绿,类比砒霜 林依摇摇头,苏城的事情先放一边,她拿起其中一只看起来,还别说,小小的瓷娃娃做的挺精致,瓷用的细瓷,表面光滑没有颗粒,面部用的颜料也是鲜艳非常,衬的娃娃身上的衣服倒也相得益彰,并不像在路边随便买的。 林依指着穿着绿色衣服的女款娃娃对着阿团道,“这套瓷娃娃是哪里得来的?我怎得没见过?” 阿团歪了歪头,抓了抓脸颊道,“好似是赵夫人给的。” “哦。”林依点点头,总觉得脑里好似有什么闪过,只不过一时没抓住,她看了看手边的穿红衣的男款娃娃和穿着绿衣的女娃娃一时陷入了沉思。 阿团不明所以,小声咕哝一句,“这娃娃多好看啊,我还是第一次见穿衣服的瓷娃娃,而且这样鲜艳颜色的衣服怕也只有大户人家才有呢。” “穿衣服的瓷娃娃?”林依好似抓住了脑子那一个思维的尾巴,急迫的回过头来,紧张的盯着阿团又问一遍道,“你把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快!” 阿团被林依的眼神吓倒,但见林依很焦急的样子,还是稳了稳心神,惴惴不安的轻声道,“我说...没想到瓷娃娃穿了衣服还、还怪好看的,而且这样鲜艳的面料只怕只有大户人家才--” “对!”林依两手合掌狠狠一拍,清脆的声音把阿团吓的头一缩。 林依眼光灼灼的望着阿团,紧咬着的口中一字一句的蹦出道,“一般的瓷娃娃不穿有面料的衣服对不对?而且这样鲜艳颜色的面料你是不是没有在市面上见过?特别是这样浓艳的绿色,对不对?” 阿团缩肩含胸的点点头,“娘、娘子...是有什么问题吗?” 林依虽然很想把瓷娃娃拿去赵府砸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但也知一切还得有证据才行,于是也不管丁泽还在睡梦中,使了阿团去把人喊醒。 阿团还是第一见林依整个人处在愤怒的状态,也没了探究的心思,听了林依吩咐,就赶紧点了头,出门去唤丁泽了。 林依狠狠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以解心头的熊熊怒火。 他妈的!真当她是只任人捏圆搓扁的小老鼠不成!别人不知道,她能不知道吗? 这样浓艳的绿色,她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是因为她在现代常见,所以乍见到此颜色还一如往常! 但阿团的话提醒了她,这个时代因为染色技术的原因,并不能制出鲜艳如前世家装博览会中刷在墙面的鲜艳颜色,此种绿色,更倾向于孔雀石绿,更透着祖母绿石的闪亮光泽,如非天然的鸟禽类才有此种羽毛,单纯靠着染色技术,怕是很难得到此种颜色。 所以,这个时期的颜色大多很柔和,所以才有,茶白,牙白,玄青,鹅黄,竹青,海棠红等等偏柔和的颜色。 而且她现正处于江南,江南因了丝绸之乡,所以不论丝织品,还是染色技术,拿到全国来说,也是遥遥领先的,而她没有在江南见过这样的颜色,想来别的地方能染出此种颜色的机率也不大。 当然,她虽然没怎么逛过大的奢华铺子,但是她认识顶流的富安郡主,郡主都没穿过这样颜色的,想来整个江南也是少的! 毕竟绿色,是很难染出的颜色,如果真有了这个颜色的衣物,她相信以富安郡主那美艳的样貌,肯定会拿来制衣穿的! 林依盯着那一抹绿色,思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从前,她前世因为读了《月亮与六便士》,所以对于那个时期的画家很是好奇了一段时间,所以在翻找资料的过程中,看到巴黎绿时,也是好奇心驱使,让她看了几个小八封故事。 据说巴黎绿是在18世纪工业革命时期而化学合成出来的,在浓烟滚滚的时代,这一抹便宜的绿色,使得人们过度追捧,据说连白金汉宫的墙面也是绿的。 囚禁拿破仑的房间,因有着绿色墙壁和窗帘,所以当拿破仑死后,头发砷含量远超正常值十来倍! 而莫奈则画画时爱用绿色,晚年也有严重的白内障、失明和肺癌,怕也是和砷中毒有些关系吧! 而砷说白了,就是我们常说的“砒霜”! 林依看着眼前的瓷娃娃,眼里闪过阴霾! “娘、娘子?” 丁泽一头雾水的被喊醒,见到要喷出火的林依,有些胆怯。 丁泽的喊声,把林依从毁灭一切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她知此事兹事体大,于是按捺下心里的火气,勉强挤出一抹笑道,“阿泽,还请你给我准备两只兔子,和一个干净的小火炉,再找个木框来。” 丁泽虽不明所以,但也聪明的没有多问,只是听话的点点头,去外面买东西去了。 阿团她虽然有些憨,但也不是真的傻,见曾经的郎君,丁泽都不多问,也就懂事的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去。 不过几刻钟的功夫,丁泽就把东西买了回来,毕竟年终,卖货的格外多。 “娘子,东西买来了...” 丁泽小声的站在门外,打断枯坐着不知在想什么的林依。 林依回过神,点点头,抚了抚衣角,像是给自己打了打气,站起来无所畏惧的往门外走去。 “阿泽,你寻个僻静的角落,把一只兔子放进框里,上面用个竹篾盖住,不让兔子跳出来就可以。” “嗳。”丁泽答应一声,就去办了。 林依又转头吩咐阿团道,“阿团,你在小陶锅里倒上一点点水,再把小火炉点上炭火,我等一下要用到。” 等阿团答应一声也应了后,她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可是! 凭什么啊!她自认对赵家虽不算贴心,但也没对他们做什么坏事儿!就算他们对她多有怨怪,那就对着她来啊!为何对着孩子使毒? 特别林依一想起,昨晚赵母带着一堆人过来做戏的样子,真的令人作呕! “娘子,好了。” 林依点点头,从女性瓷娃娃身上剪下一角绿锦布料,投入到装了水的陶锅中。 第114章 进赵府 估摸着,有了几盏茶的时候,林依唤了丁泽一起拿了手帕捂住口鼻后,往木框那里走去。 隔着木框上的竹篾缝隙,能看见框里的兔子已经蹬腿抽搐,濒临死亡的样子。 丁泽看的吃惊,失声大叫,“这兔子怎的要死的样子?难道是这炭火的缘由?” 丁泽家原本就是开酒楼的,所以在密闭的环境下,使用炭火会死这件事情,他是清楚的,乍看见兔子不过在框里待一会儿时间就已经成这副样子,自然而然的就联想到一起去了。 “哼!”林依冷嗤一声,“烟炭中毒,该是在密闭的空间,你看这竹篾的空隙比你手指都粗,你觉得会否是烟炭中毒?” 丁泽惊讶看一眼林依,也噤了声。 林依也不管丁泽有没有联想到什么,站直身子,直接了当的对着俩人道,“还要麻烦你们两个人,帮我找找阿辰的屋里还有没有这样绿色的东西。” “嗳。”丁泽和阿团同时答应一声,又同时看向对方,丁泽结合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大胆猜测了一下,就差点没稳住脸上的表情,他向着阿团轻轻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样,林娘子对他俩人有救命之恩,如果林娘子有需要用到他们的地方,他们是万死不辞的。 几人忙忙翻找阿团的屋里,还好此种颜色的布料,也只是这一处。 林依心里稍稍舒了一口气,还好阿辰的屋里不是毒气冲天,她就怕阿辰所有的物件都是带着这样似“砒霜”的毒物。 “阿泽,你在家陪着阿辰,顺便去酒楼贴张这几天不营业的告示,我和阿团出门一趟。” 丁泽因为已经有了大胆猜测,所以也很爽快的答应下来,阿团是女子,能跟着林娘子进入内院,所以由她看着林娘子的安危正好。 林依让阿团去外面喊个车,她自己则拿了一个盒子把瓷娃娃全部带上,顺便把剩下的一只兔子也拎了带上。 临出门时,林依顿了顿步子,对着丁泽道,“那只死掉的兔子,你不要吃,也不要用手去拿了,等我回来再处理这些东西。如果阿辰醒了,你和他说阿娘一会儿就回来。” 丁泽郑重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在阿团跟着出门时,小心把她拉到一旁,小声叮嘱道,“你看紧了娘子,如果见娘子有危,你不管如何,想办法跑出来喊人,我让人去门口接应你。” 虽说这一天的事情,把阿团搞蒙了,但她有一个优点,就是很听话,此刻听到丁泽的吩咐,又听到话中涉及到林娘子,她敛了敛神色,用力一点头。 而丁泽,等俩人上车走远后,拿了苏城走时留下的物件,去到当时苏城留下的地址... 如果娘子没有“一会儿”回来,那就需要让人进去找娘子了... 林依这次去赵府,已经不似上次忐忑中带着些微的好奇,脑里只剩下:为什么!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不喜欢阿辰?可不喜欢可以远着,可以不接触,用不着搞这些事情啊?还是说其中还有什么缘由不成? 当然她能独身一人跑去对峙也并不是冲动上脑的缘故,她冷静下来仔细想了一遍,赵母还真没有理由害一个孩子,她如果不喜林依她们娘俩,可以远着她们,不见她们,反正按目前的社会来说,出嫁女算是他人家的人了,与娘家来往的少,并不会被人多指摘。 而且她还是相信,昨晚赵母那一脸错愕过后的愤怒和赵府原本内里的倾轧,真有可能是别人使了赵母的手来害的他们娘俩... 总之一切需要搞清楚,她不想放过害人的人,也不想直接冤枉了真正对他们母子好的人,这个世上,她真的不想再竖太多的敌人了。 马车哒哒的声音终有停的时候,林依因一上车就闭着眼假寐起来,所以当马车停当下来,也就说明已经到了。 她缓缓睁开眼,眼睛因着一夜未睡,有些酸涩。 林依捏了捏鼻梁,轻启唇,平静的说道,“下车吧。” 阿团答应一声,赶紧下车扶了林依下来。 林依仗着年轻,轻轻拍了拍面颊,又把兜头的风帽摘了下来,沐浴了一把冬季的寒风,终于精神了一些。 其实她因为一夜未睡又加上情绪的波动,内心里很是疲惫,可想想她要是睡一觉再处理这事的话,可能那股郁气已经消散了,古话说的好: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如果她不趁着情绪上涌而去解决,她怕自己会泄气。 阿团把带来的东西拎出来,又付了车资,正打算去门房叫门,看门的阍人已然见到林依了,都不等林依招呼,赶紧把门打开,请了人进去,另外又派了人去内院通知。 林依路过点头哈腰的门人时,脚步顿了顿,微微一笑道,“这大冷天的坐在这儿也挺受苦,阿团给老伯拿些酒钱。” 阿团把拎着的兔笼往地上一放,从钱袋里抓起一把铜钱递给阍人。 那阍人有些些吃惊,他可是听说了这个半路认回来的娘子只不过开个小酒楼罢了,他哪敢收人的钱呐。 “不不不、不用。” 阿团烦死这样的推拒,柳眉倒竖,叱道,“你甚意思,我家娘子赏你的,你这是看不起我家娘子不成。” “不不不敢的。”那阍人听过后,连连摇头,心里则暗暗叫苦,他又不傻,哪有送上门的钱财不接的道理,这不过是夫人在府里上上下下敲打过罢了。 阍人怕林依上夫人那边上眼药,于是惶惶接过赏钱。 林依见阍人对她恭敬有余,眼神一闪:如此,她如果在内院与人发生冲突,可以趁着人不备,让阿团先出来喊人,而门人对她们有了畏惧,就不会在阿团出来时多问。 林依达到目的后,也不与门人多纠缠,唤了阿团跟着她一起往内院走去。 因为林依是临时来的,所以去往内院的小轿也没有准备。 林依小声把刚刚的事情交待了一下,也不等阿团惊慌的表情,径直把人带去了赵母住的院子。 赵母因是大宅门里的主母,一举一动,背地里不知会有多少人盯着,半夜出门她是背着人的,知道的人不多,但大白天睡觉的话,怕是不出一盏茶的时间,整个府里都该传遍。 于是她回来后,只假寐了片刻就起来安排府里的事情,此刻听闻林依突然过后,心里不由一紧。 “依儿怎么来了?”赵母面上闪过惊慌,紧紧抓住林依手,“阿辰怎么了吗?” 林依一吃痛,原捧在手里的盒子掉在地上,而里面的瓷娃娃则一骨碌的滚了出来。 赵母下意识一看,“这是欢儿送给阿辰的那套瓷娃娃?” 第115章 做主 赵母因精力不济,所以脱口而出后,就有点后悔了。 当初欢儿拿给她转交时,可是说过是想和姐姐她们搞好关系,才想着送礼物的。 “什么?”林依低着头看着滚了一圈又停下来的瓷娃娃,抬起头,没有表情的又问了一遍道,“这是赵韶欢送的?” 林依已经连表面工夫都懒的做的,语气咄咄的道。 赵母有些尴尬,但想着手心手背都不肉,万不好姐妹俩一辈子做仇人不是,且以前都是欢儿脾气大,依姐儿脾性好,现在欢儿愿意和姐姐化解恩怨,怕是依姐儿会同意的。 碰巧今日时机正好,由她来调和姐妹之间的矛盾才好。 于是也敛了尴尬,捉了林依手道,“你妹妹是真心实意的愿意和你和好呢,娘就说,亲姐妹哪有隔夜仇的,都是血浓于水的亲姐妹,该是多亲近才对,你说是不是?” 林依把手从赵母手上扯开,脸上挂上似笑似讽的笑容,好一句血浓于水。 正当林依要好好和赵母说说,什么样的好姐妹会送砒霜时,屋外有人来报,“夫人,老爷子听闻依姐儿来了,唤奴请依姐儿去回话。” 赵母正被林依撅了手,而愣怔呢,听闻老爷子来唤,也放下了心里的犹疑,站起身,对着林依道,“正好娘陪你去,这差点忘了问了,阿辰如何了?” “还是那样。”林依不欲多说,站起身,跟着赵母往赵老爷子那边去。 她刚才改主意了,看赵母还心心念念姐妹情深那套,怕自己冒然和赵母说了些事后,只怕赵母为所谓的脸面,也不愿狠罚赵韶欢。 倘使赵母的心再歪一歪,把赵韶欢摘的一干二净,那自己这次来的意义何在,怕自己下次再说,倒显得她斤斤计较。 而且这次不能把赵韶欢打压下去,下次还不一定会使什么坏心眼子。 只听过千日做贼,没听过千日防贼的。 于是林依听到赵老爷子喊时,干脆转了心思,直接把这事儿闹去老爷子面前好了。 当然,她也不觉得赵老爷子偏她这边,可是人老成精,她相信赵老爷子信利益,一个又毒又蠢的嫡女和一个已经有后台的孙女儿,她相信赵老爷子的选择。 而苏城、富安郡主,就是她能扯的虎皮大旗,她现在内心也是真的非常庆幸因为商业行会的事情,把富安郡主也拉到了一个阵营。 林依跟着赵母不过一刻就到了赵老爷子居住的院子。 因着冬日怕自己摔倒,赵老爷子到了冬日就很少出门了,出门少,自然孝子贤孙就要上赶着过来请安,所以林依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二房的叔叔婶婶一家围着老爷子在说话。 而二婶则替了钱姨娘给老爷子剥坚果的差事。 林依倒无所谓,都是老爷子的孩子,他和谁聊天,谁还能管的着不是。 但赵母心里却一哂,这些个蛀虫,靠了自家夫君才能在金陵过好日子,现做出这一副父慈子孝给自己戳肺管子,是真当她好捏不成? 于是她高声唤道,“老爷子,依姐儿来了。” 赵老爷子对于被自己媳妇打断他和儿子的对话,并不生气,还乐呵呵的顺着赵母的话头,看向林依点点头道,“依姐儿来的正好,我这刚得了一根好参,你等会儿记得带走。” 林依知赵老爷子的意思,这是知道阿辰生病,拿来给他补身子的,于是真心实意的行了一礼,嘴里则谢过了赵老爷子的好意。 二房不知老爷子的用意,还当老爷子的心偏倒咯吱窝儿了,心里一阵阵苦涩泛上来,却又无可奈何。 既然林依来了,二房也不好多待,他们也只敢暗戳戳的针对大房,但当面叫嚣却是没那个胆子。 赵老爷子见二儿子见到大房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心里不由摇头,“盛年不再来,一日难再晨”,这二儿子老了,再不是那个跟着他在京城,作为朝廷大员亲手教出的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了。 人一走,赵老爷子把心思放在了林依身上,一向和蔼的脸上露出关切的问道,“阿辰如何了?我听你母亲说是中毒?” 林依正想着如何把此事往这上面带呢,既然老爷子问起,干脆站起身,往赵母面前一跪。 她不跪赵老爷子,是因为这事如何绕,都绕不开大房,而绕不开,她却直接找老爷子做主,明摆着是不相信自己的亲母。 下自己亲母的脸子,即使她占了大意,但在长辈面前首要的第一感官就肯定是不喜的,不管道义还是礼法上,她都矮了一层。 而且她虽觉得赵母会偏袒赵韶欢,那是在只有两人的情况下,赵母不想赵韶欢受牵连,就只能含糊过去,最后赵母再来一句:此事不能出此房间。 后头林依纵使再找人做主,都将会被人诟病。 但现下里,在老爷子跟前,赵母既然想帮助赵韶欢解开主责,那就不能含糊其词,反而需得问明清楚。 她这一路想的清楚,就赵韶欢那愚笨的样子,怕是只有被人做筏子的资格。 不是她看不起赵韶欢,这“巴黎绿”不是她能办的来的东西。 她现在在赵老爷子跟前把事摊开,赵母偏袒不成赵韶欢,而赵母的一腔怒火会迫使她把藏在幕后的推手挖出来。 还是那句话,没有前日防贼的,而背后之人对她和阿辰这么大的恶意,她没办法置之不理。 怕是藏在幕后的人也不清楚,她才是最大的bug,知道“巴黎绿”这一个东西,就是最大的武器,她得趁着这次把隐藏的隐患一网打尽。 所以她得安抚赵母,推波助澜的告诉她有幕后推手,而不是和赵母呛声,那不是明智之举。 此一时彼一时,就是这样的情况了。 林依理清头绪之后,抬头时的表情瞬时揉杂了三分无助,七分哀伤的开腔道,“还请母亲给我母子二人做主啊…” 第116章 做主2 林依这一跪,把厅里众人惊了一跳,还是钱姨娘最先反应过来,把厅里伺候的婢女和小厮都打发的远远的。 但因为不知道林依要讲什么,倒没有把门关上,只保证下人听不明确的程度。 赵母因了钱姨娘的动作,回过神来,眼里带了几分吃惊,即便心里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但手上动作不停,就要拉林依,“我的儿,你这因了何事这般啊--” 林依迟疑一瞬,还是顺着赵母的力道站了起来。 赵母拉了林依,心里惶惶的道,“可是有什么难处,你尽管和阿娘说...” 林依装模作样从怀里摸出一方帕子,拭了拭眼角,这才唤了阿团把重新装好的瓷娃娃拿来给众人瞧。 林依接过手,举起手中之物,对着赵母道,“阿娘该是认得此物的。” 赵母迟疑点头,“可...” 林依不等赵母再往下说,打断她道,“阿娘该知我从小是在庵堂长大的。” 赵母原本惊疑的心蓦地一阵刺痛。 罢了罢了,都说儿女都是债... 于是赵母也没了辩解的心思,只摆了摆手让林依接着往下说。 林依见厅里都竖了耳朵听她讲的模样,暗暗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后,方继续道,“我以前听主持师父说过一件轶闻。据说在前朝时,离咱们庵堂不远的一处小道观里,一位方外术士最喜炼丹,有次不知用了甚法子,炼出了一种鲜艳如翠羽的颜色...” “不过...”林依不等众人反应,话风一转,打量一眼厅里众人已被她的话吸引,方幽幽的说出后半段,“没想到这东西被山下村里一位村民见到,以为是什么宝贝,起了偷盗之心,于是趁人不备把此物盗走了,但村民又恐放家里被人看见,于是日日夜夜带在身上,只等着趁着风头过去,就卖掉。” 林依扫一眼众人,提问道,“可知他最后怎样了?” 老太爷人老成精,自然不会以为林依过来是给他们讲古的,而且结合林依手中拿着的那个瓷娃娃,他略迟疑没开口。 赵母更是在林依讲完这个故事时,已然懂了林依的暗语,心里正麻乱一片呢。 倒是钱姨娘,因为跟她这房没有关系,所以见林依提问,便积极问道,“如何了?” 许是觉得自己语气太过好奇,不符合时下的氛围,说完后,还颇难为情的清咳一声。 今天这事儿,不说有人递梯子了,没人递,林依也能自己说下去。 林依长叹一声,摇摇头嗤笑道,“不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是能把一道观的活物都能毒死的,所以这没炼好的丹药还有可能,你触碰到它,闻到它,都是有毒的,而这物件就是了...” “所以这人还没等着把此物卖出去,自己先就一步肠穿肚烂升了天。” “那他怎么就知道是这东西造成的?” 钱姨娘日常就是伺候老太爷,似这般带着神话色彩的故事很是没怎么听过,所以听林依说起来,倒听的津津有味起来。 林依心里好笑,但面上倒是正常的道,“他自然不会认为是这东西害的他,只以为是偷了道观之宝,被三清祖师爷惩罚了,这人临死前自请去了庙里请罪时,这才事发,而这之后,此物名声大噪,被庙里当成镇庙之宝,但好景不长,凡是供奉此物之人,慢慢都得病死掉,时日一长,人们也反应过来此物怕根本不是什么宝物,而是实实在在的毒物呢。” “啊?”钱姨娘听的唏嘘一片,正待还要讲些什么,被老太爷瞥去的一眼,打断了下来。 赵老爷子想起前朝末年,从上至下都在磕丹药,所以离京城不远,有小庙道士炼制,倒也说的过去,如此他倒也信了几分。 林依说完故事,自然就要说回自己的事儿了,她又不是真的过来讲故事的。 于是她重新把瓷娃娃捧高,拉回到众人视野中,指着其中女版瓷娃娃的衣服说道,“这瓷娃娃穿的绿衣,如此鲜艳夺目,不似凡物,原就不多见,而我正好又听过此故事,也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让我儿不会枉死...” 林依说到这儿,也是有些感慨,假如她不是假冒的古人,阿辰怕是直到死亡,她也搞不清缘由,有可能又因为她想留着阿辰贴身的物件作为念想,也会被毒物侵蚀。 大自然的毒物,从不因人们的不重视,而变的温柔。 赵老爷子从林依跪下开始就没有开口,犹如一尊大佛,此时不知他听了林依哪句话有了触动,半阖开双眼盯着林依道,“我从前去过敦煌,那边的佛窟都是用鲜亮的彩色绘制而成,你怎知这绿色不是用的壁画的颜料?” 林依有点惊讶,没想到老太爷有此等见识,敦煌壁画也见过。 不过她确实没有办法和他们古人解释,碳酸铜氢氧化物和醋酸铜合亚砷酸铜的不同。 如此林依只能装傻充愣的回道,“老太爷,我并不知晓这世上还有其它如此鲜亮的颜色,我只听主持师太讲过这个故事,所以在见到阿辰手中的这瓷娃娃时,脑里霎时就想起此事,而且我已经剪了一片布料用兔子试过了,而那兔子也是一副中毒将死之态。” 在成了精的老太爷面前,林依不一定能演的像,所以她急忙叉开话题,把偏离了主线的话,又拉了回来。 赵老太爷点点头,算是认同了林依的说法,同时心里也有些好笑,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子,即便能一个人从京城来到金陵,又误打误撞的开了一个小酒楼,那都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如何能有更大的见识呢,这次也算老天爷偏帮。 赵老太爷去了对林依的疑惑,让钱姨娘派人去试验此布料是否有毒。 林依见钱姨娘要走,急急道,“我的婢女知道怎么试毒,让她去帮您一起。” 钱姨娘无所谓,这次是他们大房的事情,还省的她试出来还是没试出来,惹得她一身腥臊,正是求之不得,而赵母也让贴身的老嫲嫲跟着一起去看。 赵母不愧是一府的主母,从开始的犹疑到心灰意冷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当知道此物甚难得后,她又挺了挺身子,吩咐人去喊赵韶欢。 赵母心知,此事绕不开欢儿,如此就得让欢儿说说清楚,是从哪里得来的此物。 第117章 狗咬狗 赵韶欢来的很快。 她因为前一天晚上陪着赵母熬了一夜,是以回来后,就一直在睡,直到赵母派人来喊,才匆匆赶来。 所以过来时,还一脸睡眼惺忪懵懂的样子。 赵韶欢一脚跨进厅里,就见几人间的气氛不算太好,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一下,不自在的缩了缩脖子,喊声“爷爷”后,就往赵母身边靠过去。 赵老爷子点点头,瞥一眼赵母,见她眼睑低垂,不愿开口的样子,心里叹息一声,慈爱的朝赵韶欢说道,“这瓷娃娃是你送给阿辰的?” “啊?”赵韶欢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还是赵老爷子指指赵母手边桌上的瓷娃娃,她才打眼扫过去。 赵韶欢虽然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凭着大家庭里侵染的本能,抬头装出懵懂不知的样子,对着众人微微一笑,面皮泛红的道,“对。” 紧接着,又颇为不好意思的搅了搅手指低声补充,“我、我与阿姐之前有些误会,所以才让阿娘帮忙代送的。” 赵母听完后,心里一松,看样子,欢儿并不知瓷娃娃带毒的事情,于是面上松泛了一些,拍拍赵韶欢的手,让她坐在一旁。 林依知道高门贵女,再蠢都有两分演技,但见赵母真就这样轻易的就信了赵韶欢的鬼话,心下沉了沉,不过随之而来的,又多了两分庆幸,还好她没有等不及的在赵母院里发难。 赵老爷子倒不置可否,官场沉浮多年,朝堂上哪个不是成了精的老狐狸,赵韶欢这点演技在他这边,根本不够看。 他更看重的是在这场争斗中,谁比较聪明。 不过相对而言,她倒是更喜欢依姐儿一些,有脑子把事情捅到他面前,还能拢住赵母,让赵母心生愧疚,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知用善用--如对她母亲,借力打力--如对他,都是很不错的谋略,即便演技拙劣几分,又有何妨。 而欢儿,害人不成反被拆穿,那就是本事不到家,技不如人,而他觉得其中最最蠢笨的一处,就是她自己出手,如此太过笃定别人看不穿她的伎俩,狂妄自大,不给自己留后路,真不像他赵家人,比不上他老子当年一分。 赵老爷子心里暗暗摇头,都说上兵伐谋,在他看来,上兵伐谋的高端处,该是借别人的手做成自己想做的事。 对于林依来说,这正是她想让人看到的,对于只看到表面的人来说,她是弱者,同情的目光自然在她身上。 对于看出她并不像表面上的乖巧,知道她不是乖乖趴伏的小猫儿,而是会找帮手的猞猁,那以后见她自然该掂量能否惹她生事端。 而最主要的,林依还想能看透她的人见到她本身的价值,除了加诸在她身上的后台,还有本身她够城府和手段。 “那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个瓷娃娃?” 赵母怕再出什么幺蛾子,只想快点把事情解决,虽然今天这事,瞒是瞒不住,怕是再过一个时辰,几房人都会知道,但好歹有了出气口,依姐儿如此懂事,应该不会太过揪住欢儿不放,如此大房的脸面也算保全了。 赵韶欢有些迟疑,但她终究不是什么大善人,从善而流的把人给出卖了。 “是二叔家的敏姐姐送我的...” 此回答,倒有些出乎意料,赵母脑里瞬时闪过一切,狠狠抓住机会,一拍桌子,怒喝道,“好个二房!这是欺我大房好脾气呢!” 老爷子听的皱眉,心里第一次觉得这个大儿媳妇好似并不多聪明。 此时把事情全权推给二房的敏姐儿,并不是明智之举,因为很可能出现狗咬狗的现象。 最好的办法,该是俩人当做不知,把责任推出去,只要事情有出处,依照依姐儿的城府,她可能不会一次性撕破脸,可惜,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果然等把二房的敏姐儿叫来时,当她听闻是因了瓷娃娃,而且赵韶欢已经把她出卖后,立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跳起来,指责是赵韶欢让她找的毒物,她因为平日里惧怕大房,所以才帮着做坏事的。 赵韶欢气的再也装不出娇憨样,像个被拔了毛的鸡,插着腰,柳眉倒竖道,“你说谎,明明是你找到我说看不惯一个外来的小孀妇做赵家的嫡女,说要给她一个教训,才找了这东西来的!” 这是把俩人之前同谋时的话,都一干二净的吐出来了。 赵母没办法替赵韶欢遮掩,气的直揉额头。 而当姗姗来迟的二房诸人和做完试验的钱姨娘过来时,场面非常之滑稽! “呵!”林依挑起一眉,打断乱糟糟的厅堂,鼓掌讽刺道,“这一出戏着实精彩!” 等众人目光聚集在她身上时,林依歪了歪头,不解道,“这是不打自招吗?不然钱姨奶奶还未来,你们怎知瓷娃娃带毒呢?” 闹了半天的堂姐妹面上彻底僵硬住,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一时之间脑里乱糟糟,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 “咚咚咚!”赵老爷子冷眼看着这一切,等事态平复,才收回视线,沉声道,“钱小娥,你说说刚做的验证吧。” “是。”钱姨娘往前走了两步,离开二房人群后,方大声禀告道,“此毒甚是霸道,我用了三只不同大小的兔子来闻布料点着的气味,可兔子都很快就死了...” 而她心里没说的是,她不过只绞了一小片布料罢了,今天这事之后,好歹要去一下亲儿子家里,让他们也查查,二房有没有送什么东西过去,原想着此毒不过就似一般的毒物,而依姐儿家的小子,不过身子太弱,才中了招儿,现下看来,却是自个儿想简单了,这毒堪比“砒霜”! 老爷子浮浮沉沉半辈子,害人那都是有来有往的阳谋,似这般后宅阴私的手段也不是没见过,但只是闻一闻味儿就能要走人命的...令他心里一沉。 林依原就知道此毒霸道,但此时听来,还是气的牙痒痒,她蹭的站起身,语带咄咄之气道,“阿辰好歹叫你们一声姑姑,因何要如此害他?” 赵韶敏被林依如利刃一般的一眼,看的一缩肩背,说不出话来。 “嗤--” 赵韶欢虽知自己今日讨不到好,但她是大房正经嫡女,不是她这个半路认回的女儿所能比的,她有大兄做依仗,有父亲做依仗,虽然母亲现在在气头上,但她相信母亲肯定会原谅她。 于是她瘪瘪嘴轻蔑的道,“原本是打算送你的,但不知怎么送去给你那好儿子了,既然如此,就算你那好儿子死了,也是替你去死!是你害死了他!” 第118章 混乱 林依被她这个不要脸逻辑给气笑了。 别说是自己的亲姨母,就是个外人也不能对个孩子这样恶毒吧! 不说林依,厅里众人也被赵韶欢的话刺的直皱眉头。 赵母虽然知道自己教养的孩子并不如自个儿想的那么娇憨单纯,但还是被赵韶欢恶毒的话激的心惊肉跳。 推己及人,她想到赵韶欢能对个稚童如此恶毒,那对着自家父母,亲眷又有多少亲情在其中呢。 赵韶欢还犹未可知,继续嚣张的叫嚣,“平常一副温柔善良的样子,怕不是心里乐开了花,感念我帮你把这小杂种给除了吧!” 接着不等林依反驳,又上前两步,轻蔑的嗤笑一声。 “你这不知廉耻的小娼妇,自个儿未婚先孕,怀出个孽胎,害的咱们姐妹婚事受阻。自个儿倒逍遥快活,这么快就又找了个姘头!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还装模作样的真以为自己是贵女了,不过是被人玩烂的贱货!” “放肆!” “砰!” 林依拿茶杯往赵韶欢脚边砸的瓷器破裂声与赵老太爷的呵斥声同时响起。 “啊!你这贱女人!”赵韶欢捂着被瓷杯的碎片划伤了手,脸上带着惊怒,往后退了两步,但嘴上仍是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道,“这是戳中心事了?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这贱人平常都是装出来的!” 说罢,还转过头去对着赵老爷子和赵母找认同,好似在讲,你们看这女人,她就不是个好的。 俨然一副被鬼上身的模样。 赵母气的脑袋发昏,也顾不上许多,唤了院里站着的楚嫲嫲,“你喊几个人把欢儿带走。” “是。”楚嫲嫲已经被厅里的事儿吓的心惊肉跳,原本厅里正常讲话,他们这些院里的下人也听不见,但赵韶欢那带着吼叫的言语却是让他们听了个一清二楚。 楚嫲嫲快手快脚的喊了几个赵韶欢身边和赵母身边的婢女,过来拖拽赵韶欢。 但赵韶欢也不知是否是肾上腺素上涨,几人半请半拉都没拖动她。 林依气的手脚发抖,但还是强撑着桌面,冷笑出声,“赵韶欢!狗急跳墙也给自己留条生路吧!如果阿辰没什么事儿,你还能好好活着!但凡阿辰有点差错,我一定告了官府!” “还有你!”林依瞥一眼躲在一边看戏的赵韶敏!“不说此毒如此阴狠,你们是如何得到的!凡是我儿没了命,我也会让你们以命偿命!” 赵韶敏吓的一缩脖子,眼里闪过惊恐,配上脸上僵在脸上的嘲笑,显得滑稽又可笑! 二房原看着大房的鸡飞狗跳,心里暗爽的要死,觉得老天爷终于开眼。 而且在赵韶欢说到影响未嫁女的婚事这事儿,他们心里还嘀咕开了,觉得大房脑子不知抽了哪根筋,非要认个无权无势的女儿回来,又不是儿子,反正女儿以后也是嫁人的,何必多此一举,但大房一说这事儿就坚持,为免也太过霸道,现在终于自食恶果了吧! 所以当林依一眼扫过二房众人,诸人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依姐儿...” 赵老太爷到底年纪大了,看着混乱的场面,心里面一阵阵无力感涌上头来,只觉得这一切就似命运的捉弄,他当年因放任发妻在老家帮他孝顺父母,自己在京城另养起贵妾,引的贵妾生了不该生的心思,让两房当年大打出手,反目成仇。 时至今日,孙女之间也重蹈覆辙... 命运的一颗子弹终于在经年之后,打中了老太爷的眉心,一瞬间,后悔之意从他心里涌了上来,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 如果当年他没有养大贵妾的心,和发妻相敬如宾,也给小辈言传身教,如今会否又是另一种场景。 林依顺着声音看向赵老爷子,好像不过半天时间,那一直保养得宜的红润面盘,就长出了几条皱纹。 林依不为所动,她继续缓缓一字一句道,“你们也别觉得我不敢,我既然敢来赵府,就是留了后手,今天你们必然要给我个说法的!” “依姐儿...” 这一声是赵母喊的,声音里多了一分哀求之意,她虽然恨欢儿恶毒,但倒底是从她肚里爬出来的啊... “哈哈!阿娘,阿娘!”赵韶欢急忙忙扭头看向赵母,“你看,你看,她就是这么伪善,这边假惺惺过来找你做主,那边还留了后手,根本和你就不是一条心!” 赵母听了赵韶欢的话,眼里闪过受伤,终究依姐儿还是不信任她啊! “闭嘴!”林依烦透了赵韶欢,直接截住她命门道,“如果沈郎君知道你这么恶毒!你觉得他会不会厌弃你?” 赵韶欢一愣,接着反应过来林依提的是沈钰,脸都嫉妒的变形了。 “你闭嘴!你闭嘴!谁让你提钰哥哥的!你不配!钰哥哥是我的!” 厅里众人又是一惊,从一个未婚女郎口中说出要男人的话,他们赵府丢不起这个人! 赵母再也忍不住,站起来狠狠扇了赵韶欢一巴掌。 这一巴掌确实挺重,赵韶欢的嘴角直接裂了一个口子,鲜血从她嘴里流了出来! 她气赵韶欢为何不懂她,不理解她! 她为何对林依怜爱多过嫌弃,欢儿怎么从不想想,那肯定是依姐儿并不是与人通奸才怀孕的,而是被不知什么人在半夜奸污才怀上的! 原本此事就是她心里的一个痛,欢儿怎么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拿此事诋毁依姐儿! 现下更是把他父亲撑起来的赵府名誉,放在火上烤!她不打她一巴掌,会难以收场啊! 赵母硬着心肠道,“我真是把你养的不知天高地厚!让你上不尊重亲姐,下不慈爱侄子,还在此刻胡言乱语!楚嫲嫲!快把她带下去!” “是。”楚嫲嫲推一下似个鹌鹑的婢女们,也不要注重什么方式方法了,直接强硬的绑了带下去。 “依姐儿...你看...”等把赵韶欢绑走后,赵母才惴惴不安的对着林依道。 “呵!”林依冷冷的盯着赵母看,直看的赵母不自在的瞥开眼,方淡淡启唇,“阿娘不会以为打了她一巴掌,我就当此事没发生吧!” 第119章 阿辰得救 还不等林依将再说什么,就见老爷子的院门处传来喧哗。 内里的剑拔弩张倒是缓解了下来。 赵母慌忙把矛头转到院里的其它仆从,不满道,“何事如此吵闹,不知这是老爷子院子?” 早有机灵的已经过去问了,这时正好转了进来,急忙忙弯了弯腰禀告道,“是黄伯...” 那人似有些犹疑,但感知到众人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后,如芒在背,不自觉把腰压的更低了些,屏气凝神道,“是、是看门的黄伯说,大、大娘子家的人过来禀告、禀告辰小郎不、不太好!” “什么?”林依听闻后,瞳孔一缩,接着又转为困惑,想再往前靠近几分,总觉得刚刚那人的一句一字都颇为难懂,她没听明白。 那人下意识抬头看向林依,见她脸上一点血丝也无,眼里更是盛满了惊恐,慌慌张张又低下头去重说了一遍。 “不会的!不会的!”林依想往外走,不过才走一步,就因为腿脚发软,差点栽倒,还是赵母见林依不对,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老太爷恶狠狠的瞪一眼还在的始作俑者赵韶敏,但也来不及说些什么惩罚的话,赶紧吩咐钱姨娘道,“小娥,你拿上我的帖子去王太医府上一趟,务必请了王太医来救治!” “嗳!”钱姨娘也知道分寸,并不迟疑,匆匆去办这件事。 林依已经听不见其它声音了,脑里只剩下:我要回家,我要看着阿辰。 赵母看着眼泪不止的林依,心疼的心都揪起来了“依姐儿,听娘的,赵太医医术很好,他一定能救回阿辰,你别哭...别哭...” 林依脸色苍白的茫然转头看向赵母,疑惑的道,“我没哭,我没哭...我要回去,阿辰还等着我呢...” 说罢就挣脱赵母扶着她的手,脚步踉跄的往院里走。 赵母看的心疼,朝着院里的一众仆从喊道,“都死了吗!快来个人扶着娘子!” 阿团早就心焦如焚,不等众人反应,一个箭步冲过去扶着林依,一脸哭痕的安慰着她道,“娘子,您振作些。” 赵母安排好林依,刚好见去送欢儿的楚嫲嫲回转,急急又吩咐她道,“你快去备车,我和依姐儿一同过去。” “嗳。”楚嫲嫲才跑过来的腿,又转了个弯去办这事,她因为年事大了,这些年又养尊处优,这前前后后,从听到主家的姐妹阋墙,到绑赵韶欢,心身都遭受了巨大的惊惶,已经力有不逮。 她走出院门,拎过看门的老黄,让他边走边说。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楚嫲嫲虽然没听到林辰不好的事情,但听到赵母吩咐备车,就知道肯定是看门的老黄说了甚,才让主家在此刻匆忙出门。 车备的是很快的,等赵母和林依到门口时,车子已经备好了。 林依一眼见到站在门外的阿泽,不等她让丁泽上前说话,阿团已经越过她喊着丁泽。 丁泽忐忑不安的心在见到林依时,终于一下子忍不住,呜呜的哭了出来。 “娘子,阿辰在您走后半个时辰,又开始吐了,呕吐物里还、还带了血丝...” 林依心一沉,差点晕过去。 但还是打起精神,厉声道,“那阿辰现下如何?你怎未陪着他?” 丁泽用袖子擦擦脸,哽咽的道,“我、我喊人去叫了张叔,我来时,张叔和翠袖姨,还有昨晚的郎中在陪着阿辰。” 林依点点头,不再多言,和赵母爬上赵府的马车。 马夫也知道事态紧急,更是把个良驹抽的撩蹄子往前跑。 而丁泽乘坐的普通马车,则远远被甩在身后。 只不过年关将近,街上行人摩肩接踵,良驹纵使再长出四根蹄子,也没办法加快速度,除非长了翅膀飞天上差不多。 等林依到了自家街巷时,也要了大半个时辰。 林依不等马车停稳,推开门,一个纵身就跳了下去。 车夫好险被她推门的动作给怼到车下去。 林依虽腿脚还有些发软,可她在车上做了深呼吸,力气恢复了几成。 林依推门转过影壁,正好看到郎中从偏厢出来,她顾不上丁泽的心细,喊停了郎中,不待寒暄,喘息的问道,“阿辰如何了?” 年轻郎中见林依额头有细密的汗珠,知她是又急又跑的缘故,也长话短说回道,“我刚给阿辰灌过药了...不过、” 林依心里一急,“不过什么” 年轻郎中蹙了蹙眉,黯然道,“我医术不精,没办法给阿辰解毒,他、他身子稚嫩,怕抗不过去。” 林依听的身子一歪,年轻郎中下意识要扶,还好阿团有了一次经历,一把扶住林依,郎中方哂哂放下要托的手。 “依姐儿,你放心,你阿爷派人去请了王太医,定会没事的。” 年轻郎中诧异问道,“是致仕的王太医吗?” 赵母点点头,还是楚嫲嫲接过话道,“正是,咱们俩家有些香火情,因是能请的来的。” 年轻郎中这才放下紧绷的肩背,低低安慰着林依道,“如果王太医能来,阿辰就稳了,你放宽心。” 林依停跳的心终于又活了过来,她胡乱点了点头,谢过众人后,就进了阿辰的房间。 甫一进来,林依看着不过一两日工夫就清减不少的阿辰,已经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依、大娘子,你也要担心身子。” 翠袖在旁边劝慰着林依。 林依一手牵住翠袖的衣袖,另一边擦擦泪,沙哑着嗓子道,“张姨,你不必如此,还如以前一般唤我就好。” “嗳!”翠袖眼里闪过欣慰,认谁在认真对待一个人时,都希望能得到同等真心的。 林依红着眼眶,就着阿团搬来的胡凳,默默坐在阿辰床边。 林依不知前面那位对阿辰是什么感受,但对她来说,阿辰是她来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虽然对个孩子有雏鸟情节,有些怪异。 可阿辰在她心里,就是与她一体的,她把阿辰当成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如何能受得了阿辰在她眼前消失。 还好,钱姨娘请人及时,在下晌时段把王太医请了来。 怪不得众人对于请王太医有迟疑,原是这太医目视耄耋之年岁,但精气神却很是矍铄。 不过到底年纪大了,除开他过来,他家里还派了一个年轻的郎君跟着。 林依放下心来,可去往京城请薛神医的信件,她还是派了阿泽去交给了苏城留下的人,如果可以,她还是想请薛神医过来帮阿辰调理调理。 王太医把过脉,确认阿辰中毒,又有林依请的年轻郎中在旁说阿辰这一昼夜的症状,最后终于定下方案,又有赵府给的药材资助。 到了晚间,阿辰就能短暂的睁开眼了。 第120章 天要变了 “阿娘,我好饿...” 一早,林依正靠在阿辰床边假寐,就被阿辰发出的声音吵醒。 林依一睁眼,就看到阿辰正眼巴巴的看着她,而那双桃花眼因为大病未愈而越发水润了。 林依摸一摸阿辰的脑袋,轻声道,“阿辰想吃什么啊?阿娘给你做好不好?” 阿辰羞涩一笑,笑容中又带着惊喜,“阿娘做什么阿辰都喜欢吃。” 林依心里一涩,抿了抿嘴,勉强一笑,就避开身子,擦了擦眼角流出的泪痕。 无上的愧意袭来,她因为忙店里事,已经很久没有做一顿饭给阿辰吃了。 一时间,她反倒觉得刚来时,因为清贫,用有限的钱财,每天挖空心思做好吃的日子,才是她想到的。 “那阿娘给辰宝宝做鸡汤粥可好?” “好。” 阿辰说完就打起了瞌睡,精力不济的样子。 林依喊了桃花进来照看,自己则去厨下做鸡汤粥。 阿泽听到声音,惊诧的转身,疑惑问道,“娘子来厨房干什么?” 林依有些惭愧,她确实很久没做过饭了。 “我给阿辰做个鸡汤粥,你忙你的吧。” 丁泽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接着又反应过来,面上一喜道,“阿辰醒了?” 林依刚点完头,丁泽就像个风火轮一般去看阿辰了。 林依弯了弯嘴角,阿辰醒来后,这冷寂的房子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阿辰还在病中,不宜吃太过油腻的食物,林依把今早新鲜买来的老母鸡尽可能的去掉油脂和鸡皮。 “娘子我来吧?” 丁泽看完阿辰后,见林依一个人正和鸡较劲儿,心里微动,想起以前林依教他做菜时的情景。 林依被丁泽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但还是好脾气的道,“不用了,我答应阿辰的。” 丁泽点点头,“那我帮娘子点炉子。” “好。” 林依把手中惨不忍睹的鸡用葱姜黄酒焯水,再倒入砂锅中炖煮。 接着把买来的精米用水泡上,等汤快好时,把肉捞出撕成鸡丝,再把米倒进去一起熬煮,最后盛出锅时倒入蛋液。 蛋液的加入会让鸡汤粥变的更加粘稠浓郁,给阿辰补身子正好。 不过鸡汤粥早上是来不及吃了,林依干脆给阿辰蒸了一个水蒸蛋。 两个鸡蛋打散放入一点点盐和磨成粉的虾皮,再c上一小勺猪油,隔水蒸。 为了避免水蒸蛋上都是小气泡,林依拿了薄胚瓷盘盖着蒸的。 果然蒸出的水蒸蛋见之滑嫩平整,就似布丁一样细腻,吃到嘴里鲜嫩爽滑。 阿辰吃的头微微冒汗,吃完最后一口,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林依好笑的刮刮他小鼻子,嗔道,“可不能吃太多,八分饱为好,而且阿娘给你做了鸡汤粥,午时就能用了。” 阿辰听话的眨眨眼睛,点点头,乖巧道,“我听阿娘的。” 林依听的心里一片柔软。 等到了中午,阿辰吃到鸡粥时,更是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要不是林依控制着量,这小子能一直吃下去。 铺子要不要开,林依问过丁泽和歇在家的员工们,见他们坚持要开,她也随他们去。 她把重心放在了阿辰身上,连源源不断来学烤鸭制作的事情,林依都全权教给了丁泽。 如此白天只剩林依和阿辰在家,俩人好似又回到了从前。 直到有一天,阿泽慌张惊怖的跑回家。 “娘子,有大事发生了。” 林依看阿泽那来不及脱下的围裙,严肃了面容点了点头。 阿泽见阿辰不在,明知道院里没人,还压低了声音对着林依小声道,“刚明府派了人来报,皇--” “咚咚咚--” 丁泽顿了顿,林依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丁泽谨慎的点头去开了门。 来人是赵母身边的楚嫲嫲。 “大娘子,安好。” 林依有些惊讶,疑惑道,“不知楚嫲嫲今日来何事?” 因为阿辰当时事态紧急,所以那天的事情也是草草收场,而林依这些天一直在家,那边也不曾派人来说投毒几人的处罚。 可能因了这事儿,赵母除了那天陪林依回来过一趟后,接下来的日子都是派了家里老嫲嫲过来的。 楚嫲嫲也来过几次,只是如今阿辰大好,就拿他们每次来也都是一堆人大包小包的提着。 似今天这般只楚嫲嫲一人,倒有些稀罕。 楚嫲嫲见丁泽在场,弯了弯腰对林依道,“大娘子能否借一步说话。” 丁泽听懂了,忙对着林依道,“娘子,我去厨下准备茶水。” 林依点头,等人走后,楚嫲嫲也似丁泽之前的样子,看看四周,确定没人后,小声对着林依道,“夫人让奴过来与大娘子说声,咱们皇上、皇上驾崩了。” 说罢,楚嫲嫲一脸惊恐之状,林依有些没能get到这个点,抓抓头好奇询问,“这、这与我们普通之家有妨--” 林依见楚嫲嫲一脸见鬼模样,赶紧住了嘴,换了词道,“有什么事儿吗?” 心里则暗暗吐槽,说句“妨碍”都怕成这样,那她这几人把人都拘在家好了。 楚嫲嫲见林依是真不懂的模样,长长叹息道,“娘子不懂这皇权更跌,往往会出些事儿...” 转念一想,夫人想把大娘子母子接去府里,不懂就不懂吧,反正府里都安排好了。 于是楚嫲嫲把赵母的意思转达给林依。 林依想了想还是摇头道,“我们母子就不去了,楚嫲嫲告诉我该准备些什么就好了。” 赵韶欢还在府里,她实在不想再去那对于他们母子来讲是魔窟的地方。 楚嫲嫲劝不动林依,也只能告诉她赶紧准备白布,家里的喜庆东西都得撤掉。 