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卡萨布兰卡》 第1章 怎么个可惜法?比着那个stephen还好? 这本书先走肾后走心,可能有宝子会被双不洁劝退,但我觉得这样的设定用在他们之间会比较合理。文易面对爱情和死亡的无力感,真的很痛苦,他真的很爱牧白。而牧白对上文易,也用尽了所有的深情。他是文易的救命稻草,也是带文易走出黑暗的人。 牧白(攻):他是一朵野玫瑰, 开在我心中荒凉贫瘠的原野上。 如果他的荆棘会刺伤我, 那么,我不介意遍体鳞伤。 —— 伴随着发动机强劲的声浪,一台哈雷戴维森渐变蓝双灯cvo摩托车,驶入宁城卡门酒吧停车场,立刻引来众多年轻人羡慕的目光。 文易利落地将车子停进车位,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和夜空一样清冷的脸。 他目不斜视地拐进街角,从后门进了酒吧。 酒吧表演台上,一个年轻男孩穿上上衣,朝一处豪华卡座走去。 “段总,您看我今天跳得怎么样?” 段非把抽了半根的雪茄递给他,把他推给旁边的男人,说:“stephen,今天,你是这位的!” 男人大约二十七八岁,蓄着一头短发,剑眉星目之间,散发着成熟稳重的雄性气场。 既能跟周遭的灯红酒绿高度适配,又在这风月场中显出几分萧索。 stephen看着他微微敞开的衬衣领口,挨着他胳膊坐下,吐了一口烟圈。 “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牧白眉毛向上扬起,把烟随手摁灭在烟灰缸里,笑道: “想知道我的名字?” 就在这时,酒吧里的灯暗了。 一束聚光灯打向吧台,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男孩出现在吧台。 顿时引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口哨声。 “那是谁?”段非问道。 stephen抽着雪茄,不痛不痒地笑了一下,说: “段总最近不来,不知道这是咱们卡门最近的红人小九!多少人拿着牌子,等着买他调的酒呢! 听他这么一说,牧白也来了兴趣,问:“嚯,排场这么大?” stephen撇撇嘴,“那可不?” 牧白在这轻飘飘的话里听出了酸味,轻笑一声,眼神却始终停留在小九身上。 小九大约二十出头,没穿工作服。 而是穿着一件白底带夸张亮片的t恤,在灯光下泛着晃眼的光泽。 音乐响起的时候,一支三寸长的酒瓶出现在他手里。 他五指灵活,单手拿着酒瓶,在手里转了两圈抛到空中,在酒瓶堪堪落在吧台时,精准地接住了。 “嘁!花架子!” 牧白不屑地嗤笑一声,对身边的段非说道:“走了!”然后搂着stephen往外走去。 路过吧台的时候,牧白往里扫了一眼,想看看小九的脸。 但灯光闪烁,加上距离远,他只看见一个清瘦的轮廓。 牧白带着stephen到了酒店。 一进房间,stephen就缠了上来。 牧白一拍他屁股,“洗澡。” stephen依言进了浴室,关门时还不忘抛个媚眼。 牧白冲他勾勾嘴角,缓步走到阳台上,望着远处的夜景,点了一支烟。 他回国已经半个月了,还没进过家门。 深夜的宁城依旧灯火辉煌,全方位诠释着不夜城的繁华。 那些醉生梦死的日子,重新流淌在牧白的记忆里。 想到这些,牧白冷哼一声,一点也不打算结束和父亲的冷战。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段非。 牧白往浴室那边看了一眼,哼笑着接了起来。 “怎么了非非?” 对面迟疑了一下,才说:“牧先生,我是卡门酒吧的工作人员,段先生刚才跟人发生了点冲突,这会儿喝多了,能麻烦您接他回去吗?” 牧白不耐烦地挂掉电话,自言自语道:“就不能让我消停会儿!” stephen的身影透过浴室的磨砂玻璃,妖娆多姿。 牧白盯着看了一会儿,皱了皱眉,好像也没段非说的那么夸张。 他从包里掏出一沓百元大钞,挥手洒在床上离开了。 回到卡门的时候,酒吧里人已经不多了。 吧台里有几个工作人员,正在清点酒水。 “牧先生,段先生在楼上一号包厢休息,我带您过去!” 牧白皱了皱眉,从包里掏出小费递给服务生,“不用,我自己上去!” 刚走出两步,他又退了回来,问:“打他那人呢?” 服务生笑笑,说:“哪能呢?都是段先生单方面殴打别人!” 一进包厢,牧白就被一股烟味熏到了! 桌子上酒瓶倒了一片,段非躺在旁边的沙发上,呼呼大睡。 他走过去,拍拍段非的脸,在他耳边大喊一声: “非非!” 段非一个支棱,看清面前的人,骂道: “艹你大爷牧白!跟你说过多少次别这么叫我!” 牧白满脸不在乎,瞥他一眼,“就你这小身板,还学会打架了?酒量差还喝这么多!” 段非坐着没动,仰靠在沙发上,长叹一声, “我这是为蓝颜冲冠一怒啊!真可惜,你走得早,没见着小九!那脸蛋,啧啧!” 听到这个名字,牧白大马金刀地把腿架在茶几上,在一边坐了下来。 他叼了支烟放在嘴边,却没点着,不清不楚地问: “怎么个可惜法?比着那个stephen还好?” “靠!不是一个档次的好吗?” “呵!不是你说的,stephen是宁城给圈里最拔尖的?” 段非坐起来,看样子还在迷醉状态。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卡门酒吧独有的号牌,在牧白面前晃了晃,拍在桌子上,说: “管你信不信!就算抽不到老子,这五万块花的也值!” 第2章 这么大的工作,你给我找个学生? 把段非送回家,天都快亮了。 牧白没再回酒店,而是他自己家。 ——他从出柜后就搬离牧家大宅的地方。 这是宁城最早的一批商品房,就在宁城大学旁边。 老旧的居民楼没有电梯,六层建筑外面,处处可见脱落的墙皮。 唯一的绿化小广场上,有几个打陀螺的大爷。 停车场还是居民自发组织,租用的一块空地。 整个环境相当一般,跟牧白牧氏集团继承人的身份格格不入。 早上六点半,牧白准时起床,到活动室锻炼了大半个小时,洗完澡后开始给自己做早餐。 是的,财团太子爷会做饭,而且做得很好吃。 但他已经七年不怎么自己做了。 一是因为花天酒地应酬多,二是工作忙,三是自己给自己做饭,没什么成就感。 一个人吃完一大碗豚骨面和两个三明治后,牧白换上衣服出了门。 停车场里。 牧白站在一辆千万级豪车前,拿起车窗上粘的照片和联系方式,不屑地笑了笑。 “长得不错,可惜我不喜欢女的。”然后随手将卡片扔进垃圾桶。 上班高峰期,路上有点堵车。 牧白哼着歌,在车水马龙中,不紧不慢地到了宁城一家资质雄厚的会计事务所。 总经理办公室里,郭大伟听见推门声,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笔,打趣道: “哟!牧大公子,您怎么不让前台打个电话,我好下去接您啊!” 郭大伟是牧白同宿舍的大学同学,毕业后留在了宁城,在他的帮助下开了这家会计事务所,发展得还不错。 牧白不客气地往沙发上一摊,瞅他一眼,“我这张脸,前台抢着送我上来,用你接?” 郭大伟起身给他倒了咖啡,一脸认真,说:“那我应该把前台换成小哥哥。” 牧白嗤笑一声,没接话。 郭大伟在他身边坐下,说:“说真的,你真不打算去牧氏上班,我听说你爸想直接让你担任ceo!” 牧白喝一口咖啡,咂吧着嘴,说:“你这咖啡真不行!” “嘁!爱喝不喝!” 牧白一笑,眉眼间露出几分青春年少来,放松地倚在沙发上。 “当年我出柜,老爷子对我那叫一个绝情!现在看出我是潜力股了?想白使唤我?除非先接受我的性向。” 牧氏集团是宁城最大的财团,没有之一。 创始人牧长风叱咤商场几十年,唯一受人诟病的地方,就是他的独子牧白,喜欢男人。 牧白大学毕业后,用了五年时光,身体力行地给宁城众多富二代做了个表率。 醉生梦死的表率。 后来出国,用了两年,将牧氏集团海外分部,发展到了和总部同样的体量。 俨然又成了那些富一代口中的榜样。 郭大伟叹口气,“你啊!作为朋友,我劝你还是收敛着点!就你身边那些人,一看就是认钱不认人!” 牧白出手很大方,也喜欢尝试不同的类型。 但有一条,上完给钱,不谈感情。 听郭大伟这么一说,他笑了笑,说: “呵!那样最好,他们让我上,我给他们钱,互不干涉,两不相欠。哎,说正经的,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虽说牧白私生活不检点,但能力手段,绝对堪称一流。 就连宁城商圈那些老狐狸,都自叹不如。 回国后,他想收购一家有年头的公司,直接进行重组。 郭大伟做的就是财务审计工作,这事自然落到了他头上。 “我办事多靠谱啊,耀星集团,怎么样?” 牧白抽了一口烟,点点头,说: “不错,我在国外的时候听说过,他们老板要是不乱玩资金,这会儿恐怕已经上市了。” “就知道你满意,但眼下有个难题……” “嗯?” “我这人手不够,尽调工作没办法展开!” “你人手不够?大伟,一个星期了,你跟我说尽调还没开始?”牧白有点着急,直接把没点的烟给掐了。 “白啊,你知道光是接收耀星集团的案子,得花多少时间?一个星期已经很快了!” 郭大伟是小城市出来的,办事谨慎,牧白放心,他摆摆手,说:“大伟,知道你这忙,但你得尽快给我腾出人手!” “这种规模的公司,账务有多复杂你又不是不知道,牧白,我这几个高级审计师,手里活都一大堆,我尽快让他们把工作交接出去!” 牧白点点头,“得,我等你。” 郭大伟又递给他一支烟,“不过你要是急,我可以给你推荐个人,是个大四的学生,你愿意的话,我约个时间带你去见见。” “大伟!这么重要的工作,你给我找个学生?” 郭大伟轻轻拍了一下茶几,眉飞色舞地说: “你别急啊!这人可是个天才,要不是还没拿到毕业证,就他的水平,cia那就是闭眼过!” 第3章 当然,能——做吗? 炎炎夏日,没有什么比待在空调房,打游戏或者打炮更舒服的事了。 这样的天气里,资深宅男郭大伟,和曾经浪荡的工作狂牧白,到了宁城大学的毕业典礼现场。 因为学校礼堂在修缮,今年的毕业典礼安排在了户外。 尽管如此,也挡不住年轻学生和家长们的热情,毕竟宁城大学是国内顶流大学。 郭大伟看看身边的牧白,摇头叹了口气,说: “真不知道母校怎么培养出了你这么个渣男!” 牧白穿着一件纯白t恤和牛仔裤,将墨镜往上推了推,笑道: “我怎么渣了?我打扮得多清纯啊!” 郭大伟扛了他胳膊一下,“得了吧你!你也知道你是打扮得清纯?老黄瓜刷漆!段非非你俩到一起,简直是行走的那啥啥!” 不怪郭大伟吐槽,实在是牧白毕业后那几年膏粱纨绔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 两人正互相吐槽着,牧白看到一个同样穿白色t和牛仔裤的男生,匆匆往这边走来。 虽然隔着几十米,但他能感觉到,男孩身上有种清雅俊秀的气质。 此时,校长在台上宣布学生代表发言,那男生接过同学递来的学士服穿上,走上演讲台。 等他站上演讲台的时候,牧白才看清那张脸。 他摸摸下巴,这年头,学生代表是看脸的? 郭大伟虽然对牧白的生活态度很不齿,但两人的友谊却是真的。 注意到他的表情,郭大伟捅了一下他的胳膊,低声说道: “不是吧牧白?你以前不是一向喜欢外面那些骚的吗?这还是个没踏入社会的学生!” 牧白轻笑一声,说:“含羞带臊不是更有意思?” 郭大伟不屑地“啧”了一声,停止谴责,决定不告诉牧白,台上的男孩就是他们今天要见的人。 短短三分钟,牧白根本没听台上的人说了什么。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男生的嘴唇上。 一颗唇珠让男孩双唇的弧度更加完美,嘴角天然上扬,一张一合尽是风情。 而这样一张堪称妖娆的嘴,长在一个清纯学生的脸上,有种别样的美感。 牧白没办法想象,如果吻上这张唇,会是什么感觉…… 一瞬间,他觉得有点口干。 半个小时后,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 学校咖啡店里,郭大伟看向窗外,一脸坏笑,拍着牧白的肩膀说: “人家是好学生!学生代表!你别祸害小白菜!” 外面林荫路上,“学生代表”骑着一台哈雷机车,慢慢往这边驶来。 单薄的身体和重型机车造成的落差,让男孩更具魅力。 他仿佛已经习惯周遭女生的围观和低声尖叫,径直进了咖啡店。 牧白眼神暗了暗,里面流动着不加掩饰的兴趣。 “文易,这里!”郭大伟起身喊了一声。 文易手里拿着车钥匙走过来,“郭哥。” 郭大伟笑着介绍道:“文易,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牧白。” 男孩仍旧穿着白t恤,但刚才骑着机车的形象,已经深入牧白脑海。 那种介于内敛和狂野之间的气质,比他冷白色的皮肤更让他炫目。 牧白按下内心的冲动,跟着郭大伟起身,伸出手。 “你好,我叫牧白,牧羊驱马虽戎服的牧,白发丹心尽汉臣的白。” 文易似是笑了一下,落落大方同他握手。 “你好,文期酒会的文,冯唐易老的易。” 牧白笑笑,松手的同时,忍不住在文易掌心拂了一下,而文易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淡淡看他一眼就坐下了。 真有意思,牧白在心里说道。 “我天!你俩玩诗词大会呢!” 郭大伟没发现牧白的小动作,一边打趣他们,一边看向文易,问道:“小师弟,喝点什么?” “可乐吧。”文易说。 他的状态很随意也很淡然,坐下后,抬眼便对上了牧白赤果的眼神。 但他心里没有一点波澜。 这样的眼神,文易在卡门酒吧里,见的太多了。 但眼前这个男人的目光里,似乎还带着点……审视? 郭大伟看向牧白,询问他要点什么。 谁知牧白更随意,他身子往后一靠,跷着二郎腿,朝文易一点头,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跟他一样。” 郭大伟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对文易有兴趣,于是在桌子地下用膝盖碰了他一下,示意他收收德行。 “文易,今天找你,确实有点事。” “嗯,郭哥,你说。” 服务员端着冷饮过来了,郭大伟起身接了一下,分别推到文易和牧白面前,然后从包里拿出ipad。 “牧白要收购耀星集团,昨天我已经把他们的审计工作接过来了,但我这人手不够,前期的资料审阅,你能帮着做吗?” 文易点点头,接过ipad垂眸看了起来。 他手指纤细,粉色的指甲盖修建得十分整齐,眼睫毛也很长,末端有点发黄,随着眨眼的动作一下一下跳动,跳得牧白心痒痒。 见他看得差不多了,牧白伸出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意有所指地说: “佣金随你提,只要审计得够细致——够准确。” 文易抬眸看他一眼,“真的随我提?” 语气是对巨额佣金的渴求,但眼神里,却满是鄙夷。 冰可乐冒着气泡,发出滋滋的声音。 牧白从不喝快乐水,这会儿却和文易一样端起来喝了一口,还喝得津津有味。 好像他们喝的是同一杯。 这时,牧白看见文易左手腕内侧有一块纹身,具体是什么没看清。 他有点疑惑,学霸还纹身? 面对文易略带挑衅的态度,牧白并不在意,反而时不时看一眼那段白皙的手腕,饶有兴致地问: “当然,能——做吗?” 郭大伟在一边皱了皱眉,这话本来没什么毛病,但从牧白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流氓。 文易看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又划拉了两下屏幕,正色说道: “可以,佣金就按正常标准,全部做下来差不多千分之三,一周给你出报告。” 近十个亿的资产,包括年度审计、汇算清缴等数十项工作,他一个人一周能做完? 牧白有点不相信,郭大伟也有同样的疑惑,问: “文易,需不需要我给你找个助手?” 文易把ipad递给他,说:“不用了,也不是太大的案子,我一个人就够了。” 这么自信? 牧白来了兴趣,他看着郭大伟一挑眉,说:“回头你把资料发给文易。” 咖啡店里,不知道是哪位同学出了糗,引来一阵哄笑,就连郭大伟和牧白都闻声看去。 “年轻就是好哇!”郭大伟看着文易感叹一声。 但文易一直淡淡的,他把可乐喝掉,说:“郭哥,那我先回去。” “好。” 文易起身,都没看一眼牧白就离开了。 他走后,牧白一手支着腮帮,百无聊赖地看向郭大伟,懒懒地问: “他刚才是不是看了我一眼?” 郭大伟把杯子里的冷饮吸得“滋溜”响,说道: “我没注意。行了我的大少爷,人就是跟咱们道个别,你就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我中午还有事,先走了!” 学校里的咖啡店环境不算太好,大家在这里喝着廉价饮料,谈论的却是对未来,最美好的向往。 牧白看着桌子上文易用过的杯子,觉得自己对这个人,产生了某些幻想…… 特别是那张带着唇珠的嘴唇…… 如果吻上去,会是怎样的柔软? 再比如,这样的柔软,会怎样包裹炽热的本能? 单是这样想着,牧白的血液已经不受控制地流向某处。 “呵,文易……” 第4章 我眼光一直不错。 牧白刚毕业那几年,虽然醉生梦死,但私底下做了不少投资。 其中包括几栋商用别墅,此时刚好腾出来做办公场地。 这天,他从公司出来,开着车在城市里乱逛,不知不觉到了沿江的公路。 不远处广场上有一群鸽子,悠闲地穿梭在路人之间。 牧白把车停在路边,脑海中浮现文易的身影。 这几天,他忙于筹备耀星集团收购的前期工作,没去卡门,也没有向郭大伟询问文易的工作进度。 男孩就像眼前的白鸽,即使身边的路人行色匆匆,他也始终淡然。 但牧白感觉得到,文易骨子里有野性。 那是就算翅膀流血,也要自由飞翔的倔强。 所以,这个男孩,在让他产生欲望的同时,也让他有点无可名状的情绪。 正出神时,牧白接到了段非的电话。 “喂,非非。” 对面的段非叹了口气,表示无力吐槽这个称呼,无奈地说: “卡门老板说,今天晚上小九会去,走起?” “你就不怕你那些小男模吃醋?” “嗨!吃什么醋?他们会为了我吃醋?从你回国那天起,他们现在满脑子装的都是你!昨天遇着stephen,他还问我你什么时候去呢!” 牧白轻笑一声,想必stephen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嘲笑道: “满脑子都是钱还差不多!” 就在这时,马路对面开过来一辆大排量极速蓝猛禽皮卡,“刺啦”一声,停在距离牧白十几米的地方。 紧接着,车门打开,露出两条笔直的大长腿。 正是几天前才见过面的文易。 他穿着一件黑底带金色凤凰刺绣的短t,白色运动鞋,戴了一副十分夸张的墨镜。 漠然清冷的外表,配上如此霸气外露的车和行头,反差极大。 “呵,这么骚气?” 牧白低头看看自己,也不过二十九岁,怎么就买了这么一辆商务感极强的黑色轿车? 脑子有坑吧? 车上只有文易一个人,他拉开车后斗,从上面搬下来两个跟车斗差不多长的纸箱,打开后放在路边。 纸箱里全是一米多长的新鲜枪炮玫瑰,少说也有三五百枝。 “要表白?”牧白坐在车里,想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只见文易从车上拿出一个小的实木马扎,坐在纸箱旁边。 深红色的枪炮玫瑰,带着厚重的丝绒质感,加上旁边这么帅的小哥哥,立刻引来的关注。 有人以为他是卖花的,便带着女朋友围了过去。 牧白也这么认为。 但一连三对情侣过去询问,文易都没卖出一朵,难道他卖得太贵? 直到第四对情侣走过去,两人互相说了什么,没有立刻走开。 牧白以为文易要开张了。 但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付钱,而是直接站在路边接起了吻! 小情侣吻得难舍难分,而文易,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牧白眯眼看着文易,发现他的眼神十分专注,仿佛要从别人的亲吻中,感受到自己的深情一样…… 过了一会儿,那对情侣结束亲吻,文易从箱子里数出九朵玫瑰,双手递了过去。 这样怪异的行为,牧白对文易的兴趣更浓了。 “有意思……” 他转着手里的车钥匙,若有所思。 倏而,他有个想法。 他想扒开文易带着面具的外壳,看看里面是怎样的柔软。 这种想要了解一个人的感觉,很多年不曾有过了。 就这样,有了这对情侣做表率,文易的几百枝玫瑰很快被瓜分完毕。 每对情侣接完吻之后,都会得到九朵玫瑰,不多不少。 临近黄昏,金色的阳光洒在河面上,也落在文易柔软的黑发上。 他弯下腰,捡着地上散落的花瓣和叶子,露出一截腰线。 牧白漫步走到他身边,问:“文易,你也在这?” 文易没抬头,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自顾自地打扫着垃圾,反问道: “牧总不是已经在这看两个小时了?” 被他毫不留情地揭穿,牧白也没觉得尴尬。 毕竟他的车很有存在感,他盯着文易的腰线,觉得文易是故意的,问: “晚上一起吃饭?” 文易把纸箱放在车上,歪着头想了一会儿。 那副认真的表情,似乎真的在思考牧白的邀请。 “可以,刚好我也饿了。” 牧白不太想掩饰自己的目的,直接报出了宁城最着名的约会餐厅free life。 文易没反对,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广场。 两年前,牧白经常会带男伴到free life餐厅用餐。 丰厚的酬金和优渥的待遇,让每个临时伴侣都很满意。 所以在宁城玩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谁跳出来说他不好。 他带着文易一出现,餐厅经理就迎了过来。 牧白大老远地摆了摆手,示意经理不用管他们。 挑了一个角落坐下,牧白叫了服务生点单。 他把菜单递给文易,“你点。” 文易也不客气,接过菜单,翻了两页,指指上面的菜品,对服务生说: “这个,多放点罗勒酱。”说完就又把菜单递给了牧白。 牧白笑了笑:“只吃这个?” 文易点头,对服务生说:“请先给我一杯温水。” “好的先生,请稍等。” 牧白以前带的人,不管喜不喜欢吃西餐,都会把前菜主菜甚至餐后甜点全点个遍,而文易只要了一份罗勒酱牛肉意面。 他以为文易不好意思点太多,随手合上菜单递给服务生,又报出几个菜名。 这期间文易始终淡淡的,没什么表示。 服务生送来温水后,文易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几粒白色药片,就着温水送服下去。 这时,牧白才发现他小臂上隐约有红点,结合他吃药的举动,牧白猜测他是花粉过敏。 “花粉过敏?” 文易看他一眼,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说起了工作。 “你眼光不错,耀星集团的收购,你赚了。” 比起工作,牧白更在意眼前的人。 这人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很合他眼缘,因此他意有所指地应了一句。 “我眼光一直不错。” 第5章 冤大头配神经病,挺好! 前菜大多是冷食,所以上菜速度很快。 文易一直不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吃饭,牧白看不出他有任何尴尬。 果然,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牧白清了一下嗓子,没话找话地问: “只要那些情侣接吻,你就送他们花?” 毕竟近一人高的枪炮玫瑰,价格不菲。 听到这个,文易才从自己的小世界里出来,认真地说: “不,是我送他们花,请他们接吻。” 牧白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觉得他这个要求很独特。 “为什么?” 谁知文易看他的表情,就像看傻子一样,反问: “你不觉得接吻是件很浪漫的事?” 牧白垂眸。 浪荡这么多年,大多时间他都是直接开干,从不会跟那些床伴接吻。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亲吻一个人的感觉了。 片刻后,牧白笑着点点头,说:“确实,不止浪漫,而且减肥。” 文易的眼睛好像亮了一下,接着他的话说道:“还会——上瘾……” 牧白又是一愣。 看着他懵懵的表情,文易好像很开心,继续说: “当然,前提是精神高度集中的吻。” 精神高度集中的吻? 这是在讽刺他这种海王? 牧白心里哼笑一声,心说这人还挺清高。 他目光扫过文易的双唇,笑着问道:“这么说,你的吻技应该挺好?” 文易没理会他这种无意义的挑衅,自顾自吃着罗勒酱拌意面。 餐桌上摆着牧白点的柳橙鹅肝酱和罗宋汤,他一口没动。 牧白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眼前的人长得是不错,却也很无趣,就在他快要失去兴趣的时候,他看见文易唇边有一点点绿色的罗勒酱,被他用舌尖轻轻舔掉了! 该死! 这人总是在有意无意地勾引他! 牧白觉得自己的脑袋,又开始生产黄色废料了。 就在这时,段非的电话打了过来,催促他到卡门喝酒,他随便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文易看他一眼,放下叉子,用纸巾擦了嘴角,“我吃好了。” 他手腕处的纹身映着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有种别样的神秘美感。 牧白看着他粉色的唇,轻轻咽了一口唾沫,“那好,你先走吧,我去个洗手间。” 文易微微颔首,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牧白深吸了一口气。 真想一把拉住他,把他按在墙上强吻,看看这张嘴有什么不一样的味道…… 餐厅的钢琴师正在弹奏《梦中的婚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幸福的味道。 牧白穿过玻璃隔断,看见不远处有人在求婚, 他靠着柱子看了一会儿,转身进了洗手间。 *** 吧台处,站着一个男孩,正是去而复返的文易。 他下意识摩挲着手腕上的纹身,静静把这首曲子听完,走向演奏台。 “你好,我可以弹首曲子吗?” 钢琴师环顾四周,不管男人女人,清一色的正装,反观眼前男孩,t恤上夸张的图案差点闪瞎他的眼。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餐厅经理过来了。 “请问这位先生,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 文易朝钢琴一抬下巴,说:“我想弹首曲子。” “当然可以,先生您请。” 就算是普通客人,这个要求经理也会满足,况且他是牧白带来的,经理连忙给钢琴师使了眼色,示意他让出位置。 起初并没有人在意钢琴师换了人,直到曲子响起来的时候,才有几对情侣看了过来。 凄美绵长的曲调回荡在餐厅,不多时就有客人买单离开! 文易弹奏的是《忧郁的星期天》! 被请下去的钢琴师皱起了眉,看向餐厅经理,“经理,这……这怎么办?” 经理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脸生无可恋,“这位是牧总的客人!他想弹钢琴,我能阻止?我敢吗?” 原本美妙的用餐气氛被打破,就算文易长得再帅,也不免有人骂他神经病。 牧白还没从洗手间出来,就隐约听见了这凄美的调子。 他往演奏台那边走了两步,看见了文易的侧脸。 男孩很专注,完全沉浸在悲伤的曲调里,就连钢琴上的玫瑰,看上去都有些哀伤。 牧白没有打断他,而是靠在茶色玻璃后面的罗马柱上,盯着文易削薄的脊背,听他弹完了整首曲子。 演奏完毕后,文易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密封袋,从里面抓了十几颗足金瓜子,放在钢琴上。 然后,郑重地给所剩无几的客人鞠了个躬,大摇大摆地出了餐厅。 天花板上的黄色灯光散发着光晕,牧白凌厉的五官看上去有些柔和。 餐厅经理哭丧着脸走到他跟前,摊开手里的金瓜子,说:“牧总,您看这……” 牧白双手插兜,唇角一勾,笑道:“拿着吧,古代皇帝不都拿这个赏太监?” 餐厅经理尴尬地笑了笑,随后听见牧白说: “我替今天晚上所有提前离开的客人,再买一次单。” *** 离开free life,牧白依约去了卡门。 直到进酒吧之前,他脑袋里都是这个神经兮兮的文易。 牧白阅男无数,但文易,与他以前交往的男人都不同。 他外表纯情,却能在不经意间,准确撩拨到牧白的心弦。 看似平常,却有着让人出其不意的脑回路。 和他这样的人相处,就像面对一条黑暗里的毒蛇,充满未知。 今天卡门的人依旧很多。 牧白一进门,就有服务生引着他,去了段非所在的卡座。 stephen看到他过来,连忙站起来挂在他身上,摸着他胸前的肌肉,扭捏地说道: “牧总!那晚您怎么就走了呢?” stephen此时已经知道牧白的身份,再见到他,脸上那叫一个高兴。 牧白眯着眼,拍拍他的脸,什么都没说,就一把将人按在沙发上! 然后直接端起桌子上的酒,捏着他下巴灌了下去! 直到stephen呛红了脸,牧白才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走还需要跟你报备?” stephen被他跟那天晚上截然不同的态度给吓着了,连忙说了句对不起,乖乖坐在一边,不敢放肆。 段非看牧白这样子,哼笑了两声,开口说道: “怎么了牧大少?谁惹你了?”说着给stephen使了个眼色让他先离开。 牧白直接干了一杯酒,瘫坐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没什么!” 段非只以为他心气不顺,笑着给他把酒满上,说道: “待会儿啊,等你看见小九,有什么火都能给你散喽!” 牧白歪头看着他,冷哼一声,问道:“欲火能散吗?” “哎——牧白,你这说到我心里去了!” 段非说着,往牧白身边靠了靠,牧白嫌弃地白他一眼,却也没阻止。 他拿出号码牌,指指周围几个豪华卡座的人,说: “看见没?都是冲着小九来的!” “什么人物啊?这么招人稀罕?”牧白把脚架在桌子上,点了一支烟。 “我跟你说,这小九挺有意思的,他给客人调酒,除了水果工具是酒吧的,基酒都是他自己带,他只收客人九块钱,每次卡门卖十个号,这杯酒卖给谁,随机抽!” 牧白看他一眼,不屑地说:“嘁,哗众取宠!” “不是这个,他挺奇怪的,他带的那些基酒都不便宜,就算是玩,那九块钱就九块钱呗,他还要求客人给他十块,他再找人一块。” 牧白皱眉。 是挺奇怪,但说起奇怪,他今天不就见识了一个? 于是轻笑道:“怪不得叫小九!” “还有更奇怪的!客人喝完酒,他还会跟这个客人接吻!” “还真是神经病!”牧白喝了一口酒说道。 段非也点上一支烟,说:“我看啊,大多数人都是冲着亲嘴儿来的,不然谁五万块买一杯鸡尾酒?” “冤大头配神经病,挺好!” 牧白嘲笑完,看着段非手里的号码牌,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皱起了眉。 第6章 艹——牧白! 卡门酒吧的停车场。 文易坐在车里,想起自己晚饭时在free life的举动,轻笑一声。 他打开一个长方形木盒,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洋酒,纤长的五指从左到右划了一遍。 最后,他拿了几瓶朗姆酒,装进包里。 从文易第一次在卡门调酒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月了。 他不是每天都来,一个月一两次,具体看心情,对酒吧卖号码牌的做法也不置可否。 卡门本就是宁城的高端gay吧,因为他的到来名声更盛,甚至还有女人慕名而来。 他只收客人九块钱,但卡门老板楚明克不会亏待他,每次都会以高出市场价的价格,回收他用剩下的基酒。 文易也不拒绝,这让楚明克十分安心,不再担心他会因为亏本,金盆洗手。 看着城市繁华的夜景,有一瞬间,文易是恍惚的。 片刻后,他亲吻了一下手腕处的纹身,从后门进了卡门,去了楼上休息室。 “小九!” 走廊另一头,一个男人大步走过来,站在文易面前,正是卡门的老板楚明克。 文易淡淡地看他一眼,随口应了一声便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外面音色性感的布鲁斯男声,若隐若现地传进休息室,楚明克看小九的眼神也有点不一样。 “小九,你说咱俩认识也有段时间了,你怎么还不告诉我你的名字?” 文易清点着包里的酒水,也没抬头,满不在乎地说: “名字很重要?还是说,我不告诉你名字,你就不让我在这调酒了?” “诶诶哪的话?你是我的财神爷!最近几个月,卡门的营业额都高出平时两三成,不都是你的功劳?”楚明克嬉皮笑脸地说。 暖色的灯光打在文易微微发黄的头发上,泛着淡淡的光泽,饱满的双唇和高挺的鼻梁,在一圈光晕里,看上去更加迷人。 楚明克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文易充耳不闻,好似感觉不到房间里异样的气氛。 他歪着头,理所应当地应了一声,“嗯,我先下去了。” 看着文易的背影,楚明克想到了半年前,第一次见到文易的场景。 那天晚上是小九男朋友的生日趴,楚明克被手下员工叫过去的时候,发现包厢里满地都是玻璃碎片,一片狼藉。 小九异常冷静地站在那里,手里握着一个玻璃瓶,指着沙发上的两个男人,说了一句“分手”。 然后看向他,一脸平静,说:“这个包厢点九瓶皇家礼炮,祝他们长长久久。”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大型捉奸现场,楚明克作为高端娱乐场所的老板,这种狗血场面见过不少。 但他还是差点被小九这句,皇家礼炮长长久久给笑趴下。 可当他看清男孩的眼神时,他的心颤了颤。 明眸里带着遗世的绝望,却没有一滴眼泪。 *** 闪烁的灯光下,段非抽着烟,问:“收购那事办的进行得怎么样了?” 牧白看着舞池里晃动的身体,心不在焉地说: “已经看好了,耀星集团,大伟帮我找了个人,先把审计尽调做了再说。” 郭大伟家境普通,这些年在牧白的帮助下,在宁城也算有了立足之地。 但锦衣之下,他始终能保持本心,这也是牧白把他当兄弟的原因。 “耀星?那得不少钱。” 段非叹了口气,夹着烟的手指指人群,说:“有时候我真羡慕大伟,这么多年都没被咱俩带坏。” 牧白哼笑一声没说话。 比起当年那个人所做的事,牧白对这些年的浪荡问心无愧。 见牧白不说话,段非碰碰他肩膀,问:“你这次回来见过那谁没?” 听到这个,牧白端着酒杯的手停顿了一下,似乎不解:“我为什么要见到他?人家现在夫妻俩琴瑟和鸣的。” 段非也不说话了,只跟他碰了碰杯,抿了一口酒。 灯光暗了。 段非指指吧台,对牧白说:“哎——来了!” 顺着段非指的方向,牧白一个清瘦的身影现在吧台后面。 果不其然,正是今天一整天,都游走在他中枢神经上的文易。 男孩仍旧是下午送花吃饭时的穿着,只是在这样迷乱的环境里,骚气十足的外表下,又凭空多了几分颓靡。 就在这时,音响里响起了文易清冽的声音。 他叫了一个号,段非一拍大腿,抓起号码牌,激动地喊道: “卧槽!老子真特么幸运——诶牧白你干什么!” 只见牧白一手将段非按在沙发上,从他手里抢过号码牌,转身就往吧台走。 “艹——牧白!” 段非一跃而起,抓住牧白的肩膀问:“牧白你特么干什么?这是我好不容易买到的牌子!” 他一脸疑惑和无奈,不明白刚才还对这位调酒师嗤之以鼻的牧白,怎么就突然来了兴致! 男人果然是看脸的下半身动物! 牧白狠狠瞪他一眼,将他重新按回沙发,说道: “我公司成立第一个项目给你做!”说完握着号码牌,转身朝那人走去。 第7章 是卡萨布兰卡…… 如果调酒师不是文易,牧白根本不会对这些花里胡哨的鸡尾酒感兴趣。 他喜欢烈酒。 但如果是文易调的,他可以勉为其难地尝尝。 可现在,那个人眼角带着一抹迷情诱人的颜色,以一种和在学校,在广场在餐厅都不同的气质,出现在他眼前,感觉就不一样了。 更何况,还有那个让众人趋之若鹜的吻。 牧白觉得,今天就算是把段非打一顿,这个号码牌也必须在他手里! 黄铜的分量不轻,牧白握着它,觉得它是一块烧红了的烙铁。 不仅让他觉得热,还让他想用这滚烫的温度,在那人身上留下痕迹…… 牧白缓步走过去,坐在吧台前的高椅上,将号码牌“啪”地一声拍在了文易面前。 文易看到他,只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拿起一瓶朗姆酒,在手上转了转,对着他微微一笑。 不知为何,牧白在他唇角勾起的弧度中,看出了一点浪荡。 这让他更兴奋了。 不过文易也只是这会儿对他笑了一下,随后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各种新鲜果浆。 散发着清新香甜的味道。 文易没用量杯,而是直接把果浆倒进调酒器,堪称随意。 谁知还有更随意的,他连基酒都是直接倒的。 朗姆酒瓶盖在他手上特别听话,拇指和食指随便一划就打开了。 但即使是左手倒酒,文易的力度也很稳,虽说只有几十毫升的量,也能被他由高到低倒入调酒器。 最后,他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把水果刀,利落地在五指间快速翻转后,在青柠上开了口子。 嚯!这玩刀的手法! 牧白笃定,整个酒吧里,恐怕除了他,没人比得了。 只见文易五指一拢,把青柠汁挤进了调酒器。 简直是大写的优哉游哉,但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又极具观赏性和吸引力。 看着他熟练地摆弄着工具,牧白的思绪更乱了…… 细长的吧勺,在文易骨节分明的手中,碰撞着调酒器,发出清脆的声音,随后就是要命的一幕了。 他拿着吧勺,将调好的酒滴在虎口,抬眼看着牧白,轻轻舔了一下。 粉红的舌尖拂过白皙的手,牧白放在腿上的手握了一下拳头! 他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黑猫舌头上的倒刺勾了一下,又痒又疼。 这个男孩果然是条毒蛇。 他有看似柔软的身体和艳丽的色彩,也有最致命的毒药……就算能被驯服,也要时刻小心,才能不被他咬伤。 这过程充满挑战性,却也最能满足男人的征服欲,牧白这样想着。 不知道是因为满意这杯酒的口感,还是对牧白眼睛里的光感兴趣,文易小幅度地挑着眉点点头,开始加冰。 冰凉的调酒器,被文易握在纤长的五指中,快速摇晃。 牧白觉得,他要被文易这个动作和声音晃晕了。 仿佛此时文易握着的不是调酒器,而是他对眼前这个男孩的欲望,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几秒钟,文易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选了一只宝蓝色的异形杯,在菠萝切片上放了一只樱桃,然后推到牧白面前。 看着那只红樱桃,牧白觉得它就像文易那张饱满的唇。 此刻,他突然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花高价来喝这么一杯酒了。 因为这杯酒里,流淌不止是酒香,还有男人在黑夜里的欲望。 它被说不出具体形状,又不透明的杯子包裹,让人猜不出颜色和深浅。 文易看牧白在发呆,伸出左手关节在台面上敲了两下。 “什么?”牧白回神,一脸疑惑。 文易轻笑一声,似乎有些无奈,摊开掌心,笑着说道:“钱啊!” 哦对,十块钱,牧白才想起来这回事,他喝了一口酒,咂摸着嘴巴品了味道,“比我以前喝的味道冲。” 文易摊开的手没收回去,扬了唇角,“嗯,舌头不错,151多放了点。” 牧白眯着眼,觉得文易这句“舌头不错”,是在勾引他…… 此时,牧白看清了他手腕上的纹身。 是一束花。 他又喝了一口酒,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文易的纹身,问:“这什么花?百合?” 文易收回手,抱着胳膊肘支在吧台上,上身略微向前倾,一张有着完美唇形的嘴巴停在牧白面前十公分的地方,淡淡地笑了一下。 “是卡萨布兰卡……” 让人着迷又令人好奇的回答。 两人上半身距离很近,鼻息交错,就连旁边的客人,都以为到了最后的接吻环节,已经有人开始起哄了。 如水的眼眸中,浮着魅惑人心的光华,让牧白心生荡漾。 他的目光流连在文易眉眼之间,最后停留在那张嘴上。 心里忍不住艹了一百遍…… 他挑挑眉,看着文易,轻声问:“卡萨布兰卡?那是什么花?” 谁知文易根本不接他话,倏而换上一副唯利是图的嘴脸,站直身子一甩手,说道:“钱。” 牧白摇着头笑了笑,说:“我今天没带,反正过几天耀星的报告出来,我们还得见面,到时候一起给你。” 文易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转身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无线麦,打开后拍了两下。 “请十号客人过来一下。” 第8章 不就亲个嘴吗?你至于? “怎么回事?” “还有人冒充?” 酒吧里一阵议论声。 牧白看着文易,瞪大了眼睛,难道他不是十号客人吗? 段非被半路杀出的牧白抢了号码牌,此时正搂着一个蛇精男喝酒,听到小九喊他,立刻来了精神。 他大步走过去,微笑着对文易说:“小九,你好,我是十号。” 随后看着一脸错愕的牧白,扬了眉毛,心说让你小子跟我抢? 见到真正的十号客人,文易笑了笑。 “抱歉,我不知道这位先生为什么会有你的号码牌,酒已经被他喝了,如果你不介意,我会和你接吻,但钱还是要收。” 段非心中大喜,谁在乎那杯酒? 于是立刻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崭新的十块钱纸币。 文易从旁边拿出一张便签纸粘在纸币上,说:“请写上您的名字。” 这下牧白更懵逼了,这是以前小学生交学费的操作吗? 但段非并不奇怪,排号的都知道文易这个习惯,真名假名无所谓。 他拿起笔,签上了自己的英文名。 文易很满意,他拿着那张钱弹了一下,塞进自己钱包,然后递给段非一块钱硬币,笑道:“好了,来吧。” 身边就是发小,段非有点不自在,他对牧白说: “牧白!你一边待着去!” “嗯?我为什么要走?这是公共场所!” 牧白没打算回避,他看向文易,眼睛里挂着调笑,问道:“小九,你介意?” 文易无所谓地歪了歪头。 牧白看着段非,做了个同样的动作。 段非无奈地拿手指隔空点点他,伴随着口哨声转身进了吧台。 第一次玩就被文易点到,段非心里别提有多激动了,连带着表情都有些局促。 牧白看着他那怂样,不屑地哼笑一声,点上一支烟,就坐在高凳上,看这亲一下,到底值不值五万块钱。 文易不算低,所以段非作为1,没什么身高优势,这让他心里有些不爽。 但想到要和这样一个可人接吻,段非还是很期待。 吧台里灯光昏暗,但牧白还是能看见,此时的文易,好像变了一个人。 那双幽黑的眼睛里,没了无谓和魅惑,取而代之的,是清可见底的深情。 他靠近一步,一手托住段非的腮帮,指腹向下,轻轻摸了两下段非的喉结,轻声说道: “别紧张……” 艹! 牧白在心里大骂一声,这人勾魂的手段简直一流! 他不过才见过文易几面,对方已经换了好几副面孔。 清纯可人的,神经兮兮的,颓堕委靡的,性感魅惑的……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牧白在一边看的口干舌燥,他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喝完,点上一支烟,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脖子。 文易闭着眼,完全不受起周围杂声的影响,仿佛他此刻要亲吻着的,真的是他深爱的人。 而段非也慢慢进入了状态。 “小九……” 也许是牧白的目光太过锋利,就在文易快要吻上来的时候,段非突然往后退了一步,看向牧白! “艹!”段非深吸一口气,回过头对文易说:“对不起,小九……” 文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牧白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人随手把烟按在吧台上,眼睛里还有没来得及熄灭的火…… 文易耸耸肩,对段非说:“没关系,不过还是要说声谢谢。” 段非心里一万匹草泥马,从牧白身上奔腾而过! 他微微弯腰,再次说了对不起。 文易打个响指,在众人的唏嘘声中离开了。 牧白坐在高凳上,目送他出门,觉得他有点难过。 白皙的脖颈间,停留着众多男人的欲望,而潇洒走出酒吧的背影,或许……有着不为人知的伤感…… *** 音乐中跳动着令人亢奋的音符,牧白却坐在卡座上发呆。 段非大口喝着酒,“我说兄弟,你今天抽什么风?小九跟我亲个嘴,你他妈在那看个什么劲?” 牧白瞥他一眼,“我怎么了?大家不都在看?还是我拉着你,不让他亲你了?” 他嘴上这样说着,但心里有点复杂,说不出的烦躁。 牧白混迹风月场所数年,从没跟谁争过风吃过醋。 倒是有不少人,因为他身边的那个位置争吵。 如果不是段非主动退出,文易就真的要亲吻他了…… 这不过是个游戏,难道还真要跟自己哥们儿较真? 此时,酒吧经理拿着几瓶文易剩下的基酒,邀请排过号的客人一同品尝。 每次文易走后,楚明克都会把他用剩下的基酒,给有牌子的客人分掉,还会附赠差不多价值的其他酒水。 段非拿脚踢了踢牧白,说:“走啊!喝酒去,小九用的可都是好酒!我可得多喝点,今天晚上老子亏大了!” 牧白往沙发靠背上一摊,翘起额二郎腿,吊儿郎当地抽着烟,说道: “你去,跟经理说,我要那瓶151。” 段非有些不满,“艹!有没有点公德心啊!大家都买了号,总共才几瓶酒?你自己就要一瓶?况且他有豪达干邑,要个屁的151!” 牧白斜他一眼,冷冷地说:“公德心?你有公德心不把兜里那十块钱给我?” “啧怎么说话呢?你那着急火燎的,我来得及吗?” “别废话,赶紧的!” *** 自从到卡门玩这个游戏,文易和很多人接过吻。 但他对待每一个人都很认真,因为他喜欢那种全身心投入的感觉。 坐在暖黄色的台灯下面,文易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硬皮册子,里面已经夹了十几张纸币了。 他把今天晚上收到的那张钱,用过塑机过了塑,然后放进去,在旁边标注了日期。 看着这些纸币,文易觉得自己疯了。 比送花看人接吻时更疯…… 他一直以为,只有相爱的两个人才会接吻,所以不管他有多想,都会坚持和潘星辰接过吻后再做。 他人生最黑暗的时候,是潘星辰陪伴在他身边,他以为,潘星辰是他的光。 但有一天,他发现潘星辰吻他的时候,开始心不在焉。 又有一天,在他再次遭遇晴天霹雳的时候,他却看见他在吻另一个人,那种专注,是他很久没有感受过的。 所以,文易离开了。 而在这之后,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多痛苦,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躺在床上,文易将自己置身在黑暗中,对着天花板笑了笑。 这,就是死亡的颜色吧…… *** 卡门酒吧里,在牧白连干了三杯151之后,段非看不过去了。 牧白喜欢烈酒,朗姆,威士忌,金酒,来者不拒。 但就算当年他被甩的时候,也没把烈性蒸馏酒当水喝。 段非一把将酒杯夺过来扣在桌子上,喊道: “牧白你特么是不是有病?有你这么喝得吗?” 牧白抄起酒瓶瞥一眼段非,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拍在桌子上! “我还可以这样喝,你有意见?”说完便对瓶吹了一大口。 段非实在想不明白牧白这是闹哪一出,不就是没亲到文易嘛!他不也没亲到? 于是他又夺过酒瓶,骂道:“你他妈想去医院是不是?不就亲个嘴吗?你至于?” 牧白喝得太快,他已经有点飘了,但大脑却异常清晰。 