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亲娘，杀渣爹，重生归来搅翻天》 第1章 覆灭 承乾元年，五月初，凤仪殿。 徐如笙一袭白衣靠在窗边，望着窗外那棵桃树，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正值双十年华的她，一双凤眸却毫无光彩，犹如一潭死水，映照着内心的哀痛与绝望。 “娘娘，陛下说，明日废后的圣旨就下来了。” 体元殿女官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徐如笙回忆起昨日周衡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你还有半分自知之明，就主动搬去冷宫，看在你舅舅的份上留你一条命，朕心里只有颂宜，皇后的位置也只会是颂宜的。” 耳边又回荡起周颂宜今日下午前来扬武耀威的话： “我才是徐家嫡长女，是你占了我的位置。” “你和你短命的娘一样蠢，你还不知道吧，是我母亲派人截杀了她。” “你如今知道真相又如何，温皇后死了，温将军为了保你解甲归田了，父亲恨你一心向着温家，再也没人会为你撑腰了。” “陛下娶你只是为了得到温皇后的支持。” ...... 徐如笙死死咬着嘴唇，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她的眼泪在姨母死的时候就哭干了。 淳仪长公主，周衡的亲姑姑，父亲的妻子，她向来敬重的继母，居然是杀她母亲的凶手！ 难怪，难怪临江侯府徐家的世子徐瑾年是早产，哪有什么早产。 徐如笙惨淡一笑。 分明是她父亲和淳仪长公主早就珠胎暗结！ 淳仪长公主急着进徐家的门，奈何她的母亲出身曲江大族温氏，有个中宫皇后姐姐，镇国大将军哥哥，尊贵如淳仪长公主也没办法轻易取而代之，只能铤而走险，痛下杀手，让母亲死在探亲回京的路上。 徐如笙长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官，冷冷说道： “我要去见周衡。” 如此直呼陛下大名的，整个大启，也只有她徐如笙了。 女官爬了起来，弯着腰恭敬说道： “奴婢这就为娘娘引路。” 虽说徐如笙如今是落魄了，可宫里没人敢对她不敬。 她自幼在宫里长大，和先帝的大公主是挚友，被温皇后如珠如宝似的捧在手心，养的身娇体贵。 成年后也是直接赐婚给先帝二皇子如今的承乾帝，不久便册封为太子妃。 只是陛下登基后，却立马册封淳仪长公主长女周颂宜为贵妃，再不踏入凤仪殿。 周衡一脸理所应当，“朕和颂宜两情相悦，当年被迫娶了你，如今凤仪殿你住着，也该知足了，只是颂宜委屈贵妃之位，凤印便给她掌管。” 徐如笙当时就一巴掌甩在那张无耻的脸上： “你心仪谁，宠着谁，本宫不在乎，皇后之位，代表着温家的脸面，我姨母的脸面，你若折辱，我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周衡当时便阴沉着脸离开了。 不久，宫里便传出，徐如笙毒杀周颂宜，周颂宜捡回一条命却失去了肚中的孩子。 徐如笙知道这是陷害，可是又如何？ 淳仪长公主大怒，冲进凤仪殿，一巴掌重重打在她的脸上，痛心疾首： “我待你如亲生女儿，这些年对你和颂宜从无区别，你却如此狠毒，从此我和你再无情分。” 临江侯徐靖远也满眼失望： “哎，为父体谅你年幼丧母，你姨母温皇后又实在心疼你，才让你养在宫中不曾过问，却不想温皇后养的你如此......，哎。” 这是在质疑温皇后，质疑温家的教养！ 徐如笙看着从来对她不闻不问的生父，冷眼回道：“宫中教养如何，轮不到临江侯说三道四。” 自此，她和临江侯府，一刀两断。 她的舅舅温大将军以兵符交换，换了她一条命。 如今，大启后宫，唯周颂宜独尊。 徐如笙来到体元殿，刚想踏步上前，就听到殿内传来不太和谐的声音。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女子的呻吟和男子的喘气混为一体，打的徐如笙的脸一片惨白，心如死灰。 “是妙贵人在伺候陛下，”一旁的女官羞的面红耳赤，看着面色惨白的徐如笙，心中不忍，压着声音提醒：“娘娘还是一会儿再来吧？” 徐如笙只是觉得自己真的蠢钝如猪，周衡这种无耻之徒当年是怎么入她的眼的。 她闭了闭眼，平静一下心情，再次睁开，一片清明。 抬脚走到殿前，闲杂人等早就被遣散了，她一脚踹开大门，吓得殿内两个赤裸裸的人大叫： “啊，皇后娘娘怎么这样闯进来了。” 妙贵人着急忙慌的扯过衣服遮住自己，却不敢抬头看徐如笙。 周衡恼羞成怒，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指着徐如笙就破口大骂： “你还要不要脸，颂宜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姐妹。” 徐如笙“啪”的一下打掉他的手： “你要是要脸，就不会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样的事情，姨母一生管理的后宫规矩分明，条条有理，如今被你搞得乌烟瘴气。” 她又看着衣衫不整的妙贵人： “早知今日，当年姨母去世，就该直接打死你扔去乱葬岗喂狗，也好过让别人知道当年凤仪殿出来的人，是这幅浪荡的模样，简直坏了姨母的名声。” 温皇后在时，胡妙儿在温皇后的凤仪殿当差，温皇后死后，她成了周衡的妙贵人。 徐如笙厌恶的看了她一眼，“来人，给我把这个贱婢拖去掖庭打死。” 妙贵人脸色惨白，一把抓住周衡的衣角，“陛下救臣妾，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这是草芥人命。” 周衡暴跳如雷，指着徐如笙：“你已经不是皇后了，你再也无法在宫里嚣张了。” 他双目血红，毫无掩饰的一脸痛快， “温皇后再厉害，如今不也死了。” “青陀罗的毒日日在她的膳食中，慢慢腐蚀她。” “一个没有儿子的皇后，再得宠也只是昙花一现。” 轰！ 徐如笙犹如五雷轰顶，原来，原来姨母竟然是被毒死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只觉得喉咙发干，“什么时候开始给我姨母下毒的？” 周衡看她面色惨白，只觉得心里爽快，他一甩衣袖， “告诉你也无妨，你我大婚之日，妙儿就开始慢慢在温皇后的膳食中下毒了。” 徐如笙只觉得耳鸣脑疼，昏昏沉沉，对这世间再无留恋。 她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慢慢拔出头上的凤簪，猛的向前，狠狠的插入周衡的心脏。 周衡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张嘴吐出一口血却说不出半句话，直直倒地。 皇后杀了皇上！ 突然的变故，陈年的旧事，猛烈的刺激，妙贵人直接晕了过去，体元殿的女官咬着舌尖让自己清醒。 “去吧，去找温将军，和他说，笙儿去陪姨母了，舅舅再也不用受制于人，这天下，归他了。” “临江侯，淳仪长公主，周颂宜，还有这大启周家王朝，通通要给我和姨母陪葬。” 徐如笙看着女官一脚深一脚浅离开体元殿，回眸看着死去的周衡，端起烛台慢慢点燃殿内明黄色的帷幔。 她嘴角含笑，一脸平静，嘴里哼着姨母小时候给她唱的安眠曲：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 第2章 重回 “小姐可是醒了，奴婢伺候小姐起身。”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徐如笙的思绪。 她伸出双手，没有大红的蔻丹，没有冰冷的华贵手镯，这是一双十岁幼童的手。 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回到了十岁那年。 十岁，母亲死掉的那年。 帷帐被掀开，刺眼的阳光让徐如笙双眼一眯，眼角扫过一旁的丫鬟。 是青莲，徐如笙心中冷笑，母亲死后，淳仪公主进府，她可是淳仪公主身边得力的人呢。 “小姐今日气色大好，也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青莲自顾自地掀开帐子，又想动手掀开徐如笙的锦被。 “什么时候，我的事情轮到你安排了？”徐如笙冷不丁的出声，让青莲的双手一僵。 青莲心中委屈，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 徐如笙冷眼瞧着她这做派，直接高声喊道： “吴妈妈，吴妈妈人呢？” 一个中年老妇连忙从外面跑进来，急切的询问： “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又不舒服，老奴这就去请大夫。” 关切的言语让徐如笙心中一暖，转眼又看到青莲摆出那副我见尤怜的样子，厌恶说道： “如今这院子的丫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自作主张，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主子。” 吴妈妈见小姐身体无恙，心中一松，却又诧异，小姐以前最是宠信青莲，这丫头也被惯的不知天高地厚，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她面带笑意，上前哄着徐如笙，慈爱说道： “今天老奴亲自伺候小姐，让青莲下去吧。” 徐如笙恍若未闻，伸手一指门外，不耐烦的看着青莲，厉声呵斥： “给我跪到外面去，什么时候脑子长出来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青莲又惊又羞，双眼再也包不住泪水，小姐，小姐骂她没长脑子！ 青莲咬着牙跪下，梗着脖子不服气： “小姐，奴婢做错了什么还请小姐明示，小姐罚我不要紧，只怕是老夫人知道了，有损小姐名声。” 徐如笙心中冷笑，母亲还没死呢，这院里的丫鬟就敢对着自己阳奉阴违，口口声声老夫人。 只怕她那位好祖母，早就盼望着母亲能死在回京的路上。 徐如笙不自觉的捏紧双手：“既然本小姐使唤不动你，吴妈妈，”她微眯着眼睛，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去喊人牙子过来，把她给我远远卖走，再买几个我使唤得动的丫鬟回来。” “小姐别生气，奴婢这就去外面跪着。”青莲当下脸色惨白，再不敢顶嘴。 卖出府？别开玩笑了，临江侯府什么地方，泼天的富贵，就算是当个奴才，也比外头不少富贵人家的小姐体面。 吴妈妈怜爱的抚摸着徐如笙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小姐别生气，青莲不听话，再教教规矩就是了。” 见徐如笙脸色好转一些，又笑道，“夫人不在京中，小姐又病了这许多天，今天看着气色好多了，不如趁着春色正好，出去走走？” 却是绝口不提去给老夫人请安的事情。 徐如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打量着镜中尚且稚嫩却已容颜初绽的脸，一双白嫩的手拿起梳子，一下一下梳着头发，“今日去给祖母请安吧。” 吴妈妈欣慰笑道：“老奴让青碧来给小姐梳妆。” 一个圆脸怯生生的丫鬟走进来，恭敬跪在地上叩头，“青碧拜见小姐” 徐如笙一把扶起她，细细打量眼前青涩的青碧，多好的青碧，母亲死后，她的日子艰难，院里下人看王姨娘的脸色，对她阳奉阴违，只有青碧始终对她忠贞不二。 青碧才给徐如笙梳妆打扮好，就听到院外传来声音，“大小姐这是怎么了，这一言不合就罚人跪在院里，来往的人瞧着，传到老夫人那，只怕是坏了大小姐的名声。” 青碧小心翼翼的看着徐如笙慢慢冷掉的脸，轻声细语提醒，“小姐，是青莲姐姐的娘刘嬷嬷来了，刘嬷嬷在老夫人身边，只怕。。。。。” 未等她说完，徐如笙就抬脚出了房门，看着门口头发半白，梳得一丝不苟的刘嬷嬷，笑吟吟： “你这老奴才好灵通的消息啊，我这边才罚了青莲一盏茶的功夫，你就得到消息从老夫人那赶过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侯府归你当家了呢。” 刘嬷嬷脸色一紧，皮笑肉不笑，“大小姐这样堂而皇之的让青莲跪在外面，府里来往下人之间消息传的当然是极快的。” “知道的，我是罚了一个下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徐如笙言笑彦彦，未有半分生气的样子，也绝口不提让青莲起来。 初春的天气还是寒冷，青莲平日和半个小姐一样养着，哪里吃过这样的苦，早就受不住的抬眼去看她娘了。 刘嬷嬷捏紧了帕子，“不知道青莲犯了什么错，大小姐说出来，老奴替您出气。” 徐如笙俏脸一沉，冷哼一声，“母亲才走几天，这侯府的奴才都能跑到本小姐的院子指手画脚了，怎么，我罚跪一个下人，还要请示你不成。” 她扭头转身进屋，嘴里狠狠说道，“吴妈妈，把这个不知好歹的老奴才给我轰出去，再去告诉祖母，我今日被气病了” “去外院问问，爹爹和母亲什么时候回来，呜呜～祖母纵着她的奴才来欺负我” 刘嬷嬷和青莲目瞪口呆的看着徐如笙的背影，刘嬷嬷心里慌乱，这！ 这怎么还攀扯上老夫人了？ 吴妈妈心中甚慰，老天爷，大小姐终于硬气起来了，夫人这些年行事低调，小姐也被养成包子脾气。 吴妈妈一边推搡着把刘嬷嬷赶了出去，一边派个机灵的小丫鬟去给老夫人回话，一边又让青碧去喊大夫给徐如笙诊脉，一时兵荒马乱。 临江侯老夫人的荣寿堂里，府上的女眷正在请安，对于徐如笙不来请安这事，老夫人早就心生不满。 一病十来天，府里当祖宗一样供着，还派小丫鬟来说她被气病了，王姨娘翻了个白眼。 谁敢给她气受！ 二太太何氏看着神情不悦的老夫人，陪笑道： “母亲，阿笙只怕是想念她娘，心中难过，找了这借口，盼着我们去看望她呢，我们且去看看，她母亲不在，若真有人欺负她，我们做长辈的，也该帮她出出气” 一提临江侯夫人，老夫人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一个身份高贵但生不出嫡子的媳妇。 旁边吃着糕点的徐如筝晃荡着双腿，一脸天真歪着头看着老夫人： “祖母，大姐姐想你，为什么不来看您，筝儿想祖母了，就直接来给祖母请安。” 她的生母王姨娘拿着帕子给徐如筝擦嘴，帮腔说道： “是啊，老夫人，我看大小姐八成是装的。” 何氏嘴角抽动，王姨娘真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王姨娘是临江侯的妾室，生了临江侯的庶长子，还唤临江侯老夫人一声姨母，这般身份的妾，谁家主母都忌惮三分。 可偏偏她遇到的温礼，温礼从不和她勾心斗角，不顺心就直接让嬷嬷扇她耳光 王姨娘恨，老夫人恨，那又如何？ 温礼有个做帝师的爹，有个做皇后的姐姐，还有个手握二十万大军的哥哥。 纵然没有嫡子，也没人敢冲她一句。 何氏正想说话，就看到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进来： “老夫人，侯爷让奴才来报，温老太爷已经过世了，侯爷明日起身回京，夫人留下料理丧事，只怕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京。” 第3章 起杀心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荣寿堂的人各有心思。 王姨娘心中狂喜。 老天有眼！温礼这个悍妇终于没人给她撑腰了！ 何氏有些恍惚，温老太爷去世，不知道温家…… 算了，温家如何不是她该考虑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何氏的大女儿徐如篱握住茶盏的手一紧，抿了抿嘴。 以后大小姐还会那么矜持娇贵么？ 徐老夫人一脸悲痛， “哎，咱们去一趟织夏院，把这个消息告诉阿笙，她外祖父去世，她想必心里也很是难过。” 一行人刚来到织夏院，何氏就惊呼出声， “刘嬷嬷，你不在荣寿堂当差，怎么出现在大小姐的院子？” 刘嬷嬷“扑通”一声跪下， “老夫人，大小姐不知为何事，罚青莲在那日头底下跪着，老奴想着，青莲跪一下不打紧，可大小姐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体罚下人，只怕......” 何氏差点没笑出声，徐如笙的底气，别说罚一个下人，就是当场打死了，谁又能说个不字。 大嫂这些年愈发低调，才让府里的下人逐渐忘记临江侯夫人的雷厉手段。 想到这里，何氏不禁望了一眼正在看好戏的王姨娘。 当年若不是徐老夫人以死相逼，又写着卖身契，大嫂就一碗毒药给她灌下去了...... 刘嬷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唱独角戏，王姨娘在一旁帮腔， “老夫人，您看啊，大小姐如此骄纵，夫人不在府中，您也该管教管教了。” 徐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王姨娘一眼，这么多年，怎么就不长进呢？ 温老太爷死了，温家不成气候了，急什么？ “祖母来了，孙女有失远迎。”徐如笙轻浅慢步的出来迎接。 “二婶和各位妹妹也来了，快请进来。” 王姨娘站在一旁帕子都快扯断了，徐如笙从头到尾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大小姐好好的为何罚青莲？”王姨娘咽不下这口气，温老太爷死了，她还如此张狂！ 徐如笙低头看了一下裙子上的团花纹锦，眼皮轻耷，“吴妈妈，掌嘴” 吴妈妈闻言上前一个大耳瓜打得王姨娘保养得宜的脸庞立即肿了起来。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徐如筝已经尖叫起来。 “啊，啊，你凭什么打我娘，凭什么打我娘。” 她不过八岁的年纪，原本稚嫩的脸庞透出一股与年纪不符的扭曲恨意，眼睛发红恶狠狠的盯着徐如笙。 “你外祖父死了，你娘没儿子，等我哥哥继承了侯府，我让他把你和你娘卖窑子里去。” 徐老夫人第一个反应过来，当场就一巴掌拍到徐如筝的头上，将她的两个垂髫髻拍散了。 “住嘴，谁教你说这种话的，谁教你的，来人，把三小姐带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吃饭，也不许起来。” 徐如筝被捂着嘴拉下去，王姨娘嘴角流血扯着嗓子嚎。 “老夫人，筝姐儿还小，胡言乱语……” 织夏院乱作一团，徐如笙却直挺挺的呆住，外祖父死了！不对，现在才初春不过三月份，她记得外祖父是过了端午才去世的！ 为何提前了这么多？ 是她的重生扰乱了秩序？ 吴妈妈眼看着自家小姐脸色苍白，又听闻温老太爷去世，一时悲从中来，掩面而泣。 “我要进宫，我要进宫见姨母。” 徐如笙当机立断，她重生回来，最想见的人就是温皇后。 有温皇后在，她才能定下心来好好思考。 徐老夫人闻言眼神一暗，出言阻止。 “宫里事情繁多，皇家规矩严苛，一不小心就冲撞了贵人。” “如今你外祖父新丧，陛下感念教导之恩，也定不会亏待了温家，你在家中好好呆着，这些日子就不要出门了。” 这是要禁她的足！ 徐如笙没想到，外祖父刚过世，徐家就急不可耐了。 徐老夫人在害怕，温家是曲江世家，陛下登基后，对世家多有打压，唯有温家，温老太爷是帝师，陛下多有宽待。 可如今，外祖父去世，姨母无子，舅舅手中二十万大军只怕早就让陛下有所猜疑。 自古武将，没有几个好下场…… 花团锦簇的温家，实际已经是烈火烹油了。 徐如笙看着徐老夫人，心已经沉到谷底，喉咙溢出几个字，“祖母在害怕什么？” 徐老夫人没想道自己的心思这么容易被孙女识破，一时表情有些不自然，挑眉斥道： “我有什么好怕的，从今儿起，你就在织夏院好好替你外祖父守孝，你父亲回来之前，不要出院子。”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王姨娘被人搀扶着，柳眉倒竖，刚想开口立马被两个婆子拉走。 何氏眼神复杂的看着徐如笙，最后叹息了一声，“你莫怕，如今乱糟糟的，不出院子也好，有什么事情，就来二房和我说一声。” 说完领着两个女儿也走了。 跪在地上的刘嬷嬷和青莲直接在风中凌乱。 有谁还记得，这件事刚开始只是因为青莲被罚跪。 何氏急匆匆的回二房，两个女儿落后窃窃私语。 四小姐徐如筱心有余悸的和她亲姐说悄悄话： “二姐姐，大姐姐真厉害，当着祖母的面就敢打王姨娘，和大伯母一样厉害。” 她的眼神亮晶晶的，赞赏又羡慕。 徐如篱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扫出一片阴影，喃喃自语，“是吧，她从来和我们不一样，不过以后，她也许就和我们一样了。” “二姐姐你说什么呢？”徐如筱没听清楚。 徐如篱眉欢眼笑，“没什么，大姐姐和我们不一样呢，你中午想吃什么？” 姐妹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杨柳依依的春日里。 徐如笙却在思索如何进宫见姨母。 母亲不在，自己一个没有封号的侯府嫡女，没有资格递牌子。 “小姐，青莲姐姐还跪着呢。”青碧小心提醒，她到底不忍心，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姐妹。 徐如笙闻言看了一眼已经快晕死过去的青莲。 真是麻烦！她如今心烦意乱。 不行，自己重生导致外祖父提前去世，谁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变故，青莲前世能背叛母亲成为淳仪公主的走狗，这世不知道会不会变本加厉危害母亲的性命。 不能留，杀了她最安全！ “好痛。” 徐如笙心里刚闪过念头要杀了青莲，就感觉天灵盖仿佛被雷劈了一样，一阵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第4章 逆天又如何 荣寿堂后室的小佛堂里，缠绕着檀香的烟气，木鱼的敲击声不仅没让徐老夫人心神宁静，还愈发烦躁不堪。 “让人去看过筝儿了么？”徐老夫人无心诵经，只好跪在佛像面前闭目养神。 陈嬷嬷看着自家老夫人疲惫的身躯，轻声叹息： “让人送了吃食过去，可……可三小姐正在气头上，说的话……哎。” 她欲言又止。 按道理，府中的庶女都该养在主母身边，可老夫人怜惜王姨娘，做主将三小姐养在生母那。 她转念一想，大夫人其实也未必会教养三小姐，想当年，侯爷将只有三个月大的大少爷抱到夫人房中。 本以为夫人无子，会接受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结果，夫人不闻不问，大少爷硬生生饿了三天。 王姨娘又哭又闹，侯爷气的骂了夫人一句“悍妇”。 夫人当下就把大少爷连人带襁褓扔在正院门口： “我温礼命中无子我认了，可没有给别人养儿子的道理，我的嫁妆，我的钱财，日后都是留给我女儿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我不说破，是给你们留一分颜面。” 当时老夫人差点气的一口气上不来，直言要去宫中告状。 可宫中的温皇后最是疼爱这个妹妹。 陈嬷嬷想到这里，又是重重叹了一口气。 徐老夫人捏着手中的佛珠，冷不丁问道： “阿昌，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陈嬷嬷吓了一大跳： “老夫人，您怎么会错？您这般呕心沥血，还不是为了侯府千秋万代的功业。” 徐老夫人闻言眼珠子微动，长叹一口气，吩咐道： “让人看着阿笙那边，别闹出什么乱子，等侯爷回来，再从长计议。” “你让人再好好挑几个能生养的人放在侯爷房里，侯府的子嗣还是太单薄了。” 另一边的织夏院。 徐如笙感觉自己陷入一片白雾茫茫的幻境中： “这是哪里？放我出去。” 她看着漫无边际的一片白，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孽障，你本是已死之人，不仅苟且偷生，还妄动杀心。” 一个白胡子老道执拂尘出现在半空中，他看着徐如笙，言语凌厉： “还不随我转世轮回。” 徐如笙冷汗涔涔，这是做梦？还是现实？这是在搞笑么？ 她握紧双手，朝着他吼道： “不，我既然能重活一世，那就是上天的旨意，你凭什么剥夺我活着的权利。” 白胡子老道眉头紧皱，耐心解释： “天道也有疏漏之时，贫道正是匡扶天道而来。” 徐如笙只感觉血液在身体里奔腾不休，岔岔地说： “天道天道，什么是天道？” “我娘枉死的时候，天道在哪里？我姨母被人毒杀的时候，天道又在哪里？” “天道是聋子，是瞎子，只会欺凌良善之人，却对作恶之徒视而不见。” 白胡老道脸色阴沉，眉毛拧到一处，大声呵斥： “孽障，还不知悔改，且看我将你送入轮回。” 徐如笙心中冰冷，不甘心和怒火充斥着她的身体，天道算什么东西？ 她好不容易活过来，天道却不容她？有病吧？ 母亲枉死，姨母被毒杀，唯一的好友阿曦也被送去和亲，最后落得个客死他乡的结局。 强大的黑气从徐如笙的身体中钻出，一丝一缕，冲撞着这一片片白茫茫的屏障。 “轰！” 白茫茫的边际一声巨响，裂开了一道缝隙。 徐如笙心中大喜，起身不要命的向着缝隙处奔跑。 白胡子老道心中大惊，好强的怨气，竟生生撕裂了结界。 眼看着徐如笙已经要跑出去了，白胡子老道心急如焚，只能对着已经消失的背影告诫： “徐如笙，你苟活于世，切记心中向善，若是无端作恶，强改她人命数，天必不容你。” 徐如笙心里默默念叨，滚吧你臭老头。 “啊。” 一声尖叫回荡在织夏院，徐如笙猛的从床上惊坐起来。 吴妈妈抹着泪的问大夫怎么还没有来 “不用叫大夫了。” 徐如笙眼神发直，傻愣愣的。 青碧忙拧了帕子想给徐如笙搽脸，带着哭腔： “小姐您没事吧，刚刚怎么了，吓死奴婢了。” “青莲呢？” 徐如笙想起刚刚做的梦，心中怒火中烧。 什么破天道，她重活一世，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上辈子的惨剧再次发生么？ 那她还不如在那场火中彻底死个干净。 既然老天让她再次睁眼，她就算逆天而行，也要救回母亲。 徐如笙打定主意： “青碧，扶我起来。” 吴妈妈泪眼婆娑的劝告： “我的小姐，您歇停一会吧，您这样身体受不住呀。” “何苦和老夫人硬着来，青莲那丫头您不喜欢，我找个理由将她打发出去就行了，别惹老夫人生气。” 徐如笙身体前倾，盯着吴妈妈： “吴妈妈，你也觉得温家，要完了是么？” “我...老奴.....小姐啊。”吴妈妈扑通跪在地上，放声哭了起来。 徐如笙心中苦笑，果然，连吴妈妈都这样想，何况其他人呢。 也难怪祖母一听说外祖父过世的消息就谋划着怎么舍掉她们温家。 也难怪淳仪公主居然敢截杀母亲！ 好一个临江侯府徐家！ 好一个淳仪公主！ 天道？呵。 她倒要看看，逆天而行，又能把她怎么样？ 先杀个青莲试试。 “都别哭了，把院子里的下人都喊过来，一个也不要漏。” 吴妈妈止住哭声，擦拭眼泪： “小姐有事要吩咐?” 徐如笙头疼的挥挥手： “你先去让大家过来吧。” 青碧连忙自告奋勇： “小姐，奴婢去把人都叫人。” 半盏茶的功夫，织夏院的人都到齐了。 青莲已经快晕死过去了，这会儿下人们都聚齐看着她，她又累又羞。 徐如笙被吴妈妈搀扶着，缓缓走出房门，眼神扫视过院子，开口询问： “都到齐了？” 青碧认真回道： “是的小姐，小厨房烧火的丫头也来了。” 底下站着的人心里上下打鼓，大小姐叫他们过来，难道是发现这段时间他们干活不用心？ 徐如笙不知道底下的人是怎么想的，但是她知道前世母亲回曲江的那段时间，祖母的不管不问和有意放纵，让她在府中受尽人情冷暖。 上辈子她不愿坏了自己的名声，也不想母亲回来为难，选择忍气吞声。 可谁知道，母亲却再也没有回来过，以至于后来她被接进宫，就再也没回过临江侯府。 徐如笙平复心情，她面容稚气，语气却沉稳： “今天喊你们来，是告诉你们一件事情。” “青莲以下犯上，偷盗主人的财物，蓄意谋害本小姐，本小姐想好了怎么处置她。” 她语音一顿，环顾四周，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朱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杖杀！” 第5章 仗杀 杖杀？ 年仅十岁的大小姐居然要仗杀她身边最得宠的丫鬟！ 下人们面面相觑，不可置信，脸上露出惶恐的表情。 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喜怒无常，心狠手辣了。 就连吴妈妈的声音都变了，她理解小姐此刻的心情，外祖父去世，自己还被亲祖母禁足，可是，可是，仗杀…… 大启民风开化，下人就算犯了错，最多也是发卖出去。 “小姐，青莲犯错，您发卖了也就是了。”吴妈妈忍不住求情。 “您要是不解气，把她们一家子都发卖了，她们是夫人的奴仆，她母亲刘婆子虽然在老夫人处当差，身契却在夫人那，也不是不能处置的。” 徐如笙知道吴妈妈是为了她好，闺中小姐仗杀下人，传出去名声就没用了。 可那又如何，名声有何用？ 本来奄奄一息的青莲，强撑着身体向前爬两步，恐惧蔓延至全身，身体止不住发抖： “小姐，小姐，奴婢不懂事，惹小姐生气了，小姐打杀奴婢也是应该的。” 她趴在地上，嘴上求饶，眼里却全是不服气。 “奴婢死不足惜，不过还请小姐明示，奴婢做错了什么，让小姐非要杀了奴婢不可。” 徐如笙嘴角勾起一抹笑，饶有趣味的问青莲： “我问你，你是不是偷了我的首饰和衣服？” 青莲神情一滞，眼神中弥漫着一丝不解。 偷？怎么会是偷呢！ 她拿那些东西，小姐都是知道的，那都是小姐默许赏给她的呀！ 徐如笙知道青莲心里在想什么，前世青莲总是在自己面前夸那些衣服首饰好看，眼神中恰如其分的流露羡慕和渴望。 那时候蠢钝如猪的徐如笙就会挑出几样直接送给她。 是送，不是赏，那些东西，都是温礼的陪嫁，或是温皇后的赏赐，样样价值千金，不是青莲一个丫鬟能用的。 青莲也知道这一点，得了那些东西只敢藏着掖着，无人的时候偷偷穿上衣服带上首饰过一把小姐的瘾。 徐如笙就是料到了这一点，她继续询问： “你拿了本小姐的衣服首饰，这是盗窃，万一流落到外面，坏了本小姐的名声，这是谋害主子，你还不承认？” 青莲头摇得像拨浪鼓，冲口而出： “不，那些，那些都是小姐你赏赐给奴婢的。” 徐如笙轻言浅笑： “吴妈妈，带两个人去她屋子搜搜，看看到底是本小姐赏的还是她偷的。” 吴妈妈领着两个小丫鬟下去，青莲此刻已经知道小姐今日是故意发难，只寄希望于她娘刘嬷嬷能搬来救兵。 “这都是在干什么。”徐老夫人被陈嬷嬷搀扶着，看到满院子的人，一身狼狈的青莲，还有气定神闲的徐如笙，气的直仰，今儿个一天，把她折腾的够呛。 “阿笙，我不是让你好好待在院子里，你这是干什么。” 眼看着徐老夫人要动怒了，陈嬷嬷只好劝到： “老夫人别生气，大小姐向来乖巧懂事，不如先问问事情的前因后果。” 刘嬷嬷看到自己的女儿一幅半死不活的样子，跌跌撞撞的扑上前一把抱住： “我的女儿哦，你这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惹得大小姐非要打死你不可?” 徐如笙冷眼瞧着一群人敲锣唱大戏，只笑着上前搀扶徐老夫人： “祖母请坐，其中缘由，一会儿您就知道了。” 话刚落音，吴妈妈就带着两个小丫鬟抱着一堆包袱气喘吁吁的走进来。 吴妈妈边走边骂： “好你个小贱蹄子，你下手也真的不知轻重，小姐的衣服首饰你专挑金贵的拿，也不怕折了你的寿，随便哪一件折算的银钱都够你这小贱蹄子一辈子的工钱了.....” 徐老夫人听得脸色暗沉，呵斥： “闭嘴，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妈妈的骂声戛然而止，刘嬷嬷看这架势知道事情不好，赶忙护着女儿噤声跪在一边。 徐如笙这才淡淡开口： “说是我赏赐的，院里可有谁见到我赏赐你这些，你又在我门口磕头谢赏过么？” “这些东西，一部分是姨母宫里赏赐下来的，一部分是母亲陪嫁的，里头都是专门的标记，你既不能穿，也不能卖，我赏你做什么？” 青莲有口难开，她总不能说自己私下穿着过一把小姐的瘾吧。 徐如笙转头对着徐老夫人，清婉柔和笑道： “祖母，偷盗一些金银首饰，是小事，只是府中有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实在是隐患太大，今天偷我一个镯子，明天盗我一件衣裳，今天是我，明天是其她妹妹，万一流露在外，让不轨之徒有机可乘......” \\\"所以孙女打死她一个，也算不得过分。” 此时徐老夫人的脸已经黑如锅底了，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一旁瑟瑟发抖的刘嬷嬷。 这该死的老奴才，口口声声大小姐不问青红皂白要打死她女儿，她怕徐如笙真的闹出什么乱子，这才急忙赶了过来， 见老夫人也不说话，青莲这回真的是怕了 身体的剧痛和心里的不甘，强烈的充斥着她。 她不能死，她不能死！ 侯爷说了，等他从曲江回来就抬自己做姨娘的！ 侯爷？对，侯爷！ 青莲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不管不顾的喊道： “不，你不能打死我，我是侯爷的人。” 她瞬间仿佛有了底气，双眼发亮的盯着徐如笙： “我已经是侯爷的人了，这些都是侯爷赏给我的，小姐就算处置我，也该等侯爷回来。” 徐如笙倒是有些意外，难怪上辈子青莲跟在淳仪公主身边，原来是做了她那风流爹的房中人了。 这下更精彩了，徐如笙故作惊讶的去看徐老夫人，一幅手足无措的样子。 “祖母，这可怎么办，孙女打死她，爹爹会生气吧，哎，早知道是爹爹拿我的东西赏给她，我就不该计较了。” 徐老夫人只觉得一口气上不来，两眼发黑。 老子拿闺女的东西去赏赐下人，老子和闺女屋里的丫鬟有染。 哪一条传出去都能让御史狠狠参一把临江侯！ 她当机立断，“来人，立刻把这个胡言乱语的贱婢拉出去乱棍打死，把她们一家子给我拿了，远远卖出去京城。” 刘嬷嬷本来还沉浸在狂喜中，女儿果然是有出息的，攀上高枝了，以后她们就飞黄腾达了。 这会儿立马又跌落谷底，恐惧遍布全身，还未等她开口，便被几个强壮的婆子捂住口鼻拖着往外走。 青莲满脸的泪水，头发也是湿漉漉的散在脸上，她的眼神透着绝望和怨恨，被拉出去的时候还死死盯着徐如笙。 不一会儿，院外就传来棍子的闷响声。 徐如笙坐在织夏院那颗桃树底下，闭着眼睛。 三月的春风扫过她的脸庞，有些微凉，却让人心旷神怡。 “回禀老夫人，青莲咽气了。”行刑的婆子毕恭毕敬的回禀 徐如笙闻言长吐一口气，突然心口一痛。 “哇”的一口黑血吐出，昏迷倒地。 第6章 皇后驾到 “老夫人，求求您了，往宫里递块牌子，让太医来瞧瞧吧。”吴妈妈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织夏院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丫鬟，满院子的大夫，愣是瞧不出徐如笙昏迷的原因。 二夫人何氏穿着一件素绒绣花小袄，拽着帕子，急得团团转。 三月的天还凉，这会儿她也只觉得一股凉意袭来。 “母亲，我看这些大夫都瞧不出毛病，不如请太医瞧瞧，母亲您也不用跟着受累。” 徐老夫人坐在一把太师椅上，何氏话刚落音就狠狠的斜了她一眼： “太医都是给宫里的贵人看病的，阿笙小小年纪，怎么敢劳动他们，我不是已经请了这么多大夫回来么？难道这么多人还不能看一个娃娃的病？” 何氏讪讪的闭上嘴，心里不解，老夫人为何偏要阻拦阿笙和宫里的人接触呢？ “母亲，姐姐怎么样了。”夜色中，徐如篱提着一盏小巧精致的宫灯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子里，她带着贴身婢女青芝，走到徐老夫人面前，恭敬的行礼。 “孙女给祖母请安。” 徐老夫人对这个孙女，也摆不出脸色，关切问道： “夜深露重的你怎么来了？” 徐如篱皱着鼻子： “母亲一直未回，阿篱也担忧大姐姐，就来看看。” 徐老夫人叹了口气，挥挥手，“你进去看看吧，你多和她说说话，没准就醒了。” 徐如篱进了室内，何氏也匆忙跟上。 徐如笙躺在紫色檀木大床上，上面挂着层层叠叠的烟粉色纱帐，几个如意纹镂空银球垂下，微微摆动。 青碧满脸泪水跪在床沿给徐如笙擦脸。 她脸色苍白，却呼吸平稳，看似昏迷，却又好像沉睡。 “母亲，大姐姐是怎么了。” 徐如篱低声询问何氏。 何氏张望着床上如玉般透着破碎感的徐如笙，压低声音： “满屋子的大夫都瞧不出好歹，你祖母又非不让人去请太医。” 徐如篱巴掌大的脸露出好奇：“太医来了，大姐姐就好了么？” 何氏一愣，这谁能保证呢，垂头看着女儿一脸担忧，回答的含含糊糊：“太医总是医术高明。” 徐如篱默默点头，出去对徐老夫人行礼告退：“孙女先回去了，祖母也莫累坏了身子，不然大姐姐知道也不心安。” 徐老夫人眼神不知望向何处，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徐如篱走到院门口，转身看到还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吴妈妈，抿了抿嘴，拉着青芝快步离开。 青芝气喘吁吁的疑惑问道： “小姐怎么这样着急。” 徐如篱也不回头，只是猛地停下，背对青芝说。 “你拿一些零碎的银子，从后边的角门出去，就说是我的吩咐，让你去买一些缎子回来做荷包，门房要是不放，你就给些银子让他们买酒喝。” 青芝眼中划过一丝不解，徐如篱继续说道： “出了门往南边走，一直走就能看到一家叫华韵坊的绸缎铺子，那是大伯母的铺子，你告诉管事，让她想办法通知皇后，大姐姐快死了，快去。” 青芝这回知道她家小姐想干什么了，这是要违背老夫人的意思，去请太医。 人命关天，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提着裙子便奔跑起来。 华韵坊开在京城南边最繁华的地段里，掌柜老赵点完一天的账，正准备关门，就看见一个身穿青色襦裙的丫头猛的闯进来，嘴里嚷着： “救命啊，救命啊，管事的在么，管事的在么？” 老赵吓了一大跳，连声说道： “我就是管事，救命？救谁的命？” 青芝面容焦急： “我是临江侯府的丫头，是侯府大小姐快死了，老夫人不让请太医，我家小姐说快告诉皇后，让皇后娘娘救救大小姐。” 老赵心中一骇，什么？大小姐要死了？ 他也顾不上其他的，夺腿就往外跑，留下青芝在原地，跺了下脚，也提着裙子往侯府跑。 太医院院正孙太医刚用过晚膳，正在自家的院子闲情散步，就听到有人在嚷嚷： “我是临江侯府的管事，我家大小姐命悬一线，还请孙院正救命，孙院正若是不信，只管派人去告诉皇后娘娘。” 孙院正来到前院，看到气喘如牛满头大汗的老赵，询问： “是你家小姐病了？” 老赵噗通跪下： “大人救命，救救我家小姐啊，不是万不得已，不敢劳烦大人，我家小姐是皇后的亲外甥女，日后皇后娘娘定记得大人的救命之恩。” 孙院正哪里还敢耽误，只是太医出诊，需要上头的旨意，一边吩咐管家去宫里请示皇后，一边提着箱子和老赵往外走，旨意虽未到，但是徐大小姐要是有个好歹，他只怕要吃挂落了。 徐老夫人震惊的看着出现在织夏院的孙院正。 是谁去请的太医，还是院正大人！ “孙大人怎么来了？” 她压住心中的困惑，又瞧见一旁的老赵，更加不可思议。 “你是谁？怎么进我侯府的？” 孙院正无语的看着问东问西的徐老夫人，语气不善的说道： “老夫人还是先让我看看大小姐，再问也不迟。” 徐老夫人一噎，赔笑： “可是皇后让大人来的，小孩子受到惊吓偶感风寒，算不上大病，怎么劳烦大人亲自走一趟。” 吴妈妈满脸惊喜的扑到孙院正面前，带着哭腔： “大人快里面请，我苦命的小姐啊。” 老赵累的虚脱倒地，满腔愤慨，老太爷说的没错，这临江侯府就是刀山火海，夫人才离开几天，他们就敢这样对待大小姐。 徐老夫人满腔怒火，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在打她的脸，这个侯府，到底谁说了算。 “来人，给我好好查，今天晚上，都有谁出府了。” 何氏站在一旁不敢言语，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暗暗好奇。 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阳奉阴违，跑去通风报信请太医。 孙院正既然能来，那温皇后想必也知道徐如笙昏迷不醒了。 她突然又提心吊胆，温皇后会不会降罪徐家啊。 侯府的门房被严严实实的捆过来，跪在徐老夫人跟前，战战兢兢： “回老夫人，只有二小姐跟前的青芝出去过，说是给二小姐买缎子，还给了奴才一点银子买酒喝。” 何氏闻言大惊失色，居然是阿篱派人去请的太医。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还有这么大的胆子。 徐老夫人怒极反笑，阴森森的看着何氏： “你养的女儿，好大的出息啊。” 何氏实打实的跪在徐老夫人前头，红着眼圈，忍着害怕，一句话也不敢说。 侯府的管家慌慌张张的一路小跑进来。 “老夫人，皇后娘娘来了，已经朝着院子过来了。” 第7章 暴躁的温皇后 温皇后年岁不过三十出头，她并未穿皇后礼服，也没有戴花钗珠冠，头梳高髻，衣着家常，一件深青长裙，外披大袖披衫 徐老夫人率着众人赶紧跪迎 “老身参见皇后娘娘” 徐老夫人受封一品诰命夫人，按理无须行此大礼，但此刻，她自知理亏，心中多有顾忌，只得俯下身子参拜 温皇后看着她直挺挺的跪下，没有任何让她起身的想法，心里直骂 该死的老虔婆，作恶的搅屎棍 当年她的皇后册封大典上，妹妹一眼看中新科探花临江侯徐靖远 当时她就不同意，徐靖远幼年失父，在后宅妇人手里长大，徐氏青年守寡，多半是个强势顽固的老太太 但是耐不住她那傻妹妹喜欢，结果呢？ 温皇后心里极不爽，她爹温老太爷才死了几天，这一家人就上蹿下跳 她居高临下看着徐老夫人，嘴里却喊道 “阿笙的奶嬷嬷呢？小姐病成这样，为何不去宫里传信？” 吴妈妈几步爬到温皇后跟前，边抹眼泪边告罪 “老奴该死，老奴无用，闯不出小姐这院子，还请皇后去看看小姐吧，小姐她……” 徐老夫人听得直咬牙，这不是明摆和皇后说她把徐如笙禁足了么？ 温皇后轻飘飘丢下一句 “还跪着干什么，还不快随我进去看看” 吴妈妈从地上爬起来，亦步亦趋随着温皇后进了室内 被留下的徐老夫人和一众侯府的人就很尴尬了 皇后并未叫她们起来啊！ 温皇后进了室内，看着躺在床上如瓷娃娃般的徐如笙 心中百感交集，有些怜惜也有些感慨 狗大的年纪，却面临着这种深宅大院的勾心斗角 “阿笙，别怕，姨母来了” 温皇后温热柔软的手轻搭上徐如笙的额头 徐如笙睫毛轻动，缓缓睁开眼，嗓子干涸 看到坐在床边一脸慈爱的温皇后，眼泪“唰”一下流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爬起来，倒在温皇后的怀里放声痛哭 徐如笙发泄着两辈子的委屈和不甘，哭的毫无形象，又让人无比心酸 青碧和吴妈妈也直抹眼泪，短短几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好了别哭了，都哭成花猫了，来，告诉姨母，谁欺负你了，今天咱们好好出口气，再随姨母进宫” 温皇后的温言软语，让徐如笙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抽泣着 “没...没....有，我……就是想姨母和母亲了” 不过10来岁的孩子呀，温皇后拿着帕子一点点给徐如笙擦干眼泪，又喊了孙院正 “你来看看，阿笙身体到底如何” 温皇后有些心忧，少年吐血，是早夭的征兆 孙院正在皇后来之前，就看了许久，可是徐大小姐，身体确实无碍，只是有些怒火攻心 他上前又查看一番，斟酌一二，还是开口 “小姐这是忧思过度，又怒火攻心，才一时晕厥” 温皇后柳眉倒立 “谁给我家阿笙惹上火了，是谁？” 她对着徐如笙轻言细语，对着别人雷霆万钧 吴妈妈掰着手指头细数 “先是小姐病了十来天，也没人来看一下” “院里有个叫青莲的丫头，顶撞小姐被罚跪，老夫人派人来兴师问罪” “这个丫头不仅偷了小姐的衣服首饰，还嚷嚷着和侯爷有染” “王姨娘对着大小姐大呼小叫，她生的三小姐说要把大小姐赶出府去” …… 吴妈妈的嗓门很大，穿过室内传到徐老夫人的耳朵里，气的她直发抖 污蔑，绝对是污蔑！ 皇后没让她起来，她只能跪着，没一会儿，膝盖疼痛难忍 徐老夫人再也跪不住了，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抬步就想往室内走 温皇后身边的女官吕回伸手拦住她，一脸肃穆 “皇后娘娘没让您起来，还请老夫人跪回去” “临江侯府没有亏待她，不听话的下人已经打死了，王姨娘也挨了打，三丫头被我关在祠堂，皇后娘娘还有什么不满的” 徐老夫人隔着门，对着温皇后一顿输出，她就不信了，温老太爷死了，一个没有嫡子的中宫皇后还能翻了天去 温皇后笑了，慢慢踱步出去 “本宫哪里说有不满了，我若是不满，王姨娘也好，三小姐也罢，全部杀了那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温皇后极其嚣张的话让徐老夫人咽了一下口水 温皇后问吕回 “府里就一个妾室，主子病了，她不在跟前伺候，难不成还在睡大觉？” 吕回立刻明白了，带着身边两个随行的宫女走了 温皇后又一挥手 “都起来吧，这临江侯府不识礼数是从根上就坏了的” 几句话说的徐老夫人面如土色 不一会儿，披头散发，身着寝衣的王姨娘被吕回拖了过来，一把扔在温皇后面前 王姨娘再蠢也知道，在皇后面前讨不到半分好，只敢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吕回义正严辞的训斥 “主子生病，你不来服侍，你安的什么心” 温皇后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对于妾这种生物，还是自己爬床的，她看一眼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 王姨娘并不敢说话，多说多错，眼睛却忍不住去偷瞄徐老夫人 徐老夫人气急败坏悔不当初，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当年生下徐瑾安后，就该直接让温礼一碗毒药灌下去 看着徐老夫人和王姨娘之间的互动，温皇后发笑 “听说这个妾还是老夫人的亲戚，我刚刚说错了，临江侯府不止不识礼数，是从根上烂透了” 一句比一句重的话毫不留情的打在徐老夫人的脸上 温皇后懒得多说，直接下令 “你也滚去祠堂跪着，阿笙什么时候好起来了，你才能起来” 王姨娘慌乱的抬头，刚想说话 温皇后便很不耐烦的说道 “你多说一个字，本宫就直接赐死你” 接着冷眼瞧这徐老夫人 “我温家的人也是你能作践的” 说完让吴妈妈用被子包着徐如笙，又让两个女官抬着她往外走去 徐老夫人再生气也只能阻止 “皇后娘娘这是干什么，阿笙是我临江侯府的人，您要带去哪里？” 温皇后其实很疑惑，临江侯至今没有被陛下收回爵位，也是奇迹，她脚步停了下来，眸色骤冷，带着森冷无情的肃杀之气，长期身居高位之人的言语之间不自觉流露出命令的语气 “谁敢阻拦，通通给本宫当场仗毙” 第8章 淳仪长公主 “母后那么晚出宫去，也不派人喊我一声，我在您身边我也安心一些” “笙妹妹瞧着气色还行，母后也别太担忧” “前几天父皇赏了些人参茯苓，回头我拿给笙妹妹” …… 徐如笙再次睁开眼，只觉得天旋地转，她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 瞬间热泪盈眶 她回到凤仪殿了，这是前世她住的凤仪殿的偏殿 青碧走了进来，看到徐如笙清醒过来，喜形于色 “小姐好些了么？昨天皇后娘娘接您进宫了” 青碧昨天跟着进宫，感觉还在梦里 皇宫诶，她一个小丫头居然也有机会踏进皇宫 徐如笙好笑的看着她 “姨母呢？” 徐如笙急着找温皇后，重活一世，她最想见的人就是温皇后，前世相处数十载，两人之间的感情比母女更深 言语间温皇后就踏足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笑吟吟的黄衣少女，她的容貌秀丽至极，眉目间隐然有一股端庄之气 阿曦…… 徐如笙在心里默默喊出她的名字，她的好姐妹，前世陪她一起哭一起笑，最后被送去和亲落得个客死它乡的大公主周曦 “姨母” 徐如笙先喊了一句温皇后，又朝着周曦绽开笑容 “谢谢大公主也来看我” 很快偏殿其乐融融的气氛就被打破了 “听说皇嫂昨天半夜接了个孩子回来，母后等了半天也没见着带过去请安，特意让我来看看” 极其张扬的声音让徐如笙全身的血液倒流，手脚冰冷 淳仪长公主！ 一抹大红色映入眼帘，一个神色高傲，戴着大红牡丹，雍容华贵的女子走进来 周曦收敛笑容，淡淡的行礼 “给姑母请安” 淳仪长公主看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骂道 “整日的窝在凤仪殿有什么用，又不是皇后肚子爬出来的，亏得你母妃对你掏心掏肺” 温皇后皱眉，直接开口 “陛下的孩子都是我的孩子，你管得着么，作威作福去太后的慈宁宫，少来我这发疯” 淳仪公主尖叫，涂着大红指甲的手指着温皇后 “温禧，你不要太嚣张了，你爹死了，你哥哥迟早会被皇兄杀了，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徐如笙看到殿外有一抹黄色，哇的一声叉开嗓子，顶着一张哭的稀里哗啦的脸 “都是我不好，公主不要生气，不要骂我姨母，呜呜，姨母我这就出宫去” 恰到好处的表演刚好被皇帝看到，他大步走进来，好奇问到 “这是怎么了，淳仪你嚷着要来看看人家孩子，怎么又把人家吓哭了” 淳仪长公主愤愤的收回手，一跺脚，扭头不说话 皇帝叹了口气，上前想握住温皇后的说，却被温皇后一把打开，只轻轻安抚徐如笙 “阿笙别哭，以后你就在凤仪殿陪着姨母，谁也不能把你赶走” 皇帝赶紧打圆场 “好好好，就在你这住下，刚好可以和阿曦还有阿晗一起玩” 说着又去逗徐如笙 “和你姨母倒是有几分相似，你叫什么名字” 徐如笙对皇帝很熟悉，他和历朝历代的皇帝一样，伪善又多疑 她认认真真的回话，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真的是个小孩子 “回皇上姨父的话，臣女叫徐如笙，今年10岁了，我生病了，姨母才把我接进宫的” 淳仪打量着徐如笙，心中不以为然 靖远哥哥那么风度翩翩的桃花郎，怎么生出一个又蠢又丑的笨丫头 日后自己进了临江侯府，看着这么个丫头碍眼，留在宫里倒是不错 她心里千回百转，有了主意，便笑嘻嘻对皇帝说 “皇兄，我看这孩子和皇嫂投缘，刚好皇嫂也没孩子，不如封她做个郡主，在宫里陪着皇嫂吧” 徐如笙撇着嘴看着温皇后 “姨母……虽然爹爹对我的丫鬟做了坏事，可是等爹爹和母亲回来，阿笙要回家” 皇帝饶有趣味的看着徐如笙 “坏事？什么坏事？” 温皇后急忙斜了他一眼 “陛下” 皇帝反应过来，哈哈哈大笑，淳仪公主却瞬间白了脸 徐如笙心里痛快，淳仪这会儿应该已经有身孕了，她要找个机会揭穿这件事 到时候她要看看淳仪挺个肚子如何自处 孩子的玩笑话，转眼就过去了，凤仪殿的女官吕回进来回话 “陛下，娘娘，临江侯府的老夫人率领女眷，跪在门口” 温皇后哦了一声，轻飘飘说道 “让她跪着，跪满两个时辰，让她们回去” 淳仪公主横眉怒目 “皇嫂你什么意思？老夫人怎么说也是一品夫人，你怎么可以这样罚她” 皇帝呵斥道 “皇后处罚赏赐官员家眷，是她的权利，你插什么嘴，没事回你的公主府去” 他看了一眼花枝招展的淳仪，再次训斥 “宁将军才死了多久，你就不能安分一点么？宁家也是我大启的功臣，给人家留一点体面” 淳仪不情不愿的走了，皇帝摸摸鼻子 “你喜欢这孩子，就让她在宫里陪你吧，朕先走了” 徐如笙有些怪异的看着温皇后，在她的印象中，皇帝和姨母的相处，没有这么的……怪异吧 “姨母，陛下好像在讨好您” 温皇后扑哧一笑，点了点徐如笙的额头 “小机灵鬼，当着人面叫姨父，背后叫人家陛下” 徐如笙吐吐舌头，看到一旁当背景板的周曦，周曦始终面色淡淡 温皇后招手叫过周曦 “阿曦，日后阿笙会在宫里住一段时间，你要好好对妹妹” 周曦笑的真诚 “母后放心” 她歪头去看徐如笙，徐如笙和她相视一笑，恍如隔世 淳仪公主不高不兴的走出凤仪殿，看到跪在门口的徐老夫人 徐老夫人心里苦，一大早被皇后一道懿旨宣进宫，跪在这凤仪殿门口，身体的折辱也就罢了，她临江侯府的颜面都丢尽了 淳仪公主想到徐如笙说的徐靖远和她屋里丫头不干不净，心里烦躁，看到临江侯府的人，本想视而不见 保养得宜的手摸了摸肚子，转头又去扶徐老夫人 “老夫人请起，皇后就是这脾气，您是一品夫人，哪有跪在凤仪殿门口的，来来往往的宫女看到了不好” 徐老夫人刚想顺着淳仪公主的搀扶站起来，就听到一声惊呼 “哎呦，我的公主诶，皇上都让您赶紧回公主府了，您怎么还在这？” 淳仪公主听到体元殿杨公公的声音，连忙松开了手 “扑通” 徐老夫人本来半起的身子又重重砸在了地上 第9章 后宫百态 徐如笙在宫里待了三日，也不曾见温皇后提起，要去给太后请安 皇后不说，她自然更不会提 周曦日日过来和她聊天吃饭，凤仪殿的日子平淡又温馨，仿佛在做梦一般 “你母亲来信了，说端午前夕回京” 温皇后手持书信递给徐如笙，眼里有淡淡的哀愁 皇后又怎么样，还不是这座宫殿的囚徒 她不能和哥哥一样尽孝，不能和妹妹一样回家 “她不知道你被我接进宫了，给你书信应该是被你父亲带回京了” 徐如笙点点头，父亲这几日就到京了 可是她更担忧的是，母亲前世就是回京的路上被劫杀的 “姨母，舅舅能护送母亲回京么？ 徐如笙其实没抱希望，温家军驻守曲江，无召不得入京 温皇后不了解小孩子的心思，却耐心解释道 “你母亲回京，有随从相伴，何须你舅舅护送，何况” 她有些惆怅 “你舅舅等闲是不可入京的” 看着徐如笙低落的神情，温皇后心中不忍 “不过，陛下追封你外祖父太师之位，你表哥温栩如今十四岁了，他作为辅国公世子，不日要就进京谢恩，到时候会和你母亲同行” 世人只记得温家拥兵二十万，但忘记了温家还有个世袭的辅国公爵爷 徐如笙悬在心头的那把刀暂时轻轻落下，前世外祖父没有这么快去世，母亲探亲后，孤身一人回京，随从也只是一些丫鬟婆子车夫，才那么容易被杀害了 这次有了温家人同行，情况就不同了，可她还是不太放心 “姨母，我想去接母亲” 温皇后这回是真的有些疑惑 “你这是怎么了，姨母知道你心里挂念母亲，只是你一个小孩子，曲江路途遥远，你如何去得” 徐如笙在心里默默摇头，不，曲江路远，淳仪公主也没有那么本事，母亲是死在离京城不远的幽州 她很想告诉姨母，淳仪公主会截杀母亲，但是天道死死盯着她，她如果再违逆，只怕会五雷轰顶 烦死了，徐如笙心中烦躁，手便不停地揪着袖子 “今日随姨母去给太后请安吧，一会叫上阿曦，只怕淳仪家的颂宜也在，你要是不喜欢她，就别搭理她” 周颂宜！ 徐如笙只觉得豁然开朗，她怎么把周颂宜给忘记了，徐家的长女，周衡的妻子，她只要揭穿周颂宜的身份，撮合周颂宜和周衡，让周颂宜在身份上变成前世的徐如笙，今生的徐如笙就自由了 徐如笙心中狂跳，逼着自己冷静，这件事要从长计议，不要着急不要着急 温皇后看着徐如笙眨巴着眼睛，一副思考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吕回进来，沉着回禀 “娘娘，几位娘娘来请安了” 温皇后收起脸上的言笑晏晏，换成一幅厌倦的摸样，最后还是拉着徐如笙的手 “走，陪姨母去见见” 两人来到凤仪殿的正殿，七八个穿的五颜六色的妃嫔忙起身跪下 “给皇后娘娘请安” 温皇后“嗯”了一声“都起来吧” 徐如笙站在皇后身边，曲膝 “见过各位娘娘” 淑妃率先开口了 “这便是娘娘家的外甥女了，真是一幅好相貌，贵气端庄，臣妾早早就想要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了，不像我生的那个臭小子，天天不见人影” 徐如笙自然认得她，周衡的生母，一条会咬人的狗，周衡得势之前，百般奉承，周衡被立为太子后就原形毕露，嚣张狂妄，居然敢让身为太子妃的自己给她下跪 后来姨母为了永除后患，一根白绫吊死了她 其他妃嫔恨得牙痒痒 又在嘚瑟又在嘚瑟，天天的，谁不知道她生了个皇子似的 敏昭仪甩了甩帕子 “二皇子是比不得大皇子，听说大皇子都跟着皇上办差了，这二皇子还每日不知上进，淑妃姐姐，你要好好教教才行” 淑贵妃转头对着敏昭仪，慢条斯理柔声缓调 “二皇子是陛下的儿子，陛下自然会好好的教，不像妹妹你，陛下多久没去玉熙宫了，二公主很久没见父皇了吧” 温皇后不耐烦的给吕回使眼色 吕回横眼一扫唇枪舌战的二人，一字一顿 “娘娘跟前，吵吵闹闹，还不闭嘴” 两人立马闭嘴，讪讪回自己的座位，谁也不说话，其他人更是不敢吭声 皇后深得陛下信任，谁也不敢惹怒她 温皇后这才开口 “淑妃，你要是想要女儿，和敏昭仪商量一下，让她养周衡，你去养周晗怎么样啊” 淑妃闻言立马从凳子上跳起来，连连摆手 “不，不，皇后娘娘，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想显摆一下而已 徐如笙觉得好笑，淑妃就是这种小人得势的样子，两辈子一样的 温皇后横了她一眼，又看着敏昭仪 “二公主多久没见到陛下了？一会儿送到凤仪殿来，孩子老见不着爹怎么行” 敏昭仪大喜，连连谢恩 “好了，你们两个随我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其他人回去吧” 淑妃骄傲的站起来，给太后请安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去的，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的敏昭仪，又觉得心口堵得慌 这小贱人怎么就这么碍眼呢 一行人来到慈宁宫，还未进殿，就听到一阵绵软酥骨的声音 “姑母您看，这是我派人从宫外找来的” 待徐如笙进殿，就看到杨贵妃千娇百媚的在杨太后身边笑颜如花，周曦站在一旁冷着脸，看到徐如笙进来才露出笑意 杨贵妃看到温皇后进来，娇俏的笑道 “臣妾先来给太后请安了，皇后没有生气吧” 温皇后根本不惯着她，挑眉问道 “本宫若是生气杨贵妃你打算怎么样让本宫消气？是去凤仪殿门口跪着，还是自请降级啊” 直白的话，让慈宁宫气氛一僵，杨太后不得不出来打圆场 谁让杨贵妃是她娘家人，蠢是蠢了点，可杨家如今无人，只能指望着她好好养着大皇子周衍，等大皇子登基，杨家才能延续荣耀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想着哀家没睡好，早早来献上孝心，皇后别和她计较，下不为例” 温皇后对着杨太后难得的露出笑意 “母后说的是，儿臣不会计较的，儿臣今日来是带着妹妹家的孩子来给您请安” 说完用手推着徐如笙出来，又小声说道 “快给太后请安” 徐如笙规规矩矩的跪下 “臣女给太后请安” 杨太后一脸慈爱的招手 “快来快来，让哀家看看，哀家年级大了，就喜欢你们这种如花般的小姑娘” 说完又拿出一个赤金上头刻着吉祥如意的平安锁给徐如笙戴上 “哀家听说你姨母接你的时候，你大病一场，带上平安锁，以后平平安安的长大” 杨太后其实是个很好的老人，她年轻的时候吃尽了苦头，老年又为儿女操碎了心 徐如笙手上摸着这个做工精致的锁，心情复杂 “母后偏心，有好的东西也不给我家颂宜” 淳仪公主牵着一个和徐如笙差不多大的孩子高傲的走进殿内 徐如笙打起精神，粲然一笑 周颂宜，好久不见呀！ 第10章 渣爹回京 “你干嘛一直盯着我”周颂宜怯怯的望着徐如笙，一边楚楚可怜的往淳仪公主身后躲 淳仪公主护崽子的很，立马目光不善的射向徐如笙 徐如笙素净的脸上含着笑，上下打量着周颂宜 歪头对温皇后说 “姨母，她和我有些相似呢” 众人这才注意到，差不多年纪大的两个姑娘眉眼间真的有几分相似 淳仪公主心脏漏跳了几拍，笑得极其不自然 “你看错了，颂宜怎么会和你相似呢，和阿曦相似倒是说的过去” 她又岔开话题，先给杨太后请安，又问徐如笙 “听说你父亲快回京了，你何时回临江候府” 温皇后招手让周颂宜过去，亲切的拉着她的手 “颂宜许久没有进宫给舅母请安了，最近好不好呀，在公主府住的还习惯么？前几天听说宁老夫人身体不太好，你可回宁府看过了” 周颂宜小脸刷的惨白，低着头支支吾吾不敢讲话 祖母……根本不想见她，母亲也不让自己去宁家，她想到这里便委屈的想哭 淳仪公主猛地拽过周颂宜，气急败坏 “颂宜姓周，和宁家没有关系，皇嫂难道不知道么？颂宜改宁姓为周，是皇兄和母后点头的” 杨太后头疼的看着年岁不小却毫不长进的女儿 痛心疾首的骂淳仪公主 “宁将军是为国捐躯，宁家是有功之臣，你以死相逼，带回来颂宜，还非给她改了姓，宁老夫人差点一头撞死在慈宁宫” “如今宁老夫人病了，你还不让颂宜去她面前尽孝，你让颂宜以后怎么做人” 杨太后越说越气，指着淳仪公主的鼻子骂 淳仪公主却满不在乎，不以为然 “那又如何，她在慈宁宫一闹，不是得了许多好处么” 宁老夫人以死相逼，御史参淳仪公主的折子都快把皇帝淹没了 可杨太后只有这一个女儿，再不争气，不也得护着 最后还是皇帝出面，给身故的宁将军过继了宁家远房的一个孩子，免得断了香火，又给宁老夫人的小儿子加官晋爵，连升三级，做了户部侍郎，这才渐渐平息朝堂的怒火 淳仪公主最后得偿所愿，越发的骄纵，却苦了周颂宜 宁家不待见她，周氏皇族又不是她真的父族，两头不讨好，京中的贵女也不愿意和她来往 徐如笙突然起身，靠近淳仪公主，拉着周颂宜的手，笑眯眯 “你以后可以来临江侯府找我玩，我家还有三个妹妹，我父亲也很好，他会教我写字，给我看功课，还会带我骑马” 慈宁宫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在童言童语中化解 周颂宜看到突然示好的徐如笙，直觉告诉她，徐如笙不怀好意，她想抽出手，却发现双手被紧紧握住，只能扭头向淳仪公主求助 没想到一向不喜欢她到处跑的淳仪公主却喜笑颜开的对她说 “颂宜，还不谢谢阿笙的邀请，日后你没事，多去临江侯府玩” 周颂宜心里烦躁，她才不想去呢，她看到徐如笙，有种与生俱来的排斥 徐如笙却笑的更开心了，一个转身扑到温皇后怀里，撒娇撒痴 “阿曦也要去可以么？” 温皇后虽然惊讶她突然对周颂宜示好，也只当是小孩子之间的玩笑 “当然可以去，是吧阿曦” 周曦笑吟吟点头 杨贵妃看着周曦对温皇后言听计从，气不打一出来，心里暗骂，这讨债鬼，明明从自己肚子爬出来的，偏偏和皇后亲得和亲生母女一样，搞得皇上和太后总觉得自己虐待她 好在自己还有大皇子周衍，想到周衍，杨贵妃又开怀的对杨太后说 “姑母～” 杨太后不悦的纠正 “都和你说了，和众嫔妃一样称呼哀家太后” 杨贵妃被噎得说不出话，心里不服，她和那些嫔妃怎么一样呢？ 嘴上还是改过来了 “太后，臣妾想求一个恩典，衍儿也十四了，可以说亲了，臣妾觉得内阁首辅严大人家的女儿严竹就很不错” 慈宁宫突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淑妃嘴角抽抽，你怎么不直接让皇帝立太子呢？ 娶了内阁首辅的嫡女，大皇子直接想称帝的年号得了 温皇后端着茶杯轻吹了一口浮起来的泡沫 “皇子的婚事，有皇后操心，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三倒四” 皇帝下朝了赶过来，前脚才踏进慈宁宫，就听到杨贵妃嚷嚷着要娶严衫的女儿 杨贵妃娇嗔撒娇 “表哥……” 却被杨太后身边的桂嬷嬷狠狠的扯了一下袖子 杨贵妃这才不情不愿的闭上嘴 皇帝并没有理她，只先和徐如笙说话 “你父亲回京了” 徐如笙脸上露出惊讶，转头却搂着温皇后 “姨母，父亲回来了，我是不是得回临江侯府了？我舍不得姨母姨父还有曦姐姐” 皇帝哈哈大笑，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神也染上了笑意，拍了拍徐如笙的头 “你想在宫里住多久就住多久” 淳仪公主从听到临江侯府回京就按捺不住的神色激动，只是今日不知怎么了，腰酸疼的厉害 她想咬牙坚持，可时间越久，她越感觉难受，正想着借口离开，就感觉一阵反胃 “呕” 杨太后连忙就要宣太医，却被淳仪公主生生制止 “我可能就是受了凉，没事，我回公主府休息一下就好了” 徐如笙双眼亮晶晶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时候淳仪公主已经有身孕了 为了证实这件事，她特意让青碧偷了些红花藏在荷包里 她又气又怒，她的好父亲，真的看着家里的，偷着外面的 温皇后心中有些猜测 “还是让太医看看吧，你身子金贵，不看一下母后也不放心” 淳仪公主心中慌乱，加重了语气 “我说不用就不用” 也不管众人如何，拽着周颂宜就离开了 杨太后又担忧又生气她当着皇帝的面说走就走，只得尴尬的和皇帝说 “你妹子就是这个脾气” 温皇后皱眉，有些不敢相信，又拿眼朝着皇帝看去 只见皇帝脸上也有些疑惑 徐如笙轻轻说了一句 “姨母，让吕姑姑带着太医去给公主看看吧” 温皇后本来还在犹豫，此刻也下定决心 “陛下，我让吕回带着太医去看看，也好让母后安心” 杨太后疲惫的摇摇头，起身进了内殿 “你们看着办吧” 皇帝双手撑在椅子上，沉吟出声 “让孙院正去好好看看，有病就在公主府好好养病，没病，今日这般失仪，朕定不饶她” 一锤定音 吕回已经快步去追淳仪了，两个小太监领命去请孙院正 温皇后起身准备回凤仪殿 “朕去凤仪殿和你一起等孙院正的消息”皇帝随之起身 温皇后眼神却微不可见的落在一旁扯着帕子的杨贵妃身上 皇帝明白她的意思，淡淡开口 “杨贵妃不知礼数，怠慢皇后，还妄图插手皇子的婚事，降为贤妃，禁足一个月” 杨贤妃没想到这把火还烧到自己身上，连忙跪下 “陛下，臣妾知错了，臣妾……” 抬头却只见皇帝牵着周曦，皇后牵着徐如笙，并肩出了慈宁宫 淑妃心情大好，假意要去扶杨贤妃 “我说姐姐，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没有明白，皇后在陛下的心里的地位，那是六宫所有人加起来都不能比的” 所以她才拼命的讨好皇后，只有讨好皇后，衡儿才有机会 淑妃心思百转千回，吩咐自己的宫女 “去看看二皇子在哪里，让他去凤仪殿给陛下还有皇后请安” 徐家的那个孩子看着还不错，衡儿娶她也不算委屈 第11章 奸情败露 徐如笙没想到，自己再见到周衡，居然能非常淡定的面对他 可能因为从来没有爱过吧，她回想起自己上辈子，从头到尾也只是觉得，成为皇后继续住在凤仪殿是个不错的选择 “笙妹妹，笙妹妹，你发什么呆？”周衡看着发呆的徐如笙，想起母妃的叮嘱 心里非常不情愿，这个呆呆的徐如笙有什么好的，他还是喜欢柔弱依人的颂宜妹妹 徐如笙并不想理周衡，根本没有接话，只在心里盘算着，吕姑姑这会儿应该已经撞破她爹和淳仪公主的奸情了 “娘娘，娘娘不好了”吕回慌慌张张的跑进凤仪殿 她一向沉着稳定，在温皇后跟前数年，从未失仪过 好在她虽慌乱，却还算有一丝理智，调整一下情绪，跪在地上 “请陛下和娘娘先让皇子公主们回避，奴婢有事回禀” 徐如笙压住心里的激动，太好了 她就是要让大家知道徐靖远和淳仪勾搭在一起的真相 前世她的无可奈何，这辈子就让那些人慢慢还吧 徐如笙满意的随皇子公主们一起退下，刚走了没多久，就听到茶杯摔碎的声音 “岂有此理，简直是欺人太甚，陛下，你还管不管了，还管不管你的好妹妹了？”温皇后盛怒的声音传出来 几个皇子公主面面相觑，二公主周晗年纪小，平时又不怎么见到皇后和皇帝，今天是被敏昭仪强行抱过来丢在凤仪殿的，她本来就害怕，这下吓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母后怎……怎么了？” 周曦作为在场最大的孩子，假装淡定的安慰弟弟妹妹们 “没事的，别怕” 她也很好奇，到底什么事情惹的母后生这么大的气，抬头却看到徐如笙心情颇好好的样子 “阿笙，母后生这么大气，你怎么看起来，心情还挺好的” 周曦好奇继续问 “你知道是因为什么么？” 徐如笙神秘兮兮 “想知道，咱们去问问呗” “可是……”周曦刚想说，吕姑姑不是让我们避开么？又眨巴一下眼睛，担心母后去问问也是应该的 两个人相视一笑，携手同去 周衡摆出模样阻止 “你们站住，大人之间的事情，哪里轮得到我们过问” 可惜没人理他，最小的周晗也拉着周曦的衣裙，害怕又紧张的跟过去 “皇上，你太偏袒淳仪了，淳仪是你的妹妹，温礼就不是我的妹妹了么？临江侯回京第一天，不来看望自己差点病死的女儿，却去和别人鬼混，我父亲才死几天，他就不把温家放在眼里了，简直欺人太甚” 温皇后进宫以后，很少发脾气，因为她觉得不值得，没必要 她不想和后宫那些女人去抢一根公用黄瓜，也不想去为难那些女人 做好自己皇后的本分就行了！ 可如今，他们周家真的是……还有临江侯府 真的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姨母……” 帘子被掀开，徐如笙红着眼眶看着温皇后 温皇后猛的回头，只见徐如笙摇摇欲坠，神色凄然 她心里一疼，怒火烧心，也顾不上对方是不是皇帝，脾气蹭的一天冲到了天灵盖 “周济，你还管不管了，你不管，到时候别怪我出手太重了” 皇帝心里也气得狠了，见温皇后当着孩子的面直呼其名，半点面子不留给他，他的一腔怒火也压制不住 “来人啊，去把临江侯爷和淳仪公主带过来” “杨公公，杨公公人呢？” 皇帝不见有人前来，更加脸色铁青 却只见杨公公急步跨进了凤仪殿 “陛下，侯爷和公主怕是来不了” 皇帝疑惑，眉尖紧皱，十分不耐 “狗奴才，有话快说，吞吞吐吐的，信不信朕砍了你” 杨公公麻溜的跪下，脱口而出 “临江侯和长公主在城东的一座别院里偷……见面，不知怎么了，督察院黄大人的夫人率领一众家丁下人，冲进去把人打了，这会儿孙院正还在公主府看病” 望公公头上直冒冷汗，支支吾吾不敢接着往下说 皇帝头昏脑胀，怎么又扯上督察院了，他感觉还有隐瞒，猛地一脚踹过去 “还有什么？” 杨公公疼的一缩，也不管不顾，一个劲的磕头 “孙院正说公主是喜脉” 平地一个惊雷 徐如笙站在角落，一颗心落定，嘴角快抑制不住的往上扬 吴妈妈通风报信的很及时 皇帝此刻已经无话可说了，只能转头看着温皇后 温皇后冷笑 “看来是早就勾搭上了，宁将军尸骨未寒，她就迫不及待和别人的夫君滚到一起了” 皇后的话说的难听，皇帝却无法反驳 “索性陛下让我妹妹和临江侯和离，给你妹妹挪位置，免得日后肚子大了，瞒不住了” 徐如笙知道温皇后说的是气话，她母亲在曲江至少还得两个月才能回京，陛下刚追封温老太爷就让温家女儿和离给自己的妹妹挪位置，这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姨母”徐如笙哭着扑到温皇后的怀里，温皇后拥着她，想起刚过世的父亲，还未回京的妹妹，两人抱头痛哭 皇帝又是气愤，又是尴尬，在屋里踱来踱去，最后脸一沉，和温皇后商量 “这件事情，不许告诉太后” 温皇后对他早就心死，只问一句 “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这件事？” 皇帝也是真的犯难 总不能真的让临江侯和夫人和离，让淳仪进府，可是不这样做，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怎么偏偏这么巧，被臣子家的人撞见，还大闹了一场 久居高位的皇帝略一思索，便忍不住朝着阴谋论想 到底是谁策划了这一切？ 目的又是什么？ 徐如笙此刻觉得自己应该回临江侯府了，母亲还有两个月左右回京，她一定要先把京中的淳仪公主解决掉，才能安心 夜幕降临的时候，凤仪殿摆起了晚膳，徐如笙给温皇后夹了一块紫米山药糕，缓缓道 “姨母，我得回侯府了” 温皇后以为是今日之事吓到她了，安抚道 “临江侯府这会儿怕是兵荒马乱的，你回去没人顾得上你，还是在宫里待着” “过了端午你就十岁生辰了，等你母亲回来，再送你回府” 徐如笙心里一暖，看到温皇后有些疲惫的神色，她咬着嘴唇 到底要不要和温皇后说事情的真相呢？ 说了她会相信么？ 徐如笙心里如同被猫儿挠一样难受 算了，时机还没到，只是让温皇后提心吊胆的，她心里有些愧疚 “姨母，没事的，出了淳仪公主的事情，我在宫里只怕也不安宁，不如回去，我安安份份待在我的院子里，姨母若是不放心，随时可以召我进宫” 温皇后闻言点点头，宫里现在也是乱糟糟的 皇子们慢慢大了，有些人心也大了 “那好吧，明日我让吕回送你回府，你记住有任何事情，一定派人来通知姨母” 徐如笙扬起笑脸，重重点头 第12章 下套 晨曦微露，太阳刚刚升起，城东的小摊小贩就开始营业 馄饨在冒着热气的锅里滚了一圈便盛在洒了香油的浓汤里，再洒上几颗翠白相间的葱花，便是过往路人一顿丰盛的早餐 “听说了么？京中出大事了？”几个食客聚在一起，给微冷的清晨添加了几分火热 “什么事情？难道是吐蕃来犯？”一个精瘦的男人瞪着眼睛急不可耐 旁边几人连忙嚷嚷 “吐蕃有什么可怕的，有咱们温大将军守着，那些外族人，不足为惧” “那到底是什么？”旁边的食客也好奇的凑近 起头的人这才神秘兮兮，压低声音 “听说，黄督察家的夫人，不知道听谁说，黄大人养了个外室，黄夫人是黄大人的糟糠之妻，一路陪着黄大人科举，外放，哪里能容忍这事情，带着几个强壮的家丁和婆子就冲过去，你们猜怎么着？” 徐如笙坐在马车上，听的嘴角微勾 她那个渣爹和淳仪当然是被黄夫人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一顿 而通知黄夫人的人，正是她 她把吴妈妈送出宫的时候，写了一封信，吩咐她在临江侯回京那天，送到黄夫人手上 徐如笙眸光清冷，心中冷笑，淳仪和临江侯还真是迫不及待，不过这样正好 “小姐，您看，那是不是周姑娘？” 青碧掀开帘子，看到一个穿着浅黄色齐胸儒裙的女子跪在地上 徐如笙神色微微一动，探身一看，是周颂宜，原来是马车走到了宁府门口 “去把周姑娘请上马车，初春天还凉，冻着了就不好了” 她看到周颂宜，想起自己要做的第二件事，让周颂宜成为“徐如笙” 徐如笙转了转手腕上的铃兰赤金手镯，唇畔染上冷峭的弧度 周颂宜，前世你心心念念的的位置，徐家嫡长女，周衡的妻子，今生我都成全你 她转念一想，踏足下了马车 “周姐姐，你怎么了，大清晨的怎么跪在这，可是要进府？宁家为什么不让你进去？” 徐如笙直直闯入周颂宜的眼帘 周颂宜抬头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她用无助脆弱的眼神看着徐如笙，大眼儿盈满波光 难怪周衡对她念念不忘，果然是柔弱惹人怜 “我……我本来在祖母面前尽孝……可是……” 周颂宜再也说不下去了，娇躯摇晃着就要倒下 徐如笙连忙一把接住她 青碧震惊，小姐怎么像……话本里的英雄救美？ 周颂宜上了徐如笙的马车，人还是晕乎乎的，她咬着嘴唇，不安的握住衣襟 “我……我要回公主府，我娘……病了” 徐如笙笑道 “公主只怕顾不上你，不去姐姐先随我去侯府，我那，好歹清净” 周颂宜想起今日早上，她去给宁老夫人请安，却被宁老夫人一把推出门外 “我儿尸骨未寒，你便随你母亲迫不及待改姓离府，这也算了，原本也是我家高攀了公主，可如今，你看看你看看，京城谣言四起，你日后，不要再来了，我宁府高攀不起公主府” 她猛地想起，谣言中心的另一位当事人，就是徐如笙的父亲 徐如笙始终保持着礼貌又疏离的笑容，淡定自若，好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你……” 周颂宜突然觉得她和徐如笙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她们都一样的可怜 徐如笙看着周颂宜，知道她在想什么，心中冷哼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倘若你和她一样不好了，那么她便和你亲近了 徐如笙习惯性的转了下铃兰手镯，漫不经心开口 “大人的事情，我们就不要管了” 一句话堵住了周颂宜想拉近乎的心 马车内一阵沉默，两人相顾无言，徐如笙可没有和周颂宜成为好朋友的打算 徐如笙到达临江侯府的时候，府门紧闭，她示意青碧去敲门 又和吕回道谢 “多谢吕姑姑，我自己进去就行，你快回姨母身边吧” 吕回有些不放心 “真的不用奴婢陪同么？皇后娘娘担心小姐被老为难” 徐如笙认真的回道 “没事，我好歹是临江侯府嫡长女，还能打骂我不成” 她不愿意姨母身边的人进府，徐家多脏，只会脏了她们的脚 门房一看是大小姐回来，连忙大门四开，一众人跪在地上，恭敬行礼 “恭迎大小姐回家” 徐如笙下了马车，身边跟着筹措不安的周颂宜 真好啊，周颂宜心中羡慕，原来徐如笙回自己家是这样的有排场 徐如笙余光撇了她一眼，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揭穿，拉着周颂宜 “既然来了，我们先去给祖母请安” 周颂宜这是第一次来到临江侯府，只见府内曲径通幽，繁花盛开，富贵又不失清雅，和宁家的古朴不同，和公主府的极尽奢华也不同 两人来到荣寿堂，徐老夫人已经等在里面了，临江侯徐靖远坐在徐老夫人下首，脚上还有些伤 徐如笙心中好笑，黄夫人下手她很满意 徐靖远虽年近三十，却依旧面冠如玉，撑的起探花郎的美名，也不愧当年温礼对他一见钟情，又能让淳仪公主芳心暗许 见徐如笙进来，他先斥责 “好好的怎么进宫去了，家里养病不好么？让皇后误会，平端无故连累你祖母，还不下跪下，给你祖母认错” 徐如笙站在原地未动，忽然嗤的一笑 “我为什么进宫，祖母没和您解释么？我若不进宫去，父亲，您这回来只怕见到的是我的尸体了” 徐老夫人本来安坐上首，看到徐如笙进来，只觉得膝盖疼，本就不喜欢她，这会儿只剩下厌恶 徐靖远未曾想到一向软绵绵的女儿进了宫回来就和变了人一样，心中暗骂温家人通通都是野蛮人 他心中堵了一口气，蹭的一下站起来，却打翻了茶杯，滚烫的热水滴落在他脚上，烫的他直骂 “哪个不长眼的上的茶水，拖出去打死” 徐老夫忙让人请大夫，拿膏药 徐如笙眼底全是鄙夷之色，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最后看了一眼满眼心疼的望着儿子的徐老夫人，无趣的开口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织夏院了” 徐靖远忍着疼，刹时脸色铁青 “孽障，谁教你这副做派，是温家么？ 徐如笙这辈子本来就不打算和临江侯府再有过多的牵扯，听到徐靖远攀扯温家 她露出几分冷笑，言语满是讥讽 “总归学的不是父亲的做派” 说完转身走了，青碧连忙跟着出去，只留下周颂宜在原地傻眼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原来徐如笙身后还跟着一位小娘子，她一直努力让自己缩在徐如笙身后，这才让其他人注意不到 周颂宜此刻又尴尬又愤怒 徐如笙，明明是她带自己进府的，怎么把自己一个人扔在这里 可是徐靖远比她更震惊 这个和徐如笙有五分相似的小娘子是谁？！ 第13章 真相 青碧小心翼翼的跟着徐如笙出了荣寿堂 “小姐，您别生气” 却只见徐如笙展颜一笑 “我没生气” 刚才只不过是故作生气，好丢下周颂宜，她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好人，特意制造机会给他们父女相见 徐如笙心情颇好的走在回织夏院的路上，突然一道人影从路边跳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姐姐回来了，我还以为姐姐以后就住在宫里，不回来了呢” 徐如筝一脸妒忌的看着徐如笙，又幸灾乐祸 有个皇后姨母又怎么样，父亲回府，她还不是得乖乖回来 最近外面传长公主和父亲有关系，她和王姨娘都高兴坏了 徐如筝恶毒的希望，公主最好是杀了徐如笙的母亲，然后和父亲成亲，到时候她一定好好讨好公主，然后再把徐如笙狠狠的踩在脚下 徐如笙打量了一番徐如筝，俗话说得好，相由心生，明明才七八岁的年纪，却整个人有一股老气横秋的刻薄“让开，你挡住我了” 徐如筝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跳着脚尖叫 “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长公主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啪” 徐如笙重重一巴掌甩在她脸上，徐如筝被打倒在地，脸上的表情扭曲 “你敢打我…” 徐如笙上去就是一脚，踹的徐如筝一声痛呼 今日来堵徐如笙，她没有带丫鬟，这会儿被连打带踹，她想反抗却没有胆子了，只敢趴在地上，呜呜哭起来 徐如笙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警告 “我以后不想再见到你，以后这个家，我出现的地方，你就得回避，徐如筝，你再敢挑衅我，我会杀了你的，不信，你就试试” 说完抬脚从徐如筝身边跨过，青碧胆战心惊的赶紧跟上 徐如筝眼底闪过疯狂的恨意，她要告诉祖母，告诉父亲，凭什么，凭什么徐如笙这么嚣张，就凭她是徐家嫡长女么？ 才回到织夏院，就看到吴妈妈在门口踮脚张望，见着徐如笙过来了，急忙迎上去 “我的大小姐，您那封信到底写的什么呀？” 吴妈妈这几天胆战心惊，她按照小姐的吩咐，给黄夫人送了一封信，就发生了后面的事情 侯爷居然和淳仪长公主厮混到一起了，想想吴妈妈就觉得恶心 呸！不要脸！ 徐如笙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有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转头又吩咐吴妈妈 “你去打听一下，黄家有没有去宫里请罪” 吴妈妈一愣，知道大小姐这是转移话题，她心里明白，小姐大了，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了 荣寿堂里，徐靖远一脸震惊的看着和徐如笙五分相似的周颂宜 他心里有个诡异的想法，不禁脱口而出 “你就是……淳仪长公主的女儿？” 周颂宜怯生生点头，不怪徐靖远不认得她 她自出生，淳仪就很少让她出门，京里大小的宴会都不让她参加，偶尔带她出门，也是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徐靖远瞪大眼睛，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一步 “那你可是六月生辰” 周颂宜吓了一跳，后退两步，缓缓摇头 “我是4月生辰”她鬼使神差的又追加了一句 “偶尔听府里的下人提起，母亲生我时，早产了” 徐靖远心中大震，一时间思绪纷乱，眼神复杂的看着周颂宜，半晌，脸上的表情转换成和蔼，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 “今日府里不便招待你，我先派人送你回公主府，日后你再来府中玩耍” 周颂宜半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了，她恨死了徐如笙 她出了荣寿堂，被下人带着到侯府门口，就看到徐如笙笑吟吟的站在那里 光影照在她的身上让周颂宜有些看不清，周颂宜心中冒出来一个念头，徐如笙这个人，她真的半分也看不透 徐如笙一脸歉意的上前握住周颂宜的手 “周姐姐，对不起啊，刚刚是我不好，我被父亲和祖母气晕了头，才丢下姐姐一个人，是我失礼了” 徐如笙说的一脸诚恳，周颂宜却是半分不信，她用力的想抽出手，却发现徐如笙抓的很紧，一脸笑意的盯着她 周颂宜被盯得心里发毛，再也端不住柔弱怯懦的面具，她恼怒的说道 “你放手，徐如笙，从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就很奇怪，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娘是长公主，你信不信我能让她杀了你” 徐如笙笑的更开心了，很好，白莲花不装了，这才是她的本性嘛 这些天看着她一副娇怯怯的样子，真的很不习惯 她松开手，转身背对着周颂宜，看着门口准备送周颂宜去公主府的马车，不容拒绝说道 “我送周姐姐去公主府，就当为刚才的失礼，赔罪了” 周颂宜脸上带了些愠怒，双手握拳冲着徐如笙气急败坏说道 “不，我不需要” 徐如笙突然转身，一脸神秘轻笑 “不，你需要，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何突然接近你？带你来侯府么？我第一次见你说的那句话，是真心的，周姐姐，你和我，有些相似呢” 她看到周颂宜慢慢扭曲的脸，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姐姐，我和你，也许是亲姐妹呢？ 周颂宜猛地瞪大眼睛，一把捂住嘴，不可置信的扭头看着徐如笙 只见徐如笙表情丝毫未变，珠唇轻启 “所以，你需要我送你回公主府” 周颂宜身体微微抖动，呼吸都急促起来，她努力忍住眼中的泪水，逃离一般的踏出了临江侯府 徐如笙收起脸上的笑意，随着周颂宜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里，周颂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可是外头还有赶车的下人 她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任由眼泪夺眶而出 她明白的，她怎么会不明白呢？ 难怪母亲她早产，难怪母亲不让自己在京城中露面 祖母……不，宁老夫人看着她时，眼中的厌恶，所以她才那么容易被母亲带出来宁家，改随母姓 京中关于母亲和临江侯府的谣言沸沸扬扬，刚刚临江侯的态度，以及徐老夫人眼中的震惊，可以说明一切了 徐如笙看着周颂宜陷入了极度痛苦，她并没有觉得很开心，只是吩咐车夫如公主府 然后对周颂宜说道 “现在，我来告诉你，我爹和你娘的故事” 第14章 往事 杨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先帝宠信柳贵妃，杨太后虽是世家出身，可杨家日垂西山，朝中无人，逐渐凋零，所以杨太后的日子过得艰难 在这种情况下，淳仪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柳贵妃无子，对杨太后的一子一女嫉妒的红了眼，先帝虽然偏宠她，可也不会让她明目张胆的戕害皇子公主 柳贵妃手段用尽，奈何杨太后看的太紧，又避其锋芒，硬生生让自己的两个孩子活到了成年，至于生活的质量，自然不会太好 淳仪自小在宫里看尽了人情冷暖，受尽了宫里暗戳戳的折磨，性子变得偏执又狂躁 彼时徐靖远由于少年承爵，受先帝恩惠，在南书房和皇子们一起上学，这种情况下，就和淳仪认识了 徐靖远自小就学会了安慰他的母亲，哄起淳仪这种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女孩更是一套一套的，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本以为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奈何造化弄人 徐靖远高中探花那年，先帝去世，皇帝登基，温家全家自曲江前来观礼，天真单纯的温家二小姐温礼一眼就瞧中了风度翩翩，玉面如冠的探花郎 而新帝登基，为稳固地位，把淳仪嫁给了武官出身的宁毅，自此劳燕分飞 “后面你也知道了，公主嫁人，探花娶妻，本该各自过日子的人，却并不安分”徐如笙眼中弥漫着讽刺 “淳仪公主婚前和我爹苟且有了你，我娘进徐家不久便有了我，是以，对外宣称你是早产” 周颂宜肩膀抖动，徐如笙的言语如同刀剑一般的刺疼了她，可徐如笙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以为宁将军不知道么？婚后淳仪公主从不让他近身，他是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但为了家族不能说，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最后带着满腔的怒火投身边关，马革裹尸，战死沙场” 徐如笙有些钦佩这位宁将军，可惜这么刚毅的一个人，遇到淳仪公主这样一个人，也就全毁了 “你以为宁老夫人不知道么？公主府纵然被淳仪公主管的水泄不通，可宁老夫人还是知道了这件事，不然拼着她那条老命，也不会让淳仪公主把你带走，何况改姓为周，她那一哭二闹三上吊，既摆脱了你，又为小儿子挣得了官职” 徐如笙蔑视的看了一眼周颂宜，他们周家人是不是觉得只有自己是聪明的，别人都是蠢笨的 周颂宜死死盯着徐如笙，问出一句牛唇不对马嘴的话 “所以我才是徐家的嫡长女是么？” 徐如笙嘴角微勾，笑容中有几分真切 “是的，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姐姐，你才是侯府的长女” 徐如笙刻意忽略嫡长女，只说她是长女 周颂宜精神恍惚，却一脸戒备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揭穿我的身份，对你有什么好处么？” 她不相信，徐如笙说这些是为了她好，徐如笙一定有目的 徐如笙早就猜到她会问，已经做好了准备，她叹息一口 “二皇子和我说，她喜欢的人只有姐姐你呀” 猝不及防的话让周颂宜一惊，又窘迫的扭过头，却又有几分得意 “你说这个干什么？” 徐如笙故作惊讶 “姐姐还不知道啊，淑妃娘娘告诉二皇子，要讨好我，娶了我相当于得到临江侯府的支持，我爹虽然德行有亏，可实打实的是探花出身，陛下的伴读呀” 周颂宜只觉得心脏被狠狠拽住，呼吸都困难了起来，怎，怎么可能？衡哥哥说过，只喜欢她的，而且她娘是公主，她娘的支持难道不比临江侯府的支持更重要么？ 还是说，周颂宜不愿意去想，其实母亲更加支持大皇子，毕竟杨贵妃算起来，是母亲的表姐 徐如笙看着周颂宜脸上的表情一阵接着一阵的变化，心里十分好笑，乘胜追击 “我也就直说了，我不喜欢一个心里全是别人的男子，我的夫君，心里眼里都只能是我，淑妃看中的是临江侯府的支持，二皇子喜欢的是姐姐你，若是姐姐你是临江侯府的长女，又是淳仪公主的女儿，淑妃娘娘只怕恨不得姐姐你即刻和二皇子成亲” 假如徐如笙说不忍心拆散一对有情人之类的，周颂宜只怕不信，这种带有目的性的话，反而让周颂宜相信了 她只觉得心里很乱麻麻的，一会是宁将军的灵堂上，宁老夫人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一会儿是母亲强势的给她改姓；一会儿是京中的谣言，一会是徐靖远看着她震惊又慈爱的眼神 可是最后击垮她的，是淑妃让周衡去讨好徐如笙，她抬头看到徐如笙那张骄傲的脸，突然心中有一个念头 假如她不是侯府嫡长女，她还能那么骄傲么？ “我的身份被揭穿，你如何自处？”周颂宜没有被冲昏头，冷静下来说出了问题的关键 徐如笙当然不会让她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只是苦笑一声，有些落寞的说道 “父亲和母亲早就没有了感情，倘若能和离，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到时候我随母亲回曲江就是了，曲江人杰地灵，山清水秀，是个好地方” 其实徐如笙两辈子都没有去过曲江，上辈子母亲去世后，她便再也没有踏出过凤仪殿，这辈子如果有机会，她真的很想四处游历，做个逍遥散人 临江侯府到公主府的距离不算远，徐如笙的话说完，马车也到了公主府的门口，徐如笙对周颂宜说道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就看姐姐你如何选择了” 周颂宜没有急着下马车，反而微笑的看了徐如笙一眼 “我要如何做呢？” 徐如笙楞了一下，接着一闪而笑 “怎么做需要你自己想办法啊，姐姐，我只负责告诉你真相，你想要的，你要自己去争取，去守护，难不成什么都需要我来做？” 徐如笙毫不客气的接着往下说 “姐姐要是不努力，我也不介意和二皇子成亲，纵然他不喜欢我，但是他有求于我，也得好好待我” 这句话狠狠地刺激到了周颂宜，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掀开马车的帘子头也不回的下去了 徐如笙看着她的背影，心情大好 这会周颂宜还不知道淳仪公主怀孕的事情，一会儿进了公主府，只怕还有好一场闹腾，闹吧闹吧，要闹得越大越好 车夫赶着马车准备掉头回临江侯府，徐如笙淡淡的吩咐 “去西市转转” 西市，大启京城最鱼龙混杂的一条街，聚集了三教九流，也有很多能人异士在那等一个机会 “小姐，那种地方您可不能去，万一有什么好歹，老奴可担待不起” 徐如笙安坐在马车上，隔着帘子，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安叔，有您护着我，我可不怕，别人不知道，母亲可是告诉过我，您是舅舅麾下得力的将士，只因受伤难以再披甲，才在母亲身边谋了一个职位，等闲人，可不是您的对手” 车夫安大力闻言扯出一个朴实的微笑 既然小姐这般信任他，他还有什么好推迟的，马鞭一扬，直奔西市 第15章 买你为我杀人 虽说是前往西市，徐如笙却是先让安大力把马车停在了华韵坊的门口 赵掌柜正在给几个贵妇打扮的中年女人介绍江南新来的绸缎 他长了一张老实巴交的脸，身体有些富态，笑容可掬，能说会道，几个贵妇人眉开眼笑 “赵掌柜好生意”徐如笙一脸笑意的倚在门口，并未进去 赵掌柜听到清脆的声音，抬头一看，天爷啊，他家大小姐咋怎么跑到他这来了 “小顺，快招待这几位贵客”赵掌柜急急地喊他儿子过来，自己又点头叉腰的告罪 “几位夫人慢慢看，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各位夫人买料子，我多送一匹” 他擦汗跑到徐如笙跟前，弯腰把徐如笙往二楼引 安大力一言不发的跟在身后，惹的赵掌柜频频用眼偷看他 徐如笙笑着解释 “这也是母亲身边的人，今天送我出来办点事，赵掌柜，我需要一套男装，还有一些能把我扮成男人的工具，你这可有啊” 赵掌柜虽然心中疑惑却不不多问，只答道 “有是有，华韵坊虽然主营是布料，却也兼卖一些成衣，只是这些成衣只有大中小三个尺码，只怕小姐穿起来不是特别的合身” 他知道像徐家这种人家，衣服都是量了尺寸，府里的针线处量身定做的 徐如笙不在意这些，挥挥手 “无事，我先穿着，明日你派人来我府上，量了我的尺寸，给我定做一些男装，就放在你华韵坊，日后我要用” 赵掌柜多机灵的人，立马明白了徐如笙的意思 “小姐稍等，我这就唤人来伺候您更衣” 赵掌柜出去后，她走到二楼的窗户前，推开窗，只见窗下就是一条河，流水潺潺，正值春天，河岸开着一簇簇小黄花，河对面人来人往，一幅繁荣的景象 只可惜啊，徐如笙暗叹，前世她杀了周衡，自焚宫中，舅舅定会带着铁骑踏破京城，不知道这些人，这些景，又是何等的凋零 “给大小姐请安，小妇人是赵掌柜的内人，来伺候小姐更衣”推门而入的声音打断了徐如笙的思绪 她转头只见一个年约三旬的妇人端着一套衣服站在门口笑吟吟的看着她，她一面提裙进门，一面赞叹 “小妇人曾经见过夫人的风姿，大小姐和夫人一样，生的一副好相貌” “有劳了”徐如笙在赵夫人的伺候下，脱掉襦裙，换上一件浅白色圆领袍衫，又取掉钗环首饰，将头发束起 为了掩饰容貌，赵夫人又用炭笔给她描粗了眉毛，不一会儿，一个娇俏的小娘子，就变成了一个俊俏的小郎君 赵夫人大胆的调侃 “哎呀呀这是哪家的小郎君，只怕走出去，要被鲜花手帕砸花了脸” 大启风气开化，女子也可自由上街行走，若是遇到心仪的男子，可赠与鲜花手帕 徐如笙手上拿着一柄折扇，闻言用扇子轻点鼻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唇红齿白的样子，一时间让赵夫人有些晃神 大小姐真的是好相貌！ “我要出去办事，一会儿再回来更新衣，还望赵夫人帮我遮掩一二”徐如笙还有正经事要做，也不再逗留，带着安大力去了西市 这会时间是正午，徐如笙带着安大力进了一家名为明月楼的酒楼，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点了几个招牌菜，便开始倚窗观察街道四处的人 “安叔，你看那个姑娘”徐如笙用折扇指着酒楼对面的街道上一个年纪不大，身形消瘦的人，她跪在地上，面前放着一把剑，前面还有一个用草席裹着的人 安大力仔细看过后，点头赞叹 “是个武艺不错的人”又满脸疑惑 “小姐如何得知那是个姑娘？” 徐如笙坦然一笑，那姑娘虽然打扮的如同男人，一张脸也脏兮兮的，头发打结，浑身散发的臭味，可徐如笙还是一眼便知道她是个姑娘，还是个武功十分不错的姑娘 她并未向安大力解释，只抓起几块刚刚摆上的热乎的油饼，转头朝下走去，安大力知道她是要去找那位似乎在卖身葬人的姑娘，连忙跟上 徐如笙走到她跟前，掀开衣袍一只脚踩在台阶上，十足的纨绔子弟做派 “我看你长得不错，本公子给你十两银子，你跟了我怎么样” 跪在地上的人眼皮也未抬，用干涉的嗓音吐出几个字 “只卖剑，不卖人\\\" “我看这是一把好剑，你为何要卖了它” 那人眼皮终于动了动 “死剑，留着可惜” “你叫什么名字？” “无名” “死的是什么人？” “在河里捡到我的人“ “你是谁？” “不知道” 一问一答，在嘈杂的西市，显得尤为凸出，最后徐如笙把手上的油饼递过去 那人却没有接，抬头，干的起皮的嘴唇动了动 “买下我的剑，让我葬了她” 徐如笙弯腰拿起剑，嘴里喊着 “安叔，给她二十两银子” 安大力赶紧掏出二十两银子递过去，那人却只拿了十两 “这剑我只卖十两” 徐如笙却把剑和油饼还有那剩下的十两递给她 “这十两，我买的是你，你可以收银子，拿着剑，吃饱肚子，为我杀人” 那人瞳孔微缩，眉头一紧，徐如笙又说道 “也可以拒绝我，银货两清，从此再无瓜葛” 时间仿佛停止了，徐如笙举着剑，那人跪在地上昂着头，谁也没有先动，直到过了许久，那人才向徐如笙磕头 “愿为主人效力，请主人赐名” 徐如笙却摇摇头，只把剑，银子，油饼，放在她脏兮兮的衣兜上 “拿着剑，吃饱肚子，先安葬你的恩人，再来临江侯府找我\\\"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安大力不解 “小姐，她要是反悔了不来怎么办，我们没有任何的办法能找到她，甚至证明我们买下了她” 徐如笙浅笑 “她来，便证明她是一个有情义且守承诺的剑客，是一个可用之人，她不来，便当我做了一回好人罢了” 她背着手，扇子轻点后背，一副贵公子的样子，优雅的上了停在西市口的马车 两人还是先到华韵坊换了行头，这才回到侯府去 没想到刚到临江侯府，就见白管家神色焦急的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看到徐如笙提着裙子下来 连忙迎上去，言语匆忙 “小姐可算回来了，侯爷和老夫人在荣寿堂等您呢” 徐如笙神色一紧，终于到了这一刻了 她拍了拍裙子，神色坦然，昂首挺胸 “带路吧” 第16章 揭露 徐如笙走到荣寿堂，守在正堂外打门帘的小丫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她，是一个陌生的面孔，看来祖母趁着母亲不在京中，打算把母亲留下的人都换掉了。 那么前世，是不是祖母和父亲或许都知道，母亲不会再回京城，让她死在曲江的那场截杀，是淳仪公主一个人所为，还是说，徐家早就知道了。 徐如笙到的时候，发现今日府里的人都来了。 何氏领着两个女儿惴惴不安，王姨娘在徐靖远身边小意伺候，还时不时捂嘴娇笑，而徐如筝带着恶毒的笑意朝着徐如笙耀武扬威。 临江侯府，向来子嗣凋零，老侯爷两子两女，除了小女儿，前面三个都是徐老夫人所出，可惜无论是徐靖远，还是徐靖宇，子女缘上都差了一些，整个侯府只有王姨娘生下了一个男丁徐瑾安。 徐靖宇外放做官，徐老夫人把何氏拦在京中，断绝了嫡子嫡女出生的可能性，可惜徐靖宇在外到处撒种，也没有给自己添一个儿子。 徐如笙走了进来 ，只见满堂的目光全部集在她的身上。 徐靖远先开了口。 “回来了不在府里待着，到处跑，成何体统。” “送周颂宜回公主府了，父亲见过周颂宜了，不知有何感想。”徐如笙的话让徐靖远表情一滞，有些尴尬。 有何感想？难道要当着满侯府人的面说那是他和淳仪公主十年前苟且生下的孩子么？ 本来是斥责徐如笙的，被徐如笙反客为主，他倒是不好继续往下说了。 徐老夫人不悦地盯着徐如笙，小小年纪，伶牙俐齿，她面色阴沉，环顾四周。 众人在她的威压下，都坐直了身子，何氏站在她身边低眉顺眼，大气都不敢出，提心吊胆的看着徐如篱。 这个缺心眼的丫头，这会儿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难道她不知道，今天老夫人是要发落那日她偷偷跑去通风报信的么。 “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有一件事事情要说。”徐老夫目光从徐如笙和徐如篱身上扫过，今天一定要给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一些苦头吃。 膝盖传来的隐隐作痛，让徐老夫人再也抑制不住怒火。 “大丫头，二丫头，你们两个可知错？” 何氏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一手揪着帕子，一手去拉扯徐如篱给老夫人下跪，自己也跟着跪下求情： “母亲，阿篱只是一时意气用事，她不是故意违背您的意思，求您看在她还小的份上，放过她这一次吧。” 徐如篱紧闭着嘴不言语，错？有什么错？难道见死不救才是正确的么？她心中不服气，徐老夫人自然看的出来。 年轻好啊，年轻什么都不怕。 她冷笑一声：“把那个叫青芝的丫头给我带上来。” 两个年轻力壮的仆妇押着五花大绑的青芝走了进来，徐如篱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徐如笙皱眉，又有几分无奈，她走到徐如篱身边，笔直的站着： “祖母，不知道青芝和二妹妹是做错了什么？” 徐靖远立马站起来指着徐如笙骂道： “你还敢问，这丫头通风报信，连累你祖母在凤仪殿门口跪了整整两个时辰，你居然还敢问做错了什么？” “原来为我请太医是通风报信啊，父亲和祖母很盼望着我死么？” 这话如同惊雷一般的砸在地上，十来岁的徐如笙，语气平淡的说出了死字，让徐靖远一时间有些傻了。 徐靖远不喜欢温礼，他很清楚，即使在许多人眼里，他能和温家结亲，是天上掉馅饼。 婚后的温礼不被他喜爱，他完成任务般的让温礼生下一个女儿后，就再也不进正院，温礼的满腔热情在他的冷眼中一点点消磨干净，最后两人两看相厌。 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这个女儿，或者说府里的孩子他唯一上心一点的，只有徐瑾安。 如今再看站在那儿，仿佛和温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徐如笙，他的心情有些复杂，遮遮掩掩解释道： “胡说，你祖母不是给你请了满城的大夫么？你一个小孩子，怎么好去请太医。” 徐老夫人冷哼一声，横眉竖眼，若不是碍着自己的身份，都想骂徐如笙一句养不熟的白眼狼。 徐如笙本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止水，可是面对父亲的指责，她还有有些激动： “如果母亲在的话，她一定会给我去请太医的，姨母知道了，也会马上请太医来给我看病，祖母没告诉您，我当时吐血昏迷不醒么？” 徐如笙有些控住不住自己的情绪： “到底是不好请，还是不想请？是怕我惊扰了宫中，还是怕我和姨母有联系？” 一连几问，让荣寿堂静的连根针落下都能听到，徐老夫人脸黑如墨： “谁叫你这般指责长辈的，长辈就是做了什么，那也是为了你好，你一点不满就心生怨怼，哪有有半点侯府大小姐的摸样？” 徐如笙此刻已经懒得装了，接着徐老夫人的话就说： “是，我确实不是侯府的大小姐，周颂宜才是侯府的大小姐，是吧，父亲。” “什么？”王姨娘直接尖叫出声，又赶紧捂住嘴，瞳孔放大，说不清道不明是什么感觉。 何氏跪在地上恨不得捂住自己和两个女儿的耳朵，这种辛密，她一点都不想沾染，一点也不想知道，她只想守着两个女儿好好的过日子。 徐如笙突如其来的真相，一下让徐老夫人和徐靖远忘记今天叫这么多人过来的目的了。 还好徐老夫人先反应过来，阴沉着脸吩咐： “都各自回各自的院子，今天听到的话，谁也不许说出来，流露出半个字，我要你们知道我的手段。” 王姨娘心不甘情不愿的拉着处于呆滞状态的徐如筝走了，何氏连滚带爬的拉起徐如篱和徐如筱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幸好捅出了更大的事情，不然今天她的女儿只怕要脱层皮。 她又有些担心徐如笙，出了荣寿堂，回头望一眼，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这孩子福大命大，这一次，徐老夫人派的白管家守着侯府，谁也不可能再出去通风报信了。 青芝也被仆妇捆着押走了，所有人都离开后，诺大的荣寿堂，只剩下了徐老夫人，徐靖远和徐如笙。 徐靖远有些颓败的坐在椅子上，扶着额头对徐如笙说： “现在没有人了，你告诉父亲，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又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徐如笙突然泪流满面，她长呼一口气，不能直言，便扯谎道： “是我进宫的时候，淳仪公主趁着四下无人，在我面目耀武扬威说的，她先和我说，日后她进了府，会好好待我，见我不为所动，便恐吓我，说日后定然会好好收拾我。” “荒唐！”徐老夫人厉声呵斥，手上的佛珠却被她拽的紧紧的，她常年礼佛，求的只是心静，可如今听到徐如笙的一番话，这心如何也静不下来。 徐老夫人心中却冒出一个念头，倘若她说的都是真的，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的结果。 第17章 巨变 气氛就这么僵持着，徐靖远慢慢坐下，手掌撑在大腿上，沉默不语 徐如笙自然知道，她的好父亲在权衡，权衡着陛下对温家的态度是赶尽杀绝还是继续恩宠，权衡着要不要舍弃温家转投淳仪公主这棵大树，徐靖远那么小的年纪就坐上了临江侯爷的位置，靠的就是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舅舅手上的大军，是把利刃，帮着皇帝坐稳了皇位，同时也是隐患，让皇帝难以安眠 温皇后和皇帝是少年情谊，奈何中宫无子，想到这，徐靖远眼中闪过一丝耐人寻味，他是皇帝的伴读，却从来猜不透这位陛下的想法 前一秒调侃他和淳仪，下一秒就给两人赐婚给不同的人，圣心难测，伴君如伴虎 徐老夫人和徐靖远的想法却是不一样，在她的眼里，温家已经是废棋了，温皇后迟早会被废掉，无论是大皇子登基还是二皇子登基，淳仪公主都是新帝的姑母，身份尊贵，至于温将军，手握重兵又如何，唯一的儿子温栩，被过继走继承辅国公的位置，兵权迟早会被陛下收回 “父亲，淳仪公主有身孕了”徐如笙选择再放一个炸弹，这个炸弹果然炸得血肉横飞 徐老夫人腾的站起来，声音都变了“你说的可是真的？” 公主如果有身孕了，那可是她们徐家的骨肉，如果是个男孩子，那徐家百年荣耀不愁了，她在这一瞬间便决定了舍弃温家 心里下定决心，温礼不能回来了 被冲昏了头的徐老夫人，自然不会去考虑徐如笙为何捅出这些对她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徐靖远却狐疑的看着她 “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徐如笙心里有些闷得慌 “淳仪公主在宫里突然呕吐不止，姨母担心，让吕姑姑派孙院正去看看，吕姑姑一路追着公主，却撞到父亲和公主一起，公主被无端打了一顿，孙院正诊断后，向凤仪殿禀告，公主有孕一个多月” 她说话简洁明了，虽听得出来有些落寞，却仍旧能做到铿锵有力，一字一锵。 “当时，陛下，姨母，和我都在场” 徐靖远听闻心中狂跳，陛下已经知道了？！那......这几日他一直不敢深想，他有些责怪淳仪，这个时候，她怎么能有身孕呢？温老太爷虽然死了，可温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呀，如今这样，可怎么收场，他十分的头疼，陛下那他又该如何解释 “不好了不好了，侯爷不好了” 徐靖远被一惊，看着神色焦灼的白管家，没由来的心中一乱，抬了下颌，示意他说下去。 “侯爷，温将军出事了”白管家的声音慌乱 徐如笙往前两步，蹙着眉头问他：“你说什么？” 白管家一脸焦急地说：“敌军来犯，温大将军领兵迎战，本已大胜，将军带领三千精兵试图活捉对方领将，却失去联系，宫里已经知道了消息，陛下大惊，派兵部侍郎裴大人连夜赶去曲江，皇后下令，让温家眷属即刻回京，夫人只怕要提前回来了” 徐如笙心里一沉 舅舅没事的，她虽然不记得上辈子有没有发生这个事情，但是舅舅一直到自己死，都是镇守曲江的大将军 她有些拿不准是不是自己重生导致了事实的变化，只能安慰似的轻声对自己说了句：“别慌！肯定不会有事的” 又环视了一眼明显被震惊的徐靖远和徐老夫人，冷冷吩咐“备马，我要进宫” 白管家不敢擅自行动，却听见徐老夫人袖子一甩 “把大小姐带回织夏院，整个织夏院给我封锁起来” 这是要囚禁她？徐如笙暗自咬牙，心中恼怒，高声道 “我舅舅是大启的战神，自有上天保护，他只是失踪了，还没有死，祖母就这么急不可耐了么” 徐靖远还是没有讲话，他在消化白管家带来的这个消息，温禄是失踪了？还是死了？还是......通敌叛国了，现在没有办法下定论，但是温皇后急召温家人进京，是不是担心温禄中了敌人的埋伏，曲江很快就破城了 这边他心乱如麻，那边自己的老母亲和女儿在互相对峙，他心烦意乱 “把大小姐带回院子，让人好好照顾，她身子刚好，不要又病了” 没说囚禁，也没说让她出去，他依旧在平衡 徐如笙深吸一口气儿，心莫名地平静下来，脸色已经变得差极了“如果我非要闯出这临江侯府，进宫呢？” “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养尊处优的徐老夫人撕掉那层伪善的面具，露出狰狞的笑容“夭折一个未成人的小姐，在后宅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事情” “那么父亲的意思呢？”徐如笙直直的看着徐靖远，父亲，你也决定舍弃我这么女儿了么？ 徐靖远一脸心疼的望着徐如笙，“笙儿，你年纪还小，大人之间的事情，你懂什么，你祖母是为了你好，乖乖的待在织夏院，自然好吃好喝有人伺候你，何苦掺和这些事” 徐如笙的心沉到了谷底，她嘴角勾了勾“然后等着你们派人去杀了我母亲，再迎接淳仪公主进府，最后一点点杀了我，这样你们就彻底把温家摆脱干净，攀附上了另一颗大树是么？” “混账东西，谁教你这般和我说话的”徐靖远大怒，扬手朝着徐如笙挥过去，徐如笙并未躲避，硬生生的挨了这一巴掌 “黄天在上，我徐如笙今日若能逃出这临江侯府，此生与临江侯府再也瓜葛，若有违背，五雷轰顶，永世不得轮回”徐如笙红肿着脸，坚定又狠毒的话让在场三人为之一惊 话还没落地，外头就有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只见安大力领着一个青衣束发，手持长剑的人走进来 那人见到徐如笙，直直跪下 “我来替小姐杀人了” 徐如笙瞬间热泪盈眶，她虽然有办法逃出这临江侯府，但只怕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是这个人的到来，所有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你是谁？如何闯进我临江侯府”徐靖远无比震惊的看着这个提着剑的人 徐老夫人再无半分平日的雍容华贵，惊慌的喊道 “来人，来人” 临江侯府何时变得这般不堪一击了，一个分不清男女的外人提刀杀进了老夫人的荣寿堂，传出去能叫人笑掉大牙 徐如笙再也不想管那两个人了，一把扶起跪在地上的人，郑重的对她说 “听好了，我叫徐如笙，是曲江温家的人，我的姨母是中宫皇后，舅舅是大启战神温将军，从今天起，你叫青阳，现在，我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带着我杀出这临江侯府” 第18章 夜半闯宫 夜色下，临江侯府上空悬浮着一轮明月，映射出一片冷寂的银光。徐如笙，一袭白衣若雪，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青阳，全身黑衣，矗立在月光下，手里那把光闪闪的长剑横在身前，她静静地护在徐如笙的身前，双眼紧盯着前方，警惕任何可能的危险。 府上的灯火通明，犹如白昼，一群手握长棍的府丁已经围了过来，严密的防线宛如无法逾越的城墙。然而，青阳只是淡然一笑，那笑容中满是自信和从容，仿佛这些侍卫在他眼中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丑。 她举剑指向前方，风雨无阻的信念从她的眼神中闪现。她轻声对徐如笙道：“我们走。” 她紧紧抱着徐如笙，身形猛然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片空气的震动和地上的微尘翻飞。 她们以一种肉眼难以捉摸的速度疾驰在府上的各个角落，窜过花园，跃过假山月光透过府上的雕花窗棂，斑驳的光影在他们身上跳跃，给他们的逃脱增添了一种神秘的色彩。 最后，他们瞬间跃上了高墙。徐如笙站在墙头，看着府上的灯火和家丁的身影，随着青阳轻轻一跃，消失在了黑夜中。 “快，我们要进宫，然后让姨母派人去侯府把安叔她们带出来”徐如笙脚步不停的朝着宫门走去，青阳一言不发的跟着她一起奔走 宫门早就落锁了，夜闯宫门是死罪，可现在她管不了那么多了，临江侯府的人很快就会追过来，舅舅生死未卜，母亲何时动身回京，在侯府她肯定会两眼一抹黑，她的眼神坚定，来到皇宫门口，半夜的宫门前静悄悄的，几个穿着黄甲的侍卫在巡逻，她带着青阳小心翼翼的前去 “站住！这里是皇宫，半夜闯宫是死罪”一个侍卫看着两人警告道 徐如笙握紧了手掌，指甲狠狠地刺入掌心，可半点也不觉得疼 “我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女，请帮我禀告皇后娘娘，臣女有事求见” 侍卫不屑的看着她“你以为我们会轻易的相信你的话么？皇后娘娘的外甥女是临江侯府大小姐，你孤身一人，胆敢冒充，来人，给我拿下，送到大理寺的牢里好好审问” 徐如笙连忙后退两步，青阳沉着脸就要拔剑，却被徐如笙一把拦住，宫门口拔剑，那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拦下，误了正事，你担待的起么？倘若我真的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女，今日你把我抓到大理寺，明日你有几个脑袋能被砍的”徐如笙前世久居高位的气势显露出来，让几个侍卫有些迟疑 “是真是假，你们派一个人去问问就是了，无论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吕姑姑，还是大公主，或者是体元殿伺候的杨公公，随便哪一个都能认出我的身份”徐如笙趁着他们犹豫的档口乘胜追击 几个侍卫见她一连串报出几个宫里数一数二女官总管的名字，一时间信了几分，态度也软和了一些 徐如笙见状又掏出荷包里的银子，丢给几个人 “劳烦几位跑一趟，我就在这等着，你们拦我也是职责所见，陛下知道了也只会夸你们尽忠职守的” 意思就是今日拦着她，口出狂言的事情，不会再追究，几个侍卫再无半分犹豫，拿了银子，其中一人飞奔跑向宫内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周曦带着吕姑姑匆匆赶来，周曦见着徐如笙就一脸担忧的握住她的手 “母后本是打算天亮派人去接你，却没想到你已经等在宫门了” 她只觉得徐如笙的手冰凉，夜深露重，赶紧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徐如笙的身上，手上又用力搓着徐如笙的双手，给她取取暖 拥着徐如笙进宫“走，和我去凤仪殿，陛下也在呢” “等一下”徐如笙轻轻按住周曦的手，转头对吕回说道 “吕姑姑，今日发生太多事情了，我是从侯府逃出来的，还要劳烦您跑一一趟，把青碧和吴妈妈带出来” 徐如笙没有说安大力，因为她知道安大力此刻只怕已经不在侯府了 吕回闻言脸上满是震惊，却又了然于心，温将军失踪的事情，只怕明日早上就会震动朝野 “温将军不会有事儿”周曦安抚徐如笙“情报刚送到宫中的时候，父皇大惊，拿着情报就冲到了凤仪殿，丢在母后跟前，说温将军是不是通敌叛国” 黑夜中周曦的脸有些晦暗不明 “母后大怒，当场就破口大骂，说父皇全然不在乎温将军的死活，现在人还下落不明，就先给人扣上一顶大帽子” 徐如笙眼睛眯起来，眼中冷光闪烁，周家的父子向来都是这样，多疑又刚愎自用 “阿笙，我有些害怕”周曦低着头看着随脚步摆动的裙角，她害怕温将军真的出事了，母后在这吃人的后宫就再无依靠了，母后那样好的人，周曦的眼眶有些酸酸的 夜色的笼罩下，两个年仅十来岁的少女相互依偎着给彼此力量，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她们的身上，紧随身后的青阳，目光警觉又锐利，为两人提供坚定的保护 凤仪殿内，温皇后疲惫的坐在踏上，烛火随着门外吹进来的风摇曳，徐如笙看着一脸呆滞，眼睛微红的温皇后，心中一酸 她的姨母也只是一个柔软的人，却给她树立起厚厚的保护壳 “姨母”徐如笙轻轻出声，怕惊扰了她，周曦和她并肩站立在门口，沉重的氛围让流淌的空气都变少了 温皇后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你来了，饿不饿，吕回呢？让她给你先上一碗鸡丝汤面” 徐如笙再也忍不住了，酿跄几步扑倒在温皇后的身上，淡淡的百合花香让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哭声 “姨母，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前世的自己那么愚蠢，被徐家和淳仪公主蒙骗，被周衡和淑妃蒙骗 为什么这个该死的天道让她重活一回，又死死盯着她，她束手束脚，处处被动，费尽心机，事情还是难以掌控 舅舅生死未卜，母亲提前进京，完全打乱了她的计算 周曦看着眼前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别过头去，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脚尖 她羡慕徐如笙和温皇后的感情，羡慕她们一家人互相依靠，彼此信任，生母杨贵妃心里只有周衍，明明周衍不是她生的，却爱惜如命，自己这个亲生女儿因为不能给她带来荣华便弃之如敝履，如果不是母后...... 她眼神坚定，她一定会好好守护母后，还有温家 第19章 过继 徐如笙很早就醒了，青碧进来的时候，就见自己小姐躺在雕花大床上发呆，长长的睫毛覆盖出一片阴影，她边掀帘子边扶徐如笙 “小姐醒了？大公主已经过来了，陪着皇后娘娘在殿外，裴侍郎的夫人进宫了” 青碧如今越来越沉稳了，她还记得那天夜里，徐老夫人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冲到织夏院，出手就是要把她和吴妈妈打死，当时她都觉得自己死定了，关键时刻，吕姑姑带着皇后娘娘的令牌，强势的带走了她们两个 劫后余生，让青碧迅速成长，她也知道现在的形势多艰难，自己不能再拖小姐的后腿了 徐如笙顺着青碧的手坐起来，头有疼，进宫这几天，一直睡不好，曲江也没消息传来，不知道舅舅怎么样了，母亲是不是动身了 “吴妈妈送出宫了么？”徐如笙做主把吴妈妈送到母亲的庄子上了，那个庄子的管事是吴妈妈的儿子，她辛苦了大半辈子，也该享享福了，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凶险，不让她掺和最好 青碧手脚麻利的给徐如笙梳头“已经安顿好了，小姐放心” “青碧，你想走么？你想的话，我就把你也安排出去”徐如笙一边整理衣裳一边笑着问道 “小姐，您这说的是什么话”青碧闻言眼中含泪“奴婢是小姐的人，小姐在哪里奴婢就在哪里，小姐要是嫌弃青碧笨，青碧可以学” 徐如笙闻言摸摸青碧的头“好青碧，以后你和青阳跟着我，我会好好对待你的” 青碧这才噙着泪腼腆一笑，继续给徐如笙梳妆打扮 两人来到凤仪殿外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带哭腔的声音 “....虽说是兵部侍郎，也只是在衙门做些，哪里上过战场，哎，刀都提不起来的人......” 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盘着发髻，头上只带了一只钿头钗子，眉头紧锁，坐在温皇后下首用帕子拭泪 周曦垂手站在温皇后身边，听到外头的响动，抬起头来看到是徐如笙进来时，周曦眼中露出几分俏皮之色，脸色微不可见的好转了。 这裴夫人一大早就来母后这诉苦自己夫君去了曲江多么辛苦，也不想想那些守城的将士们，风吹日晒，风餐露宿，真的是好日子过久了，就忘记祖宗们打江山的辛苦了，只是问皇后不说话，她一个晚辈也不好开口 “阿笙来了”温皇后有些疲惫，指着徐如笙招呼了一声“这是我妹妹的女儿，往日也不知道见过没有” 徐如笙提着裙子走进凤仪殿“见过裴夫人”她一开口说话，裴夫人也不好再继续哭诉，脸上挤出几分笑容“倒是第一次见，和皇后娘娘有些相似” “刚刚听裴夫人说，裴大人很不愿意去曲江是么？”徐如笙笑吟吟的开口，她现在一点也不在乎和别人撕破脸这件事 裴夫人眉头皱了皱，心中不满，温皇后还没说话呢，何况大公主还站在那，哪里轮得到她说话 “徐姑娘说的哪里话，我夫君领的是朝廷差事，奉的是陛下的命令，哪有不愿意一说” 徐如笙走到温皇后身边，和周曦一左一右站立 “愿意就行，没上过战场不要紧，回头我让姨母去求了皇上，就让裴侍郎在曲江做个中郎将，多历练历练，别说提刀了，杀人也不在话下” 一席话说的裴夫人是魂飞魄散，连连摆手 “不...不....皇后娘娘，臣妇不是这个意思” 温皇后眼中带笑，故作生气的睨了徐如笙一眼，才不急不慢的裴夫人开口 “行了，回去吧，夫君领命在外，你既然上孝公婆，下抚子女，平日好好在家休息，吕回，拿一只高丽进贡的人参给裴夫人带回去，听说裴老夫人这几天咳得厉害，你要小心照顾着” 裴夫人心惊肉跳，暗暗后悔今日听了婆母的话进宫来诉苦 皇后娘娘这分明是警告她，你们那点小心思我很明白，安安分分的待在家中 凤仪殿只剩下三个人了，周曦瘫坐在椅子上，吐着舌头 “这个裴夫人真能哭，一早上闹个不停，阿笙你睡懒觉，躲过一劫” 早膳一一的传上来了，御膳房的新管事于公公亲自领了太监宫女捧着食盒前来 “皇上吩咐了，皇后娘娘这段时间，食欲不佳，特命奴才变着法子给娘娘弄些新花样” 他弓着腰，端出一盘精致的点心，谄媚的对温皇后恭恭敬敬说道“娘娘尝尝” 要说皇帝对皇后，那确实是后宫独一份的，温老太爷过世，温大将军失踪，都丝毫不能动摇皇后娘娘半分地位 有那不长眼的，前几日居然敢把冷掉的东西呈到凤仪殿，皇后娘娘也没生气，只是让人装起来送到体元殿，说给皇帝加餐 皇帝气的亲自下令，把御膳房总管扔到掖庭做苦力，又把那天当值的太监宫女统统仗责二十大板丢出宫去 连凤仪殿的宫女太监都挨了骂 “朕和皇后是一体的，皇后若是不开心了，朕也不会开心，皇后若是受了怠慢，那就是朕受了怠慢，以后谁伺候不上心，直接打死扔出宫去” 后宫有些起了心思的人纷纷按捺住了，对凤仪殿越发恭敬，连杨贤妃都日日来请安，不仅不惹皇后生气，脸上的笑容更是一天比一天灿烂 周曦先给温皇后盛了一碗粳米粥，又给徐如笙夹了一个晶莹剔透的虾饺，这才坐下说道 “父皇案上的折子都堆的有人高了” “我估摸着一半是说温将军通敌卖国，一半是说温将军在诱敌深入的”周曦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却没有胃口 温皇后喝了小半碗粥，放下勺子，用帕子擦擦嘴 “阿曦，我已经和陛下商量过了，正式把你过继到我名下，等宗室改了记载，你就是我大启的嫡公主了” “如今这形势，你做我的女儿可能还不如做杨贤妃的女儿” 大皇子还有一半的概率成为太子 周曦觉得自己眼眶发热，哽咽落泪，她怎么会不愿意了，她无时无刻不想成为母后的女儿，她想和阿笙一样，做温皇后的亲人，和阿笙一样，喊温将军舅舅 “母后”她重重跪在地上磕头，再抬头时，目光无比坚定 “我愿意成为您的女儿，我会好好保护您，保护阿笙” 温皇后嗓音颤抖，一手扶起周曦，一手拉着徐如笙 “好，那就让我三个一起同心协力，面对这场挑战吧” 第20章 周曦 温皇后过继大公主的旨意，很快就到了杨贤妃的冰泉宫，随之而来的，还有恢复杨贵妃份位的口谕 “既然皇后娘娘喜欢你，我也只能忍痛割爱了，你虽然是我生的，往后人前人后可是皇后的女儿，大启的嫡公主，你且收拾一下，搬去凤仪殿吧” 杨贵妃表面哀伤，心里却乐开了花 自己恢复了贵妃的位份，继续做着后宫第一人，周曦这丫头从小就和自己不亲近，送给皇后一来可以做个人情，二来没准还能帮扶一下大皇子周衍 “母妃，我听说父皇下旨，把阿姐过继给了皇后娘娘”一个身穿锦袍的男人急匆匆的赶过来，正是大皇子周衍 他满头大汗，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周曦，又恳求杨贵妃 “母妃快去请父皇收回旨意，阿姐是母妃的女儿，怎么能......” 话还未说完，杨贵妃就嗔怪的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故意岔开话题 “你啊，去干什么了这一身大汗” 周衍闻言一僵，不自然的别开眼神，这一切都被周曦看在眼里，她冷眼瞧着杨贵妃边给周衍擦汗边喊人过来给他换衣服 抢了别人的儿子还不让人家去看生母，不知道是养儿子还是养仇家，不过周曦不会提醒杨贵妃的，一切的后果都是杨贵妃自己找的 凤仪殿内，温皇后正张罗着吕回收拾一下凤仪殿的东偏殿给周曦住，正好和徐如笙如今住的西偏殿相对，小姐妹两个可以做个伴 “姨母......”徐如笙欲言又止，咬咬嘴唇，其实前世周曦和杨贵妃的关系也不好，但是温皇后没有过继，她也没有打听过 只记得，后来周曦去和亲，温皇后生了很大的气，紧接着，就扶持周衡，废了周衍，皇帝死后，温皇后一根白绫吊死了杨贵妃 “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是想说阿曦为何和她母妃关系冷淡到这个地步？”温皇后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她如今慢慢大了，往后的路也艰难，并没有瞒着她的意思 天气已经慢慢热了起来，吃了午饭，姨甥两个搬了塌子躺在凤仪殿外那颗大大的桃树下，桃树已经开花了，花瓣随着风扬起舞，吕回让人沏了茶，摆了点心，温皇后饮上一口茶，眯着眼睛和徐如笙说起了这段故事 皇帝登基后，温皇后作为原配入住凤仪殿，杨太后的侄女杨贵妃当时还只是个昭仪，杨家儿孙不成器，朝中无一人受重用，只能盼着靠女人维持荣华富贵 杨太后在世，能保杨家一时，杨太后死了呢？那就只能指望杨昭仪，原先在潜邸的时候，温皇后无子，皇帝也不让其他人生孩子，可登基了就不一样了，那必须生孩子继承皇位 在这种背景下，杨昭仪怀孕了，皇帝给她连跳三级封为贤妃，就在杨家欣喜万分之时，杨昭仪在万众瞩目下生了，生了个公主，就是周曦 皇帝还是很高兴的，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杨贵妃不乐意了，疯疯癫癫说皇后偷换了她的儿子，甚至拒绝承认周曦是她的孩子 可怜的大公主，刚出生没几天差点被饿死，还是温皇后亲自去了冰泉宫，抱走了周曦 杨家女没生下儿子，没事，杨家还有别的女孩，杨太后的哥哥奉国公杨信连夜就选了一个看着好生养的女孩进宫 就在杨贵妃日夜发疯的时候，新进宫的杨才人有身孕了，这下杨贵妃知道，她再闹下去分分钟成为家族弃子，先恭恭敬敬去凤仪殿脱簪请罪，再向陛下表示自己一定好好对大公主，最后去杨太后面前哭诉自己多不容易 一套组合拳下来，周曦被抱回了冰泉宫，杨才人生下的儿子也被抱回了冰泉宫，杨贵妃属于赢麻了 有了儿子的杨贵妃，自封后宫第一人，直接把杨才人发落去了冷宫 她一门心思扑在周衍身上，哪里顾得上周曦，要不是皇后时常问起，只怕周曦夭折了都有可能 在一个夜黑风高寒冷的冬天，温皇后和皇帝携手共进晚膳，就看到五岁的周曦光脚站在了凤仪殿门外，看到温皇后，才含着泪巴巴说了一句 “母后，我饿” 皇帝当时大怒，直接把照顾周曦的宫女太监奶娘全赶出宫去了，杨贵妃连夜被人从床上揪起来，在凤仪殿门口又跪了一整夜 从此周曦就基本跟在皇后身边了，偶尔才回冰泉宫做做样子 “其实阿曦很聪慧，从小学什么都快，陛下也恩准她去南书房和皇子们一起学习，每次陛下检查功课，她都表现的比两个皇子好”温皇后眉眼含笑，一副慈母的样子 徐如笙神情恍惚，她当然知道周曦有多么好，可惜，这么好的周曦，因为不是男儿身，最后被送去和亲 “陛下时常和我感慨，阿曦如果是男儿身，他也就不愁了，哎，老大生性善良，优柔寡断，做个好官合适，可是做个皇帝差远了，老二这人和她娘淑妃一样，你说他心思深沉吧，他又急功近利，你说他善于钻营吧，他又目光短浅，这样的人，更不适合当皇帝” 温皇后也有些发愁，淑妃的打算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实在瞧不上周衡，她看了一眼已经慢慢长开，容颜秀丽的徐如笙，只见她慵懒的躺在塌上，含笑看着温皇后 “没事的，姨母，我觉得，女儿身也可以当皇帝” 温皇后一愣，原本昏昏欲睡的人立马清醒，坐直了身体盯着徐如笙 “你说什么” 徐如笙还是那副样子，仿佛这种离经叛道的话不是她出来的一样 “姨母，既然谁都瞧不起，我们可以扶持阿曦当皇帝，她聪慧，机敏，果断，又仁善，这样的人当皇帝，是大启百姓的福气” 温皇后消化了一下徐如笙说的话，还是一时半会有些惊愕 “可阿曦是女孩子” 她再次重复 徐如笙并未接话，只是笑咪咪的看着温皇后一脸犯难的样子 “三百年前周朝也有一位女帝，她励精图治，百姓安居乐业，开创一代盛世，几百年来，多少皇帝望其项背都不够，女子怎么了，女子会比男人更适合” 温皇后很快就说服了自己，她之前确实没想到，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无子，两个皇子她又瞧不起，只想着袖手旁观，日后任由他们争个你死我活，她做她的太后就是了 她幽幽的看着徐如笙，问出了一句 “阿笙，你老实说，是不是有事情瞒着姨母” 第21章 形势 还没来得及回答温皇后，周曦就兴奋的跑过来了，往日她大多时间是不言不语，面带微笑，给人一种疏离感，就连衣着也是浅色为主，站在人群中让人很难注意到她，今日却是大不相同了 身穿红白相间绣着如意纹的襦裙，外加一条金丝绣线披帛，头发高高盘起，端庄大气，徐如笙暗暗赞叹，很有嫡公主的风范 “阿曦你真好看”徐如笙两条眉毛弯成月牙，周曦一笑，愣是把徐如笙看呆了，简直让满园桃花失了颜色 周曦一手拉着徐如笙，走到温皇后跟前，缓缓蹲在温皇后身边，用自己的脸去贴温皇后的手，轻轻道了一句 “母后，阿曦来了”以后再也不走了 温皇后轻抚她的头顶，笑而不语，徐如笙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些酥酥麻麻的，抑制不住的想流泪，可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她开口打破这一片温馨 “姨母，阿姐，我有话要对你们说”自从那日她从临江侯府逃出来后，誓言仿佛被上天听到了，天道在她身上的束缚开始慢慢淡去，这让徐如笙很开心，那么只要揭穿周颂宜的身份，她就再也不用这般小心谨慎了 “周颂宜是淳仪公主和临江侯的女儿” 徐如笙的话在空气中悬停，将那一丝震撼传递给了温皇后和周曦，她看着两个人震惊的表情 “姨母，阿姐，你们没有听错，周颂宜根本不是宁将军的女儿”徐如笙再次确认，声音坚定无比 温皇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但是很快被愤怒代替，她咬牙切齿 “好一个淳仪公主，好一个徐靖远” 周曦在一旁沉默不语，她的眼神在温皇后和徐如笙之间徘徊，深吸一口气，慎重的询问徐如笙 “你是想揭穿这个事情？可这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啊阿笙” 徐如笙微微点头，认可了她的前半句，但是这对她来说是好事 “姨母，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这个事情，这样母亲就能和临江侯和离，徐家不是一个好地方” 温皇后长吸一口气，眼眶微红，她何尝不知道，可是温家这些年是在烈火上烧着，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错，可如果是临江侯先对不起温礼呢 “我们要从长计议”周曦补充道“算算日子，舅舅应该会在近几日内打一场漂亮的胜仗” 徐如笙看着周曦“阿姐对舅舅这么有信心？” 她这样问，实际上，自己也丝毫不担心，那日在临江侯府有一瞬间的慌张，可转眼一想就知道舅舅这种沙场老将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她顺着这个阶梯，借着这个事情，彻底和临江侯府划清界限，也趁此机会，让那些痛恨温家的人，一个个的现出原形 可皇帝还是怀疑了，在接到战报的那一刻，他真的慌了，温将军如果与敌通情，大启危矣，这些年的安稳，让他已经快忘记动荡是什么滋味了，所以他冲到凤仪殿质问皇后 你哥哥是不是真的叛国通敌了？ 温皇后当时的眼神是冰冷又带着讽刺，皇帝如同被人淋了一盆凉水，是啊，温家怎么会叛国呢，这只是温将军的计谋而已 于是派出裴大人，让大家相信温将军真的失踪了， 紧接着温皇后就召女眷进京，让大家觉得曲江要破城了，混乱中，才好伸出平日不好伸出的手 周曦就这样在凤仪殿安定下来了，温皇后免了后妃的晨昏定省，可敏昭仪还是日日带着周晗在殿外求见，温皇后觉得心烦，于是徐如笙出面打发了敏昭仪 “敏娘娘，姨母为着舅舅的事情，日夜难眠，实在是没有精力召见您了，二公主还小，晨起露重，小心冻着公主” 敏昭仪扯着脸，实在笑不出来，心里不由埋怨，皇后娘娘也太偏心了，都是陛下的女儿，怎么光过继大公主不管二公主 周晗不过五六岁的样子，可怜兮兮的站在敏昭仪旁边，如果徐如笙不是重活一次，只怕也会被她这单纯的样子骗到 徐如笙悠悠的看了她一眼，打量的眼神让周晗浑身一颤 呵呵，周晗前世也是这样来凤仪殿献殷勤，自己成了太子妃后，在自己这讨巧卖乖，也给自己讨到了一门好婚事 只是，徐如笙心中一恨，姨母死后，自己被周衡冷落，她就再也不和自己亲近了 不出多久，又跑到周颂宜面前献殷勤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周晗为自己打算，徐如笙不能说她不对，只是这样的人，她这辈子不想再沾染 从周曦住到凤仪殿后，姐妹夜话几乎成了每日必修课 青碧剪掉一段蜡烛芯，又给两人上了温热的杏仁奶，这才关上门退下去 “明日周颂宜要进宫了”周曦穿着一件藕粉色真丝睡衣，乌黑的头发散落在肩头，玉聪般的手指支着下巴，烛火照着她身上，丝丝朦胧感 “姑母有身孕的事情，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孙院正说，那日还是动了胎气，姑母需要静卧，可听说颂宜总和她争吵，打算把她送进宫来，陪皇祖母住几天” 这几日，大家都在等曲江的消息，可惜迟迟没有回音，母亲来信说，已经启程了，算着日子，半个月就到幽州了 徐如笙有些烦躁，听到周曦的话，突然眼睛一亮“阿姐，明日你要帮我一个忙” “嗯？”周曦坐直了身子，不解的看着徐如笙 “明日你去南书房上课的时候，帮我把周衡骗出来，我在御花园的竹林等他”徐如笙吐出几个字，让周曦长大了嘴巴，她犹犹豫豫试探道 “阿笙，你该不会......” \\\"没有，阿姐你想多了”徐如笙立马打断周曦的话，不可能的，光说出来就已经让人感觉很恶心了，她殷勤的把杏仁奶递给周曦，一脸讨好的看着她 “阿姐，你帮帮我吧” 周曦莞尔一笑，轻点她的鼻头“好，我帮你这个忙，但是你不能太过分知道么？” “阿姐在担心周衡？”徐如笙开口 周曦白了她一眼 “我在担心你啊，周衡是父皇的儿子，周颂宜是父皇的外甥女，阿笙，硬着来，你很难讨好的，父皇这个人......” 没有说完的话徐如笙自然明白，皇帝这个人，任人唯亲，又帮亲不帮理 “阿姐，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我会让他们自己把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说出来” 周曦眉毛一挑，嘴角上扬，她开始期待明日了 第22章 大捷 姐妹夜话结束的时候，周曦便起身回自己的房间，才打开房门，青阳从天而降 “吓我一跳”周曦捂着胸口一脸余惊，徐如笙双手扶着她，问青阳 “出什么事了？” 青阳入宫以后，没有和青碧一起在徐如笙身边伺候，而是获得温皇后的许可，宫内外自由出入 令徐如笙惊喜的是，青阳不仅有一手好武功，还有一身好轻功，她今天便是给徐如笙带来了消息 “小姐，曲江大捷，温大将军以身为饵，诱敌深入，一举歼灭敌方上万人，活捉吐蕃王子，不日就启程进京了” 徐如笙和周曦闻言皆激动的无以复加，两人紧紧抱在一起，眼神中透露着惊喜 “果真如此？” 徐如笙颤抖着再次询问 “是，天亮消息就该递给陛下了”青阳再一次坚定的回答 徐如笙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抓着周曦“阿姐，太好了，走，我们去告诉姨母这个事情”，两人携手奔向温皇后的寝宫 温皇后才梳洗好，一身素色寝衣坐在梳妆台上，单手执梳，有一搭没一搭问吕回 “哥哥那边始终没有消息传来，妹妹和阿栩应该快到幽州了吧” 吕回心疼的看着自家主子，上前接过梳子替她梳头 “娘娘别担心，大将军肯定没事的” “姨母，姨母”两人回头，只见徐如笙和周曦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两人眼睛亮闪闪的 “姨母，舅舅打了大胜仗，还活捉了吐蕃王子”徐如笙趴在温皇后的肩头，言语哽咽 温皇后不可置信“真的么？谁传来的消息？” 周曦补充“是青阳带回来的消息，她这些日子在外四处行走，打探来的，明日一早，曲江大捷的战报就会呈给父皇了” 就连吕回这种平时沉稳冷静的人，这时候都合起手连念几句“阿弥陀佛” 温皇后大喜，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再想到这些日子上窜下跳，恨不得温家即刻覆灭的那些人，眼神冰冷 “姨母，我要去幽州接母亲”徐如笙已经好几次提起这个事情了 先前温皇后担心外头局势太乱，不放心她的安全，如今曲江大捷，自己再派人好好保护，她也就不再拒绝 “好，你收拾收拾，我派人随你一起去” 徐如笙点头，眼神坚定又冰冷“姨母，走之前，举办一场庆功宴吧，把京中官眷都请过来”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 一阵马蹄声就踏下京城，直奔宫中 皇帝已经许久没进后宫了，昨晚也是歇在了体元殿 “陛下，陛下，八百里急报，曲江大捷”杨公公喜极而泣，跌跌撞撞的跪在地上 皇帝被唤醒，一把扯开明黄色的帐子，踩着拖鞋，披头散发“快把战报呈上来” 杨公公忙递上，皇帝一把抢过来，打开战报，嘴里连道“好，好，好” 他在殿内来回踱步，心中激动，这一战，可以保曲江十年太平 “快，摆架凤仪殿，朕要亲自告诉皇后这个好消息” 杨公公忙不迭失喊人进来伺候皇帝 皇帝到凤仪殿的时候，周曦正准备出门去南书房上课，徐如笙也早早起来，送她到门口，撞到前来的皇帝，两人一惊，忙跪下问安，皇帝心情颇好，赞扬道 “阿曦课业勤勉，倒是比你两个弟弟强不少” “阿笙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走，陪朕去见你姨母” 温皇后看到皇帝带着徐如笙进来的时候，难得露出温婉的笑容 “陛下怎么一大早过来了，快进来，外面露重，吕回，让人上些热热的红枣茶” “阿禧，你哥哥打了大胜仗” 皇帝两步上前握住温皇后的手 “朕要好好封赏温家” 温皇后一愣，这才闪着泪光 “哥哥为国效力，也不是为了封赏，只是哥哥在沙场拼命，后面那些给他泼脏水的人，陛下可要好好的惩罚” 温皇后从来都是这种有仇必报的性情，皇帝早就习惯了 他轻拍温皇后的手以示安慰“你放心”，又想起淳仪肚子的孩子，太后的哭诉，烦躁得很 “陛下，阿笙说要去幽州接她娘，臣妾想着，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孩子估计想娘了，就让她去” 温皇后趁着这个机会开口 皇帝自然不会不允“去，去接回你母亲” 徐如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陛下” 在凤仪殿待了一会儿，皇帝就去上早朝了，徐如笙和温皇后心情愉悦的吃过早饭，就找了一个理由，溜了出去 按照和周曦的约定，徐如笙来到御花园的一角 “笙妹妹，你唤我何事？”周衡不情不愿的出现在徐如笙身后，周曦站在远处把风 徐如笙眉眼含笑走向周衡 “有一件事情，想和二皇子说” 周衡不自觉头退两步 “你，你想说什么” 眼见徐如笙一步步向前，周衡只觉得一股威压涌上心头 徐如笙盯着周衡，心中冷笑，他从来都是一个自大，懦弱，急功近利，又优柔寡断的人 余光撇到青碧带着周颂宜过来，徐如笙嘴角上扬，靠近周衡，面带笑意 “我知道你和淑妃打的什么主意，你们休想得逞，我又不傻，你以为娶了我，就能得到姨母的支持？姨母也不是能被你们蒙骗的，我要是你，就大胆的和淑妃说出心中所想，免得砸了鸡蛋又飞了鸡” 周衡一张脸从红到白，又转青，他咬牙切齿的看着笑意盎然的徐如笙 她居然敢这般羞辱自己！ 远处的周颂宜，呆呆的望着和周衡谈笑风生的徐如笙，指甲嵌进肉里，心里恨的牙痒痒 她居然出尔反尔，明明说好不稀罕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男人，转头就和周衡偷偷见面！ 周颂宜悲从中来，她那日回公主府，才知道母亲居然怀孕了，她一改平时对母亲唯唯诺诺的样子 问自己是不是临江侯的女儿 问母亲怀的是不是临江侯的孩子 问尊贵的长公主打算如何处理肚子里的孽种 “混账东西”有孕的淳仪公主强撑起身体狠狠给了周颂宜一巴掌 “这是你的弟弟，你居然说她是孽种” 周颂宜捂着红肿的脸嘲讽 “母亲当年给我找了个爹，不知道这一次，上哪儿再去给他找个爹” 说完转身就走了，独留淳仪公主傻傻待在原地，眼睛通红，她双腿虚软，一把倒在从小陪自己长大的女官宋时辉身上 “时辉，你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她恨恨说道 “颂宜没有爹，我肚子这个难道还不能有爹么？” 宋时辉低着头，扶着身体虚弱的淳仪公主回塌上，低低开口 “公主，只要杀了温礼，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第23章 杀意 淳仪公主接到温皇后要举办庆功宴的时候，砸了一整个梳妆台。 “我不信温家的人能一直这么好的运气，我堂堂大启长公主，凭什么要因为一个臣女委曲求全。” “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时辉，我要杀了温礼。” 宋时辉默默站在一旁，看着满地狼藉，低头开口： “公主，温将军立了大功，这时候杀了温礼，不是明智之举，不如听陛下的，打了这个孩子吧。” “不，不可能！” 淳仪公主一听说要打掉这个孩子，厉声反驳，她披头散发，光着脚站在凌乱的地上，执拗又癫狂： “时辉，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明白么？我此生唯一爱过的人，就是徐靖远，他给我温暖，让我在这该死的世界里有了一丝慰藉，他是照亮我生命的一束光。” “我的第一条命，已经听从皇兄和母后的，陪给了宁毅，宁毅死了，我自由了，我的第二条命，该是我自己的。” 淳仪公主的脸上淌下了许多的泪水，她用染着蔻丹的手，一点点擦干净，捡起地上的铜镜，看着自己的容颜，自言自语： “这一次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温皇后的庆功宴，在接到温将军大捷消息的第三天举办了起来，时间匆忙，可一切有条不紊。 “裴夫人，这次你家裴大人去曲江，寻到了温将军，可谓立了大功啊。”几个官夫人围着笑成一朵花的裴夫人恭维。 此刻的裴夫人哪里还有半点那日在凤仪殿哭诉的神态，容光焕发，神采奕奕，这次她夫君回来，少不了封赏，说不定官位还能往前提一提，想到家中正准备说亲的女儿，她脸上的笑意更是真诚了一些： “哪里哪里，都是托陛下的福，陛下慧眼识人，这才派了我家大人前去。” 围着她的都是兵部一些郎中，主事的夫人，大家听了心里默默无语： 要不是兵部尚书秦渊实在年纪太大，朝中实在没有武将能出征，总不能把镇守京城的兵马司派出去吧？ “淳仪公主到~” 太监的传唱声让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齐刷刷的看着门口，齐声迎接，角落里的黄夫人，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黄夫人自从那日失手打了淳仪公主，就知道自己犯了大事，她第一时间跪在凤仪殿请罪，可温皇后却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不知者无罪。” 她回家后心神不宁，当晚和黄大人说了此事，黄大人差点晕厥过去，提起笔就要休妻，要不是她生的两个儿子拼死相拦，只怕这会儿她已经被扫地出门。 可她胆战心惊的几日，也不见淳仪公主杀上门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淳仪公主是什么人，眦眦必报，从不委屈自己。 今日庆功宴她本来向温皇后告假，却被温皇后驳回了： “本宫举办的庆功宴是为贺曲江大捷，你若是不愿意出席，那以后就永远不要踏出家门了。” 一席话说的黄夫人再也不敢找借口了，硬着皮头来参加宴会。 淳仪公主端坐在上方，眼神冷冷的扫过眼下的一片红红绿绿，很快她就锁定了一身青色素锦的黄夫人。 那日她与徐靖远才见到面，两人执手诉衷肠，情到浓时衣裳半解。 这个疯妇就带领一众人冲进来，两人相见之事本就不太能见光，别院仅有的几个看守也被黄夫人带来的家丁捆住堵住了口。 门被闯开的瞬间，两人下意识的转过身去，先遮掩住自己的脸，于是淳仪公主就被气昏了头的黄夫人狠狠打了一棍，嘴里还骂着： “好你个小娼妇，今日看我不打死你。” 淳仪公主疼得厉害，哪里还在乎有没有人认出她，气急败坏的转过身： “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本公主是谁。” 黄夫人这才傻了眼，定睛一看，屋里哪有她的夫君，分明是淳仪公主和一个野男人。 等一下！ 这个野男人好像是临江侯？ 还未等黄夫人反应过来，淳仪公主就头冒冷汗捂住肚子，黄夫人当下魂飞魄散，也不管徐靖远，立马喊人抬着淳仪公主去了公主府。 恰好当日温皇后让吕回带了孙院正等候在公主府，黄夫人直念阿弥陀佛，要是淳仪公主被她打出好歹，太后和皇帝能活剐了她。 至于后面淳仪公主有身孕的事情，她自然是不知道的，不然黄夫人已经连夜上吊了。 “黄夫人，”淳仪公主落座后，斜斜的看了缩成一团的黄夫人，心里恨得牙痒痒，无知泼妇，迟早有一天杀了她，“本公主听闻你的生辰八字和本公主是相克的。” 黄夫人一头雾水，生辰八字？自己的生辰八字平平无奇，怎么会克到淳仪公主？ “公主说笑了，臣妇万万不敢。” “本公主说是就是，你有什么异议？”淳仪公主话锋一转，言语凌厉，又轻言笑道： “本宫听说你还有两个儿子，生得一幅好相貌，抽空带到公主府来，让本公主瞧瞧。” 黄夫人如同掉入冰窖里，双手冰凉，两眼发直，淳仪公主这是，这是要折辱她的两个儿子。 她家大朗年方十五，正是勤学苦读的时候，二郎堪堪十岁，要是真的进了公主府，这辈子哪里还能做人。 她咬着牙跪下磕头： “公主明鉴，臣妇命贱，冒犯了公主。” 她稍加停顿，最后一字一句，目光隐忍，“臣妇自愿去京郊别庄修行，为公主祈福，为我大启祈福。” 淳仪公主脸色稍霁，却满脸不屑。 “凭你也有资格为本公主和大启祈福？京郊的白云观是个适合你的地方，好好修行，也去一去你心里的毛躁。” “奥，你别担心，黄大人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本公主和太后自然会再为他择一良妻，照顾你的两个儿子。” 黄夫人瘫坐在地上，再也忍不住眼泪，杀人诛心，可她又敢说什么？这是淳仪公主，当今太后的亲女儿，皇帝的亲妹妹，她就算捅破了天，也有人帮她修补。 很明显淳仪公主也是这么想的，她轻轻抚微凸的小腹，遮掩住眼中的疯狂。 她是尊贵的嫡长公主，想杀谁就杀谁，想要什么就要什么，谁敢阻拦她的路，她会一一的扫除干净，若不是怕惊吓到肚子里的孩子，她岂会留黄夫人一条命。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杨公公高亢的声音传来，淳仪公主这才收敛衣袖，缓缓起身，漫不经心的随众人下跪，心中满是不岔。 她从来都很讨厌向皇后行礼，一个臣女，嫁到她哥哥，嫁进她的家，摇身一变成她的嫂子，生生压她一头。 杀了，都杀了才好呢！ 第24章 孤注 帝后携手而来，着实让一众女眷羡慕了一下，顺便狠狠地警告自己夫君 你看皇帝对皇后多好，你难道敢不尊嫡妻，独宠小妾？ 徐如笙和周曦跟在帝后身后，随着而来的还有周颂宜 太后如今身体越发的不好的，这样的宴会也都不再出席，可她老人家是打心里心疼周颂宜这个外孙女，生怕她落了下乘，一大早就派桂嬷嬷把周颂宜打包去了凤仪殿，交给了温皇后 温皇后很是给太后面子，二话不说，带着三个年纪相仿的小娘子一起出席 徐如笙刚进门就看到一脸生无可恋的黄夫人，这个老虔婆真的是该死 前世舅舅在前线拼死拼活，黄大人在后面扯后腿，后来不知道为何，徐家还把徐如篱嫁给了黄家大朗黄安，黄夫人当媳妇的时候，被黄老夫人折腾的不轻，好在她生下了两个儿子，可是她当婆婆后，对徐如篱是变本加厉，生生折磨掉了徐如篱肚子的孩子，徐如篱性子刚烈，一气之下，剪了头发去白云观做姑子，好在黄安是个好的，随着徐如篱在白云观外搭了个草棚，守着徐如篱 彼时徐如笙在宫中心死如灰，消息闭塞，直到二婶何氏差点哭死在凤仪殿，她才知道，徐家居然没有为徐如篱讨回公道 也许那个时候，她就该知道，徐家人，就是这样的冷血无情，天性薄凉，她却也出手帮了这个二妹妹一把，她直接发出一道懿旨，休了黄夫人，把她扔到白云观去，何氏又去白云观苦苦哀求，徐如篱这才出了观，却再也没有回黄家，而是和黄安做了一对闲云野鹤夫妻，那时候，徐如笙还很羡慕来着 “瞧瞧，咱们皇后娘娘多好的福气，有端庄贤淑的大公主，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外甥女，哎呀呀，也不知道是不是臣妾眼花了，怎么瞧着徐姑娘和大公主还有几分相似呢”淑妃率先调侃 她心思活络，人也开朗，皇帝也给她面子，细细打量了一下徐如笙点头道 “淑妃说的没错，倒是真的有几分相似” 淑妃闻言更是笑成一朵花，其他妃嫔见她得了皇帝的眼，也坐不住了，纷纷应承 “臣妾看着，徐姑娘活该是陛下和皇后的女儿似的” 一席话说的温皇后喜笑颜开，左手搂着徐如笙，右手搂着周曦 “这两个都是本宫的宝贝，本宫都疼爱的很” 皇帝难得见到温皇后这般开怀，想起这段时间，因为温大将军的事情，心里有意想补偿皇后，于是凑过去笑道 “朕看，这孩子和你有缘，不如封她为公主，以后就作你的女儿吧” 淑妃坐的近，自然听到了，她瞬间很激动，那可太好了，那周衡娶了徐如笙，皇后必然妥妥的支持他呀 倒是杨贵妃，她第一次审视起这个在温皇后心里，和周曦平分秋色的女孩，这一看倒是心里一惊 只见徐如笙端坐在那里如莲一般的盛开，一张精致的脸，纤长的睫毛和明亮的眼睛，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芒，皮肤洁白细腻，如同一朵娇嫩的花朵，有心动不已的艳丽，有神秘清淡的气质，形成了一种绝妙的平衡 于是第一次，她心里有了和淑妃一样的打算 温皇后却对皇帝的提议毫无兴趣，甚至想翻白眼 “陛下说笑了，臣妾有阿曦一个女儿就够了，阿笙是我妹妹的女儿” 皇帝碰了一鼻子的灰也不生气，摸摸鼻子，又去逗徐如笙 “阿笙是想留在宫里当公主，还是回家当大小姐” 徐如笙毫不犹豫的回道 “阿笙想当母亲的女儿” 既不想留在宫里当公主，也不想再回徐家当什么大小姐 淳仪公主冷眼瞧着仿佛一家人的帝后和徐如笙，又看着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周颂宜，心里一疼 她上前拉着周颂宜的手，又看向敏昭仪，冷笑道 “敏昭仪，没看到皇后娘娘稀罕别人家的孩子么？我说你也是不懂事，这大公主是皇后的女儿，二公主就不是了么？你平日也不知道多带二公主去凤仪殿坐坐，皇后生不出来，也能过过眼瘾” 话刚落音，就听到皇帝皱着眉头呵斥 “朕看你是晕了头了，是母后为你求情朕才放你出来，再敢胡言乱语，朕不轻饶你” 温皇后庆耷拉着眼皮，瞧瞧吧，永远是这么毫无底线的包庇！ “嘶~”淳仪公主突然松开周颂宜的手，捂着肚子，头冒冷汗 “母亲，你怎么了？”周颂宜带着哭腔，一把上前扶住淳仪公主，眼神焦急的看着皇帝 淳仪公主只觉得肚子一片冰凉，抽抽的疼，她赶紧捂住肚子，心下知道不好，眼神却在乌泱泱的人群中，试图寻找徐靖远的身影 我好疼啊 温皇后突然蹭的站起来 “来人，把公主扶去后殿，吕回，去请孙院正” “让青阳去吧，青阳腿脚快”徐如笙冷不丁的开口 淳仪公主疼得快失去意识了，迷糊中看到周颂宜满是泪水的眼，还有皇帝含着怒气的脸 她的心不断地下沉，不，不能去后殿，去了后殿，皇兄真的会一碗落胎药灌下去的，徐靖远一定会被迁怒，夺爵？罢官？甚至是丢了性命都有可能 这个孩子要保住，徐靖远也要保住，还有颂宜，可怜的颂宜，至今都没有和她的父亲相认 淳仪公主的思绪越飘越远，看着嘈杂的人群，前来扶她的吕回和宋时辉，听到温皇后在向命妇解释 “公主身子不舒服，诸位莫慌，稍坐片刻，等太医看看就好了” “不，我不是身体不舒服”淳仪公主下意思的喊出来，她仿佛豁出去般的大叫 “我怀孕了，我是怀孕了，你知道的温禧” “我怀的是临江侯徐靖远的孩子” 万籁俱静，庆功宴的众人先是张大的嘴巴，然后是纷纷转头看向此刻已经闭上双眼的徐靖远，最后看到脸色铁青的皇帝，恨不得当场告辞 皇家的辛密，真的是刺激又可怕！ 温皇后波澜不惊的转头看着皇帝，你自己的妹妹，你自己看着办吧 周颂宜率先反应过来，瑟瑟发抖“母......母亲” 众人这才将目光放在周颂宜和徐如笙身上，这会儿大家惊奇的发现，这两个一般大的姑娘，眉眼间，居然有几分相似？ “只怕不止公主肚子的孩子是临江侯的吧”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颤颤巍巍的扶着一个二八年华妙龄女子的手站起来 她神情悲痛，满眼泪水，满脸悲切的质问淳仪公主 “公主，您说，颂宜到底是谁的孩子？” 第25章 启程 “住口”皇帝再也抑制不住怒火，朝着宁老夫人呵斥道 丢人啊，皇家的脸面，大启的脸面，通通被丢完了，他杀气腾腾的看着准备鱼死网破的宁老夫人，无所畏惧的淳仪公主，还有脸色惨白的周颂宜，胸口堵着一口气 “诸位今日都先回吧，临江侯府和宁将军府留下”温皇后叹了一口气，开始从善如流的收拾残局 “宋女官，先把公主扶到后殿，吕回，你去看看孙院正怎么还没来，杨贵妃”温皇后眼神看向嘴巴微张，一脸发愣的杨贵妃“你把孩子们先带去冰泉宫，现在乱糟糟的，本宫顾不上” 杨贵妃突然有种被委以重任的感觉，虽然她想留下吃瓜，可她并不聪明的脑子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还是赶紧走吧 “皇后娘娘放心，臣妾定会照顾好孩子们的”她瞥了一眼皇帝，心中狂跳，妈耶，真的太吓人了，她丝毫没有犹豫的吩咐随行的女官带三个小姑娘走 “不，我不走，我不走，我是谁的女儿，你们说啊，你们说啊，我不是宁家的孩子，我爹是临江侯是不是”周颂宜突然状若癫狂的抓着淳仪公主的衣服，声嘶力竭呼喊着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刺激，被刷新认知，终于在宁老夫人质疑她身份的时候精神崩溃了 她一把甩开前来拉她的嬷嬷的手，摇摇晃晃一头扎进皇帝的怀里 “舅舅，舅舅，为什么，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皇帝虽然恼怒，可这会儿也是真的心疼周颂宜，一手轻抚周颂宜的后背，一边狠狠瞪着徐靖远 淳仪公主此时已经快疼晕了，又心疼周颂宜，又担心徐靖远，心力交瘁，只得求助般的看着温皇后 “好了颂宜，你随杨贵妃先回去，这些事情让舅母来处理” 温皇后不着痕迹的把她从皇帝怀里拉出来 她身上淡淡的百合香味，不知怎么的，让周颂宜控制不住的又扑进她的怀里放声痛哭 “舅母，为什么，为什么？” 温皇后朝着杨贵妃使眼色，杨贵妃看着脸色越来越可怕的皇帝，也顾不上那么多，一把扯起周颂宜就走 “你别哭了，大人的事情和你没关系的” 又赶紧吩咐周曦“阿曦，快带着阿笙和母妃走” 徐如笙始终默默地站在周曦身后，冷眼瞧着场面慢慢失控，直到周曦前来拉她，她才低着头，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扬起了嘴角 昨夜凤仪殿 “姨母，阿姐，我们要先下手”徐如笙认真的对温皇后和周曦说道 “阿笙，你要干什么？”温皇后不解 徐如笙摸着手上的铃兰手镯“姨母，我娘她不能再回临江侯府了” 温皇后眉头紧蹙 “你的意思是，和离？只怕陛下不会允许，徐靖远是陛下的伴读，当初陛下明知道淳仪和他两情相悦，依旧赐婚你娘，就是想牵制温家” 她自嘲一笑，在他的心里，从来只有制衡和权势，只怕从未有过真心 “若是母亲死了呢”徐如笙淡淡开口，未等温皇后反应过来周曦却接话 “假死逃生？” 话毕，两人相视一笑 温皇后看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突然就觉得自己老了，她叹了口气 “本宫这辈子最盼望的时候，就是离开这座金碧辉煌的囚笼，你娘她爱过，后来也恨过，如果能得到自由，那她比我强” 她不再多言语，起身后，背对着徐如笙和周曦 “我只盼着你们两个能一生顺遂，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夜，漫长又静谧 周颂宜还在哭，可她不知道，今日的导火线，就是她的衣服，她身上那件被青碧熏上麝香的衣服 淳仪公主也不会想到，她靠近自己的女儿，会被麝香所伤，导致腹痛难忍，在大庭广众再也瞒不住自己有孕的事情 她想保住这个孩子，也想保住徐靖宇，她自信就算她把天捅出了篓子，皇帝和杨太后也会为她善后 只是宁老夫人...... 徐如笙倒是没想过，她居然会跳出来出来过河拆桥...... “贵妃娘娘”徐如笙突然开口“我要走了，我要去幽州接我母亲” 月光洒满了大地，徐如笙站在杨贵妃身后，她的目光透出苍凉和决心，微风吹拂起她的头发，她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可，可你一个小女孩，怎么去幽州那种荒凉偏远之地” 杨贵妃有些怜爱的看着眼前的徐如笙 哎！发生这样的事情，其实对徐如笙的冲击并不比周颂宜小，自己的爹和别的女人生下了一个和自己一样大的女儿，换谁都接受不了 杨贵妃很想上前安慰她，却只见周曦已经快一步抱住了徐如笙 “去吧阿笙，带上青阳，一路平安” 徐如笙反手抱住了周曦的腰，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她知道周曦是想安慰她，虽然这一切，都是徐如笙自己策划揭露出来的 可周曦还是忍不住的想，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又会将这种血淋淋的现实撕扯开来给人看呢 徐如笙转身跑向宫外，周曦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周颂宜也忘记了哭 “贵妃娘娘，还请派人去告诉母后，阿笙去幽州了” 周曦淡淡的望向杨贵妃，白净的脸上一片沉稳，杨贵妃看着这个自己从未怎么关注过的女儿，只觉得一股陌生感扑面而来 “阿曦......” “我先回凤仪殿了”还未等杨贵妃说话，周曦就转身朝着凤仪殿的方向走去，母后操劳了一夜，她要回去先准备一些汤药备着 “走吧，回冰泉宫”杨贵妃有些无趣的说道 “再派人去告诉陛下皇后，徐姑娘要去幽州” 她怅然若失的的望着天上的月亮，自言自语 “小姑娘年纪家家的出远门，还是要人保护才好” 徐如笙刚出宫门，就看到安大力架着马车等在宫门外 “姑娘，行李已经准备好了，在马车上，我们这就启程吧” 青阳拎着孙院正去见温皇后的时候，刚好碰到杨贵妃派过去的人，她扔下孙院正便直奔宫外，此时三人已汇合 “这次出行，会很危险，所以我把青碧留在凤仪殿” 安大力扬起手上的马鞭 “姑娘放心，我手上的马鞭会好好保护姑娘的” 青阳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手上的剑握的更稳了 一主两仆，架着马车，趁着夜色，扔下身后灿灿的皇宫，直奔幽州 而皇宫内，淳仪公主忍着痛任由孙院正把脉，听闻徐如笙前往幽州 她痛苦又扭曲的笑了，眼里是无尽的疯狂 去了好，去了就都死在幽州吧！ 第26章 狭路 京城前往幽州，需要三天的时间 徐如笙算着日子，要趁母亲在幽州落脚时赶到 幽州，前世母亲被截杀的地方，淳仪公主一定会在那里动手 再往前，淳仪公主的手伸不了那么长，再往后，她没有下手的机会 三人赶路到第二天夜晚，就在一家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客栈歇脚了 “掌柜的，两间上房”青阳熟练的扔出碎银“再备一桌好菜” “好嘞，客官，您先楼上请，小二，打水给几位客官洗把脸” 客栈的老板轻车熟路的招呼着三个看起来有点怪怪的组合 一个带着斗笠轻纱罩面，身量不高的姑娘 一个手持长剑，一身素衣，男女不辨的剑客 一个胡子邋遢，身形佝偻的车夫 徐如笙进了房间，先取下斗笠扔在桌上 “青阳，幽州那边有消息么？” 青阳站在门口，接过小二端来的热水，拧干帕子递给徐如笙，缓缓说道 “夫人一行已经到幽州了，随行的还有两波人” 徐如笙擦了一把脸，吐出一口浊气，两世加起来养尊处优的她，其实也有一点吃不消连日的奔波 “姨母说过，表哥温栩会随着一起进京，之前舅舅出事，舅母只怕带着表哥表姐一起来了，还有一波是谁？” “是谢家二老爷，谢书荞” “嗯？陈郡谢家的人？”徐如笙疑惑 青阳不太了解世家的事情，只把飞鸽传书来的消息一一告诉徐如笙 “他是昨日到幽州的，似乎和夫人很是熟稔，我的兄弟们潜伏在他们落脚的客栈，听说谢家人好像又和夫人吵了一架，不知为何” 有点儿意思，徐如笙嘴角弯了弯 谢家是陈郡的名门望族，以诗书传承而闻名，谢家门庭显赫，门人如云，谢家的家学更是许多人打破脑袋都想进去 前世淳仪长公主绞尽脑汁，威逼利诱，好话说尽，都没有让谢家收下她唯一的儿子徐瑾年 而谢家家学管事的人，正是谢家二老爷谢书荞，他除了掌管谢家家学，还有一个很少有人知道的身份，天枢阁阁主 天枢阁，神秘低调，听说它藏书千万，孤本不计其数；听说它尽知天下事，掌控天下情报；更有传闻，它其实是一个杀手组织 这些都是前世周衡告诉她的 那时候周衡花了很大的力气去拉拢谢书荞，却连人的面都见不到 少年帝王的心气大，跑到凤仪殿朝着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他是大启的臣民，他的人，他的物，他的一切都归大启，归朕，何况天枢阁这种对家国不利的存在，朕就该发兵踏平了它” 彼时徐如笙真的很不屑一顾，大启建国后，几代皇帝疯狂的打压世家，世家逐渐没落，谢家却长存于世 踏平？就凭他周衡？笑死，你连人家在哪里都找不到 但也没听说他和母亲认识啊，徐如笙暗暗好奇，却不得不吩咐青阳 “让你的兄弟们一定要保护好母亲，淳仪公主随时都可能动手，不管谢书荞有何目的，现在看起来应该不会对母亲不利，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少生事端为妙” 青阳一脸郑重的点头 “两位客官，饭菜准备好了”小二客客气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两人一起下楼，发现这个破烂的客栈还挺热闹 大堂虽小，只能放下四张桌子，除却徐如笙这一桌，另外三张桌子也坐满了约十来人 青阳下意识的挡在徐如笙的身后，杀手的直觉告诉她，这些人有危险 安大力虽然站起来恭敬的等徐如笙下楼，身体却紧绷起来 徐如笙心道不好，这些人只怕不是什么善类，虽然青阳和安叔保护她绰绰有余，但是主战场是在幽州，他们再此耗费精神，多少是有些不划算的 她静静地下楼，坐在自己的那张桌子上，拿起筷子，正想着怎么脱身，就听到一个喘着大气的男声传来 “徐姑娘，你们腿脚也忒快了，让我一路好赶” 一个白净的少年带着十几个人走进来，看到徐如笙双眼一亮 “我母......娘说，你一个姑娘家的出门在外多有危险，让我带着人来保护你” 他咧着一口大白牙笑吟吟的看着徐如笙 徐如笙彻底石化了，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周衍会突然出现？ 她和周衍其实并不熟，前世今生加起来，也没有什么交流 “大公子？你说什么？你娘让你来保护我？”徐如笙一脸诡异的用手指指周衍，又指指自己 “嗯，是的”周衍认真的回答“阿姐也说了，她不是很放心你，父亲知道后，也让我带几个护卫，连夜出发” 徐如笙这下彻底笑不出来了，杨贵妃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这样的心思，只怕和淑妃一样的 她突然感到一阵恶寒，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我这一路也没有见到什么好的地方能歇脚，委屈妹妹了，掌柜的”周衍扬声喊道 “我们人多，我妹妹身娇体贵的，见不得外人，你这个客栈今晚我包下了，我出三倍银子” 掌柜的闻言是又惊又喜又为难，连连对着周衍作揖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小店客房少，剩下的都给他们住下了”掌柜伸出一只手指，悄悄指了指另外一拨人 周衍听闻认真思考一下，起身对着那些人温文尔雅的说道 “不知各位可否行个方便，我家妹妹年纪尚小，见不得生人” 徐如笙满头黑线，你妹啥啊，刚刚进来那么大声的喊徐姑娘，你当别人聋了？ 那群人闻言面面相觑，大约过了三秒钟，一个方字脸的男人站起来，拱手 “在下体谅公子爱妹心切，我这就带着兄弟们另寻他处落脚” 周衍心情大好，连连赞扬他们为人豪爽，又招呼随行的人 “快，给这位壮士一百两银子” 方脸男伸手阻止“不用了” 说完一招手，十来人纷纷起身随他离开 掌柜点头哈腰将他们送到门口，然后满脸笑意的招呼周衍 “公子还有别的吩咐么？” 周衍大手一挥“上好的饭菜，钱不会少你的” 他心情大好的坐在徐如笙对面，却见徐如笙脸色阴沉，眉头紧锁 “徐妹妹，你怎么了？” 他下意识觉得，是不是一路奔波太累了，只能出声安慰 “后日就能到幽州了，到时候我一定包下一个大的客栈，让你好好休息” 徐如笙完全不在意他说了什么，语气凝重对青阳说道 “青阳，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青阳眼角一眯，眼神看向周衍 “他们好像认识大公子” 周衍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她们再说什么，这群山野大汉，怎么会认识他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徐如笙腾的一下站起来，凳子发出巨大的声音，她感觉全身的血液直往身上涌 “他们是淳仪公主派出来的人” 第27章 传信 那群壮汉出了客栈，往前走了约摸有两公里才放慢了脚步，一人没忍住开口道 “林哥，我们为什么要给那个小白脸让客栈，这荒郊野岭的，我们上哪儿去歇息” 方脸大汉林哥猛地一巴掌呼在那人脸上，恶狠狠骂道 “你没看到么？这群人也是去幽州的，你嘴里的小白脸是当今皇帝的大皇子，他带的人，只怕是宫里的侍卫” “啊，那......那怎么办？”随行的人中，有些人开始慌乱起来 “林哥，那我们还能得手么？这......” 林哥咬咬牙，表情凝重 “从现在开始，不许休息，我们要赶在他们前面到达幽州，完成公主交代的任务” 他的眼神扫了一眼众人，咬牙切齿说道 “完不成公主的任务，不止我们遭殃，公主不会放过我们的家眷的” 一席话说的众人硬生生的打了几个冷颤，想到淳仪公主的手段，有几个心生退意的人这会也坚定了心志 另一边，徐如笙也吃不下饭了 “我们要抓紧走，一定要先赶到幽州，不然母亲有危险” “姑娘莫急，他们人不算太多，若是夫人一人，只怕难逃，但幽州还有小公爷和将军夫人她们”安大力出主意道 “不如先传信过去，让小公爷做好防备，那群人也就没那么容易得手了” “青阳，你快传信给幽州，不”徐如笙略一思索“传信给温栩吧” 她不想吓到母亲 ，京城的事情，母亲还不知道，贸然说出来，她也不会相信 表哥温栩，听说聪明过人，文武双全，应该是可靠的吧 徐如笙拔下手上的铃兰手镯递给青阳 “告诉你的兄弟们，直接拿着手镯去找温栩，这是我生辰的时候，温家送过来的，上面有温家的标记，温栩一看就会明白” 青阳拿着手镯去了后，安大力上前询问 “姑娘，我们现在就动身么？只怕姑娘身体吃不消” 徐如笙摆摆手“无事，我们也走”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从她说出要去幽州接母亲的时候，心口就开始剧疼，她知道是天道在阻止她 天道不允许有人逆天而行， 但是她管不了那么多，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再这样无辜的死去 京城的事，她只是做了幕后推手，先揭穿淳仪公主有身孕，再揭穿周颂宜的身份，最后逼得淳仪公主必须动手 是的，她要淳仪公主动手，淳仪公主动手，她才能让母亲“死”，逃过天道，逃出徐家 呵呵，嫡长公主和有妇之夫偷情有孕，暗杀侯爷夫人，就算是皇帝和杨太后也难保住她，而徐靖远，一定会被迁怒的 徐如笙紧紧的捂住胸口，疼，撕心裂肺的疼，可是比起前世自焚的那场大火，这点疼，算的了什么呢？ “我们走”徐如笙眼神冰冷又坚毅 幽州，十三月舍 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公子手持书卷端坐在亭台中，脸庞棱角分明，眉眼轮廓很深，却偏偏一双桃花眼，使得整个人温和了许多，神情松缓，举止优雅，玉人一般，活脱脱一个翩翩公子，只是眸色深深，像是藏了百般心事在眼底，沉沉的叫人看不清 “小公爷，门口有个乞丐说要见您”下人举着一个铃兰手镯，递给温栩 温栩收起手上的书卷，接过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父亲当年给京城的小表妹送去的生辰礼物 “叫进来吧”他恶趣味的想，难道小姑母不在京城的这些日子，小表妹已经沦落成小乞丐了，不应该啊，京城还有大姑母呢 一个浑身脏兮兮，头发仿佛没洗过的乞丐拿着一个破碗进来了，他年岁不大，双眼亮晶晶的 “这是我们老大让我送给你的信”他从怀里掏出一封黑黑的书信，毫不避讳的递给温栩 温栩丝毫没有嫌弃的接过来，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顺口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你们老大是谁？” 那乞丐不卑不亢 “我叫小米，我们老大是个很厉害的人，信送到了，我走了” “等一下”温栩喊住了他“我看你办事利落，不如留在我身边做个跑腿的怎么样” 小米不屑的一挥手 “我要跟着我老大，当乞丐多自在” 温栩望着他破破烂烂的背影，淡然一笑，这才拆开了信封 一行一行看完之后，他脸色变得凝重，双眼发出锐利的光芒 “怀海，让大家都警觉一点，今夜有些宵小之辈要闯进来，记住，抓活的” 一个人影出现在亭台下方的树干边，朝着温栩点头称是，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不会发现那里还藏着一个人 温栩目视前方，手指摩挲着徐如笙送来的铃兰手镯， 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小表妹有些好奇 他索性把书卷一扔，去找小姑母温礼 在这繁华盛世里，温礼和许多贵妇人一样，婀娜多姿，肤如凝脂，秀发如瀑，虽然这会临窗而立，细眉轻蹙，浑身上下也透着聪慧 “阿栩，你怎么来了？”她收起脸上的惆怅，调整表情 温栩想着刚刚过来的时候碰到的谢书荞，就知道小姑母是为何忧愁了 他轻咳一声，走上前，递给温礼手镯 “这是阿笙的？”温礼一眼就认出自己女儿的东西“阿笙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 她神色慌张，焦急万分“可是她出了什么事？” “姑母安心”温栩安抚道“表妹没出事？她在前往幽州的路上” “什么？阿笙来幽州了？”温礼不可置信，更加忧虑“她一个小女娘，来这里干什么？到哪里了，阿栩你快派人去接她” 温栩看着小姑母心急如焚的样子，好像并不知晓，徐如笙此番过来的目的 “小姑母，你为何要在幽州停留”温栩画风一转 温礼听的一愣，神情有些不太自然 “我......我只是没有想好” 温栩追问道“你和谢书荞早就认识了？” 温礼叹了一口气，长裙摇曳而过，转身留给温栩一个背影，郁郁不乐道 “阿栩，我不想回京城了，不想再回去那个冰冷的临江侯府，父亲的死让我彻底明白，那个男人薄情寡义，根本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 想起祖父不过才刚过世，徐靖远就迫不及待的回京城，置姑母不顾，温栩也直皱眉 “不想回去便不回去了，难道我们温家还养不起姑母和小表妹么” 他自动把徐如笙归类于温家人了 温礼还是愁眉不展“我是怕阿笙怪罪于我，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懂，我怕我这样的母亲，她觉得给她脸上抹黑了” 一片慈母之心也可以理解，温栩不再多言，虽然他觉得他那个小表妹可能根本不在乎 还是留给她们母女见面的时候再说吧，想起今天过来的目的，温栩沉吟 “姑母，今夜，我让阿棉陪您一起安寝” 第28章 截杀 夜幕降临，沉寂的庭院中只有微弱的月光照亮着几棵摇曳的大树 十来个身着黑衣的刺客悄悄潜入十三月舍，他们并不知道温礼住在哪里，正准备一间一间寻找时，两个端着托盘的丫鬟映入眼帘 “我们走快些，夫人特意吩咐这是给二姑太太的安神汤，今夜是大姑娘陪着，希望二姑太太能睡个好觉” “临江侯也太过分了，咱们老太爷刚过世，他就扔下二姑太太不管不问，将军和夫人可气坏了” “快别说了，夫人这次进京，只怕会给临江侯府好看，我们快走吧” 林哥心里一喜，正愁找不到温礼呢，不着痕迹的跟着两个丫鬟，走到一间亮着灯的屋子门口，耐心等着 不一会儿，两个送汤的丫鬟出来，关上门，屋里也熄灯了，林哥准备趁温礼熟睡之际发动致命一击。 就在他们跳进院子，准备踹门而入的时候，一阵风声传来，一个红衣人影跳跃而出，紧随其后的是闪烁的剑芒 温棉手持长剑，梳着高马尾，一副男儿打扮，不屑的看着几个黑衣人 “哪里来的宵小，连温家住的地方也敢闯，是不要命了么？”冷冽的眼神透露出无畏与坚决 火把亮起，侍卫们紧随其后，紧握兵刃，将黑衣人们紧紧围住 林哥心道不妙，只能一咬牙，试图杀出重围 “兄弟们，杀出去还有一条活路，杀啊” 温棉冷冷一笑，眼中的兴奋却出卖了她 她一路随着母亲和姑母进京，被母亲看得死死的，不仅没收了她的长剑，还警告她要是不听话，就把她扔在京城再也不让她回曲江了 温棉吓坏了，她自幼随着父亲习武，出入军营，上战场，哪里受得了京城的那一套 所以这些日子她虽手痒痒，却也算听话，直到今日，哥哥说有个任务交给她，还把长剑还给她，她兴奋的跳了起来，在母亲刀锋般的眼神中，来了姑母的院子 果然！ 温棉大喜，今日可以好好打一架了 “都别动，今日本小姐要亲自捉住这些小贼” 在激烈的交战中，公主府平日为虎作伥的护院哪里是真枪实弹在战场上打出来的温棉的对手，没几个回合，十来个人就败下阵来 “真没劲”温棉一脸扫兴的样子“谁让你们来的，这么点本事也学人蒙面当刺客，真的是别笑死我了” 林哥怎么也没有想到，被寄予厚望的他们，居然连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都打不过，羞愧欲死，又想起公主的命令 “带着温礼的头来见本公主，要么，就割下你们自己的头” 他心如死灰，挥刀自刎，想着自己死了，公主能放过家人也是好了 温棉早就得到她哥的指令，捉活的，她这些年随着父亲见多了审问奸细的场景 被抓的奸细，要不就是服毒自杀，要不就挥刀自刎 所以林哥一个眼神她就懂了 “啪”\\\"啊“ 随着手上的刀被踹飞，他们的手臂也被折断，连嘴里都细细检查过没有毒药，这才用厚厚的布条堵住，五花大绑仍在院子里 正当他们束手就擒之际，徐如笙和周衍赶到了现场，几人风尘仆仆，气喘吁吁 周衍一眼就辨认出这些刺客的身份，惊讶地说道：“这些刺客不是我姑姑淳仪公主的护院么？” “什么什么？”温棉看着她哥带着一伙陌生人进了内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公主，这些人又是谁？ “你谁啊你”温棉戒备的看着周衍“谁让你闯进来的” 徐如笙摘掉脸上的斗笠，露出一张和温礼十分相似的脸 “表姐，我是徐如笙” 温棉被一声表姐震的晕乎乎的，老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你是......小姑母的......女儿？” 徐如笙点头，但是此刻还不是叙旧的时候 他们一群人快马加鞭，到底是比这群刺客晚了一些，还好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 “表哥，这些人先关起来，不要送官，不要伤及他们的性命，我留着有用” 徐如笙毫不客气的看向温栩 这个前世没有什么交集的表哥，在她眼里一股子浓浓的书生味，看起来没什么危害 现在她也找不到别人帮忙，作为“一家人”，只能麻烦他了 温栩眼里含笑，看着这个漂亮的小表妹轻车熟路的指挥着自己 心里丝毫没有怨言，反而觉得被信任的感觉也不错 比起舞刀弄棍的亲妹妹，香香软软的小表妹果然更加惹人爱 温棉有些无语的看着自己平日油盐不进的亲哥开始变得晕头转向，只能打岔道 “表妹，姑母在屋里，我让人给她喂了安神汤，要去叫醒姑母么？” 徐如笙摇头，不急这一时了 “让母亲先睡，明日再见不迟，表姐，方便带我去见舅母么？” 温棉自然不会拒绝，徐如笙又开口 “表姐，这位是当今陛下的大皇子，麻烦表姐找人带他们下去休息” 周衍正准备说话，却只听温棉不冷不淡的“哦”了一下 他溜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 一群刺客被捆成粽子扔在后院柴房，周衍和他带来的侍卫也被安排下去休息了 徐如笙给青阳使了一个眼神，便随着温家兄妹二人去见温夫人 长长的走廊里，只有沉稳的脚步声，谁也没有说话 温棉虽然粗鲁了一些，却也不傻，今夜发生的事情，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而温栩却想看看这个小表妹接下来想干什么？ “是淳仪公主派人来杀我母亲的，今夜，贼人趁人不备，放火烧了院子，母亲身亡，贼人仅余一活口，其余人，全部伏诛” 徐如笙冷魅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回荡在走廊中，她停下脚步，看着温栩温棉，斗篷覆盖住了她的神情 “表哥表姐，你们可要为我作证呀” 温棉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倒吸一口气，漂亮小表妹说什么？姑母身死？贼人伏诛？她要干什么？ “表妹？”温棉没忍住出声 “表姐，我现在来不及一一和你解释”徐如笙言语冷淡，心里数着，一、二、三 滚滚的浓烟从温礼的院子飘起，不一会儿就只见火红的火光燃烧起来 “不好了，着火了”仆人惊呼的声音响彻了夜空，火苗扑腾仿佛要燃烧一切 温棉捂着嘴惊呼出声，却只见月色下，徐如笙的双眼含笑，小巧嘴角微俏，充满着玩味的笑意，如同鬼魅 第29章 将计就计 “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从徐如笙的喉咙里发出，她跌跌撞撞的冲向起火的院子 温栩和温棉对视一眼，急忙跟上 温礼住的院子，火光冲天，下人手忙脚乱的扑火，可根本就阻止不了火势的蔓延 “小姐，是这群贼人放的火”青阳押着林哥跪在徐如笙面前 “都是我不好，没有看好这群人，让他们挣脱了绳索，在夫人的院子里放了一把火，其他人已经被我杀了，这个领头的，还请小姐发落” 徐如笙满眼通红的看着抖成筛子的林哥，痛心疾首道 “你到底是谁，谁让你来杀我母亲的？”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周衍衣衫不整的冲了进来，他才歇下，就听到嘈杂的叫喊声，竖耳一听，才知道是起火了 林哥看到周衍冲进来，想到死的极其惨烈的兄弟，牙一咬 “是淳仪公主让我们来杀临江侯夫人的，现在任务完成了，要杀要寡，随你的便” 说完他头一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徐如笙闻言直直后退两步，面脸悲恸，转身就要朝火海跑去 “母亲，母亲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周衍惊吓的呆愣在原地，正准备拦住徐如笙，却发现一个锦衣少年已经快一步把徐如笙抱住了 “表妹冷静一点，已经有人进去救姑母了” 温栩柔声安慰 话刚落音，就看到安大力背着一具烧焦的尸体出来，跪倒在地，带着哭音 “老奴无能，火势太大，夫人她......” 说完伏地痛哭 这下周衍说不出话了，他呆了半晌，几乎回不过神来，许久之后，他找回了声音，提高了音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大皇子你还不清楚么？是你们皇家的嫡长公主，派人来杀了我这可怜的妹妹” 温夫人陈氏暴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娘”温棉急忙走上去，她都要吓傻了，带着哭腔“娘都是我不好，我没有看好小姑母” 陈氏脸色阴沉的看着周衍 “我倒是想问一问大皇子，你们打算如何处置这件事情？” 周衍也早就吓傻了，他不知道啊，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只是奉命来保护徐如笙的安全，怎么会撞上淳仪公主派人来杀临江侯夫人 “我......这......”他脑子如同一片浆糊，鬼使神差的开口“夫人你想如何啊” “杀人偿命，杀人偿命”徐如笙被温栩搀扶着，泪流满面，咬牙切齿的说出几个字 周衍立马瞪大了眼睛，这......这他做不了主啊 “我马上回京，像父皇禀告这件事，父皇一定会秉公处理的”说完他一溜烟跑了 跑，赶紧跑，周衍心中只有这一个想法，他真的担心暴怒的温家人，会把他杀了泄愤 漫天的大火照亮了幽州的半边天，惊醒了许多在睡梦中的人 幽州府衙内，府衙大人正抱着自己的小妾睡大觉，却被师爷闯进了屋子 “大人大人快醒醒，出事了” 师爷猛的摇晃府衙大人，小妾一睁眼，吓得捂紧被子尖叫 府衙大人模糊的醒来，看到无比慌张的师爷颤抖着声音 “大人，十三月舍起火了，下人来报，临江侯夫人被烧死了” 府衙大人一听十三月舍，先是醒了一半，那里可是住着温大将军的家眷 再听说临江侯夫人被烧死了，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尖叫起身 “你再说一遍？”他抓着师爷的手，指甲已经掐进师爷手背中，师爷却像是感觉不到痛，浑身哆嗦：“十三月舍出事儿了，临江侯夫人，临江侯夫人被烧死了” 脸色惨白的府衙大人软软的倒在床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完了完了”府衙大人牙齿咯咯作响，临江侯夫人死在他管辖的幽州，事情已经难以善了，他几乎可以想像得到温大将军，临江侯府，甚至皇帝有多么的暴怒。 “老爷，管她谁死了，天亮了再说”被惊扰美梦的小妾没好气的说道 “无知的贱人，你懂什么？”一向怜香惜玉的府衙大人一个巴掌呼在小妾的脸上 他跌跌撞撞的起身，连衣裳也来不及披上便朝外发疯一般的赶。 温礼的尸身已经被停放在屋中，府衙大人赶到时，一个身量不高的小姑娘正直直的盯着她的尸体，那眼神无法形容，只觉得仿佛自己被她看上一眼，浑身便要被僵冻住。 外头不知怎么了一声惊雷，仿佛要下雨了，徐如笙冷声道：“我要杀了淳仪公主” 府衙大人再一次吓得软了大腿，这都是什么事啊 徐如笙说话时声音沙哑阴沉，那双眼睛通红，神色狰狞 突然发了疯一般冲上前来，一把将温礼的尸身抱住。 “母亲别怕，咱们不去京城了，不去了，阿笙带您回曲江” 她不停的这样低语着，在场众人谁都不敢再吭声了。她念了几句，又笑着转过头来：“我父亲和淳仪公主苟且，在我出生的时候，淳仪公主生下了父亲的另一个女儿，如今，外祖父过世才不足月余，淳仪公主又怀上了父亲的孩子，更派人截杀我母亲” 徐如笙说完，猛的站起身，一头朝另一旁的柱子急冲了过去。 嘭的一声剧响，陈氏被吓得一震，徐如笙头破血流，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她头顶漫了下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回过神上前时，徐如笙已气若游丝 陈氏放声尖叫：“请大夫，请大夫” 府衙大人这一刻心脏渐渐被冰冻住，他几乎能想像得到，此事一旦传开之后，会造成怎么样的后果 “快，派人去请幽州最好的大夫” 府衙大人此刻眼神彷徨，显然已经是六神无主。 十三月舍乱成一团，府衙大人趁着混乱，提脚走了 会大乱，一定会大乱 他带着师爷回府，连夜修书去京城给自己的恩师内阁首辅严衫 另一头，徐如笙已经悠悠醒过来了，这一次，昏迷中她没有再见到那个白胡子老道 到幽州后，她就渐渐不再心口疼痛了，她没有去打听京城的消息，但是那日淳仪公主动了胎气，后面一系列的事情，她已经猜到了 皇帝和杨太后死保淳仪公主，周颂宜正式被临江侯府徐家承认，成了府里新的大小姐 多好啊，徐如笙躺在床上，头上裹着一层又一层纱布，心中却无比愉悦 躲过去了呢 温礼死了，她随母亲死了，周颂宜取代她成了临江侯府的大小姐，再想办法把周颂宜弄死就行了 那么多前世没死的人这辈子死了，老天爷不可能只盯着她了吧 匡扶正道？有本事让他们复活呀 从此这个世上只有徐如笙，不是临江侯府的大小姐，不是周衡的妻子，不是大启未来的皇后，天道再也不会盯着她，逼着她走上前世的路 她心满意足的沉沉睡去 第30章 破局成功 十三月舍乱作一团的时候，有几道人影也跟着混出了幽州 幽州的府衙忙着给朝廷上奏折，守城门的侍卫注意力也被十三舍那场大火分散了 前脚周衍火急火燎的离开幽州，后脚一辆青布马车也悄悄驶出了幽州 大雨淋漓，雷声轰鸣 温礼手足无措的坐在马车里，对面是一脸严肃的谢书荞，她有些焦急 “这......这是怎么回事？阿荞，我不是和你说，我还没有想好么？” 谢书荞摇头 “不是我阿礼，我晚间本想再去劝解你一二”他欲言又止 他刚走到温礼的院子，就看到一个削肩窄腰，满脸煞气的女人拖着一个不知道是晕还是死的彪形大汉走了过来，两个人在温礼的院子门口打了一个照面 未等谢书荞开口，青阳便先抢话 “你是谢家二老爷谢书荞？我家小姐要把温夫人送出城去，你要是方便的话，就搭把手” 谢书荞自认为自己是见过风浪的人，可这会见到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子，右手拿着滴血的长剑，左手拖着一个浑身抽搐的大汉，场面实在过于诡异 “你家小姐是？”他试探问道 青阳把大汉也就是林哥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边拿出火折子吹了吹，边顺便回答谢书荞的问题 “我家小姐是温夫人的女儿，如笙小姐” “我家小姐说了，谢老爷你多半是喜欢温夫人的，既然这样，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请你帮个忙你不会拒绝吧” 谢书荞这下是进退两难，就算他聪慧过人，也难猜出，这位如笙小姐到底要干嘛，不过既然是阿礼的女儿，应该不会伤害阿礼 待他把昏迷的温礼从屋里抱出来的时候，青阳已经开始在院子四周点火了，谢书荞瞥了一眼，心里想的是，这是世家小姐的丫鬟？看着和打家劫舍的强盗一样 他前脚走出院子，后脚就听到林哥的闷哼声，谢书荞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青阳一脚踹在林哥的肋骨上，手上沾血的长剑已经划破了林哥的脸 “刚刚在柴房里，答应我的事情不要忘记了，我这个人非常的没有耐心，你要是敢有别的心思，我会直接给你一剑，让你和你的兄弟们团聚” 谢书荞脚步顿了顿，嘴角抽搐，飞快的朝着外院走去 “你说是阿笙把我带出来的？”温礼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她柔弱又善良的女儿怎么会干这种事情？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徐如笙和温礼四目相对 温礼看着多日未见的女儿一副慕儒姿态，小小的脸，翘挺的鼻梁，长长的睫毛，脑门却裹着一圈纱布，她眼泪止不住簌簌的往下掉，倾身一把抱过女儿，嘤嘤的哭 “我的阿笙，这是怎么了？为何几日不见，你......你这般模样” 徐如笙的手里落了一滴母亲温热的泪水，让她再次确认，是的，这一次，母亲还活着 谢书荞尴尬的别过头，尽量不打扰这对母女的团聚 雨越下越大 徐如笙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索性将头埋在母亲的怀里，两人相拥而泣 一个哭的是久别的重逢，一个哭的是两世的再见 徐如笙紧紧抱着母亲，淡淡的百合香扑面而来，她趴在温礼的怀里 “母亲，母亲，我好想你” 温礼抱着徐如笙好大一会，回过神来，只关切问道 “阿笙，你怎么来幽州了，怎么受伤了？是京城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母亲，父亲他，他不要我们了，他和淳仪公主生下了周颂宜，如今淳仪公主又怀孕两个月了，淳仪公主怕母亲回京，派人来截杀母亲”徐如笙说的轻描淡写，仿佛在和温礼叙述着自己晚间吃了什么一样 温礼突然感觉浑身冰凉，身体摇摇晃晃，幸亏谢书荞伸手扶住她，才不至于让她晕倒在马车中 “舅舅失踪的消息传到京城，父亲和祖母就试图将我囚禁起来” 徐如笙缓缓开口，这话让温礼的脸色更加白了 “畜生”温礼嘴唇哆嗦，“他是你的父亲，他如何对待我，我都认了，可是他怎么能....怎么能这样的对待你” 徐靖远是温礼自己挑选的夫婿，她曾经也是真的深爱过，只是后来...... 她听到徐如笙这样说，一时间又惊又怒，却也知道自己的女儿没有说谎 “母亲，你走吧”徐如笙冷不丁的开口 “走的远远的，不要再回京城了，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去到你想去的地方” 她望着温礼，眼里尽是泪水，看得温礼百感交集 “我只愿母亲平安快乐，一世无忧” “不”温礼突然清醒过来，拼命的摇头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那里，我走了，你怎么办，徐靖远不是人，我的女儿是金贵的侯府嫡长女，不管是谁的女儿，都不能抢走你的位置” “阿笙，你莫怕，母亲不会弃你而去的，无论有多艰难，母亲都不在乎，母亲会保护你的” 温礼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 “你是母亲费劲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宝贝，是母亲的明珠” 徐如笙鼻子一酸，再次抱住温礼 “母亲，没事的，我回京之后，陛下定会觉得亏欠我，不仅会被我恩赏有加，更会亲自出面保护我，再说了京城还有姨母，舅舅他们也要到京城了，母亲，只有我悲痛万分的回去，才能让世人真的以为您过世了” 她必须要回京，告诉所有人，淳仪长公主和徐靖远苟合，杀了临江侯夫人妄想取而代之 淳仪公主必须死，而且是被她最信任的亲哥哥赐死 至于临江侯府，徐如笙长长的睫毛下是浓烈的恨意 她要让徐靖远和徐老夫人亲眼看着他们费尽心思要守护的临江侯府是如何一点点分崩离析的 一直当背景板的谢书荞再也忍不住了 “阿礼，你女儿说的没有错，这是她好不容易为你争取的逃脱的机会，你可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 徐如笙感激的看了一眼谢书荞，随后心里涌起一股醋意 哼，便宜这个人了 “母亲，我答应您，我处理好京城的事情，就去找您，谢叔叔不是有家学么?到时候我就说，我去谢家求学” 徐如笙语言坚定，温礼仿佛吃下一颗定心丸，擦拭着眼泪，直点头 “好，阿笙，母亲会等你的，趁着这会天色还早，母亲把临江侯府的一些事宜交代给你” 说着说着温礼开始变得咬牙切齿 “我的东西我的人，就算是扔了丢了砸了，也绝对不会便宜那一家子人” 第31章 青阳的来历 温礼随着谢书荞离开后，徐如笙抚摸着自己缠着纱布的头，思索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十三月舍摘下了喜庆的装饰，挂上了一片茫茫白布 棺柩摆在正屋中间，徐如笙和温栩一左一右的跪下，两人谁也没有讲话 按理说，温礼应该是回京城安葬，只是如今这形式，只怕回京后会闹腾的天翻地覆，温礼也不可能再安葬在徐家的祖坟 幽州大大小小的官员，只知道临江侯夫人被一场大火烧死了，其中的原委无人知晓 府衙大人一早就前来祭奠，其他人自然也没落下这个和温家拉近关系的机会 “各位大人能前来祭奠，实在是有心了，只是我这个小姑子死的冤枉，还请各位大人做个见证”陈氏红着眼睛，一番话犹如油锅里掉入一滴热水般的炸了起来 “什么？什么叫死的冤枉？”人群中开始议论纷纷 “难道临江侯夫人的死，有蹊跷？” 府衙大人叹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他怎么这么倒霉？这样的事情，出在了他的管辖之地 “诸位诸位，莫要妄加猜测”他不得不出来道出真相，这温家明摆着是要为临江侯夫人讨回公道的，可惜恩师严衫的回信他尚未收到，眼下只能见机行事了 “放火的贼人已经抓到了”府衙大人期期艾艾 “一共数十人，起初是刺杀温夫人，后来被擒获，趁人不备，竟挣脱绳子，放火试图与温夫人同归于尽，实在可恶，其余人已被歼灭，唯有领头的，如今正关押着” 他转身对着陈氏说道 “不知夫人打算如何处置？” 陈氏用帕子擦拭着眼角，长叹一口气 “虽然贼人口口声说是淳仪公主派他来的，可事情的真假，还等回京对质后才知道” 府衙大人连忙称是 “今日我将扶棺回曲江，阿笙，你表哥表姐会陪你进京，切记，万事莫要冲动，一切，有皇后娘娘和你舅舅为你做主” 陈氏怜爱的摸着徐如笙的发髻 府衙大人眼睛都亮了，走了好走了好，随便去哪里闹，只要不在幽州就行，他忙道 “本官派人护送夫人和小公爷一行人” 入夜 陈氏一行人便出发，转道回曲江，徐如笙和温栩商量过，明日一早就快马加鞭回京 在这之前，徐如笙打算先和青阳聊一下 “青阳，你是不是想起来你之前的事情了？“ 徐如笙从来没有把青阳当作一个丫鬟，她觉得青阳更像是一位侠士，就像话本里写的那样，劫富济贫，锄强扶弱 无论是打探消息，还是这次给温栩送信，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想起来了一些”青阳直言不讳“但是断断续续的” 徐如笙示意她继续说 “我是因为帮派之间的斗争，遭人暗杀，落入河中，顺水漂到了京城，被一个农妇从水里捞起来” “可是她当时已染上重疾，没几天就过世了，家里太穷，连一口棺材都买不起，她对我有大恩，我当时想着卖掉剑，给她安葬，就遇到了小姐” 徐如笙皱眉 “那你的长剑是哪里来的？你真实的名字叫什么？” 她一直没有挑明，青阳的那把剑，绝不是普通人能用的，薄如蝉翼，价值千金 可青阳却只是摇头 “我记不得了，我的名字，我的来历，包括我的剑” “在我到京城之前，是在沧州，可是我怎么到的沧州，毫无印象，我在沧州待了有三年，一手建立了夜沧帮，可惜三个月前，和沧州最大的地头蛇争夺地盘的时候，遭遇了暗算” “你输了？”徐如笙挑眉 “没有”青阳眯着眼“我虽遭遇了暗算，可整个沧州，都是我的地盘了”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徐如笙倒是有些意外，青阳居然是一帮之主 青阳朝着徐如笙行了一个江湖礼 “我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我帮里的兄弟，叫我老大，江湖上的人，叫我夜帮主，是小姐给了我名字，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挺身而出” 徐如笙摆摆手 “我给你不过碎银几两，这些天，你帮了我许多，也算互不相欠，夜帮主，日后再见，我们也许能做朋友” 青阳的脸上难得露出笑容，带着一丝腼腆 “我已经和帮里的兄弟联系上了，我打算先回一趟沧州，处理一下帮中的事物，对了”青阳从怀里掏出一份名单 “这是京城中一些可用之人，夜沧帮虽然起家于沧州，可帮众却遍布天下，只不过都是一些微末之人，小姐不要嫌弃就好” 徐如笙基本已经摸清楚夜沧帮是干什么的了 大启虽然繁华盛世，可也有很多底层穷苦之人，这些人往往被人唾弃，毫不起眼 青阳能把这些人聚集起来，为自己所用，倒是真的不拘一格，也十分聪明 徐如笙伸手接过，却并未打开看，只是说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沧州的事情处理好，可以来找我，当然了，我并没有资格要求你怎么样，只是，青阳，我第一次在西市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非池中之物” 青阳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酸的，她一直把自己当成男人一样，在江湖厮杀，和帮里的兄弟们称兄道弟 当初徐如笙买下她，她心里非常瞧不起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 不过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贵族小姐，她从来都是看不起的 可是她后来看到了徐如笙的处境艰难，侯府的荣华富贵里藏了多少肮脏的秘密，她看着徐如笙，坚决离开侯府，夜闯宫门，看着徐如笙设下圈套，扯下那些带着血的遮羞布 “小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徐如笙笑了笑，人生啊，总是这样，不停的遇见，不停的别离 “去吧，一路平安” 青阳留恋的再看了她一眼，最后纵身一跃，消失在黑夜中 “其实你不用放她走的，她是个好的剑客，能帮你” 温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徐如笙身后 “她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如今你处境艰难，京城危险重重，有她在，你更安全” “正是如此，我才不能以此裹挟她，她有她的江湖要闯，我有我的关卡要过，表哥”徐如笙转身，昏暗的灯光映照着她的脸 “你会一直站在我这边帮我的，对吧？” 第32章 焦头烂额 “混账，混账东西”暴怒的声音从养心殿传出来，杨公公连忙给小太监打招呼，快去请皇后过来 周衍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汗水浸透了后背的衣裳 “你说的可是真的？当真是你姑母派人去杀临江侯夫人？临江侯夫人果真死了” 皇帝摇摇欲坠的站直了身体，指着周衍，脸色沉重阴沉 周衍此刻早已魂飞魄散，只不断磕头，沙哑着声音 “儿臣没有看错，领头的就是姑母府上的护院，一共十来人，被……被杀了九个，领头的是个活口，只怕……温家不会善罢甘休” “温大将军的夫人当时口口声声质问儿臣，此事该如何处理，儿臣不敢做主，只能先行回京，禀告父皇” 皇帝瘫坐在龙椅上，双眼微闭，内心愤怒难忍 蠢，真的是愚蠢！ 为了一个有妇之夫去杀人，杀人就算了还留下这么大的把柄 “你下去吧”皇帝无力的挥手，他要好好想一想，此事如何善后 “皇后娘娘到”小太监的传唱声音，让周衍退下到脚步一顿，见到温皇后草草行礼，便一溜烟跑了 “大皇子这是怎么了”温皇后疑惑，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陛下怎么了？杨公公传话说，您发了好大的火？所谓何事” 温皇后翩翩然的前去，轻车熟路的给皇帝倒了一杯茶，好言劝导 “太医不是叮嘱过了么？天气热起来了，陛下少生气，对身体不好” 皇帝看着温皇后，两人老夫老妻，温皇后眉头一皱 “陛下有话对臣妾说？” 皇帝喉咙滚动 “阿禧，有件事……你别激动，这件事朕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气氛渐渐凝重，温皇后心感不妙，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 “到底是什么事情？” “你妹妹她……被烧死了……”皇帝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恍如漆黑天际中，闪过一道惊雷 温皇后全身的血液直直冲上头来，手脚僵直，全身冰凉，抬起眼，看到皇帝一张欲言又止的角 “你说什么……” 温皇后的声音暗沉如同蒙上了一层冰霜，又颤抖的让人不忍耳闻 “你妹妹，在幽州的院子起了一场大火” “是谁？是谁干的？是淳仪是不是……是不是淳仪？还是徐靖远？到底是谁！” 一声高过一声，在寂静的黑夜里显的尤为突出 “你先冷静阿禧”皇帝急忙起身双手握住她的肩头“事情还在调查，你先别急，朕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陛下，严大人求见”杨公公的声音传家 严衫？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 温皇后赶紧收拾仪容，摆出正宫皇后的姿态准备回凤仪殿 却只见严衫急急进来，见到温皇后，先是一惊，又拱手道 “皇后娘娘在正好，老臣有事禀告，还请皇后娘娘稍留片刻” 温皇后闻言停下了脚步，随着严衫返回殿内 “陛下，幽州府衙陈文生的奏折”严衫已年近五十，常年的政务操劳，让他看起来起码比实际年龄大了十岁，花白的头发和满是褶皱的脸，颤颤巍巍的跪下，再从怀里掏出一本奏折 “快，给严大人赐坐” 皇帝边吩咐太监搬来椅子，边接过奏折，他心里有些突突的 幽州？又是幽州？ 而温皇后则是两眼发直的盯着那本奏折 “陛下，老臣收到陈文生的信，当时，温将军的家眷连同临江侯夫人一起住在十三月舍，入夜，刺客潜入，但是被擒拿，此时，大皇子和徐姑娘刚好赶到，大皇子一眼就认出了刺客是淳仪公主府的护卫” 温皇后颤抖着声音 “果然是淳仪是不是，是淳仪杀了我可怜的妹妹” 她捂着胸口，痛心疾首的看着皇帝 “陛下……”一句话没说完，泪水已经落了满地，她咬着牙齿，只说了一句 “臣妾等着陛下的交代“ 说完再也不想多留，转身离开了 皇帝看着温皇后跌跌撞撞的背影，心里自觉亏欠她，可眼下，还是要先保住淳仪 “陛下，老臣以为，应当立刻捉拿淳仪公主，给温家一个交代”严衫义正严辞 皇帝坐直身体，前倾半分 “此事不能证明一定是淳仪公主所为，待朕查清，再说不吃” “陛下”严衫提高了音量“吐蕃勘勘平定，温大将军立下大功，这个时候传来他的妹子被公主截杀的消息，如何稳定民心，温将军是大启功臣” “你以为朕不知道么？只是……只是淳仪是朕的妹妹，她是糊涂，可哪有为了一个臣妻杀公主的说法”皇帝知道事情已经很难解决了，可他心里始终没有让淳仪给温礼赔命的打算 严衫心里长叹一口气，哆嗦着身体艰难的跪下，重重磕头 “还望陛下为大启江山社稷考虑，吐蕃平定，西狄和北戎定是对我大启虎视眈眈，若有温大将军，可保我大启边疆不乱啊陛下” 皇帝如同泄了气的气球，既恨淳仪愚蠢，更恨徐靖远惹出这种事端，一时焦头烂额 与此同时，青巷里的临江侯徐靖远也焦头烂额的看着淳仪公主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明目张胆的杀了温礼”徐靖远沉着脸，看着眼前一身石榴红的贵妇，压低了嗓音，“陛下本来就恨我招惹了你，如今温礼因你而死，温家也定不会放过我” 淳仪公主轻哼一声，因着有孕，她心里烦的很 “温大将军立了大功，皇兄不可能让她和离，既然如此，她只有死了，我才能和你在一起，再说了，无凭无据，怎么证明是我杀了她？” 杀了就杀了吧，可惜那个小女娘没有一起死，谁知道徐靖远会不会突然父爱觉醒 听淳仪这么说，徐靖远心里有种诡异的感觉，一个身份尊贵的公主，为着自己这般用心，只要抓住淳仪公主这根稻草，不怕陛下对他动杀心，也不用怕温家找她算账 “此事只怕会闹腾的很大，你派去的人，会不会把你牵扯出来？”徐靖远有些不放心 淳仪公主哪里不晓得徐靖远在想什么，嘟囔几句，不满道 “你怎么畏手畏脚的，有我在，你怕什么？再说了，现在全京城都知道，我和你的事情，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让颂宜入族谱，还有，我们的婚礼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淳仪的素手从尚且平坦的小腹上一划而过，心里有些急，眉毛一挑 “我若是显怀了嫁进去，可就不体面了” 第33章 砸了侯府大门 京城的天，犹如娃娃的脸，前一刻风和日丽，下一秒便倾盆大雨，让人猝不及防又心生烦躁 临江侯夫人在幽州被烧死的消息在大街小巷传的沸沸扬扬，陛下震怒，命九门提督严查是谁泄露的消息，最后不了了之 平民百姓喜欢听这些豪门辛密，温大将军刚平定吐蕃，他的亲妹子就暴毙在回京的路上，加上淳仪公主和临江侯的暧昧之事，隐隐猜测，都在走街串巷百姓们逢人便挤眉弄眼的神情中 一阵马蹄声踏破了清晨的宁静，直奔临江侯府去 徐如笙跳下马，看着和往日并无不同的侯府大门，十来岁的小娘子脸上有些狰狞 “给我砸，砸了这大门” 几个身强力壮的下人手持大棍，二话不说便冲上前去 温棉上前握住徐如笙的手，好言相劝 “阿笙莫生气，我们早就知道这临江侯府是什么地方了，他们无情无义，我们可不要气坏了身子” 轰隆隆的砸门声，很快就惊动了临江侯府的人，也吸引过来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 何氏急头白脸的出来，便看到徐如笙冷冷的站在门口， 小姑娘披麻戴孝，一身素缟，神色冷郁，身边还有和她年纪相仿的一男一女 何氏先是一愣，随后眼圈一红，上前拉住徐如笙 “大小姐这是干什么？到家了，怎么不进去？” 徐如笙看着何氏一身素衣，头上也只簪了一根素银簪，心里领她这份情 脸色虽然冷，语气却是缓和了几分 “二婶婶，这里不是我的家，我母亲死了，是他们逼死的，杀人要偿命，血债血偿，今天，我只是来拿回属于我母亲的东西” 何氏大惊失色，情急之下张口便说 “大小姐可不许胡说，你母亲过世，侯府上下都很难过，这杀人偿命的话，可万万不能说” 何氏心里头着急，一方面，她心里清楚，温礼的死和淳仪公主脱不了干系，一方面，如今徐如篱正在议亲，这个节骨眼，她也是真真的怕出事 “这位夫人，你是侯府管事的么？”温棉毫不客气的问道 何氏脸上一红，她哪里管的了侯府的事情，是徐老夫人根本懒得应付她们...... “你要是管事的，就把我姑母的嫁妆还有陪嫁的下人通通还给我们，你要不是管事的，就把管事的叫出来”还未等何氏开口，温棉就先发制人 何氏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个盛气凌人的小姑娘，京城的贵女讲究的是温婉，哪有她这样的，她终于问道 “请问姑娘你是？” “我是温大将军的女儿，侯夫人正是我姑母” 何氏唰的一下脸色白了，温家人打上门了！ 她慌慌张张的吐出几个字 “几位稍等，稍等” 转头看到被砸的破烂不堪的大门，头晕目眩，连走带跑的进了内院 “大小姐？是你么？” 一个挎着菜篮约摸四十来岁的夫人走上前，看到徐如笙，直接跪倒在地，哭出来声 “李嬷嬷？你？你不是母亲院里的人么？怎么变成这副摸样？” 徐如笙惊讶着看着一身破衣，浑身没有一点值钱东西的李嬷嬷 母亲待下人一向大方，堂堂正院的下人，怎么会如此破烂不堪 没想到李嬷嬷直接嚎啕大哭 “哎哟我的大小姐，你是不知道啊，夫人的死讯才传到京城不足两天，那起子黑心肝的就要开了库房，分了夫人的嫁妆，老奴们几个拼死护着，先是被打了几板子，接着被分到了柴房，厨房，还有被分到夜香处的，小姐啊，您可回来了，您可要替老奴做主啊” 李嬷嬷连哭带唱，声泪俱下，十分精彩，听得围观的百姓一时间炸开了锅 “这侯府也太不仗义了，哪有动女人嫁妆的道理” “难怪这温家人砸上门了，换我也受不了” “听说，侯爷和淳仪公主有一腿，只怕是作践前夫人，讨好公主呢” “你说这临江侯府也是丹书铁券的王侯世家，怎么到这一代侯爷，落得靠女人起家了？” 人群中的议论纷纷，让刚到门口的徐老夫人，脸色铁青 “大丫头，你这是干什么？你居然......居然伙同外人砸了自家的大门，你不要命了么？” “外人？谁是外人？我们是温家人”温棉先不乐意了，姑母过世，侯府毫无祭奠之意，这个老虔婆一身花红柳绿，跟个调色盘似的，这是看不起温家！ 徐老夫人见到自称温家人的是一个年纪不过十几岁的小女娘，心里不屑 温家权势冲天又如何？难道还为了一个出嫁女，和临江侯府，和淳仪公主作对不成 “既然是亲家的人，为何一言不发，砸了我侯府的大门，我要上奏给陛下，告你们” 徐如笙眼皮子都没抬，对李嬷嬷说 “你去告诉府里的母亲的人，愿意和我走的，收拾东西，来门口集合，不愿意的，我也还她身契，就留在侯府，我也不会怪罪” 李嬷嬷闻言双眼一亮，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起来，点头哈腰 “小姐放心，老奴誓死跟着小姐” 说着她就疾步走向侯府，看都不看一眼徐老夫人一行人，还狠狠地横了一眼躲着徐老夫人身后的王姨娘 徐老夫人呆愣的看着云淡风轻，理直气壮的徐如笙，腹腔中打好了一肚子准备拿捏徐如笙的说辞，这下连嘴都不好张了 徐如笙这会抬起了头，脸上拉扯出一丝笑容，眼神一闪一闪的 “母亲去世了，我这心里头一直不痛快，我一直在想，好好的母亲到底是招惹了谁，后来想明白了，是你们，是你们杀了她，当日舅舅不过是失去联系，你们就敢囚禁我，外祖父尸骨未寒，你们就敢算计着丢弃母亲，投奔淳仪公主，真的是不要脸，无耻至极” 徐老夫人怒急，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徐如笙，口里直叫 “孽障，你这孽障，老身真的是拜疼你” 徐如笙突然提高声音 “疼？你疼过我么？你若是半点尊重母亲，就不会把自己娘家的亲戚指给父亲为妾，你若是头脑清醒，就不会任由一个姨娘生下庶长子” 徐如笙神情冷峻，面容清理的小娘子一步一步跨上台阶，如同鬼魅一般的盯着徐老夫人 “我才不是孽障呢，祖母，父亲才是孽障” 第34章 一点脸都不要了 徐如笙扬高声调 “父亲才是那个罔顾人伦，背信弃义，毫无廉耻之心的人，数年前，他一边娶我母亲，一边和淳仪公主藕断丝连，母亲生下我的时候，淳仪公主生下了周颂宜，可怜了宁将军，一生忠心铁胆，却被父亲和淳仪公主这般羞辱，如今，我外祖父过世不过几个月，淳仪公主又和父亲苟且怀有身孕，你们，你们这群见利忘义的小人，竟然敢截杀我母亲” 徐老夫人僵在门口，她万万没想到，徐如笙居然将这些事情，直接喊了出来 她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么？ 徐老夫人喘着粗气，临江侯府颜面尽失，对她有什么好处！ 就算温礼死了，她也是侯府的大小姐，乖乖的在府里守孝，日后等公主成了亲，自然会为她寻一门好亲事 如今这般撕破脸 她，她简直就是自毁前程！ “混账东西，你就是这般和你祖母说话的？管家呢？还不快把围着的人赶走，聚在侯府面前，成何体统” 徐靖远黑着脸从后面走来，看着徐如笙便两步上前举起了手 “你这个孽障......” 却不想一双白玉般的手紧紧抓住他那试图打到徐如笙脸上的巴掌 温栩冷眼看了许久的戏，不是他不愿为小表妹出头，只是来的路上，小表妹说了，她和临江侯府的事情，要自己解决 可这不代表能让人欺负了小表妹 “临江侯，我温家的人，可不是你说打就能打的”温栩笑意嫣然，可眸底的冷色却让徐靖远一惊 “阿栩啊，你既然来了，也不知道劝阻阿笙一二，一家人有什么话好好商量，这样在门口喊打喊杀的，对阿笙的名声不好，也怕有心人说温家行事不规矩” 温栩捏着徐靖远的手一推，徐靖远只觉得自己差点被甩飞，趔趄几步好不容易站稳了，老脸却挂不住，开口呵斥道 “温栩，我是你的长辈，你岂敢这么对我？” 温栩依旧是那张如春风般和煦的脸 “临江侯说笑了，我不记得什么时候，你成了我的长辈，今日我们来，是拿回属于我姑母的东西，也不想多纠缠” 他虽然嘴角含笑，那两只深邃的眼睛，犹如深不见底的潭水，让人不寒而栗 “侯也要是明事理，就把我姑母的嫁妆清点好了，送出来，若不然，可就别怪我们无礼，去京兆府衙门，告你们一个私吞嫁妆 ，到时候，只怕侯爷的脸上就不好看了” 徐靖远还未说话，徐老夫人便咬牙切齿 “胡说，温礼是我临江侯府的人，她人死了，嫁妆自然是她的儿女的，大丫头下面还有弟弟妹妹，日后出嫁娶妻，少不了花费，哪有私吞一说” 温棉目瞪口呆的看着豪不知耻的徐老夫人，心里想起父亲和母亲时常骂临江侯府就是一群下三滥没有心肝的东西，今日她见识到了 徐如笙目不转睛，斩钉截铁的打断徐老夫人 “我母亲从头到尾都只有我一个女儿，什么乱七八糟，下三滥的人，也敢充当我母亲的孩子” 少女清脆的声音，犹如黄莺出谷，却粗鄙不堪 一直躲在徐老夫人身后的王姨娘，再也忍不住了 “大小姐，你这是什么话，三小姐和大少爷是你的亲弟弟妹妹呀” 徐如笙的视线转向她，冰冷冷的刺骨 这样的视线，简直让人发愣，王姨娘不自觉的往里缩了缩 “把她给我拖出来”徐如笙突然张嘴，温家带人的人都是有些武艺在身上的，闻言便直接绕过徐老夫人，把穿金戴银的王姨娘拎出来丢在徐如笙面前 徐如笙垂下眼，走到她面前，微微眯眼，伸手一把拔下她头上的金簪，吓得王姨娘一个惊呼 “侯爷，侯爷救我” “啪”徐如笙一个耳光便是打到王姨娘的脸上，一脸嫌弃，狠狠怒骂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把母亲的金簪带在头上，来人，把她身上的衣服首饰通通给我扒下来，烧了，免得晦气” 徐老夫人一怔，虽然嫌弃，却也不得不保住王姨娘 “大庭广众之下，你扒她的衣服，让她还怎么做人” “我就是让她不要做人啊，最好是羞愧无比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不过死了后在黄泉道上离我母亲远一点，她嫌你们恶心”徐如笙语气淡淡的 “我有时候都怀疑，你们是不是出门都不带脑子啊，明知道什么是不能做的，还偏要做，做了还觉得是别人的错” 徐老夫人气红了眼 温家带来的几个丫鬟婆子已经动手起来，先是扒了王姨娘的首饰，然后动手扒身上的衣服 “啊，住手，住手，侯爷，侯爷，我是安哥儿的生母啊侯爷” 王姨娘这回是真的怕了，胆战心惊，梨花带雨的伸手向徐靖远求助 徐靖远脸上难看，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真的和自己闹到这个地步 “住手吧阿笙，父亲知道对不起你，可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商量，非要闹得这般难堪，让外人看了笑话” 徐如笙冷笑，开始打亲情牌？可惜，早就不管用了 “我还是那句话，把我娘的东西还给我，我自然带着人离开，再也不踏入侯府半步，还有，表哥表姐整个温家于我而言，不是外人，是我的至亲人，侯爷，我没有耐心了” 她连父亲都不想叫了，这种道貌岸然的禽兽，她连自己身上留着的那一半血都开始觉得恶心 徐靖远看着徐如笙油盐不进，心里懊恼，怒道 “好好好，你如今大了，你母亲看到你这幅样子，不知道会多失望” “你也配提我母亲？真的是笑死人了，你是在周颂宜出生的时候，想到过我母亲，还是和淳仪公主再一次珠胎暗结的时候，想到过我母亲？” 徐如笙一点不留情的把徐靖远的脸踩在地上摩擦 温棉和温栩兄妹暗暗为表妹的彪悍点赞，徐靖远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这张老脸被女儿硬生生打肿 “你......”他怒火冲天的指着徐如笙，却吐不出半个字 那边王姨娘被扒的只剩下一件里衣，她抱紧了身子，哭天喊地，徐靖远只觉得脑仁疼，转身呵斥道 “哭，哭什么哭，还不快滚” 王姨娘连滚带爬，羞愧欲死的从地上爬起来，正欲离开，却被徐如笙冷冷拦住 “我让你走了么？我记得当年你给父亲做妾，母亲本想一碗毒药灌下去，是老夫人写了你的身契换了你一命，如今，我母亲不在了，你的身契归我了” 徐如笙的每一句话都让王姨娘的脸上白了一分 最后她肝胆俱裂的看着眼前容貌秀丽的小姑娘，从嫣红的嘴里吐出几个字 “区区一个贱婢，也敢觊觎主子的东西，死不足惜” 第35章 开始清算 “皇后娘娘驾到”有太监的传唱声打断了徐如笙接下来的话 只见全副皇后仪仗摆出来，两侧宫女太监站成两排，中间是金黄底九凤游云图凤车，临江侯府门口早就被黄衣侍卫肃清，围观的百姓被遣散，一股肃穆威严之气 “姑母\\\"温棉朝着凤车招手，脸色露出开心的笑容，徐如笙有些羡慕的看着她，只有被呵护在掌心的人，才能露出这般发自内心的笑容吧，不像她，早就千疮百孔 原本只是当小儿玩闹的侯府众人惊得愣在原处，该不会温皇后和徐如笙一样，是来找临江侯府算账的吧，不是说中宫无子迟早失宠么？如今这副驾势，哪里有半点失宠的迹象 何氏先反应过来，连忙屈膝叩首，嘴里唱着：”臣妇见过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忙跟着跪下叩首，只见温皇后掀开帘子，扶着吕回的手，眼眶微红，却神色端庄肃穆 徐如笙看到温皇后的一瞬，鼻头一酸，五味杂陈，有欢喜，有悲伤 “姨母......\\\" 好不容易出了声，眼泪却簌簌的直往下掉 温皇后却没有看徐如笙，语言清朗，听不出一丝波澜 “本宫听说，我们温家要回出嫁女的嫁妆，却被阻拦，临江侯，有这回事么？” 徐靖远心里一颤，跪在地上，仰头看向温皇后，迅速整理思绪，缓慢开口 “娘娘，阿笙是我的女儿，阿礼的嫁妆自然是她的，何必抬走呢，留在府里，我敢保证，谁也不会动” ”你骗谁呢，你这个光着身子的姨娘，穿的戴的都是小姑母的东西，这也叫谁也不会动？对了，刚刚老夫人还说，你们府上的三姑娘大少爷，出嫁娶妻也得我小姑母的嫁妆对吧？”温棉毫不留情的戳穿徐靖远的谎言 温皇后轻声一笑，这一笑却让徐靖远心肝都颤抖了 “真的是欺负我温家无人了”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嘲讽与恨意 “把这个染指主母嫁妆的贱婢，拖下去打死，就在这打，让所有人看着，我温家不是没人了，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凌的” “娘娘，还望娘娘饶她一命”徐靖远艰难的开口，却在温皇后刀剑般的目光中低下了头 王姨娘闻言直接晕死了过去，行刑的侍卫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用布条塞住她的嘴 第一板子打下去的时候，王姨娘就疼醒过来，只可惜她再也喊不出话，只能被一棍子一棍子打死在侯府的长街上 徐如笙长吐一口气，前世母亲死后，她在府里过的尤为艰难，在被姨母接到宫里去之前，王姨娘狐假虎威，明里暗里没少让她吃排头，只是那时候自己沉浸在丧母之痛中，也不在意这些 后来听说，三姑娘徐如筝出嫁时十里红妆，京中人人说起来都心生羡慕，现在想来，王姨娘家道中落，淳仪公主根本不在乎她们这些蝼蚁，这十里红妆，只怕都是母亲的嫁妆 徐如笙再次被前世的自己蠢到，回忆真的太痛苦了，仿佛有人拿钝刀一下下的割自己的肉 “大小姐，大小姐”行刑还在继续，李嬷嬷已经带着一群下人从侯府涌了出来，有眼尖的看到一边血肉模糊的王姨娘，吓得尖叫，可看到皇后娘娘的全副仪仗，硬生生的吞下去，规规矩矩的跪在侯府门口 ”皇后娘娘，大小姐，小的们都是夫人的下人，还请大小姐带小的们走“ 这些人或多或少衣裳破烂，脸色灰败，一看就是受了不少折磨，事已至此，温皇后哪还有不明白的，她尽管恨得喉咙发甜，声音却仍旧维持着不高不低 ”好样的，临江侯府啊” “你们是早就算好了，阿礼不会回来了是吧，你们是早就算好了，阿礼会死在幽州是么？” 徐靖远猛的抬头，心里翻江倒海，可此刻他说什么，温皇后都不会信了 “是谁这般折磨你们的？”温皇后冷不丁的问道 跪着的众人一愣 “姑母问你们呢？谁欺负你们了，快说，我们温家的人，怎么任由人欺负，你们真没用，日后跟着本小姐，一定要好好调教你们”温棉气鼓鼓，恨铁不成钢 有胆大的率先出声 “回皇后娘娘的话，先......先是老夫人身边的陈嬷嬷说奴婢偷了东西，命人将奴婢打了一顿赶去浣衣房”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原本是大小姐院子里的，三小姐说......说奴婢长得晦气，将奴婢贬去烧火了” \\\"......\\\" 多一个人说话，徐老夫人的脸就白了一分，这些事情她当然是知道的，只是她自己也默许了这些行为，哪能想到，堂堂皇后娘娘，站在长街听一众贱婢诉苦，也不怕丢了皇家的脸面 “好，很好，本宫今日给你们一个机会，去，把曾经欺负过你们的人，找出来”温皇后掩下万般情绪，冷笑道 下人们知道这是皇后娘娘替她们报仇，个个涌入侯府，不一会，几乎每个人都拎了两个丫鬟小厮出来 站在徐老夫人身边的陈嬷嬷瑟瑟发抖，深怕自己也被拎了出去，好在下人们还是忌惮徐老夫人往日的威严，没有人敢上前去揪她 平日里仗着徐老夫人的默许，嚣张习惯的下人们，知道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这会儿都缩的和鹌鹑一样，低着头不敢言语 “好，很好，府上的小姐少爷们呢？本宫来了，都不出来迎接？” 这下徐老夫人是真的吓破了胆子，连连磕头 “娘娘，皇后娘娘，都是老身一时鬼迷心窍，娘娘要阿礼的嫁妆，没问题，老身保证按照嫁妆单子一分不差的抬出来” 她也顾不得体面了，脸色变得铁青，仿佛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 自作孽不可活，她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觉得温家任由人欺负，却忘了无论温家日后如何，这会光是温皇后够碾压她们了 “这会儿知道害怕了，可惜了，晚了”温皇后懒得看她，眼神示意吕回 吕回自然明白，带着几个女官走进了侯府 老夫人瘫坐在地上，看到呆愣的徐靖远，声泪俱下 “远哥儿，你是侯爷，你堂堂侯爷，是陛下的伴读啊，你要眼睁睁看着你的老母亲，你的妾室，你的孩子，毁在这里么？” 徐靖远心欲吐血，心里怨恨，若不是母亲纵容侯府内宅生事，又岂会今天这般，把柄落在温皇后的手上 他心里又怪淳仪公主，这个节骨眼，何必着急对温礼下手，害得他如今在温家面前，如同待宰的羔羊 “皇后娘娘......”徐靖远咬着牙开口 “徐靖远，你别急，很快就轮到你了”温皇后一句话凉凉的打断他 第36章 血染长街 “这些人”温皇后抬手指了那些被揪出来的下人，面无表情 “还有她“温皇后的手毫不留情的指向缩在徐老夫人身后的陈嬷嬷\\\"都打死吧，就在这长街上打” 一片鬼哭狼嚎响起，徐老夫人这下跪都跪不住了，老泪纵横的看着陈嬷嬷被拖走 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直指着皇后 “你......你这是公报私仇，老身，老身要去宫里告你” 温皇后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告？找谁告？太后只怕为着淳仪公主杀人的事情，焦头烂额 徐靖远悲愤说道 “皇后娘娘真的半点不在乎阿笙的名声了么？这般闹事，日后阿笙还如何许配人家” 一直站在远处的徐如笙冷笑 “临江侯不用替我担心了，名声有什么用？临江侯府这般的龌龊，无耻，不也光明正大的存活于世么？” 一番话说的徐靖远双眼充血，直冲冲就要掌掴徐如笙，嘴里喊着“逆子” 徐如笙自然不会给他机会，直直退到温栩身后，嘲讽道 “姨母做什么，那都是为了我好，不像有些人，狼子野心，包藏祸心，姨母，他试图让我们投鼠忌器呢，可阿笙不怕，比起母亲的枉死，这点名声算得上什么？” 温皇后欣慰的看着徐如笙，心里又涌上一股酸楚，这让她越发怒火中烧 “给本宫狠狠地打，不断气不许停下来” “李嬷嬷”徐如笙突然开口“母亲带过来的人不止你们这些吧，我记得还有不少才对” 李嬷嬷是正院的小管事，原来温礼的陪嫁嬷嬷这回随着温礼离开了京城，正院的管辖权就落到了李嬷嬷手上 “不止的不止的”她手忙脚乱的从贴身的包袱里掏出一叠身契 “这是夫人留下来的身契，还请大小姐过目”她恭敬的呈上 徐如笙冷哼一声，把身契拿在手上掂量 “愿意走的，才不过半数呢，那剩下的半数，便一同杖毙吧，叛主之人，留着何用” 此话一出，刚随着李嬷嬷一起出来的丫鬟小厮一身冷汗，庆幸自己一时的抉择，捡回来一条命 黄衣侍卫分成两队，负责拖人的，负责行刑的 长街的鬼哭狼嚎，板子到肉的声音，划破了京城的天，许多人关紧了门窗，捂住了耳朵，天子一怒，伏尸千里，皇后一怒，只怕死的人也不少 不停的有人被拖出来，被打死，死掉的抬起扔到一边，开始下一轮 临江侯府的几位小姐和大少爷被带出来的时候，徐老夫人心里的防线终于破了 她癫狂的紧紧抱住徐瑾安，睁大眼睛，颤抖着唇，乞求道 “皇后娘娘，求您放过这些孩子，老身......老身愿意以身抵命” 徐如筝迷迷糊糊的被拉出来，直到看到一旁咽了气的王姨娘 尖叫声划破了长空 “啊......娘......娘......” 她跌跌撞撞的扑到王姨娘的身上，触手可及的是温热的鲜血，她抬头死死的盯着徐如笙，眼里的恶意汹涌澎湃，仿佛要把人吞没 温皇后皱眉，徐如笙直面她的眼神，走上前去，蹲在地上，平淡的看着她 “你不要怨恨我，造成这一切的，是你的父亲，祖母，你以为我母亲死了，你们就能有好日子？别天真了，淳仪公主进府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娘，你以为我倒下了你就能取代我的位置？你父亲可是和淳仪公主还有一个女儿的，你在她面前，连鞋底的泥都不如” 字字诛心 “看，这些死掉的人，她们的死，是因为你祖母纵容她们不知天高地厚，是因为临江侯府的两面算计，王姨娘的死是因为你祖母让她给你父亲做妾，你祖母挑唆她以下犯上” 徐如筝再也受不住刺激，捂着耳朵 “不......不......不是这样的” “所以恨我没有用，她们化作厉鬼也该回临江侯府索命” 徐如笙缓缓站起来，走到仿佛苍老了十岁的徐老夫人面前，语气平淡 “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母亲，不过没关系，她也很讨厌你们一家人，如今大家也算老死不想往来了，老夫人，我会把府上我母亲的痕迹全部抹掉” 她突然凑进徐老夫人耳边，低声说道 “其实我早就知道淳仪公主会去截杀我母亲了” 徐老夫人如同被雷击中，浑身一抖，惊恐的指着徐如笙，牙齿直咯噔 “你......你” 鲜血流了一地，染红了长街，仿佛人间地狱 “去把夫人的东西都抬走”徐如笙一声令下，那些温家带来的人还有李嬷嬷为首的一群人，有条不紊的去般东西 “二婶，母亲的嫁妆，还望您出面一起钦点一二” 何氏本紧紧捂住两个女儿的眼睛躲在一边，被徐如笙一声“二婶”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她语无轮次，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最后捏着帕子吐出一个“好” 外面的刑仗还在继续，温皇后有些疲惫，温棉立马上前扶住 “姑母，您累了，先回宫吧” 温皇后用手撑着额头，转头却看着徐靖远 “阿礼落到今日下场，全是你的错，徐靖远，今日我不杀你，留你一命，你等着，你的项上人头，迟早会落地，临江侯府其他人的性命，本宫迟早会来取” 徐靖远只觉得，自己也被满目的鲜血侵染了，他有些发愣，迟缓的抬头看着温皇后 昔日俊美的探花郎，此刻有些神志不清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完了，全完了，温家没有倒，淳仪公主去截杀温礼的事情，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 温皇后今日疯狂的一样的杀了侯府一半的人，定是得到了皇帝的允许 他低估了温大将军的实力，低估了皇帝对温皇后的感情，也高估了淳仪公主的脑子 也......没有预料到他的亲生女儿会如此的鱼死网破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他茫然的环顾四周 染血的长街，堆成山的尸体，晕厥过去的徐老夫人，还有惊吓过度的徐如筝 “皇后娘娘，臣用一个秘密，换自己的项上人头，您看怎么样？” 温皇后笑了笑，却不以为意 “你的秘密，本宫不敢兴趣” 说完扶住温棉的手就要上凤銮 “若是关乎皇后娘娘的子嗣呢”徐靖远发疯似的挣扎起来，嘴里念叨着 “皇后娘娘您生不出孩子，是因为陛下，陛下常年给您的百合香造成的” 温皇后神色大变 “你说什么？” 温皇后浑身哆嗦，脸色苍白，眼里全是惊恐和悔恨 到了这一刻，徐靖远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反客为主的看着温皇后，仿佛在看一个笑话 “臣是说，娘娘多年不孕，是陛下赏赐的百合香导致的，娘娘一定好奇，臣怎么知道的，因为这百合香，臣也用在了温礼的身上” 第37章 清点嫁妆 徐如笙带着何氏一起进入侯府的时候，温栩很自然的跟在了身后 徐如篱和徐如筱被带了下去，徐如笙吩咐给她们熬一些安神汤 “二婶，二叔外放该回来了吧” 何氏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笑得极其不自然 “是啊，马上就要回京了” “下一次，二婶带着两个妹妹和二叔一起外放吧” 何氏一惊，她的意思是，她家老爷还会继续外放？ 这...... “我知道二婶在担忧什么？没事，有表哥在，一个官员的调遣，还是很容易的” 突然被点名的温栩，笑得一脸和煦 “表妹放心，我辅国公世子的身份，在陛下面前，还是能说得上一些话的” 一直胆战心惊的何氏这才发现，他们身后跟着一个面若桃花，温润如玉的公子 纵然是年过三十，刚刚经历一把大风浪的何氏，看到温栩，也不由自主的赞叹，好相貌 她心神稍定，朝着两人致谢 “多谢小公爷，还有阿笙，只是......” 她欲言又止 徐如笙知道她在想什么 “听说二妹妹在议亲？” 何氏有些不好意思，扯出一抹尴尬的微笑 “是啊，阿篱也不小了......” 她立刻意识到说错话了，大启女子，十岁便可以议亲，待成年后十六岁出嫁 按照规矩，应该是徐如笙和徐如筝二人先议亲事 可是徐如笙是侯府嫡长女，她的婚事，皇后不点头，谁敢越俎代庖，至于徐如筝 何氏瘪扁嘴，她是谁也瞧不上 可是不能耽误阿篱啊 “是哪一家？”徐如笙皱眉 “有两家，一个是国子监郭大人家，一个是督察院黄大人家”果然不出所料 “那二婶是如何想的”徐如笙不动声色的询问 何氏现在如同吞了一把黄莲，有苦说不出，她还能怎么想，如今侯府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谁还愿意来结亲 “二婶不用着急，正所谓夫妻要同富贵，共患难，这时候正是考验对方的时候” 何氏嘴角抽动，说的是轻巧，事实是很残酷的，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眼看着就到了正院，她收拾好心情，打算认真清点温礼的嫁妆 温家起源于曲江，最起初的温家老祖宗，是以经商为生，曲江地处边界，天然的贸易优势，让艺高人胆大的温家老祖宗赚的满盆满钵 有钱后，人就想有势，温家传了几代，积累了数不清的财富，就想要个读书人 于是开学堂，请先生，不光自家的孩子读书识字，方圆五百里想读书识字的都可以来 不仅不收学费，还包三餐 此举得到了曲江百姓一致好评，可温家迟迟没有出一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反而资助的那些学生，有不少考取功名，成了国家栋梁之材 有些看不惯温家的人就开始嘲讽了 “许是满身铜臭，文曲星嫌弃，不来了呗” “这给别人家养出一个一个读书人，自己家颗粒无收，你说这图啥” 也有一些真心享受到温家实惠的，害怕温家听到这些话，不再办学堂资助了 可是温家不仅没有受到影响，还越发的大手笔 这份真情估计是感动了上天，很快，温家就一个接着一个中举，后代人才辈出了 直到前朝，温家达到顶峰，一门双相，被封世袭辅国公，从此步入顶级世家行列 到了大启，皇帝对世家多有打压，可温老太爷做了当今皇帝的帝师，硬生生保下了温家 这辅国公的位置本是温老太爷的哥哥一脉承袭，可惜老辅国公无儿无女，本来这国公的位置是落到了温禄身上，可惜温禄从小就立志要做个大将军，直到温栩出生，老辅国公才安心的闭上眼去了 随着温大将军战功显赫，世人便只知晓温家是武将立身，却忘记了温家还有一个辅国公的爵位 温礼的嫁妆比十里红妆更盛一筹，徐如笙淡定的掏出母亲临走前给她写下的单子，又接过李嬷嬷从暗层里搬出来的嫁妆单子，一同递给何氏 “有劳二婶了” 何氏一直知晓温礼的嫁妆丰厚，可如今面对用上好的檀木箱子堆积起来的嫁妆单子，她还是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账房先生早早就到正院待命了，府里一天之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是万万没想到，往日一向和善的大小姐，一出手就要了府里半数下人的命 “开始吧，清点好了，我还要趁着天没黑带走呢” 徐如笙端坐在正堂之上，手里端着一杯茶，年纪尚小的少女嘴里发出来的指令，却无人敢轻视 算盘子啪啪的打响，清点的声音一声声传来，直到日落西山，何氏对完最后一项，这才满头大汗的吐出一口气 “阿笙，都对好了，缺少纹银一万两，金银首饰衣裳布料缺少的，我按照市价折算成了白银合计五千两” 她心里咋舌，脸上却不显 徐如笙闻言只是低头轻轻一笑 “有劳二婶了，刘嬷嬷，拿纸笔来” 温栩眼角含笑的看着她，只见徐如笙拿着笔，端坐着写下了一张单子 吹干笔墨，递给何氏 “此去一别，我和二婶只怕再难见面，这些是从我母亲嫁妆里拿出来的，就当给二位妹妹的添妆，也当是这些年二婶对我照拂的谢礼” 何氏万万没想到，徐如笙会如此行事，纵然她真的羡慕温礼的嫁妆丰厚，却也没有贪图的想法 她连连摆手 “我照拂你，是因为你是晚辈，都是我应该的，你母亲不在了，虽说有皇后和温家给你撑腰，可这些嫁妆银子，还是留在你身边最合适” “夫人便收下吧，表妹日后有我在，谁都欺负不了她，听闻当日表妹病重，是贵府的二小姐拼死去通知皇后的，这份恩情，日后温家定会相报” 何氏看着站在一起，犹如观音坐下金童玉女的表兄妹二人，有些艳羡，也不再拒绝，侯府如今这情况，她那两个女儿，能不能说个好人家还不一定，她娘家没落，徐如笙给的这些银子，其实对她来说作用非常大 “那我便不再推迟了，阿笙，这缺失的共计一万五千两银子，你打算如何处理？” 徐如笙闻言，再次回到桌子前，手起笔落，写下一张欠条 “今临江侯府欠下温礼嫁妆银子合计一万五千两，于三日内还清” 何氏嘴角抽抽，三日内......把侯府卖掉么? 第38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徐如笙走出侯府的时候，只见徐靖远呆呆站在满是血迹的长街上，眼神涣散 温皇后的仪仗已经回宫了，黄昏的光影照在侯府破败不堪的大门前，竟是有一丝凋零之气 “你后悔么？”徐如笙将欠条甩在徐靖远怀里，撂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并不在乎徐靖远后不后悔，可温礼是在乎的吧 “你去哪里？临江侯府才是你的家”徐靖远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远去，鬼使神差的喊出了一句 徐如笙并未回答，只是顺着温栩的手上了马车 “这天下哪里都可安身，唯有临江侯府，无我立足之地” 马车远去，徐靖远还站在原地，没由来的只觉得心头空了一块 京城靠近皇城的位置，住的都是大启的达官贵族，这里的宅子，向来都是由皇帝赏赐才能住进去的，若是有人犯事被查封，便被收回等着下一次的赏赐 辅国公府便坐落在最靠近皇城的那条长乐街，温家驻守曲江，常年不在京城，可宅子却是四季有人看守维护 如今小公爷归来，府里上下欢喜不已，温棉已经随温皇后的凤驾先一步回到了辅国公府，待温栩和徐如笙到达的时候，她已经换上一身轻便的衣裳，在门口翘首以盼 “正想着你们怎么还不回来呢？可是清点嫁妆不顺利？” 徐如笙被温栩牵着，跳下马车，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很顺利，嫁妆已经在搬了” 三人齐身朝着府里走去，这个宅子很大，五进的院子的两边，各有一个不小的院子 徐如笙仰头仔细的看了一下那些寓意吉祥的雕花，抬脚走进了辅国公府的大门 正院里，留守在辅国公府的方管家正指挥着一群丫鬟小厮将一大堆各色的物件往各屋里摆，一个蓝衣丫鬟和一个紫衣丫鬟一人一边抬着一张桌子，一边用力往自己这边拉，一边扯着嗓子吵 “这个小姐和小公爷吃饭的，得放在里屋，你放在花房干什么，那些劳什子花草，也能摆在这张檀木桌上？” “什么呀，小公爷最喜欢的就是那些花草，爱惜如珍宝\\\" \\\"小公爷回来了，快让小公爷做主” 蓝彩看到三人，急忙松手，一路小跑迎过去，看到徐如笙，很自然的咧开嘴 “表小姐您看啊，这分明是用来吃饭的桌子” 紫烟半点不让人 “摆花刚刚好” 徐如笙眼角含笑，也不辨这场官司，温棉走上前看了看 “我觉得还是用来吃饭吧，不过别放在里屋，放在那棵大树下” 温棉带着两人在宅里转了一圈，各屋子看了一眼，最后选定了自己要住的院子，兄妹三人一身汗的让下人抬了椅子，躺在那棵巨大的榕树底下，聊天准备吃饭 “表妹，日后我就叫你阿笙吧”温棉惬意的眯着眼睛，懒懒的开口 徐如笙很喜欢这位性子爽朗，武艺高强的表姐，自然没有意见 温栩表情有些耐人寻味，又有些期待 “我也喜欢表妹叫我表哥” 温棉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她亲哥打的什么歪主意，只是懒得揭穿他 徐如笙没忍住笑出了声，一时间气氛融洽，紧绷了数日的精神，也得到了片刻的放松 方管家差人来问，晚膳摆在哪里，温棉摆摆手 “就在这树底下，凉快，还能看看月亮” 突然又想起还有徐如笙 “阿笙，你不介意吧，我和哥哥在曲江，习惯了，你要是不方便，我们摆到里屋也可以” 徐如笙的眼睛亮亮的 “表姐，我也想在树底下吃饭” 上辈子循规蹈矩，最后不过落得一个葬身火海得下场，这辈子，她想肆意的活着 晚膳很简单，一道辣子鸡，一道开水白菜，还有一碟子麻婆豆腐，为了照顾徐如笙，方管家安排小厨房做了一道四喜丸子 “阿笙，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想吃什么，缺什么，就找方管家，千万不要客气” “几位小主子，外头有人找”正说着，一个小厮走过来回禀道 徐如笙抬头，正欲起身瞧瞧，就看到方管家领着一男一女进来 “阿姐”徐如笙大喜，一个健步就冲了上去 来人正是周曦，另外一个和周曦年级相仿的男子，徐如笙也未见过 “这是严相家的公子，严松”周曦淡然的介绍着 徐如笙微笑欠身，接着便拉着周曦走到温家兄妹面前 “表哥表姐，这是阿曦姐姐，是姨母的女儿”绝口不提过继的事情，只是介绍周曦给两人认识 温家兄妹两个在来的路上，也听说温皇后把大公主过继到了中宫，两人都深感欣慰，姑母膝下无子，如今在深宫中也算有人相伴了 “阿姐”兄妹两人一起起身欠身喊到 “见过小公爷，温姑娘，徐姑娘”严松笑着打招呼 徐如笙拉着周曦问道 “阿姐可吃过晚饭了，若是没有，我们一起吧，表哥表姐从曲江带来的厨子，尝尝曲江菜” 周曦笑着说好 方管家忙不迭失的让人抬了大圆桌过来，还是摆在树下，只是原本几样菜不够了，又赶去厨房让掌勺的不管有啥，先做了让几位小主子垫下肚子 “阿姐怎么出宫了，姨母让你来的？”徐如笙给周曦倒了一碗茶 周曦神色有些郁郁 “母后今日回宫后，神色不佳，晚膳也未用，也不让吕姑姑叫太医，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想着出宫，一来问问大家，今日可还顺利，二来今天在临江侯府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温棉神色一僵，今日徐靖远说有关子嗣的问题，她是听到了，可后面说了什么，她是一句也没有听到 “子嗣”温棉轻声说道 “临走的时候，临江侯和姨母说了子嗣，但是具体是什么，我也没听太清楚” 周曦有些泄气，但这个话题却不好深究了，毕竟还有外人在 “今日我便住下了，明日两位妹妹还有表弟，随我一起进宫” 她有些怅然的看着众人 “明日只怕要变天了” 变天，指的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今日拿临江侯府开刀了，明天，该找淳仪公主算账了 方管家里里外外的忙活，简单的家宴，却让周曦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情 严松是个话很少的人，可时不时给周曦夹菜的动作，却暴露了他此行的目的 几人一直到月上柳梢头，才让人撤了桌子，送走严松，剩下的四人都倦意上头 大家心照不宣的歇息，等待明日的暴风雨 第39章 对质慈宁宫 慈宁宫的小佛堂里，杨太后一夜无眠，脸色灰败的跪在佛像前 “母后，您都跪了一晚上了，身体受不住啊”淳仪公主一袭鲜艳的红衣，小腹已经显怀了，她慢慢跪在杨太后身边，一脸心疼的看着她 “阿芙啊，听娘的话，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和徐靖远划清关系，娘一定求你哥哥，保住你” 杨太后苦口婆心的看着淳仪公主 “不，我要嫁给他，我一定要嫁给他，否则，我宁愿死”淳仪公主紧紧的抿着嘴 杨太后绝望的看着偏执的女儿，心里巨疼 “阿芙，娘都告诉你了，徐靖远他不是良人，他有妻室，却还招惹你，你知不知道，你不能嫁给他” “我要嫁给她，娘，求您成全我，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我若不嫁给他，皇兄一定会杀了他的” 淳仪公主怔怔的看着杨太后，泪如雨下 桂嬷嬷无声无息的走进来 “太后，皇后来给您请安了” 杨太后疲惫的起身，身子有些站不稳 淳仪公主狠狠盯着桂嬷嬷 “来了就来了，我堂堂大启嫡长公主，杀了一个臣妇怎么了，就是杀了整个温家，谁又能把我怎么样” 杨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扶着桂嬷嬷的手 “走吧” 温皇后面无表情的坐在慈宁宫的椅子上，脸色有些苍白，双手交叉放在双腿上，今日她穿戴了皇后的朝服，格外的雍容华贵 见杨太后出来，她缓缓起身，跪下行大礼磕头 “儿媳给母后请安” 见她这副阵仗，杨太后心里一凉，眼角瞥到一脸无所谓的淳仪，一股浓浓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母后，儿媳今日来，是希望母后把杀害儿媳妹妹的凶手叫出来” 凶手两个字狠狠地刺激到了淳仪公主，她愤怒的尖叫着 “温禧，你凭什么说你妹妹是我杀的，你有证据么？你敢这样的污蔑我，我要告诉皇兄，让她废了你” 温皇后直直盯着淳仪公主，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本宫有指名道姓是你么？你这么急着承认，难道不是心里有鬼？” 淳仪公主愤怒的跳起来，双眼圆瞪，拎着帕子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你敢诈我......” 杨太后神情不明的看着温皇后 “哀家听说你妹妹身亡的事情，也很悲痛，只是怎么能栽赃到阿芙身上呢，她是糊涂，被徐靖远蛊惑欺骗，对不起你妹妹，可你妹妹是死在幽州，怎么会是阿芙杀的” 温皇后这十几年在宫里受尽了委屈，只有杨太后偶尔会给她一些安慰，她本想着，这件事和淳仪做个了断也就完了，可杨太后，还护着她，还护着！ 淳仪公主嘴角挑起了笑意，扬首看着温皇后，带着一丝兴奋，眼神全是挑衅，你能奈我何 “公主要证据是么？阿笙这里有证据，公主要看看么？” 慈宁宫的大门外，站着一身素缟的徐如笙，她抬步走进慈宁宫，直直跪在殿下，重重的给杨太后磕头 “臣女徐如笙给太后请安，臣女的母亲枉死在幽州，杀人者，正是淳仪公主，还请太后明鉴” 淳仪公主突然失控的抓起身边的杯子，狠狠地砸向徐如笙，水混合着茶叶泼在徐如笙身上，杯子重重的打到徐如笙头上，通的徐如笙尖叫出声 “阿笙” “住手” 杨太后和温皇后的声音同时响起 “桂嬷嬷，快去请太医，要孙院正” 杨太后焦急的吩咐道，只见温皇后扶着徐如笙起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血珠顺着她白净的脸上滚落下来，有几分狰狞 可徐如笙的神情未变，只是紧紧抓住温皇后的衣袖，让温皇后心疼的落泪 “母后，我肚子疼”淳仪公主突然捂着肚子喊疼，杨太后虽然恨她不懂事，却也是心疼女儿 忙着急的喊人 “快，把公主抬到后殿” ...... 体元殿内，皇帝头疼的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温栩，压力山大 温家来要说法，这很正常 嚣张如淳仪公主，知道温礼的死讯后，都迅速搬到了太后的慈宁宫避难 皇帝很想把自己的蠢妹妹直接交给大理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杀人偿命多正常，不仅熄了温家的怒火，还给天下做表率 看，朕是多么大公无私的一个人 可杨太后在前面拦着，皇帝想起昨日温皇后在临江侯府大杀四方的时候杨太后亲自来找他 “儿啊，母后只有你们两个孩子，当年在柳贵妃手下讨生活，忽略了阿芙，她才会被徐靖远哄骗，如今事情落到这般地步，都是徐靖远的错，杀了他，你妹妹也就死心了” 皇帝愈发的头疼 “陛下，臣随小姑母在幽州十三月舍，亲眼所见前来截杀的人，大皇子可作证，他就是公主府的护卫，臣一家为大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淳仪公主若是和临江侯真心相爱，便是让小姑母和离也不会不可，何苦下这般毒手” 温栩和煦的脸上终于带上了一丝愤慨 皇帝被说的哑口无言 周曦站在一边，此刻也上前说道 “父皇，温大将军战功赫赫，他的家人理应受到大启百姓的爱护和敬重，儿臣听说，温将军虽打了胜仗，却伤痕累累” 温栩投去感激的目光，这话周曦能说，温栩却不能说 皇帝皱着眉头问道 “阿曦觉得这件事怎么处理好？” 周曦略一思索 “儿臣觉得，不如先查证，是否真的是姑母截杀了临江侯夫人，虽说姑母和临江侯有私在前，可皇家公主也不是能随意冤枉的，既然小公爷有人证，不如和姑母对质一番，若真有此事，便让大理寺严加查办，若是没有，父皇治温家一个污蔑之罪，想必，小公爷也是没有意见的”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却让皇帝心里一松 虽然大家心照不宣，是淳仪公主杀了温礼，可却忽略了一件事情，没有证据 对，先对质，人证？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公主府的人，就算是，交给大理寺查办，大理寺还真的敢判公主死刑不成 “阿曦的提议甚好，阿栩，你觉得呢？” 温栩弯腰答道 “臣也没有意见” 第40章 十几条人命 皇帝带着周曦和温栩来到慈宁宫，看见满脸是血的徐如笙，唬了一大跳 “这是怎么了？” 徐如笙这才流着眼泪哽咽，却迟迟没有说出一个字 说话间，孙院正提着箱子，步履匆匆的赶过来 先给徐如笙清理了脸上的血污，只见上面一道口子，隐隐不断的有血丝渗出 皇帝脸上阴沉 “是公主动的手？公主人呢？打了人，自己躲起来了？” 温皇后冷冷一笑 “她说肚子疼，在后殿躺着呢” 皇帝怒不可遏 “去把公主叫出来，若是肚子不舒服，朕立刻让孙院正熬一碗堕胎药灌下去，倒是也省事” 杨太后被桂嬷嬷搀扶出来，厉声呵斥道 “这天下有你这样对自己妹子的哥哥么？” 皇帝抿着嘴，神情严厉的站在杨太后跟前，眯着眼睛 “母后还要袒护她到几时，为着她，要陷朕于不仁不义么？” 杨太后闻言满眼惊恐，死死掐住桂嬷嬷的手 “皇帝......你......” 温皇后冷眼看着这对满腔作势的母子 “陛下，若是您和太后下定决心要袒护淳仪公主，臣妾也没话说，只是日后，这天下臣民都要胆颤心惊的活着了，毕竟皇家公主杀了一品侯夫人都没事，改明儿，谁知道哪位公主皇子心情不好，随意从大街上找个人便要喊打喊杀” “母后，父皇绝无偏袒之意，刚在路上，小公爷说，抓到了截杀临江侯夫人的凶手，不如带上来，让公主认一下，是不是公主府的人”周曦出来打圆场 皇帝忙温和的看着温皇后 “阿曦说的没错，来人，把公主给朕拖出来，再说肚子疼，朕马上杀了徐靖远” “对质便对质，难道我还怕了不成”淳仪公主走了出来，一脸倔强的看着皇帝 “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敢栽赃到本公主的身上了，人呢，带上啊” 淳仪公主理直气壮毫不畏惧，让杨太后如死灰般的脸上，浮起一丝希望 也许......真的和她无关呢 林哥被拖上来的时候，淳仪公主还是吓了一大跳 他浑身血污，蓬头垢面，手脚筋皆被挑断，看到淳仪公主的那一瞬间，干咧的嘴唇有气无力的吐出几个字 “公主救我，我已经杀了临江侯夫人，公主救救我” 淳仪公主恶狠狠的盯着他 “你胡说，你们这是屈打成招，本宫根本不认识他，不认识” 徐如笙冷不丁的抬头 “公主要把大皇子和当时一起去幽州的侍卫都喊过来么？” “谁知道他是不是认错了，周衍去过公主府几次，怎么会认得全” 淳仪公主声嘶力竭的反驳，又指着林哥 “你为何污蔑我，快从实招来，不然我让母后杀了你全家” 林哥浑身一震，沙哑的喉咙滚动，却没有在继续说话 淳仪公主心里一松，声音更大了 “是不是皇后指使你的，快说” 慈宁宫的气氛凝固下来，除了淳仪公主大喘气的声音，一片肃静 杨公公进来禀道 “温小姐抓了公主身边的女官，说是有急事要见陛下” 皇帝疑惑“让她进来” 一行人转头望去，只见一身男装的温棉扭着宋时辉进来，温棉一脚踹上去，宋时辉便跌倒在冰冷的地上 “臣女拜见陛下，太后” “怎么回事？”皇帝脸上凝重 温棉不卑不亢，娓娓道来 “臣女今日本想随哥哥一同进宫，却见公主身边的女官鬼鬼祟祟的，便一路跟随，在郊外一处废弃山庄里，臣女发现里面被关押着一家人，臣女抓住宋时辉，逼问后得知，是去幽州截杀临江侯夫人的林哥的家人” 林哥听闻此话，老泪纵横，不可置信的看着温棉 “温小姐....我家人，还活着么？” 温棉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人已经送到京城的济民堂，除此之外” 温棉神色有些严肃 “还有十几具尸体，大都是妇孺，臣女进宫的之前，已经通知大理寺了” “什么？”满堂震惊，就连徐如笙都皱着眉头 林哥先是惊愕，随后堂堂七尺男儿嚎啕大哭 “是我那些兄弟们的家人啊，陛下，陛下”他手脚废掉，只能在地上蠕动 “是淳仪公主派我们去幽州截杀临江侯夫人，临走之前，公主抓了我们的家人，说，要么带临江侯夫人的头回来，要不就砍下我们全家的头” 林哥悲愤的嘶吼出声，听的众人胆战心惊 “孽障，你怎么能造下这般杀孽” 杨太后捂着胸口狠狠地给了淳仪公主一耳光，打的淳仪公主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皇帝，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哀家，哀家不管了.......”杨太后一脸心痛的扭过头，在不看淳仪公主一眼 淳仪公主坐在地上，大红的裙摆展开在她身下，如同绽放的花朵，她突然扭头看着皇帝，脸上挂上一幅楚楚可怜的表情 “皇兄，皇兄不是我，是宋时辉，是她和我说，杀了温礼就行了，是她说抓住派出去那些人的家人，这样才能保证能成功杀死温礼，而且就算不成，这些人也不敢供出我” 她几步爬到皇帝跟前，抓住衣角，哭的不能自已 “皇兄，那些人也不是我下令杀的，是宋时辉干的” 宋时辉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淳仪公主，露出一个笑容 “公主，奴婢以后不能伺候您了” 说完狠狠撞向慈宁宫的柱子 温棉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待众人反应过来，宋时辉已经头破血流，断了气 “啊......”淳仪公主仿佛受了天大的刺激 “为什么，为什么你也这样对我”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死不认错”皇帝再也忍受不了淳仪公主，一脚把她踹翻在地上 杨太后揪心的看着她，却被桂嬷嬷死死拉住不让她上前 “皇兄，皇兄我是阿芙啊，小时候，柳贵妃克扣我们份例，没有吃的，母后总是先让你吃，我呢，我只能饿着肚子，有一次饿的受不了，跑去御膳房偷吃，被柳贵妃抓住，罚跪了整整一天，那时候我才八岁啊” 她声声哭诉，又看着杨太后 “母后，您真的不管女儿了么？您不是说过，等皇兄当上皇帝，我想要什么都可以么？你不是从小和我说，您偏心皇兄是为了以后让我过上好日子么？” “为了皇兄的皇位，您把我嫁给宁毅，为了笼络温家，您把温礼赐婚给徐靖远，可明明，明明我和徐靖远才是两情相悦啊” “徐靖远大婚当天，我举刀自尽，您说让我为了皇兄忍耐，我已经陪了一条命给您和皇兄了，如今我只想和他长相厮守，有错么？我是公主，堂堂大启嫡长公主啊” 第41章 许以皇后之位 淳仪公主哭喊的声音回荡在慈宁宫，杨太后再也受不住，一把向前扑在淳仪公主身上，抱着她痛哭 “我可怜的阿芙啊，是娘对不起你，是娘对不起你啊，你别怕，你死了娘一定陪着你去，黄泉路上，娘一定不会让你孤零零的一个人” 徐如笙看着哭做一团的母女两人，心里凉了半截 把当朝的太后和嫡长公主逼到如此地步，皇帝心里的那杆秤已经倾斜了，果不其然 皇帝看着温皇后开口道 “阿禧，这件事是淳仪做的不对” 他盯着温皇后，一字一顿道 “可是她已经知道错了，如今事情已经造成这样的地步了，难道真的让当朝太后和嫡长公主给你妹妹赔命么？” 温皇后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帝 “陛下打算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么？” 皇帝有些不自然的扭开头，不后退半步，语气有些低沉 “自然不是，剥夺淳仪的公主封号，待她出嫁之后，收回公主府，俸禄，封地一并收回，宗室除名” 温皇后怔怔的看着他，仿佛从未认识过他一般 联想到昨日徐靖远说过的话，她只觉得悲凉 徐如笙垂下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中的冷意，皇帝再一次心软了 不过这不稀奇，他少年时过得很苦，唯有杨太后和淳仪公主和他相依为命 所以在淳仪一次次对温皇后不敬的时候，皇帝偏袒她，在淳仪嘲讽温皇后无子的时候，皇帝也偏袒她，在淳仪犯下错误的时候，也一次次偏袒她 直到淳仪闯下弥天大祸，皇帝终于意识到，不能一味的偏袒，可在杨太后的眼泪攻势下，他再一次想起那些苦难的日子，再一次心软了 这一次甚至是不惜和温皇后决裂，也要再次站在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这边 徐如笙无比的心疼姨母 温棉忍不住想开口却被温栩一把拉住 周曦犹豫了一下，正想开口，却被杨太后打断 “是，皇帝说的没错，淳仪犯下大错，该罚，哀家绝不求情，皇后啊，你十五岁嫁给皇帝，这么多年中宫无所出，你扪心自问，哀家可有给你半点脸色，可有主动给皇帝抬任何妃嫔？杨贵妃是哀家的亲侄女，可哀家哪一次不是站在你这边，维护你皇后的体面” 杨太后颤声道 “这一次，看在哀家的份上......” 温皇后闭眼不语，任由泪水滑落 “皇后，人死不能复生，一味替亡者讨回公道，不如替活着的人多争取一些好处”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皇帝已经丝毫不掩饰自己要保住淳仪公主的目的 “朕封阿笙为宁国公主，享大启嫡公主待遇” “朕再发一道圣旨，无论哪位皇子继承皇位，宁国公主都是未来皇后，且终生不可废后” 皇帝的话刚说完，就听到慈宁宫一片抽冷气的声音 淳仪公主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帝，正欲开口，却被杨太后死死的捂着嘴 这个条件太诱人了，为了一个死去的温礼，换来温家再出一位皇后，但凡权衡过，都没有人能拒绝 可徐如笙却如同被雷击中一般石化 这就是命么？ 她费尽心思躲过天道，本以为是一条新的路，却被皇帝轻飘飘一句话拉回原地 “不行”她丝毫没有犹豫的脱口而出 却被皇帝警告的看了一眼，皇帝凉凉的说道 “阿笙你还小，你不知道丧母的长女，处境有多艰难，你若不愿意做这个公主，那你愿意回到临江侯府去？深宅内院的，你姨母可不能时时照看你，若是你出了意外，你母亲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丝血脉也没有了” 徐如笙气的发抖，狗皇帝这是威胁她，要么接受公主的位置，要么回去临江侯府去 昨日事情闹的那么大，她回去只怕不到一天就“夭折”了 温皇后此刻却清醒了过来，她根本就不该对这个男人抱有任何希望 最无情不过天家 可偏偏最偏心的也是天家 她一只手牵着徐如笙，轻轻摩挲以示安抚，再说话已然是波澜不惊 “陛下这套恩威并施，臣妾佩服，事已至此，陛下说的没错，人总是要朝前看，只不过臣妾还有一个要求，望陛下答应” 见温皇后松口，皇帝露出欣慰的笑容 有要求才好，有要求才能谈下去 “还请陛下下旨，剥夺临江侯府的爵位，收回丹书铁券，贬为平民” “温禧，你不要欺人太甚”淳仪公主气急败坏 温皇后竖指唇上 “本宫劝你趁早闭嘴，你不是和徐靖远爱的死去活来么？你没了公主的封号，他没了临江侯的爵位，这才叫同甘共苦，也让世人看看你们两个人至死不渝的爱情” 杨太后生怕淳仪再说出什么刺激人的话，一把拉回淳仪，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都依你的阿禧，都听你的” 皇帝有些为难，徐靖远虽可恶至极，但临江侯府的爵位可以护住淳仪一些，没了爵位，淳仪又没有了封号，这日后可还怎么过 “陛下还是赶紧下旨吧，哥哥来信说不日进京，以哥哥的脾气，拼着一身军功，也会杀了徐靖远，贬为平民，或许还能保他一命，我这是为周芙好，免得她再次成为丧夫的寡妇” 温皇后不紧不慢的说着，徐如笙在一旁泪水横流 皇帝终于下定决心，郑重说道 “好，朕明日，三道圣旨并发” 终于尘埃落定了，第一个松气的是孙院正，他是真的恨不得把自己打晕过去，可偏偏不能 “辅国公府隔壁的宅子，还空闲着，陛下赐给阿笙做公主府吧，表兄妹住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温皇后一边说着，一边朝殿外走去 “臣妾身子不适，日后便在凤仪殿闭门休养，后宫之事，请陛下另择贤人吧” 皇帝猛地抬头，看着温皇后一身华服的离去，心里仿佛被人重击了一下的生疼 “阿禧......”皇帝喃喃出声，最终看着温皇后消失在光影里 他们也曾花前月下，相拥而眠，也曾真心相待，同甘共苦 终是岁月无情，两心相离 第42章 三道圣旨齐发 第二日，众人还在睡梦中未醒的时候，皇城的门已经打开了，三个太监，手捧三道圣旨，在黄衣侍卫的护卫下，离开宫门，直奔三处 马蹄纷纷，尘土飞扬，一时间人心惶惶 徐老夫人还未起身，就有小丫鬟闯进来高声喊道 “老夫人，不好了，宫里传圣旨了” 徐老夫人被惊得心脏漏了半拍，陈嬷嬷被温皇后打死，侯府的下人也被打死了大半，如今乱哄哄的 她心情不悦，正想开口呵斥，却反应过来 圣旨？ “侯爷呢？”她来不及生气，急忙问道 小丫不过十来岁的模样，昨日晚上被管家顶上当差的，自己还晕头转向，哪里知道徐靖远在哪里 “回老夫人，奴婢不知道啊” 徐老夫人一口气堵在胸口，骂道 “还愣着干什么，喊人进来给我梳洗，再派人去通知侯爷” 小丫鬟逃命一般的飞奔出去 “何氏呢，把她喊过来”徐老夫人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小丫鬟咬着牙奔向二房 待众人穿戴整齐，兵荒马乱的到达大门处，传旨的太监已然等候多时 他面带笑意，不阴不阳说道 “老夫人好睡” 一句话说的徐老夫人面色瞬间变成猪肝色 传旨太监立马一脸严肃，展开圣旨宣读 “临江侯府接旨” 传旨太监每念一个字，徐老夫人的脸上就惨白一分，待“收回丹书铁券”这几个字念出来的时候，徐老夫人已经彻底晕死过去 “接旨吧，徐靖远呢”传旨太监已经直呼其名了 何氏一边招呼人把徐老夫人抬进去，一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公公还请稍等片刻，已经派人去找侯爷了”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塞到他手上 “哟，这位夫人，可使不得，陛下说了，侯府今日就查封，依奴家看，这人也别抬进侯府了，赶紧往外抬吧” 何氏这下真的眼泪落下来了 “公公可否宽限一二，这府上人众多，一时半会哪里收拾的过来啊” 传旨太监面露难色，徐如篱开口 “我父亲尚且是五品官，陛下只是剥夺了爵位，可没有免除我父亲的官职” 一番话让传旨太监惊出一身冷汗，怎么忘记徐家还有一位二老爷外放做官的 他态度来了一个大转弯 “这位小姐说的是，那请夫人抓紧收拾，不然耽搁太久，陛下那，可不好交代” ...... 周颂宜昨天连夜被桂嬷嬷接进慈宁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后，她只是待待的坐在凳子上，连眼神都放空了 杨太后吓得魂飞魄散，又是熬安神汤，又是请太医 “我的囡囡啊，你别吓外祖母” 周颂宜才不在乎母亲有没有被剥夺公主之位，反正她永远都是皇帝的外甥女 她在乎的是，徐如笙居然被封为宁国公主，还被许以皇后之位 那自己岂不是这辈子都要被压一头 还有衡哥哥，难道衡哥哥要当太子，只能娶徐如笙？ 不，她不能接受 如今之计，她只能先下手为强，衡哥哥说过，他只想和自己在一起，那他也不在意当不当太子的对吧 “外祖母，您会一直保护颂宜么” 周颂宜突然抬起头，露出一张纯净可怜的小脸 看的杨太后心都碎了 “外祖母当然会一直保护你，颂宜别怕，皇帝是你的舅舅，无论你母亲有没有位分，都没有人能欺负你” “那徐如笙呢？”周颂宜突然问道 杨太后嘴里发苦，冤孽啊，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颂宜啊，她和你是亲姐妹，你何苦非要和她一较高下，好好相处，日后对你是好事” 两行清泪从周颂宜眼眶落下，她依偎在杨太后怀里，抽着鼻子 “我是怕她抢走了衡哥哥” 杨太后搂着周颂宜的手一僵，小女儿家争风吃醋？ 可周颂宜这般倒是提醒了她，皇帝已经下旨，徐如笙就是未来的皇后，若是周衡和周颂宜成亲，那太子之位就是周衍的了，这对杨家来说，绝对是天大的好事 一向吃斋念佛，不问世事的杨太后，也开始心思活络起来 不是她放不下尘缘，只是如今这情况，女儿是废了，自己用旧日的情谊逼着皇帝一次又一次，迟早皇帝会有腻烦的一天 待自己百年后，谁来照看女儿和可怜的外孙女 周颂宜觉得搂着自己的手越收越紧，她有些不自在的开口 “外祖母，疼” 可杨太后就和没有听到一样，自言自语 “颂宜你放心，外祖母，一定让你如愿” 三道圣旨几乎是同一时间发下去的，震惊朝野 可无论外面如何慌乱，辅国公府的那棵大树下，还是那五个人聚在一起 “我说严公子，你天天往我们这跑算咋回事啊” 温棉有些嫌弃的看着一旁给周曦倒茶的严松 好好的家，跑进来这么一个外人，多少有些感觉怪怪的 严松丝毫不介意温棉的嫌弃，柔情似水的望着周曦 “阿曦最近脸色很差，可是没有好好休息” “不行，不行，这事不能这样办”徐如笙游离众人之外，突然一惊一乍的出声 众人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阿笙，你说的什么事情？”温栩忙用手俯上她的额头，嗯，没有发热 “我说陛下许诺我皇后之位的事情”徐如笙无语的说道 温棉眼睛一转，笑嘻嘻的凑过去 “这是好事啊，你看谁顺眼，你就嫁给谁，往后这京城，谁看到你，都要礼让三分，你便是横着走，也没事” 话刚落音，头顶就被他亲哥狠狠重击，温棉捂着脑袋，干笑两声 “姨母可好？”昨日温皇后离开慈宁宫，便闭门不出，纵是周曦在门口跪了一夜，也没有见着温皇后一面 周曦神色暗淡的摇头 “杨贵妃本想让我搬回冰泉宫，我和父皇说，找个离凤仪殿近的宫室住下，也好照看母后，父皇已经答应了” “接下来怎么办？”严松岔开话题，扰乱了一时有些悲伤的氛围 温棉斜着眼睛看他，这人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你姑母的婚礼是什么时候？”温栩摇着折扇问周曦 周曦直起身子 “今早父皇说，三天后成亲” 第43章 痴心妄想 淳仪公主被剥夺了公主之位，可是改变不了她是太后的女儿，皇帝的妹妹这个事实 京城的人不敢直呼其名周芙，也不敢再叫她公主，只能暗戳戳的用“那位夫人”来代替 那日三道圣旨齐发，震惊朝野 徐靖远和周芙同时被贬为庶人，徐如笙却被封为宁国公主，还被许以公主之位，这就很耐人寻味 那日徐老夫人晕过去后，再醒来时，已经是在京郊一个三进的小宅院了 “这是太后赏下来的院子，说，三天后，大哥会和公主成亲”何氏捂着嘴戚戚的哭了起来 徐老夫人表情阴鸷，闻言却笑起来 “好，好啊，只要公主和我们徐家结亲，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何氏有些尴尬的说道 “母亲，公主被剥夺了公主之位，连公主府都被查封了” “什么？”徐老夫人瞪大了有些浑浊的双眼，喉咙滚动，声音像从地狱爬起来的恶鬼 “怎么会这样？” 何氏又忍不住哭起来 都怪大哥和淳仪公主，原本好好的临江侯府，如今变成这个样子 宁毅死了，徐靖远没了爵位，要说淳仪公主不是灾星，她何氏能把针给吞了 “母亲，母亲怎么回事？”徐靖远胡子邋遢，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那天徐如笙搬走温礼的嫁妆后，他就宿在香怡院，天天烂醉如泥 待今日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的爵位都没有了 徐老夫人的拐杖狠狠地打在他身上 “不孝子孙啊，临江侯府百年的爵位，就这样葬送在你的手上了” 徐靖远猛的一挥手，徐老夫人被挥倒在地 “这能怪我么？我还不是为了临江侯府考虑” 他脸色阴沉，口不择言 “临江侯府落到今日的地步，母亲你就一点责任都没有么？” 何氏心惊肉跳的一边扶起老夫人 ，一边苦着脸劝 “大哥，你不要再刺激母亲了，太后的口谕，三日后和......那位夫人成亲，咱们如今住的还是太后赏下来的院子，婚事要好好筹办，不能怠慢呀” 何氏抿着嘴，好一会儿，深吸一口气 “母亲和大哥是否知道，陛下封阿笙为宁国公主，并许诺日后的皇后之位” 徐老夫人的哭声嘎然而止，徐靖远颓败的脸上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你说的可是真的？” 何氏重重点头 “陛下三道圣旨一起发下来的，整个京城都知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陛下不会对我这般的狠心，我是陛下的伴读啊” 徐靖远喜不胜收，一个临江侯府的爵位，换徐家一个皇后的位置，这买卖是划算的，日后徐如笙入主中宫，生下太子，临江侯府算什么，天下都有他徐家的一半 “快，快让人备车，老身要亲自去接阿笙回家”徐老夫人反应过来后，忍住狂喜，忙不迭失的要去接徐如笙 徐靖远也跟着帮腔 “我也去，我也去” 何氏看着两人跑出去，欲言又止 去试试也好，徐家如今这处境，死马当活马医 “这不是去自取其辱么？”徐如篱幽幽的从帘子后来走出来，一脸嘲讽 何氏嗔了她一眼 “你这孩子，别乱说话” 徐如篱一脸无所谓，话锋一转 “父亲该回来了吧？” 何氏这才露出一个惆怅的表情 “是啊，这这两天估计到京城了” “母亲不开心？”徐如篱歪头好奇问道 何氏摇摇头，眼神幽怨 “你一个小孩子，管大人的事情干什么” “我可不小了，母亲，您不是在给我说亲了么？”徐如篱语气平淡的说出自己的亲事，半点没有羞涩和扭捏 何氏拧着帕子的手，不自然的捏紧，临江侯府没了，黄家和郭家的亲事能不能成还不好说，想到徐如笙说起，她家老爷这次回京后还是外放，心里下定决心 去外地寻一门亲事也不是不可以 何氏这边才打定主意，另一边就有一位不速之客上门了 淳仪公主倒台，第一个受益的便是被关到白云观的黄夫人 昨日她灰头土脸的回家，直呼老天有眼，让淳仪公主这个毒妇得到了报应 还未坐定，就听房子的丫鬟说，老爷给大少爷议亲，是徐家的二小姐 黄夫人横眉竖眼，徐家不仅没了爵位，淳仪公主还和徐靖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可能，我的安儿，怎么能娶徐家女”她越想越气，于是一早就带着下人冲到了徐家的临时落脚点 “你们是知道的，我和周芙有过节，既然她要嫁到你们家来，那我们两家是万万不能结亲了的” 何氏气的脸通红，却听见徐如篱开口 “结亲？和谁结亲？我家大姐姐？我家大姐姐是未来的皇后，也是你能攀扯的？我怎么不知道我徐家还有谁要和你家结亲啊，三书六聘过了么？媒人请了么？” 扯着徐如笙的虎皮这种事情，徐如篱丝毫没有愧疚感 “逆这样闯进我家来，污蔑我家未出阁的姑娘，所幸我和大姐姐还有点交情，改明我说给她听听，也不知道宫里皇后管不管” 黄夫人原本嚣张的脸石化在原地，心里打了一个突突，宫里温皇后出了名的护短，她纵然在白云观，也听说温皇后杀了半个临江侯府的事情 她只能恶狠狠的瞪了徐如篱一眼，嘴里骂骂咧咧的走了 何氏红着双眼看着徐如篱，若不是自己无能，何须女儿一个小娘子来面对这样的事情 “夫人，不好了，郭家人上门了”一个小丫鬟扬声跑进来 何氏用帕子捂住嘴，泪水在眼眶打转 “带进来吧”徐如篱神色不变，有什么好怕的 郭家来的是郭夫人，她身形有些微胖，穿着一件深蓝色比肩，脸上挂着笑容 五月的京城，有些炎热，她进来时，头上冒着汗 “哎呦，阿篱也在啊，哈哈，正好，我有事要说” 何氏此刻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脸色灰白，强扭出一个笑容 “郭夫人亲自前来，所谓何事？” 郭夫人拉起徐如篱的说，对着何氏打趣道 “徐夫人真的是贵人多忘事，之前我们两家议亲，可是说好了阿篱要给我家做媳妇的，怎么，你现在舍不得女儿了？” 何氏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喜极而泣 “没有没有，瞧我，家里最近实在太乱了，来人，快给郭夫人上茶” 徐家的事情，郭夫人也是有耳闻，只是这是徐靖远修身不齐，反而她听说当时徐二小姐不顾众人阻拦去给皇后通风报信的事情，心里一直很赞赏这样勇敢正直的姑娘 况且她冷眼瞧着，徐大小姐和徐家二房的何氏更亲近，陛下撸了徐靖远的爵位，可没有罢徐靖宇的官 “那我们就说定了，三书六聘，我们郭家一样不少，挑个良辰吉日，便过礼吧” 第44章 舅舅为你撑腰 徐如笙寡淡无味的看着在辅国公门口又哭又唱的徐老夫人和徐靖远 “阿笙啊，以前是祖母做的不对，没有为你撑腰，让你受了一些委屈，可无论如何，咱们也是一家人，你再怎么置气，也不能总是不回家对不对” “你母亲死了，我们也很难过，你生气要抬走你娘的嫁妆，我们也由着你胡闹，甚至临江侯的爵位都赔进去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徐靖远扶着徐老夫人，苦口婆心 “阿笙，你终归是姓徐，无论怎么生气，我们都是一家人” 温棉被深深的震惊了，她是真的没有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人 好像临江侯爵位没了，还是徐如笙无理取闹一般 “徐老爷是来归还欠我温家的一万五千两银子的么？”温栩一身白底墨竹锦袍走了出来 “若是来还债的，拿出银子就好，若不是，还望赶紧离开，我辅国公的台阶，也不是人人都能上的” 徐老夫人的哭声戛然而止 怎么还提欠银子的事情？ 难道大家不是一家人么？ “阿栩，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徐靖远叹了口气 “徐老爷还是叫我小公爷吧，我小姑母惨死，我们两家恩断义绝，我以为徐老爷是明白的，徐家和温家可无半点瓜葛”温栩并不想多纠缠 “两位妹妹进屋吧，方管家，关门” 眼看着三人转身就要离开，徐老夫人一把拽住徐如笙的手 “大丫头，今日无论如何，你都要随我回去，难道你以为陛下许诺了你皇后之位，你就高枕无忧了么？无论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继位，那都不是带有温家血脉的孩子，温家不可能护住你一辈子” 徐老夫人的面目有些可憎 “可淳仪公主不一样，无论是哪位皇子登基，她都是新帝的亲姑母，只有她，只有徐家，才能成为你的后盾” 徐如笙一把挣脱徐老夫人的手，有些烦躁 “我一点都不稀罕皇后之位，谁在乎新帝是谁的儿子又是谁的侄子” 提到这个就无语，好不容易以为摆脱了，真的是，好想把宫里两个皇子都杀了，直接扶阿曦上位得了 “我和徐家没有任何关系，趁着我还有耐心，赶紧离开，不然我叫人把你们轰走” “孽障......”徐靖远怒目横眉 “来人，掌嘴”徐如笙彻底失去耐心“堂堂宁国公主是你能辱骂的？” 徐靖远气的直哆嗦 “我是当朝探花......” 徐如笙眯着眼 “那我要不要提醒一下你，你这个当朝探花的官职是如何被罢免的？” 徐靖远一张老脸一阵红一阵白 “你不怕我去陛下面前告你不孝么？” 徐如笙嫌弃的后退一步 “你以为陛下的三道圣旨怎么发的？是陛下愧对我，要安抚温家，你在陛下眼里，给温家提鞋都不配，以前有我母亲在，看在母亲的份上，还对你照拂一二，徐靖远，从我母亲死的那一刻开始，你就该想到，你也离死不远了” “好了，我们进去吧”温栩有些心疼的看着徐如笙，小姑娘脸上一片冷漠，可衣袖下颤抖的手，却出卖了她 “楸~” 一支羽箭划破长空，直接插在了徐靖远的发髻上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啊......”徐老夫人张开双手，肝胆破碎的看着那一根羽箭 轰轰的马蹄声传来，尘土飞扬，几十个骑马的将士威风凛凛的朝着辅国公府奔来 为首的大汉，正是大启战神温禄 兄妹三人惊喜的看着奔驰而来的马匹，温棉更是跑下台阶 “爹~”” 徐如笙热泪盈眶，舅舅，是舅舅啊 温禄下了马，朝着温棉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阿棉长高了” 温棉噘着嘴别过头，爹爹应该夸她武艺更高了 “舅舅”徐如笙艰难的控住自己身体的颤抖，提着的一颗心伴随着眼泪一起落下 温禄并没有应声，只是走到徐靖远面前，一把抽出羽箭 “你这是杀人，杀人，我要去告你”徐老夫人状若癫狂的朝着温禄喊道 温禄杀气腾腾的看了她一眼，徐老夫人只觉得浑身一凉，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砰” 还在惊愣中的徐靖远被温禄一脚踢下台阶，徐靖远摔的生疼 “老子没去找你，你们倒是自己送上门了，好得很，也不枉我一家一家跑了” 他转身又一巴掌拍在温栩头上 “没用的臭小子，老子让你带着妹妹进京，是让你在府里看书写字的么？杀你小姑的凶手死了么？害死你小姑母的人居然还敢这么大摇大摆上门，简直丢尽温家的脸” 温栩生生受了他爹一巴掌，也不生气，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的老爹 “舅舅，不怪表哥，是陛下......”徐如笙赶紧给温栩解围 温禄意味深长的看了徐如笙一眼，眼睛有些湿润，一改刚才对温栩的态度，轻声细语生怕吓着她 “小丫头莫怕，你母亲这个人心太软，你姨母又是个假把式，跟在皇帝身边哪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以后舅舅给你撑腰” 徐如笙闻言眼泪簌簌的往下掉，两世为人，舅舅对她都是疼爱有加，可惜啊，自己永远是那么的不争气，前怕狼后怕虎，永远都是需要舅舅来保护自己 “舅舅......” “左参将，把这两个姓徐的给我捆了”温禄手一挥，也没有进府的打算 跨身上马，看着徐如笙三人 “你们在家盯着下人把屋子打扫干净，吉祥楼的脆皮烤鸭买一些，酒要醉香阁的三味酒，我去去就来” “爹爹要干什么？”温棉双眼亮晶晶的“带上我” 温栩哈哈一笑，一脸神秘的俯下身摸摸温棉的头 “阿棉乖，爹爹要去杀人，怕吓着你” 徐如笙和温栩对视一眼 “舅舅，淳仪公主被剥夺公主之位，公主府本也该回收，可她三日后出嫁，陛下恩准她从公主府出嫁” 所以淳仪公主在公主府 温禄点头，一夹马肚，带着被捆成粽子的徐老夫人和徐靖远，策马朝着公主府奔去 “你不担心舅舅此举会惹怒陛下?”徐如笙看着温栩 温栩转头直视着她 “会” “那你为何不劝阻舅舅” “因为保护家人更重要” 巍峨的辅国公府前，如同神仙的一男一女，再有些温热的风中，相视一笑 第45章 血洗公主府 “表姐，我要进宫找阿曦姐姐一趟，表哥，你去公主府，拦着舅舅一些，淳仪公主确实该死，但不能我们杀，我们杀，脏了我们的手“ 温棉皱眉“她本就该死，若不是她，小姑母会落到这般境地，爹爹带着吐蕃王子进京的，有这份军功在，陛下也不能对他做什么？ ”不值得“徐如笙摇头，眼里流露出和年纪不符的狠辣 ”舅舅的军功都是一刀一枪，满身伤痕拼出来的，不该折在这种人身上，日后，会有人替我们杀了她“ 温棉撅嘴不说话，温栩却是赞赏的看着徐如笙 ”表妹说的没错，我去公主府，阿棉，家里就交给你了，父亲要的吃食和酒，你亲自去买，多准备一些，等我们回来” 徐如笙的宁国公主府还没有修缮好，可这个公主的身份却是实打实的 与上一次的夜半闯宫不同，这次挂着“宁”字牌的马车刚到宫门口，侍卫就恭恭敬敬跪下请安 “参加宁国公主” 徐如笙安稳的坐在马车里，下意识的想转动手上的铃兰手镯却抓了一把空 嘴里嘟囔了一句 “表哥没还我呀” 天气逐渐炎热了，以前她虽然贵为侯府嫡长女，可没有坐马车进宫的权力，哪怕是温皇后召见，都要一步一步走到凤仪殿 如今，有了公主的身份，未来皇后的身份，在宫里，也是算的上贵人了 徐如笙眼皮轻垂，长长的睫毛覆盖眼中的一片清明，红润的嘴唇却吐出一句冷哼 权势好啊，有了权势，人才能活得舒畅 先去周曦现在居住的广阳殿，却发现周曦不在 “阿笙，你怎么突然进宫了？” 周曦急急的从外头赶过来 “阿姐，舅舅到京城了”徐如笙抓着周曦的手 周曦大喜“这是好事，我们去告诉母后，母后一开心，没准就愿意出凤仪殿了“ 徐如笙摇头 ”我们要先去见陛下，舅舅捆着徐老夫人和徐靖远去了淳仪公主府，阿姐，我们要告诉陛下，让陛下出面阻止，不然，舅舅真的会杀了她的“ 这下周曦也急了，拉着徐如笙往体元殿走，边走边说道 ”我们走快些，淳仪公主该死，但是不应该脏了舅舅的手，今日严相在体元殿和父皇商议如何处置吐蕃王子的事情“ 杨公公守在体元殿的门口，见周曦和徐如笙过来，忙恭恭敬敬的说道 ”两位公主这边请“ 徐如笙眉毛一扬，看着杨公公的态度，周曦没少来体元殿，她嘴角轻扬 ”陛下，臣女有事急着见陛下，打扰陛下和严大人谈事情了\\\" 皇帝正心情大好，如今吐蕃平定，大启距离统一天下的大愿又近了一步 ”你来的正好，你舅舅立了大功啊，朕和严相正商议着如何赏赐呢？” 徐如笙闻言先磕头，接着红了眼圈 “请陛下看在舅舅为大启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恕舅舅的罪” 皇帝心头一紧，忙问道 “这话从何说起？” 徐如笙眼泪噗噗的掉 “舅舅今日才回京，就看到我父亲和祖母在辅国公府强行拉我回徐家，舅舅一气之下，捆着祖母和父亲去了淳仪公主府，臣女当时心里就突突的，舅舅这个人，向来疼爱母亲，又是行武出身，臣女害怕舅舅一时糊涂，会伤到公主” “公主如今怀着身孕，又马上要举行婚礼......表哥已经赶去公主府了，可是臣女......臣女还是有些害怕......\\\" 皇帝忙道 ”阿笙果然识大体，这也不怪你舅舅，都是朕的妹妹造下的孽，她确实该死，这样，劳烦严相走一趟，劝一下你舅舅，你别怕，既然进宫了，去看看你姨母吧” 徐如笙心里冷笑，口口声声该死，嘴里还是喊着妹妹，今日自己若不是先发制人先来请罪，明日舅舅指不定得吃刮落 严衫笑着说道 “陛下放心，老臣和温大将军有些交情，定把他带回来” 皇帝也笑道 “带宫里头来，今晚，朕在凤仪殿设宴，阿曦和阿笙你们留下” ...... 严衫纵然有心理准备，到达淳仪的公主府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 先是看到晕在门口的徐老夫人和徐靖远 再看到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倒着一群人，血流满地，也不知是死是活 温禄一手拿着刀，一手拎着公主府已经晕死过去的管事，俨然一副杀鸡的模样 “住手，温老弟，快放手放手，怪吓人的”严衫直冲上前去就要夺温禄的刀 温禄一脸凶煞样，看到严衫，倒是露出了一分笑意 “老严，哎呦，你怎么来了，我还说这里的事情办完，就去找你叙叙旧呢” 杵在一旁的温栩向严衫行礼 “见过严相” 严衫气愤的看着温栩 “也不知道拦着着你爹，这才进京，闹出什么事情，陛下那不好交代啊，才说平定吐蕃的事情，要给赏赐，这到手的鸭子可别给飞了” 温栩摸摸鼻子，笑道 “公主没事” 瞧着意思，是除了公主，其他人杀了就杀了？ 温栩目光冷然的看着一片狼藉有如修罗场的公主府 “这些人，以前仗着周芙的撑腰，为非作歹，欺压百姓，鱼肉乡里，一个宋时辉就敢杀十几个人，他” 温栩指着被父亲拎着的管事 “一个公主府的管事，纳了七房小妾，哪一次人家不愿意，就闹得人家家破人亡，杀了他，一点不冤枉“ 严衫直叹气，他知道，公主府的这帮奴才，没有一个是无辜的，御史参过，都被皇帝轻轻放下 “温禄，我要杀了你”已经被贬为平民的淳仪公主周芙披头散发扶着门框，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鬼魅般猩红 只见温禄一抬手硬生生将管家甩在她面前，面目狰狞，双拳紧握，咯咯作响，用滴血的长刀指着周芙 “周芙，今日不杀你，是我乖乖外甥女说杀你脏了我的手，你等着吧，迟早有一天有人要你的命” 严衫看着气氛已经到这里了，忙过去拉着温禄 “好了好了，她还怀着身孕，别闹出什么事情来，赶紧走吧，陛下还等着呢” 一听到身孕，温禄原本平息的怒火再次起来，手起刀落，管家就这样在周芙面前咽了气 周芙的双眼瞳孔猛然剧烈的收缩，胸腔中翻滚着强烈的怒意，还夹杂着一丝难以遏制的恐惧，两者几乎同时涌动，让她直接晕了过去 温禄也不再看她，转身手搭在严衫肩上，神情自然的往外走，还不忘吩咐温栩 “老子先进宫去了，吐蕃那毛头小子，是你蔡叔押着进京，今日该到了，你去迎迎” 第46章 淑妃的愤怒 淑妃最近是又欢喜又发愁 欢喜的是皇帝许徐如笙未来皇位的位置，自己眼光独到，早就吩咐儿子和她多亲近，这下好了，只要徐如笙愿意嫁给周衡，这太子之位就是板上钉钉了 发愁的是住在慈宁宫的那个小妖精，不知道施了什么法术，把周衡哄得晕头转向，一副非她不娶的架势 还有杨贵妃那个贱人，往日都没有正眼瞧过徐如笙，如今也算计着让周衍去讨好徐如笙 呸！淑妃翻着白眼，连女儿都笼络不住的蠢货，也配和她抢儿媳妇，要不是仗着太后是她亲姑姑，自己早就把她踩在脚下碾压了 早起的时候，淑妃便听宫女说，宁国公主和大公主一起去了体元殿，淑妃心中暗喜，她赶紧唤宫女去找周衡，试图来个御花园偶遇 徐如笙和周曦牵手走在御花园 周曦愁眉不展道 “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难道就这样放过她们？母后如今一颗心伤透了，为着母后，也不能轻易放过她们，还是说，你真的为皇后的位置心动了” 徐如笙嗔怪的看着她 “阿姐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才不想当皇后，姨母不就是活生生的教训么？