虽说皇帝死了老百姓不用忌吃喝,但罢市肯定会有的,家里把要吃的也准备起来,省得到时候一团忙乱。 林依用心把楚嫲嫲讲的记下,楚嫲嫲来的快去的快,连喝杯茶的功夫都没有。 等丁泽端了泡好的茶水来时,已不见人了。 丁泽见状,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就要告诉林依事情。 林依摆摆手,打着哑迷指指天道,“死了?” 丁泽赶紧点头。 “是谁告诉你的?” 丁泽道,“是明府派了人来告诉的。” 林依点点头,想着苏城和明府的交情,也知这是得了苏城的情。 虽说林依担心在京城的苏城,但还是按捺下心里的惊慌吩咐,“你不要去店里了,赶紧趁着消息还没传来,去采买点东西。” 丁泽有了林依坐镇,心安了下来,点点头就去办事儿。 接下来林依又接待了郡主派人来通知的消息,也算很确定此事不假了。 又派了街面儿上的闲汉把阿团喊了回来,让她去给相近的几家去信儿。 第121章 薛神医回来了 等阿团去送信时,林依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郡主为何突然就回了京。 林依想的深远,连一个郡主这个时候都需要在京,怕是皇朝的更迭比她想的更要惊心动魄。 林依捂了捂心跳加速的胸口,她想起偶尔从酒楼听来的闲言,当今官家虽不比林依所在的康熙能生,但七八九十个皇子还是有的。 而且自从官家日渐衰老后,太子是立了又废,废了又立,所以似苏城这样作为官家的爪牙、亲信,权柄也是越来越重... 林依想到自从回了京城就没了书信往来的苏城,脸色一变。 铺了纸张,就写了一封信。 自从上次生完病后,她也算继承了一点原主的技能。 字写的能看,又加上作为小酒楼的东家,一手狗爬字,那也不像话... 刺绣虽说也继承了些,但林依骨子里就不是一个能安心下来绣花的人,日常除了给自己和小阿辰做些内衣外,她也是能买则买。 写完信后,见正好买了东西回来的阿泽,赶紧把他叫住。 “阿泽,你、” 林依有些犹豫,想起如今局势的不明,又不敢贸然去信。 丁泽挠挠头,不明所以。 “娘子,还有甚事?我这还得去采买些菜蔬...” 林依蹙了蹙眉,把准备好的信件往袖口一收。 “罢了。”林依摆摆手,让丁泽自去忙。 真是关心则乱,林依按了按胸口,一口灌下已经放凉的茶水,冰水从喉头滑下时,激得她猛的打一个哆嗦。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特别似苏城这种前官家的亲信,现如今想来情况肯定不是太好,她的信如果此时送到,也不知会不会给苏城添什么乱。 而之前去信问薛神医的,也追不回来... 林依想到可能会给苏城添乱,蹙着的眉头又紧了几分。 也不知天气是否也知晓了许是有大事发生,下晌就见晴了几日的天,又下起雪来。 “娘子,您吩咐去信的几家都已经去过了,就是李大爷他们回村了,一时消息传不过去。”阿团就着厅里炉子的火烘手,转过头来和林依说事儿。 林依看着阿团冻的红通通的鼻头也有些心疼,倒了杯热茶水递去她手中。 “李大爷我再想办法,你自己先稍微暖一下后,去换身衣裳。” 说罢,林依又点了点阿团额头,嗔怪道,“你也真是,见下雪了就买把伞,你娘子是那小气人?连伞都不给用?” “嘿嘿。”阿团也不避让,端起热水喝一口。 只她心里清楚,因为买房子,又隔三差五的关门,娘子手上的钱财并不余很多,家里伞有好几把,很没必要再添。 林依见阿团这副样子,也没了教训人的架势,长叹一声道,“阿团,你家娘子能挣,你别替我省...” 说到娘子抓钱的能力,阿团是很信服的,她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我信的!不过、” 阿团迟疑一下,还是接着道,“那咱们现在还要不要继续开?” 林依知道阿团是说官家驾崩这事儿,也有点迟疑,但想想还是点点头道,“虽说消息传来也不会太久,但连阿团都担心你家娘子没钱用了,那还是开着吧!” 说到最后,又调侃起阿团来。 阿团也不恼,倒是很认真想了一遍,觉得娘子说的有道理,就把提早关店的事情丢开了。 林依倒也不是日子过不下去,只是消息没传来,而且具体几天能传来,她也没底,对于没到的事情,虽说需要准备,但也不能因噎废食吧。 反正等诏书传来时,她再把店一关,也是来得及的。 自从这之后,林依每天左盼右盼,没把官家驾崩的消息盼到,倒是盼到一个灰头土脸,骂骂咧咧的老头儿。 灰头土脸的薛老头对于林依换了地址这呈儿颇为不满。 “你这丫头,换地方也不说一声,要不是老头儿去酒楼问的路,怕是这会儿都饿死了。” 薛老头并了并筷子,看着换过来的新索饼,赶紧止了话头,挑起索饼吃起来。 林依扶了扶额头,看着堆在桌子上的两个空面碗,心里的那一点儿内疚已经消散干净了。 等薛老头把第三碗之掉,又打了一个饱嗝后,林依才幽幽回道,“咱也不知您这去京城住哪儿啊,去信都不知道往哪儿寄。” 薛老头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不过再一想,他在京城一直住宫里,那让他怎么给地址嘛,总不能让这丫头把信往皇宫寄吧。 于是原本有点心虚的他,又把自己劝的不虚了,还颇理直气状的道,“那你告诉苏城那小子啊,他可以把信给我。” 林依剥蒜的手一顿,接着不动声色的曼声道,“苏郎君可以给你递信儿?他方便收信?” “方、”薛老头点头的动作一顿,接着有些懊恼的抓抓头,心虚的道,“方、方便的吧...” 林依把剥好的蒜推给他,满脸带笑的朝薛神医歪了歪头道,“我最近又新研制出一款盐水鸭,这个鸭子需得在秘制的卤料里浸泡个两三天,再风干个三五天,等最后又要卤一遍...” “而如此花时间秘制出来的鸭子,鸭鲜肉嫩,特别是那鸭皮,不似烤鸭的鸭皮是酥脆中泛着油香,更像我之前做过的布丁一般,从肉到皮,软滑、咸香、还不腻口...” “吸溜--” 薛神医咽了咽口水,他是被这什么盐水鸭吸引的吗?当然不是!他主要不忍心,好好的小恋人分隔两地,还不知道彼此的近况! 于是薛神医,就着面汤狠狠咬了两口蒜,带着他那独有的口气说道,“这事儿真不是一事半会儿说得清的。” 林依不理会薛神医说完后,偷摸拿眼瞥她的样子,她歪了歪身了,斜靠着椅子靠背,又让在家的阿团拿了几样小食拼盘。 大有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薛神医见林依这么迫切,也只好撇撇嘴抓起面前削好的脆柿说起来。 第122章 终于盼来了 薛神医这人实在不适合讲故事,林依的小食还没吃上多少,故事都已经讲完了。 与林依所想也差不多,苏城如今的处境确实谈不上好。 而对于薛神医来说,现在也没有什么能讲不能讲的了,他此次突然被宣召上京就是因为官家病危。 而他虽然身处民间,但他喜欢研习医术,研习需要经费,像他又不喜给达官病人治病,所以医资就少,医资少,研习医术就捉襟见肘,且全国最好的药材肯定掌握在官府手上。 如此这般,薛神医也就和苏城他们这部门勾搭上了,而官家生病,作为握在官家握在手里如锦衣卫这类角色的巡使衙门也都有接到暗旨,寻找民间有医术的郎中去治病,而此次薛神医就是苏城这边派去的郎中。 林依听的皱起眉头:怪不得薛神医走的匆忙,原来还有这一茬儿? “那、那如今您怎么就能...”后面话林依用眼神示意的。 不怪她多想,谁知道天家怎么想的,也许派了人跟着薛神医呢,之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说话方面还是得注意些为好。 薛神医话不多,仅仅是因为又啃上了一个梨子。 冬天的梨子滴水特足,薛神医一抹脸上因咬的太大口而溅上的汁水,打了个饱嗝,恋恋不舍的放了下来。 这实在是啃不动了,歇一会儿再啃。 “没事没事...”薛神医摆摆手,挺了挺肚子,歪靠在椅子上,慵懒的道,“现任官家仁慈,知道生老病死非能以一人之力拉回,所以就放了我们这些民间的郎中。” 林依点点头,转念一想也懂了意思。 毕竟谁都不能确保自己真能一辈子不生病,帝王也不行呐,既然如此,为了死去的老皇帝杀了民间医术最好的一批郎中,不说名声能不能保,就说眼前留给自己保命的一条路不也就没了。 而且留人一命,还能让人感念他的好,不杀绝对好处多于坏处。 “那苏郎君...?” 薛神医又捻起一个板栗糕嚼起来,板栗糕有些干,吃的他使劲捶了捶胸口才咽下去。 林依看的眉眼都纠在了一起,要不是时机不对,如果爆笑出来,多少有点良心不安,她这一会儿真的要忍不住了。 薛神医又拿起梨子啃两口顺一顺。 “你放心吧,咳、他、”薛神医嚼梨的嘴一顿,纠结了一瞬,还是开口道,“你不用担心他,他的处境不好,是因为他是先皇的人,但同样的,他处境也不会坏,因为他、他、反正你以后问他就是了。” 林依也不是看不懂人表情的,见薛神医那一脸不可多说,又一脸惊奇和扭曲的样子,也止了话头。 反正她也没想过让苏城当大官,给她挣个诰命,只要苏城能安全无虞,那就万事大吉。 而被他惦念的苏城目前确实如此,新官家才登基,目前不宜多大动干戈,虽然各地的巡查暗使都必须是官家自己的亲信,但苏城情况不一样,重不得,如此那就先放自己身边,等有合适的再让他干就是了。 薛神医的到来,就和开关的按键一般,暂停的假象又跳回了正常,林依千盼万盼的诏书终于来了,与之而来的还有新任官家的登基诏书。 是先皇的第四子--燕王上位! 林依反应积极,因为知道先皇已死的事情,所以新的菜谱--盐水鸭,就没有赶在之前上架。 她怕刚上架就关了门,预热全部白做,还不如等事情过去后,让禁了一段时间荤腥和终于能出来玩耍而引来的热潮时,好好做做宣传卖上一波。 “也不知富安郡主还要不要回来。”林依望着初睛的日光,喃喃自语。 现如今金陵烤鸭店开了不少,其他酒楼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在林依提供了一些方子后,也都有些隐隐以她马首是瞻的倾向。 如果富安郡主回来,那她的地位将更加稳固,而她要做的事情也将会更加容易。 “好了,阿辰身上的余毒已经清的差不多了,接下来给他好好补补就成!” 随着最后一字的落下的还有薛神医那意味深长的一眼。 林依看的差点没憋住笑,因为那一天薛神医吃的太多,成功把自己吃积食了,又历经几天的上吐下泻,她还真怕这老人家因为一顿饭,让全村吃上饭。 之后,做了几天清汤寡水的饭菜,刚好也算应了景儿。 老人家估计也知道自己“作”狠了,很是心虚了几天,正好趁着这次来探探风。 林依见薛神医已经没了之前风餐露宿时的颓然和拉的上吐下泻时的潦倒,点了点头,也算是许了。 “不过、”林依不等老头儿脸上浮上的欣喜,坏心眼的嗔怨道,“我熬些羊汤,但您少喝点汤水,省得半夜起夜又得个风寒。” 薛老头脸上的欣喜卡顿住,不上不下的,显得有点滑稽,而阿团这小丫头更是“噗嗤”笑出声儿。 “你这坏丫头笑话我呢!”薛神医不敢对卡住他命脉的林依抱怨,也只能把满腹牢骚发给阿团了。 阿团也不怕他,朝他吐吐舌头,转身去准备羊骨了。 “嘿~!你这丫头!” “薛神医,娘子不让喝汤,那就多吃点肉吧~!”阿团像是知道老头儿要在身后骂咧,敏捷的转身安抚道。 薛神医一想,还真是!懊恼的拍拍额头,屁颠颠地跟着阿团去厨房,打算让阿团多放些肉。 李大爷一家因为村里人的懊悔,到底是生活了一辈子的亲友,又因为他想般林依养鸭子,所以早早就回了乡里,上次通知的事情,最后还是让丁泽去了一趟。 而李大爷的养鸭事业也扩张到全村,所以等丁泽到时,乡里人这家几个瓜,那家几颗菜的让丁泽带了不少回来。 今日正好睛天,林依拿了一些肉食、米粮,让丁泽跑一趟李大爷家,让他给李大爷送些年礼过去。 日子不紧不慢,都已经到了年根儿了,虽然因着前面先皇驾崩的事情,但过年官府也不会霸道到不给老百姓过。 所以该置办的一样不少,只不过敲敲打打的还是不能罢了。 林依趁着日光正好,把阿泽裹地似个小熊宝宝,让他晒晒太阳。 所以光门敲响的时候,是林依去开的门。 林依不懂,为何赵老爷子和她说事儿,是给她写信。 第123章 奇怪的内容 明明天气放晴,人待在太阳底下,周身都是暖洋洋的,但看完信的林依,只剩下满身的寒意。 阿辰似有所感,歪了歪头,奇怪的问林依,“阿娘?怎么了?” 说罢还伸了头想过来看看林依手上握着的信件里写了什么。 他经此一次也算懂事不少,再不是从前有些傻乎乎,又心肠软的小屁孩子了,对待事物敏感了不少。 林依挤出一丝笑,摸了摸他头,有些不忍道,“没事,就是快春节了,那边让咱们过去过节呢。” 阿辰半懂的点点头,倒也没有深究,他身上的毒虽已清,但亏损的身子并没有补回来,所以晒了这么一会儿,有些微精力不济的眯眼想睡。 林依见状,赶紧把他又抱回床上睡一会儿。 而她自己则在阿辰睡着后,又拿起信件看起来。 林依对待赵老爷子当年做出的事不置可否,毕竟她不是当事人,没有办法去评价老爷子做的事情,反倒因为上次中毒事件中,赵老爷子还算不偏不倚,最后还通用自己的面子给他们及时请来致仕太医,让她颇为感谢。 可在看完信件内容后,林依不得不承认,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人在对待事物的看法时,多有赖于自己平时的处置方式。 林依拿着轻飘飘的两页纸,有些嘲讽的想,写这么多,还跟她分析利弊,怕是老爷子还觉得对自己这孙女已经格外看重了吧! 信件内容总结起来不过两句话的事情:问林依愿不愿嫁给沈钰,而如果林依愿嫁沈钰,那就将会把赵韶欢嫁给新科的寒门进士,作为对她的惩罚。 但如果林依不愿,沈钰那边肯定要用嫡女结亲,林依的不愿,就会促使赵韶欢会嫁过来,如此就只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林依不傻,从信件中不难看出,赵家不肯失了沈钰这个乘龙快婿,还得嫡女作配,那就肯定是沈钰有什么值得赵府投资的。 而沈钰除了家世外,就是科考! 科考还没开始,那就只有家世,但林依已非初来乍到的林依,她已经从各个渠道知晓了沈钰在沈家的尴尬地位。 所以林依觉得,赵家如果只是看重沈钰家世,不会令赵家如此上赶着,除非是沈钰自己有了什么机遇,才会如此。 而且还一个佐证,信件全部都是用“沈钰”开头,并没提什么沈家。 林依自己知道,赵府怕是除了赵晏和赵韶欢外,没人知道林依和沈钰的关系曾经是很不错的。 如此,能提出让她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嫁给沈钰就不可能是赵家提的,否则这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林依拧着眉,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办,对于赵老爷子在信中提出的内容,却并不怎么在意。 好歹她也是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对于沈钰的偏执、对!就是偏执,怕是更有一种难以言状的不甘含在里面。 虽说当初大家有些懵懂的好感,但也在他选了赵韶欢,而她自己选了苏城后,大家就桥归桥路归路了。 她想的是苏城! 赵府不知她和沈钰曾经是邻居,又关系很不错,但他们知道她和苏城的关系的,而赵府让她改弦易辙,那就只能说明苏城的暗巡使怕是当到头了,并不令赵府另眼相待。 而苏城情况有变,怕是没有薛神医想的那般好。 正当林依烦愁的想要去找薛神医时,老头儿自己凑了上来。 “你这干嘛呢?”薛神医伸着头往里瞧了瞧,见林依像在看信,不感兴趣的抓抓头,有些急躁的道,“羊汤好了,你来不来吃?不吃,我可就吃去了啊。”说罢,缩回头要走。 “哎?”林依赶紧站起来,一步窜到门口,拉了薛神医的袖子,把他扯到一旁道,“我问你件事儿。” 薛神医素了几日,好不容易等到羊汤都好了,这临了还吃不上嘴,又不敢对林依发脾气,只能瓮着个声音道,“你说,你赶紧说!” 林依也不多废话,急急问出口,“你说苏城到底会不会出事啊?” 薛神医还当是什么事儿呢,这听见林依又在问苏城,这怎么好端端的女娃娃怎似个老太太,车轱辘话这么多,隧不假思索的打断道,“他怎么可能出事!他亲生的父亲可是吏部尚书!这次可还有从龙之功呢!接下来该要入阁了!谁有事,他都不会有事儿!” 说罢,也不管林依,心思都被越发浓郁的羊汤勾走了,微微一挣就挣开了林依,怕是都忘了自己刚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了... 林依真是被这突来的消息惊的都忘记问薛神医的话了,只是呆呆的站在那边,眼里盛满了不可置信,嘴里则小声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他不是说他只有一个寡母么!这为何突然多出个做高官的父亲!”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啊!”林依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她不知道她自己接受不了的是苏城骗了他,还是仅仅只是因为苏城身份上的改变... “我要搞清楚!对!搞清楚!”林依转了个圈,也更着走去厨房。 阿团眼尖,林依刚到厨房门外,她就挥着大铁勺招呼,“娘子来的正好,我这刚给娘子盛了一碗...” 林依的心思被阿团打断,理智又回拢,想了想,还是按捺住拉薛神医的心思,扶一扶因急走路时,有些歪的发簪,抬腿走了进去。 “你们先吃,我给阿辰先端些过去。” “娘子,我去。”阿团咧着个油乎乎的小红嘴道。 之前娘子说过,因为家里有个病患,所以饭做好的,自个儿先吃也没事儿,倒是可以早吃,早帮她换手。 所以阿团可听话咧,她已经喝了一碗羊肉汤,肚里有了东西,不馋了。 林依点点头,倒也没再客气,要真客气,她一个人也没有办法完全照顾的了阿辰。 自从阿辰病后,都是他们几人轮番照顾阿辰的,毕竟小孩子家家的,半夜要喊他起夜,省得一不小心就尿床了。 第124章 喝羊汤 林依等阿团端着托盘走后,方坐到薛神医对面。 薛神医捧着个大碗,遮住半张脸,窥着个眼看林依。 林依拿着勺撇一撇碗里油末,清凌凌的嗔道,“您也不怕烫着。” 薛神医见林依看破了,也只能讪讪的放下碗。 还没说!碗还真是烫! 薛神医吹吹手指,见也只是有些红之后,小声嘀咕一句,“你这孩子鬼精鬼精的。” 林依都被气笑了,她都还没问呢,一股脑儿的都倒给她,这时候反倒倒打一耙,就这性子,也不知道怎么闯荡江湖,还能活这么大岁数的。 还好林依没问,问就是他洁身自好,年轻时不中美色圈套,中年时有毒傍身,年老有苏城啊! 林依舀一勺汤,轻轻吹了吹,喝下去。 还别说,阿团的羊汤确实熬的恰到好处,羊肉泡冷水的时间够长,已经闻不到多少腥膻味儿,熬煮的时候又加了白芷增香添白,最后又用白胡椒增添汤底味儿,配上飘着的一层蒜叶... 羊汤借了蒜的香,胡椒的麻,羊肉的鲜... 总之一碗下去,保准能喝出一脑门子汗,而胡椒的辛辣味儿顺着喉管一路熨帖到肚里,唇齿间又保留了香气。 要不是时间不对,林依真的想撸起袖子,用羊油做个胡麻饼。 烤的酥酥的胡麻外皮和一层层掉渣的油面饼,咬一口中间的羊油椒盐馅儿漾在舌尖,一点咸鲜,一点油香,怕是小娘子都能连着吃好几个才过瘾。 林依想想,还是站起来倒了半盆面和起来。 薛神医提了一半的心,被林依的倒面动作弄的不上不下,想想后,还是一口闷掉了手里的羊汤,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凑到林依身边。 “你这又做什么啊?” 林依瞥一眼他,淡淡回道,“胡麻饼,你要不要吃?” “吃?”薛神医这个吃字说的气力不足,颇为气短。 “哦。” 薛神医见林依这般,反倒有些无所事从,想着话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的差不多了。 遂也只好,又歪歪身子坐在了对面厨房门的方向,略忖了忖还是无奈开口,“我也不是不告诉你...” 说完后,怕是又觉得自己这张嘴太欠儿,趁着林依不注意,轻轻打了打嘴。 不过打完后,可能心里那点负担也跟着那一拍给拍飞了,再说起来也流利许多。 “你该听过苏城说自己有个寡母的事情吧?” “听过。”林依正竖着耳朵听薛神医说呢,见他问话,自然快速回答。 “那就是了...”薛神医眯了眯眼,突地转过头反问林依,“都说穷文富武,你就没想过孤儿寡母的怎么能让苏城学个一身本事?” 林依揉面的手兀地一滞,她干脆放下面团,歪着头想了一下。 她想过么?想过的,但是她只是太想当然的觉得如果是她,她是能承担起阿辰的学武费用的。 薛神医似是看懂了林依的想法,撇一撇嘴吐槽道,“有几个能像你一样这么会抓钱?” 吐槽完后,他摆摆手,自顾自的往下继续说,“他的父亲就是当今的吏部尚书,只不过没什么人知道罢了,而我也是偶然知道的。” “那?”林依本想问他父母的事,但临出口,还是转了个弯问起别的,“那他怎么不学文?他学问也是极好的。” 薛神医摇摇头,长叹一声道,“这我也是不知的,要不是偶然知道他的父亲是吏部尚书,他也不会与我多说的。” 林依点点头,算是领了薛神医的这个说辞。 只是她心里却更乱了,他的父亲明明是吏部尚书,全国授官一把手啊!虽然大的官位肯定不会是吏部尚书授予,但小官员的考评升职不都和这位大佬息息相关? 而背靠这样的背景,苏城却选了一条完全不一样的路... 突然,林依揉面的手一顿。 苏城的武官路还并不与普通的武官相等,似他能作为先皇放在金陵的一只眼,那肯定是得先皇的信任的,而苏城能捂着这样的秘密不被先皇知道? 那肯定不能,既然如此,那就是先皇是知道此事,而他还能把苏城放在这个位置,要不是心太大,并不怕文武串连,那就是苏城和他那位父亲关系并不好,可能还隐隐有些自相残杀或者仇恨横亘在俩人间?才能让先皇安枕无忧,稳坐钓鱼台... “唉--” 林依心乱的不行,她虽然有个名义上的父亲做高官,但又不是真的父亲,况且这种事情,亲生儿子请求都不一定粘手,更何况她这个只有血缘,没有相处过的半道儿女儿呢。 “你也不要多想。” 薛神医敲了敲碗沿,粗瓷的碗发出的声音并不似细瓷碗那样清脆悦耳,但也有种厚实质朴像大铜钟敲击出来的声浪。 林依的心稳了稳,没说什么,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说你啊,真不必如此的。”薛神医见不得林依沉闷的样子,倒是少了平常的暴躁,耐心解释道,“苏城并不是一般人,他心里肯定有数的。” 薛神医也不是无的放矢,虽说他回金陵时,苏城为了不把林依牵扯进官家的视线,没托薛神医带信,但也让他交代林依,等他回来。 薛神医觉得,苏城这人既然能讲这话,肯定是有信心的。 “对!”林依挺了挺胸口,“我该相信他的。”说罢,朝着薛神医一笑,好像蒙在她脸上的薄雾都消散了,又露出她原有的明媚眉眼。 “哼!”薛神医见林依恢复正常,提着的心也放心不少,歪歪嘴巴,“你这小妮子忒多事儿,害的老头我羊汤都没喝开怀,快快快!再给我盛一碗来!” 林依弯了弯眉眼,接过薛神医递过来的碗,又给他添了一碗。 对啊!她还是被赵老爷子那封信影响了,但是这一切不过是她的猜想罢了,她该相信苏城的,该对他有信心,不该做无谓的猜测,乱了他的章法。 只不过真是便宜了赵韶欢! 她不可能嫁给沈钰,那赵府为了联姻,肯定是要让赵韶欢联的,没想到还真让她心想事成了! 第125章 春节前的准备 林依虽心有不甘,心里有些愧对阿辰。 但阿辰倒是想的开,他抓着林依的手道,“阿娘,不要难过,我觉得姨姨这么坏,沈叔叔怎么会娶她呢?” 林依突地一滞,对着阿辰眨了眨眼,还真别说啊!沈钰会不会娶赵韶欢还真不一定,毕竟根据她的分析,沈钰如果真的成长成赵府不得不抓住的存在的话,那话语权也不一定全都在赵府这边啊! 可...沈钰如果也需要联姻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呢? “阿娘、”阿辰摇了摇林依的手噘着嘴撒娇道,“沈叔叔如果娶坏姨姨,那辰宝宝就不理他了。” 林依听的心里蓦地一软,摸摸小孩子独有的细软发丝,软了语调,“好,辰宝宝不理,阿娘也不理,让他自己后悔去吧。” 阿辰鼓着小脸,严肃的点点头,接着又笑起来。 林依虽然恨赵韶欢,但也不愿拿自己的人生去换一个这样的结果。 既然如此,林依也写了一封信让丁泽送去了赵府,她在信中明确表明不会嫁给沈钰,而她们让赵韶欢婚配,她也不置可否,但请赵府明白,他们欠她一个人情! 赵老爷子有没有纠结,林依不知,但最终赵府还是又送来一封信,人情赵府认,而且附带赠送另一个始作俑者的下场,赵韶敏已经被送去乡下的宅子,而她的婚配将会选个远地方的庶子,具体以后如何,也只能看她造化。 林依出了半口气,还附带了一个赵府的人情,倒也痛快没再揪着这事儿。 主要她也知道再纠缠下去,被赵府厌烦了,可能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而赵府的人情林依打算留给阿辰,阿辰以后如果举制,有个赵府的人情,也多一分保障。 日子不慌不忙过下去,转眼间春节已经到了。 春节不外乎吃喝,林依前世是南方人,这世又身处江陵,所以她安排的过年食物也都参照着自己的习惯来。 提早发了麦芽,用糖稀做了炒米糖、花生糖,还有沙琪玛。 前世林依看自己爷爷做过,发好的麦芽切碎和糯米饭搅拌一起,发酵出汁水,接着把汁水过滤熬糖,等糖稀粘稠后再把炒好又剥好的花生,和炒好的糯米炒米拌在一起团成球,再压进模具,就成了。 沙琪玛也差不多,把油炸过的散子和糖稀团一起,压模具、切成一块块的,就成了。 阿辰没这样过过年,每天和薛神医一人搬把椅子坐在厨房等着被投喂。 今天炒个瓜子花生,俩人就挨在椅子上吃。 阿辰还不会剥瓜子,薛神医不得不负担起剥瓜子的重任,于是热门的厨房,一会就能听到薛神医颇为烦躁的叫喊声,“刚刚那个明明剥给你了,你这小娃怎么还不信呢!” 阿辰噘着个红红的小嘴,皱一皱鼻子严肃道,“我刚刚都看见薛爷爷连着给自己剥两个了,你还骗我...” 薛神医有点心虚,不好说他就是趁阿辰不注意自己多吃一颗,哂哂地外强中干的嘀咕,“我剥的瓜子,我吃两个,你吃一个才公平嘛,而且我是大人,你是小孩,我就应该多吃一颗。” 阿辰眨眨桃花眼,歪了歪头,有些不理解的道,“可是阿辰也给薛爷爷剥了花生啊?” “咳。”薛神医有些尴尬,见其他三人已经被声音吸引的朝这边望了几眼了,于是压低了声音道,“行吧,行吧,那就还是你一颗我一颗,只不过你不要把刚刚的事情,告诉你阿娘,知道了吗?” “好。”阿辰用那白包子似的小手,捂着嘴偷笑。 薛神医觉得面上无光,找补的咕哝道,“我不是怕你阿娘啊,主要她唠叨起来没完。” 阿辰点点点,眯着眼表示认可。 其实那边忙的热火朝天的三人都已经听的清楚,见他们又重归于好,即便心里笑的打跌,但面上也没有笑话他们,又继续忙起来。 接下来几天,林依简直忙的脚打后脑勺,要不是还有阿团和丁泽帮忙,怕是春节没到,她先病倒。 这世虽不如前世便捷,过年的东西只要手里有钱,或者点点手指,就能方便快捷的准备好。 但林依还是更喜欢现在的生活,更接近她小时候家家户户盼过年的气氛,年味儿足。 春节前的十来天里,每天日程都是排得满满的,哪天做什么都有安排,每天一家人热热闹闹,林依心里是快活的。 更因为苏城可能会在春节这几天赶回金陵,让她疲惫的心里,又多了几分期盼。 过年节虽说忙乱,但相近的几家在做出什么食物时,还是会相互送些过去。 林依前两天就得了郡主那处的管事送来的鹿肉和郡主给她的一封信。 虽然郡主还没有回金陵,但留在金陵的管事还是要打点人情,许是知道林依家里还有一个亟待康复的小病人,所以送来的鹿肉格外多些。 林依没吃过,也只能牛嚼牡丹一锅炖了了事儿,也让大家都馋个味儿。 不过倒底是送来给阿辰的,林依又用鹿肉做了些肉脯和肉松,给阿辰慢慢吃。 其中当然又被薛神医骗过去不少,但林依原本做的多就是要分他的,所以逗完之后,还是很痛快的分给他些许。 而郡主的信里表明,她元宵过后会回来金陵,让林依留着空闲陪她踏春之外,就是告诉她,苏城的变动。 虽然郡主在信里没有表明她有帮忙,但既然郡主特特地寄封信给她,她相信郡主肯定在其中帮过忙,而且还是大忙。 林依心里感激郡主,打算过了春节后,细细琢磨几道小甜点送给她。 苏城在金陵的暗巡使该是做到头了,但郡主也在信里给他暗喻,朝廷的天要变,做暗巡使不是出路。 虽然不能多说,但只要成了,升官指日可待。 林依不指望苏城升什么官发什么财,只要能平平安安就行。 所以林依虽然忙碌,但日子也有盼头。 第126章 苏城的回归 因为苏城要来,原本的炸豆腐和圆子的量,又往上加了三斤左右。 豆腐是炸过的油豆腐,金黄的豆腐配上咸菜的热锅子,简直绝配! 吸饱了咸菜中咸香汤汁的油豆腐不再淡而无味,反倒汁水充盈,一口咬下去比猪肉丸子也不差,而咸菜的咸寡,也因为油豆腐的油润,使的菜里多了油脂的香味儿,真个是相得益彰! 特别是金陵的冬天是湿冷的,南方又不兴烧炕,所以端上桌的菜,不过一刻钟就变的冰凉凉,油腻腻,再好的美味佳肴也比不过一口咸香的咸菜豆腐锅。 薛神医一口包下一个油豆腐,滚热的汁水在他嘴里爆开,烫的他生理性眼泪都流了出来。 林依看的蹙起眉,嘴里嗔怪,“您如何这般急,今儿个烫坏了嘴,看您明天年夜饭怎么吃好吃的。” 手上却不停给他倒来了一杯放凉的菊花茶。 家里因为经常吃热锅子,难免有些火气,林依干脆常备着菊花茶,一来给大家解腻,二来又可以下下火。 薛神医也没甚偶像包袱,一个油豆腐在嘴里左边转右边,右边滚到左边,哈哧哈哧的,好算是给转凉咽了下去。 “没事儿没事儿、”薛神医揩一个眼角的泪珠,有点心虚的道,“我有药膏,擦擦就行,擦擦就行...” “呵!”林依都给气笑的,没好气的瞪一眼薛神医,“您怎得比阿辰还不听话,你看看阿辰、”林依一指正在小口小口吃的林辰,“小娃娃都懂慢慢吃!” 薛神医转头看看乖巧的阿辰,正好见到他正捂着嘴偷笑。 薛神医:...... 不是他说啊,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他是看出来了,这孩子鬼精鬼精的,和苏城有的一拼,还真合该他们是一家。 因为第二天就是大年夜,今晚几人并没做过多的菜,凑合凑合一顿吃完,毕竟不好大年夜的还在吃剩菜剩饭吧! 就是在这外面大雪纷飞,但家里温馨热闹的时候,屋外传来“咚咚”的沉闷敲门声。 林依夹菜的手一抖,筷子上的菜又掉回锅里。 他们家因为做圆子,所以吃的较晚,外面天已经黑透了,此时的敲门声,好像涵盖了某种意味,林依的心不期然的附和起来。 “阿、阿泽、”林依的声音里夹杂了一点点颤音,但因为声音压的低,几人都没听出来。 “你去看看...” “嗳。”丁泽答应一声,放下筷子,推开半掩着的堂屋门,撑着放在屋外檐下的伞就去开门。 林依竖着耳朵,好像听到丁泽的一声惊呼,接着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脚步声渐渐又转为踏在雪地发出的咯吱声。 林依这时似有所感,盯着堂屋的烛光照不到的黑暗地方,慢慢地,一个高大的身影踏上烛光的范围。 “依儿,让你受苦了。” 原本紧盯着风霜侵染的苏城,有点心疼的林依,心里突然浮上些涩然。 “不、”刚出口,林依发现喉头有些哽住,微微侧过头,揩了揩眼角的温热,又转回头柔和一笑,“累了吧...你快进来暖和暖和。” “嗳。”苏城心里也有些微酸,但看着林依融在昏黄的烛光里的面容,好似这一路疾驰都有了归宿。 “苏叔叔!” 要数开心的莫过于阿辰了,从小到大,阿辰没有父亲,但不代表他不渴望父亲的爱护,他在苏城这里得到了对于父亲的幻想。 所以当他中毒,又看到阿娘难过又不得不妥协的样子,他是打心里希望这时候能有个顶天立地的父亲帮他们顶起这一切。 “嗳。”苏城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冲向他怀里的小炮弹。 “阿辰想不想叔叔?”苏城颠了颠手里的孩子,虽说没有重多少,但也没有轻许多,能在中毒后,又恢复成这样的,说明身体已然大好。苏城提了一路的心也放下些许。 “想的。”许是为了证明讲的是真话,阿辰说完后,就紧紧抱着苏城的脖子,靠在他怀里。 苏城心情着实不错,连对着有些拘谨的阿团都点了点头,打了招呼。 薛神医看他们没完没了,敲了敲碗不耐烦的开口打断道,“好了没啊~好了没啊!这锅子都要烧干了。” 苏城这才分了心思朝着薛神医诚恳行一礼,“谢谢薛老帮我照顾她娘俩。” 薛神医很少见苏城如此做小伏低的样子,不好意思一咳,歪了歪屁股,“还行...还行...” 说完后,可能又觉得这实在不符合自己一贯的人设,又有点不岔的小声嘀咕,“这还没成婚呢,就都成你的了...忒霸道...” 林依听的脸热,揉了揉有些发烫的耳垂,嗔怪的瞪一眼苏城,但又有点不舍和他闹情绪,于是岔开话题道,“这还没吃吧,快坐下吃一点。” 本想让阿泽去拿一副碗筷,但扫一圈,才发现阿泽不在。 “阿泽呢?” 苏城正要解释,一道由远及近的抱怨声传来,“我和你说啊,要不是我这半路死拉着咱家上官,这马儿半路就得跑劈叉!” 林依有些诧异,抬头正好和苏城眼睛对上。 苏城点点头,“陈新也陪着来了。” 声音里包含了一股不可名状的感激。 林依心里一喜,她看过郡主的信,也知道此时能建功立业的事儿哪可能是简单的,怕是凶险异常,现如今看到不是苏城单打独斗,心里对陈新的感激更是只多不少。 陈新一脚跨进厅堂,就看见林依那慈祥的眼神,没来由的身子一抖:他刚那句话威力那么大?虽然确实是变相给自家上官邀功,但这慎得慌的眼神对错人了吧! 林依可不知陈新的吐槽,要是知道,怕是立马把他请出去。 “快快快,过来吃点...阿辰你快下来,就你苏叔叔吃些。” 林依让众人把位置拉开点,把俩人位置加进来。 “阿团,你去收拾两间房,阿泽你再添两副碗筷过来,最好再做个鸡汤索饼。” 林依吩咐完人,又转身对着俩人解释道,“你们先随便吃一口对付对付,等鸡汤索饼过来再多吃些。” 说完,就要亲自去帮俩人收拾房间,南方睡床,原本房里该备上碳盆取暧,但她怕几人睡前忘记开窗通气,干脆就不备碳盆了,只让每人每天备个汤婆子。 “不忙。”苏城一手抱着还没放下的阿辰,一手拉了拉林依袖子,“我和陈新不住这里,你不用忙。” 见林依有些诧异,苏城一边心里开心林依对他的亲近,但嘴里还是温和道,“对你名声不好。” 林依原本也不在意,但想想人的影,树的皮,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也好。 “那行。”林依认同的点点头道,“我前几天已经吩咐了你宅里何伯把屋子收好了,屋里被子都是新晒好的。你们过去正好住。” 阿团既然不用收拾屋子,就自动自发的去帮丁泽下索饼,索饼都是现成的,冬天天冷,索性每次多做些,直接冻住,想吃立马就能好。 所以也不过一刻钟,俩碗索饼就做好了,只是没人知道挨在一起的俩人,自从坐下就没有分开的手... 第127章 大年夜 因为苏城和陈新的到来,这个年过的格外热闹,鸡鸭鱼肉是标配,大年夜这天一早李大爷还特地赶过来给林依送了些螃蟹。 林依高兴的请他进来坐坐。 李大爷忙摆摆手,脸上也因为过年,带着喜庆。 “林娘子您别忙了,我这还得回去帮忙。” 李大爷一家因为林依的救助,日子过的越发顺遂,今日更是托林依的福,能称上几斤羊肉,而猪肉,林依更是早早的就让丁泽送了过去。 林依也知道他那一大家子,就他一个壮丁,也只能点点头,不再勉强。 “那您稍等、”林依强留他一会儿,而自己则去拿了自个儿做的米粉圆子和藕圆子和一些鱼肉、猪肉丸子。 林依不知道金陵吃不吃这几样,但因为留有前世的记忆,所以她做的是她自己小时候的味道的过年东西。 米粉圆子是用炒过的大米磨成粉,用炖过的腊肉汤和成,做成的圆子后,又蒸过的圆子。 这圆子因为有肉汤,又有米香,吃起来虽有些噎人,但却越嚼越香。 藕圆子就简单些,用新鲜莲藕磨成的藕泥混着蒸好的糯米加上葱姜调料后,用油炸成的。 阿辰喜欢吃藕圆子,葱姜的香味加上油炸的油香味儿,使得这圆子刚出锅时,真是香煞人也。 当时阿辰和薛神医眼巴巴等着吃的样子,林依今天想起来还觉得好笑。 要不是林依怕老人小孩子吃多了糯米不克化,怕是他们一天就能把全部的圆子吃光。 李大爷看东西不是什么大鱼大肉,心里松了一口气,很是爽快的拎上了。 他还真怕林依送些他还不起的东西,而且似这样家里做的吃食相互赠送,才更显得亲近。 等李大爷走后,阿辰,丁泽和阿团好奇的趴着竹篮子观望。 林依看的好笑,让苏城用线绑了一只给阿辰玩儿,自己则教起丁泽和阿团怎么处理螃蟹。 “还是我来吧...” 苏城见林依要下水洗,把她轻轻拉到一边,自己则挽了袖子蹲下身刷螃蟹。 林依笑眯了眼,也不拦他,会心疼人的男人真是帅啊。 “阿团,你也不要洗了,就让他们两个大男人洗。” 林依自己不洗还不忘照顾另一位女同志,把阿团也拉了起来。 “嗳。”阿团一直有些惧怕苏城,所以见林依不让她洗,心里很是舒了口气,赶紧站了起来。 经冬的螃蟹虽然肉质不一定很饱满,但个头一定很大,林依目测每只差不多都有个五两往上。 “今天给你们做个好吃的。” 林依拍拍刷螃蟹的二人小队,鼓舞着士气。 苏城和陈新虽说赶路赶的辛苦,但经过一晚上的调整,整个人看起来也已经差不多恢复了,没了青茬的胡须和疲惫的双眼,有的只是一个好看的过分的男人。 当然林依不知道,“女为悦己者容”,不单单只是说的女人,男人在见自己喜爱的女子时,也会很注意外貌的。 就像动物世界求偶的小动物一样。 而陈新还不需要求偶,所以他来的时候比苏城迟一点,所以这会儿正和薛神医在吃早食,他见一堆人围在院里看什么热闹,心里痒得不行,唏哩呼噜把最后一口汤喝完,一抹嘴也加入了几人队伍。 薛神医因为起的也不算早,这会儿还留有一点余困,所以也不掺和年轻人的事情,自己慢悠悠的吃他自己的索饼。 “咦?”陈新一个箭步跟过来,“这不是螃蟹么?咱们今天吃蒸螃蟹?” 林依笑眯了眼对着陈新道,“今日就不吃蒸的,我做个香辣蟹。” “香辣蟹?”陈新不解的抓抓头,“好吃吗?” “好-” 不等林依吃完,苏城一个眼风扫过去,嘴里则淡淡道,“好不好吃,都要先洗螃蟹。” 多年的老领导了,陈新哪能听不出,于是哂哂的在心里叹一口气:怪谁呢!还不是自己撞上来的... 陈新只好不太情愿的蹲下身加入了二人小队。 林依见几人做事情还算麻利,就把今日要洗的都拿了出来,让三人小队好好洗菜。 自己则和阿团切菜,几个还算配合默契,不一会儿就把菜都准备好了。 接下来炖煮的事情,苏城和陈新帮不上忙,于是俩人倒也识相,拿起斧头劈起柴来。 几人忙忙碌碌,中午又是随便吃了点。 到了晚上,林依虽然今世已经找到父母,苏城和她又没有成婚,但她还是架起黄纸,分了几堆烧了起来。 林依指指其中一堆,让阿辰跪下好好磕了几个头,她不知道的是,苏城在看到时,眼里闪过一抹深思。 年夜饭很丰富,除了整条的红烧鱼,还买了胖头鱼专门用来炖豆腐和鱼圆。 肉则除了红烧鱼还有狮子头,鸡除了白斩鸡还有红烧。 除此之外,啤酒鸭没有啤酒就拿了烧酒来烧,还照顾到北方的几人又做了羊肉萝卜。 素菜的清炒菠菜、凉拌豆芽、凉拌鸡胸肉丝等等,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子。 几人也不分什么主仆不主仆的,团团围坐。 林依更是迎合着本朝习俗,打了屠苏酒,给众人满上。 阿辰则备了两个杯子,一杯屠苏酒,剩下一个杯子用来装橘子汁,还是让苏城和陈新手动“榨”出来的。 因林依是宅子的主人,大家都看着她,等她讲祝酒词,就连最馋的薛神医都按捺住急性子等着林依。 林依眨巴眨巴眼睛,失笑道,“还等什么啊,吃吧~” 苏城微微一笑,难得促狭的对着林依眨了眨眼。 几人高高兴兴的从善如流的提起筷子夹起面前的菜吃起来。 苏城夹了一个鸡腿给阿辰,又夹了一个翅膀给林依。 林依礼尚往来的把另一个鸡翅也夹给了苏城。 如此热热闹闹的吃了轮,才开始吃酒。 本朝有俗礼,喝酒必须从最小的先喝,此谓曰:少者得岁,故贺之;老者失岁,故罚之。 阿辰最小,由他先喝,没法到林依没讲的祝酒词由他先开了口,“我祝薛爷爷福寿安康,阿娘青春永驻,祝苏叔叔长命百岁...” 众人听的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阿团更是揉着肚子小声在阿辰耳朵道,“你应该祝苏郎君财源广进或者官位越坐越高呢。” 阿泽摇了摇头很认真的道,“可是苏叔叔长命百岁才能照顾我阿娘一辈子啊...” 众人听的又是一阵笑,觉得还是小孩子想的简单,这个世道还得有地位有钱才能把人照顾好呢。 只有林依转过身擦了擦眼角,苏城则轻轻捏了捏两人藏在袖里却一直握在一起的手,郑重的站起身对着阿辰道,“苏叔叔向你保证一定活的长长久久,做你阿娘的依靠。” 阿团听完苏城的保证,羞涩的抿着嘴,但却很郑重的点了头。 依次是丁泽、阿团,他二人把林依救他们,又一直照顾他们到现在的事情,磕磕绊绊的讲了出来,又几度哽咽的感谢了林依。 陈新虽然大大咧咧,但也颇不好意思的抓抓头,感谢林依做了一顿好吃的,特别是那个香辣蟹,因为加了茱萸酱,麻麻辣辣的,很是好吃,好吃到他觉得惊为天人的地步。 有了陈新的无厘头搞怪,气氛又升了上来。 等到了林依和苏城,倒是没再说什么新鲜话,只是说明俩人作为大家长,有什么事情不要瞒着他们。 薛神医更实在,自己搓了一些药丸子,一人发了些。 这一夜注定是欢快的,虽然未来不可知,但今夜注定是快活的! 第128章 大年夜2 这一夜注定热闹,几个漂泊的人好似都找到了家的感觉。 小孩子熬不住,等吃到亥时初刻,林依打算先把“饺子”而这时叫馄饨,给煮了。 经过一晚上的相处,又加上苏城有意收敛身上的气场,所以等到下饺子时,大家都放的开了。 见林依要去厨房,原还在捞锅子的丁泽,立马放下筷子,急匆匆道,“林娘子,我去下吧。”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猛得站了起来。 坐在另一端,端着碗的阿团就这么翘起长凳子,结结实实的摔了旧年的最后一跤。 事情发生的突然,大家又都喝了酒,见阿团摔下后,也只是怔怔的懵掉般望着阿团。 阿团自己怕是都摔懵了,摔倒后还举着个碗,还是小不点,阿辰反应过来,略带不赞成的开口。 “阿泽阿兄,你怎么能起的这般快,阿团姐姐都摔了。” 阿辰的话,像是点了开始键,众人这才醒了过来,丁泽更是手足无措的去拉阿团。 嘴里则不住赔礼道歉,“好阿团,对不住,真对不住...有没有摔疼你?” 阿团就着丁泽的手爬了起来,还有空放下碗,只不过放碗的动作犹如像开启了某种开关,阿团也不在意是不是前任主子的事儿了,抬起手来就掐丁泽。 “你说疼不疼,疼不疼...” “哎哟~哎哟~” 丁泽被掐的挺疼,但又不敢躲,怕阿团更气,只能左扭一下,右扭一下。 林依更是拱火道,“没事没事,还好是年前摔的。” 其他人则直接笑喷,连苏城都弯起了那双桃花眼,朝林依眨眨眼睛,而林依则歪歪头也回了个眼神儿。 “促狭鬼。”苏城用气声调侃,只是他平常多含蓄,自己说完后,反而用拳头抵住嘴唇闷笑起来。 阿团被调侃的直跺脚,“娘子~” 林依笑的眼泪水都出来了,直捂着肚子喊肚子疼。 只是她不经意往苏城那边一瞥,正好看到捂着嘴“咯咯”笑的小团子,和抵唇笑的苏城。 心里不由一咯噔:这怎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苏城不常笑,小阿团的脸又像林依多点,但没想到在昏黄的灯光下,柔和了轮廓后的俩人,笑起来是如此相似。 林依心跳乱了几拍,但又觉得说不通,如果阿辰真是苏城的,以苏城为人,他不可能不知。 罢了!是不是的都无所谓了,反正以后也会是苏城的孩子。 虽然林依是这样想的,但心里还是下决心,以后有机会还是要回去庵里看看,可能她回到那个熟悉的环境能触发点什么记忆。 最后,终于在丁泽签定了几条“不平等条约”后,阿团也就原谅了丁泽。 丁泽也如愿去下了馄饨。 林依对面食的不擅长不仅仅体现在面条上,还有饺子,每次都能把皮煮破,那是皮是皮,馅是馅儿。 所以丁泽听到林依下饺子,心里就一咯噔,才犯了错。 早早的煮饺子也只是为了凑合阿辰,小家伙到点要睡了,所以几人即便肚里饱的,也都吃了几个应个景儿。 毕竟几人严格说来,都算是北方人,过年不吃饺子,那就如南方人吃饭不喝汤,那哪儿行~! 阿辰吃完后,就由林依带着去睡了。 而阿团和丁泽则留下来把饭菜都收拾一下。 等林依把阿辰哄睡着后,这边桌上也已经收拾好了,顺带着连瓜子花生,橘子和脆柿等等都摆上桌了。 几人倒也识趣,知道自从苏城来到金陵,还没有同苏城好好聊过,所以那边四人凑一堆打起了牌。 而林依和苏城则在靠近厅里的茶吊子处支了个小几聊起几天。 苏城见那边几人都没有注意这边,方从怀里摸出个长条型扁盒递给林依。 林依入手一沉,知道怕是什么首饰,虽然她并不在意这些虚的,但脸上的笑却又更灿烂了。 “你何必花这冤枉钱,你接下来要用钱的地方多...” 苏城一挑眉,嘴里轻哼一声道,“我只是不做暗巡使罢了,但又不是变穷了,更何况给自己夫人买首饰,哪里需要计较这些。” 林依听的面上更红,嗔道,“你也没喝多少,这就醉了?” 苏城也不反驳,而是偷偷把林依手捉过来道,“我好想你...” 猝不及防的话让林依不仅红了脸,更是把林依的心都说的发软。 林依从嘴里发出一声轻哼,用气声说道,“我也想你了。” 话音还未落下,就见苏城的眉眼舒展了开来,桃花眼里也迸出光亮。 “对了,我有件事情要同你讲、”林依轻轻移开目光,怕苏城再来几个笑,今晚就得把他拿下了。 “嗯?” 带着鼻音的磁性声音,酥的林依直接麻了半边身子。 林依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揉了揉耳朵,心里则感慨,怕是这人真喝了不少,今晚这是雄性荷尔蒙肆意乱放啊! “那啥?”林依收敛了小鹿乱撞的心,赶紧把话题拉回正途道,“你这次是去哪里?郡主的来信中只提到你将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情...” 听到提到正事,苏城也正了正身子,方道,“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大荣的边境和蒲甘之间,有许多被骗过去的大荣良民之事?” 林依歪着头想了下,突然想起什么,呀一声道,“是不是你与李大爷说过他儿子也许被骗过去了。” 苏城点点头,正色道,“此事我朝自有关注,而当今官家更是下令要彻底铲除此事...” 林依听的皱眉,心中有些慌,绝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苏城此次前去可见凶险异常,而且他一人单枪匹马? 林依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苏城安慰的捏捏林依手,小声道,“此事不好多说,但你知道官家并不是让我去送死就行,自有接应之人...” 