文易的每个动作每句话,都印在他的脑海…… 他冷哼一声,随后靠在沙发背上,说: “你脑子里有没有正经事?我会因为这种事烦?耀星集团的报告不出来,我这工作没法进行!” 段非一听这个便笑了,想来牧白也不会因为一个男人这样。 他勾上牧白肩膀,“兄弟,你这好好的集团ceo不当,非要自己折腾,图什么?” “图什么?” 牧白往沙发上一摊,看着段非,露出一个晦涩不明的笑容。 “当然是图男人的成就感……” 驯服的过程,得逞的快感。 第9章 他不是毕业了嘛,找工作没? 牧白回国后,公司的筹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天,他坐在办公室外的退台上,拨通了老妈的电话。 “白啊,妈正要给你打电话,子公司的变更手续已经下来了。” 说到这里,电话那头的女人停顿了一下,问道: “何必呢白?回来跟你爸认个错,好好结婚生子继承家业不好吗?非要接手这么个准备注销的子公司?” 牧白盯着一旁的高大绿植,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说: “妈,这么多了您还不明白?您儿子我对着女人硬不起来,为什么非要我——” “得得得快闭嘴!”王彤珊制止了牧白的话,不耐烦地说:“儿大不由娘!我管不了你!”说着挂了电话。 牧白看着手机屏幕,收起了笑容。 牧氏集团之所以要注销这家子公司,是因为市场不景气,不想再费心经营。 而牧白要接手,是因为他需要一个主体,去收购耀星集团。 还有就是,子公司便宜。 但便宜不是因为他是牧氏集团的太子,而是因为在手续变更之前,牧白就已经把子公司名下的所有资产,如数奉还给了牧氏集团。 简言之,这家子公司就是一个空壳。 他看中的,是成熟的运行机制和成员,现在就只等耀星集团的尽调报告了。 想到这里,牧白摸着手机,露出一个不屑的微笑,“文易……小九……呵!” 随后他拨通了郭大伟的电话,“大伟,文易那边到底行不行?” 郭大伟滚动鼠标,看着屏幕上的文档,赞赏地说道: “他不行?你这话说的,我刚要发给你!啧啧!这报告出的,最少能给咱们后期的实地调查,省出一个月时间!” “嗯?传给我看看!” 前期资料审计对整个尽调工作的进行,十分重要。 如果报告出的足够详尽,且能点明存在的问题,确实会让整个尽调过程省时省力。 此时距离和文易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天,牧白没想到他已经完成了全部的前期资料审阅,立时坐直了身体。 自从那天在卡门,文易识破他冒领鸡尾酒之后,牧白就一直没跟文易联系过,耀星集团的案子,也是郭大伟和文易直接沟通的。 从卡门带走的151已经喝完了。 但牧白觉得,那杯僵尸鸡尾酒之所以那么冲,不单单是因为151放多了。 具体是什么,他是在昨天晚上,跟一个炮友行为未遂后明白的。 那杯酒里,流淌的不止是别人对文易的欲望,也有他牧白的。 回到电脑前,牧白将文件从邮箱里导了出来。 耀星集团资产规模近十个亿,光是财务审计就占了整个报告的三分之二,繁杂庞大的数据看得牧白眼花缭乱,更别说还有预算验资等其他项目了。 他花了一个小时将报告理清,不自觉地笑着点点头。 随后,牧白让秘书温蒂,把资产部和财务部的人,都叫来开了会。 抛开数据的准确性不说,大家一致认为,这份报告具有很强的严谨性和逻辑性。 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是很多人心中的梦想。 而坐在办公室的牧白,在为大多数人实现梦想,创造条件的同时,还在脑海里描摹着一个人的轮廓。 他把手头的文件处理完,托着下巴,看着电脑里那份报告思索片刻,再次拨通了郭大伟的电话。 “大伟,这个文易——” “对文易不放心?” 郭大伟似乎知道牧白的疑虑,笑着说道:“放心吧兄弟,我一早就交代过了,让我的人再核对一遍!” 牧白也笑了,他确实有这个意思,但还有另一个目的。 “他不是毕业了嘛,找工作没?” 郭大伟一听就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开门见山地说:“想让他给你打工啊?我劝你别!” “为什么?” 郭大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想了一会儿,说:“文易吧,我跟他打交道也快两年了,但他吧,怎么说呢?我觉得他有点怪。” 牧白也感到了文易身上那种怪异感,但他毕竟和文易接触不多,于是问道: “怎么个怪法?” “你说他工作积极性不高吧……不准确。我给他介绍项目的时候,但凡遇到有提挑战性的,他都很积极。这点可以理解,年轻人嘛,他又这么优秀,狂一点也无所谓……但他放着我年薪百万的工作不要,却每周去学校食堂帮厨!” 郭大伟激动地喊道:“帮厨啊大兄弟!好吧,就算是帮厨,也无所谓,但他还很认真地跟人家算那几百块钱的工资!” 牧白皱起了眉。 文易一看就不缺钱,帮厨肯定不是生活所迫。 他没告诉郭大伟,文易在卡门酒吧九块钱卖酒的事,只笑道: “也许人家只是想体验生活呢?” 郭大伟一听这个,立刻反驳道: “不不不——你说,体验生活,那得是对生活有热情吧?但你没觉得他这个人特别冷情?不觉得他身上那些情绪,都很假吗?” 牧白垂眸。 确实,这个男孩,可以冷情到,面对牧氏集团太子爷的示好,无动于衷。 也会怪异到,九块钱卖一杯价值成百上千的酒,还赠送一个深情勾魂的吻。 这个男孩,在清新水果和丰郁红酒间自由转换,也在寡淡迷茫与人间油腻中游走。 牧白摸着下巴,说:“你把他电话发我,我让他给我送一份纸质报告。” “纸质报告我都给你装订好了!待会儿就让人给你送过去!” “你的我不要!” 第10章 文易都不怕被人听见,他怕什么? 艳阳高照。 小区花坛边,几个大爷大妈坐在树下,说着家长里短,旁边还有小孩打闹。 文易连轴转了好几天,把耀星集团的资料审阅报告赶了出来,此时正在床上躺平。 但他没睡着,脑海里全是那些形形色色的吻。 不同的唇形和口腔,弥漫着不同口味的鸡尾酒,也满足着文易执拗到变态的欲望。 一个可以投入全部身心的吻而已…… 所有窗帘都关着,卧室里一片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悲伤,与室外一派祥和的生活气息截然不同。 黑暗里,文易的手机亮了。 他侧过身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 文易没动,他默默地看着手机在枕边不停震动,直到对方挂掉也没接。 然而对方好像十分有耐心,又打来了第二个,第三个。 文易已经很久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了,看着震动的手机,他突然就很想哭! 上一次,也是这样,连续打了好几次的陌生号码,给他带来了人生中最大的噩耗。 手机第四次响起来的时候,文易接了起来,但没有说话。 “文易?” 一个低沉而又熟悉的声音。 “你是牧白。”文易淡淡地说。 牧白对他这么快听出自己的声音感到高兴。 “你出的报告我看到了,能给我送一份纸质的吗?” “我不想动,香山路5号院1号楼301号,你要的话,自己来拿吧。” 文易声音很低也很冷,说完后直接挂掉了电话。 随后他翻个身趴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嚎啕大哭起来…… *** “香山路5号院……” 牧白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轻声念着这个地址,唇角微扬。 他对文易不算友好的态度不甚在意,却对文易让他去家里拿东西很感兴趣,而且这个地址…… 牧白哼笑一声,抓起车钥匙离开了公司。 半个小时后,牧白回了他宁城大学旁边的住所。 一个漂亮的倒库,把车停进他的专属车位。 说是专属车位不准确,这个停车的小广场,没人收费也没人管理,谁来得车位早就是谁的。 但牧白只用了一个星期,就在这样一个停车场有了特殊待遇。 无他,谁也不想跟豪车有个什么剐蹭。 下车后,牧白在停车场环视一周,果然在一眼望得见尽头的另一个角落,看见了一辆极速蓝皮卡,旁边就是那辆十分拉风的哈雷机车。 牧白在停车场上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如果不是文易,他可能永远都不会注意到,这样破旧的小区里,还停着这么骚气的车。 一黑一蓝,在这块长方形的空地上分属两端,也在不同的世界里,演绎着属于自己的故事。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一号楼301室,用手把头发往后梳了两下,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开了…… 在看到眼前的人时,牧白心里惊了一下! 惊讶,惊叹。 文易应该刚从床上起来,头发有点乱,只穿了一件宽大的t恤,堪堪遮住臀部,有种朦朦胧胧,欲语还休的美感。 关键是他的眼睛还红着,眼角的泪也没干,原本饱满的唇形,因为哭泣变得更加红润。 牧白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眼前美色当头,他忍不住滚动了喉结…… “你怎——” 一句你怎么了还没问出口,文易就一把把他拽了进来! “咚”的一声,牧白后脑勺磕在了墙上!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质问,文易就直接吻了上来! 牧白瞪大了眼睛! 艹!他被九块钱强吻了! 但牧白怎么可能被文易牵着鼻子走? 他伸腿一勾,把门关上。 楼栋里的光亮,立刻被隔绝在外,玄关墙角处,亮起一盏光控地脚灯。 混迹声乐场所这么多年,牧白对于男人的欲望再熟悉不过。 他很快就意识到,文易的最终目的,不仅仅是一个吻。 昏暗中,他轻笑一声,两手稳稳地托起文易臀部,将他放在玄关柜上,撬开了他的唇…… 这唇舌太诱人,太甜了。 邻居的老式防盗门啪地一声关上,紧接着,外面响起下楼的脚步声。 牧白心跳加速,不知道是因为一门之隔外有人路过,还是怀里的人太过勾魂。 去他妈的!文易都不怕被人听见,他怕什么? 牧白万万没想到,他刚玩起来的暧昧,竟然出乎意料地,在这不足十平米的玄关,直接演变成了一场交换汗水的运动…… 文易所有的轻吟,像激流一样,流过他干涸的心田,让他史无前例地,迷失在无边的欲望里…… 一个小时后,牧白穿上裤子,看着全身赤裸的文易背靠着墙壁,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换作以前,他绝不会体贴到给炮友“善后”。 但此刻面对文易,不知为何,他心里一软,走到他身边,想抱他去浴室。 就在他刚弯下腰的时候,文易淡淡地说: “抽屉里有现金,你可以走了。” !? 一瞬间,牧白觉得自己疯了,不然怎么可能听到别人这样跟他说话? 他觉得十分好笑,他一根手指抬着文易的下巴问道: “嗯?你说什么?” 房间里光线并不好,牧白看不清文易的表情,但在他问出这个问题后,他觉得,文易在嘲笑他。 文易没说话,只是低头,把牧白的手指含进了嘴巴里…… 艹! 湿软的舌尖拂过指腹,牧白刚刚缴的械,瞬间又举了起来! 但接着,文易又用舌尖把他的手指顶出来,可怜巴巴地问: “可以走了吗?” 牧白被气笑了。 从来都是别人缠着他,这还是他第一次被拒绝。 而且拒绝的方式还这么……令人情迷。 他甚至怀疑文易这一手是不是欲拒还迎。 见牧白蹲在地上没动,文易站起来,拉开了抽屉。 一双小腿在暖黄色地脚灯的映照下,展现着优美而又诱人的线条,膝盖以上在昏暗中若隐若现,引着牧白连篇不断地遐想。 文易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百元大钞递给他,见他不接,问道: “不够?”说着又拿了一沓。 牧白摇头苦笑,不知道文易为什么会觉得他是缺钱的主。 一种古怪的酸和苦,悄无声息地爬上他心头…… 片刻后,牧白接过文易手中的现金,猛然弯腰抄起他的腿窝,将他打横抱起来! 短短几秒钟,文易来不及反应,但也没挣扎,反而完全放松下来,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他手臂上。 牧白轻笑一声,抱着他去了卧室,把他稳稳地放在床上,伸手打开床头的壁灯,右手捏着他的下巴,给了他一个堪称粗鲁的舌吻! 然后他用那两沓现金拍拍文易的脸,从里面抽出一张,在他面前晃了晃,说: “不是不够,是多了!” 文易满是不屑地笑了。 他似乎很累,拉过薄被盖上,翻了个身,懒懒地说: “给我把门带上,还有,纸质报告在茶几上,真想要的话,就拿一份。” 牧白不知道文易这句话是不是在讽刺他,但就算是,他也无所谓,反正肉吃到了,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他拿着那张百元大钞,照着文易在卡门收钱时的动作弹了一下。 小红鱼立刻发出一声脆响,他回头对着文易的背影勾了勾嘴角,转身离开。 站在文易家门口,牧白看着自己polo衫上的痕迹,再次笑了。 但这笑容里,有一点无奈。 以前玩得比这过火的有很多次,但不管在什么状态下,他都能精准地把控自己的欲望,从来没哪个人像文易这样,让他这样欲罢不能。 这么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忘了采取安全措施。 到底是因为这场春潮来得太突然,来不及准备,还是因为看到文易,产生的那种不能自己的冲动? 点上一支烟,牧白眯着眼睛抽了一口,转身下楼,打开了门上的指纹锁。 第11章 何止是为了跟你吃饭? 房间里还残留着男人热烈霸道的气息,文易从枕头下拿出一张合影,失声痛哭。 眼泪洇湿枕头,苦难磨砺意志,但心中的阴影挥散不去。 照片上,少年脸上洋溢着最青春阳光的微笑,朝气蓬勃,身边站着的男人和女人,眼睛里也有着幸福的笑意。 文易觉得好累啊,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起身去洗澡。 *** 牧白下楼回到家,心情舒畅的同时又有些不真实。 他快速洗了澡,穿着浴袍去酒柜开了一瓶威士忌,坐在阳台上看风景。 他是食物链的最顶端,有强大的实力和资格去挥霍,去放荡。 他每天都会遇到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但刚才的整个过程,却让他感到独特。 男孩脸上的泪痕让他失控,也让他心疼。 他看着那张百元大钞,还不知道,这个男孩会真的走进他内心。 *** 又过了几天,郭大伟那边的审计师给出了结果。 不出所料,和文易的数据分毫不差。 郭大伟坐在办公桌前,看着自己所里的报告,说: “啧啧!文易真是个天才!他要是能来我这,我一年能给他这个数!” 牧白翘着二郎腿,看着郭大伟比出的数字,嗤笑一声。 “他要是能为了这点钱去你所里,我就能为了家庭和睦找女人结婚。” 郭大伟抬眼看他,“呵!牧大少,你别用你的金钱观念来衡量啊,这个薪酬在业界绝对是第一梯队!” 牧白点了根烟,心说人家不缺钱。 “行啊,那你给他打个电话,问他愿不愿意,顺便喊他出来吃个饭,我把佣金给他打过去。” 郭大伟一脸八卦,问:“哟!牧白,你这甲方爸爸真上心了?” 牧白吐了一口烟,眯着眼说: “上什么心啊?我就是……感觉多交个朋友挺好的,况且他业务水平这么高,以后说不定有合作的机会。” 郭大伟一脸疑惑,他总觉得牧白断句的地方,不单纯。 难道是他多想了?文易看上去也不像随便玩的人啊! 不过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请顿饭还是有必要的,于是郭大伟拿出手机,当着牧白的面给文易打了电话。 “喂,文易,你在哪?嗯,是这样,耀星的审计工作不是已经完了嘛,我和牧白想请你吃个饭……什么?哦,那好吧,你先忙,有机会再说。” 牧白夹着烟,含含糊糊地问:“怎么说?” 郭大伟摆摆手,“人忙着呢,我明天直接让财务把钱转给他。” “忙什么啊——这么不给甲方爸爸面子?”牧白哼笑着问道。 “他在国贸。” “去那干嘛?逛商场啊?” 郭大伟一脸疑惑,“听说话好像在……推销口红?” 推销口红?这是什么操作? 牧白悠然地抽完这支烟,说:“大伟,过段时间我项目就开始了,跟我干?” 郭大伟瞅他一眼,“不去,”他指着桌子上一堆文件,“就这我都累够呛,去你那,我还不得猝死啊!” 牧白起身抓起车钥匙,说:“行吧,到时候再说,我先走了!” “哎!文易没时间,我有啊!等会儿一起吃饭啊!”郭大伟喊道。 牧白已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头也不回。 “今天没空!非非前段时间还说起你,估计该约你出来玩了,到时候一起。”说着也不等郭大伟回话就离开了。 *** “您可以让您女朋友试试裸色系,看上去不会太妖艳,很适合她的风格。” 文易伸出小臂,在手腕上涂了一下,让旁边的男生看了看。 牧白在化妆品去转了一圈,果然发现了文易的身影。 随后他一转身,进了文易所在对面的柜台。 柜姐眼光毒,一眼就看出他身份不凡,立刻热情地迎了上去。 谁知牧白只是挑了一个靠外的位置,随意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 注意到他的目光,柜姐轻声问了一句: “先生,如果您对他们的产品感兴趣,我可以让他们过来给您介绍一下。” 牧白摸着下巴,“嘶”了一声,说: “我怎么觉得他们家生意比你这好,你们不是一个档次的产品吗?” 柜姐尴尬地笑了笑,说:“您说这个啊,可能是因为小九在吧,很多顾客,不管男的女的,都很买他的账。” 小九?没想到文易在这里也是这个名字。 “小九?你说的是那个男孩?”牧白朝文易点点头。 “是他。” 牧白看着文易给人介绍产品,时不时还会露出手腕处的纹身,只是隔得太远,看不真切。 “他是那个柜台的工作人员?” 柜姐给牧白续了咖啡,说道:“不是,小九只是帮着搞促销,去哪个柜,全看他自己。” 牧白指腹轻轻摸着咖啡盘边缘,问:“不是工作人员啊,那你们商场领导不管?” “这有什么好管的?他不要工资也不要提成,就是玩。” 玩?兼职玩啊? 牧白一笑,不知想到了什么,对柜姐说: “给我介绍介绍你们的口红,要最好的。” “先生,我们家的口红都很好呢!主要是看您女朋友适合那种!” 女朋友?牧白看一眼文易,说: “照着他给我挑一支,要涂上之后——性感的。” 一个下午的时间,文易都在对面那家店里。 牧白发现,他似乎只接待情侣,这跟他在广场上,送情侣鲜花的行为异曲同工。 看到对面准备打烊,牧白戴上墨镜,照照镜子,大步走过去,靠在文易所在的店面门口。 *** 因为文易在,这家店面今天的销售额,至少多了两成。 他要走的时候,店长拉住他,说: “小九,今天谢谢你!领导安排过了,只要不超五千,店里的东西你随便挑。” 文易将外套搭在手臂上,随手在柜台上的花瓶中抽了一枝玫瑰,在店员面前晃了晃,笑着说: “这个就行。”说完转身离开。 “咻——” 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口哨声,文易回头,见牧白松松垮垮地靠着玻璃,宽大的镜片遮住了半张脸。 他摘掉墨镜,问道:“吃饭吗?” 说实话,牧白确实很帅。 他是那种典型的双眼皮帅哥,支棱着的头发看上去也很嚣张。 文易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问:“你在对面待一下午,就是为了和我吃饭?” 这么直白地揭穿他,和那次在河边广场上一模一样。 牧白上前两步,走到文易面前,探着身子,几乎要亲上他的嘴,沉着声音: “何止是为了跟你吃饭?” 文易轻笑一声,拿出刚才从店里顺的那支玫瑰,放在他和牧白的嘴之间,漫不经心地说: “可我只想单纯地吃个饭。” 牧白看着文易那张唇一张一合,喉结滚动。 随后,他十分绅士地后退一步。 “可以。” 第12章 只是上过一次床而已,算不上男朋友。 一个存在感极强的牧白,就足以吸引众人的目光了。 再加上如此超然脱俗的文易,瞬间吸引了众多店员的注意。 更何况,两人还是以一种这样暧昧缱绻的方式,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文易笑了笑,将那支玫瑰别在牧白的西装口袋上,然后拍拍他胸口,转身朝着大门走去。 牧白拿起玫瑰,放在鼻尖下闻了闻,仿佛上面还有文易双唇的温度。 他回头看看身后看热闹的柜姐,冲她们眨眨眼,快步跟上了文易。 文易今天没开车,他穿着一双软底一脚蹬,步子里透着懒散,看样子他过来帮忙,只是一时兴起。 牧白把车开到门口,见他站在大门口。 文易茫然看着眼前匆忙的人流,仿佛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样的出世感,与刚才拿着玫瑰,诱惑牧白的那个男孩判若两人。 恍惚间,牧白觉得这个人随时都会消失。 他按了一下喇叭,文易才穿过庸碌的人群,走到路边上了车。 牧白没有征求文易的意见,直接往他们上次吃饭的餐厅开去。 而文易也没什么表示,一上车就开始看手机。 牧白会在看后视镜的时候扫他一眼,只见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的,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这让牧白觉得很失败。 他还是喜欢文易把视线放在他身上,那种带着挑逗意味的感觉。 直到餐厅停车场,文易才抬头看了一眼,问:“你很喜欢这家餐厅?” 放在平时,牧白带男伴过来吃饭,如果有人这样问他,他肯定会很直白地说他习惯来这里。 潜台词就是,我会带很多人来这里吃饭,不要以为你是特殊的那个。 而现在,他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不,我是喜欢和你一起来。” 文易轻笑一声,反问道:“喜欢在这里听《忧郁的星期天》?” 牧白来了兴致。 他发现,每次他在暗中观察文易的时候,都会被文易察觉。 于是一只胳膊支着中控扶手,把身体往文易那边倾了倾,挑眉问道:“你很在意我?” 文易的手已经搭在了内门把手上,微微一笑,说: “不,我只是对别人的视线,比较敏感而已,换个老大爷也一样。”说着推开车门下了车。 餐厅经理在看到文易时,明显愣了一下。 因为两年前,牧白从来没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带同一个男伴来过两次。 想到上次文易在餐厅的行为,他看了一眼表演台,暗自庆幸,还好钢琴正在维修! 注意到经理的目光,文易笑着说:“放心,我今天不弹曲子,累。” 餐厅经理看着牧白,尴尬地笑了笑,“先生说的哪里话,为您提供最满意的服务,是我们的宗旨!” 文易点点头,说:“那就好。”他回头看一眼牧白,“走吧,找位子吃饭。” 牧白给经理使了个眼色,经理立刻引着文易,往里面稍微隐秘点的卡座走去。 谁知走到半路,文易不知为何,突然掉头去了表演台! 我天!这位又要做什么! “先生!先生!”餐厅经理欲哭无泪地喊着,而牧白则悠然地站在一旁,看着文易。 文易背对着他们站在表演台上,眼睛里的哀伤一闪而过。 他拿起一把小提琴,转过身时已恢复平静。 餐厅经理双手合十,轻声念叨着: “《爱的协奏曲》、《婚礼进行曲》、《爱的纪念》,实在不行,您拉首《梁祝》也行啊!” 听到《梁祝》,牧白“噗嗤”一声笑了,他双手插兜,对餐厅经理说:“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你现在可以安排人去给客人道歉了。” 文易也确实没给餐厅经理缓冲的机会,一上来就开大。 当《安魂曲》的曲调通过音响传出来的时候,经理觉得他要失业了。 牧白递给经理一张黑卡,安慰道:“他没给你来首《葬礼进行曲》就不错了。” 能来这里用餐的人,大多有着良好的修养,很多人都在餐厅这边真诚的道歉中离开,没有产生太大的矛盾。 所以后来发生的事,是牧白始料未及的。 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一脚踹开椅子冲上表演台,后面还跟着一个,看样子是一对。 第一个上去的男人比着文易矮一点,他怒气冲冲地指着文易,喊道:“文易!你他妈什么意思?” 另一个男人好像怕他闹事,把他拉到一边轻声安慰着。 而文易对两人视若无睹,闭着眼睛拉得很投入。 牧白本不想掺和到文易的私生活里,但无形中好像有种力量,促使他从看戏的状态里出来。 于是,他往表演台方向走了几步,并且觉得这三人如果打起来,他要第一时间护住文易。 矮个子男人终究是没忍住,上前一把夺过文易架在肩上的小提琴,砸在地上! 餐厅经理捂住眼睛,深深叹了口气,准备上去调解纠纷,却被牧白拉住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慢慢悠悠走到台子上,站在文易旁边。 高个子男人抱住那个砸琴的男人,看一眼牧白,走到文易面前,哭丧着脸,说: “文易,你有什么火冲我来,这是干什么?” 牧白心下了然,这是遇上前任和前任的现任了。 文易挑挑眉,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潘星辰,你想多了,我只是心血来潮,纪念一下我逝去的青春,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砸琴男祝小晨瞪他一眼,声音尖锐地喊道:“怎么没关系?没关系你拉这种曲子?” 文易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笑道: “你以为我拉给你们听的?呵呵……你们也配?”说完,他看着牧白,一脸平静,“可以点餐吗?我饿了。” 牧白冲不远处的餐厅经理打了个响指,经理立马过来了。 祝小晨对文易这种文雅的张狂极度不适,伸出手指着文易,骂道: “文易!你这个傻——啊啊!痛!” 只见牧白握住祝小晨的手腕,不屑的眼神中,写着你敢再骂一句试试! 这样的气势下,潘星辰有点怯场,不敢上去跟牧白硬拼。 他看着牧白,喊道:“你特么谁啊,还敢打人?快给老子放手!” 牧白看一眼文易,见他没什么表示,就加大了握着祝小晨手腕的力度,然后一把将他甩到潘星辰怀里! 随后他从口袋里抽出手帕,擦擦手指,然后把帕子随手扔到潘星辰脚边。 “我是文明人,说不出什么太粗俗的话,但你指着我的人骂,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潘星辰扶住祝小晨,看着文易,低声问:“文易,他是谁?你新交的男朋友?” 文易活动了活动肩膀,无所谓地说:“只是上过一次床而已,算不上男朋友。” 听着文易如此直白又无情的话,牧白感觉自己的脑子瓦特了! 他竟然被文易当成了炮友? 祝小晨不知道被戳到了什么痛穴,跳起来喊道: “文易你特么骂谁呢!” 第13章 我会觉得你在勾引我…… 潘星辰是文易的初恋,从高三到大四,文易在这段感情里付出了很多。 这些,潘星辰心里明白。 他知道这段感情是文易的光。 当初分手,确实是他对不起文易,此刻看着文易不算正常的交友态度,潘星辰心中逐渐泛起一点愧疚感。 “文易……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文易看一眼祝小晨,老神在在地说: “我什么样?我挺大方的,九瓶皇家礼炮,花了我十几万呢!” 调笑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漠然。 哦,前任约炮被抓,文易一怒之下分手,炮友被扶正,牧白已经在脑袋里,脑补了三人的恩怨情仇。 提起这个,潘星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你管他什么样呢!说不定就是他自己骚!找个借口分手而已!文易你就是个贱货!” 祝小晨一边骂着,一边抄起破烂不堪的琴颈,往文易脸上砸去! 但下一秒,没等他靠近文易,就被牧白一脚踹了出去! 祝小晨脑门磕在旁边的餐柜边上,顿时鲜血直流! “你——”潘星辰没想到祝小晨会突然向文易发难,更没想到牧白出手这么重,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连忙扶起摔在地上的人,“小晨,你没事吧?” 随后冲牧白喊道:“你特么敢打人!” 牧白随手抓起钢琴维修师傅的扳子,在手上转了两圈,看着地上的两人,哼笑一声。 “呵!动我牧白的人,我没给你开瓢算你走运!” 潘星辰看了文易一眼,见他一直神游天外,再看看牧白手上转着的扳子,“你……你是……” 牧白?牧氏集团的太子爷? 虽说是被赶出了家门的太子爷,但在海城,还没谁敢轻视他。 牧白冷哼一声,沉着脸没说话。 潘星辰没什么家世,这几年靠着文易过得确实滋润,但给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跟牧白叫板,只好扶起祝小晨,安慰两句,准备离开。 “慢着!” 牧白把扳子放在钢琴上,对餐厅经理,说: “今天在场所有客人的单我买,但不包括他们!” 餐厅经理闻言,立刻叫了服务生将账单和pos机拿了过来。 “你——”潘星辰气得说不出话,但文易一直不说话,他只好乖乖买单走人。 餐厅经理看着满地狼藉,不明白事情怎么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再看看另一位当事人,正靠在钢琴上,专心致志地看师傅调音! 牧白心里愤愤不平,想不通既然自己被“九块钱”当成“炮友”,那为什么还要替他出这个头? 他拿脚踢踢摔碎了的小提琴,看了一眼经理,说: “愣着干什么?点餐!饿了!” *** 一般人当众出糗的时候,多会有一种全世界都在嘲笑我,或是指摘我的心理,这种心理可能会持续好一会儿。 但文易显然不是一般人。 牧白看着他坐在对面,神色自如地翻着菜单,突然就想起了七年前的自己。 当年,他因为失恋颓靡了好久,甚至后来见到那个人时还有冲动。 但为什么和自己当时年纪相当的文易,却有着如此的沉静? 是他掩饰得太好,还是根本就不在乎? 牧白有点好奇。 “牛排套餐,多加一个鸡蛋,通心粉多一点。”文易合上菜单交给服务生,照例先要了一杯温水。 等菜的时候,他又从口袋里拿出药瓶,倒出两粒药。 国贸商场里那支玫瑰诱惑太大,经过刚才的风波,花香又开始发酵。 文易的唇触碰在透明的玻璃杯上,在牧白心里留下印记。 他忍不住问:“你到底是不是花粉过敏?过敏还玩玫瑰?” 文易放下水杯,拿起餐巾放在腿上,抬眸看他一眼: “你不知道我是不是对花粉过敏,但我知道,你——对我过敏。” 牧白的眸子暗了暗,他身体向前倾,双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说: “文易——你这样,我会觉得你在勾引我……” 文易轻笑着摇摇头,“你想多了,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事实吗? 牧白盯着他眯了眯眼,问: “如果我现在在这里吻你,你觉得……怎么样?” 文易看着不远处端着餐盘的服务生,说: “想和我接吻?如果你够幸运的话。” 牧白明白文易的意思。 卡门酒吧一次卖十张号码牌,十分之一的机会。 但牧白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追问道: “不幸运又如何?前几天在我身下浪叫的——是谁?” 服务生上菜的手顿了一下。 但他刚才目睹了一出四人狗血剧,这会儿不至于太惊讶,上完菜后就立刻离开了。 文易拿着刀叉,把牛肉切成小块,漫不经心地说道: “那是文易,”他吃了一口牛肉,说:“你想吻的,是卡门里的小九。” 牧白放松身体,靠在了椅背上。 不管是小九和还是文易,都只是眼前这个人。 文易吃饭的时候话不多,但据牧白观察,他没有任何尴尬。 餐前潘星辰给的那么大一盘“开胃菜”,对他没有造成丝毫影响,反而中途还建议牧白开瓶酒。 牧白当然不反对,喝醉了更好。 醉了好办事,更来劲。 “你不喝?”牧白晃着酒杯问道。 “你没看见我吃药?” 文易一脸错愕地看着他,仿佛他是个弱智。 第14章 十张牌,我全买。 吃完饭已经快晚上十点了。 牧白喝了酒,车是开不了了,文易也表达过不约的态度,所以他旁边酒店开房的计划没法实现了。 “你不叫代驾?”文易问道。 晚上风有点凉,他只穿了一件短袖t,看上去更加单薄。 牧白看着他的唇,一脸错愕,“你不会开车?” 文易一摊手,说:“我把你送回家,然后我再打车回家?那为什么不能让代驾送你,我直接回家?霸道总裁喜欢浪费时间?” 牧白心说,这次你不能揭穿我了吧?我就住你楼下! 他指着文易说:“你——先开车到你家!我——再找代驾!” 文易轻飘飘地看他一眼,眼角似乎带着钩子,说道: “你确定你不是想到我家,挣那一百块钱?” 牧白抓起文易的左手,摩挲着他手腕上的纹身。 那里的皮肤和其他地方一样光滑,以他捏一下就会发红的肤质,应该已经纹了很久了。 “文易……我虽然喜欢睡男人,但我不会强人所难……” 文易挑挑眉,摊开掌心,“钥匙。” 一路上,牧白基本都没看文易,他放下车窗吹着风,回想着今天晚上的事。 从大学毕业到出国那五年里,牧白睡过很多人,也从不关心炮友的任何事情。 别说这种和前任之间的纠葛,就是他们打得头破血流,他都不会多看一眼。 今天晚上在餐厅,他看得出来,文易对待那两人的态度,是真的无所谓。 就算他不动手,餐厅经理也不会让这场口角,发展成肢体冲突。 但他还是在文易只当他是炮友的情况下,出手帮了文易。 为什么? 牧白想不明白,难道是因为他收了文易一百块钱? 屁的一百块钱! 他决定给文易多打个几十万的佣金,这样就扯平了。 到香山路小区的时候,门口已经没什么人了,文易把车停在路边,看了一眼牧白。 牧白轻笑道:“怎么?真要请我上去?” 文易笑笑,在黑夜里显得有些鬼魅。 他双手握着方向盘转头看着他,“那么想在我身上卖力气?” 牧白将脸凑过去,抬手描着他的唇形。 “在你身上怎么能说是卖力气气?明明是享受……” 文易捏住他的手指,转过头,看着前方,轻飘飘地说: “车不错,但我开不惯。”说完也不管牧白是不是已经叫了代驾,直接下车进了小区。 牧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哼笑一声,重复着他最后一句话。 “车不错,开不惯……没关系,多开几次——就习惯了……” 就在这时,段非的电话打了过来。 牧白点上一根烟,接起了电话。 “喂,非非。” “牧白你大爷!”段非咆哮道。 牧白“啧”了一声,说:“又怎么了就我大爷?我家三代单传!” 段非那边很安静,应该是在家,牧白听见了拍桌子的声音。 “牧白我告诉你,你再带着你那个神经病小情人,到餐厅闹事,我就从你的分红里面扣钱!” “嘿我说非非——”牧白把烟掐了,说:“我是没安抚好客人还是没买单啊?” 段非似乎很急躁,喊道:“你特么不知道什么叫影响?” 牧白一手轻拍中控扶手,敷衍地说: “好好好,钱随便你扣!我跟大伟说了,过几天咱们三个聚聚?” 段非一听聚会,立刻来了精神,“行啊!我跟你说,就下周六吧,我问过卡门老板了,小九来!” 牧白往小区里看了一眼,眯了眯眼,说:“十张牌,我全买。” 段非哼笑一声,说:“得了吧哥们儿!牌子早就卖完了,我这个还是从别人手里高价买的呢!” 牧白点点头,“谢了哥们!”说完挂掉电话进了小区。 三秒钟后,牧白收到了段非的语音消息。 “牧白我艹你大爷!” *** 六层居民楼上亮着的灯,一盏一盏熄灭,时不时传来几声小孩和大人的吵闹声。 恍然间,牧白都快想不起来,他费劲巴拉买这个破小区的二手房,是为了什么。 对,是为了纪念逝去的青春。 想到这,牧白又掉头出了小区,打车去了卡门酒吧。 他需要把今天晚上莫名泛起的哀愁,用酒精和肉体消弭掉。 一到酒吧,震耳的音乐传来,牧白随之进入状态,跟着节奏融进舞池里晃动的人群。 跳着跳着,他身边贴上来一个人,正是许久未见的stephen。 牧白嘴角一勾,把人拉进怀里,又搂又摸地咬着他的脖子。 stephen十分熟练地带着牧白往外边卡座晃去。 “牧总一个人?”stephen勾着牧白的脖子问道。 牧白哼笑一声,捏着他的下巴来回看了看,说:“stephen,让我看看你有多销魂?” stephen微微一笑,坐上牧白的大腿,双腿夹着他的腰,说道:“愿意为您效劳!” 牧白拍拍他的脸,“走啊!” 到了酒店,牧白照例先让stephen去洗澡,而他则站在酒店阳台上,看着逐渐安静下来的城市,抽起了烟。 他和文易不过才见过几面,说过的话也比不上跟段非郭大伟他们一天的量,更谈不上了解,他不清楚自己现在对文易是个什么态度。 这种模糊欲望和感情的感觉,牧白不喜欢。 他不想爱上任何人,他只忠于自己的欲望。 想要就做,做完就扔,从不拖泥带水。 这样,才是他牧白该有的样子。 “牧总……”stephen从浴室出来,喊了他一声。 牧白回头,看着那具年轻胴体,摁灭烟头,大步上前,将人按在墙上,盯着那张算得上好看的唇审视了半天。 果然,还是吻不下去…… “牧总……”stephen能明显感觉到牧白眸子里的欲望,却不见他有什么行动,只好点点脚尖,想要亲吻他。 牧白没有阻止他。 但双唇接触的瞬间,他却躲开了! 随后,他大手卡住stephen的下巴,将一根手指放在stephen嘴边,眯着眼睛,冷声道: “含着。” stephen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波流转,笑着把他的手指含进嘴里。 谄媚迎合。 不,不是这种感觉。 文易的唇,清冷中带着炙热,就像水墨画上黑与白,虽然单调,却能勾勒出最令人心驰神往的相映生辉。 牧白一下子没了兴趣,他推开stephen,往房间里走去,头都没回。 “你走吧。” stephen一脸疑惑,只以为牧白心情不好,往里面跟了两步,“牧总,你……” 听到动静,牧白回头,见他没走,冷哼一声,从包里他掏出一沓现金甩给他,冷冷地说道:“走。” stephen见他情绪不对,不敢再留,连忙拿钱走人。 站在窗边,牧白看着这城市的灯火。 那里跳动着大多数人庸庸碌碌的生活,也燃烧着多少人对美好的向往,或者还有丑陋的欲望。 文易说的没错,他对他过敏。 当文易风轻云淡地说出那些撩人的话,他会觉得心痒。 看到他殷红的唇,牧白嗓子会发干,以至于那天被文易拉进家里的时候,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甘甜和灭顶的快感…… 现在,他意识到了。 这些快感,不是来自最后的释放,而是身下那个与众不同的人。 那个人,在青春阳光里放浪形骸,在平凡生活中离群索居。 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走进牧白的左心房。 第15章 牧白知道,小九来了。 耀星集团的尽调工作进入尾声,牧白亲自跟进了最后几天的实地调查。 这周六,他,段非和郭大伟聚在一起吃饭,打算吃完饭一起去卡门喝酒。 包厢里,牧白和段非吞云吐雾,郭大伟在一边闷头吃着王八炖鸡。 段非嘲笑道:“大伟,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晚上是你要约呢?” 郭大伟头都没抬,“约个屁!我跟你们去纯粹就是喝杯酒,要不我一个直男去gay吧干嘛?” “那是你没试过!”段非说。 郭大伟一口把骨头吐出来,一脸菜色。 “我是突破不了心理防线,你们说我这是什么运气?两个好朋友都是gay,”他看一眼牧白,“当时你俩怎么没搞一起?” 牧白心不在焉,不耐烦地说:“我俩撞号,再说,就算他躺那让我上,那也得我看得上!” 段非大笑一声,“滚!” 郭大伟听不惯他俩的荤话,转移了话题: “牧白,耀星剩下的项目你看得怎么样了?” 听到郭大伟问这个,段非也来了兴致: “诶牧白,上次在卡门你可是说了,第一个项目给我做的哈!” 牧白瞥他一眼,“那我可就是你甲方爸爸了!” “爸爸!”段非立刻叫了一声。 牧白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一脸嫌弃,“真是个财迷!” “擦!没钱还怎么潇洒,就你这些年睡男人贴出去的钱,够在宁城买几套房了!” 郭大伟撇着嘴“啧啧”两声,“真是丧心病狂!” 牧白抽着烟,脑袋里是那张他放在床头柜里的百元大钞。 谁说老子睡男人花钱,老子还挣了一百呢! 他没理会两人的打趣,问郭大伟:“大伟,你说,文易做市场调查怎么样?” 郭大伟挑挑眉,“你这不废话吗?”他放下筷子,一脸八卦,“怎嘛?上次没约成饭,不死心啊?” 段非一听两人这对话,也来了劲,凑近了问: “什么什么?文易是谁?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郭大伟冷笑一声,“人好好一个学霸,刚毕业就被牧白这禽兽盯上了,可怜的小白菜啊!” 牧白笑得更冷了。 小白菜? 那这小白菜可能是成精了的! 段非扛扛牧白胳膊,“谁啊?” 牧白毕业后醉生梦死的那几年,段非可是见识了什么叫拔吊无情,就是牧白这样的。 想倒贴他的大把抓,但牧白只要那些图钱的,就是因为不想有感情瓜葛。 现在提起这个文易,牧白不坦率的态度让段非觉得不太对劲。 牧白瞅他一眼,没说话。 “艹!艹艹艹!”段非拍着桌子喊了起来:“你不会是动了凡心吧?” 牧白嗤笑一声,“怎么可能?” *** 半个小时后,三人行到了卡门酒吧。 “我擦!”郭大伟难得发出一声感叹,看着两个正在跳贴面舞的男男,一脸嫌弃,“真是辣眼睛!” “嘁!懂不懂欣赏?”段非虽然嘲笑着,但还是带着郭大伟,去了个相对偏僻安静的卡座。 牧白直接开了三瓶年份麦卡伦,给三个人满上,端起酒杯,说了一声“敬友谊”。 说完,他不等段非和郭大伟跟他碰杯就一口干了,然后看着段非摊开了掌心。 “什么?”郭大伟不明所以。 段非则撇着嘴,一脸无奈,拿手指点点牧白: “牧白!你特么就是个打劫的!” 他从口袋里拿出号码牌,重重拍在牧白手上。 “什么情况?”郭大伟看着他俩,端起的酒不知道该不该喝。 “艹!”段非骂了一声,对郭大伟说:“今天敞开了喝!牧白买单!” 牧白拿到号码牌,翘起二郎腿,随意地往沙发上一靠,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段非被牧白抢了牌子,心里不痛快,当然要报复回来,加上喝了点酒,搂着牧白的脖子,调侃道: “牧白,前几天听stephen说,你中途把人给赶走了?哈哈哈……你不会是不行了吧?” 牧白捏着段非的手腕,冷眼看着他,“你说我行不行?” “哎哟哎哟!你牧大少最牛逼!”段非疼得嗷嗷直叫。 郭大伟酒量不好,一杯酒下肚就有点上头,也开始跟着段非瞎嚷嚷: “你敢说牧白不行?哈哈……他不行……这么多年怎么在海里游啊?”说完拍着腿大笑起来。 牧白也不在意,只盯着吧台那边,等小九过来。 恍惚间,他有种熟悉的感觉,那年,他不就是怀着期待的心情等着那人吗? 可物是人非,即使那人现在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再感觉到任何悲伤了。 时间是解药,也是毒药。 它让牧白走出情伤,也让他掉进糜烂的漩涡。 口哨声和起哄声同时响起。 牧白知道,小九来了。 “来了来了,小九来了!”段非坐直了身体,给郭大伟讲解: “刚才给牧白的牌子,就是张门票,能不能喝上酒,亲上嘴儿,就看他的造化了!哈哈哈!” 郭大伟不知道这些人这么会玩,也想看看是谁学古代皇帝翻牌子。 接着,灯光师把灯光打到吧台。 一个带着黑色口罩,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裤的男孩走了过去。 男孩摘掉口罩的时候,郭大伟继看见男男跳贴面舞之后,再次爆了粗口: “卧槽啊!” 段非看他这反应,满心疑惑,问: “怎嘛?小九是惊为天人,但也是对于我们这些弯的来说,你激动个什么劲?” 郭大伟指着吧台方向,酒醒了大半,结结巴巴地说: “这……这……这……不是文易嘛!” “卧槽!学霸?他就是文易??”段非看着牧白喊道。 然而牧白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文易。 哦,不,是小九。 男孩穿的那件白色t,肩部和腰部,各有一道三寸来长的破洞,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想到他曾和自己赤裸相对,牧白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只好先喝了一大口酒。 “三号。” 文易天然撩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牧白看了看手里号码牌,低声骂了一句。 “呵呵!”段非嘲讽地笑了。 “三号客人?”文易又喊了一声,始终没人过去。 “三号不在!小九!换号!”下面立刻有人喊着。 文易也不在意,打了个响指,从柜子下面拿出一个03的桌号牌,摆在吧台旁边,下面的人立刻不说话了。 牧白见状,站起来就要往吧台走去,段非拉住他,低声道: “人小九不换号!” 牧白回头看着他,一张脸明晃晃地写着欲求不满四个字,冷笑道: “我那么没规矩?我就是想坐近一点!” “好吧好吧!你也不是第一次对着他抽风了!” 段非拉上郭大伟,三人找了个距离吧台近的地方坐着。 第16章 一个既深情,又风情的飞吻。 吧台里的灯光迷幻斑斓,文易拿出飓风杯,还有一瓶白金版格兰帕特龙。 牧白立刻知道了今天的主题。 ——日出。 他这次依旧没用量杯,连调酒器也没用,直接把冰块放进杯子,加入龙舌兰和柠檬汁后,开始快速搅拌。 明黄色的橙汁淹没冰块,深红的石榴果浆沉入杯底,牧白好像真的从这杯子里,看到了无边原野上鲜红的日出。 红色和黄色,昏暗到天明…… 不同的是,文易加了一点苦柚汁。 “文易还真是——出人意料啊!”郭大伟没见过这样的文易,被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彻底折服。 当文易切出一块橙子放在冰块上时,一个穿着纯灰色t恤和丹宁裤的男人走过去,将号码牌放在了文易面前。 “抱歉!” 文易看着那张干净的脸,端起酒杯,用嘴唇叼着一只樱桃,放在橙子旁边,露出一个礼貌又有点销魂的微笑。 “先生,您迟到了。” “哇呜——”下面客人的唏嘘声和起哄声混成一片。 本以为3号迟到,这杯酒可能会被转手,但这人竟然赶来了! 看着来人,牧白身边的段非和郭大伟,顿时没了看热闹的心情! 段非在牧白起身之前,按住他的肩膀,低声吼道: “牧白,冷静!” “是啊牧白!多少年的事了!咱不差这口酒哈!” 郭大伟蓄势待发,好像只要牧白一站起来,他就能把他扑倒。 牧白看着文易脸上还没消失的微笑,捏着酒杯的手指慢慢变白,冷笑一声: “我今天还就差这口酒了!” 他站起来的时候确实被两个好友拉住了,但“哐当”两声,段非和郭大伟的椅子就倒了,两人分别以不同的姿势坐在了地上! “牧白我艹你大爷!”段非依然执着于牧白这个不存在的大爷。 牧白先后甩开他俩,又用一副嚣张到“老子看你不爽,随时可以砸你场子”的模样,站在吧台前,瞬间吸引了整个酒吧的注意力! 郭大伟捂住眼睛,撇着嘴: “真特么没眼看,你说他怎么来这了?” 段非无奈地叹口气,说: “孽缘啊!别看戏了,过去看着点,别真打起来了!” 看着大步走向吧台的男人和骂骂咧咧的同伴,众人终于在后知后觉中开始议论: “这是要抢酒的节奏啊!!” “酒?兄弟,醒醒,酒是次要的,接吻才是重头戏!” 从座位到吧台,短短十几米的距离,牧白想了很多。 自己这样冲动的行为,到底是因为看到了那个多年不见,却曾经让他整日沉醉酒色的罪魁祸首? 还是因为,他不想看到小九用那样的神情,去和别人接吻? 但这些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等他冷静下来时,他已经站在了吧台前! 牧白双手插兜,眯着眼问: “汪老师,尊夫人知道您花五万块买一个吻吗?” *** 七年前的毕业季,牧白曾和汪书泽约好出国扯证,却在那个夏天,看着他和一个女人走进婚姻的殿堂。 