当皇后有什么好” 周曦松了一口气 “父皇这道圣旨下的，扰乱了许多人的心，冰泉宫的那位，都开始明里暗里打听你的踪迹了，你可悠着点，两位皇子的母妃，都不是省油的灯，别哪天来个什么偶遇，毁了你的名声” 话刚落音，偶遇的人就来了，不是淑妃和周衡，而是肉眼可见憔悴了许多的周颂宜 她清瘦了许多，一双眼睛就显得格外的凸出，她盯着徐如笙，一字字挤出牙 “徐如笙，你很得意是不是？” 徐如笙闻言眉毛一挑，却并不接话，周颂宜嘶喊道 “你少做白日梦了，他不会娶你的，衡哥哥说了，他不稀罕太子的位置，只想和我在一起，你把我娘害的那么惨，外祖母不会放过你的“ 徐如笙像看着傻子一样的看着周颂宜，再次怀疑自己上一世是这么被这样的蠢货欺骗的，她冷眼瞧着周颂宜，不屑一顾 “周颂宜，你真的蠢，我要是你，就放弃周衡，让他和我成亲，等他当了皇帝，再废后，在杀了我为你娘报仇“ 就像你们上辈子那样，后半句徐如笙在心里默默的说道 周曦拧着眉毛上前没好气的拍了徐如笙一巴掌 ”胡说八道什么？她眼皮底子浅你和她计较什么？快走吧，去凤仪殿见母后“ 周颂宜被徐如笙的一番话震的忘记了自己前来的目的，看到周曦护着徐如笙，气不打一处来，看着周曦脱口而出 “你是眼皮底子高，知道巴结皇后给自己谋一个嫡长女的位置，可有什么用？温皇后如今连凤仪殿都出不了，日日往舅舅的体元殿跑，有什么用？舅舅再看重你，你也只是个公主，皇位还能轮到你？哦，我忘记了，日后她可是都能压着你一头呢” 她一手指着徐如笙，一边怒目圆瞪，说到最后，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见两人都不说话，周颂宜越发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 ”大公主，我劝你还是少和她来往，她一个丧母长女......\\\" “啪”周曦上前就是一巴掌 “周颂宜，阿笙的母亲为何死了你不知道么？公主府还等着你娘出嫁贴封条呢，你能在宫里行走自如，是太后的体面，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辜负了太后对你的心” 一向温柔的周曦此刻面色冷峻，狠狠的警告了周颂宜，转身拉着徐如笙就走 周颂宜被一巴掌打懵了，也打醒了，她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气急败坏喊道 “你们两个给我等着，等衡哥哥当了皇帝，我非杀了你们不可” 而淑妃站在御花园的不远处，亲耳听到三个人的对话后，骨软筋麻 她忍住恐惧支撑在宫女的身上 “她说的是真的，衡儿真的为着她，太子的位置都不要了么？” 那宫女急忙安抚道 “娘娘，您别担心，二皇子还小，一会儿没转过弯来，您好好劝劝他就是了” 淑妃这才稍稍定了心神，仿佛自我安慰般的点头 “你说的没错，他就是一会转不过弯来，快，让二皇子来我这，我要问清楚了” 周衡一大早才从南书房下课，就被淑妃的宫女喊着去御花园，结果还没有到御花园，又被叫着去了隆福宫 “母妃，您这是怎么了?”周衡满头大汗的进了隆福宫，喝下一大杯茶，才埋怨的看着淑妃 向来对他疼爱有加的淑妃，此刻却阴沉的脸，一拍扶手 “你给我跪下” 周衡吓了一大跳，忙站起来，一脸不可置信 “母妃......\\\" ”跪下“淑妃一把拂了茶盏，怒不可解 周衡这会乖乖的跪下，脸上全是委屈，未等他开口，淑妃就怒火冲天骂道 ”我问你，你心里是不是还念着周颂宜那个小妖精“ 周衡不高兴的反驳 ”母妃，颂宜妹妹不是小......\\\" \\\"你还敢顶嘴？她算你哪门子妹妹？\\\" 淑妃气的脸色通红，连嘴角都微微抽搐 “陛下已经下旨，淳仪公主已经是个废人了，徐如笙是未来的皇后，搓手可得的机会你不把握，你想上天么？这么些年，我讨好皇后，不就是为了你的将来么？” 周衡低着头，不安的捏着衣角 “你也大了，再不济，日后，日后你给周颂宜一个妃位，也不算辱没了她” “那不行，我不能对不起颂宜妹妹”周衡忙道 淑妃气的一佛出天 “你这个死孩子，你油盐不进是吧......\\\" “娘娘，慈宁宫来人了，说请娘娘和二皇子过去一趟”隆福宫的女官进来禀告 淑妃心里一跳 “知道是什么事情么？” 女官摇头 “娘娘还是快些带着二皇子去吧，可别让太后久等，如今不比以前了” 淑妃也不敢耽误，横了一眼跪在地上不服气的周衡 “还不快收拾一下和母妃去慈宁宫，我可警告你，一会儿不许胡乱说话\\\" 自从淳仪公主被贬，太后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皇后在凤仪殿闭门不出，杨贵妃在后宫一家独大，可在太后面前，也没少吃挂落，她们这些嫔妃，更是不敢往前凑 想到这里，淑妃的脚步都快了起来 可越接近慈宁宫，她的心里就越不安，心跳一下比一下快，手心微微出汗，心里暗暗祈祷，老天保佑，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第47章 等到一个好机会 淑妃从慈宁宫出来的时候，艳阳高照，可她却只觉得寒从脚底生，冷的她直发抖，说话都不利索了 “走，去......去凤仪殿......去找皇后” 女官担心的看着淑妃，还是开口道 “可皇后娘娘如今闭门不出，连大公主都见不到......\\\" “那就在凤仪殿门口跪着，跪到皇后愿意见我为止”淑妃冷不丁的咆哮，连带着眼泪涌泉而出 宫女扶着她颤颤巍巍的上了轿辇，在她身后，周衡一脸傻笑的出来了 他感觉自己还在梦里，刚才太后说什么来着，要给他和颂宜妹妹赐婚，他就知道，太后是心疼他们的 想到淑妃的失态，他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可周衡还是觉得，父皇许诺徐如笙皇后的位置，只是缓兵之计，如今大启，还是要倚仗温家，父皇对皇后多少还有些少年情义 哪有皇家公主给一个臣妇赔罪的道理 只要自己足够优秀，得到父皇的赏识，太子之位他势在必得 周衡美滋滋的离开了慈宁宫，淑妃却在凤仪殿门口遇上了周曦和徐如笙 “两位公主，皇后娘娘还是不愿意见人？”淑妃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 徐如笙饶有趣味的同淑妃行礼 “淑妃娘娘从哪儿来？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淑妃脸上的表情一滞，尴尬的笑了一下 周曦忙道 “母后还是不愿意见人，娘娘是随我去广阳殿还是回隆福宫？” 淑妃心乱如麻，哪有心思再去广阳殿，连两位公主都敲不开凤仪殿的大门，她就算跪死在凤仪殿门口，也见不着皇后 临走前还不忘给周衡拉一波好感 “本宫先回隆福殿了，阿笙，你得空，来隆福殿坐坐，阿衡那孩子，不知道从哪里寻到一些难得的点心，有时候来尝尝” 淑妃刚走，青碧就出来了，见到徐如笙，一脸惊喜，又哭又笑 ”娘娘精神不太好，也不愿意讲话......\\\" “先是烧了一些东西，后面又砸了一些物什......” “吕姑姑怎么劝都没有用......吕姑姑急得都快白了头发” 青碧被徐如笙留在了凤仪殿，随着吕回学礼仪，学规矩 她说的这种情况，周曦和徐如笙多少也料到了些，只是，她们确实无可奈何，温皇后是心结，要靠她自己走出来 ”你去问问，今日淑妃去慈宁宫，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如笙沉吟道 “直接问桂嬷嬷，她会告诉你的” 青碧一惊，又迅速冷静下来，躬身道了句“是” 两人携手前往广阳殿，周曦诧异 “你什么时候收买了桂嬷嬷” 徐如笙故作神秘 “这是秘密” 周曦扑哧一下笑出声，点了点徐如笙的头 “就你鬼点子多” 徐如笙一脸怅然，什么时候收买的桂嬷嬷，是淳仪公主被贬为周芙的那天 她寻了一个时间，见到了桂嬷嬷 “嬷嬷，您是聪明人，听说您在宫外有个弟弟，太后勤俭，您这些年也没有捞到什么油水吧” 徐如笙说话开门见山 “听说他至今都过着清贫的日子，我要的不多，只需要慈宁宫的消息，不会对您造成任何的伤害，而我，许你弟弟一世荣华，听说他有个儿子，嬷嬷您若是事情办得好，我将来，许他一个出身” 青阳给的那个名单，里面的人她回京后就开始联系，不得不说，江湖上的人，办事有他们的路数，她只是提了一嘴，他们就很快找到桂嬷嬷的弱点了 两人回到广阳殿，坐下才用过午膳，青碧就满头大汉的来了 “小姐......公主，打听到了” 徐如笙亲自给青碧倒了一杯水 “不着急，慢慢说” “太后同时召见了淑妃和二皇子，说要给二皇子和周姑娘赐婚，淑妃当时就不同意，太后骂淑妃，莫不是惦记着公主您，还骂淑妃做着太后的梦，淑妃还是极力反对，最后太后说，要不让周衡娶周颂宜，要么，她一条白绫吊死淑妃” 徐如笙和周曦对视了一眼，眼中多少有些诧异 太后如今的脾气是有些古怪了 “好，你回凤仪殿吧，好好伺候姨母” 青碧告退后，徐如笙突然捂着嘴笑出了声 周曦一脸不解 “你笑什么？说到底是她们争的死去活来，和我们没有多少关系” 徐如笙摇头 “不，阿姐，你不懂，淑妃这辈子最大的期望都在周衡的身上，为着周衡，她可以做任何事情” 她话锋一转，冷笑道 “比如杀了周颂宜” 周曦从来都淡定自若的脸，出现了裂痕 “杀了周颂宜？这事儿淑妃会干么？” 徐如笙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我们等着瞧吧，阿姐，晚些时候，你陪我去一趟隆福宫” “陛下驾到”杨公公熟悉的声音响起，姐妹两个连忙起身接驾 “起来吧”皇帝有些疲惫的挥手，坐下后看着两人 “皇后也不愿意见你们？” 周曦苦笑着摇头 “哎，也不知道她还要置气到何时，怎么做了皇后这么多年，还是和小姑娘时一样的脾气”皇帝的抱怨让徐如笙心里连连冷笑 狗皇帝，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觉得姨母在置气 “陛下，臣女刚见到淑妃娘娘从慈宁宫出来后，脸色不太好，一会儿和阿姐去瞧瞧，便出宫去了，今日舅舅归家，表哥表姐十分欣喜，在家备了好酒好菜呢” 徐如笙完全不提皇帝说今晚在凤仪殿设宴招待的事实，毕竟皇帝也是要面子的，就不揭穿他压根进不去凤仪殿的事情了 果不其然皇帝略加思索就说 “嗯，一会儿严相带着你舅舅进宫，朕和他说会儿话，晚点你们一起回府” “父皇，儿臣也想去”周曦露出一个笑脸请求 皇帝的脸上表情有些松懈，对这个女儿，他总是板不下脸的，哎，要是她是个儿子，自己就不用这般愁了 “去吧，你们如今是一家人，好好热闹热闹，不过阿曦，你要早些回宫，明日早朝后，你来体元殿” “是”周曦恭谨回道 皇帝起身离开了广阳殿，姐妹二人又休憩了片刻 待太阳快落山，徐如笙这才说了一句 “阿姐，陪我去一趟隆福宫” 第48章 你可以选择杀了她 “淑妃娘娘，两位公主来了”隆福宫的女官走到呆呆的淑妃身边 她木偶般转头 “请进来吧” 徐如笙和周曦并肩而入，身后还有两个宫女捧着礼盒 “今日看娘娘脸色不好，这是一些人参茯苓，能帮娘娘安定心神，娘娘这会儿可感觉好些了？” 徐如笙一脸关切，淑妃再也控制不住的眼泪簌簌 “好孩子，你有心了，本宫这心里……这心里难受啊” 周曦上前亲自给淑妃捧了杯茶 “娘娘不妨说说，没准我们能帮上” 淑妃也是病急乱投医，拉着周曦的手 “太后她，他要给阿衡和周颂宜赐婚呀”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都手都颤抖了 徐如笙嘴角轻轻上扬，径直在淑妃旁边坐下，双手扶了一下裙子 “娘娘，我有一个办法，不知道娘娘可愿意听一听？” 淑妃闻言大喜，忙倾身看着徐如笙，脸色焦急 “阿笙你快说” 徐如笙却不着急，端起手边的茶盏，轻啜一口 “我与娘娘做个交易，娘娘杀了周颂宜，我嫁给周衡让他成为太子，如何啊” 淑妃脸上的表情僵硬下来，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阿笙不要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娘娘，我们这个合作，是共赢，您不想周衡因为周颂宜毁了前程，我因着母亲恨毒了周芙一家，想必娘娘知道，周颂宜是我父亲的长女，这对我来说，是奇耻大辱” “杀了周颂宜，娘娘您运气好，说不定不会被人发现，运气不好，也还能为儿子谋一个好的未来，就看淑妃娘娘是真的为周衡打算，还是嘴上说说而已了” 徐如笙淡定自若的和淑妃说着这些话，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仿佛在和淑妃商议哪里的衣裳首饰好看 淑妃如同被雷劈了一般说不出话 “娘娘好好想想吧，是为了周衡博一把，还是放弃太子之位，以后做个闲散王爷，哎，若是日后我真的做了皇后，周颂宜，我照样会杀，到时候会不会连累到周衡，我可就不敢保证了，毕竟，杨贵妃她应该不会容忍您的儿子，还肆意的活着吧” 徐如笙说完最后一句话，起身拉着周曦 “阿姐，夜深了，我要出宫了” “你这番话，难道不怕本宫告诉太后和陛下么？”淑妃猛地起身，拦着徐如笙 “陛下知道了，会收回之前的旨意，这样我的阿衡能不能做太子和你根本没关系”淑妃仿佛一下找到了主心骨，冷哼一声 “你居然敢威胁本宫” 徐如笙的表情未变，只是看着淑妃，眼里的寒意难以遮掩 “我一直以为淑妃你是聪明人，你以为陛下是因为愧对我，所以许我皇后之位么？错啦，陛下是要稳住温家，稳住舅舅，温家一日不倒，这道圣旨就有效，何况舅舅如今人在京城，娘娘，你若是去陛下面前冤枉我，以舅舅的脾气，可保不住你和周衡还能不能见面” 说完便高傲的扬着头离开了，只留一脸震惊的淑妃，在凉风习习的夜里，冷汗岑岑 “娘娘，您没事吧”望着两位公主离开，隆福宫的女官这才冲过来 一把扶住淑妃 淑妃只觉得心脏被人拽住，透不过气来 “你说，你说是不是没有办法了，阿衡是不是只能按照太后的意思和周颂宜那个小妖精成亲，彻底和太子之位无缘了” “可是这般也不行啊，温家恨毒了周芙，等徐如笙做了皇后，我的阿衡一定会被连累的” 女官心里着急，语气也加快了 “娘娘，太后说等淳仪公主成亲后，才赐婚，没有赐婚之前，一切都还来得及” 淑妃狠狠的握紧手掌，直接刺入皮肉的疼痛让她有了片刻的清醒 “让本宫想想，让本宫想想” 翌日清晨，淑妃看着日头，却迟迟未见周衡来请安，她本就心神不宁，只见女官一脸焦急的跑进来 “娘娘，娘娘，不好了” 淑妃如今最不愿意听到“不好了”这三个字，还有什么局面比现在更差的么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出什么事情了？我不是让你去找阿衡么” 女官扑通跪下，泣不成声 “二皇子早起先去慈宁宫请安，周姑娘说要采集清晨的露水，二皇子陪着她到了御花园，可巧遇宁将军府的宁大小姐，不知为何起了口角，宁小姐如今闹着寻死，现在都闹到陛下跟前了” 淑妃摇摇欲坠，一波未起，一波又平，她就说，那个小妖精沾染不得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慈宁宫” 女官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伺候着淑妃，兵荒马乱的去了慈宁宫 慈宁宫这会儿热闹非凡 宁大小姐哭的死去活来 “太后，太后您要给臣女做主啊，臣女的母亲听闻您近日精神不好，特意让臣女进宫请安伺候，在御花园遇到周姑娘和二皇子，两人，两人居然光天化日之下......连衣裳都松了” 宁珑说到此处羞愧欲死，掩面而泣 杨贵妃一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上前给她擦干眼泪 “你别怕，接着说，有陛下和太后在” 宁珑抽泣着继续说 “臣女只是好心提醒了一下，就被周姑娘打了一耳光，原本也没什么，只是，二皇子他也上来踹了臣女一脚” “你胡说”周颂宜尖叫着上来就要打宁珑，她如今也从柔弱娴静的姑娘变得狂躁极端起来 “你分明出言羞辱我，还说我和衡哥哥是......还试图勾引衡哥哥，衡哥哥才把你踹开的” 宁珑边尖叫着往杨贵妃身后躲，边哭诉 “颂宜，你也叫了我许多年的小姑母，虽然你我年纪没有相差很多，可我过去可曾对你有过半点言语上的不妥” 然后再梨花带雨的看着皇帝 “陛下，臣女说句大不敬的话，臣女也算得上是二皇子和颂宜的长辈，如何做的出......那样的事情，请太后和陛下赐死臣女，臣女以后再也没脸见人了” 皇帝脸色阴沉的看着殿下乱作一团的几人，先是一脚踹在周衡身上 “不争气的东西，可有半分能学一下你大哥，你大哥都能帮着朕处理一些朝政了，你还在女人堆里打滚，何况你堂堂七尺男儿，居然打一个女人，你真的是......” 皇帝气的说不出话，只能又一脚踹在周衡身上 要不是自己总共就两个儿子，他真的想踹死周衡算了 这一幕刚好被过来的淑妃看到，她肝胆俱裂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被皇帝责骂还挨了打 心里犹如被烈油浇滚了一般 却只见周颂宜，不知从哪里拿着一把剪刀朝着宁珑刺过去 “我要杀了你这贱人” 宁珑吓得转身就跑，却还是被锋利的剪子划破了外衣，晕倒在皇帝的怀里，鲜血一点点的滴落在慈宁宫的地上，声音格外清脆 第49章 小姐封妃 公主出嫁 慈宁宫的侧殿，太医正在给宁珑包扎，纱布缠了一层又一层 皇帝皱眉“伤的严不严重？” 太医恭敬回道“陛下放心，只是皮外伤，宁姑娘是惊吓过度，这才一时晕厥过去了” 杨贵妃站在皇帝身后，帕子都快拧断了，小妖精，你可真会晕，那么巧就晕倒在皇帝怀里 “颂宜，你怎么回事？”皇帝这才沉下脸训斥周颂宜 周颂宜小巧的脸上戚戚然，眼睛包着泪水 “我知道你们都喜欢徐如笙，不过我无所谓，我只想和衡哥哥在一起，外祖母马上就赐婚了，是她想勾引衡哥哥” 淑妃恨不得上去捂住她的嘴 皇帝叹气，安抚的看着周颂宜 “颂宜啊，舅舅一共只有两个皇子，阿笙她到底是你……亲姐妹……日后你们姐妹互相照顾不就行了” 杨贵妃闻言急了 “陛下，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有情人终成眷属，颂宜既然喜欢二皇子，您就成全他，也是一段佳话” “住口”淑妃此刻已经顾不上尊卑了，她心里恨毒了周颂宜，这会儿也恨杨贵妃，她能不知道杨贵妃打的什么算盘？ 周颂宜脱口而出 “淑妃娘娘，贵妃娘娘说的有什么问题？我和衡哥哥两情相悦，您为着一个太子之位，让他去讨好徐如笙，这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您问过他愿不愿意么？这太子之位，他根本不在乎” 淑妃上前就是一巴掌 “你住口，如果不是你，阿衡怎么会连我这个亲娘的话都不听了，他可以放弃太子之位，可以不娶阿笙，但只要本宫在，你休想和他成亲” 淑妃俨然一副鱼死网破 “太后说过，若是不同意，就吊死臣妾，臣妾不同意，陛下您现在赐死臣妾吧” 淑妃声嘶力竭的哭喊着，满脸的泪水毫无仪态可言 皇帝脸色已经黑如炭，心中烦躁不堪，哎，要是阿禧从凤仪殿出来就好了 “行了，哭哭闹闹，成何体统，你是皇子的生母，太后只是意气用事，怎么会赐死你？只是淑妃，皇子的婚事，自有太后和皇后还有朕做主，轮不到你挑三拣四，你从现在开始，你就在隆福宫闭门思过” 淑妃瘫倒在地上，浑身失去了力气 皇帝头疼的看着如同一只斗鸡的周颂宜，心里暗暗非议，这孩子怎么性格变化这么大，以前多温柔乖巧啊 “颂宜，不许胡闹了，你母亲明日出嫁，你好歹出宫看看她，有什么事，舅舅自然为你做主，以后不许这样了” 说完又挥手让桂嬷嬷把她带走 “陛下，臣女这是怎么了？” 一片混乱之际，宁珑慢悠悠的醒过来 皇帝看着她，有些神情恍惚，轻声安慰道 “是颂宜不懂事，她还是小孩子，你莫怪罪她” 宁珑莞尔一笑 “陛下说笑了，臣女怎么会怪罪她呢？纵然她不是我哥哥的女儿，可到底是我看着长大的” 皇帝看着温柔如水的宁珑，问了一句风马牛嘴不相及的话 “你多大了？” 宁珑似乎半点没有惊讶，低头露出白皙优雅的脖颈 “臣女今年十七” “可有婚配”皇帝怔怔问道 杨贵妃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起来 “陛下......” “住口，赶紧回你的冰泉宫去，皇后身体不适，后宫的事情你要好好管理，但凡你上心一些，今日这事能发生么？” 杨贵妃敢怒不敢言，今天这个事情的发生，怎么能算到她头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周颂宜和周衡偷情，那明显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把自己赶走，好和小贱人共处一室卿卿我我是吧 别人不知道，杨贵妃心里可门儿清，这小贱人刻意打扮的摸样，像极温皇后年轻的时候 呸！ 杨贵妃觉得自己被恶心到了，放着温皇后不好好对待，非要搞个替代品来显得他自己多深情似的 向来和温皇后不和的杨贵妃，觉得自己此刻就是正义的化身 怀着对温皇后的怜悯，杨贵妃草草行礼，顺便鄙视了一把狗男女，朝着凤仪殿去，她得赶紧把这个事情告诉温皇后 皇帝怅然若失的看着和温皇后年轻时有几分相似的宁珑，鬼使神差的说道 “你可愿意在宫里伺候朕？” 宁珑一脸娇羞 “臣女愿意” 待淑妃回到隆福宫，杨公公已经晓谕六宫 宁府大小姐宁珑，封宁妃，入住长信宫，一时六宫震惊 隔日清晨，就到了周芙出嫁的日子，纵然失去了公主的封号，到底是太后的亲女 桂嬷嬷亲自去公主府送嫁，细细给周芙梳头 “公主啊，老奴是看着您长大的，日后您在徐家，好好过日子，等太后和陛下气消了，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向来嚣张跋扈的周芙，此刻也落下泪来 “嬷嬷，我都知道的，你转告母后，是我不争气，我没有什么怨言，只是不放心颂宜罢了” 桂嬷嬷这才惊讶道 “周姑娘呢，昨日太后不是让她回公主府了么？” 周芙忍者悲痛 “她大概是不愿意见我这个母亲，一会儿劳烦你还是带她回慈宁宫吧” 桂嬷嬷不赞同的摇头 “老奴这就去请周姑娘，太后说了，无论如何，今日她也得去徐家这一趟” 吉时已到，花轿起身，周芙就这样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嫁给了她心心念念的徐靖远 徐府当然是十分冷清，不说皇帝的态度，单单是为了不得罪温家，也没人敢来参加婚礼 只有徐如笙一个人带着紫烟还有蓝彩来了 “你还来做什么？”徐靖远如今只觉得这个女儿是讨债鬼，早知道当年还不如掐死她 徐如笙一脸淡定 “你们还欠我一万五千两银子呢” “你......”徐靖远气的直抖，可他确实拿不出这银子 “算了，今日为贺你再娶妻，这银子一万两就当是我的随礼，另外五千两，给三妹妹以后当作嫁妆吧”徐如笙懒洋洋道 一直在角落里咬牙切齿的徐如筝听到这话，直接跳出来指着徐如笙 “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要不是你，我娘会死么？徐家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么？” 蓝彩呵斥 “大胆，你敢这样和宁国公主讲话？” “三妹妹“徐如笙脸色一冷，眯着眼睛看着她 “我当日便和你说过，王姨娘的死，徐府的败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你别忘了，我母亲也死了，造成这一切的不是我，是徐靖远和周芙” 一番话说的在场的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变化 徐如笙慢慢踱步上前，嗤笑道 “我劝三妹妹还是收下我的五千两银子吧，毕竟等周芙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无论男女，你的日子都不好过了，若是个男孩，你倚仗的哥哥就不是徐家唯一的男丁了，若是个女孩，你猜猜，你的日子会不会更艰难？” 短短几句话，让原本暴跳如雷的徐如筝呆若木鸡 徐如笙眼神变得深邃，三妹妹，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第50章 以流产收尾 氛围正在尴尬的时候，周芙的花轿便到了 于是众人散去，手忙脚乱的开始迎接新娘，何氏带着两个姑娘乱飞，忙的脚不沾地 徐如笙淡定的退到一边，寻了一个桌子坐下，徐如筝缓过神来，犹犹豫豫的坐到她的旁边 “大......大姐姐，你刚刚说的是真的么？” 徐如笙瞥了她一眼，朱唇轻启 “我说的是假的，周芙肯定会待你如亲生女儿，日后给你找个高门大户嫁进去” 看着再次呆愣的徐如筝，徐如笙嘲讽道 “我若说这种话，你自己信么？” 徐如筝用力的摇头，换做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抓住徐如笙的手 “姐姐，你，你救救我” 徐如笙一把拂开她的手 “自己想办法，我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哪有让我救你的道理” 还未等徐如筝说话，周颂宜就一脸不情不愿的走进来了，看到坐在桌前的两人，转身就往外走，没走两步，又转身走过来坐在了一起 三个年纪相仿的姑娘脸色各异的坐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 “你，去给我倒杯茶，我渴了”周颂宜先开了口，指着徐如筝吩咐 徐如筝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你想喝水，让丫鬟给你倒，我是府里的二小姐，和你一样是主子，你敢指挥我？” 最近十分暴躁的周颂宜，扬手就一巴掌呼在徐如筝脸上，用鼻子哼出几个字 “我母亲是正室，你姨娘是个低贱的妾，何况陛下是我舅舅，太后是我外祖母，你也敢和我比” 徐如筝之前在府里，那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脾气上来不管不顾就要打回去 刚扬起手就被徐如笙一把抓住 “算了三妹妹，颂宜身份可比你高贵多了，别说打你一下，就是把你打残了，你也得受着，你啊，就当提前适应日后的生活吧” 周颂宜虽然恨毒了徐如笙，不过这番话，她是受用的，她变本加厉的抓起一把摆在桌上的零嘴就往徐如筝身上砸，顺脚踢翻了徐如筝刚坐过的凳子 “凭你这个贱婢的女儿，也配和我们坐在一起，一点规矩都没有，来日我定让母亲把你赶出府去当叫花子” 徐如筝受了这样的羞辱，却又真的害怕 她忍不住心里的骇然，脑子里浮现出各种恐怖的猜想，嘴唇泛白，双手微微颤抖，眼睛里透着不可遏制的恐惧之色 最终只能一甩手，哭着跑出去 终于只剩下徐如笙和周颂宜两个人了，两人谁也不惯着谁 “你以前是不是觉得，只要你真实的身份揭穿了，你就是临江侯府的嫡长女，有了这层身份，淑妃自然会让周衡转头讨好你” 徐如笙一脸戏谑的看着周颂宜 周颂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可她不得不承认，徐如笙说的是对的，不然当日的庆功宴，她不会顺水推舟揭穿自己的身份 可谁知道转头徐靖远就被撸了爵位，连母亲的公主府都被封了 “是又怎么样？你以为你可以张狂到几时？温皇后再大的本事，我和舅舅才是一家人，你等着吧，我迟早会杀了你” 对嘛，这才是周颂宜本来的面目，就和前世一样，人前装成小白兔，人后心狠手辣 “好呀，有你这句话，我倒是放心多了，日后也不担心自己心慈手软，周颂宜，我们就看看，到底谁先死”徐如笙面不改色 周颂宜万万没想到，徐如笙能说出这么一番话，一瞬间也是待在原地有些惊愕 “听说明日，太后设宴为贺你娘成亲，明日我一定准时到达” 丢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徐如笙就带着紫烟和蓝彩走了 她在人群中看到徐如篱，给紫烟使了一个眼神 紫烟立刻前去，带着徐如篱过来，姐妹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开口，徐如篱始终落后徐如笙一步，两人走到一个安静的位置 “听说你定亲了” “你如今可还好么？” 两人同时出声，目光闪动，相视一笑，倒是缓解了气氛 “一直没来得及向你道谢当日通风报信的情谊” 徐如篱摇摇头 “你我姐妹，说这些干什么，只是可怜青芝，我害怕祖母缓过神来对她下手，把她送去了庄子，庄子虽然艰苦，好歹保住了一条命” 徐如笙点头，又叮嘱 “今天无论府里发生什么，你和你娘守好自己的院子，记住，不要管” 徐如篱眉头一皱，却没有追问，她是个聪明人，徐如笙和淳仪公主的恩怨，不是她能过问的 徐如笙又说道 “你爹的调令表哥已经打点过了，去沧州吧，那里民风虽然彪悍了一些，却也能历练人，我也有朋友在，起码你们一家人不会有性命危险，你爹若是争气，你和他们这辈子还有团聚的时候” 这些事情，徐如篱不是很懂，却也知道，动用了温家的关系，那这应该是父亲最好的去处了 “我先回去了，日后你有事，可以来辅国公府找我，若我不在，找这两个丫鬟也可以，待宁国公主府建好了，你来做客” 徐如篱重重点头，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大姐姐，谢谢你” 徐家如今这个情况，她就算定亲了，日后也难在京中行走，有了宁国公主和辅国公这两层关系，她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她很庆幸母亲何氏这些年没有和徐如笙结仇，自己当时的那一点善意，如今也得到了天大的回报 徐如笙出了门，却没有急着回辅国公府，今日有人来公送信，约她在华韵坊见面 她心中愉悦，看来她要查的事情，有了进展 三人来到华韵坊，赵掌柜连忙出来打过招呼，便熟练的在门口立了一块牌子 “今日有人包场子，散客不再接待” 然后关起门，拉着妻子和儿子去了后堂 徐如笙上了二楼，就看到一个拿着折扇装文儒却无半点文儒气质的人在那喝茶 “不是说你们老大靠着蛮力拿下了沧州所有帮派，成了整个沧州的老大么？怎么她手下的人还装起文人了” 那人也不恼，一收扇子，朝着徐如笙行了一个儒生礼 “我们老大说了，武力只能让夜沧帮壮大，要想更好的守住夜沧帮，那得读书，学习治理之道” 徐如笙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她给青阳写的那些信，她都认真看了 “说正事，是不是我让你们查的事情有进展了” 那人立马收起脸上的嬉皮笑脸，一眼正色道 “是，今日约小姐过来，正是告知此事” 待到日暮西山，徐如笙这才从华贵坊出来，为掩人耳目，两个丫鬟拿了不少华韵坊的布料，施施然上了马车 虽然这一天片刻没闲着，可徐如笙心里还是挂念着一件事情 等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她才到辅国公府 刚下马车，温棉就迎了过来 “阿笙你可回来，那谁......淳仪公主......啊不......周芙流产了，太医看过了，孩子保不住了” 她话刚落音，就怔住了 只见夜色下，徐如笙绝美的脸上，露出了轻快的笑容 第51章 徐如筝的下场 徐府乱成一锅粥了，白天刚嫁进来的新娘子，晚上就流产了 “桂嬷嬷，桂嬷嬷，去找太医，去找太医” 周芙疼的满头大汗，捂着肚子坐在床上，她有感觉，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 不！ 绝对不行！ 周芙眼里透着疯狂，这个孩子承载着她曾经的梦想，是她和徐靖远爱情的结晶，为了这个孩子，他们两个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东西 可肚子剧烈的疼痛让她心里越来越绝望 桂嬷嬷也没有想到，周芙不过喝下一杯茶，就直接见红了，她冷静下来，厉声呵斥道 “白日里，都有谁进来过，又有谁看着可疑” “别管了，嬷嬷，快去请太医啊”周芙再也忍不住的嘶声大喊起来，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她的额头，眼泪横流，几乎崩溃 桂嬷嬷知道此时她若是离开，只怕很难查到周芙流产的原因了，权衡再三，她还是拔腿朝外跑，去宫里请太医 徐靖远一脸酒气的走进来，见周芙狼狈的样子，眼中的嫌弃一闪而过 “靖郎，我好疼啊，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恐怕保不住了” 周芙看着徐靖远，眼眶里的泪水好似决堤的洪水一般，顺着脸颊哗哗地落下来 徐靖远喝的烂醉，看着声泪俱下的周芙，毫不留情的说道 “没了就没了，如今我们这般模样，孩子生下来又能怎么样？” “你......你说什么？”被痛苦折磨的周芙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这可是我们的孩子啊” 徐靖远哑着嗓子说道 “我们的孩子不是还有一个么？只是能如何，都是因为你，阿笙如今不认我这个父亲，她是未来的皇后啊，因为你这个蠢妇，如今和我徐家恩断义绝” 说完醉的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 周芙难以置信的凝视着徐靖远，忘记了疼痛，也忘记了呼吸 这个人是谁？这个骂着她蠢妇的男人是她的靖郎么？ 不，他不是，他不是 恍惚间，周芙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也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桂嬷嬷正在替她擦脸，徐靖远早就被桂嬷嬷吩咐扔到外边去了 看着周芙悠悠醒来，一脸心疼说道 “公主，太医来过了，是藏红花，您的茶里被下了超量的藏红花粉，您的孩子......孩子......\\\" 周芙双眼涣散的盯着天花板，惨白的嘴唇里吐出几个字 ”没有了是么？” 桂嬷嬷并未出声，周芙用晦涩难辨的声音说道 “查出来是谁下的药么？“ 桂嬷嬷打起精神 ”屋里一直有人看守，只有府里三小姐说要找她的猫，进来了一小会“ 周芙咬着牙 ”她人呢？“ 桂嬷嬷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找不到，府里找遍了，连老夫人的房间都翻过来找了，人就和平空消失了一般” “问过守门的门房，也没有见着她出去过” 周芙一把抓住桂嬷嬷的手，桂嬷嬷直接一个激灵 那双手很冰，沾在人的皮肤上，就像从幽深水里爬出来的水鬼，掐着人的魂索命 异常尖利的声音响起 “找，找到她后，给我一刀一刀剐了她” 而徐如筝此时，正被捆起来捂着嘴装在麻袋里运往某处 她无比的惊恐 那包药粉是徐如笙上午偷偷塞给她的，她先被徐如笙恐吓，又被周颂宜羞辱 鬼使神差的走到正院，找了借口进去 看守的下人一来觉得她年纪小，二来都是皇帝新派的人，对周芙也不上心 徐如筝就轻而易举的往茶里下了药 直到正院叫太医，她才感到害怕，偷偷混进后厨运泔水的车里，想溜出来找徐如笙，没想到被人抓起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运送她的车辆停了下来，她又被扛起来丢在了地上 “吱呀” 门开了 麻袋被松开，徐如筝睁开眼，看到了一脸笑意的徐如笙 “三妹妹，辛苦你了” 徐如筝脸色煞白，不知所措 “大......大姐姐，是你把我抓起来的么？你快放了我” 紫烟搬过来一把椅子，徐如笙径直坐下，一双眼睛直接盯着徐如筝 “你是不是很奇怪，明明药是我塞给你的，你打掉了周芙的孩子明明对我也是好事，我却恩将仇报把你抓了起来？” 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让徐如筝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嘴里还是坚持 “对呀，大姐姐，我们是一条战线的，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你快放开我啊” 徐如笙面色平静，嘴边也含着笑，可眼眸中却无半点温度 “我问你，三年前，让我差点送命的那场疫病，是你的杰作吧” 徐如筝猛的抬头，吓得心头仿佛有千万个铁锤在敲打，眼神飘忽，身体似筛糠般抖动 “你.....你胡说什么？府里的下人染上疫病，不小心传染给你，和我有什么关系” 徐如笙却笑的欲发明艳 “和你当然有关系，当年不过五六岁的你，都能买通下人，拿到一块染疫病的布放在我的院子里，我院子里的人死的死，没死的也大多数打发去庄子上了，母亲一直以为是我院子的人照顾不周，大意导致，实际上是你干的，这件事，连你娘王姨娘都不知道吧？” 徐如筝这回是真的怕了 “大姐姐，我只是一时糊涂，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你放过我吧，你要是生气，你骂我，你打我也行” 瞧，人啊，只有到生死关头才知道害怕，可她干这些事情的时候，却没有丝毫的顾虑 当年府里谁也不知道大小姐是怎么染上疫病的，就连徐如笙也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直到后来，贵为一品夫人的徐如筝来凤仪殿嘲讽落魄的她 ”姐姐啊姐姐，你不是向来眼高于顶，我们这些姐妹你谁也瞧不起么？如今怎么凤仪殿也变成冷宫了，不过你向来不聪明，当年我在你院子里埋下染病的布......？\\\" 就是这半句话，哪怕是贵为一品夫人的徐如筝，也没有走出凤仪殿了，她用姨母留下仅有的护卫，对她逼问，得知真相后，把她勒死在了凤仪殿 ”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徐如笙突然凑近徐如筝，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因为我是从地狱爬上来索命的恶鬼” 在徐如筝不停的尖叫声中，徐如笙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告诉白云观的主持，收了我这么多银子，就好好替我办事，若是让我不满意，我不介意给白云观换个主持” 紫烟忙点头称是 徐如笙用手勾起胸前的一缕头发，在手尖打着转 “从此这个世上就没有徐家三小姐徐如筝了，只有白云观多了一个疯女人” 第52章 宁将军的死有问题 徐如笙最近心情很好，除了皇帝许诺的那个该死的皇后之位，其他事情都在她的计划中进行，有些甚至比她预期的更好 辅国公内一片祥和，还有不到十来天就是徐如笙的生辰了，温禄和温棉父女二人打算在回曲江之前，给徐如笙好好的庆生 “父亲和阿棉打算给你过完生辰就回曲江了”温栩执扇给徐如笙拨开一根垂下的杨柳 徐如笙梳着简单的发髻，一袭明黄色襦裙，脸上荡漾着笑意 “这么急着回曲江？舅舅有说要去见姨母么？” 温栩轻笑摇头 “父亲大概是不愿意见大姑母的，那日从宫里回来直骂大姑母没出息，为着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甚至连小姑母都比不上” 徐如笙也忍不住笑出来 “没想到母亲还能得到舅舅的夸奖” “母亲还好么？”徐如笙不经意的问起 温栩眉间笼罩着柔和的光华，犹如世间绝美的碧玉 “我让怀海去看过了，一切都好，只是如今这形势，不好书信往来，谢家那位书呆子还说，让你有时间去谢家家学，他愿意收你为关门弟子” 这些天在京城的腥风血雨，着实让徐如笙有些疲惫，唯有在辅国公府，才能让她放下心中的仇恨，安生半日 “表哥，我的手镯还给我” 如花的少女，对着温栩伸出白嫩的手掌，日光下如同毫无杂质的白瓷一般，看得温栩喉咙有些发痒 温栩从怀里掏出一个赤金的铃兰手镯，亲自套到徐如笙的手上 徐如笙抬眼看到温栩，他的鼻间永远带着淡淡的微微笑，如熠熠白雪，又如世间皎月 “表哥会随舅舅一起回去么？” 温栩抬头，静静地凝视她 “阿笙希望我回去么？” 徐如笙摇头 “不希望，表哥在，辅国公我还能常来，表哥也走了，我就真的只能去住公主府了” 温栩满眼笑意的摸摸她的头 “我马上就十六岁了，十六岁可承袭爵位，此次父亲回曲江，陛下定然不会让我回去了” “是要把表哥留下做人质？”徐如笙皱眉 温栩突然认真的看着徐如笙 “阿笙，不要一个人承担所有的事情，不要去想很多，不要一个人在黑暗中孤单的复仇，告诉我，你想杀谁，我去杀” 徐如笙有些怔怔，半晌才突然逃跑似的后退几步，和温栩保持距离，这才开口道 “表哥，让我自己动手吧，我呀，今天能在这样的日头下，和表哥你散步已经很开心了，又怎么能脏了表哥你的手呢，我会自己把她们一个个的杀完，不过这个过程中，还是需要表哥你的帮助的” 温栩只觉得胸口被针刺了一下生疼，明明是个身份高贵本该被捧在手心的明珠，却一个人面对着这世间最锋利的刀剑 “表哥，一会儿我要进宫一趟，有件事情需要你帮我办”徐如笙转着手上的赤金手镯 温栩点头 徐如笙继续说道 “我怀疑，宁将军的死有问题” “你说宁毅将军？”温栩有些诧异“他是出征北戎的时候，中了敌人的埋伏，那一仗惨败，还好他手下的副将明中旗，当机立断，力挽狂澜，这才制止了败局，否则，北边的防线就破了” “明将军，表哥和舅舅可否认识？”徐如笙继续追问 温栩却摇头 “他原先只是军中寂寂无名的一个小将士，跟随宁将军出征北戎屡立奇功，破格擢升，后来力挽狂澜，陛下直接把北戎的防守交给他了” “哦，我听说他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如今不过二十出头，表妹，你怀疑宁将军的死和他有关？” 徐如笙抿着嘴，眸色森冷 “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还记得青阳么？这是她手下的人查出来的消息” 温栩却问道 “你为何要查这件事情，你如何得知他的死有问题” 徐如笙犹豫片刻，决定和盘托出 “宁将军的妹妹宁珑，她从小就和宁将军关系十分要好，宁将军死后，她却一直未出嫁，本也无甚稀奇，但是青阳随我进宫的时候，那日庆功宴上有看到宁珑，她先前觉得眼熟，后来写信告诉我，她在北戎的边境见过宁珑” “你的意思是宁珑她一个人跑到过边境？”温栩眉毛拧做一团 徐如笙点头 “后来我又得知，宁府对外声称宁珑身子不适，去别庄住了半年，我想，她就是趁着这段时间，去了边关，所以我开始猜测，倒底是什么事情，让宁家一个大小姐以身涉险，后来我想了一下，只有宁将军的死” “事情涉及边关，我便开始不放心，无论是军中出了内奸，还是京城出了内奸，对大启而言，都是天大的不幸，周家的人该死，百姓却无辜，我只能让青阳调查” 温栩长吸一口气，已经被眼前的小表妹震撼的说不出话了，心里又觉得无比的自豪 他们温家的人，就是这么聪慧 “直到宁珑最近几日被封为宁妃，我心里的猜测应该就是事实了” 徐如笙神情肃穆的看着温栩 “青阳混进北戎军中，得知宁将军中计那日，有人提前告诉了北戎将领我军的行动，这个叛徒一定非常不寻常，他要知道我军的部署，还能传出消息，更重要的是，宁家的证据不足，根本不可能伤其筋骨，最后才让宁珑用了没法子的法子” 温栩收起折扇 “我知道了，表妹，父亲和阿棉回曲江之后，我去找宁中旗将军，你所想的事情，我一定会给你答案” 徐如笙点头，一脸感激的看着他 “到时候我们再仔细谋划，如何瞒着宫里的眼线让表哥你离京，表哥，谢谢你” 温栩用折起的扇子敲了一下徐如笙的头 “傻子，父亲也是镇守边关的将军，大启出现了叛徒，对每一个领兵在外的人来说，都是致命的，我不为宁将军，也要为自己的父亲” 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有些不明的情愫在波动 昨日徐如笙便对周颂宜说，今日她一定进宫，虽然周芙小产，太后也不会在设宴了，可和徐如笙又有什么关系呢 专属于宁国公主的轿撵畅通无阻的在宫内行走，所有宫人见到了都立马跪下请安 徐如笙安坐在轿撵上，手指轻轻拍打着扶手，眼里闪过笑意 周颂宜，我来赴约了，给你准备了一个天大的惊喜呢 第53章 都是棋子而已 进宫后，徐如笙还是先去了凤仪殿，温皇后依旧不愿意见人，徐如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青碧就出来了 “我上次让你在宫里查的那个人怎么样了？”徐如笙带着青碧准备去周曦的广阳殿 青碧在凤仪殿经历过一番洗礼，已经脱胎换骨，如今已是十分成熟，单独做一宫女官也是可以的 她恭敬的跟在徐如笙身后 “回公主，已经找到了您说的那个胡妙儿了，她现在是洒扫处的一个小宫女，奴婢亲自去看过，除了有几分清秀，其他的没有任何特色” 徐如笙轻轻一笑，可是她有野心，并且十分的有野心 待到广阳殿见过周曦，徐如笙就直接表明今日的来意 “洒扫处有个小宫女，本名叫胡妙儿，你把她要到你这来，日后，你去南书房上课，便带着她一起吧” 周曦脸色有些怪异的看着徐如笙 “阿笙，你如今的行事，我是愈发看不懂了，这个胡妙儿，又是你的哪一颗棋子？” 徐如笙低着头 “阿姐，很多事我现在不方便与你说，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周曦没好气的说道 “我若是不相信你，能由着你把乱七八糟的人往我的广阳殿塞？” 徐如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抱着周曦手臂摇晃 “这么说阿姐你是答应了？不过阿姐，你还是要小心这个胡妙儿，等闲别让她靠近你，每日带着去南书房做做样子也就是了” 周曦笑道 “知道了，这宫里任何一个人都不可以小瞧，这一点我比你清楚，你今日进宫就是为这？” 徐如笙摇头，又叹气 “当然不是仅仅因为这个事情，周芙小产的事情你知道么？” 周曦也叹气道 “知道，从桂嬷嬷来宫里叫太医，就传遍了，你说她图什么呢?折腾一番，不惜对你母亲下毒手，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或者，你爹真的能和她恩爱如初么？” 徐如笙差点笑出声，怎么可能，徐靖远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负心汉，他心里根本就没有爱情，只有利益，谁能给他带来好处，他就看重谁 至于周芙，她真的有多爱徐靖远么？徐如笙敢打包票，绝对没有，她爱的只是年少时心中的一个幻影，等有一天这个幻影被打破，她会是这个世界上最恨徐靖远的人 “走吧，去给太后请安”徐如笙放下手中的茶杯 周曦一脸为难 “要不，还是别去了吧，上次在慈宁宫闹得那一出，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去也没人怪你” “而且”周曦的表情一言难尽“昨日晚上，太后就闹着让他回公主府，说什么孩子没有了已经够可怜了，徐家如今那条件，怎么能好好养身体” “是不是还说，给我的补偿已经够多了，周芙也受到了惩罚，不如恢复她公主的位份？” 徐如笙一脸玩味的接着周曦的话说下去 周曦耸了一下肩 “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呗” 徐如笙忍不住笑道 ”那不如我去开口，同意了这件事，给陛下一个台阶下“ “阿笙”周曦一脸不赞同“这才几天，当初说好的只要保住她的性命，如今又要搬回公主府，冯恢复他公主的位份，下一步是不是把刀子砍到你身上了” 徐如笙眼底尽是冷色 “阿姐，我低估了太后和陛下的护短之心，从一开始陛下和太后护住周芙，保住她的性命，我就知道，一起的只是表面的功夫，她是太后的女儿，陛下的妹妹，这个事实永远不会改变，恢不恢复公主的位份有什么打紧的，顺水推舟给太后和陛下一个台阶，有了这个台阶，你我日后行事便会更加方便” “想让她死，得从根本上让陛下觉得她该死，有没有公主的封号，只是作为周芙死去，还是作为淳仪公主死去的区别而已” 姐妹两人来到慈宁宫，杨太后正揽着周颂宜在训斥杨贵妃 “你是怎么管理后宫的，冷了的东西也敢往颂宜前面送，莫非你是看着她娘如今不是公主了，你就敢怠慢她？我老婆子还没死呢” 杨贵妃被骂的狗血喷头，心里气的要死，嘴上还得认错 可杨太后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陛下明白的说了，以后阿笙的夫君是太子，若不是颂宜一心念着阿衡，我也不会赐婚，阿衍是托了颂宜的福，才得了太子的位置，就看在这个份上，你都得对颂宜好一点你知道么？” 知道了知道了，杨贵妃心里冒着酸气，也没见着太后对大皇子周衍有多好，怎么对外孙女这么掏心掏肺的 她跪在地上腿都麻了，泪眼汪汪的看着太后 “姑母......” “起来吧”杨太后横了她一眼，这次却没有再纠正她的称呼 “怎么？淑妃还是不愿意承认颂宜这个未来儿媳妇的身份？” 杨贵妃尴尬的笑了一下，其实这事吧，搁谁身上都不乐意，看着是多了一个儿媳妇，实际上是断送的儿子的太子之位 不过，杨贵妃表示，这种局面她是很开心的 “你也别得意，陛下总共不过两个皇子” 凉凉的冷水泼灭了杨贵妃心中的一团热火，她讨好的看着杨太后，还未张口，徐如笙就带着周曦来了 杨太后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可姐妹两人谁也不在乎，徐如笙跪在地上请了安 “太后，阿笙今日进宫，是想求陛下，让公主回公主府养身体，怕太后不同意，我和阿姐特意先来询问一下太后的意见” 杨太后闻言一把坐直了身体，不可置信的看着徐如笙 “阿笙......你说的......可是真的？你不恨阿芙了？” 徐如笙红着眼眶 “陛下已经给了阿笙极大的恩典，公主她也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想必公主已经知道错了，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况陛下也说过，人要往前看” “好孩子，你快起来”杨太后颤抖着声音，松开周颂宜，亲自去扶徐如笙 徐如笙顺着杨太后的手站起来，眼神却借着低头的瞬间看向了周颂宜 周颂宜瞬间头皮发麻 她要做什么，她肯定没安好心，她怎么可能会原谅母亲呢？ 就像那时候，她也是这样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把自己从宁府门口拉上马车带到临江侯府，告诉自己真实的身份，最后变成今天的局面 周颂宜只觉得心里惊恐万分，指着徐如笙尖叫 ”不，我不同意，母亲不能回公主府，她肯定不安好心，她绝对是想害我母亲” 第54章 不爱了的女人，心有多狠 杨太后一脸震惊的回头看着周颂宜 “颂宜，你在胡说什么？你不想你母亲回公主府？” 周颂宜哭喊着说道 “外祖母，您不能相信她，她绝对有阴谋，徐如笙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徐如笙一脸无辜的往太后身边缩 ”太后，阿笙是真心的，您要是不信，我和阿姐这就去体元殿找陛下求情” 杨太后一脸欣慰的拉着她的手 “好孩子，我当然是相信你的，颂宜她最近休息的不太好，你别见怪” 徐如笙甜甜一笑，便和周曦告辞了 “你真的打算替她求情啊？”待出了慈宁宫，姐妹两人凑在一起说悄悄话，随行的宫女远远的跟着 徐如笙漫不经心 “当然是真心的，阿姐，你放心，你且看着吧，我徐如笙向来是有仇必报的” 周芙没了公主的位份算什么惩罚，让陛下亲自赐死她，才算诛心 她为周芙求情，是想借刀杀人，亲自杀人多不好啊，脏了自己的手 两世为人，她真的太了解周家人了，周芙经历了这些事情，再次恢复了位份，一定是一把很好用的刀 周曦也不好多言了，便岔开话题聊着 到了体元殿，远远就看到一个宫女跪在边儿上的日头底下 徐如笙扫了一眼，便认出了她是谁 “杨公公，这是怎么了？” 杨公公手持拂尘，看着两位公主，脸笑的如同盛开的菊花 “污了两位公主的眼了，她呀，就是伺候的时候犯了一些错，让她跪着长长记性” 徐如笙笑道 “我瞧她这样跪的也很长时间了，不知道公公能不能卖我一个面子，让她起来算了” 杨公公连连作揖 “公主真的折杀奴才了，奴才这就让她起来，两位公主里面请，陛下在里面呢” 徐如笙和周曦走后 杨公公一甩手上的拂尘，直起身子背着手走到小宫女面前，斜着眼睛用鼻子哼了一下 “今日你运气好，让宁国公主亲自为你求情，起来吧，日后当差小心着点” 得到了皇帝的准许，杨太后很快就让桂嬷嬷亲自带人去徐家，把周芙带回公主府养着，若不是还算有理智，她都恨不得把女儿带进宫里来养着 “阿芙，阿芙，昨日我是酒后失言，你切莫当真，孩子没有了我也和你一样伤心，一样难过啊” 得知皇帝已经准许周芙回公主府养着了，徐靖远这才后悔自己昨日冲动说的那些话，也怪他这段时间昏了头，没能冷静下来想一想 周芙杀了温礼这样的事情皇帝都只是废了她公主的封号，等温家的怒火稍微平息，周芙立马就能相安无事了 “阿芙，我是你的靖郎啊，我和你青梅竹马，我们还有颂宜呢，你忘记我是多么的爱你么？甚至你杀了温礼我都没有说什么” 徐靖远看着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周芙，无论自己说什么她始终连眼睛都不睁开 他心中什么恼火，这个女人如今怎么这般油盐不进了，温礼死了，温家已经彻底得罪了，阿笙如今和自己如同仇敌一般，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可如今，他也只能靠着周芙了 心中又急又怒，便直接跪在了床边 “阿芙，我给你跪下了，你原谅我好么？” 周芙这才缓缓的睁开眼，慢慢转头，盯着一脸憔悴的徐靖远，她感觉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在破裂 曾经意气风发的探花郎呢？ 曾将玉面如冠的翩翩少年君子呢？ 曾将偷偷从宫外给自己带松子糖的靖郎呢？ 他死了！ 也许死在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争风吃醋失手打死信阳伯的庶子，被皇兄剥夺官职的那天 也许死在自己要杀温礼，他丝毫没有犹豫的时候，温礼是与他同床共枕数年的夫妻啊 是自己看不开，是自己一直活在过去，可徐靖远早就不是十五岁那年的样子了 周芙看着这个跪在地上一脸祈求的自己的男子，只觉得陌生又恶心 “公主，老奴来带您回公主府了” 桂嬷嬷老泪纵横的带着一众宫女走了进来，看到徐靖远在床前拉着周芙的手 咬牙切齿吩咐道 “把公主送回公主府，记得用厚厚的棉被挡住了，公主如今受不得一点风” 周芙再也不看徐靖远，冷漠的把手抽出来 桂嬷嬷看在眼里，心中狂喜，公主要是能想开，太后真的要谢天谢地了 “公主，驸马可要随您一起去公主府？”桂嬷嬷试探的问道 周芙语气冰冷 “哪里有什么驸马，本宫不过是养了一个男宠而已，凭他也配进我的公主府？” 徐靖远暴跳如雷的站起来指着周芙 “周芙，你说什么？我是你的男宠？那颂宜是谁的孩子，是男宠的孩子么？” 周芙冷哼 “颂宜姓周，和你有什么关系，桂嬷嬷，他一介平民胆敢直呼本公主的名字，你还愣着干什么？” 桂嬷嬷手一挥，几个侍卫就上前把徐靖远拉出去 “阿芙，阿芙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的靖郎啊” “吵死了”周芙耷拉着眼皮吐出几个字 桂嬷嬷走到门口呵斥道 “都是怎么当差的，不知道把嘴堵起来再打么？” 很快徐靖远就没了声音 已经恢复了公主位份的淳仪公主周芙，仿佛大梦初醒，闭着眼吩咐 “回公主府，我带来的东西统统抬回去，还有这宅子，是母后赐的，他们也配住，看在颂宜的份上，给他们一天时间收拾，明日全部给我赶出去” 桂嬷嬷自然没有意见，她甚至惋惜公主怎么没有直接下令打死徐靖远 淳仪公主回到自己公主府的次日，徐家人就被赶出 了那个宅子 原先临江侯府坐吃山空，空有一个爵位却无半点进项，别说徐老夫人的嫁妆补贴进去了，何氏都出了不少血 如今竟然是一个宅子也买不起，只能临时住在客栈 好在何氏的夫君徐靖宇的调令下来了，他收拾东西带着自己的老娘，还有徐家唯一的男孙徐瑾安，去了沧州 就在何氏发愁徐如篱如何安置的时候，郭夫人亲自把她接走了 “原就是要定亲的，如今住我府上，也没有不妥” 至于徐靖远，他疯疯癫癫的不肯离去，嘴里喊着要去找温礼，一会又要去找淳仪公主周芙 徐老夫人短短几日哭瞎了眼，却无能为力，只能跟着小儿子去了沧州 没出半个月，兵马司就在一条狭小的巷子里发现已经僵硬了的徐靖远 徐如笙听到后，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辅国公府举办了一场简单温馨的家宴给徐如笙庆祝了生辰 没几日温禄就收拾东西带着温棉回了曲江，临走时，他特意进宫去了凤仪殿，和温皇后谈了许久 淳仪公主休养了约三个多月，待身体好了后第一件事，就是冲到淑妃的隆福宫，扯着她的头发从隆福宫一直拖到了慈宁宫 第55章 压死淑妃的最后一根稻草 “凭着你这个贱人，也敢看不起我的女儿？要不是你运气好，生下了周衡，这会儿还是一个洒扫的下贱宫人” 淳仪公主双手拖着淑妃在宫道里走，嘴里毫不留情的将她的过往都念叨出来 “若不是温禧脾气大与皇兄吵架，皇兄一时气愤又遇上你这个贱人蓄意勾引，宠幸了你这个贱人，你能有今天？” “周衡是个皇子又如何，也不过是个贱婢的儿子，若不是颂宜喜欢，凭他也配” 眼看着淳仪公主越说越不像话了，淑妃又疼又羞 “周芙，你不要命了么？我是宫妃，是陛下亲封的淑妃” 淳仪公主闻言嗤笑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我杀了温礼都没事，你一个贱婢出身的宫妃，我踩死你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淑妃心中一股绝望油然而生，比起身上的疼痛，她的心是撕扯般的巨疼 她的阿衡，她的儿子，难道这辈子只能被周颂仪连累了么 “啊......阿芙，你这是干嘛，快放开啊” 杨贵妃火急火燎的奔跑过来，看到淳仪公主拽着淑妃的动作，属实是吓了一大跳 虽然她不喜欢淑妃，但是淳仪公主这样殴打后妃，皇帝只会怪她没有把后宫管理好，最后挨骂的还是她 淳仪公主手一松，淑妃就摔在地上，紧紧跟着的女官满脸泪水的把她扶起来，却只见淳仪公主一脸冷笑的看着杨贵妃 “识相的赶紧让开，好狗不挡道，别以为母后给颂宜赐婚了，周衍的太子之位就稳了，徐如笙能不能活到成年还另说呢” 说到最后一句，淳仪公主的语气中满满的恶毒，在幽州，这个小贱种没和她娘一起死真的是太可惜了 “就算周衍做了太子又如何，人家的亲娘还在冷宫待着，轮得到你这个养母张狂？” 杨贵妃平日最恨人家提周衍生母的事情，偏偏淳仪公主还在宫道上大声的说出来 她气的柳眉倒竖 “我好歹是你表姐，你就这般和我说话？你闹吧你闹吧，我看你是没有被教训够，这次你能恢复公主的位份，还是阿笙和阿曦帮你求情，你再闹下去，陛下说不定会继续封了你的公主府” 淳仪公主眼眸一寒，求情？不是她们，她又怎么会吃这些苦 “你们几个，把淑妃带去慈宁宫，你，去体元殿找陛下” 看着淳仪公主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杨贵妃生怕她又继续发疯，先发制人的把淑妃带走了 她瞥了一眼淳仪公主，也只有陛下能制得住这个疯子 “阿芙，我的孩子，你终于来看母后了” 慈宁宫内，杨太后老泪纵横的被桂嬷嬷搀扶着，颤颤巍巍的走到宫门口迎着淳仪公主 “母后，颂宜呢？” 淳仪公主全然无视杨太后悲痛的模样，开口只问自己的女儿？ 杨太后心中失落的看着不愿和自己亲近的女儿，哽咽道 “你是怪母后么？当时的情况......\\\" ”母后，您别多想，我怎么会怪您呢，您和皇兄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就像当年一样，全是不得已“ 淳仪公主毫不犹豫的打断了杨太后接下来的话，径直走进了慈宁宫 杨太后怔怔的站在原地，杨贵妃有些不忍心的上前搀扶着她 “姑母，我们进去吧” 周颂宜在众人都进来后，才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从后殿走出来 淳仪公主看着消瘦了不少的她，心中心疼的很，对淑妃的怒火更上一层楼 “我的乖女儿，你别怕，你想要的人，只能是你的，谁要是不同意，母亲就杀了她”说完余光瞥向一旁披头散发的淑妃 杨太后这才注意到一身狼狈的淑妃，仿佛受了惊吓一般的抓紧了杨贵妃的手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杨贵妃欲言又止，淳仪公主却云淡风轻的张口 “是我把这个贱人拖过来的，我早就听说，母后你给颂宜和周衡赐婚，这个贱人不乐意，不仅如此，才敢打颂宜，往日我是身子不适，如今我好了，不给这个贱人一点颜色看看，她以为她和她的儿子真的是凤子龙孙了” 杨太后听的肝胆俱裂，一脸哀求的看着她 “孩子啊，你不要再闹事了，哀家好不容易让皇帝把你放出来了，你再这般折腾......\\\" “可我怎么听说，是周曦和徐如笙给我求情的？”淳仪立刻呛声道 杨太后的表情僵硬在脸上，淳仪公主并未理她，只对着周颂宜换了一副慈爱的表情 “来，那日她打了一巴掌，今日你打她十巴掌，看她日后还敢不敢欺负你” 周颂宜脸上露出惊悚的表情，她不知道母亲是不是疯了，那是衡哥哥的母亲，她未来的婆母，母亲让自己打她耳光 “母亲，我......”周颂宜话未说完，就被淳仪公主握住了手，拉到淑妃面前，趁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已经抓着周颂宜的手狠狠扇在淑妃的脸上了 “这才对嘛”淳仪公主露出愉快的笑容，杨太后和杨贵妃目瞪口呆，淑妃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被周颂宜扇了一巴掌？ “这是在闹什么？”皇帝踏入慈宁宫，看着乱糟糟的一切，心里烦闷的很 “贵妃，你是怎么管理后宫的”他先训斥杨贵妃 杨贵妃心里直翻白眼，就你这疯狗一样的妹妹，你自己都管不了，你还指望我？ 嘴上确是老老实实的请罪 “是臣妾无用，请陛下责罚” 皇帝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怎么连皇后的半分都学不到” 是是是，你最能，你那么厉害也没见着温皇后愿意打开凤仪殿的大门见你一面啊 “是臣妾无用，请陛下责罚” 杨贵妃用最诚恳的态度请最敷衍的罪 皇帝只觉得心里堵得慌，拼命忍住想一脚踹上去的冲动，火速换了一个话题 “淑妃，你为何这个样子？” 淑妃此刻如同换了个人，眼神清明，嘴角含笑 “是臣妾不小心摔的，今日摔的厉害了，才弄成这般模样，幸好公主路过，把臣妾扶来了慈宁宫” 皇帝很清楚事情不是这样的，只是淑妃自己不说他也懒得过问，他已经够烦了，不想再为女人之间的这点事情分心神 最后他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淳仪公主 “日后少惹事情，安分的待在公主府” 在他离开慈宁宫后，淑妃一脸慈蔼的看着周颂宜 “颂宜，明日你有空来我宫里用晚膳可好，奥，是阿衡从宫外找了一个很会做菜的厨子，先前是我不好，就当我给你道歉了，日后我们是一家人，我一定待你如同亲生女儿” 第56章 周颂宜草率的死了 淳仪长公主在宫道上残忍的对待淑妃的事情，周曦连夜就让青碧给徐如笙送消息了，与之一起的，还有桂嬷嬷另外说的一句 淑妃请周颂宜明日去隆福宫用晚膳 正在发愁怎么样让温栩顺利离开京城的徐如笙，闻言笑的一脸灿烂 “表哥，我有办法让你离开京城了” 只有在温栩面前才会露出小女儿形态的徐如笙两只眼睛闪闪的看着温栩 温栩没忍住用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细腻又温热 “你的意思是？”温栩有些不解 “明日起，我们那位陛下肯定会焦头烂额，他不会有那么多精力关注你，趁着这个机会，我会让青阳手下的人带你出京” 温栩越来越迷惑，最后联想到周曦带来的消息 “宫里要出事？” 徐如笙习惯性的摩挲了一下铃兰手镯 她对淑妃这个人的了解不多，但是周衡是她的底线，前世她折辱自己，温皇后只说了一句 “你死让周衡继续做太子，或者你们母子活着，我给阿笙换个夫君，陛下有两个儿子，周衡不行，还有周衍，周衍不行，宗室还有孩子，不是非周衡不可” 淑妃当时就选择了自己去死，保全了周衡，或许那个时候，她也是知道温皇后已经中毒不久于世，才会欺凌到自己头上，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温皇后用凌厉的手段葬送了她的性命 所以这一世，周衡和她被淳仪公主欺凌至此，她会不是为了保全周衡对周颂宜下手呢？ 徐如笙看向温栩，眨了一下眼睛 “表哥若是不信，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温栩有些宠溺的说道 “说吧，你看上了表哥的什么东西？直接给你就是了” 徐如笙也不客气 “表哥知道的，我身边没有可用之人，表姐走之前把蓝彩和紫烟留下照顾表哥，可表哥身边有了怀海，所以她们两个可不可以先借我用用” “阿棉走之前就说了，这两个丫鬟武艺尚可，人也机灵，留在辅国公府以备不时之需，日后让她们跟着你就好了”温栩一口答应了徐如笙 徐如笙神秘兮兮的说道 “表哥早点休息，明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次日清晨 徐如笙早早的穿戴好在饭桌前等着温栩前来一起用早膳 辅国公府现在就住着两个小主子，按理说，两人如今是该避嫌了，只是这事，皇后不说，陛下懒得管，太后没精力管，三巨头不说话，有乱嚼舌根的，被徐如笙听到了，当场就打回去了，听不到的，她才不在乎呢 徐如笙不在乎，温栩就更不在乎了，所以两人住着偌大的国公府，倒是十分惬意 方管家得知两位主子今日要出门，早早就套好了马车等在门口 蓝彩和紫烟昨日得了吩咐，日后跟着徐如笙，也十分高兴的一起跟着出门 马车到了华韵坊门口，赵掌柜见了，按照惯例，关门谢客 徐如笙带着温栩上了二楼，上次那个儒生打扮的人已经等着那里了 “见过公主和小公爷” 徐如笙白了他一眼 “行了老白，这些虚礼就免了吧，说正事” 又对着温栩说道 “这是青阳的夜沧帮下面，分堂堂主老白，至于是什么堂我就不知道了” 老白又行一礼 “二白堂堂主白二黑有礼了” 温栩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老白却收起一副玩笑的嘴脸，说起了正事 “最近几日传来的消息，宁将军战死的那一次，北戎大帐中，确实有先收到一份情报，关乎着我们大军的动向，收到这个的，是北戎的世子，至于是谁传过去的，我们确实查不出来” 徐如笙脸色沉重 “青阳都查不出来么？” 老白唉声叹气 “我们老大混在北戎大帐中数月，皮都掉了一层，确实是没有找到那封信” 徐如笙点头 “我表哥会亲自去找明中旗将军，如果表哥能排除明中旗将军的嫌疑，那他会和明将军一同调查，老白，还要劳烦你带我表哥出京城了，从京城去北戎那边一路上，有劳你的兄弟们照应，到了那边，青阳在，我就放心了” “什么时候出京”老白一脸严肃的说道 温栩的身份特殊，他若是光明正大去接触明中旗将军，只怕皇帝会起疑心，只能偷偷混出去，只希望他回来之前，皇帝没心思想起他 徐如笙眯着眼睛 “等，不出十日，一定能等到机会” ...... 淑妃的隆福宫里 她盛装打扮的端坐在摆满美味佳肴的桌子上，脸上涂了厚厚的粉遮住了巴掌印 却是一副平静的样子 “告诉阿衡么？酉时才开席，让他不必着急” 女官心里疑惑，周姑娘那边明明说的是申时啊，嘴里却恭敬说道 “回娘娘，已经说了，二皇子说他早点过来陪您” 淑妃脸上的表情有些破裂，半晌才自嘲说道 “是想来陪我，还是想早点见到周颂宜” 女官只好劝解道 “娘娘别这么想” 淑妃苦笑一声，长吸一口气，强忍着眼里的泪水不让它落下 “把隆福宫所有的宫女太监都撤走，今日我们一家人吃饭团聚，谁也不许打扰，你也是” 与此同时，周衡换上一身新裁的衣裳，兴高采烈的前往淑妃的隆福宫 却不料半路遇着一个宫女正低头找寻着什么 “你不是阿姐身边的宫女么？你在找什么？”周衡有些诧异的问道 胡妙儿本来十分委屈，公主非说她镯子不见了，就掉在这个宫道上，指名让她来找就算了，还不让人陪同 这会没想到却遇到二皇子 她那点委屈早就烟消云散，选了一个优美的姿势跪下，声音犹如黄鹂鸟般的响起 “见过二皇子，奴婢再帮公主找镯子” 周衡轻轻点头，心里想着事便随口说了句 “你继续找，好好找，不要偷懒啊，阿姐生气可不是闹着玩的，可吓人了” 胡妙儿脸上的表情僵硬住了，这二皇子怎么半点不怜香惜玉 “阿衡，你怎么没去淑妃娘娘那？” 周曦带着几个提着宫灯的宫女走了过来，看到胡妙儿，一脸和善的说道 “我的镯子今儿忘记带了，让你找半天，快回去吧” 然后又不经意间提道 “哦，阿衡，忘记告诉你，她呀，是我从洒扫处要过来的宫女，聪明伶俐的，你看是不是眉眼间也有一些和淑妃相似” 周衡只是笑笑，走的时候却又再看了一眼胡妙儿 待他满心欢喜到隆福宫时，看到的画面却成了他一生的噩梦 周颂宜躺在地上已经断气了，身体维持着往外爬的姿势，嘴里全是黑血，手伸得很长，而淑妃也同样吐血而亡，只是一双手死死抱住周颂宜的身体，不让她动弹 第57章 好好活着，等我来杀你 淑妃和周颂仪同时死在隆福宫，让后宫所有人都狠狠震惊了，皇帝亲自下令封锁了消息，不让传到宫外 淳仪公主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摇头 “不可能，她怎么敢，她一个下贱的宫婢，她怎么敢” 无论她多么拒绝接受这个事实，周颂宜都不可能活过来了 杨太后几次晕厥过去，觉得是因为自己的赐婚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体元殿内 周衡跪在皇帝面前，如同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父皇，不会的，肯定不是母妃下毒的，当日母妃也叫了儿臣，若非路上遇到阿姐的宫女，耽误了一些时辰，儿臣不也一起中毒身亡了么？所以，恳请父皇下令调查，是不是有人蓄意谋害” 皇帝坐在桌案前，身心疲惫让他如今看起来十分的憔悴，他阴着脸朝着周衡吼道 “谋害，谋害，这是皇宫，谁能那么轻易下毒，杀死一宫妃位，况且你不是看到了么？你母妃临死前还拦着颂宜，生怕她死不了” 皇帝越说越愤怒，猛地拍桌子，额头上青筋直跳 “毒妇，简直是毒妇” 周衡头磕在地上，一下一下的撞击着自己的脑袋，泣不成声 “起来，你是朕的儿子，遇到一点挫折就哭成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周衡这下连哭都不敢了，只能紧紧咬住牙关 “陛下，臣妾熬了绿豆百合汤，陛下尝尝吧” 宁珑一身素白，天净素雅，只是在发间簪了一根白玉簪，亲自捧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皇帝抬头，皱眉 “你来做什么？” 顿了顿又道 “你哭过了？” 话刚落音，宁珑便止不住的眼泪簌簌掉，又赶忙拿出手绢擦拭，露出一抹强笑 “陛下，您是知道的，臣妾和颂宜，多少有些情分，这孩子，她是个命苦的……” 皇帝闻言脸色更是阴沉，可对宁珑却放软了语气 “太医说这些日子，你身体不太舒适，如今天气热，你也不要挂念着朕了，照顾好你自己” 宁珑含泪点头，看得皇帝心里又一软 “陛下，先让二皇子起来吧，无论淑妃娘娘犯了多大的错，二皇子总是您的孩子，况且如今最难过的，也是二皇子了” 皇帝闻言顺着台阶下了，看着周衡冷声说道 “起来吧，日后你要成熟稳重起来，朕总共就你和你大哥两个儿子，朕不求你们能和阿曦一样为朕分忧，但是以后不要让朕为你们操心了” 周衡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就听到淳仪公主的声音 “皇兄，周衡呢，是不是在你这里？” 眼里透着疯狂的淳仪公主直接闯进来，身后跟着大气都不敢出的杨公公 “陛下，公主她......\\\" 未等杨公公的话说完，淳仪公主就开口打断 “闭嘴，本公主来体元殿，还要经过你这个狗奴才的同意不成” 抬眼却看到宁珑低眉顺眼的站在皇帝身后，便冷笑道 “我说为何不让我进来，原来是新得宠的宁妃在，也难怪，反正死了淑妃，还有宁妃，死了宁妃，还有别的妃子” “住口，你闯进来，到底是为何?” 皇帝听不得她胡言乱语，一脸阴沉的看着淳仪公主 淳仪公主咬着唇，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瞪得老大 “颂宜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不像皇兄那般，后宫死了一个妃子无所谓，我要周衡跟着颂宜一起去” 她咬牙切齿的说出这番话，体元殿静的可怕，皇帝怀疑自己听错 了，侧着身，眯着眼说道 “你说什么？” 淳仪公主却没有回答她，只是带着逼人的气势，慢慢走向周衡 “颂宜那般喜欢你，你跟着她一起去吧，你们不是两情相悦么？你去陪她吧” 寒光一闪，淳仪公主突然从袖口抽出一把刀直直冲着周衡刺去，好在宁珑一直盯着她，在刀尖刺向周衡的时候，将书案上的花瓶扔过去 淳仪公主靠过来的时候，周衡就下意识的往后退，加上花瓶的干扰，刀没有刺入他的身体，却也划破了他的手臂 杨公公举着双手撕心裂肺的喊道 “护驾，护驾” 身着明黄上衣的带刀侍卫涌入，一脚便踹掉了淳仪公主手上的刀，将她团团围住 皇帝再也抑制不住怒火，一把掀翻桌子 “你要干什么?啊？御前带兵器，朕现在便是杀了你也不为过” 淳仪公主毫不畏惧的看着皇帝，声音变得无比尖利 “你杀了我啊，杀了我，周衡也要去死，我的女儿被那贱人杀了，那贱人的儿子就得赔命” “那朕是不是也要杀了你，给温礼赔命?” 皇帝赤红着眼睛，太阳穴也直突突的跳 “颂宜死了，朕也很难过，可杀她的人已经死了，阿衡是朕的儿子，你若还有杀了他的念头，朕一定会杀你了，这话，朕只说一次” 淳仪公主如同一头困兽，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皇帝挥手让侍卫退下，这才警告的看着淳仪公主 “今日之事，看在颂宜的份上，放过你，下一次，你若再发疯，那就先给自己准备好棺材” 说完转身背对着淳仪公主，身后拳头紧握 宁珑见缝插针 “陛下，让杨公公带二皇子下去，喊太医来看看，流着血呢” 皇帝没有出声，宁珑却给杨公公使了一个眼神，杨公公忙过去扶周衡 两人刚出殿，就看到徐如笙和周曦搀扶着杨太后来了 “阿衡怎么受伤了？” 杨太后原本就破碎的心，看着流着血的周衡，更加的碎了一地 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祖母，孙儿没事，孙儿找太医包扎一下就是了” 周衡此刻的眼神一片死灰，说话也有气无力 看的杨太后直揪心，只能让杨公公赶紧扶他去找太医 就在周衡转身下台阶的时候，徐如笙突然开口了 “二皇子” 周衡身子一抖，却没有回头，徐如笙见状也丝毫不生气，只是一脸关切的说道 “您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养好伤，切莫伤心太过了” 后半句她未说出口，只是在心里念叨 你可要好好活到我来杀你的那天，你若死在别人手上，我会很遗憾的 第58章 宁珑隐藏的秘密 周曦和徐如笙扶着杨太后刚进体元殿，就看到里面一片狼藉 淳仪公主仿佛失了神智一般的坐在地上，看到有人进来，才缓缓的抬起头 杨太后心脏都快停止了跳动，她当然能猜到 周衡的伤就是淳仪公主所为，此刻她也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 只是颤颤巍巍的走到淳仪公主面前，一脸悲痛的说道 “阿芙，都是娘害了颂宜，你若怪，就怪娘吧，若不是娘执意为他们赐婚，也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 淳仪公主只是冷笑的别开眼，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她的女儿能活过来么？ “母后，劳烦您把她带回去吧，还要辛苦母后，日后好好看着她，不要让她......乱跑” 皇帝看到杨太后愈发显现的老态，心中到底是不忍心 杨太后哪里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再有下次，阿芙只怕是必死无疑了 她流着泪对皇帝保证 “你放心，娘会看好她的，不会让她再给你添乱了” 待杨太后带着淳仪公主走后，徐如笙才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说道 “陛下，都是臣女的错，若不是因为臣女的原因，淑妃娘娘她......也不会用如此刚烈的法子” 皇帝心里有火，却也知道这件事情是半点怪不到徐如笙身上，许她未来皇后的位置，这道旨意是自己下的，再说了，他的意思是，谁当了太子就娶徐如笙，不是谁娶了徐如笙就当太子！ 淑妃就是个蠢货，自己蠢死了就算了，还连累了颂宜 再想到杨贵妃，皇帝心里更堵得厉害，杨贵妃比淑妃还蠢，看看后宫被她搞成什么样子了 此刻皇帝对温皇后的思念到了极致 于是他对着徐如笙的语气就和善了起来 “此事如何能怪到你的身上，与你无关，起来吧” 别啊，徐如笙心里苦哈哈的，你一定要怪我，然后收回你那个荒唐的旨意，好不容易挣脱了前世的命运，您老别给我打回原形 “陛下，您收回旨意吧，阿笙做不做皇后不打紧，万万不能让两位皇子为我伤了和气，淑妃娘娘这种事情再发生，臣女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徐如笙捏着帕子拭泪，凄凄惨惨的哭诉 皇帝深深叹了一口气，瞧这孩子多明事理 “你先下去吧，朕会考虑考虑的” 徐如笙虽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可她也知道这事不能着急，就像杀周衡和周芙一样，不能着急 “阿曦留下，朕有事情和你说，宁妃和阿笙先退下吧” 徐如笙这才站起来，和周曦眼神告别，又让宁妃先行，却不想宁妃谦让 “公主先请” 徐如笙也不客气，前脚踏出体元殿，后脚宁珑就跟了过来 两人一起走了一段就要分开了 “娘娘”徐如笙喊住了欲想离开的宁珑 “天气炎热，阿姐一时只怕不会回广阳殿，不知娘娘可否让我去您的宫殿讨一杯茶喝？” 宁珑有些疑惑，自己和眼前的这位，好似没有什么交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公主回广阳殿自有下人奉茶，本宫那一向简陋，怕招待不周” 说完微微点头以示歉意 徐如笙笑容未变，只是朱唇轻启 “我的一位朋友说，她曾经在沧州，也就是大启的边城，见过娘娘您呢” 宁珑身子一僵，扯出一抹极其不自然的笑容 “怎么可能，公主的朋友一定是看错了” 徐如笙突然冷脸，声色俱厉 “宁珑，你刻意打扮成我姨母年轻的样子，得到陛下的宠爱，到底是为何，别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我不信” “我的朋友在北戎的军中调查了很久，她告诉我，宁将军的死有问题” 宁珑静静的看着徐如笙，半天也没有说一个字出来，最终，她垂下眼睑看着自己的脚尖 “公主不嫌弃，就去本宫那坐坐吧” 徐如笙走近几步，笑得一脸开怀 “多谢娘娘” 两人来到宁珑的长信宫，女官奉上茶就站到殿外伺候 “公主年纪不大，知道的事情倒是不少” 宁珑拿起茶杯，有意无意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徐如笙苦笑，年纪不大么?很大了，整整活了两辈子 嘴里却没有接这话，反而开门见山的问道 “娘娘您，或者说宁家是不是也知道了宁将军的死有问题” 宁珑放下杯子 “公主您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是您的朋友告诉您，在沧州见过我的时候？” 徐如笙点头，又问道 “我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为何宁家非要让你亲自去沧州，纵然有人保护你，可依旧危险重重” 宁珑看着眼前这个十分聪慧的女孩子，心里不禁感叹 大启风气开化，女子十岁可定亲，十三岁便可成亲，但如眼前这位公主这般的心智，也是没有几个的 她从心里也不再将她当作一个十岁的孩子看待，从容不迫说道 “公主，我不是宁家的亲生女儿” “什么？”徐如笙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宁珑却很淡定的站起来，走到了窗子边上，缓缓说道 “我不是宁家的亲生女儿，当年我母亲，就是宁老夫人，生了两个儿子后，再也没有怀孕，有一次出门上香，下人在半路上的草里发现了我，她觉得我和她有缘，便带我回家，认作她的女儿” 她又笑道 “其实这事，在宁家不算秘密，打听一下就知道了，京城中，也是不少人知道的，不然我怎么会和哥哥年岁相差这般大” 徐如笙不得不说，自己前世真的是眼盲耳聋，光和周家的人纠缠了，别家的事情，那是一概不知 “你和宁将军？”徐如笙心里有了些猜测 没想到宁珑只是笑笑，转移了话题 “公主在陛下面前，似乎已经忘记丧母之痛了，公主真的能忘记么？” 徐如笙也笑道 “那你呢？你刻意模仿姨母，得到陛下的宠爱，难道是因为爱陛下么？” 两个人心里都和明镜一样，只是目前，谁也不想露出自己真正的底牌，彼此的试探，都想着先让对方说出真正的目的 “谁杀了宁将军？”徐如笙问道 宁珑睫毛微动，嘴唇微张，却没有说话 “我的朋友，已经在北戎调查这件事了，宁妃，军中出了叛徒，这不仅仅是宁将军一个的问题，是整个大启都岌岌可危” 宁珑还是不愿意说话 徐如笙也失去了耐心，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宁珑，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你可能永远也没有办法为宁将军报仇” 因为前世，并没有宁将军枉死这件事情 末了，她又冷笑道 “你难道指望获得陛下的宠爱，他会为你做主？怎么可能，他连对我姨母都是充满了算计，何况你一个替代品” 说完最后一句话，徐如笙便朝殿外走去 “公主，谢谢你告诉我，我哥哥的死，真的是因为遭人陷害” 徐如笙震惊的转头，却只见宁珑站在窗边，泪流满面 第59章 温栩离开 “哎，我猜错了” 辅国公府内，徐如笙一脸惆怅的用双手支撑着下巴 温栩给她倒上一杯蜜茶，轻声笑道 “可我们误打误撞，查出宁将军的死真的有问题” 徐如笙从善如流的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好甜啊 她惬意的眯着眼，又有些尴尬的对温栩说道 “表哥，对不起啊，本来以为能从宁珑那里获得一些有用的消息，这样你去沧州调查的时候，能省下不少力气，没想到......\\\" 温栩摇头 “无妨，这次我去沧州，会和你的那位朋友青阳一起重新调查，一定把这个内奸揪出来” 徐如笙点头 “如今夏季已到，黄河的水涝是朝堂上的重点，阿姐说，陛下如今奏折堆成山，短时间内，定然不会注意到你不在国公府内了” 她又笑着说道 “表哥你自从入京便深居简出，谢绝见客，如今，倒是给我们提供了方便” 温栩眉宇间透露出一股温和之意 “若是不巧被陛下问起，你应对的过来么？” 徐如笙心中一暖，眼睛闪闪的说道 “表哥放心，我还有阿姐和姨母呢，倒是你，一定要小心啊”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马车就把两人带到了华韵坊，老白早早就等在那里了 “小公爷，先换上衣服吧” 老白拿出一套旧的不像话的衣服 温栩却没有半分的嫌弃，待他换好衣服，老白才说道 “今天我们兄弟有一批货要运走，城门守城的都打点好了，一路照应的人，我们老大也安排好了，趁着天没亮，赶紧走吧” 徐如笙冷不丁的开口 “表哥，要不别去了吧，其实，也不一定非要你去的，青阳已经很努力的在查了，我们在京城中等消息就好了” 徐如笙此刻后悔了，她不该告诉温栩这个事情，前世，温栩就是按部就班的继承国公的位置，到了年纪成亲，应该是快乐又平静的一生 可如今，却被自己拖入了这旋涡 温栩摸摸她的头，眼里含着笑意 “傻丫头，咱们不是说过么？这件事关乎着大启所有将士的安危，今日是沧州，明日万一在曲江呢？我们要查，而且越快越好，你放心，怀海在城外等我，我不会有事的” 看到徐如笙还是一脸不放心的样子，他突然靠近低头附耳在徐如笙耳边说道 “父亲有安排暗卫在京中保护我，他们会随我一同去，放心” 徐如笙突然震惊，舅舅果然老谋深算 温栩后退两步，嘴唇轻启 “等我” 说完便随着老白走了 徐如笙心头有些失落，出了华韵坊，直接吩咐 “进宫吧” 可这会宫门未开，她今日也不是急着进宫，便让赶车的把马车停在一边，自己下了马车开始往宫门走去 沿着寂静又黑暗的长街，她自己仿佛也是隐身于黑暗中的鬼魅 走着走着 天渐渐破晓，街上依旧是静谧的，第一缕晨光划过的时候，一个热闹的早晨就开始了 她走过卖馄饨的铺子，看到一个个小巧的馄饨在翻腾的热水里跳跃 她走过卖鱼的摊子，年轻的老板娘挽着袖子和客人讨价还价 炊烟袅袅，灶火通红，三两成群，笑声阵阵 三餐茶饭，四季衣裳，共同造就了一个叫家的地方，人不散，家就在 只是她，早就没家了 走到距离宫门口还有一些距离的时候，她便上了马车 抛去身后的人间烟火，市井长巷 奔赴前方的金碧辉煌，阴谋诡计 广阳殿内，周曦挑眉看着一脸恹恹的徐如笙 “温栩走了？” 徐如笙只是趴在桌子上，嗯了一声 “怎么？你的心也被带走了？” 徐如笙立马弹坐起来 “阿姐，可不许胡说” 周曦一副懒得点破她的样子 “没吃过早饭吧？和我一起吧” 广阳殿的女官走进来，拿着一个檀木盒子，一脸笑意 “公主，这是严公子给您送过来的，说是最近新得的” 周曦却没有打开看，只是吩咐 “收起来吧” 徐如笙却问道 “他一个外男，怎么把东西递到阿姐手上的？” 女官回答道 “严公子的妹妹严大小姐，时常进宫陪伴敏昭仪，便给公主带进来了” 徐如笙更加不解了 “她和敏昭仪是亲戚？” 周曦看了她一眼 “倒也算亲戚，严竹的母亲，是敏昭仪的远方表姐” 徐如笙坐直了 “那严松和周晗是表兄妹关系？” 周曦点了一下她的头 “你关心这个干嘛？严松的娘是严大人的原配夫人，后来过世，娶的继室生下的严竹” “阿姐，我觉得严松不是好人，他这样给你送东西，算什么？要先坐实私相传授么？日后若是用这个拿捏你可如何是好” 周曦只是笑笑，说起了另外一个话题 “上次你说让我把胡妙儿给周衡送过去，我已经送过去了，周衡倒是很自然的留下了她” 徐如笙心里冷哼，他当然会收下，前世周衡不就是因为胡妙儿无论是长相还有出身，都和淑妃有几分相似，才把她从姨母身边要走了么 胡妙儿是个野心大的，不知道前世周衡许了她什么好处，她居然敢给姨母下毒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反正她马上就要死了 “阿姐，你说淳仪公主知道周颂宜刚死，周衡身边就多了一个和淑妃有些相似的宫女，会有什么反应？” 周曦嘴角抽搐 “原来你在这等着呢” 徐如笙笑道 “一会我们去给太后请安，顺便，告诉淳仪公主这个消息” 周曦没有反驳，她不知道这个叫胡妙儿的宫女为何被阿笙盯上了，只是她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很多事情，阿笙不说，她也从来不问，一家人嘛，帮亲不帮理也很正常 她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情，略加思索，揶揄说道 “阿笙，温栩有没有和你讲过，他离开京城这个事情，父皇是知道的？他上过折子” 徐如笙猛的起身 “他和陛下说了？” 周曦笑的很开心 “是啊，本来我早就想告诉你，可以他和我说，不要告诉你，我估摸着，他应该是比较享受你为他忙前忙后，为他牵肠挂肚的感觉吧” 徐如笙又猛的坐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咬牙切齿 好你个温栩，亏的自己还担心他，差点就不让他去，原来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害的自己提心吊胆 徐如笙撇着嘴，她一定要写信告诉青阳，替她把温栩揍一顿 第60章 新的线索 姐妹两人来到慈宁宫，太后却不见她们 “太后如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淳仪公主也闹腾的厉害，太后说了，日后六宫都不用来请安了” 桂嬷嬷站在宫门口一脸愁苦 徐如笙倒是一点都不奇怪，只是对桂嬷嬷说道 “有劳嬷嬷照顾太后和公主，还请嬷嬷转告太后和公主，二皇子那边无需担心，阿姐送了一个宫女过去，很是能让二皇子开怀，想必他很快就能走出这段令人伤心得往事了，希望太后和公主也能早日好起来” 桂嬷嬷心底一凉，徐如笙是想让她把这话传给淳仪公主，可这话淳仪公主听到了，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乱子，她是要做什么？ 这时候，体元殿的小太监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跪着对周曦说道 “大公主，陛下让您快去体元殿，豫州水患大起，折子雪花一样的多” 周曦闻言却不慌乱，只对徐如笙说道 “我先走了，一会你去广阳殿，若是我中午不能回去，你就自己用膳吧” 徐如笙点头，心里却不是滋味 外人看来，皇帝对周曦是信任有加，皇子皇女中独一份 实际上，皇帝近半年，身体每日愈下，眼睛越发不好，读奏折的事情，就落到了周曦的头上 因为儿子要继承皇位，所以对他们要有防备，奏折自然是不能让他们碰的 女儿迟早是要嫁出去的，多宠爱一些又如何，反正日后是没有威胁的 周曦走后，徐如笙便直言不讳的对桂嬷嬷说道 “我要借淳仪公主的手，杀了二皇子身边的那个宫女，嬷嬷，我知道你对她向来是疼爱的，但是放心，她杀一个宫女，根本没人在意，对了，听说你弟弟的小儿子，读书非常有天分，可惜啊，外面的私塾能学到什么呢？” 桂嬷嬷心里一跳，只听到徐如笙继续说道 “我二妹妹未来的夫家是国子监祭酒，她出面，让那个孩子成为国子监的学生很难，可偶尔得先生指点一二，是很容易的”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人嘛，愿不愿意做一件事情，无非就是看对方给的筹码够不够多 不过，就算桂嬷嬷最后没把这话传到淳仪公主耳朵里，一个小小的胡妙儿，她多的是办法来整死她 回广阳殿的路上却遇到了长信宫的女官，她低眉顺眼的传达了宁珑的意思 “公主，我们娘娘说，请您去长信宫坐坐” 短短几天，宁珑又要见她？ 她随着女官来到长信宫，宁珑脸色有些憔悴，直接吩咐女官 “你们都下去，把门关上” 蓝彩和紫烟拧着眉看向徐如笙，宫中最近很不太平，她们不能单独把徐如笙留下 没想到徐如笙却说 “你们出去吧，宁妃不会害我的” 门关上后，宁珑开门见山 “本宫，有身孕了” 徐如笙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宁珑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最后未语泪先流 “你知道本宫......我，为何要进宫么？” 徐如笙幽幽的看着她，这才慢慢开口 “起初我以为你是想调查你哥哥的死因，或者你已经知道陷害他的是谁了，所以希望通过陛下的手，替他报仇，现在，我其实很好奇，你进宫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宁珑凄惨一笑 “我哥哥那么好的一个人，少年将军，英勇善战，本该娶一位贤良淑德的嫂嫂，他在外领兵，嫂嫂在家持家，可他偏偏遇到了淳仪公主，那个女人，曾经是那样的羞辱哥哥” 徐如笙突然来了兴趣，试探问道 “你入宫难道是......\\\" 宁珑却抢先了一步说道 “公主，你我有共同的仇人” 徐如笙却垂头笑道 “你真的很傻，你哥哥是个将军，就算没有淳仪公主，他照样会领兵打仗，照样可能战死沙场，你去边城调查过，却没有找到任何你哥哥枉死的证据，所以你把心里的不甘心，化作仇恨转移到了淳仪公主身上” 宁珑倔强的抬起头 “我有什么错么？若不是因为她，哥哥不会负气而去，谁知道哥哥是不是因为那个女人，才在战场上分心的” 徐如笙皱眉，语气有些不善 “宁珑，你这样说你哥哥，是在羞辱他” 宁珑一愣，咬紧牙齿，转过头去 徐如笙却有些无语 “你今日叫我来，就是和我说这些？你怀孕了，你进宫是为了找机会杀淳仪公主，然后呢？” 徐如笙嗤笑道 “别傻了，我母亲的命，温家施加的压力，甚至那些刺客的家人加起来十几条人命，有伤到她的性命么？宁珑，你只是一个宠妃，陛下看你顺眼愿意宠着你，就算你怀孕了，难道还能为着哄你杀了她？” 宁珑身子一抖，却依旧坚持说道 “她早就不如从前了，陛下那日在体元殿说过，她若再犯事，一定杀了她” 徐如笙有些怜悯的看着她 真的是单纯，皇帝这个人说的话，也能信？ “所以呢，你想做什么？” 宁珑把手掌覆盖在自己的小腹上，语气有些生硬 “我说过，我和公主有共同的仇人，我用这个孩子的命，换淳仪公主的命，我帮公主杀了她，公主你，帮我找出陷害哥哥的人，怎么样？” 徐如笙突然握紧了手掌，她猛的把手缩进袖子里，最后平静的看着宁珑 “我不和你做这个交易” 宁珑一愣，脸庞露出不解之色 “陛下的子嗣稀少，这个孩子，一定可以让淳仪公主丧命，那日在体元殿，我便知晓，陛下他没有杀淳仪公主为你母亲赔命，是因为你母亲对他而言，是死是活根本不重要，可若死的是他的孩子呢，而且” 宁珑眉头紧锁，最后仿佛下定决心般说出 “我也不想给我不爱的人生孩子“ 徐如笙此刻已经站起来了，她身量比宁珑矮，气势却很有压迫感 “宁珑，你要不要用你的孩子做筹码，我根本不在乎，你这个当母亲的都不在乎他的生死，其他人更不会在乎，但是我要告诉你，没有你，淳仪公主我照样能杀，不需要和你交易，军中出现的奸细我也一样要查” “所以今日你找我说的这些，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很伟大，可是你哥哥他会觉得你做的是对的么？” 少女铿锵有力的声音，让宁珑傻傻的愣在原地，最后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瘫坐在凳子上 徐如笙讽刺的看了她一眼，心里想着，这长信宫日后再也不会来了 却没想到，宁珑却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就在徐如笙快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她喊住了徐如笙 “等一下，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好几年前，有一次我偷听哥哥和淳仪公主说话，哥哥说，军中有个叫明中旗的小参将，以前在公主府当过几个月的马奴，我不知道这件事对你们的调查有没有用，但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第61章 送上门来 宁珑的一番话让徐如笙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她若有所思 “你怀疑是淳仪公主和明中旗将军里应外合，杀了宁将军？” 宁珑摇头 “这不可能，淳仪公主根本不认识明中旗，我哥哥死的时候，北戎差点打进了沧州，闹个不好，会出大事，她虽狠毒，可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徐如笙也赞同她的看法 两个人都知道，这个事情扯上淳仪公主有些强行，可明中旗为何在公主府待过，又去从军呢? 徐如笙一下也理不出头绪，只能等回到国公府，给表哥写上一封信，反正多多注意安全，还有探一下明中旗的底细 从长信宫出来，徐如笙有些心不在焉的往前走，却不曾想，在宫道上遇到了胡妙儿领着几个宫女太监走过来了 “参见宁国公主” 胡妙儿一身光鲜亮丽，早就不是当时那个洒扫的小宫女了 她至今都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先是被大公主要去了广阳殿伺候，本以为自己从此就过上最好的日子，可后面又被大公主送到二皇子身边做宫女 二皇子才不过十三岁，远没有到娶妻纳妾的年纪，不过没关系，日后他身边一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胡妙儿跪在地上都是美滋滋的，如果二皇子成为太子，那徐如笙肯定是未来太子妃，想到这里，她心里又有一丝不屑 徐如笙也只是比她出身更高而已，二皇子可不喜欢她，想起二皇子那日看自己的眼神，胡妙儿心中更加得意 徐如笙出了长信宫，又有些担忧温栩，如今心中气息就不是很顺了，冷不丁的看到胡妙儿，就像看到脏东西一样直往后退了几步，这才拿着帕子不经意的捂着鼻子 “我记得你以前是阿姐身边伺候的，这几日倒是不曾见到你了，怎么，阿姐不要你了” 胡妙儿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 “回公主的话，不是公主不要奴婢了，是公主觉得，奴婢去伺候二皇子更加合适” 徐如笙冷冷看着她 “你过来，跪到我面前来” 胡妙儿闻言就要站起来，蓝彩呵斥 “公主让你起来了么？还不跪下” 胡妙儿一愣，不可置信，公主她是想要自己爬到她面前？这简直是羞辱人，她当下脸便涨的通红，一双眼睛便红了 “公主您，您为何这样羞辱奴婢？” 蓝彩上去就是一脚把她踹翻在地上，扯着嗓子骂道 “不要脸的东西，你什么身份，公主羞辱你？你也配，我看你这张丑脸抹了不少脂粉吧，脸皮是真的厚” 徐如笙原本不佳的心情倒是被蓝彩逗乐了几分，不愧是随着温棉在军中待过的，这嘴皮子的功夫，宫里的人比不了 胡妙儿本来只觉得疼，如今被蓝彩贴着脸一顿骂，一口气都快提不上来了 可偏偏二皇子又不在，她心里如同沸腾了的水一般上下翻滚，不自觉的对徐如笙产生了强烈的恨意 徐如笙看着她被蓝彩骂的差不多了，也怕蓝彩声音太大，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就不好了，于是取下头上一根通体雪白的白玉莲花簪，笑眯眯的对胡妙儿说 “是我不好，没说清楚，原本是想着，你好歹在阿姐身边伺候过，想赏你点什么，没想到我这丫鬟会错我的意思了，哎呀，害你白白挨了打，你过来吧，这个是赏给你的” 胡妙儿咬着牙，这个女人绝对是故意的，可好汉不吃眼前亏 她这回学聪明了，跪在地上，膝行几步，双手高高举到头顶 “多谢公主赏赐” 徐如笙满意的笑了，将白玉簪放在她的手上，可就在簪子和胡妙仪的手快接触的那一刻 “砰” 白玉簪落在地上，碎成了三段 徐如笙惊呼出声 “天哪，你就算对我刚刚误打了你心生怨恨，也不该摔碎太后赏赐的簪子呀，你，你该当何罪？” 突发的情况，直接让胡妙儿吓傻了，她惊恐的瞪大眼睛 “公主，明明是您自己没有拿稳” 徐如笙痛心疾首的说道 “好啊好啊，我本是好心，你不接受就算了，还污蔑我，真的是岂有此理，来人，去把二皇子叫过来，我倒是要看看，他宫里的人，他还管不管了” 一个小宫女一溜烟的从最末排的位置撒腿就跑了 胡妙儿心里一喜，二皇子来了，自己肯定会没事了，在她沾沾自喜的时候 徐如笙哭丧着脸说道 “哎，虽然东西是你摔的，可太后毕竟是赏赐给了我，你便随我一起去慈宁宫门口跪着请罪吧，等二皇子过来，如何处置你，就让他和太后商量吧” 说完转身便朝着慈宁宫的方向走去，转身的一瞬间，眼神闪过一丝笑意 太后想带着淳仪公主避开宫里的浑水，怎么可能呢，没有了淳仪公主，接下来的戏还怎么唱下去 胡妙儿被徐如笙整的晕头转向，她当然知道，去太后面前，她讨不到好，可如今去不去根本由不得她，因为蓝彩已经气势汹汹的拧着她的胳膊往前走了 皇子们居住的瑞祥宫里 大皇子周衍正在真心实意的安慰自己唯一的弟弟周衡 “大哥也能理解你，一天之内，母亲和未婚妻都身亡了，这换谁都受不住，但是你也别太难过，人死不能复生，你看我，生母虽然还在，可我想见一面，难啊，颂宜死了，你还可以怀念她，你大哥我，年近十四，连个心仪的人都没有” 当他看到周衡脸色铁青的时候，不由叹息，哎，弟弟他真的是不容易啊，于是挑了一些高兴的事情说 “看你这样子，我这个做大哥的心里也不好受，等天气凉一点，我们一起央求父皇，带我们去打猎” 周衡心里呕血，他觉得周衍就是故意来恶心他的，有谁安慰人是他这样安慰的，可他脸上还是要表现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 “多谢大哥，我没事，倒是大哥你，我听说才人娘娘，又病了，大哥可有去看看” 周衡说的才人娘娘，自然是周衍的生母，杨才人 这回轮到周衍叹气 “我母妃她不喜欢我老往那跑，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提这茬，你这不恶心我么？” 周衡闻言气的差点翻白眼，原来你还知道什么是恶心人啊 周衍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只觉得周衡故意用话堵他 可是想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他又忍不住要继续开口，只是一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就看到一个小宫女跪在殿外喊道 “不好了，二皇子，妙儿她被宁国公主打了” 第62章 矛盾激发 周衍只觉得自己是真的聪明，他说什么来着，周衡身边留这么一个人，迟早要出事 “哎，我今天就是来告诉你，这个宫女的事情，你少管” 眼看着周衡就要去救胡妙儿，周衍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了他 可周衡哪里听劝，只想挣脱周衍的手 “你放手，妙儿才来我身边几天，那个女人就看她不顺眼了么？” 周衍只觉得自己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只手还是紧紧抓着周衡，哑然失笑 “你说的她，是宁国公主么？” 周衡怒火攻心，口不择言 “除了她还有谁，父皇许她未来皇后的位置，她真的以为自己是皇后了？殊不知，历朝历代，废后都快塞满冷宫了” “周衡”周衍警告的看着他，抓着周衡的手慢慢缩紧 “这话你只许说这一次，你听好了，徐如笙是未来的皇后，可未来的皇帝不一定是你，你如今这般心思，若是传出去，父皇如何我不知晓，但温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周衡经历了淑妃和周颂宜的死，自己差点死在淳仪公主刀下，如今再听到徐如笙把胡妙儿带走了，连番的刺激，早就丧失了理智，朝着周衍咆哮道 “我怕什么？我是皇子，温家一个臣子，他们敢把我怎么样，想造反么？” 周衍也知道周衡这会已经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话了，便也松开手，面上冷若冰霜 “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那个宫女你趁早送走，阿姐当时是看你丧母，才把这个宫女送来以示安慰，她是一片好心，可姑母会怎么想，淑妃娘娘杀了她唯一的女儿，你放着这么一个和淑妃娘娘有几分相似还都是洒扫处出来的宫女在身边，是什么意思？对姑母示威么？” “示威？”周衡的胸口充满了怒气和怨恨 “大哥，你我是皇子，是父皇的儿子，将来有一个是要继承皇位的，姑母如何？温家如何？徐如笙算的上什么？都是臣子而已” 他积压已久的怨恨犹如火山一般爆发出来，此刻看着周衍也只觉得他另有目的，心中才这般想，话却是不留情的说出口 “大哥，你也别装了，父皇只有你我两个儿子，这皇位之争不是你就是我，何苦在这假惺惺一副为我好的样子，我母家的势力不如你，如今我母妃是个罪人，我便更逊你一筹，可你别太得意，最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周衍是万万没想到，他好心给周衡分析利弊关系，却被倒打一耙，当下也是怒从心上起，脸上带了一些悲愤 “原来你便是这样看你大哥我的，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是我多事了，不过，看在兄弟的份上，我最后劝你一句，这个宫女，你不要管” 其实周衡不是不知道事情的厉害，周衍说的他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一个小宫女而已，死了就死了，自己也只不过是看她有几分母妃的影子，加以照拂而已 可是真正让他丧失理智的，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他堂堂皇子，所有人都可以欺凌他，手上的伤口至今还在隐隐作痛，那日淳仪公主的那把刀，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凭什么？凭她是父皇的妹妹么？他还是父皇的儿子呢？ 如今这个徐如笙，也狗仗人势的欺凌到他头上来了，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敢当着他的面要胡妙儿的命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颅，阴恻恻的一把推开周衍 “我的事情，与你无关，说完便抬腿朝外走去” 周衍心中有气，却也知道，周衡这样气势汹汹的冲过去，肯定要出事，于是他一拍大腿，跟上了 两人随着小宫女走到胡妙儿和徐如笙起冲突的地方，却只有紫烟等在那里，紫烟带着含蓄的笑意，规规矩矩的行礼 “见过两位皇子，那个宫女故意砸了公主的簪子，本不是要紧的事情，只是那簪子是太后赏赐的，公主带着她，如今跪在慈宁宫门口请罪呢” 周衡有些懊恼，刚刚忘记问徐如笙和胡妙儿是如何起的冲突，或者说，是他下意识觉得，徐如笙就是故意为难胡妙儿 周衍却看的比他通透，这么一件事情，根本没必要捅到太后面前去，太后赏赐给女眷的东西，多了去了，砸了丢了一件两件，根本不会有人深究 他下意识的要阻止周衡去慈宁宫 “既然是宫女犯了错，那便随公主责罚吧，要打要杀，就看太后的意思，二皇子他也不会故意包庇的” 说着他便作势要推周衡走 没想到，周衡一整个和倔驴一样，偏偏和周衍反着来 “去慈宁宫” 周衍直接僵硬在原地，行，以后他再管周衡，他就是狗好吧 紫烟笑吟吟的在前头引路，眼看着周衡和紫烟越走越远 周衍在原地呆愣了三秒，最终摇摇头 周衡救的哪里是胡妙儿，他救的是他自己碎了一地的皇子身份和自尊心罢了 徐如笙静静跪在慈宁宫殿门口的屋檐下，眨巴着眼睛看着桂嬷嬷 不用你开口了，我自己把人领过来了 桂嬷嬷只觉心头吹过一阵冷风，她觉得自己是真的上了贼船，却丝毫不敢说什么 一来徐如笙没有让她做过切实伤害慈宁宫的事情，二来她弟弟一家还在徐如笙手上，多少有点忌惮 她只能硬着头皮进去禀告 “太后，宁国公主带着一个小宫女跪在门口，说小宫女不经意砸了您赏赐下去的簪子，特意前来请罪” 杨太后正押着淳仪公主在小佛堂念经，闻言眼睛都未睁开，只说了一句 “无妨，让她走吧” 淳仪公主却是怎么也跪不住了，蹭的一下站起来，看的杨太后和桂嬷嬷心里是一个激灵 “你不许出去，你还认我这个娘，你就别出去” 杨太后声色俱厉的盯着淳仪公主，身体强撑着让自己与这个女儿那双散发着疯狂的眼睛对视 淳仪公主有一瞬间的犹豫 “祖母，孙儿身边的宫女犯了错，请祖母看在孙儿的份上，不要追究此事” 周衡中气十足的声音，穿过大殿，落入佛堂 淳仪公主眼中最后一丝理智丧失，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桂嬷嬷，大步朝外走去 第63章 你担待一下 淳仪公主走出来的一瞬间 蓝彩和紫烟就非常默契的护在徐如笙身边，两人虽然跪着，身体却是微微前倾，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 开玩笑，淳仪公主如今就是一个疯子，她连皇子都敢杀 淳仪公主先狠狠地看了徐如笙一眼，心中咒骂，却不敢真的冲上去对她怎么样 她带着满腔的怒火走到周衡面前，俯身，直勾勾的凝视着他，满身的戾气，伸手就是一巴掌拍在周衡受伤的手臂上 “你居然还敢跑到我的面前来，周衡，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让你给我的颂宜陪葬么？” 周衡痛的闷哼了一下，却不再忍让，手一扬便推开了淳仪公主 “姑母，我敬重你是长辈，对你一再忍让，你不要欺人太甚” 淳仪公主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桂嬷嬷疾步上前扶住了她，却被淳仪公主一把推开 她状若癫狂的看着周衡 “周衡，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当太子了，你一个无权无势无母族的皇子，还真的把自己当回事了？” 说完她便哈哈大笑起来，仿佛自己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般 周衡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藏在袖子里的手早已经握紧成拳，在淳仪公主的笑声中，缓慢的站起来 “那姑母呢，无儿无女无夫君，余生便是只能在这慈宁宫守着佛堂度日了吧” “住口”杨太后扶住门框走了出来，眼睛有些泛红，有些气息不稳的说出几个字 “阿衡，你怎么可以这样和你姑母说话，颂宜才去了多久，你也该体谅一下你姑母，若不是因为你，这件惨事如何能发生” 徐如笙安安静静的跪在一边，看了一出好戏 不愧是一家人！出事反正先从别人身上找原因 前世实在是没有好的选择，姨母最后选择周衡作为太子，他是个刚愎自用，忘恩负义，又愚不可及的人，这么明显的陷阱，他也跳，其实只要他不来慈宁宫，今日便不会和淳仪公主对上 轰！ 徐如笙一个激灵，是啊，这么明显的陷阱，周衡这个蠢人知不知道不好说，那其他人呢？ 皇帝会不会怀疑到她，怀疑她就算了，可胡妙儿之前是阿姐宫里的人，万一连累阿姐怎么办？ 徐如笙握着拳头暗暗后悔，刚刚还说周衡蠢，如今看起来，自己也是越来越蠢了 重生回来，除了刚开始的复仇花了一些精力，后续都是犹如神助一样的顺利 这让她开始有些掉以轻心，也有些忘记，这是危机四伏的皇宫了 与其让人怀疑，不如自己把意图都说出来 徐如笙一瞬间就下定了决心 再抬头，已经是满脸泪水 “太后，都是臣女的错，臣女确实是因为这丫鬟打碎了发簪恼火，可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臣女觉得，觉得” 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声音如蚊虫般，支支吾吾 “二皇子身边留着这么一个人，将来总是......” 实在是说不出口了，徐如笙真的是觉得自己被恶心坏了 淳仪公主却笑得更开怀了 温礼啊温礼，你生得女儿真的是和你一样得蠢，一样的没脑子 她这才注意到，那个小宫女原来和淑妃有几分相似 如果徐如笙没有说刚刚那番话，她肯定会直接杀了那个看着让人碍眼的小宫女 现在嘛，哼，能恶心到徐如笙这个小贱种，可比杀了她有价值多了 杨太后本来是胆战心惊的害怕女儿发疯，再闹下去，和周衡结下的梁子就更深了，他们是一家人，怎么能闹成如今这个地步呢？ 可徐如笙那番话说完之后，女儿的表情居然慢慢平和下来了，还笑的一脸灿烂求情 “母后，我看也不是什么大事，放这个小宫女回去吧，您别站在这了，天气热，我陪您进去” 杨太后是松了老大一口气，看着情绪稳定的女儿，哪里还有不应的 只厌恶的对徐如笙说道 “日后不要再来慈宁宫了，哀家不想看到你” 徐如笙默默翻了一个白眼，看着慈宁宫关上大门，才被蓝彩和紫烟搀扶着站起来 周衡对于这个结果很满意，只要胡妙儿没死就行了 胡妙儿也很满意，看，二皇子多么在意她啊 “我们回府吧，不去广阳殿了” 徐如笙有些郁闷，只想回国公府给温栩写信求安慰 她走到太液池边的时候，周衡就追了上来，身边还跟着一脸心满意足的胡妙儿 “宁国公主请留步” 周衡一幅胜利者的姿态喊住了即将离去的徐如笙 徐如笙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烦死了，有狗在叫 “难道公主是不敢面对我了么？” 周衡的声音更大了 徐如笙觉得自己今天非要给这个人一点教训不可 她强迫自己回头，看着狗男女站在一起，用死了人的语气说道 “你有事么？” 周衡冷笑的走过去，先是上下的打量了一下徐如笙，然后露出不屑的笑容 “妙儿，你先回去，我和她有几句话说” 胡妙儿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 徐如笙盯着太液池里的一汪水，心里有个念头闪过 没想到周衡却警告的看着她 “你的那边小心思，别以为别人不知道，大哥说你心术不正，果然如此，不过我警告你，别以为仗着父皇对你好，你就能为所欲为，我是皇子，日后你的那些小算计若是被我发现，我定然禀告父皇，心术不正之人，也配做大启未来的皇后？” 徐如笙不恼不怒，眼神亮晶晶的，嘴里却大声喊道 “我知道你是为了维护那个小宫女，是她说我心术不正吧，你还栽赃给大皇子？周衡，你还是不是人啊” 周衡没想到，徐如笙居然一改常态的和他争吵起来，平日里见着她不都是冷静自持的样子么？ 他皱着眉头，没想到徐如笙却猛的靠近他 两人之间只有几寸的距离，让周衡一下愣住了 他看到徐如笙眼里的笑意，心里一慌，果不其然，只见徐如笙低低的说了一句 “我就是心术不正，你多担待吧” 然后猛的转身跳下太液池，在池水中扑腾 蓝彩和紫烟站在不远处，刚听到徐如笙与周衡争吵，再一看，人已经被推下水了 两人吓得魂飞魄散 蓝彩起身一跃就跳下去救徐如笙，紫烟扯着嗓子喊道 “救命啊，二皇子把宁国公主推到水里了” 太液池干活的宫女太监，纷纷扔下手里的活儿，跑到太液池旁边 有的想搭把手，有的去通知杨贵妃 不过大家心里一致觉得，刚刚二皇子和宁国公主好像在吵架？隐约听到宁国公主在生气的说着什么，可二皇子也不至于把人推进水里啊 乱哄哄的太液池旁，唯有周衡，呆若木鸡 第64章 生性凉薄 杨贵妃听到徐如笙落水的消息，两眼一黑，脑袋嗡嗡作响 完了完了，又要皇帝教训了 “如何落水的，跟着的人呢，太液池的宫女太监呢，都是死人么？” 她气得在屋里直踱步 “公主人呢？现在在哪里？太医叫了没有？有没有大碍？陛下知道么？” 一连串的发问让宫女都不知道从何处开始回答 杨贵妃急得又是一跺脚，指着跪在地上得宫女骂道 “要你们有什么用？算了，本宫亲自去看看？” 宫女这才急忙回道 “人已经送去大公主的广阳殿了，太医去了，其他的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杨贵妃急着往外走，还不忘骂一句 “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你是个没用的” 冰泉宫的女官给杨贵妃顺着气 “娘娘别着急，这事陛下如何也怪不到您身上，咱们过去看看就是了” 杨贵妃叹着气，心急如焚，她如今真的是十分怀念温皇后掌管六宫的时候，那时候，自己只需专心做个宠妃（她自己幻想的），撒撒娇讨陛下欢心，时不时给温皇后添一个小堵，好好教养周衍就是了 哪像现在，什么脏活累活自己都要干，硬生生操劳成了黄脸婆，陛下如今都不进冰泉宫的门了，还隔三岔五的训斥自己管理后宫管的不好，自己一个好好的宠妃怎么就变成不受待见的管家婆了 杨贵妃在佛堂前真情实感的哀求过，让温皇后重掌六宫吧，她日后晨昏定省天天去给温皇后磕头都行 她一路奔走到广阳殿，太医刚好从里面出来 “太医，宁国公主如何了？” 杨贵妃一脸揪心的问道，别出事，出事第一个吃不了兜着走的就是她杨贵妃 太医是个白胡子老头，闻言笑着捋了一下自己的胡子 “回贵妃娘娘，公主无事，受了惊吓，又有些凉着了，好生休养就是了” 杨贵妃提着的心，重重落地，这才拍着胸口进了室内 周曦正坐在床前，端着一个碧绿色的碗给徐如笙喂药 看到杨贵妃进来，她站起身，恭敬又疏离的请安 “见过贵妃娘娘” 杨贵妃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不知道为何，如今她再看到周曦，总有一些不自在 “阿笙如何了？” 周曦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很自然的往后退一步，给杨贵妃让出一个位置，低声道 “太医看过 ，没什么大碍” 杨贵妃亲自去床前看了一下，摸摸徐如笙的额头，天气炎热，落水后也没有发热，她才真的心安了 接着面色一沉，又怕吵醒徐如笙，也压低了声音 “阿曦你随我出来” 走到了室外，杨贵妃才吩咐随行的女官 “太液池的宫女太监全部给我押过来，还有阿笙身边跟着的人，全部带过来” 广阳殿的正殿内，杨贵妃端坐在高堂的椅子上，周曦一脸淡定的坐在她的下首 下方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说说，今日公主是如何落水的” 寂静无声 杨贵妃眉头一挑，难道有什么不能说的？ 果然，只见紫烟上前一步，跪下先磕了一个头 “回贵妃娘娘，今日公主是因为一个小宫女，和二皇子两人在太液池边发生了争吵，言语有些激烈，二皇子不小心，就把公主推到了水里” 杨贵妃闻言立马坐直了，是周衡那个小子干的？还有这样的好事？ 她立刻来了精神，指着紫烟说道 “你仔细说说” 周曦当然知道杨贵妃为何兴奋了，她清冷的声音制止了杨贵妃火热的内心 “我身边有个小宫女叫妙儿，之前洒扫处的，我看她聪明伶俐，做事也勤快，就调到我自己身边伺候了，后来出了淑妃那事，阿衡一蹶不振，我带着妙儿去看他，他不知道怎么的，就把妙儿留下了，如今却生出这么多的事情” 杨贵妃一愣，怎么这事情还牵扯到阿曦了，她只能按下刚刚想把事情闹大的心 “这怎么能怪你呢，不过母妃觉得，这个妙儿，定是个爱惹是非的，阿曦，她到底是从你这里出去的宫女，将来若是犯蠢连累到你就不好了，不如......” 她给周曦比划了一下 周曦耷拉着眼皮，朝着杨贵妃行了一礼 “那就多谢贵妃了，我先去陪阿笙了，贵妃慢走” 转身的一瞬间，她的眼里一片清明 哎，阿笙真的太傻了，一个小宫女而已，整死她需要把自己搞得这么受罪么？ 周衡一路走到瑞祥宫，人还是懵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说了两句过激的话，徐如笙就自己跳到水里 她想做什么？陷害自己？ 可就算自己把她推到水里，又能怎么样？ 他呆呆愣愣的坐在凳子上，过了好大一会儿 一拍桌子，怒不可竭，这个女人果然心术不正，这般下作的手段都能使得出来！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胡妙儿已经把自己收拾的光鲜亮丽了，娇娇俏俏的给周衡倒了一杯茶 周衡眉头轻蹙，鼻尖全是胡妙儿身上的脂粉味 他有些晃神，刚刚徐如笙突然靠近他的时候，身上也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是什么味道呢？清淡中带着一丝香甜 “殿下，殿下” 胡妙儿的叫唤声打断了他的回忆，他偏头看到胡妙儿的脸 心里不自觉的冒出一个想法，这张脸比起徐如笙差远了 周衡心中生出一股烦躁，下意识推开胡妙儿 “行了，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胡妙儿心里一突，这......她怎么感觉二皇子刚刚对她是厌恶？ 她勉强的挤出一个微笑 “殿下......\\\" 周衡却是耐心全无，阴沉着脸呵斥 “让你下去没听到么？还有日后不许再惹事” 他这会儿也清醒过来了，自己为着她跑到慈宁宫差点酿成大错，如今还被徐如笙钻了空子，使了手段污蔑自己推她下水 可胡妙儿这个蠢货还有心思打扮自己？ 周衡是有些后悔，当日母妃刚死，阿姐带着她来看自己，看她眉眼间有些母妃的影子，才留下的，如今真的是无端惹出这么多麻烦 偏偏是阿姐送的人，不然直接丢去掖庭...... “二皇子，贵妃娘娘带着人过来了，说妙儿挑唆主子们的关系，其心可诛，要扔去掖庭严刑拷打” 一个小太监跑进来通风报信，胡妙儿闻言泪眼盈盈的看着周衡，心中却丝毫不慌 二皇子都能从太后那把她带回来，从贵妃手上保住她有什么难 没想到周衡却是凉凉说道 “不懂事的狗奴才，还要贵妃亲自来要么？还不把她帮绑了，给贵妃娘娘送过去” 第65章 周衍到访 胡妙儿死了，死在掖庭又湿又黑的牢房里 她死之前一直想不明白，明明对她青睐有加的二皇子，为何说翻脸就翻脸呢 明明荣华富贵就在眼前，她怎么就丢了性命呢 如果再来一次，她应该会选择在洒扫处做个安分的小宫女，天亮了就干活，天黑了就睡觉 管事的嬷嬷虽然很凶，可也会在休息的时候，偷偷的给她塞一块糖 那么努力要去追求的东西，到头来却让她送了命 胡妙儿的死没有在后宫引起任何水花，大家只关注徐如笙的身体如何了 皇帝破天荒的夸了一次杨贵妃这事情处理的很好，接着又把周衡叫到体元殿狠狠的骂了一顿，周衡如今慢慢学会把情绪隐藏起来，在皇帝面前诚恳的认了错，又表示自己会去给徐如笙道歉 杨贵妃本来得到皇帝的夸奖，心花怒放，转眼又听闻周衡因为最近表现好，被皇帝夸得更多，急得她把周衍叫到跟前，耳提面命得教导了一番 “要上进”“要替你父皇分忧”“你是长子” 翻来覆去的那些话，听的周衍耳朵都要起茧了 淳仪公主听到胡妙儿死的消息后，只是不咸不淡的哼了一下，心中多少有些觉得遗憾，没有让徐如笙受更大的罪就这样死了，还真的让人觉得可惜呢 她日日陪着杨太后念经，嘴里念的是救苦救难普渡众生的佛经，心里想的却是如何杀了徐如笙这个小贱种，还有那个宁珑那个贱人和她肚子里的小贱种，反正颂宜不喜欢的人都该死 徐如笙在广阳殿养了几天就回辅国公府了，徐如篱说要来照顾她，被她拒绝了 府里如今只有她一个人了，还怪冷清的，她让人抬了书案，就放在以前大家一起吃饭的那棵榕树下 闲暇时，去温栩的书房翻一本书来看，看完了便给温栩写一封信寄过去 信里什么都写 -表哥，我干了一件蠢事，差点害了阿姐，生了一场病，我便也清醒了许多 -表哥，今日方管家给我找了一个做淮扬菜的厨子，还挺好吃的，不知道表哥在沧州饮食习不习惯 -表哥，你书房的书都快长霉了，我帮你搬出来晒了晒，有一本不小心被我踩了一脚，不过已经给你擦干净了 -表哥，阿姐最近越来越忙了，青碧说她天天深夜才能回广阳殿，周衡好像已经懂得如何讨皇帝的欢心了 -表哥，明中旗以前在公主府做过马奴，我让老白在京城查过了，查不出任何的异常，你在沧州留意 ...... 温栩的回信很快，与之一起来的，还有一些沧州的小玩意 青阳去北戎给她特意寻来的一把镶嵌着宝石的短刀，她更是爱不释手。 京城的官宦人家，想结交徐如笙的多如牛毛，宴请的帖子，每日都能收到好几封，可徐如笙从来不去凑这个热闹，也有不少人家递了拜帖，想带着家里与徐如笙差不多岁数的晚辈来探望，可也没有一个能进得了辅国公府的大门 方管家熟练又老道的应承着 “我家大将军回曲江了，小公爷也不在京中，表小姐身子又不好，实在不方便招待，日后等夫人回京，定会宴请各位以示感谢” 荷花落尽，桂花飘香的时候 周衍拎着一个油纸包敲响了辅国公府的大门 徐如笙情绪不高，压根懒得抬头，前世杨贵妃死后，周衍就离开了京城，没人知道他去哪里了，也没人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比起淑妃母子在姨母跟前百般讨好，周衍表现就一直淡淡的，好像从来无心太子之位 当年周曦被迫去和亲，满朝上下，只有温皇后和周衍是反对的，就连周曦的生母杨贵妃，都打算着送出这个女儿，在皇帝那里博得一个好名声 “我听阿姐说，你许久未曾出门了？”周衍走到榕树下，把手上的油纸包递给方管家 “这是我从珍味园买的烤鸭，你收拾一下，给我端上来” 徐如笙停下了手中的笔，皱着眉头 “我和你很熟么？” 周衍满脸堆笑 “那也没有很不熟啊，好歹我还送你去过幽州呢” 徐如笙纠正道 “我们最多算是在幽州相遇了而已，你来有什么事？” 周衍有些兴趣盎然的寻了一个舒适的椅子坐下，手上拿着扇子摇晃 “宫中实在无趣，来找你玩玩行不行？” 徐如笙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我可不认为我和大皇子是能一起玩的朋友，我这特殊的身份，你这样大摇大摆的进来，不怕有心人传到陛下耳朵里，说你结党营私？” 周衍却是苦笑 “还用得着有心人传么？我舅舅已经在朝堂上联合众大臣，请求父皇立我为太子了” “阿姐知道么？”徐如笙来了一点兴趣 周衍非常自来熟的拿起书案上的一本书，翻阅了几下，叹气 “阿姐当然知道，如今父皇的体元殿，除了阿姐能进出无碍，我和阿衡只有挨骂的时候才能进去，要不就是跪在体元殿门口，我经常跪的那块砖，都快凹进去了” 徐如笙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皇帝既想好好栽培两个儿子，又怕两个儿子渐渐长大夺了自己的权 最是无情帝王家啊，要熬得住勾心斗角的煎熬，要受得住高处不胜寒的沧桑 “你想当太子么？”徐如笙冷不丁的问出一句 周衍把手上的书扔回桌案，表情未变 “不想” “可人人都想当太子” “可我不是那个人人” 徐如笙便没有接话了，只是垂眸看着桌上那本《春秋左传录》 “那日，是阿衡推你的，还是你自己跳下去的？”周衍脸上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 徐如笙手指微屈，莞尔一笑，倒了一杯茶递给周衍 “这个对于你来说，很重要么？” 周衍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接过那杯茶，展颜 “不重要，瞧我犯傻，哪有人自己往水里跳的” 他喝了一口，露出赞赏之意 “好茶，之前倒是没喝过，哪里来的，有名字么？” 徐如笙又给他倒了一杯 “是我一个朋友送来的，没有名字，不如你给它取个名？” 周衍把茶杯拿在手上仔细端详了一番，才悠悠说出一句 “茶为涤烦子，酒为忘忧君，就叫它涤烦茶吧” 徐如笙不可置否，笑着又给他倒了一杯 微风拂起她桌案的纸，上面涂涂画画，写的竟是朝中内阁和六部官员的名字 第66章 孩子要保不住了 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徐如笙毫不留情的赶周衍走 “我这不管饭，赶紧走吧” 周衍摇头叹气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呢，结果连饭都吃不上一顿么？我还自己买了烤鸭” 徐如笙招呼人收拾了书案，紫烟打水过来给她擦手，她也能心情颇好的开着玩笑 “瓜田李下，你进府这件事，现在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议论了，也不知道明日有没有哪个爱慕大皇子的妙龄女子打上门来” 周衍自讨没趣的摸摸鼻子 “那我先走了，你得空去宫里玩” 下一秒他仿佛又想起了什么，摆摆手 “算了算了，没啥好去的，你自己在府上乐得自在” 徐如笙再抬头，只能看到周衍的背影，带着一丝与他年纪不符的惆怅与落寞 晚饭依旧是在榕树下，如今天气炎热，徐如笙胃口也不佳 一碗绿豆粥，几碟凉拌小菜，就简单的打发了 方管家站在一旁直叹气 这千尊万贵的大小姐，怎么能就吃这些呢？ 可徐如笙却是不在乎这些，脑子里一直闪过白天自己写下的那些官员名字 又梳理了一下这些天自己想的事情 淳仪公主已经不成气候了，她从陈年的旧梦中醒来，肚子的孩子没了，唯一的女儿也死了，如今活着比死了难受，只是一时半会确实没有好的办法能取她的性命 周衡还不能死，想要扶持阿姐上位，并非一朝一夕能成的，周衡和周衍最好是能形成两股势力，其中一人能先替阿姐占着太子的位份，鹬蚌相争，她们才能趁虚而入 朝堂如今是内阁和六部为主，要想扶持阿姐上位，内阁五位学士和六部的尚书至少要有一半以上支持才行 武官她不担心，有舅舅在，万事大吉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五城兵马司得换个自己信任的人 思路是十分清晰的，可徐如笙差点没哭出来 这活儿干起来真的一点都不轻松啊 徐如笙又叹了一口气，看着自己有些小的手掌 还是年纪太小了，许多事情做起来都不是很方便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没有势力，没有帮手 母亲的嫁妆是一大笔钱，但放在库里永远只是那么多钱，得想个法子让钱变成更多的钱才行 还有青阳，青阳肯定是愿意帮自己的，但是得想办法让她和她的弟兄们，以后能光明正大的来京城才行啊 是不是应该给谢书荞那个书呆子捎个信，让他来京城，找个机会把自己带走个三五年的 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很多事不能做的 越想越心烦，还是等表哥回京城，后面的事情再从长计议吧 京城的秋天很短，树上的叶子才落完，第一场雪就下了起来 长信宫的宁妃，肚子也已经五六个月了 按照规矩，宁家的人可以时常进宫来探望她了 宁老夫人经历上次庆功宴的事情，如今已经是卧病在床，极少走动 来的人是宁家二爷宁忠的夫人汪氏，身后还跟着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婆子 外头的风雪下的愈发大，汪氏冻得直搓手，待长信宫的女官把她引入室内，她便迫不及待的往火笼子上靠 “冻死人了，什么天下，还是妹子你这里暖和” 女官眉头一皱，严肃说道 “夫人要称呼娘娘，看到娘娘，要先行礼” 汪氏也乖觉，赶紧按照女官说的行礼请安 宁珑纤细的手抚摸着肚子，怀孕半年，她半点不见胖，反而看着瘦了许多 “娘娘可好，怎么瞧着气色一般，日常可有太医来看过？” 汪氏有些迫切的询问，小姑子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宁家未来的希望 宁珑淡淡说道 “自然是有太医照看的，母亲在家可好，有劳二嫂照顾了” 汪氏忙说不敢不敢，又指着身后那个婆子说道 “母亲说，你当日进宫匆忙，也没有带个丫鬟婆子的，如今你怀有身孕，家里送一个婆子照顾你也可以的，你收下她在身边，她姓姚，医术很不错” 宁珑眼皮微微抬起，姓姚的婆子便立马跪下磕头 “奴婢见过宁妃娘娘” 宁珑也没有叫她起来，只是看着汪氏说道 “二嫂还有事情么？” 汪氏见状，有些不自然的用手拢拢头发，最终开口 “你二哥说，他在从四品上已经待很久了，娘娘能不能和陛下说说，往前挪挪，实在不济，换到户部也行，礼部实在是......\\\" \\\"实在是捞不到油水是么？”宁珑的声音冷的吓人 龙生九子，九子各不相同，说的就是宁毅和宁忠 宁毅一个撑起了宁家的门楣，延续宁家的荣耀，可宁忠却是好吃懒做，贪财好色，百年将门宁家，自从宁毅死后，便门可罗雀，而宁毅连个教导子孙辈的机会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宁珑恨得牙痒痒 “回去告诉二哥，陛下是看到大哥的份上，才让他待着这个从四品上，多少学子寒窗苦读，一辈子都没有入仕的机会，多少人须眉尽白，都上不了五品，他有今天，是用大哥的命换来的” 汪氏被吼的是一个字也不敢说，只能手足无措的垂泪 宁珑瞥了一眼她手背上的印子，拧着眉 “他又打你了？” 汪氏忙用衣服盖住，小声说道 “是不小心......” 宁珑深吸一口气，对着汪氏说道 “本宫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愿意，便与我二哥和离，本宫出面，便是母亲也不能为难你。” 汪氏嘴角浮起一抹苦笑，期期艾艾 “和离了能去哪里？我娘家根本不会让我进门” 宁珑恨铁不成钢 “你有嫁妆，有银子，便是去庙里做个姑子，不比在他身边挨打强？满京城，谁和他一样，对明媒正娶的妻子拳打脚踢的，往日还有母亲管束，如今只怕更加肆无忌惮了！” 汪氏肩膀不停的抖动 “可是两个孩子......” “宁婉和宁理，有什么好挂念的，这些年二哥时常对你动手，兄妹两人可有阻止过？可有心疼你？” 汪氏心中被针刺了一般 “他们.....他们还是孩子......” 宁珑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最终叹气 “罢了，你回去吧。” 汪氏犹犹豫豫，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走了 宁珑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姚婆子，半晌才询问道 “你的医术很好么？” 姚婆子低着头，不卑不亢 “奴婢家里祖传的手艺，承蒙娘娘不弃” 宁珑顺势躺在榻上，伸出了手，懒懒地道 “太医说本宫有些脉象不稳，不如你看看” 姚婆子闻言心中一惊，忙上前认真的把脉，时间一点点过去，姚婆子的心越来越沉 哪里是脉象不好，是流产的先兆啊！ 看到姚婆子脸色的表情，宁珑心中苦笑，太医果然没有把话说全，母子连心，其实她早就有感觉了，这个孩子多半是保不住了 第67章 马车被拦 “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您是现在进宫先去找大公主，还是晚一点直接去宫宴” 紫烟掀帘子进来，看到徐如笙坐在书案上奋笔疾书，不由笑道 “瞧您，倒是比往日小公爷读书时还要努力三分，小姐莫不是要去考状元？” 徐如笙放下笔，抬眼，脸上带了一分笑意，站起来走到火盆边，伸出手烤烤火 “我不考状元，倒是表哥，舅舅说他以后要下场科举的” 待身上暖和一些，便吩咐道 “叫人进来梳妆吧，我们先进宫找阿姐，晚点进宫的人多，我不想碰到那么多人” 今日是腊月十五，按照惯例，宫中赐宴百官及家眷，接下来的日子，除了内阁五位大臣轮流值守，其他官员无事不用去衙门，可以在家准备过春节了 紫烟应声而去，才出门就看到蓝彩兴奋的拿着一封信一路小跑过来，便忍不住笑着点了一下她的头 “你稳重些，如今可不比在曲江，我们要时常随着小姐进出皇宫，冒冒失失的，不要给小姐惹上麻烦” 蓝彩吐吐舌头 “是小公爷来的信，我给小姐送过去” 她整理了一下裙摆，按照紫烟说的稳重，一步步走到门口，规规矩矩的走进去 徐如笙歪歪的靠在矮榻上，手里拿着一个黄澄澄的柑橘把玩 周曦说这是广西进贡的，数量不是很多，宫里分给了太后皇后一些，几位皇子公主还有徐如笙一人一筐，多余的也没有了 “小姐小姐，小公爷来信了” 蓝彩双手奉上信封，嘴都咧到耳后根了 徐如笙闻言坐直了，把手上的柑橘递给蓝彩，接过信封，拆开后却发现里面有一串菩提子 她打开信，一行行的看下去，眼角弯弯，心情愉悦，又拿起手串摩挲了一番 “表哥说，陛下给他派下了任务，要暗中好好调查军中的奸细，春节他赶不回来了，不过青阳带着帮中的兄弟过年会算上他一份” 蓝彩略微有些失望，还以为小公爷会和小姐一起在国公府过年呢 紫烟领着几个手捧托盘的丫鬟走进来 “小姐，参加宫宴的衣裳首饰，都是宫里贵妃准备好的，一早就送过来了，奴婢伺候您换上吧” 徐如笙满脸黑线的看着那些金光闪闪的首饰，还有绣着金线的衣裳，实在是欣赏不来，何况她母亲“过世”还不到一年呢，她拧眉说道 “前几日华韵坊送了衣裳，挑一件过来，不要过于素净，毕竟是宫宴” 紫烟打开衣柜，里头一水儿新裁的衣裳，她挑了一件蜜色穿花对袄，又挑选了一条月白色浮光锦长裙，双手捧着给徐如笙过目 徐如笙点头：“就这样吧” 待梳妆打扮好，两个丫鬟抬着一个比人还高的铜镜站在徐如笙面前 徐如笙对着镜子的自己，莞尔一笑，心中默默念叨 今年一切还算顺利，明年也要努力啊 徐如笙如今的身份，是可以坐着马车进宫的，她上了马车后，就用手支撑着脑袋，闭目养神 可过了没多大一会儿，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徐如笙睁开眼，这么快到广阳殿了？时间不对啊 蓝彩掀开帘子进来 “小姐，是严相的女儿，严竹小姐，她也要进宫，刚下了马车，看到我们的车架，便拦下了” 徐如笙本不想理她，可感念之前严相去淳仪公主府出面劝下舅舅的事情，便勉强说了一句 “问她有什么事情？” 还未等蓝彩去问，马车外面就传来声音 “不知道宁国公主可否方便让我上马车一叙？” 蓝彩面色有些尴尬，徐如笙抬眼示意她 “让她上来吧” 马车的帘子再次被掀开，进来一个比徐如笙略大一些的少女，她眉眼间透着矜持得体，看起来倒是聪慧伶俐 不过徐如笙对她没好感，一个真正矜贵的小姐，不会这样在半路拦住别人的马车 严竹进了马车，先是一愣 面容姣好的徐如笙并没有精心的打扮，头上也只带了一只水粉色步摇，可偏偏让人挪不开眼，明明只有十来岁，懒懒的坐在哪里，身上散发出来的贵气浑然天成 严竹片刻的失神后，脸上很快荡漾出一抹笑意 “宁国公主这个时辰便进宫，是要去见大公主么？” 徐如笙漫不经心的敛眸 “今日看在严相的面子上，我就不追究你失礼了，拦我的马车，见着我不行礼，这就是严家教你的规矩么？” 严竹没想到，徐如笙直接给她来了一个下马威，她坐在徐如笙下首，接下来的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胸口堵着一股气 徐如笙不想和她浪费时间，轻掀眼皮，冷漠的看了她一眼 “严小姐拦下我的马车，所谓何事？” 严竹垂在身边的手一点点攥紧，忍住心中的怒火，不阴不阳说道 “陛下说宁国公主是未来的皇后，此事整个大启都是知道的，我今日来，是为了给公主您道喜的” 提到这个事情，徐如笙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可又不好直接发作，只是语气有些不善 “有心了，还有事么？” 严竹脸上一僵，心中暗恨，徐如笙怎么油盐不进啊，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试探询问 “听说昨日大皇子去了辅国公府？” 徐如笙心中觉得好像，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原来是为这个，她一改刚才的面无表情，笑盈盈的看着严竹 “严大小姐消息很快啊，是来了，怎么？严大小姐你心悦大皇子？” 严竹也没有想到徐如笙这样直言不讳的戳破她的那点小心思，便也开门见山说道 “是又如何，我是当朝首辅的女儿，娶了我，于大皇子而言，太子之位多了五成胜算” 徐如笙倒是有些兴趣了，她坐直了身子，问道 “这是你父亲的意思？” 严竹扬起头颅 “父亲会答应的” 徐如笙又笑道 “大皇子知道么？” 严竹表情一滞，却马上接话 “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徐如笙本来还对她还算有些兴趣，如今却感觉很失望 她哈哈哈大笑的看着严竹，严家的人，所有的脑子好像都长在了严相一个人的头上 “你笑什么？”严竹皱眉，她说的话很好笑么？ 徐如笙突然收敛了笑意 “我笑你蠢，你对大皇子如何，我一点也不关心，你有本事，就让他娶你，我也没有任何的意见，只是日后他若做了太子，那太子妃是我，你也只能做个妾了” “日后的事情，可不一定”严竹柳眉紧皱 徐如笙唇边漾起笑意 “日后的事情确实不一定，不过现在，你先从我的马车上滚下去” 第68章 宫宴前夕 长信宫内，宁珑也已经梳妆打扮好了，她用手托着自己的肚子，费劲的站了起来，这让旁边的姚婆子看的胆战心惊 那日，宁珑问她 “你说实话，这个孩子能生下来的机会大不大？” 她当时就跪在地上直磕头，心中已经不抱希望了，这趟进宫只怕是回不去了 “回娘娘，不足一成，就算生下来了，只怕也是个......死胎” 宁珑闻言闭着眼，泪水顺着脸颊落下，用手轻轻捂着肚子 孩子，你是听到了娘的话，所以不愿意来了么，是娘对不起你 长信宫的女官满脸担忧，娘娘的身子并不是很好，参加宫宴万一有个什么意外，皇帝肯定饶不了她们长信宫的人 女官着急的劝解道 “娘娘，陛下不是说，您身子不舒服，可以不去宫宴么？” 宁珑双手捏成拳，过了许久才平复了心情，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去，怎么能不去呢，去沾沾大家的喜气” 接着低头，喃喃自语道 “她也要去参加宫宴的” 宁珑口中的她，正是如今每日在慈宁宫吃斋念佛的淳仪公主 慈宁宫里，杨太后正在千叮咛万嘱咐淳仪公主 “这半年来，你念了那么多的心经，娘只盼着你是真的读进去了，你皇兄说你这半年表现的很好，今日宫宴，特意允许你出慈宁宫，你去可以，但不要惹事” 淳仪公主心中不屑，脸上却是露出乖巧讨好的笑容 “母后放心，我一定不会给您还有皇兄添麻烦” 杨太后心里很满意，她年纪大，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宫宴这种一般是不参加的 她十分的不放心这个女儿，便让桂嬷嬷跟着一起去 淳仪公主脸上当然是欣然接受，可刚出慈宁宫的大门就阴沉着一张脸，心里咒骂杨太后 老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就怕我给你的好儿子添乱，我今天非要给你们一点颜色瞧瞧 “去打听一下，徐如笙那个小贱种在什么地方” 淳仪公主阴冷如毒蛇一般的吩咐 桂嬷嬷听得差点当场摔倒，哀求道 “公主，您忘记您刚刚是怎么答应太后的么？” 淳仪公主转身就是一脚踹在桂嬷嬷身上 “别以为你在母后身边伺候几年就有什么大不了的，再多说一个字，我现在就一刀砍了你” 桂嬷嬷疼得直冒冷汗，心中悲恸，只能看着淳仪公主率领着一群宫女太监扬长而去 可巧走了没多久，便在御花园的一个亭子里，遇到了周曦和徐如笙 徐如笙正拉着周曦说什么，两人还时不时开怀大笑 淳仪公主却是这个场景刺痛了眼，她的女儿只能被埋在冰冷的地下，再也不能看一眼这个世界，而徐如笙这个小贱种却是安然无恙，还能笑得这般开怀 “你父母双亡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居然能在御花园笑得这样的开心，可见果真是狼心狗肺，无情无义” 淳仪公主三两步走进亭子，这话说的是极为难听的 周曦起身问安，却也被骂了 “不愧是姐妹，一个无情无义，一个放着亲娘不要，去捡高枝攀，可惜啊，温禧这个贱人如今连凤仪殿都出不来，你们两个小贱种迟早有一天也会死在我的手上” 两人本不想和她计较，如今听到她言语间羞辱温皇后，皆是脸色一变，徐如笙正想开口，却被周曦抢了先 周曦先是上前一步把徐如笙护在身后，继而冷眼道 “姑母，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您口口声声贱种，我可是父皇的女儿，这话传到父皇耳朵里，姑母你只怕一年半载又出不了慈宁宫了” 淳仪公主咬着牙，眼中尽是阴戾，抬起手就想给周曦一耳光 却被周曦一把抓住往后一推，淳仪公主再想往前的时候，已经被慈宁宫的宫女太监团团劝住 “公主，您别生气，太后说了让您参加完宫宴早点回去” “公主，求您冷静一点，这是大公主啊，您打了她陛下定会责怪的” 慈宁宫的宫女太监，一个个怕的要死，今日若是惹出是非，淳仪公主有没有事情不知道，她们一定会没命的 可周曦却没有丝毫罢休的意思，缓缓靠近淳仪公主 “对了，告诉姑母一个喜事，您的表兄杨诚，丧妻也有五年了，近日他向父皇求娶您，父皇已经答应了” 淳仪公主当场愣住，眼睛陡然睁大，下一秒就发出尖叫声 “不可能，怎么可能，他也配” 周曦看着她满脸惊恐，心中很是解气 “怎么不配，姑母你丧夫，他丧妻，他又是您舅舅瑞国公的儿子，皇祖母的亲侄子，虽然说弘农杨氏如今已经没落了，但是也比大多数人强” 淳仪公主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周曦又继续补充道 “近日杨诚在朝堂上，联合几位大臣，请求父皇立阿衍为太子，奏折都被父皇压下了，日后姑母和他成亲了，大家便是亲上加亲，想来阿衍被立为太子的可能性就更大了，皇祖母定然是同意姑母你嫁给杨诚的” 淳仪公主的防线在周曦一句一句刀锋般的话语中逐渐崩塌，她呆愣在原地，露出茫然的表情 母后又一次要为了利益，把她嫁给一个她不爱的人么？