林依点点头,但还是不太放心道,“此事、此事不会是...嗯...就是身居高位之人进了啥谗言故意的吧...?” 说罢,感觉自己有点挑拨他父子关系,似个坏媳妇尽挑唆自家夫君和父母作对的坏儿媳一样,林依一时间都不太好意思盯着苏城的眼看。 苏城愣了愣,瞥一眼玩的正欢的薛神医。 薛神医似有所感,正好和苏城瞥过去的一眼碰上,又下意识的把头转回去,用更大声的声音来掩饰心虚。 苏城瞬间就懂了,他也没有打算瞒着林依,只不过上一辈的事情,他不好多评判,所以就一直犹豫着没说,现在既然被林依知道了,那就如实说好了。 第129章 大年夜3 苏城手指微动,拿起小几上的茶水抿了一口,似在考虑从何说起。 林依也不去催,也拿起几上的花生吃起来,现炒的花生,又是当年新鲜的,吃起来格外香,可没有剥两个,有一个坏的败性之事。 等她都快吃了五颗花生时,苏城终于开口了。 “此事说来还真是理也理不清呢。” 林依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丝八封的兴味,苏城看的好笑,指间微动,抬手刮了刮林依的鼻子,带着宠溺的口吻道,“话说当年,我的父亲和母亲在当地也算是家世相当,容貌般配不说又是表兄妹,当时两家是有意让二人结亲的。” 苏城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幽幽叹息一声接着道,“”可惜妾有情而郎无意...” 林依掏了掏耳朵,眼里的八卦之意越发浓郁。 “后来呢?” 苏城知今天不讲清楚,这小妮子怕是觉都睡不好了,也没有故意吊着,只是压低了声音,只容让林依一人听清的音调继续。 “我父亲那时正值进京赶考之时,父亲那边希望此事等科举过后再提,也免的在科举前分了心,而母亲这边也希望自家女婿是进士,所以两家虽有默契,但晚辈之间却不知的。” “而我父亲当时眼里心里都只有科举,所以对于自家表妹的殷勤也只当做表兄妹之间的亲情罢了。” 说完最后一句时,苏城的眼里闪过一丝哀伤,林依的像被人攥了一把,微疼。 也没了听八卦的心理,又重新握上苏城的手捏了捏,像是给他力量。 苏城摇摇头,微微一笑道,“没事,这是上一辈的事情,我只是觉得母亲这些年来的执着像是一场笑话,有些心疼她罢了。” 林依跟着点点头,也没了探问的心思。 但苏城说了,他今天会把所有事情告诉林依,自然不会半途而废。 于是他接着道,“可能女子的心思就是要细腻些,所以当我父亲进京赶考时,她只以为等表哥高中之后,会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可惜...” 苏城顿了顿,“可惜,等来的是当时的阁老家榜下捉婿...那个被捉之人就是我的父亲...” 林依心一紧,“那...?令慈...” 苏城点点头,缓缓道,“是的,消息传来,母亲就晕了过去,她不相信此事是真的。她左等右等,终于等到她期盼已久的表哥时,看到他眉梢眼角都带着喜意后,这一腔爱意化做了执念,于是在一个无人知道的夜晚就...” 林依一挑眉,心里突然充斥了对自己这未来婆婆的佩服。 “那知后呢?” 苏城不自在的咳嗽一声,接着道,“此事自然不能阻止父亲要娶阁老家的孙女之事,但父亲和母亲也自然交恶,外祖父怕父亲家报复,连夜把母亲藏了起来。但因出了此事也确实于家族名声有碍,于是外祖父不得以按嫡女暴毙为由,把母亲安置在一个小镇的宅里。” 林依心里的微疼变成抽疼,眼里盛满了关切。 “你...” 苏城淡淡一笑道,“其实我从小并没有受过什么苦难,外祖父虽明面上不认女儿,但私下里外祖母却经常来看我们,所以我过的并不是很糟糕。” “可...”林依轻轻蹙起眉头,小孩子又不只是吃和喝,要想有一个完美的童年,需要的是家庭氛围和年龄的玩伴啊。 “我真的很好。”苏城认真的看着林依,“我可以学武,可以学文,可以吃饱穿暖...我不能只盯着我没有的,而看不到我拥有的。” 苏城的话很轻,但每一个字都似重锤一样,一下一下敲在林依的心头,突然间,她感觉压在她心里的对于前世父母的那些怨恨的执念都消散了。 她何尝不是因为前世父母对她的无视,而让她心生怨怼,等父亲来夺爷奶留给她的铺子时,才会表现的那般愤怒,其实爷奶很早前就把铺子的产权转给了她,而按法律来说,那个父亲连一块墙砖都搬不走的。 “对!”林依眼里有了点湿意,他何尝不是她的救赎,两世的执念,她已经背的很累了,从今天起,去他妈的无良父母!她只要知道爱她的人很多,她不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就行了! “等你回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林依觉得再没有一刻,能感觉到眼前这人人品上的优秀的时刻了。 林依不期然间想起一句话:等爱情过后,就是考验一个人的基因优质时刻。 苏城知道林依有秘密,能等来林依打开心扉,他又何尝不激动。 “好。”苏城重重的点了点头,又弯起了他那双桃花眼,又继续之前的话题,来安林依的心,“我的父亲人不坏,他知道有我后,虽不能给我同等的父爱,但也帮我选择好的武师,又拜托他当年的同窗给我当先生。所以此次的事情正因为有他,”苏城指指天上,“我才能有这次立功的机会。” 林依这是真的放心下来了,“既然有这许多人帮你,你一定要漂漂亮亮的把事情办好啊~” “好!”苏城心里明白,林依这是让他活的好好的回来。 不知不觉,屋外传来第一声爆竹的响声,屋里几人才发现已经到了子时了,林依拉了苏城站起来,朝着众人道,“快快快,爆竹越早放来年越早发财,赶紧把咱准备的爆竹搬出去。” “好!”丁泽和陈新第一个站起来,陈新是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钻的人,丁泽则是想着来年发大财。 几人热热闹闹的往屋外跑,林依不想扫了众人的兴,让他们先玩,而她自己则准备去阿辰屋里,怕孩子被爆竹炸的吓醒。 薛神医揉了揉腰拦下林依道,“我一个老人家真的是熬不住了,你去陪他们玩,我去阿辰那屋陪他。” 边说还边捶了捶腰,往阿辰那屋走去。 不想,苏城在后面幽幽的回道,“我觉得您送我的补肾药,您自己用正合适呢。” 众人又想起当时薛神医给众人送的自己搓的药丸子,也不知道是否故意,到了苏城这里变成补肾的药丸,当时众人好一阵笑闹。 此时终于让苏城找到机会怼了回去。 众人又是一阵笑的肚子疼,陈新更是人来疯一样在身后喊,“咱上官的腰好不好,您怎么知道!” 新年的这个夜总算是完了,要不是过年不兴骂人,隔壁两家估计都要找上门了。 第130章 初二回娘家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金陵的初一不兴串门,几人干脆就待在宅里吃吃喝喝,为了第二天初二去赵府做准备。 苏城还不是赵家女婿,自然不好跟着林依上门,但他另辟蹊径,投了帖子给赵老爷子。 原本大年初二自来都是家族外嫁女回家日,就算要上门求办事,亦或只是为了拍拍马屁,那也没有初二就上门打扰人一家享天伦之乐的,所以当赵老爷子接到苏城的帖子,还好一阵无语。 赵老爷子拿着规规矩矩的贴子,上上下下下看了看,贴子里的字每个都认识,但合在一起就很不是那么回事了,什么叫:自听闻赵府有名剑一柄,而故职务在身,不可前来拜访,遂趁此机,欲上门观之,赵公请见。 钱姨娘难得见到老爷子脸色有如此大变化,有些心痒,想看看依姐儿那欲要成婚的苏城投来贴子里写了甚,正打算俏眯眯走过去瞄一眼的,哪想到,赵老爷子把贴子重重合上,鼻腔中更是发出一声冷哼,小声咕哝道,“从未见过如此厚言之人。” 如此一说,钱姨娘就更加好奇了,她挪动两步,往老爷子那边靠了靠,试探的道,“依姐儿未婚夫那边--” “哼!”赵老爷子往钱姨娘那边瞥不去一眼,不满打断道,“什么叫未婚夫,这八字还没一瞥的事情...”随着最后一字,赵老爷子又往放在桌面上的贴子瞄过去一眼,又转了话道,“他想当赵当的女婿,且看他之后的造化,总不能好好一个嫡女,即便居孀在家,也不能便宜一个无财无权之人。” 钱姨娘不管心里如何想,但面上还是小声应了“是。” 她连忙转了话题,问赵老爷子要不要看会儿书,等伺候好老爷子后,才慢慢品味心里的那点伤感。 他是赵老爷子五十岁时收入房的,原本京里的那位夫人是不准老爷子身边有人的,但没想到大房这边的儿子渐渐得势,成了下一辈中最有出息的,赵老爷子为了缓和与大房这边的关系,自然要远着京里的那位。 而她就是为了代替京里夫人打理老爷子日常的人,所以她的儿子虽然辈份大,但真实年龄其实和晏哥儿差不多大,今天见老爷子为了一个才认回来的孙女儿都有打算。 心里着实有些不痛快,到不是为了林依,毕竟再怎么说,这也是个外嫁女,和她的儿子起不了冲突,她怨的是明明老爷子心里面门儿清,也不肯多在大房面前提提她的儿子。 要知道当年的事情,是大房和京里那位生的两个大郎有矛盾,和她儿子可没什么龌龊。 而且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照顾着老爷子晚年,省了他们做子女的多少事情,别人看不到,老爷子也不清楚? 不管赵府里的心怀鬼胎,等收到回帖,苏城神清气爽的跑过去找林依。 “我就说老爷子不会不接我帖子的,明天我陪着你们娘儿俩。” 苏城虽然没有经历林依一人在赵府,一挑几的事情,但他有个小报耳神,他早就让阿团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了。 阿团原本就憋了一口气,现如今能告诉她觉得能力最强的人,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要不是她不善言辞,她还想添点油,加点醋的说呢。 林依看着有点得瑟之意的苏城,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那好,只是不知我家祖父能否去弄到一把好剑,不然如何能同你观之?” 林依说到最后一字,已然有些笑到不行了,也不知苏城怎这般促狭,赵府是地地道道的书香之家,家里也没有听说有从戎的,如何能藏好剑,可... 罢了罢了,苏城故意如此,也是帮她出气,她哪有舍了别人好意,反倒怪他作怪。 “咳。”苏城面皮不算薄,但在林依面前到底要点脸,但见林依笑的脸颊微红,头上的花也跟着扑簌簌掉,也丢了那点不自在,帮林依轻拍背。 “你莫要笑了,当心笑到肚子疼。” 林依胡乱点头,但笑还是忍不住,她只要一想到苏城这般规矩的人,在帖子里故意恶心人,就觉得好笑。 苏城见林依停不下来,自个儿想想也觉得好玩,于是两人就坐在庭院中笑了好一阵。 转眼间,悠闲的时光就结束了,第二天苏城安排了车辆,他自己则骑着马跟在娘儿俩身后到了赵府。 林依拿了几样点心,水果,又一些绸缎布匹,再加上她花了大价钱买了一些补身的药材。 苏城倒不知从哪儿淘换来一幅古画和一面异域风情浓厚的玻璃镜。 不过他送林依的镜子比这个可大多了,只不过这个镜子上镶嵌的宝石多些罢了。 其实林依对苏城一直有些误会,苏城虽然不会收受贿赂,但似他以前那个身份,上赶着给他送礼的人多不说,在加上抄家时又能狠狠捞上一笔,大头官家拿,再接着似他这样有官职的人拿,再接着下面人拿,不然凭什么让人死心塌地跟着你,而且你不拿,下面的人拿不拿?下面人不拿,又凭什么跟着你没有二心? 所以苏城虽然宅子不大,但他手里钱财和名人字画,一些稀罕物件还是很多的。 三人同进,但到了二门处,还是要分开,林依自然是去赵母那处,而苏城则被带去了赵老爷子那边“观剑”去了。 赵母这段时日很是煎熬,一面气赵韶欢拭手足时的狠辣,但心里又有些对林依的怨怼,但怨怼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对林依他们太过苛刻,把自己折磨到不行。 所以当林依见到赵母时,赵母已经没了开始时的那样光彩照人,有的只是眉眼间的疲态,和身姿的轻减。 林依在见到赵母时,冷硬的心,也不可免的软化了一些,她性子就是这样,别人硬她就刚到底,但见到对手已经软化了,且有了后悔之意,她就又狠不下心。 其实她也知道,只要她愿意哄哄赵母,赵母心里那口气下去了,也就不会怎样了,毕竟有眼的人都知道,林依才是受害者。 可偏偏林依也是个死强的性子,自从阿辰好了后,她也不上门来见赵母,虽然理智上林依知道该讨好还是要讨好,但情感上她做不到被人伤害后,还舔着脸上门。 所以当两人碰上面后,都有一瞬的尴尬,还是阿辰松开了林依的手,朝着赵母道,“阿辰给外婆婆请安。” 阿辰被林依养的好,现如今已看不出当成的孱弱了,又成了一个圆圆的小肥宝宝,当他郑重施礼时,那憨态又呆萌的样子,一下子掳获了一屋子姐姐,阿姨的心。 “嗳--”赵母的心一软,鼻头一酸,这段时日她也想的明白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赵韶欢一次两次的这样对依姐儿,依姐儿为何不能怨怪,现如今再次看到活蹦乱跳的阿辰,才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有多么正确。 原本有些左右摇摆不定的心,终于确定下来,当林依和赵母依次落坐后听到赵母的第一句就是,“我带着欢儿过段时日回京城,等她嫁人后,阿娘再来陪你和阿辰。” 怕林依误会,又赶紧又加了一句,“我和你父亲商量过了,就把她嫁给今科进士,以后如何看她造化。” 第131章 你来我往的机锋 林依蹙了蹙眉,自然不会怀疑赵韶欢能嫁给进士的能力,再怎么说,她也有个家官的爹,又是正经嫡女,她只是觉得依照赵韶欢的性子,不一定能安心备嫁,即便被按着嫁人,只怕会还要出些幺蛾子。 但看着赵母眼中的期许,林依还是咽下了口中的担忧,顺着赵母的意愿点头。 几人寒暄了一会儿后,就听赵老爷子那处派人来喊。 苏城的来意,并不是为看剑,他被请到赵老爷子处,也只是执了官场上的晚辈礼。 赵老爷子倒也高看苏城一成,两家祖上并不相交,如果上来就表现出亲近之意,到底落了下乘。 “坐吧,”赵老爷子指指右下手的位置让苏城坐。 苏城拱了拱手,方一撩下摆落坐。 赵老爷子端起茶杯呷一口,等这口茶水顺着喉管暖到胃时,轻轻舒了一口气,才放下杯子,问向下首的年轻人。 “你来所为何事?” 苏城放下杯子,心里暗骂一声“老狐狸”,但面上还是恭敬的道,“冒昧前来只为了他们母子二人。” “嗯?”赵老爷子有些诧异,这年轻人不得了,敢在他面前打直球的还真不多,林依算一个,再一个就是眼前这年轻人了。 苏城抬起头,直视着赵老爷子道,“前段时日,我不在金陵,但金陵的事,我也都听说了,她母子二人,是我许愿要护好的人,如今受了委屈,自然要来讨要个说法。” “呵!”赵老爷子都气笑了,猛得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盖因桌子的颤动,跳将起来,又重重落回茶杯上,“叮”的一声,把钱姨娘吓了一跳。 但苏城是谁,他在见官家时都不惧怕,能怕这么一个色厉内荏的退仕老官员? 苏城抖一抖袖子,再次拱了拱手,心平气和的开口,“可能是晚辈说的不够清楚,我今日前来虽说是讨要个说法,但也尊重他们的意愿,并不愿把事情弄大,毕竟依儿还是很在乎家人的。” 赵老爷子见自己的气场并不会震慑到苏城,也知此法无用,旋即又听闻林依在乎赵家人,心里那点不痛快,也被熨帖了不少,于是撤下自己身上的盛气凌人,问钱姨娘要了一方烫过的帕子擦了擦手。 “我已经和依姐儿说过,此事我们赵家会补她一个人情。”说到这里,赵老爷子一挑眉,擦拭的手一顿,意有所指的道,“难道此事依姐儿没有告诉你?” “哼!”苏城在心里冷笑一声,如此拙劣的挑拨,亏得长了一大把年龄。 “自然知道、”苏城慢条斯理的悠悠说道。 赵老爷子点了点头,心里的念头一闪而过,他当然不会闲得没事干来挑拨,他是测一测苏城在林依心里的位置,看来还挺重要,如此倒是有些棘手。 其实他还是希望林依能和沈钰在一起,这属于一举好几得的事情,赵家的女儿能得新皇新贵的爱重,本身对于赵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再一个沈钰能自己提出结亲的是依姐儿,就说明他对依姐儿肯定有爱慕的心思,如此这个亲就不仅仅只是利益上的亲缘,怕是得到的会更多。 此念头只不过在赵老爷子脑里一闪而过,毕竟就目前来看,林依是不愿的,那这样的话,就得看看苏城有什么价值在了。 于是赵老爷子面上的表情一变,又恢复成一个慈祥又祥和的老人家,他轻轻一叹,语气中像添佐料般,撒了点疼惜之意掺在话中道,“依姐儿从小受苦,这次、唉~”说罢,还配和的摇摇头,“我知此事多有委屈依姐儿了...” “哎,我说这位苏郎君、”钱姨娘适时的插进来,语气中带了不满道,“你可能不知当日的凶险,要不是老爷子拿了帖子请了太医,你现在来讨什么都晚--” “小蛾、”老爷子似不满钱姨娘插嘴,打断她接下去的话。 苏城虽然知道俩人在作秀,但也知道这是事实,当日确实多亏赵老爷子的出手相救,像这样的人情用一个少一个,原本人情该用在他们赵家人身上,现如今用到了阿辰身上。说明老爷子对林依他们并不坏。 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他今日前来,也是想亲自探一探他们的底,之后的一段时日,他并不在金陵,如果赵府对他们母子是虚情假意,他需得做好万全准备,而如今赵府哪怕对林依有一分真情在,他也能少一分顾虑。 苏城于是也收敛了身上的气势,郑重朝赵老爷子作了一个揖。 “请原谅晚辈的无状,当日之事多有感谢。” 赵老爷子此时方回过神来。 “好好好!”赵老爷子和掌一拍,突然笑起来,“痛快!” 钱姨娘听的莫名其妙,怎么上一刻还剑拔弩张的气氛,怎么突然就止息干戈了? 苏城也抿嘴一笑,朝老爷子恭敬一拱手,“赵阁老,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赵老爷子现在很欣赏这个年轻人,自然推退左右,等人都陆续出了门后,方叹息一声,感慨道,“果真初生的老虎天不怕地不怕,老夫好多年都未见过能套老夫话的人了。” 苏城再次赔了一礼,“晚辈不日将要出远门,最放心不下就是他们娘俩,希望赵府能多多关照。” “呵!”赵老爷子矍铄的眼里迸出不满,“依姐儿是我赵府的嫡女,赵府自然会照拂,只是你个外人,一次两次把依姐儿划为你的,怕是不妥吧。” 赵老爷子并不等他开口,又话里有话的道,“而且你若真想保护她们,该凭着自己的本事。” 苏城拧了拧眉道,“我知赵阁老的意思,您老放心,我定会建功立业而归,以后他们娘俩,都由我自己保护。” “好好好!”赵老爷子走到苏城身边拍拍他肩膀,“这才配做我赵家的女婿,等你再次归来之时,我也定让依姐儿十里红妆的嫁给你!” 苏城眼里闪过欣喜,郑重一点头。 而心里则下定决心,此次的事一定要做的漂亮,做好圣上登基以来处理的第一件大事! 第132章 再见是为更好的相见 接下来几天,苏城为离金陵而做准备,他的心腹,情报机关都在金陵,自然要在金陵安排好一切,他又不是个棒槌,真的能凭着一身血肉,去闯贼窝。 这也算是圣上默认的,新的暗巡使还没有上任,所以一切人和事都还是苏城做主,他刚好趁着此时机安排一切。 金陵的春天不用人催,过了年后,日子就渐渐暖和起来,好似与大年夜前的冬雪彻底交割。 踏青虽说还有些早,但闷了一冬的鱼和急待破土而出的野菜、竹笋都已经先人们一步穿上了春衣。 林依与其他人相同,选在初五迎财神这日子开门营业。 “娘子,我已经和李大爷说好了,让他初五准备野菜送来。” 许是南边冬天蔬菜还算丰富,野菜出来真正吃的人倒是不多。 毕竟与经了冬挨了霜的家养菜相比,野菜焯水吃太柴,炒着吃又不够鲜甜,泛着苦涩味儿。 现如今的菜都算是有机的,口感上自然甩出野菜太多,何况又不是灾年,菜还是够吃的。 林依见小伙子赶车赶的鼻尖有点红,让他赶紧洗洗手脸喝杯茶去去寒气。 丁泽眼里闪着光亮,摇了摇头道,“我还没喂大红呢,我先把它喂了再过来。” 刚说完,人就兴冲冲往后院跑,新搭的骡棚就在那里。 林依看的好笑,嗔怪地与阿团道,“这甭管男人,还是男孩子,见到这牲口就跟遇到自己亲兄弟一样。” 阿团边炒着肉松,点着头认同道,“可不是,那天阿辰还来问我,长大后阿娘会不会给他也买只骡子骑一骑呢。” “真的?”林依惊讶的一挑眉,阿辰没来问她,她还真不知道这茬儿。 “真的。”阿团咧了咧嘴,许是觉得做吃食,这样不洁,又把嘴攸得抿上,控制着嘴唇弧度说道,“不过正好被苏郎君听见了,苏郎君答应他,等他长到十岁就买匹名驹送他呢。” 林依想像着当时的样子,心里一甜,苏城对她和阿辰都是极好的,她当然也要送予他同样的好才行。 正在这时,院里有人敲门,林依一算日子,就知道是定的鞋袜送来了。 据说南方多湿热,他们这一去,正好赶上天气越发热的时候,衣服多备些,省的到时候,几个大男人没衣服换穿。 “阿团你先忙着,我去看看。”林依擦了擦油渍的手,“我顺道喊阿泽过来帮忙,骡子让他改天再亲热吧。” “好。”阿团控制着自己脸颊的肌肉,就怕笑喷了。 林依转到院里,正好看到薛神医在搓药丸子,于是边去开门,边吩咐道,“薛老,烦您喊下阿泽去帮阿团。” 薛神医搓药的手一顿,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去喊人。 自从年过完,还没有体会春节的乐趣呢,就被这女娃娃给拉着搓药丸子了。 只是看着日渐要疯魔的林依,他还是选择识相闭嘴,现在可不是惹这女娃娃的时机,别到时候让他加量搓。 薛神医来到后院,就见那丁泽小子像看着自己的情人一般,对着个公骡子絮絮叨叨的。 “喂!” 丁泽被吓一跳,回过头就见,薛神医手里不停搓着药丸子,嘴里埋怨的对他道,“你快点干活去,你也不怕那女娃娃把你的骡子再给卖了。” 说罢,也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就继续搓着药丸子走了。 丁泽见薛神医都这么听话,打个激灵,赶紧把手中一撮一撮喂骡吃的草往骡子面前一扔,拍拍手赶紧跟着薛神医身后走了。 如此忙忙碌碌几日,日子不紧不慢的还是到了初五这天,是林依开门的日子,也是苏城要离开金陵的日子,两相一冲,还是对苏城的担心占了上头,林依眼里多了一丝哀愁。 苏城趁着天空还是灰蒙蒙的,灯笼也只是照在方寸之地,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有眼力劲,留了小两口,独自话别的时候,紧紧的抱着林依。 “你等我回来。” “好!” 林依埋在苏城的怀里点了点头,吸着独属于他身上的清冷气味,不舍的松开。 她也不敢说什么:你不回来,我就怎样怎样的话,好歹她也是看过电视的人,这种g,她觉得还是不要立的好。 苏城难得见林依如此乖巧的样子,心里软的不行,真想长长久久的抱着她,可是有些话需要交待,于是松了松手臂放开了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林依骤然失去苏城的怀抱,下意识抬头茫然的望过去。 “唉~”苏城叹息一声,抬起手捧起林依的脸颊。 原来一个人的脸可以这般小啊,苏城心里暗自叹谓,而自己却慢慢往林依那边靠近,然后轻轻往那肖想已久的唇上印上一吻。 一吻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但也够苏城丈量出林依的唇是多少柔软。 “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怕我从此就不愿走了。” 林依这才反应过来,脸上一红,但也忍了羞赧道,“我等你回来。” 苏城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不愿走的话,放开林依脸颊,从怀里摸出一沓厚厚的纸张递给林依。 “这里的钱你留着用。” 林依愣愣的望着手上的票据,眨了眨眼。 这就是传说中的银票? 苏城以为林依不敢拿,于是接着道,“这钱来路正常,你放心用。” “不...”天空还暗着,林依看不清面额,但直觉上觉得可能不少。 当然这不是重点,主要她觉得这种临走加戏给钱戏码,一般来说都不是好事儿啊! “你拿着。”苏城深情望着林依,“你等我回来!” 林依更觉得要完犊子了! 于是一急,把钱往苏城手里一递,嘴里突然憋出一句道,“大哥,你这样我害怕啊!” 苏城脸上的表情卡在一半惊讶一半深情中。 “呵呵...”林依尬笑一声,又恢复成原来温柔娴静的小娘子样,“戏文传奇里都有写,干大事前谈死,送钱送东西,都是要死人的。你这样...我害怕啊。” 许是怕苏城还被前一句“大哥”影响,说完后,还朝着苏城眨眨眼,天真一笑,试图混过去。 苏城一直以来知道林依不像时下小娘子,是一个有韧劲儿、自信、聪慧、还有见识的小娘子。 但从来不知道,她还是一个活泼、又有些小狐狸味儿的小娘子呢。 苏城的心情都被林依的一句“大哥”弄的更心痒痒,迎着初生的太阳,狠狠一抱林依,在她耳边又重复道,“乖乖等我回来,回来我们就成婚!” 说罢,放开林依,朝着头口窥探了几次的人走去。 第133章 十五元宵节 苏城虽然走了,但年并未过完,初五开业这天,林依为了吸引流量,把野菜的做法也是发挥到极致。 荠菜豆腐羹,滑嫩的嫩豆腐,汆水用油滑炒,为了使豆腐保有原来的白嫩色泽,林依并未用酱油提鲜,而是用鸡汤和切碎的荠菜叶与之相煮,最后再勾个芡。 一道只能在春天吃到的鲜美豆腐羹也算成了。 其实林依最想的还是用白蘑菇来做,只不过白菇在本地并未看到过,不过就算有,别人不识,她也不敢贸然拿来入菜。 毕竟容易见到小仙人儿不说,还容易躺板板。 荠菜的用处大,且这个季节能得到最多的野菜也只有荠菜了。 林依物尽其用,用荠菜拌肉未又做了大馄饨,虽然她也有做纯肉还有开洋的大馄饨,但相较起来还是荠菜的馄饨味儿足,更是个季节性的吃食。 所以一大早过来想吃口鲜面或者鸭血汤的人,又非常喜新厌旧的抛弃了前两样,一脚跌进馄饨的海洋里。 “林娘子,还是你这儿吃的过瘾。”客人说完,还十分给面儿的又咬一口大馄饨,瞬间迸进口里的汁水是鲜甜,又带着荠菜的香,使吃了一个年的大鱼大肉的客人,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也没了再和林依吹牛的功夫了。 客人赶紧嚼一嚼嘴里的半颗馄饨,又迫不及待的把勺中的另一半给放进嘴里。 吃完馄饨,再喝一口添了紫菜和碎虾的汤底,感觉倒春寒一下子都从身体上被祛了个干净。 重新再就业的王娘子侄子徐大郎很有眼力见儿的,上前推销,“客人要不要尝尝咱家的春卷?” 那客人虽说被打断吃饭,但也并没有不高兴,反而很有兴致的挑了挑眉。 “春卷?” “回客人,这春卷是我们店新出的小食,用的正是您点的荠菜馄饨里所含的荠菜再加一些其它配菜炸出来的,又酥又脆。” 也不知是徐大郎故意,还是真想起了那个味道,他还很应景儿的咽了咽嘴里分泌的口水。 客人被徐大郎的样子逗笑,于是也颇为豪气的道,“那就来一份儿尝尝。” 徐大郎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学着其它店里小二的样子,用搭在肩头的干净布巾擦擦桌面,口中说着您稍后,就屁颠颠的回到厨房去了。 原本似这种新鲜的吃食最好是搭个摊子在门口,吸引客人,但林依考虑到还在年下,人口只多不少,好好的油锅如果撒了,翻了,都将会坏事儿,还不如定定心心放在厨下,只向到店的客人推销就成。 春卷是林依引流的一项吃食,虽然不想承认,但也因为她自己的分开烤鸭铺子,使得她店里的客人分出去了一部分。 不消一会儿,徐大郎就把刚出锅还冒着烟儿的春卷端了上来。 那客人不用说,在徐大郎还未出来时,就已经被厨房里传来的油炸香混着葱香和一些其它食物被炸过的香味儿给吸引了。 等徐大郎刚把春卷端到那客人桌上,其他桌伸着头好奇观看的客人,赶紧喊了徐大郎也点一份那什么春卷。 而春卷也不负大家对它的喜爱,薄薄的外皮被油炸的酥脆,但一口咬下去,肉里的荠菜碎碧绿绿的混着小小块儿的豆干,更重要的,里面不知添加了什么,荠菜和豆干儿中间又似肉冻般夹杂了“冻”,缘此,突然就奇妙了中合了荠菜和豆干的硬,变得又酥脆又软糯起来。 那客人瞪圆了眼,即便被烫的龇牙咧嘴,也丝毫不减往嘴里塞的速度。 还不等吃完,又朝着徐大郎招招手, “我再点个两份,给我娘老子带--,算了给我来五份,给我家里人都尝尝。” 就这般,林依以另类的方式,打开了第一天营业的局面。 忙忙碌碌的时间总是过的快,一眨眼就到了十五元宵节。 大荣的年味儿足,能从大年夜一直庆祝到十五,当随着今年最后的年味儿将要逝去,大荣的百姓也似林依前世想抓住假期尾巴的打工人一样,把所有的热情都释放了出来。 商人们自然很早就做好了准备,为了吸客,好在最后这日再狠狠赚上一把,每家铺子门前都挂上了应景的灯笼,造型各异,只街着到了晚间,太阳下山后,就点起这狂欢夜的按钮,为这世盛添上一点光彩。 “娘子,灯笼拿回来了。”丁泽和阿团带着桃花像豆荚里的豆子般从人群中挤进了林依门前。 “快快快,快来帮忙。”林依忙的团团转,也不讲究客不客气,见三人终于回来,立马让他们填补上空缺。 原本觉得还未到午时,客人会少,所以才让他们三人去见识见识元宵的热闹,再顺道儿取她订的灯笼,哪想金陵的百姓如此热情高涨,也不管到没到饭点,见到她这里有空位,就立马挤了过来。 三人忙点头,立马进入工作状态,把手中拿着的灯笼递给林依就鱼贯而入。 “阿娘,给我看看。” 林依不准他跟着三个半大小孩出去,怕被拍花子拍走了,此时他正坐在柜台里头,不安分的跪坐在椅子上,整个身子都前趴到柜台上,伸着头瞧林依手中的灯笼。 “小心摔下来...”林依急走到阿辰对面,对着趴着的小团子,戳了戳他额头,“灯笼还没装呢,能看出个甚模样儿?” 阿辰反倒眼里一亮,对着林依撒娇的噘噘嘴道,“阿娘,阿辰也想看怎么装灯笼,能不能让阿辰一起装啊。” “好啊。” 这几天整个金陵有条件的都会挂盏灯笼,也不知是哪个天才想出来,标准灯笼干脆做成榫卯搭配,自个儿轻轻松松就能组装成形。 为此很多想要买复杂灯笼的人家,也都换成这个能自己组装的灯笼了。 林依第一次在金陵过元宵,又是第一次在金陵开店,还不知道这个规矩,当她知道时,复杂的已经预约不上了,只能买标准灯笼,就这,还得等日子。 阿辰高兴的拍手,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那阿娘陪我装吗?” 林依点了点头,“好啊。”反正她也忙了半日了,既然店里伙计齐全,那她休息休息也没差吧。 好不容易忙到傍晚,长长的街道商铺不等天完全黑下来,就挂起了灯笼,影影绰绰一直延伸到秦淮河边。 街上行人窜动,林依忙着点灯之际,看到人群中有一漂亮过份的小娘子,被身旁人拔开一条狭道,供她行走,一直走到林依的铺子门前。 “见到我开不开心?” 只见那女子双环高髻上的珠钗随着女子的歪头动作轻晃,漂亮的瞳仁中闪过一丝促狭。 林依面上的惊诧一闪而过,随之就漫上欣喜。 “郡主,您怎么回来了?” 第134章 郡主的往事 郡主的大红石榴裙随着她的动作,在店门口撒开半圈,恰好被灯笼晕黄的烛光捕捉到,溢出一条白涟,真个是流光溢彩。 林依对郡主本就感激之情甚重,当见到本人后更是笑眯了眼。 “郡主快快进来。” 林依侧了半身,做出邀请客人之意。 “你忙你的,等你有空我们再聊。” 郡主也不做作,微提裙摆踏了进去。 晚上确实比之白天人更多,客人可能也是等着要去观灯,所以翻台率竟然并不算太慢。 林依看客源有点告一段落的意思,与丁泽他们吩咐了几句后,也提了裙摆往楼上留给郡主的包间而去。 林依正要敲门,没想门却从里边拉了开来,郡主隔着几人打量了林依几眼,见她穿戴颇为靓丽,正适合游玩,于是快走两步,不等林依反应过来,接了她往来时的楼梯走去。 “你今日打扮的这么漂亮,可不能辜负了今日这元宵灯节。” 这个话,多少带了点无赖,但林依想想楼上楼下虽然满座,但再进来的客人也不算多了,几人该是能应付的,于是点点头,“好。” 郡主都等着林依反驳,想着对策该怎么把她喊出去陪她呢,哪想林依这么爽气。 “好。”郡主拍拍林依的肩背,脸上的笑又艳丽了几分,“就该如此嘛,苏城虽然不在,但咱们日子还是要过好啊。” 不知是不是林依的错觉,刚刚郡主的话说的好似有点感慨的意味在其中。 林依随着郡主下了楼,正好见到端菜的徐大郎,急忙把他喊过来道,“我与郡主出去逛逛,等会儿再回来吃糯米圆子。” “好。” 徐大郎点点头,正要说话,又被喊点菜的客人喊走。 “来了来了。”徐大郎擦擦热出的汗,朝着客人走去。 林依有一瞬间心虚,还好郡主怕她又反悔,把她手一握,“走了走了。” “阿娘,我也要去。” 哪想正独自在柜台里面玩的阿辰又眼巴巴的看着林依,林依出去必然要经过柜台,所以林依的交待也是被他看到了。 林依有些犹豫,毕竟人多眼杂,到时候一个不注意,小家伙被人抱走了怎么办。 哪想,郡主真是怕了她再出什么幺蛾子,点了跟在她身后的几人道,“你们几个照顾阿辰,如果小孩子有什么事情,唯你们是问!” 话说的掷地有声,也算是毫不客气,林依微微有些诧异,郡主对待底下人向来很好,怎么感觉口气不善? 而且打眼一瞧,怎么感觉都是生面孔? 林依心里闪过一点疑惑,旋即又反应过来,怕是京里家里给配的。 几人倒是表现良好,全都躬身行礼道是。 这下没人阻止林依了,郡主一拉林依的手,趁着几人不注意,一下就钻进了外面的人潮。 后面的几人因为要照顾林辰,不过一个岔眼,郡主就不见了,几人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音道,“这、主子交代我们注意郡主的安全...” 其他人也露出为难之色,但今天差不多大半个城的人都出来了,纵使他们再神通也不可能找得到啊,更何况主子是务实之人,怎可能为了找一个人,而让官府禁严... “郡主不是要去观灯么,那咱们就去秦淮河边观灯处找找。” 其他几人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几个看起来颇为严肃的魁梧汉子怀里抱着个萌娃儿,朝着秦淮河边走去。 林依也是无语,又怀揣着担心。 “郡主,那些人、还有阿辰...” 郡主朝后面看了看,见把人甩开了,脸上登时挂上一个放松的笑容道,“放心吧,没有人能从那几人身边把小阿辰骗走的。” 也不知她又看到了甚,兴奋的拍拍林依胳膊道,“走走走,我们去前面看看。” 说罢,林依的手又一把被郡主嵌住,拖着她往前走去。 “郡主,你慢点儿...” 许是憋了一段时日了,郡主拉着林依西窜东窜的,然后俩人手上又抱了不少东西后,郡主的好奇心终于满足了不少。 俩人找了个供人休憩的长椅把东西放上去后,方坐了下来。 “好累啊。”郡主拍拍腿,“不过很开心。” 林依低头看一眼郡主脚上的鞋--软底的绫罗布鞋,按理说这种鞋并不适合长时间走路,那也就是说郡主刚才的行为是临时起义喽? “郡主、你?” 林依皱了皱眉,知道自己逃不开那几人的视线,所以今晚许是打算随便逛逛就成了,可当阿辰提供了机会,又拉着林依逃走。 富安郡主歪了歪头,“嗯?”脸上还带着难得的惬意。 一时间,林依有点犹豫,但想着阿辰还在那几人手上,还是试探的问道,“那些人?” 富安郡主那清亮,又比普通人大一圈的黑瞳仁在眼里转了转,接着她半阖起眼,又朝着前面虚空望去。 “唉--算了,憋在心里也难受,我告诉你吧,刚好你给点意见。” 林依顿了顿,正纠结要不要捂着耳朵,说不听时,郡主开口道,“那些人是官家派来的。” 林依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龟裂,“啊?” 许是林依脸上的表情太过惊恐,郡主面上带着坏笑,“不想听也不行喽。” 林依心里一阵无语,但为时已晚,再堵自己耳朵或捂郡主嘴怕是都不成了。 于是她干脆拿起刚买的梅花糕吃起来。 这下轮到郡主无语了,感情来这听起传奇来了。 但既然已经说了,郡主也不藏着掖着了,她换了更舒适的姿势缓缓道,“我和当今官家是青梅竹马,当年也一度私定过终身...” 林依瞪大眼,她是知道郡主有过一段婚姻,但据说那人早已经去了,但没想到在这之前郡主还有过一段感情。 郡主一直在观察着林依表情,见她眼里除了吃惊,没有鄙夷后,眼里闪过一丝欣慰,不愧是她看上的朋友。 “罢了,一切都过去了。”郡主幽幽长叹一口气。 “那为何?” 林依挠了挠脸,要知道,作为种花国的百姓,别的先不说,吃瓜肯定第一线,反正能听的不能听的,她已经听了这么许多了,不知道个结果,那估计她得抓心挠肝而死。 “哈哈哈哈哈---”郡主见林依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到底忍不住,笑出声道,“还能怎么样?现如今想与我再续前缘呗。” “这怎么可能!”林依下意识说道。 “对啊、”郡主眼里闪过讥讽,“这怎么可能。” 第135章 元宵佳节 林依是看着富安郡主说的,自然就没有错过她眼里一闪而过的讽刺。 林依心里一揪,默了默后,小声道,“那、苏城的事...?” “没事。”富安郡主的情绪也只是一瞬间,现下已然恢复成没心没肺的样子,摆了摆手道,“这事也并非我一人之力,他、”郡主说到这里朝林依眨眨眼,林依了然的点点头。 “我向他提起苏暗使的时候,他一口就答应了,说明他心里已经决定了苏暗使的去处。” 虽然听郡主说的轻巧,但在这节骨眼上,能替苏城说上一句话的,就说明郡主真是有心了。 “谢谢您。” 郡主一挑眉正待说林依啰嗦,但侧脸看见林依真诚的眉眼,与眼里的感激,又把话吞了进去,点点头,颇为豪迈的道,“那你以后可要多做些新鲜吃食与我。” “好。”林依眼里带笑的,点点头。 “得!他们找过来了,咱们再正经带着你儿子逛一逛就回去吃圆子吧。” 郡主边说边站起来,没甚形象的拍拍屁股下并不存在的灰尘,朝着人群中一脸不好相与,但却抱着个奶娃娃的几人招了招手。 林依跟在后面,见林辰还挺怡然自得的左顾右盼,心底里没好气的同时,又软的一塌糊涂。 林依接过孩子,轻轻刮了刮他鼻尖小声嗔怪道,“小家伙倒挺不认生。” 阿辰睁着那琉璃一般的桃花眼,无辜的歪了歪头,不太理解的道,“叔叔可好了,还给阿辰买糖吃。” 那几人虽然面上没什么变化,但心里倒也挺受用,主动开口道,“林娘子,我们来帮你抱吧。” 林依犹豫一下,果断把小孩子递过去,要知道阿辰已经有四十多斤重的样子,靠她抱,人估计得废。 金陵的元宵,似在秦淮河这里达到了顶点,河里的画舫不时传来“咿咿呀呀”的吟唱声,或吹拉弹唱的笙鼓声,又或者客人的笑闹声。 画舫也都被装扮了起来,挂上了彩灯,彩灯的流苏随着微风轻晃,晃动的灯光映照到河面,使的水纹都似泛起了薄雾霭,好像那一处不是凡间,而是仙境。 不过一水之隔的沿岸,架起了食物的长廊,各种小摊小贩的摊头,都升起或轻或浓的烟雾,被灯笼照的分毫毕现,摊主们更是铆足了劲儿高声叫卖,又让你真切的感觉这是人间。 今日虽然苏城不在身边,让林依多少有点伤感,但看着小团子见到什么都好奇的睁大眼睛看来看去,林依又觉得特别圆满。 几人吃吃喝喝,又看了挂在贡院楼上的花灯,可能会试在即,贡院虽然不能让人进入,但也挂了很多应景的“鱼跃龙门”、“詹宫折桂”、“状元荣归”等等灯笼。 林依看的叹为观止,真是不敢小瞧了任何时代的各行业人物啊。 “阿娘。” 林依见小阿辰,困乏的直揉眼睛,知道小孩子要闹觉了,也不管抱的动,抱不动,一把接过孩子。 小阿辰闻到自己亲娘的气味后,也渐渐趴在林依肩头睡着了。 “我们回吧。”郡主一锤定音,后面人又上来给俩人开路。 倒春寒的威力可不小,虽说街市上热闹的火热,但冷也是真的冷,林依忒没形象的吸了吸鼻子,也不管孩子抱了重不重,小跑着往回走。 没办法,今日为了好看,她可是只留了风度,没顾上温度了。 郡主一眼就看穿了林依,跟在后面大声嘲笑。 林依被笑的无奈,猛得一转头,没想到郡主正跟着林依的脚步也是移动的飞快,还好郡主及时刹车,一把抱住了林依,没直接压上来。 而林依也是下意识用抱着阿辰的手,抵了一把,没想到正好就触上了郡主的前胸。 俩人都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还是林依先反应过来,朝着郡主暧昧一笑,“很不错哦。”也不等郡主回应,又转过身朝前走去。 “呀!”当事人郡主一下就懂了什么意思,脸上“噌”的一红,羞赧的一跺脚,闭上了嘲笑林依的嘴。 身旁几人也不知俩个小娘子打什么哑谜,但也知自个儿的身份,都没有问。 当几人回到铺里时,客人还是只多不少,在外招客的王家大郎虎子,一眼就看到林依,眼睛一亮,正要喊时,被林依的摇头的动作制止。 虎子点点头,又向着郡主行了礼后,对着林依用气声道,“糯子圆子,阿团小娘子已经搓好了,正等着娘子回来下呢。” 也不是虎子贪嘴,主要林娘子做的那芝麻馅儿的糯米圆子他没吃过,而林依又说这个圆子就该元宵节吃,所以提前都没做过。 林依点点头,也用着气声道,“你让阿团下圆子吧,我把阿辰安排好,就下来与你们同吃。” 虎子眼里一亮,就急忙忙去通知阿团了。 林依抱着小家伙,把他放到郡主常用的包间,每个包间都能用来挣钱,林依就没有占用几个,只备了这一个自己人常用的包间。 郡主可能是为了不打扰小孩子睡觉,也有可能只是想在大厅与众人一起吃元宵的圆子,所以她留在了大厅,林依等小阿辰睡稳妥后,才下楼和几人一起吃圆子。 糯米圆子是这时代的叫法,说白了就是后世的汤圆。 糯米磨成细粉搓成圆子,内里的馅儿原本只有豆沙馅的,林依正好见有芝麻卖,就买了些回来自己做。 芝麻的馅要比豆沙的难做,豆沙只要煮到位,就能筛出细沙,但芝麻得先炒后磨,一遍磨不细还得反复磨,直磨到细腻能过筛为止,之后又需得拌了猪油和糖粉慢慢搓揉,保证每一把芝麻上都是油润润的才行。 还好功夫花进去了,芝麻馅的汤圆也不负众望成了众人最爱的一款圆子。 油润的芝麻馅儿经过开水的沸腾,在糯米外皮里化了开来,等一口咬上去,直接淌的勺里都是黑乎乎的芝麻。 郡主爱吃甜食,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虽然客人不敢直白的看着郡主吃东西,但见其他人也吃的停不下来的样子,有那胆子大的,直接喊起众人。 “店家,你们吃的那款圆子,也给我们上些。” 林依咽下口里的汤圆,带着歉意的道,“对不住这位客人,这款是自家做来吃的。” 见客人有些不满,林依话风又一转道,“虽然不能给客人上一大碗,但既然客人上了咱家店里,那就是有缘,我送几个给客人尝尝,也好让客人帮忙评一评。” 那客人见又有的吃,还是免费的,自然把林依这铺子夸的天上有,地上无。 林依见其他客人也眼巴巴的望着,心里豪气一升,让阿团给每桌都送上几个尝尝。 林依此举原只是为了高兴,但没想到之后竟有些客人成了常客,此话自是不提。 第136章 糯米糍 三月三,上巳节,对于年轻小郎君和小娘子来说不亚于七夕节的日子,全城出动都不为过。 拿林依前世世界的一句话来讲: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繁殖的季节,山林的空气中弥漫着荷尔蒙的气息! 林依没需求,但也应了郡主的邀请--“踏个素春”。 原是想要放大家松快松快,但看着各店各商贩,都等着这日摩拳擦掌的想再挣上一笔的众人,也强烈要求林依参不参加无所谓,他们可都是要好好上工的。 林依看了不禁感叹,这要放在前世,都是各公司的十大好员工啊,不颁个奖章都说不过去。 林依盛情难却也只好琢磨起那天备些什么样的吃食,既能制作的快,达到美观的程度,又能省的烟雾缭绕。 并非林依矫情,想想那日子各个年轻靓丽的俊男美女正含情脉脉地互诉钟情,而这么摊位上饼里在热里,“刺啦刺啦”的响着,摊主人又大煞风景的吆喝:快来尝一尝,新鲜出炉的酥香热饼子喽。 又或者互有好感的男女,坐在摊位上,看着对面人拿着个肉串儿撸串儿? 怕不是各个女郎都想呀着牙想把对面郎君给一块儿撸了了事。 再多的情意,怕是都得大打折扣了。 阿团原本晶亮的眸子,因听了林依的“不妥”后变成小半圆,等听完后,彻底塌了下来。 “唉~那这么说这次我们很没必要去喽?” 阿团耸耸鼻子,有气无力的趴到桌上哀嚎。 其他几人听完,虽没有像阿团那般直接表述出来,但表情倒是和阿团一个样儿。 “也不是。”林依摇摇头,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来。 阿团“攸”得一下,瞪圆了眼,立马来了精神,挺直了腰拽着林依的手臂晃来晃去。 “娘子,好娘子,快告诉我们吧~” 林依的身子被摇的晃动,但难得见阿团这般娇憨,林依的心软下来。 “好了好了,不逗你们了。”林依点点阿团的额头,真是拿这小丫头没办法。 林依清清嗓子道,“现如今春季都过完一半了,即便不做热食也没关系。” 其他人听的直点头,但心里闪过疑惑?那难道做糕点?好像也行... 林依扫一眼众人,笑道,“今日我教你们做个只能春天吃的青团子,和糯米磁怎么样?” “好!”众人点头,难得林娘子又愿意下厨教他们方子,哪有不乐意的。 林依被众人的好心情感染的心情也好了些,稍微去了对苏城的担心。 自从苏城走后,林依断断续续也收到好几封信件,只是当他说不日就要入滇南后,信件就戛然而止。 林依虽知道他办的事是机密要务,但惶惶然的就没了信件,实难让她放心。 众人并不知林依的心如烈火烹油,更是嬉闹着问林依何时教。 林依抿了抿嘴,莞尔道,“青团子需要用到清明菜,阿泽记得等李大爷来时,让他带些过来。” 李大爷自从回到村里,林依就把铺里要用的菜都让他提供,让他每日里收购村里的菜再卖给她。 而桃花见自家阿爷辛苦,也主动回去帮李大爷养鸭子。 虎子一听现在还不能做,憨厚的脸上也不禁挂上了一点失落。 丁泽到是沉稳许多,倒是没有表现出来不开心,听完林依吩咐,很是爽气的答应了。 阿团倒是机灵,转了转眼珠子,好奇的问林依。 “娘子,青团子不能做,那糯米糍能做吗?” 徐大郎咧嘴一笑,“阿团小娘子,娘子可是说了要等青明菜呢。” 林依突然歪头佯装疑惑的眨眨眼。 “我有说过吗?” 徐大郎一时傻眼,刚刚不是说了么?怎么一下子就不承认了? 还是阿团眼睛一亮,大声鄙夷的对着徐大郎道,“你还真是笨,娘子只说过青团子做不了,又没说糯米糍做不了。” 徐大郎纳闷的挠挠头,好像还真是。 林依调侃过众人后,心情终于舒畅了些。 果然能让自己开心的办法,还得看别人不开心啊。 林依站起身,拍拍憨厚笑着的虎子和还在纳闷的徐大郎,向着厨房走去。 “走吧,我教你们做糯米糍去。” 众人一听还是能学到,于是一个连一个的全都钻进了厨房。 糯米糍好做,林依指挥着虎子炒黄豆,丁泽和糯米粉,而徐大郎则是烧柴火。 至于阿团,就跟着她一起端把凳子坐下喝茶吃点心,顺带监工。 林依看着黄豆炒的差不多后,又指挥着他去把炒过的黄豆磨成细粉。 