牧白为爱出柜,被家庭抛弃,换来的却是背叛。 从此,他醉生梦死,迷失在欲望的海洋里,也不想找到方向。 此刻,牧白靠在吧台边,看着汪书泽眼睛里闪过各种情绪。 惊讶,愧疚,疲倦,精彩极了。 他眼神闪烁,避开牧白的视线,继而微笑着看向文易,笑道: “不好意思,小九,见笑了!” 文易耸耸肩,表示他无所谓,也没兴趣,请自便。 汪书泽伸手去拿那杯日出,却被牧白抢先端了过来! 他喝了一口,说:“比别人调的苦。” 也不知道究竟是要说给谁听。 文易是有匠心精神的,听到这话,立刻为他解惑: “放了苦柚汁。” 没有一点情绪,语气很学术。 牧白听得出来,他真的只是在答疑解惑而已。 随后,牧白轻笑一声,将手里的九号牌子,连同酒杯一起递给汪书泽,说: “汪老师,酒给你,吻是我的。” 汪书泽皱皱眉,看着他手里的酒,没有接,似乎有点生气,问: “牧白,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牧白一脸无谓,说:“只是想帮你减少一点骗婚的罪孽。” “哈哈哈哈……”文易在一旁不合时宜地大笑起来。 原来,早些年宁城那些关于牧家公子的流言,是真的。 牧白和汪书泽同时看向他。 文易摆摆手,忍住笑,看着汪书泽,“不好意思啊……” 然后他看向牧白,说:“原来stephen他们说的是真的!我们还真是——” 同病相怜。 说到这里,文易住了嘴,但还是忍不住笑,笑得牧白都觉得他神经病发作了。 “有这么可笑?”牧白问。 文易止住笑声,一手按着操作台跳起来坐了上来。 牧白挑眉看着他,“干什么?” 文易觉得莫名其妙,理所当然地说: “先生,三号客人的酒已经调制完毕,接下来,就是收钱接吻。” 牧白见文易不肯坏规矩,深吸一口气,忍住心里的怒火,往后退了一步。 他看着文易坐在吧台上,身体前倾面对汪书泽,食指点上了汪书泽的喉结…… 他也看到,汪书泽咽了一口唾沫! 接着,文易指腹往下,一直摸到汪书泽小腹,撩起他的衣服,不知从哪摸出一枚硬币,贴在他裤子上方的皮肤上…… 然后从他手里,抽走了那张十块钱纸币…… 看着这一幕,牧白觉得肺要炸了! “卧——槽——”段非此时完全忘了气得面红耳赤的牧白,盯着文易,无限感慨道: “不愧是小九啊!啧啧!” 酒吧里的气氛灯和音乐忽然活跃起来,似乎恢复了正常,旁边开始有人喊: “接吻!接吻!” 幼稚得就像学生开运动会喊加油一样。 那些人不会因为文易没翻到他们牌子而生气失望。 相反,他们看着文易和幸运儿接吻的时候,都会无端兴奋。 郭大伟简直对文易刮目相看,现在的文易,已经颠覆了他平时对学霸的所有认知。 只见文易一手搭着汪书泽的肩膀,一手捧着他的脸,闭上了眼…… 就在他的唇刚触碰到那片柔软的时候,那触感突然消失了! “卧槽!牧白!住手!” “段非快拉住他!” “牧大少打人啦!” 耳边响起一阵嚎叫。 嘴唇预想的触感没有出现,文易慢慢睁开眼睛。 只见牧白揪着汪书泽的衣服,把他推到一边!他一拳下去,汪书泽嘴角就流了血! 周围开始混乱,有喊报警的,有劝架的,有跟着起哄的…… 文易漠然地看着他们,好像这一切都跟他无关。 他突然哼笑一声,拉过旁边一个服务生,说: “帮我录个视频,回头发给三号客人,证明我的服务没有缺斤短两。” 服务生闻言,拿出手机对准文易,开始录像。 文易坐在高高的吧台上,两条长腿悠闲地来回晃了两下,用送别爱人的目光,看向那边打架的人…… 他食中二指在唇边轻轻一点,送出一个既深情,又风情的飞吻…… 第17章 能把小九的十张牌子都给我吗? 酒吧里一片混乱,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一直起哄。 牧白两眼通红,扯着汪书泽的衣服把他拉到一边,又给了他一拳! “汪书泽!你特么敢跟他接吻?你特么当初怎么跟我说的?” 汪书泽的脸涨得通红,却没说话。 段非从后面抱住牧白的腰,郭大伟则试图挤进两人中间。 “牧白!有什么话咱们回头说!别这么不洒脱!这不是你风格!”段非用力在牧白腰上掐了一下。 肾上腺激素飙升的时候,牧白根本感觉不到段非带来的那点疼痛。 反倒是看到汪书泽嘴角的血,才冷笑一声,难得爆了粗口: “艹!汪书泽!你他么比我还渣!” 楚明克闻讯过来的时候,警察已经到了现场,围观的人群很快被驱散了。 段非看见他,露出一个抱歉的神情,两人一同上前跟警察解释了起来。 “警察同志,他们就是喝多吵了两句,没什么大事,人就别往局子里带了。” “是啊警察同志,都是男人,喝多了难免上头,都是误会……误会!辛苦各位了!” 如果牧白今天被警察带走问话,明天各大头条就会满天飞,而且会比事实情况夸张一百倍。 不过就算不被警察带走,他今天晚上这一出也得上新闻。 牧白没事人似的转了转手腕,往吧台看一眼,文易已经不在了。 汪书泽更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他还有工作,于是主动走到警察旁边说: “警察同志,都是误会,真没什么事,麻烦你们了。” 警察看了一眼汪书泽,他看上去很面善,而且斯文,相较旁边的牧白,似乎更容易让人信服。 警察也是老江湖,一看情形,就知道这是富二代大型寻衅滋事现场,指指牧白,说: “小伙子,不管怎么回事,打人就是不对,快,跟人道个歉!” 牧白点上一支烟,瞅一眼汪书泽。 七年过去了,他得到了他当时想要的,但看上去并不快乐。也是,他天生是弯的,对着个女人,怎么会开心? 但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同时伤害两个人? 牧白不屑地笑了笑,转过头,看着吧台上没动过的那杯酒。 看他这样子,道歉是不可能了。 段非连忙出来打了个圆场。 “警察同志辛苦了,”指着汪书泽说:“我们都是同学,等会儿大家坐一起说道说道就行!就不麻烦各位了哈!” *** 汪书泽家里比较传统,对他喜欢男人的事态度比较激烈。 牧家家大业大,也需要他按照常人的生活轨迹,结婚生子。 牧白第一次见到汪书泽的时候,就看出他和自己是同类。 也许,他们之间的爱情,就是从惺惺相惜开始的。 年少轻狂,在一起的那三年多,是他们真正享受爱情的三年。 但当人生面临抉择的时候,有人选择坚持,有人选择放弃。 不管如何,都没有绝对的对错。 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就会比较难以接受。 牧白宁愿汪书泽因为厌恶他,而选择另外的男人,也不愿相信,他会为了自己的前途,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女人。 吧台上,那杯鸡尾酒里的冰块已经化了,颜色也不那么漂亮,但牧白还是端起来一口闷了…… 汪书泽看着昔日的恋人和好友,心情有些复杂。 他从小就是家长口中那个别人家的孩子,所以他一直生活在父母的安排下。 顺从中带着小小的叛逆,温和里又有一点拧巴。 他走到牧白身边,看着空了的飓风杯,说: “牧白,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我已经离婚了。” 牧白冷笑一声,“那你前妻还真是幸运。”他抽了一口烟,问:“你知道小九是谁?” 汪书泽点点头,“是,我认识他,但他不认识我,毕竟他不上我的课,现在也已经毕业了。” 牧白把烟摁灭,态度变得豪爽,“行,你走吧。” 语气没有一点起伏,汪书泽一时摸不清他的想法,犹豫了一下,问: “你……还住在香山路?” 牧白冲服务员打个响指,指指吧台里面的威士忌,服务员立刻取下来给他倒上。 他喝了一口,才回头看着汪书泽,淡淡地说: “是,不过跟你没关系。” 下一秒,牧白露出一个坏笑,“看上小九了?汪老师,没想到,跟我分手后,你做1了?” 汪书泽脸色不太好看,转身就要走。 这时,一个服务生叫住他,“先生,这是小九给您录的视频!” 汪书泽脚下一顿,伸手去接手机。 却被牧白一抬手,抢先从服务生手里夺过手机。 “哎牧白!” 牧白看汪书泽一眼,背过身,打开视频。 镜头里,小九站在迷幻的灯光里,看上去有点懒倦。 t恤上的破口刚好露出一节锁骨,修长的手指放在双唇上,迷人又勾魂…… 一旁的汪书泽和楚明克,时不时往手机上看一眼,但镜头有点晃,看不太真切。 牧白打开蓝牙,把视频传到自己手机上,然后把服务生手机里的删掉,看着汪书泽,“你要看?” 汪书泽嘴唇动了动,“这是他给我的。” 牧白嘲笑一声,当着他的面,把手机揣进了口袋。 汪书泽舔舔后槽牙上的洞,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牧白一直看着他出了门,冷哼一声,才看向楚明克,说: “你是卡门的老板吧?不好意思,刚才搅了你的场子。” 牧白这两年不在国内,但楚明克是知道他的大名的。 况且过去两年,段非也给卡门贡献了不少营业收入,楚明克是场面上的人物,当然知道生意该怎么做。 “牧总哪里话,很抱歉,给您带来了这么不愉快的消费体验,您看着这样,”他看看段非和郭大伟,说:“今晚段总,还有您朋友的单我来买!” 牧白摇摇头,看着文易用剩下的那瓶龙舌兰,递给楚明克一张卡,说: “免单就不必了,楚总,能把小九的十张牌子都给我吗?” 楚明克看着牧白手里那张卡,心里有些不自在。 第18章 展开笑颜,游戏人间。 近半年时间,小九来卡门的次数不说多,但也有七八次了。 楚明克在跟他不算多的交流中,深深被他那种游离天外的气质吸引。 但他知道,这样的可人儿就像天边的云朵,静止时柔软,滚动时诡谲。 他根本没办法把他握在手中。 因此,即便楚明克对他有好感,也不会轻易说破。 楚明克欣赏小九,也不排斥别人爱慕小九,但突然冒出一个像牧白这样极致的,他多少还是有些吃醋。 “牧总,说句实话,咱们这牌子就是个噱头,您这样……”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牧白把卡收回来,“那就不勉强楚总了。” 见他这么好打发,楚明克松了一口气,“多谢牧总体谅,那我就不打扰各位了。” 楚明克走后,牧白仍旧坐在吧台前的高凳上。 段非和郭大伟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牧白,我以为你听到汪书泽离婚,马上就能跟他干柴烈火,你刚才阴阳怪气的给谁看呢?况且我看汪书泽对你……啧,孽缘呐……” 段非给自己满上后,又给郭大伟倒了一杯。 牧白没接这茬,转而问道:“非非,什么时候卖牌子?” 段非警惕地看他一眼,“怎么?刚才楚总不是说了吗?不能只卖给你一个人!” 牧白喝口酒,问:“你那个不是从别人手里买的吗?” 段非今天晚上这张牌子,是他花了不止两倍的价格买来的,一听牧白问这个,立刻明白了。 “卧槽!不是吧牧白!你这是干什么?你他么花几百万吃个醋?” 只有郭大伟愣了愣神,像是刚回过味,试探地问: “牧白,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文易了吧?” 该不会喜欢上文易了吧? 牧白在心里问自己,他嘴角一勾。 “对,我是喜欢上他了!” “诶——”段非拉长了语调,一脸坏笑,“牧白——你说清楚,你这个‘上’,是动词,还是趋向动词?” 牧白眯眼看着他,段非觉得自己脖颈后面冷飕飕的。 *** 晚上十一点多,出来乘凉的大爷大妈都回家休息了。 这个时间,香山路5号院的小花坛旁边,有只夜里出来觅食的流浪猫。 文易拿着一袋猫粮,坐在台阶上,眼神没有焦距。 “吃吧,如果有一天我不来了,你就只能去扒垃圾桶了……” *** 郭大伟自从汪书泽出现就没怎么喝,就怕牧白和段非醉倒了没人收拾。 烂醉如泥的段非,早早到酒店开了房睡下,跟他喝了同样多酒的牧白,除了动作有点慢,看不出明显的醉意。 郭大伟不放心,坚持要送他回家。 凉风习习,吹在脸上感觉格外清醒。 两人一同走进小区。 郭大伟看着这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拆迁的老房子,问: “我是真以为,你对汪书泽还有感情,不然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没搬走?” 闻言,牧白看了一眼三楼,没说什么,反而坐在花坛台阶上。 郭大伟翻了个白眼,跟他一同坐下,指着二楼的房子,说: “就没见过你这样的!都分手了,还把同居时候的房子给买下来!” “呵!”牧白不屑地笑笑,“行了,你赶紧走吧,哪那么啰嗦!” 郭大伟拍拍膝盖,说:“那行,我走了!赶紧上楼睡觉!看看你这几年,把自己作成什么样了?” “什么样?挺好啊!花钱找人伺候,没什么心理负担。” 牧白风轻云淡地说着,心里想的却是住在他楼上的那个男孩。 郭大伟拿手点点他,“我就白关心你!走了!” 花坛里的月季树上,顽强地开着几朵花,在月光下倒映出斑驳的影子,安静的夜晚里,显得有些落寞。 当年牧白和汪书泽分手时,把他们大学同居时的房子买下来,牧白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也许是年少轻狂,觉得自己爱得深,可以把这个人一直放在心里。 但当房子的过户手续办好后,他却觉得很没意思。 分了就是分了,就算汪书泽再回来找他,他也不会回头。 但当时因为出柜的事,他跟家里闹别扭,索性就在这里住下了。 他把房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扔了出去,重新装修,开始新生活。 ——展开笑颜,游戏人间。 角落里,一只流浪猫一步一回头地看着牧白。 牧白抽着烟跟它对视几眼,觉得自己真是无聊得可笑。 他眯眼看着三楼那个房间,把烟头丢进垃圾桶,转身上楼。 *** 这种老式居民楼都是一样的户型。 牧白洗完澡躺在床上,想到此刻文易,就睡在和自己一层天花板之隔的楼上,觉得有点热…… 酒精给他带来的刺激,远远比不上吧台后面那个人…… 牧白完全没有隐忍的打算,直接去了浴室…… 宁城大学里的文易青春也清冷,餐厅里的文易优雅也有病,酒吧里的小九风情又有原则,而那天沉在他臂弯里的男孩…… 热情又无情。 牧白不知道,哪个才是文易最真实的一面。 但他清楚地明白,晚上在酒吧和汪书泽发生冲突,跟他和汪书泽的往事无关。 他就是不想看到文易和别人接吻。 也无法想象文易那双唇,在别人的触碰下有着怎样的柔软。 他想让这个人,只在他怀里哭泣求饶…… “呃……” 随着一声餍足的喟叹,牧白大脑中的那个人影渐渐模糊…… 手机里的视频,还在循环播放,地板上的痕迹,也被流水冲走,但他对文易的欲望,从没褪色。 第二天一早,牧白照常去上班。 走到楼下,他回头看了一眼。 文易卧室的窗帘还关着,应该还在睡觉。 牧白勾起一边唇角,照着文易昨天晚上在酒吧录视频的动作,朝三楼方向扔去一个飞吻。 到了公司,牧白在一群人诧异的眼光中,走进会议室。 看着员工们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肯定上了那些自媒体的头条。 牧白一向不隐瞒自己的性向和生活作风问题,他自觉没有对不起过谁,遇到这些问题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于是玩笑道:“你们真该庆幸,有一个精力旺盛的老板,才不会耽误今天的会议。” 员工见他如此风趣,笑过之后也都进入了工作状态。 牧白冲秘书温蒂抬抬手,她点点头,立刻将投影屏幕切换到今天会议的主题。 耀星集团的交接工作已经展开,其中有一个项目牧白比较感兴趣,是宁城市郊区的一个主题公园。 因为其他项目资金链断裂,耀星集团周转不开,导致这个项目搁浅。 但耀星当时对这个项目的宣传力度很大,如果牧白重新开始做,对他来说,这点是个优势。 “关于城郊的主题公园,耀星的尽调报告里做过一个概述,相信在座几位都看过,既然名号已经打出去,我想在三年的时间内,建成并且投入运营,请各个部门给出一个具体的方案。” 几个部门主管低声讨论了一下,一人说道: “牧总,前几天我和设计师联系过,他们有现成的设计方案,耀星破产后,计划也被搁置,您看,是不是先看看他们的原稿?” 牧白点点头,“可以,你约时间。” 开完会回到办公室,牧白坐在办公桌前,拿出手机,点开了昨天晚上文易那个视频。 镜头里面,文易穿着干净的白色t恤,冲着他和汪书泽打架的方向笑了笑,左手飞出一个吻。 牧白又看见了男孩手腕上的纹身。 第一次喝到文易调的酒时,牧白问他那是不是百合,他说那是卡萨布兰卡。 牧白对花不太了解,不知道有什么区别,于是打开了搜索引擎。 第19章 悲剧之花 卡萨布兰卡——悲剧之花,数量不同,象征的花语也不同。 牧白将视频定格在文易扬起左手的那一刻,仔细辨认了一下。 是五朵,代表着死亡,厌世。 一瞬间,牧白觉得心里有点堵。 文易有聪明过人的才智和专业水平,有风华正茂的年纪,有大部分人难以企及的经济条件。 卡门酒吧里,有那么多人愿意重金买号码牌,也足以证明他有多出众。 这样的人物,虽说有时沟通起来有些费劲,甚至有点神经质,也会让众多男人趋之若鹜。 就连牧白自己,都愿意天价买他一个吻,所以他想不明白,文易有什么可消极的。 回想和文易相处的每一个瞬间,牧白的思绪,停在去文易家拿资料那天。 男孩开门时,那双通红的眼睛,就像屏幕上,洁白花瓣里包裹着的猩红花蕊。 妖异的色彩里,是无尽的悲伤。 电话进来的时候,牧白的手机界面还停留在那个视频上。 “喂妈。” 牧家大宅里,王彤珊开着免提,把电话放在桌子上,一手拿着剪刀,悠闲地修剪着刚送来的鲜花,讽刺道: “白啊,昨天晚上怎么回事?冲冠一怒呢?” 牧白点上一支烟,却没抽,笑道:“这种事,发生在你儿子身上不是很正常吗?” 王彤珊斜着剪掉多余的花枝,说: “我生的儿子我了解,妈觉得,你这一怒,为的不单单是汪书泽吧?” 不愧是眼光毒辣的牧夫人。 见牧白不说话,王彤珊又说: “据我所知,这些年,你所有的不正当关系,都是用钱解决的,怎么?这次钱不好使?” 牧白无语,真要说是为了钱,那也没错。 他上了人家,人家还倒贴给他一百块! 而且昨天晚上他自己兜里那张十块钱,也没能花出去,于是自嘲道: “是啊!你儿子有钱没地方花啊!” 王彤珊把花插在玻璃瓶中,看一眼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牧长风,问: “汪书泽那孩子真离婚了?” “哟,妈!您这消息可真灵通!” “哼!白啊,要不是这么多年我和你爸习惯了,你也声名在外,就这么个小破视频,集团股价不知道要掉多少呢!” 牧白刚要接话,就听见牧长风在一边喊:“哎哎!说什么呢?他那点破事我可没习惯啊!” 王彤珊瞥了牧长风一眼,继续说:“白啊,汪书泽离婚,你打算——” “妈我还有事,先挂了!” 牧白连忙挂了电话,他知道老妈要说什么。 当年他是同性恋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但看儿子态度坚决,王彤珊女士是有点动摇的,只是在说服牧长风之前,他和汪书泽就分手了。 现在他也二十九了,老妈肯定想让他找个人安定下来,即便是个男人。 汪书泽和他有感情基础,应该是王彤珊心中的首选。 但牧白清楚,那个人,绝不会是汪书泽。 七年前他们四人毕业,汪书泽留校,牧白醉生梦死,段非继承家业,郭大伟开了事务所。 因为他经常从宁城大学那边招聘人才,所以毕业后跟学校一直有联系。 牧白搓着指腹,给他打了电话。 “大伟,帮我打听打听文易这几年的个人情况。” 郭大伟一听,就知道牧白对文易上了心,“打听情况可以,但是牧白,我还是想说,你俩不合适!” 牧白挑眉,“哪不合适?” “你——花花公子,文易他……” 郭大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文易,拿着笔敲敲桌子,说: “他——忽冷忽热,忽远忽近,看上去对感情也不怎么在意,但我总觉得,他也不是那种提了裤子,就能潇洒拿钱走人的人。” 呵!他确实不是那种拿钱走人的人,他是倒贴让人滚蛋的人! 牧白有点出神,想着那天两人之间的云雨,喃喃道:“那样最好……” “什么?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他能不能潇洒,难道不是看我钱到不到位?”牧白无所谓地说了一句。 郭大伟撇撇嘴,“那好吧,我真是助纣为虐!” 你说对了,我要是纣王,文易就是个勾人的男狐狸!牧白在心里说道。 挂掉电话,牧白已经无心工作。 他把今天需要处理的文件,快速浏览一遍,回了香山路小区。 文易卧室阳台上的窗帘已经拉开,牧白心里的烦躁飘散少许。 他快步上楼回到家,坐在客厅,仔细听着楼上的动静。 可惜,什么都听不到。 牧白睡觉浅,当时他和汪书泽住在这里的时候,能清楚听到楼上住户,挪动椅子的声音,关门声,甚至走路声。 但因为汪书泽怕麻烦,就一直没管。 牧白把房子买来后,重新装修了一遍,用上了最好的隔音材料。 此时这层隔音材料,却成了他窥听文易的阻碍。 就在这时,他收到一条信息,然后郭大伟的电话随之进来,声音有些低沉: “牧白,文易的情况……我打听到一些。” “大伟,你说。”牧白有些迫不及待。 “我所里一个员工认识文易的同学,他说文易刚入学的时候情绪非常不好,有个男朋友,但半年前两人分手了,文易的性格也越来越怪。我托人找到一张,文易入学时填的情况表,发你邮箱了。” 前男友,就是在餐厅见到的那个潘星辰吧。 牧白皱眉,“他男朋友是干什么的?” “听说没考上什么好大学,你说奇怪不奇怪,文易那样的学霸,不应该跟同样出色的人在一起吗?怎么会跟一个成绩不好的人谈恋爱?” 牧白沉默片刻,说:“行,回头请你吃饭。” 郭大伟情绪不高,“得了吧,拉皮条的饭,我可没脸吃。” 牧白笑着说了声谢,挂掉电话,打开文易的入学情况表看了起来。 文易是宁城本地人,他把自己的情况写的很清楚,而父母栏里却只写了名字。 看着文易父母的联系方式,牧白眯了眯眼,低声说: “不会真是棵小白菜吧?” 随后他照着情况表上的联系方式拨了过去,果然,才输入七位数,屏幕上就已经显示出了文易的名字。 “喂!”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人接起来,说话的却不是文易,周围还有人喊着点菜,听起来像小餐馆。 牧白听着这略显粗糙的声音皱了皱眉,“你好,我找文易?” 那人不耐烦地说:“问什么?你打错了!” “哎哎别挂!我找小九!” 听到这个名字,那人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小九啊,你稍等,我让他接!” 第20章 我们可以在办公室试试…… 香山路上的一家烧烤店。 文易站在烧烤炉前,拿着一把小刷子,给一把肉串来回刷了油。 炭火上立刻冒出一阵青烟,混合着孜然的味道,很是诱人。 手机响的时候他正给肉串翻面,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 “王哥!帮忙接一下电话!手机在柜台上!” 那人隔着老远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拿着电话过来了,“小九,你朋友。” 文易看着屏幕上那串数字,把手里的肉串交给王哥,接过电话。 “喂,牧总。” 牧白听着文易那边嘈杂的人声,问: “文易,你在哪?我有事跟你说。” “我这边有点忙,”文易用肩膀夹着电话,“电话里说吧。” 牧白其实并没有什么正事,但电话拨出去了,就想听听文易的声音。 此刻他听着文易稍显冷清的声音,就想逗逗他。 他点上一支烟,戏谑道:“这种事——电话里可说不清楚!” 随后他听见文易笑了一下,声音很轻,不知是无奈还是不屑。 “那你来吧,出了小区往北五百米,有家烧烤店。” 牧白一心只想见文易,根本没听出他报这个地址时,有什么奇怪之处。 没过几分钟,烧烤店的王哥迎来了一位,开着千万级豪车的顾客。 “你好,我找小九。”男人彬彬有礼地说。 王哥把手里提着的一箱啤酒放在地上,看着牧白愣了愣,随后热情地笑起来: “您就是小九的朋友?里面请里面请,我去叫他!” “我在这等他就好。”里面几个男人正在大声喧闹,牧白不太想进去。 文易出来的时候,牧白正双手插兜站在路边,与一旁的市井生活格格不入。 他指着店铺门口旁边一块空地,对王哥说: “王哥,就在这给我们支个桌,上点肉串,今天的工钱我不要了,权当给你交卫生管理费。” 王哥拍拍他肩膀,不大乐意。 “说什么呢小九!你再跟我客气,我就跟你不客气了!” 说着让人在旁边支了一张小桌,又用对待vip客户的速度,给两人上了啤酒肉串,然后就很有眼力见地走开了。 牧白一身高定,一头黑发抹得油光水滑,就跟刚从秀场上下来的男模一样。 倒是文易,穿一件黑色落肩袖棉麻长衫,下面是同样材质和颜色的宽松版哈伦裤,看上去轻松自在。 两人坐定后,牧白盯着眼前的男孩看了片刻。 今天没有花,他不用吃过敏药,牧白想。 “喝一杯?” 听到牧白这么说,文易笑了笑,收回正准备从口袋里拿药瓶的手,点点头。 “好。” 牧白开了一听瓶酒递到他面前,开始吃肉。 文易接过来喝了一口,“你不喝?” 牧白往路边看一眼,说:“我开车。” 听着这个一点都不充分的理由,文易不再说话。 市井长街,聚拢起来是热闹琐碎的人间烟火,摊开是冷暖自知的众生百态。 相貌气质出众的两人,就在这样的环境里,沉默地撸着肉串,时不时引来路人的关注。 隔了半晌,牧白看着烧烤店里几个忙忙碌碌的服务员,问: “你出来体验生活,都是用小九这个名字?” 文易没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否认了体验生活四个字,颇为认真地说: “我不是体验生活,我就是在生活。” 牧白盯着他的唇,扬起眉毛,“有区别?” 肉串上的油脂沾在文易的唇上,在刚刚入夜的灯光下闪着光。 如果是别人,牧白一定觉得很恶心。 但此时,他却无端想到了在文易家那天,他们接吻时,这双唇上的水渍…… 即使是路边摊,文易依旧吃得斯文优雅,他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后,才说: “当然有,体验生活中的那个生活,不是一定要经历的,而这些对于我来说,是必须的。”说完喝了一口酒。 看着文易手腕处的纹身,牧白问:“为什么?” 这次文易没说话,只是悠闲地喝着啤酒,好半天才问: “你找我什么事?” 牧白想着关于文易大学期间的那些事,说: “你这不是毕业了嘛,我想请你到我公司上班。” 文易听着他这个要求,忽然就笑了。 “既然你和郭哥是朋友,那他肯定跟你说过,我不想正儿八经地工作,而且,我也不缺工作。” 嗯,是不缺。 食堂帮厨,大排档烧烤师傅,奢侈品柜员,酒吧调酒师,专业审计师会计师。 对,你还开着百万的猛禽皮卡,免费赠送枪炮玫瑰。 用价值成千上万的高档酒,去调一杯九块钱的鸡尾酒,也确实不缺钱。 但你为什么会看陌生人接吻?还和酒吧的客人接吻? 你在那些亲吻中,寻找着什么? 牧白笑了,但随后他收起了笑容,一把抓住文易纹身的手腕,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 “但你缺爱……” 文易愣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抽出手,同样盯着牧白。 “你不也是?被情所伤的——邻居?” 这下换做牧白愣了。 他立刻意识到,文易听到了那天夜里,他和郭大伟的聊天内容。 就在他开口询问时,文易又说: “不好意思,不是故意偷听,当时我在花坛那边喂猫。” “那你为什么不出来?” 牧白有些不高兴,不知道是因为被人听到了隐私,还是怕文易误会什么。 文易一脸莫名其妙,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你那天上我的时候,也没说你就住我楼下啊!”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十分无谓直白,这让牧白意识到,那天他虽然看上去伤感,但真的只是和自己打了一炮而已! 如果真要强加上感情的话,那大概就是发泄吧…… 这样的挫败感让牧白感到不爽。 不过,他在风月场上混了这么多年,很快打消这样的情绪,脸上重新挂上笑容。 “宝贝儿,我们可以在办公室试试……我保证,你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文易盯着他的眼睛,没说话。 就在牧白觉得文易要答应的时候,文易突然正经地说: “牧白,我是和你做过,但我不属于你,也不属于任何人!” 听着这话,牧白沉默了。 这个男孩的不羁,不会被任何感情束缚。 片刻后,牧白叹口气,开了一听瓶酒,举到文易面前。 “敬自由!” 第21章 牧白的爱情,在欲望里不知不觉地发酵 从烧烤店到小区不过五百米,牧白和文易都喝了酒,既然已经捅破了邻里关系,他们便索性一同步行回去。 文易对牧白这个邻居,没什么明显的厌恶和示好。 但这块近在嘴边,却不能随时咬一口的肉,还是对牧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特别是当夜风吹起文易的衣衫,露出那节瘦窄白皙的腰线时。 两人一同上了楼,牧白问: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九?小九,九块钱,九枝玫瑰?” 文易酒量不算太好,此刻有点醉,脸也很红,迷离的眼神里全是醉人的神采,听到牧白说话,愣愣地看着他,轻笑道: “想知道?不告诉你!” 到三楼时,他突然身形一晃,歪了一下,牧白立刻扶住了他的腰。 见他没反抗,牧白轻轻在他屁股上揉了一把,把他按在光线并不明亮的楼栋里…… “文易……”他一手握着文易的腰,一手撩起他额头的发,贴近他的唇,沉着声音问: “你为什么这么勾人?” 文易抬头看着他,微醉的眼神里全是氤氲水汽。 他一呼一吸间的气息,就萦绕在牧白脸颊边,仿佛甘甜的泉水,滋润着他被欲望烧干的心田。 “牧白……” 文易抬手摸着牧白近在咫尺的唇,看着他的眼睛,笑着说: “如果下次你能喝到我的酒,我就跟你滚床单……但今天……就不请你进来了!” 最清澈的双眸里,盛着最令人着迷的魔力。 眼角因为酒精发散出来的红晕,让牧白眩目。 看着眼前被关上的门,牧白轻笑道:“恐怕那天你要彻夜不眠了……” 回家洗漱完,牧白没去睡觉,他坐在阳台上,盯着楼下花坛发呆。 他是个成年且成熟的男人,此刻,他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对文易,不仅仅有身体上的欲望。 他还想全面占领这个人的精神世界,让他把所有的感情,都放在自己身上…… 但在眼下两人的相处中,他和文易的位置已然颠倒。 楼上那个人,才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男子。 而他,是爱情里那个卑微的失败者。 所以电话响起来的时候,牧白看着屏幕上文易的名字,有些错愕。 他几乎是秒接起来,“怎么了?” 文易坐在床上,拿着那本夹着众多纸币的画册,一页一页地翻着,看着上面的名字,轻声问: “知道我的酒为什么只卖九块钱吗?” “嗯?”牧白皱眉,这是刚才文易不肯告诉他的事。 文易笑了一声,自顾自说起来:“我第一次喝酒,是我父母去世那年。” 听着他迷茫又有点醉的声音,牧白心里有点堵。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问:“我上去?” “不,”文易笑笑,“你上来我就不说了。” “那年我一夜之间没了父母,潘星辰拿着一瓶不知道什么牌子的酒,跟我说一醉解千愁。我说我不欠别人东西,他说那酒不值钱,是他在学校后街小商店买的,才九块钱。” 文易摸着那些十块钱纸币,嘲笑道: “那之后,我就跟他在一起了。后来……后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我喜欢全心全意亲吻他的感觉,那一瞬间,我会觉得爱情真的很纯粹,不掺杂任何污点和背叛。但当我卖出第一杯酒的时候,我发现……” 文易闭上眼睛,说: “我已经不记得……潘星辰那瓶酒的味道了……我只是单纯地喜欢九这个数字,寓意好。” 牧白笑了笑,说: “他背叛了你,所以在卡门酒吧,你看到我和汪书泽,是想说我们同病相怜。” “是,”文易停顿一下,声音更轻了,“但我给你打这个电话,只是想证明一下,你想的事——电话里也可以……” 牧白脑袋空白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文易说的是什么! “宝贝儿……你……”他不知道文易是不是在跟他开玩笑,只好把耳朵紧紧贴着听筒,喉结滚动。 “嘘——别说话……牧白,我想……但我……不想看见你……”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牧白听见文易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声叹息带着懒倦,但接下来的声音,就有点挑战他的神经了…… “文易……你……要我上去吗?”牧白嗓子干得说不出话。 “不……不要……” 牧白握着手机的手有点颤抖。 他的爱情,在欲望里不知不觉地发酵。 而文易则在欲望里,感受着存在…… 上下两间卧室里潮湿,温热的空气。 透过那层天花板弥漫到一起。 把微醺的文易和清醒的牧白,一同拉进最原始的沼泽地…… 第22章 鱼和熊掌 云收雨歇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最先说话的是文易,他语气如常,说一句“睡了”就挂掉了电话。 黑暗里,牧白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他知道,经过这个由谈心开始,高潮结束的电话,他已经没办法,把楼上那个人从心里抹去了。 片刻后,他把公司地址发给了文易,别的什么也没说。 但文易没有回复,不止是这天夜里,就连这几天见面,文易也没提过到他公司上班的事。 所以一周后,当文易出现在那栋商用别墅的时候,牧白感到了什么叫惊喜。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文易不是来上班的。 因为他穿了一件堪比演出服的单层夹克衫。 从袖口到腋下,夸张的流苏就像蝙蝠的翅膀,深红色,紫色,宝蓝色,黑色组成的色块看上去有点魔幻。 牧白把手上关于主题公园的设计图纸合起来放在一边,对温蒂和项目经理说: “你们先出去吧。”然后就盯着文易看起来。 “有什么问题?”文易站在办公室门口,迎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还以为有什么不对。 牧白心道,果然是妖孽,不然怎么hold住这样的衣服? 他抬手示意文易进来,对刚要回身关门的温蒂说:“咖啡。” “我不喝咖啡,”文易朝她礼貌地点头,“请给我一杯白水,谢谢。” 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把外套脱掉放在一边。 没了那件张扬的外套,眼前的人,好像又成了学校里那个青春英气的文易。 纯白色t恤映着他白皙到病态的脸庞,惹人怜惜。 九分裤露出的脚踝,孤零零地展现在牧白面前,充满诱惑…… 他想……握住这双脚踝,把人压在身下…… 牧白十指交叉放在办公桌上,饶有兴致地问: “怎么?对我的提议感兴趣了?” 文易信步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他桌上的文件翻了翻,意有所指地开了口。 “你现在说的这个提议,是指让我在这里工作,还是在这里和你——” 看到温蒂端着水进来,文易轻笑,挑眉继续问道:“嗯?” 温蒂余光扫过牧白和文易。 他们之间明明隔着近两米的距离,她却觉得这个男孩,好像就躺在老板怀里。 联想到老板的个人生活,她赶紧放下水杯离开了办公室。 牧白也有这种感觉。 文易总能在妖孽和可人儿之间自由切换,不断刷新他对爱情和欲望的认知。 他伸手覆在文易手背上,笑道: “如果你能让我兼得鱼和熊掌,我不介意现在就开始……” 文易哼笑一声,把手抽出来,点了点桌上的图纸,说: “色彩太差了,还有,你可以考虑把公园和周边的旅游景点,结合起来。” 牧白垂眸看一眼设计图纸,文易说的问题和他想的一样,提的建议也正是他刚才跟项目经理刘易山说的,心里对文易更加赞赏。 “文易,真不考虑来我这里工作?” 文易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摸着左手腕上的纹身,漫不经心地说: “环境不错,但牧白,别忘了前几天我说的话,我不属于你,也不属于任何人。” ——我属于死亡。 注意到文易的小动作,牧白皱了一下眉。 “好了,”文易拿过沙发上的衣服,搭在肩膀上,回过头笑了一下,说: “我来就是跟你说一声,晚上卡门见。”说完便大步离开。 牧白托着下巴,看着文易刚才转圈的地方出神。 三秒钟后,他起身去了办公室外的露台,站在栏杆前,望着楼下。 文易站在路边,戴上墨镜,上了那辆骚气十足的皮卡。 后面车厢上装着两个大箱子,他又要去看人接吻送玫瑰了,牧白想。 直到那辆车消失在道路尽头,牧白才重新坐在办公桌前。 他拉开抽屉,盯着里面十张黄铜号码牌看了半天,心情有些复杂……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之所以这么执着于文易的身体,究竟是因为男人本能的生理欲望,还是因为掺杂着感情的占有欲…… 就在这时,段非和郭大伟过来了。 以郭大伟的人际关系,只能打听到文易在校期间的事,更具体的,还是得段非出马。 此时他坐在沙发上,给牧白讲了关于文易的家庭和恋情。 “牧白,文易的父母是做医疗的,就是宁城南边的德康生物,在业内挺有名的,虽然规模不大,但在他父母手里也上市了。” “他们出事后,所有的股权就到了文易手中,他是最大的股东,有41%的股份,但有一点——”段非抽着烟,故意停顿一下。 牧白看他一眼,他叹口气,用手机登上某官方网站,递给牧白。 “我是真没想到,咱们学霸这么大方!我活这么大,还真没见过分手后,给过错方这么多钱的!” 牧白一脸疑惑,接过来看了一眼,眉毛立刻拧在了一起,太阳穴突突直跳。 “潘星辰?” 工商信息上显示,半年前,文易把自己手里5%的股份,转给了潘星辰。 牧白想起来前几天晚上,文易说潘星辰家里条件不好,那他哪来的钱,买文易手里5%的股份? 只有一种可能,文易是无偿转让。 牧白心里一阵憋屈。 他又往下翻了翻,发现这之后,公司没再发生过股权变动。大概率就是因为这之后,他们之间再没交集。 牧白把手机扔在桌子上,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脑海里浮现出他们在餐厅,遇见潘星辰时的景象。 那天,文易看向潘星辰的目光里,没有失望,没有愤怒,有的只是视若无睹的淡漠,还有他那份随心由己的平静。 也许那首《安魂曲》,不止是在纪念他死去的青春,更是对险恶人心的超度。 郭大伟看着工商信息,喝了一口咖啡,拧着眉头: “文易真是命苦,被渣男骗得这么惨?” 段非抽着烟,一副豁然的表情,说: “你觉得以学霸的脑子会被骗?真是直男思维!这孩子这是为爱痴狂!” 牧白轻飘飘地瞅他一眼,“什么这孩子?你才比他大几岁?” “八岁!”段非看着文易入学情况表上的身份证号,大喊:“哥们儿,你还真是老牛吃嫩草啊!” 牧白冷哼一声,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色,没说话。 文易的精神状态显然不正常。 他手腕上的卡萨布兰卡纹身,是因为他讨厌这个世界吗? 饭前的药片,是他振作精神的治疗手段吗? 想到这里,牧白心里一阵拥堵。 “我先走了,”牧白抓起车钥匙,“晚饭你俩吃吧!” “哎哎——”段非喊道:“你干什么去?老子辛辛苦苦帮你打听事,连顿饭都混不上?” 牧白脚下一顿,双手插兜,“对了,还得谢谢你,帮我把牌子搞到手,待会儿就把钱转你!走了!” 段非喝口咖啡,看着郭大伟,“他就这么把我撂这了?” 郭大伟瞅他一眼,“说的什么话?不是还有我吗?” “你那车我不想坐!”段非表面嫌弃,其实心里特舒坦。 “嘁!六十万的车你还嫌弃?”郭大伟指着段非手里的咖啡,“你现在端的咖啡,还是我刚才喝过的呢!” 第23章 死亡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远…… 下午五点钟,天色渐渐阴沉下来。 河面上的风,带着微凉的温度吹在身上,文易穿上了外套。 在出柜这件事上,大多数人都面临着父母这一关。 但文易不用,他还没来得及出,父母就离他而去了。 第一次见到牧白,文易就知道他是个风月老手。 一直到跟他发生关系之前,文易对他,都没有太大感触。 这个男人,只是在他需要发泄的时候,正巧碰上了而已…… 他在酒吧里,听过不少关于牧白的花边新闻,说他即使和人发生关系,也不会付出感情。 单就这件事上,他和牧白的态度,是一样的。 但两人初衷不同。 牧白是怕麻烦,而文易,是觉得没必要,没必要和谁产生感情。 真正让他有所触动的,是前几天在路边摊上,牧白的那句“敬自由”,但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 文易之所以能这么漠然,可能都归功于多舛的命运和恋人的背叛。 当年他只有十七岁,一边备战高考,一边处理父母留下的公司。 潘星辰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他每天只有十块钱的生活费,却花九块钱买了一瓶酒,陪在文易身边,只为他能走出亲人离开的痛苦。 慢慢地,文易喜欢上了这个有上进心的男孩。 他们相爱,从牵手到上床,所有的一切,文易一直觉得很自然。 半年前,当他拿到医院的诊断书时,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 那天是潘星辰的生日,文易看到,他正忘情地吻着另一个男人。 那一刻,文易觉得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是束缚。 没了亲情会痛苦,没了爱情也一样,所以他要挣脱这一切。 他要自己是自由的风,在某天,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城市中。 江河入海,恋人入怀。 一车玫瑰送完后,文易心情舒畅了许多,他站在河边,看着东边的天空。 厚重的乌云翻滚而来,今天晚上肯定是场大雨。 听到身后车门关上的声音,文易转身,看见了牧白。 他应该刚从公司出来,还穿着一身正装。 见他朝这边走过来,文易也不打招呼,只是又回过身,看着河岸对面的建筑。 知道文易父母双亡,感情坎坷之后,牧白一时不知道该以怎样的眼光,看待这个男孩。 他站在江边,清瘦的背影像一只伶仃的鹤,也像迷失在丛林里的鹿。 牧白走过去,站在他身边,摸着他手腕上的纹身,问: “为什么要纹这个?” “看来你已经知道它代表什么了,”文易笑了起来,抬手指着天边的乌云,语气轻快,问: “你知道这片云离地面有多远吗?” 牧白是理科生,地理知识早就还给了老师,他抬头看了一眼,不太确定地问: “一千多米?” “没那么高,”文易迎着风,收起笑容,“也就七八百米吧,也就标准操场两圈的距离……” 初秋的风带着悲凉的气息,挟裹着河面上所有的清新,吹起文易额角的头发,露出一双略带哀愁的眼睛。 牧白不知道文易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但直觉告诉他,文易现在的心情,就像此刻的天气一样阴沉。 果然,文易若有所思地看着河面,良久才说道: “所以,你看……死亡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远……” 无谓也无畏。 一瞬间,牧白觉得文易有自杀倾向。 他加大了握着文易手腕的力度。 觉察到他在紧张,文易微微一笑,认真地说:“我敬畏生命,也珍惜生命。” ——我不会自杀,我只会把自己困住。 他把手抽出来,收起那份愁绪,在唇边轻轻点了点,歪着头眨眨眼,说: “不知道今天晚上的十分之一,是不是牧总?” 眼前的男孩,已经没了刚才直视生命和死亡的凝重感。 他唇角微扬,完美的弧度带着摄人心魄的美。 牧白的心骚动不安,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肆虐着调笑,说: “文易,别忘了那天晚上你说的话!” 那笑容有些危险,也很诱人。 但比这个,文易从来没输过。 他绕到牧白身后,踮起脚尖,用鼻尖轻轻在他脑后的头发上逡巡片刻,轻声说道: “我记得……” 温热的气息扫过脖颈。 身体在燥热之余,牧白体会到了什么叫沦陷,还有多年不曾有过的悸动。 第24章 除此之外,我还不想和你发生任何故事。 华灯初上,夜幕降临,宁城在缤纷的霓虹之下,更显妖娆迷人。 城市如此,眼前的人也是。 从认识文易到现在,不过短短三个月时间。 牧白见识过他过硬的专业能力和头脑,目睹过他一系列谜之行为,也体验过,他是如何在清冷跳脱之下惑人心弦。 那场突如其来的春潮,牧白只要一想起来,某个部分就会立刻随着大脑伸展开来…… 但现在,文易站在河边,单薄的背影里透着坚韧不羁,此刻牧白心里,有的只是心疼。 也许是因为知道了他父母双亡吧,他想。 他斜靠在护栏上,目光落在文易的双唇上,“晚上一起吃饭,然后去卡门?” 出乎意料,文易拒绝了。 他看着路边的皮卡,“不了,我得把这些收拾了,回家休息一会儿。” 没约到人,牧白不甘心,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低头看一眼鞋尖,笑着问:“怎么?不想弹曲子了?” “哈哈哈……”文易笑了起来,“我怕我再去,他们老板会把我赶出去!” 牧白扬了扬眉,“不会,他们老板现在正邀请你过去。” 半个小时后,当牧白带着文易出现在free life餐厅时,经理简直要崩溃了。 他苦着脸,把两人带到里面的卡座,吩咐服务生点餐,然后给另一位老板打了电话。 不过一分钟,牧白就收到了来自段非的语音信息。 他看着坐在对面翻看菜单的文易,点了文字转换。 “牧白你大爷的!你特么再带着你那小神经病炮友到餐厅,我就让楚明克,把你拉进卡门的黑名单!” 牧白轻笑一声,手指灵活地发过去一条文字信息。 “如果你愿意把free life另一半股份转给我,我可以明天中午之前,就让律师带着拟好的文件到你公司。” 两秒钟后,牧白看着屏幕上一条疯狗摇头表情,直接关了机。 “你有事?”文易照例从瓶子里倒出几颗药片,就着温水服下。 没有鲜花,他也吃药了,看来别人说他这些年精神有问题是真的了。 他应该一直在服用精神类药物,牧白心里这样想着。 其实别说别人这样认为,就连牧白自己,都觉得文易的玩法有点问题。 那种风情和诱惑之中,总是掺杂着一丝不苟。 牧白常年游走在众多男人之间,他不能理解,文易既然是玩,为什么还要认真? 看他吃完药,牧白忍不住问:“你吃的什么药?” 文易正准备玩手机,闻言抬头看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当然是救命的药。” 牧白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等服务生上完菜,他才问:“我听说,你放弃保研了?” 文易耸耸肩,好像这样的深造机会,对他来说十分多余。 “嗯,让我去也是浪费,不如把机会留给别人。”他把三文鱼上的柠檬片挑到一边,“忘了跟服务生说不要柠檬。” free life餐厅除了有公认的贵,还有顾客公认的口碑。 牧白意有所指地说:“你可以试试,有柠檬会比较好吃……” 文易挑眉,拿着叉子,指指餐厅一旁的装修隔断,说: “如果你把那边茶色玻璃上的圆形凸纹,换成菱形的,这份三文鱼可能会更好吃。” 牧白眯了眯眼,这家店装修的时候他没来看过,都是段非一手操办的。 但现在看来,这个看起来不会说话的小神经病,审美似乎很不错。 不管是装修效果,还是主题公园项目的运营,文易说的都十分合他胃口。 他上半身凑近文易,叉起他挑出去的那片柠檬,来回翻转着看了看,然后面不改色地吃掉,兴味盎然地问: “文易,这么喜欢给我提意见?” 