为了皇兄的皇位，把她嫁给宁毅，如今为了周衍的皇位，把她嫁给杨诚？ 不！ 她一定要找母后问清楚！ 淳仪公主猛地转身离开，带走了慈宁宫的那些宫女太监 徐如笙一脸好奇问周曦 “阿姐，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 周曦云淡风轻的点头 “当然是真的，不过事情是反过来的，皇祖母担心她百年后，姑母无人照顾，便把想把她嫁到杨家去，只怕是姑母根本不体谅皇祖母的一片好心呐” 徐如笙笑嘻嘻的拉着周曦 “原本应该是能体谅的，阿姐刚刚一番话说完，只怕淳仪公主已经先入为主了，是真的不能体谅了 周曦目光温柔似水，拉着徐如笙 “走吧，宫宴快开始了，我们早一点过去，阿姐知道你不乐意和那些贵女们往来，往年你还小也就罢了，可翻年你便十一了，这种交际可难躲过去了，趁着这个机会，阿姐给你介绍介绍” 徐如笙心中感动，她没了母亲，姨母如今又躲在凤仪殿，周曦便担任起了半个母亲的角色，她忍住眼中的酸意，一只手被周曦牵着，一只手忍不住想去抓周曦的胳臂，想要获取更多的依靠 宫灯都慢慢亮起来，白日金碧辉煌的皇宫，如今仿佛笼上了一层纱 朦胧中，徐如笙有些看不清周曦的脸，却能听到周曦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 “阿笙，阿姐想去抢那个位置，阿姐知道你也是这么想的，别着急，也别害怕，阿姐一定会赢的” 第69章 京城贵女 姐妹两人携手来到举办宫宴所在的云影殿 虽天气寒冷，却能听到远处传来寥寥曲乐声，伏灯千里，随处可见高楼池榭，烟柳花树 “参见大公主，参见宁国公主” 一众贵女纷纷起身行礼迎接到来的两人 周曦脸上挂着沉稳又不失客套的微笑 “都免礼，今日宫中赐宴，诸位可要尽兴而归” 众人起身散去后，便只剩下几人围在周曦和徐如笙身边，这几人皆是大启数一数二的名门贵女 一个穿着杏色衣裙的鹅蛋脸少女先开了口，她的声音活泼又不失天真 “大公主，您身后的就是宁国公主么？” 周曦脸上的笑意比刚刚真诚多了，拉着徐如笙的手上前 “这是英国公家的五小姐” 接着又对这位五小姐说道 “阿善，倒是许久未曾见你进宫来找我了” 名唤阿善的少女，正是英国公府上的五小姐林若善，闻言她便噘嘴抱怨道 “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几个跟屁虫，我去哪里都要跟着，就怕我得了什么好处落下了她们似的，我这心里烦的很，干脆哪里都不去了” 周围了解她家情况的人，也是捂嘴笑起来，一个剪着齐刘海的少女很自然的拉着徐如笙说道 “你时常不出来走动，所以不知道她家的事，阿善家里有七个姐妹，只有阿善和她大姐姐是英国公夫人所出，其他的，都是姨娘生的” 这也不怪徐如笙，以前温礼在京城的时候，因着无子，出来走动时常因此事在暗里被嘲讽 她一气之下，便也不再出席任何的宴会，这也就导致徐如笙根本没有什么机会融入京城的贵女圈 周曦自然是知道，这一圈四五个女孩子徐如笙只怕是一个也不认识 “这是阿善，刚刚和你说了” 接着又指着拉着徐如笙的齐刘海少女 “这是户部尚书家的三小姐，沈依依” “这是永昌侯家的德安县主，柳凝霜” ...... 几个人都是十分友好的朝着徐如笙点头微笑，徐如笙也微笑回礼，气氛正是一片祥和之际 却只见严竹带着几个小娘子走了过来，纵然严竹掩饰的极好，可今日在宫门口，徐如笙居然直接把她赶出马车，这让她心中不由得记恨 徐如笙看了她一眼，便漫不经心的把眼神挪开了，严竹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忍住心中的恨意朝着她走来 “大公主，宁国公主” 徐如笙露出和善的笑意 “严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周曦露出诧异之色 “你们何时见过面？” 她记得上次在广阳殿和徐如笙说起严竹的时候，她还是一脸茫然，这么快就叫上严姐姐了？ 严竹心道不好，她害怕徐如笙把今日在马车上说的话抖落出来 换做是别人，严竹肯定是不怕的，京城中的女子，一句话绕着三道弯说，就算背后说三道四，当面也是极其给对方脸面的 可徐如笙不是这样的人，今日徐如笙让她从马车上滚下去的时候 她便知道，这个人是不要名声，不要脸面的 因此她抢着回答了周曦的问题 “是的大公主，今日在宫门口与宁国公主见过一次” 徐如笙也是一副天真的模样笑嘻嘻的看着严竹，眼中却满是不怀好意 “是呢阿姐，当时严姐姐说她心悦大皇子，说她要嫁给大皇子，大皇子没有理由拒绝” 她一句话，说得严竹脸色青白交错，其余人一时间也有些错愕 周曦先反应过来，佯装生气的对徐如笙说 “大庭广众，你胡说些什么，这种话怎么能说出来，女子的名声不要了么？你也太不懂事了” 徐如笙眼皮低垂，掩饰住眼中的笑意 周曦又一脸不赞同的看着严竹 “阿竹，你也太放肆了些，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亲是当朝首辅，你在外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被无限放大，成为你父亲的意思，你纵然心悦大皇子，也不必弄得众人皆知，如今太子未立下，你这是要把你父亲拉入大皇子的营阵么？” 这话说的就是极其严重了，弄个不好就是结党营私 严竹暗暗悔恨，自己昨天听说周衍去了辅国公府，实在是没有忍住，今日才向徐如笙来示威的 她心里也委屈，杨贵妃以前是十分中意她做大皇子妃的，父亲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可陛下的那道旨意，却瞬间改变了朝堂的格局，父亲也不愿意趟这趟浑水，她连着好几次借着探望敏昭仪的借口进宫，再去冰泉宫，杨贵妃都不愿意见她了 她害怕又不甘心，难道她皇子妃的位置就这样拱手让人？可她明明和大皇子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啊 看到周曦严肃又生气的脸色，严竹也知道事情的轻重，连忙跪下 “大公主，臣女是一时无心之言，绝对不是父亲的意思，是臣女，是臣女一厢情愿” 说到最后一句，严竹的头已经低的非常下了，眼中的泪水更是止不住的流 周曦收起脸上的严肃，亲自上前扶起她，严竹再抬头，只见周曦已经是最初面含微笑的样子 “好了，大家都是姐妹，我比你稍大一些，作为阿姐和你说一些体己话而已，阿竹，阿笙是我的妹妹，她要是有什么地方让你不高兴了，你看在我的份上，可不要见怪啊” 严竹这会儿脸上还挂着泪，心里还直打鼓，她很快定了神，眼泪又要出来了 “没有，没有，哪有什么不高兴” 严竹有些畏惧的往后缩，刚刚她从大公主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肃杀之气，她如果说一个“不”字，大公主下一秒就能笑着砍了她的脑袋 “好了好了，今日是开心的日子，大家不要在这浪费时间，去玩吧，阿善，阿霜，你们替我好好招待大家” 几位贵女纷纷点头称“是” 姐妹两人走到人少的地方，徐如笙靠着栏杆，用手勾着胸前垂下的一缕秀发，语气有些低落 “阿姐，我刚刚是不是不该那么说啊，其实不说也没什么，只是我实在不喜欢严竹” 周曦却坐在她身边，拿了一颗糖塞到徐如笙嘴里，她眼底蔓延着只有面对至亲之人才有的笑意，恰是一朵在黑夜中悄然绽放的幽昙，绚烂到了极致 “笨丫头，阿姐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让母后，让你，让温家能在这世间过得自在一点，阿姐和你，总有一个人要肆意的活着吧，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没关系，阿姐在这里呢” “砰！” 宫宴的烟花响起，璀璨的烟火盛开，让黑夜不再孤寂 她转头看到抬头望着天空的周曦，会心一笑，眼泪却再也忍不住的落了下来 原来前世，她失去的从来都不止是母亲和姨母 第70章 了断 烟花燃尽，宫宴的气氛也就到了最高点 皇帝挑了一个最合适的时间点，带着后宫妃嫔出现在宫宴上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齐跪山呼万岁，声浪一潮高过一潮 听得皇帝心情澎湃，内心热情高涨 他哈哈哈大笑三声，才挥手道 “诸位平身，今日宫中赐宴，一来感念各位今年也为大启的太平盛世做出了贡献，二来也为激励各位明年也要尽忠职守，守护大启万年基业” 皇帝的话刚落音，众人又高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所有人都起来后，徐如笙眼神扫了一圈，发现有些不对劲 “阿姐，宁妃没有参加宫宴么？” 周曦也抬头看了一眼，有些不解道 “那日我看了宫宴的名单，是有她的，她怀着身孕，估摸着会晚点到吧，你问她作甚？” 徐如笙听了周曦的话，心里却并未安定下来，不知为何，总有一种强烈不好的预感 她唤来紫烟 “你去瞧瞧，宁妃怎么没有来，悄悄的去，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我让你去阿姐宫中取一件东西” 徐如笙的举动彻底的让周曦迷惑了 “阿笙，你这是怎么了？” 事到如今，徐如笙对着周曦也不再有任何隐瞒，便把宁珑进宫的目的一五一十的告诉周曦，还特意强调当时宁珑想要肚子的孩子去陷害淳仪公主的事情 “不好” 周曦猛地回过神来，她言语有些急促 “我看过太医院的脉案，上面记载的宁妃脉象不好，只是太医院向来是坏事说三分，宁妃的实际情况只怕会更糟糕” 徐如笙大惊失色，宁珑不会真的用肚子的孩子去和淳仪公主同归于尽吧 “父皇，儿臣听说，宁妃娘娘近日身子似乎不是很好，今日宫宴可是不来参加了，儿臣还想看看她肚子里的弟弟呢” 皇帝本来侧着头和一位年轻的嫔妃说话，见到是周曦，脸上露出慈爱的笑意 “哈哈，阿曦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和小孩一样闹着要见弟弟，宁妃说她身子不便，让朕率领众妃嫔先来，她一会就到 ” 周曦端起桌上的杯子，朝着皇帝遥遥一举 “那儿臣先祝父皇身体康健，万事顺遂” 皇帝闻言龙心大悦，当下便举杯笑呵呵说道 “好，阿曦果然是朕的孩子们中最像朕的，贵妃，你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被皇帝点名的杨贵妃心中一滞，有些不自在的拧着手上的帕子，心中默默念叨 可惜这个孩子打小和自己不亲，不然倒是可以成为阿衍的好帮手 周曦听到皇帝的话，脸上神情未变，嘴里却补充了一句 “多谢父皇夸奖，都是母后教导有方” 提到温皇后，皇帝原本愉快的心情有了一丝阴霾，他很快就掩饰下去，附和两声 “你说的对，你母后把你教的很好” 说完便不再提起此事，只是让周曦坐下 敏昭仪见周曦在皇帝面前讨了巧，自然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周晗继续坐着当个隐形人 她也拉着周晗，笑吟吟的举杯朝着皇帝开口 “陛下......” 话未说完，一个侍卫便跑了进来，跪在皇帝面前，压低声音禀告 “陛下，臣奉命今夜皇宫巡逻护卫，可淳仪公主在去慈宁宫的宫道的上遇见了宁妃娘娘，两人起了争执，淳仪公主抢了臣的佩刀，宁妃娘娘喊着让陛下快去” “你说什么？”皇帝蹭的一下起身，脸色阴沉，宫宴上的众人纷纷安静下来，看着皇帝 皇帝就差吐出一口老血了 心中骂道，果然是不该放她出来，可脸上还要维持着帝王的尊严，皇家的体面 “诸位在此继续，朕有些事情，去去就来” 说完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宫宴 杨贵妃见状想跟过去，却被周曦喊着 “贵妃娘娘还是留下来，照看一下宫宴，父皇那边，我去看看便是” 周曦说话语气不紧不慢，却让人无法拒绝 杨贵妃有些不快的小声开口 “那让阿衍随你一起去吧” 周曦并未接话，只是转身看着周衍和周衡两位皇子 “父皇刚刚脸色有些不好，你们若是随我去了，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父皇怪罪下来，可别说我这个阿姐没有提醒过你们，怎么，你们当真要随我去？” 周衍连连摆手，他刚刚已经觉察出了父皇的脸色有些不大对头，准没好事 “我不去我不去，阿姐劳烦你去看看吧” 杨贵妃气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中无奈，再一次埋怨老天爷，为何周曦不是个皇子呢 周衡的脸庞露出几分犹豫之色，看了周曦一眼，也说道 “有劳阿姐了” 周曦这才满意的点头，刚想离开，手被徐如笙拉住 “我随阿姐一起去” 周曦想到刚刚徐如笙已经叫紫烟先去找宁妃了，心中想着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便点头准许她同自己一同前往 两人携手离开宫宴，却让敏昭仪恨得牙痒痒，一个两个的，都把她的二公主当透明人一样 而周晗却恍若未闻，低着头专心吃着眼前的点心 徐如笙和周曦出了云影殿，便小跑起来，周曦虽然着急却也保持着冷静 “果然出事了，姑母现在就是个疯子，谁知道她要干什么？宁妃怎么会和她遇上，按理说，姑母回慈宁宫，宁妃来云影殿，根本不会撞上” 徐如笙却是心里和明镜似的，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 “阿姐，宁妃只怕是故意和周芙撞上的，她想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换周芙的命，阿姐，宁妃根本不想活了” 事情就是徐如笙猜想的那样 淳仪公主听到周曦说皇帝要把她嫁给杨诚，气急败坏的回慈宁宫，路上遇到了坐着轿撵，等着她的宁珑 宁珑想着，那个宫宴她不去了，她就在这等，等着和淳仪公主来一个了断，宫宴结束，淳仪公主要回慈宁宫的，至于她没有去宫宴被皇帝问起，随口叫个小宫女说身子不舒服就搪塞过去了 一个将死之人，哪里还在乎这些 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快便等到了淳仪公主，她看到淳仪公主散发着戾气的双眼，满意的笑了 扶着女官的手下了轿撵，抿了抿嘴角，望着淳仪公主 “大嫂，你我真是许久未见了” 第71章 身死 被挡住去路的淳仪公主面如寒霜，胸口却不停的起伏，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宁珑，我现在没时间和你废话，赶紧给我滚开！\\\" “周芙，其实我可羡慕你了”宁珑清冷的一笑，“我羡慕你能在我大哥最好的年纪与他成亲。” 淳仪公主目光一闪，没有说话。 宁珑语速极快地道，“可你真该死啊，那么好的大哥，你却不珍惜。” 淳仪公主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瞪着宁珑，怒不可遏： “你说什么？你说我该死？你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贱种，走了天大的运进了宁家，如今有了我皇家的骨血，就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说我该死，我看你才是真的该死。” 她秀眉一挑，语气却满满是嘲讽，“早些年，我便觉得你看宁毅的眼神不对劲，果真如此，你既然那么在乎他，何不跟着这个短命鬼一起去了，活着的时候，你没资格嫁给他，死了，可没人拦着你们做一对死鸳鸯。” “大仇未报，我如何能轻易寻死”宁珑的语气冷硬，但不知为何，却让人听着有些凄凉哀伤，“你都没死，我怎么能死呢，你通敌叛国，泄露军情给北戎，害的我大哥中了埋伏，无辜枉死。” “你说什么？”淳仪公主有些发愣，越听越糊涂，“宁珑，你要发疯也要有一个限度，什么通敌叛国，什么泄露军情，简直胡编乱造，我看你是疯了。” 她沉声喊道，“人呢，宫里的侍卫呢，人都死完了么？” 话刚落音，宫中值守的侍卫正好经过宫道，“何人在此喧哗？” 淳仪公主冷哼一声，“赵循，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我是谁？” 护卫使统领赵循本是按照惯例在宫中巡逻，今日是宫宴，满京的达官贵人皆在宫中，这护卫的差事更是不能掉以轻心，远远看到一群人聚在此处，他带着一队人过来，惊愕的发现，竟是淳仪公主和宁妃娘娘。 他连忙跪下，“属下巡宫，不知道公主和娘娘为何没去宫宴，而是......” 话还未落音，淳仪公主狠狠瞪了他一眼，“狗东西，本公主行事还用的着你说？你还愣着干什么，这个疯女人诬陷本公主，你还不快把她抓起来交给掖庭审问。” 赵循的头上豆大的汗珠直落下，淳仪公主果然如同传言说的那般，真的是疯了。 “赵统领且让一下，本宫与公主有几句话要说，说完本宫便去宫宴，”宁珑冷笑如冰，“还请赵统领保护好本宫，免得有人死了女儿，一时想不开，伤害本宫肚子里的皇子。” 赵循此刻是万万不敢说话的，不过宁妃说的很对，如果淳仪公主真的发疯伤了宁妃肚子里的龙胎，他就真的难交差了。 宁珑双手抚摸着肚子，走得离淳仪公主近了一些，“周芙，陛下已经知道我大哥的死是遭人陷害了，辅国公世子离开京城，就是去调查他的死因，我忘了告诉你，沧州如今的守将明中旗，你还记得么？大哥曾经对你提起过，他在你府上做过马奴，有了这一层关系，加上徐如笙和温家对你的恨意，最后呈给陛下的结果，只会是你指使明中旗，通敌叛国。” “你胡说，你这个贱人，我看你才是那个通敌叛国之人。”淳仪公主双手发凉，她又惊又怕，惊的是徐如笙那个贱种居然想出这么歹毒的计策，怕的是这个毒计如果成功，皇兄真的会杀了她。 宁珑的脸上没有丝毫的退缩，反而步步紧逼，“周芙，还有一件事忘记我觉得你肯定很想知道。” 淳仪公主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直觉告诉她，宁珑接下来说的话，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她别过头，看到站在一边的一个护卫，下意识的一把抽出佩刀，指着宁珑，“贱人，你再多说一个字，我便杀了你。\\\" 被抢了刀的侍卫才反应过来就要去夺回配刀，却没想到淳仪公主举起刀乱砍一通，嘴里咒骂着，“谁也不许过来，都退下，谁过来，我就杀了他。” 慈宁宫的宫女太监想上前阻止，却被淳仪公主命令，“都给我跪下，通通跪下，谁敢不听，我现在就杀了她。” 长信宫的女官此刻已经瘫软在地上，她脸色惨白，冲到赵循的跟前跪下，颤声说道：“赵统领，救救我家娘娘。” 赵循此刻也慌了神，给被抢了佩刀的那个侍卫使了一个眼神，快去找陛下啊。 他又怕强行抢刀伤了淳仪公主，轻则一顿军棍，重则丢了性命，他是个怕死的人，家中还有老娘和妻儿，只希望两位贵人能不要胡闹了。 自己一双眼睛却紧紧的盯着淳仪公主，万一她真的要伤害宁妃，保证能第一时间救下人，到时候说不定还有一份功劳。 宁珑确是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是朱唇轻启，“周芙，你以为你给周颂报仇了么？” “你什么意思？”淳仪公主手握着刀，刀尖直指着宁珑，手有些颤抖。 “你以为淑妃死了，周颂宜的大仇就得报了？”宁珑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别傻了 ，颂宜吃下的，不止有淑妃下的毒，她每一次去宁家，我便给她喂了一次青曼陀的毒，她纵然不被淑妃毒死，也活不过二十。” 淳仪公主胸膛剧烈的起伏，像是觉得荒唐至极，女儿中毒身亡的样子一遍一遍的在她眼前闪过，无尽的悲痛将她推向疯狂的边缘，陷入无尽的癫狂之中。 宁珑满意的看着淳仪公主双眼逐渐失去神采，变得空洞而狂乱，她整个人彷佛快被痛苦撕成碎片。 对，就是这样，这样的痛苦，一如她看到大哥的棺椁停在宁家时的那种痛苦，是周芙死之前，应得的。 宁珑的眼角瞥到一抹黄色出现的时候，她欣然一笑，双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孩子，娘对不起你啊。 她猛的向前，狠狠撞入淳仪公主手上的佩刀，在长信宫女官的尖叫声中，双眼开始模糊，她能感受到鲜血一点一点的滴落在脚尖。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淳仪公主的衣角，等皇帝怒目圆睁的疾跑过来时，她满是血的嘴角费力的扯出几个字： “陛下，救救臣妾的孩子......” 话刚落下，便合上双眼，在淳仪公主的错愕中，如断了线的风筝，飘落在地。 第72章 皇帝的悔恨 皇帝赶到的时候，只见淳仪公主手上的刀捅进了宁妃的肚子，宁妃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嘴里喊着： “救救臣妾的孩子” 他跑过去一把抱起已经没了气息的宁珑，双手一片温热，是血，宁珑的血，还有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的血。 皇帝的脑袋嗡嗡的，脑中的记忆如同洪水般的涌入。 当年，阿禧那个孩子没了的时候，也是这样流了一地的血，阿禧晕死过去之前，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衣服： “阿济，救救我们的孩子” “不是我，哥，不是我，是她自己撞上来的。”淳仪公主惊慌失措的往后直退，浑身上下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嘶声大喊，“不是我，是她自己撞上来的，”她刚刚是想杀了宁珑，可她还没有动手，宁珑便自己撞上来了。 皇帝并未抬头，耳边反复回荡着淳仪公主那一句，“不是我。” 这句话如同刀子一般的扎进了皇帝的心，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身体微微颤抖。 阿禧掉入荷花池的时候，淳仪公主也是这般说的： “不是我，哥，不是我，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那个孩子就那样没了，那时候，他还不是皇帝，阿禧有孕的时候，他是那般的欣喜，他曾拉着阿禧的手说，是个女儿，便是大启将来最尊贵的公主，是个儿子，定是大启将来最尊贵的太子。 阿禧笑得那样的快乐，一如当年初见，她骑在高高的马背上，一身红色戎装，鲜艳明亮的对他说： “父亲说，我是要嫁给你做太子妃的，看你文文弱弱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我曲江的男子。” 那时候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 “可我会一生一世对你好的。” 少女闻言，有些腼腆的笑了，接着又故作凶煞的说道：“你若让我失望了，我便找个地方躲起来，再也不见你。” 后来，他登基了，后宫的人多了起来，去凤仪殿的日子也少了，阿禧脸上的笑容也少了，他一遍一遍的解释： “朕刚登基，需要大臣们的扶持，后宫的女人都是为了稳定前朝的。” “你要相信朕，阿禧，朕的心里只有你。” ...... 再后来，他连解释都省下了，等到皇位坐稳，母后说，温家军权太重，皇后若是生下嫡子，外戚干政，大启天下危矣，于是那个使人不孕的香料，便日日缠绕在了凤仪殿。 香料是徐靖远在宫外秘密找人调制的，温家的两个女儿，注定是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如果阿禧的第一个孩子还在，是不是他们就不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了，是不是他们还能如同刚成亲时说的那般：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皇帝维持着抱着宁珑的姿势，可是他感觉到，宁珑正在渐渐地失去身上地温热，他更加用力的搂住宁珑，仿佛是想要留住少女时的阿禧。 那日在慈宁宫，他见着宁珑，便觉得她和阿禧年轻时有几分相似，他把宁珑留在身边，是想弥补自己内心从来不敢说出口的那份愧疚。 可终究是镜花水月，宁珑还是死了，一如那时候的阿禧，是真的不存在了。 “皇兄......”淳仪公主咬着牙才喊出两个字，就被皇帝一刀捅穿了腹部。 赵循已经完全傻了，短短的时间，怎么突然淳仪公主和宁妃娘娘都死了？ 周曦和徐如笙急匆匆跑过来的时候，只看到皇帝歪歪地站着，手上拿着带血的刀，刀尖的血一点点的滴落在地上，而淳仪公主和宁妃双双倒在血泊里，已然丧命。 “父皇”周曦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她紧紧的抓住徐如笙的手，强迫自己冷静。 彷佛是听到了女儿的呼唤，皇帝缓缓地转过头，眼睛发涩，却是对着徐如笙说道： “阿笙，朕当日就该让她给你母亲赔命的。” 徐如笙没有接话，眼下这个情况，她说什么都有可能让自己丢了性命。 皇帝也没有在乎徐如笙的沉默，只是颤巍巍的抬腿想离开这个令他呼吸不畅的地方，临走时，还不忘下令： “赵循，今日在场的慈宁宫宫女太监通通杖毙，长信宫的人也都随着宁妃去吧，明日你来体元殿见朕。” 周曦随着皇帝一同抬脚，她想伸出手搀扶皇帝，却被皇帝轻轻推开： “你留下，处理一下后面的事情，父皇，想和你母后说说话。” 说罢，一人孤零零的走了，对于皇帝的拒绝，周曦却不是很在意，只是嘴角勾起一丝淡然的笑意，迟来的深情比草贱，落得今日下场，绝对是皇帝咎由自取。 此时，赵循浑浑噩噩的站起来，做梦一般的指挥着宫廷的侍卫，将一众吓傻了的宫女太监带去掖庭处死。 “赵统领且慢。”徐如笙缓缓开口，“长信宫的女官，便交给我吧，我保证从此不让她出现在宫中。” 赵循有些为难，陛下的旨意是所有人都殉葬。 “赵统领”周曦淡淡地道：“父皇让我处理此事，赵统领只当不知道便是了，今日之事，难道赵统领觉得自己能全身而退？一个护卫不周的罪名，便能要了你的脑袋，你觉得呢？” 赵循额头上冷汗涔涔，大公主说的半点没错，明日去体元殿，等着他的不知道是生还是死，早听闻大公主深得陛下宠信，体元殿出入自如，他再无半点犹豫： “大公主放心，长信宫的女官，今日已经死在掖庭中，晚点属下便把人偷偷从掖庭带出来，亲自交给大公主。” 周曦满意的点点头，“明日体元殿内，我一定会为赵统领美言几句。” 赵循离开后，周曦有些不解的看着徐如笙，“为何要留下这个女官？” 徐如笙心里又是一暖，她的阿姐啊，都不知道自己为何留下这个人，却还是连唬带吓的让赵循上了贼船。 “阿姐，眼下赵循自身难保，有求于你，我们借机留着一个把柄，日后在宫中，他便可以为你所用，若是他敢有二心，我们让长信宫的女官出现在陛下面前，一个欺君的罪名，可以诛他九族。” 周曦眼神微闪，最后化作唇边的一抹笑意。 第73章 帝后再见 冬日的夜，寒冷又漫长。 比起云影殿的喧嚣和热烈，凤仪殿便显得十分的冷清和阴沉。 “娘娘，天色不早了，您早点休息吧。”吕回轻手轻脚的走到温皇后身边，给燃烧的蜡烛剪掉一段灯芯，又有些心疼的看着温皇后，“明日大公主只怕要和宁国公主一起来给您请安了，您不想见别人，两位小主子您好歹见一见。” 温皇后身上只穿了一件半新的素色夹袄，提笔伏案写着什么，闻言并未有任何动容。 吕回叹了一口气，温皇后闭宫大半年，外人皆以为她伤心欲绝，却不知她却从未哭过，只是专心的在编写着什么。 六宫的掌管大权交给了杨贵妃，好在杨贵妃虽然人蠢笨了一些，却也清楚皇后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凤仪殿的吃穿用度同以往并未有任何差距，反而更精细了一些。 只因有一次御膳房粗心，上了一道温皇后讨厌的鸳鸯炸肚，一向待宫人宽和的大公主当下便发怒，把掌勺的御厨和传菜的小太监一人打了十板子。 又把御膳房主管叫到体元殿，当着皇帝的面训斥了一番，皇帝不仅不生气，还直夸大公主有孝心。 御膳房的总管出了体元殿，腿脚发软，是被人搀扶回去的。 内务府不过晚了一日给凤仪殿送过冬用的红罗炭，当天就吃了杨贵妃的挂落。 “一个一个的，以为自己是个聪明的，是个惯会看主子眼色的，却不知道怠慢了凤仪殿，本宫和你们这些狗奴才谁也讨不到好。” 接着又亲自带人把凤仪殿的一应物件送过去，乖乖巧巧的在门口给温皇后问了安才离开。 吕回见自个劝不动温皇后，也只是叹息道，“那奴婢去叫小厨房给娘娘热一碗红枣鸡汤，热乎乎的喝了晚上身子不冷。” 温皇后手上的动作未停，只是低声“嗯”了一下。 吕回心里一松，转身出了内殿，外头天气越发的寒冷，只怕是要下雪，她喊着青碧，“青碧，你带着小宫女们检查一下凤仪殿的烛火还有门窗，马上就过年了，这个节骨眼上不要出事了。” 话刚落音，就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 吕回心中诧异，是谁这般大胆，敢深夜敲凤仪殿的大门，转而又心中一跳，不会是大公主或者宁国公主出了什么事情吧？ 她忙走到门前，隔着门问了一句，“谁啊？” 门那头未传来声音，待吕回想问第二遍的时候，一道沙哑的男声传来，“开门，是朕。” 吕回大惊失色，心中狂跳，左右为难。 自从温皇后闭宫，皇帝用过各种法子想让她开宫门，可自己却从没有来过。 吕回没有那个胆子不给皇帝开门，可她心里又十分清楚，温皇后是对皇帝彻底失望了的。 “开门！” 皇帝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这一次沙哑中带了一丝冷意。 吕回再不敢磨蹭，立马打开了凤仪殿的大门，开门的一瞬间，却让她吓了一大跳： “陛下！您这是怎么回事？” 吕回已经顾不上行礼了，一向沉稳的她看到身上染着血，头发凌乱，胡茬丛生的皇帝，惊得捂住了嘴。 皇帝并未理她，只是伸手将凤仪殿的大门推开，朝着殿内走去。 吕回从惊吓中缓过神，她转身看到青碧正带着几个小宫女，连忙招手： “其他的事情先不要管了，快，去小厨房让人先上两碗鸡汤，再炒一些菜，不拘有什么，一定要快，再去烧一些热水过来。” 忙不迭失的吩咐下去后，吕回心情复杂地的也进了内殿。 她是又欢喜又忧心。 欢喜的是皇帝终于亲自来娘娘这，两人也许能冰释前嫌，娘娘重掌六宫，忧心的却是，皇帝真的是伤透了娘娘的心。 皇帝拖着沉重的步子，终于来到内殿，只见温皇后坐在书案前执笔书写，桌前一本又一本厚厚的书叠放着，烛火映照着她的脸庞，让皇帝有些恍惚，喉咙忍不住上下滚动，眼前的景象让他的眼睛有些发涩。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鸡汤......”温皇后听到脚步声，笑着抬起头，却让她一怔。 半年多未见的帝后，就这样，一个坐在书案前，一个倚在门框上，伴随着冬日喧嚣的风声，隔空相望。 皇帝的嘴唇动了动，有很多话想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温皇后只是片刻的晃神，没有问皇帝为何衣角沾血，没有问皇帝为何深夜前来，只是问了一句: \\\"陛下可用过晚膳了？” 皇帝心头滚烫，千言万语也只在温皇后的凝视中化做一句：“不曾。” 温皇后起身，恰好吕回也进了殿内，便吩咐道：“去找杨公公，把陛下的衣物送一些过来，吩咐下去，烧热水，伺候陛下沐浴更衣，今日宫宴，御膳房怕是忙的脚不沾地，便委屈陛下今日吃凤仪殿小厨房做的菜了。” 吕回恭敬的退了下去，接着便有宫女捧着热水热毛巾走了进来。 凤仪殿热火朝天的一顿忙活，热热的饭菜摆上了桌，上好的宫廷御酒也在炉子上热起来了，红罗炭烧的啪啪作响，温皇后和皇帝终于坐了下来。 “她死了。”这回是皇帝先开了口。 她？谁？温皇后有些茫然。 “周芙死了。” 皇帝脸上的肌肉有些紧绷，愤慨的表情中还夹杂着一丝悲哀，咬着牙根道，“宁妃也死了，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 “这真的是......”温皇后没料到皇帝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禁微微失神，“陛下今日来，是为了和臣妾说这个？” “朕....”皇帝有些怅然地低下头，“当年你掉入荷花池，失去了那个孩子，真的不是朕所为。” 温皇后凝目看着他，只觉得胸口一阵绞痛，又有些发闷，沉默了许久，才露出一抹苦笑：“过去这么久的事情了，陛下还提它做什么？” “阿禧......” “其实陛下不用那么精心的给臣妾用那香，臣妾知道，就算有了孩子，公主也罢，若是个皇子，就算出生，也难活到成年，就算被立为太子，也很难善终，纵观古往今来，有几个太子能有好下场的。” “臣妾其实没有生下嫡子的打算，一个不被父亲期待的孩子，就算降生了，这辈子又能快乐么？只是陛下你这样明目张胆的让臣妾不能生育，臣妾，难过的很。” 温皇后说着便低头垂泪，这让皇帝再也坐不住了，直直站起来走到温皇后身边一把揽住她： “阿禧，朕错了，这些年朕错的离谱，你再给朕一次机会，朕以后一定好好待你，还记得当初成婚时说过，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朕以后只想和你好好做一对夫妻，再不负你。” “臣妾，相信陛下。”温皇后伸出一只手放在皇帝的胳膊上，声音还略略带着哭腔，可眼中却是一片清明。 第74章 太子之位 宫宴次日，大启朝野震动。 淳仪公主和宁妃娘娘同时于宫中暴毙，这绝对不是意外！ 可无论众人如何猜测，皇帝却是心情颇好的陪着温皇后用过早膳才去上早朝。 皇帝夜宿凤仪宫的消息，让后宫众人感觉风云莫测，凤仪殿门口一大早便站满了前来请安的嫔妃。 杨贵妃今日心情尤其的好，谁懂啊，原本十分碍眼的宁妃一夜之间暴毙，温皇后还重掌六宫，她日后再也不用做这个该死的管家婆了。 她今日打扮的十分低调，一点也不符合贵妃的气质，不过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万一过于妖艳，让皇后看了心中不喜，皇后一个生气，又闭宫不出可就不好了。 她心花怒放的在凤仪殿门口等着给温皇后请安，眼神还不忘扫了一圈站在她身后的嫔妃，这一眼就让她有些不太高兴了： “顺昭仪，你怎么回事，一张脸拉的那么长，不高不兴的，你作为九嫔之首，要给下面的妃嫔做好表率，哭丧着脸，一会皇后娘娘见着了多触霉头。” 顺昭仪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她拉着脸不高不兴？ 任谁大冬天的在外面一站就是半个时辰，都会不高兴，腿都冻麻木了！ 也不知道贵妃是抽的什么风，以前提起皇后，她是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如今对着温皇后，简直比对皇帝还殷勤。 “给各位娘娘请安。”青碧挺直了腰背走出来，“皇后娘娘说了，各位娘娘一大早前来请安，实在是有心了，只是皇后娘娘身子不太舒适，今日便不见诸位了，各位娘娘请回吧。” 青碧的话刚落音，杨贵妃便十分关切问道： “皇后娘娘是怎么了？太医可来看过？臣妾要去侍疾。” “贵妃娘娘请回吧，皇后娘娘无大碍。”青碧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十分果断的拒绝了杨贵妃的提议。 “那好吧。”杨贵妃脸上有些焦急，可别身体不好了，后宫不能没有您啊，皇后娘娘。 “娘娘，门外的诸位嫔妃都走了。”青碧走进殿内，见温皇后歪在矮榻上，便顺手给她拿了一件毯子过去。 温皇后挥挥手，“不用了，一会阿曦和阿笙该过来了，你让小厨房备上她们爱吃的菜，中午便留她们在此处用膳吧。” 青碧欢喜的下去了。 徐如笙昨夜宿在广阳殿，昨日皇帝说要去见温皇后，她便开始心神不宁，天知道狗皇帝又想玩什么花样。 后半夜，赵循扛着昏迷的长信宫女官仍在了广阳殿门口，蓝彩和紫烟连夜便带着她出了宫，没有了这两个丫鬟的保护，徐如笙也不敢在宫内乱走。 淳仪公主死了，太后伤心欲绝，这会估计恨毒了她，她若是一个人在宫中乱走，保不准会遭毒手。 周曦一早便去体元殿了，临走时特意嘱咐：“我知道你很是着急的要见母后，只是如今你切不可一人在外随意的行走，在广阳殿等我回来，我随你一同去凤仪殿。” 体元殿内。 赵循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昨夜宫道上血淋淋的画面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这个侍卫统领只怕是做到头了，能不能保住性命，就看大公主能不能说服皇帝了。 “父皇，昨夜之事，赵统领虽有错，却也算不得什么大罪，不如打二十鞭子算了。” 周曦一边给皇帝端上一杯菊花茶，一边开口求情，“父皇嘴巴都起皮了，儿臣已经吩咐下去了，每日让御膳房炖上一盅银耳雪梨汤，好给父皇去去火。” 皇帝昨日与温皇后重归旧好，本就心情不错，如今又看到女儿乖巧懂事，更是心情愉悦，周芙本就该死，只是可惜了宁妃和肚子里的孩子。 “赵循，你护卫不得力，宫中发生这样的事情，本来砍了你的脑袋也不为过，”皇帝斥道，“看在你多年来办事还算勤勉，又有大公主为你求情，朕便从轻发落。” 赵循本汗淋淋的后背瞬间就松了下来，心中对周曦感激涕零。 “只是昨日你所见之事，绝不可泄露出去，”皇帝继续说道，“否则，你和昨日在场的所有侍卫，那些宫女太监便是你们的下场。” “陛下，二皇子求见。”杨公公进来回禀。 皇帝点头，“让他进来。” 周衡翻年便十四了，他只比周衍小了一岁，大启的皇子，十五岁便可开府建衙，而周衡这种没有了母妃的皇子，提前出宫也不是没有的，周曦估摸着，过了这个年，他和周衍估计都封王出宫了。 “儿臣参见父皇。”周衡一身锦衣，头发束起，早没有淑妃刚死时的丧气，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气十足。 皇帝颇为满意的点头，他一共就只有两个皇子，无论是谁继承皇位，另一个能做个贤王，辅佐新帝，兄弟相亲，也算一段佳话。 “阿衡，你来有何事？”皇帝一脸慈爱的看着他。 周衡抬手对皇帝又行一礼，“父皇，儿臣听闻昨日姑母与宁妃惨死，下手之人颇为狠毒，赵统领护卫不周，请父皇严惩。” 皇帝的脸色一僵： “依你之见？如何严惩？” 周衡心中一喜，高仰着头，“立即处死，重新在军中选拔一名可靠的侍卫统领。” 赵循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周衡，心中又怒又惊，他和二皇子没仇吧？ “阿衡，你还小，许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周曦眉头一挑，“赵统领护卫宫中数十年，从未出错，昨日之事，与他没有多大的关系。况且，可靠之人？阿衡所说的可靠之人是谁？” 皇帝欣慰的看了一眼化解尴尬的女儿，又头疼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蠢儿子，是谁教这个混小子说这些话的。 周衡眉间跳动了一下，“阿姐，我只是这般提议，父皇若是不同意便算了，我也不小了，也该学着和阿姐一般，替父皇分忧了。” “你若真想替朕分忧，就好好和你阿姐学。”皇帝厉声喝道，“不要听了别人三言两语就来朕面前胡说。” “儿臣知道了......\\\"周衡的语气不自觉的低沉下来，人也往后缩了缩。 待赵循和周衡退下后，周曦凝神想了想，“父皇，儿臣觉得应该查一查，阿衡最近出宫都见了谁？他不会平白无故的来要求处死赵统领又选一个新统领，侍卫统领这个职位虽不高，却关系重大，怕是有心之人，想搅和这趟混水。” 皇帝轻叹一口气，眼神复杂的看着周曦，若这是一位皇子，他如今又何必发愁呢？ 周曦见皇帝脸上变幻不定的表情，眼神微微一动，走道皇帝御前，径直跪下： “父皇，两位弟弟已经不小了，朝中诸位大臣如今也是人心浮动，今日阿衡这般被人挑唆，明日说不定就轮到阿衍了，为了朝堂的稳固，求父皇早日立下太子。” 第75章 三人对话 周曦提出的立太子，让皇帝心中五味杂陈。 没有一个皇帝愿意在自己壮年之时立下太子，那不是向世人宣告自己老了么？ 也没有一个太子愿意在东宫安静的等待自己继位，皇帝的猜疑，朝堂的变幻，兄弟的纷争，哪一样都能要命，自古太子，少有善终。 “今日不说这个，和朕一起去凤仪殿陪你母后用膳，你一早便来了体元殿，还没有机会去凤仪殿吧。”皇帝岔开了立太子的事情，换上一副笑颜。 周曦也很识趣的不再提起此事，只是说道，“还请父皇先去，我宫里有人还在等我呢，待儿臣去接她。” 皇帝闻言也是忍不住笑出声，“去吧，你这孩子，对阿笙倒是上心。” 周曦离开体元殿，便直接回了广阳殿。 “阿衡最近不知道是和谁勾结上了，居然也想掺和到朝政中来。”周曦见到徐如笙第一句话便是说起周衡之事。 徐如笙心中冷笑，还能有谁，恭亲王呗，大启唯一的异姓铁帽子王。 “阿姐放心，宫外的事情都交给我，我会查清楚的。”徐如笙和周曦携手出了广阳殿。 凤仪殿不同往日的冷清，徐如笙和周曦到达的时候，青碧正笑吟吟的站在门口迎接，“两位公主来了，陛下和娘娘等着呢。” 周曦难得露出欢快的笑容，“青碧，你如今是越发的稳重了，等你家公主的公主府修缮好了，我便让母后把你送到公主府当女官。” 青碧被夸的脸一红，徐如笙解围道，“青碧本来就是我的丫鬟，让她跟着吕姑姑是学习的，日后自然是随我出宫。” 两人走进殿内，先是跪下给帝后磕了头，再抬头时，姐妹两个皆是眼圈一红。 “好孩子，快起来吧。”温皇后神色平静，可眼里微微的泪光却出卖了她。 皇帝忙招手，“过来吧，快来。” 两人坐在了帝后的下首，皇帝便先开口了，“阿曦翻了年也该说亲了，皇后可有好的人选，阿曦你若是有心仪的男子，朕可以为你赐婚。” 徐如笙心中一紧，前世这个时候，北戎已经在沧州引起了战乱，两军交锋，大启伤亡惨重，最后是用一位公主和亲，才平息了战乱。 前世周曦不是温皇后名下的嫡公主，她的生母杨贵妃是巴不得她去和亲，以此笼络朝臣给周衍铺路，但是她记得最后是周曦自己心灰意冷愿意去的。 什么事情能让周曦心灰意冷？徐如笙后来想过，对那时候的周曦来说，只能是严松在感情上的背叛。 “父皇，儿臣不想嫁人，儿臣只想在宫中，陪着父皇和母后。”周曦提起嫁人的事情，丝毫没有女儿家的羞涩，反而显得十分从容不迫。 温皇后的目光落在了周曦身上，赞许的看了她一眼，也对皇帝说道，“阿曦是大公主，也是臣妾的嫡公主，她若不想嫁人，便不嫁，谁也不能强迫她。” 皇帝如今对温皇后是百般讨好，自然不会在这个事情上和她再起纷争，温言软语道，“好好好，你疼女儿朕知道，日后除非阿曦自己想嫁，不然朕绝对不逼她。” 徐如笙有些欢喜的看着周曦，心里想的是，出宫后通知老白派人盯着严松，严松如果是一只狐狸，迟早会露出尾巴，到时候再告诉阿姐真相，这个男人是完全不可靠的。 午膳过后，皇帝还有政务要处理，便先离开了，凤仪殿剩下的三人，惬意的躺在摇椅上。 “我不想嫁人。”周曦眯着眼率先说出这一句。 徐如笙微微偏头，问道，“阿姐不是喜欢严松么？” 温皇后眉毛一挑，也偏头看着周曦，似乎再等她的解释。 周曦大大方法的回答，“喜欢是喜欢，若是放在以前，我觉得与他成亲，生两个孩子，就这样过一生也不错，可自从我去体元殿给父皇读奏折后，我才知道，原来天下是那么的辽阔，外面的生活是那么的不一样。” 周曦的眼神放光，言语也有些激动，边说边用手比划着，“豫州水患的时候，我和工部尚书讨论如今修缮黄河，又和户部尚书讨论如何快些把赈灾的银钱发放到百姓的手里，严相说，历来赈灾，官银都会被层层剥削，我当时气的摔了一个茶杯。” “母后，阿笙，我觉得我喜欢这样的感觉，比起弹琴写字画画赏花，我更喜欢那一本本奏折里写着的朝堂民生，比起在后宅为了一个男人情绪波动，我更愿意为我大启的子民哭泣或者欢笑。” “好。”温皇后一拊掌，“我就怕阿曦你不愿意走到朝堂上去，只要你想去，母后一定会支持你。” 徐如笙身子微倾，“阿姐，我也会支持你的。” 温皇后起身，走到自己的书案前， 拿起自己闭宫大半年编写下来的书籍，郑重的放在周曦的手上： “我年幼的时候，和我妹妹，也就是阿笙的母亲，一起去谢家待过一段时间，谢家有一个书楼，里面各种孤本都有，还有一些禁书，你们都知道，大周便是有一位女皇帝，只是关于她的记载，少之又少，可谢家的书楼里，却有一本传记，我当时很喜欢，看了一遍又一遍，如今，我凭着自己的记忆，将它整理出来，你好好的看，好好的学，阿曦，夺嫡本就艰难，女子更是难上加难，你，一定要有强大的内心和毅力，知道么？” 她在孤寂的夜里，一笔一笔的默写出了那本传记，也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情爱无用，抓住手上的权利，才能肆意的活着。 阿笙和阿曦，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 周曦拿着皇后一字一字写成的书，鼻头一酸，眼泪忍不住簌簌的掉。 “姨母，我要离开京城了。”徐如笙插了一句话，“阿姐想夺嫡，依靠陛下的宠爱完全不够，陛下甚至会反对，我们需要钱，需要兵，需要诸位大臣的支持，需要天下百姓的拥护，这些不是一朝一夕能得到的。” “离开京城？阿笙，离开京城你要去哪里？”温皇后和周曦皆是一惊。. 徐如笙脸色未变，语气却十分的坚定，“先去沧州。” “我答应过宁珑，帮她找到杀她哥哥的人，而且青阳在沧州，表哥也在沧州，不过姨母，在离开之前，我们要先让陛下收回许我为未来皇后的旨意，两位皇子妃的人选皆未定，京城才会热闹，京城越热闹，盯着我们的人就越少” 温皇后点头，可有些为难说道，“陛下为了他自己的面子，只怕不会收回圣旨。” 徐如笙浅浅一笑，“若是护国寺的主持说我命格与两位皇子相冲呢？” 第76章 叶沁 徐如笙在凤仪殿用过晚膳，便出了宫，温皇后不放心她，坚持让吕回送她回了辅国公府。 “吕姑姑，我自己进去便是了。”徐如笙下了马车，伸了一个懒腰，半点没有京城贵女的矜持和优雅。 可吕回却觉得这样甚好，她疼爱的看着徐如笙，“那奴婢便先回宫了。” 方管家亲自来迎接徐如笙，“老奴听说皇后娘娘出了凤仪殿，还以为小姐您要在宫中多住几日。” 原本按照惯例，徐如笙被封为公主后，无论宫内宫外皆要称一句“公主”，只是徐如笙心里不喜欢这个称呼，于是在宫外，还是让下人们称“小姐”便是。 “昨晚蓝彩和紫烟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呢？”徐如笙也顾不上休息，先问起长信宫的女官。 方管家答道，“已经安排她在客房住下了，她似乎受到了惊吓，老奴也不知道她什么来路，没敢去外面请大夫，只叫府医看了一下，又抓了两副安神药给她喂下了。” 徐如笙心中忍不住赞叹，还是舅舅会教人，方管家做事如此的心思细腻，滴水不漏，调教下人这一点，无论是母亲还是姨母都比舅舅差远了。 “方管家，辛苦你了。”徐如笙真心的感谢道。 “小姐，您回来了。”蓝彩和紫烟皆是一脸惊喜的小跑过来围在徐如笙身边。 回到辅国公府，气氛也放松下来，徐如笙开了一句玩笑，“本小姐回来看看你们有没有偷懒。” 两个丫鬟笑作一团。 “好了，先说正事，你们把那个女官带来见我。”徐如笙心里有事，也不再玩笑， 她刚坐下，便有小丫鬟奉上了茶，端起轻轻呷了一口，心情愉悦，还是府上住着舒服，改天让方管家再买几个会唱曲弹琴的戏子回来，等夏天到了，便在那荷花池上搭一个戏台，看着荷叶，闻着荷香，喝着蜜茶，听着小曲，别提多惬意了。 “小姐，人带到了。”正在徐如笙畅想的时候，蓝彩已经带着长信宫的女官走了过来。 徐如笙收起脸上的笑意，正色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问的是你进宫前的名字。” “叶沁”女官跪在地上，低着头回答。 “起来，站起来。”徐如笙叹了一口气，“你已经是个死人了，我救你出来，是因为我和宁珑有些交情，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与你家人见上一面，日后你便要听我的命令，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叶沁这个人了。” 叶沁跪在地上，并未起来，只是苦笑道，“家，有的，只是回不去了。” 徐如笙皱眉，“为何？” “说出来，只怕公主不信，奴婢进宫之前，家里是做生意的，也算家境殷实，母亲生下我便过世了，父亲再娶后，很快又有了儿女，我在家里便显得很多余，我才十岁，继母便要把我嫁给一个外地的商人做外室，父亲心里只有儿子，根本不管我的死活，恰逢宫中采选，我这才随着采选的太监进了宫，算是捡回一条命。”叶沁说起这些，言语上并未有太大的波动，只是眼中的恨意却如何也掩饰不住。 她眼神有些发呆，半晌后方缓缓说道，“那个院子是我娘的嫁妆，我爹是拿着我娘的嫁妆银子发的家，可惜我外祖家如今也无人，我也无法拿回那些属于我娘的东西了。” “你家在哪里？”徐如笙冷不丁的发问。 叶沁眉间略过一丝哀愁，“处州，云和县。” “方管家，从京城去云和县要多久？”徐如笙继续问道。 方管家一愣，躬身答道，“约莫五日左右的路程。” 徐如笙点头，“蓝彩紫烟，明日我们去华韵坊，叫上老白，后天去云和县。” 叶沁猛的抬头，“公主......” “以后叫我小姐就行了，叶沁，我可以帮你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只是有一点，你绝不可替你父亲求情。” 叶沁哭的不能自已，趴在地上磕头，“小姐，奴婢恨不得亲手杀了那个禽兽，又怎么会求情。” “那就好，我会让你亲手杀了她。”徐如笙满意的点头，这世间总有一些人，明明被所谓的亲人伤的千疮百孔，鲜血淋漓，却总是为了一点可笑的亲情，难以做到真的狠心，最后被至亲啃骨吸血，她身边的人，可以善良，可以狠毒，但绝对不能拎不清。 “你下去吧，明日你好好休息，后天我们动身。”徐如笙唇边挂着一抹笑意。 叶沁退下后，蓝彩再也忍不住了，“小姐，您真的要为了一个和您没关系的人，跑到云和县那么远的地方么？” 对于这个问题，徐如笙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目光幽幽的叹道，“云和县，有一个我要找的人。” 叶沁一开始只是她用来牵制赵循的工具，可等活生生的人站在她的面前后，她才真的意识到，她欠下宁珑一个天大的人情，宁珑用自己和孩子的命换了周芙的命，这份人情怎么还都不为过。 她要把叶沁带在身边，找到那个陷害宁毅的凶手，让叶沁替宁珑看着那个人去死。 去云和县，一方面是帮叶沁报仇，另一方面，是要去寻一个人，一个医术举世无双的奇女子，按照前世她名震天下后，世人对她身世的描述，她如今应该还在云和县的一个小村庄里。 再过两年，她爹会把她卖到妓院，她在逃跑的路上掉下悬崖，和所有话本描述的一样，掉下悬崖后被人所救大难不死，凭借自己独特的天赋，跟着一个跛脚的药婆子，靠着几本残破的医书，习得医术，后来前往九灵山拜医仙谷道子为师，再下山时，短短三年便成为天下第一神医。 她不仅医术了得，为人更是菩萨心肠，且容颜姣好，传闻北戎一位王爷为她舍弃王府，只愿追随她左右。 可如此神医，后来却被一些无能狂怒，居心叵测的医堂联合抹黑，理由荒唐至极： 女子怎么可抛头露面！ 后来她便隐居于深山之中，再不露面。 而徐如笙找她的原因很简单，她的医术出神入化，自己若能结交，日后定是百利而无一害，最重要的是，这一世，她要帮她扫除那些无稽之谈的障碍，让她堂堂正正的救死扶伤，抬头挺胸行走于世间。 第77章 作死 定好去云和县的事情后，徐如笙躺在床上丝毫没有睡意，干脆爬起来裹着被子发呆，顺带着整理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去云和县约莫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回来，一个月后，温栩应该也要回京城了，要在这之前让皇帝收回那道旨意，这样才能和温栩一起离开京城去沧州。 护国寺的主持永弘法师，徐如笙冷笑，表面上是个德高望重的出家人，背地里却是个酒肉和尚，不仅如此，他还有个孩子，就在城外的一个村庄里，抓住这个孩子，捏着这个把柄，不怕他不听自己的话。 阿姐让她查周衡最近和谁有往来，不用查都知道，肯定是恭亲王，恭亲王府如今逐渐没落，恭亲王需要一份从龙之功，来延续王府的荣耀。 前世周衡当太子之前，恭亲王便想把自己的女儿程锦嫁给周衡，毕竟周衍身后有杨家，扶持周衍就算成功了，最后收益最大的只会是杨家，不如火中取栗，富贵险中求，支持一个完全没有背景的二皇子。 只是前世，姨母最后挑选了周衡，周衡娶了自己后，恭亲王也没有放弃，一心一意扶持周衡，周衡登基后，程锦也入了后宫。 罢了罢了，前尘往事，如今只剩下一个周衡，她已经想好了周衡的死法，等那天到来就可以了。 前世的记忆，局限于京城和后宫的那一方天地，出了京城，对她这个活了两世的人来说，也是全新的世界。 徐如笙在漆黑的夜色中长吐一口气，最后自己又裹着被子躺下了。 翌日一早，是个大晴天，浮云飘渺，蓝色的天空渐深，晨曦微露，旭日东升。 吃过早饭，徐如笙便坐着马车去了华韵坊，老白已经等在了二楼。 “老白，你派人盯着恭王府，他们最近有些不老实，看看都和谁有接触。”徐如笙开门见山说道。 老白大冬天的依旧舍不下自己手上的那把破扇子，装模做样摇晃，“恭王府？就是大启唯一的那个异姓王？” 徐如笙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老白，你行啊，对恭王府了解得这么深刻？” 老白脸上露出一股骄傲之意，“不用盯，有弟兄在里面干活，小姐想知道什么？回头我把人叫过来，问问就是了。” 徐如笙是真的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些人在京城渗透得挺深的。 她一边微笑，一边摩挲着手上的铃兰手镯，“你们在其他人的府上，也有兄弟？” 老白却是一脸神秘的说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小姐你想知道什么？问我老白就行，我老白保证给你打听到。” 徐如笙坦然一笑，也不再继续追问，“你先收拾一下，明日随我去云和县，我要去办点事情，来回约莫一个月，你再叫上一个可靠的兄弟，身手要好一些。” “这么着急？不在京城过年了？”老白神情凝重下来，“是很危险的事情？” 徐如笙忙笑道，“不在京城过年了，年后我要离京，事情倒是不危险，只是蓝彩和紫烟是女孩子，有些过于血腥的事情，不适合她们去做，你若是不方便，帮我找两个可靠方便的兄弟，我出三倍银子。” 老白瞬间来了精神，“方便方便，什么银子不银子的，你这样说，倒是生疏了，明日我叫上一个兄弟，在华韵坊门口等你们。” 两人又说了一下沧州那边的情况，就听到楼下传来摔砸东西的声音。 “知道我们小姐是谁么？我管你是什么贵客，你连我家小姐都敢拦在门外，你这个小小的铺子是不想开了？”一道尖锐的女声传来，徐如笙并未理会，寻滋闹事不长眼的人多了，赵掌柜应付这点事情，不在话下。 “小姐，”蓝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是恭王府的人。” 程锦？徐如笙唇边浮起一丝淡的让人难以察觉的清冷笑意，还真的冤家路窄，择日不如撞日。 徐如笙悠悠的道，“你那个在恭王府的兄弟，先按兵不动，等我们从云和县回来，我要见他，我先走了，你自己从窗户那跳下去吧。” 打开房门，下了楼，只见一楼已是一片狼藉，徐如笙眼色微冷。 什么叫作死？程锦就是在作死，前世她入了后宫，起初还装的温顺，后面开始暴露本性，又愚蠢又狠毒。 “赵掌柜，你这是得罪什么人了？好好的铺子让人给砸了？”徐如笙缓慢的下楼，“被人砸了铺子，还愣着干嘛，去报官啊。” 赵掌柜急的满头大汗，铺子砸了不是大问题，就是怕惊扰到小姐了，“小姐，是小的办事不力，惊扰到您了。” “你便是这铺子的主人？好大的口气，报官？知道我家小姐是谁么？”穿着绿色衣服的丫鬟一幅趾高气扬的样子。 “程锦啊，怎么了？”徐如笙笑的一派云淡风轻，“恭亲王府的小姐，便能随意砸人的铺子？” 被几个丫鬟围在中间的程锦略微惊讶，听着这人的语气十分的有底气，难道是有什么人给她撑腰? “是我们王府的下人唐突了，这位小姐，今日我们砸坏的东西，按原价的三倍赔偿，不知道小姐的府衙在何处，我派人送银子过去？”程锦带着一丝试探，脸上露出笑意，“只不过铺子开着便是做生意的，把本小姐拒之门外，实属无礼，我看这个掌柜的，打死也不为过。” 徐如笙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要赔，我就要收么？赵掌柜，去京兆尹报官，有人都要打死你了，你还愣着干嘛。” 程锦脸色一僵，怎么有这般不知好歹的人，她语气加重，“你不知道我是恭王府的人么？报官？京兆尹敢接你的状子么？” 徐如笙冷笑道，“报不报，是我的事情，接不接，是他的事情，今日之事如何善了，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她好像又想到什么，嘲讽道，“程小姐，我记得陛下没有封你为郡主吧，你一个白身，京兆尹如何拿你不得？” 程锦气的脸通红，她最恨别人提陛下没有册封她为郡主之事，都怪父王，平时不让她出门，宫宴也不允许她参加。 她再傻，也知道自己今日是遇到硬茬了，她心里有些心虚，可嘴上却是不甘示弱，“今日我不与你纠缠，我们走。” “我让你们走了么？”徐如笙提起裙子下楼，“蓝彩，把人给我捆了，也别等着京兆尹派人来，把人直接给送过去，就说有人砸了我的铺子，紫烟，你和店里的伙计算一下损失了多少银子，去告诉恭王府的人，带着银子去京兆尹那领人吧。” 蓝彩等的就是这句话，她满脸兴奋的先把刚刚叫嚣的丫鬟一把撂倒，然后抬手就要去擒程锦。 程锦花颜失色，呵斥道，“你大胆，你居然敢这样对我，不怕恭亲王府找你算账么？” 徐如笙脸色微微阴沉了一下，“我就怕恭亲王府不来找我呢。” 蓝彩丝毫没有手软，一转眼的功夫就把程锦捆成了一个粽子，打开了华韵坊的大门，在门口一众看热闹百姓的议论声中，扭着程锦大摇大摆的去了京兆尹。 第78章 云和县 翌日清晨，满京城都在议论恭亲王府的小姐被人捆着送去了京兆尹府的事情，若不是王府的管家来得快，堂堂王府的小姐，就要下大狱了。 程锦回家哭的死去活来，一边哭着要把那个贱人碎尸万段，一边要闹着去寻死。 “去，让她去死，这样的蠢货，还不如早死了干净”恭亲王气急败坏的朝着王妃怒吼，“府里现在什么境况你们不知道么？本王知道她是个不省心的，这些年拘着她少出门，连宫宴都不让她出席，她倒好，一出府，直接砸了宁国公主的铺子。” 王妃唯唯诺诺的站在一边，边被恭亲王呵斥边抹眼泪，嘴里还是忍不住为女儿求情，“王爷，她还小......” “小什么小，她比宁国公主还大一些呢，都是你，把她教的和猪一样蠢。”恭亲王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气喘吁吁地说道，“京城她不能待了，送去外地找个人嫁了。” 王妃“扑通”跪下，声泪俱下，撕心裂肺喊道，“王爷，她是您的女儿啊，是我唯一的孩子，您怎么能这么狠心啊。” 恭亲王双眼微闭，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不送走，她只有死路一条了，一个被人捆着送去京兆府的王府小姐，你还指望她在京城能抬起头来？” 王妃绝望地看着恭亲王，“真的没有办法了么王爷？” “还不知道督察院会如何参我呢。”恭亲王神色黯然黯然的坐在太师椅上。 王妃再也抑制不住的放声大哭，“天呐，怎么就遇到宁国公主这么个不讲道理的人呢......” 不讲道理的徐如笙心情颇好的坐在马车上，带着一行人启程去了云和县。 “小姐，不告诉皇后娘娘和大公主真的好么？”紫烟一脸担心的看着徐如笙。 徐如笙拿起一块点心，白了他一眼，“什么没告诉，不是留了信么？” 蓝彩一脸兴奋的问徐如笙，“小姐，咱们刚在城外抓的那对母子，是什么人啊？” “是一个和尚的夫人和孩子。”徐如笙淡定的说道。 可马车里其他三个人就没有那么淡定了，叶沁瞪大眼睛，“和尚还有夫人和孩子？” 徐如笙失笑，“这有何稀奇。” 今日出城，她先去了城外，二话不说捆了护国寺主持永弘法师的夫人孩子，人被老白扔给他手下的兄弟们看管了，徐如笙扯下那孩子身上一块贴身的玉佩，又让写字和狗爬一样的老白写了一封她口述的信，派了一个看起来很有经验的小兄弟把信和玉佩送去了护国寺。 徐如笙伸伸懒腰，有些无聊的躺在马车上。 “叶沁，你家是做什么生意的？”徐如笙随口问起。 叶沁忙道，“当铺，我爹变卖了我娘所有的嫁妆，开了间当铺。” 徐如笙眉头一挑，当铺？倒是个很赚钱的营生，只是云和县那种小地方，物件也很难流通。 “你家生意如何？”徐如笙追问道，“你爹可有积攒下钱财？” 叶沁微微思索，眉间微蹙，“有没有积攒下钱财我是不得而知，反正家里的下人是一年比一年多，那个女人身上穿戴的也是一年比一年富贵。” 徐如笙不禁展颜一笑，半转过身子，侧靠在马车上，眸中精光微闪，她之前便想过，母亲大笔的嫁妆如何能生出更多的钱来，如今叶沁倒是给她提醒了，当铺看着是小营生，实际上却十分的赚钱。 她前世在书中看到过，当铺赚钱分两种，如果典当者在约定的期限内赎回，当铺便可赚取利息，如果典当者没有在约定的期限内赎回，当铺便可将典当物归于己有，高价卖出。 当铺的规则是“值十当五”，如此说来，确实是可以做的生意。 云和县是处州的一个小县城，距离京城不算太远，却不不算近。 一行人颠簸了约莫五日，看到一个写着“云和县”的石碑，方才知道是已经到了。 马车悠悠的进了城，老白赶着马车停在一个名叫“且曼”的客栈门口。 “小姐，我觉得这个名字挺不错，要不我们便住在这？” 徐如笙微微一笑，“不，我们不住这个客栈，老白，去找个人问问，附近有没有单独的小院子，可以让我们住上一个月左右的，价钱好说。” 叶沁开口道，“小姐，让我去吧，我虽离开了许多年，可这到底是我的家乡，我对这比较熟悉。” “好，你一个人不安全，小北，你和叶沁一起去。” 小北便是老白找的随着他们一起来的一个兄弟，瘦得和猴儿一样，却十分的灵活，身手更是了得。 “老白，我们找个酒楼等他们。”徐如笙又问叶沁，“那你还记得你们县城有什么酒楼饭菜比较好吃么？” 叶沁一笑，“以前我倒是没有机会去酒楼，不过往前三个路口有一个叫万家灯火的酒楼，我小时候便生意兴隆，小姐可以去看看。” 徐如笙觉得这个名字取得十分好，心中也好奇，“好，那我们在那等你们。” 兵分两路，徐如笙这一行到了酒楼，眼下的时辰并非吃饭的时候，这个老字号也稀稀疏疏坐着几桌客人。 几人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徐如笙带着厚厚的帷帽，引来周遭人的注目。 “小姐，我们为何不住客栈？”蓝彩忍不住开口问道。 徐如笙的脸隐藏在帷帽下，声音压得很低，语气却有些活跃，“住客栈，半夜怎么出去杀人啊。” 蓝彩眼神一亮，老白率先举起大拇指，“小姐你这行事，颇有我老大的风范。” “几位是从外地来的？”一个极为甜腻的女声传来，几人抬头，只见一个穿的十分露骨，约莫三十岁的女人走了过来。 蓝彩和紫烟手放在了剑上，十分警惕。 徐如笙幽幽说道，“怎么？你们这平时没有外地的人来？” 那女子粲然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就是近日从外地来的人实在太多了。” 徐如笙好奇问道，“不是快春节了么？为何还有那么多人前来。” 这回换那个女子一脸诧异，“几位不是来参加叶大老爷举办的拾花宴的？” “拾花宴？”几人都有些好奇，紫烟直接站起来，“这位姐姐请坐，我们是刚来此地，人生地不熟，不如姐姐和我们讲讲？” 女子含笑坐下，“我是这个酒楼的老板，你们叫我秦楼月，或者月娘就行，说起这拾花宴.......” 徐如笙听着月娘口若悬河的描述着拾花宴的盛景，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老天爷你是真的瞎啊，叶沁她爹这样的人居然还能也能混成云和县首富，还得到一个叶大老爷的称呼！ 第79章 打探 通过月娘的描述，徐如笙也明白过来了，所谓拾花宴，就是叶沁她那个禽兽爹叶成林举办的一个拍卖会。 为何叫拾花宴，是因为每一件拍卖品都会由一位容颜艳丽的女子进行拍卖，而且整个拍卖会，一共会拍出十件商品，价高者得，商品带走，女子也可以带走。 叶成林当年的那个小当铺，如今已经发展成了一个非常大的典当行，也不仅仅只做云和县的生意，整个处州，甚至处州之外的生意，他都略有涉及，为了噱头，用美人来拍卖，还取了一个他觉得很风雅的名字。 徐如笙一行人来的很巧，拍卖会三天后开始，如今云和县来了不少外地过来参加拾花宴的人，一部分是为了拍卖的宝物，一部分是为了拍卖的美人。 月娘离开后，老白饶有趣味的说道，“小姐，我们要去参加这个什么宴么？” 徐如笙心中十分鄙夷叶成林，做生意就做生意，弄出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居然还有那么多人前来“附庸风雅”。 “不去。”徐如笙果断地拒绝，言语有些冰冷。 老白摸摸鼻子，对着月娘说道，“老板娘，你们这个叶大老爷为人如何？” 月娘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地表情，抬手摸摸头上地簪花，却是没有回答，只是岔开话，“几位想吃些什么？我们这个地方虽然小，但也有一些特色。” 老白挥挥手，“那就把特色都上了，银子不少你的。” 月娘欢欢喜喜地下去后，老白才压着声音对徐如笙说，“小姐，我看姓叶的为人应该不怎么样，瞧这个老板娘，提起他都不想说话了。” 徐如笙笑道，“我虽然相信叶沁，但是她说的那些只是她的一面之词，你带着小北，走一趟叶家，探一探叶成林的底细，如果叶沁所说的属实，拾花宴的前一晚动手，直接杀了他。” 老白直接坐直了，“这就杀了他？” 徐如笙询问，“如何？是担心他府上的戒备森严？没有下手的机会？你们先探探，如果府里不方便下手，那就找个机会，等着他出府。” “不不不，”老白摆手，他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我的意思是，我们这样就这样直接杀了他？” 徐如笙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了，有些不解问道，“不然我带你和小北来这里干嘛，游山玩水？” 老白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接话，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这样做事的风格，实在不像一个贵女的作风，倒是和他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老大十分相似。 待上了两道菜，叶沁和小北也回来了，两人笑意满满，“小姐，您要的院子找到了，我们付过定金，主家已经安排人打扫干净，一应物件我也另外给了银钱让她们安排，一会儿吃过饭我们便可以直接去住下了。” 徐如笙点点头，“叶沁，我们刚刚打听过了，你爹如今可是这个云和县的首富了，叶沁，你要发财了。” 叶沁先是一愣，随后便十分不在意的说道，“他是不是首富，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他死了，这家当然是由你这个女儿来继承啊。” 四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叶沁，叶沁有些不自然的笑道，“小姐别说笑了，我才不要他赚的那些肮脏钱，我只要我娘的宅子和嫁妆。” “叶沁，”徐如笙言语有些肃穆，“钱不肮脏，肮脏的是人，如果没有你娘，他不会有今天，这些钱是你娘留给你的，是你应得的，知道么？” 叶沁眼圈一红，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只是低下头流出了眼泪。 待吃过饭，便径直去了叶沁定下的那个院子。 院子不大，却也算别致，收拾的也很干净。 徐如笙直接吩咐道，“老白你和小北按照我说的去叶家打探消息，蓝彩你去一个叫陈家庄的村里找一个叫阿米的女孩子，大约十来岁，找到后不要惊动任何人，回来告诉我。” “小姐，我呢？”紫烟一脸好奇的问道。 徐如笙眼光飘飘，“你随我一起去找县丞，叶沁，你留下来。” 稍作歇息后，大家便各自开始按照徐如笙的安排行事。 “紫烟，我们从京城出来的时候，带了一对金累丝镶嵌宝石手镯，你带上，我们走。” 紫烟不解，“小姐，这对手镯价值千金，您要送给县丞？他一个小小的县丞受得这么贵重的礼么？” 徐如笙笑着解释，“我们来云和县是杀人的，要先摸清楚县丞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个贪官，我们就用贪官的法子，若是个清官，就用清官的法子，在人家的地盘上杀了这里最有钱的人家，少不得一场腥风血雨。” 紫烟似懂非懂的点头，拿着那对镯子，便跟着徐如笙上了马车。 马车到了县丞所在的府衙，却只见晴天白日的，大门紧闭，门口连个守门的也没有，紫烟上前敲门，半晌，才有一个仿佛没睡醒的衙役开门。 “今日老爷不升堂，有事等老爷有空的日子再来。” 紫烟瞪大眼睛，“我若是有冤情，难道还要等到你们老爷有空的时候再说？” 衙役极其不耐烦的挥手，“你要是很急，就去老爷府上找他吧，记得准备好见面礼。”说完便关上了门。 紫烟气鼓鼓的跑来告诉徐如笙，“小姐，真的是闻所未闻啊，这官老爷不在衙门里当差，升堂还要等他有空。” 徐如笙眉头一皱，前世总是听周衡抱怨，哪里的百姓有暴乱，如今看来，只怕大启这繁华盛世的后面，早就是一滩烂泥了。 “小姐，我们还去找县丞么？”紫烟看着徐如笙脸色不太好，小心翼翼的问道。 徐如笙语声如冰，寒意彻骨，“不了，回去，我要给阿姐写一封信。” 本来还想打探一番，让县丞不要掺合叶家的事情，只是如今看来，已经没有必要见面了，这个县丞是个完全不管事的，在徐如笙眼里，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阿姐如今在皇帝面前说的上话，和内阁还有六部官员之间也熟悉起来了，不如趁此机会，让阿姐洞悉朝廷官员的任免，也试探一下朝堂众人的反应。 第80章 阿米 回到暂住的小院，徐如笙便提笔给周曦写了一封信，信是寄给方管家的，他会送到周曦的手上。 “让邮驿的人最快的速度送到京城。”徐如笙把信递给紫烟，最快后天便可送到，信送到的时候，便是叶成林死的时候。 紫烟出去后，便只剩下叶沁和徐如笙，“你可有什么能证明你是叶成林女儿的证据？” 叶沁摇头，“我当年是逃跑的，后面遇上采选又进了宫，这回也是小姐您帮我捡回一条命，我实在是......不过，街坊邻居还有我那个继母，都是认得我的样子的。” “罢了，本来也没有想和他们讲道理。”重活一世，徐如笙最大的感悟就是，能用身份或者武力解决的问题，不需要用嘴皮子。 夜幕降临的时候，蓝彩率先回来了。 “小姐，我找到你说的那个叫阿米的姑娘了，她家里是真的穷啊，两间破屋连雨都遮不住，爹是个酒鬼，喝醉了就打她，她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她那个娘更过分，不把她当人看，光是半天就打了她五次，我差点没忍住动手。” 纵然徐如笙有心理准备，却还是深深叹气，后来名满天下的神医灵觅，小时候居然过得这样的惨。 “叶沁，明日开始你就不要出这个院子，蓝彩和紫烟，你们随我去陈家庄。” 话刚落音，老白和小北也回来了。 “我老白闯荡江湖这么多年，真的没有见过这样恶心的人。”老白进门便先骂了一句，小北瘦小的身子跟在他身后直点头。 徐如笙好奇的闪了闪双眼，“你看到了什么？” 老白溜到嘴边的话突然说不出口了，看着屋里几个年岁都不算大的女孩子，他不能说他趴在人家屋顶上，看到大白天的，叶成林的床上一左一右两个没穿衣服的女人和叶成林这只猪吧。 “看到啥不重要，我还特意找府上出门买菜的一个婆子打听了一下，这个叶成林视财如命，但是又对自己的性命不大在意，他花了重金请人在典当行看守他的财物，他叶家的守卫却很松懈，我和小北哪怕是现在进去杀了他，一点问题都没有。” 徐如笙眸色突转幽深，“他再有钱，也只是这云和县的一个小小首富，能有多大的本事去请得动那么多武功高强的人，不过，你说他请那么多人看守他的典当行我倒是有些好奇，他就算走南闯北，以他的财力物力，又能得到什么奇世珍宝？有必要派那么多人看守？” 老白看着叶沁，“是不是你家祖传有什么其世珍宝？” 叶沁摇头，“我外祖父家是读书人，虽有几分薄财，但是哪里来的奇世珍宝，叶家更不可能，我娘嫁过来之前，穷的连饭都快吃不起了。” “小姐，要不我和小北溜进去看看？”老白自告奋勇。 徐如笙知他是好意，却还是阻拦，“不必了，叶成林死了以后，他的典当行多的是时间看，你们好好盯着他就是了。” 奔波了一天的几人都有些疲惫，让月娘的酒楼送了饭菜过来，吃过饭就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叶沁留在院子里，徐如笙带着两个丫鬟去了陈家庄，老白带着小北继续去叶家打探情况。 陈家庄里，阿米瘦小的身子拿着一盆衣服准备去河边，刚走到村口便看到了徐如笙的马车。 徐如笙从马车上走下来，“你是阿米？” 阿米有些瑟瑟的一缩，她听爹和娘说过，要把她卖到县里的怡红楼去，娘说她现在年纪太小了，过两年再说。 她又怕又恨，可她太弱小了，常年吃不饱饭，让她连逃跑都费劲，她看着光鲜亮丽，带着帷帽的徐如笙，声音带着一丝恐惧，“你是怡红楼的人，来买我的么？” 徐如笙心里有些酸酸的，阿米这样的女孩子，大启不知道还有多少。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亲切一些，“我是来买你的，不过我不是怡红楼的人，我是京城来的，你愿意和我一起去京城么？” 阿米端着盆的手一紧，却没有被迷惑，而是冷静的说道，“我能给你带来什么？” 徐如笙赞赏的看着她，虽然环境恶劣，可灵觅的聪慧与冷静是与生俱来的。 “那就要看你能学会什么来报答我了，阿米，你可以选择现在就随我走，我能让你吃饱穿暖读书认识，当然了吗，我有可能是个坏人，是骗你的，这就要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荒凉的陈家庄，寒风刺骨的冬日，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面对面站着，一个身上是锦衣华服，一个身上是破了好几块的单衣。 “我随你走。”短暂的思考后，阿米就作出了决定，留在这里，她只会更惨。 作出了这个决定后，阿米仿佛泄愤一般的把手上装了几件破衣服的盆子仍在了地上。 徐如笙的笑意藏不住了，她喜欢这样聪明又不软弱的女子，这样的女子，你给她一根藤，她便能蔓延千里，随风生长。 “带我去见你爹娘，写下你的身契，日后你便是我的人了。”徐如笙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递给阿米，“我的人，不用吃这样的苦。” 阿米看着徐如笙递过来的斗篷，不敢用手去接，这般漂亮的东西，是她能用的么？ “接着，等一会去了城里，我再给你买几套衣裳。” 蓝彩看着怔怔的阿米，便走上前拿起徐如笙手上的斗篷披在阿米的身上，这才牵着她说道，“小姐是个好人，你以后就知道了。” 蓝彩是知道阿米家在哪里的，便在前面带路，一路上遇到好几个村里的人，皆侧目看着她们， “只不是陈酒鬼家的阿米么？这是咋了，这些人是谁啊。”. “听说陈三那个酒鬼想把阿米卖到窑子里，我看多半是人家来要人了。” “不对吧，窑子还亲自上门接人？莫不是哪里的贵人看上了阿米这丫头吧。” ...... 阿米始终没有说话，只是乖巧的牵着蓝彩的手，很快就走到了她家那几间破房子门口。 房子连个大门都没有，冬日的寒风呼呼的往里面刮，可半点不影响陈三烂醉如泥，半醒半醉的躺在一张破竹床上。 他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两个颜色俏丽的女人，酒便醒了一大半，咧着嘴，露出一口烂黄的牙齿 “几位找谁？” 蓝彩嫌恶的看了他一眼，“你是陈三？阿米我们要买走，你开个价。” 陈三闻言酒全醒了，一边色眯眯的看着蓝彩，一边扯着脖子喊道，“孩儿她娘，快来，有人要买阿米这死丫头。” 第81章 准备动手 阿米的娘是个一脸苦相的女人，纵然是徐如笙也无法理解，生为人母，同为女人，怎么能对自己的女儿这样的刻薄。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买我们家阿米。”那妇人一双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徐如笙。 徐如笙戴着帷帽站在门口，并未踏足屋内，也没有开口说话。 蓝彩脸上散发着怒火，“你管我们是谁？你有把你的女儿当人看么？开价吧。” 那妇人冷哼一声，“不卖。” 蓝彩一愣，侧头看着紫烟，她没想到这个妇人居然说不卖。 陈三光着脚过去推搡了一下那妇人，双手拢在破烂不堪的袖子里，压着声音说道，“我看不如卖了这丫头，换几个钱我们过年。” 那妇人却很坚持，“卖了她，家里的活谁来干。” 阿米一直低着头，蓝彩牵着她能感觉到她的颤抖，她有些心疼阿米，又对这对禽兽般的夫妻深恶痛绝。 紫烟默然沉思了半晌，才缓缓道，“你的女儿跟着我们，能过上好日子，你这个当娘的，半点不希望她好么？” “好日子？她生来就该和我们一样的贱命，凭什么能过上好日子，我说了不卖就不卖，你们再不走，我们就报官了。” 蓝彩感觉阿米此刻已经抑制不住的颤抖，怒火中烧，开口骂道，“古人言，虎毒不食子，我倒是没见过你这般狠毒的亲娘。” 那妇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油盐不进，任凭蓝彩如何骂，就是不点头。 站在一边的陈三心中着急，可面对他媳妇凶神恶煞的眼神，又不敢说话。 “陈三，”沉默了许久的徐如笙终于开口了，“我给你一百两银子，你把阿米卖给我如何？” 陈三瞪直了眼睛，一，一百两？ 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一百两是多少？ 又细细盘算，村长家盖的那个房子，也才花了十五两银子，那他盖一个那么气派的房子，还能省下好多钱。 “卖，卖，我是他爹，我说了算，身契呢，写好身契，我马上卖。” 陈三一脸讨好的看着徐如笙，生怕她反悔。 “我说了不卖就是不卖，不卖，你们给我滚。”阿米的娘嘶哑的声音带着几分病态的癫狂，脸上的表情扭曲起来，“我这辈子过得这样的苦，凭什么她能过得舒服。” 蓝彩再也忍不住上去就是一巴掌，“你这个疯子，天下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女儿的么？” “陈三，一百两银子，你可以休了这个女人，重新娶一个媳妇。”徐如笙浑身散发着冷意。 “好，好，您说了算。”陈三双眼发亮，是啊，有了钱谁还要和这个黄脸婆在一起。 紫烟拿出写好的身契，那妇人还想阻拦，却被蓝彩一脚踹翻在地，蓝彩拿着手上的剑划破陈三的手，在陈三的哀嚎声中，让他按下了契约，又拿出一百两银票，放在一张脏兮兮的桌子上。 “我要去报官，我要去报官，你们这是抢劫。” “你这臭婆娘，你闭嘴。”有了钱的陈三立马就抖了起来。 几人带着阿米离开，把男人的打骂声和女人的哭骂声丢在了身后。 “以后你就叫灵觅。”徐如笙突然说道。 阿米低低的“嗯”了一声，以后她就叫灵觅了，有了新的名字，也能有新的生活。 “找个机会，杀了陈三。”徐如笙又冷冷的吩咐道。 蓝彩一脸气愤，“小姐，这个交给我吧，他有了钱肯定会进城，到时候我找个机会直接杀了他。” “那个女人呢？要杀了她么？”徐如笙把陈三媳妇的生死决定权交给灵觅。 灵觅有些怔怔，继续摇头，“不。” 徐如笙挑眉，“心软了？” “死对她来说是解脱，活着才是长久的折磨。”灵觅停顿了很久，才说出这句话 徐如笙满意的点头，很好，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马车进城后，蓝彩先去成衣铺子给灵觅买了几套衣裳，紫烟烧了水给她足足洗了三遍。 灵觅洗干净了脸，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被蓝彩牵着去见徐如笙。 徐如笙娶下了帷帽，便是一张容色绝丽的脸，灵觅踏进房门的时候，便看到一个肌肤胜雪，长发披肩，身上散发着清冷气炸的女子伏案书写着什么，见她进来，放下手中的笔，抬头嫣然一笑： “过来吃饭吧” 在以后的很多很多年里，灵觅都还记得她见到徐如笙的第一面，那个如星辰般闪耀的女子，仿佛天神般的降临在那个噩梦般的家里，带着她走向了光明，开始了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夜幕降临的时候，老白和小北也回来了，老白嘴上骂骂咧咧： “叶成林这个老王八蛋真的是该死，年关将至，家家户户准备过年，家里稍微有些余粮的，遇到上门乞讨的，或者有剩菜剩饭的，都会心怀善意的给人家，结果你猜怎么着，这个老王八蛋，让下人在剩饭剩菜里倒入沙石，说是乞丐吃了他家的饭，脏了他的门庭。” 一向不怎么说话的小北也是满腔怒火，他们这些人在遇到青阳之前，都是乞丐或者是无家可归的人，叶成林的这般作为，是彻底的让老白和小北愤怒了。 “要不是怕坏了小姐你的事情，我今天就结果了他。”老白有些咬牙切齿。 徐如笙摩梭了一下手腕上的手镯，沉吟片刻，方徐徐道，“快了，明日便可动手，明日阿姐就能收到我的信，最多三天，朝廷就会派人新的官员来云和县。” 老白一脸鬼笑得竖起大拇指，“咱们以后也算是朝中有人了。” 徐如笙白了他一眼，“缺德的事情可不能做，不然你就是把大理寺的牢房坐穿了，我也不会管你的。“ “那不能，那都不用大理寺出手，我们老大第一个先用帮规收拾了我。” 听她提起青阳，徐如笙便顺势问了一句，“你知道你们老大原来叫什么名字么？” 老白怔了怔，“还真不知道，以前我在沧州的时候，沧州地处边界，鱼龙混杂什么都有，后来有个叫黑虎的人，把沧州的江湖人士都管控住了，沧州的江湖道基本是他说了算，就在他一人当道的时候，我们老大拿着一把长剑从天而降......\\\" “好了好了，你们老大的英勇事迹，我回头听她当面说，”徐如笙一个抬手打断了老白。 老白被堵得直翻白眼：“行呗，你现在是我老大，你说了算。” “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明日才是好戏上演的时候。”徐如笙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比起前世枯燥如同死水一般的生活，眼下的日子似乎让她感觉人生也没那么糟糕。 第82章 一刀毙命 腊月二十五，年关将近，宫中一片喜气洋洋，宫女太监近日都收到了不少的赏赐，年前这几天，各宫的主子们对太监宫女也是格外的和善，除非是犯了天大的错误，等闲是不会打骂和责罚的。 可温皇后却不是很开心，原因很简单，她家那个小女娃，一声不吭的在年关将至的时候带着几个江湖人士去什么云和县了，温皇后理解这孩子不想待在京城的心情，只是也没有必要这个时候跑出去吧，何况身边只有那么几个人，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母后，阿笙来信了，她到了云和县，发现云和县的县丞尸位素餐，让我禀告父皇，给云和县换一个县丞。”周曦手里举着一封信走进了凤仪殿，看到半歪在榻上的脸色不佳的温皇后，心中好笑，母后还在因为阿笙离京的事情生气呢。 温皇后听说徐如笙来信，立马坐直了，可想到此刻自己还在生气，便忍不住轻哼道，“她不是有本事么？还写信给你求助做什么？别管她，让她吃点苦头。” 周曦上前安抚，“母后，阿笙去云和县是有正事的，您别这样，她给我写这封信，也是因为看到县丞不作为，我大启子民被这等官员所害，实属可怜，我正准备禀告父皇，派处州的刺史前去探查一番。” “派处州的刺史前去可不是明智的选择。”温皇后幽幽的说道，“云和县本就是处州所管辖，各路官员的考核最后都是要呈到一州刺史处的。” 周曦眉头紧皱，“母后的意思是，处州刺史只怕是早就知道了？” “一丘之貉罢了。”温皇后神色有些惆怅。 周曦低着头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内阁今日是韩延韩大人在值守，我先与他商议一番，再将结论呈给父皇。” 温皇后点头，突而又想起一件事，“护国寺的主持，近日要进宫赐福了吧。” 周曦想起徐如笙那日在宫中所说的话，不禁莞尔一笑，“是呢，前日杨公公说，明天便要进宫了。” “那明日你与我一同去见陛下，阿笙心中所想，我都明白，京城是个是非之地，皇宫更不是什么福泽之处，你们姐妹如今势力过于单薄，她暂且离开，未尝不是好事。”温皇后眼神有些晦暗不明，又转头看向周曦，“你和严松......” “母后，”周曦的神色有些淡淡的，“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儿女情长暂且放一边吧。如果父皇收回那道旨意，两位皇子妃的人选，母后可有想法？” 温皇后有些烦躁，挥挥手道，“我才懒得花精力去替他们选妃，让你父皇去操心吧，母后操心你和阿笙就够了。” 周曦脸上的笑意荡漾开来，便起身告辞，去了体元殿。 体元殿的偏殿，内阁大学士韩延正伏案处理一堆的事务，时下倒也无大事，无非就是各地给陛下的请安拜年帖。 “韩大人，”周曦手上依旧拿着徐如笙写过来的信，走进殿内冻得直搓手，女官上前解下她的斗篷，又上了热热的茶。 周曦顺势把手上的信递给韩延，嘴里笑道，“也不是什么万分紧急的事情，我妹妹一时兴起说要参加什么拾花宴，便跑到了云和县，无意间发现云和县的县丞是个可恶至极的人，我本想着等年后再禀告父皇，只是这等官员一日不除，我实在是寝食难安，所以特意来请韩大人拿个主意。” 韩延虽是内阁大学士，可本身却十分的年轻，不过三十出头，内阁大学士官职也不高，正五品而已，可他们都是首辅严杉精挑细选出来放在内阁磨练的，这些人要么就是日后的六部尚书，要么就是接替严杉的位置。 “公主如此体谅民心，实属我大启之福。”韩延接过周曦接过来的信，一目十行的看完后，便将信折起来又递给周曦，“不知公主有何看法。” 周曦心中忍不住轻笑，好个韩延，知道自己和阿笙的关系，便想着把云和县县丞新的人选这份人情送给自己，新上任的县丞知道是自己举荐他的，到云和县后定然对阿笙礼遇有加。 她也不客气，直接说道，“翰林院等着授官的名单有么？” 韩延很快就找出一份名单给周曦，周曦摊开后，拿起一只狼毫，一个个的看过后，圈了一个叫“孟九安”的名字。 “就他吧，”周曦放下手中的笔墨，“有劳韩大人拟定一份折子，在随我一同去请父皇御批，待御批下来，让户部通知他今日便可上任了。” 韩延点头，又问了一句，“那云和县原本的县丞如何处置？” 周曦微微思索，略带一丝惆怅，却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母后想阿笙的紧，还是让她早点回来吧，只能让阿衍走一趟了。” ...... 老白和小北匍匐在叶成林的屋顶上，听着房间传来的声音，还有不堪入目的画面，小北实在忍不住，“白哥，还要等么？” 老白此刻陷入了沉思，手里的刀转了两圈，叹了一口气，本来是想着，人死之前有个断头饭，叶成林死之前，等着他完事也不过分，可这天气实在是冷啊。 “不等了，动手。”老白用嘴咬住刀，一声令下，翻身起跳，径直落入叶成林的屋子，叶成林惊吓到转身的一刹那，小北手上的刀已经飞了过去直中喉咙，叶成林瞪大了眼睛，手捂住直冒鲜血的脖颈，没了气息。 床上的两个女人惊恐尖叫起来，却被小北和老白一左一右齐齐捂住嘴巴，两人对视一眼，坏了，这两个女人怎么处理？ 老白伸出手一掌拍晕一个，小北见状一掌拍晕了另一个。 两人扛着晕死过去的两个女人，趁着夜色，跳出了叶府。 第二天清晨，叶府的侍女端着热水推开了叶成林的门，手上的盆子在推开门的一瞬间掉落在地，热水四溅，她尖叫的转身朝外跑去， “来人啊，老爷被人杀了------” 第83章 冲进叶家 云和县的首富叶成林被杀的消息，一早就传遍了整个云和县，众人议论纷纷： “死得好，为富不仁说的就是他。” “不知道多少人家的闺女被他糟蹋了。” “用他先夫人的嫁妆银子发家，还把先夫人的女儿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我看啊，准是遭报应了。” 叶府也是一片哭天喊地，愁云惨淡。 “是哪个天杀的，杀了我家老爷啊，这可怎么办啊。”叶夫人一身素缟被自己的儿子和女儿搀扶着站在叶成林的棺材前哭天喊地。 可叶成林的儿子叶立新却无半点伤感，老头子终于死了，这下叶家的家产还有那些个为拾花宴准备的美人，可都归自己了。 “报官了么？立新，你去报官啊。”叶夫人悲痛欲绝的拽着儿子的衣袖。 叶立新换上悲痛的神色，“母亲啊，县丞是什么样的人，您又不是不知道，他早就想让姐姐给他做填房夫人了。这先前，有父亲撑着，他也不敢乱来，如今若是告诉他父亲惨遭人杀害，且昨夜房中伺候的两个婢女也不见了，这不是给他抓住把柄么？万一他用抓住凶手为条件让姐姐做他的填房，我们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答应那不是害了姐姐么？那要是不答应，别人怎么议论姐姐。” 一番话说的叶夫人是左右为难，当下没忍住又是嚎啕大哭，“老爷啊，你死的好惨啊。” 叶立新趁热打铁，“母亲，依我看，不如对外宣称，父亲急病而亡，我顺理成章的接下家产一切照旧，您放心，有我在，姐姐绝对安然无恙。” 一旁搀扶着叶夫人的叶沐始终低着头，听到叶立新的话，也只是睫毛微动。 “什么？叶家没有报官？”徐如笙有些惊讶的看着打探消息回来的蓝彩。 老白第一个跳起来，“我保证叶成林真的死了，我和小北绝对不会失手。” 蓝彩点头道，“小姐，叶成林是真的死了，叶府已经挂白了，我凑近打听了一下，说是叶成林昨夜疾病暴毙了。” 徐如笙习惯性的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手镯，转头揶揄的对着叶沁说道，“看起来，叶府也有人盼着他死。” 叶沁脸上并无半分伤感，听闻叶成林死了，她只觉得心中快慰，“小姐，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既然叶家根本没报官，那我们也就无须等阿姐的消息了，叶沁，你准备一下，我们一会去叶家。” 叶沁闻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蓝彩打趣道，“叶沁，恭喜你，马上就要成为云和县最富有的人了。” 可徐如笙却只是浅笑的看着叶沁，叶沁双手微微捏紧，毅然起身，跪在徐如笙跟前： “叶沁本应是已死之人，承蒙小姐救我一命，如今又替我报了仇，叶沁愿意永生永世跟随小姐，叶家家产，也尽数归小姐所有。” 徐如笙眼里含笑，却没有搀扶叶沁起来，“我救你，是因为我欠宁珑一个人情，叶家的家产我不会要，你只管好好收着就是，一会儿你出了这个门，便是叶家的大小姐，你也会顺利的继承叶家的家产，我唯一要求的便是，日后你听命于我。” 叶沁脸上露出感激之色，又磕了一个头，“叶沁这条命是小姐给我的，日后上刀山下火海，绝不推辞，蓝彩，帮我拿纸笔过来。” 蓝彩听话的端来笔墨纸砚，叶沁跪在地上，写下自己的卖身契交给徐如笙，“请小姐收下。” 徐如笙突然哈哈笑了起来，起身扶起叶沁，伸手接过卖身契，撕成两半，然后看着叶沁道，“不必如此，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而叶沁却是生生的冒出了冷汗。 徐如笙的意思，叶沁很明白，如果叶沁敢背叛，徐如笙有一百种办法让她死的悄无声息，就和她爹叶成林一样，云和县的首富在宁国公主面前，不值一提。 “昨日你们带回来的两个姑娘，打算如何处置？”徐如笙饶有趣味的看着老白。 老白挠头，“要不还是小姐想想法子吧，我和小北当时是觉得留下她们两个，她们肯定没命了，这才带出来的。” “好了，等叶家的事情解决，这两个人便交给叶沁吧。”徐如笙笑语宴宴。 叶沁自然是点头没有异议。 马车到达叶府门口的时候，徐如笙再次带上了厚厚的帷帽，“叶沁，接下来需要你自己出面了，不过你放心，我们都会帮你，去吧。” 叶沁微微有些紧张，时隔这么多年，再次回到这个小县城，来到这个本来应该是自己家的地方，她没有丝毫的欣喜，反而内心很沉重。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叶家守门的家丁一眼就看到了徐如笙的马车。 他上下打量着徐如笙一行人，只觉得奇怪，一个看不见脸、瞧着身量不高的女子，身边却带着两男三女个个瞅着都不是好惹的。 “我是叶成林的女儿叶沁，听说我爹死了，我来看看。”叶沁先走上前去，很直白的丢下这一句话。 守门的家丁听的愣住了， 什么什么？继而嗤笑，“哪里来的骗子，赶紧滚，不然别怪小爷我不客气......” “砰------”家丁的话未说完，老白就一脚把他直接踹飞，不偏不倚，落在了叶家的前厅叶成林的棺材前，叶沁朝他投去感激的目光，老白有些不自在的躲开了眼神。 “是谁找死，来我叶家闹事。”叶立新才觉得自己成了叶家的新主人就有人上门闹事，他倒是没觉得不好，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立威。 叶沁昂首挺胸，大刀阔斧的走了进去，“叶立新，我离开家那会，你还光着屁股流着口水，如今倒是长成一副人样了。” 叶立新被人闷头闷脑的先骂了一顿，怒从中来，待叶沁走近，才发现是个女人，他气不打一出来，随手夺过叶家一个护卫手上的鞭子就要冲过去，“哪里来的臭娘们......” 老白照例先是一脚把人踹飞，然后给跟进来的小北一个眼神，小北瘦猴一样的身体“嗖”的一下就冲上去，再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擒了叶立新，手上不知什么时候还摸了一把刀横在叶立新的脖子上。 “你们是谁？你们这是干什么？快放开我儿子！”叶夫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看到叶立新被人用刀抵住了脖子，吓得魂魄都散了。 “魏氏，当日你逼得我离家时，是何等的威风，如今看着也不过是丧家之犬模样。”叶沁眼神透出浓烈的恨意，这个该死的女人如何对自己的，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叶夫人这才抬眼看到叶沁，瞬间瞳孔剧烈收缩，“你是......叶沁？” 第84章 叶沐助攻 “你居然没死，你这个小贱种，你居然没死。”叶夫人看清楚是叶沁后，状若癫狂的想扑上前去，还是被老白一把推倒在地。 叶沁冷笑的走上前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不仅没死，我还回来了，日后叶家便是我的了，你就好好等着你将来的好日子吧。” “胡说，你这个贱种......\\\" “嘴巴放干净一点，不会说话一会把你嘴巴给你缝起来。”老白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上前就是一巴掌，打得叶夫人保养得宜的脸上当时便肿了起来。 “啊，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你们还愣着干嘛，上啊。”叶夫人捂着脸，双眼赤红指挥着府里的家丁，可这些人若是能拿的住老白和小北，叶成林也就没有那般容易死了。 小北一句话未说，只是手上的刀子紧了两分，叶立新的脖子立刻渗出了鲜血： “母亲，救我，救我。” 小北只觉得脚尖一阵湿意，低头一看，原来是叶立新吓得尿裤子了。 老白嫌恶的皱着眉头，有些同情的看着小北。 叶夫人恨恨的盯着叶沁，却不得不为儿子的安全妥协，“好，叶沁，你长本事了，你说吧，你回来想干么？” 叶沁面无表情，甚至懒得看她一眼，“我说了，叶家以后就是我的了。” 叶夫人脸色阴沉可怖，“好，叶家本来就是你的，我也无话可说，只是你离家这么多年，府里上下有几个人能认识你，等明日，我召集全府上下的人，把你介绍给他们认识，也好让你顺利的掌管叶家的生意。” 一直站在门口的徐如笙闻言却是眉头一挑，能把叶沁逼得离家出走，让叶成林完全不管自己亲生女儿的女人，绝对不会这么容易的松口，她在使缓兵之计。 “叶夫人是想等我们走后，去搬救兵？”徐如笙的声音并不大，但却让所有人随之而凝固。 特别是叶夫人，没想到自己心里的想法这么快就被人识破了。 她咬牙切齿的看着徐如笙，“你又是谁，我叶家的事情，轮得到你掺和？” “蓝彩，掌嘴。” 叶夫人浑身一颤，咬牙怒道，“你敢......\\\" 可蓝彩的耳光已经落到她的脸上了。 徐如笙这才云淡风轻的开口，“让我猜猜夫人想找到的帮手是谁？江湖人士？不是，你们区区叶家，江湖上但凡有些名声的，你们都请不到，那就是云和县的县丞了？” “你知道就好，我叶家是云和县有头有脸的人家，县丞和我们关系颇好，你识相的......”叶夫人颤声道，可看到蓝彩凶狠的模样，后半句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知道夫人打算如何说动县丞？据我所知，这位县丞大人不太管事，让他办事得备上许多的钱财，如何，夫人是打算许出叶家一半的家产？”徐如笙目光寒冷如冰。 “不，她准备让我给县丞做填房。”一道女声传来，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款款而来。 叶沁脸色一变，声调极低，“叶沐......” 她心情有些复杂的看着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妹妹，理智上告诉自己她是魏氏的女儿，可情感上，她却怎么也忘不掉如果没有叶沐的帮助，她不可能那么轻而易举的逃过魏氏的眼线，混进采选宫女的队伍。 “姐姐，真的是许久未见了。”叶沐的语气十分镇定，看到被刀抵住脖子的弟弟，被人扇了两个耳光的母亲，她眼神闪了闪，最终只是叹息道，“姐姐回来了也好，身后这位应该是姐姐的贵人吧。” 叶夫人心头一凉，绝望之意从心中滚过，她闭了闭眼，很快恢复了慈母的脸，冲着叶沐哀求道: “阿沐，县丞是真的喜欢你啊，他说了那么多次，母亲知道你不同意，哪一次不是维护你，如今，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本来属于你弟弟的家产，落到别人的手上么？” 叶沐没有回答她，叶立新忍住心中的恐惧，声泪俱下，“姐姐，姐姐，救我。” 徐如笙清冷的一笑，“还是少废话，把管事们都叫出来吧，趁早认识一下你们的新主人。” 叶立新恨恨道，“管事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父亲的家业自然是由我来继承，你以为你威胁我，就能让管事们认叶沁为主，你别做梦了。” “认不认就不劳你费心了。”徐如笙凉凉的看了他一眼。 “今日本是拾花宴举办的日子，父亲身边得力的管事皆在典当行，我这就去让他们过来。”叶沐面无表情道。 叶夫人瞬间变了脸，“你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你居然帮着外人......” 徐如笙直接无视叶夫人，直接对着众人说道，“倒也不用让管事们过来了，直接去典当行，拾花宴照样举行，趁此机会让大家认识一下叶家的新主人叶沁。” “小姐，那他们怎么办？”老白指着叶立新和叶夫人。 徐如笙略一思索，“劳烦叶夫人和我们走一趟，当面告诉大家，叶成林已将叶家的掌家之权交给了叶沁。” 叶夫人气得发抖，“你休想......” 徐如笙冷笑道，“小北，砍下叶公子的一只手，若是叶夫人还是不愿意，再砍了另外一只手，大不了把叶公子杀了，这样叶夫人的丈夫儿子一起出殡，倒是省下一笔丧葬费了。” “不，不要伤害我儿子，我去，我去便是了。”叶夫人彻底被徐如笙的凶残折服了，眼下先保命要紧。 徐如笙拊掌一笑，“看，早些这样听话多好啊。” 又转头对叶沁说道，“你带着老白和小北一起去，叶夫人今日会乖乖听话，拾花宴照常举办，只是拍卖的只有商品，不包括那些女人，我要带着紫烟和蓝彩去典当行的库房看看。” 叶沁点头，转头看了一眼叶沐，叶沐脸上的表情未变，“我给姐姐带路。” 拾花宴要拍卖的东西早已经拿出库房看管，有叶夫人和叶沐还有被小北用刀抵住腰部的叶立新，徐如笙倒是很轻松的走进了库房。 入目可见的都是一些寻常之物，纵然一些看起来比较贵重的东西，也远远不足让叶成林派这么多的护卫看守。 她慢慢踱步在阴暗的库房，伸出白皙的手指点过一排一排的货架，最后眼神落在阁楼上那个积满灰尘的木箱子上。 第85章 杀了两人 夜幕时分，徐如笙率先回了小院，灵觅今日留在院中，把院子打扫的一尘不染，见徐如笙回来，一脸开心的疾奔出去迎接： “小姐回来了，可是饿了，今日月娘的酒楼没有送饭菜过来，我便自己做了饭。” 徐如笙有些疲惫，对着灵觅笑道，“辛苦你了。” 蓝彩和紫烟抬着一个箱子，正是典当行库房的那个，徐如笙一脸郑重，“好好收起来，回京的时候带着它。” 两人自然是十分的谨慎，今日在库房打开木箱后，小姐的脸色变得极其不好，两人不敢靠近，却也知道这个东西极为重要。 “叶沁姐姐今日还会回来么？”灵觅随着徐如笙一起进门，见叶沁还有老白和小北没有回来，有些担忧问道。 徐如笙摇摇头，“今日他们不会回来了，我们自己吃饭，然后早点休息，过几日，便回京城了。” 灵觅闻言只是点头，也不再多问，摆好碗筷，等着蓝彩紫烟过来坐下一起吃饭。 “请问紫烟小姐住在这么？小的叶家府上的下人，我们大小姐让小的来喊您去一趟。” 四人刚刚坐下，门外便传来了呼喊声，紫烟一愣，忙放下碗筷过去了，不一会又匆忙进来，“小姐，叶家出事了，叶沁让我们去一趟。” 徐如笙皱眉，“是叶家那些管事的不太听话？” 紫烟摇头，“我见叶家下人的模样，叶沁今日应该是很顺利的接管了叶家，只怕是其他的事情 。” 徐如笙本来是打算不再掺和叶家的事情，只是想到今日从典当行抬出来的那一箱东西，还是决定再走一趟叶家。 “走吧，再去一趟叶家。”徐如笙起身，“灵觅，你早点休息，不用等我们。” 徐如笙带好帷帽出了门，叶家的下人连忙低头行礼，“小姐请。” 随着马车到了叶家，徐如笙却在门口驻足，抬头打量了一眼叶家的门头，挂白已经撤去。 家丁见她停下来，压低声音解释道，“大小姐说，孝道在心中，无需这般做给外人看，年关将至，挂白会冲撞了贵人。” 徐如笙微不可见的露出一抹笑意，叶沁成长的很快啊。 叶成林的棺材还放在前厅，家丁把徐如笙引到侧厅，才进门就只见老白冲过来，“小姐你是不知道，叶沐这丫头，把她弟弟 和母亲都......都杀了。” 纵然徐如笙在马车上已经设想了很多种情况，可还是被震惊了。 脚下的步子却是快了起来，“为何？发生了什么？叶沐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杀了她的弟弟和母亲？” 进去便看到叶沐满身鲜血的坐在椅子上，她眼神呆滞，表情木然，叶沁站在她身边，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见徐如笙进来，叶沁赶紧道，“小姐，晚上我和老白还有小北正在商量典当行的守卫如何布防的时候，叶沐浑身血淋淋的举着刀子进来了。嘴里只嚷嚷着是他们该死，别的问不出来，却说要见小姐。” 叶沁有些惭愧，“小姐，都是我办事不力，才出了这样的乱子......\\\" 徐如笙抬手制止了叶沁的话，事情已经发生了，与其去后悔没有阻止事情的发生，不如把精力放在善后上。 “你要见我，是有话对我说？”徐如笙径直走到叶沐跟前，眉眼微动。 身体紧绷的叶沐双眼终于重新聚焦，缓缓抬头，一字一句顿道，“我杀了两个人，我知道你可以救我。” 徐如笙眼神闪烁，“你怎么知道我可以救你。” 叶沐手握拳头，“你不怕官府对不对，否则，你肯定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用刀胁迫叶立新 ，帮助叶沁掌管叶家。” “你为何杀她们。”徐如笙默认了叶沐所说的话。 叶沐身体忍不住颤抖，身上透着一股悲怆，“他们，在我的茶里下了迷药，要连夜把我送给县丞，让县丞帮他们重新夺回叶家家产，我的丫鬟撞破此事，阻止我喝下那杯茶，他们杀了那个丫鬟，逼着我喝下那杯茶。” “我为了活命，抓起了房中针线盒的剪刀，杀了她们。” 叶沐的话说完，满屋震惊，蓝彩更是直接吸了一口冷气，以前她总是觉得，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爱自己孩子的人，可到了云和县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无论是灵觅的娘，还是叶沐的娘，简直是不配为人。 “我能救你，只是救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徐如笙并没有乱发善心。 叶沐咬唇，手指蜷缩，“你既然不怕官府的人，那想必多少也算是有官家背景的，典当行的库房里，有一箱东西，是一个朝堂官员寄存在我父亲这里的。那东西对你或者你的家人，应该是有些用处的。” 徐如笙颇为赞赏的看着叶沐，这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和自己见过一面，就能把自己的来历推算的七七八八，也是个勇敢的人，面对坑害自己的弟弟和母亲，下手毫不手软。 “你说的东西，我今日已经抬走了。”徐如笙如实说道。 叶沐瞳孔瞪圆，一直坚挺的双肩也垮了下去，最后苦笑道，“那我没有能给你的好处了，你们把我交给官府吧。” “你知道的，我们不会把你交给官府，你让我来，无非是想亲耳听到我的保证，你才能安心。”徐如笙双眼含笑的看着她。 叶沐彻底的低下了头，徐如笙完全说中了她的心思，“我父亲死亡的消息，还有我弟弟和母亲死亡的消息，明日县丞一定会知道，我爹活着的时候，每年大笔的钱财献给他，他居然还敢觊觎我，如今我父亲死了，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叶家的财产他肯定想收入囊中，甚至我......” 叶沐越说越愤慨，最后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求小姐庇护，您能庇护叶沁，也一定能庇护我，叶沐此生愿意为小姐效劳。” 徐如笙示意蓝彩扶她起来，自己却是摩挲着手上的镯子在屋里缓慢走动，嘴里喃喃自语道，“今日是腊月二十六，腊月二十八之前阿姐那边一定有消息传到。” 她转头对叶沐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放心，县丞他自身难保了。” 第86章 新官上任 叶沐的预料一点也没错，第二天清晨，云和县县丞便带着一队官差昂首挺胸的到了叶家门口，却发现大门紧闭。 “人呢，没看到大人来了么？还不让人来迎接？”说话的是跟在县丞身边一个带着锦纶帽，大冬天还手执羽扇的人。 守门的家丁打开大门的一道缝隙，看了一眼连忙过来跪下道，“回大人，昨日夜里夫人和大公子也染病暴毙了，如今府上一团糟，大小姐和二小姐正在料理丧事呢。” “稍等，”县丞是个约莫四十来岁，身量矮小，肚子却奇大无比的男人，“你们府上不是只有一位小姐么？什么时候又冒出一位小姐了？” 家丁连忙回道，“大小姐先前离家，近日回来了，老爷过世后，家中一应事务皆由大小姐掌管。” 县丞闻言附耳对师爷道，“莫不是什么江洋大盗冒充的，前来劫财害命的吧。” 师爷捋了一下稀疏的胡子，点头附和，“大人说的有道理。” 县丞又笑的一脸贼相，“也好，管他呢，叶成林这个老东西终于死了，咱们让那江洋大盗交出叶家一半的家产，再交出叶沐那个小娘子，事情就作罢。” 师爷举起大拇指，“大人英明，这帮江洋大盗被大人捏着把柄，日后叶家的生意赚了钱，还不都得分大人您一半。” 两人越说越兴奋，提脚就往叶家走，一进门只见到整整齐齐排列的三口棺材，吓得一个踉跄。 “人呢，大人都进门了，怎么还不见人来？”师爷气急败坏的对着家丁怒骂道。 “不知是哪位上门祭拜，这位老爷若是有心，待出殡之日设个路仪就是了。”叶沁一身干练的黑色劲装走了出来。 县丞上下打量一番，忍不住出口，“你是叶家那个大小姐？你府上死了这么多人，为何你不挂白，不穿孝服？” 叶沁正色道，“年关将至，怕冲撞了贵人，孝道在心中即可。” 县丞和师爷咬耳道，“一看就是江洋大盗，不然哪有死了爹还这么开心的女儿。” 师爷也点头道，“大人说的没有错。” “本大人是这云和县的县丞，现在对你的身份有所怀疑，这样吧，明日你来县衙一趟，本大人有些问题要问你。”县丞对自己的判断十分肯定，又加上一句，“带上叶沐。” 叶沁闻言只是微笑，“大人放心，明日一定准时到达。” 县丞满意的点头，一侧目看到三具棺材，心中只觉得晦气，忙不迭失的带着师爷就要回去。 “大人，大人，快回去，圣旨来了圣旨来了！”一个府衙气喘吁吁的跑进来，顾不得尊卑，拉着县丞就往府衙跑。 县丞一个激灵，“什么？圣旨？” 云和县这样的小地方，怎么会有圣旨来？难道是自己要升迁了？ 县丞有些惊喜，他就知道，自己那个官居刺史的妹夫，肯定会提携自己的。 “走，回去，别让钦差大人久等了。”县丞红光满面的离开叶家，心中十分的激动。 人生的美事，他马上就要占两件了。 云和县的府衙内，周衍一张还算俊秀的脸如今黑的如锅底一般，他真的不明白，大过年的，别人都在京中欢天喜地的吃喝玩乐，凭什么他要跑到这个穷乡僻壤宣旨。 他侧脸看了一眼神清气爽地孟九安，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人临走前非要去给阿姐叩头，远远见到阿姐后便开始魂不守舍，一路缠着自己打听，周衍觉得这个姓孟地绝对心中有鬼。 “我说，这县丞是去哪里了，还要爷我等多久？” 周衍一拍桌子，却震的自己的手生疼，孟九安见状，安抚道，“大皇子稍安勿躁，县丞作为地方父母官，有时候也是要外出体察民情的。” “他要是个能体察民情的，咱们今天还用带着圣旨来这？”周衍不阴不阳的瞥了孟九安一眼。 孟九安闻言低头一笑，感觉自己还是和做梦一样，他本在翰林院等待授官，却因无任何背景一直被排挤在外，没想到突然被吏部通知，大公主亲自圈了他去云和县为官。 他临走的时候，想给大公主道谢，可他身份低微，哪里能见到大公主的面，所幸这次前往云和县有大皇子随行，他向大皇子说明心中所想，大皇子居然愿意为他引见，虽是隔着一层纱幔，却也能见大公主的风姿绰约。 “钦差大人久等，下官来迟，钦差大人莫怪。”县丞本是一副谄媚模样，可看到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瞧着乳臭未干的小子和一个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先是一愣，随后怀疑道，“两位便是来宣旨的？” 心中忍不住疑惑，莫不是又来一帮骗子吧。 周衍不耐烦道，“快点跪下接旨吧。”说完从侍卫手上接过明黄的圣旨。 圣旨宣读完后，县丞一脸不可置信，“这......这不可能，陛下为何要罢我官，我......我犯了何事？” 周衍道，“快接旨，然后自己去大牢蹲着，你的罪名，你这些年犯下的事，孟大人会一一查清，如何处置你，也等孟大人查清一切后上报朝廷。” “这不可能，你莫不是什么骗子吧，我妹夫是处州刺史，若有官员调动来处州，他为何不知道？” 周衍闻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你尸位素餐这么些年，也无人上报朝堂，你放心，你那个刺史妹夫，回头我上报朝廷，一起办了，让你们一家子整整齐齐蹲大狱。” “你好大的口气，哪里来的黄毛小子......”县丞的话未落音，周衍随性的护卫齐齐拔刀，吓得县丞和师爷一个哆嗦。 “怎么？你怀疑我的身份？你们想造反么？”周衍收起之前那副模样，转眼变得气势凌人，他也不愿在此多废口舌，转头对孟九安道，“孟大人，剩下的事情变交给你了。” 说完抬腿出了府衙，那群侍卫又齐刷刷的收了刀，跟着周衍一同离去。 孟九安朝着周衍的背影恭敬地行了一礼，才对着瘫软在地上的县丞说道，“你知道他是谁么？他是当今圣上的大皇子。” 周衍出了县衙，立马恢复了平日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抬头望了眼日头，嘴里念叨着，“也不知道今天出发，能不能及时赶回京城，要是赶不上除夕，阿姐又该怪我了。” “大......公子，找到小姐的住所了。”一个侍卫急匆匆的过来跪在地上朝着周衍回禀。 周衍立马打起了精神，“马车都准备好了么？走，带着小姐，立马启程回京。” 第87章 回京过年 徐如笙看着出现在她院子里的周衍，嘴角忍不住抽动，“你怎么来了？” 周衍看到徐如笙一副不想见到他的样子，面无表情道，“奉母后和阿姐的命，带你回去过除夕，马车已经备好了，我们现在出发，中间不歇息，勉强能赶上。” 未等徐如笙说话，周衍立刻补充道，“你最好不要拒绝，否则你，还有我，除非这辈子不回京城了，不然回去肯定挨骂，我是无所谓，被骂习惯了，主要怕你受不了。” 徐如笙十分无语的看着周衍，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我要是不回去呢。” 周衍突然有些兴奋道，“我带的这些侍卫，就是为了防止你不听话用的，要不你反抗，然后让你身边的两个丫鬟和侍卫们过过招？我还怪想看看紫烟和蓝彩的武功比起大内侍卫到底如何。” “行了行了，我的事情办完了，也可以回去了，我让大家收拾一下东西便可以走了。” 周衍有些失望，“还想看看紫烟蓝彩显显身手呢。” 徐如笙凉凉的看了他一眼，“要不在你身上试试？” “不必，我在这等你。”周衍十分迅速的摇摇手，一边催促徐如笙，“你抓紧一些，我们现在是争分夺秒，时间非常的紧迫。” 不一会儿，紫烟和蓝彩就抬着一个箱子走了过来，徐如笙则是拉着灵觅。 “嗯？你新买的丫鬟？”周衍打量着灵觅，眉头微皱，“京城要什么样伺候的人没有，何必买个乡野丫鬟？” 灵觅闻言低下了头，她给小姐丢人了么？ “要你管，谁说她是丫鬟，这是我妹妹。”徐如笙维护灵觅，又对着周衍说道，“我们坐自己的马车，走吧。” 蓝彩和紫烟已经把那一箱东西放好，扶着徐如笙上了马车后，蓝彩说道，“小姐，我在院子里给老白和小北留下了信，他们看到后，会和我们联系的。” 徐如笙微不可见的点头，看着灵觅，“回京城后，我会让人教你读书写字，待你学会认字后，你再告诉我你想学什么。” 灵觅闻言重重点头。 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赶路，中途除了吃饭稍作停歇，连睡觉都在马车上，侍卫们轮番值守，终于在除夕当天赶回了京城。 “我先进宫了，你收拾好赶紧进宫吧，除夕宴快开始了。”累得已经散架的周衍把徐如笙送到辅国公府，掀开马车的帘子，趴在车窗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徐如笙也是筋疲力尽，闻言只是摆摆手，方管家早就等在门口了，指挥丫鬟婆子搀扶徐如笙进府，又安排家丁们搬行李。 “那个箱子搬到我的屋子里。”徐如笙忍着困倦吩咐道。 进了府到了自己的房间，热水吃食早已备好，洗了个热水澡，又吃了一些松软的糕点，徐如笙睡意袭来: “一个时辰后喊我起来。”说完便倒头沉睡。 待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只见周曦手执一本书，搬了凳子坐在她的床前翻阅着。 “阿姐，”徐如笙脑袋昏昏沉沉的，“你怎么来了？” 她抬眼看到外面的天都黑了，才惊觉起来，“除夕宴是不是赶不上了？” 周曦起身给她倒了一杯茶，“除夕宴当然赶不上了，不过母后说了，让你不必参加。” 徐如笙也没有伸手接茶杯，双手撑着床，就着周曦的手大口大口的喝水，“好渴，好累。” 周曦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用手帕擦了擦徐如笙的嘴角，才故意说道，“看你在外面乐不思蜀的样子，还以为你不想回京城了呢。” 徐如笙自知理亏，连连求饶，“哪里哪里，我可想阿姐和姨母。” “小滑头。”周曦笑骂道。 “阿姐，为何让我不要参加除夕宴呀？”徐如笙从床上起身，屋里暖和得很，她穿着拖鞋靠着床柱上。 周曦坐在她的对面，眼神微动，“护国寺的法师那日入宫赐福，和父皇说他愿意为你占卜一挂，最后说你的命格和皇宫相克，若执意让你进宫为后，只怕大启江山危矣，而且说三年内你不得靠近皇宫，否则你会出事。” 徐如笙脸黑如墨，这个老秃驴，不是让他说命格相克就是了，还搞什么江山危矣，万一皇帝一个思量，把她杀了怎么办？ “父皇和母后商议过，决定以你身体不适为理由，让你离开京城，再重新给两位皇子选妃。” 徐如笙大大松了一口气，反正目的达到了。 “今日除夕，陛下会说此事？”徐如笙追问道。 周曦点头，“法师被留在了宫中，今日会亲自当着众人的面，把那日对父皇说的话，对着宗室再说一遍，母后说怕你听了受不住，就不让你参加除夕宴，还让我来陪着你。” 徐如笙嬉皮笑脸的凑近周曦，“那有劳阿姐了，方管家也准备了府里要过年的东西，一会儿大家一起吃年夜饭，正好，我有个礼物要送给阿姐。” 周曦眼里是止不住的笑意，起身拉着徐如笙坐到铜镜前，亲自为她梳妆，“亏得你还想着我，那我今日便亲自为你梳妆打扮吧。” 姐妹两人在屋里笑作一团。 方管家原以为徐如笙是要进宫吃年夜饭的，没想大公主来府里了，他连忙让厨房再多做几道菜，要平日宫里吃不着的。 自从温皇后把周曦认作女儿后，在方管家心里，大公主便和徐如笙一样属于自家人了。 辅国公府的年夜饭，简单又温馨，大厅正上方摆着一张圆桌，是徐如笙和周曦坐的，下周又摆了两张桌子，给府里一些得力的丫鬟小厮坐，辅国公府的主子少，下人也少。 徐如笙和周曦执意拉着方管家坐了主桌，又让紫烟和蓝彩带着灵觅一起坐了过来。 “人多才热闹嘛，这杯酒敬大家”徐如笙举起手上的酒杯站起来，“这一年有劳各位照顾我，明年也辛苦各位了。” 有些丫鬟小厮激动的酒杯都快拿不稳了，她们居然能和两位公主一起吃年夜饭，真的是祖坟冒青烟了。 周曦也站起来，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徐如笙的杯子，温婉的轻声说道，“阿笙今年也辛苦了，来年你要平安喜乐啊。” 徐如笙只觉得眼睛发酸，对着周曦重重点头。 第88章 新年进宫 饭后众人散去，徐如笙拉着周曦回了自己的房间。 周曦今日也不打算回宫，在辅国公府歇息后，明日一早带着徐如笙一同进宫。 “阿姐，我要送你的东西在这里”徐如笙打开从云和县搬回来的那一箱东西。 周曦凑近，借着烛火，只见里面是一本本书卷，每一卷上写着一个朝廷官员的名字。 “这......”周曦心跳加速，拿起一本翻开后，脸色变得极差，她猛的合上，手却把书卷捏变了形，她看着徐如笙，语气极为凌厉，“这是从何处而来。” 周曦的反应完全在徐如笙的意料之中，她在微暗的烛火中伸手拂过那一箱书册，语气十分平静，“阿姐，没想到吧，我大启朝中百官的行事作为，全部记录在册，若是这一箱东西落入他国之手，那大启会如何？” 会直接分崩离析，不需要从外面打进来，直接从内部就溃败了。 这个答案两个人心照不宣，却谁也没说出口。 “这些你都看了么？”周曦问道。 徐如笙缓慢的摇头，“阿姐，这些东西落入你我之手，她可为你肃清百官，也可让你在夺嫡的路上扫清障碍，不过，要不要用，就看阿姐你自己的决定了。” 周曦沉默了，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但是用这种手段获得百官的支持，又能维持多久呢？ 这一箱子的百官行述，事无巨细的记载着内阁和六部官员的把柄，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再好的官员，也不敢说他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没有做过一件缺德事。 水至清则无鱼啊，周曦微微闭眼，再睁眼时，已是做出了决定 “找个时间，我带着它去见父皇。” 徐如笙对周曦的决定也不意外，不过她还是提醒道，“阿姐，编撰这个东西的人，是吏部的一个官员，但具体是谁，目前尚不得知，他利用职务之便，写下这百官行述，寄存于叶家的当铺中，这些都是叶家的叶沐告诉我的。” 周曦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其他的官员可以不追究，但是吏部必须肃查，吏部尚书绝对脱不了责任。” “吏部尚书也该换个人了，到时候新上任的吏部尚书定会感念阿姐你揭发此事，让他捡了便宜，吏部掌管着官员调动，日后阿姐你在朝堂行走，也更方便了。” 除夕当夜，两人都没有睡好，第二天便是新年初一了，姐妹两人盯着对方的熊猫眼，笑得停不下来，倒是驱散了昨夜的烦闷。 方管家一大早便领着下人在正厅等着给两位公主拜年，见姐妹两人携手而来，便跪下行礼。 徐如笙给每个人都包了大红封，又说道，“大公主昨日来的匆忙，没有给你们准备红封，这个月的月例银子，我做主给你们三倍，就算是替大公主补上了。” 下人们欢天喜地的磕头谢过徐如笙，又朝着周曦磕头，嘴里不停说着吉祥话。 周曦笑的开怀，对着徐如笙悄声说道，“一会儿我定然在父皇面前帮你多讨一些赏赐，绝不让你吃亏。” “灵觅，你过来。”徐如笙朝着灵觅招手，掏出另外一个红封给她，“这是单独给你的，你刚来京城，需要什么就找管家，要是不方便开口的，便自己去买，等这段时间我忙完，便送你去学堂。” 灵觅眼里闪着泪花，哽咽着说不出话，徐如笙对着她笑了笑，便对方管家说道，“今日我随阿姐进宫，府上便交给你照看了。” 蓝彩和紫烟给两人披上厚厚的斗篷，方管家亲自准备好了马车，又带上那一箱百官行述，才在尚且没有光亮的清晨中，坐着马车进了皇宫。 大年初一这日，京中有爵位的人家，还有诰命夫人们，是有机会被皇后叫进宫给皇后磕头的。 被皇后叫进宫的人家自然是千恩万谢，早早便从家里出发，免得耽误了时辰。 大家都想早点出行，于是晨曦微露的时候，宫门已是有了好几辆马车了。 “马车里的可是宁国公主？”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徐如笙看着周曦，眼神示意道，是严竹。 徐如笙掀开马车穿上的帘子，露出半张脸，“何事？” 严竹声音中带着愉悦，“听说昨日护国寺的法师在除夕宴上说宁国公主命格不好，陛下说要收回让你做未来皇后的旨意。” 徐如笙声音没有一丝波动，“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严竹气不打一处来，言语变得有些激烈，“你装什么？你以为你还可以和之前一样高高在上么？两位皇子谁都不会娶你， 你等着被扫地出京城吧。” “严小姐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宁国公主身份本就尊贵，就算陛下收回旨意，她也是陛下亲封的公主，皇后的外甥女，严小姐说话还是多加斟酌吧。”一个陌生的女子走上前来替徐如笙解了围，可那双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徐如笙露出来的半张脸。 徐如笙打量了她一番，是新面孔，“你是谁？” 那女子闻言，一笑百魅，“恭亲王府嫡次女，程铃。” “哦？”徐如笙手指轻敲马车的窗沿，“程锦呢？” 程铃脸上笑意未变，“姐姐她冲撞了公主，已经被父王送出京城了。” “我听说恭王妃唯有一女，但恭王府的侧妃和庶女倒是不少，你是哪位侧妃的女儿？” 程铃脸上的笑一僵，这个宁国公主果然和传闻中的一般丝毫不给人留情面，自己都表明是恭亲王府的嫡次女了，她非要问个究竟。 “公主说笑了，我自然是王妃的女儿。” 徐如笙放下了车帘，玩笑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程铃，骗别人可以，但是别把自己也骗到了。” 严竹十分解气的看着脸色一阵青红的程铃，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切，别以为恭亲王对外宣称你是王妃的女儿，你就真当自己是王妃的女儿，整个京城的贵女圈，谁不知道你是胡侧妃的女儿。” 程玲深吸一口气，并未和严竹争吵，只是冷笑一声，“你还是想想自己吧，刚刚大公主也在马车里，谁不知道皇后和大公主最是疼爱徐如笙，你以为等下你在皇后面前讨得了好？” 严竹闻言心中一慌，也十分懊恼刚刚说的话，只是事情已经这样了，她只能灰溜溜的回马车上，祈祷一会儿徐如笙不要告状。 第89章 挑事 马车进了宫，徐如笙和周曦直接去了凤仪殿。 六宫的嫔妃已经齐聚凤仪殿，姐妹两人进门的时候，只觉得五颜六色，香花满堂。 “给姨母拜年。” ”给母后拜年。” 两人跪下恭恭敬敬给温皇后叩了头，温皇后全副皇后装扮坐于上首，显得格外的雍容华贵。 “起来起来。” 见两人携手而来，温皇后才露出几分真心的笑容。 吕回端着一个托盘过来，里面是一对孔雀花卉纹金镯，外加两个厚实的红封。 “昨日除夕夜的赏赐，你们姐妹二人不在宫中，这对手镯你们一人一个，算是今日给你们补上，红封每个人都有。” 杨贵妃笑意逢迎道，“娘娘对两位公主真的是没话说。” 温皇后脸上笑意不减，“本宫对孩子们可是一视同仁的。” 话是这么说的，只是有几分真，坐在下首的敏昭仪是深有体会，虽然皇后给二公主也赏赐了，可那都是按照宫中的份例赏赐的东西，哪里比得上皇后私库掏出来的，还有那红封，不说二公主，两位皇子的只怕都没有那么厚实。 要说比不过大公主也就罢了，可是一想到她的二公主连徐如笙一个臣女都比不过，敏昭仪心里便有些酸溜溜的。 姐妹两人起身后，又对各位嫔妃行半礼，“给各位娘娘拜年。” 能在初一进皇后凤仪殿的，也都是一宫主位，可除了杨贵妃，其他人也是受不起两位公主的礼，众人纷纷侧身避开。 杨贵妃笑呵呵的从身后女官手里接过两个红封放入两人手中。 “阿笙和阿曦一样的，本宫希望你们今年能平安顺遂。” 徐如笙接过红封，心中忍不住嘀咕，杨贵妃如果不犯浑，其实也还行。 “娘娘，各位进宫的王妃，夫人们都到了。”一个小宫女进殿跪下说道。 温皇后一抬手，“请进来吧。” 乌压压的一群人很快进入了凤仪殿，按照爵位的高低，品级的上下跪了一地。 恭亲王府如今虽然势微，可作为大启唯一的异姓王，依旧是不可小觑，恭王妃毫无疑问的跪在了第一个，程铃也是低眉顺眼的跪在旁边。 待温皇后叫起所有人赐座后，才有人说道，“恭王妃，今年怎么舍得带女儿出门了？” 说话的是英国公夫人，她身边跟着的正是之前徐如笙见过的林若善。 恭王妃被人戳到痛处，可在皇后面前又不能失仪，勉强扯出一抹笑容，“阿铃如今也该出来见见世面，给皇后磕头了。” 温皇后本没有注意到，听英国公一说，这才注意到恭王妃身边的程铃。 “过来我看看。”温皇后招手。 程铃含羞带怯的上前，又跪下给皇后磕头： “臣女程铃给皇后娘娘请安。” 温皇后笑着对杨贵妃道，“看着和阿衍差不多大。” 杨贵妃扯着手帕道，“我记得恭王妃还有个女儿，叫程锦的，和阿衍也是差不多的年纪，今日怎么没有见着？” 恭王妃忙站起来请罪道，“这个孽障之前犯了错，被王爷训斥一顿，送到她舅舅家去了。” 心里暗暗祈祷，宁国公主可千万不要出来说话啊。 徐如笙一脸事不关己的坐在周曦身边吃着点心，她只要知道程锦以后不会在她眼前晃悠就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她而言并没有那般重要。 “可我听闻，是程小姐不小心冲撞了宁国公主，这才导致恭亲王把她送走的。”一直默不作声地敏昭仪突然说了话。 众人地目光聚集在徐如笙身上，徐如笙心里叹了一口气，脸上带着笑意，“敏昭仪人在宫里，这宫外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敏昭仪一咬牙，她就是看不惯一个臣女竟然这般的嚣张，在宫里压着二公主，在宫外也横行霸道，“宁国公主这是不否认了？” “否认？恭王妃，程锦被送走，和我有关系么？”徐如笙眼底释放出笑意。 恭王妃很想说是，因为你一点情面都不留，让下人捆着程锦去京兆府，让她丢尽了脸，王爷只能把她送走。 可说了之后呢，这件事情本身就是程锦挑起来的，皇后只会更加觉得恭亲王府教女无方。 “公主说笑了，是那个孽障自己犯了错，如何与公主有关。”她又恨上了挑起这个事情的敏昭仪，“敏昭仪可莫要被人蒙骗了。” 徐如笙对恭王妃的表现很满意，女儿是蠢了点，当娘的也不是那么无可救药。 “姨母，我和程小姐是发生了一些口角，闹了不愉快，哎，王爷和王妃也是过于严格，阿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可惜阿笙这辈子是见不到程小姐了，不然一定和她当面解开误会。” 温皇后眼里含笑的别了她一眼，又带有一丝歉意的对恭王妃说道，“阿笙这孩子被本宫惯坏了，你家阿锦也是个好孩子，本宫便封她为县主，日后在舅舅家，也算是个倚仗。” 恭王妃闻言心中拔凉拔凉的，温皇后的意思就是，一个县主之位，换她永远不许在徐如笙面前晃悠了。 她又觉得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程锦注定是回不来京城的，多一个县主之位，她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跪在地上的程铃却是咬碎了牙，本以为今日自己能得到诸位贵人的关注，却还是被程锦抢了风头。 “敏昭仪，二公主渐渐大大了，什么话该听，什么话该说，你自己掂量掂量。”温皇后朝着敏昭仪皱眉，又扫了一眼低着头身体紧绷的严夫人，“你说是吧，严夫人。” 严夫人忙起身低头诺诺，“皇后娘娘说的是。” 温皇后这才露出几分温和的笑意，“今日是新春初始，本宫也不耽误你们回家待客走亲戚，都早些回去吧，等开春天气好起来，本宫在叫你们入宫游玩。” 众人纷纷起身，又是下跪磕头。 温皇后大手一挥，吕回领着一群宫女进来，每人手上皆有一个托盘，“皇后娘娘赏赐王妃及各位夫人。” 人都走后，温皇后又让诸位嫔妃也离开，“太后身子不好，陛下说了今年不用去慈宁宫，你们也都回去松乏松乏，天还没亮就来本宫这，都累坏了。” “杨贵妃，本宫让你把杨才人挪到春居殿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温皇后喊住了杨贵妃。 第90章 开府建衙 提到杨才人，杨贵妃便是一脸的委屈，皇后娘娘为什么非要把那个女人从冷宫放出来啊。 她心不甘情不愿，又不能违背皇后的意思，“回皇后娘娘，都按照您说的，人已经挪过去了，太医也请了，也让阿衍去看过了。” 温皇后见她满脸的不乐意，只觉得头疼，“阿衍如今大了，马上就要开府建衙了，他是你的儿子这是事实，可你若是将他的生母折磨死了，日后他难道不会记恨你？你是养儿子，不是养仇人，你对杨才人好一分，阿衍心中便会感激你多一分，阿衍是个心实的孩子，日后他会好好孝敬你的。” 道理是掰开了揉碎了和她讲，温皇后心中实在是不耐，“行了，你听本宫的就是了，走吧走吧。” “母后何时还操心起这个事情了？”周曦一脸笑意。 温皇后指指她，“本宫还不是为了你，阿衍这孩子是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日后他若是愿意助你一臂之力，也是好事。” 周曦心中感动，“多谢母后费心。” 徐如笙插话道，“姨母，陛下是不是已经透露出我不适合做未来皇后的事情了？” 说起这个温皇后浑身都是冷汗，“你之前说你与两位皇子命格相冲，又说抓住了法师的把柄，我也只觉得法师是在做戏，可他占卜之后的大惊失色却又不像是假的，你说的是命格相冲，他却加了一句颠覆大启的江山。若非我和阿曦当时在陛下身边，都保不准陛下当时会赐死你。” 徐如笙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改日我亲自去护国寺见见法师。” 温皇后也知道徐如笙行事自有主张，只是叮嘱道，“你一定要小心，万事安全最重要，你要是有个好歹，我以后怎么和你母亲交代。” 徐如笙心头一暖，也顾不得礼仪，直接扑到皇后怀里，闷着声音说道，“知道了知道了姨母。” “阿笙和阿曦回来了。”皇帝的到来打破了凤仪殿的温馨。 徐如笙马上从温皇后的怀里站起来，随着周曦一起给皇帝请安。 皇帝心情颇好，大手一挥，“南海年前进贡了一批粉珍珠，朕瞧着适合你们年轻的孩子，一会儿你们一人一半分了。” 温皇后笑得温婉，“陛下太宠着两个孩子了。” 皇帝笑眯眯的凑近温皇后，“南海还进贡了一个品质极好的明珠，朕吩咐镶嵌在你的凤冠上，定是极美。” 温皇后闻言，露出恰到好处的笑意。 “阿笙 ，刚刚和你姨母说什么呢？”皇帝坐下后，随口问了一句。 徐如笙眨巴了下眼睛，“回陛下，姨母说，阿笙的命格和皇宫相冲，日后怕是不能进宫了。” 皇帝一愣，随即笑道，“也不是不能进宫了，哎，护国寺的法师说这三年，你得离皇宫远一些，日后只要不是嫁入宫中，倒是无碍。” “阿笙明白。” 皇后亲手剥了一个橘子递给皇帝，“阿笙是个好孩子，大师不是说，要与至亲之人同住三年便可护得她平安么？这孩子父母缘浅，好在还有个二叔在沧州为官，待出了正月，让她去沧州吧。” 皇帝反而有些担忧，“沧州苦寒，是不是太远了，京郊选个庄子便是了，至亲之人，你与阿栩也是至亲之人，再过一些日子，阿栩也回来了，到时候朕让他留在京城，他多去看看阿笙便是了。” “陛下，臣女想去沧州。”徐如笙低声说道，“阿笙的祖母尚在沧州，阿笙父母俱亡，纵然之前，是有些对......心怀不满，如今也没有了，阿笙也该去祖母跟前尽孝了。” 凤仪殿一时陷入了沉默，往事不堪回首。 “也罢，那你便去吧，三年后，朕会亲自把你二叔调回京城，届时，你随你二叔一同进京城。” 徐如笙离开京城去沧州三年的事情，便在新年的第一天就敲定了。 “陛下，阿笙要告状。”徐如笙见缝插针的岔开了话题，惹得皇帝和温皇后齐齐发笑。 皇帝刚刚心中的一丝阴霾被驱散，笑得开怀，“你说，谁欺负你了，朕给你做主。” 徐如笙半点不掺假说道，“早上进宫当时候遇到严相家点严姐姐，她说阿笙已经不是未来的皇后了，肯定会被陛下扫地出京。” 说完徐如笙一副气鼓鼓的样子，“陛下能不能告诉大家，阿笙不是被扫地出京的。” 皇帝眉眼间皆是笑意，“好好好，朕会对外宣称，你是身体不适，法师说你要与至亲之人同住三年。” 徐如笙满意的笑了，今日严竹的事情让她感觉到若是就这样离开了京城，少不得以后遇到个人就来挑衅她，她倒是不怕，就是觉得麻烦，实在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应付这些人。 “出了正月，朕便打算让阿衍阿衡开府建衙了。”皇帝转头和温皇后商议此事。 温皇后点头道，“也不是没有提前开府建衙的先例，淑妃不在了，阿衡一直住在宫里难免伤心，阿衍呢，夹在杨贵妃和杨才人中间，这孩子脸上不显，心中都明白，早些出宫去，也不是坏事。” “朕听说，你把杨才人挪到春居殿了？” 温皇后莞尔一笑，“阿衍那日来找臣妾，说杨才人病重，臣妾想着，她是阿衍的生母，孩子大了，难道真的让他看着自己的生母过得苦不堪言么？总是要为他着想的。” 皇帝微叹一口气，最后将双手覆盖在温皇后的手上，“阿禧辛苦了。” “不过陛下，两个皇子开府建衙，臣妾的阿曦也要开府建衙。”温皇后趁机提出要求。 皇帝一愣，随即笑道，“胡闹，哪有公主开府建衙的，等阿曦日后有了心仪之人，朕自然会给她建一座最好的公主府。” 温皇后一把抽出自己的手，转过身去，语气不善，“阿曦是长姐，平日里也没少为陛下排忧解难，怎么到了这时候，陛下一颗心就完全偏了，到底是我们母女不受待见。” 皇帝心中好笑，知道温皇后的脾气又上来了，他也明白，这个长女无论是天资还是心性都比两个儿子强太多，这江山无论是给阿衡还是阿衍，单凭他们自己很难做好一个帝王，如果有阿曦在一旁辅佐，倒是也可。 “好好好，不就是开府建衙么，这样，朕命礼部备三份，阿曦的公主府规格一应比照亲王府，亲王府该有的官署幕僚，阿曦的公主府一个也不能少。” 温皇后这才喜笑颜开，“知道陛下是真心的疼阿曦。” 周曦也站起来跪到皇帝跟前，“多谢父皇。” 皇帝一脸慈爱的摸摸她的头，“你是朕的长女，你的两个弟弟，日后，你要多提点他们。” 第91章 女学的计划 护国寺的法师给徐如笙批命格的事情，很快就在京城的达官贵族之间传遍了，趁着过年走亲戚待客的时候，讨论的都是这件事。 家中有适龄女儿的人家自然是十分欢喜，皇帝总共就两个儿子，无论是攀上哪一个，那都是一半的机率。 家中无适龄女儿的，也是想方设法从家族旁支、远亲处挑选德才兼备的女子，一时间众人倒是无心过年了。 徐如笙出宫后，便躲在国公府上悠闲的看书写字，自打知道她做不了未来皇后且出了正月要离开京城后，辅国公府的门庭就冷清下来了。 初三那日，徐如篱坐着马车来了。 “你怎么来了，天冷，快进来暖和一下。”徐如笙有些意外的看着徐如篱。 徐如篱如今住在郭家，郭夫人拿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万事不用操心，她只要在符合礼制的情况下，与她未来的夫君增进感情便是了。 徐如笙见她比之前在临江侯府的时候气色更好，知道郭家没有亏待她便也就放心了。 “你倒是在家里乐得清静，外头为着你的事情都吵翻了。”徐如篱把手伸出来暖了暖，又放在嘴巴哈了一口气。 徐如笙面带微笑，“和我有什么关系，无非是大家觉得靠着家里的女子翻身的机会又来了。” 徐如篱一愣，也笑道，“你说的有道理，就连郭大人这种清流人家，也忍不住让我来探听一下你的口风。” “哈哈哈，从我这能打听到什么，难道让我告诉你，我现在伤心欲绝，在家哭的起不来身？” 徐如篱也被她逗乐了，气氛一时欢乐了起来，“倒也不是，郭大人便是想，家里也没有适合的人选，无非就是想探听一下，陛下更倾向于哪位皇子，他是想明哲保身，如果能捞到一点从龙之功，那是最好的了。” 徐如笙摇摇头，没有接话，反问道，“郭家可有因为我的事情，对你态度有变？” “倒是没有。”徐如篱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又有些羞涩，“他不是那样的人。” 徐如笙白了她一眼，“你清醒点，不要被男人的花言巧语给哄骗了，记住了，钱财要紧紧握在自己的手里。” “知道了大姐姐。”徐如篱赶紧收敛起自己的那点羞涩，忙不迭失的点头。 徐如笙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又说道，“出了正月，我便要去沧州了，你可有什么需要我带给二婶婶的。” 徐如篱小鸡啄米般的点头，“有的有的，到时候我提前拿过来给你。” “日后便只有你一个人在京城了，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方管家，若是郭家有人欺负你，也来找方管家，受了什么委屈不要忍气吞声，只管说出来。”徐如笙又叮嘱了一遍，女子在后院多艰难她很清楚，郭家几位主子明面上自然是对徐如篱客客气气的，可有时候，那些下人们的态度，不经意的动作，才是最让人难受的。 徐如篱抽了一下鼻子，手拉着徐如笙的胳膊，“知道了大姐姐。” “对了，恰好今日你来了，我有件事要问你。”徐如笙想起了灵觅的事情，“你可知国子监收不收女学生？” 她想送灵觅读书认字，自然是想往京城最好的学堂送。 “国子监向来只收男弟子的。”徐如篱轻轻摇头，“大姐姐，你也是在京城长大的，难道不知道女子上学堂几乎是不可能的，纵然是以前在侯府，也只是请了女西席教我们几个认字，只有徐瑾安可以去学堂上学。” 徐如笙自然是知道这些，纵然是周曦这样的大公主，当时皇帝特许她去南书房和皇子们一起读书，南书房的先生都去皇帝面前闹腾了一番。 最后还是温皇后发话了，天家的孩子轮得到你们挑三拣四，不想继续在南书房待的只管滚回老家去，她温家在曲江百年来资助的学子，不乏有鸿儒之辈，难道还找不到一个愿意来教大公主的？ 南书房的先生们有了危机感，风骨重要，饭碗也重要啊，装模作样的哭了两声，便乖乖的回去了。 “我要开一个学堂，只收女学生。”徐如笙的表情有些严肃，有带了一分不服气。 徐如篱歪头看着她，“大姐姐是认真的？” 徐如笙点点头，双手环抱，“我只是觉得，男子也好，女子也罢，起码要有一个公平的竞争机会，大家普遍默认男子读书习字，科举为官，而女子只能在后宅一方天地相夫教子，侍奉公婆，最后呢，男子的天地越来越大，女子的天地越来越小，若是大家有一样的环境和机会，这些女子真的就会输给男子么？” “大姐姐......” 徐如笙目光有些悠长，“我知道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我并没有觉得那些以丈夫为天的女子便是错了，我只是想给那些，有志向、有能力、有野心的女子一个机会而已。” 徐如篱呆住了，她觉得徐如笙今日的一番话有些大逆不道，可为何她又忍不住内心狂跳。 她咽了一下口水，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大姐姐你当真要开学堂？” 本来还在犹豫的徐如笙听到徐如篱的询问，坚定的点头，“是，要开，银钱我来出。” 徐如篱坐的笔直，“大姐姐，如果有什么我帮得上的，你只管找我。” 明明是离经叛道的事情，可徐如篱却十分的想和徐如笙一起去做，不为别的，她想以后她如果生下的是个女儿，她希望她的女儿有更多选择的机会，是的，机会，多一个机会，也许人生就完全不一样了。 送走徐如篱之后，徐如笙便立刻开始着手开学堂的事情。 首先要有一个地方能办女学，其次就是请先生，只请女先生，最后一定要有人罩着这个地方，徐如笙一点都不怀疑，自己办女学的举动，不知道会让多少人气急败坏，马上便要离开京城了，不在的这三年里，上门找麻烦的肯定不少。 次日一早，徐如笙亲自准备了节礼，带着紫烟和蓝彩两个，架着马车到了老白的地盘。 老白来信说自己和小北在云和县非常的顺利，和叶家姐妹也想处的十分愉悦，短时间内不打算回京了。 徐如笙在他的地盘待了半日，和堂中的兄弟们了进行了一番友好的交流，最后满意的离开了。 第92章 温栩回京 正月初六，京城下了一场大雪，天寒地冻的也不方便出门，便窝在烧着地龙的屋子里，看书写字，谋划着开女学的事情。 “小姐，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蓝彩兴高采烈的推门进来， 手里端着一盘桂圆，是昨日宫里派人送来的，门推开的一瞬间，便有一股凉意袭来，徐如笙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噤。 紫烟责备的看着她，“赶紧进来关上门，京城下雪多正常啊，有什么稀奇的。” 蓝彩撇着嘴，“以前在曲江，一整年都见不到一场雪，就算下雪，也是米粒大小的雪籽，这么大的雪，我真的没见过嘛。” 两个丫鬟的斗嘴让徐如笙也没了心思看书，侧身看着窗外鹅毛般的大雪压得那一株腊梅都快折了腰，心里想的确是温栩何时能到京城，这般大雪，也不知道他赶路辛不辛苦。 温栩的信上说，这几日就能到，因着路途遥远，不知道具体的时间。 徐如笙伸手揉揉自己的脸，心中有些好笑，徐如笙啊徐如笙，你何时也变得这般多愁善感了。 她刻意的让自己不再想温栩，便笑着对两个丫鬟说道，“一会儿雪下得再厚点，我们去堆雪人。” “好啊好啊。”蓝彩直接跳了起来，紫烟脸上也充满了笑意。 经过两日的思虑，徐如笙已经选定了办女学的地方，甜水巷有一个废弃的院子，背后靠山，前面是一大片竹林，她已经让方管家安排人买下来着手修缮，待过了正月十五，便可开始物色女先生了。 “小公爷回来了，小公爷回来了。”