这边细粉刚磨好,那边上锅蒸过的糯米粉已经变成了透明色了。 林依让阿泽把蒸好的糯米趁热拉一拉,裹上黄豆粉后,杆成一张长宽三十厘米厚度只有几毫米厚的一整块,接着涂上豆沙,一卷,再切成厚片儿,就成了。 裹着黄豆粉的透明糯米糍成了粉嘟嘟胖乎乎的粉团子,又因为加了红褐色的豆沙,还透出一股香甜的气味。 林依率先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等咽下后,沉吟片刻道,“这个还是太大了些,小娘子到底不太方便,你们到时候不要做的这般大。” 众人嘴里嚼着不便开口,都跟着点了点头。 “对了。”林依三两口吃完,拿起之前喝的茶水灌下一口后,又接着道,“黄豆粉还是要再小一点,不然小娘子,年轻小郎君一张嘴,黄豆粉飞了出来,到底不美。” 也不知道林依的话点到了虎子什么穴位,那傻小子,“噗嗤”一下,就见两条黄色的烟线从虎子鼻孔里喷了出来。 其他几人原也不觉得好笑,但见到虎子的样子,有一个算一个的都喷了起来。 得! 林依一挑眉,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开口道,“你们把这地儿收拾干净,我去看看阿辰醒了没。” 说完也不等众人说好,自然的一转身,一溜烟儿跑出厨房。 而当林依在大堂见到来人时,只觉得做坏事,还是不太好,这不报应不就来了么。 第137章 找茬的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赵韶欢,她瘦了很多,原本柔顺犹如黑瀑般的长发,即便盘在头上也呈现出服帖的姿态,可如今只剩下黑,但已没了光泽,又有些毛糙,没了原先的精致。 这些倒也好解决,用些头油也能改善,只是林依一眼望去,属于少女的那种青葱朝气已然不在,一股陈暮的气息笼罩在她头顶。原本与她相似的大而圆亮的眼睛,变的黯淡无光,眼角竟然生了细小的纹络。 林依知道像赵母定不会在吃喝上亏了赵韶欢,而俗话说的好:人至贱则无敌,也不知这小妮子为了甚成了这副模样。 “坐吧。” 已经快到开门营业的时间了,林依不想在自家铺里闹将起来,影响的还不是自家生意。 赵韶欢原本以为林依不待见她,会让她走,哪里能想到她这般平淡,还以为她在以胜利者的姿态嘲讽她呢。 一时间,两颊气的像敷了层腮红,原本该是娇羞的模样,配上那怒目圆瞪的眼睛,和讥讽的嘴角,又成了一副刻薄样。 “呵!”赵韶欢捏着自己的指间,怒目相向道,“就没见过你这样朝三暮四的女人!还以为你对那男人多情深意重呢!还不是听到子玉受到新皇重用后,立马改了副嘴脸,贴上去!” “啊?”林依脸上露出茫然之色,不可思议的挖挖耳朵,还以为自己幻听,“有病就去治病,没事来我铺子乱吠什么!” 赵韶欢的脸颊越发坨红,胸口急剧呼吸几口,“你!” “阿娘?” 正要开口说话的赵韶欢,就被一道稚童的喊声打断。 林依和赵韶欢寻声望过去,小阿辰正揉着眼睛,一副懵懂的表情,站在二楼的栏杆处瞧着下面。 林辰虽然不喜赵韶欢,但他也知道赵韶欢是长辈,他需得行礼,于是见她望过来,立马放下揉眼睛的手,朝着赵韶欢一叉手,“韶欢姨姨安好。” “嗤--”赵韶欢脸上犹带着一讥讽,挑一眼林辰,不与他说话,而是朝着林依道,“小小年纪还挺有心机,不愧是你教出来的种!” “叮!”林依拿在手上的茶杯盖,被她大力盖在杯子上,原本挂在脸上的微笑表情,也收了回来。 真是给脸不要脸! 赵韶欢见林依定定的望着她,还有些害怕,可想到林依的所作所为,又挺了挺胸膛,对着林依道,“难道我说的不对?什么样的娘就能生出什么样的心机玩意儿!” 林依瞥一眼赵韶欢并没有回话,而是转过头对着楼上已然懵掉的阿辰招招手,“乖阿辰,去厨房找阿团阿姐,让她给你拿好吃的。” 阿辰点点头,松开握着栏杆的手,乖巧的下楼。 林依怕这女人又要发神经,做出伤害阿辰的事情,自己站了起来走到楼梯口接了阿辰。 “阿娘...”阿辰握上林依手后,那一直有点发抖的身子,才平息下来。 林依心里一酸,直接掐了阿辰肋下,把他抱起,另一手摸摸他头道,“谁都知道我们阿辰是最好的宝宝,那些说阿辰不好的,是她们自己烂了心肝,见不得有阿辰这样玲珑晶莹的好宝宝呢。” 阿辰没说话,乖乖的窝在林依怀里,直等到林依把他送去了厨房交给阿团,小团子才缓过来。 “阿团,你们先在厨房待一会儿,等我叫你们,你们再出来。” 几人面面相觑,但都懂事的点点头。 在林依掀帘子要出厨间时,丁泽快步走过来对着林依小声道,“林娘子,有什么事情,您喊一声,我们听到就出去帮您。” 林依看着他真诚的眼神,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膀,那个大雨中彷徨无助的小孩子,也长成了能替她遮挡的大男子汉了。 “好,有事我一定喊。” 赵韶欢被无视个彻底,见林依出来,更是气到快原地爆炸了。 “你--” 林依摆摆手,打断她道,“有何事摆开了说,你也知我们相看两厌,就不要折磨彼此了。” 都说,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 赵韶欢被林依一而再的打断,一肚子气撒的也是断断续续,此刻也不知被林依说中了什么,眼里一酸,“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此刻的赵韶欢没了刻薄,反而因泪水浸染了眼眶,把那无神的眼睛洗涤得似小溪里的鹅卵石,鼻头也是红红的,倒是有了点鲜活模样。 此举把林依吓了一跳,她都摆开吵架的架势了,哪想这小姑娘不按套路出牌,搞得好似是她倒找她茬一般。 林依不去管她,她又不是圣母下凡点化人间,好心也不是这样用的,于是她老神在在的坐回到原来的桌旁,又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慢慢品着。 只是她低估了赵韶欢磨人的能力,这小姑娘一刻不停歇,林依都看见好几个客人走到门边,见里面有人在哭,又扭头走了。 林依无奈,也是被赵韶欢哭的头疼,捏一捏眉心,带着点怒气道,“你存心的是吧!” 赵韶欢也是有些哭不动了,只是林依一直看戏似的,她没了台阶,所以只能一直蹲在地上哭。 现在见林依终于开口,她也顺着梯子立马停了下来,只是刚一停,又觉得自己太过听话,有些丢人,不由得心里一急,想再“哼唧”两声,但不知怎的,哼出一声猪叫声。 林依诧异的抬头望过去,赵韶欢当然没有错过林依的那一眼,恼羞成怒的猛得站起来,又因站的过久,崴了几步。 “你、你干嘛?”林依真是看不懂了,这小姑娘今天给她表演小品来了? 赵韶欢又羞又气,狠狠擦一擦那双哭的通红的眼,恶狠狠的道,“我知道你在笑话我!你笑就笑吧,只要、只要你把子玉哥哥还给我就行。” 随着最后一句,那已然停下来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林依真是被磨的没了脾气,“你的子玉哥哥不是在京城,你现在过去见他啊!你跑来找我干什么?” “你、”许是想到自己是来求人的,于是赵韶欢语气一软,“我知道我之前对你们不住,但我真的喜欢子玉哥哥,你不要把他抢走好不好。” “嗤!”林依蹙了蹙眉,这小姑娘是听不懂还是怎么回事,于是又耐着性子重复,“你的子玉哥哥在京城,你应该去京城找!” “哇!”赵韶欢又哭了出来,她抹着脸上的泪道,“可是子玉哥哥不要我,他只想娶你,你不是有苏郎君了吗?你把他还我吧!” 赵韶欢的哭声,终于把偷听了许久的丁泽和阿团炸了出来。 阿团横眉冷对的对着赵韶欢道,“是不是听不懂我们娘子的话,而且苏郎君和我们娘子可好了,你的子玉哥哥不要你,你找他去啊,找我们娘子干什么!” 赵韶欢一听急了,朝林依急走过去,丁泽见状,拦在她面前冷冷的道,“有事说事儿。”就是不让她过去。 赵韶欢隔着人向林依望去,见她还是不紧不慢的样子,心里一急,也不管人多人少,直接要求道,“你能不能给子玉哥哥去封信,让他娶我?” 原本看她哭的可怜的林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第138章 三月三 林依最后的耐心也被赵韶欢磨没了,她捏捏眉心,冷了脸,“我好好与你讲话,你既然听不懂,那就别说我没给你机会。” 林依向丁泽使了使眼色,丁泽半无赖半强迫的伸开手,像赶小鸡似的,把赵韶欢赶出了门外。 赵韶欢也没有办法,她看看左右,见四周都是人,也不敢太过没脸没皮,只能气愤难当的跺跺脚,不甘心的走了。 阿团等人走后,见自家娘子好似还是不太舒爽的样子,有心安慰她,趁着给要林依斟茶之际,喏喏的道,“林娘子,何必因她扰了心情。” 林依回过神来,淡淡一笑,指间轻轻拂过薄瓷白壁,葱白的手指因着力捏着杯子,使得修剪正好的指甲印出粉白的色泽,煞是好看。 阿团这才忆起,怪不得娘子爱买白瓷的杯子,原她还觉得瓷器不实用,但如今被娘子捏住,方觉出这种杯子的好来。 “唉~”林依眼里似染上了一点雾气,低缓了声音对着阿团道,“阿团以后切不可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变成这副模样啊~” 阿团眼里闪过一丝迷惑,但娘子说的总归不会错,于是懵懂的点点头,“好。” 林依看的噗嗤一声笑起来,长叹一口气,摸摸她头,轻轻的嗔道,“我的好阿团不必记这些,以后自有娘子为你把关的。” 刚好这时丁泽回转,他疑惑的挠挠头询问道,“什么把关?” 林依看着眼前两个宝货,眼里漾出一抹微笑,摇了摇头,拍拍衣服上的褶皱,站起身往厨房边走边说,“没什么,我想了想,这糯米糍到底有碍瞻光,娘子我好人做到底,成全几对儿鸳鸯,省得他们一想起来当年的模样都是对方一脸黄豆粉的样子。” “噗嗤--” 丁泽跟在身后,怪笑的打趣林依,“那这样说,他们还得感谢娘子的成全之恩喽?” 林依提着裙回过头来,朝两人眨眨眼,口中则促狭道,“不客气,不客气...” 阿团瞪圆了眼睛,接着又似才反应过来,跟着“扑哧”一笑,“娘子真促狭。” 原本没有要笑的林依,见阿团反射弧这般长,也忍不住的喷笑出声。 阿团不明所以,见自家娘子终于开怀,也跟着笑作一团。 原本林依对沈钰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但见赵府这么上赶着,倒也来了一丝兴趣。 等郡主过来时,林依好奇的向她打听道,“你可知沈钰得了什么造化,怎么让赵府这么上赶着。” 郡主正端着布丁,吃的眼睛眯起来,听到林依的打听,微微顿了顿道,“沈钰啊,他救过当今,以后造化怕是不小。” “哦!”林依恍然大悟一般,点点头,“怪不得,我说怎么他这一回京,就成了赵府眼中的香饽饽,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在。” 郡主对沈钰不感冒,也谈不上喜不喜欢,见林依这般说,也跟着点头,“现如今他在京里,不仅是赵府眼中的香饽饽,怕是京里一半权贵眼中的香饽饽。” 林依蹙了蹙眉,心里了然,怪不得赵府显得很急迫,怕是很多人都在抢这位将来的新贵呢。 “你问他干嘛?”郡主c布丁的手稍稍迟疑,歪头好奇的问。 林依觉得自己和沈钰也没什么关系,就轻描淡写的道,“以前租房和他成了邻居,所以多问两句。” 此事并没在林依心里留下什么痕迹,只因为三月三的日子到了。 三月三对于金陵来说,日头已经很大了,但也拦不住全城百姓出动。 林依今日不与阿团他们去城外卖吃食,只因郡主早早约了她今日去城外踏青。 踏青就得有踏青的样子,林依难得的化了淡妆,那原本微圆的眼睛,被眉笔微微拉长,少了少女的娇俏,多了一丝女性的妩媚,而眉心贴的一朵桃花钿和倭堕髻上的鲜艳挑花相呼应,衬的她如仕女画中走出的仙子。 林依踏青肯定不会把阿辰漏掉,她使用为娘的特权,让阿辰“心甘情愿”的在眉心点了一颗朱砂痣。 当二人走出房间,正在准备吃食的阿团看的呆住,嘴里不自觉的轻呼,“娘子和阿辰这是要去天宫参加宴会吗?” 林依一怔,接着一脸坏笑的道,“去天上参加宫宴怎可漏掉了我的阿团。” 阿团似没听清林依在说什么,只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口里喃喃,“好!” 林依看的好笑,轻轻捏一捏阿团的脸,“要不你今日不要和他们去卖吃食,陪我一起去踏青如何?” 阿团一脸懵,正要拒绝时,林依一拍手掌,自言道,“这个主意好。” 说罢,就拉着阿团往房间走。 阿团虽然诸多不愿,但到底没有和林依硬扛,主要她看见自家娘子头上的桃花瓣已经跟着主人家的动作扑簌簌往下掉。 阿团害怕她要是再多强一会儿,自家娘子只能顶个光秃秃的桃花花托出门了。 林依把阿团押到梳妆台前,这梳妆台还是苏城送的,镜子是难得的舶来品,正是林依前世随处可见的玻璃制成的。 可对于这时候的人来讲,这东西精贵到不是金银能否出的起,还得有关系才能拿下这么大的一块。 阿团虽然照过好几次,但每次照的时候,还是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总觉得一不小心,她的魂魄就会被吸进去。 林依可不知道阿团的心思,她见阿团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乖巧,心里满意的捧着阿团的脸左右端详,接着就给阿团上了全套的妆容,阿团那稍显杂乱的眉毛被林依修成弯弯的形状,而那圆圆似小鹿的眼睛,也被扫上了红胭脂,红胭脂连接着脸颊的腮红,再涂上浅浅一层口脂,最后又贴上一朵俏皮的花钿。 整个人似一个可爱的糯米团子。 林依感慨的拍拍阿团肩膀,嗔道,“阿团化了妆多好看,下次可不能再逃啦。” 阿团见镜子中的自己,确实和平时不同,难得的扭捏嘟囔道,“好看是好看,就是怎么干活啊。” “哈哈哈哈...”林依整个趴在阿团身上,俏脸笑出了红晕,“打扮成这样,就不要干活了啊。” “阿娘。”正当两人笑闹之际,阿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郡主姨姨的车子到了。” 于是林依拉起阿团推开房门,左手牵着阿辰,右手牵着阿团朝门外的车走去。 踏青不外乎去城外靠水的地方圈块地方,铺个毯子,放放纸鸢,再吃上些好吃的。 当然这是普通百姓的踏青方法,而有钱人早就跟城外景色好的寺院打好招呼,去看真正的春景了。 但城外的寺就那些,有钱人又多,而郡主不耐烦那些,就早早和寺里打好招呼,用帷幔圈了一处深幽,桃花又开的缤纷的地方,挡住了想要与郡主来个偶遇,或者窥探的目光,独自和林依享受春景。 第139章 三月三2 林依带着阿辰和阿团到时,郡主已经到了多时了。 郡主脸颊微微泛着桃花色,眼里带着朦胧醉意,氤氲着水汽,不满的轻晃手中的杯子,嘟喃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到,我都等你多时了。” 林依见她喝的不少,知道与醉鬼讲不出道理,于是好脾气的顺着道,“出游人太多,都挤在官道儿上,这才来晚了。” 其实,林依坐的是郡主派过去的车驾,马车上也有郡主府的标识,是走了特权,该是不慢的,但就怕和酒醉的人辩是非,她也就只能长话短说了。 果然,听了林依的理由后,郡主那有些迷糊的脑子立马就接受了。 她歪了歪身子,倚靠在一棵包了厚棉,又用锦帛包裹住的桃树上,推着面前的酒壶,糯着声音道,“那算了,这次就不罚你三杯了,你就喝一杯吧。” 林依有些犯难,这一大早的谁受的住喝酒啊! 正是踌躇之时,郡主的奶嬷嬷跪坐在郡主侧后位朝着她使眼色。 林依了然,又见奶嫲嫲眼里那装不下的担心和嗫嚅的嘴,也知道郡主肯定不是无缘故成这副模样。 于是接过阿团提在手上的食盒,又对着俩人道,“阿团,你带着阿辰跟着郡主身边的彩蝶姐姐去转一转。” 接着身子一弯,又摸摸阿辰的脑袋,轻着声音道,“跟紧了你俩位姐姐去看看春景,等回去写一篇小令,知道吗?” 阿辰的脸一僵,但看着林依不置可否的眼神,也只能噘了噘嘴点头答应了。 “扑哧-” “阿辰过来姨姨这边。” 郡主朝着阿辰招招手,又眼含旖旎的瞪了林依一眼,“你简直是继母作派,今日怕是整个金陵城都找不出一只手的读书郎。” 林依无奈,但在孩子学习上,她还是坚持己见,“都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又说积土而为山,积水而得海。每日不要多,但每日必须得学一些,方能养成习惯。” 郡主原本对于养孩子就不懂,现喝了酒后脑里更是成了一摊水。 只是有一样她是听懂了,就是孩子,她是没有的。 于是也不知道点着了她哪个穴位,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那一直含着春水的眸子就晃悠悠的流下一滴泪来。 林依唬了一跳,来不及对着二人交待,提了裙子紧走两步,跪坐在郡主身下的纺织胡毯上,摸出怀里的帕子给郡主拭泪。 “这是怎么了?”林依有点心虚,难道是自己话讲重了? “呜呜...” 郡主的情绪有了一个突破口,原本只是静默的哭泣变为了小声啜泣,而人更是趴拂在林依肩头。 “郡主--” 离的近了,林依抬头就能见着郡主的奶嫲嫲那一嘴的燎泡,朝她微微摇了摇头,轻启唇,用气音道,“我来。” 林依也顾不得她新穿的交领浅粉色撒花的上襦,抬起手臂轻轻安抚似的拂过郡主的背,温声道,“怎么了这是?” 怎么好好一个肆意的女郎如何就成了水泡成的了。 林依更加软了声音,“久哭伤身,有何事,你说与我听,看我能不能为你解解烦忧。” 郡主原就不是矫情性子,酒也喝了,哭也哭了,安慰也得到了,于是慢慢也就止了哭声,伏在林依肩头又没了正形道,“你好软啊!” 林依安抚的手一愣,也知道郡主这样缓过来了,但面上还是佯装着恼的样子,微微推了推搁在她肩头的脑袋道,“郡主这是好了,就拿我开唰了是吧。” “咯咯--”郡主顺着力道竖直身子,哭得薄粉的脸颊上漾出笑意道,“我是真的难过的。” 林依心里轻轻一叹,最后也没反驳,而是拎过自己带来的食盒一层层打开道,“那就化悲愤为食欲吧!” 郡主那无精打采的眼睛忽悠一下瞪的锃圆,惊呼道,“这是怎么做成的,这般惟妙惟肖,让我怎么下的去口。” 不过随之最后一句的,就是郡主毫不犹豫的端起婢女递来分装的小瓷盘,用叉子叉起盘中的小兔子就是一口。 奶嫲嫲见郡主精神恢复,也见缝插针的插诨打科道,“林娘子大才,竟然能把食物做的这般可爱!” 林依乐的愿意配合奶嫲嫲,于是顺着话夸张的一耸肩,做着俏皮的样子长叹一声。 “确实费了我一些功夫,这是水牛乳添了琼脂,再用模子装了用冰冻成的。” 奶嫲嫲原本也只是为了哄郡主开心,听林依这般说,倒也听进去了。 “现在冰可不便宜,况且这模子这般巧思,也是难雕吧。” 林依点点头,“可不是。”接着眼睛一转,又哄着说道,“我这也是没办法,原想着三月三多挣点,没想到原先做的糯米糍怕是会被人掀了摊子,这才改成这小兔子模样的奶冻冻。” 布丁这名字实在不好解释,所以就临时改成奶冻冻这名字了。 郡主一脸嫌弃的嘟喃道,“这什么难听名字。”但手里却不停,一勺接着一勺。 奶嫲嫲怕郡主的嫌弃让林依难受,忙岔开话题询问道,“这话听的稀奇,林娘子做的吃食,还怕被人掀摊子?” 林依不在意郡主的吐槽,她和郡主日渐熟悉后,就和好朋友一般相处似的,吐槽肯定是朋友之间的日常啊。 林依也端起一个递给奶嫲嫲,至于她自己,这两天残次品吃的多,现在见到这个布丁,都能反上来一股子牛奶味儿。 “这不是前两天用熟黄豆粉做了个吃食...” 于是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把前两天闹的趣事当成笑话般讲了出来,郡主更是夸张的呛咳出声。 吓的众人又是好一顿鸡飞狗跳,等郡主的咳声止住后,她轻轻一怕林依道,“下次你要讲甚,等我吃完行不行...” 等阿团她们回来时,郡主也恢复了往常的闹腾,非要拉着林依去她家的摊位上看看有没有大紫喷菇。 因为店里诸人的强烈反对,林依的赞成无效之后,终于没有把这个撤销掉。 众人自然是郡主想怎样就都依着她,但郡主并不想太多人跟着,只拉了林依带着奶嫲嫲去逛,而阿辰和阿团他们,自然就留下来吃东西。 三月三的踏青人实在是多,三三两两的聚在桃花树下赏花,又或者一对一对的隐在墙角,互诉衷肠。 郡主并不想被人关注到,都是领着两人左拐右绕的来到玄武湖边,没想到平民百姓多聚集在湖边踏青,铺一张席子,就够一家人坐下吃吃聊聊玩玩了。 郡主看的有趣,而林依正好记得摆摊的几人正好带了两张席子,于是借花献佛的打算去拿来。 “嫲嫲,你去拿来。”郡主拉住林依的衣袖,让自己的嫲嫲前去。 奶嫲嫲答应一声,就朝着前面人聚的最多的人摊位行去。 等人走远后,郡主才轻轻一笑,眼里有掩饰不住的落寞的道,“表哥、表哥的皇后怀孕了...” 林依听的心里一颤,接着弥漫上来一股涩意,有些微心疼,呐呐的开口道,“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二条腿的男人哪里没有...” “哈哈...”郡主眼里的泪珠生生就这么憋了回去,嗔怪地调侃道,“怕是这世上能把皇帝比做蛤蟆的也就只有你了。” 许是觉得林依讲的太过好笑,等嫲嫲来时,她还在捂着肚子笑的趴在林依肩头。 奶嫲嫲有心想问问,但林依当时还没反应过来,现在如何也不敢再说一遍了,于是闭着嘴狠狠摇了摇头。 奶嫲嫲见郡主不是强颜欢笑的样子,也就丢开了,铺起席子来。 等郡主离开林依肩头时,小声在她耳朵呢喃,“我自己没个好结果,怎样我也要成全你们。” 林依没听清,再看郡主的样子,也不像说过什么,也就丢开了去。 第140章 科举之事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自从三月三后,林依就把心思收了收,一心扑在了铺里的生意上。 只是薛神医变成了早出晚归,或者一连几天都不回来,不然林依也不敢撇下他去玩。 直到有一天,林依的铺门口人头攒动,来的客人十之有九都在讨论新皇开设的第一次科举已经结束时,林依方回过神来,日子已经快进入四月了。 夹袄也已经换成薄衫,三月三穿薄衫还有些畏寒,但如今日头一晒,薄衫竟然有些穿不住。 阿团绑着襻膊,略显圆润的白臂搭在眉骨朝外望去,正好见着人群骚动,一窝风的朝着贡院方向而去。 “娘子、” 林依正掰着手指算农历转阳历大致是什么日期,怎么才四月初就这般热,突然被阿团这么一打岔,撅着手指蒙圈的抬头啊一声。 阿团以为打扰到自家娘子正事儿,不好意思的挠挠眉毛,犹豫要不要开口。 林依不明所以,见阿团正站在大门口的样子,还以为她想去凑热闹,于是换了笑脸,豪爽的摆摆手。 “想去就去玩吧。” 阿团嗫嚅了两声,把到口的话吞进了肚里。 苏郎君对她挺好的,那就不必在娘子面前提柳郎君的事了。 阿团觉得这想法好,不然总觉得对不住苏郎君似的。 “那娘子我去看看。”阿团见店里客人都被吸引出去好几个了,心痒的厉害,也不等把襻膊解开,就要跟着人群挤出去。 “你等一下。”林依想起这盛况每三年才有一次呢,有意让店里伙计也放松放松,于是唤住阿团道,“你去和厨里其他人说说,让他们交换一下去看看热闹。” “嗳~”阿团答应一声,又急匆匆去厨房喊人。 几人出来的挺快,个个身上还都沾着烟火气,林依摆摆手,阻了他们预要出口的客套。 笑盈盈的道,“你们也去看看,沾沾文魁之气,来日也能生个文曲星的崽儿。” 几人正好是将要订亲的大小伙子,听了林依这话,脸上都似喷出火来,你推我,我推你,都不肯做第一个出去看热闹的人。 阿团虽然看起来比一般小娘子大一圈,但还是一副未开智的样子,她想要去看热闹,于是焦急的跺跺脚道,“你们还去不去了。” 有那面熟的客人对几人都是熟识的,听了阿团这话,一下笑起来调侃,“阿团小娘子也没有小崽子,不要急嘛。” 阿团头一扭,瞪圆了眼睛骨碌一转想起一个绝好的主意。 “我不沾文气,我带我家小郎君去沾沾。”说罢,又咚咚咚的往楼上跑,打算威逼阿辰陪她去看热闹。 那客人看的笑起来,对着林依道,“小丫头主意还挺正。” 林依点点头,笑眯着眼回,“自然,阿团是最好的阿团呐。” 有阿团这一打岔,其他几人倒也不扭捏了,选出王家夫妇家的虎子和两个新来的伙计,还有丁泽阿团一起先去。 而剩下来的徐家大郎与另外两个伙计等会儿再去看热闹。 因着自家生意越加好之后,林依干脆让丁泽带着阿团和王家表兄弟二人做起了厨上的活计,新来的四个小伙计则楼上楼下各安排了两人做跑堂。 林依安排好后,心里一动,想起柳槿和她那便宜哥哥,于是她招了手对着丁泽道,“你去看看榜上可有柳郎君、还有赵晏的名字。” 丁泽可不清楚自家胖丫头的鬼逻辑,答应一声就要拉着刚跑着阿辰下来的阿团一行人出去看热闹。 阿团抿了抿嘴,眉眼间难得多了一丝为难,不过在自家娘子抓了一把铜钱给她买零嘴之后,也就释然了:娘子吩咐的准没错。 就这么滴,一把钱就让阿团把苏郎君彻底抛到了脑后,跟着热热闹闹的出门玩去了。 大金榜是张贴在长安门外,共张贴三日,以供百姓观看后,再收回内阁大库保管,小金榜则由内阁中书填写后,供官家预览的名单,最后也是需要交由大内保管。 这两样是别处没有的,但朝廷有邸报,由快马传给各处,金陵虽晚了京城几日,但只要官府收到了朝廷邸报后,也会仿制一份金榜张贴在文魁阁,刚刚的骚动正是应了金榜的张贴。 丁泽是带了任务的,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他气喘吁吁的捂着肚子对着林依兴奋道,“林娘子,柳郎君高中了!” 林依惊讶之色一闪而过,接着就是一喜,由衷的感叹道,“真是没想到,当初他那样说,我还以为他考不上呢。” 丁泽挠了挠头,呐呐开口,“我看到他在进士榜最后几名...” “最后几名吗?”林依像是想起什么,抿嘴狡黠一笑,“确定是进士榜吗?” 丁泽肯定点头。 “还好没有考个如夫人。” 如夫人是学子之间的戏称,因为进士之后有同进士,就似夫人之后有如夫人一样,可是如夫人可不好听呐,虽然叫着夫人,但始终是个妾,而考中同进士的学子,也将会被人耻笑一辈子。 “赵、赵郎君也高中,还有沈郎君也是...” 林依见丁泽一副咬牙切齿,愤恨的样子,一下子笑起来。 “你这样子倒显得我不愿看到他们高中似的。”林依一戳丁泽脑门子,嗔怪得瞪他一眼,又接着道,“这显得我肚量忒小,没有容人之量,倒是落了下乘、”林依知道还是因了之前的事情,让跟在她身边的人对他们多有敌意。 于是又软了语调道,“阿泽是男子汉,不可似个宅门里小肚鸡肠的小妇人,他们能高中,我是打心里为他们高兴的。” 这世的科举比之之前的高考难的不知多少倍,穷人能一此鱼跃龙门,改头换面。富人也能再将富贵延续几代,这是极好的事情,有多少人大半辈子蹉跎在科举,最后也只能落个黯然收场。 他们能在这个年岁考上进士,她该由衷的替他们高兴的。更何况,即便因了私怨,盼着他们不好,也不可在面上显现出来,这铺里人来人往,不定什么话就传了出去,给自己惹了麻烦。 林依拉着阿泽耳语般的把道理掰碎了给他听,原有些委屈的阿泽方转过弯来,忙点了头,他窥一眼客人满座的大堂,确实见到有几人朝着这边打量,心更是一紧,怕自己刚刚那语气让人听了去,徒增娘子的烦恼。 林依见阿泽心里有了怯意,又不忍心这般直白的怪罪,忍不住拍拍他肩,安慰道,“没关系,那些人并未听到什么。” 见阿泽脸色有所好转,方叹息一声道,“其实刚刚那些话本不该对你讲,但我知你幼时家里遭逢大变,怕你难过,以为我责怪与你,其实我的本心只希望你做一个心里有方圆,正直的人,有自己的判断和决断,不可因了旁人的恩怨丢了自己的为人思量。” 阿泽低着头,但听了林依的话,半晌才点了点头,抬起头对着林依保证道,“我知道娘子的意思,我以后会多看,多听,我思,多想,不会嘴不过脑的乱讲一气了。” 林依见对阿泽的敲打起了作用,方欣慰的软了语气,给他也抓了一把铜子,哄道,“阿泽也去玩一儿吧。” 丁泽脸蓦得一红,龇了龇牙,恼羞成怒道,“我已经不是小郎了。”说罢,一推林依的手,跑了出去。 林依摇了摇头,提起精神,扬起一抹笑,高兴的挽起袖子,白玉莲藕般的玉臂一挥,豪爽的同店里客人道,“承蒙各位客人厚爱,今日亲人考中了进士,送与每桌客人一份小食,与诸位同乐!” 林依的话让众人不管真心祝福,还是只是因了一份小食,都站了起来对林依拱拱手,不要钱的祝福更是如雨点撒过来。 林依笑盈盈的全部照单全收,吩咐在大堂跑堂的小二去通知厨房。 第141章 危险 “娘子,你怎么把窗打开了,小心咳病越发厉害。” 阿团把端着的鸡汤放在小桌上,不赞成的要去关窗户。 “不要关--”林依没什么劲,见阿团要关窗户的手,急忙忙的把手搭在阿团手臂上阻止。 “屋里闷了难受,你且透一点窗户,让我透透气。” 阿团看着软塌塌的歪靠在榻上的娘子,心里有些心疼,因为风寒,原本红润润的脸颊和水润润的红唇,都透出隐隐的白色,憔悴的不像样。 “那我关另一边的窗户,娘子切不可对着风吹。” 林依见阿团让步,已然喜出望外,也不敢要求太多。 “阿团,阿辰可还好?铺里呢?可还行?” 林依怕自己的病过给了小孩,已经明令禁止阿辰往她这边凑了。 现如今一个小小风寒都可能要了一个人的命,她不敢冒一点险。 阿团利落的把另一扇窗开了一点缝隙,让外面正在下雨的凉风能窜进来一点。 嘴里则回着话,“阿辰很好、铺里也很好...”说罢,又有些不满的道,“娘子先不要操心别个,先把自己的身子养起来才是正道。” 林依被阿团教训也不气恼,反而好脾气的软了声音哄着阿团,“好好好,我一定好好听我的小女管家的话,她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她让我往北,我也绝不去南边儿。” 阿团的圆脸一红,羞恼的噘了噘嘴,跺着脚道,“娘子...” 她就是关心娘子,还被她打趣儿! 林依见阿团脸红了一片,见好就收的示弱道,“阿团,我饿了--” 话一出,阿团也不记挂着生气了,连忙扶起林依,又在她身后放了一个绣着梅花图案的浅黄色大靠枕。 林依因为生病的缘故,又加前一晚高烧才退,身上没什么力气的任由阿团摆布。 阿团心细,鸡汤上面的浮油已经被撇的干干净净,乳黄色的汽底隐约见到一个鸡腿。 其实她没什么胃口,但也知道,越是生病越要吃好的,像老话说的,喝白粥稀饭的,如何能有营养,只有吃进肚里的营养才能补得了身子,方能与身体中的病毒做抗争嘛。 林依接过阿团递过来的勺子,一勺一勺,虽然喝的很慢,但也一点一点的吃过了肚。 等温热的鸡汤熨帖了肺腑后,林依缓缓吐出一口气,想了想还是小声问道,“郡主府可有消息送来?” 阿团端托盘的手一顿,嗫嚅的张了张嘴,但在林依期盼的眼神中还是摇了摇头。 “那薛老可有信回来?” “娘子、” 林依见阿团踌躇的样子,眼里的光亮瞬间暗淡下去。 阿团看在眼里,心里急的不行,干巴巴的开口安慰道,“娘子放心,没有消息,就是、就是...” 阿团实在不会安慰人,急的她脑门上都沁了汗。 林依虽然心里难过,但为了安阿团的心,接过她的话道,“我知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我相信苏、苏城一定没事的...” “对!”阿团急忙附和着点头,“娘子不要担心,苏郎君本事那么大,一定没事的。” “我知道。”林依微微一笑,虚弱苍白的脸上因着这一笑越加楚楚可怜。 “阿团,我想看一会儿书,你自去忙一会儿吧。” 林依不愿多讲,拿起手边的书,打发阿团出去。 阿团嘴拙,纵有万般安慰的话,但也只能呐呐的端着空碗的托盘站起来,“那、那娘子我先出去了。” “嗯。” 阿团紧了紧手中的托盘,只能无奈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唉~”阿团回身看一眼掩着的窗户,对着雨幕中的春景长叹一口气。 希望苏郎君赶紧送信回来吧,不然娘子的病如何能好! 林依等阿团出去,把门带上后,方缓缓的把书又放了下来。 她支着下巴,透过窗户的一点缝隙,看着外面的一点春色发起了呆。 事情还要从三月中旬开始说起,那时踏青的热潮还未过去,她收到了苏城的来信,信里只是一些寻常的关系话,但也不知是有意或无意,苏城在信的末尾带了一句,他要深入蒲甘边境,接下来可能不便寄信了。 林依看来信的日期正好是三月三上巳节那天去的,当时她虽然担心,但也只当成寻常,但时间已经慢慢走进五月,端午节都快要到了,苏城还是没有消息,就似石沉大海般杳无音信。 前一个月她见难得一见的薛神医匆匆回来拿了行李,就要离开,心里不由一阵心慌,急急拦住相问,才套出蒲甘边境大量人染上天花,已经传染到我国境内,而边境最多的除了百姓还有军队,人员大批量死亡,已经影响到了周围城池百姓的安危了。 朝廷里已经吵翻了天,最后的办法就是他们这种民间郎中被朝廷征召,全被派去边境寻救治方法。 林依心慌,想问出更多,但派来带薛老的人就在门外,她已经没了仔细询问的机会。 这之后,她又去了郡主府,林依犹记得当时郡主面带惭愧的道,“天花的事我早已经知晓,但怕你着急,我已经去信求官家把苏城放回来,哪知道他竟然甘愿冒着风险也要完成任务。” 说罢,郡主眼里挂出了一抹失望,低声喃喃道,“怪不得他来信说,此事是机密,苏城他自有安排。” 林依得到的消息虽然更加准确,但也令她更加绝望,一急又加上五六月的热寒交替,一下子就病倒了。 身边没了薛神医,阿团几人麻乱的跑去郡主府上求救,因为他们也知道自从赵夫人领着赵韶欢回京后,除了老爷子偶尔记挂之外,那个家已经与林依无关系了。 还好有郡主,不然她此次急症来的凶险,还真不一定能挺的过来。 但都说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因了这次发烧,她对于原主的记忆更加清晰了,就像每次的生病都让她的灵魂更加贴合了身体一般。 她好似有点想起原主藏在心底深处的秘密,那个她见过几面就爱上的男子!那个孩子的父亲! 第142章 准备南下 郡主既然在心里承诺过要帮助林依她二人成好事,就不是光说不做。 是以,她竟然顶着糜糜细雨,亲自来看望林依。 林依正因为消息没有着落,又嫌弃屋里太闷,趁着阿团不注意打算把窗户再打开一些,没想到和撑着伞在雨中漫步走来的郡主撞了个正着。 “娘子--” 阿团正引着郡主过来,就看到自家娘子不听话,开窗户,心里着急她不听话,又怕她的风寒变得更重,于是顾不上身后的郡主,跺了跺脚,快走两步,收了伞就要去关林依的窗户。 林依歉意的朝郡主微微笑了笑后,把头转向阿团,按住她的手道,“屋里太闷,我有些心绪不宁,这窗户的风不对着我吹,无碍的。” “娘子--” 林依见阿团不赞成的样子,给她使了个眼色,又道,“小妮子,快去接接郡主,再准备些茶水过来。” 阿团无法,娘子日常和善,但主意也很正的,话都说成这样了,她也只能按下心中的忧虑,答应一声,转过头去迎郡主。 郡主倒不在意,反倒把眉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转了转手中的伞,落在伞面上的水珠因着转动直直朝四边射出去。 “不用,你自去忙吧。” 她边提了裙子走到檐下,边收着伞似不经意的对着林依缓缓道,“你这屋子也不小,怎这般冷清,要不要我送你两个婢子使使?” 阿团听了郡主的话,呆了一瞬后,脸“倏”的一下皱成了大白包子皮。 郡主实在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起来,手痒的捏起那圆润的白玉盘的脸,发现手感确实好,下意识的又捻了捻。 林依看的莞尔,心情也疏朗了不少,见郡主停不下来的样子,不忍心的帮阿团开脱。 “郡主你不要再逗这小妮子了,这大白面团子都成褶子皮了。 “娘子!”阿团不敢动,心里却是有些微诧然,也反应过来是郡主开玩笑呢,白嫩嫩的脸上不禁就浮上了一层胭脂色,软糯的汤圆成了赤豆汤圆了。 郡主过足了手瘾后终于舍得放下了手,也不捉弄小丫头了,打趣道,“好阿团,快快去帮本郡主倒杯热茶水来。” 吩咐好阿团后,又似感慨的对着林依道,“这天下过雨还怪冷的。” 阿团被俩人双双打趣,早有想逃脱的想法,现如今听了赦免,更如受到惊吓的小兔子般,一蹦三尺高,连礼都不记得施,赶紧跑走了。 林依也知这下雨天的往她这边跑定不会只是为了看病,怕是有话要说。 “郡主在厅里稍坐片刻,我稍做整理就过来。” 她这病还未好全,用前世的话来讲,她的房里难免带着病毒,如此把郡主请到自己房里来讲话,那就是大大的不妥了。 郡主自然也能想到这一层,点了点头道,“好,不急的,你穿厚点再出来。” 说罢也不等林依再说什么,就娴熟的往厅里走去。 林依心里记着事情,自然也不耽搁,爬起来缓了缓身上的无力感,给自己多加了一件褙子就出来了。 病容中的林依不似平常的风风火火,长长的头发只松松的绾了一个发髻,又因生病的缘故,原有些肉的两颊消瘦下去,连走路都三步一停,衬的穿在身上的衣裳越发的宽大。 郡主看的直皱眉,直爽的性子让她忒看不了这样的林依,好似一个男就能把她的精气神都给吸走了似的。 于是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咬了咬牙道,“为了个男人何至于把自己弄成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林依有点心虚,这事还真不好解释,她生病的主因是因为冷热交替,但又不可否认也有一部分是听到苏城有危险的原因。 正当她有些踌躇时,阿团的到来打破了这个尴尬的氛围。 阿团把茶托往桌上一放,先给郡主捧上一杯茶后,就来扶林依。 林依心虚的靠在阿团身上偷偷窥了郡主两眼,正好看到她端着茶杯喝水,只不过白瓷的杯子遮住的只是富安郡主的半张脸,而她的眼神恰好和林依的碰了个正着。 郡主看林依那怂样,心里虽然生气,但也涌上来一股子怜惜,她今天得到的消息不是很好,她现在也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了。 林依自然没有错过郡主眼里一闪而过的怜悯,不由得心里一紧,下意识抓了抓阿团,口里有些干的对阿团道,“阿团你扶我过去坐着,再去准备一些小零食过来。” 阿团乖巧的点点头,把林依扶到太师椅的另一边坐下。 等阿团刚跨过门槛,林依就迫不及待的朝郡主方向倾了倾身子,“苏城如何了?您来是得了什么消息吗?” 郡主在来之前是想着不管什么都要告诉林依的,但见了林依后却犹豫了。 “没关系的,我能挺的住、”林依似是说给自己听,她眨了眨眼,把眼里的泪水逼下去后,声音带着哽咽的颤抖道,“是、是他已经走了吗?” “没有没有、”郡主的纠结没了,她怕再不讲话,这姑娘再胡思乱想下去,明天就能给苏城准备治丧事宜。 “苏城没事,有人和他取上了联系,就是听说他好似救人时受了伤,又、又疑似和得了天花的人相处过不短的时日。” 林依原本就没气色的脸,听了郡主的话后,越发变得雪白,她嚅了嚅唇,竟发不出一道声音来。 郡主讲完后也发现,这话比直接把人送走的话,也不差什么了,但她怜惜林依,想了想还是没甚力度的开口,“你放心,朝廷已经派了钦差,不日就能转到金陵,我到时派人去知会他一声,让他全力救治。” 林依嘴里略微发苦,她知道苏城这般算来也算功臣,不用劳什子钦差,朝廷也会全力救他,但这时代的医疗上限就在这里,不是全力不全力的问题,而是救不救的了的问题。 厅里一时安静下来,郡主也知自己的话只是自我安慰罢了。 林依沉默半晌,即便心里乱的很,但还是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咬了咬牙道,“能否麻烦郡主让我跟着钦差的船一起南下,不管如何,我都想再见见他。” 郡主惊诧的挑起一眉,不知是惊她怎么就知道钦差是坐船,还是惊她怎么要去那危险之地。 “你、你为何、”何字还在嘴里打转,郡主就想到什么似的,轻轻一叹,又转了话问,“你怎么知道钦差坐船南下。” 林依嘴里有些干,她舔了舔唇理所当然的道,“钦差是去救灾,讲究的是快,陆路哪能比的上水路...” 说到这里她心里越发伤感,这时代的出行是如此的慢,她怕到了那里,人已经没了。 郡主点点头,安慰道,“我帮你,等船停在金陵时,我和沈钦差说一声,让他带上你。” “沈钦差?” “对啊。”郡主点了点头,“哦,对了,你上次还问我来着,就是救过官家一命的沈钰。” ...... 第143章 小小男子汉的花 林依千想万想,也猜不到钦差竟是沈钰,再听这名字,连她自己都有些枉然,虽然只过了一年,但总觉得好似隔了一个世纪。 “也好。”林依回过神来,“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 只不过这话也不知是说给郡主听的,还是她自己听的。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处,既来之则安之,怕是沈钰忙着赈灾也不一定有时间和她唧唧歪歪,毕竟爱情都是给又闲又有钱之人享用的。 想来沈钰这个时段没这个工夫。 林依把自己劝服后,也彻底丢开了再次相见时的尴尬,送别郡主后,就安排起出远门的事情。 是日傍晚,等丁泽从铺里回来后,林依把他和阿团都叫到厅里。 阿团并不知晓她与郡主之间的对话,所以叫来时还有些摸不清头绪。 “娘子,是有什么事情吩咐我们去做吗?” 林依正要点头,见小阿辰和阿团的头上和衣裳上都带着被雨打湿的痕迹,到嘴的吩咐转了一个弯儿,嗔怪的怨道,“这雨刚停,到处都是湿淋淋的,你俩个摘什么花啊。” “那不一样。”阿辰手上执拗的捧着一捧栀子花,嘴里则小声强辩道。 如此一说,林依反倒来了兴致,也不急着吩咐事情,让站在旁边的丁泽给阿辰去拿个毛巾子过来。 嘴里则好奇的半趴在椅子扶手上问道,“如何不一样?” 她自己还在病中,怕给小孩过了病气,就只能这样隔着几米远的距离问着阿辰。 哪想,只不过一件普普通通的询问罢了,阿辰讲完那一句后,竟怎么问都不肯说,只小声嘟囔着不一样。 还是去而复返的阿团解了围道,“阿辰说要摘花给娘子带,所以才急急拉我去的呢。” “阿团!”见阿团和盘托出,阿辰急的小脸都浮上薄红,不住跺着脚道,“阿团讲话不算话!” 阿团这才反应过来,她可是答应阿辰,不把原因告诉娘子的,于是拿着薄胎敞口白瓷的阿团踌躇的呆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圆回来。 “阿辰,对、对不起...” 阿辰眼见着事情已经败露,阿团又可怜巴巴的样子,也只能按捺下胸口中的那一点羞意,反而良善的抽出阿团拽在手上的白瓷碗,又从刚走来的丁泽手中拿走毛巾子递给阿团道,“那就罚你帮我擦头发吧。” “嗳!”阿团那泫然欲泣的大眼又转化成欣喜,美滋滋的帮阿辰擦起来。 被这事一打岔,林依倒是反应过来阿辰已经长大了,自己要出门倒不好如从前那般简单粗暴的直说。 林依有了想法,就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她转念一想,就知了阿辰的意思,但还是故意开口询问道,“阿辰是要掐花给阿娘戴么?” 阿辰虽然羞赧,但话都已经被阿娘听到了,再掩饰也无用,而且虽说他不愿此事告诉阿娘,但既然已经叫阿娘知晓,他心底里也是有一些小小的期待,希望阿娘喜欢的。 “嗯。”小孩特有的奶音,即便是小小声,也显得清亮亮,奶润润的,再配上那带着卷曲睫毛的湿漉漉的桃花眼,林依真是心肝都要扒给他。 一瞬间,林依感觉自己的病从未有过的舒爽,心里反倒浮上来一个声音:去他妈的男人,老娘有个这么可爱的小团子,还要什么男人。 但好算想起来此刻苏城也算生死未卜,虽说不需要她去救治苏城,但她上次听闻这次来势汹汹的传染病乃是天花。 要是她的记忆不出现错乱的话,天花的克星就是牛痘,似她小的时候还看见过有人打过疫苗后,手臂上留下的一个黄豆大小的凹坑,因她手臂上没有,她还特地为这事问过她的爷奶,据她爷奶所说就是到了她出生天花的疫苗已经不需要打了的事情。 她此次过去就是为了把此事告诉薛神医,她不懂医,但她知道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干才是正道。 就像古代明明在没有任何化验工具的情况下,竟然能知晓青蒿对疟疾有疗效,要不是屠老在东晋葛洪的《肘后备急方》中看到青蒿治疟的方子得到启发,怕是研究的路途会更加曲折。 这该死的古代,通迅除了信件就只剩下口信,口信她信不过任何人,毕竟一个看似普通到扔在这金陵城中就消失不见的一个女子,竟然手握治天花的方子,这不是天方夜谭是什么? 而信件的话,就算是在平稳安定的城市都有可能丢件,更别说在这混乱到已经要造反的地方了,信件丢件是小事,要是被有心人看到... 管她是否是不是有害论看多了,在这端口,她只信自己。 而且不仅仅是怕天花,还有人死后的处置上,瘟疫瘟疫,三人行未十步多,忽死两人横截路,那是会灭了一城的存在。哪怕古代已经有了防疫的意识,她也要自己亲自叨扰一回。 林依的心思只在转瞬,她已经清晰的明白了自己的想法,那她就会坚定的坚持下去。 “好阿辰,阿娘来帮忙插花。”林依接过阿辰手中的白瓷碗,摆在桌上,又注入一些清水后,才把阿辰放在桌上还带着雨珠的洁白花朵拿起来端详片刻道,“涂香晕色,腻粉团酥,阿辰采的花极好,你来帮阿娘选一株明儿戴的,好不好?” 林依把堆叠好摆放齐整的花束往阿辰旁边推了推,略带着讨好的口气问着。 阿辰不知林依有意为知,听到林依的话后,眼里带着小雀跃的眨眨眼,再也没了深沉,带着这个年纪的活泼对着跟过来的丁泽和阿团洋洋自得的道,“我摘花时就看中一朵花瓣最大,又最洁白的花了。” “是哪一朵?”阿团是陪着阿辰一起摘的花,她没有注意到阿辰的举动,这会儿听来,眼里带着好奇的看着摆放整齐的花寻找着。 “不、不在这里...” “啊?”丁泽嘴快,“那不在这里,你放哪里了?” 阿辰的脸又红了起来,他不好意思的低头掐了掐栀子花的花瓣,花瓣上的汁水晕染的他的指尖都是香味后,他才小声道,“我把它单独藏起来了,打算、打算一会儿去找个瓷碗养起来。” 不过,随着最后一字落下的,还有印在他额间的一枚小小的一吻,“我的儿,阿娘真是开心啊。” “阿娘...” 阿辰那掐过花瓣的小手,忽倏一下捂住被林依亲过的地方,小小的脸上在也绷不住,想笑又想憋住的样子,看的几人直接捧腹笑起来。 第144章 出发 林依走的那天没让几人送行,趁着夜色的掩护,郡主的人把她送到了船上。 毕竟说破天她这都属于公器私用找的关系,哪有大摇大摆的跟着赈灾的人上船的道理,也只是在赈灾船靠岸,在金陵补给时,才能夹带着上了船。 要不是郡主那边派了人送的她,她怕是连船的边角都摸不着的。 林依也懂分寸,送他的人把她送到舱房后,就乖乖的把自己东西放下,也没要求人给他送茶送水的。 那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态度好了不少,“天夜已晚,娘子注意不要乱跑,我去给娘子拿一壶茶水过来。” 林依急忙忙施礼,又从口袋中摸出一角银子递过去,态度诚恳的道,“真是麻烦您了。” 那人也只是个厨房帮工,意外来财,又是惊喜又是忐忑,接过林依递来的钱也不敢多看,不过捏在手心也知道不少。 