文易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歪着头说: “不单是你,小区门口那家烧烤店生意能那么好,也是因为我帮他们改进了烧烤料。” 脸上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再自然不过。 牧白有些失望,他不是特殊的那个。 但牧家公子不是小商小贩,他右腿跷上左腿,靠坐在椅背上,朝文易一点头,说: “来我公司,我可以给你股份。” 文易满不在乎地撇撇嘴:“我不缺钱,你那些小情人可能更有兴趣。” “但他们没有你的能力。” “有能力的人你也不缺。” 两人来回说了几句,牧白沉默了。 他对文易的占有欲越来越强,但这不止是因为文易的样貌和才华。 他觉得,文易玩世不恭,急转跳脱的面具之下,有一张与孤独签订的体面协议。 这个男孩,在享受寂寞的同时,也害怕孤独,不然不会跟他到这里吃饭。 他用自己独有的方式反抗孤独,却也不想真正逃离那片只有黑白灰的世界。 牧白感觉得到文易内心深处的矛盾,他想做那个替文易撕毁协议的人,驱散他所有的寂寞,让他只为自己绽放。 华丽的水晶灯投射出淡淡的光,整个餐厅优雅静谧,连同牧白平日里,那双极具压迫感的凌厉双眸,也覆上了一层柔和。 “好,”牧白切开牛排,“我会把你的用餐习惯告诉餐厅经理。” 文易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习惯?” “吃饭之前先吃药。” 文易哼笑一声,不在乎牧白这句话,是不是在讽刺他是神经病,仍旧小口小口地喝着奶油蘑菇汤。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吃完了一顿饭,远处餐厅经理也暗暗松了口气。 一首《月光》结束,相对而坐的两人,仿佛置身于晴朗幽静的浪漫夜晚。 文易放下餐具,拿纸巾擦擦嘴角,一脸自然。 “牧白,我们可以在彼此有生理需求的时候,发生关系,但除此之外,我还不想和你发生任何故事。” 不管是同事,还是恋人。 牧白听懂了。 眼前的年轻男孩,才是段位最高的玩家。 他可以轻而易举地俘获人心,也可以毫不留恋地,将感情践踏在脚下。 但牧白毕竟不是七年前,那个冲动的男孩了,他挑挑眉,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明白。 文易见他听懂了,抓起车钥匙,微微一笑,“你先走吧,我回家拿酒。” 看着他的背影,牧白明白了一件事。 只要他不干预文易的个人生活,他们就还能做一对和谐的炮友。 *** 牧白通过各种手段,加上段非从中斡旋,收集全了十张号码牌,花的钱海了去,看热闹的也格外多。 但这种热闹,好像一张用金钱和情欲织成的网,让牧白觉得有些压抑。 他已经不想让文易在单身的情况下,来这种场合了。 从餐厅出来,他没坚持跟文易一起回家拿酒。 倒不是因为他被文易拒绝感到尴尬,而是他觉得,文易可能需要自己的空间。 为了观摩牧白豪掷千金会有怎样的精彩,段非和郭大伟一早就来了卡门。 见他进来,段非夸张地挥着手,大喊:“牧白!这边!” 牧白没换衣服,仍是一身正装,但灯红酒绿之下,这样的西装革履,有着极具观感的男人味。 他刚坐下,段非就拉着他问: “你那个小神经病呢?餐厅经理都跟我说了,你都带他去三次了!” 郭大伟刚才就听段非一直吐槽,说牧白枉顾合伙人利益。 这会儿想到文易,他闷闷地喝了一口啤酒,“牧白,你以前可不这样,想吃锅里的,总得把碗里的吃完了再盛啊!” 锅里碗里的文易正在等红绿灯,莫名打了个喷嚏。 改装过的皮卡视野很高,每当这个时候,文易看着两侧车道的车,都会产生一种世界都在他脚下的错觉。 也许不是错觉,人死之后,会变成星星吧,那样就可以俯瞰这个世界了,文易想。 绿灯亮起,文易一脚油门,驶向卡门。 第25章 你这算不算作弊? 酒吧里音乐嘈杂,郭大伟的埋怨力度显得十分弱小,但牧白还是正经回答了一句。 “那小神经病是我邻居。” “嘁!”段非嗤笑一声: “你看谁都不正常,以前还说小九是神经病呢!谁知道你会不会跟这个邻居搞到一起?哦,不对,你们饭都吃三次了,肯定搞过了!” 牧白看向少了小九的吧台,嘴角抽了抽。 文易现在这个态度,他还真搞不定。 不远处的卡座,stephen正坐在一个男人身边喝酒。 段非往那边看了一眼,抽了一口烟,“啧啧!看过小九,stephen都不香了!” “非非,不管是小九,还是文易,我觉得你都别想太多!”牧白声音有点冷。 对上牧白冷若冰霜的眼神,段非连忙笑着解释: “我不就那么一说嘛!你还真认真啊?” “对,我是认真的。”牧白盯着桌上的酒杯,波澜不惊地说。 闻言,郭大伟和段非端起的酒杯都放了下来,异口同声地问: “你确定?” 牧白像看弱智一样看着他俩,“我是小孩子?” 段非冲他伸了个大拇指,“你怎么跟家里说?” 牧白玩归玩,只要不谈感情,大家都自由洒脱。 但是要真和谁在一起,还是这样一个妖孽,先不说他俩合不合适,单就牧家的情况,牧长风就是首当其冲要解决的难题。 郭大伟一口酒喷了出来,嘲笑道: “非非!你这是直接替牧白进入主题啊?但现在,牧白不是应该先把人追到手再说吗?” 段非一脸得意,“你别打岔!有牧家大少爷追不上的人?” 这时,牧白看见文易从通道那边出来,深吸一口气。 随后,酒吧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口哨声和起哄声!紧接着开始有人大喊:“小九!小九!” 段非顺着牧白的目光望去,瞪大了眼睛,感叹道:“我去!” *** 吧台里,文易穿着一身纯白色蚕丝汉服,上面的碎金提花纹样,在灯光下泛着光泽,外面罩着一层薄纱襌衣。 他虽然顶着一头碎发,但整个人的感觉,仍是古装剧里的翩翩贵公子。 更绝的是,他戴了一个挂耳遮面珠帘! 高挺的鼻梁和那张有着完美唇形的嘴,在淡蓝色的水晶后面若隐若现…… 段非咽了一口唾沫。察觉到他的反应,牧白冷冷地看着他。 “啊——牧白!你误会了!我真不敢对你的人有想法!” 段非连连摆手,说: “小九这样的人物——哎,你回头问问他愿不愿意出道,我认识巨型娱乐的老板……” 迎着牧白的死亡凝视,段非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郭大伟瞥他一眼,说: “你在说神马?” 从文易出现到现在,整整两分钟,酒吧都处于惊叹中。 直到文易把一瓶欧洲进口的苦艾酒和香槟放在台面上,骚乱的人群才渐渐安静。 “1号客人。”文易中规中矩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 牧白盯着吧台里的人,发现他都没往四周看一眼,好像并不在意和他打赌的那个男人,到底来没来。 他微微颦眉,握着号码牌走向吧台。 酒吧里又是一阵骚动。 不愧是牧氏集团的太子爷,天价包圆十张号码牌来喝杯酒! 也许是因为穿着汉服不方便,文易今天准备调的鸡尾酒并不复杂,只需要将苦艾酒和香槟,加上冰块混在一起。 他打开香槟,抬眼便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鉴于牧白曾经冒充段非冒领鸡尾酒,文易皱了皱眉。 但落在牧白眼里,却有着别的意思。 他看着文易,又成了往日的浪荡子,笑道: “怎么?想食言?”随后他如同示威般把手里的十张号码牌,一张一张摆在文易面前。 几天前,在那个昏暗的楼栋里,文易答应过牧白,只要他有幸喝到他调的酒,就同意和他滚床单。 此时他看着台面上十张黄铜小牌,调侃道: “你这算不算作弊?” 牧白拿食指骨节敲敲台面,不屑地把刚才的话说完: “还是说……你不敢?” 文易轻笑一声,不再说话,气定神闲地拿着香槟杯,在指间转了一圈,开始准备冰块。 牧白拿起那瓶苦艾酒看了看,黑色的眸子里是不加掩饰的审视。 “现在的苦艾酒已经没侧柏酮了,小九,你怎么才能调出一杯——能让我迷幻的午后之死?” 文易抬眸看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慢慢地搅拌着冰块。 牧白死死盯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若有所思。 草绿色的苦艾酒,加上金色的香槟,颜色立刻淡了许多。 细小的气泡从杯底溢出表面,就像此刻他对文易的感情,在男孩亲手制造的苦涩中,疯狂生长…… 一百毫升的午后之死调好后,文易并没有递给牧白。 他双手按着台面,向前倾身,几乎贴上牧白的脸。 用那天给汪书泽送飞吻时的眼神看着他,轻声说道: “你进来,我告诉你,怎么才能喝出迷幻的感觉……” 文易双唇微张,谆谆善诱。 他有无比魅人的风情,眼底还有轻易就能让人察觉的专注,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他像一只随时能黑化为恶魔的暗夜精灵…… 高脚杯里的气泡已经消失得差不多,牧白感觉得到,他和文易之间隔着这杯酒,也隔着男孩极致的颓废。 他不得不承认,最开始,他对文易,肉体欲望大于那点微乎其微的感情。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给自己戴上爱情的枷锁,并且心甘情愿,甘之若饴…… 他在思考,他是不是已经深深爱上文易…… 看牧白失神,文易低头笑了笑,抬眼时那张脸更加冷艳清隽,他轻挑眉梢,问:“怎么?不相信我?” 曾经,这个男孩跟他说,他们之间不会有除了性之外的关系。 但现在,他就站在牧白对面,眼波销魂地看着他。 加上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穿着,让牧白患得患失,他搞不清楚这样的文易是真是假。 他收回心思,随意应了一声:“好。” 然后从旋转高凳上下来,双手插兜,悠然自得地拐进吧台。 又是一阵起哄声。 但牧白却听不见。 他眼睛里,只有那个带着遮面珠帘的男孩。 “卧槽!大伟,你说小九这是要干嘛?酒还没喝就先让牧白进去了?”段非瞪大眼睛,戳了戳郭大伟。 以前文易出场时的音乐,都是随便放的,吧台里也会有别的工作人员。 但今天牧白走进吧台的时候,音响里是一首相当性感的曲子。 怀抱型的大吧台里,只有牧白和文易两个人。 一个西装革履,一个云缎锦衣。 第26章 牧白……你很想? 楚明克就是在这个时候到卡门的。 看到吧台后面的牧白,他有些错愕,牧大公子运气这么好? 但更让他惊叹的还是小九。 这个不肯告诉他名字的男孩,一天比一天耀眼。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吧台后面的两个人身上,楚明克叫住一个服务生,问:“这什么情况?” “楚总,牧总私底下将别的客人的牌子都买了!” 楚明克心下了然。 十张转过手的牌子,该是多少钱? 恐怕这牧大公子,为的不仅仅是那个吻吧? 可文易也不缺钱,也不像是会爱上谁的样子,但如果他真的对牧白动心…… 服务生看老板脸色不对,“楚总……” “哦,”楚明克回神,“没事,你去忙吧。” *** 牧白走进吧台,也不说话,错眼不眨地看着文易。 文易轻轻一跳,背对着众人坐在吧台上。 他端起那杯酒,放在自己面前,宽大的袖口落到了手肘位置。 白色掐金丝的衣衫,淡绿色的鸡尾酒,映衬着他手腕上的纹身,交相映出颓靡零落的色彩。 他唇角一勾,撩开衣袍,甩掉脚上的木屐,伸出一只脚勾住牧白腰臀,将他带到两腿之间! 牧白呼吸一滞,倏然之间对上文易那张完美的脸庞,还没来得及反应,文易就拉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腰上! 他忽然明白,文易要怎么喝这杯酒了…… 果然,文易垂眸看着他,一手搭在他肩膀上,摘掉遮面珠帘,自己喝了一口,含在口中,吻上了他的唇! 牧白下意识张开嘴。 微苦的口感,配上香槟特有的酸,混合着文易口腔的味道,直冲他的中枢神经…… 这一刻,牧白是脆弱的。 他多年来在情场上练就的潇洒自如,瞬间被文易击碎。 即便现在他睁着眼睛,也能看到自己脑海中,对眼前人的憧憬和幻想。 他紧紧贴着吧台上的文易,伸出另一只手,将人箍进怀抱…… 口哨和起哄声此起彼伏。 段非抽着烟,一连“啧啧”了几声,对郭大伟说: “真没想到,小白菜竟然是棵毒罂粟……” “我也没想到……” 郭大伟看呆了。 他认识文易的时间不算短,印象中他是个既张扬怪异,又寡言清冷的学霸。 此时看着如此截然不同的文易,和自己的好友吻在一起,郭大伟惊叹不已。 一口酒,一个吻,短短十几秒,已经将牧白的欲望点燃。 文易端着酒杯,双腿环着牧白的髋骨,略带轻佻地看着他,问: “怎么样?1号客人?” 1号客人唇角一勾,说:“我很期待今天晚上的小九……” 说完,牧白指尖轻轻点了点文易手腕上的纹身,把酒杯从他手中接过来,照着文易的喝法,将剩下的酒悉数灌入两人口中…… 兑过香槟的苦艾酒,已经没那么高的酒精度了,但喝惯了烈酒的牧白还是觉得上头。 两人交颈相拥,鼻尖轻碰。 用亲吻,把这杯鸡尾酒的后劲,发挥到了极致…… 以致于到最后,酒吧里嘈杂的起哄声都渐渐停止了。 众人都静静地欣赏着吧台后面这个,忘情而又缱绻的吻。 音乐的休止符恰巧在牧白和文易双唇分离的时刻到来,酒吧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小九!答应他!” 牧白循声望去,赫然是已经坐在前排的段非。 文易仍旧坐在吧台上,没回头,只是一手摸着牧白的下巴,笑问: “他让我答应你什么?” 牧白笑得像个浪荡子,摸着文易腰臀间的曲线,用开玩笑的口吻说: “跟我扯证,答应吗?” 他声音不算大,但还有有很多前排客人听到了。 牧大公子声名在外,听到这话,众人立刻议论起来! “我敲!我听错了?牧大少要上岸?” “艹!这可是小九!” 文易对牧白一笑,没回答他。 他抬手将遮面珠帘挂在耳朵上,回头看着段非,说道: “这恐怕不行,但我确实答应了他另一件事……” 又是一阵起哄声,牧白搂着文易后颈,捏着他的下巴,让他面对自己,比了个口型。 “去——我——家!” 文易打个响指,表示同意。 牧白没有任何犹豫,揽着他的腰,将他从吧台上横抱起来,在众人惊叹和嫉妒的议论声中,离开了酒吧。 楚明克站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目睹了这一切。 他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第一次因为文易,尝到了苦涩的滋味。 *** 卡门酒吧门口的计程车,载过不少客人,这个时候从里面出来的男男,哪个不是一上车就又搂要抱的。 但现在这一对,却中规中矩地坐在后排。 沉默中,尴尬的仍旧只有牧白一人。 文易从上车就开始看手机,还时不时笑一下,而牧白,则独自一人在矛盾中挣扎。 两人的第一次很激烈,前段日子那个电话情趣也十分刺激。 但除此之外,牧白感受不到文易对他有任何感情。 快到的小区时候,文易突然放下手机,好像刚刚想起来,“你好像忘了给酒钱?” 牧白心情复杂。 一边被自己求而不得的感情所折磨,一边被看似洒脱又无情的文易所引诱,心中无端升起一股邪火。 他甩给司机两张钞票,拉着文易下了车,然后不等他站稳,抄起他腿窝抱起来,大步进了这个破败的小区。 感觉到牧白的情绪,文易搂住他的脖子,轻笑道: “不给也行,反正上完床我还得给你钱……” 牧白更生气了。 随着电子声响起,门被打开。 牧白抱着文易径直进了卧室,把他扔在床上! 看着文易因为喝酒微微发红的脸颊,牧白沉声道: “文易,你说你不属于任何人,但今晚,你是我的!”说完便欺身而上。 文易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傻傻地笑笑,抱着牧白在床上滚了一圈,坐在他身上,问: “牧白……你很想?” 第27章 你这张嘴,涂上这个颜色,一定很好看…… 你是不是很想…… 要? 文易这样问着。 当然!牧白在心里这样说着。 不止你的身体,还有你的心,我想一并据为己有! 从卡门那个吻开始,牧白身上就一直没消停。 现在听着文易如此直白的询问,他直接抱着他坐起来,对调两人的位置,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支口红。 “宝贝儿,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你这张嘴,涂上这个颜色,一定很好看……” 文易看着那只红棕色丝绒口红,挑眉问道:“是吗?” 牧白双腿跪在文易腰侧,俯下身,慢慢地将口红涂在他唇形分明的唇瓣上…… 白皙的皮肤映着红唇,让文易看上去有一丝妖冶。 牧白的心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文易……” 他低声喊着文易的名字,亲吻他的纹身和每一寸皮肤,从温柔到激烈,纯粹的欲望成了偏执的占有…… 在酒精的作用下,文易也主动回应着牧白。 他不知道自己那天为什么会答应和牧白滚床单。 但他清楚地知道,他拒绝牧白的理由。 他曾经在失去亲人后悲痛欲绝。 那时,命运给了他可以依靠的肩膀,也让他在那段缥缈的爱情中,没了自我。 最后,潘星辰用背叛,粉碎了他原本以为的天长地久。 他成了孤家寡人,所有能制约他的,能影响他的,能让他留恋的,都随之而去。 从此,他自由了。 他的生命,也会随着疾病慢慢消逝。 而口袋里那些药,不过是在他走向死亡的道路上,能多看一眼风景的延时器罢了…… 所以,他不想,也不会有任何羁绊。 但他会在牧白的怀抱里再次迷失自我,也在这种让他不能承受的感情里哭泣…… “牧白……我好疼啊……你快点抱着我好不好……” 文易刚开始哭的时候,牧白根本没在意。 他以为那是尽头的情不自已,直到觉察到怀里的人不再热情,他才反应过来。 “文易?你……怎么了?” 牧白停下来,发现文易早已泪流满面。 但当他停下之后,文易又笑了,再次挂上那副惑人的面具,轻声道: “没什么……只是想让你……” 恹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好……” 冷白皮上的红色吻痕,落在牧白眼里,成了我见犹怜的绝美桃色。 所有的轻拢慢捻,都是牧白对文易的爱。 在这样强烈的感情里,文易眼角冰凉的泪水化作热忱,再度将沉溺在欲海中的两人笼罩…… 天边划过闪电,窗外惊雷乍响。 雨声里夹杂着喘息和喟叹,在文易的眼睛里蒙上茜纱,让他盲目而又短暂地交出了灵魂…… 原本说着要让文易彻夜不眠的牧白,此时看着他眼角的泪痕,心里一片柔软。 他轻轻亲了亲文易的眼角,问: “刚才为什么哭?” “难道不是因为你太厉害了?” 文易抬起一条腿放在他小腹上,黑色的眸子里尽是戏谑。 牧白哼笑,把自己的真心流露在黑暗里。 他抬手将文易搂进怀里,一手在他背部轻轻摩挲,说: “文易,你当我白比你多活八年?”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文易嘴唇上还残留着口红。 他没说话,只在牧白肩头亲了一下,印下一个看似冷漠的唇印。 你不会只比我多活八年的。 这个男人的怀抱如此炽热,以至于让站在末路的文易,产生了一种错觉。 ——他仿佛重新感到了生命的芬芳和光泽。 文易思索片刻,用右手食指点点牧白的胸口,似是撩拨,又像无意,说: “我在想,耀星集团的案子,牧总凭什么觉得,我会收下额外的两成佣金?” 牧白是什么样的人? 怎么会看不出他在撒谎? 但眼下这个谎言,是他调戏文易的绝好机会。 他身下抵着文易,“文易,其实我可以给你更多……” “哈!”文易故作惊讶地笑了笑,又说: “可是我对钱不敢兴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牧白听着他强调的那个字,垂眸看一眼他肩头的唇印。 不知为何,这样旖旎的景色,他却从中感觉到一丝冷漠。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去对付这样一个不肯说实话的妖精。 只好翻了个身,将人压在身下,低沉的嗓音充满诱惑,说: “但我觉得你对我有性——趣,这就够了……”说完便吻了下去。 原本因为文易情绪不对,牧白不打算再做第二次。 但文易似乎也很快将那股忧伤抛到脑后,又成了卡门里那个魅惑众生的小九…… 一场大雨,后半夜的气温逐渐凉了下来,文易的呼吸也逐渐规律。 牧白轻轻给他盖上被子,去阳台上抽事后烟。 看着床上的人,他想起了郭大伟对他的评价。 ——这个男孩,没有生活热情。 即使他刚才在自己身下汗水涔涔,即使他说过不会轻生。 可牧白就是感觉不到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 重新躺在床上,牧白发现,尽管盖着被子,但短短一支烟的时间,文易的手脚已经冰凉。 他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将人揽入怀中,却始终无法入睡。 身边的人似乎处于某种梦魇中,紧皱的眉头一直不曾舒展。 *** 文易梦见自己晕倒在一个漆黑的雨夜,醒来时四周空无一人,只有远处有一盏灯。 他浑身无力,只能一下一下往前爬,不知爬了多久,眼前的水洼里,出现一双穿着干净皮鞋的脚。 他抬起头,看见一个撑着黑伞的男人。 男人背着光,文易看不清他的脸。 片刻后,那人冲他伸出了手…… 第28章 你确定不是想占我便宜? 清晨,手机铃声响起来,文易的梦被打断了。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对着牧白的胸膛,被对方搂在怀里。 他迷迷瞪瞪看了一眼,接起电话,“喂,哥。” 听到这个称呼,刚睡着的牧白立刻清醒过来。 文易的家庭情况段非摸得清清楚楚,他父母都是独子,祖父母辈也早就去世了,那这哥又是哪冒出来的? 难道又是他在哪个犄角旮旯打工认识的? 酸酸的感觉浮上心头,牧白下意识将文易往怀里带了带。 文易抬头,笑着伸出食指轻轻贴上他的唇,示意他不要说话。 他手机通话音量不大,牧白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只听文易说: “今天不行了,哥,我昨天晚上喝酒了。” 对方不知又说了什么,文易说:“没有心情不好,只是工作需要才喝了几口,你放心,过几天我一定去。” 牧白的心因为那句“工作需要”,彻底冷了下来。 电话那头,李敏道坐在办公室,叹了口气,说: “小易,我理解你的做法,如果你需要心理疏导,我可以帮你找最好的心理医生。” “哥,真的不用,我又不是小孩……” 李敏道叹口气,“小易,哥知道你坚强,但是潘星辰他——” “哥,不管是我父母,还是潘星辰,都过去了,不是吗?”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但小易,你是个病人,知道吗?” 文易笑笑,“知道了哥,我会注意的。” “嗯,一定要按时吃药,这样结果才会准确。过几天你直接去检验科,我已经和他们说过了。” “谢谢哥。” 挂掉电话,文易从牧白的怀抱里起身,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回头看一眼盯着自己的牧白,才意识到这个热源还挺舒适。 牧白听不见对方说了什么,但就文易的话来看,这人知道文易家里的事和潘星辰,跟他的关系应该十分熟稔。 “你家人?找你有事?”牧白问。 文易扯过自己的衣服披上,也不避讳,回头说: “他爸妈是我父母的故交,也是公司的股东,我上周和他约好见面,记错日子了。” 世交家里的孩子,还哥,近水楼台吗?牧白心里不舒服。 刚才和李敏道说起昨晚喝了酒,文易像是刚想起什么,回身对牧白说: “牧先生,下次别这样破费,而且——就算你每次都能喝到我的酒,我也不一定会和你滚床单。” “我愿意呢?你能阻止别的客人把牌子卖给我?” 文易轻轻笑一声,那笑容里透着一丝不屑。 “随你。” 牧白沉默了,嫉妒和酸涩浮上心头。 他不是文易最特殊的客人,换了别人,文易同样会用这种方法喝这杯午后之死。 文易并不在乎亲吻的是谁,他只是在自己的世界里,体会自己臆想中的深情。 看着文易单薄的背影,牧白喉结滚动。 “文易……你能不能——” 就在这时,文易放在床上的手机又响了,是个没备注的陌生号码。 但那串数字,牧白认识。 文易看他一眼,回身拿起手机,问:“你要说什么?” 牧白摇摇头,示意他接电话,然后拿出自己手机,开始看那天卡门酒吧里,文易录给汪书泽的视频。 文易接起电话。 “喂,哪位?哦汪老师,您好……嗯,我不要了……那好吧,但是我今天没时间,回头我去您办公室拿吧。” 牧白没办法想象,如果那天文易吻上汪书泽,他会做出什么。 但此刻,文易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穿衣服,似乎已经忘了他和汪书泽的关系。 文易,你能不能,不要再和别人接吻了。 牧白忍了又忍,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开口问道:“你有事?” 文易系着腰带,十分自然地说: “我有个学位证编号弄错了,哦对,刚才打电话的是汪书泽,你不问我都忘了你们认识了。” “你的学位证为什么在他那?” “他去档案科,刚好看到了,所以打电话让我去拿。” “你知道他对你是什么心思。”牧白说。 此时文易已经穿好衣服走到卧室门口,闻言回头看着他,一脸莫名其妙,说: “他什么心思关我什么事?” 听文易这么无所谓的口气,牧白从早上醒来到现在的阴郁,稍稍减少一点,随后便听见文易说: “我先上楼换个衣服,然后在楼下等你,我们去工地看看。” 牧白一愣,“什么?” “今天是工作日啊,”文易说:“你公司不是在做主题公园的企划案?我不白拿人钱。” 牧白心中一喜,“你这是答应到我公司上班了?” 文易笑道:“你想什么呢?只是耀星那个案子的售后而已,如果你以后再莫名其妙给我打钱,我就全取出来,找个公交公司换成一块钱硬币,全给你堆门口,说到做到!” 牧白有些失望,但这已经是额外的惊喜了,毕竟又多了一个和文易相处的机会。 他以最快的速度洗漱穿戴完毕,像只公孔雀一样翘首以盼。 *** 回家后,文易脱掉繁琐的汉服,发现袖带里有张纸币,上面的便签纸上,写着牧白的名字。 应该是牧白昨天晚上放进来的。 他把钱放在抽屉里,在合上的瞬间,又看了一眼那个名字。 五分钟后,他穿着最普通的灰色卫衣和牛仔裤下来了,看上去像个高中生。 而牧白,穿着白衬衣和黑西裤,宽肩窄腰的完美身形,完全对得起衣服的价格。 更重要的是,他还戴了一对皮质袖箍…… 似乎要把对文易那股强烈的占有欲,死死包裹在身体里…… 这样的禁欲系……实在很…… 性感…… 不过这种性感,文易觉得不舒服。 因为他怕自己的身体感官会喜欢上这样的身体,大脑也会因此变得感性…… 但他的目光,还是从牧白这优雅而又犀利的正装造型上一闪而过,快到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眼底产生了一丝眷恋。 “走吧。”他在牧白身后说。 牧白回头,握着钥匙的手紧了紧。 他垂眸看着自己鞋尖,掩掉眼中的惊涛骇浪,再抬头时,已经是个合格的邻居了。 昨夜放荡哭泣的温润贵公子,眼前青春逼人的翩翩少年郎。 文易总能用最平凡的言行,画出最令人炫目迷恋的颜色…… 牧白愿意沉溺于此,却又怕文易逃跑,只能把对他的爱和欲望,不动声色地刻进骨血…… “好,开车到现场得一个多小时。” 刚下过雨,空气中还闻得到泥土的味道。 仿佛谁都没察觉这味道里,还飘散着昨夜的旖旎。 文易晃晃手里的钥匙,说: “你开车去吧,我骑机车过去。” 牧白犹豫片刻,将车钥匙揣进口袋。 “我还没坐过哈雷,能赏光载我一程吗?” “你确定不是想占我便宜?”文易说着往停车场走去。 牧白上前两步跟上,“那你让我占吗?” 文易看他一眼不说话,径自走到机车边,一脸遗憾,说: “不好意思,我只有一个头盔。” 如此拉风的大排量机车,和一辆千万级豪车一前一后行驶在马路上,总会引起路人的关注。 出了市区,要走一段高速公路,文易一上去便将时速提到了一百二。 他乘着风,穿过这个世界带给他的色彩。 湛蓝的天空,青翠的树木,也许还有身后那个热情的男人。 这个宁城着名海王不会真的喜欢他吧? 不过喜欢他的人那么多,牧白又有什么特殊的? 就算他能在他的天空划过痕迹,也会被风吹散。 对,就是这样,默默告别这个世界,轻松自在。 想到这里,文易心情好多了。 机车上大男孩的卫衣被风吹得隆起,而牧白心里不断滋生的的爱意,也像快被空气撑破的气球,饱满而又危险。 他想把这个人永远锁在自己身边,将他所有的哭泣求饶,都悉数吞入口中,让他把所有的魅惑手段都用在自己身上。 如果他还有脆弱,也一并送上。 牧白愿意当他坚硬的壳,但是他摸不透这个男孩的心思。 “文易,你到底在想什么……” 第29章 可我觉得,我很适合你…… 一场大雨,将十月的气温降了下来,特别是郊外。 项目场地里路不好走,文易和牧白先后将车子停在路边,准备步行进入场地。 “董事长!”来人正是那天在公司,见过文易的部门经理刘易山,见牧白带人过来,连忙迎了上来。 “易山,”牧白回头看看在不远处东张西望的文易,说:“勘察得怎么样了?” 刘易山指修了一半的路面说: “牧总,耀星当时应该是打算好好开发这个项目的,这块地虽然搁置了几年,但路基情况都还不错,只要设计稿定下来,咱们立马就能让建筑方进场。” 牧白点点头,“设计稿我看过,意见也已经反馈给他们了,整体上没有大的变动,但细节还需要改善,你再催催。” “我会尽快安排。” 文易在不远处闲转两步,不时踢踢地上的石头。 刘易山看他一眼,对牧白说: “董事长,咱们项目部小楼在那边,您看累了可以过去休息。” 牧白心中哂笑,刘易山八成把文易当成他新养的情人了。 这种情况下,牧白有些矛盾。 一方面他巴不得所有人,包括文易自己都承认这个身份,另一方面,他又不甘心这些人只以为文易是个花瓶。 “你去吧,我们随便看看,中午让食堂做几个清淡点的菜。” “好的董事长。” 这处场地地形开阔,往北就是一座长满枫树的小丘陵,里面还夹着竹子,在雨后愈发清新。 此刻文易的背影,自内而外透着淡雅的气质,和那些竹子浑然天成。 牧白点上烟抽了一口,不知该怎样形容这样的画面。 见文易往小丘那边走,他大步跟上他,一同往高处走去。 “牧总,我建议你把这座小山头也收进来。”文易停在三两棵竹子边,说道。 “为什么?这座山不大,开发价值不高。” 细叶疏节附在遒劲的枝干上,流淌着甘甜的雨露。 “出来玩,很累的。” 文易眼神有一瞬的黯淡,他撇下一枝翠叶,将叶子放下鼻下闻了闻,看着牧白,问: “牧总为什么不能从游客的角度想问题?” 翠绿的竹叶,在文易白皙的五指间翻转,清新脱俗中带着一丝慵懒松弛。 牧白忍不住喉结滚动,“你累吗?我们去休息?” 文易没接他话茬,而是说: “反正牧总也不缺钱,直接挨着主题公园建个小度假区,两厢互相促进,效果应该会更好。” “说得有理,吃住玩一条龙。”见文易认真起来,牧白也不好说什么。 文易继续往上走,半山腰有几块巨石,他身手矫捷,一攀一蹬站在上面,看着下面一百多公顷的工地,说: “既然是主题公园,那么趣味性肯定是第一的,我觉得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 “怎么说?” 石头被雨水冲刷的很干净,牧白跟着上去,坐在文易脚边,抬头望着他。 “牧总玩过角色网游吗?” “上学的时候玩过。” 文易同他一同并排坐在石头上,说: “如果游戏里的npc说几句无关痛痒的台词,你会注意吗?” “当然不会。” “这些npc,就像主题公园里,穿着玩偶服装的工作人员,如果只是摇头晃尾地送个气球,可能连五岁的儿童都吸引不了,更别说年轻人了,但是如果有额外的剧情任务和相应的奖励,是不是很好玩?” 牧白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增加园方和游客的互动性?” “对,很多人出来逛,并不紧紧是为了玩某个娱乐设施,如果能给他们带来不一样的游园体验,我想这个过程势必会很难忘。” “这个提议不错,”牧白说:“对于我们来说,只是多一点人工成本,至于‘剧情’设计,一定要——” “‘剧情设计’一定要多样化,”文易并排和牧白坐着,接上他的话,说: “可以根据不同的游客群体展开,儿童,青少年,成年人,以家庭,朋友,情侣为单位,多人的,单人的。牧总招个编辑就行,但……” “什么?”牧白挑眉。 清风吹过文易额角的发,牧白想抬手帮他撩开。 文易歪头躲开了,笑说:“一切剧情要以健康向上为主,像我在卡门玩的,就不太适合你这里……” “确实不适合……太成人了点……但文易,”牧白的心在骚动,他靠近文易,柔声说:“可我觉得,我很适合你……” 男人炽热的气息搔过文易脸庞,在他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下,文易成了卡门里那个毫无破绽的小九。 他眉梢带笑,双唇微动,笑道:“牧总,我们在谈工作。” 他眼睛里满是雨后露水折射出的光彩,用最轻佻的语气,说最正经的话。 就在牧白准备吻上那双唇时,文易站起来。 “我饿了。” *** 项目部的临时房里,刘易山怎么也没想到,老板会真的带着小情人在这种地方吃饭。 而那个身形单薄的男孩,似乎对这样的安排也不置可否。 “董事长,”刘易山看向文易,“您……” 文易一笑,“我叫文易。” 文易?这名字好熟悉,在哪听过来着? 刘易山仔细一想,这不就是给耀星集团,做前期资料审计的那个人吗? 我天!没想到他就是文易,这么年轻,长得还这么…… “哦哦!您就是文先生啊!来来!董事长,食堂已经准备好饭菜,您二位请!”说完就带着牧白和文易往小饭厅走去。 刚才两人逛场地的功夫,刘易山已经让人把小饭厅彻底打扫一遍,生怕怠慢了牧白和他的“小情人”。 一进门,刘易山就给他们泡了茶。 “易山,”牧白说:“我们喝白水,你去忙吧。” 饭菜还没送过来,牧白先给文易倒了水。 “谢谢。” 不出所料,文易又从小瓶子里倒出一把药,端起水杯,往嘴里送药,但不小心掉了一粒。 因为是工地上的临时房,白色的小药片顺着地板,滚进了几毫米的墙缝。 牧白往墙边看一眼,问:“还有吗?” “这种没了。” “那怎么办?” 文易看看手里剩下的药,“没关系,少吃一次也没关系。下午我想去山那边看看。” 山那边包括那座小山头都不是牧白的地皮,但他没什么异议,“好。” 工地食堂做的饭菜,没有外面餐厅精致,但味道还不错,文易还多喝了一碗冬瓜虾米汤。 两人出发前,文易去了洗手间,牧白给刘易山打了电话。 刘易山正在准备招标书,接到电话立刻到了小饭厅。 “董事长,什么事?” “给我找个机车头盔。” “我车上有,就是不太上档次。” “能用就行,”牧白指着墙角,低声说:“那里面有一粒药,等会我和文易要去山那边,你找到后给我。” 工地临时房的地板和地面是有一定高度的,那粒药应该掉在了夹层里,刘易山过去看了看,说: “牧总,要找的话估计得把地板拆开。” 牧白看着文易回来的方向,说: “拆。” *** 要绕到山那边,需要走一段来时候的公路,文易站在项目部小楼前,看着拐角处的一辆自行车。 “这谁的自行车,我能用一下吗?” 看自家老板就着文易的样子,刘易山就知道文易和老板之间,肯定不仅仅是工作关系,他连忙上前。 “当然可以,文先生,您请便。” 牧白看着自行车后座,说:“坐这个不需要头盔。” “是不需要,但是我不会载人。而且,我有七八年没骑过自行车了。” “我会,我载你。” “不行,后座太硬。” 看着文易自顾自骑着自行车离开项目部的大门,牧白深吸一口气,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 县级公路基本没什么车辆,牧白的脚一直都没有机会放在油门上。 像来时高速上一样,他看着文易的背影,心情越来越复杂。 眼前的人似乎什么都想体验,固执任性,从不会看人脸色,但那种自然而然的感觉,又不会让人觉得反感。 牧白觉得,他对文易的态度越来越明朗。 ——就是要心甘情愿地跟在他身后。 第30章 牧大少爷亲自下海为我服务,确实不错…… 绕过小山头,是一片工业厂房。 牧白将车停在路边,上前拍门。 单薄的蓝色铁皮门剧烈晃动,声音有些刺耳,这么大动静不可能听不见,但一直没人开门。 牧白拿出手机准备联系人,文易四处看看,往马路斜对面的路边小饭店走去,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瓶水。 “我问过了,这里原来是个化工厂,现在提倡环保,上个月已经搬走了,”牧白说:“我已经联系了人,让他们派人过来,问问情况。” 文易递给牧白一瓶水,说: “饭店老板从建厂就在,他认识看门的,说那人出门买东西了,一会儿就回来。” 两人大概等了十分钟,看门的老大爷回来了,听说他们是山那边搞投资的,就让他们进去了。 “两位看吧,反正这厂子下个月,就要拆迁了。” “大爷,你们这厂子占地有多大?”文易问。 老大爷抱着水杯,杯壁上全是茶渍,“嗨,小厂子,大概……七八十亩地?” 文易点点头,“那厂子外面那些地,也是你们的?” “那些啊,都是县里的地,当时我们领导想租用,县里嫌给的钱少,这不,这么些年也没租出去。” 文易一身学生打扮,而牧白一身西装革履,明明看上去更像社会人士,却基本没说话。 老大爷打量着他们,笑道: “小伙子,你哥对你可真好,还带你出来做社会实践啊?” 文易凝眉,思索片刻,“大爷,您从哪看出他是我哥?” 老大爷一脸疑惑,看向牧白,“不是吗?你不是他哥?那你老盯着他做什么?” “哈哈哈,”牧白笑道,他瞅一眼文易,说:“大爷,我就是他哥!” 情哥哥。 文易没搭理牧白这无聊的称呼,在他看来,牧白这种言辞,就像当初在餐厅,挑衅他接吻技术一样幼稚。 又和老大爷聊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已经下午四点钟,两人准备回项目部,谁知刚出门就开始下雨。 牧白看看天,说:“这雨一时半会儿估计停不了,你坐我车。” 然后抢在文易拒绝他之前拉开车门,“别跟我说你好久没在雨中骑自行车了。” 文易一脸无辜,“我脑子有病?” 两人上车后,牧白没立刻掉头回去,而是沿着县级公路,又往前开了近一公里,看了看周围环境才回去。 到了项目部,文易发现他的机车上盖了一层雨篷布。 “贵公司的人真贴心。” 天公是不是作美,还得取决于人的需要,牧白看着车窗外的雨,调笑道: “如果雨下得太大,我们回不了市区,我还可以更贴心。” “呵!贴心到在项目部,给我收拾出来一间总统套房吗?”文易不甘示弱地嗤笑道。 牧白侧着身子,一只胳膊架在方向盘上,颇有些浪荡公子的做派。 “总统套房的设施没有,但我可以提供总统套房里,有或没有的服务……什么花样都有……” 听了这话,文易抬手捏着他下巴,像看商品一样打量两眼。 “嗯,牧大少爷亲自下海为我服务,确实不错……”文易突然冷了脸,看着窗外的雨,说:“可是……我不想了……” 雨越下越大,工人没办法开工,整个场地除了雨声,再听不到别的声音。 车里很安静,文易也没下车的意思,直觉告诉牧白,他此时心情不好。 这样的文易浑身上下透着消极。 让牧白想到在桥边,这个男孩和他讨论死亡的时候,还有昨天夜里,他在他怀里哭泣的时候。 “文易,你……”安慰的话到了嘴边,牧白还是咽了回去,开口道: “你想让我把那边的地皮都拿下。” 文易像是刚回神,“嗯?差不多吧,既然要做,就做最好的。” 他收起脆弱,抬手指指场地说: “你这个项目本身占地足够大,各种主题的娱乐设施都有,如果住宿只有那么一个小山头,未免太小气了。” 文易看一眼牧白,“不符合你牧大公子的身份。” 牧白大笑,“哈哈,文易,你人不大,胃口倒不小,你知道这个项目,就目前的规模来说,建下来需要多少钱?” 文易了解过当时耀星集团的企划,对此也算有了解,再结合目前的市场环境,给出了个大概的数: “二十五到二十八。” 牧白点头,“估算得差不多。” 他指着化工厂方向,说: “化工厂包括周围那块土地,拿下来也怎么也得五个亿,再加上后续建设,整个主题公园的预算差不多四十个亿。” “牧总,耀星集团的遗留项目不止这一个,但你偏偏选中了这个,难道不是因为这个市场前景广阔?上次在你办公室,我翻过这个项目的资料,你所有的园区都力求精致,如果在休闲住宿区拘泥于一格,是不是有点头重脚轻?” 牧白想到了潘星辰从文易手中得来的股份,一颗试探的心蠢蠢欲动。 他一摊手,也不知是真无奈还是假正经,说: “可我只是个被扫地出门的纨绔,公司也已经从牧氏集团独立出来,资金上,确实有压力……” “那你刚好可以省点钱,把我的号码牌,让给别的客人。”文易看也不看他说道。 牧白在心里认真地将自己嘲讽一遍。 他究竟凭什么以为,文易会像对待初恋情人那样,毫无保留地对他? 凭他跟文易上过两次不知道走不走心的床? 他笑着摇摇头,拉过文易左手,看着那几朵代表死亡和厌世的卡萨布兰卡。 “恐怕你要失望了!”说完,牧白虔诚地吻了上去。 文易安静地望着他,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他把手抽回来,说:“这几天,我会把这个项目的企划案做出来,具体怎么抉择,还是得由牧总决定。” “你说的对,文易,我牧白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但愿你的企划案,值那额外的两成佣金。”牧白正色道。 雨渐渐停了。 出乎牧白意料,刚才情绪还十分低迷的文易,突然凑近他,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笑说: “我的工作能力和我的吻一样……” 第31章 他不过是我生命中,不值一提的可有可无。 夕阳下,文易又成了那个魅惑众生的小九。 楚明克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进来的。 牧白皱眉。 文易拿着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问: “想不想知道他找我什么事?” 其实昨天晚上在卡门,牧白看见楚明克了。 按照一般生意场上的套路,楚明克应该去跟他打招呼,但他没有。 加上他不愿将小九的号码牌全部出售给牧白,牧白已经猜透了这其中的微妙差别。 他摸着文易左手腕上的纹身,一挑眉: “他想问你,昨天晚上是不是跟我在一起?或者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文易打了个响指,说:“他不会问。” 随后他将手机开了免提,放在中央扶手上。 “楚总,什么事?” 这个时间卡门还没开始营业,楚明克一个人坐在吧台边抽烟。 “小九,你今天晚上来卡门吗?” “楚总,你从来不要求我什么时候去。” “小九,我请你来不是因为工作,只是想以个人的名义,请你喝杯酒。” “喝酒就不必了,吃饭倒还可以。” “能请你吃饭,是我的荣幸。” “不过我现在在郊外,”文易看看时间,说:“如果你能等我两小时的话。” 楚明克掐灭手中的烟,“可以,地方?” “free life。”文易直接报出他和牧白一起吃饭的餐厅。 牧白皱眉,他没想到文易会挑在这里。 电话那边的楚明克也微微一顿,“小九,这个餐厅的老板——” “是牧白,我知道,”文易看着牧白,对电话那头说: “但楚总请我吃饭,难道不是想和我约会?” *** 太阳还没来得及落山。 红色的余晖透过挡风玻璃,照在文易睫毛上,将他整个人映得格外灵动。 文易一摊手,说: “怎么样牧总,我猜的不错吧?楚明克什么都不会问。好了,我该去赴约了,再见。”说着不等牧白反应便下了车。 车里的空气骤然变得稀薄,牧白喘不过气。 楚明克不问,只不过是因为他没那么想得到。 而牧白不一样。 他看着文易利落地掀开机车上的雨篷布,上车时还朝他抛个媚眼,随后戴上头盔扬长而去。 牧白曾经以为,他能一直游戏人间。 也以为文易只是他生命中,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而现在,文易当着他的面,答应另一个男人的约会请求,这种吃醋的感觉,让他的心如坠冰窟。 但哪朵玫瑰没有荆棘? 哪只猫儿没有野性? 牧白大步流星地回到项目部,找到刘易山,拿走那粒文易落下的药片,沿着文易在他心中留下的车辙驶去…… 两人前后启程不过相差几分钟,牧白很快追上了文易。 他没有鸣笛,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 文易也在上了高速不久,发现了牧白。 看着后视镜里的黑色汽车,文易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堵在他胸口。 一路进了市区,堵车的时候,两人好几次机缘巧合地并排停在两个车道。 从始至终,文易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敢回头,还是不想回头。 但他知道,他不想在这个世界上有任何留恋。 看着文易头也不回地走进free life,牧白也想过跟着进去,但他没有。 他觉得文易在嬉笑玩闹的同时,也在逃避他。 在路边看了一会儿,牧白开车去了卡门。 *** 餐厅里的音乐依旧美妙,情侣们的低语让文易觉得安逸。 经理看着只身一人进来的文易,如临大敌! 直到看着他走到里面一处卡座,经理提在嗓子眼的心,才放进肚子里。 等等! 男孩对面坐着的男人,为什么不是牧总? “楚总。” 楚明克一身正装,正在研究餐厅的菜品,猛然抬头看见学生打扮的文易,心里一颤。 一是惊叹文易的青春意气,二来也从他的衣着上,隐约窥见了牧白赋予的特权。 毕竟这种高档餐厅,是需要着装礼仪的。 “小九,快坐!” 文易坐定后,楚明克将菜单递给他,说: “我第一次来这个餐厅,不知道点什么,你来吧。” 这次不等文易开口,服务生已经给他上了温水。 “楚总,我也没来过几次,只会给自己点。” “那好,你先点。” 文易也不客气,就点了一份牛排,但在把菜单递给楚明克的时候,又鬼使神差地点了一份三文鱼刺身,却没交代不要柠檬片。 楚明克见他吃的简单,笑道:“你跟牧总来也吃这么简单?” 文易抬眸看他一眼,“是啊。”然后就着温水把药吃了。 这是楚明克第一次见他吃药,问:“你不舒服?” “没有,救命用的。”文易淡然说道。 楚明克和文易的相处只限于在卡门酒吧,他早就习惯小九怪异的言谈举止,对于他这样的说法并不奇怪。 点过菜后,他又问:“你今天去郊外了?” “嗯。”文易点点头,看向窗外,那辆扎眼的豪车已经不见。 “工作上的事,需要到现场实地看看。” 精致的菜品陆陆续续上来,楚明克把文易要的三文鱼,往他那边推了推。 “小九,说起来,我们还没这么聊过天,”然后摊手在两人之间比划两下,“像朋友一样。” “朋友?楚总,我以为我们一直是朋友。”文易细长的五指握着刀叉,时不时发出微弱的碰撞声。 “哈哈哈!”楚明克笑起来,“你说的对,我们是朋友,既然是朋友,小九,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 文易也笑了,他左手支着下巴,说: “楚总,一般情况下,人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通常不会考虑该不该说,只是单纯地想说出来而已。” 楚明克有些尴尬。 “但我们既然是朋友,不管是良言恶语,你随便说。”文易说着,夹了一片柠檬看了看,又放在骨碟中。 人都是有私心的,有的东西放在橱柜里,即便自己买不起,大家也都能观赏,但要是被人买走…… 楚明克斟酌着用词,说: “小九,前段时间,牧总说要买下所有的牌子,我没答应,他当时没说什么,但我没想到,他会私下里把所有牌子买走。” 文易盯着盘子里的柠檬片,“楚总,有什么话直说吧。” “牧总这个人,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佼佼者,但感情上……” 文易轻轻笑了,“楚总,我曾经很爱我前男友,但从那件事之后,我觉得感情这东西,也就那么回事。所以,就算牧白想跟我谈感情,我也不会。” 楚明克还想说什么,被文易打断了。 “你可能觉得我自甘堕落,”他下意识地摸着手腕上的纹身,轻声说着:“但我知道我没有……” 我只是单纯满足自己的欲望,用他填充偶尔才有的寂寞。 他不过是我生命中,不值一提的可有可无。 