一个小丫鬟兴奋的在门外喊起来。 徐如笙噌的一下站起来，心里一阵狂跳，表哥回来了！ 她抬脚便要出门，却被紫烟一把拉住，“小姐外头太冷了，您穿上斗篷，蓝彩不要愣着，把手炉拿过来。” 徐如笙并没有听清楚紫烟说什么，只想着快点出去迎接温栩。 她捧着手炉，手上暖暖的，脚上的脚步也加快了，走到大门口，突然放慢了脚步。 温栩披着一件雪狐纹镶边染金蜀锦斗篷，原本身上的书生气息如今却被一股肃然取代，正站在雪地里和方管家说着什么。 “表哥。”徐如笙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突然有些不敢上前，只是轻声唤了一句。 温栩像是察觉到了徐如笙的目光，眼神转动，静静抬眸，迎着冬日的寒风，脸上露出徐如笙熟悉的笑容，一如在幽州初见时的那般，让人忍不住怦然心动。 “阿笙，我回来了。” 徐如笙这才感觉到温栩依旧是那个熟悉的人，只是边关几个月的生活，让他变得更为成熟稳重。 她提起裙摆加快脚步奔向他，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心中是翻涌的不明情愫。 “表哥，你回来了。” 温栩伸出手，眼神温柔的如同春日的杨柳，和往常一样，轻轻抚摸了一下她乌黑的头发，“是，我回来了，阿笙好像长高了。” 徐如笙露出难得的小女儿姿态，扭动了一下身体，娇艳的嘴唇微撅，“只是长高了？” 温栩那双明眸染上了笑意，嘴角也是忍不住上扬，他如今比徐如笙高出了半个头，便俯身在徐如笙耳边说，“也越发的漂亮了。” 温热的气息掠过徐如笙的耳垂，她突然抑制不住的轻抖，心中一阵悸动后，耳根渐渐变红，连带着白皙的脸庞也染上了薄红。 方管家有些尴尬的移开眼，捂着嘴轻咳一声，拼命的说服自己，他们还是小孩子，没关系，亲近些也无妨。 紫烟和蓝彩两人不知道何时已经握住了彼此的手，两人一脸激动的看着雪地里金童玉女般的两人，心中不由的呐喊，小公爷快把小姐娶回家吧。 “温公子，这位便是你一路上时常提起的表妹？”一个脆丽的女声打断了表兄妹重逢的喜悦。 徐如笙猛地回过神来，眼神透过温栩，看到一个五官立体，身量较高的女子，虽没有京城贵女的温婉可人，却是一股别样的韵味身姿。 她直勾勾的看着徐如笙，眼神大胆直白，却没有丝毫的恶意。 徐如笙未说话，先远离了温栩一步，又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他，最后哼了一声扭过头，这个女人是谁？一路上都和你一起么？ 温栩有些尴尬的抬了一下眉，却又为徐如笙的小脾气感到高兴，上前牵着她的手。 方管家恨不得捂上眼，过分了过分了，光天化日牵手，胆子忒大了！ 两人走到那个女人跟前，温栩才对着徐如笙说道，“这是北戎的泽丽公主。” 徐如笙一惊，忙问道，“北戎的公主怎么会随你一起来京城中？” 温栩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只觉得掌心一片滑腻，眼神越发的柔和，“说来话长了，我们先进屋好嘛，我慢慢与你说。” 泽丽公主满脸笑意的看着十分亲密的两人，大大方方和徐如笙打招呼，“原来让温公子念念不忘的表妹便是你啊，真是个美人，如果我是男子，我也会对你念念不忘的。” 徐如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赶紧让大家进屋。 正厅里热热的地龙烧着，紫烟伺候着徐如笙脱下斗篷，又用帕子给她擦擦手，丫鬟上沏上了热茶，端上了点心。 “表哥，你要不要先休息，我让人准备热水给你沐浴更衣。” 徐如笙有些心疼温栩，这一路定然是舟车劳顿，吃不好睡不好的。 温栩摇头，只是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自己坐在她身边，“无妨，我不累。” 方管家看着主子们有话要说，于是一挥手，让所有的下人都退下，自己也躬身道，“老奴让厨房准备晚膳，小公爷看着都瘦了，要好好补一补。” 温栩朝着方管家微微点头，“辛苦方管家了。” 待方管家也退下后，徐如笙才急忙开口，“表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泽丽公主怎么会和你一块进京，陛下知道么？” 还有一句没有问出口，在沧州查的事情可有进展了。 温栩看着徐如笙，心里知道她想问什么，便直言道，“阿笙，宁将军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恰恰和泽丽公主有关，至于泽丽公主为何与我一起进京，就听她自己慢慢说吧。” 第93章 泽丽公主 泽丽公主双手交叉的放于膝盖前，缓缓开口道： “我们北戎，是游牧民族，在马上打天下，只要实力够强，无论男女都可以做部落首领，而我，就是我父皇定下的皇太女。” 徐如笙坐直了身体，微微张嘴，有些激动道，“所以你是北戎未来的皇帝？” 泽丽公主苦笑，“以前是，现在不过是丧家之犬。” 温栩补充道，“北戎王于上个月去世了，泽丽的哥哥联合王后还有泽丽身边的侍女想杀了泽丽，对外宣称皇太女暴毙，泽丽被忠心的侍卫救下，一路护送逃出王城，兵符落在了她哥哥手里，她哥哥掌握了军部，派出的士兵杀手不计其数，泽丽身边的侍卫全部覆灭，索幸在沧州边境被青阳救下。” “那位夜帮主，实乃奇女子也。”提到青阳，泽丽忍不住赞叹道。 徐如笙也倍感骄傲，她看中的人，当然厉害啦。 温栩好笑的看着徐如笙翘起来的小尾巴，心情大好，这些日子在沧州吃的苦都值得了，只要能守护她，能让她开怀，做什么他都愿意。 “那宁将军的死和你有什么关系？”徐如笙追问道。 泽丽无奈摊手，“是你们的明中旗将军给我们驻守的军部送了一封信，详细的说明了当时大启的将领宁毅将军的行军计划，起初我们觉得有诈，并不相信，可那位明将军，居然亲自前来见我，说他无通敌叛国之意，只想让宁将军死而已。” 徐如笙瞳孔猛的收缩，居然是明中旗，难道宁将军的死，真的是已经死了的周芙的手笔？ “北戎是个小国，国力并不强盛，民生好坏全看老天爷的意思，这些年也不过勉强支撑着边境不被大启吞没，如果能除掉宁毅将军，对我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 徐如笙语气急促，“所以是你杀了他？” 泽丽耸了下肩，“两国之间的交战，可不是谁杀了谁这么简单，如果非要理论，那应该是明中旗杀了他。” 谁说不是呢，宁毅如果是战死沙场倒也罢了，偏偏是被自己军中之人所害。 “可知道是为何？他为何非要宁将军死？为了军功？为了自己能当大将军？”徐如笙脸色极差的一连几个反问。 温栩有些心疼的看着她，安抚道，“我已经让青阳死死的盯着他了，他有任何的异地，青阳都会立刻采取行动，这次我带着泽丽回来，就是和陛下说明此事，阿笙，没有陛下的旨意，我们不能擅自捉拿一个镇守边关的大将。” 徐如笙嘴唇紧紧抿着，“陛下已经下旨，我命格与皇宫相冲，不宜嫁入皇室，护国寺的法师说，我需要与至亲之人同住三年，才可保我平安，出了正月，我便去沧州找我二叔。” 温栩闻言大喜，一向喜形不露于色的他，紧紧捏着徐如笙的肩膀，眼中闪过狂喜，“阿笙，你说的可是真的，陛下当真解除了你与皇室的婚约。” 徐如笙有些恍神的看着温栩，你这般的欢喜的原因，可是我想的那样。 “表哥......” “我会和陛下说清楚，我随你一同去沧州，明中旗不中用了，朝廷一定会再派新的守将，我对沧州边境熟悉，我可以帮守将部署边防，阿笙，我会在沧州守着你。”温栩的语气有些激动，额头上的青筋隐隐若现。 徐如笙却急忙道，“可是表哥你要在京城袭爵，舅舅希望你参加科举......” “不重要，”温栩果断的说道，“这些都不重要，袭爵可以等三年后，科举也可等你回京后，阿笙，你明白么？这些都没你重要。” 一种奇怪的感觉冲击着徐如笙，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蹦出来了，前世今生加起来，也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她凝视着温栩，看着他满心欢喜的样子，只觉得整个胸腔都被填满了。 “我说你们两位，现在要讨论的是我的事情。”泽丽有些无语的看着眼前旁若无人的表兄妹两个，她也不想打扰他们，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说。 徐如笙心虚的扭开身子，刻意离温栩远了一些，温栩则是一点不避讳的将眼神尽数落在她身上。 没完了，泽丽公主翻了个白眼，“我这次来大启，是想与你们大启的皇帝合作。” “合作？如何合作？据我所知，我们这位皇帝陛下一心想一统天下，可偏偏能力有限，畏手畏脚。”徐如笙说着大逆不道的话，却没有丝毫的害怕。 泽丽公主昂着头，“我要大启帮我夺回属于我的东西，与之交换的是，北戎臣服于大启，做大启的属国。” 徐如笙有些呆愣，她问出了一个她自己觉得很蠢的问题，“可北戎这些年一直负隅顽抗，就是为了一方安隅，如今你臣服于大启，由君变臣，你的父皇泉下有知，不会责备你么？” 泽丽的语气有些悲愤，“我的父皇，他明知道我哥哥想取代我，还一直加封于他，无非就是想哥哥和我形成对抗之势，他封我为皇太女的时候，如果能直接告诉哥哥，北戎王的位置只能是我，或者是削弱哥哥的势力，我何苦落到今日这般地步。” 徐如笙喟叹，可能所有的帝王都是这样吧，又怕孩子不和谐，又怕孩子太和谐。 “北戎这些年日子不好过，大启物华天宝，如果能彻底打通沧州边境的贸易，我北戎的子民能好过很多。” “宫中皇后是我的姨母，过了正月十五，我带你进宫先见我姨母，还有大启的嫡公主，她在皇帝那里也能说上话，有她们的帮助，相信泽丽公主你，很快就能心想事成了。” 泽丽公主闻言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有有些歉意，“我一路逃亡，身上没有任何值钱之物，初次见面，实在是失礼了。” 徐如笙笑了笑，“无碍，公主女中豪杰，何必拘于这些小节，日后公主荣登北戎王位，还怕没有礼物能送给我的么？” “好，”泽丽公主爽快的一下，“若我想之事能成，日后你和温公子还有在沧州的夜帮主便是我北戎最尊贵的客人。” 第94章 上朝 正月十五之后，百官便要继续上朝了，这一个年大家过得都不算好，两位皇子妃的位置突然空了下来，大家都想趁机分一杯羹。 金銮殿上，今日多出了三个人，两位皇子和大公主。 严相快速在心里思索了一番，决定按兵不动。 “今日是新年第一天上朝，朕有件事情要宣布，两位皇子提前开府建衙，大公主也是，礼部，一应事务皆按照三份准备，两位皇子有的，大公主也要有。” 皇帝的话刚落音，朝堂便炸开了锅。 “陛下，大启自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公主开府建衙的例子，今日大公主站在金銮殿上已是于礼不合了。” “公主府哪有设立署官幕僚之说，闻所未闻啊......” “大公主年岁不小了，应该早日选驸马才是正理。” ...... 莫说朝臣，便是周衍和周衡也是大吃一惊，可这兄弟俩的心思完全不一样。 周衍一脸钦佩的看着周曦，暗暗赞叹，还得是我阿姐，真厉害啊，有才华有胆识，父皇有眼光。 周衡则是一口气堵在胸膛，周曦也不知道给父皇下了什么迷幻药，日常在体元殿行走自如也就罢了，还哄得父皇为她开先例，她想干什么？牝鸡司晨么？ “都闭嘴。”皇帝黑着脸呵斥了一声，原本嘈杂的金銮殿瞬间安静下来了。 “朕是通知你们的，不是和你们商量的，谁有意见，来，说出来让朕听听，若是说服不了朕，个个给朕跪到承天门去。” 皇帝的话刚落音，朝臣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出具体的理由。 “说啊，怎么不说了，刚刚不是吵得很激烈么？礼部尚书，刚刚是你说今日大公主站在金銮殿上是于礼不合了是么？”皇帝眯着眼看着低着头的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站出来，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脸色不佳的皇帝，又扫了一眼面色平静的大公主周曦，硬着头皮道，“回陛下，我大启只有皇子上朝的惯例，这......这公主殿下确实没有站在金銮殿的先例。” “没有，便不能有了么？以前没有，现在有了。”皇帝起初觉得让周曦上朝确实不好，可仔细想想后，便觉得自己的女儿站在金銮殿上旁听有何不可，她那般聪慧，日后定能帮助阿衍或者阿衡守住江山。 何况自己的女儿，轮得到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说三道四么？ 昨日下午，周曦抬着一箱子东西来体元殿，正是徐如笙带回来的百官行述。 皇帝打开不过看了一会，就怒火攻心，“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父皇，这一箱记载的是我大启百官的行事作风，事无巨细，一应全有，儿臣不敢擅自处理，只能交给父皇。” 皇帝此刻看着礼部尚书一口一个于礼不合，心中冷笑， “你口口声声规矩、惯例、先例，朕且问你，你这些年行事，便都符合规矩么？便全部问心无愧么？你那个儿子，听说五年前去京郊纵马踩死了人，你是如何处置的啊？” 礼部尚书大骇，这个事情皇帝是如何得知的？ “陛下，这……这纯粹子虚乌有啊。” 不能认，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认，五年都是安然无恙，那一家人早就被赶到离京城千里之外的地方了，可这件事到底陛下是如何得知的？ 皇帝没想到礼部尚书居然还敢不认，怒极反笑，“你当真是要朕亲自派人去查明此事？” 礼部尚书双腿发软，再也难以支撑，跪倒在地，“臣有罪，臣有罪……” “大理寺的人呢？朕命你们十日之内查明此事，详细写了折子上来，该拿的人拿了，该杀的一个也不许放过。” 大理寺卿连忙出列，“臣遵旨。” “你，给朕跪到承天门去。”皇帝一指礼部尚书，气的不轻。 礼部尚书如丧考妣一般的出去了，金銮殿剩下的官员大气都不敢出。 “还有谁要上来，和朕讲讲规矩、惯例、先例啊。” 罢了罢了，一个公主而已，又掀不起大浪，皇帝是铁了心的偏宠她，何必在这个时候触霉头呢，朝中的大臣纷纷打起退堂鼓，没人再愿意和皇帝争论此事。 “陛下，臣以为，大公主天资聪颖， 才藻艳逸，这些日子，臣与内阁几位大学士也时常与大公主商议政事，大公主的确是见解独到。”严相看到气氛已然到这里了，便开口解围。 杨国公不甘落后，自然也是表示赞同，“是啊，大公主自幼便在南书房和两位皇子一同读书认字，自然不是外头那些女子能比的，咱们大公主，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周衍摸摸鼻子看了一出好戏，而周衡看到诸位大臣居然不再反对，心中着急，正准备开口，却被恭亲王打断： “陛下，臣看此举甚好，大公主是皇后娘娘的女儿，不如趁着两位皇子封王的时候，也给大公主一个吉祥如意的封号。” 他给周衡使了一个微不可见的眼色，这时候，可不是和皇帝唱反调的时候。 周衡只能握紧拳头，忍住了想反对的冲动，算了，阿姐便是再得宠，到底是个公主，总好过周衍得宠。 大公主同两位皇子一同开府建衙的事情，就这样子敲定了。 一时间杨贵妃风光无限，就算大公主记在了皇后的名下，可到底是杨贵妃的肚子里爬出来的，陛下如今这般抬举大公主，分明是在给大皇子作势啊，于是很快便传出陛下要立大皇子为太子的风声。 杨贵妃如今打定了主意要和周曦处好关系，在后宫好好侍奉温皇后，在宫外让杨家好好经营，她就不信自己的阿衍还能输给一个没娘没背景的周衡。 宫里的人是最会见风使舵的，短短几日宫人们对着周衍和周衡的态度便有了区别。 温皇后知道后大怒，先是把两位皇子居住的祥瑞宫里头的宫女太监换了一批，再把杨贵妃叫道凤仪殿训了一顿： “瞧你张狂的样子，莫说阿衍如今不是太子，就算是太子，上头还有我这个皇后，你想干什么？你想坐本宫的位置么？” 杨贵妃委屈的当天回冰泉宫便痛哭了一场。 吕回心疼的看着温皇后，“娘娘何必管她呢。” 温皇后眼神闪烁，“她还算有救，本宫闭宫的那些日子，她没有落井下石，本宫若不先敲打她，等陛下出手可就不是骂一顿这么简单了。” “娘娘，陛下他真的是想抬举大皇子？” 温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抬举？你且瞧着吧，咱们这位陛下一碗水端得平平的，哪头轻了他会添一勺子进去，哪有重了他会舀一勺子出来。” 吕回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温皇后心里一笑，无论如何，最后胜出的人只能是阿曦。 第95章 心思 温皇后预料的一点也没错，皇帝很快就找了一个错，狠狠的训斥了杨国公，又找了个理由，罚周衍在体元殿跪了半日。 待礼部呈上两位皇子亲王的封号时，皇帝又觉得周衡的封号“宣”字不好，亲自写了一个“宸”字。 礼部给周衍拟的封号原本是个“晋”字，皇帝也觉得不好，给换了一个“平”字。 这下关于周曦的封号，礼部尚书亲自跪在皇帝面前，让皇帝定夺，皇帝略一思索，写下“元启”二字。 礼部尚书当下跪都跪不稳了，元字也罢，陛下居然用国号给大公主敕封！ 一时间朝中的风向又变了，虽说二皇子没有母族，可陛下似乎更偏宠他一些，大皇子的母族虽是世家，可这个“平”字却很微妙。 至于大公主的“元启”，众人选择性的遗忘了，毕竟这已经超出正常人的理解范围了。 “哈哈哈哈，陛下果然没有选定太子的人选，甚好，二皇子的机会很大，没有母族，本身也是一种优势。”最高兴的莫过于恭王。 恭王妃在一旁嘴巴发苦，那又如何，二皇子上位，最终还不是便宜了那个贱人的女儿，可怜她的阿锦，这辈子怕是都不能回京了。 “你哭丧着脸做什么？”恭王一抬眼看到王妃丧气的模样，心中的火气不打一处来，怒斥道，“等日后二皇子登基，你还怕阿锦不能回来么？” 回来？回来做什么？回来给程玲俯首称臣，那还不如不回来呢。 “王爷，妾身新学了一首曲子，正想找王爷点评一二呢，原来王爷在这里，真的让妾身好找。”胡侧妃千娇百媚的走进来，大冬天的她却穿的十分凉快，见着恭王妃也丝毫没有要行礼的打算。 恭王脸色好了几分，起身朝着恭王妃说道，“挑个日子，让族中修改族谱，把阿玲记到你的名下，未来的皇子妃，可不能是庶出。” 胡侧妃闻言心中一恨，不过这一点点恨意很快就散去了， 只要她的阿玲好，是谁的女儿根本不重要，要不是程锦自己作死，这样的机会根本不会落到阿玲身上。 入夜，她愈发卖力的伺候恭王，一定要再生个孩子，这样以后阿玲就有了至亲的依靠。 严相府内，严竹满脸泪水的哭诉道： “爹，为什么不行，两位皇子的皇子妃未定，大家都有机会，我......” “住口，”严相喝斥道，“谁教你的？这种混账话，谁教你说的？” 严竹心中委屈，她堂堂首辅嫡女，之前被徐如笙踩一脚，现在恭王府的庶女都能奚落她了。 “大皇子他......” 严竹的话未落音，严相便打断了，“大皇子如何，与你没有半分干系，趁早死了这份心，我的女儿，不会嫁入皇室。” 严竹哭的不能自已，听到严相说不会让她嫁入皇室，心中一急，便口不择言，“那哥哥呢，哥哥可以尚大公主么？爹你也会和哥哥说，死了这份心么？” 严相眉头皱成川字，语气反而平静了，“阿竹，你不适合嫁入皇室，爹会为你选一个清白富贵、人口简单的人家，日后你安稳度日便是了。” “爹......”严竹一阵慌乱，她哀求的看着严相，“爹，您难道不知道么？没有大皇子，女儿早就没命了。” 那年夏日，天气炎热，严夫人带着不过五岁的严竹前往京郊的庄子避暑，随行的都是严夫人的陪嫁嬷嬷和侍女，严夫人不过晃晃神，严竹便不知去向，严夫人急的差点上吊，最后发现严竹的奶娘也不见了。 严夫人一阵眩晕后，一边通知严相，一边让人查奶娘，最后发现原来奶娘的女儿两年前因病去世，总是晃神把严竹当作自己的女儿，可严夫人一直当作是奶娘尽忠职守，却没想到如今严竹被奶娘拐走了。 严相也是急的嘴角起泡，他不好女色，子嗣不丰，总共也只有严松和严竹两个孩子，于是向陛下告假，亲自去京兆尹带着人去追查。 就在大家一片慌乱之际，周衍带着严竹出现在严家的门口，当时的严家府里上下人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严府的管家看到大小姐出现的时候，激动的喜极而泣，直到严相匆匆的赶回来，才发现是大皇子救了自己的女儿。 严相自然是千恩万谢，事后还让严夫人带着严竹给温皇后磕头谢恩，皇帝知道此事后，当时也是随口说了一句，“两个孩子有缘啊。” 可这句话被温皇后传递给严夫人的时候，被年幼的严竹记住了，并且记了很多年。 严相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一分动容，他不是不疼这个女儿，恰恰是因为他太疼爱这个女儿了，才不愿她搅入皇室这趟浑水。 两位皇子看着是花团锦簇，可他却隐隐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心中有一个逆天的设想，可他自己又觉得不可能。 他已经打定主意不站在任何皇子那一边，他只做皇帝的臣子，忠于君王便够了，所以他的女儿无论如何也不能嫁到皇室。 “阿竹，你嫁给大启任何一个勋贵子弟，倘若你受了委屈，爹都可以为你撑腰，但是你若嫁到皇室，无论过的多么艰辛，爹都无能为力了” “大皇子是杨贵妃的儿子，可他生母却是安然无恙的待在了春居殿，上头还有皇后娘娘，日后你的日子能好过么？” 况且 ，他也听闻了严竹三番五次和宁国公主过不去的事情，连表面的功夫都不会做，这样的心机嫁入皇室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爹，我不怕，我......”严竹根本听不进去，她如今所有的心思，都在想着如何嫁给周衍。 严相此刻也是下定了决心，他狠下心来，大手一挥，“不必再说，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由你自己做主？日后你便待在府里，哪里也不许去，管家，送小姐回去，告诉夫人，好生管教她。” 管家低眉顺眼的进来带着严竹离开，却在院子里遇到了严松。 “阿竹怎么哭成这样？” 严竹抬手擦着眼泪，红着眼眶问道，“哥哥会和大公主成亲么？” 严松一愣，幽静的月色下，他的神情有几分恍惚， “大概不会吧，她似乎不会为我停留。” “那哥哥会难过么？”严竹知道她哥是多么的喜欢大公主。 严松浅笑道，“会，但我接受她所有的选择，我对她的喜欢，不能成为她的负担。” 第96章 落定 不出三日，圣旨便晓喻整个大启，大皇子周衍封“平王”，二皇子周衍封“宸王”，大公主周曦封“元启公主”。 徐如笙高兴的差点跳起来，“太好了，阿姐算是正式迈入大启的朝堂了。” 温栩也为周曦高兴，泽丽公主却很疑惑，“既然大启的陛下这么赏识这位大公主，为何不直接封她为皇太女。” 徐如笙一头黑线，“呃，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不过泽丽，我们可以进宫了。” 温栩如今没有功名爵位在身，是无法上朝的，只能等着皇帝召见。 三位皇子公主的封号落定后，皇帝马上就派人来辅国公府宣召温栩。 温栩去了体元殿，徐如笙带着泽丽去了凤仪殿。 “这便是阿栩从沧州带回来的女子？” 温皇后皱眉看着泽丽，阿栩这孩子是从哪里学来的坏习惯，什么乱七八糟的女子都往家里带，回头定要好好说说他。 徐如笙见温皇后脸色不佳，知道她是误会了，便笑着解释道，“姨母，您误会了，这是表哥带回来的，不过人家是北戎的皇太女。” “什么？”温皇后狠狠的吃惊，“北戎的皇太女怎么会？” “姨母，”徐如笙拉着泽丽走到温皇后跟前，“让泽丽和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泽丽刚进凤仪殿还有些紧张，大启果然富贵，皇上皇后住的宫殿又大又舒服，皇后身上的锦缎，在北戎一匹要用五只羊去换，质量还远远不如皇后身上所穿的那种。 她见温皇后和徐如笙关系亲密，心中的紧张也散去几分，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很快就调整好思绪，把自己是如何进京的事情和温皇后又描述了一遍。 “你们北戎是可以直接立公主为皇太女的么？”温皇后一下便抓住了泽丽话中的重点。 泽丽灿然一笑，“是的皇后娘娘，我北戎，只要能力强，无论男女，都是可以为官为帝，也可投身军部，成为女将军。” 温皇后颇感兴趣，又拉着泽丽说了许多话，徐如笙在一旁听着两人交谈，心中也有些向往。 前世她受困于皇宫那一方天地，今生若有机会一定要走遍这世间。 “娘娘，体元殿派人过来传话，说陛下要见泽丽公主。”吕回满含笑意的回禀。 温皇后此刻心情愉悦，难得的开口，“让人进来吧，陛下身边伺候的人听说换了，本宫倒是还没有见过。” 体元殿的女官低着头躬着身进来，跪下给温皇后磕头，“奴婢给参见皇后娘娘。” “抬起头来。”温皇后打量了一眼，待女官抬头，方才笑道，“看着你年岁不大。” 女官不卑不亢道，”回娘娘，奴婢十六。” 温皇后哈哈一笑，“比阿曦略大一些。” 女官忙道，“奴婢怎可与大公主相提并论。” 徐如笙一眼便认出了她，前世体元殿的女官。 上次在体元殿见她被罚，自己便出手帮了她一把，没想到这么快她便做了体元殿的女官。 难道是杨公公看道自己帮了她，便有意提携？ “本宫听说，是阿曦举荐你的？”温皇后随口问道。 女官立刻答道，“是，杨公公说，是大公主亲自向陛下举荐了奴婢。” 她又朝着徐如笙下跪磕头，“奴婢多谢公主上次搭救之恩。” 徐如笙倒是一愣，轻笑道，“举手之劳，日后你在体元殿伺候，多照顾着阿姐便是了。” 温皇后也不再耽误，抬手，“你带着泽丽公主去吧，告诉陛下，晚上来本宫的凤仪殿用膳 。” 待两人离开后，徐如笙立刻软了身子趴在软塌上，“姨母，出了正月我便走了。” 温皇后怜爱的抚摸着她的头发，“你呀，非要找这么个理由跑去沧州，真的不想和两位皇子纠缠，大可找别的理由。” 徐如笙惆怅的叹气，“我若待在京城，眼下不知道多少人看我的笑话呢。” 温皇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你会在乎别人的笑话？” “那自然不是的。”徐如笙皱皱鼻子，“就是有些舍不得姨母和阿姐。” 她没有和温皇后说温栩打算同他一起去沧州的事情，实在有些羞于开口。 “姨母，两位皇子妃的人选，陛下可有选定？” 前世两位皇子没有这么快开府建衙，淑妃还在，杨才人也待在冷宫，姨母没有过继阿姐，杨贵妃依旧嚣张跋扈。 “陛下有意给阿衍找一个清贵出身的人家。” 徐如笙冷笑，清贵，便意味着成不了周衍的助力，“那周衡呢？” “陛下似乎想把严相家的女儿许配给他。” 徐如笙差点没绷住，要是这样，那真的有好戏看了。 “恭王呢？”徐如笙特意询问。 “恭王的嫡女已经送出京城，多半是在外地结亲，他以为弄个庶女放在王妃名下，便瞒天过海了？陛下再如何，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歌姬的女儿做正妻。” 徐如笙心里默默点头，要不说恭王府逐渐没落是有原因的，这么简单的道理，恭亲王居然不明白，这会估计还在做着春秋大梦。 “不过，他的女儿，做个侧妃也是可以的。”温皇后又补充了一句。 徐如笙只觉得有些好笑，兜兜转转，恭王府还是送了个女儿给周衡做妾。 皇帝想两位皇子互相形成制衡，如今还不显，随着皇帝的年纪越大，他会越怕两个儿子夺了自己的权，只会对两个儿子充满了怀疑和忌惮，这个时候便是阿姐趁虚而入的最佳时机。 给阿姐一个“元启”的封号，看着多么的偏宠阿姐，可到头也不过是想借阿姐的手压制两个皇子罢了。他会防着儿子，因为儿子会夺权，不会防着女儿，是因为女儿迟早嫁出去成为别人家的人，多么的讽刺。 夜幕降临的时候，皇帝带着周曦和温栩来了，泽丽公主却没有跟过来。 “阿栩立了大功，朕打算让他提前袭爵，刚好朕的三个孩子们一起，也让京城好好热闹热闹。” 皇帝心情大悦，才进凤仪殿，便直接朝着温皇后说道。 温皇后先是一愣，随机脸色露出惊喜的笑容，“陛下说的可是真的？” 皇帝看到温皇后高兴，心中越发开心，“自然是真的，阿笙也晚些离京，等阿栩袭爵后，你们再一同前去沧州。” 温皇后脸色的表情僵住了，“阿栩还要去沧州？” 第97章 商议 皇帝一挑眉，饶有趣味的回头看了一眼温栩，见他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样子，心中又是一阵赞叹。 别人家的儿子真是越看越顺眼，自己家的，算了算了，不提也罢，眼神扫到一旁亭亭玉立的周曦，心情又好起来，好歹女儿是个不错的。 猛然间，皇帝有了一个想法，阿曦若是和阿栩...... “阿栩，你说，”一向端庄的温皇后有些横眉竖眼，皇帝刚有的想法被温皇后打断了，他率先进屋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一脸看好戏的盯着门口被温皇后训斥的温栩。 “你为何还要去沧州？你父亲对你的期望你都忘记了？他让你留在京城是为了读书科举的，早知道你还是要去边关舞刀弄枪的，还不如一开始就待在曲江，免得如今让我看着心烦。” 周曦还在想要不要去解围，就看到徐如笙过去摇着温皇后的手说道，“姨母，您不要凶表哥。” 温皇后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徐如笙的话，一把拍开她的手，对着温栩骂道，“先前是陛下给你指派了任务也就算了，一时半会的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本想着阿笙去沧州了你在也能照应，如今你既然回来了，为何还要去，是陛下交代的事情未完成？今日你若是说不出一个好歹，看我不收拾你。” 皇帝不怕事大的插嘴，“朕可没让他去啊，沧州的事情虽不算全部落定，但善后的事情，朕已经指派了他人。” 温皇后的脸色更不好了，一巴掌拍在温栩的身上，“你这孩子，你为何非去沧州不可，你才来京城没几日便走了，只有阿笙和阿曦陪着我，如今阿笙也要走了，本想着你回来了，我身边还是有两个孩子，结果你......” 说着说着温皇后便开始垂泪，“姨母没有自己的孩子，一向是拿你们当亲生的，如今这一个一个的，都恨不得离我远远的，只有我的阿曦是个好的......” 本还在看热闹的皇帝见温皇后哭起来了，心中一慌，听她提起孩子，心中又愧疚又懊恼，便暗暗骂起太医院。 一群没有用的东西，调理了这么久也不见皇后的身体有半分起色。 他上前揽住温皇后的肩，柔声道，“莫伤心，阿笙最多三年便回来了，到时候孩子们都在你身边，你若还是觉得膝下孤单，朕便让敏昭仪把阿晗送到凤仪殿如何。” 徐如笙有些无语的听着皇帝在那出馊主意，干脆直言，“姨母，表哥去沧州，是因为他不放心我。” 温皇后一愣，心中到底是软了，虽然去沧州是徐如笙自己要求的，可沧州那姓徐的能是什么好东西，谁知道阿笙会不会受委屈，至于青阳，温皇后始终觉得一个江湖人士，让人不放心。 这些日子，她和周曦也精挑细选出了两个忠心可靠又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女官，又物色好了一些宫女太监，让徐如笙带着去沧州，可到底是觉得差点什么。 “罢了罢了。”温皇后转身拭去眼角的泪水，“你们一同在沧州，我也放心些。” 皇帝忙道，“你放心，朕亲自派人送她们去，沧州的守将朕已经重新指派了人，他之前在温将军的手下做过参将，和阿栩也算相熟，会好好照顾两个孩子的。” “泽丽公主呢？”温皇后问道。 周曦看了一眼皇帝，率先开口，“父皇已经命鸿胪寺接待泽丽公主了，两位弟弟出宫后也可领差事了，恰好阿衍向父皇求了去鸿胪寺当个闲职。” 温皇后一脸笑意，“阿衍这孩子，给自己找了个清闲的差事。” “明日儿臣再提醒一番阿衍，泽丽公主所说之事，事关重大，切不可怠慢，也不可操之过急。” 皇帝满意的点头，“你说的对，你的两个弟弟，日后你要多提点一下他们。” “好了陛下，”温皇后嗔了皇帝一眼，“要谈政务，回体元殿谈去，凤仪殿可不适合谈政务。” 皇帝和周曦对视一眼，哑然失笑，“好好好，不说了，传膳传膳，今日我们一家人好好吃一顿饭。” 御膳厨的总管早就等在殿外，就等皇帝的一声吩咐。 皇帝坐了最上首，温皇后挨着他坐在了左边的第一个位置，又招呼周曦坐在了右边的第一个位置，随后徐如笙和温栩才坐下。 伺候的宫女太监们虽多，却悄然无声，寂然饭毕，众人 漱了口，凤仪殿的宫女捧上了茶，温皇后才笑吟吟道，“白日里嫔妃们来请安，方才知道安嫔的身子不太好，今日臣妾想留阿曦和阿笙说说话，不如陛下替臣妾去看看安嫔。” 皇帝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却还是应下，“好，阿栩今日也别出宫了，去祥瑞宫住一晚。” 温皇后也点头，“明日你再来接了阿笙一同出宫。” 待皇帝和温栩走后，徐如笙才塌下肩膀，“我终于可以和姨母还有阿姐好好说说话了。” “还没有恭喜阿姐。”徐如笙朝着周曦作怪行礼，“参见元启公主。” 周曦也故作高深，一脸严肃，“免礼。”姐妹两人手拉手笑作一团。 温皇后朝着两人招手，“都过来” 三人围在一起，徐如笙先开了口，“姨母阿姐，我在京城开了一所书院，是女学 ，就在甜水巷后面的山上。” 周曦皱眉，“好好的为何想开女学。” 徐如笙摊手，“我从云和县带回来一个人，我本想让她读书认字，却发现整个京城都没有收女弟子的地方，于是我便想着开一个女学算了。” “你若想让她读书认字，我和英国公家说一声便是，阿善家是请了女西席教家中的小姐们，这个面子，英国公肯定会给我。”周曦提议道。 徐如笙摇摇头，认真的说道，“阿姐，我想给贫苦人家的女孩子一个能改变命运的机会。” 周曦皱眉，“你这个想法是很好的，可若是京城的人知道这个女学是你所办，多的是趋炎附势之人，他们为了和你攀扯上关系，会想尽办法把自己家中的女眷送进去，到时候只怕没有办法达成你要的目的。” 第98章 书院应征 温皇后抬眉，“这有何难，阿曦马上便出宫了，以她的名义开一所女学书院，书院不收银子，孩子们一应花费都由书院收，既得了名声，又能让那些想趋炎附势之人断了心思。” “正是这样，书院的银子我来出，母亲留下了大笔的嫁妆呢。”徐如笙直点头。 “那若是大家问起，为何不收男学弟子如何应对。”周曦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 温皇后不屑的冷哼一声，“你只管收留女弟子，谁若是有意见，陛下不是还有两位皇子么？找他们去。” 周曦咬着唇露出一抹微笑。 “阿笙，我和你阿姐这段日子给你精挑细选了一些可用之人，书院之事，还有你去沧州之后，她们都可以帮你，你母亲，”温皇后欲言又止，最后幽幽道，“之前徐家那些丫鬟婆子，都是不中用的。” 徐如笙感动，“多谢姨母。”她身边确实没有可用之人，两个丫鬟紫烟和蓝彩还是温棉借她的，说起来还挺惨的。 温皇后一扬声，“吕回，把两位女官带进来见一下新的主子。” 一语刚了，只听得一阵脚步声，吕回带着两个女官进来，跪在温皇后跟前。 “起来吧。” 又对着徐如笙说道，“这两位是孔女官和贾女官，本是宫中的女官，如今到了年纪该出宫，可她二人在宫外并无亲属家眷，便让她们跟着你吧。” 徐如笙闻言起身朝着两位女官福礼，“日后有劳两位女官了。” 两位女官忙避开，低头还礼，“参见公主。” 温皇后又说道，“孔女官会帮你挑选管教小丫鬟们，贾女官会照顾好你的身体。” 周曦补充道，“我给你挑选了五个宫女，五个小太监，你带着他们一同去沧州，若是有不长眼的敢欺负你，只管打杀了。” “青碧这丫头如今已经能独挡一面了，你带着她走吧。”温皇后一抬手，吕回便下去叫青碧过来了。 主仆二人分开已快一年了，如今再看，青碧已然是脱胎换骨了。 待所有人都退下后，三人又聚在一起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吕回进来再三劝告，才熄灯休息。 第二天醒来后，温栩已经等在了凤仪殿外，两人带着一堆宫女太监，浩浩荡荡的出了宫，一路上惹得京中百姓纷纷侧目， “这是谁啊，好大的排场。” “一看你就是外地来的吧，领头骑马的是我们大启战神温将军的独子，后面马车坐的是陛下亲封的宁国公主。” “听说陛下收回了宁国公主未来皇后的旨意，如今整个京城都在筹划着两位皇子的选妃事宜，这位公主怎么还是这么大的排场？” “要不说你没见识呢，宁国公主就是做不了大启未来的皇后，人家还有温家做靠山，陛下亲封的元启公主知道吧，和宁国公主那是情同姐妹。” ...... “小姐，这位宁国公主真的是好大的排场。”正街对面的酒楼上，一个绿衣的丫鬟满眼艳羡的对着身边一位女子说道。 那女子沉默不许，半晌才说出一句，“那又如何，还不是被陛下赶到沧州那种苦寒之地去了。” 说完转身便走了，绿衣丫鬟吐吐舌头连忙跟上。 徐如笙自然是不知道自己被人“嫌弃”了，马车一路到辅国公府，青碧正打算搀扶着她下马车，却被徐如笙阻止了。 “青碧，你带着两位女官还有姨母和阿姐赏赐下来的人先去找方管家，我带着紫烟和蓝彩去一趟甜水巷。” 温栩闻言很自然的接话，“我随你一起去。” 徐如笙没有拒绝，眉开眼笑的看着温栩，“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甜水巷的院子已经修整的差不多了，门口也张贴了找院长和女先生的告示，徐如笙的工钱给的十足，自然是吸引了许多的人前来。 “此次前来应征女学书院院长的人中，奴婢按照小姐的要求筛选后，留下了三位，小姐见过之后，便可以定夺留下谁了。”紫烟引着徐如笙进了门，却发现里头等着的只有两位。 “还有一人呢？”徐如笙问道。 紫烟也是惊讶，“奴婢明明已经通知过她了，今日小姐会亲自来选定院长的人选。” “晚娘她家里的人不让她来。”其中一个应征的妇人说道。 徐如笙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如何知晓？” 那妇人不卑不亢的朝着徐如笙行了一礼，慢慢垂下眼睫，“小妇人名唤卢素琴，与晚娘自幼比邻而居，我们的父亲都是秀才，可惜她父母早亡，她被舅舅二两银子卖给了别村的一户人家做媳妇，那家人家对她不好，动辄打骂，如今更是穷的揭不开锅。” “晚娘自小是被她父亲抱着膝盖上读书认字的，她若不是个女儿身，便是去科举当官也是使得的。” 徐如笙抿了抿嘴，“既然如此，她来我这应征院长不是正好，若是应征上了，我给的工钱是整个京城最高的，就算失之交臂，也可留下做先生，我给的工钱依旧不低。” 卢素琴的眼神哀婉，“本来是可以的，可是她那个婆婆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她来应征山长是想和野男人厮混，就......就用一根绳子把她捆在家里了。” “岂有此理。”紫烟又气又急，“小姐，这......” “你可知道她家住咋哪里？”徐如笙的声音波澜不惊。 卢素琴猛地抬头，有些欣喜的说道，“知道知道。” “带路吧。” “且慢。”另一位来应征的妇人突然上前阻止，面色沉静，“女子出嫁从夫，自然一切以夫家为天，既然夫家不同意她来，她理应放弃，若是强行来应征，便是犯了七出之条，这位小姐，你看着年岁尚小，想必家中父母没有教过你，你抛头露面此为一错，与男子同行此为二错，试图插手别人的家事此为三错。” “你住口。”紫烟没料到这妇人居然张口便指责徐如笙，心中怒火如灼，“难道你不知道这书院是我家小姐开的么？” “小妇人自然是知道的，想必是得到了家中父兄的允许，可就算如此，也不代表是对的。” 徐如笙有些好奇的挑眉看着她，“这么说来，你来应征是得到了你夫家的允许了？” 那妇人高昂头颅，“那是自然。” “你夫家都有谁？丈夫？儿子？” “小妇人家中有丈夫，有两个女儿。”那妇人板着脸，接着道。 第99章 江晚吟 “儿子呢？没儿子？” “小妇人没有儿子？”那妇人微微皱眉 “那可不行，”徐如笙面如寒霜，“既然你以夫家为天，那便是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连儿子都没有，将来你丈夫死了，你如何自处？” 那妇人直视徐如笙，反驳道，“这些便不劳小姐你操心了。” “既然是我要找人来做书院的院长，那我自然应该多过问，不过我觉得你不合适。” “为何？因为我反驳了你的话？”那妇人脸色铁青。 徐如笙笑道，“我是为你好啊，你应该回家给你丈夫生个儿子，或者过继一个儿子，或者给他纳妾生个儿子，你连儿子都没有，怎么可如此抛头露面，不务正业，难道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么？” “回去吧，你的才学也许很好，但是我也不敢耽误你为你夫家传宗接代。我会让人盯着你，在你生出儿子之前，若是踏出家门一步，抛头露面，我会让人打断你的腿。” 徐如笙一挥手，立刻有人进来，站在那妇人面前，等着她往外走。 “需要查查她的家里情况么？”温栩有些生气，这妇人满嘴胡言乱语，让人气愤。 “不用，”徐如笙摇头，“我会让老白手下的人盯着她，刚刚我说的话是真的，她敢走出家门一步，我会让人打断她的腿。” 她看着卢素琴，“带路，去晚娘家。” 卢素琴微微有些发怔，喉咙哽咽，“是是是，小姐请随我来。” 一行人坐上马车，不多久便到了京郊外的一个小村庄，马车再往里走了一小段路，便到了晚娘家。 “晚娘，你在家么？”卢素琴站在门口，扯着脖子朝里看。 一个老妇人端着一个木盆走出来，看到卢素琴，“砰”的一声把木盆砸在了地上，凶神恶煞骂道，“卢素琴，你不许再和晚娘见面了，你一个守寡的妇道人家，不好好在家为你丈夫守节，天天往外头跑，还想带着晚娘和你一般。” 一个脸色黝黑的中年男子闻声急忙跑出来，“娘，这是咋了，素琴，你怎么又来了，都说了，我们晚娘不去应征那劳什子院长不院长的。” 卢素琴咬着牙，“可是晚娘她想去。” “她休想，她还当她是秀才的女儿呢，她爹的骨头挖出来都能打鼓了，我知道她存着什么心思，瞧不上我老李家，觉得我们家地里刨食的，配不上她这种读书人家的女儿。” 老妇人狠狠地瞪了卢素琴一眼，看到身后的马车，言语不善道，“如何？还喊了帮手，想抢人不成？就算闹到县太爷那去，这晚娘是我家的媳妇，谁也抢不走！” 卢素琴气的两眼都红了，直回头看着马车，却不见徐如笙下车。 “老人家，我是溪山书院的主家，你儿媳妇若能应征上我们书院的院长，我一个月能给她十两银子。” 徐如笙的声音从那车里传来，那老妇人张头望了一眼马车，见那马车富丽堂皇，便有几分信了，转身凑近自己的儿子，悄声说道，“难道晚娘说的是真的？真的是有人愿意花钱请她，不是和野男人跑了？” 他儿子黝黑的脸露出一个质疑的表情，“娘，听着这声音是个女人，这世道哪有女人开书院的，估摸是那种专门拐人的人贩子。” 老妇人被儿子说动了，立刻拒绝道，“休想，我们晚娘哪里也不去，就在家里待着。” 紫烟从马车里下来，掏出十两银子递给老妇人，“现在可以让她出来和我们见一面么？” 老妇人和儿子见到紫烟掏出的银锭，双眼发直，一把抢过拿在手上仔细端详，随后点头哈腰，“能，能” 老妇人朝着屋内扯着嗓子嚎道： “晚娘，还不快出来，要是耽误了贵人的时间，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她儿子小声道，“娘，她被捆着呢。” “瞧我这记性，贵人稍等，我去去就来。”老妇人一边伸手朝着自己脸上轻拍了一下，一边快步朝着屋内走去。 很快，一个衣衫褴褛，脸上带着青紫的女人眼神呆滞的出来了。 徐如笙把马车的帘子掀开一条缝，看到晚娘的时候，眉头狠狠地皱了一下： “你是晚娘？” 那女人完全没有反应，老妇人一巴掌拍在她的身上，“你聋了？贵人问你话。” 卢素琴气愤的一把拉过晚娘护在了身后。 “我听说你父亲是秀才，你自幼是被你父亲教导，我看你应征的名字，叫江晚吟，很好听的名字。” 江晚吟麻木的神情有一丝动容，可最终扯出一抹苦笑，“是又如何。” “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让你看书写字，让你和你父亲一样，教导其他的孩子。”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豆大的泪珠直接从江晚吟的脸上滑落，在她脏兮兮的脸上冲出一道痕迹。 “你只需告诉我，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江晚吟缓缓抬起头，听着马车里传来的声音，有一丝动容，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往前冲了两步，跪在马车跟前，“小姐若是能带我离开，我做牛做马都愿意。” “你干什么？你这个贱蹄子！” 老妇人瞪大眼睛一把拽着江晚吟往后退几步，“这位贵人，这是我们家的儿媳妇，若是您真的要她做你们书院的院长，也不是不行，这人你带走，银子每个月送到我家就可以了。” 江晚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脱老妇人，悲愤的声音从嗓子挤出，“我不是你们家的儿媳妇，我不是，我根本就没同意，我没有答应，是你么们把我抢来的。” “江晚吟，你和李家这个......成亲的时候，可有去官府登记过？”徐如笙问道。 江晚吟闭着眼睛，任由泪水滑落，“我是被我舅母二两银子卖来李家的，李家把我当奴当婢，稍有不顺心便是打骂，哪里有成亲一说。” “既然如此，那你便不是他们家的媳妇。”徐如笙沉吟。 那老妇人着急说道，“我们当时可是和她舅舅家写了卖身契的。” “那你可去官府登记交税了？” 老妇人瞪圆了双眼，“什么？什么税？” 徐如笙冷笑道，“紫烟，去报官，就说发现一户人家，私下买卖人口，虐打良家女。” 老妇人一听说报官，脸色都变了，小村庄里的小老百姓，天不怕地不怕，皇帝站在她们面前都能吐一口唾液的人，最怕的就是地方官差。 第100章 溪山书院 “不要报官，不要报官，人你带走。”老妇人举着双手，就差下跪了。 徐如笙坐在马车里冷哼一声，“这么多年，你们对江晚吟非打即骂，难道就这样算了？” 老妇人闻言哭丧着脸，“那你想如何。” “一天之内，你们要告诉村里所有人，江晚吟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否则，我会直接让人打死你的儿子，还有，江晚吟的那份身契呢？” 老妇人的儿子上前就要去抓江晚吟，被紫烟眼疾手快的一把拧住胳膊。 “咔嚓”一声，胳膊断了。 江晚吟下意识的就往卢素琴身后躲，老妇人则是肝胆俱裂的看着自己儿子的胳膊被人拧断。 “我去拿我去拿。”她连忙进屋，再出来时手上拿着一张泛黄的纸。 “江晚吟，撕了那张纸跟我走，日后你只是江晚吟，谁也不能再胁迫你。” 卢素琴满脸激动的一把夺过那张身契，颤抖的递给江晚吟。 虽然这份身契没有得到官府的认可，可它确实活生生的折磨了江晚吟许多年。 江晚吟手指僵硬的接过自己卖了二两银子的身契，眼中全是悲怆，最终眼泪伴随着笑容，一把撕了个粉碎。 “走吧。”徐如笙隔着车帘轻声说道。 老妇人伸手想说什么，被紫烟一个眼神扫过去，立刻软了腿瘫在地上。 卢素琴搀扶着江晚吟上了马车，江晚吟这才发现，马车里坐着一个年纪尚小的姑娘和一个容貌俊秀的少年公子，一旁还有一个蓝色衣服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女子。 “蓝彩，你去找老白的弟兄们，无论是抢劫也好，意外也罢，那个老婆子和她儿子，还有江晚吟的舅舅舅母，都要死得干干净净的。” “那老妇人不是个善茬，我带走了江晚吟，她肯定要去找江晚吟的舅舅要说法，就在路上动手吧。” “找到江家舅舅舅母的地方，盯着他们，找个机会动手吧。” 江晚吟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少女云淡风轻的吩咐，杀人于她而言，好像是街边买了一个首饰一样。 “怎么？”徐如笙抬眼望着她，“心软了？” “不，”江晚吟急忙出声，“我是怕小姐你反悔了。” 徐如笙闻言一笑，眼神充满了愉悦，真好啊，又是个刚毅果断的女子。 蓝彩随着马车进城，便直奔老白的地盘，徐如笙则是带着江晚吟和卢素琴一路去了书院。 “你什么时候给书院取了名字？”温栩笑着说道。 “刚刚。” “既然这样，回头我让人写好匾额挂上去。”温栩眉眼含笑。 徐如笙却摇头，“不，要表哥亲自写。” 温栩想了想，“倒也不是不可以。” 马车到了碧山书院，徐如笙对两人说道，“书院的院长应征原本是有三个人，既然如今只有你们二人了，你们又情同姐妹，谁做院长，谁做副院长，便由你们决定吧。” “以后溪山书院便由你们二人掌管，三个月为试用的时间，倘若你们干的不好，我会再重新找人。” 两人忙道，“小姐放心，我们会竭尽全力的。” 徐如笙微微点头，抬脚便往里面走。 她带着两人绕着书院走了一圈，随后坐在正堂的椅子上，手旁放着笔墨纸砚。 “日后我不会再来书院了，我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每个月十号拿着书院的开支账册去华韵坊找姓赵的掌柜领取银子。” “有两点你们要记住了，第一，书院只请女先生，只收女弟子；第二，只收穷苦人家的孩子。” 起初来应征的时候，卢素琴和江晚吟心中便大约猜到，这个书院会打破先例收女弟子，可没想到是只收女弟子。 “小姐，穷苦人家饭都吃不起，怎么会让家里的女儿来读书认字呢？” 江晚吟有些担忧。 “好办，”徐如笙答道，“银钱一分不收，食宿全部由书院负责，我还可以给他们父母十两银子，但是收了我银子的人家，便算是和女儿断绝了关系。” “书院的教学内容，不教女德女戒，教四书五经，教春秋战国，国子监的男弟子学什么，我们溪山书院的女弟子便学什么。” “每年举行一次考试，合格者继续学习，不合格者，便在医学，算数，武术，膳食中任选一，作为以后谋生的工具。” “这个主意很好，有些人天生便读不进去书，比如阿棉，但阿棉在习武上确实十分的有天分。”温栩十分赞同的点头。 卢素琴和江晚吟确是听的目瞪口呆，别的不说了，光是这银子，这得花多少银子？ 徐如笙似乎知道两人心中所想，粲然一笑，“银钱不用担心，每个月只需按照我说的去领银子就好。至于书院的安全，也无需担心，我已经吩咐我的朋友，会暗中保护大家，如果遇上有人上门闹事，能打发的便打发了，若是处理不好的，去找元启公主便是。” 元启公主？！ “小姐......”卢素琴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狂跳，她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咽了一下口水，“小姐您是？” 徐如笙云淡风轻，“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要把书院管好，要有一颗仁爱之心去对待这里的每一个孩子，你们不会的就去学，学不会的就找会的人来做，书院越来越好，你们也会越来越好。” 江晚吟率先点头，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继承父亲的遗愿，她以为自己这辈子的归宿就是被那个老虔婆打死在家里，没想到人生还能有这样逃出生天的机会，她一定会拼命全力经营好书院，不为别的，只为那些女孩子不要重蹈她的覆辙。 卢素琴也是激动的不能自己，天知道她的日子多艰难，丧夫丧子，娘家回不去，夫家容不下她，本来无路可走的人突然绝路逢生。 “紫烟，给她们拿五百两银子。”徐如笙示意。 卢素琴看着那个叫紫烟的丫鬟面不改色的掏出五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她，她愣是没敢接。 “小姐给的快拿着。”紫烟催促。 “这是给你们的第一笔银子，后续一应事宜都交给你们，我会让紫烟每三日来一次，有什么问题你们和她说，当然了，我也会让她观察你们的能力，若是我觉得你们胜任不了，会立刻找人换掉你们。” 出了溪山书院，徐如笙长吐了一口气，转头看着温栩，眼神发亮，“表哥，你说我会不会培养出大启的第一个女状元出来。” 温栩先是一愣，眉梢微抬，“你建立书院的目的是为了让这些女子去科举？” “是。”徐如笙答得极快。 第101章 护国寺 溪山书院的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徐如笙也能松一口气，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她叫上了温栩，一同去了护国寺。 马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外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徐如笙忍不住掀开马车的一角。 “有时间我带你出来逛逛。”温栩看着徐如笙忍不住笑了起来。 徐如笙放下车帘，转身笑着确认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 护国寺建立在京郊最高的山上，马车是没有办法上去的，纵然是皇帝来了，也得一步步的往上走。 徐如笙一边喘气一边暗骂，什么破庙要建得这么高？难道非要高才显得与众不同么？ 那个老秃驴，住在这么高的山上，还能在山下寻花问柳，弄出一个孩子来，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来背你吧。”温栩一脸心疼的看着生无可恋的徐如笙。 徐如笙一咬牙，“我自己爬。” 爬过大约几千个台阶，总算是上去了，上面倒是豁然开朗，护国寺的大门金壁辉煌，连大门的铜扣远远看着都仿佛镀上了一层金粉。 “有病啊。”徐如笙鄙夷的骂道，不过想起自己刚重生时的那个白胡子老头，她又觉得，所谓佛门道家，符合她以往的评价，眼瞎！ 护国寺虽然建的非常高，但作为大启的皇家寺庙，香火十分的旺盛，且来往的皆是达官贵人。 徐如笙和温栩才进门，便看到一个绿衣服丫鬟正和一个小沙弥说话： “这位小师傅，我家小姐已经连着五天每日爬这么高的阶梯上来了，真的不能见法师一面么？” 小沙弥双手合起十，“法师说过，有缘自然能见面，施主请回吧。” “缘？多少缘？”徐如笙上前笑道，“法师是要缘，还是要钱？” 徐如笙如此直白的话，说的小沙弥万分错愕，“施主莫要胡说，出家人......” “行了，”徐如笙打断他的话，十分不客气道，“去告诉老秃驴，我是前段时间给他写过信的人。” 小沙弥一愣，徐如笙不耐烦的挥手，“你只管去，他会见我的。” 待小沙弥离去后，旁边的女子才十分鄙夷的说道，“你这样，法师会见你么？我日日爬几千道台阶，他都不肯见我一面。” 徐如笙皱眉，“你为何非要见她不可，我看你与我年纪相差不大，有什么事情是非要求神拜佛才能解决的么？” 那女子高傲的昂着头，“我是从外地刚进京城的，听说这护国寺一般人是进不来的，既然你能来，那你家中也有人在朝中为官？” 徐如笙眨眨眼，说了一句，“我二叔是一州刺史。” “那你父亲呢？”女子听到徐如笙的话说，眼神开始有些放肆起来，上下打量着徐如笙。 “死了。” 那女子有些得意道，“我父亲是刚被调回京城的官员，是新上任的工部侍郎。” “哦。” 那女子见徐如笙表情冷淡，有些生气，“我父亲的官职比你二叔都高，你这么什么表情，对本小姐这般没礼貌。” “裴小姐想必是刚进京吧。”温栩冷不丁的出口说道，“一个从三品的官员在京城可算不得什么，听说裴侍郎之前在益州做府尹，想必裴小姐是在益州过惯了众星捧月的日子，可在京城，裴小姐可要小心了，说不准什么时候遇上公主、县主、王公家的女儿，裴小姐还是这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少不得日后要吃亏。” 徐如笙有些诧异的回头，眼神示意，你认识她？ 裴莹脸一阵青一阵白，正欲发火，却被丫鬟一把拉住，“二小姐，您忘了老爷说过什么？这个时候可不能惹事，不然岂不是让大小姐得了便宜。” 一番话好歹是劝住了裴莹，嘴里却是不饶人，“她一个没爹没娘的人，无非是家中二叔做了一个小小刺史，本小姐怎么说不得。” “倒是你，”裴莹对着温栩说道，“你对我父亲了解的很清楚嘛。” 刚刚温栩的话虽然十分不客气，可他容貌俊秀，气质脱俗，裴莹在感官上对他的印象并不坏，倒是看着他，脸上起了一丝红晕。 “这位小姐，里面请。”刚刚传话的小沙弥一路小跑过来，对着徐如笙弯腰示意她可以进去了。 裴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法师愿意见她？” 徐如笙淡定自如的往前走，温栩刚想跟上，就被小沙弥拦着，“法师说了，只能女施主一人进去。” “没事的表哥，你在这等我。” 温栩虽有的担心，却也只能等在外面。 裴莹的丫鬟对着裴莹说道，“小姐，我们也回去吧，看来法师今日也不会见您了。” “再等等，她都能进去，万一等下也让本小姐进去了呢。”裴莹扯着帕子不甘心。 丫鬟不敢再劝，只能站在一边低着头，裴莹心里却十分坚定的想着一定要见到法师。 徐如笙进了法师的禅院，就看到法师盘着腿闭着眼在打坐。 她十分不屑的嘲讽道，“别装了。” 法师睁开眼，看到徐如笙的一霎那，直接惊的跳了起来，手指直直指着徐如笙，眼睛瞪的老大。“你你你，你一个已死之人，怎么还活生生的行走于世间，难怪我给你批命格的时候，透着各种诡异。” 徐如笙脸色巨变，眼神微眯，“老秃驴？你说什么？” 法师并未理她，只是掐着手指算了半日，才重重叹了口气，又跳到徐如笙跟前，“原来如此，不过你倒是厉害，硬生生的跳出了天道。” “你到底什么意思？”徐如笙语气急促。 法师却是一副吊儿郎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虽然抓了人来威胁我，可我给你批的命格是正确的，你的确是和皇室相克，不过既然你能跳出天道，倒是有几分厉害。” 徐如笙试探道，“你是不是也想匡扶天道？” 法师哈哈哈一笑，“天道既然是天道，自然有他的法则，我才懒得掺和，这世间纷乱已经够让人头疼了，何必庸人自扰之。” 徐如笙收起之前的不屑，又问了一句，“和尚，我且问你，我心中所想之事，能成么？” 法师神神秘秘，“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第102章 裴家 徐如笙从禅房出来的时候，一路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裴莹见到她出来，立刻张望看她的身后，没有见到小沙弥跟过来，心中有些失望，又斜眼看着徐如笙， “喂，法师都和你说了什么？” 徐如笙径直朝着温栩走过去，并没有理会裴莹，“表哥，我们走吧。” 被彻底无视的裴莹气急败坏的一把扯着徐如笙，“你聋了，本小姐和你说话呢。” 徐如笙一挥手便是一巴掌甩到裴莹的脸上，“什么东西，也敢这般和我说话。” 温栩一把拉过徐如笙的手，只见白嫩的手掌红红的，有些责备道，“手可疼了，你想收拾她，何苦自己动手，也怪我，本想着我陪你就好了，该带上蓝彩一起来的。” 徐如笙本来是想着法师说的话，懒得理会裴莹，可她偏偏找打，“无事，我们走吧。” 被呼了一巴掌的裴莹有些懵了，她被人打了，她居然被一个小小刺史的侄女给扇了一巴掌。” 她气急了，扬手便要打回去，却被温栩一把捏着手腕，温栩手上一用劲，裴莹疼的脸色都变了，眼泪直流。 “放开我，你们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敢这样对本小姐，本小姐要回去告诉父亲。” 说完仿佛不解气，又盯着徐如笙一脸恶毒说道，“难怪你这般的大胆，原来是仗着男人给你撑腰，小小年纪就一副狐媚样，长大还不知道是什么浪荡......啊” 徐如笙猛的一脚踹在裴莹的膝盖上，疼的她惨叫一声跪地。 丫鬟一边抱住裴莹，一边惊恐的看着蹲下的徐如笙，“你要干什么，你不要伤害我家小姐，来人啊。” 徐如笙揪着裴莹把她从丫鬟的怀里扯出来，一只手掐着裴莹的脖子，脸上却荡漾起一股笑意，“我如果把你的嘴巴一针一针的缝起来，应该很好玩吧。” 裴莹惊恐的看着徐如笙，浑身发抖，眼下她也不敢再说话，只能瑟瑟发抖求饶，“我乱说的，乱说的。” 徐如笙这才扶着温栩的手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缩成一团的裴莹，嘴角扯起一抹冷笑，“回去找你父亲告状吧，就说今天打你的人，是沧州刺史的侄女。” 说完她拍了拍斗篷上的灰尘，一脸嫌恶的朝着温栩说道，“弄脏了。” 温栩栩一脸宠溺的看着她，“我从沧州带了不少好的皮毛回来，回头让他们给你裁一件新的” 两人并肩下了山，裴莹才满眼怨恨的说道，“回家，回家找父亲。” 裴应章最近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今日才从工部回来，就看到管家着急忙慌的迎出来，“老爷不好了，二小姐今日出门被人打了？” “什么？”裴应章先是一愣，却没有生气，只是问道，“可是阿莹招惹了什么人？” 管家答道，“二小姐正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哭着呢，老爷不如自己去问问。” 裴应章一甩袖子，只觉得头疼，他的第一个夫人曾氏是他父亲做主为他娶的妻子，贤良淑德，可偏偏不被裴老夫人喜欢，曾氏生下两子一女后撒手人寰，裴老夫又做主为她娶了如今的夫人伍氏，伍氏生下一女便是裴莹，被裴老夫人惯的无法无天。 他背着手来到裴老夫人的院子，丫鬟见到他忙行礼，却被裴应章制止，他来到门前，静静听着裴莹在里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祖母，莹儿还不是为了给您求一个平安符，才日日往护国寺去么？” “那个女子身边还跟着一个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家女子，那男子对父亲倒是了如指掌，说不是是哪位大人家的公子在外头找的花头。” 听到这里裴应章已经是皱眉，裴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张口便是男男女女，看来是要找个嬷嬷好好管教了。 “可我听说，妹妹你是听闻法师给宁国公主批了命格，便也想让法师给你批一下命格，最好是给你批一个登上枝头的命格出来是吧。”说话的正是裴应章的大女儿，也就是前头曾氏留下来的女儿裴萱，她的话里全是嘲讽和讥笑。 裴应章却是叹了一口气，伍氏不是一个恶毒的后娘，但是对曾氏的儿女只停留在面子情上，加上裴老夫人对裴莹的偏宠，裴莹持宠而娇，时常和裴萱纷争，导致姐妹两人关系不好，不过好在裴萱是个懂事的，大部分时候都让着裴莹。 “你住口，你胡说什么？我就是去给祖母求平安符的，哪里像你，整天就知道在自己屋里偷懒。”裴莹的嗓音传到门外，让裴应章脸色十分难看，他抬脚进屋。 “混账东西，你便是这样和你姐姐说话的？” 裴莹白日才受了委屈，这会儿见父亲回来又训斥自己，一头扎进裴老夫人的怀里泣不成声，“祖母，他们都欺负我” 裴老夫人心疼的搂着裴莹，先是不悦的瞪了裴萱一眼，又埋怨裴应章 ，“哪有你这样做老子的，女儿在外头受了委屈，不为她出头，还这般凶神恶煞。” 裴应章找到一个位置坐下，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裴莹，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再不成器，也不能看着她被欺负。 “说说今日怎么回事，打你的人是谁？” 裴莹这才稍微止住了哭，抽泣着说道，“她说她是沧州刺史的侄女，可我看多半的编的。” 裴应章却直接站了起来，朝着裴莹吼道，“什么？沧州刺史的侄女？” 裴莹吓得往裴老夫人怀里一缩，眼神怯怯的看着裴老夫人，“祖母......” 裴老夫人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别怕，”又看着裴应章，“纵然是刺史的侄女，那也不能打人，何况你的官职比刺史高。” “沧州刺史，名徐靖远，她的侄女只有一位，先临江侯嫡女。”裴萱垂着眼睑，语气有一丝冷意。 “那又如何？既然是先侯府，那如今已经覆灭了，我们家还怕她不成。” 裴萱冷笑，“那祖母可知，这位徐小姐，便是当今皇后的亲外甥女，陛下亲封的宁国公主，妹妹嘴里的男子，只怕是温将军的独子，马上要袭爵辅国公的温栩了。” 原来是那位宁国公主，裴莹想起那日在酒楼上看到的排面，撅嘴说道， “还不如被陛下赶出了京城，公主又如何，一个假公主，又不是陛下的女儿。” 裴应章此刻恨不得打死裴莹，可也于事无补了，只能怒中烧的指着裴莹骂道，“滚到外面去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起来。” 裴老夫人起初不懂，这会儿也知道轻重了，再不得宠的公主，那也是公主呀…… 等丫鬟婆子拉着裴莹跪到门外后，裴应章才对着裴萱道，“阿萱随我来书房。” 第103章 处置丫鬟 “阿萱，依你看，如今可如何是好。”裴应章有些焦急的问道。 他有两子两女，裴莹就不提了，可两个儿子也是资质平平，唯有长女，自幼聪慧过人，见识独到，他能从益州到京城，少不得这个女儿的出谋划策。 裴萱确实表现的冷静，“父亲，妹妹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宁国公主不会无缘无故的打她，女儿听闻小公爷也是十分随和的人，既然是妹妹有错在先，父亲与其彷徨焦灼，不如直接上门赔礼道歉，好在宁国公主也没有被妹妹伤到，定不会为难父亲。” “陛下有意让小公爷提前袭爵，温家圣眷不减啊。”裴应章感叹道。 裴萱只是浅笑，“父亲刚入京，根基不稳，温家这样的人家，我们只能敬着，他们若是愿意与父亲寒暄一二，父亲也不必推辞，若是对父亲不冷不热，父亲也莫急躁。” 这话让裴应章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刚刚还在心里想着若是能趁机与温家攀上关系，日后在京城也可更便宜行事，却不想被女儿点破了。 “阿萱言之有理，为父明日便去。” “不，父亲现在就去。” “现在？”裴应章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裴萱点头，“是，等到明日，父亲便失去了诚意。” 裴应章恍然大悟，赞叹道，“阿萱果然聪慧，为父现在就去，对了，你去告诉你大哥，让他与我同去。” 裴萱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阴鸷，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是，女儿这就去。” 她信步走到裴绍的院子，还未进入，便听到里头丫鬟的娇笑声。 几个在院子里玩耍的丫鬟转头看到裴萱，立马收了笑容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 “大公子呢？”裴萱并未为难她们，只是问裴绍。 一个丫鬟低头道，“大公子在教莺月姐姐认字呢。” 裴萱提裙往屋里走，却隔窗听到一个娇怯怯的声音，“公子，奴婢心里害怕。” 一道男声柔说道，“你害怕什么，莺月，你放心，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听说老爷已经为公子定了亲，不知道少夫人进门后，奴婢该如何自处。” 裴绍拔高了声音，“你且安心，我不要什么夫人，纵然她进了门，也只是摆设，我心里，想的只有你，大不了拼着我带你离开，也不会让人伤害了你去。” “大哥好志气。”裴萱让小厮推开门，自己走进去，屋内弥漫着一股未散的味道。 “带她离开？去哪里？沿街乞讨么？” 裴绍没想到他妹妹就这样闯了进来，一把放开莺月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裴萱冷笑，连眼皮都懒得抬，“父亲要去辅国公府，让大哥陪同。” 一提裴应章，裴绍便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一点不敢耽搁，朝着院子高声喊道，“快来给我梳洗。” 莺月也连忙走上去给裴绍换衣裳，一阵兵荒马乱后，裴绍急急去找裴应章了。 裴萱不紧不慢的打量着屋内花红柳绿的一群丫鬟，最后坐了下来。 小丫鬟们大气都不敢出，大小姐真的很吓人，大公子院里的丫鬟，她平时不管，可管起来却是要人命的那种。 大公子便是闹腾也没用，老爷只会夸奖大小姐管教的好。 “按理来说，大哥要成亲了，他院子里的人我管不着，可我寻思着，我未来的大嫂是书香门第人家，怕她抹不开面子，我这个做妹妹的，便只能提前帮她打发了。” 其他人还好，莺月听完裴萱的话直接脸色惨白。 大小姐这话，分明是说给她听的！ “莺月……”裴萱微微含笑，柔声道，“你是我大哥心尖尖上的人，我呢，也不想做恶人，你自己选吧，是挑个庄子上的人嫁了，还是让我远远把你发卖了。” “你放心，庄子虽远，可我会给你挑一个殷实富裕的庄头，你嫁过去便是管家娘子，也不算辱没了你。” “你若是不愿意，也行，我会吩咐人牙子照顾你，下一次也将你卖入达官显贵的府中，不耽误你的鸿鹄之志。” 莺月缩成一团跪在地上，神情凄惨，“大小姐，奴婢只想留在大公子身边伺候。” “不行，”裴萱脸上的表情未变，可语气却容不得半分拒绝。 她知道裴绍今日这副德行是因为裴老夫人的宠溺和伍氏的有意放纵，裴应章想管可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分在后院，裴绍就这样被养废了。 曾氏的娘家见裴绍已经不中用了，顾不得他人的眼光，强行带走了曾氏的小儿子裴纶。 当时裴萱的外祖家也要带走裴萱，可被裴萱拒绝了。 “我要留在家里，在父亲身边，时刻提醒父亲不要忘记了弟弟。” 如今裴应章已经是从三品京官了，裴绍也和书香世家的袁家定了亲，好不容易才有的局面，绝对不能被破坏。 她才不在乎裴绍这块烂泥扶不扶得上墙，可她不能先得罪了袁家，她才入京城，只有裴家好，她日后才有更大的机会。 “莺月，你想好了么？” 莺月指甲快嵌进肉里，“奴婢已经是公子的人了，大小姐，奴婢不求名分，只求能在公子身边伺候。” “来人，去喊管家过来，让外头的人牙子发卖出去吧，若是祖母和母亲问起来，就说这是父亲的意思。”裴萱懒得多费口舌，直接做了决定，又扫了一眼屋里众多的丫鬟， “告诉管家，大哥屋里伺候的人都换成小厮，这些个丫鬟，送去别处伺候吧。” 就在裴萱抬脚往外走的时候，莺月一把抓住她的裙角，不甘心的喊道，“难道大小姐可以保证大公子这辈子都不纳妾么？” 裴萱低头的一瞬间，脸上浮起一抹笑意，“不能。” 莺月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那为何非要处置了奴婢？” 裴萱一把扯回自己的裙角，身子站的笔直，不再看莺月，只是声音有些清冷， “他日后纳妾，也只是家中多了一个下人，未来大嫂不高兴了打发出去就是，可你不一样，你和我大哥多年的情分，要是你持宠而娇，不守本分，未来大嫂想要打发你或者压制你，都会伤了和我大哥的情分。” 说完便出了院子，只留下莺月满脸泪水呆滞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第104章 上门 辅国公府内，徐如笙正拿着笔在纸上列出去沧州要带的人和东西，温栩站在一旁看着，两人时不时还讨论一番。 孔女官好几次想开口，却被贾女官用眼神拦了回去。 找了个空挡，两位女官来到院子里，孔女官这才开口，“你为何拦着我，公主和小公爷都不小了，男女七岁不同席，何况两人都可以谈婚论嫁了，也该辟着点” 贾女官心里通透，凑近说道，“我说你怎么不知道变通呢，这宁国公主的公主府已经修缮好了，可公主一直住在辅国公府，陛下有说过么？皇后有说过呢？” 孔女官义正言辞，“陛下和皇后日理万机，这等小事岂会一一记得，我们奉命来到公主身边，不就是为了替皇后娘娘管教公主么？” “管教？”贾女官冷笑道，“你好大的脸，对着公主也敢用管教二字？你真当皇后是太忙了，没时间说这件事？你还真是眼盲心瞎啊。” “临江侯府崩塌了，她作为侯府嫡女不仅未受牵连，还被破格封为公主，若不是护国寺的法师批出命格相克，只怕还是未来的皇后，你猜是为何？” “自然是因为温皇后......”孔女官突然愣着，沉寂了几秒，再看贾女官时，眼中多了几分惶恐。 “咱们这位公主，身上只怕是藏着秘密。”贾女官总结了一句，又补充道， “你我二人在宫中这么多年能活下来，靠的就是见机行事，公主自然有皇后娘娘操心，再不济还有元启公主，瞧见了么，跟着来的十个宫女太监，个个都是元启公主精挑细选的，宫里的二公主比起咱们这位公主都差远了，这位宁国公主可轮不到我们管教。” 孔女官也不是个脑子转不过弯的，只是一时间想岔了，经过贾女官这么一说，也回过味来。 两人转头，便看到徐如笙和温栩临窗似乎在说什么，少年公子脸上洋溢着如春水般温柔的笑，低头看着那个容颜娇嫩如花般的姑娘。 “孔女官，贾女官，小公爷可在里面？”方管家从外头进来，看到两位女官，先行了一礼，才问温栩是否在里面。 两位女官自然是侧身避让，贾女官回了一礼，“你我同在国公府当差，日后方管家叫我们一声嬷嬷就好了。” 孔女官也接话道，“正是如此。” “方管家？找我何事？”说话间温栩抬头已然是看见了方管家。 方管家也未进门，只是隔着半扇窗回禀，“小公爷，工部的裴侍郎带着他的大公子上门了，说是今日冲撞了小公爷和公主，他来赔礼道歉的。” 徐如笙头都没抬，只是专心写着什么，温栩也是毫不在意的一挥手，“告诉他，好好管教家中的女儿就是了，这事是我们私下的恩怨，扯不上裴侍郎和辅国公府，让他回去吧。” 裴应章带着裴绍在花厅等了半晌，却只听到管家说让他们回去，裴绍以前在益州也是作威作福惯了，当下便不乐意，嘀咕了一声，“这小公爷好大的架子。” 裴应章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朝着方管家赔笑，“犬子无状。” 方管家躬身，脸上的笑意不减，眼睛却闪过一丝寒光，“裴公子是不知道，小公爷才从沧州回来，这不出了正月又要去沧州，平日便不乐意出府，两位皇子说了好几道让他进宫玩，小公爷都拒了，若是怠慢了，还请裴公子莫怪。” 人家连皇子都爱搭不理，你一个侍郎的儿子敢说人家好大的架子？ 裴应章一阵尴尬，忙道，“哪里哪里，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方管家亲自送两人出了府，看着马车远去，才一甩袖子进了府。 裴绍在回去的路上自然是被他爹又臭骂了一顿，本来就很沮丧了，回到自己的院子，发现早上和自己山盟海誓的莺月被他妹妹卖了，当下便要冲去找裴萱算账，吵吵闹闹的被裴应章知道后，直接打了一顿锁在屋里。 裴莹也因为这件事连累伍氏丢了管家权，裴应章的原话是： “先把精力放在见到女儿上，什么时候把女儿教好了，什么时候再分心思做其他的，管家之事先交给阿萱。” 才进京就拿到管家权的裴萱自然是没有辜负裴应章的期望，雷厉风行的把裴家后院管的滴水不漏，很快京城便有风声传出，裴家的大小姐是个厉害的掌家娘子，宜室宜家。 京城的风向一直变得很快，徐如笙丝毫不在意外面传什么，她最近正忧愁，紫烟和青碧两个人，留下谁在京城照看溪山书院。 “我想了许久，还是紫烟你留下，溪山书院从建立开始到选拔院长你都参与其中，一应事物你都更熟悉，最重要的一点是，你功夫好，溪山书院收留的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其中不乏有一些喜欢闹事的，你处理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紫烟虽心有不舍，可这段时间也实打实的和溪山书院处出了感情，如今江晚吟做了院长，卢素琴做了副院长，她和二人也渐渐相熟，平日里玩笑起来还说要让紫烟去应征书院的武术先生。 “小姐，就让奴婢留在京城吧，有蓝彩在您身边，奴婢也就放心了，青碧姑娘是吕女官亲自教出来的，她比奴婢更适合随您去沧州。” 徐如笙心中不舍，可她向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当下决定了青碧和蓝彩随她去沧州，紫烟留在京城照看溪山书院。 “瞧你这一天天的不知道在忙活什么？也不进宫看看我和母后。”周曦带着笑意走了进来。 徐如笙一脸惊喜，提着裙子飞奔过去，“阿姐，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行不行呀。”周曦脸上的笑容未变。 徐如笙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知道阿姐是想我了。” 姐妹两人并肩走进屋，周曦看着下人们有条不紊的收拾东西，有些感慨，“真的是要走了啊。” 徐如笙眼眶一红，拉着周曦的手，“阿姐，你放心，这三年我定不会空手而归，我会经常给阿姐写信，到时候涉及朝廷的事情，还要阿姐帮我呢。” 周曦拍拍她，安慰道，“你且放心，如今父皇已经允许我和两位皇子一起上朝，内阁和六部的事宜大多数也是会让我知晓的，阿衍求了父皇去鸿胪寺。” “周衡呢，”徐如笙指头微缩。 周曦脸上露出一抹不明深意的微笑，“父皇亲自下令，让他去了吏部。” “陛下倒是抬举他。”徐如笙轻笑，吏部掌管整个大启官吏的任免，升降，调动，皇帝这是给他机会拉拢百官了。 第105章 吏部尚书 周曦正对着徐如笙坐下，开始讲述这几日朝堂发生的事情。 “前不久，父皇召见了吏部尚书刘权之，连我都是在体元殿外等着。刘权之出来的时候，神色明显不对，可当时杨公公说父皇让我进去，我便也没有多想。” “我进了体元殿，就见父皇脸色发青，整个气的不轻，后来那一箱百官行述，便烧掉了。” 徐如笙皱眉，“烧掉了？可查出是谁编撰的？” 周曦摇头，“刘权之根本不知道自己手下的官员干了这样的事情，更是无从查证，第二天上朝便辞官回乡了，父皇已经下令，让内阁大学士韩延出任吏部尚书了。” “可韩延不过三十多岁。”徐如笙无法理解，虽说内阁大学士迟早是要入六部做大启的顶梁柱，可三十多岁任一部尚书，实在太过年轻了。 周曦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韩延这个人，我也是听严相说才知道，他如今年岁三十五，可却一直未娶亲，家中也无父母，就一个三进的宅子，空荡荡的住着他自己一个人。” 姐妹两人的话风开始逐渐不对劲起来，徐如笙说出自己的想法，“他该不会是受了情伤所以一直不婚不娶吧。” 周曦反驳道，“不可能，我悄悄的问过内阁另外一位大学士，这个韩延呢，听说他父母在一次出行的时候，遭山贼截杀，他便跟着家里的叔伯长大的，从小读书勤恳，后来一举中第，入了翰林院，又被严相看中，选入了内阁。” “那他家的亲戚呢？他叔伯呢？” “说来也奇怪，韩延入内阁后，本想把家中的叔伯接入京城，可进京的路上，也遇到了山贼，一大家子，无一生还，大启的治安已经这么差了么？我要不要向父皇建议，派兵去剿匪？” 徐如笙没有接话，不是她往坏处想，只是两世为人，人性这个东西，真的很难说，她隐约觉得，韩延父母的死，还有他叔伯们一大家子的死，不一定是山贼所为。 “韩大人为官如何？”徐如笙问道 周曦沉默片刻，才开口道，“听说他之前被刑部调用过半年，因为审讯手段过于残忍，又被赶回翰林院了。” “那他是如何入了严相的眼？”徐如笙接着问道。 周曦倒了杯茶，递给徐如笙，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才缓缓开口， “有一年黄河水灾泛滥，黄河一带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朝廷焦头烂额，一边修黄河，一边要赈灾，官员是派了一批又一批下去，可还是起了民愤，严相那时候还是工部尚书，熬得头发都白了，父皇也是杀了一批又一批办事不力的人。” “朝廷一度都找不到官员去了，韩延那时候还是翰林院一个小官员，他跑到严相府上跪了一天，自请去黄河一带。” “严相说，这么多朝廷官员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你一个翰林院小小编撰还能比他们强？韩延说，小小的编撰解决不了的问题，朝廷的大官也解决不了，他们和我又有何区别呢，为何不能让我一试。” “后来严相力排众议向父皇举荐，韩延作为钦差去了黄河一带，他倒是很快镇压住了民愤，又花三年的时候，疏通黄河，加强防护，三年后他回来，便调入了工部，再后来严相入内阁，韩延便也跟着做了内阁大学士。” 徐如笙听得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是如何镇压住民愤的？” 周曦看向徐如笙，“他去的第一天，便让官兵把躲在山上避水患的乡绅地方官员通通拖下来扔在黄河水里泡了一天一夜，又拆掉了所有乡绅家的大门，没有被水淹的地方，都作为避难所使用，连县衙都挤满了难民，难民吃什么，他便吃什么，他吃什么，那些满脑肥肠的乡绅们就要吃的更差一些。” “是个狠人，不怕得罪人。”徐如笙赞赏。 周曦往后靠着椅背，“可不是，不在乎名声的人总是能豁得出去，他在黄河那三年，写折子参他的人都数不过来了，更是不知道受到了多少次暗杀，好在他呀，命硬，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以后只怕是要接替严相的位置了。” “不知道周衡和他在吏部一起共事的日子，会不会很精彩。”徐如笙有些发笑。 可周曦却不是这样想，“朝堂上的官员如今只怕都知道韩延日后要接替严相的位置，父皇让阿衡入吏部，在外人看来是想为阿衡增添势力，可韩延隐约和我透露出，父皇想让他调查编撰百官行述之人，韩延若是能查出，略施手段，此人只怕能写出第二本百官行述，我觉得，父皇是想让阿衡盯着韩延罢了。” “没有人给韩延说亲么？”徐如笙八卦道，“他这种人，应该很多人想把女儿嫁过去才对呀。” 周曦迎着徐如笙的目光，眉梢微扬，“自然是有的，听说严相给他保媒好几次他都拒绝了，就连父皇也问起过，可韩延却油盐不进。” “他该不会喜欢男人吧。”徐如笙嘀咕了一句。 周曦眉开眼笑，“要不下次我帮你问问？” “阿姐，”徐如笙认真道，“我可是为你好，韩延日后再朝堂上举足轻重，你得先了解清楚他，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投其所好才能拿下，日后他站在你这边，你的胜算就更大了。” 周曦斜撇了他一眼，“不要装傻啊，夺嫡要是只用官员的支持，那百官行述便可立刻让朝中大部分的官员倒戈，重要的是天下人的支持，民心所向才是坐稳皇位的基础。” “你是这么想的，不知道周衡和周衍是不是这样想的。”徐如笙双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阿衍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杨大人和杨贵妃几番谋划，他却自己去讨了一个闲职，杨贵妃都被他气病了，可他还是无所谓，日日去鸿胪寺报到，听说和泽丽公主倒是相处的挺融洽的。” “父皇想让两个皇子势均力敌，除了打压阿衍，还得抬举阿衡，你且看吧，他们两的婚事，绝对是一场巨大的博弈。” 徐如笙默默点头，等过段时间两位皇子搬出皇宫开府建衙，京城才是真的热闹起来了。 第106章 袭爵表白 出了正月，皇帝便在朝堂上提出，让温栩提前袭爵，百官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如今这一点小小的破格之举，根本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的冲击。 天才将亮不久，京城中的百姓刚刚从睡梦中清醒，便看到几匹高大的御马从宫门驶出，领头的太监手上捧着明黄的圣旨，直奔辅国公府。 辅国公府建在离皇城不远的位置，门口那条长街与之毗邻的正是英国公府和严相的府邸。 圣旨到达辅国公府的时候，温栩已经领着徐如笙还有辅国公府上上下下一干人等跪在门口等着了。 杨公公宣读完圣旨后，疾步上前，满脸笑意的扶起温栩， “给国公爷贺喜了。” 杨公公在皇帝身边伺候了多年，宫里的嫔妃和皇子公主们见到他也要礼让三分，如今对着温栩他是半点架子也不敢有。 温栩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点头示意， “多谢杨公公，劳烦回禀陛下，温栩稍后便进宫谢恩。” “不敢不敢，陛下一早便说了，午时在凤仪殿设宴，请国公爷和宁国公主一同前来，对了，两位皇子和两位公主都会到。”杨公公恭敬的朝着温栩行礼后便回宫了，只留下辅国公府的人满脸喜气的前来祝贺温栩。 温栩脸上洋溢的笑容比刚才多了几分真切，笑着对方管家说道，“府里多发三个月的赏钱，写信去曲江，告诉父亲母亲。” 方管家也是喜不胜收的，虽说袭爵是迟早的事情，可这些年也不乏有些勋贵人家最后出现鸡飞蛋打的情况，爵位嘛，还是要收进口袋才能安心。 御马跑过街道的声音自然也是惊动了住在同一条街上的英国公府，英国公如今闲赋在家，没有领任何的差事，对朝堂上的风向自然毫不知情， “早上的圣旨是去哪家的？” 英国公长得一脸福相，心宽体胖，刚用过早膳，撑着圆圆的肚子问管家。 管家答道，“是辅国公府的小公爷提前袭爵了。” “那小子不是还没到年纪么？”英国公瞬间来了精神。 林若善用勺子搅动碗里的粥羹，有意无意的开口道，“大公主说，是他去沧州得了功劳，合着两位皇子也提前开府建衙，便让他提前袭爵了。” 英国公对着自己唯二的嫡女说道，“乖女儿，你和大公主向来关系不错，你可要好好把握，趁机多亲近两位皇子。” 林若善最听不得这话，当下便带气说道，“父亲，女儿和大公主的关系就和京城大部分贵女和大公主的关系一样，大公主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浅笑疏离的。” 说着她又低下头不高兴的说道，“任凭我如何讨好，都不见半分成效。” 好在大公主对所有人都这样，哦不对，她对徐如笙那是真真切切的掏心掏肺。 林若善越想越烦躁，英国公府嫡女的名头是好听，可有什么用？ “哎，两位皇子不行，那这个新晋的辅国公也行啊，他不是和你差不多大么？你好好的把握机会，将来肯定比你大姐姐强。”英国公叹了一口气，又冒出一个新的想法。 林若彻底无语，“算了吧父亲，您难道看不出来么，这位新晋的辅国公，多半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和宁国公主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新晋的辅国公温栩此刻正耐心的看着青碧把一根通体碧绿的簪子插入徐如笙的发髻，眼中充满了柔和。 “表哥，我都说了你去前厅等我便好，哪有人站着看女子梳妆的，你不无聊么？” 徐如笙实在是拿温栩没办法。 温栩坐在檀木圆桌上，手里把玩着一串透白的菩提十八籽，“无事，我等你。” 孔女官和贾女官站在屏风后面装作看不见，算了算了，都是一家人，亲近些也无妨。 “表哥，我们走吧。” 温栩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过了年又大一岁的徐如笙容貌越发的艳丽，让温栩那些滚烫的心越发的躁动。 他不容拒绝的上前接替青碧扶住徐如笙的收，徐如笙手一缩，却被温栩紧紧握住。 青碧识趣的退后了两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温栩，两位女官忍不住看了对方一眼，最后选择了沉默。 徐如笙抑制不住心中的狂跳，有些手足无措的抬头，“表哥......” “走吧。”温栩没有多言，只是握住她的手更紧了。 两人手牵手上了马车，马车狭小的空间让徐如笙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她始终低着头不敢看温栩。 “等从沧州回来，我便求姑母给我们赐婚，阿笙，你可愿意。”突然说出的言语让徐如笙猛的抬头，有些慌乱的看着温栩。 徐如笙感觉心脏已经快要跳出来了，愿意？不愿意？ “表哥，我，我害怕。”徐如笙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话。 温栩自然是感受到了她的紧张，“无事，你有三年的时间可以慢慢的考虑。” 徐如笙有些恍惚的看着温栩，她确实在害怕，重活一世，她只想杀光前世的仇人，让阿曦顺利的坐上皇位。 如今周衡还好好的活着，皇帝只有两个儿子，杀周衡的难度堪比让阿曦登基的难度。 可周衡不死，她如何咽的下心里那口气，周衡必须要死，而且要按照她的想法死才能解恨。 周衡不是想要皇位么？好呀，那就给他希望，然后在他马上要得到的时候狠狠的打破他的希望，给他一个花团锦簇的梦，再给他两耳光让他回到现实，等他知道淑妃的死有她的手笔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还有前世他用在姨母身上的青曼陀的毒，等灵觅出师，她一定要让灵觅研制出这个世界上最狠毒的毒药，全部喂给周衡吃了。 “表哥，你可知道我在做的事情，极其的危险。”徐如笙的表情变得严肃。 “知道，可这个事情不是你一个人在做，温家，姨母还有我，我们是一起在做。”温栩当然知道徐如笙说的是什么。 徐如笙低下头不言语，最后缓缓说道，“表哥，我怎么感觉，我把你拉入了旋涡。” 前世的温栩在做什么，徐如笙半点也没有印象，只偶尔听姨母提起一嘴，“阿栩这孩子，家里给他安排了那么多世家贵女，他愣是一个也没瞧上，你舅母愁的头发都掉了不少。” 他最后娶了谁？和别的女子举案齐眉，白头偕老了么？ 徐如笙抬头怔怔的看着温栩，心脏突然有些抽痛， 眼泪便掉落了下来，她忍不住用手去触碰，原来温栩和别人花好月圆她会这般的难过啊。 温栩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拥徐如笙入怀，温热的气息，宽厚的胸膛，让徐如笙心里的抽痛平复了一些，耳边传来温栩的低吟，“阿笙，我甘之如饴。” 第107章 告状 凤仪殿内，温皇后正把一群宫女太监指挥的团团转， “点心放不住，怎么带啊，不用点心，换成高丽进贡的红参。” “沧州冷，前儿个陛下赏下来了一些好的皮草，给装上。” “吕回，本宫记得御膳房有个厨子好像是沧州人，这样，你去传旨，就说本宫让他随宁国公主去沧州三年，他既能探亲，也能给阿笙做一些京城的菜式。” 周曦今日下了早朝便来凤仪殿，体元殿的议事她都没有参加，此刻一脸笑意的看着温皇后吩咐了这个又吩咐那个，故意说道， “到底阿笙才是母后的心尖尖，连厨子都要给人带上。” 温皇后斜了她一眼，“你一大早过来，不帮着想想还能带些什么就罢了，怎么还说上风凉话了。” 两人虽不是亲母女，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如今和亲母女也无两样了。 “陛下可说了让谁护送阿笙去沧州？”温皇后手眼不停，嘴里还是抽空问了一句。 周曦如今知道的事情，倒是比她这个中宫皇后多了。 “父皇本意是让崔参将一同前去，路上也有个照应，可阿栩的意思是，他们先走，崔参将随后再去，京城到沧州路途遥远，父皇说从京郊大营调一队人马护送。” 温皇后有些意外，沉吟道，“不可，陛下愿意让京郊大营护送是皇恩浩荡，可京郊大营是驻守京城护卫皇城的，不能调用他们，你舅舅也是武将，此举只会让那些驻守的将士们心中有意见。” 周曦其实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京城有兵马司，皇城有护卫，京郊大营除非是敌人兵临城下了，否则就是摆设，调出一些护送阿笙也未可置否，可温皇后的话却是提醒了她，武将有武将的骄傲，倒是她思虑不周。 “母后说的是，总归崔参将也是要去沧州的，让他从带去的随从中先挑几个出来装扮成小厮家丁的模样随阿栩先出发。” 温皇后这才点了头。 “哎呀，皇后娘娘这里好热闹。”杨贵妃满脸笑意的走进来，身后跟着的周衍看起来就不是那么高兴了。 周曦收敛了笑意，站起来朝着杨贵妃行礼，杨贵妃看她毫不掩饰的变脸，心中一阵不是滋味，好好的女儿，怎么如今和陌生人一样。 “给母后请安，阿姐。”周衍随后也恭敬的行礼。 温皇后一抬手，“你们来的倒是早，陛下说中午赐宴，本宫这里乱得很，你们自己坐吧。” 杨贵妃对着温皇后一脸谄媚道，“皇后娘娘，您最近睡得可好，吃的可香，有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惹您生气，您只管告诉臣妾，臣妾不怕得罪她们。” 温皇后看了她一眼，“行了，后宫都是自己的姐妹，你别整日把自己弄得和乌眼鸡一样，见着谁都想上去啄两下。” 她自然是看到周衍脸上的表情不对，趁着如今凤仪殿没有其他人，便开口问道，“阿衍是怎么了？进门看起来就不太高兴的样子，有什么时候说说看。” 周衍没说话，倒是杨贵妃跺了一下脚，直接提着裙子走到温皇后跟前，指着周衍和温皇后告状， “娘娘您评评理，臣妾这些年对他也算是掏心掏肺，关爱至极，可这孩子，满心满眼的只有他的生母杨才人，臣妾听了您的话，把杨才人挪到了春居殿，太医日日瞧着，补品流水似的用着，怎么样也算是仁尽义至了。” “可杨才人是得寸进尺，三不五时的就差人去祥瑞宫叫阿衍过去，今日是头疼，明日是手疼，一会是见不着阿衍吃不下饭，一会是喝了药想吐。” 杨贵妃越说越激动，自己也是忍不住红了眼圈，有些口不择言道， “以前在冷宫，她活的好好的，怎么现在出来了，反而就矫情了，阿衍你说，你是不是不要我这个娘了，你想去杨才人身边是不是，本宫也算是看明白了，别人的儿子终究是别人的儿子，你当着皇后的面便直说了，你若是想认回杨才人，本宫也不阻拦，母子一场，我便随了你的愿。” “好了，”温皇后皱眉看着杨贵妃，“越说越不像话，生恩不及养恩，按照你这么说，本宫是不是也得把阿曦还给你？” 杨贵妃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娘娘，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话刚落音便忍不住哭了起来，阿曦那是完全不认她这个亲娘啊，要是阿衍也这样，她今日也不用来告状了。 “阿衍，你说说是怎么回事么？”温皇后看着周衍说道。 周衍看到哭成一团的杨贵妃，心中酸涩，自己也险些落泪，“母后，儿臣不是这个意思，杨......才人她是经常让人来唤儿臣，可儿臣每每只是召见了太医，若是真的病风入体，儿臣才去看看，若只是找了理由唤儿臣，儿臣是不去的。” “母妃，”他又看着杨贵妃说道，“您这些年对我的好，对我的关心，我怎么会忘记，无论发生什么，您都是我的母妃。” “那你舅舅让你去六部，你为何自己求了去鸿胪寺，是不是那贱人挑唆你，让你这般来报复我的。” “住口，”温皇后猛地一拍扶手，横眉怒目呵斥道，“杨贵妃，你真的是胆子越来越大了，朝中之事，自有陛下定夺，皇子们领的差事也是你能指手画脚的？” 周曦这才淡淡开口解围，“母后，贵妃娘娘也是一时心急，不是有意的，贵妃娘娘，赶紧收拾一下仪容吧，看着时辰不早了，一会儿敏昭仪和父皇也该来了。” 周曦给了台阶，杨贵妃赶紧顺着台阶下了，连忙拿着帕子擦眼泪，又求助的看着温皇后。 温皇后无奈的喊了一句，“吕回，带贵妃娘娘下去梳妆。” “阿衍，你老实和母后说，杨才人是不是真的同贵妃说的那般，时常找你。”待杨贵妃下去之后，温皇后才问出了这一句。 周衍有些手足无措，最后直直跪在温皇后面前， “母后，儿臣自幼便知道自己的生母另有其人，也曾偷偷的去看望过，那些年在冷宫她确实过得不好，她是杨家送进宫的牺牲品，是我母妃的......踏脚石，从来没有人问过她的意愿，也从来没人问过......儿臣的意愿，儿臣不愿夹在中间，也不想作为杨家的工具，儿臣自请去鸿胪寺便是想逃离这些纷争，可......” 周衍有些说不下去了，可他根本逃不掉，春居殿，冰泉宫，还有杨家，他只要在京城，便根本逃不掉。 第108章 一方墨引发的纷争 “娘娘，敏昭仪带着二公主来了。”一个宫女站在殿外禀道。 温皇后一挥手让周衍起来，“ 你先起来吧。” 周衍知道今日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麻溜的站起来坐到周曦的下首。 “擦擦。”周曦递出一块锦帕给周衍，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 周衍毫不见外的接过，“多谢阿姐。” 他对周曦的感情一直很复杂，小时侯有一些愧疚，觉得自己抢了她的母亲，长大一些便成了嫉妒，周曦聪慧过人，学业一直遥遥领先，皇帝每每夸一次周曦，便会骂一次周衍，再后来就是赞赏，古往今来，从来没有一位公主和他阿姐一般，能随皇子上朝，能和亲王一起开府建衙。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给母后请安。” 敏昭仪牵着二公主款款而来，先是跪下给温皇后见礼。 “免了，都起来吧，陛下说了今日是家宴，便让你也带着二公主来了，阿晗最近可好。”温皇后朝着周晗招手。 敏昭仪见状把周晗往外推了一把，“快去皇后娘娘跟前说说。” 周晗有些局促不安的上前，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温皇后，言语有些怯怯道，“回母后，都挺好的，听说阿笙姐姐要离京了，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她。” 温皇后闻言脸上露出笑意，“是么，阿晗真懂事，是什么礼物？先给母后瞧瞧？” “是一方上好的苏合油墨，我如今也读书，这墨是阿竹姐姐家的兄长特意寻来的。” 此言一出，凤仪殿有片刻的安静，苏合油墨价比千金，且极其少见，若不是花了心思，有钱也难买到。 “既然是你表姐送你的，你好好留着就是了，阿笙这孩子倒也不是个爱读书写字的，给她浪费了。” 温皇后忍不住拿眼神去瞥周曦，这苏合油墨，阿曦几番寻找都未曾得到，严松定然是知道此事的，只是他既然能寻到，却又落到周晗手里，便有几分耐人寻味了。 “听到姨母在说我的坏话了，什么我不爱读书写字，您问表哥，我在府上可是读了不少书的。”徐如笙跨进凤仪殿，进门便听到温皇后言语间在说她。 她进凤仪殿自然是不需要下人们来禀告的，所以她猝不及防的出现倒是让周晗脸上的表情一僵。 周衍眼神在几人之间打了个转，便开口说道，“阿晗说有个东西要送给你，算是你离京的礼物。” 徐如笙转头看向周衍，脸上挂着笑意，“瞧大皇子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公主是盼着我离京呢。” 敏昭仪连忙出来打圆场，“阿笙说的哪里话，阿晗和你是姐妹，她对你自然和大公主是一样的。” 徐如笙的眼神看向敏昭仪，里面含着一丝玩味，也不说破，只是反问道，“是么？”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周晗见自己的母妃被徐如笙为难，心中便有几分不忿，“阿笙姐姐可不要乱说，姐姐离京是父皇的意思，我自然是盼着姐姐能永远在京城的，可惜我人微言轻，不如让阿姐给你求求情，阿姐向来受父皇喜欢，说话是我们一众人中最有分量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是被皇帝赶出京城的 ，狂妄什么呢。 徐如笙也不恼，只是说道，“刚听说你有礼物要送给我，是什么？我人来了，拿出来我瞧瞧。” 周晗没想到她真的问自己要，她对上徐如笙的眼睛，对方似笑非要的样子让她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干笑一声说道， “方才母后说阿竹姐姐送我的东西不好转赠给姐姐，我回头再给姐姐寻一个礼物。” “既然都拿出来说了，如今又不给我了，周晗，你是看不起我么？什么样的好东西，拿出来我瞧瞧，若是我喜欢，回头我去和严竹说，定不会让你难做。” 徐如笙的语气变得有些强硬，温皇后低头摆弄着手上的镯子假装没看到，周衍一副看戏的模样缩在周曦身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敏昭仪看着周晗一副快哭的模样，一咬牙站起来说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一方苏合油墨，她小孩子家家的没见过好东西，想着送个你，本是严家送过来的，实在不好转赠给你，可既然说了，那便送给公主，来人，去二公主的书桌上娶了墨来。” 周晗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敏昭仪，母妃你在说什么？那是极其珍贵的苏合油墨，连周曦都没有的！ 她从来没想过真的要把这个送出去，她只是想告诉周曦，你再得父皇的宠爱又如何，你想要的东西，我都要抢过来，那一方墨是严竹偷偷拿进宫给她的，为的就是让她打听周衍的行踪。 她先提苏合油墨，在说是严竹送的，温皇后肯定会阻止她送出去，她顺着台阶便把这件事掩饰过去了，一开始便只是借着徐如笙的由头罢了，可谁想到她真的来了，还非要这一方墨。 这简直是明着抢！ 周晗咬着嘴唇快哭出来了！ “既然阿笙喜欢，阿晗你便忍痛割爱，今年的贡品已经送过来了，这次母后让你先挑好不好，哦还有你表姐那，你也莫担心，母后回头让吕回亲自去严府解释，你看如何啊。” 温皇后看着已经差不多了，便开始安抚周晗，又望了一眼敏昭仪，补充道，“敏昭仪的位份很久没动过了吧，回头本宫和陛下提一下，如今四妃竟是空无一人，你养育二公主有功，也该有你一份” 敏昭仪闻言大喜过望，庆幸自己刚刚果断的送出了那一方墨，她激动的跪下朝着温皇后磕头，“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此时杨贵妃也重新梳妆出来，看着殿里多出来的敏昭仪嘴巴一撇，看到徐如笙又喜笑颜开，“阿笙来啦，知道你要走了，本宫让人准备了许多的衣裳首饰给你带上，听闻沧州苦寒，定然是没有好看的衣裳首饰，到时候你就带上本宫送你的那些，把沧州的那些个小姐姑娘们，通通比下去。” 杨贵妃的一番话倒是让凤仪殿的气氛松快了许多，徐如笙朝着杨贵妃道谢，“多谢娘娘。” 唯有周晗在一旁忍不住的难过，有心疼那一方苏合油墨，又担心到时候如何同严竹解释，脑海中想的越多，心中的怨恨便怎么都压不住了。 第109章 余波 出了正月，天气依旧十分的寒冷，到了午时，日照当空，方才有一丝暖意。 快到午膳时分，御膳房的总管领着一众手捧食盒的宫女太监有条不紊的将膳食摆上。 今日是陛下吩咐的家宴，可御膳房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全部是按照宫宴的规格准备的。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皇帝领着周衡和温栩来到了凤仪殿。 进门便先看到了眼眶泛红的周晗，他对周晗虽然远没有对周曦那般的上心，可他儿女不丰，对小女儿该有的关心还是有的， “阿晗怎么了？怎么眼睛红红的，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徐如笙闻言皱眉，在凤仪殿受委屈，那倒是温皇后的不是了，刚想开口却被周衍抢了先，“回父皇的话，阿晗自己说要送阿笙一方墨，如今送出去了她有些舍不得，为此难过呢。” 皇帝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什么样的墨，拿来朕瞧瞧。” 刚巧去玉熙宫取苏合油墨的宫女回来，双手呈给皇帝后，皇帝打开盒子看了一眼，随后也点头道， “是好墨，既然提出送给阿笙，那便收好一会儿给阿笙带出宫去。” 周晗还是有些不甘心，“父......” “陛下说的是，还不快拿下去收起来，一会宁国公主出宫给她带上。”敏昭仪飞快的打断周晗，拼命的给她使眼神。 “父皇，儿臣觉得，阿晗既然十分舍不得这墨，不如另挑一份礼物送给阿笙好了，”周衡突然插话，又转身对徐如笙说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是吧。” 敏昭仪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下温皇后，只见温皇后脸上表情未变，这才放下心来，接着又瞪了一眼周衡，闭嘴吧你。 “二皇子，你说的什么话啊？什么叫夺人所好？我且问你，这东西是不是阿晗自己提出要送的？”杨贵妃一甩帕子，毫不客气的质问，“陛下，您可得好好的说说他，人家姐妹之间的往来，怎么到他嘴里，就变成阿笙强取豪夺了呢。” 温皇后适当的开口道，“好了，阿衡只是一个孩子，他看到阿晗哭了，哥哥心疼妹妹再正常不过了，一方苏合油墨而已，不要让孩子们起了纷争，阿笙，姨母做主，你把墨还给阿晗，回头姨母定派人再给你寻一方可好？” 徐如笙点头，“好。” 敏昭仪急了！ 这收回的哪里是墨，是她四妃的位份啊，“陛下，皇后娘娘，阿晗最近也读了不少书， 也该懂事了，既然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当然要送给阿笙，哪有收回的道理，阿晗，你读的书呢，学的道理呢，先生教你的便是这般言而无信，无理取闹么？” 敏昭仪的话有些严厉，周晗低着头不敢说话。 皇帝皱眉训斥周衡，“你妹妹们之间的事情，你插什么嘴，有这个功夫，不如再给你妹妹寻一方好墨来。” 周衡一滞，之前父皇有意透露出想把严相家的嫡女严竹指婚给他，严竹和周晗向来关系不错，他只是想顺手帮一下周晗，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知错了。” 温栩突然笑着说道，“陛下，臣听闻，二皇子的宸王府已经建好了，朝中许多大臣都着意添置了许多东西，恭王府更是送了许多奇珍异宝，二皇子若是心疼妹妹，不如挑出来送给二公主。” “哦？”皇帝回头看了一眼周衡，“果真有此事？” 周衡心里暗恨，只得答道，“诸位大人们盛情难却。” “阿衍呢？”皇帝也同样问了周衍。 周衍站立在一旁，垂手说道，“也送了，不过我吩咐王府的管事无论是谁送的，原封不动退回去，王府的东西，礼部都按照规格办好了。” “儿臣也想过退回去，可那些大人们就是不收啊。”周衡一脸为难。 周衍挠挠头，“是有这样的情况，所以儿臣便让下人直接在门口支了个摊子，每样东西都贴上标签，哪家哪个府上送的，都给卖了，得的银子都送到阿姐的溪山书院去了。” 皇帝一愣，给卖了？亏这小混蛋想的出来，那些达官贵族们如何会轻易让自己府上的东西被人买走，只怕一个个捏着鼻子去买回来。 “胡闹，你堂堂一个皇子，怎么能干这样的事情？”皇帝训斥道，可眼中却闪过一丝笑意。 周衍嘿嘿一笑，“父皇放心，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那些大人们，如今都不给儿臣的王府送东西了。” 众人忍不住腹议，谁敢给你送啊，送给你还要自己掏银子买回来。 “儿臣一定把东西退回去。”周衡赶紧朝着皇帝说道。 “算了算了。”皇帝皱眉，难道让他也支个摊子去卖东西不成？ “再有人往府上送，名单通通交给吏部 ，朕倒是要看看，一个个的，黄河水患要捐款的时候口袋空空，拉帮结派倒是不缺银钱。” 周衡吓的直接跪下，收一点东西，怎么就被皇帝定论为拉帮结派了，“儿臣马上命王府的管事把所有收到的东西送去户部，让户部折成银子拿去赈灾。” 皇帝这才满意的点头，而引起这场风波的温栩却是始终站在一旁未曾言语。 “阿笙和阿栩过两日便要前往沧州了，沧州和北戎是毗邻。阿衍，泽丽公主那边情况如何了？”皇帝又问起了一件事。 温皇后出来打岔，“好了陛下，您快把臣妾的凤仪殿变成体元殿了。” 皇帝哈哈大笑，接着说道，“皇后说的是，来来来，都坐下吧，今日是为贺阿栩袭承辅国公的位置，也为阿笙践行。” 皇帝举起酒杯，“阿笙，阿栩，皇后拿你们当自己的孩子，朕也把你们当自己的孩子，此去沧州，你们自己可要保重身体。” 两人纷纷站起来朝着皇帝道谢，“多谢陛下。” “时间过得真快，朕还记得在王府的时候，你们这些孩子都没出生，转眼间，你们都这般大了，是朕老了朕老了。” 众人自然又是一顿恭维，可这话落在大家耳里却是各有心思，皇帝老了，也确实该立太子了，一顿饭吃的心思各异。 第110章 还墨 严相府内，严竹正在自己的房里读书写字，几个小丫鬟在院子里嬉笑玩耍，才发出较大的声音，便被嬷嬷狠狠的瞪过去。 小丫鬟们吐吐舌头，压低了声音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只见严松急匆匆的赶过来。 “大哥怎么来了？”严竹忙放下手中的笔，眼中闪过一丝心虚。 严松语气焦灼，“前些日子你去我的书房，可有看到我桌上的一方墨？” “什么墨？大哥，我不知道。”严竹心中慌乱，可嘴上却是不承认，“我那日只是......” 严松打断道，“我问过小厮，这几日只有你去过我的书房，那方墨我带回府的时候你便找我讨要，你......” 后面的话严松没有再说出口，任谁也没法直接说自己的妹妹是个贼。 “大哥什么意思？”严竹先哭了出来，“你是怀疑我偷了你的东西？你的书房我是进去过，可平日里也不乏有丫鬟小厮进去打扫收拾，大哥怎么不怀疑她们？” 严松斜睨了她一眼，“我院中的下人都是母亲挑选的，你是说母亲挑的人出了问题？” “我没有。”严竹急急辩解，眼中的泪水更是止不住的掉落。 “这是做什么？阿竹怎么哭了？”严夫人的声音突然插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婆子，手上捧着衣料首饰。 严夫人看着兄妹二人剑拔弩张，心中着急，便使了个眼神给自己陪嫁的嬷嬷。 “哎呀大少爷这是怎么了？怎么把自己的妹妹惹哭了。”朱嬷嬷忙上前去打圆场，一边拿出帕子给严竹擦泪。 “你滚开，”严竹一把推开朱嬷嬷，“别碰我。” 严松呵斥道，“放肆，朱嬷嬷是母亲的陪嫁，自幼看着你长大的，你便这般无礼放肆么？” 严竹身子一顿，垂着眸子，让人看不清眼中的情绪，拢在袖口的手有些忍不住发颤。 朱嬷嬷忙赔笑，“老奴不碍事不碍事。”又用眼神去看严夫人。 严夫人是严相娶回来的继室，和宫中的敏昭仪带着亲，可她在严家是半点没有底气，先不说她没有给严相生下嫡子，就严竹这孩子的教养问题，都被老爷训斥了好几道。 严松是严家唯一的独苗，严相看的和眼珠子一样，严夫人平日里见着这个嫡子，都是万分客气。 她语气掩不住的焦急，“阿竹，你到底为何惹得你哥哥这般生气。” 严竹迅速的眨了眨眼睛，眸子又泛起水光，“是哥哥说我拿了他院子里的东西。”. 反正东西已经送进宫去给周晗了，死无对证，她不可能承认的。 严夫人身子一僵，一边扶了扶发髻，一边笑到，“阿松莫不是魔怔了，阿竹虽然顽皮，可怎么会动你屋里的东西，肯定是下人手脚不干净，母亲一定好好审问，给你找回来。” 严松此时也觉得自己有几分莽撞，便“嗯”了一声，没有反对。 朱嬷嬷却在心里嘀咕，那日她凑巧看到大小姐从大少爷的院子出来，怀里似乎还抱着什么，难道？ 接着又马上打消了念头，怎么可能。 正当这时，外头又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一个容貌清秀的丫鬟走了进来匆匆行了一礼便急急说道，“夫人，大少爷，辅国公来了，在门口说是要见大少爷，老爷不在府上，管家请他进来，他却说让大少爷出去见他一面就是了。” 严夫人才松了一口气，听到丫鬟的话后心中又是一跳，“什么？辅国公怎么来了？” 严相和温禄有些交情她是知道的，只是温栩在京中的日子，和严相并无交集，怎么会这个时候上门，还不进府？ “哎呀我的夫人，您还问这些做什么？老奴听说辅国公是今日袭爵的，想必是找大少爷有事情，横竖人在外等着，快让大少爷去吧。”朱嬷嬷一边安抚严夫人，一边催促严松。 严松掀开帘子走了，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徐如笙静静的坐在马车上，等着严松出来，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的涌过来，周曦最后心死去和亲，是因为严松在感情上的背叛？周晗前世嫁给谁来着？好像是那一年的新科状元。 “小公......国公爷。”严松站在台阶上便朝着温栩行礼。 温栩朝他点头示意，接着转身从小厮手上接过一个檀木盒子，递给严松。 严松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伸手接过盒子，“这是？” “我方才进宫，二公主说严竹给她送了一方苏合油墨，是严公子你寻来的，二公主把她转赠给我了，”徐如笙微凉的声音从马车上传来，“这墨很好，阿姐也甚是喜欢，我来是想问问严公子，是从哪里寻来的，正巧阿姐的生辰也快了，我也好寻一方给阿姐作为生辰礼。” 严松大惊，说话的音调都变了，“公主的意思是，这是阿竹送给二公主的？” 徐如笙故作惊讶，“怎么？严公子不知道么？” 她微叹一声，“难道是有什么误会？既然这样，表哥，咱们把它还给严公子。” 严松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眉头皱得紧紧的，“不必，”他顿了顿，把手上的檀木盒子递给温栩，“既然已经转赠给了公主，那自然是归公主所有。” 温栩不接，眼中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伸手又将盒子推了回去，“若是正常得来的东西，收下也无妨，可这墨来路不明，还是交给它的原主人吧。” “告辞。”温栩拱手后便转身上了马车，待马车走远后，严松才咬牙进了相府。 夜幕时分，辅国公府里，徐如笙正和温栩用着晚膳，就看到蓝彩走进来，凑到徐如笙跟前说道，“小姐，您让我注意严相府上，果然刚刚天黑之后，好几辆马车拖着一群丫鬟婆子小厮走了，一个个嘴里塞着布条身上捆着绳子。” 徐如笙放下碗筷，似笑非笑的看着温栩，“看来是我误会严松了，这苏合油墨的确是严竹偷偷拿去送给周晗的。” 第111章 沧州刺史府 沧州的冬天比大启其他地方更长久，春节已过去月余，这里依旧是天寒地冻。 前一日还出了太阳，这日午时却一片朦胧，不多时密密麻麻的雪花就迫不及待的翻滚而下，短短几个时辰，整个大地已是银装素裹。 刺史府上的地龙烧的旺旺的，徐老夫人的厢房里，何氏端坐在下首，旁边是乖巧安静的徐如筱，另外还有一位看着婉约细腻的女子，这是徐靖宇在外赴任的时候纳的眉姨娘。 当年徐靖宇外放，徐老夫人拦着何氏不让她跟着去，何氏当然知道徐靖宇身边少不了伺候的人，于是亲自挑选了两个伶俐的丫鬟开了脸做通房，只等生下一儿半女就抬做姨娘。 可谁想，这两个丫鬟没得徐靖宇的宠爱，倒是在任上另纳了一个眉姨娘，典型的江南女子，言行举止温柔雅和，长得极美。 这也罢了，何氏从不是善妒之人，只是令人气愤的是，眉姨娘生下一女居然和徐如筱同岁，她心中恨极了徐靖宇，这么多年瞒着不让她知道，不就是想在外头让眉姨娘摆起正室的架子么？ 何氏来沧州的时候，眉姨娘已经带着她的女儿徐晚棠等在刺史府，恼的何氏几天几夜没睡过安稳觉。 起初徐老夫人还是维护何氏的，只是如今她眼睛看不见，眉姨娘又一心讨好她，整日整日的在她的身边任劳任怨，任她指使，愣是让徐老夫人接受了她，好在徐靖宇知道如今徐家大不如从前，他有今日还是沾了侄女的光，他也知道徐如笙向来给何氏几分面子，对何氏表面上的敬重还是有的。 “母亲，阿笙这几日便到沧州了，老爷的意思是把府上的落微院收拾一下，给阿笙住。”何氏带了几分笑意，朝着徐老夫人开口。 徐老夫人苍老的脸上浮起一丝幸灾乐祸，“当日在京城她多么的不可一世，自以为有了温皇后便有了靠山，如今还不是被陛下找了个借口赶出京城了。” 她越说越觉得痛快，“落微院是府上最好的院子，她也配，阿棠不是找她爹要了好几次么？给阿棠住吧。” 徐老夫人也不是多心疼徐晚棠，她只是痛恨徐如笙，依照她的意思，让那个丧门星冻死街头才好。 一直站在一旁的眉姨娘闻言眉眼微动，斟酌一二开口道，“多谢老夫人抬爱，只是大小姐到底是长姐，住在落微院也是应该的。” “哼，”徐老妇人轻哼一声，脸色难看，“她算什么长姐，吃里扒外的东西。” 眉姨娘低头不接话，早听闻大小姐极得温皇后宠爱，可为何还是被陛下发配到沧州苦寒之地，只怕是徒有虚名罢了，看着老夫人如今的态度，日后对她保持表面的客气就好，她的阿棠还是刺史府最尊贵的小姐。 “祖母，大姐姐是公主哦，是陛下亲封的宁国公主。”安静坐着的徐如筱突然说道。 徐老夫人脸一僵，那双老树皮般的手却突然收紧，何氏只当没看见。 眉姨娘见气氛尴尬，便出来打圆场，“那是顶好的，大小姐是公主，下头的妹妹们也能跟着沾光，依奴婢看，大小姐住在落微院也是应当的。” 有了这个台阶，徐老夫人便顺着下了，别过脸也没有反对，算是应下了。 何氏心中好笑，不知道这个老太太在折腾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闹个不得安宁，结果就是，侯府没了，徐靖远也没了，连带着徐如筝也是下落不明。 一个丫鬟掀开帘子进来，“老爷从衙门回来了，正往后院来。” 众人听闻精神一振，连一脸暮气沉沉的徐老夫人都微微坐直了身子，“天冷，快给老爷备着热茶，还有那炭火，多加些。” 眉姨娘则是用手拢了拢发髻，脸上露出徐靖宇最喜欢的软绵笑意，唯有何氏始终沉稳的坐在椅子上，徐如筱也是拿着块点心慢悠悠的吃。 “给母亲请安。”徐靖宇进门先给徐老夫人行礼。 徐老妇人朝着他招手，“我的儿，你回来了。” 自从徐靖远身亡，侯府覆灭，她眼睛又瞎了，她似乎对徐靖宇的依赖中带着一丝恐惧，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时常想着，徐靖宇会不会怨恨她自幼偏袒徐靖远，可那都是因为徐靖远是世子，要继承侯府的！ 至于当年阻拦何氏随着徐靖宇上任，导致徐靖宇至今没有嫡子的事情，她从没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是何氏自己不争气，连着两胎都是女儿。 徐靖宇给徐老夫人行过礼，面对徐老夫人伸过来的手，只当没看见，转头对何氏说道，“阿笙的院子可打扫好了？这孩子自小金贵，什么奇珍异宝都见过，屋里的摆设不用太精细，但一定要花心思。” 何氏脸上扬起得体的笑容，嗔道，“老爷，我和阿笙好歹一个屋檐下住了数十载，这孩子什么样子我还能不清楚吗？您放心，她是个懂事乖巧的。” 一旁的徐如筱也跟腔，“是啊父亲，大姐姐可好了，以前青碧姐姐做了点心经常给我送。” 徐靖宇一脸惊喜，“你说的可是如今凤仪殿的女官青碧姑娘？” 徐如筱一愣，眨着眼睛看着何氏。 何氏笑着开口，“大嫂过世后，青碧确实是被阿笙送进宫来，没想到如今都是凤仪殿的女官了，阿筱，日后对着青碧姐姐可不许无礼。” 徐靖宇感叹道，“温家圣眷不减当年啊，这次随阿笙来的人，除了凤仪殿的女官，还有皇后挑选的两位嬷嬷，以及元启公主送的十来个宫女太监，听说皇后娘娘连御膳房的人都一并送来了。” 何氏是真心的为徐如笙高兴，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 “对了，”徐靖宇又接着道，“温家那位小公爷，奥不，现在是国公爷了，也随着阿笙一起来了，你要吩咐家中的女眷，莫要冲撞了贵人。” 何氏顿了顿，“他可要住在我们府上？” 一旁的眉姨娘心中狂跳，竖起了耳朵，却只听徐靖宇说道，“他住守军那边。” 眉姨娘心里一凉，又听徐靖远说，“日后只怕少不了上门看望阿笙，我能得这个刺史的位置，还是沾了他的光，日后千万不可怠慢。” 何氏点头称是，徐靖远扫视了一圈屋内，“阿棠呢？” 一直插不上话的眉姨娘赶紧回话，眉开眼笑，“几位别驾、长史、司马家的小姐说要摆什么赏梅宴，她去赴宴了。” 说完又撇了一眼徐如筱，心中大为舒坦，嫡女又如何，木头一根，比不上阿棠半点。 第112 半夜逃跑 京城前往沧州的官道上，一辆辆马车和一排排骑马的侍卫有条不紊的前行。 “小姐，还有五日便可抵达沧州了。”青碧穿着厚厚的裘衣，嘴里直冒白气，给徐如笙换了一个更热乎的暖炉。 沧州真冷啊，徐如笙接过暖炉，歪在马车的车壁上，有气无力，“就在前面的驿站今晚先休息，我让你准备的东西收拾好了么？” 青碧一脸为难，“小姐，您真的要先进城么？” “嗯，”徐如笙点头，“到时候你穿着我的衣服在马车里，不下车便是了，若是抵达之前我不能回来，到了刺史府不要取下帷帽，蓝彩会跟着你进去，你安心等我回去。” “小姐，蓝彩得在您身边保护你呀。” “无碍，”徐如笙扬眉道，“青阳会在驿站等我，有她在我身边，等闲之辈哪能近得了我的身。” 许是很久没有听到青阳这个名字了，青碧先是一愣，后又笑道，“是啊，我都忘记沧州是青阳的地盘了。” “小姐为何要先进城？奴婢听护送的海参将说，到时候沧州的官员都要出城迎接我们，一起进城不好么？”蓝彩自幼习武，远没有徐如笙和青碧怕冷，此时手上还剥了一个蜜桔吃起来，看的徐如笙和青碧直发冷颤。 “我不打算住在刺史府。”徐如笙缩成一团回答蓝彩，“我先进城，一来是先摸一下沧州的底细，二来是看一下有没有合适的宅子。” “这些交给青阳去做就好了。”青碧有些不解。 徐如笙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摇摇头。 “可是小姐，陛下和皇后的意思是我们要住在刺史府的，如果不住在刺史府，岂不是光明正大的抗旨么？” “是啊，所以这个宅子要好好的物色，最好是看起来住在一起，实际上又是两家。” 既然是找了那样的借口来沧州，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的，总不能光明正大的打皇帝的脸，不能让姨母和阿姐在京中为难。 “你们在驿站，休息十日再出发，给沧州送个信，就说我病了，一时起不来身，这样我便可在外多几日。”徐如笙抬目看着两人。 “知道小姐，只是您一定要注意安全啊。”青碧实在是不放心，“要不还是让蓝彩跟着您，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说蓝彩被您差去办事了就可。” “不用，”徐如笙一挥手，“我们对沧州不了解，刺史的府上什么情况未可得知，进了刺史府，表哥的人自然是不能进去的，让蓝彩留在你身边我放心一些。” 青碧眼圈微红的点点头，小姐居然这般在意她的安全。 “云和县的信送去了么？”徐如笙眸子中一片沉静。 蓝彩忙道，“送去了，叶家姐妹已经出发了，估摸着和我们差不多的时间可以到达沧州，老白和小北也跟着来来。” 徐如笙挑眉，“他们二人不回京城？” “说是只会过他们老大了，京城如今安稳，堂中的事情有人照料，暂时也不需要回去。” 徐如笙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下去了。 叶家两姐妹极有经商的头脑，短短的时间便把叶家那些家产打理的井井有条，游刃有余。 徐如笙叫二人到沧州，一是要让叶沁代替宁珑看着明中旗是如何死的。 二是她打算从沧州开始开当铺，交给叶家姐妹经营，她自然是不善经营，可没关系，只要肯花钱，能收拢人心，自然有擅长经营的人来替她经营，她相信不需要很久，当铺便可在大启遍地开花。 一行人到了驿站后，徐如笙先回了房间，才进屋关上门，横梁上便跳下一个黑影，徐如笙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只见青阳穿着一身灰褐色短装，头发用一根木簪子随意盘起，男女莫辨。 “可算来了，等你许久了。”青阳率先开口，只一句话，便打消了两人许久未见的陌生。 徐如笙泛起笑意，“带的人多，路上的行程便慢了许多。” 蓝彩没有见过青阳，但她只消打量一番，便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看着徐如笙和她极为数捻的样子，蓝彩很自觉的站在一旁当背景板。 “现在走？”青阳问道。 徐如笙没有回答她，反而说了一句风马牛唇不相及的话，“你吃过晚饭了么？” 青阳闻言，神情微暖，“是我考虑不周，你应该先吃饭，我等你。” 徐如笙摇头，“我是问你，可有吃过饭。” “没有。” 徐如笙对青碧说道，“让驿站的人把我的饭送到房里来，告诉表哥，今日我有些累，就先睡下了，饭菜多要几样，理由嘛，你随口找一个。” 又对青阳露出一个笑脸，“和我一起吃了饭再走。” 饭送过来的时候，温栩来敲门，却被徐如笙档了回去， “表哥我没事，就是有些累。” 酒足饭饱后，徐如笙便吩咐道，“青碧，帮我换衣裳。” 青碧知道自家小姐心意已决，也不劝阻，拿出包袱里的一套男装，给徐如笙换上后，又把她的一头秀发用一根玉簪盘起来，再用炭笔加粗了眉毛，便是一个俊俏的小公子。 “保护好小姐。”青碧沉声对着青阳说道。 青阳点头，正打算带着徐如笙走，却被蓝彩拦住，“小姐，为了我和青碧的生命安全，您还是给国公爷留一封信，不然我和青碧如何解释。” 徐如笙一怔，心中对温栩闪过一丝愧疚，对不起啦表哥，我和青阳有些事情要办。 待她留下一封书信后，青阳搂着徐如笙盈盈一握的腰纵深一跃消失在黑夜中。 蓝彩幽幽叹道，“还好这位青阳帮主是个女的，不然国公爷危矣。” 徐如笙和青阳出来驿站，一直往前走来一段路，才见到一辆青布马车停在路上。 “走吧，甩掉你那个冗长的队伍，我们日夜兼程，明日晚上便可抵达沧州。”青阳拉着徐如笙朝马车走去。 徐如笙点头，“好，我们两人轮流赶车。” “不用，”青阳低声道，“你休息，我来赶车。” “你身体如何吃得消，”徐如笙不赞同，“你也要休息。” 青阳边扶着徐如笙上马车边说起从前，只当和徐如笙讲笑话，“帮派争斗的时候，我三天三夜没合眼的时候多了去了，而且是趴在臭水沟里。” “那是以前，”徐如笙突然回头，“以后不会了，晚上我休息，天亮了你休息。” 青阳一怔，半晌才回过神来，“好。” 就在两人要出发时，温栩的声音响起，“就知道你是要来这一出。” 徐如笙惊的一把掀开马车的帘子，只见温栩站在月色下，发丝随着微风扬起，身上披着一件银色斗篷，透着温和又内敛的气息。 第113章 抵达沧州 驿站里，蓝彩坐立不安，来来回回在屋内踱步，青碧轻叹一声上前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且安心，小姐不会有事的。” 蓝彩一副快哭了的表情，“我是觉得国公爷会不会打死我。” 她侧目看到徐如笙留下的那封信，心中有了决断，“蹭”的一下站起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承认。” 青碧见她如此，只好问道，“你要干什么？” “主动和国公爷坦白。” 青碧还没来及说话，蓝彩抓起桌上的信就一溜烟跑了，青碧目瞪口呆的看着蓝彩消失的背影，一咬牙，抬脚跟上。 温栩的客房在徐如笙对面，倒是距离不远，蓝彩站在门口，刚刚升起的那股勇气却不见了，此时垂头丧气的站立不敢敲门。 “蓝彩姑娘？”海参将走上前来唤了一声，又指了指温栩的房间，“你是要进去么？” 海参将的出现倒是让蓝彩又有了几分勇气，“是，我有事情要和国公爷禀告。” 随后赶来的青碧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人，径直上前敲响了房门，可无人应声，青碧又敲了几下，依旧是没有反应。 三人对视了一番，海参将的刀已经拔出了刀鞘，再次敲门试探的问道，“国公爷可在里面？下官进来了？” 还是没有应声。 海参将心中一慌，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猛的一脚踹开房门，里面空空如也，只有桌上留着一封笔墨未干的信，三人上前一看，蓝彩和青碧脸上的表情同时一僵。 好嘛，她们国公爷和小姐一起跑了！ 半夜跑路的两人......三人此刻正驾着马车飞奔去沧州的路上。 “表哥，我给你留了书信的，真的，我是想提前走，可我没打算瞒着你。”徐如笙小心翼翼的解释着。 温栩置若罔闻，只轻微的“嗯”了一声。 徐如笙立刻讨好道，“表哥你真的料事如神，立马就能追上我们，哎，一直以为青阳武功盖世，没想到表哥你也不差，正好我们三人一起去沧州。” 外头赶车的青阳听到两人的对话，嘴角一抽，温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若不是他身边那个叫怀海的护卫，十个温栩也不可能追上她。 温栩和青阳是相识的，两人一同在沧州查明中旗的那段日子，青阳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天潢贵胄的世家子弟虽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但脑子好使，对徐如笙也上心。 有了温栩的加入，徐如笙自然没有了赶车的机会，三人除了吃饭稍作停歇，一路不停歇，终于在次日落日时分到达了沧州。 进了城，青阳对徐如笙说道， “夜沧帮里人多口杂，您身份特殊不好带您住进去，我在城里找了一个客栈，小姐可暂时住几日，城外有个别院，日后小姐也可前去游玩。” 徐如笙笑着道谢，“辛苦啦青阳。” 马车来到一个青石巷口，沿着小道往里走了一会儿却是豁然开朗，宽敞的院子种满了花草树木，一栋三层的小楼矗立在面前，虽处于闹市中，这个小楼却显得格外的清雅别致。 马车刚停稳便有人上前对着青阳点头哈腰，“帮主，您终于回来来了，兄弟们......” 青阳打断道，“楼里收拾好了么？贵客到了。” 那人一愣，立马说道，“都收拾好了，叫了李嫂子和张嫂子过来，还有甜儿和小果。” 青阳点头，转身只见徐如笙已经扶着温栩的手下了马车，徐如笙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小楼，对青阳说道。“怎么看都不像是客栈，青阳，这是什么地方？” 青阳一笑，也不打算瞒着，“这是我们帮里的产业，平日里有兄弟们远道而来或者是有兄弟们的亲戚来了，我们便安置在此处，你放心，我已经吩咐过了，这段时间不会有人住进来，你身份特殊，还是小心为上。” 徐如笙有些歉意的看着她，“给你添麻烦了。” “和我客气什么？温大人，这几日我们三人便先住在这里，我会让兄弟们看着你们带来的那些人的行程，等快进城的时候，你们再回去。” “今日天色不早啦，我们先进去吃饭，然后好好休息一下，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青阳边带着两人往里走，边问刚在门口迎接的人，“老于，饭菜准备好了么？” 老于忙道，“接到帮主的传信，都准备好了。” 徐如笙一脸惊讶，“青阳，白日你都同我在一起，什么时候传的信？” 青阳哈哈一笑，“我们帮中有自己的传信方法。” 徐如笙也没有再继续问，上了二楼，一张大圆桌上摆满饭菜，旁边还站立着两个妇人和两个小女娃。 四人见到青阳，先是一喜，“帮主回来了。” 又看到跟在后面的徐如笙和温栩，想着这便是帮主亲自去接的贵客了，有些不熟练的朝着两人行礼。 徐如笙哪能不明白这是青阳的安排，她怕自己没带随身的丫鬟不习惯，便临时从帮众中不知道找了哪个兄弟的媳妇孩子来伺候。 她正色看着青阳，“青阳，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让她们回去吧，我不需要伺候，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讲究。” 青阳有些犹豫，徐如笙又补充道，“她们看着都是你帮中兄弟的亲眷，虽然不知道是谁的媳妇，又是谁的孩子，可哪有让人家来伺候我的道理，我知道她们看在你的份上不会介意，可我不能让你在帮中积攒的声望用在这样的地方。” “我若是贪图享乐之人，便不会随你前来来。” 青阳见状也不再坚持，对着两个妇人道，“李嫂，张嫂，你们带着两个孩子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就是了。” 两位妇人面面相觑，一个站出来说道，“两位贵客不要客气，帮主对我们有救命再造之恩，听说帮主有贵客要来，我们是自愿过来看能不能给帮主帮忙，能伺候帮主的贵客，是我们的荣幸啊。” “甜儿和小果两个丫头听说有京城来的贵了，抢着要来见见世面呢，就让我们留下吧。” 徐如笙一时有些为难，青阳只是低着头不看她，她只能拿眼去瞧温栩。 温栩微微一笑，“那有劳几位照顾我妹妹几日，他日我定当感谢。” 两位妇人这才欢天喜地的招呼着三人坐下吃饭，徐如笙又让她们坐下和大家一起吃饭，几人也不推让，一顿饭宾主尽欢。 徐如笙泡了一个热水澡，洗净身上的疲倦，倒头在这个她要待三年之久的沧州沉沉睡去。 第114章 青阳的事迹 次日清晨，徐如笙起来之时，发现今日天气格外的好，艳阳高照，她的房间侧面墙上有一扇小窗，推开后可以看到不远处临街来来往往的人群。 沧州虽是大启的边城，可这里的人们衣着饮食和北戎更为相似。 徐如笙走到窗边，任由难得的阳光倾泻在她身上，睡了一晚略有些僵硬的身子舒展开来，缓缓吸吐了一口气，让自己放松开来。 “小姐可是醒来？”门外传来李嫂子的声音。 徐如笙关上窗子答道，“起来了，你进来吧。” 门被推开，李嫂子手上端着热水，一脸笑意的走进来，看到披散着头发清雅素丽的徐如笙，眼中闪过一丝赞叹，不愧是京城来的人，这容貌气质和她们就是不一样。 “有劳李嫂子。”徐如笙点头致谢。 李嫂子有些局促的摆手，“不敢当不敢当，那位公子已经在二楼等着小姐用早饭了，我们帮主昨夜回帮里处理一些事情，临走时留下话，说让小姐在楼里稍等她片刻，她晚些时候过来。” 徐如笙惊讶，“青......你们帮主这么忙碌的么？这些日子是不是耽误了很多事情？” 李嫂子上前给徐如笙换上一套沧州风格的男装，自豪道，“我们帮主啊，年纪虽然小，可本事厉害着呢，沧州这个地方，地处两国边境，什么三教九流都有，大帮小派争夺势力，街上每天都有人被打死。” “势力大的欺负势力小的，势力小的欺负我们这些没势力的，官府想管，可根本管不过来，后来干脆就不管了，沧州城外的守军，只管守城，我们这些普通百姓生活的十分艰难。” “后来我们帮主从天而降，手持一把长剑，先是杀来几个为非作歹的小帮派头头，把这几个小帮派活着的集中起来便是一个不小的新帮派，后来过了大约三年，沧州的江湖道，便只剩下我们帮主和另外一个帮派。” “我们帮主虽然是个女子，可功夫好，硬是找到机会单枪匹马取了那个帮派首领的头，可是自己也下落不明失踪了许久，好在她是有福气的，平安归来了，不然我们这些人只怕又要无家可归任人欺凌了。” 言语间，李嫂子已经给徐如笙换好了衣裳，打开房门引领徐如笙往二楼走。 温栩已经等在那里，两人都换上的沧州带有一些北戎风格的衣裳，互相打量了对方一阵，相视一笑。 吃过早饭没多一会，青阳就来了，她依旧是一身干练的打扮，见到徐如笙，脸上绽放出一抹笑意。“昨夜睡的可好，早饭吃过了么？” “挺好的，听李嫂子说，你连夜回帮里处理事情了，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么？” 青阳摇头，“有一批货在半路上被人截了，无碍，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对了，今日我带你去街上周围看看？” 徐如笙点头道，“好呀。”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温栩摸摸鼻子跟上了。 出了居住的小楼，沿着青石巷口往前走了一会便到了主街，天气虽冷，可路上的人并不少。 徐如笙带着一顶雪白狐皮帽，越发衬的她面容灵动，走了几步看到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徐如笙难得露出小儿神态，“青阳，你想吃么？我给你买。”说着走上前去掏出银钱递给卖糖葫芦的商贩。 那商贩抬眼便看到一个如雪玉般清透的人儿，再看到背着手站在徐如笙身后的青阳，脸上露出惊喜，连忙伸手推掉徐如笙递过来的钱，又挑选了几根最大的糖葫芦直往徐如笙手上递，嘴里还直道，“是夜帮主和她的朋友啊，小老儿的糖葫芦能被你们吃，那是我的荣幸，拿着拿着，帮主今日这么有空出来走走？” 青阳脸上表情未变，朝着商贩点头示意，“这两位是我从京城来的朋友，我带她们逛逛，钱你就收下吧，我这朋友，最不缺钱。” 说完一脸揶揄的看着徐如笙，徐如笙也坚持要把手中的钱财递给商贩，商贩推辞不过，双手接过，一再道谢。 徐如笙手上拿着一把糖葫芦，递给青阳一根，自己拿来一根，其余的都塞给温栩，她嘴里咬着一个糖葫芦，含含糊糊问道， “我二叔在沧州为官如何？” 青阳没有急着回答，斟酌许久，才给出两个字，“中庸。” 这个回答似乎在徐如笙的意料之中，她半眯着眼睛，“我二叔这个人，胆子很小，为官谨慎，能力不够，却甚在会审时度势。” 青阳点头很赞同，“我以前在沧州所有的生意，都是和官府四六分，我四，官府六，你这个二叔来了以后，和我私下见过一次，沧州的官道归他，江湖道归我，银钱他不多收，只拿官府要拿走的那一部分税，他只提了一个条件，他在任的时候，我要保沧州一方平安。” 徐如笙也忍不住笑，“他一个官员，让你来保沧州一方平安？” 做了一路透明人的温栩实在忍不住插嘴，“青阳可是沧州江湖道的老大，她若是想对抗官府，你那个二叔只怕立马败下阵来，沧州地处边境，鱼龙混杂，有些事情，你二叔办不到，但是青阳可以，有些人，你二叔杀不了，但是青阳可以。” “温大人谬赞了。”青阳嘴上客气，可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你说的很对。 徐如笙有一种自己仿佛走了大运的感觉，一把挽住青阳的胳膊，“青阳你真的太厉害了。” 青阳浑身一震，居然有些腼腆的低下头，温栩一脸黑线的看着行为举止亲密的二人，向来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忍不住发酸，“两位，你们此刻在外人眼里是两个男的，要不要稍微的注意一下？” 徐如笙有些尴尬的笑着松开青阳的胳膊，可两人的距离却没有拉开。 青阳是个很好的向导，一路给徐如笙介绍着沧州城几条主要的街道，又指了刺史府的位置，以及沧州一些主要官员的府邸。 走了半日有些累，青阳便带着二人去了一个名叫雪春楼的地方准备休息吃饭，“位置已经提前定好了，我们去就行。” 三人才踏进酒楼，就听到里头传来几个不太善意的女声，“这可是刺史家的小姐，任凭你是谁定的雅间，都得让出来。” “就是啊，刺史家的小姐你都敢往外赶，信不信明日便封了你的酒楼。” 徐如笙有些错愕，这么快就遇到阿筱了？可她记得阿筱是个不爱与人说话打交道的，难道来沧州改性了？ 她正想着要不要换一家酒楼，就听到那位刺史家小姐的声音响起，“掌柜的，本小姐不是不讲道理之人，这样，你把这个雅间让给我，这位预定之人，我给她三倍银子。” 徐如笙眉头一紧，这不是阿筱的声音，有人冒充阿筱仗势欺人！ 第115章 假冒的刺史府千金 徐晚棠矜贵的仰起头，等着雪春楼的掌柜请她们上雅间。 没想到对方一脸为难，“徐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我雪春楼承蒙沧州的各位赏脸，这雅间向来是要提前预定的，这......” 当众被打脸的徐晚棠脸色难看至极，又在一众小姐面前失了脸面，顿时怒火中烧，指着满脸不安的掌柜骂道，“好你个目中无人的掌柜！是瞧着本小组性子好好欺负不成？” 掌柜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不敢不敢。” 徐晚棠见折腾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折腾出一个结果，心中有气，正想直接进去，徐如笙带着青阳和温栩出现，对着掌柜说道， “是谁要抢本公子定的雅间，掌柜的，我初来乍到，不知道你们沧州人行事都是这般蛮横无理么？” 掌柜急的都快跪下了，急急辩解道，“这位公子明察，在下是按照预定将雅间预留出来了，可这位小姐她......” 一位黄色衣裳的小姐见状拉着徐晚棠皱眉小声道，“要不算了，今日我们大家各自回府，这雪春楼的鹿茸三珍，我们下次再来品尝，听说你家的长姐这几日便要来了，到时候我们带她一起来尝尝” 徐晚棠见她提起这个事情，愈发的生气，一个被赶出京城的落魄小姐，凭什么一来就能住她心心念念了许久的落薇院，家里上上下下忙着迎接她，就连娘亲都一天三遍在自己耳边念叨不要得罪了她。 她一把甩开黄衣女子的手，抬头趾高气扬的对着徐如笙说道，“是你定了最后一个雅间？” 徐如笙也用眼神打量着她，点头，“是我。” 徐晚棠冷眼看着徐如笙，“这个雅间给我，我给你三倍银子。”言语间充斥着傲慢。 “刚刚听她们说你是刺史府的小姐？”徐如笙面容讥诮地问道。 徐晚棠只当她是怕了，“你现在知道了也不算晚。” “我刚从京城来沧州，听说沧州刺史是前临江侯的弟弟徐靖宇，娶妻何氏，生两女，大女儿说了亲留在京城，小女儿随父母上任，你可是徐刺史的小女儿徐如筱？” 徐晚棠瞳孔一缩，心中恼羞成怒，却迟迟不敢接话。 她是徐靖宇和眉姨娘在任上生的女儿，和徐如筱差不多的年纪，可这么多年，徐靖宇外放，家中无主母，她娘虽然是妾室，可也是一副主母做派，她更是受尽了好处，风光无限，任上下属官员的女眷只把她当嫡女哄着捧着。 这样的好日子一直延续到徐靖宇外放到沧州，她本以为自己依旧是风光无限，可这次何氏带着徐如筱一起来了，正牌嫡女来了，她这个妾室的女儿哪里还上得了台面。 可谁想到徐如筱是个木头般的性子，既不外出，也不与沧州的小姐们结交，眉姨娘又哄得徐老夫人向着她们母女，一时间她顶着刺史府嫡小姐的名头在外行走竟无一人怀疑，谁想这会儿冒出一个从京城来的小子，直勾勾的问她身份。 徐晚棠被她气的一个仰倒，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没错，我母亲是何氏。” 徐如笙眯着双眼，目光锐利，“你既是阿筱，为何不认识我？” 徐晚棠脸色突变，心里直打鼓，眼前这个人居然能认出徐如筱那根木头？ “我离京有些日子了，有些人记不住了很正常，算了，今日这雅间我不要了，各位姐妹，我们走吧，改天我再请你们去刺史府玩。” 徐晚棠有些心虚，她确实是刺史府的小姐，可她只是一个妾室的女儿，往日自己仗着刺史府嫡小姐的名头，没少把这些沧州的贵女踩在脚下，如果她们知道自己不是何氏的女儿，那...... 徐晚棠越想越害怕，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急忙就要离开。 “青阳，把这个冒充刺史府小姐的贼人拿下。”徐如笙突然的呵斥声让徐晚棠浑身一抖，下意识的后退两步。 其他小姐们更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这么久和她们来往的刺史府小姐是个假冒的？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黄衣女子急急说道，“阿筱确实是刺史府的小姐，我们姐妹好几次都是去刺史府的门口等她的。” “是啊是啊，我们下的帖子也是下到刺史府的，阿筱每次赴宴的帖子都是能对上的。” “我看你才是骗子吧，还不快放开，信不信我们报官啊。” 青阳已经闪到徐晚棠面前，拦着不让她出去，索性雪春楼做生意与别处不同，只有雅间待客，此刻闹做一团，也并没有惊扰其他人。 徐如笙此时心里也有了一些猜想，这个自称徐如筱的人，只怕确实是府上的，只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历她一时间猜不出。 不过她对何氏还算有几分情谊，这个女子打着徐如筱的旗号在外面仗势欺人为非作歹，得给她一点教训。 “各位小姐听我说，此人绝对不是刺史府的小女儿徐四小姐，徐四小姐的姐姐结亲之人是我家兄长的好友，所以我有幸见过她一面，她绝对不长这样，且徐四小姐是个沉静之人，这么会和你这般......” 徐如笙没有把话说完，只是别有用意的看了一眼徐晚棠，可这却让徐晚棠愈发的羞恼。 一时间，围着的几位小姐也拿不定主意，黄衣女子沉吟一二， “还是派人去刺史府上说一声吧，是不是，等刺史府的人来了便知道了。” 徐晚棠却是万分惊恐，不，不行！ 绝对不能让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揭穿她是妾室的女儿，否则以后还如何在沧州待下去。 “我看这样，”徐如笙看到脸色发白的徐晚棠，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我这次来沧州，本也是要去拜见徐伯父的，我带着她直接去刺史府问问就是了，若是有什么误会，我和徐家赔罪就是了” 徐晚棠反倒心里一松，只要不是在人前揭穿，回了徐家一切都好说。 “或者，”徐如笙画风一转，“诸位若是觉得我才是骗子，那便直接报官，我们对簿公堂。” 黄衣女子正犹豫之时，徐晚棠一口答应，“好，我们去徐家对质，我难道怕你不成，看我回头不让爹爹打断你的腿。” 周围的几位小姐见状也松下一口气，既然两人都没有意见，她们也自然没有意见，就让他们去徐家当面解决这个事情好了。 徐如笙扫了一眼神情复杂的几个人，对掌柜的说道，“今日我们预定的雅间便给这几位小姐吧。” 说完抬脚往外走去，还不忘撇了一眼徐晚棠，徐晚棠勉强忍下心头的火气，跟了上去。 第116章 外室之女 徐晚棠跟着三人出了雪春楼，才感觉到一阵害怕，万一他们是坏人可如何是好？ “这好像不是去刺史府的路。”徐晚棠浑身一个激灵，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有些恐慌的想跑。 徐如笙一把抓住她的手，目光闪烁，“这的确不是去刺史府的路，你若大喊大叫，我会直接一刀划破你的喉咙。” “你敢，我是刺史的女儿。” “反正你死了，是刺史的女儿也不能复活。” “我爹会杀了你的。”徐晚棠又怕又慌，声音带着哭腔，想逃离，手被徐如笙拽的紧紧的，想喊救命，又怕这群贼人真的会一刀划破她的喉咙。 徐如笙一脸淡定，“你横尸街头我立马逃出沧州，到时候你爹都找不到我，如何杀了我。” 徐晚棠惊恐的瞪大双眼，语气软了下来，学着话本子里的话，“好汉，你到底想怎么样？” “咳......”青阳有些没忍住扭过头去，温栩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怪异。 “我呢，确实是认识徐如筱，我也知道你不是徐如筱，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只是有些事情想问你，请你去做几天客。” 徐晚棠脸上的眼泪像金豆子一样直往下掉，她抬起袖子擦了眼泪，断断续续说道，“你说的......是真啊，我告诉你，我家长姐快来了，她可厉害了，是陛下亲封的公主，你要是杀了我，逃到天涯海角，我长姐都会为我报仇的。” 被扯着做虎皮的徐如笙心情有些复杂，“你放心，你长姐到沧州之前，我肯定送你回去。” 徐晚棠此时无比希望这位落魄长姐快马加鞭到沧州来。 回到小楼，徐晚棠被直接带去三楼的一个房间，李嫂子见几人回来，匆忙的去准备午饭，趁着这个空隙，徐如笙坐在徐晚棠对面，板着脸问道， “你为什么要冒充徐如筱？” 徐晚棠吓得一抖，低着头拭泪，“她是嫡女，我是庶女，她又不爱出门，沧州的各位小姐下的帖子都是我去，可她们都是心高气傲的，如何愿意和我一个庶女来往。” 徐如笙皱眉，嘴角溢出一丝讽刺的冷笑，她的二叔不愧是她爹的兄弟，和死去的徐靖远一模一样，只是可怜了何氏。 “生你的是哪位姨娘？” “是......我娘姓任。” 徐晚棠怎么也说不出口，自己的生母是眉姨娘，只能堪堪说出了眉姨娘的姓氏。 徐如笙基本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这个徐晚棠多半是徐靖宇在任上瞒着何氏纳妾生的，这个姓任的女人有几分本事，能哄得徐靖宇一心瞒着何氏这么久，生下的女儿居然和徐如筱出不多的年纪。 “这段日子你就住在这里吧，我说话算数，等你那位长姐回来之前，我送你回去。” 徐如笙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笑了，转头问温栩，“表哥，徐靖宇上一任在哪里为官，你可知道？” 徐晚棠一愣，有些莫名其妙，未等温栩回答，她便抢着说道，“我爹在韶州遇见我娘......姨娘，生下的我。” 徐如笙的目光落在徐晚棠身上，看的徐晚棠一缩，内心有个小人嚎啕大哭，不知道为何，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好吓人，比她爹还吓人。 “对了，你本名叫什么？”徐如笙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我叫徐晚棠，我娘......姨娘取的。”徐晚棠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徐如笙斜了她一眼，“你难道不知道你四位姐姐的名字？你取这样一个名字，半点不像她们的姐妹。” 徐晚棠愣了愣，拧着脖子喊道，“我姨娘说了，这样才显得我与众不同。” 徐如笙冷笑，“傻子，她哄你玩呢，京城的贵女名字都是刚出生时便由父族定好了，且要交给宗族上族谱，你取一个这样的名字，如何上的了族谱，说好听了你是姨娘的女儿，我且问你，你姨娘可过了纳妾礼，写了文书，给何氏敬了茶？说难听点，你就是一个外室的女儿，还与众不同，何氏一句话打死你和你姨娘都没人能说半个不字。” “不可能，我娘和我说，她和我爹是互相喜欢，京城来的那位夫人是爹迫于家族娶的，我娘说了，不被爱的女人才是该离开的那个。”被真相的徐晚棠瞪着徐如笙。 徐如笙忍不住“噗嗤”一笑，起身眨了眨眼，顽皮道，“我改变主意了，我打算现在就送你回去，你可以回去问问你姨娘，为何放着外头正经夫人不做，要给你爹做妾，你再问问你爹，为何这么多年不带你回宗族给你上族谱，最后去问问你嫡母何氏，京城的贵女，那些真正被父母宠爱的孩子，是不是你这个样子。” 徐如笙本来是想先把她关起来饿几天，小惩大诫一番让她吃点苦头，可如今却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这个孩子活在任氏给她织造的不切实际的梦里，让她亲手去戳破这个泡影，看清楚现实，比身体上的磨难更能告诫她。 小小年纪便知道借着徐如筱的身份在外招摇撞骗，享受着不属于她的追捧夸赞，只是这里头几分是任氏的手笔，几分是何氏的有意放纵便不得而知了。 这样的孩子有朝一日若是回京城，不出一个月便会身败名裂沦为满京城的笑话，最后能有什么好下场。 任氏是小地方的人，自以为笼络住徐靖远便能给她的女儿挣个好前程，让徐晚棠打着徐如筱的名号在外行走，徐晚棠便能真的得到徐如筱的东西了，殊不知，这都是南柯一梦罢了。 “你记住了，今日你见过的人，说过的话，还有你听到的话，都不可以对外说，否则。”徐如笙猛地靠近徐晚棠，恶狠狠说道，“我会在你下次出门的时候，把你抓起来哪个到山沟沟里给人做媳妇。” 徐晚棠根本禁不住这么吓，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不说我不说，我保证不说出来。” 徐如笙这才对青阳说道，“麻烦找一辆马车，蒙上她的眼睛，把她仍在刺史府门口。” 说完又眼疾手快的拔下徐晚棠身上的金银首饰，“这是送你回去的路费。” 又把那些金银首饰递给青阳，“请送她过去的兄弟们喝酒吧。” 徐晚棠和青阳出去后，温栩才轻叹道，“你想帮她？” 徐如笙摇头，“话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后面就看她的造化了，表哥，我想派人去韶州查一下这个姓任的女子。” 因为她突然想起来前世也有一位姓任的人是从韶州来的 第117章 荒废的沐王府 青阳下去很快便交代好了送徐晚棠回刺史府的事情，再上楼只见徐如笙抬头说道，“我们下午去看看宅子，我不打算住在刺史府上，所以要另置一个宅子。” 青阳走到桌子的另一边坐下，“城外有一座别庄，我上次和你提起过，我给它取了一个名字沧澜阁，本身也是想等你过来后给你住的，何必再另外买宅子。” “我是找了借口离开京城的，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是要去刺史府住的，过于明目张胆也不行，公然抗旨只会让我姨母和阿姐难做。”徐如笙面上有些为难，对青阳的一片好意只能拒绝。 徐如笙想了想又说道，“你对沧州的地界熟悉，不知道刺史府周围的宅子是不是都有了主人，最好是那种，可以从中间打一道门，表面上是一家，实际上可以分成两家的宅子。” “到还真的是有这么一个地方。”青阳眸光一闪，忽而一笑，“刺史府正面的长街一整条街，错落的住的都是沧州大小官员，可刺史府背面有一座宅子，和刺史府最边角的一间房是相连的，如果拆掉那间房，两个宅邸便是相通的，这个布局，只怕刺史府上的人都不知道。” 徐如笙好奇，“那你是如何知道的？” 青阳笑了起来，声音愉悦清朗，“我在沧州摸爬滚打了这许多年，城中大大小小哪个犄角旮旯我没去过，哪条街道是哪些乞丐在乞讨我都一清二楚。” “佩服佩服。”徐如笙面带笑意朝着青阳行了一个江湖抱拳礼，惹得屋里其余两人都笑了起来。 “那这个宅子可有主人，如果有主，只怕一时半会有点难，好在我也不着急，只需先看好地方再徐徐图之，好歹明面上还是要去刺史府过一道的。”徐如笙心情颇好，真的能有这么一个地方，那是再好不过了。 青阳摇摇头，神色有些怅然，“这个宅子荒废许多年了。” “荒废？为何？”虽然沧州地广人稀，但主城也不至于荒废了一座毗邻刺史府的宅子吧。 “许久之前，那里曾是沐王府。”青阳抿嘴一叹。 沐王府...... 徐如笙和温栩对视了一眼，能看到彼此脸色微变。 这个在大启谁也不想提的人，没想到尘封已久的往事居然在沧州再一次被提及。 当今皇帝的祖父太祖皇帝，有十几个儿子，其中最为出彩的便是沐王，曾经所有人都以为沐王能成为太子继承皇帝的衣钵，可谁曾想，就在太祖皇帝准备立太子的时候，沐王突然造反了，简直是不可思议！ 千钧一发的时候，先皇不顾自己的性命挡在了太祖皇帝的前面，被沐王一箭穿心，当场晕厥，太祖召集了天下名医，用绝世珍宝蔓金苔护住先皇心脉，又恰逢九灵山医仙谷道子游历经过京城，出手救了先皇一命。 太祖皇帝经过这次的事情，才发现自己的这个儿子无论是才华还是谋略都在众多儿子中排得上前三，这才开始关注到先皇。 而造反的沐王是太祖皇帝手把手带大，自幼赋予厚望的儿子，如何也是下不了决心赐死的，只是大手一挥，赶到了沧州，连封号都没有褫夺。 可没过两年，消息便传到京城，沐王自从到了沧州便得了疯病，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举剑杀了全府上下，连自己一岁的儿子都未能幸免，太祖皇帝当场吐血昏迷，不出半月就驾崩了，先皇顺理成章的继承了皇位。 没过多久，民间便传出，先皇的皇位来路不正，沐王府的惨案，实际是先皇派人去杀的，就连太祖皇帝都是被先皇毒死的，至于沐王为何谋反，至今都是未解之谜。 朝中百官为了稳住人心，请求皇帝下令，重惩造谣之人，那段时间整个大启的天空都散发着血腥味，谣言渐渐平息，也许是假的，也许是怕了，后来没人再提起沐王，沧州的那座沐王府似乎也被人遗忘了，任由杂草丛生，无人问津。 再后来到了如今的皇帝继位，一代人更替了一代人，就更加没人在意荒废的沐王府了，官府似乎也觉得他晦气，不闻不问。 “大概二三年前，沧州下过一场非常大的雪，朝廷的赈灾款迟迟下不来，那些官员们急的不行，眼看着百姓们都要造反了，只能把沧州一些归属于官府的宅基地、农田拿出来卖给一些过路的富商，我捡了个漏，那座宅子，地契在我手上。”青阳悠然道。 徐如笙错愕，身体前倾，“你是说这个荒废的沐王府如今是你的产业？” 青阳微微一笑，再次点头。 “那我们下午去看看？”徐如笙提议，“表哥，你觉得呢？” 温栩苦笑道，“我当然没有意见，不过你既决定辟府另居，到时候记得给我留一间房。” 自从来了沧州，徐如笙眼里便只有青阳，自己仿佛透明人一般，做什么都插不上，若非青阳是个女子...... “没问题，到时候也留一间房给青阳。” 温栩：。。。。。。 “青阳，这个宅子你便转卖给我吧，价钱往上提三成，我在沧州这三年，可是需要这个地方。” 青阳自然是不同意，“你要住便住，别说三年，三十年也是没问题的，当时这个废弃的沐王府，人人避之如蛇蝎，我倒是觉得这满身煞气的沐王有很多未解之谜，便随手买下了，你若住进去，它也算是发挥了一点作用，否则依旧是一个废宅。” 徐如笙知道一时半会很难说服青阳，只能徐徐图之，也不再同她争论，代李嫂子端着饭菜过来，三人围在桌前吃了一顿家常便饭后，直奔已废弃的沐王府。 沐王府的门头早就坍塌了，门口的石狮子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跨过少了一半的大门走进去，里头杂草丛生，房屋破败，窗棂枯朽，冷风吹过，三人都不由的打了一个冷颤。 “若不是我们知道过去的事情，哪能想到这里曾经住着一位王爷。”徐如笙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的模样。 温栩也有些感慨，“谁也不知道那时候的沐王从天定的太子被贬斥到沧州是怎样的心情。” 只有青阳问了一个很务实的话，“要开始找人过来修缮么？” 徐如笙和温栩立马回神，两人有些不自在的对视了一眼，“修缮，银钱我来出，人还是要麻烦青阳你来找，这个宅子明面上的主人不能是我，就......就以表哥的名义修缮吧。” 第118章 又一个周颂宜 沧州一座废弃了很久的宅子开始修缮的事情，没有激荡起任何的水花，事情是青阳找人出面去办的，银钱是徐如笙给的，说好了两个月修缮好，中间监工和验收的事情，都是青阳的人去办。 一个天气不错的日子，青阳带着徐如笙和温栩去了城外的沧澜阁，沧澜阁依山傍水，是个散心的好去处。 “我想从沧州开始，开一间当铺，不知道你觉得可不可行？”徐如笙慵懒的靠在栏杆上，询问青阳。 “当铺？”青阳闻言眼睛一亮，随后遗憾的摇摇头，“早听闻当铺一本万利，可我们帮里做的都是蛮力生意，这种需要精细的事情，我们实在做不来。” 徐如笙脑海中浮起叶家不过短短的时间便成了云和县首富的事情，对青阳的话不置可否。 “我认识一对姐妹，她们家便是做当铺起家的，不日便可到达沧州，届时，我会把经营管理的事情都交给她们。” 温栩插话，“你便这么放心她们姐妹？” 徐如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笼络人心无非是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叶家姐妹是看到我如何轻易便杀了她们的父亲，又让云和县换了一位县丞的，她们没有那个胆子敢和我对着干，特别是叶沁，让她们经营我的铺子，我自然会给出丰厚的报酬，每年给她们固定的银子，当铺的盈利我分她们姐妹两成，棒子加甜枣一起，我相信她们会替我好好经营的。” “可你完全不懂做生意的门道，不怕被她们欺瞒？”青阳忍不住问道。 徐如笙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这有何难，我会定期从外面找一些和我的铺子完全没有牵扯的账房先生帮我查看，溪山书院也是教授算术看账的，我不懂，我就花钱请懂的人，我不会，我就花钱请会的人。” 青阳听得津津有味，“好主意，这样你只要管好叶家姐妹就行，再让叶家姐妹去管那些烦人的生意经，小姐，我也想这样，” 青阳有些自嘲，“自从沧州安定下来，不用过刀尖舔血的生活了，我天天便是被那些货物、银钱、买家卖家烦的不行，我也可以效仿小姐，挑几个擅长这方面的人来管，这样我便可以和小姐一起，替小姐杀人了。” “帮主，外头有几位小姐公子说游玩至此，想进来歇息会。”有个庄上的护卫过来禀告。 青阳看向徐如笙，徐如笙一笑，“罢了，今日天气不错，让她们进来吧，我们找个她们看不到的地方坐会儿，懒得打照面了。” 青阳点头，指着不远处一棵十分巨大的榕树，“那棵树上我命人建立了一个树屋，夏日十分舒适，可惜这会天气还冷，不过小姐可以上去看看。” 徐如笙十分惊奇，拍手道，“好啊，那我们上去坐会儿，也可避开她们。” 不一会儿，便见到二女二男相伴而来，其中一人正是那日在雪春楼的黄衣女子，沧州司马的嫡女夏染秋。 “这个庄子倒是很别致，也不知道主人是谁？”一个身穿碧色衣裳的女子问道，她是夏染秋的庶妹，夏染冬。 夏染秋不悦的看了她一眼，夏染冬立马低下了头。 另外两个男子一个是夏染秋的嫡兄夏习清，还有一位是司马夫人娘家的侄子，关牧云。 夏染冬的异样其他人自然是感受到了，关牧云笑着打圆场，“这么好的庄子，应该是沧州那位夜帮主的产业，我们在此歇息一会便离开，莫惊扰了人家。” “你倒是很关心她。”夏染秋冷笑的看了一眼关牧云，全然没有那日在雪春楼的温婉模样。 关牧云急忙道，“表妹，我没有，我心里只有......” “好了表哥，”夏染秋打断了她的话，换上一副笑颜，“只是和表哥开个玩笑罢了。” “听说那位夜帮主神龙见首不见尾，年纪不大，但是手段十分了得，就连刺史大人都礼让三分。”夏习清十分清楚自己妹子的性格，赶紧岔开话题聊起了青阳。 徐如笙眨眨眼睛，不由自主的听他们说的话，只听得关牧云也叹道，“沧州有如今的安定，她功不可没啊。” 夏染秋一脸的不耐烦，“今日出来游玩，你们谈一个江湖人士做什么，我那日倒是遇到一件奇事。” 几人纷纷转头看她。 夏染秋这才满意的开口，“那日在雪春楼，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三个人，指着徐如筱说她是假冒的刺史府小姐。”. “什么？”几人震惊的看着夏染秋，其中夏习清反应最大，“你是书名，与你来往这么久的刺史府小姐是假的？” 夏染秋也不卖关子，“我看徐如筱当时脸上惊慌的表情不像是假的，可那几个人说带她去徐家对质，她又丝毫不慌，我也不敢断言她到底是真是假。” 夏习清急的一拍桌子，“若她是假的，那这没些日子我蓄意讨好，岂不功亏一篑？” 夏染秋咬了咬唇，“何止功亏一篑，哥哥你没少给人家诗词传情，她若拿着你的笔迹上门要个说法，你赖都赖不掉。” 夏习清一脸懊恼，自我安慰道，“也许是那几个人认错了，近日你可有与她联系，徐家可有什么动静？” 夏染秋只是摇头，她最近可没有心思去管徐如筱了，听闻宁国公主和辅国公要到沧州了，她所有的心思都在如何能与辅国公来个“偶遇”上，只要能搭上辅国公这颗大树，便是以后去京城做妾，也比一辈子在沧州嫁个庸碌之人强。 “怎么会这样？”夏习清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情，好好的刺史府小姐怎么会变成假冒的呢？ “好了哥哥，你现在想有什么用？刺史确实是带了家中的小女儿来任上，徐如筱不一定是假的，就算是假的，若后你再好好用心的对待真的便是了。”夏染秋见夏习清一副天塌的样子，有些心烦。 她又对关牧云说道，“表哥，我有些渴了，你去帮我要些水好么？” 关牧云好不容易有个献殷勤的机会，忙不迭失的去了。 夏染秋脸色立马阴沉下来，一巴掌甩在夏染冬的脸上，“刚刚谁让你说话的，贱婢，你以为表哥能看上你？日后便是我不要的，你也不配。” 清脆的巴掌和脸上火辣辣地疼痛让夏染冬半晌没有回过神，许久才诺诺的说了句，“我没有。” 夏染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正欲说话，被夏习清阻止了，“好了好了，你要教训她等回家慢慢来，如今在外面，你收敛着点。” 夏染秋这才收了手，“抬起头来，擦干眼泪，免得让表哥看到以为我欺负你了。” 徐如笙和青阳还有温栩本以为自己看了一场姐妹争一个男人的好戏，可等夏染冬的头抬起来，三人同时震惊， 夏染冬和周颂宜简直是共用了一张脸！ 第119章 夜探司马府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之人。”一直到夏染秋她们离开，徐如笙还在晃神中，她一把抓住温栩的胳膊，眼神闪烁，“表哥，你说，她是不是真的和周颂宜长得一模一样？” 温栩闻言也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有些迟疑，“确实是一模一样。” 青阳皱眉，“我随小姐进宫的时候，也曾见过那位周颂宜，她真的是一模一样。” 周颂宜活着的时候，淳仪长公主为了掩饰她的真实身份，基本不让她外出见人，除非是经常出入后宫之人，否则哪怕是常年待在京城的人，只怕也认不出来夏染冬和周颂宜相似的仿佛是同一个人。 “今晚，我们夜探司马府。”徐如笙做出一个决定，又抬头征求温栩和青阳的意见，“你们觉得如何？” 青阳自然是没有意见，温栩心中也有许多的疑惑，小小的司马府，去一趟也没什么。 “表哥，我让青阳带着我去，你就留在这吧，带着你不太方便。”徐如笙对温栩说道。 温栩的脸一黑，这个丫头，又想甩开自己，他拍了一下徐如笙的额头，没好气的说道。“坏丫头，你又想和青阳偷偷跑出去是不是，我有怀海在身边，用不着你的青阳带我。” 徐如笙立马换上一副认错的模样，拉着温栩的衣袖笑嘻嘻道，“表哥要是愿意和我们一起，那是再好不过啦，那我们回城里吧，等夜幕时分，我们便去司马府。” 几人说走就走，收拾好东西便坐上马车进城，一路上徐如笙还不忘问青阳，“沧州这个司马是什么来路？” 青阳对沧州的官员是最清楚不过了，对正坐在她对面的两人说起了沧州司马夏易的来历。 “他以前是个猎户，后来不知为何投了军，得了一个正八品的录事参军事，后来宁毅死了，明中旗做了将军，没多久，他便成为从六品的司马了。” 徐如笙连忙问道，“他和明中旗有关系？” 青阳想了想，“我的兄弟们盯着明中旗，听说，他时常往来司马府。” 徐如笙闻言不由的若有所思，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 那个姑娘长的和周颂宜几乎一模一样，别人可能会看错，她绝对不会看错，毕竟上一世，她可是狠狠的栽在周颂宜身上过。 看来要给阿姐写封信了。 回到城内，三人便各自休息了，等到夜幕降临，换上一身夜行衣，青阳带着徐如笙，那个神龙见首不尾的怀海带着温栩，行走于屋檐之上，很快便跳进了司马府上。 司马只是一个从六品的官，这个夏易之前还只是一个猎户出身，所以手中并没有太多的银钱去置办大宅子，府上伺候的人也不多，整个府邸也只是一个三进的院子，半天才能看到一个丫鬟步履匆忙的走过，根本不会注意到在上空飞崖走壁的四个人，只需要半柱香的时间，便把整个司马府看了个遍。 可偏偏很诡异的是，府上最好的小院是夏染冬住的，结合白日里夏染秋一言不合就给她一个耳光的情况来看，这个夏染冬在夏家一定是不受待见的，那为何她的小院最是开阔，甚至用度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从六品官员的女儿。 夏易的书房里，他此时正怒火中烧的教训自己的女儿夏染秋。 “今日她的脸可是你打的？” 夏染秋跪在地上没回答，只是用眼神去瞥了一眼的自己的哥哥夏习清，最后点点头。 “你为何要打她？” 夏染秋下意识的想回答，谁让她先说话的，可眼珠一转，换了个说法，撒娇道，“爹，她在我面前和表哥眉来眼去的，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夏易却是突然重重拍了一下书案，提声道，“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打她的脸，不能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的伤痕被人抓住把柄。” 夏染秋吓得一抖，不服气，她才是夏家的女儿，夏染冬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凭什么住着夏家最好的院子，用着夏家最精贵的东西，“爹，打了就打了，又能怎么样，再说了，这么多年我各种折磨她的法子都用过了，现在无非就是给了她一耳光，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 夏易脸色阴沉，“你难道不知道你爹我有今天，全仰仗明将军一手提携，她是明将军送到咱们家的，若是被明将军看到她脸上的伤，你还要不要活命了？” 夏染秋这才有一丝后怕，可她心里更多的是怨恨，那个野种也不知道是走了哪门子运气，被明将军看上，在她的记忆中，那位高高在上的大人，每次过来都只为了见夏染冬，珠宝首饰衣裳，新奇的玩意，不要钱似的往她面前捧，只为夏染冬一笑。 起初她以为夏染冬是明将军的女儿，可再大一点，她便听到府中一些年纪大的丫鬟说，“明大人看二小姐的眼神怪怪的，咱们大人不会把二小姐送给明大人做夫人吧。” “别乱说，二小姐还小呢，不过二小姐长得确实比大小姐好看很多，两人一点都不像。” “吁，你不要命了，被大小姐知道你就完蛋了。” 后来那两个丫鬟被夏染秋在沧州最冷的时候扔进池子里泡了一整天，捞出来的时候，人都僵硬了。 夏染秋当然也想把夏染冬扔进去，她也这么做了，可惜被夏易赶到，魂飞魄散的把夏染冬救上来，那个明大人连夜过来了，一鞭子抽在夏染秋的身上，若非夏易以命相求，她只怕会死在那个时候。 她又怕又恨，一边告诫自己不要去伤害夏染冬，一边想着各种不露声色折磨她的法子。 绑起来几天几夜不给吃喝，跪在地上整夜整夜的抄书，然后再给她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补品，保准让她看起来气色红润。 “爹，我知道错了。”夏染秋猛的抬头，脸上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夏易看的心里一突，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再三告诫，“明将军最近是事务繁忙，过段日子只怕要上门了，你不要再伤害她了知道么？” 夏染秋保持着笑脸，“知道了爹，我去看看她，给她道歉。” 夏易这才松了一口气，点头，“去吧。” 夏染秋站起来行礼告退，可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徐如笙看到她的表情立马变了，犹如一条毒蛇，冰冷阴暗。 第120章 禽兽啊 夏染秋出了夏易的书房，并没有按照她说的去给夏染冬道歉，而是脸色阴沉的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关牧云的房间。 “表妹，这么晚你怎么来了？”关牧云一脸惊喜，又有些不可思议。 夏染秋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只是阴恻恻地说了一句，“我问你，你是不是也觉得夏染冬长得比我好看？” 关牧云一愣，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夏染秋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可她今日是有求于关牧云的，不得不先忍了，正想说几句软乎话，却被关牧云抢了先，“表妹，我对你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 关牧云的话让夏染秋一阵恶心，一个破落户无家可归赖在她家不走，居然还敢觊觎她？ 夏易猎户出身，之前娶的妻子关氏自然也是一个农妇，可她家有田有地，口粮是足够的，关氏过世的时候，夏易家里都穷的揭不开锅， 她娘家的人多看一眼都觉得晦气。 后来夏易发达了，关家便想尽办法，死皮赖脸撒泼打滚，也要把关家长得稍微有点人样的关牧云送过来，哪怕给夏习清做个小厮也行，夏易一来受不住关家的纠缠，二来是心中对亡妻有愧，便接受了。 关牧云，哦不，那会儿他还叫关二狗，关牧云这个名字还是夏易找人给他改的。 他是带着任务来的，他娘耳提面命，只有娶了夏染秋，关家才能继续攀附夏家过上好日子。 关牧云又没瞎，夏染秋长得不难看，可夏染冬在他眼里长得和仙女一样，两者完全没有可比性，可夏染冬不是夏易的女儿啊，长得好看有啥用！ “表哥，”夏染秋突然眼圈一红，“今天我在外面不小心打了她一下，爹生了好大的气，你能陪我一起去给她道歉么？我怕我一个人去，她不肯原谅我。” “这有何难。”关牧云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了，“我随你一同去。”他还可以捞个灯下看美人的机会，想到这里，关牧云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恨不得现在就去。 夏染秋见关牧云这副丑态，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强忍着心中的恶心，扯出一个笑，“那表哥稍等我，我回房间拿一样东西，好歹是赔礼道歉的，总不能空手去吧。” 关牧云点头，自己收拾好仪容等着夏染秋。 很快夏染秋便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看起来不大的盒子，两人并肩去了夏染冬的院子。 夏染冬这会儿正在屋里默默垂泪，突然丫鬟进来禀告，“大小姐和表少爷来了。” 吓得她浑身一抖，瞪大了眼睛，声音都颤抖了，“这......这可怎么办啊。” “妹妹，”在夏染冬发抖的时候，夏染秋已经直接走了进来，“今日是我不好，父亲已经教训过我了，我特意来给你道歉，我还带了表哥做见证。” 道歉这种事情发生在夏染秋的身上仿佛太阳打西边出，夏染冬当然是不相信，她泪眼汪汪的后退了两步，摇着头，“姐姐......不，大小姐，我错了。” 夏染秋见状，嘴角溢出一丝讽刺的冷笑，正要开口说上几句，却被关牧云抢了话，“阿冬，阿秋是真心给你道歉的，你们是姐妹，她纵然是说了你两句，打了你两下，那也是为了你好，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他一边惊艳的看着梨花带雨的夏染冬，一边不忘讨好夏染秋。 “是啊，妹妹。”夏染秋忍住想一铲子铲死关牧云的冲动，上前倒了一杯茶递给夏染冬，“我给妹妹斟茶，妹妹喝了就当今日之事烟消云散了。” 夏染冬拧着帕子瑟瑟的站在一边，并不敢接，没想到夏染秋直接拉下脸，“你居然敢不接我的茶？” 夏染冬又是一抖，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看得趴在房顶的徐如笙心中五味杂陈，顶着一张周颂宜的脸，被人欺负成这样，她心里居然有种诡异的爽感...... “这杯茶肯定有问题。”温栩先下了定论。 徐如笙十分赞同，就看接下来夏染秋到底想干嘛。 “要不要现在去阻止她。”青阳问道。 “不急，我们先看看。” 三人继续往下看，只见夏染冬犹犹豫豫的接过茶，却没有往嘴里送，夏染秋一个眼刀过去，长年被夏染秋折磨的夏染冬哪里经得住，仰起脖子就往嘴里灌。 喝完茶无事发生，夏染冬有些不可置信，她这位凶极恶煞的长姐真的是来给她道歉的？ “你，滚出去，我和我妹妹有话要说。”见夏染冬喝下了茶，夏染秋终于露出一抹笑意，又把站在角落发抖的丫鬟赶出去。 那丫鬟闻言提脚就跑，仿佛死囚犯从牢里放出来一般。 等房门被关上，夏染冬才想说话，就感觉一阵眩晕，“姐姐......我头好晕。” 夏染秋一脸兴奋，“晕啊，晕就对了，我花重金从江湖游医那买的迷药，本来是想用在京城来的那位国公爷身上，没想到便宜了你，不过正好，我试一下效果” 趴在房顶的人眼神不由自主的都看向温栩，温栩一脸隐忍的样子让徐如笙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关牧云看着扶着桌子站不起来的夏染冬，满眼震惊的看着夏染秋，“表妹，你......这......” 夏染秋不屑的看了关牧云一眼，这会儿也不装了，直接说道，“关牧云，你那边心思，我还能不明白么？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成全你们两个。” 关牧云直直后退，他有贼心没有这个贼胆啊，而且若是沾染上夏染冬，他和夏染秋可就没戏了，“表妹......我......” 话未说完，关牧云便只觉得自己身上一阵燥热，双眼有些充血，他抬手指着夏染秋，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刚刚你一路和我走过来，早就吸入我为你准备的迷情药了，关牧云，你就乖乖的享受你的美人吧。” 关牧云还有一丝理智，咬着牙想扑向夏染秋，却只见夏染秋抽出一把匕首对着关牧云，“按我说的做，或者死，你选吧。” 丧失最后理智的关牧云再也顾不得那么多，扑向已经跌倒在地的夏染冬。 夏染冬绝望的感受着身体的绵软，嘴里喊着“救命”，可声音根本传不出屋子。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毁掉的时候，门被人踹开了，原本一脸猖狂准备看好戏的夏染秋已经倒地，正在扒衣服的关牧云也被青阳一把拎起甩了出去。 青阳蹲下半扶起夏染冬，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从地狱又回人间的夏染冬昏昏沉沉的看着眼前俊秀的公子，眼神迷离的问了一句，“你是上天派来救我的么？” 说完这句话，彻底昏死过去。 第121章 杀人啦 “小姐，这些人怎么处理？”青阳一手抱着徐染冬，一边扭头询问徐如笙。 徐如笙略一沉吟，指着青阳怀里的人，“把她带走，剩下两个……” “女的扒了衣服扔床上，男的嘛……”徐如笙走到夏染秋面前，拿起她手上的匕首走到关牧云面前，抬手就要把匕首刺下去，却被温栩一把抓住了胳膊。 “我来，不要脏了你的手。”温栩不顾徐如笙的错愕，从她手上拿走匕首，握在自己手里。 翩翩少年公子也是第一次亲手杀人，他看起微微有些紧张，但匕首还是稳准狠的插入了关牧云的心脏，关牧云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一丝声音，就这样死了。 徐如笙看到鲜血喷溅到温栩的身上，一身白衣的少年身上沾染了刺眼的红色，一时间让她有些发愣。 “怀海，按照小姐说的做。”温栩往后退两步，徐如笙立马上前掏出手帕给温栩擦手，她低着头一下一下给温栩擦拭着手上的血迹，声音有些闷闷的，“你不用这样的。” 温栩摇了摇头，“这样的事情还要你亲手去做，那我在你身边有什么用。” 徐如笙没有抬头，她不想让温栩看到她眼中差点奔涌而出的眼泪，只是默默的给温栩擦拭着。 怀海按照徐如笙的吩咐，把关牧云的尸体仍在床上，又把夏染秋的衣服全部扒开，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可怀海手上的动作没有半分放慢，在他的眼里，夏染秋和一具木头没有区别。 青阳把手里的夏染冬仍回地上，走到床边，伸手在夏染秋的身上掐出一道又一道印子，又拔下她的发簪，弄乱她的头发，却发现其他三人都怔怔的看着她。 青阳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是看城墙边上的女人，每次出来送人......都是这副样子。” 布置好一切，徐如笙略加思索，捡起地上夏染秋的衣服，团成一团蘸着关牧云的血，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人我带走了，你们好自为之。” 温栩先是一愣，随后眼中闪过笑意，这几个字，便能让夏易既不敢报官也不敢声张。 “我们走吧。”随着徐如笙扔下手上沾血的衣裳，几个人纵身一跃，消失在黑夜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夏染秋的眼睫微动，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当她的视线对上关牧云已经泛白的眼睛时有些茫然，脑子如浆糊般的想着刚刚做什么来着？ 等看到满地的鲜血还有已经咽了气的关牧云时，她终于放声尖叫起来。 “来人啊......来人啊......杀人了......啊......” 夏易和夏习清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只见夏染秋衣裳破碎，一副惨遭毒手的样子缩在床的一角，双眼满是惊恐。 等看清楚地上的鲜血和留下的那几个字，夏易才感到一阵眩晕，他来不及关心自己的女儿，勉强扶着儿子的手站稳，嘴里不停地问道，“夏染冬呢，夏染冬呢，人呢？丫鬟都死了么？” 夏染冬的丫鬟被夏染秋赶出去后，便直接回房间睡下了，反正偶尔不在二小姐身边伺候，她也不会怪罪的。 还在睡梦中的她直接被几个小厮闯进屋里绑起来，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五花大绑带到夏易跟前了。 “我问你，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二小姐呢，二小姐去哪里了？”夏易又是怕又是急又是怒。 人被谁带走了？又是谁杀了关牧云？不对，是谁这么恶毒居然跑到他的府上杀人！ 夏易满脸的煞气，把丫鬟直接吓傻了，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聋了，爹问你话呢。”夏习清见状一脚把丫鬟踹倒在地，嘴里骂骂咧咧。 丫鬟如梦初醒般的大哭起来，“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晚间大小姐带着表少爷一起过来说要给二小姐道歉，大小姐还亲自给二小姐斟茶，后来，后来大小姐便把奴婢赶出去了，后面发生了什么奴婢真的不知道啊。” 夏易见根本问不出什么，直接手一挥，“叫人牙子过来卖了。” “阿秋，你，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和关牧云在一起，还这般......” 夏染秋整个人脑袋嗡嗡作响，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应该是关牧云和夏染冬躺在一起，然后她把这个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等明将军知道后，会彻底厌恶失了清白的夏染冬，又会杀了关牧云，可如今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 夏染冬不见了，关牧云死了，她自己，她......夏染秋努力回想着，完全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失了清白，可身上的疼痛又是那么的明显......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爹，有人闯进来了，是不是明将军，是不是他？”夏染秋撕心裂肺的哭着。 夏易拍桌怒道，“你还有脸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如今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当时看到那几个字，第一反应也在想是不是明中旗干的，后来立马推翻了，“如果真的是明将军，你用那样下作的手段对夏染冬，你还有命么？你会死的比关牧云还惨。” 夏染秋愣了半晌，才不可置信地抖着身体道，“难道是......是采花贼，他掳走了夏染冬还......还羞辱了我？” 夏易绝望的闭着眼，是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夏染冬不见了！ “去报官，就说府里进了贼，杀了几个丫鬟小厮，还掳走了下人，最近城中可疑的人员都要好好盘查。”夏习清出谋划策。 “不行！”夏易和夏染秋异口同声反驳。 夏染秋满脸泪痕，“哥，你是要让整个沧州都知道我被人......” 夏习清黑脸，“都说是丫鬟，你怎么还自己往自己身上扯。” “什么丫鬟，你觉得她们会信么？让徐如筱和其她人知道了，就算真的是府上的丫鬟，我也没脸面。”夏染秋抓起床上的东西拼命的往夏习清身上扔，披头散发，状若癫狂。 夏易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情，如果夏染冬不是被明将军带走了，那他怎么交代啊，这段时间明中旗军中事务繁忙，可等他忙完之后必然会上门来，夏易脸色惨白，觉得自己脖子上的脑袋摇摇欲坠。 而被一行人带走的夏染冬，此时躺在徐如笙居住的小楼里，悠悠的醒来后第一句话便是，“救我的那位公子呢？” 第122章 带回来个傻子 坐在屋里的徐如笙有些不知道说啥了，青阳日常都是男子打扮，不熟悉她的人只怕是真的不知道她是个女子，瞧着夏染冬的样子，多少有点不对劲。 “救你的人现在有事要办，你有什么话可以和我说。”徐如笙失笑。 夏染冬一脸倔强，“那位公子来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 顶着一张周颂宜的脸，徐如笙是半点耐心都没有，直接冷笑，“好啊，那我现在就把你扔回夏家去，哦，忘了告诉你，那个男的我杀了，女的我也杀了，现在要是把你扔回去，你肯定死的比她们还惨。” 夏染冬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脸色还有一些惨白，双手撑着床沿，语气有些急促，“你杀了我姐姐和表哥。” 这话让徐如笙有些沉默，周颂宜才是你姐姐，周衡才是你表哥，不过，他们都是要死的，“是啊，我杀的，所以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再遮遮掩掩，连你也杀了。” 夏染冬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眼里的泪水渗了出来，嘴唇哆嗦，“你怎么能杀了她们？” 徐如笙错愕，感觉自己好像听错了，“她们那样对你，杀了她们你不开心么？” 夏染冬摇头，“可她好歹是我的姐姐啊，表哥纵然想非礼我，可......可他不是没有得手么，你何苦杀了他。” 错了错了，徐如笙忍不住摇头，一定是她搞错了，这个人怎么可能是淳仪长公主的女儿，周颂宜的妹妹，肯定是她搞错了。 向来冷静自持的徐如笙真的没忍住翻了白眼。 “废话少说，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徐如笙想到她还有用，强忍着火气和她说话，语气已经十分不善了。 夏染冬也不是完全无药可救，她虽然觉得姐姐和表哥罪不该死，但眼前的人杀了她们也是为救她出来，再加上徐如笙一脸很不好惹的样子，她常年察言观色练就的本领让她立马回答了徐如笙。 “我叫夏染冬。” 徐如笙再次皱眉，什么破名字！ “你和明中旗明将军什么关系？” “谁是明中旗？明将军又是谁？” 徐如笙差点从凳子上滑下来，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眼前这个蠢货好像在血缘上算是她的姐妹？ 不过现在还不能确定，一切要等阿姐的回信。 徐如笙长吸一口气，“就是经常去司马府看你的那个男人。” “你说明叔啊，他原来是将军啊，难怪爹那么怕他，哎，可是他好久没来看我了。”夏染冬眼神有一些惆怅。 “所以你和他什么关系？”徐如笙忍住想掐死她的冲动。 “听爹说，我小时候被狼叼走了，是明叔把我救回来的，明叔觉得和我有缘，便时常来看我。” 这种鬼话也信...... 徐如笙头有些疼，也知道在她身上问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直接站起来，面无表情说道，“你睡吧。” “那位救我的公子还会再来么？”夏染冬鼓起勇气，有些羞涩的问出口。 徐如笙脚步一顿，凉凉的看了她一眼，毫不留情的戳破她的幻想，“她和你一样，是个女人。” 看着夏染冬愣住，小脸更白了，徐如笙觉得自己心里的郁气散了几分，走出房间。 “她什么都不知道，一问三不知，傻子。”徐如笙忍不住对着站在走廊等她的温栩吐槽，表情有几分气急败坏，天知道让自己救一个和周颂宜一模一样的人需要多大的心理建设。 温栩笑着安慰道，“如果事情真的和你猜测的一样，她的作用大着呢，就算不是，你就当自己做了个好人，如果不是你，她只怕是要死在夏家了。” “我不是好人。”徐如笙突然有些低落的摇头。 温栩停下步伐，转身正对着徐如笙，突然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和自己对视，神情肃穆的说道， “你在我心里，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子，你聪明，勇敢，一个人跑到幽州救下了小姑母。” “你善良，机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看到恶人能下手惩治。” “最重要的是你不盲目，你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你有同情心但不泛滥。” 温栩一连串的夸赞让徐如笙的脸微微泛红，长长的过道里弥漫着暧昧的气息，她有些不确定的看着温栩，“表哥，我真的有你说的这么好么？” “是，”温栩突然拥她入怀，“你很好。” “两位，打扰了。”气氛正浓烈的时候，青阳有些凉意的声音响起，徐如笙一把推开温栩，对着青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可声音却是掩饰不住的甜腻，“青阳啊，你不是回帮里了么？这么快忙完了。” 青阳的眼神像锋利的刀子嗖嗖的往温栩身上射过去，最后还是徐如笙开口缓解尴尬，“那个夏染冬醒过来了，她想见你，你去见见？” 青阳听到徐如笙的话，身上才浮起一些暖意，“不了，有什么事情让她找楼里的人，我不想见她。” 徐如笙调侃道，“青阳你是不是对别人都这么高冷啊。” “嗯。”青阳丝毫不否认。 “好了好了，正好你来了，我刚想和你说，夏染冬要先留在你这边，我和表哥打算回去了，我给阿姐写了信，在她回信之前，夏染冬都不方便露面。”徐如笙一手推着一个往楼下走去。 青阳皱眉，“这么快就走了？” 徐如笙笑道，“我只是回去然后以宁国公主的身份再进沧州，对了，我再来之后，会宴请沧州的大小官员，到时候我会给你下帖子，你一定要来。” “会不会给你造成麻烦？”青阳有些担忧。 徐如笙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能添什么麻烦，能请来夜大帮主，那些官员只怕羡慕死了，何况我是有求于夜大帮主。” 温栩不解，“为何要宴请沧州大小官员，你的性子，可不是喜欢应付这些人的。” 徐如笙一脸神秘，“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对了青阳，到时候你带几个身手好的兄弟，我们来个瓮中捉鳖。” 青阳虽有疑惑，可还是重重点头，小姐需要她，她当然是义不容辞。 在沧州的最后一日，徐如笙做东去雪春楼请青阳还有连日在楼里照顾她们的几个人吃饭，又给阿甜和小果两个孩子买了好几身好看的衣裳，直到日落西山，她和温栩才坐上马车离开了沧州，这次青阳没有送她们，只是站在城外挥手告别。 待马车完全不见踪影，青阳才转身背手走进了沧州城。 第123章 不消停 徐如笙和温栩赶回驿站的时候，青碧和蓝彩长舒一口气，海参将觉得自己脖子上的脑袋暂时保住了，他嘴里苦涩，只希望两位小主子不要再乱来了，平平安安的到沧州，他此行的任务便是完成了。 在驿站又休整了两日，大家便开始启程，前往沧州。 徐靖宇前段时间就接到了徐如笙一行人的信，大概有两点，一是徐如笙身体不舒服，要休息几日，二是沧州的官员不用来城外接了，她和温栩都是这个意思。 徐靖宇自然是没有意见，但是别人不去迎，他肯定是要去的，虽然徐如笙是他的晚辈，但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公主，再加上温栩这个新鲜出炉的国公爷，他巴结都来不及，于是这日下了衙门，他便把人都叫到徐老夫人的院子里，准备让众人一起随他出城去迎。 “爹，我最近身子不舒服，我可不可以不去。”徐晚棠撅着嘴一脸不乐意，徐靖远还没有说话，眉姨娘先变了脸， “阿棠，你姐姐远道而来，大家都去迎她，你不要耍小孩子脾。” 徐老夫人阴着一张脸骂道：“你说她做什么？不想去便不去，是什么天王老子来了么？是不是我也得去迎她？” 眉姨娘换了一副讨好的样子，“老夫人，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一边又拿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睛求助的看着徐靖宇。 徐靖宇有些埋怨的对徐老夫人说道，“母亲，阿笙怎么说也是您的亲孙女，何况还是陛下亲封的公主，您也稍微收敛着点。” 这话一出，徐老夫人越发的气大，“我没有这样的孙女，她半点没把自己当徐家的人，那时候在京城，我和你大哥亲自去温家想带她回来，她是多么的不可一世，仗着温家目中无人，如今落魄了，我倒要看看她算什么东西。” “来了也好，来了我正好教教她什么是规矩，什么是体统。” “母亲！”徐靖宇有些焦急，“您就不能消停会么？咱们家如今什么光景？温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您还管不管我的前程了，您别折腾了，好好的享您的福就行了。” 徐老夫人闻言瞪大了眼睛，声音微变，“享福？你大哥怎么死的你忘记了？你大哥的仇没有报你能睡得着？” 徐靖宇再也无法忍耐，站起来冷笑一声，“大哥是怎么死的？贪得无厌把自己害死的，报仇？找谁报仇？我大嫂坟头草都几尺高了，淳仪长公主也死了，大哥非要找谁报仇，也只能回家索您的命！” 屋内一阵静谧，徐老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徐靖宇，呼吸急促，怒目圆睁，双目抖得和筛子一样指着他，“你……你这个逆子，早知道今日，当年还不如一把掐死你……” 徐靖宇本有一丝后悔自己口不择言，可听到徐老夫人的话后，再次怒上心头，一挥袖子，“母亲日后便当我死了吧。”说完抬步离去。 徐老夫人喉咙滚动，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老夫人，老夫人，”眉姨娘两步跨上去，一边试探徐老夫人的鼻息，一边转头看着何氏，“夫人，您还不快请大夫！” 何氏不急不躁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眉姨娘，“你倒是对老夫人一片孝心至诚，这段时间你就留在这侍疾吧。” 眉姨娘一怔，侍疾？那可不行！徐老夫人一直不好，那她岂不是一直不能离开？ “夫人，奴婢还要照顾阿棠，老夫人这里有这么多丫鬟，哪里用得着奴婢！” 何氏拈着手上的帕子轻拭了一下嘴角，“阿棠也留在这吧，正好她不想去接阿笙，我估摸着阿笙也不乐意见她。”看着眉姨娘脸色大变，何氏心情颇好，又补充了一句“阿笙是嫡长女，自幼便疼爱下头的妹妹，阿筱去就行了。” “夫人！”眉姨娘是真慌了，还想说什么，却被何氏冷着脸打断，“任氏，我这是为你好，阿笙的性子可没我好，”她又不经意的瞥了一眼有点愣愣的徐晚棠，“要是见到不该见到的人，保不齐会发生什么。” 她也不愿和眉姨娘多废口舌，带着徐如筱走了，走了几步似乎才想起来徐老夫人晕过去了，这才吩咐身边的丫鬟，“去，找账房支些银子，请大夫。” 何氏自从发现徐靖宇在任上金屋藏娇还生了一个和徐如筱一样大的女儿时，就对这一家人彻底死了心，她懒得争，懒得吵，徐靖宇如果还在意他的仕途，眉姨娘就不可能压得过她，她只要守好钱财和两个女儿就行了。 至于眉姨娘，何氏冷笑，看着她不停蹦跶的样子，就当给自己逗乐了。 如今她越发的心疼徐如笙，这孩子当时知道徐靖远和淳仪长公主厮混，面对周颂宜的时候，心里是多么的疼啊，还没了母亲…… “你大姐姐是个可怜的人，日后她来府上，你要多和她说说话，和她说一些开心的事情知道么？”何氏叮嘱徐如筱。 徐如筱点头，语气波澜不惊，“知道了母亲，我把沧州好吃的东西都给大姐姐尝尝。” 何氏一时语塞，忍不住戳了一下徐如筱的脑袋，“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饿死鬼投胎的女儿，说出去丢死人了。” 徐如筱没说话，只是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何氏，何氏自个人没忍住，噗嗤一笑，拍了一下徐如筱的肩膀，“算了，总归娘的嫁妆够你吃一辈子。” 徐如筱露出一个笑脸，亲昵的挽着何氏，母女两人并肩离去。 而留在徐老夫人院子里的徐晚棠和眉姨娘之间的气氛就没有那么融洽了。 “你这孩子，平日里任性就罢了，可你大姐姐是谁，那是陛下亲封的公主啊，你们是姐妹，你若能得她的喜欢，日后还怕没有一个好前程么？”眉姨娘恨铁不成钢的训斥徐晚棠，心里后悔自己把她娇宠太过了。 徐晚棠听了眉姨娘的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眉姨娘问了几个问题，“你为什么不给别人做正头夫人要给爹做妾，是不能还是不想？” 眉姨娘神色大变，声音变得尖锐，“谁教你说这些的。” 徐晚棠只当没听见，继续问道，“为什么要给我取一个和姐姐们不一样的名字，到底是为了彰显我和姐姐们不同，还是为了挑衅夫人？” “混账东西，你说什么糊涂话。”眉姨娘扬起手便要打她。 徐晚棠不跑不躲，只是冷冰冰看着她，“你敢打我，我是小姐是主子，你是姨娘是一个奴婢。” 眉姨娘仿佛被雷劈中了一样，举起的手停在空中， 最后跌坐在凳子上。 第124章 公主来了 无论刺史府是多么的不消停，徐如笙一行人在差不多的时间到了沧州城。 虽然已经提前说过了无须官员前来迎接，可徐靖宇还是一早就带着何氏还有徐如筱等在了城门口。 徐靖宇是想带着徐晚棠和眉姨娘来的，却被何氏一句话轻飘飘的挡回去了，“阿笙若是问起二人的来历，老爷众目睽睽之下打算如何说啊？” 徐靖宇自知理亏，也就作罢，等回府上再细细说就是了。 至于徐谨安，徐靖宇根本不敢让他出现在徐如笙面前，听说徐如笙要来，早就把他送到离沧州有些距离的书院去了。 刺史都等在城门口了，其他的官员就算明面上没有来迎，也穿上了便服隐匿在酒楼、饭馆里，有些喜欢热闹的人家，女眷也跟着出来了。 “我怎么看着那个身影，不太像阿筱啊。”说话的是沧州长史家的于小姐。 她旁边凑在一起的正是平日里和徐晚棠交好的一些人。 “我也看着有些不太像，阿筱的身影似乎低一些。” “天哪，该不会那日......”另一位小姐惊叫出声，又立马捂住了嘴，如今看热闹的人不少，一不小心便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阿秋今日怎么没来？”于小姐左顾右盼，四处张望，才发现夏染秋今日未到。 虽然长史的官位是比司马高，但顶不住徐染秋长歌善舞，惯会讨人开心，所以一众小姐中，她在徐如筱面前最是能说得上话。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阿筱和阿秋都没有动静，诶，你们看，是不是那位宁国公主和辅国公到了。” 温栩之前来沧州，是悄悄来的，所以在沧州人的眼里，这位国公爷也是第一次来。 沧州地处边境，距离京城十分的遥远，平日里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一州刺史，如今一下来了一个国公和一个公主，听说要在沧州住上好几年，怎能不让众人兴奋。 几位小姐的心立马被吸引过去，有几个人甚至站立起来抬头倾身往前看。 “那个骑马的白衣公子便是辅国公么？看起来和我们差不多的年纪，哇，这个年纪便是国公爷了么？” “那辆马车好好看啊，上面镶嵌的是明珠么？旁边站立的侍女衣裳和平日里看到的都不一样。” “后面还有那么多马车是什么？都是装的公主的东西么？” 徐如笙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中到了沧州，马车停稳后，青碧先掀开帘子下来了，她一出来又引得众人一阵议论。 “这是公主身边的侍女么？长得真好看。” “天爷啊，京城的水土真养人，一个侍女长得和天仙一样。” 青碧下了马车，先上前给徐靖宇和何氏行礼，“见过刺史大人，见过夫人。” 又向带着帷幔的徐如筱见礼，“四小姐。” 徐如筱也喊了一句，“青碧姐姐，好久不见。” 徐靖宇则是亲自走到温栩的跟前，拱着手道，“国公爷一路辛苦了，下官府上什么都备好了，请国公爷前去先休息。” 温栩并未下马，只是点头示意，“有劳徐大人。” 徐靖宇脸上的笑意未减，温栩什么身份，能得他一句有劳都够徐靖宇高兴半天。 何氏则是拉着青碧的手，“许久未见，青碧姑娘如今真的是大不相同了。” 青碧并不敢拿乔，只是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笑，“夫人谬赞了，都是公主教导有方。” 几个人站在那里说话，落在旁人眼里，却是别有几番意思。 那几个和徐晚棠交好的小姐，一时也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 “有个当公主的姐姐真好啊，她日后肯定是要回京城的。” “是啊，听说她还有个姐姐，已经在京城结亲了。” 有些人却是存了其他的心思，看着温栩，心中百转千回，有几家的夫人甚至已经在盘算着有没有门路能和徐家再攀上一些关系。 温栩先前已经得到徐如笙的嘱咐，声音不大也不小，仿佛是对着徐靖宇也像是说给沧州大小官员听的，“今日不便，我们便先安顿，等过几日，再宴请沧州诸位官员，到时候还要借用徐大人的府邸。” 这话让混迹在人群中的各位官员和家眷都沸腾了，国公爷要宴请他们，那可太好了，回去一定要好好准备。 温栩又四下扫了一眼，才对徐靖宇说，“今日怎么不见明将军？” 徐靖宇一滞，有些隐晦的说，“明将军在城外驻守，近日听闻北戎多有异动，只怕一时走不开。” 坐在马车里的徐如笙却是冷笑，异动？青阳说，明中旗近日和北戎的人接触密切，甚至大大咧咧的去敌方军帐中一去就是半天，简直不把大启的安危沧州的百姓当做一回事。 “二叔，还要麻烦你给明将军送个信，请他五日后务必腾出时间来参加我的宴会。”少女清脆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落在众人耳朵里又是一阵骚动。 “这声音便是宁国公主的吧。” “可惜今日只怕是见不到公主本人了。” “公主说五日后要举办宴会诶，也不知道到时候有哪些人可以收到帖子。” “徐大人，我们走吧。”温栩隐约是听到了大家的声音，一手扯着缰绳，一边催促着徐靖宇走。 徐靖宇连忙点头，脸上满是笑意，“好好好，我们去府上再说，我亲自为国公爷引路。” 何氏和徐如筱也打算坐着来时的马车离开，却被青碧拦住，“公主说了，许久未见夫人和四小姐，请夫人和四小姐上公主的马车。” 何氏一愣，随后笑得开怀，“好，我也许久未见公主了。” 就在徐如筱上马车的时候，一阵强风吹过，徐如筱头上的帷帽被掀起了一角，她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重新盖住。 可还是被眼尖的人看到了，其中一位小姐惊呼出声，又捂着嘴压低了声音，“天呐，她好像真的长得和平时里我们见到的徐如筱不一样。” 徐如筱上了马车才彻底取下了碍事的帷脑，对着徐如笙一笑，“大姐姐，许久未见。” 蓝彩给何氏还有徐如筱见过礼，识趣说道，“奴婢去找青碧” 待蓝彩掀开车帘出去，徐如笙才看向何氏，“二婶，徐晚棠和眉姨娘你打算如何处置？” 第125章 再见徐晚棠 徐如笙的话让何氏一惊，“你如何知道的？” “我自有我的办法知道。”徐如笙摩挲着手上的铃兰手镯，“只是二婶，这口气你就这样咽下去了？” 或许是觉得何氏和温礼的遭遇有些相似，徐如笙心里有些同情。 何氏没想到徐如笙这么直白的问出来，她看了一眼端坐在一边表情没有任何异样的徐如筱，心里叹口气，“这么多年，多少咽不下去的气都咽了，多少难过的日子都过去了，一个眉姨娘，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她来来回回的蹦跶，我权当看乐子，没有她，老夫人病了还得我去伺候。” “病了？”徐如笙抓住话里的重点。 何氏有些无奈，“听说你要来，给气的。” 徐如笙一怔，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何氏也跟着捂嘴，马车上的气氛松泛起来。 沧州城门到刺史府的距离不远，很快马车便停了下来。 “公主，刺史府到了。”青碧的声音传了进来。 徐如笙掀开帘子，随着何氏和徐如筱一同下了马车。 才刚站稳，温栩就走了过来，先朝着何氏行了一个晚辈礼，才关切的问徐如笙，“累不累。” 徐如笙摇头，一旁的何氏看在眼里，忍俊不禁，“国公爷放心，府里什么都备好了。” 温栩点头，“那你就先在刺史府好好休息。” 徐靖远忙跟过来一脸殷勤，“国公爷在沧州可有住所，若是不嫌弃，下官这刺史府虽简陋，可还算宽敞。” 温栩婉拒，“刺史府后面那个宅子我已经买下来了，只是修缮需要时间，这段时间，我住城外驻扎的大营即可。” 见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温栩便直接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便先告辞了，阿笙，你且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让蓝彩来城外找我。” 徐如笙点头，“表哥慢点。” 温栩带着海参将和护送的侍卫离开后，留下的都是女眷，徐靖宇自然是不方便继续留下来，交代了何氏几句，便转头去了衙门。 徐靖宇一走，何氏便亲昵的拉着徐如笙的手往府里去。 “落薇院早就吩咐人收拾好了，我带你去看看，有什么不喜欢的和我说。” 徐如笙随着何氏往里走，行李和带来的人自然有青碧还有两位嬷嬷安排。 “二婶，这些都无关紧要，方才我在城门说了，要宴请沧州的大小官员，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先办这件事。” “我刚到沧州，人生地不熟的，许多事情还需要二婶操劳。” 何氏满口答应，“这有何难，你只管交给我来办，这宴请的名单，回头我写出来了给你送过来。” “有劳二婶。”徐如笙侧身道谢。 何氏一把扶住她，几番思索，还是开口道，“可要去见见老夫人？” 不是何氏非要给徐如笙添堵，只是徐如笙到底是晚辈，进府理应先去拜见老夫人，虽说府里的下人她会约束着，可保不齐有些嘴碎的，传出去到底是不好。 徐如笙闻言心中冷笑，那时候她使人把徐靖远打死在巷子，本想着找个机会一起除掉那个老虔婆，可她随着徐靖宇来沧州，她也确实是找不到机会下手，如今住在一个宅子里了，她可就安心多了。 徐如笙知道何氏是一片好心，便微微一笑，“老夫人病着，我便不去打扰了，日后身体好了再说。” 何氏也不再多言，只是暗暗想着日后要更严格的管束府里的下人，免得传出去什么不好的话。 一行人进了落薇院，何氏又带着徐如笙绕了一圈，才建议道，“我看青碧和两位嬷嬷一时半会只怕是难以收拾好，不如你先去我那坐坐，稍作休息，晚点这边归整好，我再送你回来。” “好，听二婶的。” “阿筱，娘带着你大姐姐去正院，你呢，留在这里帮一下，知道么？”何氏一反常态的对徐如筱说道。 徐如笙立马反应过来，何氏只怕是有话和她说，也跟着说道，“阿筱，你二姐姐让我从京城给你带了很多东西，你去找青碧，给你找出来。” 徐如筱是个很懂事的孩子，立马乖乖的去找青碧了。 何氏这才拉着徐如笙往外走，“阿笙，你告诉二婶，你是如何知道府里有这两个人的？自从来了沧州，眉姨娘被我拘在府里，从未出去过，但是徐晚棠的确是借着阿筱的名义在外行走。” 徐如笙也没有打算隐瞒，“我前些日子已经来过沧州了，偶遇到她，便直接抓起来问了一番。” 何氏一愣，有些意外的看了徐如笙一眼，却没有继续问下去。 “二婶果真打算就这么认下了？”徐如笙皱眉。 何氏苦笑，“我不认下又如何，她是个有本事的，能哄得你二叔藏着她这么多年不让我知晓，我若是真的做了什么，你二叔只怕也不会善罢甘休，好在你二叔为着他的前程，明面上还算过得去。” 徐如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何氏的这种无力感，难道就是后宅女人的宿命么？ 她心里有些闷闷的，却听到旁边一声惊呼。 “谁？”徐如笙侧身望过去，何氏也连忙走上前去，只见一旁的花丛中，徐晚棠满脸惊恐的跌坐在泥土里，眼睛看着徐如笙，透着一股恐惧和慌张。 “徐晚棠，我让你和眉姨娘在老夫人身边侍疾，你跑到这里做什么？”一向温婉的何氏此时的言语有些急厉。 徐晚棠根本没有听到何氏说什么，满脑子都是那日抓她恐吓她的人居然就是宁国公主，她的身份瞒不住了，今日，以后，在沧州所有的小姐夫人们面前，她徐晚棠就是个骗子。 “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带去外头跪着。”何氏见徐晚棠不说话，心中更是气大。 “二婶，”徐如笙出言阻止，似笑非笑的走上前来，看着脸色惨白的徐晚棠，“这位便是二叔在任上的外室生的女儿了，你叫什么名字？” 徐晚棠咽了一下口水，一双眼睛直溜溜的转，何氏再也无法忍受她的这番做派，直接下令，“给我把她带去正院，没见到公主有话问她么？一个个的杵在那和木头似的。” 徐如笙这回倒是没阻止何氏，几个婆子拎着和鹌鹑一样的徐晚棠跟在何氏和徐如笙后面去了正院。 第126章 用你姨娘的命来换 徐老夫人病歪歪的靠在软榻上，一颗心怎么也静不下来，眉姨娘低眉顺眼的跪在一边给她捏着腿，心里却嘀咕着怎么这大半日未见徐晚棠。 “今日是她进府的日子。”徐老夫人幽幽地道了一句，眉姨娘半晌才反应过来，徐老夫人说的是徐家嫡长女，宁国公主。 “是的老夫人，奴婢听说老爷带着夫人和四小姐去了，这会儿只怕是已经快进府了。”眉姨娘说这话的时候心在滴血，她被何氏找了个侍疾的理由半囚禁在这，老爷自从那日同老夫人吵过架，竟是再没有来请安过，她也想偷偷出去找徐靖宇，可院外把守的全是何氏的人，把她看得死死的。 眉姨娘此时也是终于意识到，何氏若是真的想收拾她，有一百种法子，这么许久她对自己不理不睬，只怕是从未将自己看在眼里。 “一会儿她来拜见我，让她跪在门外，不许起身。”徐老夫人脸色一沉，“这个孽种，日后我定要好好收拾她。” 见眉姨娘没有接话，徐老夫人又说道，“这次我身体抱恙，你和阿棠伺候的很好，放心，日后有我在，少不了你们母女的前程。” 眉姨娘闻言自是一喜，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能得老夫人这句话，日后再好好的讨好徐如笙，还怕阿棠比不过徐如筱那个木头么。 “奴婢多谢老夫人抬爱。” 徐老夫人满意的点头，前面两个儿媳妇，温氏高门贵女，身上一股子谁也瞧不上的劲儿，她在温氏面前一点婆婆的架子都摆不起来，何氏虽温顺，可半点不会讨人欢心，她瞧着徐如筱那个木头样就是随了她娘，前头的王姨娘不提了，蠢出天的王八一个，烂泥扶不上墙，如今眼前的这个看着居然是最为顺眼的 。 “你若是能给老爷再添一个儿子，那就更好了。”提到子嗣，徐老夫人便是彻夜难眠，整个徐家居然只有徐谨安一根独苗。 可这话落到眉姨娘的耳朵里，却让眉姨娘心里狂跳，她勉强扯出一个笑，“是奴婢无用。” 徐老夫人和眉姨娘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可她的眼睛却一直忍不住飘向门口，最后忍不住问道，“瞧着这时辰也差不多了，怎么还未见到人来，差个人去问问。” 话刚落音，一个丫鬟掀开厚厚的门帘神色焦急的走进来，“老夫人，眉姨娘，五小姐她，她被公主抓起来了。” “那孽种已经进府了？” “五小姐怎么了？” 徐老夫人和眉姨娘同时尖叫出声。 徐老夫人怒骂道，“好啊，这个孽种果然目中无人，嚣张至极，进府居然不拜长辈，好好好，真是好教养，来人啊，去，传我的话去，她若今日不来，明日我便要让整个沧州城的人都知道她目无长辈，行事不堪。” 眉姨娘却是一脸焦急，“你快说，五小姐怎么回事？好好的，公主抓她做什么？” 徐老夫人抓起身边的茶盏便往眉姨娘身上扔，滚烫的茶水泼洒在眉姨娘身上，虽说冬日穿的厚实，可手背还是红了一大片，徐老夫人一改先前的态度，指着她张口便骂道，“贱婢，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你也敢抢话，没上没下的东西，去门口跪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起来。” 自从陈嬷嬷被打死在临江侯府门前，徐老夫人身边没个体贴的嬷嬷，她的脾气也越发的古怪和暴虐。 眉姨娘心里恨得滴血，忍着手上的巨疼，噗通一声跪在徐老夫人面前，眼中含泪说道，“老夫人，让奴婢先去公主那边瞧瞧，待回来后，一定在门口跪足时辰。” 徐老妇人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眉姨娘，心里暗忖，让她去看看也好，看看那个小孽种如今是什么情况。 “看在你这段日子尽心伺候的份上，便绕过你这回，去吧。”徐老妇人的话说完，眉姨娘如蒙大赦般的从地上连滚带爬的往外走。 正院里，徐如笙和何氏落了座，徐晚棠低着头站在两人跟前，一时间有些静悄悄的。 “徐晚棠，那日我和你说过的话，你回来可问过了？”徐如笙率先开口打破的寂静。 何氏心里疑惑，却没有插嘴，心里打算听两人如何说。 “让你问眉姨娘的话问过了？”徐如笙再次问道，可徐晚棠只是低头不语。 徐如笙也不着急，只笑着对何氏说道，“二婶，这丫头的规矩可是差了点，我身边的人这会是腾不出手来，否则今日她只怕得掉一层皮。” 徐晚棠似乎想起了什么，身子微微一动，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徐如笙，“问过了。” “罢了，你问或者没问，我也不关心，只是徐晚棠，你如今身份尴尬的很啊，先前你顶着阿筱的身份与沧州贵女结交，二婶好性子，阿筱也不在乎，只是如今我在这却见不得这种事情发生，过几日我要宴请沧州大小官员，到时候沧州贵女必然是要到的，你的身份只怕是掩饰不住了。” 徐如笙的话如刀一般的扎在徐晚棠的身上，她脸上的表情终于破碎，跪在地上说道，“大姐姐......求您......” 徐如笙有些懒洋洋地挑唇一笑，“我倒是有个主意，不如让二婶收你为女儿，所幸你和阿筱年纪相差不大，对外便称是双生子就好了。” 徐晚棠有些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一时间不知道是惊喜还是迷惘。 何氏神色一变又很快如常了，以她对徐如笙的了解，这事只怕没那么简单，果不其然接下来徐如笙便继续说道， “只是这样你的生母便不能活着了，收你为嫡女，但是眉姨娘却不能存活于世，哎，这样还是不好，算了，就当今日我没说过这话。” 徐晚棠此时已经怔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徐如笙的提议对她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既保住了她的名声又让她成了嫡女，可......可却要用姨娘的命来换...... “夫人，公主，眉姨娘在外面求见。”正院的丫鬟进来禀告。 何氏拿眼神去看徐如笙，言下之意便是要不要让她进来全看你的意思。 徐如笙看了一眼在地上发愣的徐晚棠，语气平缓，“让她进来，正好我们在商议的事情与她有关，也让她来说说她的看法。” 第127章 挑拨 眉姨娘进来的时候是有些狼狈的，这让本来想看看是什么样绝色美人能让徐靖宇金屋藏娇这么多年的徐如笙有些失望，只是她的眉眼清秀，身上透着的那股子婉约，却是惹人怜爱。 “奴婢见过公主，见过夫人。”眉姨娘进来先磕头，这让同样跪在地上的徐晚棠有些难堪，原来真的是这样啊，口口声声说和爹是真心相爱的人，在嫡母和大姐姐面前，只不过是个奴婢。 徐晚棠的眼泪在眼眶打转，她实在无法想象，沧州的那群贵女知道自己其实只是一个奴婢的女儿，会如何嘲讽她。 “你就是眉姨娘？本来你一个外室是没有资格见我的，只是我恰好和徐晚棠在说着你，便让你进来了。”徐如笙直接奔入正题，这让准备了一肚子话的眉姨娘愣是不知道说什么。 她想说自己不是外室，可是当着女儿的面和公主讨论自己是不是外室本身就说不出口，所以这个名头只能暂且忍下。 “不知道公主和阿棠在讨论什么？”眉姨娘接着徐如笙的话往下问。 徐如笙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冷冷道，“你虽然是徐晚棠的生母，可怎么能直呼她的名字，她是徐家的五小姐，是你的主子。” 眉姨娘一愣，这么多年在韶州她都是以徐靖宇的夫人自居，时间久了她自己也觉得自己真的是徐靖宇的正经夫人了，可自从到了沧州，先是何氏这个正牌夫人来了，接着又是眼前这位看起来一点都不好相与的公主，一次一次提醒着她，她是个不入流的妾，是徐家的奴婢。 “是，奴婢错了，日后一定改过来。”眉姨娘是个能伸能屈的人，这么多年能笼络住徐靖宇，光靠脸可不行，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缺一不可，眼下这位公主明摆着是要给何氏撑腰，不让她出了这口气，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来日方长，无须争这一时之气。 眉姨娘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拼命的说服自己，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可徐如笙接下来的话，却是直接把她打入了冰窖。 “眉姨娘，你可愿意自行了断，用你的命换二婶收下徐晚棠做嫡女？” 屋里其他三人都愣住了，纵然是何氏，也没想到徐如笙说的这么直白。 眉姨娘不可置信的看着徐如笙，怀疑自己听错了，“公主说......什么？” 徐如笙轻笑着扬声道，“徐晚棠，你自己选吧，是到时候直接揭穿你这个假冒的身份，还是用你姨娘的命给你圆回来这个谎言？” 跪在地上的徐晚棠心乱如麻，神色为难，嘴唇动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让眉姨娘的心坠入谷底。 徐晚棠犹豫了，在自己的名声和生母的性命之间，她居然犹豫了。 眉姨娘内心绝望，心死如灰，自己亲生的孩子，居然把自己性命看得如同草芥一般。 她又懊恼之前徐晚棠借着徐如筱的身份在外行走，何氏没有反对她还沾沾自喜，谁料到眼下造成这样的局面。 徐如笙看到徐晚棠的表情，心里也是一阵冷笑，本以为她还有救，没想到自己抛出一个试探的问题，她还真的能犹豫，眉姨娘再不堪，与她，也是生母，为着一个虚无的名声，连生母的命都能放弃，到底是太无情，还是世人把所谓的名声看的太重了。 “公主，”眉姨娘调整了情绪，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恳求道，“奴婢虽然身份低微，可到底是伺候了老爷多年，求公主看在奴婢多年辛劳的份上，饶奴婢一命。” 意思就是她不会用自己的命去填补徐晚棠的名声。 徐如笙倒是不意外，徐晚棠这个事情，可大可小，眉姨娘筹谋多年才到今天，怎么会甘心就这样丢了性命。 可徐晚棠却不是这么想，刚刚她是犹豫了，但眉姨娘清楚的表达了要活着的意思后，徐晚棠先是失望后是愤慨。 “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么？”徐晚棠泪流满面的指责眉姨娘，眼里满是恨意。 眉姨娘身体摇摇欲坠勉强支撑，心里苦不堪言，没想到自己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局面，徐如笙才到沧州一天，就挑拨得她们母女翻了脸。 眉姨娘之前的想法很简单，徐如筱不爱出门那便让徐晚棠去，等徐晚棠在沧州的贵女圈站稳了脚，到时候再物色一位青年才俊与他结亲，徐晚棠虽然不是何氏的女儿，可她实打实是徐靖宇的女儿啊，在沧州这个地方，谁还能不给徐靖宇几分脸面。 眉姨娘从未想过会去京城给徐晚棠说亲，因为在京城那群人眼里，她和徐晚棠是上不得台面的。 “够了。”何氏蹙眉呵斥道，“在我和公主面前大呼小叫成什么样子，看来我确实该好好教教你规矩了。” 何氏平日对徐晚棠不闻不问，如今才发现她真的是有些太过出格了。 她眼角瞄到眉姨娘红肿的手，便问道，“你的手是怎么了？” 眉姨娘这才惊醒过来，记起今日过来的另一目的，赶紧回道，“回夫人，老夫人急着见公主，见公主一直没有过去，心急之下打翻了茶盏。” 徐如笙弯了弯嘴角，心情很愉悦，何氏见状也说道，“看来老夫人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也不必过去了，带着阿棠回自己院子吧，好好教她规矩，如今府里不比从前，若是行事还是这般没有章法，下次我可不轻饶了你。” 眉姨娘身体一僵，嘴里发苦，何氏分明是给她出难题，她若是现在不回徐老夫人那，这些日子的功劳全部一笔勾销不说还会被徐老夫人记恨，可她若是去，少不得又要挨骂。 徐晚棠却是完全不顾眉姨娘，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径直站起来行礼后出了正院。 眉姨娘再失望心伤，也只能忍着，她一步步迈出何氏的院子，无比怀念那时候在韶州后院她一人独大的日子。 手上的疼痛，前路的坎坷，让她第一次开始思考，当年放着外头的正经娘子不做给徐靖宇做妾，是对还是错？ 第128章 生路 徐靖宇白日里开开心心的去了衙门，结果晚上回来后，许久未见的眉姨娘一脸憔悴的出现在他面前，把徐靖宇吓了一跳。 “几日未见，你为何是这般模样？”徐靖宇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眉姨娘。 眉姨娘未语泪先流，哭的梨花带雨，让人忍不住疼惜。 徐靖宇也还算怜惜她，终究是顾着昔日的情分，上前搂住细细问道，“这几日委屈你了，母亲脾气是大了一些，你多担待点。” 眉姨娘只是摇头，徐老夫人再凶狠，她都能应付，可徐晚棠发起疯来，她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今日从正院回去后，徐晚棠是又哭又闹，又是拿剪子戳自己的心口，又是拿头去撞柜子，还让丫鬟去给她找根白绫过来说要上吊。 眉姨娘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又是阻拦又是安慰，最后忍无可忍，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怒骂道，“没用的东西，多大的事情就要寻死觅活。” 徐晚棠挨了一巴掌，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想伸手打回去，要不是丫鬟阻拦的及时，眉姨娘差点挨了自己女儿一巴掌。 眉姨娘气得直哆嗦，“不要拦着她，让她去死，这个孽种，死了好，死了干净。” 见眉姨娘发了狠，徐晚棠又软了下来，一把扑倒在地，跪在地上抱着眉姨娘的腿，“娘，你救救我，你去求求爹，把我记在夫人的名下好不好。” “公主她......她早就来过沧州了，她早就知道我借着徐如筱的名义在外面行走了。” 眉姨娘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徐晚棠这才哭的惨不忍睹的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眉姨娘这才追悔莫及，当时真的是昏了头才让徐晚棠干了这种事情。 “你先起来，”眉姨娘长吸一口气，“你听着，就算事情被揭露，也没什么，大不了日后你称病，不出门便是，你爹不会一直在沧州的，我们迟早会离开这里。” 徐晚棠焦急的问道，“那爹要是一直在沧州呢？我难道一辈子不出门，不嫁人了么？” 眉姨娘微微闭眼，“你爹是刺史，你是刺史的女儿，这点永远不会变，这个世界上，多的是附庸权贵之人。” 徐晚棠怔怔不说话，最后一把推开眉姨娘，冷笑，“说到底，你就是不愿意为我想办法，当时同意我这么做的是你，如今到了这个时候，你倒是学会明哲保身了。” “你胡说什么？”眉姨娘气得心口生疼，“你这个孽障，这里不是韶州，我们如今的日子也不比从前了。” “所以说嘛，”徐晚棠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你之前的风光都是自欺欺人罢了，爹从来没把你当回事，也没有把我当回事，对么？” 眉姨娘咬着唇，任由眼泪一滴滴往下落，她很想说不是，可不是两个字又怎么说得出口。 见眉姨娘半晌没有回答，徐晚棠又接着说道，“什么和爹两情相悦，什么我的名字和姐姐们不一样，姨娘，京城的贵女是我这样的么？爹为什么一直不让宗族知道我的存在，说到底，你，我，都上不了台面。” 一番话说得眉姨娘脸色苍白，眉姨娘是越想越心惊，徐如笙是给徐晚棠下了什么药，才几天，这孩子就变得她完全不认识了。 “那你想如何？”眉姨娘已经没有力气和徐晚棠争吵了。 徐晚棠变得异常冷静，“我觉得公主的提议很好，我成为夫人的女儿，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不仅如此，我还可以改成姐姐们一样的名字，可以被宗族承认，可以有一个好的婚事。” “姨娘，你是为了你自己给爹做了妾，奥不，公主说你是外室，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让我过得这样的艰辛，你便想办法，让我以后的日子好过一点吧。” 说完这些话，徐晚棠便转身不再看眉姨娘。 眉姨娘此时扑在徐靖宇怀里回想着今日之事，哭的声嘶力竭。 “到底什么事情，你且说出来。”徐靖宇的语气中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 这让眉姨娘立马清醒过来止住了哭声，声音中还带着抽泣，“老爷，公主她要宴请沧州的大小官员，到时候阿棠的身份便瞒不住了，这孩子今日也是想着这个事情，在屋里难过着，妾身想着，不如让夫人到时候说阿棠是她的女儿，一来保全了阿棠的名声，二来，也是为是让刺史府少出些事端。” “你就为这事，哭成这样？”徐靖宇有几分不信，可他也懒得深究，只是有些责怪，“当日让阿棠代替阿筱去参加宴会，是你再三保证说不会留下麻烦，今日怎么又提这事？夫人平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罢了，这样的事情，你让我如何朝她开口。” “可是老爷，难道真的就在让阿棠丢尽脸面不管不问么？她是您的女儿啊，你让她日后还如何做人？”眉姨娘没想到徐靖宇半分不讲情面，神色中有些焦急。 徐靖宇不以为然，“好了，当时冒名顶替阿筱的时候，没有想到今日的后果么？” 徐靖宇也不傻，徐如笙和何氏的情分他今日看的分明，这时候给何氏添堵那就是给徐如笙添堵，这样的蠢事他怎么会干。 眉姨娘深一脚浅一脚的从徐靖宇那里离开，如同失了魂魄一般游走在花园里，最后捡了一块石头坐下，沧州的夜里依旧十分的寒冷，她双手抱着胳膊，这些年的事情历历在目，最后仰着头笑出声，越笑声音越大，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在颈脖，让人遍体生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眉姨娘才站起来，抚平身上衣服的褶皱，脸色沉静的朝着落薇院走去。 翌日清晨，徐如笙才起身，青碧便说道，“小姐，眉姨娘昨日下半夜跪在院门口，守门的丫鬟跑来和奴婢说，奴婢怕惹人注目，便自作主张把她带进了院子，她便在院子里跪了一整晚。” 徐如笙脸上的表情未变，“你做的很好，带她进来吧。” 眉姨娘在一个小丫鬟的搀扶下脚步虚浮的进来了，见到徐如笙，重重的磕头道，“请公主给指一条生路。” 第129 定生死 “眉姨娘这话我就听不懂了。”徐如笙手上拿着梳子，并未正眼瞧她。 眉姨娘自嘲道，“我在韶州，以为抓住了老爷的心，想着凭借老爷的恩宠，定能与夫人争个高下，给阿棠挣个前程。来了沧州，我只当夫人是软糯的性子，四小姐是根木头，可现在我明白了，夫人她只是看透了，四小姐她只是不屑，原来这便是正室夫人的底气，这便是正经贵女的姿态。” “我听说，你原先在韶州是定过亲的，后来却给徐靖宇做了妾，怎么，你是嫌人家家贫？”徐如笙已经收到了飞鸽传书，眉姨娘的过往她也了解一二。 眉姨娘没有遮掩，“是，当年我爹给我定了亲，可那户人家穷的揭不开锅，还要摆那副酸儒模样，说什么他家祖上是出过举人老爷的，我是丧母长女，视为不祥之人，说那么多无非就是想我爹给我多贴一些嫁妆。” “所以你便拒婚了？”徐如笙转头看着她。 “拒婚？”眉姨娘苦笑，“公主觉得，这个世道，我一个女子，有资格拒婚么？” 徐如笙眼眸轻抬，“你杀了他。” 眉姨娘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徐如笙，徐如笙拿着手上的梳子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敲得眉姨娘有些恍惚，待回过神来，她也直接承认，“是。” 徐如笙哈哈大笑起来，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眉姨娘，“你倒是有几分胆识和勇气。” 又吩咐青碧，“给她搬个凳子过来。” 眉姨娘显然没想到徐如笙是这样的反应，一时间有些摸不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也是父母双亡之人，以前在京中，在我背后说难听话的人不少，若是被我听见了，我当场便打回去，若是我没听到的，我只当不知道，世人对女子总是苛刻，一样的事情，放在女子身上能找出各种理由说不祥，晦气，若是放在男子身上，便没有那么多原因了。”徐如笙说出自己的看法。 眉姨娘忙道，“公主和我......怎么能一样。” “好了，”徐如笙打断她的话，“既然你来了我这，那便说说，你想要怎么样？” 眉姨娘动了动嘴唇，“公主昨日说的话可还算数？”眉姨娘刚开始来找徐如笙是想求一条生路，可不知为何说出自己当年杀人的事情后，那些不好的记忆犹如潮水般的涌入她的脑海，让她一时间失去了求生欲。 徐如笙挑眉，“你是说用你的性命换徐晚棠一个身份？” “是，”眉姨娘神色复杂，“是我欠了她的，她说的对，我为着我自己给老爷做了妾，却万万不该生下孩子，没有考虑过她的处境便擅自生下她，让她今日这般的艰难，是我的错。如果她是夫人的女儿，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那些东西，她想要的，都会被人捧着送到她面前。” “你不后悔？”徐如笙提醒道，“人活着，便有很多可能，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后悔。” 徐如笙又接着说道，“你可想过，徐晚棠的性子就算是做了二婶的女儿，她也不会过得很好，没有你在她身边提点打算，她就算得到她想要的日子，也会过得十分的艰难。” 眉姨娘一愣，继而苦笑，“我用我的性命换她一个身份，我两眼一闭，好坏都与我无关了。” 徐如笙突然笑了，“好，我答应你。” “公主......我想知道，为何非要我死呢？” “我没有非要你死，我开始给出的也是你们母女二选一的选择，”徐如笙打量着眉姨娘，“只是你们真的太经不起试探了，一个提议便让徐晚棠闹得天翻地覆，让你愿意为她丢了性命。” 眉姨娘一顿，没有接话。 “不过，”徐如笙话锋一转，“你也可以不用死，替我杀一个人，用她的命来换你的命。” 徐如笙缓缓的说完，惊得眉姨娘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眼睛瞪的大大的，怀疑自己听错了。 “公主说......” “是，”徐如笙面带微笑，“去杀一个人，她死了，你便不用死了，你保住了性命，徐晚棠也可以心想事成。” 短短的时间里，眉姨娘的心情大起大伏，杀人，听起来吓人，可她又不是没做过，在韶州的时候，她只用了一坛酒，一根绳子，就吊死了那个穷酸鬼。 “公主要杀谁？”眉姨娘唯一的困惑就是，堂堂宁国公主，有什么人需要她这么一个人去杀？ “你是不是在想，有什么人我不能自己杀，需要你去？”徐如笙当然清楚眉姨娘的困惑，“我不想见到她，我入府的时候，便没有去拜见她，她在府里待着，我也在府里待着，让我觉得恶心，我动手杀她不费劲，可是会给我惹来一些麻烦，现在，你知道我要杀的人是谁了？” 眉姨娘差点尖叫出声，她当然知道，徐如笙要杀的人是徐老夫人！ 她喉咙上下滚动，久久缓不过神，什么样的仇恨，让她要杀了自己的亲祖母。 “害怕了？”徐如笙看着神色有几分变幻的眉姨娘问道。 眉姨娘压住心里翻涌的情绪，“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反正死的是别人，又不是自己。 “很好，过几日，我要宴请沧州的大小官员及其家眷，那便让我的好祖母，热热闹闹的离开吧。”徐如笙冲着眉姨娘一笑，又补充道，“你放心，我会派人送你离开沧州。” 眉姨娘离开落薇院的时候，外面的日头已经升起来了，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却没有半分的暖意，她愈发觉得寒冷，不由的打了一个冷颤，逃跑一般的离开了落薇院。 “小姐，她会按照您说的做么？”青碧有些担忧，眉姨娘这样的女子，总觉得有些不靠谱。 徐如笙却丝毫不在乎，准确的说是无所谓，“她若没有下手，我会让蓝彩直接动手，总归老太太是要死的，我只是想看看，她有多大的决心。” 青碧知道自家小姐心里有自己的盘算，也不再多问，只是拿着一份名单递给徐如笙，“方才夫人那边送过来的。” 徐如笙也不接，“二婶拟定的名单肯定是没问题，我也不用看了，只是还有一人，我要亲自写帖子。” “小姐说的是青阳？”蓝彩从外面打帘子进来，恰好听到徐如笙说话，便顺口接了。 徐如笙心情颇好，“蓝彩说的对，就是她，这个帖子我来写，便由你亲自去送吧。” “好呀好呀，”蓝彩笑嘻嘻的凑近徐如笙，“早听闻她是个厉害的人物，我便先去瞧瞧。” 言语间青碧已经拿着笔墨纸砚过来，徐如笙在蓝彩的伺候下，挽起袖子，开始一笔一划的给青阳写帖子。 第130章 徐老夫人之死 徐如笙的宴会按期举行，宴会是以徐如笙和温栩的名义邀请的诸位官员及其家属。 何氏一早便忙的脚不沾地，徐如筱再不情愿也被她娘拉着去帮忙。 徐如笙也让两位嬷嬷带着那些周曦给的宫女太监去帮忙，自己则躲在落薇院不出门。 “小姐，五小姐一早便在院子门口来来回回了好几趟，可要让她进来？”青碧手上端着一杯茶递给正在写写画画的徐如笙。 徐如笙根本不在意，“不用管她，让蓝彩盯着她，表哥该来了，别惹出什么事情。” 青碧一笑，打趣道，“小姐果然关心国公爷。” 徐如笙抬头别了她一眼，又用手上的毛笔去敲青碧，“坏丫头，如今是越来越胆子大了。” 青碧闻言笑得更欢了，“奴婢这就去问问，国公爷到哪里了。” 温栩也是一大早就来了，先是和徐靖宇在书房寒暄了两句，接着便直接往落薇院走。 按理温栩去后院实在不妥，可徐靖宇不在乎，何氏更不在乎，人家去看自己的表妹，怎么好阻拦，徐靖宇更是希望温栩能时常来刺史府转转。 为免出什么乱子，徐靖宇特意嘱咐身边得力的管事亲自送温栩去了落薇院。 温栩在管家的带领下，步履轻快的跨过几道门，风雅的身姿惹得路上一些丫鬟婆子侧目，却被管家一个眼神扫了过去。 落薇院的门口，青碧已经迎了出来，先是朝着温栩行礼，“公主正说着国公爷呢，可巧就来了。” 又对管家欠身，“有劳管家。” 管家哪里赶在青碧面前邀功，忙弯腰道，“不敢不敢。” 青碧引着温栩进去了，可她们不知道的是，一边的花丛里，蓝彩捂着徐晚棠的嘴将她死死摁住，嘴里警告道，“五小姐，您可不能大喊大叫的惊扰了国公爷。” 温栩进去便发现这个落薇院虽不大，却布置的精细，想来徐靖宇和何氏也是花了心思的，他心里也稍稍安定，至少阿笙这段时间住在这里应该无大碍。 “表哥，”徐如笙穿着一件石竹色的裙子，她很少穿这般鲜亮的颜色，越发衬的她容颜姣好。 温栩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笑道，“这裙子，很适合你。” 徐如笙倒是有几分羞涩，没想到温栩见到她先说了衣服，她一手拎着裙子，一边走下台阶，“离京的时候，杨贵妃准备了许多的衣服首饰，我今日让青碧翻出来看看，确实是一些上品。” 两人并肩往里走，青碧则是轻车熟路的安排小丫鬟去泡茶，待两人坐定，糕点茶汤都上来后，青碧便吩咐道，“你们都下去，这里有我就行了。” 屋里其他的丫鬟都下去了，青碧走到门边，站在完全打开的大门处，守着门禁止有人靠近。 徐如笙这才和温栩说起了正事，“崔将军那边可都准备好了？” 温栩点头，“昨日已经到了，在我那边，只等今日明中旗前来赴宴，便直接去军营中宣旨，更换主帅。” “我已经给青阳发了帖子，她会带着人过来，到时候我会当场揭穿明中旗的真实面目，再将他一举拿下。”徐如笙接话说道。 在京城的时候，皇帝的意思是直接让崔将军带着圣旨来沧州，将明中旗带入京中交给刑部审问。 可徐如笙却觉得不妥，她与温栩商议后一致认为如果强行卸下明中旗的兵权，只怕会生变，青阳的消息里说，明中旗近日与北戎来往密切，保不齐他会干出通敌卖国之事。 “两边同时动手，崔将军守住军营，我们拿下明中旗和他的部下，这样就不会生乱了。” 温栩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了一句，“京城可有来信，夏染冬的身份查实了么？” 徐如笙失笑，“哪有这么快，我们从京城到沧州前后花了这许久，飞鸽传书也要一些时日，暂且安心等，不过说不准今日我们就知道真相了。” “你这几日在府里可还好？”谈完正事，温栩问起徐如笙的情况，“你那个招摇撞骗的妹妹，打算如何处置？” 徐如笙看了温栩一眼，有些神秘，“晚些你便知道了。” 徐老夫人的院子里，眉姨娘正伺候她穿着一件瞧着十分繁琐华贵的衣裳，徐老夫人满是褶皱的手抚摸过衣服，“这可是当年在京城去觐见太后时穿的衣服。” 眉姨娘却只觉得这件衣裳透着一股腐朽和霉味，嘴里还是说着应景的话，“谁不知道老夫人曾经是京城的老封君。” 这话却让徐老夫人脸色一僵，抬手便是一巴掌打在眉姨娘的脸上，“你的意思就是我现在落魄了？” 眉姨娘立马跪下认错，“奴婢嘴笨，奴婢不会说话。” 徐老夫人如今早就习惯了眉姨娘在身边伺候，打过之后便也就算了，只是嘴里轻哼一声，“我先睡会儿，等各府的夫人们到了，叫我起来。” 人老了，这精神就是不济，她要好好休息，一想到等宴会开始，她要在诸多夫人小姐面前让徐如笙身败名裂，她就觉得心中无比畅快！ 那个小孽种就该和她短命的娘一样早点死！ “你们都出去，关上门，离得远一些，不要打扰了老夫人休息。”眉姨娘轻手轻脚的吩咐院里伺候的下人出去。 那些丫鬟婆子自然是领教过徐老夫人的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眉姨娘才说完，便一个个有多远跑多远。 眉姨娘面无表情的关上门，再转身脸上却浮起了一抹笑意。 她哼着韶州的小调，走向沉睡的徐老夫人，路过衣架时，抽出一条暗色披帛，她用手掌挽了两圈，让披帛紧紧的缠绕在自己的手上。 眉姨娘动作轻缓的把披帛套入徐老夫人的脖子，再猛的收紧，徐老夫人一下惊醒过来，下意识的用双手扯着脖子上的披帛，嘴里想喊救命可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眉姨娘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紧，眼见着徐老夫人两个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又觉得心里不够解气，于是开口说道， “知道老爷为什么没儿子么？其实他不仅仅是没儿子，他早就不能有孩子了，我的阿棠，根本不是他的孩子。” “老爷不能再有孩子这件事情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何氏是真的狠啊，你把她留在京城让她无法生下嫡子，她便给老爷下了药让老爷再也无法有孩子。” “老夫人，可不是我要杀你，是你的好孙女，尊贵的宁国公主要杀你。” ...... 眉姨娘的话说完，徐老夫人也咽了气，眉姨娘倾身试探她的鼻息，只见徐老夫人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第131章 各怀心思 到了午后时分，徐靖宇身边的管家神色匆匆的来了落薇院，不一会儿，青碧便进来对着徐如笙说道，“小姐，国公爷，老爷说，让你们去老夫人的院子，好像是有重要的事情。” 温栩随即笑道，“是我失礼了，本该先去拜会老夫人的。”可他却是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徐如笙听到青碧的话，心中有数，看来眉姨娘是在最后的时刻动手了，她那位好祖母，如今只怕是命丧黄泉了。 “去，让蓝彩把徐晚棠给我拎进来。”徐如笙淡声吩咐青碧。 青碧有些疑惑，可还是按照吩咐出去了，落薇院未见蓝彩的身影，青碧十分有经验的站在院子中间喊道，“蓝彩，你在哪啊，小姐让你把徐晚棠拎进来。” 话刚落音，只见门口蓝彩一脸兴奋的扯着一身泥土的徐晚棠走了进来，嘴里还抱怨着，“小姐偏心的很，让我看着她，她可半点不老实，刚才要不是我出手快，她都差点扑到国公爷身上了。” 青碧看了一眼满脸不服气的徐晚棠，表情未变，“带她进去吧。” 徐晚棠被蓝彩像拎小鸡一样的扔在徐如笙面前，她和眉姨娘闹的时候有多嚣张，在徐如笙面前就有多害怕。 徐如笙来沧州之前，她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眉姨娘在后宅得宠，何氏也不管她，徐靖宇更是不管后宅的事情，可自从徐如笙出现在沧州，她就开始倒霉了，甚至徐如笙的一个眼神都能让她心底发颤。 “你姨娘用她的命换了你的前程，说吧，你想得到什么？”徐如笙也懒得废话，直接开口问。 徐晚棠却莫名其妙的抬头看着徐如笙，一时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姨娘怎么了？” “你姨娘死了。”徐如笙再次重复。 徐晚棠愣住了？姨娘死了？真的死了？ “怎么可能？早上我出门的时候她还好好的，不可能！” 徐晚棠语气极快，仿佛徐如笙在骗她。 徐如笙冷笑道，“你不是怨恨你姨娘做了妾，连累了你么，我说了，她如果愿意自行了断，那么我便让你心想事成，如今她死了，徐晚棠，你从此刻开始，便是二婶的女儿了，你开心么？” “不可能，我姨娘不会死的。”徐晚棠没有回答徐如笙，而是站起来就想往外冲，却被蓝彩一把拦住。 “你让开。”徐晚棠用力去推蓝彩，蓝彩却纹丝不动，只是看向徐如笙。 徐如笙站起身来，“你爹刚说让我们去老夫人的院子，走吧，你也去。” 徐晚棠依旧是去推蓝彩，边哭边喊“我不去，我要回去看我娘，你让开。” 蓝彩可不迁就她，只听徐如笙的吩咐反手就把徐晚棠抓住，硬是押着她跟在徐如笙的身后，一起去了徐老夫人的院子。 何氏远远的就迎过来了，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徐如笙，嘴唇动了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死了？”徐如笙直接问重点。 何氏微叹一口气，“......眼睛都没闭上，死不瞑目。”她看了一眼还在挣扎满脸泪水的徐晚棠，接着说道，“下人说，午间只有眉姨娘一个人在里头伺候，后来眉姨娘便出来了，下人们见老夫人一直没醒，进去一看，才发现人已经没了。” “眉姨娘呢？”徐如笙垂眸问道。 何氏蹙眉，“已经派人到处找过了，她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徐晚棠又哭又笑，“我娘没死对不对，大姐姐你搞错了，死的人是祖母，不是我娘，不是我娘。” 徐晚棠嚷嚷的话让何氏一怔，随后带有一丝惊恐的看着徐如笙。 徐如笙嘴角含笑，上前一步逼近何氏，“老夫人是眉姨娘杀的，眉姨娘不见了踪影，事情就是这样的对吧，二婶。” 何氏忍住心里的狂跳，神色有些不自然，眼睛不敢看徐如笙，“是，是这样的。” 徐如笙移开眼神，镇定自若的朝着屋内走去，只留下何氏在原地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徐老夫人躺在软榻上，眼睛虽然闭上了，可脸上的表情还是能看出来她死的十分的痛苦，身上也换上了先前那套繁复的衣裳，也不知道是丫鬟们换上的，还是眉姨娘离开前换上的。 徐靖宇一脸沉痛的跪在地上，低着头垂着肩，见徐如笙进来，才抬起头用悲怆的语气说道，“阿笙来了，快来给你祖母磕头，你是徐家的嫡长女，她生前连你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如今有你送她一程，她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怕是不能吧。”徐如笙说话十分的直接，站在徐靖宇身边丝毫没有要下跪的打算，“祖母意外过世，不知道二叔心中是何打算，今日这宴会，是开，还是不开？” 徐靖宇眼神有些闪躲，方才他跪在这里，表面上哭的是徐老夫人，心里却是为自己惋惜，老夫人这一死，他这三年可就不能大方的结交沧州权贵宴请宾客了，今日这个宴会，他又怎么能错过。 “时候已经不早了，宴请沧州官员是早就定下的，这会只怕是许多人都动身了，总不能让人家回去吧。” 徐靖宇一脸为难的看着徐如笙，言语悲切夹杂着惋惜。 徐如笙嗤笑一声，斜睨着徐靖宇道，“那依照二叔的意思，如何是好？” 徐靖宇见徐如笙态度冷淡，心中不悦，可他是个识时务的人，他当然知道徐如笙比他更不在乎徐老夫人的死活，也不再掩饰，从地上站起来，与徐如笙并肩而立，“先秘不发丧，这个院子先封锁起来，待宴会结束，再办丧事。” “听说是眉姨娘杀了祖母，二叔派人去找过眉姨娘了么？”徐如笙淡声道。 徐靖宇掸掸衣上的灰尘，有些漫不经心，“派人去了。” “找不到便不要再找了，”徐如笙嘴角微弯，“日后，徐家就当从未有过眉姨娘这个人，徐晚棠从此是二婶的女儿了。” “待丧事办完，我便搬去表哥的宅子居住，表哥的宅子和刺史府之间有一间废旧的院子，开一道门两府变连通了，这三年，宁国公主还是住在刺史府，但是我如何行事，二叔只当不知道便可，三年后，你想要的调令，自然会到。” 徐靖宇脑海中百转千回，思量着徐如笙的话，很快便达成共识。 一大一小两人站在徐老夫人的尸体前，徐靖宇朝着徐如笙躬身行了一礼，“日后便仰仗公主了。” 徐如笙侧身微笑点头，这一刻过后，从二人就再也不是亲眷关系，只是利益罢了。 第132章 好戏准备上演 夜幕降临，刺史府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门口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沧州刺史上任时间不长，夫人又是个不喜热闹的，至今都没有在沧州的官夫人面前露过面，这让众多有心之人想讨好都没有机会。 如今公主住到了刺史府，国公爷也时常来走动，这刺史府更是成了香饽饽，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已经有很多人迫不及待的来了。 刺史府两扇正门打开，下人们脸上洋溢着喜庆的笑容，点头哈腰的引着前来的贵人们。 只有一行人在诸多衣着富贵的人中显得格外的与众不同。 “诶诶，送菜送东西走后门，这是什么地方，是你们能走的么？”一个小厮看着眼前几个穿着灰褐色布衣的人，不耐烦的挥挥手。 青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又打量了一下周围人的打扮，不由一笑，掏出那日蓝彩送过来的请帖，“这位小哥，我是来参加宴会的，我有请帖。” 那小厮看着红底描金的请帖，并不接，只是一脸不屑，“你作假也不打听一下我们刺史府发出去的帖子长什么样子，你看看，别人的和你不一样。” 说完还转身拿过一张收回的请帖递给青阳，嘴里警告，“我可告诉你，识相的赶紧走，不然一会我派人轰你。” 青阳一看，果然还不一样，她心里更高兴了，看来她的请帖是徐如笙亲手写的，她耐心的解释道，“我确实是公主请来的，这帖子是公主亲自写的，不信，你去问问。” 那小厮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公主亲自给你写帖子？”他嗤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啊，宁大将军知道不？刚进去，他的帖子都是府里一起发的，你什么身份，也配让公主亲自给你写帖子。” 青阳身后的一个黑脸大汉不乐意了，伸手指着那小厮，一副凶狠的摸样，“我们老大可是......” “这位小哥，不如你先进去通报一下？”青阳伸出一只手，身后的黑脸大汉立马退了回去。 那小厮也是个不愿意惹事的，看着青阳身后的几个人，心里也想着，还是去问问吧，“那你在这等等。” 青阳点头道谢，“有劳了。” 几个人优哉游哉的站在门口，此时已经有很多人开始过来了，看到衣着简陋的几人，不约而同的投来诧异的眼神。 老白一脸懊恼的说道，“老大，我就说要先置办行头，您非说不必，您看着些人......” 黑脸大汉一眼横过去，“老大说什么就是什么，就你话多。” 青阳瞅了一眼身后的几个人，依旧十分淡定，只是这一眼，让几人都十分安静的站着不再说话。 一小会的功夫，那小厮便跑了出来，脸上的表情由先前的不屑变得极为恭谨，身后还跟着青碧。 青碧见到青阳，先是一笑，再揶揄道，“没有想到夜大帮主也有被拦在门外的一天。” 青阳也是自我调侃，“我吃闭门羹的日子多了去了。” “快进来，小姐等着呢。”青碧侧身引着几个人进去。 那小厮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过了许久如梦初醒般的轻扇了一下自己的脸。 亲娘诶，他刚拦着的是大名鼎鼎的夜帮主，但是这个名震江湖的夜帮主看着也实在太过年轻了。 青阳随着青碧去了落薇院，才进门，徐如笙先笑了起来，“是我不好，本想着亲手给你写一封请帖，结果忘记问二婶府里用的形制，害的你被拦在门外。” 青碧边招呼小丫鬟上茶边跟着笑道，“亏得那小厮是个机灵的。” 徐如笙朝青阳身后看看，“你一个人来的？” 青阳摇头，“还有三个蹲在外面呢，他们都是粗人，怕冲撞了你。” “哪里会冲撞了我，让他们进来在院里先休息一下养精蓄锐，我让小厨房准备了吃的，我们先吃，一会儿只怕是没什么能入口的东西。” 青阳这才招手，外面三兄弟一溜烟的跑进来，老白和徐如笙熟稔得很，半点不拘束，“小姐，小公爷，许久未见了。” 倒是徐如笙有些惊喜，“先前说你和小北还有叶家姐妹来了，这会见到你，算是有了真实感。” 她又看着旁边的黑脸大汉，询问道，“这位是？” 青阳介绍道，“副帮主，黑鱼。” 黑鱼拱手行礼，“见过小姐，小公爷。” 温栩和黑鱼也是认识的，起身道，“不用这般客气，都坐下。” 徐如笙看着老白说道，“表哥已经袭爵了，如今是辅国公，你的称呼得改一改。” 老白咧嘴一笑，“是是是，日后我在京城的靠山更上一层楼。” “叶家姐妹如今在哪里？”徐如笙知道叶沁和叶沐都到沧州了，只是这几天一来她这里事多，二来人多口杂的，不方便见她们。 青阳说道，“都住在之前你住的那个小楼。” 徐如笙点头，又透露出徐老夫人已然身亡的事情，“我这位二叔，自幼便心里嫉恨老夫人偏疼徐靖远，又埋怨当年他外放老夫人万般阻扰我二婶跟着，以致于他没有嫡子出生，如今人死灯灭，他竟是半分没有伤感之意，言下之意更是先封了老夫人的院子，待宴会结束再发丧。” 众人闻言皆沉默，老白直接感叹，“我滴乖乖，咱们这位刺史大人还真是......” “所以下午我们在后院废弃宅子接到的那个女人？”青阳似乎已经反应过来了。 徐如笙似笑非笑，“没错，是徐晚棠的姨娘，也是杀了徐老夫人的人。” 青阳倒吸一口气，良久后叹了一口气，“还是小姐有办法，短短的时间，便让刺史大人最得宠的姨娘杀了他的老娘。” “只是人心太经不起试探罢了。”徐如笙慢条斯理道，“人既然已经救出去了，送出沧州便可，日后是好是坏，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青阳点头，“已经安排兄弟把她藏在货运的船上，这艘船是要南上的，她不会出现在沧州了。” 此时小厨房已经把饭菜都端上来了，徐如笙和温栩身上的亲切让大家半点拘束都没有，中间还有老白插科打诨，这顿饭倒是吃的十分开心。 饭毕没多少时间，青碧便前来提醒大家可以去宴会那边了，“各位大人都到了，明将军似乎和夏大人起了纷争，老爷说时间差不多了，小姐和国公爷若是准备好了，也可以过去了。” 这么快就对上了？徐如笙心情愉悦，嘴角一弯，看了温栩和青阳一眼，挑眉道，“好戏开始了，我们也去看看吧。” 第133章 撒谎 如今时节也已近三月，杨柳舞于春风，杏花映于春水，举办宴会的地点也选在了刺史府的园子里。 夏易拼命忍住身体的发抖，躬身垂手，面对明中旗的问话，他言语都不利索了，“回将军，阿冬近日身子不太舒服，今日宴会就没有带她过来，等将军忙完，再去府上探望一番便是。” 明中旗看着夏易的异样，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本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多年在军中摸爬打滚，身上更是带了一股煞气，“到底怎么回事？阿冬虽然柔弱，可也不是常生病之人，夏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夏易两条腿都快站不稳了，额头已经沁出了冷汗，夏染秋走上前来朝着明中旗行了一礼，言语轻柔，却是先叹了一口气，“将军，家中确实是出了些事情，只是眼下人多口杂，实在难以开口，不如待宴会结束，将军亲自去夏家，再让父亲详细说清楚。” 夏染秋的话让夏易和夏习清一愣，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夏染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明中旗脸色一沉，“出了什么事？还不快说？再遮遮掩掩，本将军杀了你们全家。” 他的声音引来周围人的侧目，不过他丝毫不在乎，在沧州这个地方，明中旗作为驻守的将军，徐靖宇在他面前也是小心翼翼的。 “哎呀，明将军，夏大人，这是怎么了？”作为东道主的徐靖宇听到声音急忙赶过来，眼看着明中旗怒火冲天的脸，心里一突，给管家使了个眼色，自己又摆出一副笑脸上前询问。 明中旗没有理徐靖宇，只是伸手指着夏染秋，“你，快说，否则本将军现在就把你扔到这池子里去喂鱼。” 夏染秋原本盈盈笑意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里直骂明中旗，却也只能迫于他的威慑力开口道，“将军，妹妹她，和我家表哥关牧云私奔了。” 此言一出，不仅是徐靖宇和明中旗愣住了，一旁的夏易和夏习清也愣住了，周遭被这边争执吸引了目光的人也纷纷呆住了！ 谁和谁私奔了？ 明将军和夏家的二小姐什么关系？似乎十分的关心她，难道...... “胡言乱语。”明中旗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夏染秋脸上，他是个杀伐果断的武人，对女人毫无半点怜香惜玉之意，听到夏染秋的话，下意识只觉得夏染秋在撒谎。 挨了重重一巴掌的夏染秋摔倒在地上，疼的她眼泪直流，夏易“噗通”跪在地上，脸色焦急，看看明中旗，又看看夏染秋，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将军！”夏染秋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撑在地上艰难的爬起来，眼神亮得出奇，“将军若是不信，只管去查，两人约好了私奔，父亲派人去追，他们竟是约好殉情，一同跌落山崖，我们找到人的时候，关牧云已经死了，可阿冬却不知下落，将军若是不信，去挖了关牧云的坟看看便是了。” 夏染秋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可她自己心里却是抑制不住的狂跳，她当然是在撒谎，可若是不撒谎，她们夏家绝对会更惨，如今之计，只能把所有的脏水往已死之人身上泼，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听到了，夏染冬是和别人私奔跑了，她不信明中旗还真的能杀了她不成。 明中旗半眯着双眼，思忖这夏染秋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当务之急，是派人去找夏染冬。 “徐大人，本将军今日有事，先告辞了。” 明中旗正打算先走，却只听一道沉静的女声传来，“明将军且慢，前几个我的朋友倒是救了一位姑娘，顺便杀了那个试图非礼她的男人，不知道这位姑娘是不是诸位嘴里的夏染冬。” 徐如笙和温栩并肩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青阳他们几个，园子的人见状，纷纷行礼，“参见公主，见过国公爷。” “诸位免礼。”徐如笙径直走上最上方的右座，温栩同她一起坐在左边。 徐如笙淡然无波的眸子扫过众人，才缓缓开口，“诸位都坐吧，今日是我请诸位来的，明将军，你可不能这点面子都不给，擅自离去啊。” 明中旗看着上座的女娃娃，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却很快隐去，转身对着徐如笙说道，“公主，方才你说的姑娘，可否能让我一见？” 徐如笙却没有理他，只是看着一旁眼神闪躲的夏染秋说道，“方才你说你妹妹和别人私奔了摔下山崖死了，可我怎么听说不是这么回事？” 夏染秋听到徐如笙对她说话，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公主才到沧州，只怕连人都不认识，怎么会知道我们小小司马府上的家事，只怕是公主听错了。” 徐如笙只是用手轻轻拂了一下衣裳，“青阳，你来说。” 众人这才看到宁国公主身边站着几个衣着十分格格不入的人，好像是方才在门口看到的那一群？ 唯有徐靖宇心中大骇，这，这居然是夜帮主，徐如笙居然认识夜帮主！ 青阳上前一步，依旧是双手背于身后，语气不卑不亢，“前几日，有两位公子和小姐去郊外游玩，恰好在我的庄子上休憩了片刻，其间，这位小姐，”青阳指了一下夏染秋，“一言不合就打了另一位小姐一耳光，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什么。” “我是个闲人，闲来无事便想跟过去看看，谁料想居然是刺史府的小姐公子，我本想离开，可精彩的事情来了，这位夏大小姐给自己的表哥和妹妹下了迷情药，想制造一出两人苟合的戏码，当时我看着夏二小姐实在太惨了，便出手救了她，可混乱中，这位夏大小姐却一刀杀了自己的表哥。” “你胡说，”夏染秋瞪圆双眸，不自觉的后退两步，秀气的脸红透了，气急败坏的跳脚指着青阳，“我没有杀人，是你杀的，表哥是你杀的。” 在场众人相互看了一眼，彼此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果然，徐如笙悠悠然含笑说道，“这么说，下迷药的事情确实是你干的？” 夏染秋心脏猛地收紧，一双眼睛不停地转动，最后求救的看着夏易，却没想到一旁的明中旗脸色铁青，突然抽出随身的佩刀，就在他的刀要砍向夏染秋的时候，青阳飞身上前一把打落刀柄，“明将军，公主面前，轮不到你动用私刑杀人吧。” 第134 鸿门宴 夏染秋花容失色的再次跌坐在地上，夏易赶紧上前一把抱住自己的女儿，父女两人抖得和筛子一样。 徐如笙站了起来，并未多看夏家父女一眼，只是朝着明中旗望去，脸上也冷了下来，“早听闻明将军在沧州如同一方诸侯，如今看来没有言过其实。” 在场诸多的人也多少感觉到了剑拔弩张，徐靖宇先瞧瞧明中旗，再看看徐如笙，心中焦急，事情怎么朝着他看不懂的方向发展了？ 明中旗被青阳打落了佩刀，脸色已经十分不佳，如今又听徐如笙的冷嘲热讽，勾唇冷笑，带着些轻蔑，“公主年纪小，在沧州好好的吃喝玩乐就是了，大人的事情，劝你还是少过问。” 他的部下已经捡起地上的佩刀递过来了，明中旗并未接，只是冷冷道，“本将军恕不奉陪。” “你不想知道夏染冬的下落么？”徐如笙的话让明中旗脚步一顿，随即转身说道，“公主如果愿意交出她，我自然感谢，若是不愿意，本将军将沧州城翻个天翻地覆，难道找不到么？” 徐如笙嘲讽道，“明将军当然能找到，只是我有一事不解，还望明将军能替我解惑。” “夏大人说夏染冬不是夏家的女儿，是明将军你带过来交给他抚养的，那么敢问明将军，为何夏染冬长得和已故淳仪长公主的女儿一模一样啊？” 徐如笙的话让明中旗瞬间变了脸，“你见过她了？” “你只需要回答我，这是为何？”徐如笙盯着明中旗，见他沉默不语，又继续说道，“明将军若是不愿意回答，好，我再问你另一件事，宁毅将军的死，可是你一手谋划的？” 徐如笙的话让园子里炸开了锅， 一人说道，“这......公主说的话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 有人接话，“夏大人家的女儿是怎么回事？” 却被其他人鄙视的看了一眼，“没听到公主说，宁大将军的死和明将军有关系么？你怎么还只想着夏家的小姐？” 众人议论纷纷，明中旗站在原地捏紧了拳头，他当下立断，“公主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若是朝廷怀疑宁将军的死，尽管派人来查，刑部和大理寺又不是吃白饭的，还轮不到公主你来来质问本将军。” 说完转身便要带着部下离去。 温栩站起来一拍手，怀海从天而降，和青阳一起拦住了明中旗的去路，随后只见海参将也带着穿着护甲的将士涌入，将整个园子团团围住。 “你想干什么？”明中旗看着这个架势，便知道今日是鸿门宴，这些人分明是有备而来，他面色凝重，“本将军是陛下亲封的将军，你们若是没有陛下的旨意，岂敢这般对我。” 徐如笙一步一步走下台阶，高声喝道，“将军？你的将军之位是靠着出卖对你有恩的宁毅将军得来的，你害死宁将军，如今大启国泰民安，你又与北戎人勾结，明中旗，你该当何罪？” “罪？我有何罪？你口口声声说我与北戎勾结，你有什么证据？”明中旗双目赤红，手已经不自觉的握在刀柄上。 温栩上前一步离徐如笙更近一些，手微微张开，以保证明中旗如果突然发难，他能立马护住徐如笙。 徐如笙白雪一般晶莹的脸上露出云朵般的笑容，从青碧的手上接过一封信，举在手上冲着明中旗说道，“你亲手写给泽丽公主的信，不会忘记了吧。” 明中旗看到这封信，耳朵嗡嗡的响，呼吸都慢了几分，犹如头顶炸雷，灵魂都出窍了，他的信怎么会? 泽丽公主不是死了么？北戎新登基的小皇帝亲口说他姐姐已经死了！ “听说明将军你日常出入北戎的大营如同回家一样，不知道明将军和北戎那位新登基的小皇帝达成了什么协议？是想把我大启的沧州城，拱手让人么？” 先是徐如笙拿出了明中旗勾结北戎的证据，已然让在场的诸位心生愤慨，如果说温禄是大启的战神，那么宁毅便是沧州人的战神，明中旗为了自己做将军，居然与北戎勾结杀了宁将军，这如何能忍。 现在公主的意思是，这个贼人还想把沧州城拱手让人？ 有些人已经忍不住了，“杀了他，他是通敌叛国的人，沧州的叛徒，大启的叛徒。” 接着是更多的人附和，“公主杀了他，给宁大将军报仇。” 明中旗对周遭的声音充耳不闻，只是站在原地喃喃，“难道真的棋差一着么？” 他又看着徐如笙，冷笑，重复先前的话，“我若有罪，自有刑部大理寺查探，陛下定夺，轮得到你这个小女娃做主？” “奥，我忘记告诉你了明中旗，陛下已经派了新的将军来驻守沧州，此时崔将军只怕已经带着圣旨入驻大营了，你，就不用回去了。” 明中旗大震，重新审视着眼前看起来不过是个小女娃的徐如笙，一声愤怒大喊，“今日的宴会是鸿门宴？” “是，”徐如笙坦然，“今日的宴会，只为你明中旗一人。” 说完，她一挥手，“把他给我拿下，押入大牢。” “将军，将军，现在如何是好？”随着明中旗一起来的数位部下全部拔刀严阵以待，他们嘶声喊道，“将军，我们杀出去！” 这些人能成为明中旗的亲信，当年宁毅的事情多少也是有些参与的，所以徐如笙没有想留活口，“明中旗留活口，其他人，杀！” 随着徐如笙一声令下，海参将已经带人与明中旗的部下缠斗在一起，怀海和青阳把明中旗围住，两人不算太费力便把他擒住，而老白和小北还有黑鱼加入缠斗后更是三下五除二便把明中旗的部下全部解决。 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鼻腔，园子里的人由刚开始的尖叫混乱到现在的三五两群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泪流满面，还有一些目光呆滞，显然已经吓傻了，有人想趁乱跑出去，却被一个护卫拎过来仍在满是鲜血的地面上，直接吓晕了过去。 等明中旗被押下去，一地的尸首被抬走，徐如笙绣着金线的蜀锦绣花鞋踩在血泊中，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对前来赴宴的人说道，“今日吓到大家了，诸位先回去吧，改日，我再重新宴请诸位。” 寂静，园子寂静的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过了许久，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说道，“多谢公主，下官......告辞。” 一个人影飞奔的跑了出去，有了第一个，其他的人也反应过来了，尖叫着，惊呼着，不要命的朝着外面跑去，有些人临走还不忘抬着已经吓晕的家人或是同僚。 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徐如笙才在桌子底下看到已经目光呆滞的徐靖宇。 第135章 当年真相 阴暗潮湿的大牢里，明中旗头发凌乱的坐在脏乱的地上，身上穿着白色囚衣，前几日还是意气风发的大将军，现在却成了人人喊打的阶下囚。 “吱呀。”大牢的铁门被打开，一缕光线透了进来，久违的光影让明中旗不自觉的抬起头来，只见徐如笙披着一件黑色狐皮斗篷，精致的小脸隐于斗篷之下，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与她一起进来的还有温栩，身后跟着的一个是青阳，一个是刚到沧州不久的叶沁。 “你为什么要杀宁将军。”徐如笙开门见山，走到锁着明中旗的牢房门口，直接问话。 明中旗偏过头，不看徐如笙，也没有说话。 “你年少的时候，在淳仪的公主府待过。”徐如笙早就料到明中旗会是这样的态度，但是她不急，有点是时间慢慢了解当年的真相。 温栩一挥手，马上就有两个狱卒抬了椅子进来，椅子上铺着松软的坐垫，又有其他的狱卒拿了火盆过来，温栩这才扶着徐如笙坐下，“地牢阴湿，坐下慢慢问。” 已经冻了数日的明中旗见到温栩对徐如笙的关切，僵硬的手指微微一动，最后扯出一抹苦笑。 “有酒么？拿些来，给我暖暖身子，你不是要听我说么？好，那我就慢慢和你说。”就在徐如笙以为要打持久战的时候，明中旗却松了口。 温栩眉头微皱，拿眼去看徐如笙，徐如笙神色未变，只是在椅子上缓缓坐下，“一个罪孽深重的人，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你可以不说，那我就杀了夏染冬，一刀一刀慢慢的折磨她。” 明中旗脸上的表情绷不住了，一把从地上站起来，冲到牢门处，声音带有一丝悲痛，“你不要杀她，送她回京，她本该是受人敬仰的公主之女，却在这苦寒之地受尽了折磨，怪我，我以为我和夏易有几分交情，给他官位，宅子，银钱......\\\" “却不想养出一家子白眼狼，还养的夏染秋野心勃勃，试图杀了夏染冬。”徐如笙接着他的话说道。 明中旗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身体靠着牢门缓缓滑下，最后坐在地上，眼神逐渐迷茫。 来大牢之前，徐如笙已经收到周曦的飞鸽传书了，确认了夏染冬就是淳仪长公主的女儿。 “当年，我在公主府做马奴，有一次丢了一匹马，被管事的差点打死，恰逢公主路过，只对管事的说了一句，马丢了就算了，你打他干什么，给点银子，这件事不要再提及了。”明中旗语气开始平静，慢慢的讲述以前的事情。 “那时候我还小，头一次见到那么多银子，够我吃很多好吃的东西了，那也是我头一次见到那么好看的女人，一身娇艳的红衣，身上散发着明亮的光，对于我这种躲在阴暗处找食的老鼠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 “后来，我还在公主府里当差，可公主她渐渐的不开心的，脸上的笑也少了，她和宁毅成亲后，不到一年，将军就抛下她远赴边疆，后来她怀孕，生下双生子，可阿冬生下的时候是没有呼吸的，稳婆和公主府的婆子抱着孩子准备处理了，我捡到孩子，捂着捂着，孩子居然慢慢有了呼吸，有了心跳。” “我本想着把阿冬送回去，可有那么一瞬间，我心里有一个想法，我这辈子都怕靠近不了公主半分，不如带走一个有着她血缘的孩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抬眸看了一眼徐如笙，见她波澜不惊，声音干哑道，“看来你都知道了。” 徐如笙脸上浮起一丝怪异的笑，“你说你的就是了。” 明中旗收回视线，远去的记忆如同暴风雨一般席卷而来，“我带着阿冬到沧州投了军，得了宁毅的赏识，我本应感谢他的知遇之恩，可每每想到他娶了公主却又不好好待她，让她日日忧伤，我便恨得牙痒痒。” “宁毅知不知道他是多么的幸运，多么的让我羡慕，夏染秋有时欺凌阿冬是我默许的，我喜欢公主，可我也恨宁毅，她是宁毅的女儿！” “后来我便想着，我要杀了宁毅，我要杀了宁毅取代他，日后我若是战功显赫，公主丧偶，说不准呢，说不准我真的还能有机会一亲芳泽。” 徐如笙听到这里，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老天爷果然是瞎了，周芙这样的人居然还能得到别人真心的喜欢，真的是笑死人了。 “宁毅死了，淳仪长公主也死了，你为何还要与北戎的新帝来往，你别说是为了两国之间的和平。” 明中旗哈哈一笑，声音悲切，“她死了，我守着这大启干什么？皇帝昏庸无能，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护不住，我就是要把这江山拱手让人。” 徐如笙看着眼圈发红的明中旗，站起身居高临下对他说了一句，“你有病。” 可明中旗听到徐如笙对他的评价，没有丝毫的反应，只是冷哼了一声 徐如笙眼中一道寒光闪过，又说道，“你真可怜，一辈子活在自以为是里，被淳仪长公主蒙骗了。” 明中旗身体一僵，有些色变，“你什么意思？” “夏染冬可不是宁毅的女儿，她是前临江候的女儿，准确的说，她其实是我爹的女儿。” “淳仪长公主日日忧伤，是因为她爱徐靖远，却被迫嫁给了宁毅，婚后又怀了徐靖远的孩子，宁毅不堪受辱，这才匆匆离开京城。” “皇帝不是无能，淳仪长公主是被他亲手一刀毙命的，而造成她死的幕后推手，是我。” 徐如笙走近明中旗，看着他不可置信的摇头，心情颇好的继续说道， “至于那匹你丢失的马，我估摸着是宁将军当时送去讨好淳仪长公主，却被淳仪长公主嫌弃，杀了马，再说马丢了。” “明中旗，你这一生，可真是可悲啊，你爱的女人你根本毫不了解，你的恩人被你亲手所杀，你的仇人站在你的面前看着你去死。” “不过，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的死。” 徐如笙的话刚落音，青阳已经闪到明中旗面前，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往他的穴位上点了两下，明中旗便晕了过去。 徐如笙和温栩对视了一眼，“灵觅和我写信说她认了不少字，她不爱读书，倒是开始学医，且十分有天赋，明中旗，便送给她试药，然后在拆成一块一块的，看看人里头的样子，有益于增长医术。” 温栩点头，“我会给陛下写折子，他在牢中畏罪自杀了，你说的死法，很适合他这种人。” 徐如笙转身，却看到身后的叶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满脸泪水，徐如笙想到死去的宁珑，有一丝心情复杂，对着叶沁说道，“我叫你来，便是让你替宁珑看着杀他哥哥的人是怎么样的下场，日后回京，我再带你去瞧明中旗被灵觅切成一块一块的样子。” 叶沁擦干脸上的泪水，重重的点头，几人这才一起离开了大牢 第136章 周令月 从大牢出来后，徐如笙站在太阳底下任由阳光倾泻在自己身上，最后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对温栩说道，“阿姐的回信我收到了，她已经和陛下说了夏染冬的事情，陛下下令，给她改名周令月，封她为郡主，接回宫中抚养。” 徐如笙又加了一句，“太后快不行了，听到这个事情，勉强撑着一口气，等着周令月进京。” 温栩也微叹一声，“她进京，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事端。” 徐如笙灿然一笑，“别人我不知道，周衡肯定是不好过了。” “哦？”温栩笑道，“为何这么说？” “你想啊，周衡如今受陛下宠爱的宸王，我们离京之前，陛下隐约也有给他找一个有助力的王妃的意思，这个局面，杨家难道会坐以待毙？” “如今有一个和周颂宜一模一样的周令月进京，杨家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周衡捏着鼻子娶周令月的，陛下就算想反对，可耐不住太后的亲情牌还有他自己心里对周芙的愧疚。” 温栩若有所思的点头，“若是还有阻碍，姨母和大公主也会扫清阻碍。” 徐如笙点头，“没错，周衡娶周令月，是宫里所有人乐闻所见的，陛下为了弥补周衡，一定会再给他找几个身份贵重的侧妃，到时候宸王府可就热闹了。” “青阳，”徐如笙回头，“我们去看看周令月。” 一行人坐着马车来到之前的小楼，徐如笙直接找到周令月的房间一把推开门，这把在屋内看书的周令月吓得直接站了起来。 她有些惶恐的看着徐如笙，直到透过徐如笙见到青阳，才舒了一口气。 徐如笙看着和兔子一样的周令月，忍不住皱眉，这样的性子去京城，会不会活不过三天就死了。 “你最近几日，收拾一下行李，算了，你也没有行李，京城很快就有人来接你。”徐如笙直接跨进屋，坐在凳子上对着周令月说道。 周令月清澈的眼中闪过迷惑，拿眼去看青阳，却被徐如笙呵道，“我和你说话你看哪里？” 稍重的语气吓得周令月又是一抖，双眼便水汪汪的，“我......我去京城干什么？这儿挺好的。” 徐如笙有些烦躁，对着周令月，她总是有些按捺不住心里的火气，“你不是夏家的女儿，你娘是当今陛下的妹妹，你爹......算了，你爹死了很久了，如今查清了，陛下给你改名叫周令月，封你为郡主，接你回宫。” 周令月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似乎对徐如笙说的话有些接受无能，徐如笙本来等着她问事情的经过，没想到她来了一句，“可我不想离开帮主......\\\" 徐如笙有些气短，没好气的看着她，“想不想不是你说了算的。” 说完便站起来准备往外走，脚跨过门槛的时候，顿了一下，回头说道，“日后在京城有人欺负你，你就打回去。” 青阳看着有些急躁的徐如笙，心里闪过一丝笑意，眼角瞥过如惊弓之鸟的周令月，难得开口说一句，“小姐她是为了你好。” 没想到这句话，让周令月脸上闪过惊喜，这是她来这么久，青阳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她有些腼腆的开口，“我知道，你和她，都是很好的人。” 青阳提脚便跟上了徐如笙，只留下周令月站在那里，有些失落。 “小姐既然是想提点她，为何不好好说话？”青阳跟上徐如笙，语气中带了一些笑意。 徐如笙拧眉，有些负气的哼道，“就你知道的多。” 青阳再也忍不住笑道，“她和小姐你本是亲姐妹，奈何造化弄人......” “打住啊，我没有亲姐妹，我娘只生了我一个。”徐如笙立马反驳。 青阳意识到说错话了，便换了个话题，“小姐，我要离开沧州一些时间。” “恩？”徐如笙收起脸上的表情，换做正色，“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青阳神色凝重，“有一批货在路上出了问题，帮中的兄弟死伤惨重，只有一个人活着回来，我要去查明这件事，可能很快，可能很慢。” 徐如笙知道青阳的生意很大，她只是人在沧州，可她的生意，江湖上的势力，已经遍布的很广了，自然是有一些眼红的帮派，或者是之前和青阳结仇的帮派会挑事，可大多的时候只是打架斗殴，大家点到为止。 可这一次怎么会这样的惨烈？ “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徐如笙下意识的问道。 青阳摇头，随着徐如笙一起下楼，“我怀疑是帮里出了叛徒，里应外合，我派出去的这帮人，身手十分了得，等闲之辈，不可能将他们全部杀了。” 徐如笙顿住，只觉得脊背发寒，“送的东西很重要么？” “只是很普通的东西，这也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如果真的是寻仇，为何不等我们运送贵重之物的时候动手，这件事透着诡异，我一定要亲自去查。”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徐如笙知道事情有些严重，只能想着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暂时不用，若是江湖上的恩怨，我会解决，若是到时候查到是朝堂上的人下手，到时候再让小姐出面。” 徐如笙安慰青阳，“好，你放心，我能帮你的，你尽管开口。” 青阳点头，“帮里的事情我交给黑鱼，你有事找他，老白和小北非要和我去，我拦不住。” 徐如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都是他们的兄弟，他们肯定难过，你多带些人去，我也放心些，还有，青阳，我知道你武功厉害，可双拳难抵挡四手，你遇事要冷静，不要逞强，要平安的回来。” “好。” 从小楼分开后，温栩送徐如笙回了刺史府，自己才准备回大营。 “表哥，我心里有些不安，我总觉得青阳这次离开，会有危险。”徐如笙叫住温栩，和他说出心中的想法。 温栩见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略一思索，“我从军中选两名斥候去小楼那守着，再吩咐城中巡逻的护卫多注意帮里的动静，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我们。” 徐如笙这才稍稍安心，与温栩告别，踏入刺史府。 第137章 灵堂杀人 那日明中旗伏诛，沧州的官员吓得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出门。 没几日，刺史府便传出老夫人暴毙的消息。 沧州百年来最大的事情便是对抗北戎，如今频频出事，惹的坊间议论纷纷。 有说徐老夫人是被吓死的，有说是被新进府的公主气死的，也有说是生了疾病死的。 不管外面如何议论，刺史府手脚飞快的挂起了白幡，灵堂设在府里的正门花厅处，可前来祭拜的人人寥寥无几。 徐靖宇惊魂未定的跪在棺木前，何氏带着徐如筱和徐晚棠跪在后面，披麻戴孝，却不见哭声。 “祖母，祖母，您怎么丢下孙儿去了。” 一道悲怆的男声从门外传来，徐谨安悲痛欲绝的一路冲进来，跪倒在徐老夫人的棺椁前，双手扒着棺椁，声泪俱下。 “你怎么回来了？” 徐靖宇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书院距沧州的距离可不近，徐谨安今日到家，那岂不是，徐老夫人死的那日就有人通知他了？ “是我派人通知她的。” 何氏面无表情的垂眸答道，那日徐老夫人身死，她犹豫再三，还是派人给徐谨安送了信。 “你安的什么心？”徐靖宇压低声音朝着何氏嘶吼。 自从徐老夫人死了，眉姨娘失踪了，徐靖宇那日宴会后被吓破了胆，何氏的日子过得前所未有的舒坦。 她心里感激徐如笙，也越发的看不起徐靖宇。 “老爷说的什么话？”何氏冷哼一声，“他是徐家唯一的男孙，是你们徐家唯一的香火，老夫人归西，难道不该告诉他么？” 徐靖宇吹胡子瞪眼，“你叫他回来，不是羊入虎口么？阿笙怎么会轻易的放过他！” 想到宴会那日，徐如笙一个冰冷的“杀”字，刺史府的园子便是尸横遍野，徐靖宇只觉得肝胆俱裂。 徐如笙和徐家的恩恩怨怨，他清楚的很，所以才把徐谨安远远送走，他至今没有儿子，大哥死了，自己以后养老送终便只能能靠徐谨安了。 “我怎么就不会放过他了？”徐如笙有些倦懒的从花厅后走出来，身上依旧是鲜艳的颜色，与灵堂的一片白茫茫格格不入。 徐靖宇如今看到她便双腿发软，心跳加快，面对徐如笙的不合制，半句话不敢说，低着头装作没看见。 何氏更是无所谓，若不是现在还不能和徐靖宇闹翻脸，她也不想为那个老虔婆披麻戴孝。 “阿笙来了？可是没睡好，要不要再休息一下。”何氏笑盈盈的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走到徐如笙面前关切的问道。 徐如笙淡笑，“我没事，徐谨安回来了？” 徐谨安已止住了哭声，看到徐如笙身上的颜色，以及他那种毫不在意的态度，双目赤红，“徐如笙，祖母过世，你怎可如此轻慢。” 灵堂众人纷纷侧目望向他，徐靖宇恨不得上去捂着他的嘴，可到底是没有勇气上前，只喝斥道，“你怎么和你阿姐说话呢？” 徐如笙当下便打断了徐靖宇，“他的阿姐如今下落不明，杳无音讯，我母亲只生了我一个，二叔可不要乱说。” 言下之意，便是不认徐谨安这个弟弟了。 徐谨安年岁也不小了，如今在书院读书，自然也懂得一些道理，以前在京城，他也能听到下人们议论，当年父亲把他抱到正院，可却被嫡母直接扔了出来。 后来嫡母死了，姨娘也死了，亲姐姐不知所踪，最后父亲没了爵位，死在京城。 徐家的败落，好像都是从嫡母的死亡开始的。 “阿姐，徐家如今已经残败如此，我姨娘也被你活生生的打死在侯府门口，你心中有气也该消了，非要在祖母的灵堂上闹得如此不堪么？” 徐谨安红着眼睛，声声质问。 “徐谨安，我以为你去书院能有几分长进，结果还是这般的是非不分。”徐如笙冷笑，“我早就说过，你姨娘是被你爹和你祖母害死的，我的母亲惨死在幽州，温家只打死了一个姨娘，你还觉得下手太狠了么？” “那是我娘！”徐谨安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愤怒，他自幼是王姨娘亲自带着，后来大一点才被挪去外院，所以和王姨娘感情深厚，纵然她有不对，可被活活打死，心里如何不恨。 “那又如何，你姨娘当年是写了卖身契给我母亲的，主子死了，她一个贱婢殉主再正常不过。”徐如笙轻描淡写，丝毫没有动怒火。 徐谨安百般忍耐，可到底年纪太小，生母已死，还要被人这样羞辱，如今连唯一疼爱自己的祖母也过世了，这一切，都是眼前的女人造成的。 “徐如笙，你等着吧，我迟早有一天会为我姨娘报仇的。”徐谨安眼里闪过汹涌的恨意。 徐靖宇绝望的闭上眼，蠢货，简直是找死。 何氏却在一旁有些兴奋的搓手，对，就是这样，不怕死的尽管说，徐家断子绝孙才好！ 徐如笙上前走两步，突然说道，“可惜了，本来想算了，可你偏偏回来送死。” 徐谨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往后退两步，“你敢杀我？” 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止不住的害怕，人不自觉地往徐靖宇身后躲。 “蓝彩，动手吧。”徐如笙转身，不再想说废话。 何氏默默的后退两步，徐如筱想说什么，却被何氏一把抓住。 徐晚棠站在一旁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可怕！ 这个女人真的太可怕了，这么明目张胆的杀人？还在祖母的灵堂上！ “大姐姐，”徐如筱挣脱了何氏的手，往前冲了一步，抿了抿嘴，“非要杀他不可么？” 何氏吓了一大跳，赶紧喝斥道，“你大姐姐做什么还需要问你么？” 徐靖宇刚才已经从心里放弃徐谨安了，他不想得罪徐如笙，如今温家势大，大公主在京城如日中天，隐约压了两位皇子一头，他日后的前程，只需要徐如笙一句话。 可徐如筱还是倔强的问道，“他非死不可么？” 徐如笙很少和徐如筱说话，只记得她平日都是默默的跟在徐如篱身后，她看向这个言语很少的妹妹，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 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是，他非死不可，我杀了他的生母，在他的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这颗种子日后会发芽，长成参天大树，随时都可能是砸向我，阿筱，有一句话叫斩草除根。 “他若一直在书院，我也就算了，可今日他亲口说出对我滔天的恨意，留着他，等于留下了一把日后刺向我的刀。” 说完不再停留，直接跨过门槛，离开灵堂，身后传来徐谨安的惨叫声没有让徐如笙动容，只是低声吩咐青碧，“传信给紫烟，去一趟白云观，让徐如筝也上路吧。” 让那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在地府团聚，而她和母亲，会好好的活着。 第138章 得偿所愿 那日在灵堂绞杀徐谨安后，徐晚棠便病了，何氏倒是不吝啬的请了很多大夫，补品药材不要钱似的往她院子里送。 反正花的都是徐靖宇的银子。 徐谨安死了，徐靖宇想要儿子的心思又活跃起来，近日话里话外对何氏说着想要一次多纳几个妾。 何氏心里好笑，儿子？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生出孩子了，何况是儿子。 徐晚棠是不是徐靖宇的孩子，何氏心里也没底，当年徐靖宇离开家没两个月她便查出有身孕，生下徐如筱。 算着时间，徐晚棠只比徐如筱小了月旬，那药若是服下便生效，眉姨娘怎么会算的那么巧合在徐靖宇刚回任上便怀上徐晚棠，如此想来，只怕真的是眉姨娘运气好，在徐靖宇彻底丧失子女缘之前怀上了孩子。 不过何氏根本不在乎徐晚棠是不是徐靖宇的女儿，只觉得府里有这么一个人，很是碍眼。 这些年被徐老夫人打压，被徐靖宇欺瞒，如今所有的气都出了，徐靖宇唯一的指望徐谨安也死了。 虽然后来徐靖宇找她发过很大一通脾气， “毒妇，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让他回来，你算准了阿笙会对他下手是不是？” 何氏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低调行事，规避锋芒的豆腐性子，只冷冷说一句， “人是阿笙杀的，老爷有本事找阿笙算账啊。” 徐如笙杀徐谨安的时候，徐靖宇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更何况秋后算账。 就这么一句话，让徐靖宇气急败坏的离开了正院，搬去了书房，这正合何氏的意，永远不要来正院才好。 