不由得心里一喜,投桃报李的多透露几句道,“以后娘子在厨房帮工时就跟着我,我虽然不是主厨,但主厨是我舅舅,你只管跟着我就是。” 林依不知还有这样的惊喜,更是奉承了几句。 那人被林依的马屁拍的通体舒畅,满足的去给林依拿茶水去了。 林依见人渐渐消失在夜幕中后,方轻轻的关上了门,放下了提起来的嘴角,“也不知阿辰他们怎么样了。” 这才刚离开,林依就担心起来,但再担心都无用,人都已经在船上了,只能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整理起自己带来的行李。 而小团子虽然很舍不得林依的离开,但林依特意和他谈了一次心,知道自己不能跟着,阿娘是有要事,虽然他眼角挂着泪光,但还是仰起小脸,坚定的对着林依握着拳头保证,“阿娘,我会好好吃饭,读书,不会让阿娘操心的。” 林依听的心里越发不舍,但最后还是抱了抱小团子后,起身跟着郡主的人上了车。 阿辰她是托付给了丁泽和阿团,另外她又请求郡主照看,郡主也怕自己照顾不周,干脆拨了自己身边的一个丫鬟专门跟着小团子。 饭馆交给了丁泽他们,如此该交代的也交代清楚了,她即便万般不舍,也只能狠下心。 林依把自己随身携带来的药和防疫用的自制口罩和罩衣等都收拾好,正好那小厮提了东西过来敲门。 “东西我给您带来了,您晚上就莫要乱走,若是被误认为贼人,是要吃苦头的。” 此人不仅把茶水带了来,还给林依端了一盘子点心,又这般殷殷叮嘱,倒让林依有些感动。 林依又是一番感恩戴德,那人却一反常态,有些惶然的摆摆手,让了让身子,把身后的老妪露了出来。 “这是上面派来给你端茶倒水的,你要有何事,都可吩咐她来办。” 林依定盯看向他身后的老妪,身上穿着最普通的粗布麻衣,头发被一块方巾罩起来,脸上被昏暗的烛光照的昏黄,但也能看出是一位再老实不过的面相。 见林依看向她,那老妪更是缩了缩脖子,呐呐的喊了声“娘子。” 林依点点头,算是应了。 那小厮颇有些尴尬,前脚刚接了人的钱财,还信誓旦旦的告诉人家一切有他罩着,后脚就被踩脸,人家来头不小。 现在是还钱他心疼,不还又怕自己得不好。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咬咬牙,摸出那还没捂热的一角银子打算还给林依。 林依看出他的举动,轻轻按了按那人抬起的手臂,使了个眼色,用只有俩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往后还要多劳您照应。” 那小厮见林依这般客气,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把个胸脯拍的砰砰响。 “你放心,以后你的事包在我身上。” 千恩万谢把人送走后,面对着老妪,大眼瞪起小眼。 林依见人实在胆怯的不行,也只能清清嗓子,和煦的问,“您、您这是?” 那老妪摸不清林依脾性,但她怕林依把她关门外,于是赶紧上前两步,侧了侧身子,好让林依看清她背后的包袱。 “让、让我陪着您...” 虽说这老妪的话没头没尾,但她背后的铺盖林依看的还是清楚的,虽然心里有些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让了身子让那老妪进来。 “那你先进来吧。” 老妪见自己今晚有了着落,安下心来,把自己的铺盖放在地上后,就殷勤的给林依倒水。 “不忙。”林依摆了摆手,“我不渴、”见人不安的样子,又问道,“你自己渴不渴?要不要喝?” 那老妪忙摇头,嘴里也含糊的道,“不渴不渴,俺喝了水来的。” “哦。”林依干巴巴的应一声,平常也不至于一个天都聊不好,主要今日刚离家,对前路又担忧惶恐,实在提不起兴趣和人尬聊。 “那你睡...” 那老妪许是见林依眉眼间的疲倦,忙接过话,“俺睡地上,娘子我服侍您睡...” 林依见那能当自己奶奶的老妪要来伺候自己,吓的一缩手臂,摆着头道,“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你也睡吧。” 说罢,还应景儿的打个哈欠,也不等那老妪再说什么,自顾自的脱了外裳,躺倒在床铺上。 老妪呐呐的缩回手,无声息的把自己的铺盖铺好在地,躺下身子,不过一刻就睡着了。 林依以为自己睡不着,没想到躺上床也是很快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起床,林依看着被木头窗格分割成一片片的灿烂阳光,还有些懵。 “娘子,您醒啦?” 正好老妪端着盆用肩膀推开头,一眼看到醒来的林依,浮起一个笑,把盆放在舱房里唯一一张小木桌上。 林依愣愣的嗯一声,才反应过来自己睡迟了,脸上浮上一抹羞赧,猛得站起身,挽了挽袖子。 “多谢嫲嫲。” “对了。”林依翻出自己的巾帕,正要投入水中,想起来还未问过老妪姓什么,于是又赶紧加上一句道,“不知老嫲嫲贵姓?” 那老妪边收拾林依睡乱的床铺,边小声回,“俺夫家姓花、你就叫我花嫂子吧。” 这花嫂子虽说老实过了头,说起话来吞吞吐吐,但做起事来却麻利爽快。 原本说好,林依跟上船后,就去厨房做事,省得被人看出端倪,影响不好。 但不知怎么上面人又改了主意,只让林依不要乱跑,像是把她拘在了船舱中。 林依原本还觉得碰上沈钰尴尬,没想到连面儿都碰不上,倒也省了不少力气,无聊至极的她只能每日傍晚时分去甲板上透透气。 不让乱跑的林依心里只剩一句:还好她不晕船,不然连出舱门都不让,估计得客死在船上。 第145章 沈钰的官威 一路平安无事,又因赈灾不管如何都是现位新官家上台办理的第一件头等大事,自然没有不开眼的上前阻挠。 这朝代又不像短命的朝代,这新官家也不像短命的官家,这新官家要靠着这次的灾情立威,站稳跟脚,他们下面的人自然看的清风向,都想着在新帝面前露脸,不求太过有功,但绝不能有过。 花花轿子人人抬,所以在赈灾船到来前,这各地府衙,刺史就早早把征调的赈灾要物都准备齐全了。 船一靠岸,都不用沈钰吩咐,人家就帮他把账册、粮食、药品、布匹等等等等,安排的妥妥帖帖。 行船途中一帆风顺,水匪,路霸都消失无踪,这才叫顺风顺水,民心所向。 当然,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认为的,沈钰自然也不例外。 不管他从前被后母怎样打压,但自从他救过现任的官家一命后,他的仕途比那朱雀大街的马路还要宽泛,况且他更是凭着真本事做了今科的天子门生。 虽说此次他接手的赈灾事宜是今科进士中的头一份,但他肯定不负官家所托。 不过要说此次的赈灾有没有棘手之处,那自然也是有的。 毕竟当今刚上位不久,其他皇子不一定就像现在表现出来的那样消停,但同样的,当今又是先帝唯一一个从行伍上位的皇帝,手里有兵,自然不惧下面的那些牛鬼神绳。 都说福无又至,祸不当行,但他沈钰好似前半生就已经把不幸都体会完了,现如今的每件事,都让他倍感舒畅! 如此由不得他不多想,他是从过去金陵才转运的,说起金陵他自然会想起在那边人生当中第一次悸动的女子。 所以当他在三楼的围栏边看到一个身形与气度都肖似她的女子时,他一顿怔愣。 “那、是林娘子?” 沈钰以为自己眼花,不自觉和身边的丹青确认。 丹青好久都没听到过‘林娘子’字样了,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他现在跟着郎君,水涨船高,不仅在府里,走到哪里,都缺不了恭维声,就拿赵郎君,现如今他也不能随随便便就给自家郎君吃闭门羹了。 丹青原本站在沈钰身后,听了沈钰的话后,往前伸了伸头,一眼就瞧见,被夕阳的红日照的似镀了层金光的人。 “咦?还真像她,不过林娘子怎会在赈灾船上?” 沈钰也不知道,但看着站在甲板上林依,他觉得上天还是很眷顾他的。 无可否认,功成名就之后,他心里确实有一点小小隐喻,如果当初没选他的林娘子看到现在的他后,会是什么样的。 功成名就不回乡,如锦衣夜行,没想到连这点小要求上天都给满足了! 沈钰按下心里那股子激动,故做平淡的道,“你去查查是不是林娘子,她怎么跟上船的?又为了何事跟着...” “啊?” 丹青瞪着眼珠子,又看了一眼一层甲板上的人。 其实他不太想去,说句自得的话,以前他没觉得林娘子能配的上自家郎君,现在更是差地比王母娘娘用银簪子划出的银河还要宽哩。 “啊什么啊?”沈钰心里气结,要不是丹青一直忠心耿耿,跟着他长大,就他这般蠢笨真真要误事,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丹青见自家郎君隐隐有些不耐,吓的一缩脖子,心里生出些惶恐,忙一叠声应下来。 郎君好似对他越见不满了... “唉~”沈钰许是察觉出自己刚刚太过急躁,与平时行事作风不符,急急把脸上不耐的神情换成无可奈何的模样,咬了咬牙,作出一副恨钱不成钢的神情,转过头对着丹青,循循道, “好好的娘子不在金陵待着,怎么刚上了赈灾船,就怕是遇上什么难事,既然遇到了,总要问一问,看能不能帮帮她。” 丹青抬头看着自家郎君那依旧柔和又和煦的眉眼,心里松了一口气。 许是自己看错了... 不由得占着自己在郎君从小的情谊,脱口而出道,“那许是林娘子探亲呢?” 沈钰好险没气了个仰倒,脸上的表情都差点没有维持住。 “你和林娘子相处的不短,不知道她是从京城去到金陵的吗?况且,就算是探亲,哪里需要跟着赈灾的船?还是说、”沈钰眼神轻轻一眯,“这船现如今上下这般方便了?” 这话丹青不敢接,到这时,他也察觉出郎君是真的有些不高兴了,而且今天这话如果被跟着一起来赈灾的御林军将军听到,自己八层皮都不够撕的。 想至此,丹青额角沁出一片细碎的汗液,他也不敢擦拭,求饶似的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低着头怯怯的道,“还请郎君恕罪,奴一定查的清楚明白。”说罢,不留余地的往船板上磕上去。 “咚-”头与船板的碰撞声,闷闷的传出,算是平了沈钰心里的那点不悦,“嗯,起来吧。” 看着伸至面前的手,丹青知道这是郎君施恩,他不敢有半分怨言,只轻轻搭在郎君手上,自己一骨碌爬了起来。 “何至余此。”沈钰和煦的嗔着丹青,腰一弯,似要给丹青掸衣角碰上的灰尘。 丹青急急后退半步,嘴里则急急拒绝,“郎君使不得,使不得。” 沈钰伸出的手顿住,直起腰拍拍丹青的肩道,“你是与我一起长大的情谊,我都记得呢。” “多谢郎君抬举。”丹青伏着身子,“郎君看的起奴,奴却不能不知道规矩。”半点僭越也无。 沈钰到这时才算把心里的那点不悦出干净了。 如果丹青真的能长进,他也不是不能把他留在身边,毕竟用生不如用熟,他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去吧。” 丹青规规矩矩的又行了一个大礼后,方后退几步,才转过身往楼下走去。 站在附近不远处的小厮和御林军们自然也看到了这幕,对于沈钰的官威又了解的更深了层。 丹青拐至楼梯拐角处,才慢下脚步,扶了扶仓壁,另一手按了按胸口,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他也知道,至此后,郎君不一样了。 今天因为他的目无尊上,被当了一次杀鸡的猴。 第146章 扳回就局 丹青不敢耽搁,稳下心情后,就去找人打听。 等他打听完消息,也不敢自个儿瞎琢磨,就把消息递给了沈钰。 所以当沈钰找过来的时候,林依还有点懵,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相安无事二十多天,怎么还是惊动了沈钰。 林依讪讪地放下锅铲,有些无措的朝沈钰打了打招呼。 用别人船上的灶台,煮自己的小灶什么的,还被管事发现...这也太尴尬了吧! 林依心里难堪的吐槽。 虽然米面菜都是自己买的,但确实也是占用了别人的油盐啊! 沈钰淡淡的扫一眼噤若寒蝉的厨房众人,他虽然不悦厨房的松散无度,但也自称一句君子,不愿意为了一小撮油盐跟众人过不去。 好歹不愿为了这个理由而责备众人一顿! 林依见沈钰不说话,心下也难免忐忑,怕因了自己让众人挨训斥,于是主动开口,“好久不见...我听郡主说您现今不错...” 话一说完,林依就恨不得咬自己一口,干什么提什么郡主,这不是让人误会她在拿郡主压人么! “呵呵--”林依干笑一声,忙找补道,“您吃了没、要不要吃--” 林依简直服了自己这一尴尬就容易瞎说的毛病了,请人吃饭,啥毛病啊。 正当她要收回自己讲出的话时,没想到从来后,一直抿着唇的沈钰终于开口了。 “也好。” 丹青现在只想挽回自己在郎君心中那岌岌可危的地位,见自家郎君一开口,立马上前把林依做好的饭菜都打包起来,还问厨房的人要了一个食盒装好了。 苏城见不得自己仆从的蠢样,忍了忍后长舒一口气,对着林依道,“林娘子好久不见,不知你有没有空我们聊聊。” 林依立马点头,站在厨房就一直提醒着她被抓包的事情,还是离开的好。 于是二人都不再说话,往厨房外边走去。 原本的厨房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有那胆小的更是抖了抖腿,就要往地上跪,还是身边之人扶了一把,才不至于一下子磕到地上。 “你给我过来!” 一个圆头大脑的看起来像厨子的人,指了指要跪下去的那个小厮。 “嗳-舅--”后面一个字被那厨子一瞪给瞪没了。 林依并不知道,还没等沈钰去找厨房的麻烦,那位给过小费的小厮已经因为这事先挨上骂了。 她正跟着沈钰走去了甲板之上,这船上人员虽多,但却各司其职,并没人聚集在甲板之上。 而他也不怕,林依是通了郡主的门路,御林军并不能找出把柄。 等人都站定后,林依尴尬的心被夜晚河面吹起的风驱散,她别着吹乱的头发,就着船上的隐约灯火窥了沈钰一眼。 好似比起从前多了几分肃杀之气,身上也有了官威--果然人只要有了权利,气质就会改变。 不过这对她来说是好事情,男人有了权利还贪恋什么情啊爱啊,如此他们之间倒也不会窘迫难看,怕是自己的那点事,在他心里早就如轻烟被风吹散了。 林依思维开阔后,就彻底丢掉了那点窘态,见沈钰不说话,她想了想,自己也没什么要说的,于是就沉默着看起夜色下的江面与岸边影影绰绰的人家来。 沈钰一直等着林依来打破沉寂,他能看出林依在见到他时的尴尬,但就在刚才他发现她身上尴尬的气息没了,反倒又变的悠长。 对!这就是她的过人之处,她从不让自己陷入窘境的地步! 沈钰眼前恍惚了一下,以为自己还在那个小院,不过一瞬间,他又反应过来,他已经不是那个弱小到只能躲着继母跑的小可怜了! 沈钰握着眼前的栏杆,也学着林依的样子,看着眼前的景色,“你是去找苏城?” 林依不惊讶沈钰能猜中,他可是考中进士的人,这点脑子还是有的。 “对!” “胡闹!”沈钰皱了皱眉,“你可知道那片已经成了--” 林依疑惑的抬头看了看突然截住话头的沈钰,心不由得“咯噔”一下,到嘴的话差点冲口而出,但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不管如何,我总要去见见他的。” 还有后半段她没讲,即便已经...,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而且还有她知道的那点消息,她觉得老天爷把她送来,有什么缘由不知道,但她自己却要做点什么的。 天聊到这里,有点聊不下去。 “你知道当初我为何突然与赵小娘子走的近了吗?” 林依稳了稳难过的心情,正打算恭喜恭喜他升官的事情,没想到沈钰突然炸出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林依惊愕抬头,不知道苏城突然聊这个干什么。 沈钰不在意林依什么表情,他刚刚突然很想把一切都告诉她,他想问问她心里有没有一点遗憾! “你还记得那次我与你大哥,还有赵小娘子一起去你店里庆贺的事情吗?” 林依点点头,她知道此刻不需要她开口。 “那次赵晏输给你,我也追了出去,可惜等我下去之后,他早就走了,而我、”说到这里,沈钰深吸了一口气,许是有些难以启齿,又或许还是心绪难平。 沉默了一会儿后,沈钰嗤笑了一声道,“我一直以为我和他是一样的,好友,知己...但没想到,我却连他家大门都没进的去...而给我的理由也是没空...”说到最后,许是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天真的过份。 沈钰摇着头,直直看向林依,看到她眼里的惊愕,他心里好受了一点。 “你也觉得难以置信对不对?” 林依木呆呆的点头,她实在没想到,赵晏这般行事,有点...有点看轻人呢... “所以你之后与赵韶欢走的近,是因为你觉得娶了人家,你们就是一家人,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沈钰有些记不清那时他是如何想的了,但无可否认,他心里是不甘的,但不甘中又害怕失去那么一个好友,于是他从开始的平辈之交,改为讨好的靠近... “罢了!”沈钰不想忆起那堪的往事,如今看来,他讨好又如何,他自己没本事,即便成了一家人,人家该如何门缝看人,还是会如此,只有他自己成为人上人,众人还不敢轻视他,身份是自己给的,从来都不是别人加给你的。 就如他一直以为的平辈之交,当别人收回时,他连一点办法都无。 林依不喜欢那个大哥,太过娇纵,看沈钰这记忆犹新的样子,怕是以后会跌的很惨。 沈钰今日谈兴很浓,他不管林依心里有什么想法,接着又轻飘飘的放出一个炸弹。 “你知道我透露过要和你结亲不和赵小娘子结亲的消息给你家人吗?” 林依下意识看向沈钰,在见在他眼里的那一抹兴味时,立马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知道,而且我已经拒绝了!” 今日几个话题都是沈钰在掌握着节奏,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好似她是他手中拽着的一只气球,想松就松,想拉就拉。 这一下,换成沈钰失了一切在握的气势了,他没想到林依这般直接,好半天他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道,“我也知道了。” 他想告诉她,他将要定亲的对象是当朝阁老的嫡孙女,但现在说来,却是落了下乘。 第一他和那小娘子结亲还在商谈中,八字还有一撇悬在空中,不适合大喇喇说出来。 第二现下在这话题下他说出来,显得他小肚鸡肠。 还好有夜色的掩护,不然他脸灼烧的样子怕是会被看的彻底。 再说下去也无意义,林依扳回一局,心里正畅快着,赶紧趁热打铁的提出夜深,要去休息的事情。 沈钰原本想着看林依后悔的样子也落了空,只能憋了一肚子不爽快回去了。 第147章 苦难中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林依开始深入简出,厨房送来什么就吃什么,自己只跟着花嫲嫲缝口罩和手套这些。和任何人都客气疏离,简直比水里的泥鳅都滑手。 这让憋了一肚子气的沈钰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他不能直接来找林依出气,还要捏着鼻子吩咐下去对她要客气,可这样就苦了船上与他共事的其他诸人,那真是打工人的日子要有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大船在运河上漂了小一月,之后又换乘马车,林依被没有避震的车马颠的生不如死,可看着越见凄凉的城镇,与沿途的难民,她与沈钰的那点子小过节也都被抛之脑后。 从那之后,他对待沈钰的态度有所变化,因为她知道,他是此次的赈灾主官,唯有他才能救他们于苦难之中! 她的有意示好,让绷了好久脸的沈钰终于缓和起来,林依又把自制的口罩,手套与罩衣送了几套给沈钰,并附上自己的理由,虽然沈钰并不十分相信,但他知道林依做事十分有张法,且天花是疫病,他来此是赈灾是在他的履历上添上光彩的一笔,并不是来送命的。 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在踏入宁州地界开始就戴上了口罩。 隔离病毒的口罩林依并不会做,但她来前也不是打算靠着命硬硬闯的。 她问了张掌柜铺中的医者,又自己看了许多的医书后,选了苍术磨成的粉用来薰她用来做口罩和罩衣的布料。 苍术有芳香辟秽,胜四时不正之气,固时疫之病多用之之说。 张伸景说辟一切恶气,用苍术;本草纲目有也有记载,苍术性温而燥,阴中阳也,可升可降。 而她不能把粉末夹在口罩中,毕竟直接吸入粉尘也不知会不会出事。 如此才想了一个这样的法子。 所以当沈钰接过口罩和罩衣时闻到布料上的药材香味时,心下也有些感慨,他就说这女子聪慧异常,怎会做出如此鲁莽之事,看来她是准备齐全下才来的。 他以为这一切都是林依问过郡主府上的医者而做的此事,遂不知这一切都是林依自己想出的法子。 沿途难行,是因为进入宁州开始,靡靡细雨就没有停过,雨不大却烦人,即便是官道也泥泞难行,坐一阵,就得下来把拉车的车马刮刮烂泥,即便是赈灾的大员也被折磨的犹如难民。 林依撑着伞,看着从远处行来的三三两两难民,他们并不全都披了蓑衣,只有几个看起来年老的披上了,连牵在手中的孩童都赤着脚丫亦步亦趋的跟在大人身后。 但相同的他们眼里没有光彩,眼里没有期待,只有无尽的木然,木然的往前走,但前路在哪里,他们怕是不知道的。 这一幕深深的刺痛了林依的心,她生活在和平的年代,即便是重生到古代,也是生活富庶的金陵,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经历苦难的人,但她没有见过,也没有感受过,所以当一切突然的出现在她面前时,留给她的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他们、” 后面的话林依没说,因为她知道自己无力改变现状。 林依缓缓放下指过去的手,紧紧的捏住伞柄,捏到关节发白,心里才好受一点。 “娘子,车马已经清理好了,咱们上车吧!” 不知道沈钰如何想,临下船时,把花嫲嫲拨给她继续照顾她的起居。 “好。”林依点点头,和嫲嫲相互搀扶着爬上车,就着车沿把套在布鞋外的草鞋给脱了。 林依眼里涩然,眼睛总是忍不住去看那几个越走越近的人群。 那些人中不全是成年人和会走路的孩子,她看到一个妇人把一个婴孩抱在怀里,那妇人眼圈发红,身子摇摇欲坠,而怀里的孩子还在无力的哭着,那声音太小,只隔着几道雨幕竟就有些听不清。 “娘子,车队要走了,咱们快进去吧。” 花嫲嫲也不忍心,但她必须照顾好林娘子,她很庆幸她能跟着林依,不然跟着赈灾队伍在最后面走着的,就有她一个了。 所以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林依好好的,不要被雨淋到,也不要染了疫病,所以她明知道林依心软,但也只能狠下心来,用了一丝力道把林依推进车里。 “林娘子不要看了,等到了地方,您教那些人做口罩子和罩衣,就能、就能、对!预防,您说的预防他们得疫病了...” “花嫲嫲哪有那么简单,我只希望他们能认识到疫病是靠吐沫和吸气时传染,戴上口罩穿上罩衣就能减少发病的可能...” 沉沉的声音从门板传出来,不过片刻又轻飘飘的散在空气中,可余音还是被想要抓住活命机会的人听到了。 “活菩萨!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吧!” 混乱只在一瞬间发生,刚刚还静悄悄的车队突然就嘈杂起来,车夫的呵斥声与马儿嘶鸣后不安的蹄踏声传进林依耳里,让她心里骤然一紧,不等花嫲嫲阻止,就一把拉开门板。 骑在马车外围的兵丁并未回头,正居高临下的询问着跪在烂泥里面的妇女。 林依正好从马肚下的缝隙见到淋的湿透透的女人,只见她泪水混着雨水边抬头对着那兵丁说什么,边向她这方向指过来。 许是那妇人也正好看到她,她的面上先是一愣,接着又是一喜,好像因为看到她,身上的劲儿又涨了起来,她挥着手臂与那兵丁指点,又对着林依激动的说着什么。 花嫲嫲看的直皱眉,她只觉得想让林依小心,不要与这地界的人接触,因为谁也不知道哪个传染上了天花。 一时间,她忘了平时的谨慎,拉着林依就要进去。 林依一时没动,因为她看到那妇人眼里的焦急,她直起腰身对着林依趴俯下去,连她怀里抱着的孩子都因着她的动作沾上了地上的泥泞。 “花嫲嫲,你不要拉我了,你赶紧去给我拿双手套和口罩,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花嫲嫲拗不过她,但又实在担心,俩人一时间竟然僵持了起来。 林依看着花嫲嫲的坚持和那妇人已经被泥浆沾的不成样儿,到底心里焦急,好言好语的和花嫲嫲保证,“你放心,我不靠近,我隔着兵丁与她说几句话总行吧?” 花嫲嫲原也是个穷苦人,心里早有不忍,只是对于林依的保护,才让她做这不近人情之事,见林依退让,她哪有不肯,急急就放开林依,往马车里随手一拽就把捆的一扎扎的口罩和手套拿给了林依。 林依把之前脱下的草鞋又套上,接过花嫲嫲递来的口罩和手套戴的严严实实后,方撑着伞往那兵丁方向而去。 第148章 消息 林依撑着伞在离那跪趴在地的妇人前一米站定。 君子不立危墙,她不是君子,但她知道要保护好自己。 骑着马的兵丁见林依上前,倒也没有阻拦,只是拉了拉马辔头,把马骑到一边快速的说道,“有什么话赶紧说,车队马上就要出发了。” “好的,谢谢!”林依点点头,感激的朝那兵丁微微一笑,算是承了他的好意。 她也并不浪费时间,省了寒暄,径直问那妇女。 “你莫要再跪了,孩子都染上淤泥了。” 那妇人不知因为何种原因,就那样直愣愣的看着她。 林依心下焦急,车队马上就要走,实在是耽误不起。 于是换了说辞,又把自己语速放慢,真诚的看着那妇人重新道,“你有何事需要我来做吗?” 那妇人这才回过神来,她定了定神,用着不太标准的官话急促的对着林依道,“能否麻烦娘子,收留下我的儿。” 边说边伸了手,把自己怀里的那个哭的跟个小猫崽子的小孩儿捧出怀,给林依看。 林依瞪了瞪,她以为这妇人是有什么急事,才会这么不顾一切的冲击赈灾车队。 虽然林依的马车不靠在最好的中间与前半段,且她身后就是跟着赈灾而征用的农民,但这么一个庞然车队,莫说平头百姓了,哪怕是有钱官家子弟,一般也不敢在这样的车队面前耍横。 “你先站起来说话吧!”林依看着雨点子打在原本干爽的小孩儿身上,很快那小孩子身上薄薄的衣服就变的濡湿一片,“我看你并不是狠心的母亲,如何舍得把小孩子送人。” 小孩儿一直在母亲怀里藏的好好的,所以才能在这靡靡细雨中保护干爽的衣物,可见这母亲对自家小孩儿是真爱护的。 那母亲听林依一说,红红的眼圈直接滴下泪来,“活不了了啊!我儿已经烧了一天一夜了,她阿公说这孩子在这世道救不活了,让我趁夜把她扔了,省的到最后被人拿去做口粮啊!” 林依听的骇然,她愣了愣,才算打回自己的声音小声道,“不是天花吗?怎么、怎么这世道...” 易子而食四字,林依卡在喉咙中没有吐出来。 那妇人一抹泪珠子,用当地话骂了一句什么后,才哽咽着和林依道,“你看看这雨,从开春就没有停过,哪里还能种的出粮食,全都被雨落死了,贼老天!你怎么这么狠啊!” 最后一句俨然已经不管不顾骂起老天来了。 林依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并不是个消息公开透明的时代,消息是掌握在少部分人手上的。 沈钰可能知道,但这属于上面人能知道的资料,似她这样的平头百姓能跟着赈灾队伍免了路上的波折都是格外开恩,更多的消息,她是不可能知道的。 林依蹙着眉,慎重的问道,“那你知道前面百濮是什么情况吗?” 宁州和邻国甘蒲交界,而百濮越是离甘蒲最近的一个城市,林依一直想要去的就是这里。 那妇女想让林依救她的孩子,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她也带着讨好的把知道的一切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出来。 “我听我男人说再往前的祥云知州已经把城门关了,而受灾最严重的百濮能逃的都往那边逃,又加上我们这些祥云下边的城镇的百姓加在一起,现如今聚集在城门前的流民加起来有一两千之众。” 那妇人许也觉得惊险,边说还边拍了拍自己胸脯,但低头一望在自己怀里的孩子,难免物伤其类,原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娘子,行行好,收留下我这可怜的儿吧!”许是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她赶紧保证道,“我这儿只是因着淋到雨才染上了风寒发热,并不是染上了天花。” 林依皱着的眉,在这妇人急急的保证下,才回过神,她也知道这妇人真是急病乱投医了,她跟着赈灾队伍是要往灾区去的,这小孩子跟着她才会更加危险,她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 但这妇人并不信,她虽然此刻成了流民在逃亡,但她家以前也是在镇上开铺子,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之家,正经官家的弯弯绕不懂,但知道当官的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的事情是多少知道点的。 就拿此次的祥云知州来说,他把城门关上,他自己的命就保住了,在城里有吃有喝。 而这次来赈灾的大员那是从京里来的,怕是比知州官还要大,而面前这看起来就不一般的女子能坐着车跟着,不是这当官的房里人还能是什么人。那时候这赈灾的官人把城里一躲,她这个房里人自然是跟着的。 也不知道怎得,林依看懂了这妇人的眼神,她暗暗吸了口气,还是清了清嗓子道,“不瞒这位娘子,我和此次赈灾的大人虽然有两面之缘,但我此次主要是为了过来找人的,所以带着孩子真的不方便。” 那妇人的眼神黯淡下去,她嚅嗫的两下嘴唇,还想再请求一下。 但林依直接开口堵住了那妇人的话道,“我那边有治风寒的药丸,我给你拿一点,再给你拿一些食物,你看如何?” 那妇人虽然没有达到要求,但想着现今他们家带出来的食物已经快见底了,如果带回去还能让大的多分一口。 于是她感激的点点头,“谢谢这位女菩萨!” 林依见她答应下来,也暗暗松了口气,她也怕这娘子不依不饶,她已经看到前面的车队已经慢慢开拔了。 “花嫲嫲,你帮我拿些东西。”林依提着裙子提了速度来到花嫲嫲身边让她准备了半袋子炒米和分出来的十来粒退烧药丸子。 炒米是用糯米蒸熟后晾凉后,又经过小火翻炒爆出来的炒米,林依想到云州地处西南,这个时节怕也是个多雨的季节,别的肉松和肉脯,或者油炸的东西怕是会朝会坏,所以才炒了些炒米带上,如果时间上来不及,放点糖和炒米,再兑点热水,也能混上饱肚。 林依把东西递过去后,也算还了那妇人给的消息。 那妇人千恩万谢,要接过东西,但她手上有个孩子却不好接,“能否麻烦娘子搭把手,我把粮食放在蓑衣底下。” 林依胡乱点头,因为快要轮到他们这边的车子启动了,她接过孩子催促道,“麻烦快一点…” 花嫲嫲也在那边焦急得伸着头喊她快过去。 “啊!” 突然一声花嫲嫲的惊呼声打断了林依的目光,林依寻着声音看到花嫲嫲慌乱的指着她的侧边! 不好! 林依“咻”地转过身子看向那妇人,没想到那妇人已经往后退了好几米,猛的往地上又是一跪,快速道,“对不起娘子,我实在养不成她了…” 妇人留恋的往林依怀里看了一眼,又决绝的断开目光,对着林依歉意的道,“我家住在祥云府下属的祥安县城东张家杂货铺,如果以后咱家能重新回来,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会去京城把我儿赎回来!如果…如果…我…” 那妇人说到这里眼里的泪水突然如雨水般落了下来,哑着嗓子道,“麻烦女菩萨能留个活路,随便给口饭吃就行…” 说罢,就毅然决然的转身跑走了… “诶…”林依像抱着个火炭一样烫手,见那妇人跑走,就要去追… 这时那等在一边的兵丁微微挡住林依的路,有些心虚的开口道,“娘子快上车,不然来不及了。” 这么一拦,林依更不可能追的上了,只能气急的跺了跺脚,狠狠瞪着那兵丁,那兵丁心里心虚的厉害,被林依一瞪,也只能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林依心里气愤,但也不可能把孩子丢了,她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孩子不大,有两岁的样子,只不过这会儿正烧的迷迷糊糊的。 最后也只能暗骂了声脏话,上了要启程的车子。 第149章 进城准备 林依前脚刚把小孩领进自己的车厢,后脚沈钰就派了跟着赈灾的郎中。 那郎中蹙着眉,面上有些不愉,但还是细心的帮小孩儿看了又看,确定不是疫病后,长舒口气,才带着施舍般的口吻道,“注意给他降温,再喂些温水...”倒是绝口不提配药的事情。 林依也知道这属于自己的私事,严格说来,自己不明不白领了一个孩子进赈灾队里,对于郎中来说,这事情确实令人反感。 “此药是我从金陵带来的。”林依从带来的包袱中拿出之前薛神医给她搓的药丸子递过去,“不知可否麻烦您老帮忙看一下可能用?” 那郎中倒不是太老,最多四十多,但听着林依用的是敬称,又把姿态摆的低,心里那点不顺气也算下去了,抛开这小娘子瞎胡闹,但也确实能看出这女子心地是好的。 那郎中接过药丸闻了闻,又掰下一点看了看,最后又放进嘴里一点尝了尝后,面色稍霁的道,“此药用的药材都是温和又疗效好的,即便是小孩子也适用。” 林依当然知道这药是好的,当初薛神医给她留的药是适用于她们一家的,连阿辰也是当吃的。 那郎中见林依不是鲁莽之人,面色更加好了一些,心里的那点不满退去后,理智也就回来了。 他转念一想也能知道虽说这小娘子请自己看药效,但出门在外能知道带药,那必定对于带来的每款药效都是心中有数的,而即便这样,还配合着自己,那也说明这小娘子并不是傲慢之人。 郎中心中有数,也乐意提点几句道,“我知小娘子善心,但小娘子不知,在这混乱的地界,善心有时会给自己带来灾难的。” 林依听的面上一红,当然知道老郎中讲的句句属实,她这私自接收小孩子,怕是赈灾队伍中不满的声音很多,只是应着他与沈钰的关系,又或者是郡主的面子,这声音才没有传到她耳中来。 “多谢您老的提点。”林依态度诚恳,承了老郎中的好意。 那老郎中见此,面色更是柔和了几分。 林依千恩万谢的把人送走后,也知道自己之后切不可大意。 她殷殷地把花嫲嫲叫来,跟她交代了接下去低调度日,直到到目的地。 接下来的日子,林依除了让人给沈钰捎了封祥云的情报信后,就一心一意和花嫲嫲照顾着小孩子。 因着小孩自己说她叫小花,花嫲嫲一听与她一样有个“花”字,就格外喜欢这小孩子,倒也对小孩子颇为上心。 还好行路苦闷,大家也把集中在林依身上的目光聚集到了接要到的祥云府上。 这一天,花嫲嫲去领饭回来,欣喜的一掀帘子,就冲上了马车,逊着嗓子道,“林娘子,我刚听他们聊说还剩半日,就到祥云府了。” 林依能听出花嫲嫲话中的欣喜之意,喂小孩喝水的手一顿,“您是说还剩半日?这消息是真是假?” 花嫲嫲与林依相处日久,渐渐话也多了起来,见林依怀疑她话中的真实性,音量都拔高了几度道,“这还能有假,外面都传开了,上面让就地安营扎寨,明早再出发,怕不到晌午就能到祥云府了。” 那小孩经过几日与林依她们俩的相处,已经非常依赖林依,虽说还是会吵着要自己亲娘,但大多时候还是很乖。 她见林依停下喂水的手,非常疑惑的看一眼林依后,自己就着她的碗咕噜噜的喝起来。 林依用帕子擦了擦小孩胸前濡湿的衣裳,心里漫上来一些害怕的念头。 “花嫲嫲,我交你的那封信,你有没有交给沈钦差?” 花嫲嫲不知,好好的讲进城的事,怎么突然就换了话题,但她不敢放肆,很是老实的回道,“给的,我交给那个帮忙的小哥,他说他送给了沈钦差的仆从。” 林依知道这个小哥讲的就是那天接小花时,在旁边打掩护的那个兵士。 那小兵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自从林依接手了孩子后,倒是对林依客气了起来,有时请他帮个什么忙,也是帮的飞快。 林依投桃抱李,经常在自己开小灶的时候就送一些给那小兵,两方相处还算融洽。 林依蹙紧了眉头,“花嫲嫲,还得麻烦你去打听打听,有没有听到这半日需要咱们这些赈灾人员配合着怎么做?” 花嫲嫲听的一头雾水,但也应了林依要求去打听。 而林依打听的事,也正是沈钰如今担心的事情,他收敛了身上的气急,好声好气的对着御林军将军道, “你也派了斥候去看过,现如今祥云府城外聚集了几千流民,咱们这样浩浩荡荡无遮掩的过去,无异于羊入虎口,还望将军思虑周全!” 沈钰说到最后,还是没忍住自己的抱怨,稍微刺了一下。 那将军可不是个能忍的,他能与沈钰配合赈灾自然家世不错,此来的目的也是与沈钰差不多,也是来镀金的。 而且他年轻气盛,在他眼里流民都是一群贱民,见到他们不说吓破胆,那也不敢轰然上前强抢的,在他看来,这沈钰到底被他继母养的胆小怕事,平常还不觉得,遇到大事就能看出来了。 那将军姓崔,崔将军见沈钰讽他,气的怒瞪圆目,鼻孔冒着粗气,冷笑一声道,“沈庶吉士怕是不知道我军中儿郎的厉害,御林军在京城可保官家的安危,在这小小祥云自然也能保沈庶吉士的富贵!” 说罢,也不再等沈钰啰嗦,拱拱手,就往营帐外走去。 刚到门口,他就听到营帐里摔碎瓷盘的声音,崔将军身边的副将到底有些担心,小声提醒道,“崔将军,您看这?” 崔将军挑一眼营帐两边的兵士,故意大声朝里面喊了一句。 “怕他个鸟!” 只不过在离开沈钰的营帐视线后,他还是小声对着自己副将吩咐,“你让下面兄弟都警醒一些,特别赈灾的粮物,你让兄弟们都给我看紧了!” 那副将见自家将军也不完全不放在心上,心稳了稳,一拱手就去办事了。 “哎!等一下!”崔将军把副将叫停,一脸便秘的又加了一句道,“那沈娘们儿别让他死了!” “是!” 副将答应下来,拱拱手,扭头去办了。 崔将军看看阴沉沉的天空,低声咒骂,“真是便宜你了!” 第150章 车驾调换 林依并不知上面两个领导已经出现分歧,但好在赶在出发前还是听到了上面传下来的吩咐,让赈灾兵士戒严的消息,心也就放下去了。 城外聚众流民几千那并不是少数,一眼看去也是黑鸦鸦一片,但凡有人隐在其中图谋不轨大喊一声有粮,怕也会出现不可预估的危险。 上面能想到,并做出对策,这就可以了。 “林娘子,咱们还去不去见沈钦差啊?” 花嫲嫲抱着小花,见林依止了步子,好奇的问。 林依摇了摇头,“不用了,原本我去也是多提醒一句,既然他们已经有了对策,也省的我多跑一趟。” “我们回吧!”林依转过身,又朝着自己那辆车走去。 因为她不是赈灾人员,所以分的车子就靠后位置,刚才为了去提醒沈钰,已经走了一段路。 等回来时,原本停放车辆的位置,已经被赈灾的役夫占领。 林依皱了皱眉,正要喊花嫲嫲去打听打听是怎么回事。 就见身后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林娘子--” 林依寻声望去,见是自个儿认识的那个兵丁,于是松开眉眼,挂着笑道,“赵军爷您怎么来了?” 那姓赵的兵丁被林依叫的有些微微脸红,他虽然也是皇城根下长大的,但当上御林军也才没几月,不然也不会被派来做了这赈灾队伍里。 “林娘子,”赵兵士拉了拉马辔头,长腿一抬就从马上下来了,他边朝林依走过来,边带着歉意的拱手道,“我们将军让我们把赈灾物资往队伍前部挪,娘子的车驾就得安排在靠后的位置了。” “那怎么行!” 林依还没说话,花嫲嫲就焦急的提高音量急忙忙打断赵兵士的话。 “这谁都知道,越靠后越危险,咱们娘子是郡--” “花嫲嫲!” 林依低声打断花嫲嫲的话,不满的朝她警告一眼。 她虽然是郡主介绍来的,但将在外还君命有所不受呢,更何况她还没有鸡毛箭,这个时候拿郡主的名号不是在帮自己,而是害自己和郡主的名声。 “赵军爷,”林依朝他歉意的一笑,“麻烦您还特地跑来告诉我一声,谢谢!” 赵兵士被花嫲嫲的话怼的胀红的脸还没完全退下去,又被林依的善解人意一开导,心里对林依的好感越发好了,他不由得拍拍胸脯对着林依保证,“你们放心,我已经和人调了位置,就在你们车子附近跟着,就算有什么事情,我也能照应一二!” 林依真的是被这小少年感动了一把,这真是个纯良的孩子,感激的对着他又笑了笑,“真的是麻烦你了,花嫲嫲快和赵军爷道歉!” 林依拉了拉花嫲嫲的袖子,让她赶紧道歉。 花嫲嫲也知道自己鲁莽了,见林依给她台阶下,赶紧歉意的欠了欠身子,诚恳的道了歉。 赵兵士被俩人这正式的态度弄的手脚都有些不知道往哪放,忙摇着手,嘴里喃喃回,“不用不用。” 林依见他抓耳挠腮的样子,心下好笑的同时,也善解人意的转了话头,对着花嫲嫲怀里抱着的孩子道,“小花你不是一早起来就要找赵大哥么?现在赵大哥来了,你怎么不喊人了?” 小花瘦的有些脱相,显得一双眼睛就格外大,此时她正渴望的看着赵军士,乍然被林依点破,小脸上露出些微赫,扭过身上就歪到了花嫲嫲的肩上。 这话并不是林依造假,不知为何,小花对赵兵士格外喜欢,她趴了没一会儿,又悄眯眯的从花嫲嫲的脖子间偷看赵兵士,刚好被几人抓了个正着。 林依由此及彼,想到了在金陵的小团子,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而此时的小团子虽然想阿娘想的晚上会时常说梦话,但白日里倒没多闹腾,郡主原本就很喜欢阿辰,又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已然把他看成是自家的子侄辈了。 阿辰咽下口里的汤包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清脆脆的问,“郡主姨姨,我阿娘有来信吗?她有没有照顾好自己?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郡主摸出怀里的帕子,把阿辰嘴角染上的汤汁擦了擦,又顺便捏了捏他白嫩嫩的小脸后,方和煦的轻声道,“你阿娘还没有信来,不过照着前次她寄来的信推算,这会儿怕是已经快到了。咱们都不急,那边有薛神医照应,你阿娘定会无事的。” “那我阿娘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阿辰并没有被郡主一大段的话给绕晕,抓住其中没有回答的问题,又重新问了一遍。 郡主有些为难,这个事情说不准,毕竟她得到的情报,那边情况不是太好。 老天爷接连阴雨不断,即便知道天花是靠人传染,但等在野外也怕染上当地原有的疟疾。 疟疾主靠蚊虫叮咬,而如今又是夏季,原本就是个多发的时段,又加上夏雨绵绵,等在野外,只有死路一条。 两害相权取其轻,流民听到朝廷派了郎中治天花,又据说还有赈灾粮,就更不愿意等在野外,已经大范围围在了城镇外,等着朝廷赈灾了。 她蹙着眉想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你阿娘的来信中并没说什么时间回来,所以姨姨也不知道。” 阿辰嘟了嘟嘴,有些不高兴,但也知道这事郡主姨姨也没有办法。 于是把悲愤化做力量,又夹起一个奶黄包一口咬下去。 奶黄包中浓郁的蛋香味儿和流沙一样的绵软奶味都让小团子吃了一口就停不下来。 他含含糊糊的咽下嘴里的奶黄包,板着小包子脸,对着郡主正经道,“等阿娘回来,除非他给我做一屋子奶黄包,不然我肯定不理她。” “扑哧--”郡主笑的眼睛弯了弯,爱娇的点点阿辰的鼻子,“你想吃现在姨姨就能给你安排,不用等你阿娘回来。” 没想到自己的心思,一下子就被郡主姨姨戳破的阿辰,羞赧的抿嘴一笑。 他就是晚上还想吃这个奶黄包嘛... 等阿辰吃饱喝足,被带下去做功课的时候,他还是非常真诚的对着郡主一拱手,“谢谢郡主姨姨的招待。” 胖胖的小手团成一团,拱手时露出手背的指窝,显得莫名可爱。 郡主被小萌娃会心一击,感觉心都要化了,她伸出手抓了抓小娃娃头顶的两个小揪揪,露出姨母般的微笑。 “阿辰不要担心啊,姨姨有了你阿娘的消息,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小阿辰露齿一笑,抿出嘴角的小酒窝,“谢谢郡主姨姨...” 说罢,乖巧的抓着送她的小婢子的手,出去了。 林依思念阿辰的时间不算长,主要队伍说走就走,又因着她现在的位置换到靠后,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只是没想到,心里的不安还没忐忑多久,就真的被验证。 第151章 混乱的开始 淅淅沥沥的小雨又下了下来,天阴沉的厉害。 细密的雨丝落下来,白茫茫一片,林依看不清前路,但被赈灾队伍赶至路两旁的行人却逐渐增多。 林依放下车帘,狠狠捏了捏眉心。 “花嫲嫲,你说他们是不是都是去祥云府的?” 花嫲嫲之前就着林依的手看到了车窗外的人,认同的点点头,“应该是的。林娘子,你不要急,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们能进祥云府,到时候就能打听您要找的人了。” 花嫲嫲知道林依是要找人,以为她是担心进不了府的事情,急忙安慰着她。 林依也知道花嫲嫲一介普通妇女,考虑不了那么多,她担心的虽然也是进不了府的事,但又和花嫲嫲以为的不一样。 现在她的车驾排在了队伍最后,而路旁的行人只多不少,如果前方出现混乱,她们的车子有可能被冲击到,要是没跟上队伍,等着她的不知会是什么结果。 林依打了个冷颤,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 前方逐渐传来喧闹声,因为声音不近,传到林依这边时,已经有些混混沌沌的。 林依动作很快,她掀开车帘,努力看着前方是什么动静,可是只看到白茫茫的雨丝。 “林娘子,前面是出什么事了吗?” 花嫲嫲悠哉的心情戛然而止,她心里打起鼓,也不和小花玩了,贴着林依空出来的空隙努力朝外看。 “赵军爷,请问前面是出什么事情了?” 林依一眼看到打马而来的赵兵士,也顾不得周围其他人,赶紧朝他问道。 “前方有灾民聚众闹事,已经在镇压了,林娘子快随我快些往前去。” 车夫是个老实汉子,也是被征调来的民夫,平常话不多,这时候听到赵兵士的话,心里一急,也不等和林依多说一句,一鞭子抽在拉车的马身上。 马儿乍然被抽,撩起蹄子就往前跑,林依躲闪不及,一脑袋磕在车框上。 重重的撞击声把花嫲嫲吓了一跳,她一手下意识拉住往前栽的小花,另一手扶住将要倾倒的林依,嘴里还能空出闲暇骂着车夫,“你这老混子发什么神经...” 