楚明克沉默,片刻后,说:“我只是怕你受伤害。” 文易又笑,但眼中已经掩不住疲惫。 “呵呵……楚总,说实话,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伤害我……” 或者说,我还有什么,能被伤害。 “既然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楚明克吃了一口菜,“下次什么时候去卡门?” “看情况吧,我想先把手上的工作做完。” 文易说着,将那片柠檬放进口中。 好酸。 第32章 抑郁症? 小九不在卡门,stephen就成了焦点。 虽说没有小九的人气,但想请他喝酒的还是大有人在。 不过这里面,已经不包括段非了。 郭大伟端着一杯果酒,说:“非非,我竟然又跟着你来这了!” 段非搂着他脖子,“大伟,你怎么还没女朋友?” “工作忙,没遇上合适的,”郭大伟说:“诶,非非,我觉得牧白这次动心了。” 段非点上一支烟,若有所思。 “其实我觉得汪书泽更适合他,或者说更适合在一起生活,至于学霸……我觉得,他昨晚上虽然跟牧白走了,但也就是一晚上的事。” “你这话说的,好像文易是个私生活混乱的人,”郭大伟看向不远处的stephen,说:“那些才叫混乱!” 闻言,段非往那边看了一眼,“别瞧不起人啊,人家也是凭本事挣钱。” “嘁,就挣你和牧白的钱?” “诶兄弟,你说错了,牧白可没睡过他。” 郭大伟斜眼瞅他,“牧白床上睡的谁你知道?” “那可不?”说起哥们的私生活,段非来了劲,指着那些moneyboy。 “你知道,牧白只睡这些看钱的,他带谁走,圈子里立刻就有消息。不过说起来,他带去餐厅的小神经病,我还不知道长什么样。” 就在这时,带小神经病祸害自家生意的老板来了。 “哟!牧公子来了?”段非夹着烟说。 牧白什么话都不说,在两人老远处坐下,神色抑郁。 郭大伟和段非相视一看,问:“牧白,怎么了?” 牧白仰靠在沙发上,“没什么。” 话音刚落,段非的电话就开始疯狂震动。 他一看来电,是free life的经理,皱眉问牧白: “你是不是又带你那小神经病去餐厅了?” 牧白没搭理他,叫了瓶年份威士忌。 段非低声骂了一句,起身去接电话,回来的时候活像见了鬼! “卧槽!哥们!原来你早就跟学霸搞一起了?卧槽!学霸还给你戴绿帽子了?” 段非这一嗓子引来不少人关注,郭大伟连忙拉着他坐下! “你要死啊!音响都没你声大!” “哦哦!”段非立刻挤到牧白身边,郭大伟也跟了过去。 段非拿出手机,把餐厅经理发来的照片递给牧白,问: “这两人怎么回事啊?” 照片没拍到楚明克的正脸,他不知说了什么,文易正支着下巴微笑。 “你瞎?”牧白只看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段非摇着头,“啧啧,我就说,这楚明克为什么不把牌子卖给你,原来是这个意思。” 可能是太欣赏文易了,郭大伟总觉得文易所有的放荡都是假的。 他皱着眉,说:“牧白,文易他……你们之间有误会?楚明克不是文易老板吗?” 自从知道牧白对文易有意思,段非早就把文易在卡门的情况摸了个底朝天。 他掐掉烟,说: “屁的老板!卡门就是文易随便找的地方!他就是在这个倒霉地方,发现那个倒霉前男友,给他戴了绿帽子!然后就莫名其妙地在这做调酒师,又没要楚明克一分钱!” 段非说着给牧白倒了杯酒,问: “牧白,说说,你和小九怎么回事?瞒了我们多久?我还以为你搞了两个!” 牧白哂笑,“你没让经理准备跟客人道歉?” “去你的!你有没有心?说的好像小九这么干,没糟蹋你钱?”段非笑骂道,“不过牧白,你可真是衰,我这这刚知道你恋爱,你今天就给我失恋?” “失恋?老子还没恋呢!” 也许是受了餐厅经理那张照片的影响,牧白心绪有点不平,端起的酒杯没到嘴边,就又放了下来,叹着气说道: “非非,大伟,从我跟他在一起,我就感觉不到他……”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郭大伟问。 牧白懒懒地坐起来,说: “前两个月,我去他家拿耀星的审计报告,他住我楼上。” 郭大伟没想到他们那个时候就在一起了,对文易的印象又刷新了,要知道,那时候他们才刚认识。 他梗了梗脖子,问:“那么早?你们……真是邻居啊?” “嗯……” 段非拿手指点点牧白,说: “你还说小九神经病,我看你俩挺配!都是上亿的身价在贫民窟安家!这缘分,全国都找不出一对来!” 就在这时,牧白的电话响了,他拿着电话去了洗手间。 来酒吧的路上,他顺路把文易的药送去了医院,让朋友帮忙检验。 “喂,结果出来了?”牧白问。 对方说:“嗯,这是一种比较先进的再摄取抑制剂,主要治疗抑郁症,焦虑症,ptsd这些精神疾病。” “抑郁症?”虽然牧白从一开始,就觉得文易的精神状态有些失常,但亲耳听到医生说出来,还是觉得心疼。 “是的。” “那这药有什么副作用?” “还好,这类药品对自主神经系统的影响比较小,但是药三分毒,另外,还要看患者的精神状态,牧总,如果您朋友愿意,我们可以提供最好的心理——” 对方的话没说话,牧白就挂掉了。 四年前文易父母离世,留下他一人在这世上,对于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这样的打击实在难以承受。 可能潘星辰的出现,给过他一丝光明,但那个畜生却又亲手将他推入了深渊。 还有他手腕上,那代表厌世死亡的五朵卡萨布兰卡纹身…… 站在洗手池边,牧白真恨不得时光倒退两个月,在餐厅里把潘星辰那对狗男男狠揍一顿。 想到这里,牧白一拳砸在镜子上! 旁边人正在洗手,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没烘干就匆匆出去了。 鲜血顺着手指流下,牧白把手放在水下冲洗,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第一次去文易家时,他是想起过世的父母,和背叛他的爱人才会哭的吧? 他是觉得孤单疲惫吧? 但昨天晚上,他明明在自己怀里,为什么还会哭? 所以,那些那眼泪不是高潮的余韵。 而是因为他心里的苦,因为他不受控制的抑郁情绪。 “文易……” 牧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念着文易的名字。 第33章 我的人走没?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牧白“碰巧”遇上stephen。 “牧总,一个人?” stephen用了古龙香水,乍闻起来,还有些清新,纤细的腰肢很有让人推倒的欲望,但牧白却皱了皱眉。 他下意识将身体偏离一点,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 回到卡座的时候,郭大伟最先看见了牧白手上的伤,问: “怎么了牧白?跟人……打架了?” 牧白无力地摇摇头。 这时,餐厅经理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段非不耐烦地接了电话。 “又怎么了?” “段总!”经理显然有些着急,低声喊道:“牧总上次带的人好像又要弹曲子了!我到底要不要阻止?” “艹!”段非低声骂了一句,说:“你自己问他!”说着把电话递给了牧白。 牧白接过电话,“喂。” “牧总!咱们钢琴师的曲子差不多还有一分钟结束,但那位先生已经在旁边等着了!”经理焦急地说:“您能不能阻止——” “不,开视频。” “?” “我说开视频!”牧白直接挂了电话。 郭大伟没见过文易在free life的壮举,见状推了推段非。 “什么情况?” 段非一脸无奈,喊道: “咱们这位学霸和牧总到free life吃饭,第一次,上去弹了一首《忧郁的星期天》,第二次弹了一首《安魂曲》!《安魂曲》啊兄弟!我差点被他送走!” 他拍着郭大伟的肩膀,悲痛欲绝! “大伟!我们free life,可是号称宁城约会用餐圣地的餐厅啊!别说现场的经理跟客人了,就是我在家,听到这事都特么喘不过气!” 段非这段吐槽,对于牧白来说没有一点效力。 他接起经理打来的视频电话。 段非和郭大伟立刻凑了过来。 镜头里,文易的背影单薄却直挺,他信步走到琴凳边坐下,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和刚才对着楚明克微笑的男孩判若两人。 第一个音符响起的时候,段非和电话那头的餐厅经理,同时说了一句“谢天谢地”! 但牧白心里却没那么轻松,尤其在知道文易患有抑郁症之后。 段非看着他一脸凝重的样子,哈哈大笑,搂着他和郭大伟,跟着视频里的琴声大声唱起来。 “怎能忘记旧日朋友!心中能不欢笑!旧日朋友岂能相忘!友谊地久天长——哎哎?调怎么不对了?” 郭大伟一把推开他,嗤笑一声: “煞笔,他这是电影主题曲的调子!” 段非立刻想到了那部凄美的老电影,耸耸肩,笑道:“没关系!至少他在歌颂伟大的爱情!” 伟大的爱情! 牧白心里一惊!把手机甩给段非,起身往外走去! “哎——牧白,你去哪?” *** “死亡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远。” 文易的话回荡在牧白脑海中。 当时男孩颓丧的气息,让牧白不敢给他打个电话确认。 他穿过迷醉狂欢的人群,出了卡门,径直往餐厅驶去!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拨通了餐厅经理的电话。 “我的人走没?” 经理听着牧白急促低沉的声音,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牧总,那位先生已经在十分钟前离开了。” “他情绪怎么样?” 情绪?那人不是个神经病嘛,我怎么知道他情绪怎么样? 餐厅经理莫名其妙,说:“还好吧,跟另一位先生用餐时,看上去挺融洽的。” 挂掉电话,牧白一个急刹停在路边,打起转向灯,掉头开往文易平时送花的河边广场。 初秋微凉的夜晚,他愣是出了一头冷汗! 视频里,文易弹奏曲子的神情,陶醉又略带遗憾。 电影结尾那声划破天际的刹车声,似乎冲出荧幕,不断冲击牧白的耳膜! “没事的没事的,他说他会珍惜生命……” 牧白小声念叨着。 孤鹤断魂,是牧白最恐惧的…… 他没办法想象,如果文易就这么消失,他会怎样…… 他才刚刚把一个人放进心里,如果就这样被命运挖出来,该是怎样的鲜血淋漓! 河边的高架桥上出了车祸,两辆车相撞,加上后车追尾,硬是把四车道变成了两车道。前方红色的刹车灯亮成一片。 “艹!” 牧白低声骂了一句,下车看着桥下近在咫尺的广场,狠狠踹了一下轮胎,转身开始狂奔。 他颤抖着双手拨通了文易的电话,却一直没人接,盲音听得他脑袋要炸了! “文易,求你……等我……” 广场上凉风习习,文易平时送花的地方,有几个年轻人在玩轮滑,缤纷的鞋灯不亮,牧白却觉得晃眼。 没有发现文易的身影。 牧白随便拉着一个男孩,一脸焦急: “请问有没有见过一个二十出头,穿白色卫衣牛仔裤,长得特别好看的男孩?” 男孩迷茫半天,看看自己的打扮,“你指的是……我?” 牧白看着男孩的酒糟鼻子,叹着气摇了摇头,在人群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确定没有突发事件留下的吃瓜人群后,他走到护栏旁边,点上一支烟…… “呼——” 他狠狠吸了一口,一路上提着的心稍稍放了下去。 看看手机,文易没有给他回电话,他没有勇气再拨过去。 经过这两天和文易“高强度”的相处,牧白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这个小他八岁的男孩,处处给他惊喜,尤其是他独特的思维和眼界。 而且,他还用热情和疏离,交织了一张冰火两重天的欲望之网,将他牢牢困住。 牧白不想挣脱这张网,也想把织网的人,一并拉进来…… 交警打来电话的时候,牧白才想起自己的车,违规停在了高架桥上。 事故车已经被拖走,牧白交了罚金,高架上重新恢复了畅通。 回家路上,牧白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一直在颤抖。 他将车停进专属车位,绕到了停车场的另一端。 极速蓝猛禽皮卡旁边的雨棚下,哈雷机车静静地停在那里。 牧白上前摸了摸,似乎能感受到文易骑着它,在风中那种畅快的感觉…… 绕过花坛,他看见一只流浪猫已经吃饱,懒懒地卧在树下。 见他过来,一个机灵转身蹿进黑暗。 而三楼亮着的灯光,让他觉得无比心安! 直到此时,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如释重负。 第34章 你在害怕!你害怕爱上我!也害怕被束缚! 文易和牧白在工地上跑了一天,确实觉得累,好在晚上跟楚明克吃的这顿饭,还算轻松。 在他表明对牧白的态度之后,楚明克也没再说什么。 不过就算他说什么,文易也不会放在心上。 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时间,更让他在意呢? 洗完澡出来,文易看见牧白的未接来电。 他觉得牧白这个时候打电话,就好像一个追问男朋友动向的弱智。 才十点多,文易打开电脑,准备着手主题公园的企划案。 上次耀星的审计资料还在抽屉里,里面有当时耀星关于这个项目的数据,文易拉开抽屉,看见牧白那张十块钱纸币。 便签纸上凌厉的笔锋,像本人一样张狂。 他摸着那张钱,照着主人的笔迹,用指尖描了一遍。 “牧白……字不错,但不如我。” 他将这张钱过了塑,放在灯下,来回翻转两遍,夹进硬皮册子。 门外,牧白犹豫再三,决定敲门。 听到敲门声,文易无端烦躁起来。 他知道此刻站在外面的,一定是牧白。 别说他们不是恋人关系,就算是,牧白现在这种,在他和朋友见面之后,穷追不舍的态度,也让他觉得气闷。 门被打开的时候,牧白有些恍惚。 楼栋里灯光昏暗,客厅也没开灯,文易仍旧穿着宽大的白色t恤,只不过短袖换成了长袖。 但他眼角没有泪痕,有的只是冷漠,似乎还带着一丝不悦。 “什么事?”文易靠在门框上,不打算让牧白进来。 牧白也不在意,他双手插兜,说: “文易,你故意的。” “什么?” “你答应楚明克的约会,又约在free life,是想断了我对你的念想。” 文易笑了,坦言道: “牧白,楚明克跟你不同,就算他喜欢我,也不会轻易捅破这层窗户纸。” “而且,我之所以挑free life,只是因为它味道不错,虽然三文鱼里面有柠檬,但的确是我吃过的所有刺身类中,口感最好的。” 他往前半步,靠近牧白,抬眸望着他,眼睛里尽是深情。 “牧白,你玩了这么多年,应该比谁都明白,没有感情的性关系才最稳固。所以,我还会去卡门调酒,或者还会跟别人上——” 牧白一直没打断文易。 他沉默地盯着文易的眼睛,在文易说到这里时,突然一把搂住他后脑勺,不管不顾地把他抵门框亲了上去! 情色旖旎的气氛陡然变得剑拔弩张! 牧白撬开文易的唇舌,吸吮他口中津液,在狼吞虎咽中彰显着自己的爱意。 “嗯……牧白……你放开!” 文易挣扎着,却被牧白越吻越深。 半晌,牧白才放开他,用指腹粗鲁地将他唇角的水渍擦干,摩挲着他微红的脸颊…… “文易,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掩盖自己的恐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害怕!你害怕爱上我!也害怕被束缚!所以才会用这样的手段把我推开!” 牧白沉着声音问:“我说的对吗?” 对门邻居家的小孩在大声吵闹。 两个大男人站在门口,不仅空间上变得逼仄,彼此不肯相让的态度,也让空气更加压抑。 文易叹口气,说: “牧白,难道我说得不够明白?我们不过上过两次床,不会有别的关系!” “但是我想!” 牧白按着文易的肩膀,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沐浴后的清新味道,低声喊道: “文易!难道你不觉得,两个人互为彼此归宿的感觉,很踏实?” 踏实? 文易以前从不感觉生活有多踏实,直到失去父母的那一刻,他的世界分崩离析,他才深刻地意识到,这种感觉已经离他远去…… 就算后来的潘星辰,都没让他正真放松下来。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有不久以后的死亡,才是他的解脱。 所以眼下牧白这种执着,让他觉得好笑。 于是苦笑一声,说: “牧白,我真的不想要什么踏实!我只想一个人自由自在,安安静静的!” “文易——” “我累了,你回去吧。”文易说着便关上了门。 文易是真的累了,以至于刚关上门,就脱力地蹲坐在玄关处的墙角。 这里有他和牧白的第一次…… 当时那个男人的渴求,让他觉得,他是被这是世界需要着的。 而现在,他急需睡眠来补充体力,于是艰难地扶着墙站起来,回了卧室…… 一扇防盗门,把牧白隔绝在文易的世界之外。 他沉默地站在门口,思考两人之间的问题。 难道文易对他一点感觉都没? 真的只是因为他自己想要的太多? 但今时今日,面对文易,他已经回不到以前那种洒脱的状态了。 他站在门口,抽起了烟。 *** 这天晚上,文易睡得天昏地暗。 梦里的他身体很轻,轻到随便一跳就能飞起来。 他在半空中俯瞰宁城,俯瞰庸碌的人群…… 早上,文易将闹铃按掉,一个人躺在床上,觉得浑身上下像散架了一样。 他起床吃了药,看看时间,便又睡下了。 与其说是回笼觉,不如说是昏睡。 不能再这样透支身体了,文易这样想道。 随后几天时间里,文易没怎么出门,吃饭都是叫外卖,除了做主题公园的企划案,其余时间都窝在床上,晚上十点之前准时入睡。 而牧白,每天早起到公司,一有时间就到医院临床心理科做咨询。 “牧总,我觉得你有点杞人忧天了,人格分裂患者通常会伴随严重的遗忘症,注意,是遗忘症,就是完全丧失记忆,你朋友这个状况,只能说是性格比较多变而已。但他确实有抑郁症,可能还有轻微的情绪认知障碍。” “林医生,他这个情况严重吗?”牧白搓着手指问道。 林章坐在办公室里,觉得牧白与他口中的朋友,关系不一般。 “别担心,他情况不严重,而且这种经历,换作是谁,一时半会儿也不好走出来。况且他知道吃药,证明不排斥治疗,如果他不想看心理医生,作为朋友,您也可以通过一些简单的心理疏导,帮他恢复。” “我该怎么做?” “最基本的,多听听他的想法,有过度消极悲观的,慢慢往好的方向引导。” “多谢,”牧白起身,又转了回来,“林医生,我希望您能帮我保密。” 保护病人隐私是医生的职责,却不是吃瓜群众的义务。 托段非的福,现在整个宁城都知道牧氏集团的太子爷,包养了个年轻学生,还被对方绿了的事。 牧长风当然也听说了,所以这天早上七点多,王彤珊第一次来到了儿子离家七年的住处。 第35章 说你霸王硬上弓! 王彤珊女士穿着黑白小香风衣裙套装,踩着小羊皮高跟鞋,走在这个低端人口小区里,十分显眼,旁边送孙子上学的老大妈,回头看了她好几眼。 站在201室门口,王彤珊微微扬了扬头,抬手敲门。 这个时间点,牧白刚从跑步机上下来,冷不丁地听见有人敲门,心里闪过几个人名。 从他当年和汪书泽搬过来,这里基本就没人来过。 段非怕这小区路上的灰,弄脏他的皮鞋,就算过来,也是在小区外的大马路边上等他。 郭大伟倒不讲究这么多,但来之前都会打电话。 至于汪书泽,就更不可能了。 排除这三个人,最大的可能,就是楼上那位邻居…… 牧白光着膀子照了照镜子,汗水顺着结实的胸肌和腹肌,汇入人鱼线,妥妥的男色大片。 也不知道文易到底仔细看过没。 他装作漫不经心地喊了一句,“谁啊!”然后打开了门。 “妈?” “咦!一身的汗味!”王彤珊手里提着早点,一脸嫌弃。 牧白表情比她好不到哪去,随便从鞋柜里,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 “您怎么来了?还这么早?” 王彤珊把早点递给他。 “我去公司,提前出门过来看看。” 她在客厅转了一圈,点点头,“收拾得还不错,没我想象中的糟糕。” 牧白把早点放在餐厅,嗤笑道: “可不是?这么多年,您儿子我醉生梦死的同时,好歹也算掌握了生活自理的技能,恐怕这是唯一能让我爸欣慰的吧?” 这话就诛心了。 牧白这些年确实浪荡,但最近两年逐渐沉淀下来,工作能力,比着叱咤商场的牧长风也不遑多让。 老父亲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与有荣焉。 王彤珊没接他这茬,问: “能看看吗?” “随便看,没藏人!” 牧白说完就去了浴室洗澡,换上挺括的西裤和衬衣,出来的时候王彤珊已经煮好咖啡。 他看着满桌子精致的广式早茶,问: “大早上不吃饭就喝咖啡?” “我吃过了,这些都是给你买的。” 牧白夹了一只叉烧,问: “说吧,什么事?” 王彤珊端着咖啡杯看他一眼,冷嘲热讽: “就不能是老母亲母爱泛滥,过来看你一眼?回国几个月了,也不知道回家看看?” “这话——您信吗?” “好吧,”王彤珊放下咖啡,说: “我承认,我是来看你笑话的。想不想知道外面传成什么样了?” “反正传成什么样,也没人敢在我面前说。”牧白满不在乎。 王彤珊撇撇嘴,“说你霸王硬上弓!强行把人留在身边,人家没办法,只能悄悄和老情人私会!” 霸王硬上弓? 也不知道是谁“上”了谁? 牧白脑海中浮现出和文易第一次发生关系时的场景。 那人虽然眼角带着泪,但浑身上下却都透着诱惑和狂野。 他像一株黑色曼陀罗,就算前面是不可预知的黑暗和死亡,也能让人心驰神往。 牧白哼笑一声,“妈,您知道您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 “特别像住我楼下的八卦大妈!” “臭小子!你要不是我儿子我才懒得管你呢!赶紧跟我说说!” 文易精神状态不佳,两人的关系也只是牧白的一厢情愿,牧白暂时不想跟家里多说,于是敷衍道: “行了,吃差不多了,我今天有个特别重要的会要开。” 王彤珊知道自己儿子德行,从来都是玩玩,不会真放在心上。 毕竟当时汪书泽的事,对他打击太大了,见他跟平时没什么差别,便说: “那行,我就不在这招人嫌了,走了!” 牧白擦擦嘴,“嗯,一起。” *** 文易连续工作了好几天,把主题公园的企划案赶了出来,明显感觉身体透支得有些厉害。 他本来不想出门,但因为说好去找汪书泽拿证书,所以一早便起了床。 “嗯,汪老师,我现在出发去学校。” 挂了汪书泽电话,他提着垃圾袋从家里出来。 楼梯拐了个弯,文易看见牧白家的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女人。 那女人虽说上了年纪,但保养得当,并不显老,长相和牧白也有些相似。 王彤珊拿着鳄鱼皮手包,朝门里喊了一声: “白啊,司机在楼下等我,我先下去了。” 她一转身,就看到了楼梯上的男孩。 男孩面相清秀,穿着黑色卫衣,整个人显得十分清冷,寡淡的神情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唯一有烟火气息的,就是手里的垃圾袋。 他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眼神有些飘忽不定,那气质加上这表情,让王彤珊以为这男孩对她有什么反感。 她连忙看看自己,确定没什么不妥。 老式的居民楼都是两户相对,中间的空地并不宽敞。 王彤珊稍微欠了欠身子,想等着这男孩过去再下楼。 男孩对她的善意视而不见,径直从她身边路过,却在下一个拐角处突然晕厥! “哎!你怎么了!”王彤珊大叫道。 牧白正站在门口换鞋,听到外面的动静连忙出来。 “妈,怎么了?” “有人晕倒了!”王彤珊踩着高跟鞋蹬蹬下楼,快节奏的响声听上去很有紧迫感。 牧白本想着先进门换了鞋再出来,但见老妈已经下去,便伸头看了一眼。 结果这一看不打紧,吓得他魂都没了! “文易!” 他三两步迈到下面一层的拐角空地,也不管角落里的蜘蛛网和散落的垃圾袋,蹲下来将人抱在怀里!连拖鞋都跑掉一只! 从出生到现在,牧白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没这么惊慌失措过,就连当时和汪书泽分手都没如此失态。 王彤珊被自己儿子如此焦急的样子弄懵了,在旁边怯怯地问: “白啊,这孩子你认识?” 牧白皱着眉“嗯”了一声,一颗心扑通乱跳! 他的手有些抖,轻轻拍拍文易的脸,见他没有醒来的迹象,连忙喊道: “妈!快叫救护车!” “哎……”王彤珊应了一声,一边看他们,一边掏出手机打了急救电话,“喂,120吗?这里有人晕倒了……地址是香山路……” 第36章 你……这是累的? 十月的宁城天气已经开始凉了,特别是经过前些天的大雨。 牧白摸摸文易冰凉的手,一把抄起他腿窝将他打横抱起,快速稳健地上了台阶,将人抱进家里! 王彤珊也跟着又回去了。 牧白一进门,没有任何犹豫,抱着文易进了卧室…… 王彤珊跟在他身后,一脸狐疑。 就算没有后顾之忧地救个人回来,也应该放在沙发上吧? 怎么自己儿子上来就往卧室抱? “白啊……这孩子是谁啊?” “邻居!” 牧白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在床上,头也没回地说了一声。 王彤珊心想,我当然知道是邻居!楼上下来的嘛! 但以你的性格,对邻居没必要紧张吧? 况且,牧大少爷能跟住在这种地方的人,关系这么密切? 她越想越不对劲,目光落在那张苍白病态美的脸上,福至心灵,顿时深吸一口气! “牧白!他真是你邻居?” 牧白心乱如麻,哪有功夫听老妈话里的重点,只问: “妈,救护车什么时候能到?” 文易是有些精神抑郁,但也没听说有什么别的病症,怎么会突然晕倒? 想起文易经常吃药,牧白又开始担心,他吃的药到底是不是治精神疾病的? 但仅从外观看来,那些混在一起的药片又没有任何区别。 王彤珊看看表,“这个时间点,最少也得十五分钟吧!” 牧白不耐烦地叹口气。 “牧白,你不是要开会吗?要不你先去公司,我在这看着?” 牧白没说话,只是看着床上的人摇头。 就在前几天,就在这张床上,两具身体赤果交缠…… 当时,牧白觉得文易既远又近。 他明明就在自己身边欢愉,但眼睛里的泪水,却好像世界边缘的雨,是他永远触碰不到的湿润…… 但越是这样,牧白就越要得到这个人的身体,灵魂,让他无处可逃…… 就在这时,文易慢慢睁开了眼睛。 短短三分钟,牧白却感觉过了好久,他连忙往文易身边靠了靠,问: “文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王彤珊也凑了过来。 文易撑着身体坐起来,“我没事……” 看着儿子失神的样子,王彤珊这么多年,就算没亲眼见过他混迹情场的模样,也不相信他这人只是邻居的说辞。 至于到底是露水情人,还是认真,她心里已经有数。 “孩子,我们已经叫了救护车,一会儿就到,还是得到医院看看!”王彤珊说。 “妈,你帮我倒杯水来。”牧白说。 文易脸色不太好,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疲惫。 他不是第一次晕倒,但还是第一次晕倒身边有人陪。 看着自己黑色卫衣上的灰尘,文易从床上下来,说: “谢谢,我没事。抱歉,把你床弄脏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文易心中是有一丝伤感的。 在这张床上,他享受过牧白温暖的怀抱。 还有那只在梦里,把他从黑暗里拉出来的手…… 但那毕竟只是一场没有感情的春事,他能贪恋些什么? 说话间,救护车已经到了楼下,但文易坚持自己只是低血糖,不必去医院,牧白只好给工作人员道了歉,让他们走了。 救护车离开后,文易准备去汪书泽那,不过既然牧白在,他打算直接把昨天晚上才做好的企划案给他,于是问牧白: “牧总,主题公园的企划案我已经做好了,你要电子版还是纸质?” “你做好了?你……这是累的?”牧白一脸惊讶和愧疚。 主题公园光是以娱乐为主题的园区,就有好几个。 虽说这些东西,当时耀星集团也有成型的报告,但后期运营宣传及推广,都需要重新规划。 何况还要新增加一个,以住宿购物为主题的特色小镇。 公司里几个部门的员工一起努力,才能在今天做出来上会讨论,文易竟然一个人,在短短几天时间就完成了? 他今天晕倒,不会是因为过劳工作造成的吧?牧白心里想道。 “咳——”王彤珊端着水在一旁轻咳一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不管这个叫文易的男孩到底是邻居还是员工,还是自己儿子的什么人,都不应该把她这个长辈晾在一边吧? 而且文易说话时的神情和语气,都有些……生硬?怪异? 文易对她微微点点头,就挪开了视线,表情自然到像大街上遇到的路人。 但她很快发现,这男孩不止对他,就算面对自己“热情”的儿子,也是这样。 他看着牧白,好像对他的踟蹰不满意,有点不耐烦: “我赶时间!你要不着急,我回头再给你!”说完便大步往外走。 这小区距离宁城大学,步行也就七八分钟的时间,汪书泽半个小时都没等到文易,电话当即打了过来。 文易目光扫过餐厅里摆了一桌子的早茶,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外走。 “汪老师,有点事耽误了,我马上去……” 听到这个,牧白脸色暗了暗,他对自己老妈说: “妈,我送送他,你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说完紧跟文易出了门。 “哎牧白——” 王彤珊站在门口,本想着等人走了之后好好盘问一番。 但现在,她看着一大早说自己有重要会议的儿子,跟一个关系不明,又性情冷漠的“邻居”离开,觉得肝疼。 第37章 随便,炮友,朋友,邻居,都可以。 文易的垃圾袋里,几乎全是外卖包装盒,牧白把它扔进垃圾桶,和文易一起往停车场走去。 “我送你过去。”牧白说。 “好。”文易刚才晕倒,这会儿还没缓过劲来,有人当司机当然很好,于是欣然接受。 牧白愣了一下。 那天晚上,他告诉文易,他想要成为他归宿,被文易言之凿凿地拒绝了。 此时面对他的殷勤,他以为文易还会拒绝。 但文易立刻又很自然地说: “汪老师马上要离开宁城大学了。” 牧白给他把车门打开,关上之前,说: “我送你,跟他没有关系。” 从小区到宁城大学,只有三分钟的车程,文易还靠着车枕眯了一会儿。 “这么困?” “嗯,”文易打了个哈欠,“没睡醒,太累了。” 牧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文易一定是因为主题公园的事累着了。 他有些愧疚,“这样,中午我请你吃饭,算是补偿。” “不想动,拿了东西就回去。”文易说着推开车门上了办公楼。 牧白紧随其后,跟着他去了汪书泽办公室。 汪书泽看见他们一起过来,有些惊讶。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早上刚巧遇上,牧总就送我过来了,汪老师,东西呢?”文易说。 牧白沉着脸,没有否认。 文易说话的语气那么自然,好像他真的只是恰巧遇上的邻居。 又刚巧在他情绪失控的时候出现,成了那个品尝美酒的人…… 汪书泽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档案袋,递给文易。 “文易,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李教授的提议,虽然开学一个多月了,但你的保研名额还在,学校真的很重视你!” 文易接过档案袋,都没打开看一眼,只说: “不了,汪老师,请转告李教授,我很抱歉。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汪书泽看一眼牧白,转向文易,说: “文易,我明天就离职了,以后可以经常见面吗?” 文易拿着档案袋后退两步,微笑着冲两人行了一个绅士礼。 “感谢两位的厚爱,但……”他顿了顿,正色说: “我不会和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在一起!”说完便转身出了办公室。 看着文易的背影,汪书泽说: “牧白,七年前的事我很抱歉,但我没想到你真的会为他动心。” “呵,你怎么知道我动心了?我可没当着你的面向他示好。”牧白嗤笑道。 “上次在卡门,你吃醋了。”汪书泽说。 牧白看他一眼,沉默两秒,才说: “你说的对!当年你为了留校放弃我,现在为了文易放弃工作,果然,我们两个都不是对方的良配。” 当年牧白是同性恋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但直到他分手,除了段非和郭大伟,没人知道他对象就是同宿舍的汪书泽。 这些年汪书泽的工作一直很顺利,妻子也很知书达理。 但这样的生活还是让他觉得空洞,因为有些东西是天生的。 当他感到改变不了这个事实的时候,他提出了离婚。 好在妻子并没有大吵大闹,反而觉得这是及时止损,这让汪书泽在愧疚的同时,又觉得庆幸。 他转身收拾东西,笑说: “没想到七年后,我们再见,竟然是以情敌的身份!” 牧白看向门外,也笑了起来,但这笑容里有势在必得的架势。 他说:“他很有魅力。” 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牧白看见文易站在车边打电话。 “哥,我没事……好,过几天我就去。”文易见他过来,挂掉了电话。 “我以为你要和老情人叙会儿旧。”文易说。 “这话听起来像是……吃醋?” 文易轻笑,“说实话,我现在很累,不想多走一步路。反正我没什么事,如果你想和汪老师聊天,能先让我进车里等吗?” 牧白为他拉开车门,说: “让你这么辛苦,是我的错,如果最后公司采用你的企划案,我会让财务再付你一部分佣金。” “不了,牧总,到此为止吧,我不想做你的员工,也不想赚那个钱。”文易说完,毫不客气地坐进车里。 秋日凉风习习。 牧白回望宁城大学,产生一种错觉。 他和汪书泽的事早已过去。 现在他对宁城大学印象最深的,是文易。 他和文易在不同的年岁,在这里吹过一样的风,但这错位的时空,给他带来的,会不会只是一场空? 深吸一口气,牧白钻进车里。 “你为什么放弃保研?”牧白一边开车一边问。 文易刷着手机,没抬头,“没有上的必要。” “确实。”牧白点点头。 文易虽然父母双亡,但毕竟也是豪门公子哥儿,一个学位而已,牧白深表赞同。 把文易送回香山路小区,牧白没去公司,反而跟着文易上了楼。 文易早上毫无征兆地晕倒,他有点不放心。 破旧的楼道,墙上有各种小孩子的涂鸦,走到二楼时,他问文易: “能请我上去坐坐吗?” “什么身份?”文易回头看他,有些气喘,明显是累的。 牧白一歪头,说:“随便,炮友,朋友,邻居,都可以。” 他给自己安了这么多身份,但最想要的,不过是文易身边,唯一的那个位置。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 文易哂笑一声,虚扶着栏杆上了三楼。 见他没拒绝,牧白跟着他上去,问: “你为什么买这种老房子?” 文易脚下一顿,站在门口输完了密码,才回头说道: “因为这里快拆迁了。” 不远的将来,这个曾经鲜活的生命就会消失。 他不想躺在医院惨白的病床上死去,所以买下这处房子,随着城市的变迁,消弭于世。 但这些,他不会告诉牧白。 牧白冷嘲一声,“你还缺拆迁款?” “不然你以为呢?谁会嫌钱多?”文易推开门,意有所指地说: “而且,我不像有的人那么长情……我对潘星辰,从分手那天,就没有一丁点感情。” 牧白双手插兜,一时间竟然没想出该怎么反驳这句话。 因为他当时买下这房子,确实是因为汪书泽。 “随便坐,我先回房间了。”文易踢拉着拖鞋,往卧室里走去。 上次牧白来这里的时候,房间里拉着遮阳帘,只亮着一盏地脚灯。 而现在,他有机会看清文易的家。 第38章 牧白,你在占我便宜。 整套房子的装修就像主人一样清冷。 牧白的心有点沉。 朴素安静的侘寂风格,带着残缺美。 墙面上斑驳的印迹,看上去黯然枯寂。 角落里放着一个半米高的粗陶罐子,里面插着几根不知名的枯树枝。 远不如上次只亮着地脚灯的感觉,至少还有些温馨。 随后,他看见客厅里,有一面两米高的玻璃橱柜。 整整十层,摆满了手工切子杯,都是收藏级别的工艺! 他粗略计算了一下,大约有二百多个,这些杯子加起来,差不多能在宁城买一套四居室的房了! 站在橱柜前,牧白看见那些细腻的花纹,在阳光下折射着五彩斑斓的光,美轮美奂。 看了一会儿,他觉得这些杯子就像主人一样。 极致的绚烂背后,是玻璃一样易碎的脆弱。 几分钟后,他反应过来文易进了卧室就一直没出来,不禁有些担心。 他推了推文易房间的门,发现没反锁,就蹑手蹑脚进去了。 文易换了一件宽松棉质睡衣,整个人埋在松软的枕头和被子里,似乎真的累了,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把回笼觉进行得天昏地暗! 牧白坐在床边,笑了笑,伸手去摸他的脸,“睡吧……” 想起早上文易垃圾袋里的东西,牧白打算亲手给他做顿饭吃,虽然口味比不上外面的,但绝对是最卫生健康的。 一个不做饭的人,想必冰箱里也没什么吃的,牧白轻轻把门关上,然后下楼回了自己家。 他从冰箱里拿出阿根廷红虾,和牛肉等食材,打算简单做两个菜,再蒸点米饭。 说起来,牧白的厨艺,还是在他大三那年,和汪书泽同居后练出来,出国后又精进了不少。 蒸锅上热气氤氲,蒜香出来后,牧白转了小火。 他自嘲地笑了笑,浪迹风月的牧家太子爷,竟然又一次为别人站在了厨房。 五分钟后,牧白提着保温盒,上楼敲门。 牧白走的时候文易知道,但因为太累了,就没吭声。 睡了近两个小时的回笼觉,他觉得恢复了不少体力,一边开门一边打着哈欠,问: “你怎么又来了?” 牧白从他身边挤进去,“给你做了点吃的。” “你会做饭?”文易很惊讶。 “嗯哼。” 文易心里有些触动。 他没想到牧白还挺细心,于是问道: “是早上那袋垃圾,让你觉得我靠外卖过活?” 牧白把菜摆在桌子上,“难道不是?” “当然不,”文易说,“我偶尔会下个面。” “你会做饭?”牧白用同样惊讶的语气问道。 “方便面也是面,偶尔吃一次,感觉还不错。”文易照旧先吃了药,才坐在餐桌前。 “过来吃饭。”牧白说,“你家没筷子?” “厨柜第一个抽屉里。”文易说。 牧白到厨房找了找,果然是没开封的,他拆开后清洗了一下,递给文易,说: “只吃外卖的小可怜儿!” 文易接过筷子,夹了一只开边虾,瞪他一眼,不说话了。 牧白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对于一个十几岁就失去双亲的男孩,这句调侃未免太伤人,于是他轻咳一声: “抱歉。” 一顿饭下来,文易没再说过一句话。 直到吃完,他才说:“你走吧。” 牧白笑笑,“宝贝儿,刚吃完就赶人啊?” 文易没搭理他,转身去了阳台,坐在沙发椅上发起呆。 牧白收拾着碗筷,时不时往阳台那边看一眼,突然生出了一种,居家过日子时的宁静感,而且不同于当时和汪书泽同居时的感觉。 那时候,年少的牧白沉浸在新奇的热恋中。 而现在,经过七年时间的沉淀,所有的颓靡浪荡,都随着岁月蒸发,留下的是铅华洗尽的恬淡。 而这种恬淡中,最耀眼的色彩,就是眼前这个既疯狂又内敛的男孩。 牧白站在厨房门口,不知站了多久,才发现文易的肩膀开始抖动。 他哭了吗? 想起林章说的,对于一个抑郁症患者来说,其中一条就是倾听。 因此牧白没问文易为什么哭,一直等他哭累了,才走过去递给他一张纸巾。 “好受点了吗?” 文易没说话,轻声舒一口气,又开始发呆,却没再赶他走。 也许是知道赶不走吧,牧白心里想道。 他回身坐在客厅沙发上,拿出手机开始联系温蒂处理公司的事。 不知不觉,两人在这样安静的气氛中坐到了黄昏。 楼下开始有小孩子放学后的嬉闹声。 “我妈做开边虾的时候,也不放料酒。”文易突然开口说。 牧白走过去站在他身后,俯身吻了他的头发,说: “我也不爱放,有股怪味。” 文易仰头看他一眼,冷冷地说: “牧白,你在占我便宜。” “怎么?”牧白轻佻地笑笑,打横将他抱起,“不给占?” 文易眼中的清冷看不到底,他定定地看着牧白,嘴角忽而扬起,紧接着,重重地咬上了他的脖颈。 牧白舌头抵着上颚,没出声。 片刻后,文易用舌尖轻轻舔舐两下,湿热的触感让牧白热血沸腾。 他低头看看怀里的人,那双眼睛依旧冷得像冰霜一样。 “放我下来。” 牧白不知道别的抑郁症患者有什么症状,但眼前这个,真的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这毫不留情的拒绝,让他想起他们第一次做过之后,文易也是这样要求他离开的。 知道他心理有问题,牧白不敢强迫他什么,干脆地说了一声“好”。 文易脸上看不出明显的烦躁,他转身从厅柜抽屉里拿出一沓文件,递给牧白。 “这是主题公园的企划案,你看看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这两天改出来。” 人都累晕了,牧白哪敢让他这么赶工? “不着急,你先好好休息几天” “你不急我急。”文易说着,在沙发上坐下,看样子是让他现在就看。 牧白笑着摇头,“没想到在家还逃不过工作!” “这是我家,如果你不想看,请离开。”文易说。 牧白撇撇嘴,一脸无奈地翻开了文件。 手上的企划案做得十分出色,这个男孩,除了不爱他,真的是完美无缺。 灰白的客厅墙壁上,挂着一个时钟。 表盘上浓郁的色彩风格,好像梵高的《星月夜》。 紫红色的暗流疯狂卷动,最后在表盘中间,归于幽邃的黑色。 牧白就在这分秒之间,听到了自己心中的悸动…… 但坐在旁边的文易,已经睡着了。 牧白想把他抱去卧室,但刚揽住他的背,他就醒了。 “看完了?” “嗯,想法不错,我这两天就上会。”牧白说。 文易睡眼惺忪地点点头,往卧室走去,“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 牧白双手插兜,自嘲地笑了笑,拿着文件出了门。 第39章 比任何一次都真…… 主题公园的最终方案已经定下来,牧白刚开完会,作为合作方的段非自然不会缺席。 牧白办公室里,段非看着整个项目的方案,对文易赞不绝口。 “牧白,你这个小神经病,确实是个人才!怎么?真不考虑招他进你公司?”段非一边抽烟一边说。 确定文易抑郁症,牧白对神经病这个词尤为敏感。 他有些不悦,拿手指敲敲桌子,说: “他不来,另外,别叫他小神经病!” 段非对他责怪的语气并不在意,一下从仰卧坐了起来,惊叹道: “你俩都这关系了,他还不来啊?” “什么关系?”牧白翻着文件,抬眸看他一眼。 “你们不都睡过了?再说,你对他不也挺动心?”段非问。 我对人家动心,人家对我可不一样! 牧白把文件扔到一边,有些烦躁: “能把烟掐了吗?” “又怎么了?”段非掐了烟从沙发上站起来,一屁股坐在牧白办公桌上,“还是说……你没搞定他?” “他不想工作,”牧白不等段非说什么,又说:“也不缺钱。” “嘁,牧白,我又不是没调查过他家的公司!虽说也上市了,但跟你牧家比,体量至少差了五倍!跟你在一起,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缺钱?那还是你钱没到位!” 这话,牧白曾经跟老妈说过。 但文易对物质生活,是真的不在意。 他可以骑一百万的摩托车,也可以骑一百块钱的自行车。 可以穿限量版外套,也可以穿洗得发白的棉t恤。 他收藏价值数万元一个的玻璃杯,也吃二十块钱一份的外卖。 牧白知道,有这样消费观念的人,不会被钱打动。 见他沉默,段非趴在桌子上,不怕死地问: “不是……哥们,你真没搞定啊?” 牧白死盯着他。 “你这脸盘身段,色诱都不行?还是说——你活不行?” “段非,我们的合同还没签。”牧白点着桌上主题公园的企划案,漫不经心地说。 段非立刻闭了嘴,但还是忍不住问: “他这些天怎么都不去卡门了?” “怎么?你很想让他去?”牧白声音有点冷。 段非笑笑,连忙摆手,“我可没那个意思!我只是没喝过他调的酒,有点遗憾!” “呵,那真可惜!” 牧白摸着手里的笔,回想着这些天这个邻居的一举一动。 为了观察文易,牧白所有的工作都尽量线上处理,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结果他发现文易超级能宅,这段时间除了扔垃圾,几乎不怎么出门,就连兼职都没去做。 他偶尔会上楼看看,这个男孩不是在睡觉,就是在沙发上躺平。 但他不知道,文易这是在静养。 一想到文易,牧白的心就飘远了。 连老妈的电话进来,都隔了好半天才接。 “妈,我一会儿就出发。”挂掉电话,牧白懒懒地靠在椅背上。 “怎么?伯母找你有事?”段非问。 “她见过文易,估计还是来打听我八卦的。”牧白说。 “什么?”段非跳了起来,“你们见家长了?” “嗯,那天早上我妈在我那,文易下楼的时候晕倒了。”牧白把那天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卧槽,晕倒!什么情况啊?学霸是个病秧子?” 牧白拿着主题公园的企划案,朝段非身上连打两下,说: “三天!三天做出来的!能不累吗?” “他这也太虚了吧?”段非瞪一眼牧白,“怎么经得起你折腾……” 我舍得折腾他? 最多的时候一晚才两次! 还是因为好久不做! 牧白起身拿起西装外套,说: “别跟我在这胡扯了!我妈已经到餐厅了!” 去饭店的路上,牧白想的都是文易。 这些天,文易一直很安静,对于他每一次造访,都表现得十分平静淡然。 但牧白还是能从他为数不多的话中,体会到来自心底的抗拒。 也许文易会让他靠近,仅仅是因为孤独吧,牧白想。 *** 王彤珊挑的饭店很有地方特色。 这里没有包厢,消费却不低,大厅一角还有演员在唱越剧。 她坐在角落里,一改贵妇打扮,穿着一件清淡简约的日常服饰。 “白啊,坐。” 王彤珊给儿子倒了杯茶,回身招呼服务员上菜。 牧白接过茶水喝了一口,问: “我爸让你来劝我的?” “牧白,”王彤珊说,“你回国有四个月了吧?真不回去看看你爸?” “妈,当年我搬出来的时候就说过,你们什么时候接受我是个同性恋,我什么时候回家。” 王彤珊看看四周,见没什么人,才叹了口气。 反正整个宁城,哦不对,说不定全国都知道,牧氏集团的太子爷是同性恋,索性也不避讳。 “牧白,这么多年了,你爸是真拗不过这个弯。你是我儿子,都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勉强你们谁跟谁妥协,我就想问问,上次那个男孩是怎么回事?是外面传的那个学生?” “嗯。” “人家要是不喜欢你,你就别缠着人家,楼上楼下的,多尴尬!我看那孩子挺冷情的,就算你们真在一起,也不长久,身体还不好……”王彤珊一说起来就没个完。 他才不尴尬! 不过不喜欢我是真的!他晕倒……也是因为我的项目累的,牧白心想。 “妈,这次是真的……” 王彤珊停止念叨,看着儿子,“真的啊?” 牧白看着窗外,轻声说:“比任何一次都真……” 大多数女人对于感情都比男人感性,也更容易心软。 王彤珊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牧白当年因为和汪书泽分手,堕落了那么多年,现在终于走上“正轨”。 虽说这个正轨,不是她和牧长风期待的正轨,但遗憾的同时,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欣慰的。 她沉默片刻,说: “白啊,妈以为,你会跟小汪重新走到一起。” “确实走到一起了,”牧白说,“以情敌的身份。” 第40章 跟过我的人是不少,但我真没什么不良癖好!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段非在卡门的玩伴从牧白变成了郭大伟。 “昔日情人变情敌啊,你说牧白这是什么命?不够堵心的!”段非喝着酒说。 郭大伟还是不能适应gay吧的节奏,看着两个男的勾肩搭背,皱了皱眉: “非非,我问你个专业问题啊……” “问。” “当年牧白和汪书泽在一起,是那个……那个……上面……” 段非一脸你说的什么废话的表情看着他。 “那你说这汪书泽追文易,是个……什么意思?”郭大伟问。 段非听他说起这个就来了劲,坐起来搂着郭大伟的肩膀,说: “这你就不懂了吧?其实很多男人都是可上可下,像我和牧白这种纯的,啧啧,不多!” “段总!” 