徐靖宇一提纳妾的事，便被何氏冷嘲热讽回去，“老夫人尸骨未寒，老爷便想着纳妾，传出去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何氏并不在乎徐靖宇名声好不好，只是好不容易后院有了如今的清静，她可不想再弄一些妖妖娆娆的女子进来搞得乌烟瘴气。 何氏借着徐如笙的光，如今走路都是脚底生风。 这一日，她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走到徐如笙的落薇院，与她说了一件事。 “阿棠这些日子病的厉害，我想着老夫人才过世，也不知道是不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便想着挪到城外的庄子上去。” 徐如笙似笑非笑，“二婶，如今老夫人没了，眉姨娘也不见了，徐谨安我也杀了，徐家没剩多少人了，她病了，在府里养着就行，庄子清苦，不去也罢。” 何氏手上的帕子一紧，“我会派人好好照顾她的，绝对不会苦着她，如今老夫人新丧，她去庄子，对外便说为老夫人守孝，也赢得一片好名声。” “我说了，徐晚棠就在府里。”徐如笙直接下了定论，“青碧，送夫人出去。” 何氏脸上的表情一僵，可她半点不敢和徐如笙对着来，很快便站起身来，“那我先走了，你缺什么只管来找我。” 青碧送完何氏，一脸欲言又止的看着徐如笙，徐如笙笑道，“在我面前，你想说什么便说。” “奴婢觉得，夫人最近好像......” “人都是这样的，”徐如笙偏过头来凝视着窗外的一株桃花，原来已经春天了啊，“苦难压身的时候，只求一线生机，可一旦柳暗花明，又想前路更为宽敞。” 何氏的意思很明显，要彻底让徐晚棠消失在她眼前，以前眉姨娘得宠的时候，何氏觉得守好自己的两个女儿不争不抢日子也能过，可如今日子好过了，她身边的障碍都被扫除了，便觉得徐晚棠十分碍眼了。 “我佩服眉姨娘为了女儿能豁出去的那份心，既然答应了她保住徐晚棠，便不会食言。” 青碧点头，“奴婢让人去看看五小姐，也不知道这病是真的好不了，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徐如笙缓缓开口道，“她只怕是真的被吓病了，但也被人刻意加害了，再去找个大夫，你带着大夫去看看。” “是。” 晚间天刚黑，青碧亲自带着大夫去看徐晚棠，这一事情不仅惊动了徐靖宇，也吓到了何氏。 她焦急的在屋里走来走去，声音有些发抖的对自己陪嫁的罗嬷嬷说道，“好好的她怎么会让青碧带着大夫去看徐晚棠呢，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罗嬷嬷叹息了一声，“夫人，您这步棋实在是不该啊。” 何氏嘴硬，“我就是想杀了她，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光景，偏偏还留了一个徐晚棠，有她在，我总是想起以前的日子，我一想起先前的日子，便觉得心里难受的紧。” 说着说着，眼泪便不自觉的下来了。 “我的夫人啊，这些年您有多难，老奴全都看在心里，”罗嬷嬷也跟着流泪，难受得紧，还是要劝解何氏， “您有今天，归于公主她替您除了那几个人，您以后切记不要去违背她的意思。” “我没有......”何氏辩解。 罗嬷嬷低低道，“您有，公主想杀的人，她会杀，公主不想杀的人，您一定不能动手。” “您给大少爷通信，是想借着公主的手杀了他，恰好公主也想杀他，所以他死了，可这不代表公主她会甘愿做您杀人的刀，夫人，您仔细想想，大少爷死后，公主可有主动找过您？” 屋里陷入了一阵沉默，何氏也在努力回想这几日的事情一时不能回神。 罗嬷嬷打破了沉默，“公主若是想动五小姐，她早就死了，可公主今日派青碧去，是告诉您，五小姐不能死。” “为什么？”何氏困惑，“区区一个徐晚棠值得她费心神？” 罗嬷嬷叹了一口气，很轻，“或许，是和眉姨娘达成什么协议。” 何氏怔怔的，过了一会声音有些颤抖，“嬷嬷说的对，”她强行扯出一个笑容，“日后，我会对徐晚棠如同自己的亲生女儿。” 罗嬷嬷欣慰的拍拍何氏的手，“夫人如今已是得偿所愿，这般想便对了。” “那阿笙那边？”何氏想到自己做的事，心神不宁，本想着把徐晚棠挪到庄子上去，死的悄无声息，可徐如笙横插一脚...... 罗嬷嬷也有些担忧，“只盼着五小姐能挨过这一遭，那个下药的丫鬟，得赶快处理了才行。” 何氏这才惊醒，感激的看着罗嬷嬷，“嬷嬷提醒得对。” 青碧从徐晚棠的院子回来没几日，徐晚棠竟然是好起来了，府上众人纷纭，是公主给她带去的福气。 可众人不知道的是，如今的徐晚棠，已经是换了内芯的人。 第139 重生的遇上穿越的 徐晚棠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头疼欲裂，她用手揉揉额头，迷迷糊糊的侧头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古色古香的摆设。 “穿越了？”徐晚棠勉强支撑起身体，她不是在家熬夜看小说么？太困了就睡一会，怎么醒过来就穿越了。 徐晚棠惊讶了三秒，接下来就是激动兴奋。 穿越这样的事情居然真的轮到我了！ 她一点点的在脑海中搜索着原来徐晚棠的记忆，又让她兴奋坏了。 父亲是一州刺史，姨娘和父亲是真爱，嫡母没有儿子，自己的名字在家族里独一无二，简直是拿了庶女逆袭的剧本。 徐晚棠在现代的名字也叫徐晚棠，是个刚刚上大一的女大学生，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窝在图书馆里看各种小说，如今可以亲身体验一把穿越这种事情，怎么能叫人不激动。 “五小姐？”一个丫鬟走进来，“您醒了？” 徐晚棠颇感兴趣的打量着眼前的丫鬟，一双乌黑的眼睛溜溜的转，嘴里还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按照小说里的套路，她这种主角身边的丫鬟多半是嫡母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第一步，就是收她为己所用。 “你是何氏的人是么？”徐晚棠直接问道。 那丫鬟一愣，随后答道，“五小姐说笑了，刺史府是夫人当家做主，奴婢们自然都是夫人的人。” 徐晚棠皱眉，“我说的不是这个！” 丫鬟彻底迷惑了，嘴里还是劝道，“小姐，您刚醒过来，身体还虚弱，还是多睡觉一会，青碧姐姐带着大夫亲自来看过您，老爷说了，等您醒了，要去给公主磕头谢恩。” “公主？”徐晚棠在脑海里继续搜索着记忆，一个父母双亡靠着舅家生存的公主，还有她在灵堂杀人的记忆涌入脑海，徐晚棠心里不屑，这不就是标准的恶毒炮灰女配么。 “好吧，那我再休息一会，晚点去拜见公主。”徐晚棠美滋滋的走到床沿边坐下，对未来一片憧憬。 丫鬟却没有退出去，“五小姐，今日国公爷来府上找公主，您今日只怕不方便过去，还是改日吧。” 国公爷？徐晚棠眼神都亮了，没想到穿越来的第一天，就有重量级的人物出现。 “既然国公爷来了，那自然是更要去拜会，更衣，现在去。” 丫鬟一脸错愕，五小姐是发烧烧坏脑子了？ 本着惜命的原则，丫鬟耐心解释，“五小姐，今日还是不要去了，国公爷不喜见外人，他来府上见公主，府里的女眷一向是回避的，若是夫人知道了，肯定饶不了您。” 徐晚棠有些生气的说道，“你是不故意阻拦？还说你不是何氏的人，是不是何氏让你盯着我不让我接近国公爷，她好为徐如筱创造机会是吧。” 丫鬟瞪大双眼，疯了疯了，五小姐疯了，她要去禀告夫人。 徐晚棠一脸震惊的看着抬腿朝外跑去的丫鬟，很快便下了结论，一定是自己说中了。 不过眼下她管不了那么多了，这样的机会还是要把握的，也不知道这位国公爷是给她安排的男主，还是男配。 按照原来徐晚棠的记忆，她一路走到落薇院，却被拦在门口，“五小姐，公主不见客。” 徐晚棠横眉瞪眼，“我是府上的五小姐，怎么算是客人？” 恰好此时蓝彩从外面走来，“徐晚棠？你不在自己院子好好养着，来这干什么？” 也许是原来的徐晚棠对蓝彩有着刻在灵魂深处的恐惧，见到蓝彩的一瞬间，徐晚棠下意识的有些退缩。 “你一个丫鬟，敢直呼我的名字？”徐晚棠很快给自己找回了场子，“就算你是公主的丫鬟，也不可如此无礼！” 蓝彩愣住了，心里默默想道，是不是生病把脑子烧坏了？ 不过她也觉得自己在外直呼其名有些不好，万一真的被有心人抓住把柄，最后还是说公主的不是。 “五小姐，你要见公主？” 徐晚棠看她改了对自己的称呼，心中得意，又觉得原来的徐晚棠实在是有些烂泥扶不上墙，一手好牌被她打得稀烂。 “是，我要见公主。”徐晚棠昂首挺胸，前所未有的姿态倒是让蓝彩忍不住打量了她一番。 “那你先等着，我问一下公主。”蓝彩若有所思的进了院子，留下徐晚棠站在原地，脸上满是骄傲。 落薇院里，徐如笙当然是不知道救回来的徐晚棠已经不是之前的徐晚棠了，她如今十分牵挂青阳，青阳已经离开大半个月了，至今没有音讯，夜沧帮也没有她的消息。 “青阳那边没有消息么？”徐如笙停下手里的笔墨，有些忧心的问着青碧。 青碧知道她心里的担忧，可确实是没有消息传来。 “小姐安心，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说不定青阳已经解决了麻烦，如今快要回来了。” 徐如笙眉头紧蹙，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小姐，五小姐来了。”蓝彩进来回禀道。 “让她回去。”徐如笙眼下烦心的很，不想见她。 蓝彩闻言转身便走，可又顿住了，回头说道，“小姐，奴婢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 徐如笙抬眼，“不一样？” “嗯，”蓝彩点头，想着徐晚棠刚刚的神情动作，补充道，“感觉像是脑子坏了。” 徐如笙眉头蹙得更紧了，青碧看着自家小姐烦恼的样子，责怪的看了蓝彩一眼，“你也真的是，管她是傻了还是疯了，让她回去便是了，多大的事情，也拿到小姐面前来说。” 挨了一顿训的蓝彩也觉得自己好像是傻了，立马说道，“奴婢这就打发她走。” “等等，”徐如笙突然开口，“让她进来吧。” 她倒是要看看，徐晚棠到底是怎么不一样了。 见蓝彩愣在原地，青碧赶紧扬声道，“还不快去。” 蓝彩一溜烟的跑出去，不一会便领着东张西望的徐晚棠进来了。 “你找我何事？”徐如笙拿起一本书，头也没有抬，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徐晚棠站的笔直，对徐如笙的漠视感到一丝不忿，却也记得对方如今好歹是个公主，忍着气道，“听闻我生病的时候，阿姐让下人找大夫去看过我，我特意来感谢阿姐。” 下人这一词让徐晚棠放下手上的书，直言道，“你叫青碧一声姐姐，她也当得起。” 青碧忙道，“公主抬举奴婢了。” 徐晚棠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这个公主对自己的下人倒是挺好的，不过这不是她今天来的目的。 “没事便走吧。”徐如笙直接下了逐客令，看起来徐晚棠也没有什么很大的不一样。 还未等徐晚棠作出反应，蓝彩便步履匆忙的走进来，不同于刚才，蓝彩此时有些神色焦灼，“国公爷来了，他的脸色有些不佳。” 第140章 中了圈套 “快让表哥进来。”徐如笙猛的站起来，自己亲自迎出去，又看到在一旁眼神放光的徐晚棠，沉声道，“还不走？” 徐晚棠一脸理所应当，“礼不可废，既然国公爷都来了，我理应拜见。” 徐如笙这才正眼看着徐晚棠，好像理解蓝彩说的她有些不一样了。 “徐晚棠，立刻滚回你的院子。”徐如笙不想说废话。 恰好温栩已经走了进来，温栩脸上的表情有些严峻，一向温润的他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 “表哥，是不是出事了？”徐如笙率先开口说道。 温栩正想说话，却只见一个人影闪到跟前，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一个娇嫩的声音响起，“小女徐晚棠拜见国公爷。” 徐晚棠行了一礼，便大胆的抬头看着温栩，心中忍不住雀跃，哇靠，好一个清俊少年，看着和高中生差不多大，可也太帅了。 “她怎么在这？”温栩面对着外人，说话的声音已经听不出什么情绪了，还是如往日一般的温和。 徐晚棠抢先答道，“听闻国公爷前来，小女特意来拜见。” “蓝彩，”徐如笙突然叫道，“把她给我扔出去，既然她不想好好在院子里休息，传我的话下去，日后刺史府园子的洒扫便给她做，派两个人去盯着她，每日五个时辰，若是偷懒，给我狠狠地打。” 徐晚棠听着徐如笙下令，心中雀跃，哈哈，恶毒女配要露出真面目了，接下来便是国公爷给自己求情。 可她却听到温栩淡淡说道，“去告诉徐靖宇，要是管不好自己的女儿，哪一天若是意外死了，可怪不得任何人。” 徐晚棠脸色一白，然后看着温栩和徐如棠并肩转身进屋，还未等她说话，便被蓝彩一把抓起，是真的扔了出去。 蓝彩看着被扔在地上的徐晚棠，正想开口警告两句，就看到何氏一路小跑的过来。 “蓝彩姑娘，这是怎么了？”何氏有些微微喘息，丫鬟去正院告诉她，徐晚棠不顾阻拦要去落薇院的时候，她本来不想管，却被罗嬷嬷提醒了一句，夫人要为公主排忧解难。 何氏故作惊讶的看了徐晚棠一眼，“阿棠怎么躺在地上，快，扶起来。” 蓝彩对何氏传达了徐如笙的意思，“公主的意思是五小姐既然好了，便找点事情给她做吧。” 蓝彩的话让何氏马上高兴了起来，她被罗嬷嬷提点，千万不能自己对徐晚棠动手，如今阿笙自己收拾她，何氏喜闻乐见。 “放心，我会好好派人盯着她的。” 徐晚棠被扔出去后，屋内总算安静了下来。 两人坐在案前，徐如笙熟稔的给温栩倒上一杯茶，许久后才道，“青阳出什么事情了？” 温栩手指轻轻拂过茶杯的边沿，“之前你让我派人盯着青阳那边，果不其然，发现了一个人行事有些反常，我和副帮主黑鱼联手调查几日，那人最终挨不过酷刑以及放不下家中老小的性命，全部招了。” 徐如笙大骇，声音都有些变了，“青阳中了圈套？” 温栩揽住徐如笙的肩，这是他少有的看到徐如笙这般激动，她平日里，总是含蓄且克制，想安抚她，却发现徐如笙的情绪难以平静，只能一字不落的说出事情的经过。 “那人是帮里不大不小的一个管事，这次货物正好是由他经手，他透露出行踪，被对方埋伏，尽数杀完，只留一人回来通风报信。” “对方笃定青阳会亲自前去查探，设下天罗地网，等着青阳去。” “对方是谁？”徐如笙让自己冷静下来，问出关键的信息。 “江湖上最大的势力，菩提山庄。” 徐如笙皱眉，她并不知道这个什么所谓的菩提山庄，只是疑惑，“想杀青阳是因为什么？因为青阳这些年的势力发展的太快了？他们是害怕？还是别有图谋？” 温栩摇头，“我们抓到的那个人也不知道，菩提山庄的人许诺他，青阳死后，夜沧帮便归他所有。” 徐如笙若有所思，“这么看来，好像并不是针对夜沧帮，而是针对青阳一个人了。” 她又立马补充道，“不管是因为什么，现在最主要的便是去救青阳，菩提山庄距离这里，有多远？” “骑马两日。” “崔将军能调拨多少人？” 温栩表情有些惊讶徐如笙这样问话，“你想干什么？” 徐如笙脸色冷峻，“去救青阳。” “若是青阳死了呢？” “那就带回她的尸体，让整个菩提山庄给她陪葬。” 温栩一脸温柔的凝视着徐如笙，“阿笙，我知道青阳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她曾将何我提起过，当时父亲在曲江假装失踪时你的艰难，我也很感激她，感激她在我未到你身边的时候，替我守住了你。” 徐如笙有些丧气的低下头，“表哥，我觉得自己很没有用，空有一个公主的名头，却什么都做不了，如今青阳遇到危险，我竟然，没有一兵一卒去救她。” “崔将军是驻守沧州的将军，那些将士怎么能随我去救青阳。” 徐如笙苦笑，重生后第一次有着这样深深的无力感。 原来所有的心机和权谋，在真正的大军和铁骑面前是这样的不堪一击。 “崔将军要去救的不是青阳，是我大启的功臣。”温栩抬眼正色道，“查到明中旗勾结北戎，青阳功不可没，救下泽丽公主，她更是大功一件，如今沧州不动干戈便顺利更换将军，也是因为那日青阳出手，如此功臣，现在深陷困境，崔将军调兵三千，不算过分。” “来找你之前，我已经去找过崔将军了，三千大军已经集结在城外，海参将亲自领军，我来，是想问你，是否要和我一起去。” 外面照进来的光线让徐如笙一阵晃眼，淬金的光洒在了温栩的身上，静谧又美好，温栩看着她发呆的样子，清浅一笑，“不想去？” 徐如笙不由闭了闭眼，待鼻子的一阵酸意退去，才睁开眼，叹息一声，点了点头，“我们即刻出发，去菩提山庄。” 第141章 菩提山庄 “青碧，你留在府中，蓝彩随我一起去。”徐如笙做了简单的安排，便要和温栩一起上路。 青碧一脸担忧，可也知道如今形势紧急，便嘱咐，“小姐路上一定要小心。” “放心，守好我的院子，等我回来，我们便可搬出去住了。”徐如笙微微一笑。 “小姐，我去让人备马车。”蓝彩说完就要转身离去。 徐如笙摇头，“马车太慢了，表哥，你骑马带我。” 温栩脸上露出笑意，“好，骑马两日便可到。” 出刺史府的一路上，丫鬟婆子见到徐如笙和温栩脚步匆匆，都纷纷侧身避让，有人已经跑去告诉何氏， “公主和国公爷出府去了。” 对于今日徐如笙处置徐晚棠这件事，何氏还是很高兴的，对于下人的回禀，她略加思索，“让所有人把嘴巴给我闭紧了，公主的落薇院谁也不能靠近，要是有不长眼的，直接发卖出去。” 出了刺史府，只见周令月满脸愁容的躲在刺史府门口的石狮子后面，见徐如笙过来，不管不顾的冲出来，脱口而出，“帮主出事了是不是？” 徐如笙一愣：“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周令月忍不住的眼泪掉落，“我在小楼中，许久未见帮主回来。后来苦苦哀求副帮主，他告诉我，帮主......” 她掩面哭了起来，戚戚怨怨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像周颂宜当年那股子白莲花的味道。 “是，我现在要去救她。”事态紧急，不容耽搁，徐如笙眉头微微一皱，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周令月这辈子的勇敢好像都给了青阳。 周令月满脸是泪的抬起头来，眼神坚毅，“我和你一起去。” 徐如笙打起精神，语气严肃，“我和表哥是带着大军去的，你去，只会给我添乱，回去，我会把青阳带回来的。” 说完便直接就着温栩的手上了马，两人共骑一马，策马而去，只留下周令月站在刺史府门口，久久才离去。 菩提山庄位于沧州南面，往南走，地势远不如北边平坦，原本预计两天能到，却还是晚了半日，日暮黄昏时，才到达菩提山庄门口。 海参将一声令下，三千铁骑已就位将菩提山庄团团围住，菩提山庄虽是天下第一帮派，高手众多，可江湖帮派再强，又如何能与朝廷的铁骑大军抗衡。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菩提山庄的大门便开了，几十个身穿黑色袍子，手持长剑的人鱼贯涌出，守在大门两侧，随后走出一位仙风道骨，须发全白的老头。 “老朽菩提山庄庄主沐空尘，不知道诸位是哪路神仙，来此有何贵干。”那老头四平八稳，毫无慌乱。 徐如笙下了马，上前一步，“是你们的人抓了青阳，把人交出来，否则我踏平你这个菩提山庄。” 沐空尘微微笑，也不动怒，“敢问阁下和她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你无需过问，交出人便可。” “我若是不呢？” 徐如笙双眼一冷，一字一顿，“我的人，你也敢动！” 双方僵持不下，海参将集中精力看着徐如笙的动作，只等她一声令下，便杀进去。 “你要的人如今伤重不起，不便挪动，你若要带走，也只能等她身体好了以后才能走。”终是沐空尘先开了口，可说的话，却让徐如笙心中松了一口气。 青阳没死，太好了，只要人活着，伤得再重，也能救回来，大不了给阿姐传信，把京城的太医多派几个过来。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徐如笙没有放下警惕，“我怎么能相信青阳还活着。” 沐空尘哈哈大笑，“你若不信，随我去看看便可。” “小姐，不可。”蓝彩出声，“恐怕有诈。” 徐如笙自然不会这般相信对方说的话，“我不必随你进去，我一声令下，你这菩提山庄便成了一片废墟，到时候是真是假，我自然知晓。” 沐空尘见状直言，“你不怕硬闯，我会杀了你要找的人？” 徐如笙面不改色，冷笑一声，“此次你们设局让青阳中了圈套，若是你们想杀她，我如今也只能血洗菩提山庄带回她的尸体，若如你所说她还活着，那你自有不能杀她的理由，这其中内情我不清楚，但总归是这样的道理。” “她若死了，你，和你的这些徒子徒孙全部得死，她若活着，我带着人走，大家相安无事，老头，你要弄清楚了，现在是你要向我证明她还活着，而不是我来求证她是否活着。” 徐如笙这么一说，沐空尘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轻叹一口气，对着身边的人吩咐了些什么，那人立马飞奔进去， “我让人把她抬出来，这样你便知道她是死还是活了。”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剑拔弩张，空气中火药味一触即发。 一会的功夫，只见四人抬着一副担架，步履虽快，却还算平稳，担架上躺着的，正是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青阳。 徐如笙呼吸都快停止了，两步上前走到青阳身边，先伸手探了鼻息，见青阳虽伤势极重，呼吸还算平稳，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这口气一松，她便有些站不稳，两天不眠不休的赶路，她本是闺阁女子，身娇体贵，这样的奔波身体根本吃不消，只是一口气强撑着，如今这口气松下来，她便一阵眩晕。 温栩疾步上前一把搂住徐如笙，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担心：“阿笙，你要不要紧，我们就在这附近扎营，你先休息，青阳我们带走，等她好了，我们再返回沧州。” 温栩言语中流露出来的担忧让徐如笙勉强扯出一抹笑容，“不，我们现在就回沧州，青阳伤得很重，蓝彩，你去山下的镇子雇佣一辆马车，再重金叫两位大夫随行，我会给阿姐飞鸽传书，让她派太医前来。” 徐如笙有些费力的安排着一切事宜，听得温栩止不住的心疼，却也知道徐如笙说的是眼下最好的法子。 “诸位，”一直被忽视的沐空尘终于忍不住了，“不如先在菩提山庄休息吧，我们菩提山庄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自己的少主，少主伤得极重，我们废了不少功夫才让她的伤势平稳，实在不适合奔波。” 少主？沐空尘的话，让徐如笙和温栩双双惊愣。 第142章 沐王后人 沐空尘长叹一口气，“此事说来话长，诸位连日奔波，只为救我们少主一命，此等情谊，实在难得，不如让诸位将士先扎营休息，几位也先随我进去休憩，待精神好些，老朽再慢慢与各位道来。” 温栩看了徐如笙一眼，转而对海参将说，“你率兵在周边扎营休憩，我带着公主进山庄。” 海参将一惊，“若是针对公主和国公爷的圈套怎么办？” 徐如笙也没有出言反对，“不会，知道我和青阳认识的人不少，但是敢笃定我会为救青阳千里奔行的人不多，菩提山庄和我无冤无仇，想杀我和表哥，多的是办法，何必赔上一整个山庄人的命，你在外等候，若是明日午时我没有出来，杀进去，踏平山庄。” 海参将领命退下了。 蓝彩也跟着上前想扶住徐如笙，却被温栩拦住。 只见温栩一把打横抱起徐如笙，徐如笙惊呼一声，双手下意识的搂住温栩，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表哥？” 温栩却没有低头看她，只是对着沐空尘微微点头，“有劳庄主带路。” 菩提山庄依山而建，庄内极大，格局精巧，若不是有事在身，徐如笙真的是想好好欣赏一番。 “我要和青阳在一个房间。”徐如笙冷不丁的开口，让温栩和沐空尘同时一愣。 “我要照顾青阳。”徐如笙继续说道。 温栩没好气，“你自己都需要人照顾，不要任性，青阳有人照顾，你好好休息。” 徐如笙自然不会为了这一点事情同温栩起纷争，咬了咬嘴唇低下头一言不发，却把脸庞贴向了温栩的胸膛。 沐空尘指了两名女弟子，带着徐如笙和温栩去了客房休息，这一觉，便到了第二天上午。 蓝彩一脸惊喜说道，“青阳醒过来了。” 徐如笙大喜，叫了温栩便直奔青阳的房间，青阳果然已经醒过来，半靠在床上，一个女弟子在给她喂药，见徐如笙进来，先是错愕，再是欣喜，“小姐怎么来了？” “知道你遇险，我心里焦急。”完全没有提及外面三千铁骑的事情。 青阳有些虚弱，但脸上的高兴掩饰不住，“我没事，只是中了圈套。” 徐如笙眼圈红红，“还好那老头救了你，不然我只怕带回去的是你的尸体了。” “不算是我救了她，她把对方三十余人杀得一人不剩，自己却还留了一口气，实在是武功高强。”言语间，沐空尘已经踏足进来，见青阳醒来，他也是松了一口气，先是行了一礼，随后问道，“少主可是感觉好些了？” 青阳听到少主二字，反应和徐如笙差不多，她有些不解的看着沐空尘，却没有张口，像是在等沐空尘的解释。 沐空尘轻叹一声，先挥手让那女弟子下去，待房门关上后，看着青阳愣怔了许久，久到徐如笙心中猜测，青阳难道是他的孙女不成？ 沐空尘总算是说话了，他的声音带着垂暮之人的沧桑，“少主失踪已将近四年了。” “为何失踪了？” 沐空尘看了徐如笙一眼，“因为山庄的派系斗争。” 徐如笙有些无语，朝堂上皇子们为皇位斗争，没想到江湖上也有派系斗争。 “你是一派，让青阳失踪、这次给青阳设下圈套的是另一派？” “是，他们四年前趁我下山，联手发难想杀少主，却被少主逃过一难，这些年我们两边都在搜寻少主的下落，没想到，还是被他们抢了先，”沐空尘顿了顿，“我得到消息赶到的时候，只有满地的尸体以及只剩下一口气的少主了。” 徐如笙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问道，“派系斗争，为何非要杀青阳不可。” 沐空尘用浑浊又期盼的眼神看了青阳一眼，“不知道诸位可听说过沐王府？” 这下连一直垂眸的青阳都抬起头来，“你说的是沧州废弃的那个沐王府？” “少主知道？”沐空尘似乎有些激动。 青阳抿了抿嘴，“这些年我一直在沧州，那座废弃的沐王府机缘巧合下，也被我买下了，如今正在修缮。” “天意，天意啊。”沐空尘越发的激动，最后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少主你，便是沐王府的后人啊。” 徐如笙有些诧异的看了温栩一眼，万万没想到，青阳居然还藏着这样的身份。 可青阳的反应却淡定了很多，只是淡淡一笑，从容不迫的看着沐空尘，脸上丝毫没有多余的表情，“既然如此，那当年沐王府的事情，你都很清楚了？” 沐空尘明白青阳的意思，叹息一声，视线却看着徐如笙和温栩。 两人任由沐空尘看过来，丝毫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青阳也直接说道，“无碍，你说吧。” 沐空尘其实是好意，接下来他要说的，事关当年沐王府的机密，且实在不是什么好事，他见青阳丝毫不介意，缓缓开口道，“如今这世上已经没几个人记得当年的沐王了，可在百年前，沐王鼎盛时期，天下谁人不知。” “当年太祖皇帝就要立太子了，可沐王被妖妃蛊惑，说历史上有几个太子是好下场，当了太子等于头上悬了一把刀，不如直接夺了皇位，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偏偏沐王信了，发动政变，最后惨败，被贬沧州。” 沐空尘顿了顿，似乎再回想，也好像是在发愣：“太祖皇帝对于自己亲手带大的皇子终究是难以狠下心来，只是处置了妖妃，把沐王贬斥到沧州。可沐王却对妖妃情根深种，妖妃被斩首，沐王也得了失心疯，后来连人都认不清了。” “原本沐王独宠妖妃，冷落王妃许久，可因为得了疯病，却也在沧州生下了一子，王妃早有预感沐王迟早会发疯，孩子生下的时候就让忠心的下属和自己陪嫁的下人带着王府的银钱、王妃的嫁妆，离开了王府，嘱咐我们找个无人的山头，带着小世子过上安稳平静的生活。” “果不其然，不过一年，沐王便发病，杀了王府上下所有人，我们这些带着小世子离开的人，得到消息，便去义庄寻了一具无人认领的幼童尸首，放入王府，制造了沐王杀完所有人的假象。” 徐如笙一直没说话，仔细听着沐空尘回忆往事，可也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 “既然如此，你们这些人遵照王妃的嘱咐，好好生活便可，为何出现分歧？”温栩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第143章 联盟 温栩的声音很好听，不温不火，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独有的柔和，关键时刻能让人的心神平稳下来。 徐如笙抬了抬眸子，看向沐空尘，似乎在等着他的回答。 “起初大家都有劫后余生的欢喜，”沐空尘低低道，“这样安稳的日子过了几十年，直到小世子长大成人，娶妻生下少主后，那位夫人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小世子的身份，心思便渐渐大了起来，联合庄子里一些渐渐生了异心的人，想要打着沐王府的旗号，夺得天下。” “愚蠢！”温栩一句话总结，“凭着这一点点势力，岂能夺得天下，只会让沐王府的名声更为狼藉。” 沐空尘说到这里声音越发颤抖得厉害，“可小世子他秉承着王妃的遗愿只想过安稳日子，劝说无果，最后选了一个晚上，与自己的妻子同归于尽了。” 青阳的手猛的一缩，看得徐如笙心里一紧，把手轻轻覆在青阳的手上，以示安慰。 自己的父亲与母亲同归于尽，任谁听了心里都难受。 “可那些有了异心之人，又岂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他们联合在一起，这些年已发展成了不小的群体。他们要杀少主，是因为想要捏造出一个假的沐王后人，可唯有少主手上的碎影剑，才是沐王正统。” “难怪那些人一直让我交出手里的长剑。”青阳的声音有些沙哑。 沐空尘闭了闭眼，苍老的声音里似乎压抑着某种情绪：“此番生出许多事端，日后如何行事，全听少主吩咐。” 说完这些，事情的轮廓已经大致清晰起来。 青阳的抉择也是至关重要，继续隐居菩提山庄，还是......沐王后人横空出世。 徐如笙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嘲讽，有些苦涩，原来青阳和阿姐居然还有着血缘关系，这两个人万一站在了对立面，自己又该如何抉择。 徐如笙已经不知道用何种心情来面对了，今日的事情要不要写信告诉阿姐？ “既然我是少主，那你们都听我的，而我听小姐的，所以日后菩提山庄也听小姐的，小姐想让谁做皇帝，我便站在谁身后。”青阳看着徐如笙，眼里满满的信任和感激，“这是小姐第二次救我了。” “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温栩站起身来，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还是如往日般温和。 青阳撑起身子坐正了：“你们是要回沧州么？” 徐如笙想了想：“你想在这里，还是随我们一起回沧州？” “小姐稍等几日，待我身上的伤好些，我回沧州。”青阳看着徐如笙的目光中含着笑意。 徐如笙忙道，“不急，你要先休养好。” 她又看向温栩，眼中带有一丝祈求，温栩终是叹了一口气，“我让海参将先拔营回沧州，我们在此等青阳好些再走。” “海参将带着铁骑来了？”纵使是青阳也有些震惊。 蓝彩终于找到机会插话，“可不是，小姐一听说你遇险，就要来救你，和国公爷一起调了三千铁骑围了菩提山庄。” 青阳眼睛看向温栩，沉默片刻才道：“多谢。” 温栩点了点头，起身先走一步，徐如笙本想跟着，沐空尘突然叫道，“这位小姐请留步。” 徐如笙回头，见沐空尘脸色有些发白：“敢问小姐身份。” 徐如笙静静看了他片刻，淡声道，“大启的元启公主，是我阿姐。” 沐空尘有些发愣，终是缓缓点了点头。 徐如笙转身出门。 外面的空气还是含着凉意，徐如笙呼了一口气，便看到温栩站在廊下等着她。 “表哥不是去找海参将了么？”徐如笙笑着问道。 温栩走过来替她暖了一下手，“我让蓝彩去了。” 两人并肩往早前歇息的客房方向走，谁也没有说话。 “表哥方才是想撇下青阳，直接回沧州？”徐如笙的视线瞥向温栩，声音温和舒缓。“表哥不信任青阳，还是不想我与菩提山庄结盟？” 温栩看着徐如笙，忽而一笑，温声道，“天下人皆为利益而来，今日你与菩提山庄结盟，它日大公主真的成事，菩提山庄定会提出酬谢，若到时大公主没有应许，只会令你陷入两难。” “青阳不是这样的人。”徐如笙回过神来，十分认真的说道。 “嗯。”温栩笑了笑，不置可否，下意识的靠近徐如笙一些，“是我太狭隘了，青阳于你，你于大公主，甚至青阳与大公主还有着血缘关系，不可用常理去推断。” 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却是温栩先开了口，“你想让菩提山庄为你做什么？” 温栩的话没有让徐如笙兴奋起来，过了许久才道，“菩提山庄擅长用剑，庄内之人武功不弱，在朝廷背景干净，适合......杀人。” 温栩闻言有些惊讶，他想过很多答案，却没想到徐如笙的回答，如此直白。 “杀朝廷命官？” 徐如笙看了温栩一眼：“有些人，无论是用金钱，还是权力都没有办法令他屈服，这种人若是站在对立面，唯有杀之。” 温栩淡声道：“皇权更替，少不了腥风血雨。” “表哥不怪我心狠手辣？” 温栩摇头，笑了笑，笑容平和：“我只恨自己是个文弱书生，无法替你杀人。” 徐如笙看着温栩，悠然一笑：“表哥放心，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午后时分，蓝彩带回消息，海参将已经拔营回沧州了。 接下来的几日，徐如笙日日陪着青阳，亲自盯着她吃药休息，青阳的伤势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沐空尘也明白了青阳的意思，直接给了徐如笙菩提山庄经过特训的信鸽，有任何事情，可飞鸽传信。 徐如笙当下便安排了一件事，去韶州，杀一个叫任鱼跃的读书人。 约莫十日左右，青阳的伤势无大碍，一行人便启程回沧州。 沐空尘率领庄里众人相送，一把年纪，老泪纵横，“这辈子不知是否还有机会让沐王府堂堂正正重现世间。” 青阳躬身拜别，无人能给沐空尘一个确定的答案。 徐如笙回头看着满山青翠，心中默默叹息，终究是没有如那位王妃所愿，让沐王后人过上平静的生活。 第144章 送她上路 徐如笙那日回来累的人都快站不稳了，何氏吓坏了，也不敢多问，忙让人去请大夫，却被徐如笙阻止：“无碍，我休息几日就行。” 何氏便下了死令，干活手脚都轻着些，谁若是吵到落薇院，一律重罚。 刺史府连着几日丫鬟婆子们呼吸都谨慎了，脚步轻得跟猫似的。 返回沧州第五天，京城里来接周令月的人便到了。 不过没有先去接周令月，而是先来刺史府给徐如笙请安。 这可把徐靖宇激动得直拍大腿，他就知道徐如笙是个有福的，有徐如笙住在府上，京城的贵人绝对忘不了他徐靖宇的存在。 “几位里面请。”徐靖宇下令开了正门，心情愉悦的把前来的人往刺史府领。 领头的公公忙道不敢，“奉了皇后娘娘的令，来接回郡主，只是皇后娘娘万般嘱咐，一定要来看看宁国公主是否安好， 叨扰刺史大人了。” 徐靖宇脸上的笑意更是止不住，“公公客气了，皇后娘娘对公主真是的关心至极啊。” 那公公闻言哎呦了一声，“可不光是皇后娘娘，元启公主听闻奴家来沧州，让人准备了好几车的东西，就连平王殿下，也添了许多。” 说话间，已是到了落薇院。 青碧迎了出来，先是按照宫中的规矩与众人见礼，最后带着客气的微笑：“公主在里面。” 徐如笙今日才觉得精神恢复了一些，便听说宫里的人来了，离京已有数月之余，心中确实挂念温皇后和周曦。 “姨母和阿姐可还好？”徐如笙虽然有些疲惫，可心情不错。 领头的韩公公又朝着徐如笙躬身，这才笑着对徐如笙道，“皇后娘娘和元启公主一向都好，知道奴家奉命来沧州接回郡主，特意准备了许多京中的物件给公主您带来，以解您思乡之情。” 徐如笙忙道，“有劳公公了，回京替我多谢姨母和阿姐。” 韩公公忙道不敢。 徐如笙挑了挑眉，“此次除了接回郡主，可还有其他旨意？” 韩公公一惊，心思暗道，宁国公主好心思，面上却不显，“陛下褒奖沧州司马夏易，擢升为沧州长史，吏部的文书过几日便到。” “这消息你是如何得知的？”徐如笙似笑非笑的看着韩公公。 韩公公见状，也不再回避，“此事是元启公主亲自向陛下进言，吏部尚书韩延韩大人办的，元启公主说，若是您问起，便可直接说与您听。” 徐如笙这才真的喜笑颜开，阿姐在朝中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根基越来越深了。 “行了，你去吧，接回郡主，事关重大，不要耽搁。” 待韩公公一众人走后，徐如笙看了青碧一眼，“去，把夏染秋找来，就说我要见她。” 青碧不解，但没有多问，很快便转身出去传徐如笙的命令，没想到才走到门口便遇到气急败坏的徐晚棠。 “我要见公主。”徐晚棠咬牙切齿，这个恶毒的女人真的让自己连着扫了半个月的园子。 还有何氏那个毒妇，专门派了两个嬷嬷盯着自己，想歇息一会都不行。 这样下去别说庶女逆袭走上人生巅峰了，自己会成为史上第一个打扫卫生累死的穿越女。 徐晚棠很快就认清了现实，识时务者为俊杰，先给这个恶毒女配公主认错。 青碧先是招呼人过来，按照徐如笙的吩咐让人去找夏染秋，之后才带着客气的笑意对徐晚棠说道：“公主让五小姐扫园子，五小姐好好扫就是了，等公主想见您，自然会召见的。” 说完转身离去。 徐晚棠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心里满是愤慨，气得直翻白眼，想到今日来的目的，脱口而出，“我是来给公主赔礼道歉的。” 青碧只是犹豫了一瞬，然而并未回头，径直朝着院内走去。 “五小姐在外面，嚷着来给小姐您赔礼道歉。”青碧如实说了情况。 倒是徐如笙一怔，青碧不提，她都忘了徐晚棠。 “让她进来，一会儿夏染秋来了，也直接带进来。”徐如笙原本没有在意，但是今日难得有空，便一起解决了吧。 徐晚棠本打算直接离去，却又被告知让她进去，心里美滋滋的，想着先和这个公主维持表面的和平，借着她的东风扶摇直上也不是不行。 “跪下。”才进门，徐如笙便直接张口说道。 徐晚棠怀疑自己听错了，跪下？她就这般让自己跪下？ “公主说的话，你没听到么？”青碧出声呵斥道，屋内站着的丫鬟也隐约向徐晚棠看过来，大有若是不跪下便直接押着她跪下了。 双拳难敌四手，徐晚棠再不甘心，也只能跪下，心里倒是不停的安慰自己，穿越女主刚开始都会受到一些折磨，这样才能得到别人的怜惜。 “徐晚棠，你近日颇有些不太对劲，是病了一回性情大变？还是之前是你刻意隐藏？” 徐如笙见她的次数不多，可无论是之前在春雪楼还是后来和眉姨娘达成交易，都能看出徐晚棠是个爱慕虚荣却又胆小怕事之人，所以那日为何突然直冲冲的对着温栩献殷勤，倒是让她一时有些看不透。 徐晚棠跪在地上眼睛微微一转，“我只是生了一场大病，很多事情便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徐如笙打量着徐晚棠的样子，心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以前我也在一些话本上看到过，有些人大病之时，魂魄虚弱，便会被孤魂野鬼趁虚而入，莫不是，你不是徐晚棠？” 徐晚棠身体微抖，不敢再说话。 徐如笙见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有些歉意地道：“瞧我，这样糊涂的话也说出来了，本来说看在你姨娘的份上，善待你几分，如今看来，我要食言了。” 徐晚棠反应过来，瞪大眼睛，“你想干什么？” “你如今性情大变，还妄想靠近表哥，我每日事情繁多，实在没有精力去提防你，罢了，”徐如笙看向蓝彩，“取白绫来，送她上路吧。” 第145章 勒死吧 蓝彩闻言很快便转身去找白绫，而徐晚棠却被吓傻了。 “你......你怎么能杀我，我是刺史的女儿，我是朝廷的命官的女儿，你是公主你也不能草菅人命。” 徐如笙抿嘴一笑，上下打量了一番徐晚棠，“你若是愿意安安分分做个刺史的女儿，我自然不会杀你，可你如今居然心生妄想，我怎可留你。” 徐晚棠已经完全颠覆了自己的认知，所以她是穿越过来做炮灰的么？先是打扫了大半月的园子，然后一言不合被白绫勒死，自己的穿越之旅是不是有点过于悲哀了？ 男主呢？男配呢？全员爱上我的剧情呢？怎么和看的小说不一样？ 蓝彩已经拿着白绫过来了，徐如笙使了一个眼神，蓝彩便直接走向了徐晚棠。 两个丫鬟面无表情的上前来一左一右摁住徐晚棠 “我......我不是徐晚棠。”徐晚棠惊恐的瞪着徐如笙，眼看着蓝彩手上的白绫已经要套上她的脖子，她这才真的害怕。 “我......我是二十一世纪来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想回家，不要杀我。” 徐晚棠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心里的恐惧油然而生，呜呜，骗人的都是骗人的，穿越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还是做个普通的大学生好。 脖子上的白绫越勒越紧，徐晚棠开始眼冒金花，呼吸急促，意识开始逐渐扩散，弥留之际，她看到那位坐着的公主缓缓站起来，踱步到自己眼前，用沉静又悠远的声音说道： “哪里来的便回哪里去吧，这里可不是什么神仙乐土。” “小姐，好像晕过去了。”蓝彩松开手上的白绫，用手去探徐晚棠的鼻息。 徐如笙淡声道，“送回她的院子，醒来若是正常了，便让她待着院子不要出来，若还是疯疯癫癫，杀了吧。” 青碧看了徐如笙一眼，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徐如笙突然道，“我之前看过一些话本，有些孤魂野鬼会趁人病重之时趁虚而入，若是逼杀她，倒是有可能赶走，让原主归位。” 屋内之人没有一个敢开口说话，气氛十分诡异。 徐如笙也没有指望她们能信，只是别人不信，她自己却不能不信，死而复生，且回到从前这样的事情，同样是荒诞中透着怪异，但也发生在她身上了。 晌午后不多大一会，丫鬟来报，周令月临走前，想见徐如笙一面。 徐如笙没有很意外，周令月这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小便远离淳仪长公主，性子半分不似周家人。 “让她今日便可来。” 才说完，青碧便带着战战兢兢的夏染秋来了。 夏染秋这些日子过得极为痛苦。 那日宴会上，她撒下弥天大谎却被徐如笙当场揭穿，本以为必死无疑，可转眼间明中旗被抓了，她糊里糊涂的回家，反应过来夏家逃过一劫后，又传出夏染冬那贱人居然是先长公主的女儿，被陛下封为郡主不说还被接回京城。 大起大落，辗转难眠，就在前几天，父亲打听到陛下封赏夏家，她才重重松了一口气，可今日又被公主召见。 “拜见公主殿下。”夏染秋姿态极低的给徐如笙磕头。 徐如笙严肃认真道，“夏染秋，你先前多次欺凌郡主，如今她身份明了，她与我阿姐元启公主是表姐妹，便于我也是姐妹，今日无论如何我也要替她讨回公道。” 夏染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咬住唇直发抖，还想为自己辩解一二，“公主是不是误会了，我没有欺凌她，只是先前不知道她的身份，姐妹之间打闹也是常有的。” 徐如笙却是脸上一冷，指着夏染秋厉声道，“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你杀了关牧云的，你以为你干的那些事，真的瞒得住么？” 夏染秋身体抖得和筛子一样，连忙道，“公主，我愿意给郡主磕头道歉，她打我骂我都行。” 经历那日宴会的尸山血海后，夏染秋这种敢在明中旗面前扯谎的人，对着徐如笙也只有畏惧，这个公主杀人不眨眼的样子，沧州谁人不知。 “道歉？打你？”徐如笙哈哈一笑，“你不会以为我这么费劲的把你叫过来，只为训斥你一顿吧？” 夏染秋语不成调，“公主......意欲如何？” 徐如笙眨眨眼，“你喜欢什么样的死法？白绫？鸩酒？匕首？” “什么？”夏染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半晌才带着哭腔颤声道，“你不能杀我，我......我父亲马上被升官了，我是朝廷命官的女儿。”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徐如笙咋舌，“你父亲的官位，是我阿姐升的，是为了嘉奖你夏家对郡主的养育之恩，你的命，是我取的，是为你惩罚你欺凌皇室血脉，你觉得我错了么？” “既然你不愿意选，”徐如笙笑道，“恰好蓝彩手上有现成的白绫，便用现成的吧，勒死吧。” 夏染秋闻言便要站起来往外跑，却被丫鬟双双拦住。 “放开我，你不能杀我，我父亲......”蓝彩的白绫已经狠狠地勒住了夏染秋，夏染秋双手扯着白绫，眼珠子瞪得老大，慢慢没了声音。 蓝彩轻车熟路的上前探了鼻息，“小姐，断气了，人给送回去？” “不急，等周令月过来。” 周令月来的时候，已是黄昏日暮时。 进门先看到躺在地上快僵硬的夏染秋，差点没站稳，可如今她倒是长进不少，勉强扶着门框站稳，对着徐如笙扯出一个微笑，“我是来道谢的。” “嗯。”徐如笙十分的平淡。 周令月有些尴尬，低头道，“谢谢你救了帮主。” “还有，谢谢你帮我找回了身份。” “不谢我帮你杀了夏染秋？”徐如笙眉头一挑。 周令月一愣，没有接话。 徐如笙心里摇头，在周令月心里，救了青阳最重要，帮她找回身份第二重要，欺凌她的夏染秋，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真是个傻子。 杀夏染秋本不是为了周令月，只是为了告诉夏易，元启公主不是傻子，赏，是告诉天下人皇室感念你，杀，是警告夏易，皇室不是傻子，夏家干的事情，根本瞒不过。 “你走吧，回京城去。”徐如笙直接赶人。 周令月轻声道，“帮主告诉我，回京一切事宜都听元启公主的，她还说，你也会回京城。” 徐如笙没有接话，沉默一阵，在周令月快要走出院子的时候，才扬声道，“日后有人欺负你，就像我勒死夏染秋一样，不要手软。” 第146章 搬家闲谈 夏染秋的尸体送到夏家的时候，夏易直接晕了过去，夏习清一边手忙脚乱的掐父亲人中，一边忍着眩晕去看夏染秋是不是真的死了。 “公主说了，若是不服，只管去告御状。”送夏染秋回来的人丢下一句话便高傲的离开了。 夏习清心里吐血，告御状？到时候如何说，说夏染秋日日欺凌郡主么？ 何况，如今元启公主在内阁话语权不弱，折子能不能递到陛下手里，还不知道呢。 这口气，夏家只能自己咽了。 这些事情，瞒得过沧州百姓，可沧州的官僚之间早就互通有无，宁国公主凶残的名声彻底坐实了。 可她又没有做伤天害理之事，明中旗通敌叛国死有余辜，夏染秋众目睽睽之下构陷郡主更是可恶至极。 徐如笙不过做了她该做的事情，只是手段有些狠辣。 一时间，整个沧州稍微有些背景的人家都对徐如笙敬而远之，纷纷避让。 徐晚棠被扔回自己的院子后，过了一日终于是悠悠醒来，身边伺候的丫鬟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神色，却不见先前醒来时那般疯癫。 “这段时间我是一直昏迷不醒么？为何没有半分记忆？”徐晚棠忧心忡忡的问着丫鬟。 丫鬟干笑两声，按照之前青碧吩咐过的回答，“小姐忘记了么？您不顾阻拦非要去见国公爷，被公主赐了白绫，最后关头，公主说看在您姓徐的份上，便算了，许是小姐死里逃生，丧失了记忆。” 徐晚棠惊得一把捂住脖子，跌跌撞撞的跑到铜镜前，果然只见脖子上有道勒痕。 她失态的跌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可言，眼泪直流，“我是疯了么？怎么敢干这样的事情。” 自那以后，徐晚棠再也不出自己的院子，任谁前去一概闭门不见，还亲自向徐靖宇求了一个观音像进了院子，日日吃斋念佛，小小年纪，竟生生透出垂暮感。 青碧得知后，回禀了徐如笙，徐如笙眼皮都没抬，“随她去吧。” 徐如筱本就不爱出门，如今徐晚棠也是闭门不出，加之夏染秋的死讯很快便传遍了，沧州小姐们人人心里直打鼓，生怕喜怒无常的宁国公主找自己的晦气，个个胆战心惊，徐晚棠冒充徐如筱的事情，竟然就这样掩盖过去了。 转眼间，废弃的沐王府便修缮好了，徐如笙特意让青阳给宅子取了一个新名字，再送到温栩处，温栩写了牌匾，“璟园”二字，便悬挂在门头上，有好事人上前打听，只说是辅国公买下的一个园子，日常休憩所用。 刺史府和璟园之间的那间屋舍被砸了，连通处有人日夜看守，徐如笙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搬去了璟园，落薇院便空了下来。 徐靖宇万般不愿，可不敢开口劝阻，徐如笙做事，不是他能过问的。 就这样，徐如笙和温栩在璟园安顿了下来，里头的布置温栩特意吩咐按照京城辅国公府的格局来，两人住进璟园倒是仿佛回到了辅国公府。 “菩提山庄飞鸽传书，任鱼跃已死。”璟园的院子里也有一棵大树，两人得空坐在树下，桌上沏着热茶，缭绕的热气让徐如笙的面容有些看不清。 徐如笙看了温栩一眼，温栩却只是朝着她一笑，依旧是温和的模样。 “表哥想知道我为何杀他？”徐如笙执起茶盏，缓声道。 温栩摇头，“你自有你的道理，你不说我便不问。” 徐如笙手上一紧，放下茶盏，站起身来，“任鱼跃这个人，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假以时日，是状元之才。” “可他读那些书，只学了治国之道，却罔顾人伦，他幼年丧父，母亲挑担大街小巷卖豆腐一文一文银子供他读书，他心中毫无感激之情，甚至用古人之言斥责母亲抛头露面有违妇道。” “我杀他，一来是这人若是当真入朝为官，日后定是阿姐的一大阻力，二来此等狼心狗肺之辈，杀了也是应该。” 实际上，前世任鱼跃不仅考上了状元，甚至娶了周晗成了当朝驸马，他确实是有些才华，但为人迂腐刻板，且极为看轻女人，入朝为官后，竟觉得供养她读书科举的母亲丢人，将母亲独自一人仍在了韶州，最后重病身亡。 “确实该死。”温栩点了点头，却没有追问徐如笙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只是不经意间岔开了话题，“如今沧州事已定，阿笙接下来有何打算？” “叶家姐妹已到沧州，这几日我会见她们，让她们开始着手当铺之事，离京之前，我已经将母亲留下的嫁妆一部分换做银票带来沧州，这些银票数额已经不小了，交给叶家姐妹，三年后我们离开沧州，定是身怀巨贾。”徐如笙若有所思，然后很干脆的补充道，“表哥觉得，赚到的这些银子，用来干什么好？” 温栩脸上是思考的神色，半晌眨眨眼道，“继续开女学？济民堂？大公主若想称帝，和两位皇子截然不同，大公主需要民间的支持。” “表哥，”徐如笙脸色很淡，看不出什么情绪，“其实天下的百姓只求三餐温饱，衣着蔽体，他们不关心上头坐着谁，他们只关心今年的收成好不好，荷包里的银子有没有多，州里的税负有没有减少，谁能让他们吃饱饭，他们就支持谁当皇帝。” “获得百姓的支持并不难，想要得到读书人的支持我也有了应对之策，如今阿姐最需要的是兵权，唯有铁血手段，才能制止一切流言蜚语。” 温栩看了徐如笙好一会，突然笑出声，“杀了明中旗，除了还宁毅将军一个公道，其实你早就想到了陛下会让崔将军驻守沧州？” 对于温栩的猜测，徐如笙没有否认，前世她与周衡同归于尽，大启的江山就会落到舅舅手里，那是因为整个大启，没有几个可用的将才，舅舅不仅是大启的战神，也是大启大多数武将曾经的上级，所以周衡才那么的害怕，不惜用周颂宜肚子的孩子做筹码污蔑自己，也要逼得舅舅解甲归田。 徐如笙正想说话，却只见蓝彩一路飞奔而来，气喘吁吁面带喜色，“门口来了两人，自称是从陈郡而来，姓谢，奴婢瞧着，那位夫人，甚是眼熟。” 陈郡？姓谢？徐如笙一个激动站起来，连带凳子都挪动了，母亲来了！ 第147章 温礼到来 徐如笙从璟园飞奔出来，和煦的微风迎面而来。 温礼自从假死遁走后，便一直与谢家二老爷谢书荞在陈郡，谢书荞带回去一个女子，谢家大老爷是又欢喜又忧愁。 喜的是自家石头般的弟弟终于开窍了，铁树开花了，愁的是这女子什么身份谢书荞闭口不谈，直言让谢家大老爷不要过问，这可把谢家大老爷气坏了。 又是好言相劝，又是出声呵斥，还有威逼利诱，可惜谢书荞根本不为所动，后面懒得听谢大老爷念叨，直接置了个宅子，让温礼住进去，自己也陪着温礼一起。 坊间流言蜚语不断，说谢书荞养了一个外室，谢家在陈郡是名门望族，谢书荞这一离经叛道的举动直接族中长辈不满。 可谢书荞不在乎，那群倚老卖老的家伙年年收着谢家兄弟的供奉银子，还想插手他的家事，天下哪有这种事情？ 谢家大老爷虽然被不长进的弟弟气的直咬牙，可也不允许族中一群吃干饭的人对自己的亲弟弟指手画脚。 兄弟二人十分默契的直接停了族中的银子供奉，才一个月的时间，所有说闲话的谢家人统统闭嘴了。 温礼更不在乎坊间的流言蜚语，这辈子能和徐家划清界限已是万分幸运，如今的日子，在她眼中都是偷来的时光，过好自己的生活，别人说什么她都不在乎。 两人便在陈郡住了下来。 徐如笙飞奔而来的时候，温礼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一面上前走了几步，一面张开手臂笑意中带着微颤，“我的女儿。” “母亲，我们终于见面了。”徐如笙一把扑进温礼的怀里，言语间眼泪已经下来了。 温礼轻轻抚着徐如笙的头发，眼中全是温柔之色，“先前听说你到沧州了，我和你谢叔就打算来瞧瞧你，可又怕给你添麻烦，思来想去，可母亲还是想见你，便来了。” 她这话一说出口，徐如笙眼中的水光更是止不住，又怕惹得温礼伤心，强忍着心中的酸涩，笑道，“母亲想来尽管来，天塌下来，女儿再给她顶回去就是了。” 她边说着，便把温礼往屋里拉，站在一旁的谢书荞，她全当没看见。 母女两人说完话，温栩才上前来给温礼请安，“小姑姑，一路辛苦，快进去歇息。”又朝着一旁的谢书荞躬身道，“谢先生也请。” 谢书荞虽行事不拘，可在天下读书人的心中地位颇高，一来是因为谢家家学闻名天下，二来则是不少学子始终认为天枢阁中藏着天下所有的孤本，谢书荞即掌管着家学，又掌管着天枢阁，哪怕他行事荒唐，学子也只会赞一句先生风流。 温栩表面上的恭谨态度，丝毫没有让谢书荞的心中松下一口气，想到徐如笙刚才仿佛没有看到他这个人，谢书荞有些惆怅。 璟园内，青碧早就把丫鬟婆子们全部打发走了，只留下她和蓝彩两人伺候，虽说这些人都是周曦和温皇后所赐，可温礼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留下祸端。 青碧许久未见温礼，虽说温礼此番几经波折，可丝毫没有削弱她的美貌多姿，反而平添几分楚楚之感，也难怪谢书荞这些年对温礼始终如一。 “夫人和先生用茶。”青碧手脚麻利的端上茶，知道几人肯定有很多话要说，使了个眼神，蓝彩随着她一起出去，房门轻轻关上后，两人便一左一右守在外间。 “母亲一向可好。”徐如笙眉眼间遗传了温礼的美貌，可举手投足之间的气质仪态却与温礼不同。 温礼窝心的看着徐如笙，眼里满是笑意，“好，我自然是好的，你谢叔待我，用心。” 这是给谢书荞说好话，徐如笙自然是明白，母亲能遁走幽州，谢书荞功不可没，可她见到谢书荞的时候，心里就是有些不得劲，方才在门口更是不想理他。 如今温礼都亲自发话了，徐如笙当然是盼着温礼能一生无忧，也知道自己过于失礼，这才郑重的起身朝着谢书荞行了一礼，“上次在幽州没来得及道谢，此次一并谢过先生。” 谢书荞直接惊得跳了起来，双手往前想扶起徐如笙，又反应过来对方是个女娇娘，只能连连说，“不必不必，你我一家人，本都是应该的。” 边说边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温礼。 要说是个小子，或者是其他人，谢书荞可不会这般姿态。 可面对徐如笙，谢书荞心里总是毛毛的，也许是因为她是温礼的女儿，自己至今不能光明正大的迎娶温礼，心中有些心虚。 另外，当时幽州徐如笙自导自演偷梁换柱的谋划，总让谢书荞觉得这小女娃不简单。 他又端详了一眼徐如笙，发现她几乎是缩小版的温礼，这一看，他心里又有一股骄傲之意油然而生。 太好了，日后他有一个如同温礼一样的女儿了。 想到这次来沧州的目的，谢书荞不得不承认，唯有徐如笙这般手段，方可保住天枢阁不被皇室夺走。 徐如笙也只是方才心中有些不舒坦，现在看到温礼气色红润，脸色柔和，那种精神气完全不同于之前在徐家的死气沉沉，就知道谢书荞待她确实用心。 “母亲，谢叔，”徐如笙从善如流的改了称呼，却把谢书荞激动得直搓手。 “你们以后有何打算？”徐如笙握着温礼的手，露出几分笑容。 徐如笙话音刚落，谢书荞便迫不及待道，“日后我打算带你母亲游山玩水，走遍大好河山，和你母亲做一对神仙眷侣。” 谢书荞一说完，温栩先愣了，忍不住问道，“先生不管家学了？” 谢书荞摆摆手，眼皮垂了下来，挡住眼中的冷漠，“谢家百年世家，有些人，早就看不顺眼了，树大招风，不如隐匿于世。” 先帝登基之时，便对世家多番打压，谢氏凭着在读书人中的声望，勉强躲过一劫，可皇帝登基后，秉承了先帝的一贯作风对世家更是雷霆手段，谢家如今，只怕也是水深火热。 “如此也好，母亲被困许多年，如今还能有游历天下的机会，真让人羡慕。”徐如笙打趣道。 屋里沉重的气氛也被徐如笙一语化解，温礼被自己的女儿这般打趣，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假装怒意瞪了徐如笙一眼，惹得徐如笙哈哈大笑。 第148章 半数家产 玩笑过后，温礼才终于说起了正事，“这次我们来沧州，除了我实在想你，还有一些事情，你谢叔要交代给你。” “谢叔尽管说。”徐如笙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谢书荞。 谢书荞和温礼对视了一眼，正色道，“我和你母亲商量过了，我谢家一半家产，全部交给你，谢家家学已经不复存在，天枢阁，我也交给你。” 徐如笙一把抓住椅子的扶手，染着蔻丹的指甲差点折断，可她仿佛感觉不到： “此事事关重大，谢家的家产数额庞大，天枢阁朝廷虎视眈眈，怎可轻易交给我。” 谢书荞所说之事，徐如笙一听便觉不妥，她抿了抿嘴，又对温礼说道，“母亲，您和谢叔对我能这般厚待，我本该高兴，可此事......” 谢家的半数家产交给一个外姓之人，谢书荞以后死了都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天枢阁更是谢家百年所隐藏的秘密。 温礼和谢书荞仿佛早就料到了徐如笙的反应，温礼轻叹一声，“阿笙，母亲不会再有孩子了，你是母亲这辈子唯一的孩子。” 徐如笙抿着嘴不说话，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温礼说这话，是让徐如笙安心，若是温礼和谢书荞生了孩子，无论是谢的家产，还是天枢楼，最后按理都要尽数归还，与其这般，不如一开始便不沾染。 谢书荞也以为徐如笙拒绝的理由是因为这个，恍然大悟般的应和，“你母亲说的对，我们从未想过再有孩子，此生你母亲只有你一女，你便是我的女儿，我的东西交给你，自然是应该的。” 温栩端了一旁摆着的茶，喝了两口又放了杯子，声音温润有力，“谢先生，是不是也有条件。” 温栩问了一句，谢书荞便知道眼前两个孩子都是聪明绝顶之人，任何心思只怕都瞒不住。 谢书荞有些头疼，他本以为巨额的家产和天枢阁会让徐如笙无法拒绝，却没想到两个孩子能想得这么深。 “你说的没错，将谢家的家产一半交给阿笙，以及天枢阁交出来，我大哥也是同意的。”谢书荞叹了口气，“谢家如今看着花团锦簇，实则危险重重，朝廷随时都可能找了一个借口将我们谢家一网打尽。” “如今朝中两位皇子和元启公主三足鼎立，将来无论是谁登基，元启公主必然权倾朝野，元启公主和温家是一体的，只要温皇后这个中宫皇后安然无恙，新帝都要忌惮三分。” “谢叔的意思是，将谢家的将来也交到我手上？”徐如笙咬了咬嘴唇，眼里有一丝动容。 谢书荞起身朝着徐如笙行了一礼，“谢家以一半家产和天枢阁为礼，换元启公主保住谢家全族性命。”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行或者不行，就看徐如笙如何抉择。 百年来，世家凋零，仅存于世的那些，也会慢慢被皇室蚕食，世家根基深厚，唯有屠族，方可斩草除根。 温家是因为出了帝师，荣宠不减，如今舅舅手握大军，一时无忧。 谢家则是藏匿于陈郡，低调行事，又被天下读书人敬仰，方有喘息之息。 舅母出身颍川陈氏，举族被杀时，舅母因已与舅舅定亲，祸不及出嫁女方才逃过一命。 弘农杨氏，纵然是皇帝的母家，朝中也无一人有官职，杨家空有一个国公的位置。 ...... 谢家大老爷应该是不知道谢书荞身边的女子就是温礼，可他依旧让谢书荞找上了自己，为何？ “为何？”徐如笙深呼一口气，“直接向陛下投诚，或者直接找舅舅，亦或是直接找阿姐，都可行的通。” 谢书荞又坐了下来，摇了摇头，“陛下出手，只会赶尽杀绝，投诚也无用，明目张胆找上温家或者是元启公主，都会引人注目，加速谢家的灭亡。” “何况我有私心。”谢书荞侧身看了一眼温礼，眼神渐渐深邃，“我与你母亲不会有孩子这话不假，在我心里，你是你母亲的孩子，那便是我的孩子，谢家为保全族性命，分出一半家产，可若是交付给你，在我心里，便也算不得是失去，这些东西，本该是你的。” 温礼见徐如笙一直垂眸不说话，温和说道，“你也不必有心里负担，我知晓让你去背负谢氏一族的命运，有些过于难为你，阿笙，我们换个角度考虑，若是谢家遭遇不幸，至少，还能保住天枢阁，人总是要死的，只要东西还在，后人每每睹物，也能思人，日后倘若谢家真的覆灭，还有天枢阁提醒世人谢家曾经存在过。” 温礼说到这，看到徐如笙神情冷静，便知道她是听进去了。 “有一件事情，你们说错了。”徐如笙说到这，顿了顿，才沉吟道，“阿姐将来不是要权倾朝野，而是君临天下。” 谢书荞和温礼没想到徐如笙说出这样的话，诧异又震惊，带有一丝颤抖，“阿笙......” “只要我活着，谢家一世无忧。”徐如笙许下承诺，同时让温礼浑身一震。 温礼有些慌乱，语不成调，“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徐如笙微微一笑，抚平衣角，“母亲，谢家如今箭在弦上，温家也一样，若不能让阿姐上位，温家一样逃不过，到时候，姨母，你，舅舅，我们所有人，只有死路一条。” 这些话本不想对温礼和谢书荞说，可如今这般形势，有些话也不必藏着掖着。 “谢叔，我想知道天枢阁到底藏着什么？”徐如笙直接问道。 谢书荞毫不犹豫答道，“藏书，天下所有的孤本，以及所有想找到的书，天枢阁都有。” 徐如笙听到这里，双眼亮了起来，“谢叔，天枢阁既交到我的手上，那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三年后，我会送几个人入天枢阁，到时候，还请谢叔，教导一二。” 明年，是科举的年份，三年后回京，从溪山书院挑选出有天资的女弟子，送入天枢阁，有这样的藏书量，还有谢书荞一年的教导，定能出一个女状元。 不，光溪山书院不够，她已经和青阳说过，夜沧帮在大启其他地方的分堂会暗暗探访有天资的女孩，送去溪山书院，待叶家姐妹的当铺开满大启，也会暗中继续探访，一次科举不行，便第二次，她要让全天下知道，女子好好的教导，也能考出状元。 温礼和谢书荞不便在沧州久留，夜幕时分，徐如笙泪眼婆娑的和温礼抱在一起，依依难舍。 温栩看的心里不好受，谢书荞更不好受。 若想温礼光明正大的活着，唯有让元启公主上位，这一刻，谢书荞无比的赞同徐如笙说的，元启公主要君临天下。 第149章 太后的心思 京城，慈宁宫。 杨太后今日勉强起了身，华贵的衣裳套在瘦骨嶙峋的身上有些空荡荡的，可坐了没一会便有些支撑不住了，桂嬷嬷忙站的更近了些，让杨太后能微微靠在自己身上。 自从周芙和周颂宜死了后，杨太后就一病不起，周芙的死因，瞒得住宫外人，却瞒不住杨太后。 皇帝亲手杀了长公主！ 儿子亲手杀了女儿！ 杨太后伤心欲绝的同时更是痛恨皇帝定是受了温皇后的教唆，先前装模作样闭门不出，结果周芙死的那个晚上，皇帝就留宿在凤仪殿，第二天温皇后就开了宫门。 可皇帝似乎铁了心要站在温皇后那边，处处维护不说，甚至让六宫以后不用来慈宁宫请安，整个慈宁宫冷冷清清，除了周曦和杨贵妃时常过来和她说说话，其他人竟是从不踏足。 “哀家这辈子只有皇帝和阿芙两个孩子，如今阿芙去了，颂宜也去了，哀家以为她在这世上没有了血脉，好在老天垂怜，竟然还有令月，今日是令月入宫的日子，哀家希望，你们能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令月和阿曦还有阿晗是一样的，你说呢，皇后？”杨太后浑浊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坐在慈宁宫下首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一脸淡定悠闲的温皇后身上。 温皇后眼睑轻垂，慢条斯理：“太后说的是。” 杨太后眼里露出厌恶之色，忍了怒火： “哀家知道你无儿无女，也体谅你这么多年的不容易，不如这样，令月这孩子无父无母，不如哀家做主，把她记到你名下，日后权当是你和皇帝的女儿。” 温皇后听她这样一说，看都懒得看她一眼，轻笑一声，“太后这样说，把阿曦置于何地，阿曦便是臣妾和陛下的女儿。” 杨太后气得胸口发疼，可又偏偏不好发火，周曦深得皇帝信任，一个公主，隐约和两位皇子旗鼓相当，这在大启从未有过，周令月日后想在京城立足，便不能与周曦交恶。 她眼神飘到周曦那边，神色自若：“阿曦介意多一个妹妹么？” 周曦微笑着一字一句道：“皇祖母，令月本就是姑母的女儿，喊我一句阿姐也是应该的。” 杨太后看着油盐不进的两人，脸色阴沉。 一旁沉默不语的杨贵妃看着老太太不消停，心里无奈又着急，忍不住开口，“太后，您身子不好，太医说了，要少思虑，多休息，令月这孩子是陛下亲封的郡主，又有您这个外祖母，宫里上下，乃至整个大启，谁还敢怠慢了她不成。” 她又替温皇后说好话，“皇后娘娘这么多年待晚辈们都是一视同仁的，先前颂宜在的时候，也不曾偏颇，再说了，这样的事情，得陛下点头，您不如去和陛下商量。” 知道陛下肯定不答应，便在这里为难温皇后和周曦，最后一句话杨贵妃没有说出口，她就是觉得太后实在有些过分了。 杨太后重重的一掌拍在旁边的木桌上，厉声呵斥道，“一视同仁，怎么颂宜死了，徐如笙活得好好的？” 杨贵妃被吓了一跳，其他的嫔妃们也是噤若寒蝉。 “皇后，你说，哀家要把令月记在你名下，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众人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到温皇后身上，面对杨太后快吃人的眼神，温皇后表情丝毫未变： “臣妾倒是有另一个主意，不知太后可愿意听听？” 杨太后咬牙切齿道：“好，哀家倒是想听听你能说出什么？” 温皇后微微上翘嘴角，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抬眼看着杨太后： “太后想把周令月记在臣妾名下，无非是将来给她一个依靠，能许一个好人家，可太后想想，臣妾若是心不甘情不愿，您逼着臣妾答应了，日后她真的能好么？” 直白的话让殿内众人呼吸一窒，杨太后坐在椅子上，肩膀一抽一颤，脸色已经黑的能滴下墨来。 可她不得不承认，温皇后的话虽不好听，可道理却是没有错，中宫皇后折磨一个无父无母的弱女子，法子多得很。 温皇后眼里尽是淡漠之色，“阿笙来信说，她之所以能查清此事，是因为周令月和周颂宜十分相似，既然如此，太后不如给把她赐婚给阿衡吧。” “阿衡是陛下亲封的宸王，日后若是能荣登大宝，周令月便可入主中宫，若是不能，阿衍这孩子亲厚，阿衡也是身份尊贵的王爷，自然不会亏待令月，太后您也可以放心。” 温皇后的提议让杨贵妃捏着帕子的手都紧了，皇帝一直想给周衡寻一位身份尊贵的王妃，她近日愁的不行，如果周衡的正妃位置被周令月占了，那无形中便是削弱了周衡的筹码。 她正想趁热打铁开口说话，却被周曦一个眼神横过去，杨贵妃心里一突，选择闭嘴。 “哀家若是要把她嫁给阿衍呢？”杨太后阴恻恻的看着温皇后。 杨贵妃闻言急的差点跳出来，却听温皇后和煦一笑，“臣妾倒是没意见，太后想把她嫁给谁臣妾都没有意见，还可以亲自赐婚。” “只是，”温皇后不紧不慢道，“太后要仔细斟酌了，周灵月顶着一张和周颂宜几乎一样的脸嫁给别人，那阿衡如何想，阿衡的身份地位摆在那，京城谁家敢顶在前头迎娶周令月，就算是迫于宫里的压力，日后夫妻又如何自处？” “阿衡是您的孙子，古往今来，男人在女子身上闹出的荒唐事还少么？太后何苦埋下这祸根。” 温皇后目光垂落下来，眼里露出讥讽之色。 杨贵妃差点尖叫呐喊，皇后娘娘真的是厉害，三言两语便把太后所有的心思都堵住了，她忍不住拿眼去瞧杨太后。 果然见杨太后放在桌子上的手都握紧了，杨贵妃到底是杨太后的亲侄女，见状又有些心中不忍： “姑母......” 一直坐着看戏，刚从敏昭仪晋升的敏妃抢了话，手里的帕子似乎不经意的拧了一下，“臣妾倒是听闻，阿笙才去沧州便找到了令月，他们姐妹两人倒是有缘，长公主的女儿流落民间这么多年没有被发现，阿笙只是去了沧州月余，便碰上了。” 敏昭仪心里愤慨，好不容易徐如笙离开了京城，又来了一个周令月，区区一个郡主回宫，太后竟然让阖宫上下坐着等她，为着她和皇后起纷争。 她深呼一口气，眼神瞥到贵气十足的周曦，心里一阵吐血，同是陛下的女儿，怎么周晗这么没有存在感呢！ 第150章 周令月进宫 温皇后有些慵懒的声音响起： “敏妃，你想说什么？是想说周令月的身份有假，陛下和太后识人不清？还是说这一切是阿笙的计策，是她用心不良？” 敏妃掩唇微笑： “这话是皇后娘娘说的，可不是臣妾说的。” 一旁的顺昭仪转头看了她一眼，笑颜如花： “敏妃娘娘自从封了妃，可真是与以前大不相同了。这宁国公主一片好心替长公主寻回流落在外的血脉，到敏妃娘娘嘴里，反而是用心险恶了。” 她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要说还是宁国公主委屈，费心费力做了好事，还要被人恶意猜测。” 顺昭仪是半点不怕敏妃，皇帝子嗣少，一个生了公主的女人在昭仪的位置上待了那么多年，不是因为蠢，就是因为被陛下不喜。 一句话说的敏妃脸色青白交错，刚刚那番话，她自己也觉得不妥，只是实在咽不下心里的那口气，凭什么一个个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都比周晗更受人关注。 她的指尖掐进了掌心里，可终究没有再敢说话。 “放肆，哀家面前，轮得到你说话？出口张狂，成何体统！”杨太后出言呵斥。 顺昭仪表面惊慌，心里却不怕，“是臣妾失仪了。” 杨太后心里的气闷没有散去，敏妃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当年就连周芙自己都不知道还生了一个，徐如笙才到沧州就发现了，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 敏妃的一番话，终究是在杨太后的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太后，郡主已经进宫了，跪在门口等太后召见。”一个宫女面带喜色的进来回禀。 众人一听，纷纷有了精神。 “快让郡主进来。”杨太后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扶着桂嬷嬷的手就要亲自去迎接。 桂嬷嬷耐着心劝道，“您身子弱，便坐着等吧，郡主这就进来了。” 周令月被一群宫女嬷嬷簇拥着进来，她进来的一瞬间，殿内所有人都呆了一呆。 敏昭仪恨不得找到地洞钻进去，亏得刚才她还在质疑周令月的身份，这张脸，不仔细看以为是周颂宜活过来了，仔细看，那也是周颂宜活过来了。 就连杨太后也觉得自己刚刚的怀疑实在荒唐了些，心里对敏妃更是不喜。 “颂宜。”杨太后直接把眼前的人认作周颂宜了，泪眼婆娑的张开双手，佝偻着身子走向周令月，真的是颂宜活过来了。 杨太后颤抖着双手拥她入怀，大哭起来，周令月似乎也被感染，哭个不停。 慈宁宫的众人也垂下了眼睑。 杨贵妃看着两人哭做一团，担心杨太后年纪大了受不住，便上前劝解：“姑母，如今人既然回来了，日后好好补偿她便是，小心哭坏了身子。” 其他人也纷纷劝道，好不容易才让两人止住了哭。 周令月在回京的路上，已经被嬷嬷教了规矩，当下便跪下给杨太后磕头。 杨太后立马扶她起来，指着殿内的人一一让周令月认了一遍。 周令月又跪下给温皇后磕头，其他嫔妃只需行礼即可。 “这是你大姐姐。”杨太后指着周曦对周令月说道。 周令月忍不住端详起来，只见周曦温柔沉默，观之可亲，她想起之前在沧州时青阳的叮嘱，还有徐如笙嘴里的阿姐，心里也知道周曦绝对不是表面看起来的这般简单。 “妹妹一路远道而来，辛苦了。”周曦率先开口。 殿内众人都见过后，杨太后拉着周令月的手细细摩挲，一时又伤感起来：“我只有你母亲一个女儿，偏偏她走了，你那狠心的姐姐也走了，她们都舍我而去，今日见到您，方才知道老天爷还有悲悯之心。” 杨贵妃见杨太后又要掉泪，忙岔开话题，“令月一路进京可还顺利，那些个宫女太监嬷嬷们可有为难你，恰逢皇后娘娘也在，你只管说，娘娘定替你做主。” 周令月这才怯怯道：“一路都很好，未曾有人欺负我。” “姑母，令月是住您这，还是另辟宫殿而居？”这话本该温皇后问，可杨贵妃瞧着温皇后兴致不高，只能自己找个话题继续。 杨太后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忙道，“当然是住在慈宁宫。” 温皇后突然开口，“也好，阿曦搬去了公主府，两位皇子也出宫了，宫里冷清得很。” 敏妃闻言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宫里明明还有周晗，怎么就不提了呢？ “行了，你们都走吧，哀家和我的外孙女好好说几句话。”杨太后挥手赶众人离去。 温皇后第一个站起来，行了礼便先走了，看得杨太后又是一阵好气，杨贵妃也连忙跟着走，她要找时间叮嘱一下周衍，远离慈宁宫，远离和周芙一切有关系的人。 倒是敏妃柔柔的对周令月说道，“二公主在宫里，郡主日后可以去找她玩。” 周令月闻言起身道谢，敏昭仪嘴角边的笑意不由加深，满意的离去。 “妹妹休息好了，若是想出宫，便来元启公主府找我，我带妹妹去玩。”周曦面带笑意。 周令月听了这话，双眼一亮，犹豫的看着杨太后。 杨太后乐得看她们姐妹相亲，周曦可不同于一般的公主，和她交好，只会对周令月有好处，“去，你大姐姐为人和善，日后你多与她相亲。” “那孙女便告退了，父皇和内阁的官员还在体元殿等我，一会我告诉父皇，妹妹已经入宫了，晚间妹妹便可见到父皇了。” 周令月闻言心中感慨，回京的路上也听护送的人私下闲聊，说元启公主将来必定权倾朝野，如今看来，果然深得皇帝信任。 周曦跨出慈宁宫，却看到吕回等在外面，“母后可是有事？” 吕回行了一礼，“娘娘说晚上让公主去凤仪殿用膳，宁国公主那边来信了。” 周曦笑道：“好，体元殿议事结束，我便过去。” 可周曦走了没两步，又遇到了周衡，周衡与周曦不太亲近此事大家有目共睹，所以只能是周衡刻意在此等周曦。 “阿姐可见到她了？” 周衡的语气有些急促，他已封王出宫，后宫不是他能轻易进去的，今日听闻周令月进宫，周衡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周曦看着他神色焦急，眉头一挑，心中好笑，真是个沉不住气的人 。 第151章 皇帝试探 “见过了，与周颂宜一般无二。”周曦嘴角轻扬，脚步却没有停下，直接从周衡身边走过。 周衡也不恼，抬脚跟上，听到周曦的话，眉头拧的更紧了，“真的就那般相似么？ “阿衡，你若是这般急切，不如自己去问，周令月就在慈宁宫，后宫的娘娘们也散了，你去给皇祖母请安，也不会有人拦着你。”周曦真心实意的建议。 周衡闻言一愣，继而摇头，“不了，男女授受不亲。” “日后总是能见到的，不急这一时。”周曦出言笑了一声，眼角余光看到周衡脸上的表情不佳，心里暗笑，“阿姐急着去体元殿，便不与你多说了。” 周衡本有些怅然的眼神中多了一丝阴骘，待周曦走远后，他的表情便有些狰狞。 不知道父皇怎么想的，难道真的要培养出一个权倾朝野的长公主不成，姑姑周芙手上无半点权利，尚且惹出这么多的事端，手上有权利的长公主，指不定会如何祸国殃民。 体元殿内，皇帝也愁得不行。 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扶不上墙，这大启的江山若是落在他们手上，迟早要完。 “陛下近来颇为优思，老臣看着心中不忍，陛下可要保重身体啊。”严杉放下手上的折子，十分诚恳的关心皇帝。 皇帝重重叹了一口气，把自己手上的折子扔给严杉，“你看看，你看看。” “鸿胪寺上的折子，说阿衍日日是日上三竿才到，吃过午饭便睡觉，睡醒了就走，事情半点不做，他领了空缺，到头来事情还是同僚干，弄得鸿胪寺苦不堪言。” 严杉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硬着头皮接了一句，“老臣听说他和泽丽公主相处甚好。” 说完又后悔，当朝皇子和异国公主相处甚好，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你倒是提醒朕了，他是皇子，和泽丽公主相处那么融洽是怎么回事？” 严杉更不敢接话了，皇帝又拿起另一个折子给严杉，“韩延上的折子，阿衡在吏部才多长时间，便结交了吏部各路官员，如今整个吏部人人称颂他聪明强干，才具优裕。” 皇帝身子朝后倾斜，靠在椅背上，幽幽说道，“朕的两个儿子，一个过于懒散，一个过于勤快了。” 末了又加一句，“唯有阿曦最像朕。” “父皇，儿臣可是听见了。”周曦信步走了进来，这也是她的殊荣，进体元殿无须禀告，整个大启，唯有周曦一人。 皇帝看到周曦，心情好了不少，先问道，“可是见着那孩子了？” 周曦先给皇帝行礼，又给严杉见礼，这才说道，“见过了，简直和颂宜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见皇帝没说话，她似笑非笑的补了一句，“方才在宫道上，儿臣遇见阿衡了，他啊，倒是急着和我打听。” 周曦说到这里忍不住一笑，“到底是和颂宜有情分。” 皇帝闻言却是沉默不语，半晌才道，“颂宜是个可怜的孩子。” “父皇晚间去慈宁宫见见？”周曦询问道。 皇帝摇头，“过几日吧，叫你来，是来商议一事，兵部尚书秦渊年岁实在太大，已经上了致仕的折子，朕允了，只是这兵部尚书的位置便空出来了，朕叫你和严相过来，是让你们想想，何人能领这职位。” 兵部尚书的位置至关重要，便是严杉也不敢妄下断言，周曦更是不会轻易碰这个烫手山芋，一个不小心便会被皇帝猜疑结党营私。 “父皇，儿臣觉得可以让秦大人先举荐，秦大人身居尚书位置时间长久，兵部什么情况他最清楚，若是有合适之人，再好不过，若是父皇觉得都不合适，再另择一能人就是了。” 皇帝点头，“是这个道理，只是朕一时间也毫无头绪，这样，明日叫上韩延，再议吧。” 周曦却提议，“不如叫上阿衍和阿衡，他们如今在朝中领了差事，又是父皇的儿子，父皇也该让他们多动动脑子，若是所有的问题都丢给儿臣一人去想，儿臣可不依。” 周曦撒娇似的和皇帝说话，却惹得皇帝哈哈大笑，指着周曦对严杉说道，“朕的这个女儿，真的是和她母后的性子一样，半点不肯吃亏。” 皇帝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很满意，皇帝以前不是没想过，这般培养周曦，她日后定是权倾朝野，自己是想让她辅佐下一任皇帝，若她野心大了，闹出乱子就不好了，他也不经意的在试探周曦，见周曦并没有独揽大权之心，也还记得事事提携两个皇子，甚是满意。 从体元殿出来，周曦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只觉得身心疲惫，父皇果然是年纪大了，如今不仅防着两个皇子，连自己这个公主他也开始心中存疑，今日兵部尚书的位置便是他的试探。 周曦到凤仪殿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 凤仪殿内灯火通明，温皇后一身寻常妇人家的打扮，正招呼着吕回去小厨房看炖的汤好了没有。 抬眼看到周曦立在门卫，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朝着周曦招手，“傻站着干嘛，进来啊，这些时日你越发的忙了，定是没有好好吃饭，母后让人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周曦的眼睛有些发酸，唯有进到凤仪殿，她才能卸下满身的防备。 “过些日子就是阿笙的生辰了，我已经提前和礼部说过备礼送过去了，”周曦喝了一口汤，“我给阿笙的东西另外装了箱子，母后可有要送过去的？” 温皇后笑道，“我这的好东西都快被搜罗完了，母后得留着给你。” 周曦闻言眉开眼笑，“我是做姐姐的，怎么能和妹妹抢东西，母后的东西尽管给阿笙，奥，还有阿棉。” “父皇前些日子说，阿棉年纪不小了，想让她回京城，日后好说人家，母后觉得呢？” 温皇后眸底的温度瞬间便冷了，皇帝这是觉得温栩去了沧州手上没人质不放心呢，大启的武将加起来都比不过一个温禄，皇帝又得靠着他守江山，又得防着他窃取江山。 “随陛下吧，进京也行，阿笙去了沧州，你在宫外一个人空荡荡的，现在形势不比以前，陛下对你恩宠有加，不知道让多少人红了眼，阿棉这孩子身手不错，她在你身边，我也放心很多。” 周曦点头，“好，礼部的人过几日就要出发去沧州了，母后这几日若是有东西想送过去，只管告诉他们。” 温皇后嘴角含笑，又伸手给周曦夹了些菜，眉眼间，尽是温柔。 第152章 生辰礼 远在沧州的徐如笙，于生辰前三天，收到了礼部送来的生辰礼物。 礼部全副仪仗走进沧州城的时候，便引得城中诸多人侧目。 “咱们沧州之前哪有这样的阵仗。” “自从这位公主来了，时常有大人物来这，听说之前还接走了一位郡主。” “我倒是感觉，那些当官的自从公主来了以后，勤勉了许多。” ...... 此次礼部前来和上次徐如笙进沧州截然不同，除了街上的百姓，几乎没有城中富商和官员前来看热闹，徐如笙到沧州闹出的动静太大，狠厉的手段 ，嚣张的态度，让许多官员胆战心惊，那些小姐夫人们更是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平日里大家接触到的都是温婉和气的大家闺秀，矛盾再深面上也是和和气气的，玩的全是心机和心眼。 可徐如笙不一样，她直接用身份和地位碾压，直接打杀，什么心机和心眼在她面前，都脆弱的不堪一击。 沧州那些想结交公主和想接近温栩的人通通歇了心思，夏染秋的尸体送回夏家的时候，更是有几家的小姐和徐晚棠一样吓病了。 如今整个沧州，但凡是和徐如笙相关的事情，众人皆敬而远之。 唯有徐靖宇，早早的站在刺史府的门口，身边是同样盛装打扮的何氏，就连徐如筱和徐晚棠都被拉了出来。 徐晚棠自从把自己关在院子后，倒是整个人看着平静了很多，不复之前的浮躁和狂妄，和徐如筱并排站在一起，看起来真的是像姐妹两个。 反而徐如笙气定神闲的还在璟园和温栩喝茶，对于礼部官员来沧州的事情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不出去迎迎？” 温栩脸上挂着笑意，伸手给徐如笙倒了一杯茶。 徐如笙轻轻的笑了，“急什么？等人到了再去就是了，我是公主，他们在门外等我些许时刻也是应该的，哪有我去等他们的道理。” 何况徐靖宇早就安排了人时刻注意着动静，只要礼部的人一到，徐如笙便能立刻知晓，再从璟园到刺史府即可。 落薇院虽然空了出来，可谁也不敢再让人住进去，何氏让人每日打扫，就是防备着朝廷来人，徐如笙还是要在落薇院见人的。 “我给阿姐去了一封信，大致说了谢家的情况，以及谢家半数的家产和天枢阁都在我的手里。”徐如笙说道。 温栩点了点头，显然也觉得徐如笙的做法没有问题。 “表哥，上次我仔细的思索过了，我们的钱财应该用来给阿姐养私兵。”徐如笙手掌握成拳，“以陛下的性格，现在把阿姐捧得有多高，将来就会看阿姐多么不顺眼，阿姐在京城如履薄冰，元启公主府虽然有护卫，可这些护卫不顶事。” 纵然是温栩，也被她大胆的想法吓到了，“大启的士兵都是登记在册的，兵部那边全部有记录，养私兵，如何逃得过陛下和兵部的眼睛。” “那就在陛下和兵部的眼皮底下养。”徐如笙只是低头端了茶碗喝了一口，才搁了茶盏笑道：“只要陛下答应让阿姐养私兵，那所有的问题全部迎刃而解了。” “陛下如何能答应？”温栩眉头紧蹙，颇有些不解。 “我给阿姐去的信里说了我的方法，若是阿姐同意，那便按照我的方法行事，若是阿姐不同意，那我再另谋他法。” 温栩闻言目光闪了闪。 周曦的公主府是比照亲王府的规格建立而成，本就有府兵，可这些府兵基本就是充数的，实际上并没有多大的杀伤力。 首先皇帝便不允许封了亲王的皇子们手上有重兵，所以这些府兵某种意义上只是王府的家丁而已。 若是皇帝允许让周曦养私兵，按照徐如笙的说法，这些私兵必定是花了许多钱财培养锻造出来的，以一敌十绝对不成问题。 京城的防卫，除了京郊大营，还有兵马司和宫内的护卫统领，倘若京郊大营的重兵被调离，兵马司按兵不动，护卫统领叛变，那手握私兵的周曦，就可以直接逼宫了。 温栩猛的抬头，却只见徐如笙神色未变。 她看到温栩直勾勾的盯着她，反而展颜一笑，“表哥想到哪里去了，逼宫这样的事情，会让阿姐留下千古骂名，不划算。” “再说了，京城的守卫和铁桶一样，就凭着阿姐那点私兵，如何逼宫。” 温栩摇头浅笑，“阿笙，我的心思竟是让你看得这样的明白。” 徐如笙毫不掩饰道，“我和表哥从幽州之后，便时常在一处，中间又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我对表哥了解一二，也很正常。” “可我却看不透你。”温栩无奈发笑。 徐如笙一滞，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坐在璟园那棵参天大树下，沉默不语。 正午时分，礼部的人便到了，青碧前来禀告，又拉着徐如笙换了衣裳，嘴里念叨着：“陛下定是有旨意前来，还是慎重为妙。” 徐如笙打趣：“你如今越发有吕姑姑的样子了。” 青碧也不恼，只手脚麻利的伺候着徐如笙。 从璟园到刺史府需要一段距离，礼部的官员和随行的公公都恭谨的等在刺史府门口，没有丝毫不耐。 徐如笙慢悠悠的到达后，礼部的官员先是喜气洋洋的给她行礼问安，太监又传了陛下的口信，总归是一些吉祥话，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马车装载着按照礼制给徐如笙的生辰礼，还有宫里的各位嫔妃添上的礼，就连杨太后，大约是看在周令月的份上，赏下了十匹陵光锦，色彩绚丽。 礼部的官员捧着东西进府的时候，那明晃晃的物件晃花了徐靖宇的眼。 他完全忘记自己母亲刚死还不到半年，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何氏也十分的艳羡，可她知道这都是徐如笙的福气，和旁人无关。 徐如笙从一堆生辰礼中选出一套红宝石头面给何氏，又挑了一对玉镯给徐如筱，徐晚棠也得到一对赤金的发簪。 直到打开一个盒子，里头放着护国寺的平安符，徐如笙才如释重负的一笑，转身对蓝彩说，“告诉菩提山庄的人，派几个武功好点的人，去京城，杀了元启公主。” 蓝彩眼睛瞪得老大，仿佛听错了。 可她看到徐如笙脸上的表情便知道小姐没有说笑，她也知道徐如笙的性子，不喜欢有人过问太多，最终忍着惊讶转身出去了。 第153章 重伤 元启公主在出宫回公主府的路上，遇到刺客刺杀，公主府的护卫拼死抵抗，才护得公主平安回到公主府，可当晚，刺客居然直接闯进公主府，元启公主重伤昏迷不醒，震惊朝野。 皇帝这次真的被气狠了，先是从京郊大营派了一队精锐将士死死守住公主府，再把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直接撸了官职下了监狱。 这边皇帝的火气还没有消，又传来消息，公主建在郊外的溪山书院遭遇大火，好在周边的百姓还有院里众人及时灭火，这才无人伤亡，可书院付之一炬了。 这下明眼人都看出了，绝对是有人蓄意冲着元启公主来的。 元启公主一个女儿身，公主府比照亲王府不说，还得皇帝信任，这就让朝中许多人心中不满，加之溪山书院只收女弟子，不收男弟子，更是让不少人怒火冲天。 朝中谁对元启公主最不满，首当其冲的嫌疑人便是两位刚封亲王的皇子。 京城此时的气氛正绷紧至顶点，周衍和周衡也在事发次日一大早跪在了体元殿。 皇帝坐在体元殿的主位上，面沉似水，眉梢眼角还挂着怒意，在他前面，满地的奏折和摔得粉碎的茶盏。 “儿臣参见父皇。”两人进来后跪下行礼。 “你们阿姐重伤不醒，去公主府看过了么？”皇帝抿紧了嘴角，冷冷的说道。 周衡哽了哽，迟疑了一下方道，“儿臣听闻父皇传唤，还未来得及......” “你阿姐是昨日夜间遇刺，”皇帝面寒如铁，“朕，是今日才传唤你，这么长的时间，你居然没有去看一下你阿姐，你......” 周衡胆战心惊，自知理亏，但又不能说什么，只得叩首道，“儿臣知错了，儿臣一会出宫就去阿姐府上。” 他头低下的瞬间，脸上略过一抹仿佛侵染过地狱毒火般的阴冷。 “儿臣昨夜便在公主府了，”周衍忙道，“母后也整夜守在阿姐床边，本来血是止不住的，后来溪山书院的一名女弟子，跪在公主府外说她有一味草药可以给阿姐止血，太医用过后，血果然止住了，只是阿姐失血过多，至今未醒。” 皇帝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眼周衍，见他嘴角都生出胡渣，眼窝一圈黑黑的，衣裳发梢也凌乱，便知道他没有说谎。 皇帝心中有些慰藉，又听闻周曦的伤势好了些，便急急道，“太医果真如此说？” 接着又骂道，“朕早说过了，任何情况立马进宫回禀，这群太医，如何当差的？” 周衍立马说道，“母后在阿姐的府上，让太医先医治阿姐。” 既然是温皇后的意思，皇帝也不再追问，只是脸色瞬间又如封冻的江面，冷冷道，“阿曦遇刺的时候，你们两个都在干什么？” 此言一出，周衡便抢先答道，“儿臣昨日一整天都和恭王府的程小姐在一起，晚上一直在宸王府未出门，父皇若是不信，尽管让人去问。” 事已至此，周衡也不能隐瞒，昨日他一整天都陪着程铃游玩，晚间听说周曦遇刺，他借着送程铃为由偷偷和恭王见了一面，恭王让他按兵不动即可。 皇帝眉头微挑，冷笑一声，“你倒是多情。” 周衡头埋得更低了，被皇帝骂一句多情，也好过被怀疑成刺杀周曦的凶手。 “儿臣昨日白天和几位好友在画舫上吟诗作对，晚上在燕春楼宴请好友，刚出燕春楼便听闻阿姐遇刺，直接去了阿姐府上。”周衍大大咧咧，直言不讳。 “燕春楼是什么地方？”皇帝斜眼皱眉。 周衍没想到皇帝还会追问，有些愣住，最后才吞吞吐吐，“大约......是......” 最后低头不语，实在说不出口。 “阿曦遇刺，你们两个嫌疑是最大的知道么？”皇帝脸色阴沉。 周衡和周衍对视一眼，纷纷低头不敢多言。 “陛下，大理寺卿求见。”杨公公的声音响起。 “让他进来。” 大理寺卿进来后，对跪在地上的两位皇子熟视无睹，直接冲皇帝回禀： “陛下，大理寺诸位同僚连夜查探，发现刺杀公主之人，非一般的武学之辈，其留下的痕迹，手法，只怕是江湖人士。” “江湖人士？”皇帝眉眼间荡过一股杀气，“阿曦怎么会和江湖人士结仇？” 大理寺卿目光闪动，“陛下，臣听闻，江湖有些人便是做杀人的买卖，只要出银子即可，臣觉得，只怕是有人雇凶杀人。” “可能查出是谁？”皇帝冷言如冰。 “大理寺极少接触江湖道，只怕......需要一些时间。” “查，一天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两年。”皇帝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同时心里一松，眼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两儿子，好在他们两人没有那个本事在他的眼皮底下买凶杀人。 “都下去吧。”皇帝往后一靠，长叹一声。 周衍双眸一转，立马明白，“儿臣告退，父皇放心，儿臣定日夜守在阿姐府上，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可回禀父皇。” 皇帝点头，“朕从京郊大营调了将士守住公主府，这些人暂且由你统领，记住，一定要保护你阿姐。” “儿臣明白。” 周衡却是气得吐血，好个周衍，不声不响便捞了一个好处，平日里看着不争不抢，实际上根本没有表面那么无欲无求。 昨日周衡去见恭王，被恭王嘱咐今日切不可多言，言多必失，他本想着要不要趁机给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求情，以纳入麾下，却被恭王阻止： “五成兵马司职位虽小，可责任重大，陛下向来是亲自指派，王爷切不可插手，免得陛下生疑。” 两人出了体元殿，互相客气的打了招呼，便各自打算出宫，可周衡却被慈宁宫的人叫去了，周衍走了没两步也被杨贵妃的人拦住了。 冰泉宫里，杨贵妃满脸泪痕，眼睛鼻子全哭红了，见着周衍到了，带着哭腔： “去你阿姐府上看过了么？伤得重不重？如今好些没？太医院的人都去了么？” 周衍目光微动，母妃从小对阿姐便十分冷淡和漠视，如今阿姐被皇后养着，母妃却又这般姿态，也不知是好是坏。 第154章 惹事 对于杨贵妃而言，这辈子最看重的便是周衍这个长子，可如今周曦越发得皇帝宠信，她又觉得周曦能帮衬周衍便更好了。 周曦对冰泉宫态度冷淡大家有目共睹，可她重伤昏迷不醒，杨贵妃才真切的感觉到揪心。 昨日消息传到宫里的时候，温皇后二话不说直接出了宫，她下意识的想和温皇后一起去，可温皇后却是冷若冰霜： “她未必想见你，杨芸，这次阿曦若是挺不过来，是不是如了当年你生下她却盼着她死的愿？” 温皇后走后，杨贵妃跌坐在地上，呆愣了很久很久。 是这样的么？ 阿曦出生的时候自己是盼着她死的么？ 怎么会呢，宫里有奶娘，有嬷嬷，有那么多的宫女太监，肯定会照顾好她的。 阿衍被抱来冰泉宫的时候，身子很弱，自己把更多的精力放在阿衍身上有什么错？这是她弟弟，将来阿衍当了太子，她不是会更好么？ 可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什么时候阿曦和温皇后越走越近的，怎么突然之间阿曦就成了温皇后的孩子呢？ “阿衍，你阿姐定是恨毒了我，她恨我，所以才去做了皇后的女儿。”杨贵妃紧紧的抓住周衍的手，周曦的生死关头，她努力的回想她的样子，却只有一张模糊的脸。 “我要出宫，我要去照顾她，我是她娘啊。”杨贵妃哭道，说着便喊女官准备出宫去。 周衍看着眼睛红肿的杨贵妃，轻声劝道，“我才从阿姐的府上回来，阿姐血已经止住了，只是失血过多一时昏迷不醒，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杨贵妃有些不敢置信的抬头，语气带着几分难掩的欢喜，“果真如此？” 周衍又给她吃下一颗定心丸，“当然是真的，母后如今守在阿姐身边，母妃您便替母后守好后宫，眼下人心惶惶，父皇最近火气大，万不可闹出什么乱子。” “好好，依你说的，我替皇后守好后宫，”杨贵妃定了定心神，看着周衍又忍不住想哭，“一会儿你再去看看你阿姐。” “母妃放心，儿子一会出宫了便去。” 周衍陪着杨贵妃半上午，劝着她吃了东西，又等着杨贵妃躺在榻上微微入眠，才起身离开。 却在宫道上遇到一宫女，她看到周衍曲膝行礼，“平王殿下，才人请您去一趟，她说想见您。” 周衍闻言便知是杨才人的宫人，语气平淡，“怎么？才人病了？” 那宫女表情一僵，低下头来，“才人......身体尚好。” “既如此，本王要出宫了。”周衍越过宫女的位置，径直朝外走去。 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那宫女一喜，以为周衍改变了主意，才想说话便被周衍打断，“告诉才人，好好的养着身子，吃好睡好，其他的事情，无须她多虑。” 宫道内，周衍的身影越来越远，只留下那宫女叹了口气往回走。 京城包括皇宫人人自危，说话都不敢大声，唯有敏妃的玉熙宫，一片欢声笑语。 “你许久没有进宫了，今日怎么想着进宫来了。”周晗心情颇好的给严竹端上进贡的杨梅，“尝尝，昨日父皇赏下来的。” 上次苏合油墨的事情，严松发了好大的脾气，严竹身边的丫鬟婆子被严夫人连夜就换了，严竹自己还被罚抄，她心里怪罪周晗把这个事情泄露出去，本想着再也不与她来往了，可没几日，宫里的敏昭仪便晋升为敏妃，这让严竹又改了主意。 “上次那墨的事情，是我不好，连累了你。”严竹本不想提，可周晗却自己提了起来，她眉眼带笑，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表情没有半点歉意，这让严竹又一阵难受。 周晗心里却冷笑，一个臣子的女儿，得公主的一句道歉，只怕会折了她的寿。 “今日天气不错，我带你去御花园走走。” 周晗的提议却被严竹拒绝，“元启公主还伤着呢，我们还是不要乱跑。” 周晗这下装都不装了，直接冷了脸，冷哼道，“这不是没死呢？怎么，为着她一个人，其他人都不要过活了？” 严竹吓了一大跳，急着说道，“二公主，这话可不能乱说。” 周晗自知失言，但并没觉得自己说的哪里不对，为着她一个人，整个京城兵荒马乱，不过周曦受了这么大的罪，她是真的开心，干脆死了算了，还有那个讨厌的徐如笙，一起死了算了。 “皇后不在宫中，我们去御花园转转也没事。”周晗心里咽不下那口气，凭什么她受了伤，自己逛御花园都不行了。 严竹自己拗不过她，只能在心里祈祷不要惹出什么乱子。 眼下时节正好，御花园的花开的热闹，两人走到御花园，看着满园艳丽，不自觉心情也好了起来。 严竹摘下一朵花簪在周晗头上，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周晗哈哈大笑。 “放肆，”杨贵妃一身素装怒气冲冲的走过来，指着玩笑的两人便训斥道，“元启公主生死未卜，你们二人在御花园打打闹闹，存的什么心？” 午睡方醒的杨贵妃闷闷不乐的想来御花园散散心，才走没几步就听到嬉笑的声音，当下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看，果然是周晗。 “贵妃娘娘，”周晗换上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抬头已是泪水涟涟，“都是阿晗不好，今日表姐进宫，我想着她许久未进宫了，便带她来御花园转转，娘娘要罚便罚我吧，和表姐无关。” 严竹差点吐一口血，周晗这是把过错往自己头上推了，是自己不长眼选着今日进宫。 杨贵妃闻言咬牙切齿道，“好好好，这话是你自己说的，你们都听到了吧，是二公主说都是她的错，只罚她一人。” “既然如此，”杨贵妃冷冷的斜了严竹一眼，“严小姐还是赶紧回府去吧，没事少出门。” 严竹和周晗同时一愣，严竹咬咬牙，屈膝行礼，“臣女告退。” 周晗目瞪口呆的看着走得干净利落的严竹，一转头又看到面寒如雪的杨贵妃，有些惊慌。 “皇后娘娘不在宫里，本宫便替她好好教教你，既然你自己认罚，那便在御花园跪足两个时辰再起身吧。”杨贵妃愤慨的表情中带有一丝悲伤，想到周曦至今昏迷不醒，只觉得胸口一阵绞痛，接着又一阵发闷，对着周晗的宫女太监说道，“敏妃若是不服，只管让她来找本宫，若是心里怨怼，去找陛下诉苦也行。” 说完扬长而去，只留周曦足足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转身想走，却被两位嬷嬷面无表情的拦下：“请二公主跪下。” 周晗咬着唇：“你们敢拦我？” 其中一位嬷嬷冷笑：“奴婢奉劝公主乖乖听话，让贵妃娘娘消了气便算了，否则，皇后娘娘回宫，事情便没有这容易过去了，闹到陛下面前，连敏妃娘娘只怕都讨不到好。” 周晗心中一震，流着屈辱的眼泪，跪下了御花园。 第155章 脱离危险 周曦醒的时候，只觉得头疼欲裂，下意识的想起身，却发现全身动弹不得，便安然的躺着，长吁一口气，看来伤得确实很重啊。 那些刺客是阿笙派来的，下手知道轻重，只是为了更真切一点，刺客走后，她朝着自己身体深深的捅了一刀。 这一刀确实很重，让她立马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前，脑海里闪过唯一的念头便是，刀刺穿身体还真的怪疼的。 微微侧头想唤人过来，却只见昏暗的烛光中，温皇后坐在她的床前，眯着眼睛，头一点一点的。 周曦一瞬间便只觉得鼻子发酸，这是大启最尊贵的皇后娘娘啊，如今守在她的床前也只不过是个为了孩子殚心竭虑的母亲。 “母后，”周曦艰难的发出声音，只觉得嗓子疼痛无比，她用手轻轻摇了一下温皇后，温皇后便惊醒过来。 看到周曦睁开眼睛，温皇后惊喜万分，立马俯身握住周曦的手，“阿曦，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她用手摸摸周曦的额头，发现额头有些烫，心中又是一跳。 转头高声喊道，“太医，太医快来，阿曦醒了。” 又关切的问周曦，“身上是不是疼的厉害？” 周曦扯出一个安慰的笑，虽脸色惨白，可眼神却亮的出奇，“不疼，母后，别担心。” 趁着太医还没来，周曦压低声音，“刺客是阿笙派来的，他们有分寸，我没事的，您别担心。” 温皇后闻言瞳孔剧烈放大，握着周曦的双手越收越紧，周曦当然能感觉到异样，她才想开口，太医便冲了进来。 孙院正几乎是一路飞奔过来的，定睛一瞧，周曦已然是睁开眼，心里先是一松，随后立即仔细的诊脉，期间还不断的换了好几位太医轮流诊脉。 一阵手忙脚乱后，孙院正郑重的宣布，公主没有生命危险了！ 这句话对所有的太医和公主府的护卫来说都是天大的喜讯，意味着他们的脑袋保住了。 周曦刚昏迷的时候，公主府便立刻往宫里送消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温皇后就来了，脸色阴沉得吓人，随后太医院几乎倾巢而出，京城但凡有些名气的大夫都被叫来了。 为防万一还特意派了快马去九灵山找医仙谷道子，虽希望渺茫，可还是要碰碰运气。 皇帝虽然没有亲自来，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如今还在大牢里关着呢，公主府里里外外都是京郊大营的精锐铁骑，无不表示着皇帝如今非常生气。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部分是真的担忧周曦，一部分是担心自己的脑袋。 如今周曦脱离危险，大家都想放鞭炮庆祝了。 “阿姐，你感觉如何？灵觅带来的草药真的有用，给你止了血。”周衍在人群中探出脑袋，看到周曦精神尚可，也松了一口气。 “灵觅？”周曦皱眉，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 温皇后已经恢复了神色，给周曦拉拉被子，“是阿笙从云和县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如今在溪山书院学医术。” 周曦细细想了想，突然大惊失色，“母后，溪山书院还好么？” 温皇后神色黯然，“溪山书院也遭了毒手，不过好在没有人受伤，没事，母后给你银子重建便是了。” 周曦呼吸急促，眼泪不自觉的落下，呜咽一声，转过头去，屋内回荡着她的抽泣声。 屋里的太医、宫女太监嬷嬷们纷纷低下头，无不哀叹两声，元启公主多好一公主啊，怎么就受了这样的大罪呢。 周衍也劝解道，“阿姐不要难过，溪山书院的女弟子已经安置到阿笙的公主府了，待你痊愈，我帮阿姐一起重建。” 温皇后转头对孙院正说道，“公主已经无碍了，你们留下了人值守，其他人去休息吧，阿衍也回去吧，你们都退下，本宫陪着公主就好。” “奥对了，”温皇后又吩咐道，“让灵觅那孩子日后就在公主身边吧，她懂医术，又肯冒着极大的风险去给公主采药，这孩子瞧着是个好的。” 众人领命散去后，温皇后脸色一沉，“你告诉母后，你和阿笙两个到底想干什么？” 周曦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温皇后，心道不好，干脆一咧嘴，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母后，阿笙说，要给我养私兵。” “私兵？”温皇后一挑眉，“你们疯了？” 温皇后虽这么说，可神色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显然她已经接受了这个提议。 周曦察觉到了这一点，撒娇般的拉着温皇后的手臂，“母后也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是么？” 温皇后冷笑，“你们两个如今大了，主意一个比一个大，我哪里能插得上话。” 可她心里也不得不赞一声，这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虽危险却十分有效。 “你父皇已经从京郊大营调遣了近三百人围住了你这公主府，确保你的安全。”温皇后停顿一下，“只是如果要养私兵，三百不够，至少要三千。” 周曦眉棱一跳，温皇后不愧是将门之后，要么不动心思，要么便动大心思。 “母后觉得父皇会答应么？”周曦有些不确定。 温皇后斜了她一眼，“你们出此下策，不是已经胸有成竹了么？” 周曦被温皇后阴阳怪气的一阵讽刺，忽而一笑，“阿笙说，母后会帮我们的。” 温皇后瞟了她一眼，脸上浮起一抹笑容，点了点周曦的额头，“还以为你们真的嫌母后老了，没用了呢。” “你好好的养着身体，那个叫灵觅的孩子，我让她在你身边伺候。”温皇后语气缓慢的叮嘱周曦，“陛下那边你放心，不会让你白白受这罪。” 周曦语调轻松，“好，后面的事情，辛苦母后了。” “睡吧。”温皇后脸上恢复了慈爱，给周曦盖好被子，又亲自灭了烛火，出去后轻轻掩上门。 吕回连忙迎上来，“娘娘可是要回宫？” 温皇后一改先前的温柔之色，神色变得冰冷如霜，嘴里吐出几个字，“去，把严杉、周衍、周衡，统统叫过来，去体元殿。” 脚步却加快朝外走去。 吕回心里猛震，“娘娘......” 可温皇后并未回头，吕回抬眼只能看到温皇后的背影。 第156章 谈条件 周曦醒来的时候时辰已经很晚了，可温皇后仿佛十分急切，愣是不看时辰要叫几个人进宫。 吕回想劝阻，可看到温皇后的表情也不敢多言。 一边伺候着温皇后回宫，一边安排了三个小太监去各府上传递消息。 严府大门被敲开的时候，严松是第一个从自己的院子跑出来的，向来行事规整的公子，第一次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语气颤抖： “元启公主如何了？” 怕听到不好的消息，他呼吸都快停歇了。 他双眼布满红血丝，直愣愣的盯着前来传信的小太监，双手汗涔涔的。 那小太监也是吓了一跳，忙回道： “公主已经醒了，皇后娘娘说让严相现在进宫一趟。” 严松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急冲冲赶过来的严杉眉头紧皱的看着失仪的儿子，刚想开口斥责，就被小太监抢了话： “相爷，皇后娘娘说让您即刻进宫，宫门处已经吩咐过了，开了宫门等着相爷。” 严杉蹙眉：“皇后娘娘还叫了谁？” 夜半入宫，从未有此先例，先不说皇帝此时只怕已经入寝，又有什么事情非要半夜去商议？ 还未等小太监回话，严松走到严杉跟前： “父亲，公主已经醒了，皇后娘娘此时回宫，只怕是为了公主的事情，敢问父亲，凶手可找到了？” 严杉的话提醒了严松，可他不解的是，温皇后如此行事，不怕把公主架在火上烤么？ “相爷快请吧，平王殿下和宸王殿下也进宫了，相爷别让他们久等。” 小太监不经意的透露，却让严杉立马明白，皇后这是要和陛下谈条件了。 温皇后一路进宫，没有去凤仪殿，直接停在了体元殿。 体元殿一片寂静，皇帝似乎没有歇息在此处。 “陛下呢？”温皇后脸色阴沉。 体元殿女官员疾步走过来，跪在温皇后跟前，极为恭谨： “回皇后娘娘，今日二公主在御花园被贵妃娘娘罚跪了，晚间公主有些发热，陛下歇在了玉熙宫。” 这位女官正是上次徐如笙和周曦求情的那位。 她三言两语便说清了皇帝的去处。 温皇后也不恼，端坐在凤鸾上神情严肃： “那本宫亲自去一趟玉熙宫，你就在此处若是严相和两位王爷进宫，让他们稍等片刻。” 女官低垂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解，这大半夜的叫这么多人进宫为何。 但是她很快便反应过来，惊愕的抬眼望着远去的凤鸾，要出事情了！ 温皇后到了玉熙宫，先看到的是靠在宫门打瞌睡的杨公公。 吕回上前推醒他，他有些不耐的睁开眼，看到明黄的凤鸾，吓得马上惊醒过来，跪在地上磕头： “参见皇后娘娘。” 温皇后轻轻抬头示意他起来，杨公公连滚带爬的起来后，连忙冲进玉熙宫，直冲敏妃寝殿。 敏妃的女官想阻拦，却被杨公公一把推开，嘴里骂着： “不长眼的东西，皇后娘娘来了。” 他躬身在门外，扬声喊着： “陛下，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只一刹那的功夫，寝殿便亮了起来，很快门便被打开了，皇帝一边系着衣带，一边责骂杨公公： “混账东西，怎么让皇后来这里了，还不快摆驾凤仪殿。” 杨公公遭了皇帝一顿骂，麻利回禀：“陛下，娘娘就在宫外等您呢。” 皇帝抬腿便往门外走，敏妃却赶了上来，手里还拿着皇帝的外衣，一边给皇帝披上，一边不经意的抱怨：“皇后娘娘也真是的，什么重要的事情也等着天亮了再说，这般惊扰陛下……” “啊！” 敏妃话未说完，皇帝便阴沉着脸一把甩开她：“朕与皇后之间的事情，轮得到你插嘴？毫无一宫主位仪态，简直不配为妃。” 皇帝这话说的敏妃六神无主，待她回过神来，皇帝已经走远了，而她还没坐稳的妃位，就这样轻飘飘的被剥夺了。 “陛下好兴致。”温皇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从玉熙宫出来的皇帝。 皇帝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便隐了去，语气讪讪：“阿晗有些发热，朕，过来瞧瞧。” 杨公公低着头伺候皇帝踏上了皇后的鸾驾，鸾驾的帘子放下，温皇后面无表情吩咐：“去体元殿。” 接着也不看皇帝，直接开口：“阿曦醒了。” 皇帝一愣，随口狂喜，“果真如此？” 温皇后冷眼看着他的欢喜，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敢问陛下，刺客可抓到了？幕后主谋查出来了？” 句句逼问，让皇帝也颇有些不适，只能轻叹：“大理寺说这一点人来历不凡，一时半会只怕难以查探。” “这么说来，陛下没有打算替阿曦找出主谋了？”温皇后继续说道。 皇帝有些头疼：“阿禧啊，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也罢，”温皇后打断了皇帝的话，突而又笑道：“臣妾不是来兴师问罪的，陛下何必急于解释。” 温皇后一冷一热，倒是让皇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凤鸾到了体元殿，温皇后很自然的下来走向殿内。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亮，嘴角含笑：“你许多年未曾留宿体元殿了，今日怎么……” 当他看到矗立在殿内的三个人时，笑意僵硬在脸上，方才有些荡漾的心思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半夜叨扰各位美梦了。”温皇后率先开口。 周衍忙道：“母后说的哪里话，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儿臣。” 周衡不甘示弱：“母后折煞儿臣了。” 皇帝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温皇后来者不善啊。 只见温皇后云淡风轻：“大启权势最盛的人，现在都在这里了。” 一句话说的除了皇帝外的三人心肝都颤抖了。 “那么，是你们其中的一个派人刺杀阿曦的么？” 温皇后冷笑道。 这句话让包括皇帝在场的四个人都愣住了。 “皇后，休要胡说。”皇帝立刻皱了眉头。 温皇后转身看着他，态度十分坚定：“那臣妾便说另一句，陛下从京郊大营调去的三百人，以后就是阿曦的私兵了，这些还不够，陛下还得再调二千七百人给她。” “谁不答应，谁就是刺杀阿曦的幕后主使，若是陛下不答应，那便是陛下盼着我们母女死，既如此，这京城阿曦也不敢待下去了，陛下索性放我们回曲江，索性哥哥，能护住我们母女的性命。” 温皇后的话说完，体元殿静得空气都凝固了。 第157章 三千私兵 大启的百官永远不会知道那个深夜的体元殿到底发生了什么，又说了些什么。 唯有严相，回到府里后，叫来了严夫人，他神情疲惫：“阿松不小了，京城有合适的人家，留意些。” 严夫人颇为震惊，严松对元启公主的心思…… “相爷……”严夫人想说什么却被严相抬手打断。 “还有阿竹，拘着她，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进宫。” 严夫人十分不解，可她不敢问，只能按照严相的吩咐去做。 她转身离开的时候，隐约听到严相喃喃自语：“京城这水，越来越深了。” 不出三日，皇帝便发了两道圣旨，兵部侍郎裴季彦接兵部尚书位，这道圣旨中规中矩，没有引起多大的风波。 可接下来的一道圣旨，直接让文武百官直接炸开了锅，皇帝给元启公主三千私兵，这三千人直接从兵部名册中剔除，归公主个人所有。 早朝的时候大殿上吵翻了天。 “公主养私兵闻所未闻，权势太盛，终是祸根啊。”恭王率先反对。 周衡心里一跳，他和恭王提起过这事情，可却没说当时体元殿的情况。 温皇后软硬皆施。 先表明谁若反对谁便是杀周曦的幕后主持，引得他和周衍还有严相纵有千言万语，也被堵在喉咙中说不出。 后又是哭诉她们母女在深宫中的不易，抬出了曲江的温将军，利用往日情分，逼得皇帝不得不答应。 周衡和恭王说起此事时，刻意隐瞒了许多细节，甚至暗示恭王早朝时提出反对。 如今他和周衍势均力敌，可周曦终究是杨贵妃的女儿，若真让她养了三千私兵，于周衍来说，如虎添翼。 恭王的话一出，底下少不了附和之声，可皇帝也不说话，只双眼微垂，看着众人七嘴八舌。 “陛下，臣觉得此举不妥，三千私兵，可大可小，且这些人从兵部除名，谁来管束，所需银钱谁人来出，此事所涉过于宽泛，还望陛下三思。”说话的是胡须皆白的礼部尚书。 他的话又引来不少人的附和。 六部尚书除了新上任的兵部尚书裴季彦没有说话，其他人多少都表明了态度。 “呵呵。”一道冷哼声响起，在一阵嘈杂中显得格格不入。 众人纷纷停下，目光投向发出声音之人，吏部尚书韩延。 “韩大人有何高见？”新上任的兵部尚书裴季彦问道。 他是个极为谨慎且胆小之人，这次兵部尚书的人选落在他头上，一是因为老尚书的举荐，二是因为他去年前往曲江找温大将军有功。 如今京城这形势，他是愈发的看不懂了，皇帝的心思百转千回，两位王爷势均力敌，还有一位公主异军突起，花落谁家尚不得知。 乾坤未定，还是多多观察为妙，裴季彦从未想过从龙之功，只想安稳致仕。 韩延既然敢当众冷哼，自然是有话要说。 “陛下，臣只是觉得，朝堂之上，不该讨论此事。” 皇帝眉头微挑，似乎有些兴趣，“你说说。” 韩延表情未变，“陛下给公主三千私兵，是作为父亲心疼女儿，此乃家事，何须在朝堂上大肆讨论。” 礼部尚书仗着自己年纪大，颤颤巍巍指着韩延，“韩大人，天家无私事，何况此事更是涉及我大启的将士们，岂能谈做私事？” 韩延看着岁数比他大两轮的礼部尚书，克制了些语气，“既然如此，我便说公事，当朝公主遇刺，凶手至今未找到，刑部和大理寺，打算如何善后？” “凶手未找到之前，陛下派人保护公主，难道还有错了？陛下才言毕，恭王便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莫不是你就是谋划刺杀公主的幕后主使？” “恭王，敢问公主有三千私兵如何就成为祸根了？京郊有五万铁骑，宫内有禁军把守，城中还有五城兵马司，我看，恭王是怕公主和两位王爷一体一心，你无法从中获利吧？” 韩延的话直接让恭王怒目斥道：“韩延，你休要胡说八道。” 又急忙跪下朝着皇帝说道：“陛下，臣绝无此意。” 皇帝抬手示意恭王站起来，言语真切：“朕当然知道你的忠心。” 可这忠心对谁，就不得而知了。 皇帝接着又笑道，“韩大人说的对，也怪朕不好，这本是朕心疼女儿的一点私心，却拿出来当正经事讨论了。” 皇帝很是擅长一碗水端平，先是按照韩延所说，把这件事定义为家事，接着又回答了礼部尚书先前提出的问题。 “朕先前考虑不周，调遣三千人确实要看将士们的意思，这样，朕传旨去京郊大营，自愿报名，愿意去的人就去，若是凑不齐三千，朕再想其他法子。” “这费用也不用户部出，朕和皇后从私库里拿银子，再不济，公主还有自己的俸禄。” “至于谁来统领，这个问题，便交给公主自己去想吧。” 皇帝的话说得恭王的心止不住狂跳，皇帝的态度已经很明了了，老子就是疼女儿，不服憋着。 恭王既恨韩延把矛头指向自己，又后悔刚刚嘴太快。 接下来整个早朝都不敢多言一句。 散朝后，工部侍郎裴应章几乎是飞奔回家的。 裴萱早早便等在书房里，见裴应章满头是汗，急忙招呼下人打水来，又亲自给裴应章端了茶。 “阿萱，今日朝中果然如你所愿，有大事。” 裴萱手不自觉地握紧，“可是刺杀元启公主的凶手找到了。” 裴应章直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这次你可猜错了。” 裴萱皱眉，元启公主虽无大碍了，可凶手至今没有找到，温皇后岂会善罢甘休，温皇后身后是温家，是温将军的二十万大军，温皇后若是不善罢甘休，只怕陛下也不能草草了事。 “陛下下旨，给元启公主三千私兵。” 裴萱瞳孔微缩，半晌没有说话，最后瞪大眼睛，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陛下果真如此？” 裴应章心有余悸：“这还能有假？恭王和诸位尚书大人反对，陛下瞧着是没生气，只怕心里也不太舒坦。” 他不由庆幸自己听了女儿的话，这段时间，朝中人心浮躁，凡是少说话为妙。 可裴萱确实完全没有听到裴应章的后半句，满脑子都是陛下给元启公主养了私兵，这事算不得多么大，可她却泛着酸意。 皇帝真的是宠爱元启公主！愿意这样哄着公主，对公主和两位王爷也没有偏颇，用国号给公主做封号，一次又一次为她破例。 哪像自己的父亲，明知道哥哥什么德行，明知道裴家有今日靠的是自己殚精竭虑，可他心里还是只有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哥哥！ 裴萱嘴里有些发苦，又忍不住对元启公主充满了艳羡。 第158章 定情 徐如笙收到周曦写来的信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月后了。 往年这个时候，正是徐如笙一年中最难熬的日子。 她怕热，京城的夏日又格外的闷热潮湿让人透不过气来，风中带着的热气扑腾在脸上，黏糊糊的不说，还没由来的让人一阵烦躁。 以前在侯府的时候，母亲管着家里，夏天里的冰块虽不短缺，可母亲不让她贪凉，只让她在日头最盛的时候放些冰盆在屋里。 去年夏日在宫里过的，温皇后宫里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可也解不掉夏日的暑气，堪堪熬到树叶黄时，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没想到在沧州的夏日倒是不太难熬，沧州靠北，一天只有正午时间稍微太阳烈了些，太阳下山，风便带来了凉意，这让每逢夏日便难以入眠的徐如笙倒是睡了个好觉。 璟园一早便被两位嬷嬷安排着种下了许多驱蚊的草药，温栩移植来的那棵大树如今更加枝繁叶茂。 徐如笙让人做了一把竹子摇椅，又吩咐青碧买了几个会唱小曲的丫鬟养在园子里。 平日里躺在椅子上，吃着从井水里捞上来的瓜果，又有丝竹曲调声声入耳，倒是十分惬意的过了一个夏日。 “阿姐来信说，事情成了。”徐如笙微微弯唇，手里捧着一本书躺在椅子上一晃一晃的。 温栩坐在她身边不远处，躺在一样的椅子上，两人中间只用了一个竹子编制的小矮桌隔开。 温栩偏头只看到徐如笙嫩白的手，她的脸被手上的话本挡得严严实实。 “陛下答应了？”温徐有些恶作剧般的一把夺过徐如笙手上的话本，还不忘在她眼前晃了晃，“又是青阳给你带来的？” 徐如笙微微噘嘴，微微起身伸手想去夺，却够不着，干脆躺回摇椅，眯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陛下答应了让阿姐养私兵，话本也是青阳找来的。 “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下了大狱，不过他活该，以前我在京城便听说他尸位素餐，惹得京城百姓多有不满。”徐如笙起了一个话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温栩接话，“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位置，历来都是王妃郡夫人的娘家父兄担任，官虽只有六品，可也算皇亲国戚。” “可不？陛下让恭王妃的哥哥当了新的指挥使。“徐如笙语气淡漠。 温栩却皱眉，“那岂不是周衡得了渔翁之利？” 徐如笙冷笑：“咱们那位陛下，岂会失衡，紧接着杨信去礼部做了新的礼部尚书。” “那原来的礼部尚书呢？”温栩问道。 “阿姐说，礼部尚书年纪太大，陛下觉得他如今愈发糊涂，让他回老家荣养了。” 温栩低头笑了笑，也说道：“那她有没有告诉你，阿棉进京了，那三千私兵，如今是阿棉在统领。 徐如笙有些惊讶，睁开眼睛偏头看着温栩：“阿姐倒是没说，阿棉写信告诉你的？” 事实上，温棉不仅说了自己如今统领着三千私兵，还颇为骄傲的告诉温栩自己是如何让这些人心服口服的。 皇帝的旨意到达京郊大营的时候，许多人便争先恐后的想去公主府。 公主府的私兵最多便是保护公主的安全，可京郊大营的将士，是随时准备好上战场厮杀的。 何况陛下说过，这俸禄银子皆从私库出，这一点更是诱人。 虽说大启的军饷也是按时发放，可户部一年就那么点银子，调拨到兵部，再分到京郊大营，再层层盘剥下来，所剩下的，自然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多，哪里比得上直接拿皇家私库的银子。 最重要的原因是，大家都觉得这是陛下哄着公主，从来没有人觉得公主府的这份差事会多苦多累，钱多事少，人人都愿意。 可没想到元启公主居然带着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女子来京郊大营亲自挑选。 那女子一身打扮干净利索，但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女子的身份。 “能从阿棉手上过十招的人，方有资格入我公主府，我公主府的俸禄，给你们军饷的三倍。” 大家起初对阿棉都十分不屑，个个势在必得。 但是，事情总是和大家想的不一样。 在温棉手上能过十招的人少之又少，大家的不屑变成不服最后变成羞愧。 温棉在京郊大营整整二个月，才挑出了三千人，事后大家才知道，原来她是温将军的女儿，于是打不过温棉的羞愧变成了理所当然，打不过温将军的女儿多正常啊。 “阿棉武功又长进了？”徐如笙颇有兴致的问道。 温栩轻笑，提起阿棉，他也话多了起来，“阿棉自幼随父亲习武，且十分有天赋，她如今年纪虽小，可等闲人只怕不是他的对手。” “不知道青阳和她过过招，谁输谁赢。”徐如笙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温栩毫不犹豫回答：“阿棉在青阳手里，同样过不了十招。” 从菩提山庄回来，温栩便问过海参将和崔将军青阳的身手到底如何。 菩提山庄那么多人围剿青阳，最后全军覆没，青阳虽命悬一线可到底活了下来。 崔将军听完沉默了许久，半晌才答道：“单论身手，只怕您父亲，也只能与她勉强一战。” 徐如笙似乎也被温栩的回答镇住了，没有接着再问，只是趁温栩分身之时，一把抢过话本继续看起来。 温栩的嘴唇微微勾起一点弧度，从怀里取出一根发簪递给徐如笙：“你再三强调不过生辰，可我想了想，还是要挑一件礼物给你。” 徐如笙放下手中的话本，露出一张俏丽的小脸，看到递到面前的发簪，目光不由上移落到温栩那泛着温柔的脸上，下意识的接过来，又仔细端详了一番，有几分惊喜：“表哥亲自做的？” 温栩抬眸，眉眼疏朗，闲适自在。 “你如今最不缺的就是那些贵重之物，我见你平日也不喜那金银首饰，便想着给你准备一样你日常也能用上的东西。” 徐如笙闻言抬手便把簪子往头上戴，却被温栩一把抓住，目光闪过一丝别样的情愫，身子微微倾斜靠近徐如笙，手掌不自觉的轻抚过她的面颊，声音低沉： “阿笙，发簪为定情之物，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徐如笙莞尔一笑，就着温栩的手把发簪插入发髻。 第159章 回京(三年后) 京城已是四月天气。 杨柳依依，柔山秀水，满城繁花锦绣。 周曦早早就率了一众护卫等在了城门处。 元启公主出行，自然是声势浩大，可她只把车驾停在了城门侧面，没有惊扰清晨来来往往进出城的百姓。 “阿姐，哥哥和阿笙应该是快到了。”温棉大大咧咧的坐在马车里，一身干练的打扮，颇有几分温大将军的气质。 周曦点点头，一别三年，平日虽有书信往来，可今日要见面了，还是有些激动。 “阿棉，听说昨日你打了人？”周曦问道，可语气没有半分责怪或是惊讶。 温棉撇撇嘴，“我没打人，那么小小的教训了一下而已。” 周曦闻言如水的眸子中荡漾出几分笑意，小小的教训便是拿鞭子差点把人家姑娘的脸抽花了。 “我见不得严竹那个张狂样，凡是和平王殿下有些关系的人，她都要咬上两口，可她又只挑软柿子捏，平王殿下日日和泽丽公主在鸿胪寺画城防图，也不见得她敢找泽丽公主的麻烦。”温棉没好气，“昨日平王不过是夸了一句裴萱的字，事后严竹就去找麻烦。” 昨日宫里举办春日宴，温皇后亲自到场，邀请了京城各家贵女，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要给两位王爷选王妃了。 众人皆卯足了劲，最后工部侍郎之女裴萱脱颖而出，夺得魁首，得温皇后亲自赏玉如意一柄。 这玉如意几乎奠定了她的王妃之位。 “工部侍郎裴应章是个可用之人。”周曦夸赞道，“不出意外，他日后便是工部尚书。裴萱给阿衍做王妃，也是够的。” 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昨日选定的人会是周衍的王妃。 因为周衡的王妃已经内定了住在慈宁宫的周令月，而且连侧妃都内定了恭王府的程铃。 “公主，温小姐。”一道女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温棉掀开车帘，忽而一愣，周令月？ “郡主这是？” 周令月朝着周曦屈身行礼，又对温棉点头示意，温棉见状连忙跳下马车，“郡主是要出城？” 周令月温婉一笑，“今日宁国公主抵达京城，我也想在这迎迎她。” 在慈宁宫住了三年，周令月身上的气息也发生了不小变化，不再是在沧州时那种畏畏缩缩，如惊弓之鸟。 皇城是个染色缸，她在杨太后的教导下迅速成长，如今俨然是标准的京城贵女。 不过她无论是对周曦，还是周晗，或者其他人，都是淡淡的，不攀附不讨好，也从未和谁起过争执。 杨太后几番苦口婆心劝导： “阿曦是个有主意的，她对下头的弟弟妹妹向来和善，如今她权势正盛，京城谁不给她三分面子，你和她亲厚，只对你有好处。” 周令月当着杨太后的面，浅笑一一答应，背后依旧我行我素。 杨太后记得周芙和周颂宜是怎么死的，也不敢逼她太狠，只能暗自叹气，好在她瞧着周令月不是个飞扬跋扈的，也不似前面两个那般心思简单。 周曦伸出手掀开车帘，朝着周令月微微一笑：“外头太阳照人，进来等吧。” 周令月又行一礼，“多谢公主。” 温棉伸手扶着她，两人一起跳上了马车。 “阿衡最近有去看望你么？”周令月是将来宸王正妃这件事众人心照不宣，私下里周曦问一两句，也不过分。 周令月闻言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轻轻摇头：“宸王殿下繁忙，我平日在慈宁宫陪着外祖母，也没有机会时常相见。” 温棉插话：“我怎么听说，他时常和程铃到处乱溜达。” 周曦横了她一眼，花前月下这么浪漫的事情，到她嘴里怎么就变了味。 想到温皇后说的要给温棉留意人家，周曦不由来的脑门疼。 “恭王府的那个姑娘性子娇，殿下多哄着些也是应该的。”周令月眼中无波澜，似乎在说一些无关的人和事情。 “你若不愿意，可以和外祖母说，我也可以帮你。”半晌，周曦才缓缓的开口，周衡不是良配啊。 “不了。”总归是要嫁人的，嫁给谁都一样。 周令月摇头拒绝，心里却又忍不住闪过一个身影，最终强行让自己忘记。 她所想的，世道不容…… 马车内陷入了沉静，温棉左看看右看看，选择了闭嘴。 “公主，前方有马蹄声。”过了一阵，马车外传来护卫的声音，温棉第一个跳起来，“我去看看。” 说完掀开帘子跳下了马车。 不远处一辆华顶宝盖的马车被众多骑马的护卫围在中间，后面还跟着好几辆青蓬马车，最前面骑着马的人温棉一眼便看出来了，不就是她哥哥温栩么？ “哥哥。”温棉跳起来挥手，脸上洋溢着肆意的欢笑。 仿佛怕声音传不到温栩的耳朵里，温棉一个纵身从一个护卫手中抢过一匹马，跨上马挥着鞭子而去，嘴里还喊着“哥哥”。 周曦和周令月也被她感染了，两人纷纷下了马车，眉眼含笑的看着温棉打马而去。 “阿棉就是这样的性子。”周曦笑道。 周令月也露出笑容，“这样多好啊。” 两人言语间，徐如笙的马车也靠近了，温栩先骑马过来，一路奔波，倒是没有影响他的霁月清风。 “阿栩，一路辛苦了。”周曦先说话 周令月也随后点头示意：“国公爷一路可顺利？”可她的眼睛却忍不住往温栩身后的队伍中望去。 没有看到自己日夜思念的那个身影，周令月没由来的一阵失落，又很快稳住心情。 马车停稳后，一双纤纤玉手从马车里伸出，车帘掀开，露出一张精致白皙的脸，徐如笙眺目而望，目光落在周曦身上，展颜一笑，扬声高呼，“阿姐。” 周曦已经迎了上来，目光柔和中带有一丝激动，伸手牵着徐如笙下马车，向来四平八稳的元启公主声音有些颤抖：“可算回来了，三年未见，阿笙你长大了。” 徐如笙下马车没有放开周曦的手，反而顺势扑到周曦身上。 “我也想阿姐了。” 两人虽三年未见，可书信却不曾断过，有些陌生，也在见面的一瞬间消失殆尽。 “你们随我进宫，父皇母后都等着呢。”周曦知道这会儿不是叙旧的时候。 周令月也上前说道，“太后一早便等在慈宁宫了，公主和国公爷先进宫吧。” 徐如笙这才看到一身素衣亭亭玉立的周令月。 三年未见，她倒是与初见之时大为不同。 简单的打过招呼，一行人便前往皇宫了。 第160章 赐婚 慈宁宫内众人云集，一如当初周令月进宫时的模样。 只不过杨太后如今精神看着好多了，有了周令月在身边，她也没有当时的那股子阴沉气，看着倒像个寻常人家的老太太。 徐如笙踏入慈宁宫的时候，温皇后激动的直接站了起来，杨太后也不在意，脸上乐呵呵的。 周令月轻车熟路朝各宫娘娘请安，再走到杨太后身边站定。 徐如笙则是跪在地上，给杨太后行礼问安。 杨太后先叫她起来，又赐座，徐如笙又规规矩矩的给各宫嫔妃行礼。 可除了杨贵妃，别人也受不住她的礼，纷纷起身避开。 一阵兵荒马乱后，众人才坐定。 “先前，护国寺的法师说阿笙要离开京城，哀家还颇为不舍，可没想到这一去，帮哀家找到了外孙女，这都是因果缘分，哀家也得好好谢谢你。”杨太后目光落到徐如笙身上，看到她那张妍丽的小脸，心中又庆幸，幸好她和皇室无缘，否则哪有周令月的立足之地。 “太后严重了，”徐如笙站起身，“都是自家姐妹。” 这话让慈宁宫的气氛有些凝固，在场的人都是宫里的老人，往事不堪回首，所有人心里都打了个突突。 杨贵妃很快便岔开了话题，“三年未见，我看阿笙出落得越发漂亮了。” 原本凝固的气息又活动起来，温皇后一脸慈爱，“本宫瞧着这眉眼之间，倒是像他舅舅。” 温皇后没说像温礼，也没说像徐靖远，只说了像温禄，可偏偏谁也不敢说不是，另外两个人，谁敢大庭广众之下提及…… “阿笙瞧着和刚离京时有些不同，气色好了不少，看来沧州虽是苦寒之地，有辅国公相伴左右，也不算太差。”敏昭仪用帕子捂着嘴打趣。 温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可徐如笙不紧不慢的开口了：“比不得敏昭仪，三年不见，一切如旧。” 敏昭仪笑意僵在脸上，心中翻腾着怨恨。 一切如旧，可不就是一切如旧，三年前是昭仪，三年后还是昭仪。 “哀家想着，孩子们也不小了，”杨太后似乎没有听懂两人的唇枪舌剑，笑眯眯的望向温皇后，“该许人家的也能许了，该娶妻的也该定下了。” “正是这个理，昨日春宴，已经选出平王妃。”温皇后转头看着杨贵妃，“陛下看重裴应章，本宫也派人去打听过裴萱，是个沉稳能理事的。” 杨贵妃早就没有了之前的心高气傲，“有劳皇后娘娘了，臣妾也听闻裴家小姐是个懂事的，是阿衍有福气。” 杨太后也跟着点头，“有皇后在，是孩子们的福气。” 从慈宁宫出来，众妃散去，温皇后牵着徐如笙就去了凤仪殿。 杨贵妃却冷哼一声，吩咐身边的女官，“去告诉杨才人这天大的喜讯。”免得她还日夜做梦周衍能娶到严相的嫡女严竹呢。 吕回刻意带着一众宫女太监落后了温皇后和徐如笙几步，给两人留了足够说话的空间。 “姨母向来可好？”徐如笙一脸激动的握住温皇后的手，才说一句便红了眼睛。 温皇后侧目看到徐如笙皎若春花的脸庞，忍不住用手轻抚，如同白瓷般细腻的触感通过手指传来，温皇后才真真切切感受到这小冤家是回来了。 “我一向都好，为着你和阿曦，还有温家，我也不会倒下。” “周令月在宫中可还安份？”徐如笙话锋一转，想到今日在城门见到的人，不由问道。 “她倒是深居简出，很少能见到人，起初我对她没好脸色，她也还是按照规矩给我磕头问安，周衡日日和恭王府的那位厮混在一起，她也没有半分恼怒，瞧着不像是周芙的女儿。” 徐如笙轻笑：“她自幼便过的不太好，但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如果不是这样，我当年在沧州便是杀了她，也断然不让她回京。” 温皇后拍了拍徐如笙的手，“你和阿曦是个有主意的，这一点，阿栩和阿棉不如你们。” “瞧姨母说的，表哥和表姐很好。” 温皇后一脸揶揄，“阿棉好不好你怕是不知，但阿栩于你，是极好的。” “姨母！”徐如笙小脸皱成一团，惹得温皇后开怀大笑。 吕回低头跟在后面，眼睛酸涩，娘娘多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徐如笙回京的消息，没有引起太大波澜，因为很快就被陛下赐婚的圣旨盖过了。 赐工部侍郎裴应章之女裴萱为平王正妃。 赐朝阳郡主周令月为宸王正妃，另赐恭王庶女城铃为宸王侧妃。 圣旨下后，几家欢喜几家愁。 裴应章走路都顺拐了，他知道长女是个有本事的，可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造化。 那可是王妃啊，以后说不定还能更上一层楼，想到这里，裴应章激动的在原地转了三圈，才在管家的搀扶下晕头转向的去给祖宗上香。 恭王府的程铃却是哭晕在了闺房，屋内到摆设都被她砸的七零八落，又一股脑把所有的丫鬟婆子赶出去，关了门在房里不出来。 胡侧妃先是好言相劝，见程铃半点没反应，也是气狠了，拧着帕子扭头走，高低她现在出息了，自己管不着了。 程铃趴在床上哭过一场，便只剩下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一个半路冒出来的人抢了她正妃的位置，她知道慈宁宫住着一个人，传闻是亡故的淳仪长公主的女儿。 她不是没有问过周衡，可情到浓时，周衡每每都说，正妃的位置是她程铃的，慈宁宫住着的那位不过是念着故人情分。 她信了，信了将来自己才是宸王正妃。 如今大局已定，她就是哭断气也于事无补，只能擦干眼泪，恶狠狠想着，周令月是吧，你给我等着！ “严竹当晚就上吊了。”这个消息是周令月带来的。 徐如笙回京后，没有继续住在辅国公府，而是搬回了自己的公主府。 不过住不了几日，周曦已经吩咐人把她的东西都搬去了元启公主府，徐如笙明日起，也就住周曦的公主府上了。 “你怎么得到的这个消息？”徐如笙饶有趣味的看着周令月。 周令月坦然一笑，“严夫人求到太后面前了，说她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不能看着她就这样没了。” “严相呢？”徐如笙挑眉，一直想中立的严杉坚决不让严竹和皇家扯上关系。 可没想到严竹反应如此激烈。 “严夫人说，让严竹进平王府，她自甘下堂，带着严竹，和严家断绝关系。” “可严竹只能为妾。” 周令月神情有些惘然，“严竹原话，嫁给平王，她甘愿为妾。” 第161章 狠劲 严竹的决心和严夫人对女儿一片慈母之心，让徐如笙稍有些动容，只是眼下她更好奇周令月来找她所为何事。 “你今日来我这，不会只是想告诉我这个事情吧？” “公主寻到我，让我从沧州一个任人欺凌的小官之女一跃成为当朝郡主，那日在慈宁宫人多，我该亲自再和公主说声谢谢。” “客气的话就不用说了，过去我能救你，以后没准你也会死在我手上。”徐如笙半分没信周令月所说。 可周令月也不恼，只是眼神隐晦，“她还好么？” 徐如笙自然知道周令月问的是谁，没想到一别三年，她对青阳还是一如开始时的那般。 “很好，帮中安稳，身边不缺兄弟，兜里不少银钱。” “她快乐么？” “快乐，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那便好。” 话说完，又沉默了许久，徐如笙没有赶客，周令月也没有起身告辞的意思。 “今日我来，还有一事。”周令月淡笑着说道。 徐如笙也不意外，抬眼示意她接着说。 “元启公主身边有一擅长医术的女子，名唤灵觅，我刚到京城时，元启公主受了重伤，是她爬上万丈悬崖给元启公主采了草药，后来她就留在元启公主身边了。” “这些我都知道。”徐如笙不咸不淡。 “听说她在医术上极为有天赋，元启公主破例让她入太医院学习，短短三年，医术已经可与院正大人并肩了。” 徐如笙心里一笑，她从天枢阁找出了许多有关医术的孤本暗中送到灵觅的手上，以她的天赋，医术突飞猛进是再正常不过的，等来年，该让她去拜谷道子为师了。 “我想让她帮我制一味药。”周灵月终于说到了正经事。 徐如笙好奇，“是谁生病了？” 周令月摇头，手却不自觉的绞着帕子，“我的婚事已定，人活着总是要嫁人的，可我厌恶男人，我不想他近我的身。” 徐如笙瞥了她一眼，伸手给自己倒杯茶，“具体说说。” “我想要一味药，让他做不了男人。” “噗。”纵然是徐如笙，也没忍住喷出一口茶，向来云淡风轻的她，又一次在周令月面前失了仪态。 她以为周令月最多是要让自己身上散发出味道，或者是让自己看起来病容憔悴，没想到她想直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徐如笙心里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这股狠劲，是周芙的女儿没错了。 周令月见徐如笙反应这么大，有些讪讪的低头，手上的帕子快被她绞烂了，“也不是没有想过其他的法子，只是总觉得不够，唯有这样，才能彻底除掉隐患。” 徐如笙长吸一口气，突然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你为何没有直接去和阿姐说。” 周令月惊讶，“元启公主是宸王殿下的姐姐，我这话，岂能和她说。” 接着又用耐人寻味的眼神看了徐如笙一眼：“太后常说，元启公主对下面的弟弟妹妹们都是和善的，可我瞧着不是这样，元启公主只对你一人是极为用心，其他人也不过是面子上的情分，可到底她们是姐弟，我做的事情说一句阴毒不为过，元启公主不会答应的。” 周令月这话说的很对，可她不知道周曦如今存着什么样的心思，皇位的争夺，流血死人再正常不过，何况只是废掉周衡而已，只不过这话不能同周令月说。 徐如笙心里也颇为欢喜，正愁着如何给周衡使绊子呢，周令月就找上门来。 虽然一时无法杀了周衡，可让他过得不好，那也大快人心。 “我会去找灵觅，她是我从云和县带来的，后来便在溪山书院，我找她，她会答应。”徐如笙的话给了周令月一颗定心丸。 来之前，周令月心里万分忐忑，她摸不太准徐如笙的脾气，又觉得自己所做之事实在过于狠辣，可想到要与周衡成亲，她便觉得一阵恶心。 她的人来了京城，可她的心却留在了沧州，元启公主说可以帮她不用嫁给周衡，可她在意的从来不是嫁给周衡，她痛恨的是自己身为女子不得不嫁人。 杨太后对她疼爱有加，可她却能感觉到，杨太后的眼神透过她在看别人。 或许是那个早已亡故一母同胞的姐妹，亦或是那个惨死在皇帝手中的母亲。 可周令月不在乎，她从未见过她们，对她们的感情甚至还没有对当年在沧州欺负她的夏染秋来的深。 杨太后的疼爱夹杂了太多的东西，她不允许周令月离经叛道。 周令月要嫁给周衡，这是杨太后一开始就定下的，可杨太后是为她好么？当然不是。 杨太后在弥补当年枉死的周颂宜罢了。 “那便多谢公主了。”周令月起身朝着徐如笙行一礼道谢。 徐如笙点着头说：“明日我要搬去阿姐的府上了，你若不想让阿姐知道此事，每逢遇五的日子，去华韵坊等我，至于怎么出宫，如何瞒过太后，你便自己想办法吧。” 周令月顿了顿，临走时留下一句话，“杨家如今日益衰败，温家的势头却不减当年，杨国公在打温小姐和国公爷的主意，至于是娶妻还是嫁女，尚不得知，公主可转告一下，提防一二。” 徐如笙一笑，“知道了。” 周令月走后，徐如笙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杨家纵然颓败，可这心思也没有断过，先帝时期出了个杨太后，皇帝后宫也塞了杨贵妃和杨才人，如今两位皇子处，杨家也想塞人，可吃相太难看也不好，便先把主意打到温家。 这杨家还真的是要彻底贯彻依靠裙带关系维持富贵了。 周令月的一片好心徐如笙领了，杨家若是把主意打到温栩身上，那就别怪她不客气，至于温棉，徐如笙丝毫不担心，一般的魑魅魍魉，温棉一个人能杀十个。 只怕杨家还想着以后无论是周衡还是周衍上位，都往后宫继续塞人，没准再出一个杨太后，又可保杨家一世荣华了 徐如笙懒得深想下去。 今日便是遇五的日子，她喊人套了马车要去华韵坊。 第162章 拒绝 徐如笙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的去华韵坊，叶家姐妹只用了三年的时间，便成了大启排得上名的富豪，假以时日，大启的首富定是她们姐妹二人。 当铺的生意越做越大，钱庄的生意也随着开始了，徐如笙心情颇好的去华韵坊对账。 可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周令月说严竹甘愿为妾，可这事光严竹愿意有何用，周衍若是不答应，严竹就不可能进平王府。 皇帝也许会看在严相为大启鞠躬尽瘁的份上勉强答应，可皇帝答应的不情不愿，若这个时候周衍自己强烈的拒绝，皇帝只会顺水推舟。 徐如笙的猜测没错，严夫人求到杨太后面前当天，温皇后就叫他进了宫。 “严相的女儿，竟是这般的执着，她非要嫁你不可，阿衍，你的想法呢？” 周衍只觉得滑稽，笑出来声，“儿臣的想法很重要么？” 当年杨贵妃挖空心思想让他娶严相的嫡女，皇帝根本不答应，严相更是不想沾染夺嫡一事。 好不容易他的婚事落定，严竹又闹出这么一出。 