只是看着捂着头痛苦呻吟的林依,把咒骂的声音一收,一叠声焦急的询问着林依,“林娘子可要紧?磕到哪里了?快让我看看。” 林依只觉得头壳都要撞裂开了,眼前白花花一片,仿似还看了小星星一闪一闪的。 头皮上传来的疼痛半分不减,且因为马车颠簸的晃动,越发让她难受,连话都讲不出来。 “你这老杀才,快慢些!林娘子要被你颠死了!” 花嫲嫲见林依的脸色越来越白,恐她出事,“咚咚”拍着门框让车夫停下来。 车夫听到林依受伤,半分不敢耽搁,又急急把缰绳一拉。 “林娘子可有事?” 赵兵士见状赶紧隔着车窗询问,他也被林依磕到脑袋的声音唬了一跳,他不同花嫲嫲没见着,他是眼睁睁看着林依撞上了车框。 林依缓了缓涌上来的翻腾,硬生生憋出几字道,“不要管我,赶紧往前赶,能跑前面就决不留在后面慢腾腾的挪。” 生死关头,她还在乎什么排队不排队的,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她的车驾被安排在最后,前面人要是跑进城门把门一关,反正她也不是赈灾之人,也不是赈灾物资,就算把她留在外面,又能如何。 花嫲嫲还没搞清楚现在的处境,“娘子的伤--” “无事。” 林依抬了抬手,阻了她接下来的话,继续按揉着头皮,缓解眼冒金星的症状。 许是逃命的本能,车夫跑的一路火花带闪电,等林依头疼缓解后,就听到耳边越发清晰的吵闹声。 林依顾不上头疼,再次掀开车帘,城墙遥遥在望,但前面的道路已经被堵塞住了,灾民们站满了整个城门外,阻止着赈灾队伍,不让他们过去。 黑鸦鸦的人群,不是每个人都有一个遮雨的工具,大多数人全身湿漉漉的淋着雨,站的笔挺挺的拦在路中间,也不冲击赈灾队伍,但那个架势,不难看出他们的决心,要想过去,那就从他们身上压过去。 御林军们虽说各个手中握有兵器,但对着手无缚鸡之力的灾民,他们也下不去手。 沈钰虽说也猜到了流民会出乱子,但他着实没想到流民会用这样无声的方法来抵抗。 他的眼神沉了沉,转了转挽间的珠串暗忖,也不知这帮灾民是歪打正着还是有人教... “崔将军,您看这...?” 沈钰沉吟半刻,还是启唇把问题问了出来。 崔将军蹙了蹙眉,他觉得这小白脸就是故意挖坑给他钻,于是粗声粗气的道,“这灾民又没闹,没闹就够不上贼,不是贼本将军就帮不上什么忙了。您是主官,一切由您吩咐!” 沈钰被这姓崔的一噎,一直自带三分笑意的嘴角,也抿成了一条直线,不过一想,这姓崔的讲的也有几分道理。于是心里虽气但还是无奈去找了下属官员中比较能说会道的,让他去和灾民交涉。 只不过灾民油盐不进,来来去去只说放粮就让他们进去。 林依听不到前方人群的谈话,但能看见有人员进进出出灾民之间,但对峙却不见缓解。 “林娘子,咱们什么时候能进去啊?” 花嫲嫲心里焦急,她男人是民夫中的一员,虽然穿了蓑衣,但这般已经僵持了一早了。这雨又不见停,把人淋伤了怎么是好。 林依皱着眉,看着站在最前面与之对峙的一群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流民,轻声的道,“怕用不了太久了。” 不知是否正好印证了林依的话,站在最前面一排中的一个老年人突然身子一歪,竟然直接栽到了地上。 灾民好似冰块投进了油锅里,瞬间炸开了锅,站着不动的灾民渐渐似解冻的鱼儿朝着赈灾队伍挪动。 嗡嗡的声音辐射开来,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一个声音朝着大伙高声喊,“这群狗娘养的畜生!就没有想过赈灾,他们就是要把粮食带进咱们进不去的城里,大伙赶紧抢!还能有条活路!” 灾民被老头的栽倒刺激了一下,又被这不知打哪儿来的声音戳破了自己心里的恐慌,恶从心中起,怒从胆边生。 脑里只余下“活命”二字的灾民最终选择了以卵击石的做法,扑向了拿着兵器的赈灾队伍。 第152章 混乱进行 几千人的流民,再是手无寸铁,那冲击起来的力道也是很有压迫性的。 御林军虽说领的就是赈灾路上突发情况来时,镇压用的,但真的遇上了这群比乞丐也好不到哪儿去的灾民,还是有点下不去手。 他们世代守护皇城,虽说也会被派出去,但机会着实少,大多在皇城根儿底下生活的人,这辈子遇上的皇城里的乞丐也比这些灾民看起来好。 一个两个也感觉不出什么,但这么多一模一样的灾民,聚集在一起的视觉效果,令他们手里的刀箭挥不下去。 林依脸皮比较厚,挥别了赵军爷后,她就让车夫把马车挪到了民夫群里,虽然看起来不伦不类,但也并不突兀。 毕竟有马车的并不仅仅只有林依,赈灾来的官员也都是在各部做事的主事,他们的小马车也都混在其中。 沈钰虽然是主官,但他一人也不可能包揽所有的活儿,下面比如户部来的主事要统算钱粮,御医院也会分派郎中跟过来,而工部的主事也要跟来看有何工事要办,总之零零总总来的官员不算少,而这些人遇上干旱也就算了,骑着马,辛苦一点也没什么,但天天这么淋着雨,可不能真把人淋坏了。 赈灾有功,那也要看有没有命拿,朝廷没拨这笔款项,沈钰不能真当做不知,所以早在下船时,他已经安排好了小马车,这也算是拉拢人的一种手段,沈钰可不是真要在翰林院干一辈子。 这些官员很多已经被召集到前面去了,所以林依的马车混在其中,除了民夫有人见到,有马车的官员倒真没几个知晓的。 “林娘子,您说咱们今天还能进的去吗?” 花嫲嫲话虽然不是太多,但这种时候,她还是紧张的找林依搭话,就希望从林依嘴里能听到好消息,对于她几十年的人生里,能接触到的比较有能力的女人不多,但林依肯定是一个。 林依时刻观望着前方的动静,听到花嫲嫲的话,虽说她很想安慰安慰这个老实的妇女,但真实情况不容乐观,她如果只挑好话来讲,最后真要出事,怕她会反应不过来。 “我觉得可能不太好。”林依微弯下腰,侧着身子小声对着花嫲嫲嘀咕一句,“御林军太少,如果灾民全部涌上来的话,主官不可能不作为,但只要拿起了刀剑,伤亡肯定会有,到了那个时候就不是人力能控制的住了。” 花嫲嫲听的心慌,她很想下车去和自己的男人说一声。但没有林依的允许她又不敢这样做,所以对着林依时,灰突突的脸上,又多了几条皱纹。 林依知道花嫲嫲的心事,想着如果真的发生冲突,好歹能让下面人不至于太过突然,于是主动把小花接了过来。 “花嫲嫲,你去和你家夫君说一声吧,大家有了准备,不至于前面才刚打起来,后方就先乱了。” 花嫲嫲听的眼睛一亮,忙不迭的点点头,快速的下了车,也不管穿的还是软底的鞋子就往民夫群里冲。 林依心下焦急,又吩咐车夫见机行事。 前方隐约传来官员的传话声:抢粮的就是贼匪,哪一个敢冲出来都当成劫匪立斩! 官员的话还是很有威信能力的,灾民们听了这话,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一步。 人员再次僵持起来。 也不知等了多久,连花嫲嫲都回来了,肚子都开始唱空城计时,林依就听到前面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叫,紧接着人群就爆发出巨大的哄闹声。 这支箭就如赛场上的发令枪,枪声一响,大家都动了起来,原本就神经紧张的所有人都挥动起自己的手臂。 “啊!”花嫲嫲倏的一下探出头往前一看,“林娘子,真的打起来了!我们要走吗!” 花嫲嫲看起来比林依着急多了,她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手已经拍到了车夫身上,让他赶紧往前冲。 “等一下!”林依狠狠拉住要赶车的车夫,严肃了面容,低声喝道,“慌什么!现在正是乱的时候,你把车赶过去是为了当靶子吗!” 车夫的脸上闪过慌乱,慌慌张张的一拉马缰,“对、对不住...” 林依放下手,又无奈的瞪了一眼缩着脖子的花嫲嫲后,转回头注视着前方的动静。 “你们不要慌张,现在过去刀剑无眼,砍到了谁都是我不愿看到的。” “那?”花嫲嫲支支吾吾的小声回。 “不要急,前面的官员肯定不会让灾民真的冲击到粮队,咱们现在等待时机,看民夫们冲过去时,咱们跟上就行。” “哦、哦。”花嫲嫲和车夫言听计从,只是一个紧抓缰绳的手和头都快伸成长颈鹿的样子,还是泄露了他们心底的不安。 小花这小姑娘很有眼色,知道外面不安宁,乖乖巧巧的等在林依怀里。 林依摸摸小丫头的头,柔了声音安慰道,“不要怕,咱们等会儿就能进去了。” 小丫头不懂大人的安慰之词,听了林依的话后,开心的露出一口小乳牙。 果然就如同林依说的那样,御林军开出了一条路,路两旁都是士兵。 城里许是听到了城外的动静,那关的严严实实的城门竟然开出了一条缝,接着鱼贯而出一些守城的兵丁。 林依心里松了口气,虽然心里不落忍,但兵员增加,灾民即便人多,但没吃没喝,又没精力,战斗不了太久。 “老郑。”林依轻轻拍了拍车夫,缓了声调道,“等一会儿我让你冲,你就冲,没喊你冲,你就混着民夫过去。” 车夫老郑那架着的肩膀稍微塌陷了一点,活动了下紧捏着的手指,点点头保证。 “咱们都不要太急躁,不要把民夫的队伍冲乱了,现在队伍只要一冲乱,那咱们进不进的了,就难说了。” 林依故意把话讲的严重,就是怕这老郑不敢不顾,就往里挤,到时候出现了踩踏事件。 “懂的林娘子,我肯定把马儿拉好!” 老郑拍拍胸脯,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马儿,“这老马也吓的不轻,我不会莽撞的。” 林依交代清楚后,又对着花嫲嫲道,“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你都不要乱叫唤,到时候惊着了马儿,有你好果子吃。” 花嫲嫲一连被林依警告几次,再也不敢多嘴,林依一说,她就赶紧点头,生怕林依一个不高兴,在这边把她放了下来。 第153章 吾命休矣 果然,因为有了城里的兵丁加入,情况一边倒的偏向了赈灾队。 流民手中没兵器,身体更是单薄的如同一株一折就断的野草,而相比之下,不管是城里的兵丁还是赈灾的人群,除了服役的民夫之外,各个都膘肥体壮,精神抖擞的样子。 他们怎么拼? 流民被无边的绝望包围,他们看着虎视眈眈的兵丁,和他们手中开刃的兵器,最后也只能放下了自己捏着石头的手。 他们上还有老,下还有小,哪怕只能得到一口粮,他们也会拼个你死我活,自己身死没有关系,好歹家人能活。 但明之拼不了,他们只能留下一条贱命苟活着保护一家老小。 一群群人,淋着雨,眼里都是绝望,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打头的官府马车已经驶进了城里,而后面的民夫也会一个个回到那个他们再也进不去的城内,天要绝他们的生路! 谁也不知这些官员会不会赈灾,谁也不知道他们这群人还能不能活到明天! 所以当变故出现时,林依心里有种石头落地的感觉,她提前和车夫老郑打过招呼,让他随时警觉路两旁。 只不过她没预测到,变故离她如此之近,一个手掌大小的石头,直接砸中了她们马车前面那辆驼粮的牛,而拉牛车的民夫一个不察,没有拉住受到惊吓的牛,让牛直接尥了蹶子,往前冲去。 前面的队伍一瞬间就乱了套,兵丁们也被这突来的变故惊的下意识去观望,流民们却抓住时机,往兵丁面前冲去。 “冲啊!这群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粮进城了,就没有咱老百姓的活路了!想活命的就给我冲!” 人群中那个声音又传了出来,队伍却比之之前更乱!流民们见到了牛受惊的启发,都照样子模仿,捡起地上的石头,照着人也好,畜生也罢,就是一通落扔。 俗话说的好,乱拳打死老师傅,被流民这么一通乱砸,兵丁们也乱了阵脚,围的严丝合缝的队伍也出现了破绽,让流民闯了进去! “这群狗娘养的!不把咱们百姓当人看!咱们都和他们拼了!” 人群越来越激愤,大人们忙着抢粮食,腿高的小孩子和驼背的老人,也捡起石头扔起来。 林依最倒霉,原本被惊吓到的牛车就是她前面一辆,现如今更是被冲击到混乱的中心。 车夫老郑无可避免的,被不知哪里飞来的石头给砸中了脑门,一瞬间就流出了血。 老郑只觉得额头一片湿润,愣愣的抬手擦了一把,被一手的红色吓的大叫一声就松开了拉缰绳的手。 而马儿没了牵制,被硬压下来的惊慌瞬间爆发,颠下老郑,直冲冲的往人群中冲去。 林依和花嫲嫲虽然一直注意着窗外的动静,但这个情况也是始料不及,发疯的马儿没有章法,只想把拉自己的绳子和身后的车子颠翻。 “林娘子!怎么办!”花嫲嫲吓的抓紧车里的东西,一手还下意识揽着小花。 林依被颠的头更昏了,她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就吐了出来。 但她知道这样下去会很危险,要么马儿撞到哪里,把自己撞死,她们跟着惯性摔个头破血流。 要么马车被马儿颠到哪里摔停下,她们还是会撞个头破血流。 “啊!林娘子,怎么办,怎么办!” 花嫲嫲的声音穿透性很强,吵的林依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思考。 马儿这会儿已经闯进流民之中,流民们吓的四散开来。 林依顾不上恶心,一口把涌到喉咙的液体吞了下去,一脸菜色的朝着外面大喊。 “快让开!马儿发疯了!”边说边试图去拽缰绳。 可是缰绳的位置离着林依的手有半个手臂的距离,她又并不敢完全把身子探出去,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直接滚到了车轮底下,来个当场送命。 “花嫲嫲!” 林依知道依靠自己很难,她赶紧转回头,往已经吓的六魂无主的花嫲嫲身上,狠狠拍了一巴掌,趁她回神的功夫,快速的交代,“你快拉着我,我去够缰绳把马拉停!不然咱们都得丧命!” “好、好!”花嫲嫲有了主心骨,苍白的脸都转好了不少,她听着林依的吩咐,死死拽着她的手。 手被拽的生疼,但林依知道这是保命用的,所以即便骨头都像要被掐断了,她也没吭一声,另一只手伸出去去够荡来荡去的缰绳。 可是绳子原本就软趴趴的,又加上马儿的疯狂颠簸,林依跟本没办法够到。 花嫲嫲看的心焦,也顾不上身份有别,带着些埋怨道,“林娘子你不要怕,我抓的很牢的!你就放心去够!” 林依也知道时间不等人,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把身子又往前探出去半截,她都能看见自己与快速后退的土地持平了。 她尽量不去想掉下去时,脸会不会直接与地面来个直接接触,还可能摔个鼻青脸肿的后果。 集中精力定睛盯着被颠的乱晃的缰绳,绷直了身子,伸直了手指,去够缰绳。 还好最终有惊无险的抓住了缰绳,花嫲嫲见林依得手,不等她再吩咐,眨眼间就把林依给拉了回来。 “林娘子,缰绳有了,咱是不是可以让马儿停了?” 花嫲嫲是常年干活的手,手劲也不是一般年轻娘子能比的,林依的手腕肉眼可见的红肿,怕不过一天就会发青发紫。 “嗯,我试试!”林依紧抿着嘴,她不会赶马车,更不肖说安抚马儿了,但在这危难当头,她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于是她尝试着拉拉马绳。 可发狂的马儿哪可能听话,反而因为林依的施为,让马儿更加狂躁,竟然撩起两只前蹄,站了起来。 “砰!” “哎呦!疼死了!” 身处马车上的人因为惯性,直接撞向了马车壁,肉与木板的碰撞,让花嫲嫲疼的直接呼出声音,半天爬不起来。 林依更是因为直面着车门,随着惯性,又因为没有车门的阻挡,眼瞧着半边身子已经翻了出去。 “吾命休矣!”林依脑里只来得及冒出这句话... 第154章 见面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林依觉得自己不死也残之时,马儿突然发出一声嘶鸣! 嘶鸣不过一瞬之后就戛然而止,那匹马儿忽地就往地一倒,而林依虽然无可避免的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但在接触之前,她的手比脑子快了半拍,两手往地一杵,没用脸去迎接地面,虽然手被震的发麻,但好在脸是保住了。 不过马车还是随着惯性往前冲,在即将压上她的身子时,她则被一只手往外拖离了半寸。 而就因为这半寸,车轮是从她身子旁边滚过去的。 林依脑子木木的,感觉心慌跟不上脑子,才让她有这样的迟钝感! 但她知道自己安全了... “啊!不好!” 林依脑子虽然还没有转过弯来,但还是本能的想起车里还有两人的事情。 她忍着手心被擦伤的火辣辣的痛感,艰难的爬起来。 爬起来后,身上的痛感才发作起来。 怕是擦伤才是最轻的伤了。 林依抖着腿,心里在哀嚎。 全身就跟散了架一样,腿更是不听使唤,才跨出去一步,就抖着腿又要倒下。 “咳!你慢点!” 一双有力量的手拖住了下坠的林依。 林依觉得这人音色熟悉,下意识往身后看去... 等一下! 林依觉得是不是自己眼花,怎么会...怎么会在流民中看到了苏城! “你...”林依感觉心头千头万绪,要让她好好问问这男人是怎么把自己混成这地步的。 但最终千万句话又堵住胸口,让她吐又吐不出来。 “怎么哭了...”男子虽然面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脸颊凹陷,嘴唇发白,但那双桃花眼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含着柔情,他轻轻的用那只过分骨节分明的大手抚过林依脸上的泪珠。 似是一声叹息,含在嘴里就那么化了开去,他一把抱住林依,“怎么这般胡闹,咳...这个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林依被拥入怀中后,鼻息间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气味,才反应过来,这个真的是苏城,距离过年到现在,半年之久,她又见到他了。 “我没哭。”明显带着鼻音的赌气声响起,林依才知道自己不仅哭的鼻音都出来了,话中还带着爱娇之意。 她恨恨擦擦自己的眼睛,心里恨自己这么不争气。 林依不自在的转移了话题道,“我去看看花嫲嫲如何了。”说罢,就轻轻推了推苏城,让他放开手。 虽说她一个现代人,年轻的时候,能在街上来个法式那啥,但到了古代,她也含蓄了很多,就仅仅抱着,也让她羞红了脸。 “呵、咳咳!陈新去帮忙了,没事的。”附耳的低沉笑声伴着胸腔的振动,让林依心里更加羞赧,但随之而来的,林依也发现了他每句话后,都忍不住的咳嗽声音。 林依心里一紧,略用了点力,自他的胸间抬起头,认真的打量起眼前这人。 “你、”林依眉头一皱,原本她想说,苏城是不是染上天花,但一想,如果苏城真染上天花,他不会这么不管不顾的抱自己。 林依盯着他看了半晌,试探的道,“是风邪?还是、”后面的,她不太敢说,如果不是风邪而是疟疾... “无事。”苏城的大掌轻轻的拍了拍林依发髻,“全身还有哪里痛?我这里还有一些伤药,你等一会儿敷一下。” 这就是不愿多说了,林依心往下沉了沉,虽然能理解他只是不想让自己担心,但既然她林依能从千里之外过来寻他,就不该还拿她当做什么都不懂的宅中女子相比较。 “不疼了。”林依牵了牵嘴角,把他的手从自己的头顶拿了下来,握在手中。 骨骼分明的手掌没了肉感,只有凸出来的骨头硬邦邦的,掌心的伤痕也越发多,实在谈不上好握。 但他掌心的温度,从握着的手一直传到了她的心口,让她那无处安放的心,又一下子坠到了自己的心口。 心又软了下来,既然他不愿多说,总有愿意说的人。 林依的视线落在了前方走来的几人。 “林娘子,你有没有事?” 花嫲嫲中气十足关心的声音插进来,冲淡了林依心里的急躁。 “还行。”林依扯了扯嘴角,看着花嫲嫲和被抱在陈新手中的小花,“你们俩怎么样?” “不算严重,就是撞到车壁了。” 花嫲嫲边揉着自己的胳膊,边扫过林依和那不认识的男人握在一起的手,心里了然。 但还是问道,“这就是林娘子要找的人?” 苏城面上没动,但握着林依的手却紧了紧。 林依歪歪头,看着正盯着她瞧的苏城,柔和了眉眼,抿出两颗小酒窝,糯糯得点点头,“他是我未婚夫。” 苏城内心深处涌上一阵暖意,他眼里的情思再也克制不住,骤亮的眼神炽热,只想不管不顾拥着她,诉说这几月的相思之情。 花嫲嫲心内虽说不羡慕,因为似他们这样的贫苦人家是没有精力去谈情说爱的。 但看着女的漂亮,男的俊俏的两人,也觉得这画面是说不出来的养眼。 陈新见几人说到话末,凑上来打断几人道,“林娘子接下来要如何?” 说罢,还示意几人去看已经相继入城的民夫和兵丁。 林依乘坐的马车虽然发了疯,但并不能让整体入城的节奏打乱,又因为大部分人都想着抢粮的事情,注意他们的流民也不是很多。 “城里又派出好些捕快和民壮。”陈新伸着手搭在眉间,嘀咕道,“这是真把这赈灾物资当成自己的了?” “陈新!”苏城警告的睇过去一眼。 陈新立即默了声。 林依一听就知道有猫腻,但周围流民太多,人多眼杂,这里并不是讲话的好地方。也就咽下了疑惑,转头说起其它的来。 “你们怎么在这里?”林依看看周围比乞丐也不遑多让的流民,“不是说要去救人吗?” 苏城抿了抿嘴,陈新看他样子就知道心里的不满又溢了上来。 “呵呵...”陈新赶紧给林依使了一个眼色,“说来话长,说来话长。” 林依心里简直要抓狂,这怎么什么都不能问,不能说了。 于是没好气的又转了话,“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苏城捏了捏林依手心,朝她投去一个告饶的表情,“我在这城外有一处休憩之地,咱们先过去。” 陈新赶紧点头,他已经看到有流民在对着死去的马和马车在打转了。 “林娘子,要不咱们先把你车里的东西搬回去?不然等会儿怕是会被抢了去。” 林依心里一紧,赶紧点头,因为遇上了苏城,让她都差点忘了,天花还没有解决,这般大喇喇的唾沫横飞的讲话,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传染了。 “我车里有一些防疫的东西,咱们赶紧把东西清理清理。” 接着不等众人说什么,就挣脱了苏城的手,往自己车厢走去。 这些可都是她的宝贝,万不可有一丁点闪失。 第155章 见面2 苏城看着空空的手掌,无奈摇摇头,又咳嗽一声,也跟了上去。 还好,在其他流民回转,身边一些不多的流民还在忌惮陈新一拳打死一匹马的威胁下,几人把撞的有些松散的马车给解了下来。 “林娘子,现在我们怎么办?” 花嫲嫲有些害怕的瑟缩了一下肩膀,眼巴巴的看着最后进城的队伍。 她男人已经进城了,这倒让他好受一些。 林依把眼神睇给苏城,城外的情况苏城他们了解的多一点,还是听他们的最好。 苏城接收到林依的眼神,稍做沉吟,就做出决定,“车厢咱们拉走,而这死马、”苏城看一眼周围,用着只有几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这马肉咱们保不住,干脆也不要了。” 如果是在金陵,林依还是很有兴趣尝尝这马肉是个什么味道,但在这难民窝里,她怕还没吃到口就成了难民的口粮。 况且她还没饿到要啃树皮的地步,对于吃不吃马肉没甚强求,所以很干脆的点头同意了。 花嫲嫲虽然觉得可惜,但见几人都是一副赞同的样子,也就噎下了到口的可惜之词。 她虽然不懂大道理,但知道听能想明白的人的话准没有错。 几人商量好后,就赶紧把已经解开的车厢拉了起来。 四个大人,一人一个方向,虽然重了点,但也不至于拉不动。 周围的流民虽然眼馋车厢里的东西,但明眼人看着那几人不太好惹,也就可惜的把眼光投到了死马身上。 这么多肉,每人就是一块,那也是这一段时间以来吃的最好的一次了! 哪怕有那看起来不善之人,最后也是把视线投到了死马身上,要知道吃完马肉,还是可以去拿车厢里的东西嘛。 果然,林依他们把车厢拉走,虽然有一点小小的骚动,但最后几人还是安全的出了流民圈子。 至于马肉,也不光几人的事情了。 等走出一段距离后,花嫲嫲大大的舒了一口气,由衷的觉得这几人的决定有多少正确,要不是舍得下死马,怕是他们几个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是一件很悬的事情。 “娘子,咱们还能不能进城啊?” 花嫲嫲比任何时候都想着赶紧进城,这城外她是真不敢待了。 那些人看他们的眼神,就和看鸡看鸭一样,就剩把他们拆吃入腹了。 林依和花嫲嫲都跟在后面推车,听了花嫲嫲的话,她那见到苏城的欣喜也被压了压。 “我也不知...”林依在见到活的苏城后,对于自己此来的另一个目的的担忧,自然的浮上了心头。 她略一斟酌,觉得自己不能太过无能,总要给跟着自己的人一些主见。 总不能,一问三不知,那人家估计也干不好活儿,何况在这样的情况下,背刺是要命的事情。 “我觉得我们应该会很快入城的。” “真的?”花嫲嫲听的一喜,声音不由大了些。 “嗯。”林依硬着头皮点点头,“赵军爷和咱们关系不错,他之前一直在咱们车驾旁边,咱们马车疯掉时,我听到他喊咱们呢。” “对。”花嫲嫲连连点头。 林依见她心思稳了不少,又多言几句安她的心道,“赵军爷知道我认识沈钦差,他既然知道我们马车疯了,于情于理都会去找沈钦差的。” 花嫲嫲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她可知道林依是走了郡主的关系,沈钦差再大能大过皇子皇孙? 心里一稳妥,干劲都不一样,推起车来虎虎生风的。 几人一路颠簸,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把车推到了附近一个村落的一户人家屋外。 林依探着头,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淳朴的农家小院子。 “这是?” 陈新一马当先,已经在敲院门了。 苏城含糊的小声道,“这是我们的一个据点。” 林依点点头,表示懂了,“那你们还有人在这儿?” 苏城正要回答,就听到院门缓缓的开出一条缝隙,里面的人似是看清了外面是谁后,才“啪”地一声把院门彻底打开来。 “苏郎君,陈郎君,你们回来啦!”那年岁看起来不大,但脸上憔悴的厉害,身子也单薄的厉害的男人惊喜的唤道。 “对!”陈新发出简短的一声后,就对着那人道,“你去喊几个人过来把车厢弄进去。” 那人“嗳”一声,也不管车厢的来历和林依几人,就颠颠儿的跑走了。 不过一会儿,相继几个脚步声由远及近,相伴的还有叽叽喳喳几句说话声后,同样几个憔悴单薄的身影就出现在林依的面前。 林依满肚子疑问,但也知道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 等那单薄的几人把车厢推进了院子,又把花嫲嫲和小花打发走后,林依才有时间问苏城和陈新事情。 三人分别在小院里的正屋落坐,不等他们二人有任何串供的机会下,率先发问,“陈新你告诉我,苏城怎么回事?” 以为蒙混过关的苏城,万万没想到林依的突然询问,待他想给陈新递眼色时,就被林依一眼给扫没了。 陈新心内惴惴不安,要知道林娘子对他一直很客气,何时连名带姓的唤过他,于是只能硬顶着没看苏城一眼,呐呐开口。 “苏巡使、他、他这是染上了疟疾...” 说到最后已不可闻,但这种事情,再是小声,落在林依耳里,那也似重锤敲在了胸口一般。 林依的脑里像炸开了花,嗡鸣声一圈圈在脑里回响,她缓缓抬头,一眼望进苏城的眼里。 “怎么又哭了?” 林依怔怔的望着他,连擦拭脸颊的触感都似感觉不到。 “你、”一开口,声音就哽住了,林依深吸了一口气,脑里乱糟糟的,“你等一下、等一下。” 林依一手撑着额头,慢慢回想,她在现代学到的知识。 她虽说小的时候并没有打过天花疫苗,但她见过镇上比她大一辈份的人手臂上都有花型疤痕,也了解过开始中国是使用人痘,最后又被牛痘替代,因为牛痘更加安全保险。 这也是她来此的原因,她知道这个时代已经有了人痘,但人痘的死亡率太高,而牛痘不会。 那么疟疾呢? 疟疾是世界上最主要的高死亡率传染病之一,而她知道这件事情,是因为中国科学家屠呦呦。 而知道科学家屠呦呦的,都应该知道她发现的青蒿素。 可是青蒿素怎么提取?她不知道!她连做玻璃都不会,更何况青蒿素。 那能不能让苏城直接嚼青蒿? 林依抬起头,眼里有了些热切,虽然无法想象苏城干嚼青蒿的模样。 不过青蒿能治疟疾是肯定的,如此那也就只能委屈他了! 第156章 发病 林依皱着的眉松散了一些,方法有了,那目前要...... “上官!” 陷入沉思的林依并没有注意到苏城的不同,还是坐在旁边的陈新率先反应过来。 他一把扶住脸白如纸的苏城,一脸慌张的惊呼,“怎么这么快又发病了!” 林依心跳如鼓,看着明明历经夏季,日夜如烤,即便见天儿的下雨,天气也只是又湿又热,再怎么也跟寒冷搭不上关系。 可是,前一刻只是略显虚弱的苏城,不过一眨眼间,身子就不可抑制的打起摆子。 脸颊更是由惨白过渡成灰青色,但嘴唇却又绀紫,全身更是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那个救了自己一命,胸膛明明灼灼如炽阳的男子,就已经双目紧闭,靠到了身后的椅背上。 林依看的清楚,要不是陈新撑了一把,人怕是会直接就倒到地上了。 林依那刚止住的眼泪又无可预兆的流了下来,仓皇之意袭来,刹那间的晕眩让她站起来的身姿差点又倒了下来。 “这是、”林依无助的撑了一把椅子,不至于让自己摔倒,“发病了是吗?” “是!”陈新严肃了面容,不容多说,一个用力就把苏城背到了背上。 “林娘子,有什么话等一会儿再说,我先把苏巡使送去病床上,你去喊人熬药。” “好!”林依惶恐的胡乱点头,心急如焚的她没有反应过来药的事情,亦步亦趋的跟在陈新身后,虚扶着苏城。 林依跟着陈新跨出门槛,陈新动作很快,即便背着个人,步子跨的也比林依大,不过一个眨眼的工夫就已经把林依甩在身后。 林依见陈新一个人能忙的过来,步子赶紧一转提了裙子往小院的后院跑去。 这是个不大的二进,一眼就能看出有几间房,苏城与陈新都在前院,想来刚才她看到的人都在后面的院子那边了。 刚穿过左右厢房边的巷道,就看到三三两两的人正趁着这会儿天睛的工夫在忙着。 林依深吸一口气,压了压要跳出胸的咚咚声,颤抖着提声道,“能否请诸位帮忙熬制一下苏郎君的药、” 几人听到动静纷纷往林依这边看来。 “药”字还含在嘴里,林依就反应过来,哪里来的药...? 如是想的,林依自然也问了出来,“你们有治疟疾的汤药?” 那几人不懂面前这年轻娘子怎么讲话前后矛盾,于是推推其中一人回林依的话,其他人自去帮苏城煎药。 那人拱了拱手,用只比低语的音量稍高一些的声音说道,“当地人治疟疾都是用常山,只不过常山用完后却并不能根治...但...但...” “但什么?”林依一着急,声音不由得大起来。 周围忙碌的其他人,听到林依尖利的声音,顿了顿朝他们看过来。 那人面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呐呐道,“但苏郎君已对常山没甚作用,现下里已经开始用蜀漆了。” 常山?蜀漆? 林依一个都不认识,她只恨在现代时为何没有学医,从金陵出发之前又为何不多看看中药名录!但她也知道,现在说什么后悔的话都是无用的。好好问清楚,这两味药有何区别方是正理! 林依耐下性子,暗暗劝导自己不可过于急躁,这些人看起来就不像是苏城和陈新的同事,自己太过凶恶,到时候一句有用的都问不出来。 林依扯了扯嘴角,温言道,“抱歉,我太急躁了,不知这两味药有何区别?” 那人见林依态度好转,还对着他道歉,打着抖的心口也缓了过来。 他知道自己温吞吞的模样,实在让人抓狂,于是提高了点声量,大着胆子道,“蜀漆和常山是同一株药材,只是蜀漆为常山的嫩枝叶,药效却比常山强些。” 林依听的直皱眉,这药听来简直像毒物,又像人常说的以毒攻毒似的。 “不知这两味药是否有副作用?” 那人忙点点头,“如服用不当,会引人吐逆...” “那、” “这位娘子。” 正在这时,那熬药之人出声打断林依的话道,“苏郎君的药熬好了。” 林依连忙闭上嘴,虽说她对这药有疑虑,但想着陈新不可能去害苏城。 于是点头谢过熬药和回答的人后,提着食盒就匆匆往前院而去。 越接近苏城暂住的病房,林依的手越抖的厉害。 也不知是天热的厉害,还是林依心慌,几步路的路程,令她头脸上全是汗。 “林娘子?药熬好了么?”陈新正等药等的着急,正好出门就瞧见林依拎着食盒过来。 林依胡乱点头,又快走两步,跟着陈新跨入简陋的屋中。 陈设极简的屋中,一张黑黝黝的四方桌和一张单人的竹蹋并摆放了两三张竹椅,就似临时拼凑出的模样。 林依上前,把食盒搁置在桌子上。 见苏城还与之前发病时一样,双目紧闭,身子无法克制的颤抖。 “阿城?是我。”林依凑近,一边轻轻唤他的名字,一边用手掌贴了贴他滚烫的面上。 灼热的吐气温度烫的林依手一抖。 想要找到薛神医的心,到了这时到达到了顶点。 “林娘子,还是我来喂吧!” 陈新在旁边看的干着急,林依点点头,让了让自己的位置,苏城即使在病中,那身子骨也不是林依能撑的起的。 如果不小心把药打翻,更是误了治病。 陈新这活已然做熟,他一屁股坐在苏城的床头,撑起苏城的身子。 林依配合着打开桌面上的食盒,把还冒着热气的药碗端了出来。 黑褐色的浓稠汤药上飘袅着白气,把药中的苦涩味送到了林依的鼻端。 林依仿似闻不到般,轻轻的吹着气,想把药吹凉些,好能快些让苏城喝进口。 陈新接过晾凉的药碗,略显粗暴的捏起苏城的嘴。 苏城不是完全没有意识,他挣扎着撑开眼皮,但因为乏力,只眯着眼,不过林依还是从那双眼里看到了一丝无奈,配合着把那一碗泛着苦味的药一口饮进。 林依见碗底空了,赶紧摸了帕子给他擦沾染了药汁的嘴。 苏城微微漾起一抹虚弱的笑,嚅嗫着嘴唇安抚着惶惶不安的林依,“你不要担心,我吃完药就会好的。” 林依点头,扯起嘴角,压低了声音哄他睡下。 这才转身对着站在旁边的陈新道,“你可知薛神医在哪里?或者有什么方法能联络到他?” “能!”陈新苦着脸,点点头,“不过薛老如今怕是也没有法子,这疟疾历来已久,且他如今也是分身乏术,天花还等着他解呢。” 林依已无心听陈新后面的叙述,她听到能找到薛神医时,眼睛亮的吓人,提高了声音急促道,“那能否帮我联络到他,我有方法能解!” 林依到底没直白喊说自己有方子,只说自己有方法。 不过就这般,对于一直没有好消息的陈新来讲,那也是一剂强心针! 而对于林依的话,有几分夸大,他没有顾虑,因为他知道林依素来不会无的放矢! 第157章 醒来 回信比林依想像的要快,到了傍晚时分,林依正陪着睡下的苏城,陈新已经大跨着步子匆匆赶来。 “林娘子,薛神医来信了!”陈新眉眼带笑,把手中卷起来的一小片纸片递给林依。 林依看的稀奇,不由多看两眼后,才摊开纸片,定睛看着上面的只言片语。 那可真是只言片语:收到,明天至! 短短几字道尽一切,林依翻翻短的比她手指还短的纸片,眨眨眼看着陈新,“这是?” 陈新面上闪过不解。 “这是由鸽子送来的信件...” 一道突兀的男声从林依背后响起,嗓音中还带着一丝疲倦。 林依面上一喜,接着鼻头一酸,急促转身,看向斜靠在床头,面容憔悴,但已经醒来的男人。 男人见女子回头,向她微微一笑,眼神温和,即便原本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微微散乱,还有一缕发丝调皮的荡在他的嘴边,嘴边的胡茬也已经泛着青色的根须,却也并不让他显得邋遢,反倒让他有种破碎的美感。 林依一回头就受到美颜暴击,倒让她缓和了自己鼻头的酸涩感。 陈新没什么负担,他惯来做电灯泡习惯,见苏城已经醒来,喜滋滋的道,“薛老说明天就过来。” 苏城与林依之间的氛围被打断,倒也不生气,他移开注视着林依的目光,对着陈新一颌首,“你安排人接应一下,还有此次来的钦差有没有接应上?” 见说到正事,陈新敛了神色,点点头道,“我们安排的人已经与钦差接应上了,此次来的物资也断不会落入祥云府陈知州手中。” 苏城见陈新把事情安排得当,面上轻松了些许,疲惫之感又袭了上来,但还是打起精神道,“你看着安排林娘子进城,这附近人员鱼龙混杂,当心传染了疫病。”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林依说的。 “啊?”陈新面上闪过讶意,他看了看和他面面相觑的林依,一脸懵的道,“林娘子没和您说,她有治疫病和疟疾的方法...” 苏城确实不知,面上诧异一闪,接着想到林依历来的不同,心里一凛,面上却不显的挑起一眉道,“不知是不是你曾与我说过在庵里住时,师太留下的手札上写的内容。” “啊?不...”林依一时没把这事与庵堂联系起来,正要否认,却见到苏城对着他微微摇头略带警告的眼神,一下子福至心灵,打了个机灵,猛点着头道,“不、不愧是苏郎君,我不过随口一提,你竟然还记得。” 苏城见林依圆了回来,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薛神医要来,林娘子的特别肯定会被有心人看见,提前编一个说法,让陈新这傻小子到时候帮衬帮衬,也算能蒙混过去... 不过,下次回京里,还是得再去趟庵堂... 苏城眼里一闪,他见陈新面上露出惊诧之色,知他心里确实存在过疑惑,看样子刚才的说辞也算信了几分。 别看这小子,一天天的乐呵呵的样子,但能做上巡查暗使里的小头目,自然不似表现出来的傻样。 苏城不过刚缓解,思虑过重,面上的面色就难看起来了。 陈新有眼色,他快速的把最后一个问题提出,“那林娘子还需送回城里吗?” “算了。”苏城蹙了蹙眉,声音里带着些无奈对着林依道,“你留在城外小心些,尽量不要离开这座宅子,如要外出让陈新跟着。” 陈新配合着点头,半开玩笑的道,“林娘子,你现如今可是身系这几城的百姓,切记请勿乱跑。” 林依感觉身上一下子压下来一个重担,谨慎的点了点头。 陈新见此眉开眼笑,转了话道,“林娘子不去城里也好,你可知你此次出事,可并不仅仅只是马儿被惊。而是有人觉得你太过狂妄,才促使了这次只针对你的灾难。” “啊?”这倒真让林依吃了一个大惊,她倏地坐直身子,身下的竹椅因为主人的用力,发出好大一声吱嘎声,好似在配合着主人的惊诧之意。 陈新点头,对投过来疑惑目光的苏城解释,“据说林娘子路上任性妄为,不顾大家死活,收留了一个孩童,说她这性子只顾自己做活菩萨,怕是到了城里更会添乱。” 林依听得一阵无语,压着闷气道,“我收留的那孩子,是那孩子的母亲硬塞到我手上的。我总不能把孩子扔路边,任她自生自灭吧!” 林依越讲越气,音量又稍稍提高了一些继续输出,“当时已让赈灾队伍中的郎中看过,孩子只是风邪入体,我已经喂过薛神医的药,又尽量让她不要出车厢,况且,这孩子都多少时日了,要是疫病,还能等到今天!” 说到这里,林依一眼扫过陈新,虽说心里还是有些生气,但还是克制的说道,“你放心,我不是傻子,在这城外断不会再收留不明不白的人的!” “我、没、没这意思...”陈新脸憋的通红,干巴巴的说。 陈新心里抓狂!他真没这样想啊! “呵~”苏城握着拳头抵在嘴边,轻笑出声,他好久没看过这么灵动的林依了,看的不由得笑出来。 林依一眼横过去,苏城的笑戛然而止,堵在了喉咙里。 陈新抓紧时机,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拱了拱手,语速稍快的道,“上官,那我先走了。” 说罢,不等苏城点头,脚步往后挪了挪,眼角余光看清大门的位置,潇洒的一个转身,往门外快速走去。 老天爷嗳!就连林娘子这么温柔的女子,生起气来都是如此可怕! 林依:(大雾...?) 第158章 温情 林依自然不舍得在这个时段去责怪他,只略微嗔怪的瞪了一眼也就罢了。 她见苏城满身的倦怠之意,催促他赶紧躺下再歇歇。 “好。”苏城扯了扯嘴角,感觉身上确实乏力,也不与林依争辩,只是捏了捏林依的手,听话的点点头,又躺下闭上了眼。 半年之久未见,俩个相爱的人再次见面却是在这种情形下,连诉一诉相思之苦都没有余力。 林依心内唏嘘,看着闭目的苏城已经没了之前睡着时的呼吸急促,也放下了心。 她这一天也累极,虚握着苏城的手,半靠在苏城的床榻上,闭眼养神。 迷蒙之际,林依才想起这是她第一次深入苏城的“寝室”,竟然是这般田地,也不由得觉着有几分造化弄人。 这一晚林依睡的一点都不踏实,睡梦中做着光怪陆离的梦,但无一例外的都是苏城没能挺过去,又或者在她的眼前遭遇着极痛苦的折磨。 她猛然惊醒,梦中的惊吓的余韵还残留在那颗跳动的心脏上,林依眨眨眼就着天边微曦的晨光看着床榻上的人,见他虽然眉头蹙着,呼吸粗重,一副睡不太好的样子,但节奏规律平稳。 林依没了困意,她揉了揉酸胀的脖子,抖了抖僵硬的双腿,伸着床慢慢爬起来去把虚掩着的窗户推开,闷了一夜的燥热,被清晨的晨风灌入吹散。 天空是苍茫的翠蓝和青色调和的色调,远处朦胧的光晕中是高大树木的影子,农家特有的院墙错落有致的搭配在一起,乍看去,是一幅宁静祥和的景象。 可谁又知道,隐藏在这祥和的外表下,是那空无一人的房舍,没有丁点牲畜哼叫的小院,还有那蛰伏在暗处的疟疾,好像随时都能要了人命。 “还没睡?” 一道沙哑的声音突兀的在寂静的昏夜中响起。 “啊!”林依吓的发出一道短促的惊吓声。 “抱歉吓到你了。”身后的男声紧接着响起,其中包含着歉意。 林依转过身,窗外天边将亮的蓝色幽光宛如一望无垠的幕布,隐约照出斜靠在床头的男人。 “没,我刚睡醒、”林依顿了顿,接着又道,“你还难不难受?” “你怎么睡的?”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虽隔着昏暗的天色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但担忧的语气却是如出一辙。 林依往苏城的床边走去,嘴里则小声道,“还难受吗?” “我好多了。”苏城伸出手,牵住林依,让她坐在自己的床沿,见她坐正,才温和着道,“还困不困,要不要上来躺一会儿?” 林依摇头,仿佛知道他不赞成的样子,用略带着撒娇的口吻开口,“那要么我靠一靠?” 苏城正要点头,就见一颗毛绒绒的脑袋已经倚在了他胸口。 胸口的重量不重,但苏城却像是对待珍宝一般爱怜的揉了揉那乱糟糟的发髻。 “我好想你啊。” 林依的说话声不重,落在这空旷的房内反倒有种打破俩人间缱倦的意味。 但苏城却并不感到突兀,反倒有种心间好似被小小的蚂蚁蛰咬了一口的果子,酸酸甜甜的汁水从那个小口子一点点溢了出来,再胀满整个心间的感受。 他低着头吻了吻埋在胸口的光洁额头,用着温和的口吻认真回复,“我也很想你...”很想很想,想快点飞回金陵,想看她算账微蹙眉时的娇俏,和人说话时的温婉,还有教导孩子时的耐心。 她的一切的一切,在离开的日日夜夜里,反而越发清晰... 但最后所有的叹息都化为了嘴里的那一句,“你不该来的。” 林依抬头,瞪了他一眼,她也不知道在这昏暗中,他能否看到她瞪视的眼神,但她就是想这么做。 “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我们有感情,总是会做一些在外人看来是添麻烦的事情,有些人把这个称做错误,但是!”林依说到这边微微缓了一口气,把头又往他怀里埋了埋,吸一口他身上夹杂了汗味儿的但又独属于他的味道。 “但我、觉得这是快乐的,能见到你,不管这路程是否困苦,但在见到你的那一刻,我觉得是值得的。” 苏城的心软了,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泡在温水里,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后他也只是哑着声音道一句好。 林依讲出了类似于表白的话后,也微微生出些羞赧,抬手点了点他胸口,娇着声道,“生病了怎么还乱跑?” 这事儿一直萦绕在她心里,要说苏城是听到她到来的消息,那也不该是这副反应。 夜深人静,周围也没人,苏城方娓娓说起这段时间的遭遇。 “你也知我是为了救人才来的,但来了后发现事情远不比想象的简单。”苏城顿了顿,似在组织语言。 “我今日陪同陈新去看赈灾是为了与此次赈灾陪送禁军的崔将军联系。” “啊?”林依惊呼一声,下意识抓紧手下的衣服,“难道救人和赈灾还有关联?” 林依一下子想到白日陈新脱口而出的那句抱怨,眯了眯眼低沉沉的道,“这祥云府的知州难道还倒卖人口和贪赈灾物资的打算?” 苏城感到胸前紧绷,正要拍拍她脑袋安抚一下,正好听到林依的分析,抬起的手顿在了空中。 他在心里再次惊叹,这小小女子的机敏聪慧,要知道一个常处于高处的人,消息灵通,才能在短时间内预估出许多事情。 但一个生活在市井中的小小娘子,日常也接触不到这些,却也能从仅有的一些消息中,提取出关键信息。 林依见苏城久久不语,疑惑的抬了抬头询问,“我猜的不对?哦!对了!”林依懊恼的拍拍额头,“一个知州,再是天高皇帝远,如果想要把人不知不觉弄去邻国,那也非易事,那么也就是说,这镇边的将军是不是、唔...” 苏城一把捂住那喋喋不休的嘴,无奈的小声道,“这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真是有些怕了她这张嘴了。 虽说猜的不完全对,但也离真假差不多了。 第159章 前因 “小心隔墙有耳”苏城侧着身子朝窗户外倾听。 夏日的天亮起来很快,不过这一会儿功夫,原先灰蓝的天空,已经如水洗过的湛蓝。 窗外除了鸟鸣的啼叫声,还能听到隐约传来的说话声,开门搬动东西的声响。 林依噤了噤声,心虚的朝苏城瞥了一眼。 苏城看的好笑,用那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她鼻尖,眼里带笑,但说出口的语气却是认真。 “事情与你想的差不多,但这事情并不是镇南将军所为...” “那是?”林依好奇,按理来说,把人偷渡出去,光靠一介文官,即便此代的文官手底下有兵权,但也越不过镇守的边关军,手伸的太长,也不怕直接老巢都被人家一窝端了。 “镇南将军做不了,不代表他的亲属做不了、”苏城露出讽刺一笑,压了压声音又继续说道,“镇南将军有三子两女,其中二子两女均为现在妻妾所生,但其中一子对外宣称为义子。” 林依被这八封吸引的瞳孔都睁大了一圈,像只偷到鱼儿的猫咪,闪着“还想再听”的眼神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人。 苏城莞尔一笑,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不再卖关子,满足她的八卦欲。 “镇南将军年轻时算得上是一位骁勇善战的将才!在这边关一驻守就是几十年,但谁能想到到了耄耋之年,竟然名声会毁于萧墙之祸。他儿子与义子打擂台,也不知他如何想,竟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城脸上的讽刺意味越发重了,他盯着林依的眼道,“按理亲子与义子打擂台的少,但他这义子长的与这镇南将军同样的孔武有力,是个将才,性格却又豪爽,喜广交结友。” “反之这亲子虽是嫡子,但从小被内宅宠坏,一事无成不说,又暴虐成性,凶残专制,军中声望比继子差,继子比之亲子来的得人心。” “那、”林依好奇猜测,“难道是这亲子与这祥云知州联手了?” 