两人正说着,stephen端着酒过来了,看着郭大伟,问: “段总,这你朋友?” 段非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坐下,“stephen,好久不见啊?” stephen以为郭大伟是段非的新欢,不敢太放荡,笑着说: “哪里是好久不见?是段总对我视而不见呢!” 郭大伟打了个哆嗦。 段非哼笑一声,“生气啦?” “可不?”stephen有些忸怩,说:“小九不来,您和牧总都来的少了呢!” “哟!被我猜中了!”段非看向郭大伟,大笑: “这是生咱们牧大少气呢!原来还有人不知道,牧大少对小九动心了呢!哈哈哈……” stephen见段非一脸不正经,不在乎,不屑一顾的表情,也不自讨没趣,尴尬地笑笑: “段总就别打趣我了,我还有约,先走了!” stephen走后,段非懒散地靠在沙发上,对郭大伟说: “看见没,牧白在这圈子里,想要什么样的都有!” 他竖起大拇指,撇嘴说:“但小九这么屌的,还真是第一个!” 郭大伟喝了一口果汁,看着stephen的背影,说: “贵圈挺乱的,这人你肯定也睡过。” “可以啊兄弟!我以为你一直是直男思维呢!不过,”段非突然正色道:“我还真没睡过他,我已经……很久没睡过人了……” “我现在也是直男。”郭大伟说着,将段非搭在肩膀上的手拿开。 *** 饭店里,越剧老师唱着一段《浪荡子》,牧白听了两句,以为这是王彤珊跟老板点的曲目。 “那男孩叫什么,多大了?”王彤珊问。 “文易,文期酒会的文,冯唐易老的易,二十一了。”牧白说。 “长得不错,名字也好,但人……”王彤珊说,“说实话,太冷了。” 一个抑郁症患者,能有多热情? 牧白不想说文易的私事,但也不想让他给老妈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于是说道: “他最近两年遇上些事,受了点刺激。” “啊?”王彤珊瞪大了眼睛,在牧白没说清楚的话里脑补了一出苦情剧,要多夸张有多夸张。 牧白看老妈的表情,笑了笑,指着面前的一道菜,问: “这什么菜?” 王彤珊还沉浸在那个清冷男孩,被自己儿子强制爱的狗血剧情里,直到牧白又问了一遍,才说: “哦,丝瓜的嫩藤蔓,加上杏仁,吃着挺清爽的。” “嗯,我带一份回去。”牧白说着让服务员又打包了一份。 “白啊……”王彤珊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咱不做那种事。” “什么事?” “啧,”王彤珊压低声音,“我听说你们圈子……乱的很……” “妈!您说什么呢!”牧白无奈道:“跟过我的人是不少,但我真没什么不良癖好!” “那就行,”王彤珊说,“那孩子看着身体就弱——” “妈!您不觉得您跟我讨论这个事,不合适吗?” “是挺不合适,”王彤珊歪歪头,吃了一口菜,说,“你心里有数就行!” “我心里要是没数,能把国外那么一摊子事给处理了?” *** 文易去拿学位证那天给李敏道打了电话,但李敏道一直没见他来医院,有点担心。 这天,处理完手上的工作,李敏道去了文易家。 “哥,你怎么来了?” “从你晕倒到现在,几天了?还不去医院?”李敏道说,“你是觉得这种情况,一时半会儿威胁不到生命,能放松警惕了?” “哥,进来再说吧。” “你药吃完了吗?” “还没。” 两人坐在沙发上,良久无言。 李敏道的父母和文易父母是旧交,也是公司股东,他比文易大了十多岁,几乎可以说是从小看着文易长大的。 他对文易的感情生活多少知道一点。 当初文易去卡门的时候,他一度害怕文易因此堕落,曾提出过反对。 但毕竟不是亲兄弟,他也没立场说什么。 “小易,你……还去那个酒吧吗?”李敏道问。 “去的少了,”文易说,“确实有点累。” 李敏道叹了口气,“前几天我听朋友说,公司人事上有些变动。” 文易抬眸看他一眼,“潘星辰去了?” 李敏道点头。 潘星辰手里握着5%股份,必然会成为公司其他股东高层拉拢的对象。 但他文化修养有限,又久贫乍富,很容易做出对公司不利的事。 投影仪放着一部老电影,文易没开声音。 他坐在沙发上,随便捞了一个抱枕抱在怀里,懒懒地说: “随便吧,公司以后会怎样,都跟我没关系了……” 李敏道之所以说起公司的事,是想找个理由,让文易有所羁绊。 但文易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状态,实在让他不放心。 “小易,不管是作为你的主治医生还是朋友,我都非常不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 文易歪头看着他,笑道: “哥,我没有亲人。作为一个医生,你应该知道,志愿者配型成功的几率几乎为零。况且以我现在的身体情况,也没精力管那些事。但你放心,就算我的生命只剩一天,我也会好好活着。” 李敏道拍拍他肩膀,说: “明天去趟医院吧!院里刚引进了新药,对你这种血红蛋白低的情况有特效。” 电影进入了尾声,主人公站在空旷的原野上,独自吹着冷风。 文易盯着屏幕上灰色的天空,笑说: “我明天就过去。” 第41章 好像他的人生,就是一个大写的随便…… 牧白回来的时间不算晚,才晚上八点。 他刚走到楼下,就看见一个戴着眼镜,约摸三十多岁的男人,从楼栋里出来。 儒雅的气质,跟楼上那些佝偻着背哼小曲的人截然不同。 他回来几个月了,从来没见过这人。 与这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牧白心里“咯噔”一下,这人不会是来找文易的吧? 想到这里,牧白加快了脚步。 文易刚把电影的片尾曲听完,听见敲门声,以为是李敏道去而复返。 他按着沙发站起来,觉得一阵眩晕,但这几天休息得不错,这种眩晕感很快消失了,于是慢慢走过去开门。 牧白胳膊上搭着西装外套,微敞的衬衣领口处,坚硬的喉结,勾勒出完美的颈部曲线。 他站在楼栋昏暗的灯光里,有些不真实。 文易愣了一下,看见他手上饭店的袋子,问: “你怎么来了?你没吃饭?” “我怕你没吃。” 牧白说着,跟上次一样,不等文易请他进门就挤了进去。 他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圈,没觉出有人来过。 文易跟在他身后,“我吃过了。” 垃圾桶里扔着桶装泡面盒子,牧白轻轻踢了一下,说:“就吃这个?” “还有香肠和卤蛋,算高配了。”文易说。 “这个凉拌丝瓜蔓挺好吃的,”牧白把餐盒一一摆出来,说:“南瓜粥也不错,再陪我吃点。” 青白相间的丝瓜蔓和杏仁,看上去清爽可口,酱瓜蒸肉松软不腻,金黄的南瓜粥也散发着甜甜的香气。 但文易就是高兴不起来。 他们都说牧大公子浪荡,换人的速度跟换衣服差不多。 但眼前的男人,似乎和传闻中的不一样。 文易觉得,他强势俊朗外表下的,有颗真心。 “牧白,你真的没必要这么对我,就算你把心剖给我,我也不会爱你。” 听到他这么说,牧白有一瞬间失神,但随即笑了起来,略带轻佻,一手捏住文易的下巴: “宝贝儿,我不要求你爱我,我只想上你……” “哈哈哈哈……”文易笑出了眼泪,“是我较真了,但我明天要早起,回头再约吧……” “可以,我晚上没吃饱,陪我再吃点。” 牧白指着橱柜里的玻璃杯,问:“那些杯子能用吗?” “用吧,”文易说,“旁边柜子里有酒。” 酒柜里的酒和主人的消费观念一样,下到几百,上至六位数,甚至百万级别的收藏,文易都有。 牧白挑了一瓶市价比较高的某威士忌中的劳斯莱斯,说: “这个系列我只喝过50的,今天尝尝60的?” “随便。”这酒现在炒到了七位数,但文易连头都没回地说。 随便,好像他的人生,就是一个大写的随便…… 牧白拿着那瓶被文易随随便便抛出来的酒,莫名觉得有些烫手。 这男孩真的……他的热情,冷漠,总是切换得如此自如。 他提着酒和两只玻璃杯,走到文易身边。 “没想到你对酒这么有研究,喝吗?” 文易摇摇头,“吃过药了。” 他还在吃抗抑郁的药,牧白想。 红色的液体,荡漾在绝美的切割打磨纹路里,散发着最令人迷醉的酒香,还有最让人心驰的色彩。 酒还没喝,牧白已经醉了。 “要是有音乐就好了。”牧白说。 文易刚看完电影,音响还没关,他起身打开播放器,然后坐在牧白对面。 牧白抿了一口,却没放下酒杯,隔着复杂的花纹,对面的人模糊不清。 音乐响起来,牧白有些惊讶,没想到文易会听这种比他年纪还大的老歌。 他朝酒柜那边努努嘴,“喜欢喝酒?” “一般。”文易说。 “那你这么多收藏?” “玩,”文易说,“我酒量很差,只喝一点,那种微醺的感觉,很舒服。” 牧白胳膊肘撑着桌子,身体向前倾,露出一个略显挑挞的微笑,问: “比跟我上床还舒服?” 文易看他一眼,坦然道: “那倒没有。” 牧白放松地靠回椅背,说起了过往。 “我大二的时候跟汪书泽在一起,大三出柜,从家里搬出来和他同居。当时为了他,把我爸气得不轻,到现在都不说话。” 他哂笑一声,说:“结果人家毕业就结婚,现在还跟我成了情敌。” “真可怜。”文易冷笑一声。 “是啊,”牧白喝口酒,“这么多年,我觉得自己像行尸走肉,喝酒赚钱,上床享乐,好像我的生活里,只有这两件事,我曾经以为,我以后的日子,也不过如此。” 直到遇见你…… 牧白很明智地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文易笑笑,说:“还不错,挺丰富。” 而我,只有一件事,就是在自己的一隅天地里,无声地等待死亡…… 沉默片刻,牧白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摸着他的纹身,眼神闪烁,问: “纹身疼吗?” “还好,”文易说,“但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疼到极致的时候,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牧白握着文易的手,片刻后松开,转而问道: “潘星辰手里的股份,是你无偿赠与的?” “那是他应得的,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是他陪在我身边。”文易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心如止水。 牧白不屑地笑笑,“那现在,我倒找你两个亿,能换来你身边的四年时光吗?” “你现在不就在我身边?”文易挑眉,“还开了我一瓶两百万的酒?” “哈哈哈……”牧白笑了起来,“宝贝儿,怎么都是你亏!” “亏不亏的,无所谓啦……”文易轻声说道。 他这种无谓的态度,加上不甚健康的精神状况,令牧白心疼,也格外担忧。 牧白斟酌半天,还是决定把那个沉重的话题,敞开了聊。 “文易,你父母的事,我很抱歉,但死亡,是一切活着的生物的必然属性,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我冷血——” “不,牧白,你说的很对,我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 文易打断牧白的话,盯着他手里的酒杯,说: “但我夜里还是睡不好觉,想到他们,我会觉得冷……所以需要借助药物缓解,至于潘星辰,无所谓,我现在觉得,爱情是种拖累,一种负担,我不想要……” 他抬起头,笑看着牧白,眼睛里是熟悉的魅惑风情,“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 牧白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文易这么坦然,于是低声笑了起来。 “你说的也对,看来我们在灵与肉的观念上……都属于曲解伊壁鸠鲁快乐学说那一派的,完全的享乐主义啊!” “曲解不曲解的我不知道,但趋乐避苦,是人的自然感情……” 文易说完,起身坐在牧白大腿上。 牧白很自然地张开双臂,让他放松地靠在他肩头…… 男孩跟着音响里男人沧桑而又释然的声音,轻轻哼唱起来。 第42章 你可以选择不穿。 “i must be strong and carry on, cause i know i don\\u0027t belong here in heaven。” 文易大概有一点点偏执,他经常会单曲循环一首歌。 牧白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摸着他的脸颊,脖颈,还有锁骨,和他一起哼唱…… 文易的表皮层很薄,他冷白色皮肤下的青色血管,牧白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乏力,牧白觉得,他捕捉到了文易的脆弱…… 几首歌的时间,文易已经靠在他肩头睡着了。 从饭店带回来的饭菜一点没动,杯壁上残留着的香醇液体,一点一滴,都无声倾诉了牧白的心情。 这个男孩的情绪过于复杂,明艳动人的,忧郁内敛的,以至于牧白经常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原来爱真的会让人变得卑微,不爱的永远可以趾高气扬,爱上的却甘愿匍匐脚下。 舔狗。 牧白笑了笑。 但就算文易只把他当做性伴侣,他也愿意奉上所有的真心。 如果这样的真心,会给文易带来负担,那他会把这份真心,伪装在单纯的情欲下,只要能留在他身边。 “文易……”牧白轻声说,“我抱你去床上……” 文易睁开眼睛,“我睡着了……” 他在牧白肩窝蹭了两下,才从他身上下来,关掉音响,一边往卧室走,一边说: “你回去休息吧。” “宝贝儿,”牧白从文易身后搂住他,“你看,你坐我腿上都能睡着,今晚……就让我抱着你睡?” 闻言,文易仰头靠在他肩上。 男人的须后水,像森林里的露水一样沁人心脾,混合着威士忌的酒香,让他产生了一丝迷恋。 牧白看得出文易有些动摇,但他不知道他这样留恋的眼神是真是假。 是想填补孤寂的一时急切,还是发自内心的依赖? 不等牧白想清楚,文易已经闭着眼吻了上来! “文易……” 他没想到文易这么容易就妥协,于是低声念着他的名字,转身将他揽入怀中,急切地抱着他,吻他…… 但文易并不想做,躲开了牧白的手。 牧白轻笑,“宝贝儿,你想让我温柔点对不对?” “难道我不值得你温柔?”文易眨了眨眼睛。 这样的文易俏皮可爱,让牧白也跟着年轻了几岁。 他撩过文易额角的黑发,低沉的嗓音软到甜腻: “宝贝儿,你值得所有……” 这个吻细密轻柔,牧白品尝着第一次见面就让他神魂颠倒的双唇,享受着身下人专注认真的回应…… 这一颗,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岁月厚爱,人间值得…… 而文易,则在不知不觉中,在他以为的剥离了灵魂的身体关系中,贪恋着男人坚实的胸膛…… 那颗多年被冰霜侵浸的心,慢慢在牧白的吻中暖起来。 缠绵缱绻的吻,让两人体内的多巴胺持续维持峰值。 牧白的欲望炙热不堪,呼吸早已紊乱。 “宝贝,我想……” 但文易却拒绝了他更进一步的动作,蜻蜓点水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说: “洗个澡睡吧,我明天要早起。” 牧白深吸一口气,从文易身上下来,拉着他的手放在身下,埋怨道: “你真狠心……” 文易笑道:“不狠心我明天就起不来了,去吧,抽屉里有新牙刷。” 牧白揉揉他头发,“好吧,今天放过你。睡衣穿你的?” “你可以选择不穿。”文易翻了个身,懒懒地说。 牧白又深吸一口气。 他会调戏,文易比他更会。 看着男孩削瘦的肩膀,他只好翻身下床,去了浴室。 墙上的架子上有香波浴液,甚至还有消毒液,窗户开了一条缝,空气里还有淡淡的次氯酸钠的味道。 是了,文易的头发永远那么清爽干净,指甲永远整洁规整。 说起来,牧白这么多年私生活虽然混乱,但其实是有点洁癖的。 他不会宿在炮友家里,而且就算醉酒后带人到酒店,也会清醒地要求对方先洗澡。 而他和文易发生关系时,一直都没有提出这个要求,现在更是迫不及待地想留在他家里,哪怕只是抱着他睡一觉。 牧白笑笑。 文易是那个特殊的存在,是唯一。 *** 卡门酒吧。 “卧槽!大伟,那是不是汪书泽?”段非趴在郭大伟肩上,大声喊道。 郭大伟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汪书泽穿着一件黑色夹克进来了。 经过上次的事,楚明克已经知道汪书泽是谁,于是主动打了招呼。 “汪先生。” 汪书泽在吧台前的高凳上坐下,“楚总也在啊。” “喝点什么?”楚明克问。 “negroni。” 楚明克笑笑,“需要我戴红手套吗?” “楚总真幽默,”汪书泽说,“不过能喝到楚总亲手调的酒,是我的荣幸。” “加冰吗?” “加。”看着楚明克调酒,汪书泽问:“小九什么时候来?” “他啊,不一定,一般都是提前一天通知我。” 汪书泽点点头。 他前段时间忙于工作,一直没腾出时间,后来听说牧白高价收了所有的牌子,从卡门带走了文易,心里很不舒服。 “楚总,我先把钱付了,预定小九的号码牌。” 楚明克把调好的酒推给他,说: “我觉得汪先生不是会转卖号码牌的人。” 汪书泽笑了两声,“谁说得准呢?要是牧白真出价高的话,没准我就卖了。” “汪先生不喜欢小九?” “喜欢,我想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挡住小九的魅力。” 汪书泽喝了一口酒,是降低了金巴利苦酒比例的大众调法,他笑道: “不知道换做小九,会怎么调这杯negroni……” 不远处,酩酊大醉的段非拨通了牧白的电话。 牧白刚从浴室出来,看到电话转身去了阳台,“喂。” “白啊!一个小九,重新把我们四个聚在了一起!”段非大着舌头喊道。 听着背景音乐和段非的话,牧白就知道他和郭大伟在卡门遇见了汪书泽。 他往文易卧室方向看看,轻哼一声,说: “非非,明天主题公园的项目要签合同,少喝点!把电话给大伟。” 段非不知道嘟囔着什么,把手机递给郭大伟。 “喂,牧白。” “大伟,赶紧带他回家,明天还有正事呢!” “我本来想把他扔给那个蛇精男!” 牧白拧眉,“那个蛇精男?” “stephen?是这个名字吧,”郭大伟说,“但你要说明天有事,我就给他送回家。” 挂掉电话,牧白把手机调成静音,去了文易卧室。 正如文易所说,他睡得并不安稳,这点在上次那个雨夜,牧白就见识过。 床上的人抓着被子一角,浓眉微颦。 文易说他可以不穿睡衣,牧白就真的不穿了。 他翻身上床,将人揽入怀中,轻嗅心上人的味道。 “嗯……困……”文易没睁眼,哼哼了两句就又睡着了。 窗外夜色宁静,皎月高悬。 文易浅浅的呼吸在黑夜里逐渐清晰。 听在牧白耳朵里,就像跟他在做时的低吟一样诱人…… 这个男孩给予的一切,都令他沉迷。 他像一条守财恶龙,贪婪又霸道地触碰怀里的人…… 牧白长舒一口气,但没去浴室,就躺在文易身边,独自释放欲望。 隐秘的快感在卧室里蔓延…… 他要把内心的爱和浓烈的欲,留在文易的床上…… 第43章 我以为你在我床上放了镇尺…… 有的人天生精力旺盛,就算晚上睡得再晚,早上也能按时起床。 牧白就是其中之一。 而文易说的早起,不过是牧白平时起床的时间。 不到七点钟,两人基本同时醒来。 一个靠生物钟,一个靠闹钟。 感受着男人正常的生理现象,文易从迷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我以为你在我床上放了镇尺……” 牧白轻笑,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好让他能更清晰地感受。 “怎么样?体验一下?包君满意!” 文易掀开被子一看,牧白的身体映入眼眸。 完美的肌肉线条,明晃晃昭示着诚挚的邀请,而且他身下的床单被子,还有某些放纵过的痕迹。 文易愣他一眼,对他这种恶趣味视而不见,说: “不了,无福消受。” 怎么会无福? 要是你想,连身带心,都是你的,牧白想。 站在洗手间门外,牧白听着里面洗澡的声音,大声喊道: “你今天去哪?我送你?” “我自己开车。”文易在里面说。 “那好,我下楼给你做三明治!” 文易把水关掉,冲外面喊:“我不吃!” 不吃早餐?那怎么行? 牧白风风火火下了楼,顾不上晨练,洗漱完就进了厨房。 但再次上楼时,却扑了个空。 *** 文易开着骚气十足的皮卡,戴着宽边墨镜,行驶在去往医院的路上。 在牧白第二次打电话的时候,他开了飞行模式。 到医院后,文易直接去了李敏道办公室。 李敏道见他进来,给护士站打了电话,“病人到了,十分钟后安排人到病房抽血。” 挂掉电话,李敏道起身,“走,去病房。” 他给文易开的是个单间,两人进去后,文易才问: “哥,不是只抽血做个常规检查吗?怎么还给我安排病房?” “小易,昨天跟你说的那个药是针剂,需要测试你的耐药程度,还得观察用药效果,你跑来跑去太累,反正就两天,就待在院里吧。这个药只是维持你的基本体力,不会让你经常晕倒,对骨髓衰竭没有太大帮助。” 护士推着小车进来,见病人是个年轻帅气的男孩,说话都温柔了许多。 “检查项目多,可能要多抽点,帅哥,不怕疼吧?” 文易抬眸,看她一眼,眼睛里是望不到边的漠然。 他说:“我怕死。” 小姑娘“噗嗤”笑出了声: “你可真会说笑啊!” 文易脱掉外套,里面穿着一件宽松长袖t,他把袖子撸到胳膊上方,放在操作台上。 小姑娘绑上止血带,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她轻轻拍了两下,利索地将采血针扎进去,然后安上采血试管。 因为要抽好几管,小姑娘怕文易害怕,笑着转移他注意力: “帅哥,你这纹身真漂亮啊!是百合吗?” “嗯,回头我再纹朵玫瑰,就更喜庆了。” 文易没否认,脑子里浮现出在卡门牧白问这个问题的画面。 当时他在抚摸这块纹身。 那样的触感…… 文易闭上了眼睛。 “好了,”护士拔出针头,“那你女朋友每天看着,一定很开心!” 文易睁眼,用棉签按着针眼,笑了笑没说话。 护士走后,李敏道给文易倒了一杯白水,“先吃药,我给你订了病号餐。” “南瓜粥吗?”文易问。 “小米粥。” 文易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失望。 “小易,牧大公子传闻里的那个学霸,是你吧?”李敏道想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 谁知他话音刚落,文易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一直笑到肚子疼,笑得李敏道莫名其妙。 “不好意思啊哥!哈哈哈……你刚才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楚明克!哈哈哈……”文易笑道。 “楚明克?那个酒吧老板啊?” “嗯……哈哈哈……” “去你的,我闺女都三岁了!”李敏道笑骂着。 “不笑了不笑了,刚吃完药。” 李敏道叹口气,把电视遥控器找出来放在他床头,说: “小易,你是个聪明人,有些话哥不说你也明白,那个抗抑郁的药,你还在吃吗?” 清风托着早晨的阳光,将生的希望送来人间,也把死亡的哀伤冲淡。 文易出神地望着窗外,点点头。 “其实和潘星辰分手后,我精神状态反而好了很多,特别是得了这个病……这种除了命,再没什么可以失去的状态……让我觉得轻松,不管怎样,都不会比现在更差了,对吗?” 文易这话乍一听,似乎想得很开。 但究竟是投之亡地然后存的昂扬,还是哀莫大于心死的的沮丧,李敏道不好确定。 “小易——” “哥你去忙吧,”文易指指刚进门的送餐人员,“我吃饭。” “那好,这两天你好好休息。” 文易简单吃了饭,就躺在床上发呆。 当初他拿到确诊书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潘星辰,而是父母。 因为他突然觉得,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死去的感觉,有着极致的凄美…… 所以,他痛苦崩溃的时候更多了…… 比如在牧白过来拿耀星收购方案的那个午后。 眼泪交织汗水,痛苦中混淆着欢愉,身体上的极致感觉让他放空了…… 第44章 要是指望那点年薪,您儿子睡男人的钱都不够! 昨天晚上段非喝高了,郭大伟送他回去后,见一个醉鬼把卧室吐得一塌糊涂,担心他后半夜会不舒服,便留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两人一起去了牧白公司。 “你俩怎么一起来了?”牧白端着咖啡问。 段非显然还处在宿醉的头痛中,瘫在沙发上愣神。 郭大伟嫌弃地撇撇嘴: “昨天晚上你不是说你们今天签合同,我担心这个醉鬼误事,在他家守了一夜!” 段非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有气无力地说: “我公司的人已经到会议室了。” “走吧,”牧白说,“大伟,既然来了,中午一起吃饭?庆祝我和段非合作愉快?” “你俩干项目关我什么事?”郭大伟一脸不情愿,“昨晚上段非说了一晚上梦话,我都没睡好!” “我说什么了?”段非突然坐起来,搂着郭大伟的肩膀问。 “不知道,听不清!” 三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一起到了会议室。 双方公司的工作人员都已到场。 段非看完合同,交给旁边的工作人员,看向牧白。 “白啊,我特么真服了你了!看看这违约条款,订的是又刁钻苛刻又严谨周全,简直是辣手摧花惨无人道……” 几个工作人员笑了起来,温蒂给他续了咖啡,笑道: “段总,我们牧总的作风您还不清楚?爽快起来送您到飞云之上,但您要是达不到他要求,那可是有苦头吃呢!” 段非调侃:“嘿!温蒂,我怎么听着你这话这么不对劲呢?” “有吗?”温蒂说,“这合同,我们牧总给您的利润空间,可是高出行业均值一个点呢!” 这边段非和温蒂不痛不痒地撩骚,这边牧白和郭大伟又说起了文易。 “牧白,汪书泽文易你们三个怎么回事?”郭大伟问。 牧白指尖点着桌面,不紧不慢地说: “我们两个都喜欢他,但他看上去,好像谁也不喜欢……” “昨天晚上,就我跟段非在的那会儿功夫,就有好几拨人找楚明克,打听文易什么时候去。” “昨天晚上啊……”牧白喃喃道。 昨天晚上,文易坐在牧白腿上轻轻唱歌。 当时他放松的神情中带着忧伤,眼睛里迷离的光,好像他们当初站在河边讨论的那朵低空积雨云。 也许只有在砸向大地的时候,才是它解脱的时刻…… “怎么?”郭大伟问。 牧白几不可闻地叹口气,轻轻摇了摇头,说: “没什么。” “嗨嗨,你俩说什么呢?”段非签了字盖了章,“合同还签不签?” 这时,会议室门口响起洪亮的声音。 “没想到贵公司这么大项目的签约仪式,这么潦草!” 众人纷纷往外看去,就连段非和郭大伟也站起来,不再说笑。 “牧伯伯!” 牧长风皱着眉微微颔首,示意他俩坐下。 整个会议室一片肃穆,只有牧白,浑不在意地哼了一声,拿起笔在合同上签上自己的大名,然后递给温蒂,淡然说道: “拿去用印。” “好的,牧总。” 温蒂接过合同,向周边的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连同段非带来的人一同出去了。 但段非和郭大伟作为牧白的好朋友,这个时候出去不太合适,就上前同牧长风打招呼。 “牧伯伯好!”郭大伟笑道。 牧长风对于郭大伟这个老实人的印象一直不错,点点头: “嗯,小郭啊,你公司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一切正常。” “那就好,”牧长风说,“回头伯伯给你介绍几个案子。” “谢谢牧伯伯,”郭大伟看看时间,“牧伯伯,我中午有点事,就先失陪了!” “去吧。” 段非看着落荒而逃的郭大伟,心里翻了个白眼,笑着说: “牧伯伯,您快坐!” 牧长风看一眼牧白,坐在距离他两个位置的椅子上,对段非说: “段非啊,你也快三十的人了,你爸爸嘴上不说,你也该明白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 段非心里苦,这话可都是说给牧白听的啊! 他悄悄瞟一眼牧白,那位大爷竟然在看指甲! “牧伯伯,您和伯母最近身体还好吧?等我和牧白忙完这阵子,就去看你们!” 段非说完给牧白使了个“救命”的眼色。 牧长风拿手点点他,拿捏着腔调说: “小非,你这小子,虽说爱玩,但也不像某些人,都忘了自己家在哪了!” 忘了家在哪的某人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从口袋里摸出许久未抽的烟,开始吞云吐雾。 段非尴尬地笑笑。 “哈哈哈……伯伯说的哪里话,最近……我们都挺忙的,这不,主题公园的项目才刚有眉目……啊——啊——牧伯伯,我刚想起来,我中午还有约,就不耽误您时间了哈!” 段非说完,连忙抓起手机离开。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多年未见的父子。 牧白毕业后浪荡的那五年时光里,基本上很少回家。 即便回去,也是匆匆吃顿饭,父子俩往往不欢而散。 出国后,两人之间更是一个电话都没有。 此时,已过天命之年的牧长风,看着眼前和他长相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的儿子,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牧白张狂之下有沉稳,沉稳之下,又有着牧长风难以接受的倔强和决绝。 父子两人相对无言,半晌,牧长风才开口: “这个项目,牧氏集团要注资。” “董事长,”牧白面无表情地看着老爸,说:“我的公司已经不是牧氏集团的子公司了,您无权干涉我的业务。” 牧长风冷笑:“牧白,这个项目少说要四五十亿的投资,你拿得出来?” 牧白放下二郎腿,正襟危坐。 “董事长,您这是要向我妥协,还是以提供帮助的方式换我回心转意?” “你想多了,我只是以一个商人的身份来跟你谈合作!” “那挺抱歉,这个项目我要自己做。” “这么多钱,你拿得出?” “这么大的工程,历时好几年,资金不必同时到位,我自己可以把控。” 牧白满不在乎地笑笑,强调道: “而且——我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要是连这样的项目都拿不下,也没资格要求您——不干涉我的私生活了吧?” 牧长风微微眯了眯眼,冷哼一声: “也是,这点钱算什么?牧大少爷这两年在海外分部,想必也不少捞钱。” “分部那两年也就是给您打工,要是指望那点年薪,您儿子睡男人的钱都不够!” 牧白特意强调了最后一句。 前阵子关于他的绯闻,传得要多难堪有多难堪,牧长风烦躁得饭都吃不下。 但这么多年,他也没当初那个心劲了,只要牧白能给他生个孙子,其他的都无所谓。 所以今天来,一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二来也是想探探牧白的口风。 而此时牧白的态度,再一次将牧长风尘封已久的怒火点燃,他猛然站起来,“啪”的一声甩给牧白一个耳光! “不孝子!”牧长风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牧白看着父亲的背影哼笑一声,活动活动后槽牙,抹了抹嘴角的血。 第45章 他要那个男人。 宁城医院的病房里。 李敏道拿着文易的化验单,表情凝重。 文易消瘦的身体,隐藏在宽大的病号服里,加上冷白色的皮肤,整个人显得更加病态。 早上抽血的小护士把一支特效针剂的包装盒打开,说: “这个药是上臂肌肉注射,比抽血要疼得多!”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怕疼?”文易淡淡地说,然后把胳膊递了过去。 小护士愣一下,讪讪地笑了笑。 心想这帅哥可能是心情不好,不再多说什么,打完针就出去了。 其实文易并不是故意要把话说得这么生硬。 这么多年,除了最开始的潘星辰,他还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关心,也不会跟人虚与委蛇。 病房里只剩下文易和李敏道。 文易抬头看着天花板,像是自言自语: “还有半年吧……” 李敏道叹口气: “你怎么知道?” 文易转过头看着他,笑说:“你都写脸上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黑夜变得漫长,文易心里没有一丝恐惧。 他只是觉得孤独。 李敏道拍拍他肩膀,说: “小易,我们会用最好的药,延缓你骨髓衰竭的速度,别放弃……” “当然不会,”文易看着李敏道越挑越高的眉毛,“我家里还有一柜子酒……” 或许还有……楼下那个男人。 李敏道点头,说: “夜里我会让护士过来再抽一次血,看一下血药浓度,如果效果好,过两天你就可以出院。” *** 已经是深夜了,牧白还坐在办公室里,他刚把所有的文件处理完。 以他对老爸的了解,他今天主动过来提供帮助,必然会有条件。 只不过还没开始谈,牧白就把话堵死了。 当年他沉迷声色犬马的同时,带着郭大伟段非炒房,做各种理财,积累人脉后开投资公司,出国后又拓展了自己的业务,手里积累了不少资金。 他那么拼命,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能脱离牧长风的光环,给自己和未来的爱人一个自由的空间。 如果他能遇到真正爱的人的话。 他纸醉金迷,放任自己欲望的同时,也是对父母无声的抗议。 自从知道文易有抑郁症,牧白就很少抽烟了,但今天,这已经是第二根了。 他想文易,比任何时候都想。 肩头还有昨天晚上文易咬的殷红齿痕,牧白解开衬衣领口,对着手机看了半天,拨通了文易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一连三次的电子女声,牧白有些担心,他抓起钥匙出了办公室。 他首先回了香山路小区,见文易家的灯没亮,心沉了沉。 他又到停车场看了看,没看见文易的车,于是再次拨打文易的电话,结果还是没人接。 牧白掉了个头,直接去了卡门。 *** 生活从来不易,但日子总要过下去,这城市里多的是深夜买醉的人。 即便卡门里没有小九,还有stephen,payne。 灯光下,多少人肆意挥洒着任何可以挥霍的青春和金钱。 牧白径直走到吧台,拉着一个酒保问: “小九来没?” 那人认识牧白,见他神色焦急,连忙回答: “没……没有吧……二楼有他的休息室,要不您去看看?” “哪个房间?” “出电梯左拐,走廊最里面……” 牧白随便拍了几百小费,转身上楼。电梯一开,刚巧撞上楚明克。 “牧总?” 情敌,到处都是情敌。 但现在牧白顾不上这些,问道: “楚总,小九今天来了吗?” “没啊,他最近都没来,怎么了?” 牧白不想把关于文易的任何信息透露给他,于是说: “没事,就是想找他喝酒。” 楚明克一笑:“那您可找错人了,小九来我这儿这么多次,从来不跟客人喝酒,上次跟你喝的那杯,已经够惊艳了!” “我的荣幸。”牧白心里一颤,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还记得那杯午后之死。 记得文易摘掉遮面珠帘的瞬间。 记得那天晚上,文易在他怀里哭泣,却又在第二天说那杯酒只是工作需要。 楚明克是卡门的老板,自己却从来没用过号码牌,他始终和小九保持一定距离,又摆脱不了心中萌生的感情。 他不是不想体验小九的吻,而是他记得男孩当时和男友分手的眼神,他知道这样决绝的人,不会轻易爱上任何人。 所以对上牧白,他还是略显轻松的,因为他们都一样,都不曾也不会拥有小九的爱。 “牧总,下去喝一杯吗?” “不了,我还有事。” 离开卡门,牧白到河边广场逛了一圈才回家。 躺在床上,牧白感到无力。 即便文易就住在跟他一墙之隔的楼上,即便他们上过床,他也从来没走进过他的生活。 以至于现在找不到人,都不知道该找谁打听。 雨后的深夜宁静清冷,月亮却格外清晰。 文易既然开了车,应该是去了某地,手机没信号,也许是去了郊外哪座山上度假。 但是他只有一个人,会冷吗? *** 病房里没有开灯,只有病床上的手机屏幕亮着。 这样的孤独感让文易喘不过气,他看着手机右上角的小飞机,失声痛哭…… “爸,妈,我好想你们……我好冷啊……” 文易大口喘着气,仿佛一条濒死的鱼…… 他突然翻身下床,换上自己的衣服出了病房! 此时已是凌晨三点,病区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几个护士在护士站小声说话。 其中一个护士认出了他,低声喊道: “哎!你不是2号病房的病人吗?这么晚了,你上哪去?” 文易戴上卫衣帽子,头也不回,大步进了电梯! 世界这么大,却没有一个能叫做家的地方…… 家里的老宅已经空了很多年,香山路的房子里从来都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但或许,还有那个人的怀抱,能让他感到一丝温暖。 出了住院部,文易径直去了停车场。 他要那个男人。 第46章 他只是我不得不吃的药而已。 牧白向来觉浅,门铃一响他就醒了。 他的心突突直跳,有谁会在凌晨三点多过来? 他从来没体验过等待一个人时,那种坐卧不安的感觉,所以当那个人站在他面前时,牧白心中,有股失而复得的惊喜和紧张。 文易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了一点,成缕的黑发支在额边,衬着冷白的皮肤,在黑夜里显出几分鬼魅。 “文易!你去哪了?” 牧白一把将他抱入怀中,所有的焦躁,被突然出现的人一扫而空。 “你想上我吗?” 文易微抬着头,一双眼睛里满是深情…… 牧白愣了。 文易消失了一天一夜,此刻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问着如此直白的问题,就算牧白肾上腺激素飙升,也能看出他心情不好。 “牧白,我冷……让我暖起来……求你……” 文易的声音带上了空腔,不管不顾地咬着牧白的脖子…… “文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牧白一边亲吻文易的脸颊,一边轻声问道。 文易摇头,把手伸进牧白睡衣里…… “太冷了……吻我吧……” 男人坚实的胸膛,可以暂时驱散文易的孤独,是他流浪在黑暗里时,唯一的稻草。 牧白低声喘着气,怎么受得住文易这样的厮磨? 他吻上文易的唇。 “宝贝儿……我要你……” 随后,他双手稳稳地托起文易,文易也顺势用腿勾住他的腰身! 就这样,文易像考拉一样挂在牧白身上,从门口一路吻到卧室,滚到床上! 床头壁灯只亮了一盏。 文易看着那暖黄色的光晕,身体慢慢热起来,眼神也逐渐迷离…… 他甚至又回到了四年前那个晚上。 那个雨夜里,黑暗尽头有一束耀眼的光…… 他可以完全舒展身体,任由牧白驰骋…… 也可以伸手搂住牧白的脖子,在他耳边呢喃…… “呃……牧……白……好吵啊!下大雨了吗?”文易眼睛里噙着泪问。 牧白以为他真的在问天气,俯下身贴着他耳朵: “雨已经停了,宝贝儿……这样的天气,是不是很舒服?” 汗水比雨水还要淋漓,文易想。 “牧白……抱着我,我好冷……” 东方天际泛出鱼肚白。 文易喘着气,趴在床上,身上的红痕还没消失。 牧白躺在他旁边,看着他身上那些痕迹,问: “你昨天去哪了?手机一直没信号?” 文易摸出手机,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不小心碰到飞行模式了。” 这话说完之后文易心里有些诧异,就算他需要牧白,但为什么要跟他解释这个? 他把飞行模式关掉,一大串消息和未接来电提示涌来,都是李敏道发的。 正说着,电话又响了。 文易懒懒地接起来,“哥。” “文易!你怎么回事?大半夜偷跑出去!赶紧给我滚回来!”李敏道在那边大声吼道。 文易的通话音量不大,牧白虽然听不清,却也能听到对方在咆哮。 “哥,我不想待你那,手续你帮我办吧。”文易很累,语气有点生硬,说着挂了电话。 牧白不知道文易昨天去了医院,因此,单单是“我不想待在你那”这几个字,就足以让他发酵出一大缸醋。 他拧着眉毛,问: “文易,你昨天早上不等我吃饭,就是去找你那个‘哥’了?你要办什么手续?” 文易很困,他是真的想要休息才不和李敏道多说,牧白此时质问的语气让他无端烦躁起来。 他害怕被束缚,也害怕自己会屈从于这样的束缚,即使这种束缚是出于爱。 “牧白,你过界了。” 文易枕着牧白的胳膊,声音却有点冷。 牧白搓着指腹,仿佛只在一瞬间,就排解掉了内心的沮丧和醋意,笑道: “宝贝儿,我不问还不成吗?” 文易翻了个身,说: “我好困,先睡了,你上班别迟到。”慵懒平淡的语气,就好像没有生气一样。 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平稳,牧白把手机调了静音。 他仰靠在床头,深深叹了口气。 这个男孩真的一点都不爱他。 他勾引他,挑逗他,只在想做的时候才需要他。 所以才会在放空过后,将一切热烈的情绪归于平淡,甚至疏离。 如果爱情是一场豪赌,那么此时的牧白,已经尝到了挫败的感觉。 太阳升起,将雨夜微凉的寒气涤荡了多半。 一直到中午,牧白都没有起床上班,他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搂着文易。 摸着文易的纹身,牧白轻轻叹息。 文易,到底要怎样,你才会爱上我? 就在这时,文易的电话又响了。 *** 李敏道挂掉电话,提着一个小箱子,站在逼仄的楼梯间,看见文易穿一身不太合身的睡衣,从楼下上来,皱了皱眉。 “小易,你怎么回事?大半夜的跑出去,要不是小王跟我说,我都不知道!” 文易的眼神下意识闪烁了一下,“哥,进去说吧。” 李敏道顺着楼梯往下看一眼,跟着文易进了房间。 牧白倚在自己家门框上,听着楼上两人的对话,眯了眯眼。 他本以为文易昨天消失,是去找了这个“哥”,但看样子,昨晚上文易并没有跟他在一起。 难道文易又去了什么地方“打工”? 李敏道打开箱子,里面是文易的药。 “根据你昨天的化验结果,最近一周每天都要打,之后就可以每隔两天打一次。” “这个药需要冷藏,”他打开冰箱,见里面只放着可乐和几个苹果,说:“不是我说,文易,你这生活也太简单了吧?” “嗯?”文易起身,站在厨房门口,“你教我打针。” 李敏道瞅他一眼,“这几天我过来给你打。” “你也不能天天来。”文易说。 “你怕我撞见什么?” 文易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你不是看见了?我昨天在楼下过的夜。” 李敏道沉默片刻,拿出一针针剂,说: “小易,我要警告你!你是个病人!你的病最忌劳累!” 文易把牧白的衣服脱掉,坐在椅子上,眼神无光。 “哥,你知道吗?我昨天晚上和他做的时候,出现幻觉了……” 李敏道捏着酒精棉签,在文易胳膊上擦了擦,冷笑一声: “你意思是他很厉害?能做到你大脑缺氧?” 细小的针头扎进皮肤组织,但文易似乎感觉不到疼。 他嘴角浮起一丝微笑,说; “是啊,我好像又回到那天晚上,航空公司打电话说飞机失事,我赶到当地机场,那边下着大雨……” 李敏道利落地拔出针头,示意文易按着针眼,说: “小易,我还是希望你去做个心理辅导!” 文易抬头看他,“不了,哥,我心里没问题,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是!你没问题!你看上去很振作,也在积极地配合治疗,”李敏道抓住文易的手腕,说:“但是文易,你感觉不到自己身上那种厌世的情绪?” “我没有讨厌这个世界,”文易垂眸,“我只是不想有牵绊……” “不想有牵绊?”李敏道笑了两声,“那楼下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他啊……”文易拿着药物说明书一目十行,抬头看着李敏道。 “他只是我不得不吃的药而已。但是哥,你知道,谁都不喜欢吃药。” 第47章 如果他真抽到汪书泽……我就把他扛走…… 就这样,文易用上了新药,体力恢复了很多。 这天傍晚,他去了小区附近的烧烤摊帮厨,刚要回家时,遇上了路过吃饭的汪书泽。 “文易?你怎么在这?”汪书泽一脸惊讶,没想到这个不缺钱的学霸放弃保研,竟然来做小餐馆的服务员! 文易身上的围裙还没脱,看着汪书泽桌子上的肉串,说: “我在这里帮忙。” “吃饭了吗?”汪书泽说,“没的话坐下吃点,我请客。” “我吃过了,汪老师,我该回家了,再见。”文易脱了围裙,往路边走去。 “哎——”汪书泽喊道:“你住哪?我送你?” “不了,我送他!”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牧白站在一旁,冲两人说道。 文易看看这两人,笑着说: “老情人见面,应该有很多话说,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他又冲里面大喊一声: “王哥!给外面这两位再上二十串,从我工资里扣!”然后潇洒离开。 汪书泽站在路边,看着文易的背影,问: “明天卡门的牌子你买完了?” “除了你手里的。”牧白淡淡地说。 “如果你出价合适,我真的有可能卖给你。” “汪老师,”牧白笑笑,“我就想知道,现在的小九,还会不会那样亲吻除了我以外的男人。” 牧白把文易给他点的肉串打包回了家,开了一瓶酒,坐在沙发上,想了很多。 自从那天文易从他这里回去,两人就再没见过面,也没联系过。 他不敢说自己在文易心中有多重,但就算他是备胎,也应该是排在最前面的那一个。 喜欢文易的人很多,虽然文易看上去一直不曾付出过真心,但那个雨夜,文易真正找的人,确确实实是他。 而且,能让文易如浪潮般翻涌哭泣的,也是他。 即使那眼泪不是单纯的生理性泪水。 牧白靠在沙发背上,仰头望着雪白的天花板,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 卡门酒吧门口,郭大伟穿着一身运动服,生无可恋地拿着手机,说: “非非,我已经到了。” “大伟,我这边实在是走不开,你可一定要看好牧白,毕竟还有个牌子在汪书泽手里,万一小九抽到的是他,那牧白还不得疯了啊?” “我觉得他现在就挺疯的,”郭大伟说,“那天你们签合同的时候,他提起文易,魂不守舍的样子,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当年对汪书泽都没这么大心劲!” 段非此时还在公司忙,主题公园已经开工建设,他手上还有几个别的项目,一大堆文件需要处理,听到郭大伟这么说,撇撇嘴。 “说实话我现在都不敢同时面对牧白和小九了……” “怎么了?” “艹!他俩没搞上的时候,我不是买过牌子嘛!我都怕牧白哪天想起来这事杀了我!” “呵——呵,”郭大伟嘲讽道:“让你浪啊!” “嘁,”段非说,“你以为牧白以前不浪啊?” “他是假浪,你是真浪!”郭大伟反驳道。 段非啧了一声,“你怎么还双标呢!都是睡男人,谁比谁好到哪去?再说了,我很久没找人好伐?” “好了,不跟你说了,这会儿进去的人不少,估计都是冲着文易来的,挂了!” 郭大伟收起手机,抬脚和stephen一起进了卡门。 小九有段时间没来,因此今天晚上来的人特别多,就算没牌子,也有很多人想一睹他的风采。 郭大伟一进去,就看见牧白,坐在他们经常点的卡座里。 他靠着沙发,看样子已经喝了不少,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上去像要飞升一样。 “大伟,段非怎么没来?”牧白问。 “忙啊,”郭大伟坐在他旁边,说:“最近这小子走正道呢!” “那你怎么来了?” 郭大伟轻哼一声,“还不是怕你和汪书泽打起来!” “不会,如果他真抽到汪书泽……我就把他扛走……” “何必呢?”郭大伟看着坐在不远处的汪书泽,说:“那样不难堪?” 牧白晃着手里的酒杯,“难堪什么?他是不爱我,但是大伟你知道吗?我不能眼睁睁看他亲吻别人,我真的会疯!” “牧白,你这些年沉醉……这些,”郭大伟抬手指指酒吧里的各色人群,说:“但我一直觉得你很矛盾。” 牧白知道郭大伟的意思。 他不像段非,段非原本就是不走心的性格,跟谁在一起完全凭感觉,而他,骨子里其实是有点偏执的。 当年他遇到汪书泽,两人是在惺惺相惜中,慢慢产生感情,最后在一起。 