将来注定是对不起那位裴家姑娘的，何苦又拖一人下水。 “阿衍，陛下只有你们两子，本宫和陛下都希望你们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女子，裴家姑娘是本宫和陛下选的，这侧妃理应你自己挑，就和阿衡一样。”温皇后心里一紧，出声劝道。 周衍脸色冷冰冰的，十分吓人。 “既如此，儿臣不愿她进府。” 温皇后再强调一次，“她可是严相的嫡女，虽严夫人说带着她与严相断绝关系，可血浓于水，她又一心爱慕你，你真的不愿意？” 严竹能带来的好处几乎是摆在明面上，对周衍而言，她能进府，如虎添翼。 可周衍没有丝毫的犹豫。“不愿。” 温皇后的脸上有几分异样的表情，抿了抿嘴，“本宫听闻，严竹感念当年你的救命之恩。” 周衍拧眉苦笑，“当年换做任何人都不会视而不见，只是现在看来，当年我好像做错了。” “阿衍，”温皇后轻叹一声，“心怀善意没有任何的错。” 周衍一愣，朝着温皇后磕头，“请母后允许儿臣亲自去一趟严相府上。” “你要去见严竹？” “是，如果真的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儿臣觉得还是和她说清楚为好。” 温皇后点点头，“既然你不愿她入府，那便走一趟吧。” 出了凤仪殿，周衍便打算直奔严相府上，却不想又被杨才人的宫女拦住。 “殿下，奴婢求求您，去一趟吧，您若不去，才人会打死奴婢的。”宫女直接跪到了周衍面前。 周衍的脸色不大好看，下意识的想拒绝，可想到日后，终究是忍住了。 “起来吧。” 那宫女欢天喜地的站起来，引着周衍去了杨才人如今住着的春居殿。 进门便是一股浓烈的药味，周衍蹙眉，“太医不是说才人身体无大碍无须服药了么？” 宫女低声说道，“才人自己非要吃的，她总觉得身上不好。” 周衍无奈，只觉得脑仁疼。 “才人。”周衍冲着半躺在榻上的女子行了一礼，忍不住说道，“太医让您无事多出去走走，今日天气正好，何故卧榻？” 杨才人见周衍来了，眼神一亮，被宫女扶着坐起来，嘴里抱怨道，“太医的话也不能尽信，谁知道太医有没有被冰泉宫的那位收买。” 言语扯到杨贵妃，周衍根本不想接话，直接问道：“才人叫我来，有何事？” 杨才人见周衍脸色不虞，忙道：“听说严相的女儿钟情于你，陛下已经答应让她入你的王府，我的儿，你是有福气的，只是皇后从中作梗，让她屈居侧妃的位置，你日后切记对她多疼爱些。” 周衍却没有应承她的话，只是敷衍道，“才人听错了，她不会入我的王府。” 杨才人闻言直接站了起来，“不可能，我分明看到严夫人哭着进了宫，太后根本没有避讳着让宫里的人知道，如今满宫上下都传遍了。” “是我不想让她进王府。” 杨才人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日后我不会再来了，才人好好养着吧。” 周衍转身便要走，杨才人却不顾仪态的紧紧拽住他，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眼前这个血脉上是她儿子实际半分不与她亲近的人。 “是不是杨芸和你说了什么？你为什么不答应，啊，那个女人不会真心为你好的，我才是你的亲生母亲。” 杨才人已经直呼杨贵妃的名字了，心中的恨意翻涌而上。 当年抢了她的儿子，如今自己不过与周衍亲近了几分，她便存心不让周衍好。 “她不是那样的人。”周衍闭了闭眼，“这些年她对我比对阿姐还上心，也正是如此，才忽略了阿姐的感受，好在阿姐还有皇后娘娘。” “那是她活该，”杨才人咬牙切齿，眼眶通红，“她抢了别人的儿子，也让她尝尝自己的孩子被人抢的滋味。” 周衍心里传来一阵剧疼。 他对周曦是心里有愧的，可他无法指责杨贵妃半句。 他知道杨才人是无辜的，可他又听不得她骂杨贵妃。 这样矛盾又痛苦的感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只想逃离这座让人窒息的皇城。 直到脑海中闪过一道倩影，他才缓缓定了心神，也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周衍沉着脸，“此事和母妃无关，才人不要胡乱猜测，时候不早了，我先出宫了。” 杨才人听着他一口一口喊着杨贵妃做母妃，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又看到周衍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心更像是被撕裂了一般。 “杨芸，我不会放过你的。” 周衍只觉得疲惫不堪，脚步加快出了皇宫，上了马车整个人都瘫坐下来。 他用手指揉着额头，眼光落在马车一角散落的几个玻璃珠子上，眼神便柔和了下来。 那么大个人了，还北戎皇太女呢，和小孩子似的，非要玩什么玻璃珠子，结果玩了两天腻味了，丢在了马车里也没察觉。 周衍往前挪了两步，伸手把地上的珠子一颗一颗捡起来，也让他越发的坚定。 裴萱和严竹，他都不会娶。 这个皇城，他也不想待。 第163章 执念太深 周衍出了宫直接吩咐去了严相府上。 出来迎接的是严松，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参见平王殿下。” “免礼，你为何脸色这般难看。”周衍诧异。 严松手心一紧，垂首躬身，没有直接回答，“殿下里面请。” 按理说，周衍上门，严相应该亲自前来迎接。 “你父亲怎么了？”周衍片刻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严松边往里走边道，“父亲病了，妹妹和夫人闹出那样的事情.....” 他说话的时候，心里还憋着一口气，若不是周衍...... 周衍皱了皱眉，开门见山道，“今日我正是为此事而来。” “殿下意欲如何？”严松有些愤慨，语气带有一丝激动。 周衍停下脚步，郑重说道，“阿松，你也是在南书房读过书的，我们自幼便相识，你略大我一些，我一直是拿你当兄弟看。” “你扪心自问，今日这般情况，难道过错在我么？” 严松仿佛泄了气的气球，周衍当然没错，他只是随手救了一个遇难的小姑娘。 害得严家如今这样的，是严竹的执念。 两人继续往里走，周衍忧心道，“我先去看看严相。” “父亲不愿见人，殿下，且给他留两分颜面吧。” 严相一生官场沉浮，却没想到在儿女亲事上件件不如意。 “先前父亲为我说亲，我执意拒绝，甚至不惜离家半载，是我不孝，当时父亲尚且能支撑，可阿竹和夫人这次，父亲......被伤狠了。” 严松神情黯淡，又有些自责。 周衍也沉默不语，严松对周曦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可周曦一直没有要嫁人的想法，如今周曦的身份，和严松只怕更难修成正果了。 有时候周衍都觉得，严家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周家的，怎么一双儿女都栽在姓周的人身上。 “我去见严竹，我亲自和她说。”周衍抬眼看着严松。 严松皱眉，“说什么？不让她进府？” “她只是放不下心里的执念。”周衍无奈道。 严松苦笑，“赐婚的圣旨刚下来那天晚上，她便支开所有下人，把披帛挂在房梁上上吊了，若是丫鬟晚进入一步，她就真的死了。” “殿下，你低估了她的决心。” 周衍脚步一顿，他有想过一定是事情很严重了严夫人才出此下策，不惜与严相背道而驰求到宫里，可亲耳听到严竹真的抱着必死的决心，他的心还是忍不住颤了一下。 “也许我能让她改变想法。” 好歹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严竹的院子如今被人看管得密不透风，丫鬟婆子们十二个时辰轮流守着，不敢大意。 “大少爷。”下人过来行礼。 “开门。” 房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就听到严竹的声音，“告诉父亲，要么让我进平王府，要么就让我死，我不会改变心意的。” 严松冷着脸呵斥，“父亲病的起不来身，你却只想着你自己！” 严竹吓了一大跳，“哥哥。” 她转过身的一瞬间却直接愣住，“......殿下。” “我在外面等着，长话短说。”严松没好气的转身离去。 只留下两人在屋里。 “殿下怎么会来。”严竹先是诧异，却很快换了面容，喜出望外，“殿下是来看我的么？” 见周衍不说话，她露出一个笑容，低着头带有一丝羞涩，“母亲已经求了太后，让我进王府了，侧妃也没事，只要殿下心里有我......” “你死了这条心吧。”周衍冷不丁的打断严竹的话。 严竹笑容一僵，很快又回神，笑着说道，“殿下别担心，父亲自幼疼我，他只是眼下一时间难以接受，他会答应的。” “严小姐，”周衍不想听她神神叨叨，“我想你是对我有什么误会，这么些年，除了宫宴之外，我从未在任何场合和你说过话见过面。” 严竹凝视着周衍，“殿下不记得当年是你救的我么？” “记得，”周衍干净利落的回答。“可那又如何，换成是别人，我也会救，若当日不是我，是其他人也会救你的。” “我不管，”严竹突然拔高了声音，瞪着眼睛说道，“我不管别人，我只知道当时是你救了我，就是这样子。” 周衍心生无力感，原来被人念念不忘，也是件痛苦的事情。 “你进了平王府，然后呢，我不会踏入你的院子，不会和你见面，更不会和你做夫妻，你想去平王府当一个摆设么？” 严竹怔怔的看着周衍，“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时间久了，你自会喜欢我的。” “可我已有了心仪女子。”周衍挑明了。 严竹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是谁？裴萱么？那日你还夸她的字好，我就知道。” “不是。” “你还维护她！” 周衍被严竹吼了一声，有些愣住。 他突然觉得今日来严相府上，像个笑话。 听不进去，他说的话严竹一句也听不进去。 他挣扎了一番，决定把话说完。 “严小姐，我与你兄长自幼相识，严相更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实在不忍他们如此伤神，才想与你解开误会。” “你为你自己的一念之私，气病了你爹，逼得你娘自甘下堂成全你，你娘本就是继室，你这是要她的命。” “若你我情投意合也就罢了，可如今不过是你一厢情愿，你何苦呢？” 周衍煞费苦心，只希望严竹能幡然醒悟。 他的话说完，严竹半晌也没有接话。 周衍心里有了一丝希望，也许这次严竹能听进去了呢。 “殿下的意思是，你坚决不让我进府？”严竹很认真的问。 “是。” 严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哗哗的往下掉，反而让周衍心里一松，哭出来也好，没准就没那么鬼迷心窍了。 “既然如此，殿下也不用管我死活了，就当我死在了数年前被人拐走的时候吧。” 严竹转过身不再看周衍，只有低低的声音传来。 “严府抬出去的，要么是我的花轿，要么是我的棺材。” “我若是活着没能进王府，死了化作鬼魂也要待在殿下身边。” 周衍听了心里想骂人。 抬眼却见严竹的衣裳从身上滑落，她突然转过身来直勾勾的看着周衍。 “殿下要对我负责呀！” 周衍愣子原地，心里闪过徐如笙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我佛不渡傻子，有的人命苦都是自找的。 第164章 异常 赐婚的圣旨下了没几日，皇帝又下了一道圣旨。 赐内阁首辅严杉之女严竹为平王侧妃。 京城炸开了锅，一时间几家欢喜几家愁。 杨家自然是欣喜若狂，这可是内阁首辅的女儿啊，严相就是再清高，如今也会很被划到周衍的阵营。 这么一看，周衍的胜算又高了几分。 而裴家就如丧考妣了。 前几日才觉得祖坟冒青烟裴家出了个王妃，这个圣旨一下，众人看裴萱的表情都带着同情，还有一些等着看她的笑话。 裴萱倒是很淡定，一切如常。 她被赐为平王正妃的时候，没有过多的愉悦，严竹被赐为侧妃的时候，也没有过多的忧愁。 “还以为姐姐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没想到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裴莹心直口快，毫不留情的嘲讽。 可这不仅没让裴萱动怒，反而被裴萱使了些小手段，第二天就被罚去跪祠堂了。 消息怎么传出裴家的无人得知，只是周曦听到后又告诉了温皇后，温皇后随后便下了一道懿旨。 赏绫罗绸缎，珠宝玉器，还赞了裴萱一句，“端贤表仪”。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温皇后这是在给裴萱撑腰，自此也无人再敢明面上议论纷纷了。 徐如笙已经搬到了元启公主府，如今和周曦住在一起，两人几乎日日都在一处。 “裴萱倒是个荣辱不惊，能经事的。”周曦对裴萱也是忍不住称赞了一句。 徐如笙也点点头表示赞同，一般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很难这般云淡风轻的便过去了。 不过她更为惊讶的是，没想到周衍亲自出马也没有改变严竹的心意，最后还是让严竹得偿所愿了。 “工部侍郎的女儿做正妃，内阁首辅的女儿做侧妃，怎么看怎么奇怪。” 周曦没有反驳，只是补充道，“父皇说，让严竹先进府。” “侧妃先进府？” “是。” 皇帝还真是不怕乱，侧妃先进府，日后正妃再进府，这平王府可就热闹极了。 不知道周衍和严相是结亲，还是结仇。 “严相和严夫人那边呢？”徐如笙忍不住问道。 严竹真的是愧对她的双亲。 “父皇说，只是侧妃而已，无大碍，不用下堂，也不用断绝关系，还说若是早知道严竹对周衍这一片痴心，当时便直接赐婚了。”周曦轻轻一笑。 徐如笙心里却暗骂皇帝老狐狸，玩的一手好阴阳。 严竹若真的和周衍情投意合，皇帝只怕睡觉都不安稳了。 严竹做个侧妃，还不被周衍喜欢，才是真的顺了皇帝的心思。 可这样的结果，只怕周衡是真的睡不着了。 徐如笙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又想起周令月所说之事。 “灵觅的药已经制出来了，今日十五，一会我去华韵坊。” 周曦挑眉，“周令月倒是下得去手。” “阿姐也没阻拦不是。”徐如笙掩嘴笑道。 周曦口吻平和，“我有什么好阻拦的，只不过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赐婚圣旨下来后，阿衡与程铃见面的更为频繁了，程铃是个有野心的，她定然不服正妃的位置落在周令月手里，明里暗里的都要压她一头。” “想不想事情变得更有趣一些？”周曦换做一副笑脸，神秘兮兮的对着徐如笙说道。 徐如笙错愕，这还是是她端庄贵气的阿姐么？ “我又吩咐灵觅制了另一种药，”周曦故作深沉，“放在蜡烛中，男女同处一室时，可增进感情。” 徐如笙犀利发问，“阿姐怎么知道他们二人的行踪？” 周曦白了她一眼，朱唇轻启。 “你每年流水的银子送过来，难道以为阿姐都用来买吃的么？三千私兵该换的人换了，如今个个都是精锐，溪山书院的规模也越来越大，其余的银子当然是用来打听消息。” “我堂堂当朝大公主，若是消息闭塞，如何行走于朝堂之上。” “阿姐厉害。”徐如笙毫不吝啬的举起手赞赏。 周曦没好气的拍了下她的手，“行了，赶紧走吧，周令月那边交给你了，周衡和程铃这边，我会交代人去办。” 徐如笙从公主府出来便直奔华韵坊。 上了二楼，周令月带着帷帽已经等在那里了。 “上来可还顺利？”徐如笙和周令月打了招呼。 周令月已经起身，取下帷帽笑道，“有你给我的信物，当然顺利。” 徐如笙也没有多余的话，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放在周令月面前。 “这药是灵觅研制出来的，药效是要慢慢发挥的，需要服用三次才能起效，你最好是成亲前，多与周衡见几次。” 周令月眼神发亮，如获至宝一般拿起瓷瓶捂在怀里，真心实意的道谢。 “多谢公主，大恩大德，我一定回报。” 徐如笙闻言浅笑不语，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回报。 “周晗最近如何了？”徐如笙直接问起了宫里的情况。 一直到现在，徐如笙还是没有明白，前世到底是因为什么让周曦心灰意冷，最终远嫁和亲。 杨贵妃虽然人不是很聪明，可也算不得太坏，姨母不至于要一根白绫了断了她。 回京之后，徐如笙心里一直想着这个事情，最后还是把目光落在了周晗身上。 阿姐如今光朝堂上的事情就分身乏术，根本没有精力盯着后宫。 姨母是中宫皇后，若是对一个公主过于关注，反而引人注目。 这件事情交给周令月去办，正好。 周令月虽不解徐如笙为何让她留意周晗，可她还是按照徐如笙说的做了。 “陛下想给她选驸马了，敏昭仪日日往皇后宫里去，低伏做小，殷勤讨好，倒是周晗，往杨贵妃宫里去得多了。” “杨贵妃见了她？”徐如笙冷哼一声。 周令月嘴角弯弯，“起初是不肯的，只是时间久了，十次也有一两次是能进去的。” “没引人注意？” “若不是刻意留意，谁会在意？” “她们说些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 看来是时候进宫一趟了，周晗和杨贵妃的事情，姨母只怕根本不在意。 可这对徐如笙来说很重要，没准前世也是因为周晗和杨贵妃说了什么，才引起后面一连串的事情。 “我随你一起进宫。”徐如笙当机立断。 周令月眨眨眼，“公主做事怎么风风火火的么？” 徐如笙起身斜睨她一眼，“有什么问题？” “没有没有，我的马车在外面，公主请。” 不是徐如笙做事风风火火，只是很多事情，晚一天不知道又会生出多少变故来，尤其是涉及到周曦，不得不上心。 第165章 小心思 随着周令月进宫，自然是要先去拜见太后。 杨太后乐呵呵的拉着徐如笙的手，“难怪令月这孩子最近出宫频繁了，原来是找你，这是好事。” 徐如笙不想多说话，只能点头应承。 出了慈宁宫，立马转头去了凤仪殿。 “今日怎么想着进宫了。”温皇后有些惊喜，一边和徐如笙说话，一边吩咐吕回去让小厨房多做点徐如笙爱吃的。 徐如笙来不及寒暄，直接问道，“姨母可知，最近周晗和杨贵妃走得很近？” 温皇后脸上笑意不减，“陛下有意给她找驸马，这京城的世家子都要挑一遍，敏昭仪又欢喜又着急，日日往我这跑，阿晗这孩子与我不亲近，或许是和杨贵妃说说话。” 周晗这些年像个隐形人似的，谁也不会留意她。 这点事情，温皇后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陛下何不等来年科举给她找个金榜题名的夫婿。” 前世周晗嫁给了任鱼跃，只是今生这人已经被徐如笙杀了。 “不急，”温皇后慢条斯理，“只是相看，不着急定下。” “姨母，不如问问杨贵妃，周晗都和她说了什么。” 徐如笙抿了抿嘴，决定直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温皇后蹙眉，“你为何这般在意她们说了什么？” “我这心里有些不安稳，”徐如笙直白的说道，“姨母您想，阿姐尚未说亲，周晗便要先说亲了，可杨贵妃待她绝对称不上亲厚，她纵然心中忧虑，也万万没有去找杨贵妃倾诉的道理。” “离开沧州之前，那方苏合油墨引起的事端您可还记得，周晗绝不是个安分的人，她瞧着不显山不露水，可心里想什么谁也不知道，姨母，阿姐如今是行走在刀刃上，任何反常的事情，我们都要谨慎才行。” 温皇后思索了片刻，也惊觉自己有些大意。 “吕回，”温皇后扬声，“去叫杨贵妃过来。” 又拍着徐如笙的手道，“你说的对，是姨母粗心了，周晗这些年一直安安静静的，别说我，就是陛下，这宫里上下，谁也不会过多的留意她。” 徐如笙扶着温皇后坐下，眼睛却时不时瞄向门口，等着杨贵妃到来。 杨贵妃走在宫道上内心也有些忐忑，这些日子周晗频繁的去冰泉宫，一定是被皇后娘娘知道了。 她一跺脚，早知道就不让周晗进冰泉宫了。 “参见皇后娘娘。”进了凤仪殿，杨贵妃便更加心虚了。 “见过贵妃娘娘。”徐如笙起身行礼。 见徐如笙也在，杨贵妃突然就松了一口气，有她在场，皇后娘娘应该不会发火的吧。 “本宫问你，周晗在你宫中，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温皇后的话让杨贵妃浑身一僵，她眼睛转动，却被温皇后呵斥： “行了，就你那脑子还想编扯谎话来骗人？还不快说。” 杨贵妃放弃了挣扎，实话实说吧。 “她说陛下为她择驸马，可她不想随意嫁人，她......她说她想嫁给杨维桢。” 杨维桢是杨信的儿子，杨贵妃的侄子。 “她此前见过杨维桢？”温皇后疑惑。 杨贵妃唯唯诺诺，“没有没有，她说是从严竹嘴里听说过，觉得杨维桢一表人才，丰神俊朗。” 杨贵妃说着说着声音便亮了起来。 纵然杨家再不好，也是她的娘家，夸起自己侄儿，她倒是不含糊。 “那贵妃娘娘答应了？”徐如笙轻声问道。 杨贵妃小心的看了一眼温皇后，见她神色如常，才松了一口气。 “没答应，阿曦还没有成亲呢，哪里轮的到她先挑。” 杨贵妃洋洋自得。 徐如笙却立马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周晗哪里是想自己嫁杨维桢。 她是想让杨贵妃潜移默化的觉得杨维桢是什么天纵英才，她越表现出急切，杨贵妃越不会让她如意，反而会想着让周曦嫁给他。 但是周曦嫁给谁，根本不是杨贵妃能决定的。 可杨贵妃耳根子浅，有时候行事又完全不加以思考。 只要她在皇帝面前提一嘴杨维桢不错，可以考虑给周曦做驸马，就会立刻遭到皇帝的训斥，甚至会让皇帝觉得杨家其心可诛。 周曦可不是一般的公主，是手握私兵，在内阁参政的元启公主。 整个事情最好的结果是皇帝疑心杨家和周曦勾结，杨贵妃遭到训斥，周曦被皇帝疑心。 最差的结果也就是今日这样被温皇后察觉，杨贵妃遭到训斥，然后无事发生。 周晗只要动动嘴皮子，便能恶心到人，何乐而不为。 徐如笙冷笑，“既然杨维桢这样好，姨母，不如就随了周晗的愿吧。” 温皇后和杨贵妃双双愣住。 “那怎么行，阿笙，我没有答应她的意思，就凭她也配嫁入杨家？”杨贵妃先站出来说。 徐如笙淡淡说道，“那贵妃娘娘觉得谁配？阿姐么？” 杨贵妃低着头，朝着温皇后倔强的说，“臣妾觉得阿曦嫁给他，倒是不错。” “那便是周晗最喜闻乐见的结果。”徐如笙冷哼一声，“她就是等着贵妃娘娘去陛下面前提。” 温皇后显然已经明白过来了。 两位公主嫁给谁，根本不是她们能决定的，皇帝才是最终决定的那个人。 周晗仗着自己快要嫁出宫了，出宫前还要恶心一下杨贵妃和周曦。 徐如笙心里也有了猜测和结论。 前世，皇帝想要周曦去和亲，可温皇后和周衍都不答应，周曦也不情愿。 皇帝能逼着自己的女儿去，可到底不如周曦心甘情愿来得好。 周晗趁机花言巧语哄得杨贵妃与她联手，拿着严松做筏子，大概是制造了什么“花前月下”“郎情妾意”，故意让周曦看到。 前世的周曦不是元启公主，不是温皇后的女儿，唯一的寄托便是严松，最后心灰意冷，远嫁他乡。 周晗的目的简单，赶走周曦她就是大启唯一的公主了，就算不能顺水推舟嫁给严松，也能挑个好夫婿。 后来她果然如愿嫁给了状元郎任鱼跃。 杨贵妃则是为了讨好皇帝，给周衍铺路，被周晗说动了以后，便坑害了自己的女儿。 难怪后来周晗嫁人后，姨母便不让她进宫了。 一直到姨母去世，周晗才重新能踏进宫里。 徐如笙定了定心神，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这些都是猜测，前世的真相如何，已经不得而知。 可她不喜欢周晗。 前世今生，都很讨厌。 就凭前面那方苏合油墨，还有如今她对杨贵妃说的那些话，她的那点小心思就显露出来了。 也许周晗自己都觉得，这点小心思算不上恶毒。 可有时候往往就是这样不起眼的小事，最为致命。 所以，把她弄走，走的越远越好。 吐蕃那位王子还关着呢，快四年了吧，阿姐说吐蕃已经正式臣服，不日便进京递交国书。 大启放吐蕃王子回去的时候，便带上周晗一起走吧。 第166章 和亲 徐如笙出凤仪殿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温皇后本想留她用晚膳，可体元殿的女官说，皇帝要过来。 温皇后只好让吕回送她出宫。 宫道上，周曦正朝徐如笙走来，身后跟着几个提着宫灯的宫女太监。 “阿姐。” 徐如笙顾不得仪态，提起裙子奔了过去。 周曦也快走了两步，握住她的手，有些责备， “好好的去华韵坊，天都黑了也不见人回来，派人去问了才知道你进宫了。” “眼看着宫门都要关了，也不见你半点消息，我只能亲自进宫来寻你。” 徐如笙心里一暖。 今日心里着急，进宫也匆忙，忘记和阿姐说了。 “对不起，阿姐。” 徐如笙低着头，声音有些沉闷。 周曦哪里会真的怪她，拍拍她的脑袋，“好了，既然我都进宫了，我们去找母后吃一顿饭。” “阿姐，”徐如笙劝阻，“陛下去凤仪殿了。” 周曦一愣，脸上露出笑意，冲着吕回道，“姑姑请回，我带阿笙出宫便是。” 吕回笑着行礼告退。 姐妹二人手挽手走在漫长漆黑的宫道里，身边仅有几盏宫灯，星星点点。 “今日这么急着入宫，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徐如笙咬了咬嘴唇，“周令月说，周晗最近和杨贵妃走得很近，我怕她对阿姐不利。” 周曦的手一紧，侧目看了徐如笙一眼，“原来是为着我。” “阿姐光是政事便忙不过来，自然不会留意到周晗，可我这心里不放心，她这些年表面安分，可骨子里不是个善茬。” “那你今日可知道了些什么？” 徐如笙把今日凤仪殿的事情如实相告，又补充道，“阿姐也许觉得我过度揣测了，可我宁可冤枉她，也不能让她对阿姐丝毫不利。” 周曦眼神稳重，听了徐如笙的话，嘴角含笑， “既然她觉得杨维桢好，那便让她嫁给杨维桢吧，父皇如今越发的多疑，朝中的事情，我说的话他还是听的，给周晗定个驸马的人选，这事我若想插手，父皇不会驳了我。” “阿姐，”徐如笙缓缓开口，“让她去和亲吧。” “嗯？” “吐蕃的王子回去的时候，带着周晗一起走吧。” 周曦连忙笑道，“我倒是忘记这一茬了，只是无缘无故的，父皇只怕不会答应。” “若是吐蕃的国书上求一位公主呢？” 周曦眯着眼睛，“父皇为了来之不易的臣服，定会答应。” 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携手出宫。 徐如笙很快就给曲江的舅舅写了信，吐蕃的使臣不日就会进京。 只要舅舅提点一二，他们在国书上添几个字便可。 吐蕃诚心求一公主，习得大启文化风俗，皇帝为了彰显明君风范，不会拒绝的。 五月，夏林初盛，风自东南来。 吐蕃的使臣和温禄进京了。 玉熙宫内，敏昭仪一脸绝望的看着神色麻木的周晗。 “我早就警告你了，不要有那些小心思。” “你只当别人都是傻的，笨的，你说什么，人家都往心里去了，现在好了，吐蕃求一位和亲公主，元启公主直接点名了让你去。” 周晗捏了一个蜜饯在嘴里，嚼了两口，“我不去。” 敏昭仪一愣，闭了闭眼又睁开，脸上一闪而过的心酸，忽而从凳子上坐起来，“你若不想去，现在就跪到凤仪殿门口，唯有皇后娘娘才能让陛下改了旨意。” 一阵风吹来，夏日的风是热的，可周晗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如同木偶般的坐在窗边，面无表情的拿了一个又一个蜜饯往嘴里塞。 眼神却飘向了外面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槐树上。 “我不去。” 敏昭仪气得心肝疼，再也忍不住骂道，“我的小祖宗，你到底想怎么样？” “母妃知道陛下皇后待你不如元启公主那般亲厚，你心里积怨已久，母妃也恨，可有什么办法？这都是命啊。” 周晗收回视线，“命？和母妃一样，十年如一日的待在昭仪的位置上，在后宫做个透明人，这样的命么？” 敏昭仪差点没站稳，半天才缓过劲来，还没说话眼泪就下来了，“你这是在怪我？” “我不怪你，我怪我自己，为何没有投生在皇后娘娘的肚子里，被周曦压一头就算了，徐如笙也能压我一头，如今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周令月也能压我一头。” 周晗嗤笑一声，可指甲却深深的嵌进肉里。 敏昭仪嘴里发苦，捏着帕子的手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脸色惨白，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周晗，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母妃去求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是个明事理的，她一定能让陛下改变主意。” “没用的。”周晗看到抱着自己的敏昭仪，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但很快又隐了下来。 没有用的。 她说不去，也只是发泄一下心里的怨恨。 和亲之事，随便找个京城的贵女或者宗室女封为公主就好了，何须亲自点名让自己去。 周曦就是故意针对她。 因为她和杨贵妃说的那些话。 她唯一不解的是，她说的那些话，就算被皇后娘娘和周曦知道了，也不过是训斥一二，根本不会走到今日逼得她去和亲。 那么是谁在背后推动这件事？ 周晗每日坐在窗边想着，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了。 元启公主让二公主去和亲之事，也引起了一些风波。 有好事者直接说这是在排挤二公主，暗骂元启公主不近人情。 却被韩延直接骂了回去。 “既然不让二公主去，那不如让你家女儿去？可惜啊，你女儿想去也不够格。” “朝中就两位公主，难道让大公主去？” “大公主一心为国，你们都干了什么？提刀打仗不行，嘴皮子利索得很。” 一时间，朝堂上的声音都没有了。 和亲之事很快就定下来了，对皇帝来说，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周晗本就到了选驸马的年纪。 去吐蕃生下有大启血脉的继承人，比在京城随便选个驸马的价值大多了。 周晗被封为义成公主，随吐蕃王子前往吐蕃，由大将军温禄亲自送嫁。 临走的前一天，徐如笙来了玉熙宫。 “听说你要见我。” “逼得我非去和亲不可的，是你吧。” 徐如笙目光平静，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 “义成公主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周晗的眼中散发着死亡般枯槁幽寂的冷。 “我只是想知道，为何非要如此对我。” 可最终她也没有从徐如笙口中听到答案。 义成公主前往吐蕃的时候，满城相送，京城百姓，大启子民，吐蕃使臣无不赞许义城公主当得起一个义字。 徐如笙站在送嫁的人群中，看着绵长的队伍逐渐远去，慢慢收敛了笑容，心中道出了那日周晗想知道的回答： 不过是让你今生尝一下阿姐前世的苦罢了。 留你一命，你该知足。 第167章 送去天枢阁 七月盛夏，蟋蟀鸣，晚风静。 幽远的车铃随着缥缈的风声传来，不过霎那间，一辆繁贵富丽的马车便踏风而至。 徐如笙满头大汗的从马车上下来，热得小脸通红。 周曦笑吟吟的给她递了一方帕子，又让随行的宫人把伞撑好了。 徐如笙苦夏，可她偏偏要选了今日来溪山书院。 “这天气越发的热了，父皇带着母后去避暑了，叫你去你也不去，非要这大热天拉着我来溪山书院。”周曦温声笑笑。 “阿姐被陛下留下监国，我自然是要留下陪阿姐的。”徐如笙冲着周曦甜甜一笑，又咬牙切齿，“谢叔非说，读书人最不能怕苦，盛夏最热的时候启程去天枢阁，才能磨炼她们的意志。” 周曦依旧是温柔的笑，“谢先生说的有道理，若是这点苦都受不了，如何承受得住天枢阁的磨炼。” 两人才下了马车，江晚吟便迎了上来。 “早听闻小姐回京了，一直未得见，今日可算见到了。”江晚吟先给两人行礼，接着神色激动的看着徐如笙。 徐如笙也趁机打量着江晚吟，三年未见，她早已没了初见时的那般死气沉沉。 梳了一个圆髻，插了一根素银扁方簪，虽沉稳大方，可徐如笙却觉得，有些不符合她年纪的老气。 “这些年，书院辛苦你了。”徐如笙含笑点头示意。 江晚吟眼睛发亮，摇头说道，“当年若不是小姐救我一命，如今我只怕坟头的草都几丈高了。” 周曦道看着徐如笙汗涔涔的，直言，“进去再说，外头热。” “瞧我，见着小姐和公主高兴得忘记了，快里头请。”江晚吟忙引着两个人往里走。 溪山书院自三年前那场大火后，便重新建了。 银子是皇帝从私库里出的。 如今的溪山书院，在徐如笙最初的版图上扩大了许多。 皇帝出银子给元启公主建的地方，过于寒酸有堕皇室威名。 外头都说溪山书院是元启公主的产业，可最初进来的江晚吟却牢记徐如笙的救命之恩。 进了大门，在往里走便是练武的地方敬武堂，才进去就看到紫烟在带着几位身姿飒爽的女孩扎马步。 见徐如笙和周曦进来，纷纷停下行礼问安。 周曦和她们都算熟稔，笑言，“你们继续。” 紫烟看到徐如笙有些激动，一向沉稳的她有些按捺不住的小跑上来。 “小姐，”喊了一声，眼眶都有些红了。 徐如笙道：“紫烟，你随我来。” 紫烟转头吩咐那些女孩子自己练习，她抬脚跟上了徐如笙。 江晚吟道：“书院按照小姐之前的想法，所有的孩子先教她们读书认字，再根据考核的成绩选拔出继续读书的，其余的分去其他四堂学习谋生之道。” 徐如笙挑眉，“这几年可还算安稳？” 未等江晚吟回答，周曦先笑了，“总有一些小人作祟，不过那场大火后，倒是安稳了。” 徐如笙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当初我的想法只有一个雏形大致摹画了出来，后面所有的问题和麻烦都是阿姐和你们解决的，这几年你们一定很辛苦。” 周曦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如今还学会和我说客套话了。” 江晚吟更是语气急切，“小姐真的是折煞我了，别说这些小事情，便是为小姐豁出去性命，我也没有半分犹豫。” 江晚吟的话十分的真情实意，溪山书院给了她第二条生命。 “公主，小姐，”到了香墨堂，卢素琴带着五个年纪看起来比前面敬武堂的孩子大不少的女孩子朝着周曦和徐如笙行礼。 周曦抬手，“无须客气。”又指着徐如笙，“这是我家妹妹，卢院长是见过的，你们几个这是第一次见。” 徐如笙只一眼便知道这几个人不是当初她说的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 “我们时间太少了，”周曦对徐如笙再了解不过，一个眼神的闪动她都能觉察到徐如笙的想法。 “来不及从认字开始去培养能参加科举的人，好在你也意识到了，这些便是青阳和叶家姐妹边跑生意边在大启各地物色来的人。” “她们本身就是有些才识在身上，因为各种原因流落在外。” 徐如笙细细打量了一番，点头道，“我之前吩咐过，寻到合适的人后，送到溪山书院，逢院试，便送回户籍所在地参加考试。” 周曦轻笑，“她们五位，便是过了院试的。” 可徐如笙并不开心，将近三年的时间，也不过只有五个人过了院试，可以参加来年八月的乡试。 看来读书科举，果然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学子们寒窗苦读数十年，落榜之人不计其数，她们能临时抱佛脚过院试，已经是天赋异禀了。”周曦出言安抚徐如笙。 徐如笙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千秋万载的事情，不能急于一时。 徐如笙微笑颔首，看着五个女弟子，“今日我来，是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明年八月便是乡试的日子，乡试的难度很大，所以，我给你们找了一位先生。” 只说是先生，却丝毫没有提及天枢阁。 五个人闻言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忍不住问道，“元启公主给我们找的女先生，个个学识渊博，胜过许多书院的先生了。” 徐如笙淡淡一笑，“科举是考试，既然是考试，那便有它的规则和制度，也有它的规律和范围，元启公主请的先生，只能告诉你们考试的内容，我给你们请的先生，可以告诉你们考卷的内容。” 香墨堂有片刻的寂静。 “那不是这位先生，现在在何处，我们何时能拜见？”还是那个女弟子问道。 徐如笙道：“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收拾东西，一个时辰后，紫烟会带着你们去找先生，路途遥远，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五人只呆愣了片刻，便立马应下了，转身离去收拾行李。 “她们倒是见过风浪的。”徐如笙赞道。 周曦看了她一眼，“女子混入院试，本身就需要极大的胆气，这些年物色了成千上百人，只她们五人脱颖而出，自然不差。” 徐如笙却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皱眉问道，“院试和乡试浑水摸鱼进去尚且容易，只是会试如何瞒过检查。” 周曦却是从容不迫，“科举向来是礼部负责，你且放心，我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说完又颇有些傲气的看着徐如笙，“你阿姐我如今也算是大启的监国公主了，这么些小事，有何难。” 徐如笙笑容明媚的看着周曦，她喜欢这样傲气且耀眼的阿姐。 第168章 下了双份药 而远在黎川的避暑山庄里，周衡正在发火。 “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周衡一挥衣袖把桌子上的茶盏扫到地上，眉眼间怒气冲天。 “居然让一个周曦监国，日后是不是还要把皇位传给她！” 恭王等周衡发完火，才出言安抚道，“殿下消消气，这次出来避暑，陛下带着您和平王殿下还有朝中重臣都来了，京城诸多事宜，总需要人看顾。” “殿下别说气话，”恭王忍不住发笑，“元启公主只不过是陛下手上的一颗棋子，将来为您分忧的。” 周衡的脸色稍稍好转，语气却依旧十分狰狞。 “本王登上大宝后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她。” 恭王眼皮一跳，心中一凛。 周衡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很快就换上一副笑脸，转身拍了拍恭王的肩膀。 “本王若是登上大宝，恭王您绝对是大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恭王看着周衡温和的笑意，却有种不安的颤栗哽在心头，若非不得已，他也不想陷入这泥潭中。 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恭王府作为大启唯一的异姓王，开国立下大功，可传承至今，已经开始被历代皇帝视为眼中钉。 表面没有发作，暗里一直想找机会摘掉这顶铁帽子。 如今的王府越发没落，恭王至今也只挂了一个虚职，加之他子嗣不丰，唯一的儿子还是侧妃生的庶子。 纵然是个庶子，也被他看得和眼珠子似的。 待他百年后，这唯一的庶子只怕性命难保，皇帝一定会以恭王府后继无人为由，收回爵位。 恭王心里发闷，定了定心神，又替周衡出谋划策，“王爷，眼下元启公主不是最打紧的，您最大的对手是平王。” “这个本王自然是知道的。”周衡一脸烦闷，皇帝的态度一直不清不楚的，他和周衍到底谁的胜算更大真的说不好。 “平王最大的倚仗便是杨家，可偏偏陛下把严相的嫡女指给了他，无形之中又给他增添了筹码。”恭王抬头看了周衡一眼，一字一顿说道，“严小姐这次也跟着来了，不如趁此机会......” “王爷，”周令月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打断了两人的话，“王爷可是休息了。” 周衡眉头一皱，恭王却十分识趣的站起身来准备告辞，“佳人来访，臣便先告退了。” 房门打开，周令月手上端着一碗茯苓百合粥，身后跟着两个垂首的宫女。 见到恭王，有些歉意的说道，“打扰两位王爷议事，我奉太后的命来给宸王殿下送吃的。” 周令月是圣旨钦定的宸王妃，她来找周衡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 恭王客气的寒暄两句，便离开了。 周令月移步进屋，动作缓慢的把那碗粥放在周衡左手边的桌子上，神色漠然，“这是太后赏的，王爷赶紧喝了吧。” 周衡每次看到周令月那张和周颂宜一模一样的脸，心里都有些毛毛的。 周颂宜惨死的模样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而且还是被自己的母妃毒死的。 “放下吧，本王一会就喝。”周衡也没有说什么好听的话，只想着打发周令月走。 周令月一动不动的站在他的跟前，挑眉似笑非笑的说道： “太后吩咐让宸王殿下用完了早些歇息，我还等着回去复命呢， 所以殿下不要浪费时间，快喝吧。” 她的声音很温柔，听不出什么情绪，可偏偏让周衡如鲠在喉。 “本王说了，一会就喝，你先走吧。” “我得看着殿下喝完，才能回去给太后复命。”周令月半步不让。 周衡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女人逼着喝粥。 太后让周令月送粥过来的意思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为了让两人增进感情。 偏偏周灵月拿着太后的话当圣旨逼着周衡喝粥。 周衡心中烦闷，实在不想和她纠缠，抓起碗就往自己嘴里倒。 最后恶狠狠的看着周令月。 周令月满意的笑了，一把夺过周衡手里的碗，“王爷早些休息。” 转头便离开了。 出了周衡房间的周令月心情十分愉悦。 那药得三次才生效，今天是第一次，还有两次，想来这次在黎川便能把周衡变成一个废人。 没想到在转角处遇到了程铃。 两人皆是一愣，很快周令月便笑意盎然的说道，“程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程铃看着一脸春色的周令月，心里涌起一股怒意，酸溜溜说道，“郡主这是从王爷那来？” 周令月心思一转，笑眯眯说道，“是啊，可惜王爷好像心情不虞，正念叨着程小姐呢，程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程铃半信半疑的看着周令月，“果真如此？” 周令月脆生生的接话，“程小姐，你我日后是姐妹，只要王爷好，谁得宠一些又有何妨，我是个没本事的，不如你能哄王爷开心。” 这话程铃爱听，本来她也是要去找周衡的。 “那我先走了，郡主也早点回去吧。” 周令月转身看着程锦的背影，脸上闪过笑意。 程铃一路走到周衡的屋外，径直推门走了进去，嘴里却嘟囔着，“屋里怎么这么暗啊。” 周衡心情郁闷的送走了周令月，看着推门而来的程铃，心情倒是好了几分。 他对程铃，一方面是为了拉拢恭王，一方面是程铃确实有几分美貌。 “你若觉得暗，我叫人多点几根蜡烛。” 一个低眉顺眼，看不清脸的宫女走了进来，手上捧着烛台，放在屋内，瞬间就亮堂起来了。 “这蜡烛怎么闻着有一股香味。”程铃嗅着鼻子，“挺好闻的。” 那宫女依旧垂着头，“回程小姐，这是今年内务府新进的，说是里有掺了各时令花粉，还是杨贵妃想出来的主意。” 周衡对这些女人家的东西毫不感兴趣，挥挥手让她下去。 灯下看美人，月下赏花开，别有一番风情。 烛火闪动，周衡只觉得自己心里有些燥热。 定是天气太热了，周衡转身便给自己灌下一些茶水，却看见程铃也是脸若桃花，双眼迷离。 “王爷......”程铃有些控制不住的往周衡身上靠过去，柔软无骨的身躯贴近周衡不自觉的扭动。 周衡很想一把推开她，可程铃身上却散发着致命的吸引，他喉咙滚动，心中的防线一点点崩塌，终是一把揽过程铃。 一夜红浪翻，半宿未得眠。 第169章 抓了个正着 黎川避暑山庄的早晨，空气清爽又甘甜。 杨太后年纪大了，觉也少，天才微微亮，便醒了过来。 她才起身唤人进来伺候，门便被推开，周令月一脸笑意走进来。 杨太后一愣，接着有些嗔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多休息一会，我这不用你伺候。” 周令月却是径直走到杨太后床边，挽着她的胳膊说道： “这些日子外祖母您的教导，我都仔细想过了，您说得对，宸王殿下是我未来的夫君，我该对他上心些。” “以前在宫里，也没有机会，如今在黎川，时机正好，我一早便起来煮了粥，一会儿，给殿下送过去。” 杨太后大喜过望，摸着周令月的手道，“你能明白，再好不过了，去吧。” “不急外祖母，孙女先伺候您起身。” 周令月的温顺和孝心，杨太后十分受用。 心里也不禁感慨，阿芙生的两个女儿，性格迥异，如果当年颂宜也不在阿芙身边长大，是不是也会和令月一样，是个好孩子...... 从杨太后那出来的周令月，面无表情的走向小厨房，看到灶台上熬的粥，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可摸了摸怀里的药，心情又好了几分。 周令月嫌弃的看着翻滚的鸡丝粥，吩咐随行的宫女，“你去取一个诗情画意的碟子过来。” 宫女退下后，周令月掏出瓷瓶，倒出一颗黑色药丸放入瓦罐中，又狠狠地搅动了两下。 宫中防备森严，到处都是宫人，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所以，一定要在黎川把事情办妥。 周令月眸色狠厉，手里的动作更果断了些，思绪却不自觉的飘远了。 皇帝说什么时候成亲来着，明年春天？不知道到时候给青阳帮主发帖子，她会不会来...... “郡主，碟子端过来了。”宫女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周令月回过神来。 “装些小菜，再把粥盛出来，叫上两个人，随我去宸王殿下那。” 宫女拿着碟子有些为难，“郡主，小菜装哪些？” 周令月有些不耐烦，她哪里知道周衡喜欢吃什么？ 罢了罢了，装些青阳爱吃的吧。 “虾皮、脆瓜、洋姜......” 宫女按照周令月的吩咐一一挑拣装盒，又把瓦罐里熬得浓稠的鸡丝粥盛出一小碗放入食盒中。 “郡主亲自送过去，王爷一定会很欢喜。”宫女嘴里说着讨喜的话。 周令月凉凉的看了她一眼，“你拿着，到他门口再给我。” 说完抬腿先走了。 宫女怔愣在原地，抬眼见周令月已经走远了，忙提着食盒跟上。 周令月带着随行的宫女来到周衡的院子，晨曦微露，时辰刚刚好。 周衡似乎没有起身。 “陛下说今日要带着两位王爷还有世家子弟狩猎，王爷可是起身了，我给他送早膳。” 说着就要进院子。 守在院里的两个小太监面面相觑，跪在地上支支吾吾。 “回郡主，昨日......昨日程......程姑娘歇在王爷院里。” 声音虽压得极低，周令月还是听清楚了。 不知为何，她脑海中闪过临行前周曦说过的话。 “去了黎川，郡主若是遇到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皇后娘娘或者是太后，切莫埋在心里。”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的事情败露了，胆颤心惊了好几日，如今再细想，难道？ 周令月心跳都快了，眼下有两个选择。 转身离去，周衡和程锦如何，她丝毫不在意。 闯进屋里，闹得众人皆知。 两个小太监胆战心惊的看着面无表情的周令月，心里暗思忖着，这郡主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岂有此理，”周令月咬着唇，横眉怒目，“简直欺人太甚！” 周令月觉得自己要把宫女手中的食盒砸了，更显得自己怒火冲天，可她舍不得那下在粥里的药。 “你们去请太后和皇后娘娘，让她们为我做主。” 周令月泪水涟涟，看得随行的宫女心肝都颤了。 感叹这郡主婚后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了。 两个宫女分别去找温皇后和杨太后。 只有提着食盒的那个呆愣在原地。 “还愣着干什么？”周令月掩面而泣，“还不进去叫醒王爷，一会儿太后和皇后娘娘来了，让他和程姑娘光着身子见人么？” 两个小太监逃命似的冲进去，边敲着房门边发抖。 屋里的周衡只觉得头疼欲裂，下意识的骂道，“狗奴才，大清早的吵什么？” 却感觉身边一股温热的气息，偏过头看到未着寸缕的程铃，惊得差点丢了魂。 他一把翻身下床穿好衣服，再慌慌张张的推了一把程铃。 程铃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同样是惊慌失措。 敲门声还在继续，听得周衡心烦意乱，也顾不上程铃，一把打开房门，劈头盖脸骂道，“该死的奴才......” 定睛一看，却是眼眶通红的周令月。 周衡在京城的时候，一共也没有见过周令月几次，来了黎川三天这已经是第二次见面。 “表妹？”周衡无端有些心虚。 周令月无视周衡，手里提着食盒侧身径直进了屋，看到手忙脚乱穿衣服的程铃。 程铃抬眼看到周令月的一刹那，眼中的慌乱就变成了示威。 抬手轻轻拂过额前的碎发，脸上带有一些羞赧，“郡主来得正好，妹妹也该回去了，昨日郡主说过，我们迟早是一家人，郡主不会告诉别人的对吧？” “不急，”周令月抽了一下鼻子，忍住眼中的泪，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我带了早膳，妹妹用过再走吧。” 程铃见周令月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心情颇好，听说昭阳郡主是个木头，性子冷淡懦弱，果然如此。 可昨夜之事到底是自己失仪了，还是早些离去好。 周令月端起粥走到周衡面前，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王爷，我天未亮便起来熬了这粥，王爷喝了吧，今日陛下要狩猎，王爷莫耽搁了时辰。” 周衡想起昨日几乎被周令月逼着喝了一碗粥，下意识的抗拒，可看到她楚楚可怜的看着自己，那张脸和颂宜几乎一模一样，周衡有些不忍。 端过粥小口的抿着，周令月心中却忍不住雀跃，第二次了，还有一次她的事情便妥了。 本想离去的程铃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心里气愤，刚想说话，只见周令月转身笑吟吟的看着她，“妹妹稍等，太后和皇后娘娘马上就到了。” 话刚落音，周衡和程铃脸色皆大变。 第170章 处置 杨太后是在温皇后前面到的。 她脸色阴沉的进了屋子，扫了一眼周衡和程铃，在看到泪眼盈盈的周令月时，便忍不住心疼。 \\\"哀家以为恭王府是个懂礼数的地方，没想到教出来的女儿这般不知廉耻。\\\" 这话无疑是抽了程铃一耳光。 程铃和周衡跪在地上，瞧着倒是颇有同舟共济的感觉。 杨太后看着只觉得碍眼。 “虽说陛下指婚了，可你们也太出格了，听说你是府里的侧妃所出，你娘出身也不好，哀家瞧你的品行，也不配进宸王府。” 跪在地上的程铃这下是真的慌了神。 她已经是周衡的人了，若是被太后从中作梗，不让她进宸王府，她的下场会比她的嫡姐程锦更惨。 “太后，此事虽是臣女失仪，可说到底，也是殿下……” 慌乱中，程铃下意识的拉了周衡出来。 “荒谬！” 杨太后一拍桌子，指着程铃训斥道： “你一个臣女，也敢指责宸王，纵然他有什么不是，也有哀家、皇帝指正，再不济，还有皇后。” “你既然被皇帝指为侧妃，就要做到静正垂仪，持躬淑慎，宸王若是行为不正，你该劝导，而不是由着他胡闹。” 程铃咬着唇不敢再多说话，太后来者不善，多说多错。 杨太后是有私心的，她希望周衍当皇帝，这样才能保住杨家一世荣华。 周衡安安份份的当个藩王，日后带着周令月去封地，过稳当的日子未免不好。 可偏偏他和恭王府扯上了关系。 恭王府虽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朝中的影响力不小。 周衡这是铁了心要争皇位。 “皇祖母，”周衡的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此事是孙儿孟浪了，和阿铃没关系。” 周衡一声“阿铃”，让程铃沉到谷底的心又活跃了起来。 可杨太后却觉得心里堵得慌。 狐媚子，听说她王府的生母就是狐媚子。 还没成亲便勾得周衡这般维护她，日后进了王府，周令月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你这是在为她开脱？”杨太后脸色不虞。 周衡目光平视前方，并没有抬眼看杨太后，“孙儿没有，孙儿不过就事论事罢了。” “好一个就事论事，”杨太后气笑了，“一会儿到了皇帝面前，你最好也是这般嘴硬。” 见周衡浑身一震，杨太后冷冷一笑，也顾不得周令月在场，直言道： “皇帝对颂宜心中有亏欠，他把令月指婚给你，就是希望你好好待她，你却干出这样的事情，你简直是在打你父皇的脸。” 她又指着程铃道： “哀家还活着，她便这副狐媚模样让你丢了魂，哀家死了，你是不是直接宠妾灭妻啊！” “外祖母，”周令月神色凄凉，“您不许乱说，您定会长命百岁。” 说完又一脸哀求的看着周衡，“殿下，您也别说了，外祖母身子不好，不能这般动死。” 最后对着程铃楚楚可怜，未语泪先流，“程姑娘，我知道你和殿下两情相悦，我是个多余的，可舅舅指了婚，我也不能抗旨，日后王府有我一席之地就行，我……” 说着泣不成声，嘤嘤哭了起来。 幽怨哀婉的模样把程铃看傻了。 “哀家决不允许你这样的狐媚子进王府。”杨太后起身，颤抖着手指着程铃。 待稍稍定了心神，便直接吩咐桂嬷嬷：“让人送了她回京，也不用回王府了，直接送去白云观，就说哀家最近身子不适，她便去为哀家祈福吧。” 话音刚落，程铃便白了脸色，哀求的看着周衡。 周衡心中愤慨，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为何每个人都能那么轻易的决断和自己相关的事情！ 母妃擅自杀了周颂宜！ 父皇给他指婚周令月！ 如今皇祖母又要处置了程铃！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想不想，愿不愿意！ “皇祖母，”周衡忍不住抬头，语气坚定，“阿铃是父皇指婚给儿臣的，昨夜虽孟浪了，可也不至于让她削发为尼。” 周衡的维护让程铃心里一松，随即满满的感动。 殿下果然心里有她！ 周衡却只是宣泄心里的不忿，“孙儿自会和父皇说明，事已至此，那便提前迎阿铃入府了。” 不管其他人如何反应，周令月倒是高看了周衡一眼，不过那药还有一次就生效了，日后他们的日子注定不会那么的……和谐。 “好好好，”杨太后回过神来，满脸怒容，脚下都有些站不稳，“好个情深意重……” “皇后娘娘到！” 气氛剑拔弩张时，温皇后步履轻缓，不紧不慢的来了。 先给杨太后请了安，再看到跪在地上的两人，嘴唇微微勾起： “事情本宫都听说了，年轻气盛，一时难免，太后也无需动怒。” 温皇后看似是站在程铃这边的。 程铃刚才沉浸在周衡说要提前迎她入府的狂喜中，又听温皇后替她解围，一时间喜不自胜。 “令月，你也莫哭了，”温皇后又看向周令月，“本宫和陛下自会替你做主。” 杨太后冷哼，“看来皇后是想两边不得罪了，做个好人了，可惜晚了。” “哀家已经决定把她送去白云观清修了。” 温皇后也不恼，只安抚杨太后道，“太后何必和阿衡闹到这个地步，祖孙二人可不能为了一个外人红了脸，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咱们做长辈的应该多听听。” “您若是真心为令月好，便不该让阿衡这般为难。” 温皇后几句话便驳了杨太后的决定。 “阿衡，本宫问你，太后若把程小姐送去白云观，你可愿意？” 温皇后不顾杨太后的脸色出口询问周衡。 “不愿！”周衡干净利落。 杨太后的脸色又更加难看了。 “方才本宫晚了几步来，正和陛下商议此事。”温皇后的一番话，却让周衡浑身一震，父皇知道了！ “陛下心疼令月，也有些恼了，原本的意思和太后一样，不拘送去哪个观里，打发出京，再给阿衡赐下新侧妃。” 程铃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可陛下又感念恭王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改了主意。” “程小姐进王府之事已是板上钉钉，不过这进府的时间可以改改，陛下有旨，宸王妃有了嫡子后，程侧妃方可入府。” 温皇后说完，众人心思各异。 程铃错愕，跌坐在地，皇帝这是给周令月撑腰呢。 周令月不生下嫡子，她永远进不了王府，周令月生不了，可以找别的女人生了过继给她，可这个人不可能是她程铃。 周令月有了嫡子，她程铃再进王府又能翻出什么风浪。 杨太后听完皇帝的旨意，满意的笑了，皇帝这个旨意下得好，程铃再也威胁不到周令月了。 唯有温皇后，说完后眼中寒光闪动，心中悲愤交加。 周济，原来你也知道孩子的重要性，你那般对我，让我丧失了为人母的权利。 我不会放过你的！ 第171章 断腿 处理好周衡和程铃的事后，温皇后便笑吟吟的去找皇帝。 “谁没有年轻的时候，阿衡只是一时冲动，陛下不要过于责备，他还小。” 温皇后的劝导让皇帝心里越发沉重，摇头叹息道： “阿禧，你也不用劝朕， 他什么秉性，朕清楚，你也清楚，朕百年后，这江山他能守住？” 温皇后似不经意笑道：“还有阿衍，臣妾瞧着，阿衍秉性纯良……” 话没说完，外头就传来了动静。 杨公公走进来急声道：“陛下，不好了，平王殿下早起打马外出，不知怎么的，马惊了，踏了外边庄子上的庄稼，听说伤了人，殿下自己也摔断了腿。” 一句话说完，皇帝当场便勃然大怒，“孽障，怎么没摔死他！伤了谁？人可还好？” 温皇后还算冷静，看着杨公公问道：“伤者可有派人去医治？平王那边太医可去了，咱们出来带的太医不多，吩咐人去黎川城找些大夫。” 杨公公心里着急，可看到皇帝寒如冰霜的脸，也不敢多说话。 等温皇后吩咐完，他忙不迭失的下去了。 皇帝苦笑，无奈说道： “阿禧，你瞧瞧，这两个孩子，有哪一个是能让朕放心把江山交给他的，这是上天惩罚朕么？子嗣不丰也就罢了，偏偏还都不中用。” 温皇后心里幸灾乐祸，你活该。 嘴里还要劝解：“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臣妾随陛下去瞧瞧阿衍，他不是个心思狠毒的，今日定是意外。” 皇帝再愤怒，那也是自己的儿子，虽暗骂他不成器，可也心疼他摔断了腿。 此时的周衍躺在榻上疼的龇牙咧嘴，孙院正带着几名太医正在问诊，一旁是捂着胸口满脸心疼的杨贵妃和哭得梨花带雨的严竹。 “平王如何了？”皇帝和温皇后踏入屋内，沉声问道。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孙院正忙道：“回禀陛下，倒是无大概，只是伤筋动骨需得好生休养，黎川虽天气适宜，可条件过于简陋，殿下还是回京休养为好。” 周衍边疼的抽冷气，边强行扯出一个笑脸：“父皇，儿臣不碍事，只是那个被儿臣误伤的人，还有被马踏坏的庄稼，还请父皇做主，多给些安抚银子，银子便从儿臣的俸禄里出。” 皇帝没好气，“就你那点俸禄，连你平王府的开销都不够。” 周衍忍着疼嬉皮笑脸，“儿臣还有亲王份例，再不够，母妃补些吧。” 一旁的杨贵妃抹了把眼泪道：“补，不够的母妃都给你补。” 温皇后眉眼含笑，“陛下，臣妾就说阿衍是个好孩子。” 又轻声对周衍道：“既然孙院正让你回京休养，本宫一会儿让赵统领安排人护送你回京。” 说完笑望着皇帝：“陛下觉得呢？” 皇帝轻轻点头，还是皱眉斥责道：“你也不小了，往后做事不要这般毛毛躁躁。” 周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出了周衍的院子，温皇后便出声提醒道：“陛下今日说要带着大家狩猎，莫耽误了时辰，快些去吧，臣妾安排人去瞧瞧被阿衍伤了的人。” 这一大清早便出了两起子事，皇帝也有些头疼，差点忘记了今日的正事。 “辛苦皇后了，朕晚间再来看你。” 温皇后莞尔一笑，神色柔和的目送皇帝离开，直到背影完全消失，脸色一瞬间变得冷洌，转身离去。 吕回终于找到机会上前说道：“娘娘，奴婢方才已经去瞧过了，被平王殿下伤着的人安置在外院，人瞧着是个老实的，只是……” “直接说。” “只是随着他来的，还有她的女儿，有几分姿色，奴婢看着不是个安份的，方才去便她，一双眼睛四处打量。” 温皇后冷然一笑，总是有那么些人觉得自己能一步登天。 不过…… “你仔细瞧着些，若她真是个有志向的，本宫给她个机会。” “娘娘！”吕回不赞同的说道，“陛下和您如今琴瑟和鸣，您这又是何苦呢？” “琴瑟和鸣？”温皇后脸上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别傻了，迟来深情比草贱，何况是装给他自己看的深情。” 吕回倒吸一口凉气，低着头不敢接话。 “你去，把那个女子带来见我。”温皇后当下便做了决定。 吕回见事已至此，自己肯定是劝不动的，便按照吩咐去找人了。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吕回带着一个荆钗布衣的女子进来，虽衣裳简陋，可也难掩身躯玲珑曲线。 “参见皇后娘娘。” 方才吕回已经教过她简单的规矩了，见到皇后娘娘要下跪问安。 温皇后声音温温和和的，“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姓毕，单名一个楚字。” 温皇后挑眉，“想来你家人着实疼爱你，本宫听闻，一般人家不会费心给女儿取名。” 毕楚声音怯怯的，“是，家父对民女甚是疼爱。” “抬起头来。”温皇后忽而轻笑一声。 待毕楚那张脸露出来，温皇后心里一笑，后宫的美人她见多了，这个毕楚算一个娇俏。 “阿楚，”温皇后抬手示意她起来，“本宫那不争气的儿子纵马，伤了你父亲，又损毁了你家的庄稼，好在那孽障还算明事理，让他掏了银子来赔。” 毕楚心中忍不住狂跳，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见那位公子衣着华贵，黎川近日又有贵人来避暑，便猜测他家中显贵。 没想到居然是皇子！ “多谢皇后娘娘，”毕楚感激道，“只是民女有个不情之请。” 温皇后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但说无妨。” “家父伤势不轻，眼下只怕不宜挪动，还望皇后娘娘允许家父伤势好些再离去。” 吕回皱眉想呵斥，却被温皇后一个眼神制止，“无碍，你们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你可有婚配？”温皇后冷不丁的问道。 毕楚却立马含羞带怯低头，“没有。” 温皇后笑了笑，“本宫见你口齿伶俐，孝心至纯，人也机灵，倒是有几分喜欢你，想留你在身边伺候，不知你可愿意？” “只是有一点，留在本宫身边，日后要回京了，你便要背井离乡，你可要想好了。” ”你若是不愿意也无妨，本宫可以给你赐一门婚事，保你在黎川衣食无忧。” 毕楚急忙跪下，朝着温皇后磕头，语气中有难以掩饰的激动，“民女愿意随皇后娘娘回京，能伺候皇后娘娘，是民女的福气。” 黎川这巴掌大的地方，能有什么好婚事，算命的先生早就说了，她将来是大富大贵的命格。 温皇后垂目看着跪在地上的毕楚，嘴角微微扬起。 路是你自己选的，可怨不得本宫了。 第172章 决定 周衍被打包送回京城的时候，严竹非要跟着回京，最后还是温皇后冷了脸，她才歇了心思。 周衍回京的第一天，周曦便带着徐如笙上门探望了。 “殿下真是有出息，骑个马还能摔着自己。”徐如笙嘲讽道。 她与周衍还算相熟，两人之间开个玩笑算不得什么。 可周曦却是别有深意的问了一句，“你是故意的，还是当真不小心？” 周衍赞赏的看了周曦一眼，直接夸道，“阿姐果然好眼力。” 被夸的周曦丝毫没有开心，反而拧眉问道，“黎川出了何事？” 周衍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阿衡和程小姐，行事不规，父皇生了很大的气，阿姐，我若这时候不整点事情出来，很快就会成为靶子。” 周曦和徐如笙对视一眼，心里暗叹，看来灵觅的催情药起作用了。 那日送烛台的宫女正是周曦的人，那宫女原本有一次犯了错，差点被管事嬷嬷送去掖庭，所幸被周曦所救，又赐药，又将她换了个地方伺候，过了约两年了，终于派上了用场。 周曦本是想趁机离间一下杨太后和周衡之间的祖孙情，没想到让周衍折断了腿。 “父皇迟早要立太子的，”周曦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你又何苦作贱你自己。” 屋里没有外人，周衍也卸下了脸上的面具，声音低沉： “阿姐，我无心太子之位，我只想离开皇城，你是知道的。” 周衍的眼神飘的很远，不知道看向哪里。 “泽丽的城防图已经全部画好了，只等父皇回京，我们就可去沧州和崔将军汇合，一举拿下北戎。” 周曦心里一跳，“你想干什么？” “我会亲自和父皇请命，领兵上阵，拿下北戎城，日后便不回来了。” “胡闹！” 周曦站起身来，“你堂堂一个王爷，难道弃家国不顾了么？” “阿姐，”周衍见周曦有些动怒，神色有些黯然，“北戎很快就是大启的属国，我算不得弃国而去，我在京城的每一天都很痛苦。” “杨家扯着我这张虎皮将来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宫里的母妃和杨才人也让我十分的为难......” “我心里对阿姐，总是有一些愧疚，若非是我，阿姐和母妃也不至于如今形同陌路。” 周曦轻叹道，“这和你没有关系，没有你，她也只会觉得我是个无法给她带来任何利益的女儿，没有你，说不定她抱养的就是周衡了。” 周衍急忙为杨贵妃说好话，“阿姐，母妃之前是有些糊涂，可上次阿姐重伤，母妃寝食难安，每每说起阿姐都悲痛欲绝，母妃如今已经知道错了。” 周曦没有半分动容，杨贵妃怎么样，她丝毫不在意，说起来还要感谢她才行，若不是她一心一意只要个儿子，自己又怎么能做了皇后的女儿。 “你放心，我没有恨她。”周曦平静的语调反而让周衍心中一凉。 阿姐她是真的完全不需要母妃了。 “阿姐，日后我若是离开京城，你照顾着些……她们。” “不要胡说，此事我不会答应，父皇更不会答应，天下的臣民百姓也不会答应。”周曦一口否决了周衍的提议。 堂堂大启的亲王，去北戎做赘婿，说出来要被天下人耻笑的。 徐如笙安静的坐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眼下见两人僵住了，才开口道：“平王殿下的主意不错，只是还不够。” 两人皆转头看着徐如笙。 徐如笙手上打着扇子，微微一笑，“若只是和陛下说留在北戎，陛下和臣民自然不答应，可殿下若是死在北戎，那便不一样了。” 周曦惊讶道：“你的意思是让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阿衍这个人了？” 徐如笙点头，“平王殿下战死沙场，为大启拿下北戎，立下汗马功劳，陛下定会善待杨贵妃和杨才人，殿下你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只是不知道殿下是否有这样的决心，一旦你死了，你的身份便不存在了，日后若是后悔了，也不可能回到现在的光景了，而且你要赌，赌泽丽公主对你的心，始终如初。” 屋内有片刻的寂静。 周曦眼神微动，“不可……” “我愿意，”周衍很快便打断了周曦的话，“我无心皇位，只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寻一安身之所，泽丽若是变心也不打紧。” 周衍脸上荡漾起笑容，“我在南书房读书习字多年，多少有些才华在身上，当先生也好，卖字画也罢，何愁养不活自己。” 这话徐如笙是信的，前世周衍也是离开了京城，想来他自有谋生之道。 徐如笙很羡慕周衍，羡慕他的豁达与明朗。 徐如笙也很佩服周衍，这泼天的富贵说不要就不要了。 出了平王府，周曦和徐如笙一路沉默。 “阿衍若是走了，这太子之位就定了。”上了马车，周曦才缓缓开口。 徐如笙神色淡漠，“定了才好，定了才能对症下药。” “你早就料到了阿衍想离开？”周曦抬眼问道。 周衍说出想法的时候，向来从容的周曦惊了一跳。 而徐如笙始终没有太多的表情，仿佛许久之前便知道此事。 “以前住在辅国公府的时候，平王殿下来拜访过一次，那次我与他相谈甚欢，也隐约从他的话里感觉到几分。” 徐如笙轻飘飘的又补充了一句，“他离开了也好，若留在京城，阿姐未必下得去手。” 一句话说的周曦心头一震，避开徐如笙的目光望向外面。 周曦对周衍，终究是有几分感情。 若他一开始便仗着杨贵妃对她百般欺凌倒是好了，可偏偏自小他便是维护周曦的那个。 周衡不一样，周衡在淑妃身边长大，淑妃是个惯会欺软怕硬的，小时候他也没少对周曦冷嘲热讽。 上南书房的第一天便把墨水掺到周曦的茶水里，后面弄坏她的功课，折断皇帝赏的毛笔，更是不计其数。 周衡也许以为是小打小闹，估摸着都不记得了。 可周曦记仇得很。 也好，周衍选择自己离开，那剩下的那个她便不用顾忌的使手段了。 萧萧梧桐送寒声，九月天气微微凉，帝后便启程从黎川回了京。 再过月余便是元启公主的生辰，皇帝早已下令要好好庆祝。 京城一片热闹喧嚣中，皇帝从黎川带回了一位年轻女子封为嘉嫔之事，便没有引起多大的关注。 第173章 红袖招 帝后回京第二天，徐如笙和周曦便携手进了凤仪殿。 “母后，到底怎么回事？这个嘉嫔是怎么回事？” 周曦刚坐下就忍不住发问。 徐如笙虽没有说话，可看向温皇后的眼神也透着不解。 温皇后却是笑了：“一个小小的嫔而已，何须这般在意。” 周曦拧眉：“父皇说过要与母后琴瑟和鸣，难道他的承诺不作数？” 温皇后看了她一眼：“阿曦，嘉嫔是我给陛下找的。” 徐如笙满脸担忧：“姨母可是和陛下吵架了？” 温皇后摇头：“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这把年纪了，和陛下还有什么好吵的。” 接着又解释嘉嫔的来历： “……也是阿衍误打误撞的缘分，我见她也算机灵，便留在身边伺候。” “这么多年，我身子早就坏了，陛下还指使着太医院给我调理身子，可我这辈子注定没有子嗣缘分了，我便恳请陛下，收了阿楚，若是能生下一儿半女，便充当是我的孩子。” 温皇后又看着周曦：“母后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你应当明白。” 周曦自然不会多想，她只会心疼温皇后。 “既如此，父皇多宠她一些也是应该的。”周曦神情放松下来，若是真的有一个从小被抱养在身边的孩子，也许母后真的能开心起来。 徐如笙轻转了一下手上的扇子，眼眸轻转，可最终没有说话。 周曦待了一会便去了体元殿，留下徐如笙和温皇后两人。 徐如笙眉头紧蹙： “姨母果真只是为了让她给您生个孩子？” “我说是，你信不信？” “不信！” 温皇后起身，头也不回：“随我进来。” 徐如笙心中一凛，随温皇后进了内殿。 “吕回，你守在外面，谁也不许靠近，你也是。” 温皇后冷然的吩咐更让徐如笙心惊。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 温皇后语气很平淡，“我多年不孕的事情，你是知道真实情况的。” 徐如笙点头。 温皇后又继续说： “你母亲过世那次，你舅舅进京我便与他说了，我除了说这件事，还让你舅舅去给我寻一样东西。” “陛下对我下这样的毒手，我岂能轻易放过他。” 温皇后的咬牙切齿的模样，让徐如笙不免心疼。 “姨母……” 温皇后打断了她，“我在嘉嫔身上下了一种药，准确的来说，是蛊，这是你舅舅寻了三四年才得到的。” “在干净的女子身上种下此蛊，日积月累会转移到与她同寝的男人身上，最后身亡的原因太医都查不出来，而代价便是，蛊虫完全转移之后，这个女子会容颜尽毁，形同枯槁。” 温皇后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种别样的痛快。 此举牺牲了毕楚，可她之前给过毕楚选择了。 “所以阿笙，陛下他活不几年了。” 出了凤仪殿，徐如笙还处在震惊中。 一直都很冷静的姨母，心里竟是这般的苦，皇帝到底是伤得她多重，才逼得姨母用了这样的法子。 徐如笙长吸一口气，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姨母定是恨毒了皇帝。 可姨母还考虑到了阿姐的感受，编了一个谎言搪塞过去。 皇帝再不堪，也是阿姐的父亲，姨母担心阿姐接受不了。 也罢，阿姐只要好好的做公主，将来做皇太女，以后做女帝便好了。 一些过于肮脏的事情，不知道也好。 徐如笙出了宫，直接找到灵觅。 灵觅如今住在公主府的侧殿，对外说是元启公主的医女，实际上她每天都在研究自己的药和毒，周曦从不过问。 “小姐怎么到这里来了？”灵觅梳了一根粗麻花辫置于胸前，一双灵动的眼睛看到徐如笙后，闪过一抹欢快。 放下手里的草药，拍拍手掌残留的药粉走到徐如笙跟前。 她双手并拢反在身后，身体前倾，露出一排玉米般的牙齿，笑得灿烂：“小姐需要什么药？救命的药还是杀人的药？” 徐如笙不禁感叹，这辈子提前找到灵觅，让她少吃了很多苦。 她便也是个活泼开朗的少女。 许多人长大后心思阴沉，不过是因为年少时吃了太多的苦。 这样的灵觅，和前世那位追随她的王爷今生能不能有个没那么遗憾的结局呢？ “我是来问你个事情的。”徐如笙说道。 “小姐请讲。” “我从外面寻了许多医书孤本与你，你可知道有一种药，不，蛊，是种在未经人事的女子身上，可转移到与之欢好的男人身上，然后导致男的死掉。” 徐如笙重活一世，男女那些事，她也没有说的过于隐晦。 而灵觅更没有丝毫羞涩，小姐三年前送来的那个什么“大将军”，她一刀刀解掉的时候，已经对人这种生物，有了更为深入的了解。 “有，”灵觅当下便点头，\\\"我之前在其中一本书中看到过，只是没有仔细研究，小姐稍等，我去去就来。\\\" 灵觅转身便进了屋，徐如笙站在原地等着她。 不多一会，灵觅便手捧着一本医书走出来，翻开页面直接递给了徐如笙。 “南越有一种药蛊，名为红袖招，此蛊极为阴邪，南越百年前便禁令此蛊，如今极为难得。” 灵觅的话让徐如笙微微皱眉，自己仔细看着医书上的描写。 难怪姨母三四年前就存了心思，今日才得到这药蛊，看来舅舅也是费了许多的周折才寻到。 “书上说这蛊没有可解之方。”徐如笙把医书递回给灵觅。 灵觅却说，“天下所有的毒药，能制出来，便有可解之法，书上没说，只不是至今为止没有人制出解药。” “小姐是想让我研制此蛊的解药？” 徐如笙见灵觅这般的信誓旦旦，心中欢喜。 但她怎么会去制造解药，留皇帝一线生机呢。 她今日来找灵觅，只是想确认皇帝确实没有活路了。 “不用解药，”徐如笙沉声道，“灵觅，今日为我所说之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徐如笙顿了顿，“阿姐也不行。” 灵觅没有丝毫犹豫，一口应下，“好。” “对了小姐，”就在徐如笙准备离去之时，灵觅喊住了她。 “此蛊是蛊，可也是药，方才我看了炼制药蛊所需之物，又推测了一番它的作用，基本可以肯定，服用之人，异常容易受孕。” 容易受孕？ 徐如笙忽而一笑，这是好事啊。 第174章 寿宴死人 很快就到了周曦的生辰，元启公主府张灯结彩，车水马龙。 徐如笙困倦的厉害，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这不能怪她，昨日周曦非要拉着她说话到大半夜。 今日天还没亮，青碧便把她拖了起来，嘴里还念叨着：“陛下和皇后娘娘今日也要来，京城里的达官贵人早早的就等在公主府门口了，小姐今日得陪着公主待客。” “不是还有阿棉么？”徐如笙手里晃着一根珠钗，没精打采。 青碧眉眼含笑，“这样的事情，温小姐可更是做不来，一大早就抱着她的鞭子去了练武场，说今日她只负责公主府的守卫，其他事情一概不管。” 徐如笙也忍俊不禁。 “我说外头怎么没见到人，原来是躲在这里偷懒了。”周令月一袭华服，言笑晏晏的走进来。 青碧忙停下手上的动作，“参见朝阳郡主。” 周令月示意她起身，又接过她手上的梳子，吩咐道，“外头忙的很，你去看看，我给公主梳头。” 青碧有些为难的看着徐如笙，徐如笙点头，青碧才行礼告退。 房门关上后。 周令月缓缓开口，“那药还差一次，我至今都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徐如笙挑眉，“黎川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你居然没把事情办好？” 周令月一手挑起徐如笙绸缎般的黑发，一边叹气： “才到黎川，我便急着给他喂药，可不到三日便出了他与程铃的事情，遭了陛下的训斥后，便也变得谨慎了，整整两个月，母蚊子都不得靠近他。” “我又没有什么本事，这药便递不到他的嘴里了。” 徐如笙看了她一眼，“所以你想今日下手？” 周令月有些兴奋，“今日可是难得的机会。” 往日她在宫里出不来，根本见不到周衡的面，今日元启公主生辰，两位皇子一定会来的。 徐如笙倒是无所谓，只是叮嘱道，“谨慎些，不要闹出什么乱子。” “明年春天，我便要成亲了，我想给青阳帮主下帖子。”周令月心情愉悦，顺便连另一件事情也说了。 徐如笙说话也是刻薄，“你死了这条心吧，你这点心思藏得深一些，被人知要遗臭万年了。” 周令月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战战兢兢的胆小鬼了，立马驳道： “我才不怕呢，没准，我还能常伴帮主左右。” “别做梦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直到丫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公主，郡主，陛下和皇后娘娘快到了。” 两人相视一眼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帝后出宫来贺寿，这可是无上的荣耀。 便是平王和宸王，生辰也只是按例赏了东西。 如此一看，元启公主真的是荣宠无限。 元启公主至今都没有成亲，这驸马的人选可是大热门，谁不想攀附上大启如今权势正盛的公主。 其中便包括杨信的儿子杨维桢。 杨信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周曦的驸马根本不是他们杨家能动心思的，只吩咐杨维桢要找机会和温大将军的女儿温棉来个“偶遇”。 若是能娶到温将军的女儿，那温家和杨家便是姻亲，这温皇后的心肯定会偏向周衍。 加上周曦眼下如日中天，她到底是杨家的血脉。 这么一顿分析下来，杨信便觉得，周衍的太子之位板上钉钉了。 所以杨维桢娶温棉很关键，再不济，他的嫡女杨汐洁嫁给温栩也不是不行。 可杨维桢不这样想。 杨维桢在很小的时候便考过了院试，得了个秀才的称呼。 这在世家中简直罕见，世家子弟为官从不靠读书。 到了如今，世家凋零，多数被大启的皇帝们灭了家族。 余下的，要不苟且活着，要不依靠皇帝的恩荫得到一官半职。 所以杨维桢觉得，他这般天纵英才，天降文曲星，温棉配不上他，唯有元启公主，才可与他相配。 周曦今日十分忙碌，大启想攀附她的人太多了，平日里元启公主府从不待客，因此今日大家都卯足了劲往她面前凑。 等帝后离开，周曦实在疲惫，便让徐如笙和周令月替她应酬，自己找了个机会，往后院去了。 “表姐。”突兀的男声吓了周曦一跳。 周曦皱眉看着眼前的锦衣男子，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大启能叫她表姐的人她根本不知道都有谁。 “你是？”周曦后退两步，皱眉看着眼前抬着下巴、像一只……骄傲的公鸡的人。 “我是杨维桢。” 周曦大脑飞速转了一圈，哦，杨维桢，之前周晗好像提起过。 “这是后院，宾客都在前面，你走错地方了。”周曦有些不耐，只想快点把人打发走。 杨维桢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反而一笑，“前院嘈杂，不如此处幽静，不如，我陪表姐走走？” 说着又要凑近周曦，可刚抬脚，便被人一掌掀开。 温棉从天而降，一脸嫌弃的看着痛得表情都扭曲的杨维桢，嘴里还骂道：“哪里来的登徒子，敢对公主不敬。”说着抽出鞭子就要上去打人。 “好了阿棉，”周曦忙劝阻，“这是杨家的人，让他走吧。” 不是周曦心疼杨维桢，只是今日人多口杂，万一打出好歹，吃亏的还是阿棉。 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的杨维桢看了一眼凶神恶煞的温棉，出言骂道：“粗鲁，你一个女子怎可这般粗鲁。” 这下周曦也拦不住温棉了，温棉直接一鞭子甩在杨维桢身上，“滚，不然我抽死你。” 杨维桢又惊又怒，可又怕自己吃亏，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阿姐你放心，我会在暗处保护你的。”温棉笑嘻嘻的对着周曦说道。 周曦目光柔和，“辛苦阿棉了。” “公主，”走了个杨维桢，突然来了一个严松。 周曦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对温棉说道，“你去忙吧，我和严公子走走。” 温棉点头转身离开。 严松走上前来，隔着几步和周曦四目相对，最后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并肩走在秋意盎然的院子里。 一直到天黑公主府赐宴时，杨信才发现自己的儿子不见了。 公主府的下人几番寻找，才在一间久无人去的厢房找到了杨维桢。 只是他双眼瞪圆，满脸鲜血，公主府的下人颤颤巍巍的上前探了下鼻息，发现早就断了气。 杨信听到回禀当场便晕厥了，周曦也是面色沉重，当下命府兵关了公主府大门，所幸大理寺、五城兵马司、还有刑部人都在。 周曦又命人开了角门，派了一个机灵的小太监去宫里告诉皇帝。 未查到凶手之前，谁也不许离开。 第175章 对峙 杨维桢死的那间厢房，那个院子，很快就被封锁了。 五城兵马司新上任的娄指挥使正是恭王妃的哥哥，杨维桢死的消息传来的第一时间，他就心里一凉。 上一任指挥使怎么死的他还历历在目。 元启公主遇刺，凶手还没查出来，上一任指挥使先进了大狱。 最后皇帝也没说凶手是谁，可指挥使脑袋搬了家。 不知道的以为是指挥使刺杀元启公主。 今天杨国公的儿子死在公主府，他就怕下一个去蹲大狱的便是他了。 “王爷，这可如何是好。”娄指挥使寻了个空档，心惊肉跳的找恭王支招。 恭王人也还在错愕中，随后又有些欢喜。 杨信的独子死了，这是令人欢喜的事情啊。 杨家的后辈中，唯有杨维桢还算有点天资，他一死，杨家便后继无人了。 “别慌，有大理寺和刑部在面前，你这个小小的指挥使哪里够看，凶手让他们去找，你只管装傻便是。” 恭王的话没有让娄指挥使心安，愁眉苦脸的去了杨维桢遇害的院子。 “程颐，你这个老王八蛋，你还我儿命来。”恭王才走进去，头发凌乱仿佛瞬间老了十岁的杨信便跌跌撞撞的上前一把揪住恭王的衣领。 恭王被突如其来的扑撞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推开杨信。 “你这是干什么？我为什么要杀你儿子？” 无关紧要的宾客都被周曦“请”到了前院。 院子剩下的人见到眼前的景象，都有些错愕。 周令月挪了两步到周曦和徐如笙身边，压低声音贴耳说道: “听闻很久很久以前，杨国公在宴会上酒后失言，讽刺恭王没儿子，恭王气得回去连纳了好几房姬妾，还放出话说，杨国公的那一根独苗能不能活到成人还不知道呢。” 徐如笙回头：“你知道的挺多啊。” 周令月：“都是悄悄听慈宁宫的老人说的。” 周曦：...... “阿姐，郡主，”周衡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走过来，“此处过于血腥，不如你们也去前厅吧。” 他选择无视徐如笙，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徐如笙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让人慎得慌。 周曦还没开口，周令月先面无表情说道： “用不着你管。” 周衡：...... 周衡心里很窝火，这个女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之前在黎川对自己十分的殷勤，方才在前面也是硬往自己面前凑，抢着给自己端茶送水。 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就变了脸。 周衡有些情不自禁的想起了程铃，神色一阵恍惚，也不知道她如今在恭王府好不好。 “杨信，我知道你丧子心里难受，可这和本王有什么干系！”恭王气急败坏的声音让周衡回了神。 原来杨信已经和恭王撕扯在一起了。 “两位大人住手。”大理寺卿扯着嗓子制止了混乱。 “杨公子身上有被鞭子抽打过的痕迹，可他的死因是一剑封喉。” “鞭子？”杨信强忍悲伤，诧异的看着大理寺卿。 周曦语气平淡说道：“午后我在后院碰到杨公子，他言语有些莽撞，阿棉便教训了一下她。” 鞭子很容易查到温棉，与其等大理寺的人来问，不如主动说。 “是温棉杀了杨维桢？”周衡耳疾嘴快，心里有些雀跃，他挺想看温家和杨家对上的。 徐如笙冷笑看着周衡，“宸王殿下这么着急干什么？殿下很想温家和杨家对上，然后你得渔翁之利么？” 众人：宁国公主好敢说。 周衡脸色一僵，强行笑道：“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徐如笙接着说：“大理寺卿说了，杨公子的死因是一剑封喉，敢问宸王殿下，你身边的侍卫燕虹呢？” 当年周曦遇刺，皇帝也开始担忧周衡和周衍的安全，于是从宫里的侍卫中选了武艺高强的两人做了两位皇子的贴身侍卫。 而周曦拥有三千私兵和温棉，比两位皇子的贴身侍卫更胜一筹。 “平日里，宸王殿下身边总是跟着燕虹，偏偏今日杨维桢横死，这人倒是不在了。” 杨信眼睛充血的看着周衡，是呢，燕虹擅长用剑。 “宸王殿下！敢问您的侍卫呢？可否叫出来一见？” 周衡不可置信的看着徐如笙三言两语便把怀疑引到自己身上。 “本王今日来阿姐府上的时候，遇到了疑似刺客之人，便让燕虹去查了。” 徐如笙又说道：“既然有刺客，为何不在你身边保护你，反而弃你而去，宸王殿下自己觉得说得通么？” 周衡一时语塞，他总不能说他想让燕虹抓到刺客，然后不管是谁，最后都栽在周衍的身上吧。 “阿衡，你说说看。”周曦一开口，气氛便有些紧张了。 杨信则是顾不上那么多，他已经认定是周衡指使燕虹杀了杨维桢。 “我要去陛下面前，请陛下做主！”杨信嘶吼着嗓子。 接着又怒目圆睁瞪着缩在一旁的娄指挥使，“娄大人连京城混进刺客都不得而知，还要宸王殿下的侍卫亲自去抓，一会我自会对陛下说明。” 娄指挥使一口气堵在胸口，心里无奈，嘴里发苦，反正今日这事他就无法脱身了呗。 徐如笙不紧不慢的开口，“听说杨公子身上还有举人的功名，平日也是一心读圣贤书，从不与人结怨，今日遭此横祸，不知是运气不好呢还是被人记恨。” 心里却冷笑，那一具具从杨家角门抬出来的尸体，便是杨维桢杰作。 杨信以为他瞒得很好，但逃不过老白手下那些人的眼睛。 可在场其他人听了这话，心里暗暗想着，一个读书人能遭谁记恨，只怕被人记恨的是杨信，报复杨信最好的法子便是杀了他的独子。 “请宸王殿下叫您的护卫前来一见。”大理寺卿神情严肃的看着周衡。 周衡没好气道：“他去追刺客了，一会回来你自己问他。” “不用了，人已经带来。”温栩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侍卫打扮的人，抬着已经晕厥过去的燕虹。 周衡这下有些慌了，指着燕虹问道：“怎么回事，他怎么在你手上？” 温栩开口道：“五城兵马司的人在巡街的时候发现了昏迷不醒的燕虹，其实一位侍卫认出是宸王殿下的人，不敢擅自做主，又知晓今日王侯官员皆在公主府，便抬着人来了公主府。” 他眼神看向娄指挥使，和煦一笑，“是娄指挥使教下有方。” 突然被点名的娄指挥使有些云里雾里，仔细看了几眼，那几个侍卫他好像没见过啊。 “宸王殿下？您难道还能抵赖么？”杨信咬着牙。 周衡脸上的闪过一丝慌乱，一时哑口。 徐如笙嘴角微微上扬，这是菩提山庄杀的第二个人了。 第176章 立太子 杨维桢被杀之事，最后还是闹到了皇帝跟前。 杨信一口咬定是周衡指使侍卫燕虹杀了人。 可燕虹醒后，却说自己追刺客到暗巷处，不知被谁打晕，夺走了佩剑。 而那把剑确实就此遗失。 死无对证。 皇帝为安抚杨家，给了杨维桢一个虚衔，又亲自下令从杨家的旁支过继了一个孩子给杨信。 可这些对杨信而言，毫无意义。 杨维桢出殡当天，他把棺材放在宸王府的门口大半日，言下之意，周衡便是杀杨维桢的凶手。 气得周衡差点砸了棺材，还是周衍上前拦住。 最后不知为何，平王殿下和宸王殿下当街大打出手，皇帝知道后罚两人在体元殿外跪了两天两夜。 朝堂上，死了儿子的杨信像只疯狗似的咬着宸王一党，从恭王到与周衡交好的官员，个个被他喷的狗血淋头。 周衡也不是个没脾气的，他从来没有指使燕虹去杀人，凭什么平白无故被泼了一身脏水。 在他看来，这极有可能是平王一党用的苦肉计，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死了一个杨维桢，刚好栽赃在他身上。 周衡后悔，非常后悔，当时那些刺客没准真的是周衍派的，自己想栽赃没成，反被栽赃。 可朝堂上半分不能让，周衡有意无意的暗示下，恭王带着一众官员开始反击。 一时间，朝堂大乱。 吵吵闹闹两个月后，皇帝头大如麻，周曦始终冷眼瞧着不作声。 最后是严相挺身而出，直言不讳：“请陛下立太子。” 当时朝廷便安静了，立太子，是啊，杨维桢之死已经由最初的凶杀案演变成两位皇子之间的党争。 唯有立太子，方可拨乱反正。 辅国公府内，徐如笙坐在暖炉前，手里捏着前几日宫里赏下的柑橘。 “那个燕虹如何了？”温栩拨了一下炭火，看似无意的问道。 徐如笙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表哥很担心他？” 温栩抬头看着她，“杨维桢真的是燕虹杀的么？” “表哥怎么今日才来问我？” 温栩轻叹一声，“朝廷乱了两个月了，今日严相说，要立太子。” 徐如笙手里一紧，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杀杨维桢并不是要定周衡的罪，也定不了周衡的罪，只是用他一人之死，导致朝堂乱了。 “杨维桢是燕虹杀的。” 徐如笙给了温栩答案。 温栩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杨维桢死后，陛下便给周衡换了一名贴身侍卫，燕虹回到了宫里的侍卫队中，可我问过，赵统领说他死了。” “表哥觉得谁让他死的？”徐如笙摩挲着手上的柑橘，眼睛看着盆的炭火。 “我觉得他没有死，你不是会滥杀无辜之人。” 徐如笙忽而一笑，“那可不一定，我让菩提山庄杀的第一个人任鱼跃便是无辜之人。” 温栩摇头，“我去查过，他是个不孝之人，他的母亲走街串巷赚几钱银子供他读书，他却言语不堪，偏偏他又有些才华，这样的人若是为官，不知道多少女子被他坑害，该杀。” “燕虹回菩提山庄了。” 温栩瞳孔一缩，“他是菩提山庄的人？” 徐如笙点头，“三年前，我亲自策划了阿姐被刺那件事情，便料想到陛下一定会给两位皇子选护卫，菩提山庄的剑客混入宫里侍卫队中，因剑术出众被选到周衡身边。” “为何不直接杀了周衡。” 徐如笙抿唇笑笑，“表哥，要杀周衡容易，菩提山庄的人随便挑几个出来都能让他丧命。” “可周衡死后，陛下会如何？” 温栩沉默，半晌才道：“倾天下之力查出凶手。” 徐如笙眼神悠远，“天子一怒，伏尸千里。” “我没有把握能让菩提山庄全身而退，甚至陛下会因为伤心过度，疑心加重，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到时候，你，我，阿姐，谁也不能保证不会被波及。” 徐如笙又说道：“阿姐重伤换来三千私兵，陛下便不会再想着为她讨回公道，因为陛下觉得补偿已经够了，谁也不知道深挖下去，会不会挖着他的两个好儿子。” “杨维桢死了，陛下也不痛不痒，因为死的不是他的儿子，甚至陛下也不肯定是不是周衡动的手。”温栩补充道。 徐如笙垂眸：“周衡要死，只能被陛下亲自赐死。” 她有想过杀周衡的各种办法，可没有哪一种她觉得万无一失。 周衡不同于周芙和周颂宜。 他是皇帝唯二的儿子。 徐如笙不怕与他同归于尽，可不能连累周曦和温皇后。 两人相视一笑，便顺着话题谈起太子之事。 “陛下会属意周衍的。”徐如笙自信满满。 温栩眸中散发着柔和的光，“恩，杨维桢的死，终究是让陛下心里有些怀疑。” 徐如笙眼中有些寒意，“陛下才不在乎周衡有没有杀杨维桢，就是杀了，也只觉得帝王本该冷血无情，全然不会怪罪于他。“ 就像当年周芙派人截杀母亲，皇帝只觉得周芙蠢，留下了把柄，从来没有觉得周芙的截杀有什么错。 徐如笙也不打哑谜，“和周衍比起来，周衡完全没有任何优势啊。” 前世是因为他娶了自己，攀附上了姨母，不然太子之位岂能轮到他。 如今看来，没有了姨母和温家的支持，周衡真的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徐如笙的判断一点也没错。 腊月初，皇帝提拔工部侍郎裴应章为工部尚书，原工部尚书则是被外派出京。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帝这是要给平王殿下造势。 接下来皇帝又加封杨信为太子太傅。 这下几乎表明太子之位就是周衍了。 整个腊月，平王府门口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可周衍谁也没有见，只让管家闭门谢客。 于是大家转头便往杨家、严家、裴家去了。 严相府上态度和平王府一样，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裴应章自从升为工部尚书后，走路都是飘的，对于前来拜访之人，更是来者不拒。 最后是裴萱冷冷提醒了一句，“陛下的圣旨还没下来，一切皆不可定，平王府和严相府上谨言慎行，父亲这般得志猖狂的态度，也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裴应章听了这话自然是不喜，可他也知道裴家能有今日，裴萱功不可没。 嘴里骂了几句，转身也学起平王和严相，闭门谢客。 唯有杨家，正门大开，宴请宾客，热闹非凡。 过了年，出了正月，周衍亲自请命，带兵和泽丽公主攻打北戎，为大启统一天下的大愿添砖加瓦。 皇帝大喜，赞周衍，随后命沧州守将崔将军协助平王，再从京郊大营增兵四万，发兵北戎。 大启此战，十拿九稳。 大家心里清楚，陛下这是让大皇子立军功，建立军中威望，只等大捷，回来授封太子。 第177章 底牌 宸王府。 周衡阴骘着看着屋里一众幕僚和恭王。 “等周衍回来，父皇就会即刻封他为太子，诸位来我宸王府这么些年，本王向来以礼相待，如今看着太子之位旁落他们，你们就毫无办法么？” 几位幕僚对着周衡不善的目光，纷纷求助般的看向恭王。 恭王也十分恼火，从黎川失仪，到杨维桢之死，宸王便被陛下所不喜，平王倒是凭着无功无过，争得太子之位。 只是如今他和宸王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风雨同舟。 恭王缓缓道： “听说陛下问了皇后娘娘和元启公主的意见，不知殿下平日里，对她们可曾以礼相待？” 周衡恼怒的看了恭王一眼，心里十分不满：“立太子乃是国之根本，岂能被妇人左右？” 恭王哑口无言，暗骂周衡蠢货。 两位皇子什么货色，皇帝心里比谁都清楚。 江山交给他们，迟早要完。 恭王平复了一下情绪：“元启公主是陛下费尽心思栽培，将来辅佐未来君王的，此话我与诸位幕僚和殿下说了无数遍，殿下居然还只把她们当普通妇人。” 简直蠢钝如猪。 恭王又说道：“温家握着大启一半的兵权，江山是否能守住，温家说了算，温皇后无子，但她是中宫皇后，陛下能不问她的意见么？” 若是真的挑了一个温皇后十分不喜欢的人，江山改朝换代不是没有可能。 陛下需要温家，又忌惮温家。 因此温皇后无子，可太子的人选又需要温皇后点头。 此前多番和宸王殿下说过要多孝敬温皇后，要和元启公主多亲近。 他都听不进去！ 恭王越说越气，语气也有些激动：“若元启公主是位皇子，殿下觉得这太子之位能轮到您或者平王殿下么？” 周衡被恭王的质问弄得恼羞成怒，一甩袖子厉声说道：“今日叫你来，是为了听你训斥本王的么？” 恭王失神的看着他。 心凉半截。 幕僚韩先生见气氛僵住，出来打圆场。 “事已至此，我们应当赶紧想办法扭转乾坤。” 道理谁不懂，可如何扭转乾坤才是关键。 周衡冷哼一声，越过恭王，看着几位幕僚。 “不知几位先生是否还有办法？” 屋内寂静无声。 周衡的脸色逐渐阴冷。 “在下有一险计，不知殿下是否愿意一试。” 众人循声望去，是平时最不起眼，话最少得幕僚范先生。 周衡半信半疑，却不得不问道： “你且说说。” “战场上刀枪无眼，平王被流箭所伤而亡，在所难免。” 屋内又是一阵寂静。 “不可，”周衡假模假样的拒绝，“本王怎可残害手足。” 听得恭王一阵想吐。 那位范先生不急不缓：“那不知殿下可还有其他的办法？” 自然是没有的。 不然今日何必齐聚一堂。 “此事要交给信得过的人去办，且要十分的隐秘。”恭王接了话。 此计虽险，可这是当下唯一能扭转乾坤的法子。 周衡心里按捺不住的激动，可还是有些犹豫。 如果被皇帝察觉...... “殿下，如果此事被察觉，臣愿一己之力抗下所有罪责，只求殿下事成之后，对我恭王府多加关照。” 恭王一眼便看出了周衡的顾虑。 周衡闻言当下就换了一副感激涕零的神色，郑重的对恭王说：“你放心，阿铃是我的侧妃，恭王府的人自然都是本王的家人。” 最后一丝顾虑消除后，周衡眉眼舒展，“此事便交给恭王去办，事成之后，各位都是功臣。” 月影遍地，树叶婆娑。 “帮我转告小姐，事情已经办妥了。”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正对着蓝彩说话。 蓝彩点头，“小姐说了，有劳先生再蛰伏一些时日，无须太久，先生便可脱身。” 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正是范先生。 他态度恭谨，听了蓝彩的话后，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蓝彩回到公主府，直接到了徐如笙的院子。 夜已深，可徐如笙和周曦都没有睡意。 “周衡果真要动手？”周曦言语中含有一丝怒气。 大军出征，若是主将出事，会陷将士们于万劫不复。 周衡这是不顾征战沙场将士们的安危。 徐如笙却没有丝毫诧异。 周衡是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 他只要有权利在手，决然不顾旁人死活。 前世为了栽赃舅舅，让兵部暗中给送往将士们的过冬军饷中动手脚。 置万千边关将士性命不顾。 好在兵部尚书还有一点良知，隐晦的告诉舅舅。 后来是舅舅先发制人，上报朝廷，军饷有异。 气急败坏的周衡把锅甩给兵部，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阿姐不如想想，他会用什么样卑劣的手段去杀周衍。”徐如笙轻描淡写地说。 周曦脸色沉重，思索片刻，缓慢开口：“派人暗杀？” 徐如笙沉默不语。 周曦皱眉：“难道他要和北戎勾结，杀周衍于战场之上？” “他没这个本事。” 就凭周衡如今这窝囊样，根本不可能和北戎的人联系上。 徐如笙见周曦有些错愕，便说了自己的想法。 “范先生说，周衡为了以防万一，把这件事情交给了恭王去做，这事我早就料到了，但是我想不到恭王会用什么样的手段，为了保险起见，就让恭王亲自告诉我吧。” 恭王府虽然没落了，可传承几辈的铁帽子王府，绝对有底牌。 徐如笙要做的，就是探出恭王府的底牌 周曦见徐如笙信心满满，心里有了些猜测，“你抓了他儿子？” 徐如笙坦然一笑，“我只是让人去抓他儿子。” 周曦默然。 过了一会儿的功夫，青碧推门而入，神色有些慌张。 “公主，小姐，菩提山庄的人说，失手了。” 周曦挑眉看着徐如笙。 徐如笙却饶有趣味笑道：“恭王府果然有底牌。” 她又看着青碧问道：“菩提山庄还说了什么？” 青碧说：“那孩子身边有隐卫数十人，菩提山庄派来京城的人，皆为精锐，缠斗之下，难分胜负。” 徐如笙微微一笑，颔首示意青碧退下，很笃定的看着周曦：“阿姐你看，这不就知道恭王会如何去杀周衍了么？” 第178章 身亡 “这么说来，阿衍岂不是很危险！”周曦有些不安，虽之前早就知道周衍会假死隐匿，可如果周衍真的有危险，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徐如笙安抚道：“阿姐莫慌，我这就让菩提山庄的人出发去沧州，再写信给青阳。” “恭王为了制造周衍被流箭所伤的假象，定不会在行军途中动手。” 周曦这才稍稍安心安心。 徐如笙笑道：“时间不早了，阿姐早些歇息，明日还要去早朝呢。” 周曦也不逞强，点头离去。 徐如笙让周曦去休息，自己却丝毫没有睡意。 “蓝彩，你进来。” 蓝彩推开门进来后，徐如笙便吩咐道：“给紫烟写信，让她护送谢叔替我找的人回京。” 蓝彩面露喜色，“紫烟要回来了？” 徐如笙点头。 先要抓住恭王派出的隐卫，一举歼灭恭王府。 前世周衡继位，恭王府风光无限，没少挤兑温家。 可光这样还不够，周衡一定会把自己摘除干净。 所以徐如笙给周衡准备了另外一件“礼物。” \/\/ 出征的大军抵达沧州与崔将军会合后，大战一触即发。 前线的军情不停的送到朝堂上，京城的气氛也格外紧张。 好在送来的都是捷报，皇帝虽劳累不堪，可心情甚好。 三个月后，大启的将士们已经直入北戎的皇城。 距离拿下北戎仅一步之遥。 或许是为了缓解京城数月的紧张氛围。 温皇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举办了春日宴，邀请了京城的贵女。 就连程铃，也被放了出来。 “程小姐闭门不出有大半年了吧，今日倒是进宫了。”英国公府的林若善笑眯眯的看着程铃。 程铃有些憔悴的脸上扯出一抹艰难的笑，“我身子不适，在家休养。” 林若善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是有些不佳，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皇帝下了那样一道旨意，她能好得起来才怪呢。 林若善是有些嫉妒程铃的。 她是国公府的嫡女，程铃是王府的庶女。 偏偏程铃攀上了宸王这棵大树，而她至今婚事没有着落。 好在皇帝后来的旨意，还有周衡如今与太子之位无缘了。 林若善心里又平衡了一些。 “我说是你，就是你，你故意泼脏了我的裙子，裴萱，你别以为你是平王殿下的正妃，就可以随意欺凌我。” 高亢的女声同时吸引了程铃和林若善的注意力。 原来是严竹正在责怪裴萱弄脏了她的裙子。 京城的贵女，有一个算一个，对裴萱都有些艳羡。 一个小官之女，父亲调到京城不过是个侍郎，在一众王侯勋贵中根本不够看。 偏偏裴萱被皇后娘娘看中，指给平王殿下做正妃。 如今平王殿下离太子之位仅一步之遥，谁不说一句裴萱命好。 眼看着裴萱被严竹故意刁难，周围的贵女千金谁也没有上前解围。 只静静站在各自的位置上看热闹。 比起严竹的毫无仪态，裴萱始终挺直腰背，面无异样。 “严小姐，大家都看到了，是你自己把茶水打翻的。”裴萱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严竹却不依不饶，“谁看到了，你们说，是我自己打翻的，还是她泼的？” 一旁看戏的贵女们皆惊愣，看个戏怎么还看到自己身上了。 可谁也不敢出言，她们不帮裴萱解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得罪裴萱。 “吵吵什么？” 徐如笙和周曦携手而来，周令月也跟着走了进来，才进园子便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 “参见元启公主，参见宁国公主，参见朝阳郡主。” 众人行礼问安后，林若善仗着自己和周曦有几分交情，便笑着说道：“严小姐说，裴小姐故意把茶水泼在她的衣裳上了。” 周曦皱眉，“果真如此？” 严竹不知为何，有些惧怕严竹，听到周曦开口，脖子一缩，还是硬着头皮说，“没错，就是这样。” “裴小姐，是这样么？”周曦又转头看着裴萱。 裴萱依旧面不改色，果断又坚决道：“不是。” 徐如笙好像只是随便问问：“林小姐，你说呢，到底是谁泼的？” 林若善一愣，暗自后悔方才自己着急开口，摇头，“方才我与程小姐在另一边说话，并没有看到这里的情况。” 徐如笙也没有为难林若善，只是扫了一眼其他贵女，语气轻讽，“所以你们是都没有看到么？”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低下头。 “既然长着眼睛，又看不到事情，这眼睛不要也罢。” 徐如笙的一句话说得大家脚底生寒。 严竹有些控制不住脾气，冲着徐如笙便说道：“你是想屈打成招不成？” 徐如笙眸光一寒，端起桌上的茶水，直接倒在严竹的头上。 严竹从头到脚被淋透了。 园子里的空气都停滞了。 “啊----” 严竹反应过来后，尖叫声传遍了整个园子。 徐如笙冷眼看着严竹，厉声呵斥：“蓝彩，捂住她的嘴。” 蓝彩闻言如同疾风一般闪到严竹面前，世界都安静了。 “前线战事吃紧，你还有心情玩这样的小手段，你只当满院子的小姐们碍于你首辅嫡女的身份不敢与你相对，但你以为这园子的宫女太监是瞎的么？” 徐如笙随手指了一个垂着手站在一旁的小太监，“你来说。” 小太监万万是不敢撒谎的，噗通跪在地上，战战兢兢说道：“是严小姐自己打翻了茶杯，不知为何栽赃给裴小姐，奴才方才看见，两位小姐之间站得有些距离。” 徐如笙示意他退下，又示意蓝彩放开严竹。 严竹也不敢再尖叫，今日她不小心把茶水打翻，洒了一些在自己身上。 她恼怒得很，突然灵光一闪，悄无声息的端着茶杯走近裴萱。 再故意装作被裴萱撞倒，趁机把茶水全部泼在自己身上。 “我要去告诉皇后娘娘。”严竹栽赃裴萱的事情被揭穿，可她也被徐如笙泼了一个落汤鸡，委屈的直落泪。 遇到徐如笙之前，她在京城几乎横着走，可不知道为何，每次对上徐如笙她都吃亏。 “够了阿竹，”周曦适时开口，“你再闹，我就让人送你回去，赶紧去换一身衣裳。” 严竹又一缩，再不敢闹腾，乖乖的由宫女带着下去换衣裳 “多谢宁国公主。”裴萱不卑不亢。 徐如笙脸上露出恰如其分的笑：“裴小姐不用客气，严竹骄纵了些，但不是什么大恶之人。” 徐如笙又有些隐晦的说了一句：“以裴小姐的才智，她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裴萱眼中闪过一丝被看穿的局促，但很快又被掩饰。 可等了许久，温皇后也未来，周曦正想起身去凤仪殿看看，只见杨公公飞奔而来跪在周曦跟前，言语悲怆： “公主，平王殿下身亡了，陛下晕厥过去，还请公主赶紧去体元殿主持大局。” 周曦提着裙子跑出去的时候，园子剩下的人看着裴萱的目光从艳羡变成了幸灾乐祸。 而程铃若不是顾忌眼下人太多，都兴奋的想跳起来了。 第179章 和盘托出 周曦急匆匆的去了体元殿。 徐如笙也吩咐园子里的贵女各自散去，这春日宴，办不成了。 周令月走到徐如笙面前，压低语气：“我是不是让老周家绝后了？” 徐如笙被周令月突如其来的想法震得一时晕头转向。 好不容易消化了她的话，又冷笑道：“你应该要当皇后了。” “呸，晦气。”周令月毫不掩饰对周衡的嫌弃。 “我也走了，太后这会儿估摸着肝肠寸断了，我得去守着，有什么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周令月走后，徐如笙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凤仪殿。 凤仪殿里哀声一片。 杨贵妃哭的快断了气，倒在温皇后身上，“娘娘，阿衍这么好的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还有一位面容憔悴的女子，是徐如笙从没有见过的。 她眼眶红肿，嘴唇惨白，手上的帕子都快拧断了。 徐如笙心下了然，这是杨才人。 “杨芸，”杨才人双眼无神的开口，“你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都是你害死了他。” 杨贵妃直起身来，一双美目仿佛淬了毒，“若不是你这贱人日日缠着他，他会生出带兵打仗的心思么，他是为了躲着你。” 杨才人毫不示弱： “明明是你为了让他争太子之位，怂恿他去争这军功，才害得我儿死在战场上。” 杨贵妃猛的起身，猩红的指甲便往杨才人脸上招呼，嘴里还骂着： “贱人，那是我的儿子，和你没关系，当年我就不该心软，应该让你死在冷宫才对。” 死了儿子的杨才人，已经失了活着的欲望。 回想起自己悲惨的一生。 被家人当作固宠的工具送进宫里。 好不容易生下的儿子被别人抱走，自己还被打入冷宫。 如今日子才有了些盼头，周衍却一命呜呼了。 “杨芸，我要杀了你。”杨才人顺手拔下手上的发簪就要朝着杨贵妃刺过去。 好在蓝彩眼疾手快，一把制止住了。 “皇后娘娘面前敢行凶？杨才人你不要命了？” 吕回一阵后怕，万一误伤了温皇后可怎么好。 杨才人双眼充斥着疯狂，接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我的儿子被人害死了，我的儿子被人害死了。” 杨贵妃忍着悲痛，心有余悸的指着杨才人破口大骂：“疯子，来人，把这个疯子送去掖庭。” 温皇后脸色阴沉的看着底下乱作一团。 “皇后娘娘，各宫嫔妃都在殿外，说要求见皇后娘娘。” 凤仪殿一个宫女胆战心惊的跪在地上回禀。 温皇后直接下令：“传我懿旨，各宫没有本宫的旨意，不许外出，有违令者，一律送去掖庭。” 她又看了一眼被蓝彩拧住的杨才人：“送她回春居殿，太医院得闲了，找个太医给她瞧瞧。” 杨贵妃刚想说什么，就被温皇后一个眼神扫过去。 “你也是，回你宫里去，本宫的懿旨刚听清楚了？若敢不从，太后也保不了你。” 温皇后已经许多年没有这般疾言厉色，杨贵妃心里对温皇后的惧怕是长年累月积攒来的，只得乖乖回了冰泉宫。 人都出去后，温皇后又禀退左右，殿内只剩下徐如笙和她两人。 “怎么回事？”温皇后的脸色并不好。 徐如笙也不打马虎眼：“恭王派出了隐卫混入行军队伍中，在战场上放了暗剑，杀了周衍。” “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恭王有隐卫是真，周衡要杀周衍也是真。” 温皇后心里一紧，“周衍死了？” 徐如笙老老实实摇头，“没有。” 温皇后脸上的表情微微松泛，可语气没有松懈，对着徐如笙也是冷脸：“这些都是你的计划？” 徐如笙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轻轻叹息一声：“是周衍不想留在京城，他和泽丽公主两情相悦，所以想假死脱身。” 后面的事情徐如笙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温皇后。 “姨母，这样的机会，不用的话实在可惜了。” 温皇后脸色有所缓和，还是告诫徐如笙：“此举根本不会撼动周衡，周衍一死，他就是陛下唯一的儿子，何况你也说了，人是恭王派出去的。” 徐如笙也粲然一笑，“我知道。” “你知道？”温皇后疑惑。 “陛下死了一个儿子固然伤心，哪怕他知道人是周衡杀的，为了江山不旁落，他也只能认了，最后立周衡为太子。” “何况周衡还能推脱出去。” 温皇后点头：“只不过为了不让阿曦被戕害，陛下会给阿曦更大的权利。” “所以姨母，这整个事情，只要让阿姐拿到更多的权利就行了。” 徐如笙心情十分愉悦。 “可这不是长久之法。”温皇后皱眉，“陛下只有周衡一个儿子，无论他犯下多大的错，陛下都会替他隐瞒。” 徐如笙勾着唇角道：“那就让他不再是陛下唯一的儿子。” 温皇后我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徐如笙立刻就笑得更灿烂了。 温皇后便问她：“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我问过灵觅有关红袖招的药性，或许姨母该派人去看看，嘉嫔是不是有了身孕。” 温皇后紧绷着脸，这段时日，嘉嫔鲜少出来走动。 “若她没有怀孕呢？” 徐如笙神色未变：“那我再想别的法子。” 温皇后心疼道：“姨母方才对你冷脸，是因为担心你，你如今和阿曦行事越来越没有章法，你们大了，许多事也不只许我。” “我担心得很。” 徐如笙心里一酸，眼眶发热，扑倒在温皇后的膝盖上，强忍着泪水不落下来： “姨母，您已经够苦了，我和阿姐又怎么忍心让您伤神，您放心，我有表哥有舅舅，还有……青阳，阿姐有朝堂的权利。” “这条路本就是堆积着尸山血海，荆棘丛生，危险也在所难免。” 温皇后怜惜的抚摸着徐如笙白瓷般无瑕的脸。 却没有再说这样沉重的话题，只柔声道： “你舅舅上次进京，与我说要把你和阿栩的事情定下来。” 徐如笙一僵，有些手足无措，抬起头来时，眼神中含有一丝羞涩，往日声音明亮的少女此时发出蚊子般大小的声音： “我还想等阿姐给我赐婚呢。” 温皇后抬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一副放了心的表情：“都依你。” 此时皇宫到处弥漫着哀伤和悲痛，宫女太监们走路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唯有凤仪殿，散发着与往日不同的温情。 第180章 是不是你 凤仪殿的温情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因为杨才人把周衡挠破相了。 回春居殿的时候，碰巧遇到周衡匆匆忙忙的进宫。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押着她的嬷嬷，狰狞的扑到周衡面前。 好在温皇后怕她发疯，把她身上的尖锐之物都去除了。 否则，周衡可能更惨。 温皇后听吕回说完，皱眉：“宫里的太医都在体元殿，宸王不是正要去么，正好看看伤口。” 吕回低着头不敢接话，只问了一句：“杨才人那……” 温皇后冷冷道：“她失了儿子，一时难免激动，宸王不会怪罪的。” 吕回闻言便退下了。 “听闻陛下晕厥了，姨母不去看看？”徐如笙问道。 温皇后听到皇帝，脸色便冷淡了渔夫帽：“这会儿想往陛下跟前凑的人太多了，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她略一沉思，又对徐如笙说：“你方才说嘉嫔可能有了身孕，不如我把她叫到凤仪殿来？” 徐如笙点头，体元殿那边有阿姐在，无须她和姨母操心。 倒是嘉嫔之事，若嘉嫔真的怀孕了，周衡的算计、欢喜，全部都会落空。 狗急会跳墙。 徐如笙就在等他狗急跳墙的那天。 “姨母，宫里这会儿不适合叫太医，我出宫去接灵觅进宫，您刚好把嘉嫔叫来凤仪殿。” “好。” \/\/ 体元殿内。 皇帝躺在榻上依旧昏迷不醒。 周曦守在他身侧，严相和几位大臣在体元殿的偏殿议事。 “平王殿下身亡之事，需不需要派人去调查？”说话的是韩延。 他总觉得此事绝非这般简单。 平王离太子之位仅一步之遥，偏偏这个时候死了。 战场上刀枪无眼很正常，可平王身边绝对有专门的护卫保护，被流箭所伤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 严相不置可否。 可这事只能皇帝下令去查，其他人做，是越俎代庖。 “等陛下醒过来再说。” 韩延还想说什么，就听到周衡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父皇，儿臣来了。” 严相为首的大臣们站起来，对着周衡行礼。 这一看个个吓了一跳。 “殿下，您这脸？” “无事，方才路上遇到杨才人，她有些精神恍惚，本王体谅她丧子之痛，便不计较了。” 严相说：“太医都在内殿给陛下医治，殿下赶紧去让太医看看。” 周衡也急着进去。 才想掀开帘子，周曦突然走出来，挡在他的面前。 周曦看到周衡的脸也有些错愕。 “这是怎么了？” 周衡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接着问道： “阿姐，父皇如何了？” 周曦直勾勾的看着他，讥笑道：“父皇晕厥后，严相和几位大人第一时间就来了，你干什么去了？” “我不在府上，”周衡急忙说，“我……” “我去看程铃了。” “当真只是去看程铃？” 周曦的声音有些冷。 周衡眉心一跳，可想起恭王说那些隐卫已经全身而退，正赶回京城。 他心里又忍不住荡漾，有了底气和周曦对视。 “阿姐什么意思？这是质问我么？” 周衡的态度开始变得不客气。 站在姐弟两人身后的各位大人见状心里明了。 宸王殿下把自己当未来太子了。 韩延拧着眉想说什么，却被严相一个眼神制住了。 周曦听了周衡的话，蹙起了眉头： “我是你的长姐，如今问你一句话，也不成了么？” 周衡抿了抿嘴，摆出一副认错的姿态：“阿姐误会我的意思了。” “我确实去了恭王府，可那是因为程小姐病得厉害，我便去看看，听说父皇晕厥，我便立马进宫了。” 周曦不想听他胡说八道，也懒得纠缠，越过他走到严相面前： “严相，父皇也不知何时能醒过来，不如其他人先回去吧，这里留下你和我，还有阿衡就行了。” “公主说的有道理，你们都各种回府，等宫里的消息。” 周衡刚才是想进内殿找皇帝，被周曦打了个岔。 现在看到周曦把官员们支走，心里便不是滋味。 “阿姐，皇兄遇害，难道不该留下诸位大人，商议后续事宜么？” 周衡一着急，便什么话都说了。 可下一秒他又暗暗握拳，有点懊悔自己说话不妥当。 好在此时的体元殿，只有三个人。 周曦还没开口，严相先微微皱眉：“殿下，目前最重要的是陛下的身体，陛下醒后，才能对此事做出决断。” 周衡立马点头：“那我们还是先进去看一下父皇吧。” 三人一起进了内殿。 孙院正带着一众太医院的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皇帝昏迷已有好几个时辰了，半点不见醒。 如果只是一下惊怒过度晕厥，施针便能醒来才对。 “孙院正，父皇怎么还没醒？”周衡过来问道，“莫不是身体有什么不妥？” “阿衡！”周曦呵斥，“胡言乱语什么？” 又随手指了一个太医，“给宸王殿下看看脸上的伤，看到底是伤了脸还是伤了脑子。”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也毫不留情。 周衡本就不是一个能忍耐的人，当下就黑了脸，沉声道： “阿姐到底是何意思？为何这般针对我？” “大哥被流箭所伤而亡，我知道阿姐心里难受，可我也不好过？” 周曦转身吩咐孙院正：“带着你的人，滚到体元殿外去。” 也不打算留太医给周衡看伤了。 其他太医心里恐慌得要命，生怕元启公主要拿他们开刀了。 孙院正却知道这是要说他们不能听的话。 忙不迭失的带着一众太医出去了。 周曦正才正色看着周衡：“阿衍是被流箭所伤，还是你的暗箭所伤？” 严相猛的抬头看着周衡。 周衡心脏漏跳了一拍，却装作听不懂周曦的话。 “阿姐，你这话说的太没有边际了，也太过于离谱了。” 周曦说：“可我得到了消息，放流箭的人，是恭王的人。” 周衡立马驳道：“一定是有人在蒙骗阿姐，此人是谁？” “沧州刺史徐靖宇。” “他有何证据？” 周曦笑：“他抓住了混进将士中放暗箭头的人，使了一些手段严刑拷打，可那些人，个个骨头硬的很，很是废了一番功夫，才得到消息。” 周衡咬着牙：“这些事情我怎么会知晓，就算是恭王派人去的，与我有何干系！” “是他自作主张，我怎会残害手足！” 两人对峙，各执一词。 旁边的严相心惊，平王殿下的死，果然是因为太子之位。 严相下意识的选择相信周曦。 第181章 有孕 “公主、殿下、相爷。” “宁国公主在殿外，说带了一名医女前来替陛下诊脉。” 杨公公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周衡正憋了一肚子火，朝外吼道：“整个太医院都没有办法，她是什么神仙么？” 突然的发怒，让周曦扬手就是一耳光。 “阿笙且知道关心父皇，你又做了什么？” 周衡被打懵了。 严相也懵了。 经历过朝堂的勾心斗角，沉沉浮浮。 倒没怎么见过直接打人的。 “杨公公，让宁国公主带着医女进来。” 周曦才不管周衡被扇了一巴掌有何反应。 等徐如笙带着灵觅进来时，看到周衡脸上又有挠痕，又有巴掌印。 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懵了半天的周衡回过神来，随即暴跳如雷。 “周曦，你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 “我劝殿下还是小点声，”灵觅给皇帝诊完脉，转头说，“陛下睡着了，一会儿把他吵醒了，陛下可能会生气。” 睡着了？ 昏迷不醒的陛下居然是睡着了？ “哪里来的江湖骗子，”周衡怒火再次对着徐如笙，“居然说父皇睡着了，当我们是傻子么？” 灵觅看到徐如笙被凶，脸色一沉。 随手拿起一个花瓶递给周衡，“殿下若不信，便砸了这花瓶，便能惊醒陛下。” 周衡一愣。 灵觅又言语不善：“我也能用银针扎陛下的手指，用不了十根，剧烈的疼痛也能让陛下清醒。” “殿下想用哪一种唤醒您的父皇？” 周衡彻底不说话了。 哪一种他都不敢尝试。 “陛下还有多久能醒过来？”严相赶紧出来打圆场。 这位灵觅姑娘他认得，当年元启公主命悬一线，是她不惧危险爬上悬崖峭壁，给公主采了草药。 后来留就在公主府当了医女，听说医术十分了得。 “陛下操劳太过，身体有些支撑不住，一时晕厥，也就陷入了沉睡，估摸再过一两个时辰，也就醒过来了。” 灵觅对着严相，温顺乖巧。 “阿姐，我带着灵觅先离开了。”徐如笙说。 周曦点头，“去凤仪殿等我。” 周衡也黑着个脸：“我也走了。” 转身的时候却被周曦喊住：“急着回去给恭王通风报信么？” 周衡：“阿姐不能好好说话么？” “你不能走，父皇醒过来之前，你和我，谁也不能走。” “那我执意要出宫呢？” 周曦笑笑：“你可以试试。” 周衡抬腿就往外走，不到一柱香的时候，就气急败坏的回来了。 “你什么意思？是你让赵统领带人围住了体元殿？” 周曦挑眉：“是” 周衡大骇，“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了，阿衍的死绝对不是流箭这么简单，你与其大喊大叫，不如想想等父皇醒了，你如何自证清白。” 说完这些，周曦便去了殿外，体元殿的女官上了茶，周曦坐在高位上闭目养神。 严相也走了出去。 只留周衡在原地，出去又不想对着周曦，留在里面又怕外头的周曦和严相悄悄说什么。 最后咬咬牙，也去了外间。 见周曦和严相各种闭着眼，毫无交流。 他也就讪讪的自己坐下了。 \/\/ 徐如笙带着灵觅去凤仪殿的路上，灵觅说道：“公主，陛下怕是不太好了？” 徐如笙脚步一顿，又恢复了常态：“怎么回事？” “红袖招的毒已经开始转移，今日我说陛下在昏睡，其实是惊厥之下，红袖招让他没了意识。” 徐如笙心下了然。 “一会儿到凤仪殿，你看看嘉嫔是不是有了身孕。” “好。” 徐如笙又道：“灵觅，过几日你紫烟姐姐回来了，我让她送你去找谷道子，你要让他收你为徒。” 灵觅有些急了眼：“我不要离开小姐和公主，我哪里也不去。” 徐如笙耐心说道：“京城接下来会不太平，一来我怕我和阿姐保不住你，二来你拜谷道子为师，能帮你在江湖上打开名声。” “名声有什么打紧的，我不稀罕。” 徐如笙笑，又换了一种说法：“你可以学到更多的医术，能帮助更多的人不好么。” 灵觅垂头不说话。 “这事就这么定了，不过，谷道子能不能收你为徒，就看你的本事了。” 灵觅闷闷的“嗯”一声。 徐如笙微不可见的叹一声，终究是没有再说话。 凤仪殿里，温皇后已经把嘉嫔传唤来了。 徐如笙进来的时候，她立马站起来给徐如笙见礼。 温皇后笑：“她是小辈，你无须多礼。” 嘉嫔心里突突的。 这个时候六宫皆闭门不出，皇后娘娘特意把她找来，肯定是瞒不住了。 嘉嫔顺势就跪下了： “皇后娘娘，求您庇护臣妾。” 温皇后眸子中的笑意敛去，脸色很平静： “本宫对后宫妃嫔全部一视同仁，你所说的庇护从何说起。” 嘉嫔有些猜不准温皇后的心思，只得支支吾吾地说： “臣妾，臣妾……有身孕了。” 温皇后冷笑一声：“在黎川的时候，本宫和你说的话你都忘记了？” 嘉嫔心里一凉，俯身颤道：“臣妾没忘记。” 她去伺候皇帝的那晚，温皇后说： “本宫年纪大了，无法孕育子嗣，你若生下一儿半女，便充当是本宫的孩子，今日你依旧可以选择愿不愿意去伺候陛下。” “你若愿意，本宫便送你去陛下身边伺候，你若不愿，本宫赐你金银，送你回家。” 嘉嫔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这泼天的富贵，她如何能割舍。 可进了宫，孩子真的在她的肚子里，她才感觉到母子连心。 要她送出自己的孩子，真真是锥心之疼。 “灵觅，给她把脉。”徐如笙面无表情吩咐。 灵觅闻言上前一把抓起嘉嫔的手腕，在对方慌乱的眼神中开口： “娘娘，有身孕三个月了。” 温皇后静静的看着嘉嫔，突然展颜一笑： “你瞒得挺深，不过这是喜事，等陛下醒了，便去请太医过来，就说本宫有了三个月身孕。” 嘉嫔手足无措的看着温皇后，正打算开口说话，只听温皇后吩咐吕回： “晓谕六宫，嘉嫔以下犯上，冲撞本宫，禁足宫中，无旨不得外出。” 接着又对嘉嫔说：“你便好好在凤仪殿生下肚子的孩子。” 嘉嫔心生绝望。 生了孩子后呢？ 她会被皇后娘娘灭口么？ 第182章 各执一词 灵觅说皇帝只是睡着了，半假不假。 约摸一两个时辰，皇帝醒了过来。 周衡抢在周曦前头伏在皇帝的榻前痛哭流涕。 皇帝有些费劲的伸出手，转头，拍拍周衡的肩膀。 神色悲凄，“阿衡，你大哥……真的就这样走了么？” 周衡朝着皇帝重重磕了一个头。 只闻抽泣声。 皇帝闭上眼，呼吸声都变得粗重起来。 周衡说：“父皇节哀啊。” 周曦看到皇帝仿佛一时间苍老了十岁，有些动容。 可看到周衡那般惺惺作态的模样，又很快恢复了镇定。 “父皇，此时还不是哀伤的时候。” 周曦的话让周衡心里猛的一跳，果然接下来就听到周曦说： “阿衍的死，其中有恭王的手笔，父皇应当振作起来，查出阿衍真正的死因，才能让阿衍瞑目。” 皇帝猛的睁开眼，再看向周衡的眼神就有了别样的情绪。 “你阿姐所说，是真是假？” 周衡没有犹豫，“儿臣不知，请父皇明察。” 皇帝看向周曦的眼神也不善。 他强行撑着想坐起来，周曦和周衡忙上前扶他，却被他挡开。 “严杉，你来扶朕。” “传令，让程颐进宫，喔，让温棉和刑部尚书也进宫。” 周曦心里一沉，皇帝连她也疑心上了。 “阿曦你说，你如何得知阿衍的死有程颐的手笔。” 皇帝歪在体元殿上首的椅子上，目光阴沉的问道。 周曦上前一步，沉着应对。 把之前对周衡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 “父皇，此事……” “朕没问你。”皇帝突然暴怒。 吓得周衡闭了嘴。 严相忙说道：“陛下，此事事关重大，不如等人都来了，再一一盘问。” 皇帝眼神阴骘，双手握拳。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杨公公带着其他人进来后，温棉马上就感觉到气氛不对。 周曦对她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温棉便安心了。 “阿棉，朕问你，这段时日，公主府的三千私兵，可都在京？” 对着温棉，皇帝的脸色温和了几分。 温棉面不改色：“启禀陛下，三千人皆在京中，当年兵册呈给过陛下，其中人员的更换，也一一上报过给陛下，陛下可派人去清点。” 皇帝闻言“嗯”了一声。 温棉便松了一口气。 “朕会派人去一一清点。” 周曦眼睛微动，心里冷笑。 说到底，还是疑心她。 皇帝又问恭王：“王府的隐卫都在京城么。” 恭王心道不好，皇帝既然如此问，那必然是知道他派出隐卫之事了。 倒是周曦，心里大惊。 原来皇帝早就知道恭王府的隐卫了。 “父皇，您知道……隐卫？” 皇帝没有回答她，只是等着恭王的回答。 恭王府的第一代隐卫，是开国皇帝允许的，隐卫的人数，名册，历代恭王府都会上报皇帝。 恭王本想着隐卫完成任务及时回京便可当作无事发生。 不曾想还是走漏了消息！ 是谁呢？恭王百思不得其解。 纵然是周衡，也不知道自己派出的是隐卫。 “程颐，朕问你话呢！” 皇帝有些抑制不住怒火。 可恭王不敢说话。 他从未想过事情会败露。 他说了，就是灭九族的大罪。 不能认！ 不认还有一线生机，认了便是万劫不复！ “陛下，臣方才只是心痛，一时难以言表。” “是谁这般构陷于臣，给臣冠上这般大逆不道的罪行。” 恭王的否认，周曦不意外。 眼下无论是派出去的隐卫，还是周衍的遗体，都没有运回京城，她口说无凭，不足为证。 程颐这个老狐狸也是这么想的。 “和急报一起送来的，还有沧州刺史徐靖宇的折子，父皇还没来得及看吧。” 皇帝侧目，拿起手边的一本折子打开。 随着皇帝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恭王的心也不断下沉。 周衡此时拼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自己看。” 皇帝把徐靖宇的折子扔到恭王面前。 恭王捡起折子，看了两行，一阵眩晕。 但他很快便义愤填膺：“简直是污蔑。” “陛下，隐卫三十三人皆在京中。” 恭王的信誓旦旦，让周曦都差点信以为真了。 皇帝不语，谁也不敢先说话。 温棉说元启公主的三千私兵都在京城。 恭王说王府的三十三名隐卫都在京城。 两人都信誓旦旦。 “陛下，此事起因是沧州刺史徐靖宇上的折子。” 严相终于开口。 “只等徐靖宇回京，事情便可明了。”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只有等徐靖宇带着周衍还有他所说恭王的隐卫回京，才能真相大白。 不过在这之前，公主府的私兵要查，恭王府的隐卫也要查。 皇帝突然问了一句：“北戎最新的战报呢？” 严相立马回道：“崔将军大捷，泽丽公主不日便登基为帝。” 皇帝却说“帝？北戎既已臣服于大启，何来的帝？” 严相改口：“陛下说的是，臣这就修书告诉崔将军，泽丽公主只可为王。” “整个北戎居然选了一个女子为王，难怪被我大启轻易拿下。” “北戎皇室没有男子能继承王位了么？” 北戎的胜利稍稍冲淡了一点皇帝的丧子之痛。 周曦却是指甲嵌入到肉里。 皇帝的意思她明白，无非就是女子当权是祸端之首。 严相也赶紧说：“陛下，泽丽公主本就是前北戎皇……王钦定的继承人，泽丽公主只有一个兄弟，如今大军既已破皇宫，想来，他只怕性命难保。” 皇帝沉默一会，终究还是说了一句：“让泽丽公主从宗室中过继一个孩子。” 严相也不好再多什么，只得点头称是。 周曦却是心凉，皇帝这是在警告她，就算从宗室过继，这皇位也绝轮不到她一个女人，所以不要费尽心思去拉周衡下马。 “你们都先回去吧。”皇帝疲惫的一挥手。 周曦还想说什么，却只见严相藏在袖子下的手朝着她摆了摆。 恭王却是松了一大口气。 皇帝动摇了。 周衡是他唯一的儿子，如果没了周衡，皇位便要旁落。 皇位给周曦，这在皇帝心中有违天理人伦。 皇位给宗室，这在皇帝心中无异于江山旁落。 周衡和恭王也是抓住了这一点，最终铤而走险。 “陛下，陛下，”杨公公闯了进来，顾不得殿内众人的目光，“凤仪殿派吕女官来传话，说皇后娘娘已有身孕三个月了。” 皇帝愣了一会，猛的起身，也顾不得他人，抬腿往凤仪殿去了。 唯有周衡和恭王看着皇帝消失的背影，呆若木鸡。 第183章 想活 皇后有孕的消息震惊了体元殿的人。 皇帝很快便让杨公公警告几个人，不许外传。 而嘉嫔被禁足的消息没有激起一点点水花。 皇帝日日待在凤仪殿，对外只说伤心过度，龙体欠安，不宜早朝。 那日在体元殿发生的事情，仿佛被他刻意遗忘了。 周曦和徐如笙日日进宫，又在宫门落锁前回来。 这一日才打算进宫，就看到一个人影闪过。 “两位公主，救救我。”裴萱有些狼狈的出现在两人面前。 徐如笙和周曦对视一眼。 “进来再说。” 裴萱跟在两人后面进了公主府。 周曦坐下的时候有些疲惫，还是问道：“怎么回事？” 裴萱扑通一声跪倒在周曦面前：“我父亲说，要向陛下请奏，让我尽快与平王殿下成亲。” 周衍已经死了，裴应章想让裴萱配冥婚？ “愚不可及。”周曦皱眉。 冥婚之事，民间时有发生，达官显贵之间也不是没有，可放在帝王家，多少有些可笑。 “裴应章想用你去讨好陛下？”徐如笙发问。 裴萱苦笑：“何止如此，他还想把裴莹塞进宸王府。” 徐如笙不禁感叹，“他想的还挺周全。” 裴萱欲言又止。 周曦抬眸问她：“你想说什么？” 裴萱低了低头：“我父亲确实愚不可及，他如今坐上了尚书的位置，便忘记他有今日，都是谁的功劳了。” “没有了我，他坐不稳尚书的位置。” 她在投诚，她想让周曦救她的命，她就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周曦也对她刮目相看。 裴萱是个很聪明的人。 难怪温皇后一眼便看中了她。 “公主，”公主府的管事弯腰回道：“裴尚书带了人在门外，说来接裴小姐回去。” 裴萱有些慌张，又遍体生寒。 “公主，”裴萱抢了话：“我此刻回裴家，就是死路一条。” “裴兴章没有傻到直接和陛下说让我活生生殉葬。” “他打算先杀了我，再上奏陛下，我为平王殿下殉情了。” 徐如笙听完都想为裴应章鼓掌了。 真是个卖女求荣的好父亲！ “公主，”管事再次开口。 却被徐如笙打断：“公主府是什么地方，岂能容他放肆，告诉他速速离去，不然，就让阿棉把他打回去。” 管事只是个传话的。 在公主府里，宁国公主说的话就是元启公主说的话。 他迅速转身出去了。 裴萱松了一口气。 可周曦却问道：“你不怕我把你交出去？平王是我弟弟，做姐姐的，自然心疼弟弟。” 裴萱说：“公主建了溪山书院，向来是只收女弟子，说明公主也知道这世间的女人有多艰难。” “公主会因为心疼平王殿下将我交出去，但我想公主也会怜惜我是女子保我一命。” 周曦终是笑了： “你且在公主府住下吧。” 多一个人多一双筷子而已。 “阿姐，”徐如笙说，“裴应章若是在朝堂上找你要人，你该如何应对？” 周曦一愣，有些头疼的扶额：“他不敢，他若敢提，我便直接让满朝文武看看他的德行。” 徐如笙点头。 可裴萱愣愣的坐在一旁，心里的恨意汹涌澎湃。 让她殉葬的法子是裴老夫人想出来的，煽风点火的是伍氏，点头的是裴应章，给她送来毒酒白领的是裴莹，在一旁劝着她去死的是裴纶。 裴家所有人，都希望她死。 她逃出生天，可要躲躲藏藏。 那些盼着她死的人，却个个逍遥自在。 “请公主送我回去。”裴萱突然开口。 这让周曦和徐如笙都有些错愕。 “你方才说过了，你回去便是送死。” 裴萱咬牙：“我能在公主府躲一时，躲不了一世，裴家要我死，他们会想尽各种办法杀我。” 除非那些人先死。 今日她来公主府这一趟，若两位公主愿意出手相助，她的命便抱住了。 徐如笙大概也是猜到裴萱要做什么。 其实她和裴萱是一样的人，把自己的性命看得很重，同时又把仇恨记得很牢。 “我从公主府找两个会些拳脚功夫的人跟着你。” 溪山书院敬武堂的女弟子学有所成后便逐渐取代了公主府的侍女。 她们在溪山书院由紫烟教授，来了公主府便开始让温棉指点。 功夫不算高，可对付几个大汉没问题。 周曦见徐如笙说这话，也不好再留裴萱。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直接站起来说： “我派管家送你回去，你是父皇钦定的平王正妃，圣旨已下，没人可以随意处置你。” “裴应章若是连这都不懂，这工部尚书也不用当了。” 裴萱赶紧朝着两人行了礼，转身离去。 公主府的马车到裴家的时候，看门的下人一路跑着去告诉了管家。 管家就像见了鬼一样冲到裴老夫人的院子。 府里其他下人不知道大小姐为何发疯一样跑出去，但管家是知道的。 头一次碰到上赶着回来送死的。 “老夫人，老爷，大小姐……她又回来了。” 裴应章噌的一下站起来，胡子抖动。 “孽障，回来得好，直接打死在前院。” 裴应章自从当上了工部尚书，也知道自己的官位不会再往前了。 所以裴萱的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虽说裴家走到这一步，裴萱出了不少力，可这孩子这些时日说话越发没有分寸。 眼里完全没有他这个父亲。 以前她是未来太子妃，不敢对她如何，如今平王死了，她也是个无用之人。 不如用她在皇帝跟前搏个美名。 还能讨好一番宸王殿下。 裴老夫人也跟着附和裴应章，在她看来，裴家本来有泼天的富贵，都是裴萱克死了平王殿下。 “老爷，不能啊，陪着大小姐回来的，是公主府的人。” “公主府管天管地，还能管我们的家事么？”裴莹嘟囔。 裴应章瞪了她一眼，吓得裴莹往裴老夫人身边缩了缩。 裴老夫人：“你吓她干什么？阿莹说的又没错。” 裴应章想的和她们截然不同。 元启公主不是徒有皇帝的宠爱，她有私兵，有幕僚，有温家...... 若非她是个女子，这太子之位，非她莫属。 这也是今日他追到公主府却不敢有丝毫不敬的原因。 裴应章听完管家的话，脸色微变：“快把人请进来。” 管家见自家老爷态度大变，也不敢怠慢，忙不迭失的又跑了出去。 裴应章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看来不能光明正大的杀裴萱了。 那便让伍氏用后宅女人的法子了断了她吧 进了裴家，是死是活得他裴应章说来了算。 “我去看看”裴应章略加思索，抬脚跟上，公主府不能得罪。 只留下裴莹气得脸都绿了。 裴萱的命也太硬了！ 白绫都送到跟前了，她还能活下来！ 第184章 想死 送走裴萱，周曦看看天色，便不打算进宫了，直接去了书房。 徐如笙从不参与朝堂上的议事。 于是一个人走到了灵觅的院子。 坐下才说了两句话，就听到蓝彩在外面喊了起来。 “小姐，小姐出事了。” 徐如笙连忙站了起来。 这一天天的，怎么没个消停。 蓝彩气喘吁吁的上前说：“是严相府上的公子，说严小姐出事了，求灵觅姑娘去看看。” “怎么不去找太医。”刚说完徐如笙便想起太医院如今只怕空空如也。 她边往外走边问道：“可说出什么事情了？” 蓝彩摇头：“没细问，我瞧严公子着急得很。” 徐如笙转头喊着：“灵觅，你随我来。” 灵觅立马跟上。 花厅里，严松走来走去，不断的伸着脖子张望，脸上尽是焦灼。 见徐如笙走出来，两步上前，也顾不上失礼。 “阿竹割腕了，她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下人发现的时候，血流了一地。” 严松带有一丝哽咽，“父亲急得打马进了宫，临走时吩咐我，无论如何也要求灵觅姑娘救阿竹一命。” 徐如笙听得一阵恍惚。 似梦非醒。 周衍赐婚的妻妾，一个想活被家人拿来殉葬，一个想死被家人百般相救。 老天爷，你从来都是这般捉弄人么？ 严松见徐如笙不说话，以为她心里不愿意。 “噗通”一声跪下。 跪得笔直坚挺。 “公主，我知道阿竹她对您多有得罪，她自幼被宠坏了，我代替她给您赔罪。” “求您看在我父亲的劳苦功高，我与......元启公主相识一场的份上，让灵觅姑娘去看看阿竹。” 徐如笙侧身避开这一跪，声音却是淡淡的：“我可以让灵觅去救她这一回，可救回来后，她再寻死呢？” 一心求死之人，必然是遇到了她无法解决的困境。 如果不能解决她的困境，死对她来说才是解脱。 严松显然没有想到徐如笙会这样问，瞠目结舌，最后回答：“我们会看好她。” 徐如笙对灵觅说道：“你随严公子去，蓝彩，你陪着她。” “严公子请起吧，这般大礼，我受不得。” 严松万分感激，利落的起身，朝着徐如笙拱手弯腰行一礼，便迫不及待的带着灵觅走了。 徐如笙便坐在了花厅，一直到天完全黑透，周曦议事结束。 “我知晓阿姐很累，可现在还不能休息。” 周曦认真问道：“出了何事？” “严竹割腕了，严松亲自来求灵觅去救命。” “阿姐，我们要走一趟严相府。” 周曦点头，“严相为了大启操劳半生，我与严竹也算相识，是该去探望一下。” “不，阿姐，”徐如笙定定的看着她，“此番前去，不是探望，是要打消严竹自尽的念头，让严相记住你的恩情。” “从严松的嘴里也知道，严相平日对严竹虽平淡，可他心里却对女儿充满了慈父之情，你若能让严相欠你一份恩情，接下来局面便对你有利一分。” 周曦有些怔怔，半晌没说话。 徐如笙有些自嘲的一笑，“阿姐觉得我很薄情是不是，什么都可以利用......” “不是，“周曦回过神来，飞快的打断徐如笙，“我只是觉得你想得周到，我这个做阿姐的，还要你这样的替我谋划，我真的......” 周曦有些自责。 徐如笙摆摆手，“阿姐日理万机，朝廷上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如今陛下又病了，阿姐又没有三头六臂。” 徐如笙又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阿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阿姐。 “好了，我们快走吧。”周曦眼里全是笑意，一边拉着徐如笙一边吩咐下人备车。 严相府上灯火通明。 灵觅满头大汗的从严竹屋里出来。 又是缝伤口，又是针灸，还要想办法止血喂药，真的累坏了。 “灵觅姑娘，怎么样了？” 严相此时也不是那个权倾朝野的首辅，只是一个为女儿担忧的老父亲。 灵觅对他很敬重，“命保住了，后面好好休养无大碍。” 严相闻言有些站不住脚，身子微微倾斜。 严松眼疾手快的扶住他，心里发酸：“父亲，您去歇着吧，这里有我。” 灵觅连忙给严相把脉，劝道：“相爷，您要好好休息啊，这样的操劳......” 不是长命之相。 “阿竹怎么样？”周曦和徐如笙携手而来。 众人皆打起了精神。 严相唉声叹气：“家门不幸，多亏两位公主愿意让灵觅姑娘前来。” 他虽请来了太医，可太医对着已经断气的严竹回天无术。 徐如笙忙道：“相爷不要这么说，阿姐早就说过，她敬重您如师长，您府上出了事，阿姐定是竭尽全力相助。“ 周曦听着徐如笙把所有的功劳都往她的身上揽。 一时间心中有些酸涩。 又想起今日来的目的。 周曦正色对严相说：“阿竹一心求死的这个念头不改，我们救她多少回都没有用。” 严相一僵，往日挺直的脊梁都弯了几分。 朝廷大事，他从来游刃有余。 唯有两个儿女，束手无策啊。 “相爷若是信得过我，不如让我试试。”周曦开口。 严相面露感激之色，“公主尽管一试，打也好，骂也好，只要这个混账......她......” 徐如笙看着眼眶发红的严相，心里不是滋味。 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有些人却弃之如弊。 “既然如此，从现在开始，无论我对严竹做什么，你们都不要阻拦。”周曦说完这话便抬脚进了严竹的屋子。 严竹虚弱的躺在床榻上，手里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白纱布。 屋里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 “为什么要救我，”见有人进来，她费力的张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周曦和徐如笙皆冷冷的看着她不作声。 严竹见没有回应，越发的疯癫，“我要去死，谁也不许救我。” 声音传到屋外，严松就要往里走，却被严相拦住。 “交给两位公主。” 可严相手背的青筋也暴露了他此时的隐忍。 周曦看着严竹要死要活的样子，冷哼：“看来是恢复了一些力气，很好，蓝彩，拖着她，跟着我走。” 她又补充道：“不用对她客气，把她当大启最低贱的玩意儿就行了。” 严竹不可置信的瞪着周曦，可下一秒就被蓝彩掀开被子，揪着头发拖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