苏城用那双桃花眼,温润的看着林依,缓缓摇了摇头,轻启道,“不是,是这继子联合了祥云知州,做出这等事情。” “我、k...”林依实在忍不住,差点爆了粗口,她噎到到嘴的粗话,干巴巴的道,“那镇南将军的亲子呢?如何不向朝廷告、” 苏城对着林依未出口的那个“发”字,肃穆着点了点头,“他们再如何内斗,那也是家族内部的矛盾。如果向朝廷告发,不仅仅算是背叛了家族,这事捅出去,那可是株连之罪。镇南将军亲子,不仅不会告发,如果知道谁想把这事捅上去,还会捂上一捂,瞒上一瞒。” “那、”林依张了张嘴,眼里闪过惊恐,“那你岂不是有性命之忧?” “无碍。”苏城安抚的顺了顺林依脊背,“我当初救人是通过正常手段进去,出来也是和几个人一起逃出来的,他们猜不到我是何人。只以为是管理疏漏,才让我们钻了空子。你放心。” 林依蹙着的眉头并没有因为苏城的安慰有所好转,反而生出些新的担忧来。 “既然如此,你昨日怎可大喇喇出现在人前?” “无碍,我心里有数。”苏城不想让林依担忧,安抚着她岔开话题,问起一直想的事情。 其实是与崔将军联系一事事关重大,必由他出面才行。 “你此次过来,阿辰是如何安置的?” 林依正要开口细说,外面的动静变大,接着一阵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 二人朝着声音的来处望去,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太阳的光芒虽然照不透厚厚的云层,但细散的光晕还是突破云层的边沿缝隙折射出来。正好透射在沐浴着晨光中的几人身上,除了陈新和昨日见过的几人之外,还有那个变得越发潦草的薛神医。 薛神医一马当先的走在最前面,两条小短腿倒腾的飞快,但侧着脸对着陈新喋喋不休的声音,却没有阻碍的传了进来。 “你小子最好是真的有方子,不然我肯定把你的皮扒下来做药引!” 陈新缩着肩,往旁边靠了靠,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哼!”薛神医脸上的嫌弃之色更重了,许是看到陈新的样子眼疼,跨大了步子朝着俩人走来。 还没进门,他的声音就大声传过来。 “苏城你小子怎么回、”薛神医跨过门槛,一眼看到正要站起身的林依,话音一转,失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迎着笑脸的面容就这样僵住,林依心虚的瞥了一眼苏城,见他也老神在在的不打算帮她,偷摸摸瞪他一眼回着话道,“诶?我、这...就想来就来了。”随着最后字的落下已经低不可闻。 实在是薛神医那恨不得过来敲她脑瓜子的样子,让林依所有的解释都无所遁形。 许也意识到自己面目太过可憎,可能要吓哭这小丫头了,薛神医抬起手,一糊撸抹了一把脸,压着气压问,“小阿辰来了没?” “没!”林依很有求生意识的飞快摇头,“我把她托付给郡主了,不定这小子如今正乐不思蜀呢。” 薛神医一噎,不满的嘟喃,“哪有这样说自己孩子的...倒是没说托付给郡主有问题。” 不可否认,托付给郡主是最稳妥的,拿地位来讲,这位郡主在金陵那也是说一不二的皇亲国戚,关键她得宠程度...他也是混过京城,听到过一些八卦的嘛。 不过那一直咬着牙的样子,倒是平复了一点,薛神医眼一扫,见竹桌边还靠着一把竹椅子,伸手一把拽了过来,一屁股坐上去。 竹椅似承担不起他的重量,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说吧,你们三个,”他跟风扫过三人,哼唧一声,最后把目光定住林依,“你说,哪里来的方子?” 这一声问,把林依吓的心惊肉跳,不是因为话中的语气,而是薛神医那仿似看透一切的眼神。 突然,林依面前闪过一片布料,接着鼻尖闻到了一股冷香气,最重要的,那蛰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被挡了去。 苏城微微侧过身子,挡住薛神医的视线,迎着他的目光坦然的替林依解释,“她从小住在庵堂,还是住持师太在世时的友人留下的手札上的。” “哦,对了。”苏城不等薛神医再问,又紧紧接着道,“那手札历经时日太长,已经没了。” 薛神医被噎了噎,恨恨瞪了眼苏城后,也算轻拿轻放了此事。 林依听的心惊肉跳,在他身后小心戳了戳他腰,苏城才反应过来,前一天才同陈新说过是主持师太留下的手札... 真是病糊涂了! 一瞬间的慌乱过后,苏城就再次坦然的瞥向陈新,见他确实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 但在苏城那一脸淡然的目光下,陈新自己补脑出一副:师太好友送师太,师太拿给林娘子看。所以东西可以说是师太,也可以说是师太好友的嘛。 既然出处搞清楚,那现在就要试试方子是不是真的那么神了! 几人想清楚后,又眼带热度的再次看向林依。 第160章 快点回金陵 几人不再盯着她的跟脚瞧,林依自在多了,赶紧把他们引到药材上去。 在现代自己因为一部电视剧,对青蒿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后,还专门去镇外的乡间找过青蒿。 青蒿虽说作为药材,但其实来收购的药商并没有,又因为乡村人口的减少,好多犄角旮旯里的土地也没有了勤劳的长者侍弄,那些个野草野菜长的比她人还要高。 除了一些口感好的野菜,似青蒿这种原本就带着一股子臭味的,必然成了人们避之不及的存在。 林依也因此没花费多少工夫就摘了些嫩叶回去试吃了一回。 口感上说不上多好,而她既然了解过、又观察过、还试吃过,满足了那么点的兴趣后自然也就丢开了。 哪想到到了异世,这一点点兴趣反倒成了治病救人的良方。 “那你们先准备准备,我去叫些人来一起听吩咐。” 薛神医扫过二人同款毛躁的头发,蹙了蹙眉,拉着当门神的陈新出去了。 几人约好吃完朝食再行商讨,总不能一帮人都杵在苏城的病床前商量事宜,而且俩人严肃说来,还没吃没喝呢。 重新安静下来的病房中,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林依见苏城没什么难受的地方,心绪也放松了下来,不由得“扑哧”一声,帮他理了理睡乱的头发。 “我去打点水给你梳洗,再给你找些吃的。” “嗯。”苏城同样用手指帮林依把发髻平了平,嘴角不由得也挂起一抹笑。 俩人起床后并没整理过,陈新心大,好似俩人的模样稀疏平常,但看在薛老眼里还不定是个什么样子。 林依稍稍整理一番,就要往昨天煎药的后院去。 却见花嫲嫲和昨天见过一面,音量颇小的那个郎君走在一起。 “林娘子。”花嫲嫲眼尖,一眼看到将要出门的林依,端着盆越过那郎君,小跑到林依面前道,“林娘子要出门吗?那您等我一下,我同您一块儿去。” 林依一大早被花嫲嫲的殷勤搞懵,不知道她唱的哪一出。 她让了让身子,好让花嫲嫲进门,嘴里则道,“没打算去哪里,就是想去盛点水洗漱一下。” 花嫲嫲经过一晚的思考,发现如今的处境对自己颇为不利。 严格说来,她一直以为钦差对林娘子有什么呢,而她又是钦差派来照顾林娘子的,她还想着等事情了了,而林娘子又被钦差收了房后,求林娘子能给她和她家男人一个差事做呢。 哪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林娘子的男人竟然真没死,而且看起来也不是个好惹的。 原本她已经歇了林娘子与钦差的心思,昨晚都偷摸着没来当差。 但转念一想,这城外流民实在多,她想保护好小命,觉得还是要靠牢了林娘子,所以才会一大清早,又来献殷勤了。 林依可不知道这外表看起来木讷,又谨小慎微的农妇心里还有这么多弯弯绕。 她由得花嫲嫲从拎来的木桶中舀出洗面水,又不知从哪掏出她常用的牙刷子给摆上了。 “林娘子,您快过来洗漱。” 林依抬头朝苏城无声询问。 苏城含笑让林依看她身后,“你不用管我,李大郎帮我准备了。” 林依拿着洗漱用具,听了苏城所言,好奇的打量起那人。 那李大郎面容颇为俊朗,眉宇间还透出三分斯文气,感觉不太像是容易被骗的性子,不由面上带了三分好奇。 李大郎才步入病房,并没有听清苏城的话,所以被林依盯的一阵不自在,拎着食盒的手微微一顿,不知道是不是该退出去。 林依看出他的不自在后,才把目光移开,专心洗漱自己的。 李大郎没了被人紧盯的窘迫后,才踱步到苏城面前,帮苏城倒水。 一时间,房里只剩下淅淅索索的倒水与洗漱声,倒也显得和谐起来。 “苏郎君。”李大郎见俩人收拾好,又有花嫲嫲帮二人摆好朝食的空隙,踌躇的问道,“我、小民听到陈郎君说要找什么,小民生与乡野,您看、您要找什么,小民能否也能参与...” 苏城眼里闪过诧异,“陈郎君已经吩咐下去了?” “啊?应该、应该...”李大郎许是很少向人提要求,他面皮胀的微微发红,深吸了一口气,用着极小的声音道,“我、小民来之前,正好听到陈郎君在与他们说...” “那你留下,等一会儿与我们一起过去就成。” 李大郎眼里闪过欣喜,深深朝着苏城拱了拱手。 “你是金陵人?” 林依的问话太过突兀,把正沉浸在羞赧中的李大郎吓了一跳。 “是、是”李大郎窥一眼苏城,见他神色如常,知道自己几人的情况是能朝着这位林娘子说的。 “您是如何得知的?” 林依眼睛“倏”得睁大,“你还真是金陵人啊,我就是听着你的口音极亲切,想着是不是金陵人,就算不是也是周边的人吧,没想到还真是?” 那人听的眼睛骤然一亮,那一直不敢正眼看林依的眼睛都直接戳到了林依身上,因为激动,音调都不自然的绷紧,提高了了几个度,“您也是金陵人?” “不是、”林依摇了摇头,就见那人面上一下子由晴变成了颓色,又赶紧多加了一句,“不过,我目前居住在金陵,所以对金陵口音是极熟悉的。” 那人已经熄灭的眼睛又在一瞬间通上了电一般,裂着嘴点头,“我就是金陵人,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去。” 说到最后,显然已经带上了怀念。 “快了!” 李大郎也只是有感而发,没想到一直没说话的苏城竟然接了一句。 林依歪了歪头,朝他挑了挑眉。 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后,心里也不由得浮上些雀跃。 在见到苏城的那刻,她的心思已经飞到了远在金陵的小团子身上去了。 林依打了鸡血,吃完饭后,动作利落的带着几人往商讨事情的厅堂而去。 她要在苏城办完正事前,把药的事情落实下来,这样苏城转道回京城,她才能跟着一起。 第161章 青蒿到底是个啥 厅堂里,薛神医与陈新还有几个被一起救出来的人都已经来了。 林依见人不少,有十来几个,心里安心不少。 毕竟人少了办不成事情,现在他们是与时间赛跑,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找,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到时候还能让薛神医寻一寻长痘的牛,她这次来此的目的,也算圆满了。 厅堂里摆了大大小小好些凳子,林依随便挑了一个坐下,想来平常他们商量事情就是随便坐的。 等众人落座,林依清清嗓子,对着众人道出救治的主要药材--青蒿。 “青蒿?”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带着几分不确定,“是艾蒿?” “不是!”林依有点抓狂,“青蒿青蒿!要我说几遍?青蒿不是艾蒿!也不是蒿菜!” 林依不知道滑铁卢来的这么快,前一秒还踌躇满志,后一秒立马被打成原型。 谁能知道,“青蒿”这现代社会人人都知道的东西,在古代竟然没人知道? 难道这时代没有? 不可能! 林依急切的对着薛神医道,“薛老,您是神医,您没听过青蒿?” 薛神医最近已经被各种药方弄的头晕脑胀,他倒没有怀疑林依在诓他,正是因为如此才冒险出城一趟,只是这什么青蒿,他却是没听过的。 “你先不急,你慢慢说来这药材长得甚样子,我想想是否有印象。” 不过他心里倒觉得这事怕是悬了。要知道药材这东西最是讲究天时地利,即便在此地发现的药材,药效就真的能治疟疾? 就似人参,上党的人参细长色黄,而高丽参却参形大虚软,明明都是参,效用却天差地别。 他沉吟一声问道,“师太留下的方子中有说这药材是在何处发现的吗?” 林依被问的一愣,师太的说词,是她编的,如何有写这东西是在哪里发现的。 薛神医眼里闪过一抹了然,他长叹一声,“确是我的错,你们都不懂医术,我该提前问一句这叫青蒿是哪里的药材。” “这有何讲究不成?”李大郎觉得自己是所有人中与他们几人算是最熟的。所以他望一圈不说话的众人,就硬着头皮问了一句。 薛神医道,“你们都该知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的道理,这药材也是一样的,即便南北之地相同的药材,效用也会有所不同的。” 众人听的一愣,林依更是皱起了眉头,她不懂药材,更不知这药材跨了江,还会变性... 她垂着眸,咬着唇细细想着前世看过的电视剧中的片段,看是否有这方面的解释。 突然,一双带着热度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捏了捏,林依从自己思绪中回过神,看向那双手的主人。 “不必太过自责,”苏城那双含情的桃花眼里似真的含了一汪水般,温润的对着林依轻声道,“咱们先找到这青蒿,再试验试验看看,许当初师太留下的药方就是此地的呢?” 苏城此刻眼梢唇角都带着安定人心的笑意,“到时候我第一个试药,也能知道这药到底如何了。” 林依只以为这是苏城安自己心,殊不知他这话也是说给在座的人听的。 当初他救出来有二十几人,但其中有小十人染上了疟疾,此刻都留在后面的罩房中。 如果拿他们试药,他怕众人有微词,会做出伤害林依的事情。 一切有他苏城帮她淌着,即使出事,也由他一力承担。 “对。”薛神医许也觉得自己太过直白,不利于苏城的威信,倒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这药名可能每个地方的叫法不同,咱们先看看能不能找到,再试药效。” 林依点点头,重拾回信心,主要她想起电视剧有一个片段,在当时那艰难的岁月里,主角曾全国各地的找出治疟疾的蛛丝马迹,又试着全国各地青蒿的药效,好似剧中带出来一句当地的青蒿药效很好一说词。 所以对于苏城提出的第一个试药,倒是觉得挺好,她希望苏城能早日治好这病,虽说俩人想法各异,倒也殊途同归了。 达成协议之后,林依努力回忆自己采青蒿时的外形特点。 因为青蒿能长的很高,电视剧中只有长成后的模样,而她为了掐回来吃,所以找的是嫩苗。 但为了不吃错,她很是比对了长成时和嫩苗时的状态,所以青蒿的模样,她记得很牢靠。 “青蒿开黄色的小花,叶片与艾蒿相似,但却比艾蒿细小,也没有艾蒿叶片背面的白色。” 林依怕众人想不到,只能再跟着回忆添些描述,“青蒿有香、”香字出来,她想起当时闻到的气味,不禁蹙了蹙眉,改口道,“气味很冲,怕是很多人都闻不惯。” 薛神医总觉得这植株熟悉,正当他要开口时,一道稚嫩的童音大声打断道,“姨姨,你讲的是不是茵陈啊?” 原来是小花起床后,见人都没有,所以自己跑到了厅堂的门外,没想到正好听到了林依的话。 “嗳?”花嫲嫲打眼一瞧,吓的魂飞魄散,她低低喊一声小丫头片子,还是赶紧跑过去抱起小花,朝林依赔礼。 “林、” “小花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林依打断花嫲嫲的话,眼睛骤亮的朝小花招手让她过来。 花嫲嫲见林依不像生气的样子,就把抱着的小花放到地上,推推她的小身子,小声嘱咐,“快过去回林姨姨的话。” 小花见厅里人太多,有些怯懦,但林依鼓励的眼神,让她生出些勇气,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林依面前。 林依把住小孩子胖胖的腰身,放柔了声音问,“小花刚刚说茵陈?那是什么啊?能告诉姨姨吗?” 小花点点头,小声道,“姨姨讲的会开小黄花的臭草啊,有一次我阿娘采回来熏蚊子,可臭可臭了。” 其实小花有一个同伴就叫茵陈,她觉得人家名字可好听了,一直很羡慕,但自从阿娘把臭臭的茵陈采回来后,她就一点都不羡慕了。 林依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茵陈,但还是让她信心大增,“小花认不认识这个臭草?能不能带姨姨认识一下?” “好。”小丫头害羞一笑,露出小米牙,“小花教姨姨认识茵陈。” 其实薛神医心里有了点猜测,觉得林依讲的很像黄花蒿,可是黄花蒿他们其实一直有入药治疗疟疾,但药效一般还没有常山来的好用。 第162章 寻找青蒿 薛神医之所以能成为神医,就是因为他不拘方式方法,连民间的土方,他也认真研究看到底是否真的有作用。 所以听到林依讲的,虽然内心里疑惑,但还是本着学无止境,也跟着拍屁股站了起来。 “走走走,我与你们一同去。” 厅里也就七八人的样子,大部分人都与苏城一般染上了疟疾。 薛神医这一唤,稀稀拉拉的也就这几人应声。 眼前的人虽然不多,但在林依看来,倒是刚刚好。 城外的流民太多,动静太大,说不定吸引到什么牛鬼蛇神呢。 既然说定了,薛神医边往外走边吩咐道,“野外多有虫蛇,大家回去换身褐衣长裤,注意系紧袖口裤口,别让虫蛇钻了进去。” 虽说七八人中不是各个都愿意冒险,但俗话说: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几人面面相觑一阵,也只能无奈听令行事。 苏城见人都鱼贯而出,也跟着站起身,要跟着去。 林依一把按住他,摇着头不赞成。 “你还在病中,如何能跟着我们一起找药。” 苏城叹口气,好声好气的解释,“我暂时无碍...” “胡闹!”林依那漂亮的杏眼“倏”地一瞪,打断苏城后面的话,“如果临时发病,我们如何能照顾的了你。” 林依又指指陈新,“你留下来照顾苏郎君...”见他二人都似有话要说,林依不耐烦的摆摆手,“你二人还是少在外头抛头露面的,省得被有心人见到。” 话毕,也不与二人拉扯,强制的要求陈新把苏城架去休息。 现在时间就是生命,她可再不愿看到苏城虚弱的仿似要了命般的模样。 苏城见林依心有成算,不卑不亢的样子,心里即便有再多的不放心,也只能咽下到嘴的担忧,配合着林依的安排。 外头刚踏过门槛的人见苏城这般,心里一凛,打消了对林依的那点轻浮,正色了面容,去后院做出门的准备。 林依可不管那些人的心思,只要有人做事,心思再多,她也能睁只眼闭只眼。 她头一转,看着木愣愣的花嫲嫲,想了想还是道,“麻烦花嫲嫲帮小花儿穿厚一些,领口袖口都系得紧一些,穿好后,领到我这边来就好。” “啊?娘子不带我去?” 花嫲嫲惧怕的脸上,僵了一瞬,虽说她不太愿意冒险,但当真不带她去,她好似又觉得有些难受。 林依大概知道花嫲嫲的心思,虽说不想再多次唠叨,但看着花嫲嫲鬓角灰白的头发,还是软了声音安慰。 “你留在这儿帮我们准备午时的饭,再一个,苏郎君要个热水什么的,也不能不留人。这边还真离开嫲嫲你呢。” “哎!”花嫲嫲见自己并不是遭嫌弃,灰败的脸色又转为红润,这一声“哎”都答的中气十足,更是铆足了想表现的的意思,抱着孩子颠儿颠的就走了。 林依见人都走了,才松了口气,放下一直架起来的肩背。 人员去的快,回来的也快,等林依刚准备好自己的蓑衣后,他们都已经集合起来了。 林依数数人数,除了薛神医、她和小花,还有七人,一行正好十人,人数上到也没太突兀。 天空阴沉的厉害,林依抱起小花率先走了出去。 最好赶着下雨前找到就好了。 后面人虽说不太积极,倒也乖觉得跟在林依之后。 “林娘子,”陈大郎提高了声量,从人群中快走几步,跟上林依的脚步,赶紧说着自己的意图,“我知道这后山位置怎么走。” 林依挑了挑眉,惊叹这陈大郎的细心,也不吝惜的略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他带路。 陈大郎虽然没看懂林依的手势,但意思倒是理解的明白,拱了拱手,就走到林依前面去了。 几人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奔着目的地快速移动。 “拐过那个弯就到了。” 李大郎指着前方的弯道对着众人说道。 “麻烦了。” 林依这一路都没闲着,视线一直停留在路两旁的杂草上。 但可惜,一路上杂草丛生,根本就没有青蒿的影子。 现在她只能寄希望于这后山地带了。 “你帮我抱一下小花。” 林依把怀中的小花交给一直很配合的李大郎,而她自己则加快了速度往弯道跑去。 “你慢点...”薛神医喘着气,在后面跳脚,“小心哪里窜出条蛇...” 说罢,气急败坏的对着杵在他身边的几人吼道,“一点眼力见没有!快去开道啊!” “哦...哦...”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般,你推我,我挤你的往前走去。 但其中有两三人动作迟滞,明显在摸鱼。 薛神医气的鼻孔都挣开了些许。 “在磨磨蹭蹭的,就让你们知道老夫不仅会医人,还会下毒!” “呵呵。”那两三人摸鱼的动作一顿,推搡着加快了动作。 林依的心思都在青蒿上,并没注意身后的动静。 刚拐过弯,林依欢喜的脸色就僵住了。 “怎么了?”抱着小孩跑的较快的李大郎喘了一口气,刚来到林依面前就看见她的脸色不太对劲。 林依扯起一抹苦笑,谁能想到,勤劳的农人从不肯放过一片土地,即便是后山,那也被农人细细的梳理过。 村里的人走的走散的散,但勤恳耕作过的土地,也没有长出高大的野草,只有一些半死不活的庄稼。 之后赶过来的薛神医打眼一瞧,就懂了林依的意思。 但他毕竟是一个经历过事的老者,这种情况他也是想到过的,故此他稳了稳心神,对着扎一堆的几人一指。 “你们几个分散了去找林娘子讲过的草药。” 林依被薛神医的话打断了失望的情绪,她深吸一口气又对着众人重复了一遍青蒿的特征。 等人都向四周分散开去,林依也正打算带着小花去找找时,薛神医拦住了林依,“小丫头。” “什么事,薛老?” 薛神医见其他人走远,大概是听不到俩人说话了,面上才露出忧愁,吞吐着斟酌窥一眼林依,“你这药效果怕是不行。” “啊?”林依诧异挑眉,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您稍等...”她放下小花,拍拍她的屁股,让她不要乱走,只在她周边找找看。 然后才正色了口吻,重复道,“您是说这药不行?为何这般肯定?” 薛神医叹口气,忧愁的挠挠额角,“你说的这什么青蒿,我虽然不了解,但听了你说的大概样貌,我好似在其他郎中那边见到过,药效并不怎么好。” “其他郎中?”林依有点好奇,竟然已经有郎中发现了青蒿的药效? “嗯。”薛神医捋了捋他杂乱的头发,长叹一声,“官家派了好多郎中在城中研制药方,我见人拿出过炮制好的青蒿。不过,他们不叫青蒿,也不叫茵陈,他们叫什么黄花蒿。” 林依的眉拧了起来,她以为是没人发现青蒿所以才治不好疟疾,没想到是有人发现了,不过... “您刚才说炮制好的青蒿?” “对啊。”薛神医见怪不怪的道,“药材肯定要炮制的嘛。” “原来如此。”林依的眼里重新浮上些笑容,亮闪闪的,她提高了声音正要开口。 一阵春夏之际的绵绵细雨又落了下来。 第163章 闹矛盾 雨势不大,但落在人身上让人莫名地急迫起来。 林依抿了抿滴在嘴上的雨水,加快了语速安抚薛神医。 “您也知道,药材即便相似,但炮制的方法不同,药效也大不相同。” “对。这我知道。”薛神医灰沉的脸色展开了些许。 只是他是医者,更是知道每种药的上限是有限的,就比如萝卜与人参同是补气的,但完全用萝卜替代人参的功效,那就是天方夜谭。 林依心里无奈,她也能理解薛神医的保守,只因为他们更懂得每种药的品性,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她一个不会医术的站在这边指挥着众人找特效药,要不是她自己做的这事,换作别人,她也不会信的。 林依深深吐出一口气,恳切的盯着他的眼道,“现在没时间与您细说,但请您相信我,现在能治愈这病的只有青蒿了。” 薛神医被林依认真的眼神怔住了,肉眼可见的他不再那么抗拒,半晌后重重吐出“好”之一字。 林依心里一松,浅浅地露出一个笑来,也加入了寻草药中的队伍。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其中找草药中的一人正站在下风口,虽说二人的谈话声不大,但也被他听去了些许。 既然已经信服了林依的说词,薛神医就更是用心寻找着蛛丝马迹。 毕竟他是一个郎中,对每种药生长的习性是有了解的,不论青蒿还是黄花蒿都有“蒿”味儿,既然有蒿味儿那与艾蒿等物也没甚不同了,如此此物不外乎生长在河边溪丛水泽之地了。 薛神医确定了思路,捋了一把潮乎乎的头发,眺眼一望,确认着方位,就朝着认定的方向走去。 他倒是不在乎有没有淋湿,要知道郎中也不是擎等着别人送药,自个儿上山下水的找药那就是家常便饭的事儿。 他不在乎,但有人在乎,这时节天气闷热又潮湿,即便不干活,不一会儿身上也似从水里浸过一般,更何况现在还在雨中泡着,不干等着生病嘛。 闫大郎就是其中一位,他能从矿区被救出来,就是因为他会看眼色,看出来苏城他们不是一般人,在里面他本来就是左右逢迎之人,有点小聪明,能跟管事的人说上话。 当初苏城也就是看上他这一点,有点小聪明、小贪心,但还算靠的住,更主要的是这么多人里需要有一个牵头的,他的身份不便暴露,而这个闫大郎却是正好。 出过矿区,有点小聪明,小滑头,干出出逃的事情再正常不过。 闫大郎拉上了两三人拦在了正在找药的林依面前,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伸出来的手掌竟然从林依的胸前略过。 要不是她反应快,侧了侧身子,怕这手碰到了就不仅仅只是她的手臂了。 “什么事?”林依冷了脸退后几步,眼里带上了几分愠怒生硬的问道。 “林娘子--”闫大郎仿佛没看见林依的冷脸般,摆出一个自认憨厚的笑容,朝着林娘子略一拱手,用着油滑的口吻说道,“您看这雨渐大,要不咱今儿个不找了?” 林依蹙了蹙眉,知道这人刚才的动作就是故意的。 因为这人油腻的笑容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浮。 林依心里泛起一丝惊诧。 这几人为何要做出这般无脑的举动?就不怕她回去和苏城告状,把他们一个个拧了脖子? 这几人还真不怕,因为这时代的女人大多不敢把被人轻浮过的事情说与丈夫听,况且他们也没占便宜,顶天了,只是调戏了一下而已。 再一个他们跟着这姓苏的在这破村里待的够够的了,原本还没有机会,但姓苏的染上恶疾,那姓陈的事情多起来,也就不盯他们那么紧了。 但说来说去,最让他们下定日决心的还是让他们冒着风险出来找药,这药要真那么好寻,还需等到今天由这个内宅妇人来告诉他们? 他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姓苏的就是个银枪蜡头,被个妇人指挥的团团转,他们兄弟几个的命还没打算交代在这里。 林依也知道让人雨中找药多少有点不厚道,但让她扯着笑意赔理也做不到,于是沉着脸站直了身子,对着正赶过来的陈大郎唤道,“陈郎君,麻烦您多跑一趟去挑些蓑衣来。” 从始至终也不曾瞥他们一眼。 闫大郎被林依这般无视,也知道刚刚惹到了人家,原本想着赔个小心道个歉,让这事儿过去。 但一眼瞄到身后的两三兄弟,到底拉不下脸。 更重要的是他还想领着这两三人一起逃,所以该有的样子也要端起来,不然威信立不起来,不跟着他逃的话,靠他自己一个人还真逃不出这地界儿,而且要知道即便是那姓苏的对他也从无这般下过脸子。 想到这儿,这闫大郎来了些胆气,脸上涨青涨红,最后一咬牙,也懒的装样子了,把嘴往下一撇,讥讽的说道, “好好一个妇道人家不想着在后宅生孩子,跑来这边与郎儿们争高低!还把哥儿几个耍的团团转,我可是听到薛郎中说了,你这药材根本没用!” 这闫大郎也乖觉,只把薛神医说的抖落出来,半句不说苏城的坏话,倒显得他多么正义似的。 他的话也把周围分散找药材的人都引了过来,三三两两的站在林依附近观望着。 林依闻言,面色一沉,盯着闫大郎冷冷开口,“呵!我倒不知出了个隔墙的老鼠!” 闫大郎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歪了歪嘴,嗤笑一声,“甭说那些没用的,哥儿几个出来找药是为了咱生病的兄弟!你要真想玩,让你那郎君使了人陪着,咱兄弟几个可不奉陪!走!” 说罢,挥挥手,对跟着他的几人使了眼色,示意一下后,率先就走。 他刚想到,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趁着这机会和那姓苏的分道扬镳,也省得留在这鬼地方给人填命! 林依气的脸微红,眼角瞥见其他人有些蠢蠢欲动的样子,提高了音量警告,“我的药即便再有效,也只能治病,医不好某些居心叵测的人面兽心!” “你说谁!” 闫大郎的脚步一顿,正打算忍下当作没听见,哪想到他身后的“兄弟”见不得他们被人这般辱骂,回过身就要来揍林依。 林依瞅准了几人的动作,微微往后退了几步,一直没有走的陈大郎更是挡在了她的面前。 “闫虎!管好你的人!”陈大郎盯着闫大的眼神中暗含了警告。 闫大郎愣了愣。 “切!”还是那个“兄弟”率先开口,“陈大郎!现在攀上了这娘们儿,就是不一样了!还真是忘了哥儿几个从那破矿上逃出来的兄弟--” “住口!” “闭嘴!” 第164章 找到青蒿了 俩人的呵斥同时响起,又不约而同警惕的往四周探看,发现除了都是一起过来的人后,方松了一口气。 闫大郎狠狠瞪了一眼坏事的那位“兄弟”,对着陈大郎拱拱手道,“咱们不管怎么说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绝不会坏事!但如今这地方越来越邪门,我也得为跟着我的几个兄弟着想。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林依不过一个眨眼就想通了关窍,原来这闫大郎故意拿她做筏子,就是为了引出之后要离开的事情。 要说人想走,也拦不住,但林依找药的事情已然被这些人知道,虽说之后如果试出来青蒿有用,也会公布出去,但目前来讲是关键。 林依想通后,看着已经走远的闫大郎等人,招呼正蹙着眉不知在想什么的陈大郎道,“你看能否在他们走前通知到苏郎君,好歹把他们留一段时间,药的事情,不宜目前公布出去。” 陈大郎听话听音,立即就听出了含义,要知道林娘子可是信誓旦旦的说了疟疾的药材,不管真实结果如何,反正目前是不能传出去的。 “好,我现在就回去。”陈大郎朝林依拱拱手,就急忙忙追着闫大郎几人之后朝着村里奔去。 “好了。”林依拍拍手掌让大家回神,目光冷冽的扫过伫足的剩余人道,“我也不怕告诉你们,六月谷子满,北寒鬼上床。十人九个疟,无人送药汤。” 这首打油诗是上世纪50年代流行于广东的一首民谣,从诗中就能窥见疟疾的猖獗。 林依无所谓这些人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找药是急需的事情,她也不怕把事情摊开来讲。 “我知你们觉得疟病没传到你们头上,就好似与你们无关,但!”林依面上越发凝重,“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们现在不急着找药,还想与前几个人一样一走了之?” “嗤--”林依揪起一把手边的野草,慢慢捻着,但话中的含义却让所有人打了个冷战。 “疟疾从来不是一地一城之事,只要这方圆千里之地都同这边是一样的气候,随时都可能得疟病,在我这边,你们得疟了,好歹有薛神医,还有我的方子能让你们有活命的机会,但!” 林依丢开染了草汁而泛着绿意的手,指向已经看不见影子的闫大郎几人道,“与他们一样一叶障目的,大可现在就走,不过...”林依掀起眼皮扫过众人,“就看你们有没有那个命活到走出去的那一天了!” 话说完,林依也没了同这些人好言好语的态度,牵起带着草帽的小花,就朝着杂草茂盛的另一边走去。 不管其余人怎么想,但面上看来是被林依的话镇住了,大家哑了心中的躁动,老老实实的分开方向找了起来。 其中一人找到了后山杂树林边,雨幕不大,但离着山道越近,升起的烟雾浓重了些许,他仿似看到一个人影闪过。 谁! 林依听到动静,抬起头放眼望去。 “林丫头!” 一道惊喜的呼喊声把众人的视线拉了回来,林依正要寻问那人听到何声响时。 薛神医等不急的朝着这边狂招手,并一连声的高呼,“林丫头!快快快过来!我找到青蒿了!” 林依虽想要去探看一下缘由,但众人已经爆发出惊喜的叫声朝着薛神医那边靠过去! 好不容易找到草药,林依见那边没甚动静,也只能暂时丢开,抱起小花跟着众人身后聚拢。 “林丫头,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要的青蒿?” 薛神医高高举起手中之物摇了摇。 林依抱着小花还未靠近,就闻到独属于青蒿的臭气。 鸭蛋黄的羽状叶片互生,上面还夹杂着潮气,根茎的上端有很多的分会。 林依接过薛神医握着的主茎,微微沉手,比之她前世吃过的不知要大上多少。 “林丫头,你看。”薛神医眉毛挑的高高的,声调儿也扬的高高的把身边的杂草一拨,露出他身后之地。 原来他找的这片地儿离着小溪沟不远,但脚踩下去,却又微微凹陷,是一片湿润度较好,又带有砂质土壤的地方,一大片一大片的青蒿茁壮的伫立,林依观之差不多有两米多高。 “像!” 林依只能说个“像”字,因为从植株的全貌来看,这边的青蒿就像是她前世的放大版,她不知道这东西是因了地力够肥,长成这副模样,还是因为隔了一个世界的缘故。 “小花,你来说。”薛神医以为林依只在书上见过,没见过实物,所以在给林依看过后,果断问起唯一知道实物的小花来。 小花也知道自己身负重任,就着林依手上的青蒿,仔细打量起来,最后还凑过去深深吸了一口。 周围的人随着小花的这一个轻嗅,都不自觉得放缓了呼吸声。 微顿片刻,小花捏着被臭味熏皱巴的小脸,瓮声瓮气的道,“就是这个啦。” “好!” 随着这一声的肯定,周围一群人爆发出激烈的呼和声。 薛神医更是难得的一把把小花抱了过去,指着一地的青蒿再次询问,“确定是这个吗?” 大家挤挤挨挨的想往前凑,但又怕冲撞了薛神医和林依二人,急的抓耳挠腮的小声与身边人分享着喜悦。 “真没想到,原来真有这青蒿的东西。” “怎么可能没有!苏郎君如此相信的东西,你们竟敢质疑?...” “你们瞧,这一株都这么大,那得救活多少人!” “白大哥有救了,有救了...” ...... 都不用薛神医和林依交代,其他几人已经高兴的拍着胸脯保证。 “薛神医,林娘子,我们来拔青蒿,您二位告诉我们怎么弄就行了。” 之前的浮躁心思一扫而空,大家眼神火热的似要把二人盯出一个窟窿来。 林依心里有早有准备,她略一沉吟,反而卸了刚刚的兴奋劲,认真的边思边道,“青蒿并不是全株都是有用的。” 其他人听到这句话,冲动的劲头凉了半截,有那着急的,都不等林依下一句,就截了话道,“不是全株有用?那能分点药给我救白大...” “快住口!”其中一人喝止了这人接下来的话,“急什么,听林娘子说完!” 林依也知这人救人心迫,倒也不气,反倒安慰起那人,“其实我们这时候采摘的青蒿是药效最强的时机,你这个白大哥一定能救的了。” “谢、谢谢...”那人脸微红的朝林依歉意一点头,退了其他人的身后去了。 第165章 青蒿的作用 “青蒿的嫩叶比老叶的药效强,可以这样说,”林依指着手里的那株青蒿从上往下指,“越到下面药效越差,而根茎则一点药效也无。” 薛神医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沉吟道,“也就是说,我之前见用过青蒿的郎中许是用的根茎?” “也不一定。”林依摇了摇头,微微笑起来,继续解释,“要说这青蒿的药效最好之时却不是炮制好后,而是摘下来晾晒三四天时,药效才算是最好。” “原来这样。没想到这样一株臭草竟然还是个仙草!”寻药中的一人嘴快的惊呼道。 林依望过去,见他正被身旁人?了一下,她忙安抚的笑起来,“对,谁能想到呢。上天有好生之德,总不忍心他的子民真的就陷入绝境之地吧。” 解围过后,林依继续道,“其实,青蒿的药效不在于炮制的精细,反倒是鲜枝或晾过三四日的枝叶最好。” “啊?!”大家听着林依的话,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们以为这株仙草的炮制该是复杂,或许考验郎中的技术的,没想到这么简单。 林依感慨的莞尔一笑,“所以说,老天爷始终留人一线生机,治病的药材随手可得,方是他老人家的垂怜。” 她左一句老天爷,右一句老天爷,自然是想不过分被关注到,一切归功于上天,也让他们不去细琢磨她知道药方的缘由。 所有人眉眼中都带着喜不自胜,精神更是为之一振。 要知道同他们一起逃出来的大半都染上了病,即便他们这些没得的,那也惶惶不可终日,且看着他们那般痛苦,皆有些物伤其类的伤感。 “薛神医,林娘子,”欢乐的气氛中,有一个汉子朝着两人真诚道,“”您二位辛苦,这雨看起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要不您二位歇歇,躲躲雨,这边我们几个采药就尽够了。” 不等林依二人开口,其他的人反应过来,附和着这个汉子的话,“对啊对啊,您二位躲躲雨,这边我们来。” 林依和薛神医推不过大家的热情,只能往附近的树林边躲去,反正没有打雷,倒也没有大碍。 几人手脚很快,出来时带了镰刀、锄头,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即便淋的透湿,也浇不灭大家割药的热情。 等脚下被放倒的药材有那么一合抱后,林依吆喝着众人停手。 “咱们先抱这些回去试试药吧!” 其他人顿住手,抬头朝二人看过来,薛神医知道这是自己的活,于是清清嗓子对着众人道,“我先拿回去试试。” 见众人有点没懂,只能耐着性子掰碎讲,“每个人发病的程度不同,我总要试试这药每人服用的剂量是多少吧!反正这药在这边也跑不走,咱们试验好了,再来割也不迟,对吧!” “对--”其中一人迟疑的点头,回过身对着其他人道,“反正听薛神医和林娘子的准是没错的。” 其他人也附和起来,没有停顿的拽过身旁的野草,三下二下一绕就成了一根草绳,小心又小心的把地上的青蒿给分了几捆,捆了起来。 众人对待青蒿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般,俩人一抬扛在肩上。 “呼~”林依偷偷的呼出一口气,就怕这些人为了救自己的同伴,见到药后失了理性。 就像薛神医讲的,这药每人服用的剂量不同,再一个她记得青蒿素是需要从青蒿中提取出来的,而提取的法子有好几种,但就目前的条件来讲,一种都实现不了。 青蒿素不能通过加热的办法,不然会把青蒿素破坏掉,所以眼前也只能用葛洪《肘后备急方》中的法子,“青蒿一握,以水二升,绞取汁...”来给苏城他们治病了。 但她心里想的却是薛神医既然在给官府做事,那想来烈酒拿到手,不是难事,而她隐约记得青蒿素的提取法子中就有用乙醇的,而乙醇的另一个俗名就是--酒精。 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中药中也常有用酒渍的炮制方法,不过,在没得到烈酒时,她不想浪费掉一株青蒿。 虽说酒精与烈酒之间还有一条沟的差距,但怎么也比水来的好吧。 想明白这些后,林依激动的脸都红了,催促着众人赶紧回去,要知道苏城不定什么时候就发病,如果能在发病前给他喝下,也能免他些痛苦。 大家的心思全都在草药中,自然也就忘记之前山林中一闪而过的身影,即便想起来,也只当做附近的流民,被他们一帮人吓到,早就走掉了。 第166章 克制天花的牛痘 “喏,快服下。”林依捧着褐色粗碗朝着苏城递去。 碗中泛着绿茵茵的汁水,鼻间似有似无的青涩臭味,哪怕是统协着江南道暗卫的巡查使,也做不到面不改色。 林依见苏城默着声不说话,也不伸手接碗,不由的把碗又往前伸了伸。 “快接下,这是青蒿绞取的汁水,对疟疾有效用的。” 苏城见混不过去,只得无奈接下。 他一手持碗,一手牵过林依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见人坐下后,也不含糊,抬起手,动作潇洒的把碗中的绿色汁水一饮而尽。 林依摸出帕子递给苏城,而薛神医早已按捺不住,伸着头打量他的面色,“感觉如何?” 苏城压了压胸臆间泛出来的青涩味,顿了顿道,“暂时无感。” “也对。”薛神医缩回脖子,神色切换成老神在在的拿起桌面新沏的茶水边喝边道,“仙丹妙药也不见得立马就有效果,我在等等,在等等。” 苏城不去管薛神医,而是转过头对着林依道,“李大郎回来也没说清楚,那几人犯了何事?” 薛神医望过来,神色不解的问,“哪几个人?” 林依蹙了蹙眉,面上忧带着一丝愠怒的把事情大致讲了一遍后,方摩挲着桌角的一块斑驳,有些难为情的幽幽开口。 “我、我想把他们留一段时日,”说罢,翻起眼打量眼前二人,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接下来的话。 要知道,在自己欢喜的人面前,直抒自己的小心思,即便是她,也有点羞臊。 但不说,她又怕他们不懂,于是咬了咬唇,鼓了鼓腮帮子道,“如果青蒿的药效不错的话,我是希望把这份功劳记在你二人身上的...” 她想的明白,功劳落在自己的手上,无非是多些黄白之物,荫不荫子,还两说,但,如若功劳是苏城、薛神医的,再让人运作动作,得到的实惠可比黄白之物要有用的多。 苏城转投新皇的筹码就大大增加,而薛神医更是可以凭着治好疟疾的功劳进入宫廷翰林医官行列。 虽说薛神医从未说过,但之前薛神医从京城归来后,林依自然看出来他对宫廷医官的向往。 总之,世界的尽头肯定是--编制嘛。 “呵--”苏城的桃花眼忽倏一下变为了水波潺潺的明媚日光,正要说话之时,却被薛神医打断。 “胡闹!”薛神医摆着手,板着的脸都皱成了一朵菊花,“我如何能要你的功劳,老夫就算这辈子都当不了御医,那也总比拿着你的功劳邀功来的亏心。” “不是...”林依正要反驳,苏城也接了话道,“阿依如何能把功劳让与我等,这是师太留给你的手札里的,何该由你拿着。” “况且,”苏城安抚的拍拍林依手背,正色道,“我知你之用心,但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坦荡于胸,方能立足于天地之间。” 一句话把林依讲的哑了火,她知道古人奉行君子之道,但自家人关起门来当然是把该计算着把利益最大化嘛。 苏城拉拉林依的手,又帮她抚了抚鬓边的散发,软了嗓子低语道,“如果青蒿真有作用,不用别人说,我也会第一个给你写请功劄子。” 湿润润的桃花眼中满是认真,好半晌林依方轻轻的“嗯”了一声。 没办法,都是死脑筋,那也只能如此了。 “对了。手札中还记录着治疗天花的法子。” 林依有些意味阑珊的又抛下一道惊雷,反正他们也不要甚子功劳。 “噗--”薛神医刚含到嘴的茶水,不期然就这么喷了出来。 苏城眼尖手快,一把拉住林依的手腕一转,就把人圈到了自己怀中,林依一个不察,径直坐到了苏城的腿上,人更是扑到了他怀里去了。 接着他一手撑住林依的手臂泄了她的冲劲,免的她把自己撞伤,另一手抬起,用自己衣袖遮住她头脸,帮她挡一挡喷过来的茶水。 “薛老,您好歹憋着点啊。” 林依的脸憋的通红,微微歪斜的发髻散乱着荡在脸颊两边,她羞赧的撑着苏城的胸膛,又仿似才反应过来手掌之中的热度是什么般,又如惊慌的鸟儿“倏”地缩回手,含了两分恼羞成怒的坐直身子,嗔道,“您老总是喜欢捉弄人。” “哪有。”薛老无辜眨眨眼,随手潦草的捋一把自个儿淋了茶水的胡须道,“还不是你这丫头惯喜欢用平淡的语气讲不平淡的话。” “我说的又不是假话。”林依不敢看苏城,只能瞪着薛神医故作自然的抬臀快走到桌子的另一边去。 凳子是不能坐了,她挑起耳边的散发挽到耳后,以遮掩自己还在乱跳的胸口。 还好薛神医是个闲不住的,没感觉出淡淡的暧昧气息,嘴里嚷嚷着刚听到的惊天之语回问,“丫头!这可不兴开玩笑,你真知晓治天花的法子?” “嗯。”林依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一声,婉婉低语道,“札子里有记载。” 复又打着腹稿,斟酌着道,“札子里没有详尽,只道牛痘可治。” “牛痘?”薛神医歪了歪屁股,座下的椅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唧嘎”声,他皱着眉思量着开口,“可也是种痘?”复又增加一句,“和人痘差不多?” 林依面上不显,但内心倒是翻涌起惊涛之浪,没想到这时代已经有了人痘! “可、”薛神医眉间纠结起一个疙瘩,似是思考着如何说。 “种人痘者,亡者十之一二,朝廷正在安排人在种人痘,不知这牛痘与人痘相比,哪个好些?” 顾不得羞怯,林依望去说话之人。 苏城也正好望过来,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又对上了。 林依忍下害羞,低垂下眼眸,认真思考着怎么回答。 要知道在现代,随便问一个人都会告诉你克制天花就得种牛痘,可此时此刻林依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们牛痘肯定比人痘安全的问题。 治疗疟疾是意外,林依为了救苏城,也顾不得藏着掖着。 但按她原本的想法,牛痘的事情只透出一点点,给他们一个方向让他们朝着这方面攻克就好,也省了她被人注意到。 哪晓得,种痘的法子已经出来了,如她不讲个丁卯,怕是连薛神医都不定信她。 打定了主意,林依散去眼中的思索之意,复又浮起一抹笑,抬起头来朝着他们二人郑重的一点头。 “我并不能保证种牛痘不死人,但、”林依微微一笑,肯定的道,“那也比种人痘死亡的人数要少的多。” 虽说她是为了苏城而来,但也不无是为了天花而来,她手握更好的治病办法,没道理因着莫须有的害怕而冷眼旁观着。 “哈哈哈!”薛神医情绪外放,重重一拍扶手,呼喝一声,“大善!” “薛老,此事还待从长计议!”苏城不得不在薛神医高兴的要跑出去转一圈之前,阻止了他。 薛神医的笑声戛然而止,房里突然一静,撇去了令他快意的情绪后,他也察觉出不对来。 