但不管有没有如火一样的热情,就算那些欲望只是出于人体本能,他也能认真以待。 所以和汪书泽分手后这些年,他更像一具行尸走肉。 而文易,是那个赋予他色彩的人。 牧白喝了一口酒,唇角微微勾起,“现在不矛盾了……” 灯光暗了,音乐也悄悄转场。 文易和楚明克一起出现在吧台前。 他有近一个月没来过卡门,此时鼎沸的人声,早已盖过周边音乐。 “小九!小九!” 人群中开始有人高喊,有人骚动,就连郭大伟都不禁张大了嘴: “我……擦啊!” 文易剪了圆寸发型,穿着一身皮衣皮裤,整个人看上去干练有型。 没了刘海的遮挡,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入到了他饱满的五官上。 曾经清秀的形象不复存在,大家都在议论这个年轻男孩的冷酷帅气。 而牧白,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盯着吧台后面的人,眼中的光像烧着的一团烈火。 因为只有他知道,这个男孩在雨夜里,有多么脆弱…… “大家安静些,”楚明克拿着麦,说:“首先感谢大家对小九的喜爱,其次,我很遗憾,因为一些个人原因,今天过后,小九会暂时告别卡门!” 这话一说出来,酒吧里一片欷吁。 楚明克轻叹口气,看向换了新发型的小九,笑道: “期待小九有一天会再次站在这里!” 文易歪一下头,接过麦,点了一个从来没点过的数字。 “九号客人。” 第48章 那个傻子真可笑,哈哈哈……神经病…… 吧台上放着一杯negroni。 猩红色的液体澄澈透明,入口是金巴利的苦涩,逝去之后才是丝丝甜意。 同时还有金酒的香气,清透却又稳重的苦。 但浓烈的口感相互叠加,饱满的酒体背后,是跃跃欲试的狂野和羞涩。 就像吧台后面,那个既能浓墨重彩,又能淡雅清逸的男孩。 “金巴利,金酒,甜味美思,1:1:1的比例,最原始,最古典的调法。” 牧白放下酒杯,将粘着便签纸的十块钱纸币递给文易。 文易收起钱,说: “只有甜和苦恰如其分地保持平衡,这款酒才会经久不衰。” 他一手把玩着量杯,一手用指甲盖在酒杯壁上弹了一下,似乎意有所指: “但凡谁有一点贪心——就不是最好的negroni。” 牧白耸耸肩,“我承认,这杯确实是我喝过的最好的negroni,但是文易,如果你是想让我放弃,很抱歉,要让你失望了。” 隔着吧台,牧白身体前倾,一张脸贴到文易嘴唇边,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深情,说: “文易,我要你……连身带心,都是我的……” 文易对他这句话不置可否,甚至忍不住笑了起来,开始“例行公事”。 “哈哈哈……过来,我吻你……” 牧白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款步走进吧台。 文易比他要矮上半头,只见他跳坐在吧台上,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口红。 牧白瞬间就认出了那支口红,是上次那杯午后之死的夜晚,他在涂在文易唇上的。 应该是他情迷之际没来得及放进抽屉,顺手塞进文易汉服里了。 想到那晚的云雨…… 牧白的心,再一次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他看着文易慢条斯理地把口红涂在唇上,看着他骨节分明的五指,在一来一回间,把所有的红,深深烙在他心上…… 众人开始起哄。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原本应该激烈缠绵的亲吻并没有上演…… 文易轻轻捧着牧白的脸,眼中放了十二分的秋波,然后郑重在他左侧脸颊上印上一吻! 他晃着那支口红,说: “如果我今天抽到了汪老师,那这支口红就会印在他那里。” 不知为何,牧白在这个吻中感到了强烈的离别之情。 想到文易时而正常,时而堪忧的精神状况,牧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抓住文易的手腕,低声问道: “你要去哪?” 文易轻笑,跳下吧台,一脸莫名其妙: “当然是回家。” “牧大少这次真是亏了血本啦!一百多万只换来一个贴面吻!”酒吧众人议论纷纷,不少人都存着看笑话的心思。 而楚明克,看着灯光下的两人,心思有些游离。 不得不承认,这两人很般配,都能把放荡不羁和深情款款玩得游刃有余。 只不过,小九身上,多了一丝说不出的哀伤。 看着小九走出卡门,楚明克对身边的汪书泽说: “汪先生,我以为小九听从我的建议调了一杯negroni,你也会以十分之一的概率胜出。” 汪书泽双手插兜,“看来是我不够走运。” *** stephen端着一杯烈酒,坐在牧白旁边,笑道: “牧总,能赏脸喝杯酒吗?” 一旁的郭大伟挑了挑眉,这人怎么又来了,还真是锲而不舍啊! 不过话说回来,谁不想身边有牧白这么一个伴呢? 牧白一改在文易面前牵萦于心的样子,伸出两条长腿架在桌子上,像个浪荡子,他看着郭大伟,漫不经心地问: “大伟,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把小九的牌子卖给我?” 郭大伟摇头,不知道牧白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牧白伸出五指,眼中闪过一丝憎恶: “因为他们骨子里,觉得小九不值这个价!” “牧白……” 牧白收起长腿,点了一根烟,有些怅然,说: “但在我这里,任何人,任何东西,都代替不了他……” 郭大伟知道他这话是说给stephen听的,如果stephen识趣,就该知难而退。 果然,stephen把酒放在牧白面前,说: “牧总,我只是单纯想请您喝杯酒,没别的意思。” 就在这时,段非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卧槽!我一听说就赶过来了!小九怎么回事?以后都不来了?”说着抓起桌上的酒喝了起来。 “哎!段总!”stephen喊了一声。 段非喉结滚动,不解地看着他,“怎么?” “呃……没事,这是牧总的酒!”stephen脸色一阵青红,但昏暗的灯光下,没人看见。 段非看看所剩不多的酒,笑道: “stephen,哥哥劝你一句,死了这条心吧!” stephen尴尬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段非坐在郭大伟身边,松了松领带,问: “大伟,牧白今天晚上表现怎么样?” 郭大伟嗤笑道:“九比一,他就是头猪,文易也能点到他了!” “哈哈哈……”段非笑了起来,看着牧白,“牧白,怎么样?小九以后不来,你高兴了吧?” 牧白愣他一眼,“你不高兴?” “高兴!高兴!”段非清清嗓子,“兄弟们替你高兴!不过牧白,你们这楼上楼下的,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关你什么事?”牧白说。 郭大伟悄悄捏了一把段非,给他使了眼色,示意他别触霉头。 面对牧白的死亡凝视,段非尴尬地笑了笑,喊道: “啊……大伟,我有点难受,快送我回家!” *** 香山路的破旧小区里,已没了仲夏夜里乘凉的人。 秋天已经伴着草木的由绿到黄,深入大地。 文易把猫粮倒在墙角的盘子里,看着一旁逡巡不前的流浪猫,摸了摸头发,小声问: “怎么?换了发型,你不认识我了?” 也许是听出了文易的声音,流浪猫踮着脚尖靠近,小心翼翼地吃起来。 “打了这个针,一点酒都不能碰,我以后不能再去卡门调酒了,不知道今天晚上那杯negroni……口感到底怎么样……”文易对着这只猫,自说自话。 “那个傻子真可笑,楚明克说他又高价买别人的牌子……哈哈哈……神经病……” 文易笑了两声,摸着流浪猫的头,声音逐渐低沉下来。 “我也是神经病,对吗?而且——是个快要死了的神经病……” 第49章 我不是渣男。 秋日苍凉的夜里,牧白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在干什么?” 脏兮兮的流浪猫看到牧白,“喵”了一声便蹿了出去。 文易看着盘子里所剩无几的猫粮,蹲在地上没动,说:“喂猫。” 牧白转到文易身边蹲下,轻轻摸着他耳后的短发,问: “为什么把头发剪这么短?” 文易转过头看着他,一张饱满的双唇微微勾着: “不好看?” 他唇上已经没了那抹摄人心魄的殷红,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出几分疲态,惹人怜爱的同时又想让人狠狠咬上去。 牧白轻轻咽了一口唾沫,按着他的后颈吻了上去…… 两个大男人蹲在花坛边的角落里接吻,这姿势看上去诡异又可笑,但却是牧白无所顾忌的爱意,也是文易恣睢任意的片刻放纵…… 双唇分离之际,文易轻喘着笑了笑,问: “牧总是觉得牌子钱花冤枉了?” “我从不觉得花出去的钱冤枉。”他轻佻地摩挲着文易的唇,“反倒是你,为什么不去卡门了?给我省钱?” “是呢,”文易说,“怕你项目进行不下去!” 文易的手很凉,牧白拉着他站起来,笑道: “项目?我只怕我们之间进行不下去……” 暖意顺着手上的末梢神经传到文易全身,让他感到舒适的同时又觉得不安。 如果他是一具尸体,牧白还能将他捂热吗? “牧白,你喝醉了……”文易说。 牧白搂住文易的腰,让他贴在自己身上感受着。 男人太过炙热,文易觉得他快被烫伤了。 但那种坚硬的质感,又比雨夜里的那双手来得真实…… “是啊,negroni太苦了,我要找点甜的来平衡一下……”牧白说着,打横抱起文易上了楼。 怀里的人轻得宛如一片树叶,他会在秋末冬初的时候离开枝头,化作来年的春泥。 但这些,牧白还没深刻地意识到,他只是单纯地害怕,这个男孩对他没有一丁点感情,会随时抛弃他。 “文易,你好轻。” 文易伏在他肩头,没说话。 他今天晚上去卡门的路上,因为走神差点出车祸,干脆直接拐进理发店,以为变个发型就能换种心情。 但当他看到牧白拿着九号牌子,坐在他面前时,那种复杂的心情再一次袭来。 他贪恋他的怀抱,也害怕自己会溺死在这样的温暖里…… 这种感觉让他喘不过气,就像十七岁那年,面对父母死亡时令人窒息。 强烈的悲伤无从释放,没有人会在乎他,所有的感同身受,都不过是一句泛泛的安慰。 牧白不加掩饰的爱,会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他在面对爱情之前,首先要面对的,是死亡! 所以他不会,也不允许给自己找麻烦,他讨厌麻烦。 就像他喜欢吃外卖,因为不用做饭洗碗,哪怕他可以请阿姨,哪怕有洗碗机。 牧白抱着文易上了二楼,进门后,文易抬头看着他。 “牧白,你喝了我四杯酒,我才吃过一顿你做的饭。” 牧白忍不住笑了。 所有的欲火,都被他这句像是撒娇的话给浇灭了。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还是给你点宵夜?”牧白把他放在沙发上,笑着问。 文易白天睡了一天,这会儿一点也不困。 他从手机壳里掏出一百块钱现金,放在茶几上,说: “我只有一百块,你看着弄吧。” 牧白接过来,嘲笑道:“这可不够,连我一块牛肉都买不到!” 文易招招手,示意牧白俯身。 他勾着牧白的脖子,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去吧。” 牧白起身看着文易,他还是卡门里那副惑人的样子。 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牧白怕他吃撑了,没做太多,只简单做了酸汤牛肉面,热了牛奶。 文易吃完后,就赖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宝贝儿,你吃饱了,我还饿着呢……”牧白像只巨型犬,用鼻尖一下一下蹭着文易的脖子。 “我不想动,又累又困……” 骨髓衰竭造成的血液流失,只能用药物填补,李敏道给文易开的针剂,也不过是饮鸩止渴,他现在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 “谁舍得你动?”牧白一手伸进文易的t恤里。 文易睁开眼睛扭头看着他,说: “牧白,你去找别人。” 晦涩不明的语气让牧白有些迷茫。 他不知道文易是真生气了,还是真的累了,但面对文易,他又能怎么样? 只能百依百顺。 “那好,抱你去睡觉。” 文易点点头。 他睡着后,牧白去冲了澡,顺便自助了一发。 自从认识文易,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人就在身边,却只能靠自己的手。 只因为他爱他。 回到卧室,牧白发现文易睡得并不安稳,始终皱着眉头,他翻身上床,把人搂在怀里。 “嗯……我要睡觉……”文易闭着眼嘟囔了一句,很快又睡着了。 牧白亲了一下他额头,叹着气摇了摇头,轻声道: “文易啊……我这辈子,非你不可……” 这一晚,文易又睡在了牧白怀里,他没再梦见那个雨夜。 直到第二天早上九点钟,他打着哈欠接到了汪书泽的电话。 “喂,汪老师。” “文易,中午有时间吗?” “嗯。” “能请你吃个饭吗?” 文易看看时间,“可以。” 挂掉电话,文易打了个哈欠,转身对上牧白晦暗的眼睛。 “你这什么眼神?”文易问。 前段时间,牧白询问文易消失那天的踪迹,文易当时十分不悦,牧白还记得。 他转而收起心里的不自在,在文易身上蹭了两下,嬉皮笑脸地说: “宝贝儿,真不想放你去见人!” 文易看着天花板,摸摸自己的头发,“总要尝试不同的人和事,就像这发型,偶尔也得换一下……” 头发剪短之后摸上去有些硬,牧白看着他笑了笑没说话。 文易翻了个身,正对牧白坚实的胸膛,他盯着看了一会儿,觉得那滚烫的心就要破皮而出,他有点害怕。 “我跟你们每个人都明确说过,我不会爱上你或者他,所以我跟你上床,跟他吃饭,不冲突。” 文易抬头吻了一下牧白的脸颊,说: “我不是渣男。” 第50章 我不交男朋友。 冰箱果蔬区里的苹果已经有了斑点,文易顺手扔进垃圾桶,拿出针剂给自己打了一针。 洗过澡换了衣服,他骑着机车去了餐厅。 对,还是free life。 这家餐厅是牧白毕业后投资的,汪书泽不知道。 他看文易一身拉风到天边的手工刺绣夹克,再看看自己,无奈地笑了。 “我以为到这个餐厅用餐需要穿正装。” “有吗?”文易晃着车钥匙,说:“我来了几次,都穿的很随意。” “那可能是因为你比较帅。” 文易耸耸肩,“大概吧,他家菜挺不错。” “氛围也不错。” “谈恋爱的氛围?不过汪老师,我只是单纯来吃饭的。”文易看他一眼,毫不在意他话里的意思。 文易在这个餐厅一战成名,从服务生到厨师,都知道老板有个小神经病情人。 所以他一进去,前台立刻给经理打了电话。 经理今天原本休假,但一听说文易去了,连忙给狗戴上防拆家神器赶往餐厅! 这次不用文易交代,服务生引着他们入座之后,直接给他上了白水。 “你不舒服?”汪书泽问。 “救命的。” 文易吃药的时候,每个人都会这样问。 他的答案也都一样,谁也不会想到,如此耀眼的男孩,会患上绝症。 文易给自己点了一份龙虾茴香沙拉,随后把菜单递给汪书泽。 “你不要主食?” “昨天夜里吃多了。”文易垂眸,好像能闻到酸汤牛肉面的味道。 汪书泽又点了几个菜品和黑椒焗牛扒饭,说:“你太瘦了。” “物体受到的重力跟质量成正比,”文易说,“我轻一点,更容易上天。” “哈哈……”汪书泽笑道:“文易,你很有意思。” 文易漫不经心地转着车钥匙,“大概吧。” 汪书泽笑了,“虽然昨天没能喝到那杯negroni,却换来今天小九的一顿饭,我赚了。” “赚不赚的我不知道,但汪老师,现在我之所以会坐在这里,就是饿了要吃饭,没别的意思。” 文易是真的不会聊天。 从父母去世到现在,除了潘星辰,他很少跟别人接触,直来直往的说话方式,在旁人看来多少会有些阴阳怪气。 以至于大学里,同学们多跟他说两句话,就觉得这人十分不讨喜。 但文易不在乎。 他只想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也许会有那么一天,有人能带他走向更广阔的星空,但现在,他没有时间,也不会奢望。 但他接连两次强调只是来吃饭,汪书泽有些尴尬。 “文易,我们可以做朋友。” 文易看他一眼,说: “我想汪老师到现在的想法,依然不只是想和我做朋友。” “你说的对,”汪书泽无奈地笑笑,强行让自己跟上文易的节奏,“文易,我确实想做的你男朋友,真正意义上的男朋友。” “我不交男朋友。”文易回答得很果断, “那牧白……”汪书泽欲言又止,毕竟牧白曾在在众目睽睽之下,说想和文易扯证,而且带走了他。 “他……”文易顿了一下,说:“只是我的床伴。” “只是床伴?” “只是床伴,不然汪老师觉得我会爱上他?”文易轻描淡写地说着。 汪书泽点点头,然后摇着头轻叹口气,像是想到了从前。 “牧白很优秀,当年我们分手,他变成那个样子……我以为他不会再爱上谁。” “这么说——汪老师觉得他爱我?”文易挑眉问。 “大多数人都以为,那次他在卡门对我动手,是因为我们之间的事。但我跟他认识那么久,非常明白,他不是那种分了手之后,还管你是非的人。况且就算是,以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和修养,也不会做出那样冲动的事。” 汪书泽看着文易,说:“除非,他爱你!” 文易耸耸肩,“姑且是吧……但跟我没关系。” 服务生端着菜过来,看着文易再一次在老板的地盘上,跟另一个男人吃饭,心中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给老板戴绿帽的人,这都挑衅到家门口了! 餐厅经理来了之后,隔着大老远就往这边张望,“跟牧总说了吗?” “我们哪敢啊!这不是等着您呢嘛!”前台说。 经理撇着嘴拿手指点点服务生,掏出了手机。 就在这时,从里面传来一声酒瓶被打碎的声音! *** 文易从牧白家离开后,牧白站在阳台上,一直看着他骑车出了小区,才动身去公司。 主题公园的项目已经开始进行,他和段非之间的工作往来也多了起来。 “牧总,段总来了。” 温蒂抱着一堆文件放在牧白办公桌上,后面跟着垂头丧气的段非。 “温蒂,给段总冲杯咖啡提提神。”牧白一边看文件一边说。 段非没什么反应似的,直接瘫坐在沙发上。 “段总,您的咖啡。” 段非一脸生无可恋,连句“谢谢”都没说。 温蒂出去后,牧白才问:“昨天晚上你和大伟走那么早,又赶场子了?” “我特么是替你受过啊!”段非抹了抹脸,一直叹气。 牧白轻笑,“我有哪门子的过能让你替我受?” 段非不答,一直唉声叹气。 “那就不说废话了,”牧白看着文件说,“现在项目已经进入正轨,让你的人多在现场盯着点,别给我出岔子!” 说到工作,段非才不死不活地应道: “知道!绝不偷工减料,所有建材我会让人不定时送检,保证不出质量问题!” 牧白点头,一抬眼就看见段非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你到底怎么了?” 段非又叹了口气,“白啊,你给大伟打个电话,约他出来吃饭呗!” “你自己不会打?”问完后,牧白好像才从段非半死不活的状态中,品出了点味,问:“你俩闹矛盾了?” 段非刚要说话,牧白的手机就疯狂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餐厅经理,牧白皱着眉示意段非安静。 “喂。” “牧总!不好了!您的人出事了!” 第51章 目前为止,我不觉得牧白有胜算。 两只肥美鲜嫩的大波士顿龙虾,配上薄薄的球茎茴香片和蛋黄,看上去十分美味。 文易很快从汪书泽那个爱不爱的问题中脱离出来,说: “虽然我不爱牧白,但我还挺喜欢他餐厅的菜。” 汪书泽切牛排的手顿了一下,“这餐厅是牧白的?” “嗯哼。” 汪书泽心下了然,怪不得文易穿着奇装异服,也没人说什么。 没想到有一天,会到老情人的餐厅里,和新的追求对象一起用餐,这感觉,说不上尴尬还是新奇。 他环顾四周,点点头: “确实不错。文易,如果早点认识你,我可能早就辞职了。” 毕竟作为一名大学老师,要注意影响。 “别!汪老师,虽说有人能为我做出改变,是件很荣幸的事,但说实话,我不会因为这个背负他的感情。所以对于这个人的以后,很难说这样的改变值不值得。” “文易,你总是这样拒人千里。” 文易还想说什么,但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呼吸不畅,一阵头晕目眩,昏倒在餐桌上! “文易!文易!你怎么了?” 汪书泽没想到文易会突然无征兆地晕倒,连忙起身扶住他,还碰倒了桌上那瓶价值不菲的红酒! 餐厅经理刚拿出手机,准备给老板报告他小情人私会男人的消息,就猝不及防地看到这一幕!吓得大惊失色,连忙告知牧白! 文易脖子上,手背上泛起大量红斑! 汪书泽看一眼餐桌上那盘海鲜沙拉,猜测他是过敏,立刻拨打了急救电话! 餐厅经理和服务员也都围了上来。 “先生!我们要采取点什么急救措施啊?” 汪书泽托着文易的背,“快!先让他平躺在地上!” 牧白段非两人几乎是和急救车同一时间到的餐厅,一进门就看见文易躺在地上。 前段日子,文易在楼梯间晕倒过一次,想到这里,牧白瞬间冒出一身冷汗! “让一让!让一让!”牧白推开人群,好让医生能顺利通过。 几个医生和护士查看了文易的状况,确定是过敏性晕厥后,紧急注射了抗过敏药物。 牧白寸步不离地守着文易,段非和汪书泽则站在一旁。 “到底怎么回事?”段非问。 “我也不知道!”汪书泽说,“他就吃了点龙虾,哦……饭前十分钟还吃了药!” “药?什么药?”医生听到这个,连忙问道。 汪书泽叹口气,“他说是救命的药。” “他喝酒了吗?”医生问。 汪书泽摇头,“他跟我一起吃的饭,没喝酒!” 这时,餐厅经理一脸大祸临头的样子,指着桌上的龙虾茴香沙拉,战战兢兢地问: “不会是这菜吧?” 几个医护人员把文易抬上救护车,其中一人问: “救护车上只能有一位陪护,谁是病人家属?” 段非和汪书泽相视一看,正要说病人没有家属的时候,牧白开了口: “大夫,我是!我去!” 救护车上,牧白一脸担忧,“大夫,病人到底怎么了?” “根据患者的症状,我们判断他是酒精过敏。”医生说。 “但是大夫,”牧白皱着眉,“我们以前一起喝过酒,他没有过敏症状!” 医生摇了摇头。 “病人症状突然,属于迅发性过敏,一般在这种情况下,酒精的可能性比较大,很有可能是身体免疫机制出现了变化。” 说话间,文易已经清醒过来。 牧白几乎是瞬间移动到他身边! “文易,你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文易做了几个深呼吸,半眯着眼,“还好。” 到了邻近医院,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化验过敏原后,证实文易确实是酒精过敏,医生给他打上点滴。 “你这种情况非常危险,如果不是酒精摄入量少,就医及时的话,很可能有生命危险!” 听到生命危险四个字,文易报以微笑: “谢谢医生,我会注意。” 医生离开后,牧白坐在床边,俨然一副正牌男友的样子,汪书泽则站在一旁,显得有些局促。 “是我的错,今天那个龙虾茴香沙拉,厨师放了茴香酒,我已经把他辞退了……”牧白握着文易的手,轻轻说着,认错态度十分诚恳。 文易盯着天花板,神思悠远,像是感慨,又像自问: “我过敏……你有什么错?厨师有什么错?” 错的是时间啊! “宝贝儿,但凡你有一点不舒服,都是我的错……”牧白说着,还在文易手背上轻轻啄了一下。 汪书泽皱了皱眉,牧白此时的甜言蜜语让他咋舌。 当年他们在一起时,牧白从来不这样巧舌。 现在这个样子,是这么多年风月场里练就的习惯,还是他看走了眼,牧白真的只当文易是个小情人? 还是说……牧白这样的小心翼翼,无微不至,是真的情感流露? “牧白,你让那个厨师回来,晚上给我打包一份没有茴香酒的,我打完点滴回家吃。”文易不客气地说。 就在汪书泽对两人的关系产生怀疑时,文易看向他,说: “汪老师,今天实在抱歉,本来想感谢你,但现在……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回请你。” 病房里死一般的沉寂。 牧白没说话,汪书泽觉得不合常理。 以牧白的性格,如果他爱文易,怎么能容忍文易当着他的面,对另一个男性提出这样的邀请? 但现在,牧白非但不反对,反而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给他和文易留出了说话空间。 好像当初在卡门对他大打出手的人,不是他一样。 可牧白有什么办法? 文易从没给过他可以干涉他私生活的立场。 为了能留在他身边,他只能这样…… 汪书泽十分疑惑两人谜一样的相处模式,转而对文易说: “我很乐意,文易,你好好休息,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二十四小时开机。” 走廊里,段非靠着墙,实在没办法想象病房里面是怎样的修罗场,看见汪书泽出来,忙问: “怎么样了?” “人没事,”汪书泽顿了顿,“牧白和文易……算了,不问了。” 段非沉默片刻,双手插兜,“你想问他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吧?” 汪书泽点头。 “也没什么,就是邻居,文易就住在牧白楼上。” 汪书泽吃了一惊。 没想到世界这么小,但有缘的,终究是他们。 段非撇撇嘴,不知该怎么说,沉默片刻,才说: “书泽,如果当年你和牧白分手后,没做出那样的事,我到现在都认为,你比文易更适合他。” 汪书泽苦笑。 当初心志不坚,给一个女人造成了伤害,但没想到七年后,他和牧白竟然会爱上同一个人。 他叹口气: “命运最擅长开玩笑,我也没想到,我和牧白会变成情敌。” “文易他……”段非说,“我认识他是从小九开始的,他虽然站在卡门那样的声色场所,但也游离在所有人之外,我觉得,他不属于你们其中任何一个。” 汪书泽看着他一笑,说:“我以为你会看好牧白他俩。” 段非摇摇头,“目前为止,我不觉得牧白有胜算。” “那我就还有机会。”汪书泽摆摆手,“走了!” 第52章 他沉溺在这种不正经的调情中。 汪书泽走后,文易一句话都没说,而且很快睡着了。 牧白坐在一边,盯着他的睡颜看了一会儿,转身出了病房,段非拉着他走到一边。 “汪书泽说文易饭前吃药了,什么药?他有病?”段非问。 牧白知道以后随着接触越来越多,段非他们必然会察觉出文易的精神状态,于是说道: “我也是偶然间发现,他在服用一些抗抑郁药物!” “抑郁?抑郁症?” 牧白皱着眉点头。 想起文易在free life的行为,段非突然理解他了。 “也难怪,十七八岁的孩子突然没了爹妈,无依无靠,又遇上那么个人渣!啧啧,怎么可能不抑郁?哎……我没说你渣啊!” 牧白看着病房方向,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坚定的执着。 “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放弃!反之,除了死亡,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把他从我身边带走……” 段非愣了一下,因为牧白从来不说这个“死”这个字。 小时候他曾经因为说一句“笑死了”,被牧白严厉批评了一顿。 当时他还说牧白迷信,但久而久之,他也和牧白一样讲究凶讳了,特别是随着年纪的增大。 但此时,牧白说着这样的“重话”,段非知道,牧白不但认真,而且决绝。 他拍拍牧白肩膀,没再说话。 牧白靠在墙上,转头问他: “你和大伟怎么了?” 提起这个,段非就头大,“不说也罢!但是牧白,你得小心stephen!他昨天晚上给你酒,有料!” 牧白瞥他一眼,回想他在公司时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下了然! “你把大伟……上了?” 段非一脸愧疚地点点头。 “你有没有脑子!” 牧白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段非后脑勺,低声喊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家情况!他爸没得早,他姐早早辍学打工,供他上大学,全部希望都在他身上!你把他……段非啊段非,你让我怎么说你!” “我当然知道!”段非也急了,“但昨天晚上那个情况……牧白,那药性太强了!我一时没忍住……再说,我对他也确实……哎呀,他这么多年都没找女朋友——” “他找没找女朋友跟他弯不弯没有一点关系!”牧白打断段非的话,“就算他是弯的,也不应该在这种情况下!” “我知道我知道!”段非挠挠头,“我现在就是摸不准大伟到底怎么想的!他昨天晚上从我家走后就关机了!我联系不上他,也不敢去找他……” “真有你的!”牧白说,“你这样玩,你俩之间就算是艘巨轮,也得沉喽!” “我没玩……我认真的……” 牧白摸出手机,先给郭大伟打了电话,确认他关机后打给了温蒂。 “喂,牧总。” “温蒂,你跟投资公司那边沟通一下,找个需要财务审计的项目,把资料发给我!”牧白说。 温蒂知道老板但凡有需要审计尽调的工作,都会找郭大伟合作,于是说: “牧总,这些事交给我就行,回头我带资料到郭总公司,您忙您的。” “不用!”牧白看一眼旁边蔫了吧唧的段非,说:“咱们段总等着这项目叫魂呢!” 牧白挂掉电话,段非支支吾吾地说: “白啊……要不我这事等等再说,”他看看病房里面,“毕竟你这……” 牧白赏段非一个白眼,“行啊,那等我把文易追到手再说!” “别别别!你赶紧的!兄弟我后半生的幸福就靠你了!”段非连忙说道。 段非走后,牧白找到医生,仔细询问了文易的情况。 “医生,你们会不会搞错,我确定病人以前不管是吃海鲜还是喝酒,都没有出现过敏情况,为什么这次这么症状厉害?”牧白问。 医生拿着化验单,表情凝重。 “这位家属,病人的情况不同于一般的酒精过敏。准确来说,是他体内的药物成分和酒精发生了反应,才导致昏厥。但具体是什么,我们医院条件有限,建议你们到宁城医院进行更精确的检查。” “药物成分?”牧白挑眉,“他确实在服用一些抗抑郁药物,会不会是这个?” “很有可能,每个人身体差异不一样,毕竟有的人吃了头孢再喝酒,都没像他这样昏过去。” 回到病房时,文易已经醒了。 “现在感觉怎么样?”牧白问。 文易看了一眼,液体还剩四分之一,说:“待会儿回家吃龙虾沙拉。” 怎么还想着龙虾沙拉? 牧白皱着眉,说: “文易,我觉得你应该做个全面检查,毕竟这两个月,你晕了两回。” “我知道我怎么回事,现在我只想回家吃龙虾沙拉。” 面对文易的强硬要求,牧白无可奈何,只能请求他换掉这个危险系数高的菜品,“文易,换个菜。” 文易莫名其妙,“为什么要换?你不是跟餐厅的人说了不放茴香酒?” 牧白怕餐厅的人弄错,在文易身边坐下,问: “你想吃,我给你做好不好?” 这天晚上,文易在牧白的陪伴下回了家。 “宝贝儿,我先回去给你做饭,待会拿上来。” 文易刚歪倒在沙发上,闻言说: “你等我一下,我换个衣服,跟你一起。” 原本怕文易烦,牧白没敢这样要求,现在文易主动提出去他家,他心里暗喜,于是挤在文易身边。 “不如你搬到我那?” 文易用腿顶顶牧白,在他耳边呼出一口气: “不行,我受不了……” 这句话像猫儿的舌头,舔得牧白心痒痒,他亲吻文易的脖颈,说: “你可以一直躺在床上……” 随后,牧白模拟着某种动作。 文易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他沉溺在这种不正经的调情中。 这种氛围里,他觉得自己像戴着面具的狂欢者,可以无所顾忌享受牧白那种让人发狂的热烈…… 可他一天没吃饭,这会儿真的饿了。 轻咬牧白的耳垂,文易轻声说着: “龙虾……” 第53章 宝贝儿,我还能给你更多…… 牧家大宅。 王彤珊一把抓过牧长风的手机,大声呵斥道: “牧长风!你要是不想老了落个孤孤单单的下场,就别搞这些!” 牧长风刚才打电话时精力太集中,没想到媳妇会突然出现,有些不知所措。 “彤彤,你怎么能这么想?我这还不是为了牧白?怕他将来后悔?” 王彤珊一手卡腰,一手指着他: “后悔?你问问他,当年汪书泽那么对他,他后悔过吗?以牧白的性格,你这样做,别说没成,就是成了,也是断送你们的父子情分!” 说着将牧长风的手机扔在沙发上,转身进了电梯。 *** 比起富人区,低端小区里的生活气息,相对要浓烈一些,夫妻的吵架声,孩子的吵闹声,交织在夕阳的余晖里。 站在牧白家的阳台上,文易一低头,就能看见一楼住户,通过侵占公共绿地开垦的菜园子。 萝卜已经拔出地面,青青脆脆,看上去多汁可口。 他出神地看着那些萝卜,即便有一天,它们会成为人类果腹的食物,或者烂在土里,但在生长的过程中,这些绿色植物,永远向着太阳。 就像此刻的他,即使孤身一人,也从没想过放弃治疗。 他踩着拖鞋,走到厨房门口,看着牧白宽厚的肩膀,心中升起一丝渴望。 为了防止文易在饮食上有什么不适,牧白选择了最保守的清蒸做法。 油烟机下热气氤氲,牧白用生抽等佐料,按照比例调配着蘸汁。 而文易就在此时,从背后抱住了他,以至于他手一抖,多倒了点香油。 “好香啊……” 牧白歪头蹭了蹭他的头发,“香油倒多了。” “我想吃萝卜。”文易说。 “萝卜?”牧白说,“你等下,我这就去买。” “不,楼下老大爷家地里有,我要从东边数的第二颗。” 两分钟后,牧白站在了老大爷家的菜地里。 他虽然会做饭,但从没下过地,即使是这样小面积的菜地。 霸总气质和乡土气息结合起来,十分违和。 因为怕把旁边的菜踩坏,牧白歪着身子,歪歪扭扭地走到菜地的最东边。 文易站在阳台上,看着撅起屁股拔萝卜的牧白,吹了个口哨。 牧白循声抬头望去,只想扔下萝卜,把这个看上去痞帅又清纯的男孩扔到床上。 当他拎着萝卜进门的时候,文易还在阳台上。 他穿着一件某品牌拼接色柔软针织衫,削瘦的肩部轮廓更显单薄,不禁让人生出强大的保护欲。 牧白把萝卜扔在门口,径直走到阳台抱住他,在他脖颈间吻了起来。 温热的气息把秋天的萧瑟冲淡,取而代之的是一室“春”意。 两人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躁动…… 文易任由他亲吻着,摸索着…… 却在牧白要提枪上阵时,“善意”提醒道: “牧白,十分钟了。” 牧白用力捏着文易的腰臀,呼吸急促: “十分钟?嗯?前戏都不够……” “蒸锅里的龙虾,要老了。” *** 热气腾腾的砂锅牛肉粥,配上鲜嫩的大波龙,文易吃得很过瘾。 牧白见他心情不错,说: “文易,医生说你突然晕倒,是因为酒精和你体内的药物成分,发生了反应,但你以前也会喝一点。” 文易咽下嘴里的食物,喝了一口粥,“嗯,我换新药了。” 这就是他不再去卡门调酒的原因。 一点二十几度的茴香酒,就能危急生命,更别说其他烈酒了,所以调那杯negroni时,他没尝。 见文易如此坦诚,牧白心里松了一口气,只以为他说的是抗抑郁药。 但长期吃药也不是办法,牧白还是想文易能敞开心扉。 “能跟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吗?” “以前的事?”文易说,“我好像跟你说过。” 三个月前,他们吃完烧烤回家后的那个电话,是文易唯一一次提起以前的事。 故事很老套,父母不幸双亡的少年,对陪伴自己的人产生依恋,以至于那种情愫到底是不是爱情,都弄不清楚。 但那人,却成了他仅有的依靠和信仰。 当这一切崩坏时,文易看似洒脱地抽身离去,实则却从未摆脱黑暗的泥沼。 “你是说过,但你没有真正走出来……”牧白说。 我不是没走出来,我只是要摆脱这世间一切的留恋和羁绊,在不久后的某一天,到另一个世界去,文易心里想着。 但他下意识地没有反驳牧白,因为他已经成功在牧白面前,混淆了抑郁症和真正致命的疾病。 这样的状态,他莫名觉得安心。 “或许吧,但人从一出生,就开始走向死亡,”文易指指牧白,又指指自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药品分装瓶摇了摇,说: “你和我都不例外,但我还是要吃这些药,为什么呢?” 他笑得有些鬼魅,继续说: “我的意识支配我的肢体,我的肢体又给我带来快乐,我不想让它们其中任何一个,早早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看着那些药片,眼神有点飘忽不定,说: “所以,我需要它们来确保我拥有快乐的资格……” 这样模棱两可的话,加上那样妖媚的笑容,牧白根本不会往除了精神疾病之外的地方想。 他抱着双臂支在桌上,身体前倾,看向文易: “如果你说的快乐,包括跟我上床,那么宝贝儿,我还能给你更多……” 我可以陪你在斗转星移中,浪漫地老去。 还可以在时空变换里,给予你最平凡,也最珍贵的爱。 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可以给,牧白这样想着。 文易沉默,然后笑着摇了摇头,说: “牧白,我不贪心的。” 他把碗往前一推,“说实话,今天晚饭不错,我很开心。” 第54章 打电话的人太会扰人好事了! 他说他不贪心。 文易明白牧白的未尽之言,但他还是这样礼貌又无谓地拒绝了。 牧白听得出,文易这是在警告他不要想太多。 片刻后,他笑起来,仿佛卡门里那个放荡的公子哥,轻佻地捏着文易的下巴: “宝贝儿,萝卜还没吃呢!” 他把从老大爷那里挖来的萝卜切成片,放在文易面前。 文易躺在沙发上,拿起一片,咔嚓咔嚓地吃了起来。 牧白惊讶地看着他,“真没想到你居然生吃萝卜。” 文易递给他一片,“你尝尝,一点都不辣。” 牧白摇摇头,表示不能接受。 文易嘲笑他,“你真像我小时候养的那只兔子。” 牧白哼笑一声,和他一起挤在沙发上,轻轻摩挲着他的脸,说: “我不就是你养的兔子?你给的那二百块钱,我可还没花呢!”说着抬腿蹭了蹭文易。 文易不理会他的挑逗,枕着他胸膛,一边吃一边说: “我小时候,一直以为兔子喜欢吃萝卜,它要不吃,就是因为外面的萝卜不够新鲜。后来,我让我妈在院子里专门种了一些,等萝卜熟了,我拿着去喂兔子,它跟你刚才的反应一样。” 牧白轻轻揉着文易的胃,说: “兔子的胃很娇弱,鲜萝卜水分太大。” “当时年纪太小了,不懂,现在想想,为什么非要执着于让兔子吃萝卜呢?还害得它生病。”文易漫不经心地说。 牧白是什么样的人精?怎么会听不出文易的弦外之音? 如果别人不喜欢,那些自以为是的执着,就变成了束缚。 久而久之,别人不但不会感动,还会给对方带来伤害。 于是他侧了个身,指腹拂过文易的嘴唇,唇角一勾: “宝贝儿,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尝尝这个萝卜甜不甜……” 柔软的风吹过坚硬的城池,萝卜的清香甘甜在两人口中蔓延…… “嗯,是甜的……” 牧白的手覆在令他痴迷的风景上,每一丝,每一毫,都留下他的指纹…… 文易的呼吸被打乱,他在牧白耳边轻声喘气: “牧白,你好热……” “是吗?宝贝儿,和我一起热起来,好不好?” 牧白拉过一只抱枕,垫在文易身后…… 男孩身上的凉意从他唇齿间流过,被他尽数吞下……秋夜给予文易的一身繁霜,也被他的炽热一并拂去…… 秋虫在鸟儿面前低唱,不知道是挑衅,还是真的想要被拆吃入腹。 这样的缠绵对欲望来说,是痛并快乐的煎熬…… 伴随着皮带扣的金属碰撞声,一阵不合时宜的电话铃声响起来。 打电话的人太会扰人好事了! 牧白只看了一眼,就主动掀翻了友谊的小船,一只手继续在文易脖颈间游走…… 但下一秒,他被迫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因为文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通了电话,并且放在了他面前! 艹! 牧白瞪了文易一眼,给他盖上沙发毯,将他脚踝抓在手里。 “喂,大伟。” 因为段非和郭大伟的误会,牧白必须要帮他们制造点契机。 他白天给郭大伟打了好几个电话,对方都关机,现在应该是刚看到。 “牧白……”郭大伟略显疲惫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 牧白的声音有点沉,他按住文易的脚,问: “大伟,有时间吗?帮我评估个项目。” “嗯……”郭大伟这会儿什么心思都没,语气里透着一股子苍凉,说:“牧白,我在你小区门口。” “咳咳……那好,你上来吧,温蒂已经把项目资料发我了。” 挂掉电话,牧白看着文易,惋惜地叹口气,在文易锁骨处印上一吻,“我抱你去卧室?” 牧白的本意是怕文易觉得不自在,但文易显然没在怕的,他套上衣服,一挑眉,问: “你们不是说工作吗?我不能听?还是说以我的能力,不配听?” 怕文易误会,牧白拿过笔电打开,想都没想,就把段非干的矬事和盘托出。 “哦,这事有什么好担心的?”文易毫不在意地问。 牧白笑道:“段非愁得都快秃头了。” 说话间,郭大伟到了。 他站在门口,看到文易在沙发上懒散地坐着,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白啊,我是不是来得不凑巧?” 牧白腹诽,何止不凑巧? 要不是你,我早就把文易这样那样了! “没有,”开口的是文易,他冲站在门口的两人招招手,说:“郭哥,这个项目挺有挑战性的,你来看看。” 文易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是牧白的笔电。 郭大伟看一眼牧白,牧白冲他歪一下头,示意他无妨。 三个人并排坐在了沙发上,一同对着屏幕。 发生那样的事,郭大伟心知肚明,牧白今天找他谈工作,明摆着就是个说辞。 他满脑子都是和段非之间的荒唐事,心烦意乱的同时,又有些迷茫,心思完全不在项目资料上。 而牧白一颗心都在文易身上,自然也不怎么看。 只有文易,侃侃而谈。 “从长远来看,这个项目很有可持续发展的空间,新型环保材料,本就在政策提倡的范围内,而且节省出来的碳指标,还可以挂牌出售,对企业来说,又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牧白心不在焉地跟着点点头。 “是这样的……”郭大伟情绪有些低落。 文易指着屏幕,“但前期科研技术的投资耗时比较长,会拉长整个项目的收益周期。” 他看向郭大伟,意有所指地说:“各有利弊,所以是不是要投资,还得老板说了算。” 郭大伟呆呆地点头。 文易接着说:“虽然投资有风险,但只要老板要玩得起,想投就投了,”他挑眉看向牧白,“对吗?” 牧白拍了拍郭大伟的肩膀,“你觉得呢?” 半晌,郭大伟才回过味来,撇撇嘴: “你俩这看我笑话呢?” 文易和牧白互相看对方一眼,一秒钟后同时笑了出来。 “艹……”郭大伟无奈地低声骂了一句。 牧白勾住文易的肩膀,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笑道: “看你这样我就放心了!哈哈哈!” 郭大伟大骂道:“段非个煞笔!我要知道他那么畜生,昨天晚上就应该把他扔大街上!” “那你躲着也不是事啊!”牧白说。 “男人嘛,我本来不想这么矫情,”郭大伟说,“要真是控制不住酒后乱性,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但这个畜生根本没醉!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疯!” 牧白拿余光看了一眼文易,见他一直在玩牌,说: “大伟,段非可能没告诉你,stephen给我的那杯酒里……掺了点东西……” “艹!”郭大伟又骂了一句,“你们这个圈子是不是特别糜烂?不管别人愿不愿意,是不是gay,磕点药就能随便上?” “哎哎——大伟,你骂谁呢?这圈子正经人多的是!”牧白反驳道。 “我……我不是说你们哈,”郭大伟挠挠头,“您二位就当我是放屁!我就是……我他妈的就是憋屈!段非前段日子,跟我说他很久没找过人了,我他妈没听出他什么意思,合着找人就是冲我来!” 文易深深叹了一口气,放下手机,懒懒地说: “遇上猪队友,一把输了二百多万豆。” 随后,他蓦然地看着郭大伟。 “郭哥,喝酒吗?” 第55章 舍命陪君子…… “喝!” 郭大伟很少喝酒,连烟都不抽。 虽然有好几个女下属对他有意思,但他都拒绝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没遇上个可心人,但现在,莫名其妙被自己哥们儿给上了,满腔愤懑没地方发泄。 手机不停震动,他直接关机扔在了一边。 牧白把电脑合上放在一边,准备去酒柜拿酒。 “去我家吧。”文易说。 那么多酒,如果不喝,等我死后,总有一天要被埋在城市的废墟里。 牧白不清楚文易的想法,但既然文易愿意邀请别人到他家做客,对他的精神状态或许有帮助,他当然乐意。 “大伟,今天你赚了!”牧白拍着郭大伟肩膀,说。 两分钟后,郭大伟站在文易家的恒温酒柜和切子酒杯展示柜前,长叹一口气: “文易啊,真看不出来啊!你文文弱弱的,家里藏这么多酒?” 牧白打开酒柜,调笑道: “要是哪天我资金有问题,就拿这些酒和这杯子抵上。” 文易靠在柜子边,也不理牧白,自顾自挑了两只杯子,说: “郭哥,我给你调杯酒吧。” “你?专门给我调?” 郭大伟受宠若惊,五万块才能买到十分之一的机会,文易现在竟然主动提出给他调酒? “嗯,我们认识这么久,虽然只在工作上有接触,但我自认为是你的朋友,不收你钱。” 郭大伟憨憨地笑了。 文易拿着白朗姆和可乐,快速搞出了一杯cuba libre。 牧白在一旁眯了眯眼。 他明白文易的用意。 几个月前,他曾在烧烤摊上,端着一杯啤酒,对文易说过,敬自由。 牧白轻笑一声,看向文易,笑道: “这不是最受女孩子欢迎的自由古巴吗?宝贝儿,你这是觉得咱们郭总不配在上面?” “牧白!你嘴怎么能这么欠?”郭大伟不懂鸡尾酒,但听了牧白的话,知道这酒应该没那么冲。 文易无视他俩的对话,把酒递给郭大伟。 “开怀畅饮,随心所欲。郭哥,我的重点不在酒,而在自由。无论你是自己——还是两个人。” 听着这话,牧白在心里苦笑。 这个男孩,真是无时无刻不想逃离羁绊啊…… 但他早已在心里,为文易建造了城墙。 他要他心甘情愿进来,自由自在出入。 *** “来!文易,哥给你倒一杯!” 郭大伟已经神志不清,指着酒柜,看看牧白,大着舌头说: “你啊……小小年纪,少喝点酒……酗酒对身体……嗝……不好……” 牧白接过他要递给文易的酒杯,“大伟,跟你说三遍了,他不喝!你要觉得不尽兴,我把段非喊来!” “段非?”郭大伟对着空气踹了一脚,“让他……来!看老子不阉了他!” 楼下草丛里,秋虫在作最后的鸣响。 文易坐在窗边的懒人沙发上,看着两个大男人,在客厅醉酒胡诌。 不久以后,那些热闹,哀愁,都会随着他生命的流逝消失在眼前…… 风有些凉,牧白走过来,给他披上外套,以为他困了。 “累吗?先去休息?” 文易揉揉眼睛,将里面的雾气驱走,说: “可以给段先生打电话了。” 郭大伟歪在客厅,牧白看他一眼。 “我把他弄我那就行,这么晚了,就不折腾了。” “牧白,”文易停顿一下,问:“你觉得郭哥今天为什么能来找你?” 牧白了然,给段非发了消息,然后俯身亲吻文易,嘲笑道: “我还不知道,咱们小九喜欢撮合有情人?” “郭哥要是真不打算和段先生有这种关系,就不会来找你。找你,就是想缓和,至少他不想失去段先生这个朋友。”文易说得很认真。 牧白挤在单人沙发上,拉起文易,将他抱在怀里。 他的脸在灯光下愈发柔和,那张红唇因为缺水显得有点干,就连新换的发型,看上去都没那么酷了,莫名有种美强惨的感觉。 牧白搂着文易的腰,嘴唇轻轻游走在他脖颈间的神经上…… “宝贝儿,做吗?” 文易轻笑一声,环上他的脖子,笑道: “如果你要在段先生来之前缴械——我没意见……” 段非那小子住的离不算近,但以他现在对郭大伟的态度,半个小时之内绝对能赶到。 牧白深吸一口气,恨不得现在就把郭大伟丢到门外! “宝贝儿……感谢你对我时长的肯定,”牧白用手指轻轻剐蹭着文易的嘴唇,说:“明天是周末,我不去公司……” 文易歪一下头,眼角挂上魅人的弧度。 “舍命陪君子……” “我不要你舍命,宝贝儿,我只想让你兴奋……” 牧白说着,跟文易接了个十分旖旎的吻。 之后他把人放在沙发上,起身收拾刚才喝酒留下的狼藉,顺便等段非过来。 文易仍旧坐在阳台沙发上。 看着牧白在厨房清洗杯子的身影,他闭上了眼。 