如果丫头手中的手札果如这般神奇,不可能几十年来一点传闻都没有过。 更何况连苏城都没听过这就不对了,要知道他可是天子的暗卫,除了观察各官员的异动之外,就是要闻风而记。 讲句夸张的话,在他们的监视下,隔壁王二麻子家母鸡下了几颗蛋,他们也能弄的清楚,更何况是这近乎于治病救人的传闻,不可能一点风闻都没听过。 那么,这丫头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薛神医探究的朝林依望去,却见苏城突然一动,站起身走到林依面前,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挡住她的身影,拉着她朝门口边走边对着薛神医道,“该用暮食了。” 第167章 敲打 夜幕浓郁,被水洗过的夜空呈现出清透的蓝色,大地被月光笼罩,升腾起一片薄薄的雾霭,白天隐约能看到的人影不知藏到了何处,倒凸显得村当中的那个房子异常的热闹。 而热闹的来源又集中在苏城的房间中,除了几个被关起来的,所有人都围在他的房子周围。 林依打眼一瞧,门窗都被占的满满当当。 薛神医才不去管这些那些的人,而是热切的第一百零一次的问,“你觉得如何,可有发病的前兆?” “并无。”苏城的眼中的无奈快要变为实质了,但他并未动作,任由薛神医帮他切脉。 切脉不过片刻,毕竟这脉搏这一天也摸了好多次了。 “大善!上天有好生之德!好!好!哈哈哈哈哈哈……哎哟——” 薛神医拿着兴奋之下拔下来的几根胡须,嘴里说着“哎哟”,可脸上的笑意带动着狂乱的发丝都因着高兴根根颤动。 “你说——” “郎君、”陈新大步分开人群,跨进房间,打断了薛神医的车轱辘话。 夜幕的冷冽在他身上还未褪去,他掸了掸衣袖上溅到的血渍,嗤笑一声,“还想着逃跑!真当我这摆设呢!” 苏城皱了皱眉没接话,而是不满的看着陈新指了指外面,“先换了衣物再回话。” 陈新的动作一顿,滚动的喉咙硬生生卡住,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鸡,一脸不可思议的重复,“您说、让我换衣?” “嗯。”苏城面色未变的,还又紧跟了一句,“快去!” “唉!”陈新夸张的长叹一声,还待再说些什么好混过去。 可,窥见坐在一起的璧人,还有林娘子眼里的丝丝笑意,脸皮厚比城墙的陈新突然生出些不好意思,他干笑一声,只能可怜兮兮的一个转身离开。 等人一走,林依敛了笑意,犹豫着看了看苏城,压低了声音询问,“这……” 苏城拍拍林依的手,轻微的向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心里有数。 林依知趣的闭了嘴。 苏城淡淡扫过众人,嘴里却不轻不重的出声,“各位!” 明明没觉得他有何动作,但他周身的气场却为之一变,眸光所到之处,如有冰锥入心,让人不自觉地垂下了头。 人群由热闹的气氛,不过眨眼间就变得落针可闻。 大家心里惴惴,但也隐约清楚与今天那几个挑事的有关。 苏城坐正了身子,桃花眼微微上挑扫视过所有人,言辞辛辣的道,“苏某从未苛待过诸位,救出诸位,也从无索要过何酬金,即便苏某有私心,但也真真实实带大家离开了那吃人的地方。不过、” 似是这般坐累了,苏城换了一个姿势,头微微往后仰靠在椅子上,再次开口,这一起一落间,众人的心像是被攥住又松开,胆小的鬓角已经冒出了薄汗。 “不过,苏某的好心,却被人当成了软弱、”许也觉得自己竟然能和好心、软弱靠边,苏城“嗤”笑一声,桃花眼微微泛冷,声音里已经不复先前的平缓,而是淬着冷意道,“诸位如果不生事端,苏某还能保证各位能各回各家,但如果再有此类事情发生,坏了苏某的正事,那客死异乡,想来也不算什么了。” 话落半晌,房里依旧悄然无声,林依和薛神医不知在想着什么,老神在在的品着杯中茶,好似那茶水是什么仙茗一般。 压抑的气氛就像只快被撑破的气球,有那之前一直在蠢蠢欲动的人,汗水顺着脸颊淌下,快要抗不住跪下求饶之际。 还是去而复返的陈新打破了房里凝滞的气氛,他抚抚刚换下的衣裳,边闻边瞥一眼夹着尾巴的众人,讥笑道,“现在知道也不算晚,紧着点皮,办好事情,自然不会亏了大家。不然、” 陈新故意在“然”字上面拖长了音,见众人脸色隐隐泛白,方接了下一句道,“不然,现在那几位就是前车之鉴。” 这俩人,一个严一个松,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敲打的众人什么心思都没了。 薛神医见人都安分了,也不再只盯着苏城,把茶杯往桌上一放,站起身招呼众人去处理药材。 虽然听林娘子的意思,这药放几天最好,但时间不等人,他还想今天再试几个人后,明天白天再砍些青蒿,最好明晚就动身带着药去城里治病呢。 等人走后,陈新方就着薛神医坐过的凳子坐下道,“还好我留了一手,不然还真可能被这帮狗东西得手!” “咳!”苏城不赞成的瞪一眼陈新,让他说话注意点,然后方露出点疲惫之色吩咐,“在药方还未禀明上意前,不得泄露出去、”说罢一顿,又加了一句道,“你一人多有掣襟露肘之时,再调一人过来帮你,这些人虽已经敲打过,但也不可放松,省得锁前功尽弃。” “嗯。”陈新知道分寸,虽然此处不宜让人注意到,但孰轻孰重他还是知晓的。 他能坐到这个位置,除了武艺和家世外,还有的就是揣摩上意和对事物的分析。 药方的首功毋庸置疑肯定是林娘子的,但配合着让药方治愈更多人,才是他陈新、苏城、还有薛老要做的。 事情做的好了,不比提供药方的林娘子少。 要知道此次赈灾的官人来的不少,一个轻忽漏出去,到手的政绩就飞了。 天花的事情,苏城还未来得及与陈新说,要不然,他怕是什么都不做,也要把这些人盯牢了。 林依见两人事情说完,又见苏城面露疲乏,站起身柔和道,“今晚早些睡下,明早我再来看你。” 前一天还能说是因为发病缘故,才不顾世俗前来照顾,这明显苏城已经好转,再赖着不走,倒真是不知廉耻了。 苏城虽说不舍,但也知碍于礼法不能留人,且他看林依眼下泛青,面露倦容,更是心疼不已,催促道,“你快些去休息,我这边有陈新,足以照应了。” 陈新现如今把林依当成自己的政绩,更是一脸和煦的站在旁边傻笑着狂点头。 第168章 药效喜人 第二天一天大家都在忙碌又紧张的气氛下度过。 苏城喝下第二次药后,症状明显退下去更多,而后院那些得病的人,也或多或少的有了改善。 药果然是仙药,哪怕一夜没怎么睡的薛医,精神头也像个十七八的壮劳小伙子。 一大早就呼喝着众人同他一起去挖药。 林依就是在这一片的嘈杂声中苏醒的。 个把月了,林依第一次睡了一个安稳觉,虽说是被吵醒的,但因为睡足了觉,倒也不觉难受。 林依细瞧了苏城的脸色,前一天还带着些惨白面色,已经转为了肤色的白腻,淡色的双唇也已经显出原本的粉渍来。 却是恢复的很不错了。 林依心下高兴,脸上的酒窝就更是深了几分。 “我去给你熬些白粥,再洒上肉松。” 肉松是她从金陵带过来的食物,还留有一些,倒是配白粥再好不过。 其实生病的人应该吃些高蛋白的食物,但一来这天气,再好的肉也存不住,河里倒是有些河鲜。 可容不得她不多想,现如今疫病横发,也不知那些过世人是怎么被处理的,要是随便一埋,或者直接横尸野外... 她觉得目前还是少吃些野物较好...... “林娘子--”眼巴巴的陈新见林依没想起他,急得抓耳挠腮,这一阵子一直猫缩着,掰着手指头数,他已经很久没打过牙祭了。 林依心情好,笑容灿烂的点头,“都有,都有。” 能动的人都被薛神医指挥的如陀螺。 而她则霸了厨房给他们几个熬米粥,米是当地的米,吃口其实不太好,木渣渣的,软糯弹牙是一点都没有,不过熬粥却是不错,稍稍一煮就开成米花,浓稠的化开来,再配上些她自金陵带来的肉松,咸香又有营养。 几人分吃了米粥,陈新虽没吃上大块肉,但也满足的打了个饱嗝,一抹嘴道,“还得林娘子,那几个大老爷们,就没一个会做饭的,这边的米又与江南的不同,被他们做成夹生饭,要多难吃就有多难吃!” 小花在旁边听的痴痴的笑,即便肚子喝得肚圆,也不愿放下手中的碗。 林依怜爱的轻抚过她头顶,难免想起留在金陵的小团子了,哪有孩子不爱吃的。 苏城虽没说好听话,但看他喝粥的速度,就能看出他对这粥有多满意。 等压下涌上来的饱嗝后,苏城方对着林依道,“今日我与薛老去一趟城里,不过陈新会留下来看着那些人采青蒿。你是与我同去,还是留在这边?” 城里没她认识的人,虽说有一个打过交道的赵军爷,但她自认和人家也没有熟到特地去打个招呼的程度。 至于沈钰,她目前是不太想见到那人的,于是仔细想了半晌,也只是摇了摇头,不过一眼瞥到旁边眼神炙热的花嫲嫲,摇到一半的脑袋顿了顿,再开口就是为花嫲嫲请求,“你们看麻不麻烦,如果不麻烦,就把花嫲嫲带过去与他郎君在一处。” 其实花嫲嫲是想再回来了,但也知道自己哪有那么大脸,让人家一看就是大人物的人作难。 虽说她也可以表衷心,不去见自家男人,但既然有了这个机会,这个口是怎么张也张不开,城门口那处混乱怕是让他男人也吓的不轻,怎么也要见见人才好。 于是说定,今晚花嫲嫲与他们一同前往城里,等事情了了,如果花嫲嫲还愿意照顾林依,她还会聘用她的。 林依从随身带来的物品中,找了一些治感冒发烧的药材,还有口罩、银钱等物送给了花嫲嫲,也算半个仪程,也算是感谢这段时间花嫲嫲的照顾。 薛神医很忙,之前是没找到青蒿,才觉得青蒿难找,但只要发现一处,相继就找到了好几处地方。 几人忙忙碌碌一直弄到晚间,薛神医才停手。 薛神医挑了几人帮他背药,其中就有陈大郎还有之前熬药回话腼腆那人,加上苏城和花嫲嫲也不过五人的样子。 趁着暮色,几人都不空手的朝外走去,那边人刚走,这边陈新就让留下来的六人和刚有好转的的九人一起去挖药材。 “咳!”陈新给林依使了一个眼色,悄眯眯把她招到旁边道,“娘子是女子,这些个粗人哪能与您同处一处,我把他们支出去挖药,等上官回来,我再把他招回来,也省得让他们坏了您的名声。” 林依面上迟滞,她还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按理来讲,大家又不同处一室,哪里需防备如此,况且还把病人也支出去挖药,多少有些不道德,但世情如此,也只能委屈他们,只希望苏城能快些回来。 陈新见林依被他说愣住,心里偷偷给自己点个赞,他觉得他自己这步走的特别对,反正这小小的马屁肯定是拍着了。 “林娘子放心,那天上官说要派来的人已经到位了,他隐在暗处,省得那几个不省心的作乱,你只管睡你的,保证明儿一早就能见到上官了。” 林依被陈新直白的话,讲的脸上发热,也没了细究的心思。 万籁俱寂之中,小院静悄悄的,林依正酝酿睡意之时,墙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有赖于此地的空气清新,莹白的月光透过纸糊的窗栅照的室内浮亮,也让她看清捅破窗户纸的竹管还有从里面喷进来的轻烟。 连月的雨水,让屋里隔外又闷又湿,林依捞了一把汗湿的头发,轻轻坐起身把衣服披上。 披衣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在轻轻打颤,她缓缓得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等心跳不再那么狂乱后,轻轻拍拍睡在一边的小花儿。 但不管她怎么摆弄她,也不见她苏醒,都是一副熟睡深沉的样子,林依心里一凛,知道这轻烟可能类似于迷烟类的药物,而她没昏倒,不过是对这时代的药物有耐受性罢了。 林依顾不得深思,抱起小花儿把她塞在了床底下,至于橱柜,她不敢去碰,就怕橱柜发出“叽嘎”声,从而惊动了门外之人。 也许门外之人在等迷药产生效果,也有可能是等迷药散尽,总之等林依做完这一切,还没有人进来她的房间。 这也给她留足了时间,林依并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她找到了一个小马扎作为防身武器,径直走到了门框侧边站定。 也不知当时苏城入住这屋是直接入住还是租住的,总之这房子相较于乡下茅屋,确是货真价实的砖瓦房,所以窗户做的是一体式的方格眼窗。 既然这人用的是迷药,怕是也不愿弄出太大动静,林依分析他们还是会选择从门进来 第169章 刺杀 林依站在门边是对的,站定不过一会儿,就见一把刀从两扇门的门缝中伸进来,锋利的刀面被月光晃出白影,仿佛要刺穿黑暗,一刀捅到她的身上。 夜,静的可怕,耳边聒噪的呱声和虫鸣声已经停止,就好似都在跟着林依看那把刀怎样移开门闩。 悉悉索索的声音就像飞入耳里的虫子,一直痒到了林依的心里。 终于, 门闩在那把刀的坚持不懈下被移到了一侧,只见那把刀顿了一顿,慢条斯理的往外抽去,而门闩也因失去支力,向一边歪斜下去,“咚”的一声,在这夜里鼓噪的林依耳膜生疼。 林依紧了紧手中的小马札,举过头顶。 实打实的实木门被缓缓推开人身宽的口子,月光如泄洪的堤坝倾泄进屋内,林依站在暗处,被黑夜保护着。 一个在内,一个在外。 呼吸声已经随着门的打开而渐缓,林依只能听见胸口如重槌的敲击声。 终于,那人动了。 一只脚跨入了门内,那人似确认过屋内没有危险,所以并没有刻意收敛自己的呼气声。 一、二、三...... 林依按捺着蠢蠢欲动的手,终于! 在看到那人的脑袋窜入门内之时,电光火石间,林依的手比脑快,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招呼了上去。 “啪!” “啊!” 短促的呼喊声还含在嘴里,那人就晕了过去。 这结结实实的一下子,只有手上残余的酸麻感,才能证明林依使了多大的力气。 那人错愕的眉眼在林依面前闪过,最终也只能定格在躺倒在地的身姿上。 “切!真把我当成被迷晕的鸡瘟啊!” 林依暗暗嘀咕一声,用手上已经散架的凳腿捅捅倒地的壮汉,暗红色的血液如墨汁从那人压住的一面头侧流出来。 “啧!好像砸偏了。” 林依心里有些遗憾,她是想砸脑袋的,哪想到身高不够,不过差强人意,人倒下就行。 “不知道外面还有几人。” 原以为是附近哪里的灾民,但林依看躺在地上人的衣着是挺标准的行凶装备。 遮住面孔的黑巾,夜行方便的黑色短打,总之,一切看起起来不太像临时起意的效果。 更何况,陈新之前准备的人至今没有出现,除了那人躲到哪里去睡觉了这一个不靠谱的猜想,那就是那人被缠住了。 林依蹙了蹙眉,心里焦急不已,不知陈新什么时候回来。 他的好心,反倒弄巧成拙,让此院成了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存在。 而至于后院被绑起来的那几人,林依是想都没想起来。 “也不知道他们来了几人。” 林依自言自语一声后,使了力气把行凶人拖进了房间,接着又偷偷摸摸的趴在门框上朝外窥去。 人影没有窥到,但夹杂着打斗的“砰砰”声,却被风从后院传进了她的耳里。 “罢了,不能再等了。” 她不知为何前院只来了这一个行凶者,但时间不等人,现在不逃出去,怕是没机会了。 林依动作很快,走到床边蹲下,把小花从床底摸出来抱在手上。 又扯了一块挡蚊的纱帐用来把小花裹在自己胸口,不然怕是跑不到一里路都得歇菜。 她倒是想扯衣服布料,那也得有这个力气,而她带来白棉布,只在她脑里速度过了一下,就下意识被pass掉了。 那可是用来做口罩用了,她不想浪费了。 扯蚊帐的时候,林依心都在抽抽,脸上恶狠狠的,“这天杀的强盗,让老娘知道你是个什么王八,一定抽你的筋,扒你的皮!拿来给我做蚊帐!” 这时代纱的工艺还不成熟,她能得这一块还是郡主赏给她的,夏日里拿来做蚊帐再好不过了。 林依动作快,不过几息,就已经包好了小花。 她暗暗俯低身子,朝外再次确认有没有人后,猫着身子,脚步又轻又快的朝外走去。 院内没有遮避物,仅有的几株小草也被这接连不断的雨水冲刷的趴在地上,烂在泥里,这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不自觉得,林依加快了动作,正当她手摸上院门,正要拉门闩之际,情况突发,竟然从正堂两侧通往后院的小道上传来了脚步和打斗声,还有呼喝声。 “靠!老天爷!你玩我呢是吧!” 内心里焦急,手上就失了分寸,抽木闩的手用了劲,木闩和木门摩擦出钝钝的“沙沙”声响,在这安静的夜里,显得异常的响亮。 “那边有人!快!” 接着脚步声加快,迅速朝林依这边聚来。 “靠!靠!靠!还是被发现了。” 林依紧咬着牙,不让自己牙齿打颤,但拉门闩的手却越来越抖,在她终于抽出门闩之时。 小道里边人的脚步声变为了清晰,杂乱的打斗声转到了她的身后。 林依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第170章 逃亡 但是! 束手待毙、引颈受戮那是弱者的背书,她不认命! 哪怕知道身后可能有人注意到她,但她还是手快的迅速拉开院门,一只脚跨了出去。 正当她觉得自己大概率有点运道加身时。 “叮!” 一把并不陌生的锋利刀身,钉在了林依还按着门的左手上方三寸处。 手指一阵痉挛,隐隐作痛,林依虽然知道是心理作用,但她清楚,这算是警告。 如果她的另一脚真的跨出门外的话,相信等着她的就不仅仅是手指上方的刀子了,还有可能在身前就能感受感受这把刀的锋利程度。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就见有五六个人都与林依拍倒之人一样的装束,手持银亮的大刀朝着其中一人身上招呼。 那人左躲右闪,虽然能看出他武功不错,但双拳难敌四手,林依一个门外汉都能看出那人快要招架不住了。 果然,其中一人已经空出手来朝着林依这边走来。 锋刃握在手中,满身的肃杀之气,直接震的她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就怕这人一个不爽,直接先砍了她的手。 林依下意识用左手护住胸口的小花,又暗暗握了握右手中的凳腿,想着在那人砍过来之时,是直接往那小瘪三头上夯一下子来个以命抵命,还是现在马上直接束手就擒跪地救饶? 此想法在脑里过一遍后,就被林依的理智驱赶到了边边角,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能苟一时算一时。 原本想着只要找到陈新大概就能保住命,但既然运道就差了这么一点,那怎么也要搞清楚自己是为什么有这一遭。 而且据不完全统计,反派死于话多,如果她能拖住几分,会不会能等到援军? 打定了主意,林依稳了稳心神,右手上攥紧了凳脚,但脸上却硬挤出一抹笑道,“壮、壮士,不知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那人显然有些愣住,虽然只是一秒的停顿,也让林依抓住了机会,为之眼前一亮,继续絮叨: “壮、壮士,你看咱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是不是、是不是...搞错了?”见那人突然挑高了眉头,林依又紧跟着接道,“就算、就算搞错了也没关系...没事、呵呵、没事,不打不、不相识嘛,您几位现在走,我们绝不会往外......说。” “说”这个字还含在嘴里,林依就咬了舌头。 靠靠靠!我在说什么屁话,这不是明显告诉这小瘪三赶紧杀人灭口吗! 那人露在布巾外的粗眉一挑,显然也被林依这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给弄笑了。 竟然真的开了尊口,带着一丝讥讽道,“少废话,真当哥儿几个闲的发慌,那几个逃奴死有余辜!快快束手就擒,也免得受皮肉之苦。” 说罢,甩落刀上的血滴,就朝着林依靠过来。 苏城派来的那人动作越发狠厉,因为他知道这帮人有多么凶残,一个照面就把后院中捆起的人砍了,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虽然他也听到了那人只是要绑了林娘子,话中并没有要她命的意思。 但他不敢赌这些人为何要抓林娘子,据她所知,林娘子不过才来几日,按理是惹不到这些杀手。 心思转换间,他想到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挟持林娘子用来威胁上官。 对了!这人口中的逃奴难道指的是杀后院那些人的原因?难道他们暴露了? 不管何种缘由,这些人不能留,如果、如果这些人留不下的话、那也只能...... 心念已定,于是他变换了打法,放弃防守,只专注进攻,且动作越来越快。 很快,他身上的血口子越来越多,但成果也喜人,被他接连砍倒后只剩下三人。 而其中一人还在林娘子身边,他内心一喜,因失血过多而令眼前出现的虚影,也无法撼动他的决心。 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做出伤害林娘子的事情,上官能找到良人,他们这些做手下的也跟着开心的。 就在他找到机会迅速后退两步,又借后坐身之势,右脚猛起踢向对方耳根,使俩人还不及反应之下,头撞头而产生晕厥之际,把自己手上的利刃掷到林娘子身前那人身后。 “咻!” 破空之声好似斩断了黑暗,林依眼睁睁看着那刀朝着身前之人背后奔去。 就在她心跳好像要突破两百,胜利好像就在眼前。 “当!” 只见那人身后好似长了眼般,一个回身侧踢,竟然就把这千钧一发之刀给破解了。 刀子改了方向,朝着黑暗中驶去,随即,林依听到了刀子落地声。 林依心里有些失落,恨不得自己化身成那把刀,砍死这瘪三! “嗤!”那人放下缓缓放下腿,侧身不屑的瞥了一眼那满身是血的人道,“就凭你?” 后又暴躁的朝着那两个缓过晕眩的杀手喝道,“废物,连个人都拦不住!坏了主子的好事,你们的家人都跟着陪葬!你们留下,我先带这个女人回去复命!” 说罢,似失去了猫逗老鼠的兴致,不再多废话,不过一个手刀,就切中了林依的脖子。 就在他拎着林依打算扛走之时,情况突发,那满身是血的人,竟然摸出怀中的匕首,又朝着这边掷来。 张良来不及挥刀击落匕首,只能仓皇闪躲时,发现匕首射来的方向竟不是他,而是他手中的女人。 他来不及细想,凭着多年扎实的功底,硬生生转变了方向,把女人拉着朝他胸口撞去。 林依不过晕了几息,就被背后撞击的力度给痛醒,“咳咳!” 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痛的林依生理性眼泪都流了出来。 头昏加上身体的剧痛,让林依手软脚软的支撑不住,在那人撂手放开她后,还能想到,抖着手把系在胸口的小花安放在一边,才狼狈地蜷缩在地上干呕。 不过在干呕了数十下,又吐了些酸水后,浆糊的脑子稍微清明了一些。 “嗤--”张良看林依的眼神有些嫌弃,但还不忘奚落道,“我当你们是一伙的呢,怎么杀自己人也这么利落?” 嘴上虽然嘲弄着,但他眼中却充满着警惕,他不打算歪缠,在说完这句话后,又拎起林依,还顺手提起她胸前的小花绑在了身后,倒不是他有多好心,纯粹是觉得有孩子握到手上,才能更好的掌控这个女人。 主子的事情也才更容易办好。 林依还来不及多想,为何苏城派来的人最后竟然要杀她的事,就被头朝下的扛在了那人身上。 被压迫住的肚子,和倒栽葱似的姿势,还有疼痛的头和脏腑让林依终于坚持不住,又一个晕眩袭来时,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第171章 被抓 “醒醒,主子快来了。” 嘈杂的嗡嗡声,就像个外放的音箱,立体环绕在林依耳边,让她头痛欲裂。 林依很想大声的叱责喊她“闭嘴!” 但出口声音却小的如蚊吟。 婢女见林依的眼珠在眼皮中滚动,知道她是快要醒过来了。 不由再次摇着她的臂膀催促道,“快醒醒,再不醒来,只能得罪了。” 在数次的喊叫无果后,婢女有点烦躁,她稍稍往后退了半步,招来身旁的同伴,一指林依的脸,“你去泼。” 在水即将离开盆底,成为林依的洗脸水之际,林依终于冲破困顿的梦境,睁开了眼。 “不用,我醒了。” “哦,那算了吧。”婢女挥挥手,让同伴停止泼水的动作。 但林依指天发誓,这辈子她五点零的一双眼,绝对看到了这个婢女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林依在心里骂了极脏的一句话后,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天已经大亮,林依被难得露出的太阳的日晕,刺的眼里一阵酸涩,她闭了闭眼,想用手挡一下,才发现她的双臂被反剪在身后,而且还绑在了廊柱上。 身后是什么样的景色她不清楚,但身前的空旷院子,林依看的清楚明白。 臀部以下攀爬的麻痒,和已经没有知觉的双臂,都在告诉着林依,她自从被带到这里后,被绑在柱子上一夜的事实。 “狗东西真是狗!竟然把她绑了一夜!” 不发出声音的咆哮,已经不足以宣泄她心里的愤怒,于是她小声的谩骂起来。 “什么?”婢女眯了眯眼,警告的睇一眼林依。 虽说她并没有听到话中内容,但她见林依的表情,也知道她嘴里吐出的不是什么好话。 识时务者为俊杰,林依清楚得罪小鬼的下场,所以她并没打算逞口舌之勇。 而是转了话道,“我想问问与我一起的小女孩去哪里了?” 从醒来到整个院子被打量了遍,也没有看到小花的身影,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哦,你说她啊。”婢女收回目光,漫不经心的回道,“关起来了。” “你们--” “放心,”婢女边伸出手指对着光照了照她才涂过的红指甲,边不以为意的打断林依的话道,“你只要乖乖回答主子的问话,就能见到那个小孩喽。” 问话问话!她妈的!她连为何被抓起来都不知道!问个球的话! 林依失了套话的欲望,这婢女别看只是个婢女,但看她嚣张的样子,林依用脚头想也能猜出她与她那劳什么的主子噶了姘头! 林依的不接话,显然让婢女仗势欺人的心理没有得到满足。 她不满的歪歪嘴,越看这被绑起来的女人越讨厌。 虽然她不知道主子为了何事,但主子指明要抓这女人...... 她不由得再次打量起林依,才发现这女人虽然狼狈的像个臭虫,但却不得不承认,颇有几分姿色,就连那松垮的发髻,和脸上被脏污沾染的白嫩面皮,都让她显出几分我见犹怜来。 装模作样照着日光的手,突然就照不下去了,婢女的嫉妒心起,她“倏”一下缩回手,抱臂对着站在旁边的另一个婢女抬了抬头,“她这副遭污的模样,小心脏了主子的脸。” 说罢,不怀好意思的盯着林依一字一顿道,“去,浇点水给她洗洗。主子最见不得脏污的东西了!” “是。” 另一婢女似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弯了弯腰,站起身,就打算把自己捧着的盆往林依头上浇。 “慢着!”与主子有猫腻的婢女不满的抬起一指点到那端着水的婢女脑袋上,“说你笨,你还真笨,这地方是能直接浇水的吗!主子马上就要过来了,当心湿了主子的脚,把你赶出去配叫花!” “哦。”端盆婢女明显被吓到了,瑟缩了一下肩膀,喏喏的把盆放在回廊上,去解林依绑在柱子上的手。 林依不想探究这女的是不是提前来更年期,作为当事人,她觉得有必要理论一下。 “既然那么忠心,那我劝你最好对我客气一点。” 婢女没想到林依会插嘴,错愕一瞬,终于能正脸对着林依了。 还以为她有斜视呢,一直斜着眼睛看人,原来能正眼瞧人啊! 林依内心里腹诽一句,但面上不显,不给这婢女讲话的机会,又继续道,“你既然奉了你主子的命看好我,那如果让你主子看到我一副淋湿的样子...” 说到这里,林依故意停顿了一下,也学着她的样子斜睨了她一眼,继续道,“做主子的可不喜欢不听话的狗,主子没让你干多余的事,你阴奉阳违的,也不怕你主子厌弃你--” “闭嘴!” 林依识相的闭上嘴,耸了耸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婢女的脸色乍青乍白,对于林依的侮辱,显然气到了极点,但却又被她话中的意思给难住。 她尖着嗓子恶狠狠的指着林依咬牙切齿道,“我对主子忠心耿耿,哪容你个小贱人在这说三道四!” 林依眯了眯眼,对这满嘴喷粪,张口闭口小贱人的婢女烦透了,于是出口的话更是泼辣了几分。 “那你要不要试试看你主子会不会像打发条狗一样把你打发掉。” 第172章 被抓原因 虽说,林依她没见过这婢女的主子,但也不是无的放矢,看他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歹毒狠辣,也能看出这主子绝非什么善类,搞不好还是个变态一样的人物,此类人怕是控制欲极强,也最反感手下的自作主张了。 到这时,林依也清醒了,回想这两天发生的一切,这主子留下自己绝非好心,怕是苏城已经暴露? 除了这个,她想不到自己如何得罪过这样的变态,既然这主子能想到用她来牵制苏城,那自己最多受些苦头,性命该是无碍的。 哪怕是有性命之忧,那死前能气死一个算一个。 那婢女被林依左一句狗右一句狗骂的已然有些怒不可遏,一副失了理智的神态。 她一直标榜自己是主子的身边人,岂容别人作践她的身份,哪怕这是一件事实。 “主子待我等极好!岂容你这小贱人这般污蔑诋毁!现我就代我家主子教你怎么好好讲话!” 说罢,带着十二分的怒气,举起手朝着林依脸上招呼过去。 眼看,带着一股子狠劲的巴掌就要扇到脸时,林依下意识去抬手臂,没想到竟真被她抬了起来,顺手接住了这一下之后,往后一推。 那婢女娇娇弱弱的又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竟然被林依轻易给推的一个趔趄,摔的往后一仰,直接像个翻了壳的乌龟似的。 林依挑了挑眉,瞥向身旁那憨婢女,别说,这神助攻可以! 摔倒的婢女怒气犹在脸上,却又浮上些错愕,原本还算清秀的脸,变得歪斜,有些滑稽。 林依还在想表情管理的重要性呢。 就见那婢女一股子崩溃的直射向那憨婢女,眼神喷火的尖叫道,“你脑子里装了粪吗!干嘛给她松绑!” 就见那憨婢女茫然的抬头,缩着肩背看清眼前的局面,又“倏”地一下垂低了头惊恐道,“不、不是你这让我松的吗?” 随着最后一字的落下,虽然轻不可闻,但在场的两人都明白了什么意思。 那婢女都顾不上疼痛,气急败坏的直拍地面,口无遮拦道,“你这贱丫头!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以为我摔死了主子就能看上你了!还是你以为这小贱人能得主子青睐!现在就急巴巴的捧臭脚?!” 这一刻她很后悔当初怕主子被小妖精勾走,而选了这么个笨丫头留在书房照看。 全身的火气直往头顶窜,这婢女不仅忘了起身,还忘了这是她那敬爱的主子的地盘,骂的那个词,直叫林依一个现代人都叹为观止! 也不知骂了多长时间,院门一阵响动,林依寻声望去,正好与那进来的小白脸对上了眼神。 还不等林依作何反应,只见那小白脸已经移开目光,一脸阴沉的看着地上姿势不雅的婢女呵斥道,“小琴!认清楚你的身份!主子我看上谁不是你能左右的!” 林依一阵无语… 得!这还真特么是个傻逼! 听这主子回的这句话,也能明白怕是站在院外有一段时间了,不进来不知道为何,进来了也只是回了这么个奇葩的回答。 林依很怀疑苏城是怎么在这样的人面前暴露的。 主子的呵斥终于那让一人能抵百八只鸭子的婢女闭了嘴。 “主子…”那婢女还知道自己造型不好看,要爬起来回话。 那主子许也是觉得眼疼,撇过头朝着林依身边的婢女一指,“小花,你去把你琴姐姐扶起来。” “哦。” 叫小花的憨婢女长长舒一口气,缩着脖子朝着躺地上的婢女走去。 那主子吩咐完后,就把眼神放在了林依身上打量。 不知是觉得不太符合还是什么,眼里透出了几分疑惑。 随之招来他身边的一个身高不高,面上还透着几分憨厚之相的男子,直接毫不掩饰的指着林依就问,“你说她会治疗疟?” 千想万猜,林依也没想到,这人抓自己是为了治疟…不是因为苏城身份的暴露? 直接脑子一个宕机僵在了原处。 不过片刻,林依就反应过来,自己从未在人前暴露过,哪怕苏城、薛神医他们也只是在这前一两天知道的,而其他跟着采药的也只是前一天她才宣布的。 那这主子,哦…不对,这看起来憨厚的男人是在何处知道的?据她所知,即便那几个想逃的,也在第一时间关起来了。根本没有时间往外透露。 而且即便是那几人告的密,这主子派人去劫人就好,不用杀人的。况且就算杀,也不会杀告密者吧。 所以,肯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苏城有无暴露,还不好说… 分心分析不过一瞬,所以当那男人点头确认时,那主子也不再纠结,而是半抬着头,轻蔑的看着林依道,“快把治疟的方子拿出来。” 其实这事按理都不用他亲自纡尊降贵的来问这贱民,还不是他父亲最近太过亲近那假子的缘故。 他想着能有这方子讨好了父亲,但却不能提前被假子知道。 从昨晚到现在,林依还没弄清楚这小白脸叫什么,原本想要套婢女的话的,可没想到那婢女如此疯癫,一早上尽看她表演了。 见这主子一副跟她说话,真是给她好大的脸的样子,林依眼眸一深,正好瞥见那憨婢女。 于是,学着她的样子,瑟缩着肩背一抖,似是被吓到的样子道,“我、我…我已经把方子告诉过别人了。” 这回答简直答非所问,但配上林依目前的表情,倒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只以为这是一个被吓破胆的贱民罢了。 但林依这样回答的目的是想知道这主子知不知道她方子给了谁。知不知道苏城的事情… 果然,那主子听了回答后眯了眯眼,瞥向另一边一个身高高大,细瞧还觉出几分面善的男人。 正当林依还在想这男人是谁,怎如此面善之时,这男子开口道,“禀主子,昨晚属下已经处理了那几人,不过听侯管家说的该有十来人,属下却没见着那许多人。” 这声音怕是化成灰,林依都还会记得,这人正是掳了自己的那个杀手! 虽说她有点应激性的害怕,但还是克制着胆颤仔仔细细听着他们几人的对话。 “正是,”那矮个子的男人接过话茬,弯着腰回道,“那该是不错的,据说他们昨儿个起了争执,那几人该是先跑掉了…” 说着又拱了手问那个主子,“主子您说要不要派了人沿路去找?” 没想到那主子摆摆手,撇着嘴道,“这是那假子的事情,我能帮他解决了这几个人,已然是我太过善良,至于跑走的,透出风声让他自己忙去!” “是!”左右俩一高一矮男人齐齐拱手答应。 这几人一点避讳也无。 林依终于知道如何暴露的了,正是挖药时,发生争执时被有心人听了去。还好不是苏城暴露,也猜出了眼前的男人是谁———镇南将军嫡子。 不过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能这么肆无忌惮的说出来,不过是觉得她的命随时能解决掉罢了。 第173章 全盘托出 林依越发小心翼翼,装作十足的商户女子,怯懦中带着点市侩。 但她倒没故意往粗鄙中装样子,怕这位嫡子不按常理出牌,忍不住杀之为快。 镇南将军嫡子侯明光知道眼前含着肩背的女子竟然真有治疟的药后,眼里的鄙夷之意倒少了两分,不过也就两分罢了。 他处理好院里的一团杂乱,让人把书房中会客的室门打开,自己则居中坐下,招了林依进去问话。 “你来报方子中用药的剂量,”说着,又指着那矮个的管家对他吩咐,“你来记,动作快些。” “是。”那侯管家一叉手,就自然的走到两边给客人落坐的桌椅旁,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一副笔墨纸砚。 理所当然的语气,要换成以前的林依,少不得要讥讽一番,但此时的她性命还全握在此子手里,也只能无奈装作越发拘谨的低下头。 低头是为了更好的思考如何应对,她就怕方子给了,这将军之子觉得她没用,照样逃不过一死。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像给驴子前头挂一根萝卜吊着他。 不过一刹那,林依就想好的对策,心里有了想法,面上自然就更换了表情。 皱着眉含糊道,“疟疾的方子,已经被人拿了去,我看他们已经治好了人,这样...”林依作为难状,“您还需要么?” 侯明光正捧了婢女端过来的茶水,清一清宿醉后的脑胀,乍听这话,两条修饰过的粗眉,一下子就拧到了一起。 “咚!”侯明光有些不豫,把手中的杯子,一下子掼在面前的案上,抬眼打量眼前的满脸脏污的娘子,朝着站在案前另一侧的杀手道,“去给她醒醒脑,本公子讲的话还需她一个贱民有疑问不成。” 不按常理出牌,确实打乱了林依的打算,脸上倒真带了三分害怕。 疯子就是疯子,简直不可理喻。 林依不再采用一问一答的方式,而是在人来捉她前快速说道,“我万不敢质疑贵人的话,只不过如果贵人只要法子的话,我知无不言,不过,” 林依抬眼打量他一眼,见他似听进去了,浮跳的心安了一安,又多了几分思量的继续道,“方子能得贵人重用是再好不过,但毕竟此药方已经被人用过,即便贵人接下去救治了再多人,怕是这份大功德分在贵人身上的也会减半。” 费劲手段与人才抓她只为自家人看病?是有可能的! 但把她绑一夜之后林依就不会这般想了。 一般人怕是请不动这疯子安排人手抓她,如果是这疯子身边的在意的人,也不会光把她绑柱子上一夜,而不先去治病。 把她绑柱子,又不那么着急,那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得到方子以求能得利,不管是名还是钱。 那嫡子听的一愣,端茶的手顿了顿,而是改而揉起太阳穴,“你想说什么,直说就行,别跟本公子耍花招了。” “是。”林依见人上钩,心里又稳了稳,越发用着灰太狼诱哄小红帽的语气说道,“其实家师当年还给过我一个安身立命的药方---治天花的。”不过,在末尾处,她又着重加了句,“比人痘效果还要好的药方。” 随着林依话中的最后一字落下,室里落针可闻,即便知道这小娘子不会耍他,在听到比人痘效果还要好时,侯明光也不由得加重了呼吸。 “你说?治天花的药方?比人痘还要好?” “对!”林依肯定的回答。 “哈哈哈哈!”那将军之子,好一阵痛快大笑,笑了好一会儿方收回声,一拍圈椅的扶手,指着林依,“好一个小娘子!我就说那帮逃奴把你圈起来,你怎能还这帮安心给他们这么重要的药方,没想到,竟然手中还握着一个更重要的!” 不怪他这般痛快,主要疟疾在他们这边属于不是无药可医之症,虽说药方千奇百怪,但确实能治好一些,就类似他们家也有治疟的药方,只是药材太过名贵,一般平民用不起罢了。 最最关键的这病,它不是会传人的病症,也就今年雨水我些,才惹的那群贱民染病的多了起来,要是以往,每年死上个把,也不算什么大事。 而天花就不一样了,虽说目前人痘能治人,但致死率高啊,而且天花传染性极强,如果真有药方能治好,那他还怕那假子个屁!就连他爹以后都得客客气气与他说话! 侯明光想通一切,打量林依的眼神带上了热切,“快快说来这药方需要用到什么药材?” 还沉浸在这将军之子的那句“那帮逃奴把你圈起来”的林依,回过神来,她收敛下分析的心思,把牛痘治天花的方法说了一遍。 这就是她想到挂萝卜的方法了。 果然,那将军之子一听要先把到生痘的病牛,眉头就紧皱了起来,不满的问道,“只有这一个方法?就没有只用药材就能治的好的?” 要说他们这地方,被人称之为瘴疠之地,说起来也多有鄙夷。但他们这处却有一个别的地方比不了的,就是药材丰富,而且还便宜。 “没有的。”林依摇摇头,怯怯的道,“家师就告诉过我这一种,其它我并不知晓。” “真的?”侯明光蹙着眉,盯着林依看,“你别不是在糊弄我?” “不敢,不敢。”林依像是被吓到一般,哆嗦着,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颤抖。 “主子。”那侯管家突然插进来道,“是与不是,主子一试便知,咱们还怕这贱婢不讲实话不成?” 侯明光虽然失望,但也知只能如此了,他撇撇嘴,不再看林依,对着侯管家吩咐道,“这事情你去安排。” 说罢,有些意兴阑珊的挥挥手,让所有人退下。 不过,在看到林依时,还是难得的吩咐一句道,“侯管家,你找个地方先给她住下。等找到病牛再说吧。” “是”侯管家答应下来。 接着就带着林依出了门,这侯管家对着林依,倒没有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眉毛不是眉毛的样子,反倒夹了几分好意的道,“主子就是这脾气,其实待我们下人却是很亲厚的。” 林依对这管家口中的说辞不置可否。 只应和着点头。 第174章 交代身世 危险算是暂时移除,接下来会如何,林依的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 随之而来的乏累和饥饿让她有些脱力,可还是记挂着小花。 侯管家要不怎么说能当管家呢,察言观色的能力真是个中翘楚。 他许是察觉出林依的疲倦,善意的开口解难,“我已为娘子准备好顶不错的屋舍,还请娘子随我来。”说罢,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朝前走去。 虽说语声轻柔,但做出的手势与语气都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味道。 对于侯管家从“贱婢”到“娘子”的转变,林依装做不知,犹带着低眉顺眼的样子,但她也没立即跟上,而是行了一礼后轻声问道,“不知侯管家可知与我同来的小女孩儿在哪里?” 侯管家探出的脚一顿,回过头来,微微一笑道,“娘子不需担心,府里自有管事的嫲嫲代为照顾的。” “带为照顾?”林依低声重复一声后,就明白了这侯管家的用意。 “卑鄙!” 她趁着低头撩头发的间隙,试图缓解浮上脸的忧虑和到嘴的脏话,转而变成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抬头道,“也好。” 说着,还做出一副快人快语的拉着侯管家吐槽道,“您是不知,这孩子被她娘丢给我时,我有多恼火。” 那声“恼火”做出十成十的样子讲出,不过她好似才看到侯管家眼里的诧异,发现自己这般显得太过心急,揉搓着双手,羞赧的找补,“我一个过来找夫君的未婚娘子,怎好带着个孩子嘛,哪里知道她娘也是个狠心的,说不要就不要,只管丢给我。也就是我好心,不然早给她扔了。” 越说还越觉得理直气壮,最后干脆带着些希冀的看着侯管家,也不管他脸上晦暗难懂的脸色,径直道,“您看您能不能帮个忙,找找看这孩子还有没有亲戚家人的,也好给她打发了?” 林依这一连串的连珠炮弹炸地侯管家头昏脑胀,好半天才理出来一根线。 他也不回答林依的提问,只管问出自己想问的,“你说你是来找自己的夫君?那你夫君可找到了?” 见人真的上套,林依心里稳了稳,从那主子嘴里知道了“逃奴把她抓起来”开始,她就想到该怎么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身世”讲出来了。 她知道这些人暂不杀她的前提肯定要弄清楚她的身世,避免他们从旁处打听出来什么,或者一个不小心扯到苏城身上,自己小命不保不说,还会坏了他的大事。 如此,还不如她自己避重就轻的讲述。 而最好的谎话就是七分真里掺着三分假,这事儿她在心里琢磨了无数遍,这时候真被问到时,她反而故作泫然欲泣的抹抹微湿的眼眶,学着花嫲嫲平常的口气道, “那遭瘟的东西,如今也不知死哪里去了。”说到最后,竟然低低呜咽起来。 不过她怕这侯管家不问了,然后又自顾自得道,“我求了大关系,才能跟着赈灾队伍从金陵走到这里,哪想到这地方处处都要人命啊!” 说到“要人命”时,林依眼里犹带着泪珠子,但好似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抬起头讨好的朝侯管家笑道,“您老别介意,我就是个说话不过脑的厨娘,我家那未婚夫君也常说,还好他做的小本买卖,要不然客人都让我得罪光了。” “哦?”侯管家看似不经意的问道,“既然做的小本生意,金陵也尽够了,怎么来了这地方?” “就是说呀!”林依心里一凛,崩紧了心神,但面上则换成一副忧愁的模样道,“他说有一个兄弟告诉他,这边有大买卖能做,为此我还给了他全部积蓄,只等他做了这一单,就把我、我...”最后一句,林依装出普通妇人羞于启齿的样子,只是微红的脸蛋,却让侯管家理解的明白。 “对了,”林依捏着袖子含着头,做出依旧很害羞的样子,实际是她刚刚憋了一回气,让脸变红了。 人因为一直未进食,一早上消耗又过大,这会儿有点儿晕眩,但她怕自己不一气儿说出来,夜长梦多生出变故。 “昨日多谢您家主子帮我脱离了那帮贼子的手,不然等师傅她老人家给的方子用完了,怕是我、我...” 又是个断句,但侯管家依然听懂了,那么一帮子大老爷们,如今是因为这厨娘手握了方子,等底儿交完,怕这小娘子危矣! 怪不得张良说他掳人时,那帮人最后竟然要杀这小娘子,这倒是说的通了。 对了,他那未婚夫君可能还是个骗婚的,瞧这小娘子的样子,怕是身与钱财都被人骗光了。 侯管家眼里带了些不怀好意,打量了一下林依的肚子,可能觉得这女子怕是肚子藏不住才来寻什么夫君吧。 心里虽然想把这管家的眼珠子挖出来当灯泡踩,但最后也只是微微曲了曲手臂挡住了腹部那块儿。 侯管家见把把肚子挡了,也知道自己不好太过份,到时这小娘子来个羞愤而死,她死倒不足惜,就怕误了主子的大事。 于是换了话题道,“你师傅是何人啊?”一直听到这娘子提起师傅,倒也对医术了得的这神秘师傅有点好奇了。 “我师傅她已经圆寂了,我是她老人家捡回庵里养的,方子就是她告诉我的。” 林依含糊其词,没有把告诉苏城的那套告诉他。 苏城不在意她所谓的书不见的那套说辞,但不见得这主子不贪得无厌,真逼着她默出来。 这倒也能说的通,侯管家心里默了默。 像这些方外之人,留了些方子倒也说的通。 其实对他们来讲,哪里来的不重要,主要是好不好用。 “对了侯管家,我这一个厨娘也住不惯什么好屋子,您看您随便许个柴房就行。”林依憨憨的笑一下,然后又接着道,“那小姑娘被她娘养的娇气,小心吵着了贵人,您看要不还是我来带吧。” 侯管家眼里闪过了然,觉得自己识破了这小娘子的伎俩,讲的一副不在乎这小姑娘的样子,殊不知还不是担心那小姑娘。 不过这样倒也让他心里放松了一些,一个手段只有一点点,心机也不深,还藏不住话的人,总比一个心思比他还深来的好。 “既然娘子自己能照顾,那也省得我再派人了,”侯管家故意在这停顿一瞬接着道,“您是主子的贵人,如何能怠慢,住的地方既然已经找好了,你也不要费心了。” 看好这娘子,倒不是怕这小娘子会如何,他是怕主子的对家,也就是那义子知道了这小娘子的存在,给抢走了。 而林依在这管家转过头重新带路后,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故意把自己装出有一点心机,但不够的样子,就是想让这管家放松警惕,认为她粗鄙不堪。 虽说住的地方没能求到不起眼的柴房,但能见着小花也不算辜负了她这一番口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