蓝色的手工切子杯在灯光下,折射着如梦如幻的光,易碎而美丽。 但在牧白手里,它很安全…… 水声和郭大伟微弱的鼾声混在一起,文易却觉得,他耳边是牧白方才有力的心跳声。 如果把这心跳投射在心电监护仪上,那有规律的律动,该是充满阳光的。 而他,不甚健康的躯体里,流动的是不可辨认的微妙悲调。 想到这里,文易觉得好冷。 他蜷着腿,将大半个身子歪在沙发里…… 门铃响起的时候,牧白刚把客厅收拾干净,他擦擦手开了门。 段非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一眼,一脸讳莫如深: “我——能进去吗?” 牧白侧了侧身子: “你不进来,是指望我把大伟扛下去?” “咳……大伟他……还生气吗?”段非脱了鞋,光脚踩在地板上。 “他生不生气我不知道,但作为朋友,非非——我提醒你一句。” 牧白比划了个一刀切的手势! “以后跟大伟在一起的时候别裸睡,不然他直接给你——咔嚓了,你都来不及反应!” 段非低骂一声,被这一声象声词惊得捂住裆下,问道: “他……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他还没接受你们现在这个关系,”牧白说,“但也不是没希望。” 段非松了一口气,心里那颗种子,被这点微弱的阳光催生萌芽。 他走到客厅,看一眼郭大伟,尴尬地朝文易打招呼: “啊……文易,还没睡啊,谢谢你哈……哈哈哈……” 文易点点头,算是回应。 牧白无奈地朝段非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说: “快把人领走吧。”然后看一眼段非的裤裆,“任重道远。” 段非越过牧白肩头,朝阳台那边看一眼,小声问: “什么情况?” “虽说五十步笑百步不可取,”牧白双手插兜,看着脚上的一次性拖鞋,说:“但五十步就是比一百步少,我还是可以嘲笑你。” “嘁!”段非转身抱起醉得不省人事的郭大伟,朝阳台那边喊道:“文易,我们先走了!” 文易站起来,说: “好,牧白,伞在门口收纳架上,你送他们上车吧。” 听到这话,牧白脸色大变,猛然回头看着文易! 窗外星月朗朗,月光如水,根本没有下雨! 段非一脸疑惑,“外面没——” “段非!” 牧白低声打断他,随后走到文易身边,面色如常,说: “宝贝儿,我送他们,你在家乖乖等我。”说着亲了一下他额头。 文易笑笑,回吻了他,在他耳边说: “好,我先洗澡,密码是6个9。” 牧白走到门口,抓起雨伞朝文易晃了晃,跟着段非出了门。 第56章 走,宝贝儿,老公带你去睡觉。 楼栋里很昏暗。 一个月前,文易失联的那个晚上,他们在雨后的深夜里纠缠。 那夜,他也说着类似下雨的话。 但当时两人都在临界点,而且那天确实下了雨,牧白没察觉到他的异样。 可这几天一直都是晴天,牧白确定,这是文易的幻觉。 段非的车就在楼下,他把郭大伟放在后排,才指指楼上,问: “牧白,怎么回事?” 牧白皱着眉,“不知道。” “是不是跟抑郁症有关?我听说,这种病后期是会出现幻觉的。” 牧白沉默片刻,“你们回去吧。”然后转身上楼。 站在文易家门口,牧白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曾经以为文易喜欢“九”这个数字,只不过是因为谐音“久”而已。 但现在,他连续按着密码锁上的按键,却觉得无比刺痛。 亲人离去,仅存的美好被撕碎,这世上好像再没什么可以留恋的。 他站在乌云之下的江边,说着不会自杀,也会按时服药。 这是他对生命的尊重。 但他也深陷在黑暗的沼泽里。 牧白推门进去。 浴室里有水声,文易在洗澡。 他走过去贴着门听了听,有些担忧。 不知道此时的文易,会不会把水声当成雨声…… “宝贝儿,洗完了吗?”牧白敲敲门问。 “快了!”文易在里面喊道。 听上去没什么不对。 两分钟后,文易出来了,他只穿了一件t恤,两条白皙修长的腿,裸露在牧白的视线里…… 牧白看着他那双眼睛,直接拉过他打横抱起,把他放在床上,将他冰凉的身体拥在怀里…… 文易仰着头,脖子和锁骨拉成一道漂亮的弧线,牧白小心翼翼地亲吻着。 他好心疼他…… 而文易似乎对这样缓和的方式有些不满,他急切地回应着牧白…… “牧白……我好冷……快点抱紧我……好吗?” 牧白黑色的眸子明暗交替,炽热的欲望将他对文易的爱,重新推向云端…… 他心疼着,怜惜着,思考着文易的欲望里,是不是也夹杂着疼痛? 随后,他让文易翻个身,从后面抱住了他…… “文易……我会温暖你……” 情迷之中,文易没注意牧白喊了他的名字。 也没注意到牧白这句话里,强烈的感情,已经盖过了身体本能的欲望…… 但不管此刻的温暖和激情有多热烈,云雨过后,他都会用完事就翻脸,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态度,否定牧白的爱…… 凌晨两点多,牧白抱着迷迷糊糊的文易一起去洗了澡。 文易累极了,浑身用不上一点力气,躺在浴缸里,任由牧白摆弄。 纤细的手腕上,鲜红花蕊点缀在纯白的花瓣里。 这五朵卡萨布兰卡,仿佛食人的妖异藤蔓,将牧白的心脏紧紧禁锢,逐渐勒出鲜血…… 他在这块纹身上轻轻亲了一下。 半晌,文易才转头,睁开眼睛,“痒……” 牧白笑笑,给他裹上浴袍,“走,宝贝儿,老公带你去睡觉。” 文易不屑地睨他一眼,“你不是我养的兔子吗?” “好好好,”牧白无奈,“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你说我是你老婆都行!” 卧室里的春潮还没散去。 文易透支了太多体力,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但也有可能,是因为身后有牧白的胸膛。 而牧白,则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早上八点多钟,牧白听见文易的手机疯狂震动。 但文易闭着眼皱皱眉,没有接电话的打算。 他探着身子看一眼来电,心里一坛还没经过陈酿浓缩的新醋,瞬间以闪电的速度发酵。 没有任何思想斗争,牧白接起了电话。 “喂。” 电话那边的汪书泽愣了一下,才说:“我找文易。” 牧白靠在床头,一只胳膊搂着文易,低声说: “他还没醒。” 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我能用他的手机,他人就睡在我身边。 汪书泽半晌没说话。 “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别,”汪书泽说,“文易他……没事吧?” “他的一切,和你无关。”牧白淡淡地说,然后直接挂掉了电话。 说起这个就来气,要不是汪书泽找文易吃饭,文易也不会去餐厅,不去餐厅就不会点那道菜,不点那道菜就不会过敏,说来说去,这一切都是汪书泽的锅。 牧白放下电话,给餐厅经理发了信息,告诉他以后只要文易过去用餐,不管什么菜,一滴酒都不能用。 哦对,有时间还要找林章咨询一下,像文易这种精神状态,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天文易一直睡到下午才起床,牧白给他点了餐,都是些清淡可口的清粥小菜。 两人一起吃着,见文易一切正常,牧白放下心来。 “文易,你不打算找个工作?或者直接进你家公司?”牧白问。 “我只想躺平,”文易说,“况且,潘星辰已经开始参与公司事务了,如果我也去,我怕我打不过他男朋友。” 牧白皱眉。 他没想到一个吃软饭的,竟然能堂而皇之地参与起公司事务来,心中有些不忿。 不过,他原本也不愿意放文易去和那人一起工作。 “躺平好,”牧白拖着腮帮,一脸坏笑,“尤其是躺在我身下……” 文易忍不住笑起来,不是不好意思的笑,是真觉得可笑,问: “哎,你说实话,在我之前,你多久没睡过人了?” “不瞒你说,”牧白拿纸巾擦擦手,“差不多快两年了。” 文易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 牧白前两年虽然在国外,但他在宁城圈子里,还是很出名。 大方活好的优质伴侣,倒贴钱让他睡的都大有人在,没成想他竟然素了这么长时间。 “我刚出国那会儿,所有的工作,包括新的合作关系都需要重新建立,压力骤增,起先找过一两个,新鲜新鲜,但后来就觉得挺没意思,毕竟我需要钱,没时间约。”牧白说。 文易点点头,“那回来后呢?” 牧白靠近文易,挑挑眉毛,“宝贝儿,你这是吃醋呢?” 文易点点他的唇,笑道: “你想多了,我就是想,我到底是有多大魅力,只用二百块钱,就能让大名鼎鼎的牧大公子伺候这么长时间?” “这么说来,我是挺亏的,为了一个小九,放弃了一百个stephen,小九应该怎么补偿我?” 听着牧白不着四六的狡辩,文易白他一眼。 “你没爽到?还是说,你有什么障碍,感觉不到?” 牧白扁扁嘴,把粥推到文易面前。 “喝粥。” 第57章 吻。 这个周末,牧白在文易家陪他看电影吃饭。 如果不是文易堪忧的精神状态,这简直是牧白这些年最惬意的时光了。 之后一段时间,牧白按时上班,经常忙到深夜,偶尔也会亲自下厨,做几个菜给文易送上去。 这天下班,牧白绕道医院去找林章。 “李主任,你可是我见过的最热心的医生了。”林章端着保温杯,里面装的却是咖啡。 李敏道收起笔记本,说: “咱们做医生的,不都是为病人好嘛!你也知道,我们那个病区住的,哪个不是在死亡线上挣扎?我就是在你这取取经,回去班门弄斧,跟病人说两句好听话,让他们配合治疗。” “医者仁心,说不定经过你的开导,出现奇迹也不一定呢。”林章说。 “林医生,你也太夸张了,”李敏道说,“我充其量就是提高一下他们的积极性,好开展治疗工作。好了,不耽误你下班,我先走了。” 李敏道一出门,刚巧遇上牧白,两人都愣了一下。 李敏道对牧白和文易的关系心知肚明,对他点点头便离开了。 牧白看他转身下楼,推门进了林章办公室。 “刚才那人……” 林章收拾着办公桌上的资料,也没抬头,说: “我们医院一个科室主任,怎么,你认识?” “不认识,他来干什么?” “他经常来跟我咨询心理健康,回去开导病人。” “还挺热心。” “可不是,”林章说,“李医生是患者公认的医德优秀的医生。” 牧白若有所思。 这个人就是文易那个“哥哥”,只是牧白没想到,这人是个医生。 但仔细想想,文易家是做医疗行业的,这人父母和文易父母既是故交,又是合作伙伴,也就不奇怪了。 那他来心理科,是不是为了文易? 见牧白不说话,林章敲敲桌子。 “哎,发什么呆呢?” “林章,抑郁症出现幻听,怎么办?”牧白拧着眉头问。 虽说牧白没告诉他文易的事,但以林章的敏锐,已经猜到这人跟他关系肯定不一般,不然上次也不会让他化验药物成分了。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 男性伴侣之间,张力比较大…… 想到这里,他眉毛比牧白皱得还紧: “牧白,不会是你把人给弄抑郁了吧?” 牧白瞥他一眼,“想哪去了?我又没什么恶癖!上次没跟你说,我这朋友十七岁时,父母空难,都没了,他后来……感情上也不太顺利。” 林章点点头,“十七岁……这个年纪的孩子,感情细腻,复杂又多变,人生观还不算成熟,这种事对他打击太大了。你说他出现幻听了?说说。” “他好像总能听见下雨声。” “抑郁症如果出现幻听、幻觉,往往是他内心最恐惧,或者最渴望的东西。”林章说。 “我查了档案,他父母出事那天,当地下雨。” 林章沉思片刻,“这种情况已经不算乐观了,你要时刻注意,他有没有轻生的念想。” 听到这里,牧白脑子里,浮现出文易各种消极的神态。 但他总觉得文易身上,还有一股韧劲。 “我个人觉得他有点矛盾,他挑逗我,又拒绝我,对生活也是这样。他吃人间烟火,又遗世独立。我们曾经谈过死亡,他看得很淡……但我觉得,正如他所说,他不会自杀,可我还是担心。” 这是林章自认识牧白以来,第一次说出这么多心中真实的想法。 “牧白,你爱他。”林章说。 “是。”牧白没有任何犹豫。 林章想了一下,说: “他没有家人,却也没有全身心,无条件相信你。牧白,想要改善这种情况,你必须承担起家人、爱人的双重责任。这需要很多耐心和感情。” *** “文易,我还是希望你去心理科看看。”李敏道把女儿的书包递给妻子,对电话那头的文易说。 文易躺在沙发上,手边扣着一本早期伤痛文学小说,懒懒地说: “哥,你能不能别总说这个,氟西汀我会按时吃。”(一种治疗抑郁症的药。) 他看向窗外,轻声道: “而且,我知道我怎么了,我只是太希望,冷的时候有人陪了……” “小易……”李敏道想了想,说:“我今天在心理科林医生那,看到你家楼下那个男人了。” “他啊……” “他会不会多想?”李敏道问。 “不会,”文易说,“我跟他说过我们两家的关系,而且你是心理科的常客,又没告诉过林医生我的名字。” “小易,你不告诉他你的病情,是不是爱上——” “哥,我和他,只是偶尔吃个饭上个床的关系……你知道,我不想也不会爱上谁的,没时间……” 文易打断了李敏道,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李敏道却觉得心酸。 二十一岁,多美好的年纪,却已经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 “好吧,你自己在家多注意,记得吃药,门诊随访。” 挂掉电话,文易吃了药,打了针,到小区门口餐馆,要了一碗鸡汤小馄饨。 小木桌子上永远有一层擦不干净的油,鲜香的鸡汤也还是原来的味道。 他想起四年前,潘星辰陪他来宁城大学报道,两人吃的就是这家的馄饨。 当时文易坐在这里,觉得他和他,就是整个世界。 但此刻,文易却想不起来当时的心境了。 原来,那些他曾以为一辈子都会念念不忘的瞬间,已经在这么多年平凡而又麻木的时光里,逐渐淡去。 脑海里的映像,是雨夜尽头,撑着伞向他走来的那个男人…… 手机响了,是楚明克。 文易喝一口汤,接了起来。 “小九。” “楚总,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卡门今天晚上想搞个游戏,就问问你,想不想来玩?” “什么游戏?” “吻。” 第58章 我放不了手了…… 楚明克站在吧台,手上捏着一根烟,看着酒吧里的人群。 一旁的stephen端着一杯性感尤物,抿了一口,托着腮帮笑道: “楚总这是想小九了?” “男人总需要一些刺激,没了小九,还可以有小六。”楚明克抽着烟说。 “但楚总的电话却打给了小九。” 楚明克轻哼一声,没说话。 stephen看着酒杯里浅红色液体,问: “如果没有牧总,楚总觉得,小九会和您在一起吗?” 楚明克把烟摁灭,说: “stephen,我不否认我喜欢小九,但他太脆弱了。如果没有绝对的爱,很难保证他不受伤。我没做好为爱情粉身碎骨的准备,所以我不会迈出那一步。” stephen在卡门跳舞有几个年头了,论模样,虽没有小九那样绝艳,却也是圈子里拔尖的。 他流连在宁城几个富二代之间,眼光也高了,除了钱,谁也没看上。 只有牧白。 但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小九? “脆弱吗?”他摸着酒杯底座,“我觉得他挺有手段的……” 楚明克不知从哪摸出一副扑克牌,没接话。 自从小九宣布不再做调酒师后,卡门鸡尾酒之吻的热度稍稍降了下来。 但楚明克是生意人,总会搞出些新噱头。 今天这个游戏,不是楚明克专门为了让小九过来设计的。 他只是单纯觉得,小九可能会对接吻的游戏感兴趣。 但当他听到小九拒绝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一丝落寞。 “所以楚总搞这个游戏,是为了小九?”stephen问。 楚明克把从a到老k的黑桃和红心花色抽出来,凑成13对,说: “不,搞这个游戏,只是为了选个幸运儿。” “幸运儿?” 楚明克点点头,拿着黑桃a在stephen面前晃晃,笑道: “虽然我没有小九的魅力,但我是老板啊,谁能跟我接吻,我就送谁全套黑桃a!” stephen“噗嗤”一声笑了。 “啊……这不倒贴吗?” *** 牧白晚上和林章吃过饭,车还没开进小区,就接到了段非的电话。 “白啊,来卡门!陪我喝酒!” “不去。”牧白和林章聊了许多关于抑郁症的事,这会儿心情不太好,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是不是兄弟啊!”段非仰天长叹,“你兄弟要伤心死了!你管不管啊?” 牧白看着三楼文易家亮着灯,心情稍稍放松下来,犹豫片刻,说: “那行,你等着。” *** 这些天文易一直很注意休养,吃完饭就回家了。 楚明克的接吻游戏确实挺有意思,可他还是拒绝了。 并不是因为牧白,他只是,越来越不喜欢待在人多的地方。 太吵,太累了。 坐在书桌前,文易打开抽屉,那本收集纸币的册子安静地躺在里面。 他拿出来,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 每个名字后面,都有一种鸡尾酒的味道,也有他一个深情的吻。 “rk、ben,fred……牧白。” 文易低声念着这些名字。 只有最后两张的便签纸上,写着买醉人的真名。 凌厉的笔锋,犹如本人一样风流不羁,看得他一时失了神。 这个男人,恰到好处地和他保持着炮友距离,既不会整天粘着他,也能在他需要时,送上最极致的体验。 他哄人的甜言蜜语里,夹杂着挑挞赤裸的引逗。 这种方式,和文易绝望颓靡的诱惑相得益彰。 他们在至臻至极的高潮里,悄悄将灵魂和肉体结合。 却各怀心思,让对方认为,这只是一个人的单刀赴会。 一个说着我不爱他,一个觉得他不爱我。 但下午李敏道的问题卡在文易心里,他将册子重新扔进抽屉,穿上外套出了门。 *** 卡门酒吧的接吻游戏,定在晚上九点半。 因为楚明克不知道从哪听说,这个时间段最适合接吻。 “各位晚上好,今天晚上我想玩个游戏。” 楚明克站在吧台后面,将手里的26张牌打开,朝大家晃晃,说: “我这里有13个对子,我拿走一张黑桃a,再来25位客人各抽一张,大家把牌亮出来,同样点数的两个人跳一支舞,并且亲吻对方,之后可以互为对方点一杯酒,免单。” “楚总这是对小九的玩法举一反三,亲自上阵?” “哈哈哈……这游戏也太老套了吧?” 人群里的口哨和唏嘘声连成一片。 “我没有小九的技术和姿色,”楚明克晃晃自己手里的牌,笑说: “但抽到红心a的客人,我送全套黑桃a,怎么样?卡门老板亲自倒贴,大家不玩吗?” *** 牧白和段非坐在角落里,两人心里各自装着心事,都没怎么注意吧台那边楚明克的无聊游戏。 段非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大伟现在倒是接我电话了,但说话那个语气啊,简直比雪姨还恶劣!你说我怎么这么命苦?” 牧白瞥他一眼,“自找的。” 段非叹口气,“都是从良,为什么你就能被接受,我就不行?” “大伟不接受,是因为过不去这个坎,但至少心里还有你,你应该高兴。”牧白说。 而文易,根本就是和他以前一样,不走心地玩。 “说实话,牧白,我跟你不一样!这是我第一次打心眼里稀罕一个人!倒退半年,我也想不到自己会喜欢大伟啊!” “白啊,你说我怎么才能得到大伟的心?” “我该做点什么,才能让大伟原谅我?” “那晚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本来对他就有点意思,再加上那杯酒,我他妈就没控制住……” 段非说着说着,突然酒醒了一半,大喊一声: “卧槽!那不是小九吗,他不是说不来卡门了吗?” *** 人群后面,一个消瘦的身影走到吧台前,摘下口罩。 “我玩。” 文易穿着一件米色毛衫,出现在楚明克面前。 他的圆寸发型已经有点长了,但一直懒得去修,就随便抓了两下。 这样不羁的发型,搭配看上去软软糯糯的衣服,糅合出一种别样的美感。 “卧槽!这不是小九吗?他什么时候来的?” 众人又是一阵骚动。 楚明克告诉小九这个游戏的时候,小九说不来。 此时他出现在这里,楚明克眼睛瞬间就亮了。 刚才在一旁说着没趣的客人,也纷纷挤了过来。 楚明克朝众人一摊手,自嘲道: “我真想知道,大家现在这么积极,到底是为了酒水还是小九?” 这时,stephen喊了一声: “那楚总呢?” 楚明克看着小九,笑道: “我要知道小九来,会只给自己1\/25的机会吗?” “楚老板不会在牌上做文章吧?”有客人笑问。 楚明克把牌放在托盘上交给服务生,说: “那就由您洗牌,小九最后抽取?” 牧白紧紧盯着那边的动静,一脸阴沉: “真有意思!非非,我是该说自己煞笔,还是有先见之明,来情敌的酒吧?” “白啊,想开点!” 段非叹口气。 现在的牧白已经不是以前的牧白了。 以前他这哥们儿,最是享受这种声色游戏,但现在,他眼中只有文易。 牧白点上一支烟,眯着眼看向stephen那些人。 “段非,你知道文易跟那些人的区别吗?” “嗯?” “他们都很会勾引人,但文易和他们的目的不同。” “怎么不同?” 烟雾缭绕中,牧白的眼神依然清晰。 “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得到。但文易不一样,他只是单纯享受诱惑的过程,并不在乎通过这个能得到什么……钱,人,对他来说都无所谓……所以,他游刃有余,又能付诸深情。这种脱离欲望的诱惑,最让人痴迷!” 比如那些九块钱的亲吻。 牧白觉得,文易在这里面找的,是他渴望的天长地久。 他盯着人群中的那个身影,说: “我放不了手了……” 第59章 楚总应该明白,运气好不好,不是你我说了算。 时隔几个月,网上还能搜到牧白和汪书泽大打出手的新闻。 虽然当时大众不清楚这场冲突的原因,但现在,整个宁城都知道牧白喜欢小九,跟昔日情人变情敌了。 现在,看着楚明克,牧白的拳头越攥越紧。 段非有点牙疼,往他身边靠了靠,低声道: “牧白,你听我说!哥们儿知道你对小九的心!但他明显不喜欢你,你何必呢?” “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我?”牧白咬着牙问。 “啧!”段非说,“喜欢你还来玩这个?” 牧白沉默了。 从他和文易发生关系,文易就没有停止过鸡尾酒的游戏。 如果不是他强行打了汪书泽,买下所有号码牌,这个男孩就会去亲吻别人。 吧台那边的人,已经开始抽牌了。 牧白的一颗心,被文易切成了八瓣。 “再说,人家不也没答应跟你处对象?说难听点,以你们现在关系,你有资格去抓这个奸?” 段非无奈地说着,但这无疑是火上浇油! 是啊,他们什么关系? 听到段非这么问,牧白更喘不过气了! 文易只当他是炮友! 一个炮友,有什么资格干涉对方的私生活? 但这几个月来,牧白虽然没得到文易的心,但他已经在男孩堪堪流露的脆弱里,触碰到一点只有他可以温暖的地方。 更别说那些在深夜里,文易给他的别样的热情和滋味。 他早已耽溺其中…… 他没办法想象这个男孩亲吻别人的场景! *** 当二十五张牌亮出二十四张的时候,众人开始起哄。 “喔喔——楚老板你这是什么运气?” 楚明克看着众人但笑不语,他把手里那张黑桃a推到文易面前,笑道: “我觉得,我应该庆祝一下……” 文易亮出手里的红心a,歪头道:“怎么庆祝?” “终身免费会员怎么样?”楚明克说。 “楚老板,你不厚道啊!” “是啊,不是说好红心a的奖励只有一套黑桃a吗?怎么到了小九这就成了终身免费会员?” “楚老板,你不会是爱上小九了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道。 而当事人文易一脸无谓地叹口气,惋惜道: “我不喝酒了。” “我这还有别的,无酒精饮料很多……” 不知为何,楚明克说这句话的时候,文易想到了那杯午后之死。 那个雨夜里,他在牧白身下,男人跟他说,他能给他更多。 更多什么呢? 文易知道答案,但他不想也不能回应。 起哄声还在继续,文易朝楚明克伸出手。 “不是要跳舞?” “你挑曲子。”楚明克搭上他纤细的手指。 因为小九的参与,这场原本应该是十三对伴侣的游戏,成了他和楚明克的独舞。 舞池里的文易,此刻并没注意到角落里坐着一只膨胀到极致的河豚。 他伏在楚明克肩头一动不动,任由楚明克抱着他,随着音乐晃动…… 牧白坐在昏暗处,听着小号嘹亮的前奏,看文易在他心里,杀人又放火。 杀死那个以为装作毫不在意,就能把人留在身边的牧白,然后放一把足以荡平所有喘息暧昧的燎原大火。 “小九,你怎么了?” 楚明克感觉得到,文易心不在焉。 “没什么……”文易叹口气说。 楚明克犹豫一下,一手搂着文易的腰,一手摸上他的脖子,轻声问: “小九,我……” 文易闭着眼,喃喃道:“不知道今晚会不会下雨……” “什么?”楚明克问。 就在这时,牧白突然出现,将文易从楚明克怀里拉出来,护在身后! “牧总?”楚明克没反应过来,看见牧白的瞬间有些惊讶,却不觉得尴尬。 牧白冷哼一声,“楚总运气不错!” 楚明克看一眼他身后的文易,“没有牧总的好。” “当然,不过楚总应该明白,运气好不好,不是你我说了算。” 所有倾慕者的运气好坏,取决于小九的选择。 手握选择权的小九站在舞池中央,看着牧白和楚明克针锋相对。 牧白恻恻地冲楚明克一笑,转身扛起身后的人,大步流星出了卡门! *** 段非端着酒杯,站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摇摇头说: “楚老板,怪我,要知道你们玩游戏,我今天就不来了!” 楚明克双手插兜,说: “就算你们不来,小九跟我,也不会有什么……” “他们很早就在一起了,不过只是牧白以为的在一起,小九他……也许从来没属于过牧白。”段非喝着酒说。 “也许吧,”楚明克看着段非笑笑,说:“但我真心觉得,牧总就是那个运气最好的人!” 段非刚要离开,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楚明克,说: “但愿。” 楚明克回到吧台,让服务生给他倒了杯酒。 “有的人真是好命啊!” stephen端着酒杯,晃到了吧台边,讥笑道: “明明和我一样,都是勾引男人,但他,就是能钓到牧先生。” 楚明克轻笑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第60章 因为对我来说,你只是个陌生人啊…… 酒吧门口路人来来往往。 牧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文易塞进车里,让司机去了最近的五星级酒店。 “牧白,你想干什么?”文易一脸平静地问。 牧白一言不发。 他晚上和林章吃饭时,聊了很多关于抑郁症的问题。 和文易认识这么久,他没办法判断这个人究竟是多重人格,还是根本就不爱他。 见他这个样子,文易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度让司机以为他是个神经病。 “牧白,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好像一只河豚!哈哈哈!” 牧白睨眼盯着他,说: “河豚?宝贝儿……你知不知道,河豚很美味,但处理不当,是会中毒的!” 从酒吧到酒店,只有几分钟的路程。 牧白看文易老神在在的样子,一颗心揪了起来。 文易明显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冲动,也知道他对他的企图,但就是能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他好像对身边所有人的情谊,都能视若无睹,自然而然地踩在脚下。 到了房间门口,牧白一把将文易推进去,把他抵在墙上! 他一手捏住文易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来了个粗鲁的吻,带着发泄和强势占有的意味…… “宝贝儿……你知不知道……我不想你跟别的男人有接触……” 文易一脸天真,不怕死地问: “你以前,也会这样要求你的情人?” 牧白哑火,发狠似的吻着文易的脖子和耳垂…… 他以前玩的时候,只要人没病,看着顺眼,哪里会管到别人和谁交往这种事上? 但现在遇上文易,他潇洒不起来。 “嗯?宝贝儿!我看我真的是太惯着你了!你明知道我要的不仅仅是你的身体……”牧白点着文易的胸口,扯开他的衣服,说:“还有这里!” “牧白……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文易抬头,看着牧白的眼睛,抬手抚着他的眉骨,用哄孩子的语气,说: “忘了我对你说的话?我不属于任何人……” 牧白咬牙,贴近他的唇,强调道: “我当然记得!我还记得,那晚你拒绝我,却又给我打了电话,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打给我!” 那个电话,是这么多年,文易第一次和别人说起自己的往事。 虽然电话最后,他以一场活色生香的迷情结束倾诉,却也在这样的方式中,露出一丝难耐的寂寞和依赖。 但现在,他已经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 他需要牧白的怀抱让他放空,却不需要牧白的真心…… 于是,他看着牧白,笑说: “因为对我来说,你只是个陌生人啊……” 牧白的心揪成一团。 原来,文易只是在脆弱的时候,把他当做树洞。 “不过牧白,我今天心情不好,出门玩又被你拉到这里,所以现在,我不想跟你做!” 下午李敏道问文易,是不是爱上牧白,他很果断地否决了。 但晚上在卡门,他伏在楚明克肩头,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牧白让他踏在云端时,出现的雨声。 他觉得,他和牧白的关系,正朝着错误的方向发展。 牧白情绪有些失控,他哪里能猜透文易的想法? 他满脑子都是他不爱我,他跟我上了床,却还靠在别人怀抱里,满心的嫉妒已经把牧白逼疯了! 他抱着文易倒在床上,将他压在身下,低声吼道: “你不想?你想跟楚明克跳舞!跟他接吻是不是?” 文易无奈,他不想解释,也觉得没必要。 但他仍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摸着牧白的脸,说: “牧白,我要走了……” “去哪?”牧白皱眉问。 文易沉默,继而笑道: “当然是回家啊!” 牧白舌头抵着上颚,告诉自己冷静! 但他所有的理智,都被文易的拒绝消耗殆尽! “回家?宝贝儿,你说你不想跟我有性以外的关系!你消失,我不问你去哪!我那么听话!所以现在,我不会放你走!你跟我……只能这样!” 风雨来得毫无前兆…… 那就这样吧,不过是再做场激情而又矛盾的戏码而已…… 文易吃痛,咬上牧白的肩膀…… “文易……就算你不爱我……也不能喜欢别人……” 这次,牧白把对一个人前所未有的执着,显露无遗! 他用尽全力取悦文易。 想用这一次又一次的酣畅,让文易只依赖于他! 哪怕两人之间只有这样的身体关系,只要文易在他身边! 而文易脑子十分混乱。 他喜欢和牧白的这种“交集运算”。 这让他感到快乐…… 但他已经分不清,这快乐是单纯的生理反应,还是因为掺杂了关于牧白的情绪…… “牧白,我会走,你挡住不的……抱着我吧……” 牧白的胳膊,被文易掐出了血印。 他想要在这场较量中,回到那个跌倒的雨夜。 却不想让那个男人朝他伸出手…… 直到最后,文易觉得已经烧着了,也没听到雨声。 但在放空的一瞬间,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牧白亲吻中的真心…… “为什么没有……牧白……为什么……” 不知是对幻听求而不得,还是别的原因,文易几乎是哭着问。 牧白不明所以,他知道文易内心深处对孤独的恐惧,却不知道这恐惧里,还有对生命的绝望。 他只能把文易抱得更紧,给予他以为的,文易想要的东西…… 但这些,就像萝卜之于兔子。 可以吃,却不是首选。 十二月初的宁城已经很冷了,房间里仍旧湿热。 牧白给文易洗了澡,把人抱到床上。 看着他呼吸渐渐平稳,牧白心情复杂。 怀里的人就像小区里的流浪猫。 所有的胆小都是谨慎,看似狼狈的落荒而逃,却是最令人伤心的漠然离去。 牧白没办法名正言顺地,把文易绑在身边。 文易和楚明克没有跳完的舞,堵在他心头,闷得他生疼…… when you press me to your heart,i\\u0027m in a world apart,a world where roses bloom。 当你贴近我的心,我就身处另一个世界,那里有遍地怒放的玫瑰。 and when you speak angels sing from above,everyday words seem to turn into love songs。 当你开口说话,天使就会唱歌。 give your heart and soul to me,and life will always be vie en rose。 给予我你的真心和灵魂,我的生命就会如同玫瑰一样芬芳。 牧白轻轻唱完这首文易点的 vie en rose》,低头亲了他眼角的红痕,摸着他的手腕,低声呢喃。 “文易,你不喜欢卡萨布兰卡,你喜欢玫瑰……” 一个小时后,牧白发出轻微的鼾声,文易睁开了眼睛。 牧白一向觉浅,为了不惊动他,文易赤着脚,只穿了一条单裤和羊绒衫,悄悄拉开卧室门。 茶几上的花瓶中,插着一束黄色的郁金香。 在整个房间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出几分温馨。 文易回头愣愣地看着卧室方向,送上一个飞吻后往外走…… 出了房门,他没把门带上,径直往电梯方向走去。 豪华套房层本就没几个房间,不远处还有一间套房没关门,stephen靠在门口,看见文易从走廊路过,喊住他。 “哎,谢谢。” 文易回头,嘴角闪过一丝不屑的微笑: “不用谢我,就算我不开门,你们不是也有办法进去?” “我们?”stephen尴尬地笑笑,“小九,你——” “不用解释,跟我无关。” 文易摆摆手,潇洒离开。 第61章 男人不行才用这个…… 酒店一楼大厅。 文易坐在沙发上,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香薰瓶子。 那是昨天晚上stephen给他的。 他拿着瓶子在手上转来两圈,起身扔进垃圾桶,自言自语道: “男人不行才用这个……” 一旁的服务生见他在这个季节还光着脚,走近问: “先生,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帮我叫计程车。” 文易脸色苍白,眼睛有点花、 他被牧白折腾了不止一次,但那种痛快带给他的,却是前所未有的快乐。 “先生,我们可以为提供接送服务。” “不,叫计程车。” 怕酒店方告诉牧白他的行程,文易果断拒绝。 两分钟后,他如愿上了一辆计程车。 一上车,文易递给司机一张纸条,上面是李敏道的电话。 “师傅,去宁城医院!如果到医院的时候我没醒,就给这个人打电话,他会安排。” *** 酒店顶层,一个身材曼妙,面容姣好的女人站在stephen房间门口。 “怪不得牧白喜欢他。” stephen看着她,唯唯诺诺地说: “傅小姐,您还是快去过去吧!” 傅婕莹冷哼一声,拍拍他的脸: “小弟弟,祝我马到成功吧!” *** 牧白很少做梦,而现在却沉浸在梦魇中醒不过来。 他梦到自己的四肢被捆在一起,沉入海底。 黑暗中,他看到了文易的尸体。 “文易……文易……文易!” 牧白大喊一声,从睡梦中惊醒,却发现身边没人! 他惊慌失措地翻身下床,喊着文易的名字。 梦里快要窒息的痛感,已经把他的心掏空了。 但他肾上腺激素快速飙升,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他只要文易…… 一旁浴室传来水声,牧白一颗心落了地。又有些纳闷,睡前不是洗过澡了吗,怎么又洗? “宝贝儿!”牧白推开浴室门,“你怎么——怎么是你?” 傅婕莹关掉花洒,不慌不忙地裹上浴巾。 “是我,你的小情人走了。” 牧白咬咬牙,“我爸让你来的?” 傅婕莹走到浴室门口,从他身边挤过去,坐在床上。 “别急嘛牧白,咱们俩也算老相识,逢场作戏而已。结个婚生个孩子不算什么,婚后你床上睡哪个男人,我不干涉,我们各玩各的。” 牧白睨她一眼,没搭理她,开始穿衣服。 傅婕莹伸手划过牧白胸口的肌肉,挑眉问: “牧白,我知道你对着女人硬不起来,所以……我准备了这个,要不要试试?” 说着晃了晃手里的小瓶子。 “呵!傅小姐,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牧白挡开她的手,扣上衬衣扣子,混不在意地问。 “就凭你姓牧!牧白!牧伯父不过想要个孙子,你怎么这么死板?” “哈哈哈……” 牧白笑起来,上前捏住傅婕莹的脖子,直到她脸上青筋暴起! “傅婕莹!你是觉得我牧白离了牧长风活不下去?” 傅婕莹抓住牧白的手,艰难地说: “没……牧白……你——放开我!” 牧白把她甩在床上,背对着她,慢条斯理地整理袖扣。 “傅婕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傅家最近几年在走下坡路,如果你光明正大地来跟我谈合作,我可能会考虑考虑,但现在……” 牧白冷哼一声,大步离开。 实木门发出一声厚重的声响,走廊绿植后面,亮起闪光灯。 *** 早上六点钟,天刚擦亮,李敏道正在洗手间刷牙。 “敏道!”妻子在外面喊了一声,“你电话响了!” “谁啊?” “不知道,陌生号。” 李敏道疑惑,谁会这么早打电话?他匆匆漱了口,接起电话。 “喂,哪位?” 出租车司机看着后排的酷帅小伙儿,心里甭提多紧张了! “先生你好!我大早上从酒店拉了个年轻人,他说到宁城医院!还说要是叫不醒他,就给您打电话!到底怎么回事啊!我这可是正经客运!” 司机一股脑说了这么多,李敏道心下一沉,这不是文易又是谁! 他沉声道:“师傅多谢你了!麻烦您把人送血液科!我马上过去!” 李敏道顾不上吃饭,一边换衣服,一边给自己科室打电话,让助手给文易安排检查,又跟血库申请了红细胞。 文易这种骨髓衰竭综合征,不会立刻要人命。 但如果没有适配骨髓,患者本人会日渐感觉四肢无力,直到器官缺血坏死,导致生命终结。 整个过程就像温水煮青蛙。 只不过这只青蛙,从一开始就知道水在加热,却没办法逃离。 他会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病魔一点一点掏空。 李敏道火速赶到医院,司机还没走。 他先到病房看了一眼文易,然后把司机叫到了一边,从包里掏出几百块钱。 “师傅,真是多谢您了!这些钱您拿着!”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一大早遇上这种事,早吓坏了!哪里敢要钱? “别别别!这小孩儿看着精神不大好的样子!从酒店出来,连鞋都没穿!” 李敏道皱眉,“哪个酒店?” “就那个死贵死贵的斯宾酒店!他一上车就先把你联系方式给我了!” “师傅,麻烦您了,这钱您务必收下!” 司机推脱不过,只好拿钱走人。 文易还在昏迷中,李敏道就先守在他身边。 还是上次那间病房,只是床上的人更加虚弱了。 助理拿着文易的化验单过来,说: “主任,文易有抗体了!血库暂时没有rh阴性红细胞……” 李敏道低声骂了一句。 文易是罕见的rh阴性血,有一次情况紧急,李敏道给他输了阳性的,量不大,也没产生输血反应。 但现在,只有阴性红细胞才能缓解。 “快!上激素!”李敏道说,“赶紧联系附近地市血库,看看他们有没有!” 激素对于文易来说无异于饮鸩止渴,它能暂时激发骨髓的造血功能,却会加速骨髓衰竭的速度。 从文易昏迷到现在已经近一个小时了。 李敏道看着他低到不能再低的指标,害怕引起器官衰竭,只能采取这样激烈的治疗手段。 他下了医嘱,不过一会儿,药房就送来了药。 等护士给文易用上,李敏道的心也没放下。 文易从不住酒店,能让他去酒店的人,李敏道第一反应就是牧白! 他叹口气,给文易掖了被子,无意中碰到他的手,又低声骂了一句! 文易开始发烧了。 病人无隐私,李敏道给他检查了一下,发现后面虽然涂了药,却还是红肿得厉害。 “艹!” 第62章 我们之间,除了感情——别的都能谈。 又是一通折腾。 激素和退烧药都用上之后,文易在半个小时后醒了过来。 “醒了?” “嗯……背疼……” 文易艰难地动了动身子。 “文易!你不要命了?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一次还不够?” 李敏道帮他把床升高,又往他身后垫了枕头,一脸严肃! “哥,我……以后会注意……” 文易看他一眼,懒懒地闭上了眼睛,回想他离开酒店时牧白的睡颜…… “注意注意!你每次都这么说!” 两个男人之间的张力本就比异性大,文易这个身体怎么扛得住? 李敏道低声吼道: “你明知道你这病需要静养!就算有需求,也不能太过!文易,我理解你!大好青春不想待在家里,所以你偶尔去做一天兼职,我不说什么!但这种事……文易!我看你是爱上他了!” 文易没睁眼,半晌,低声道: “我没有……” “没有?”李敏道无奈地笑笑,“没有你刚才怎么叫了他的名字!” 文易不记得自己刚才是不是做了什么梦,沉默片刻,说: “也许吧……” 这次换李敏道沉默了。 他那句是诈文易的,文易刚才什么动静都没。 叹口气,李敏道问:“你打算怎么办?” 文易躺在床上,脑子里是昨天晚上在卡门,stephen说的话。 —— 昨天晚上卡门的洗手间,stephen靠着墙,抽着一根细支香烟。 “小九,你喜欢牧总吗?” 文易站在洗手池前,头都没抬,说: “我只喜欢我自己。” “真羡慕你啊,你知道牧总以前什么样吗?”stephen叹口气问。 文易抬眸看他一眼,没说话。 stephen自说自话。 “他能用一个月的时间扑在工作上,也能用一个月的时间扑在男人身上。大家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迷人,但在我看来,他游戏花丛的时候才最迷人。为什么呢?因为他无情。他从来不会主动追求男人,也不会和一个男人睡第二次。但是你们……应该睡过很多次吧?” 文易洗完手,站在干手器前,淡淡地问: “所以你想说,他对我有情?” “不是吗?” “呃……stephen,如果你喜欢牧白,尽可以去追,我支持你。” “咱们这些人,怎么配待在牧大公子身边?他那样的人,早晚都要结婚生子,我们啊……呵呵……” stephen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你这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 —— 文易并不觉得结婚生子是牧白的归宿。 但他之所以会答应stephen,不过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摆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牧白产生的那种,叫做爱情的东西。 人一旦有了牵绊,就会有伤害。 感情上的背叛是,死亡造成的离别也是。 他一个活不久的人,被人放在心里,会不会太过晦气? 而且,文易也是真的不想陷得太深。 他怕那个人会难过,也害怕自己用情之后,独自面对死亡时,不再坦然。 昨天晚上,出于对炮友的尊重,他最终也没给牧白用药。 现在想想,如果用了,牧白应该已经完成一个豪门公子传宗接代的任务了吧? 文易睫毛微动,没回答李敏道的问题。 “小易,我是真的把你当自己弟弟看!” 李敏道没想到文易会承认对牧白的感情,苦笑一声。 “做医生的,遇到那些无能为力的,我总会对病人家属说,时间不多了,尽量满足一下病人的愿望吧!可对着你,我说不出口!我不想让你就这样消沉下去!” 文易看着他,一脸平静。 “哥,你知道吗?牧白很热烈……我也一直以为,我只是喜欢和他发生关系……但现在,我时间不多了,也就不用把事情弄得那么复杂……” 朋友离去了,留给他一句逝者安息。 但如果是爱人,留给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思念和痛苦。 “我多少了解过牧白的事,作为外人,我不好评价。但是小易,我只是希望你快乐!既然他现在爱着你,为什么不说透?”李敏道说。 文易笑笑,“你也说了他是现在爱我,那以后呢?不过我也没以后了……” “小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哥,我觉得我们现在的状态很好,不管是我,还是他,都可以没有负担地离开。” 文易正说着,牧白的电话进了来。 *** 从酒店出来,牧白心里非常烦躁。 傅婕莹的话很明确,这件事文易是知道的,甚至是默许的,这让他更加伤心。 文易根本不在乎他身边睡的是谁。 男人或者女人。 这个男孩的心好像一只椰子,坚硬厚实。 想要喝上一口甘甜,就必须拿刀砍。 而这把刀,就是牧白心中的爱。 砍少了吸管插不进去,砍多了里面的汁液就会洒落一地。 牧白拿捏不准分寸。 回到香山路小区,牧白先去了三楼,发现文易还没回来。 他有些担心。 昨天晚上他从楚明克那里把人“抢”过来,没有温柔以待,甚至有些粗暴。 他对文易的感情那么热烈,但文易除了身体上的迎合,自始至终,都没有向感情这两个字妥协…… “他会去哪儿?”牧白忐忑地拨通电话,这次文易没关机。 “喂。”文易的声音有些疲惫。 “你……没回家?”牧白问。 李敏道将文易的化验单放在床头柜上,指指外面,示意他先出去。 文易点点头,对电话那头说: “这几天有事。” 意思就是这几天都不回,牧白听出来了。 他有点失落,“文易,昨天晚上我没——” “牧白,”文易打断他,“昨天晚上那间客房里发生的事,跟我没关系。我不介意,你也不用解释。” 他不介意,是因为没有爱吗? 牧白站在文易家门口,神色黯淡,他低头看着鞋尖,说: “文易,我想和你谈谈。” “好啊,我们之间……”文易似乎叹了口气,“除了感情——别的都能谈。” 这么多年来,想和牧白谈感情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但从没有谁像文易一样,让他心动至此。 当年他和汪书泽在一起,最开始也只是同类间的惺惺相惜,随后才在日积月累中发展出感情。 没想到现在面对文易,他成了那个不允许说爱的人。 牧白苦笑一声,转身下楼进了家门。 “好,我们不谈感情,说点别的。宝贝儿,前段日子给大伟看得那个项目,你有没有兴趣?” “没有。”文易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宝贝儿,你考虑考虑!你不想要钱,我可以给你别的……” 文易嘴角的笑容充满嘲讽,笑道: “啊……让我想想,牧白,你觉得你能给我什么?我好像什么也不想要……” 为什么每个人都想给他点什么? 他看上去就那么缺钱,缺爱,缺激情? 不,他缺的只是时间。 但这个,恐怕没人能给他。 牧白沉默片刻,说: “我亲自开车载你去南市,给你一场领略四季轮替的旅行,要么?” 第63章 而我,会在你耳边,喊你的名字……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文易哑然。 自从父母空难离世,文易再没坐过飞机,也没出过远门。 南市距离宁城两千多公里,以前和父母一起坐飞机去度假,没机会也没想过仔细看看从北到南的风光。 而牧白这样的安排,好像真的打算在这一路上,陪他走过四季变幻,感受岁月变迁。 这,不就是时间的意义所在? 确实很浪漫…… 他给的这场旅行,简直不要太符合文易心意。 文易甚至怀疑,牧白把他所有的情况摸了个透,从而猜到了他的想法。 看他不出声,牧白知道他有些心动。 于是放缓声音,循循善诱道: “越往南,树越绿,天气越热,当然,穿的也越少……宝贝儿,到了南市,我们可以找个没人的野沙滩……你要是怕人看见,我可以把你藏在礁石后面——” 牧白还没说完,就听文易在电话那头,用一贯惑人的腔调接上了他的话: “你会把我按在礁石上,从后面……我,抱着我……而我,会在你耳边,喊你的名字……” 文易说这话的时候,还轻笑一声。 就是这声轻笑,把本来就有反应的牧白,彻底拉入欲望的旋涡! 就在他准备起身去洗手间时,文易继续说道: “确实很不错,但我不去。” 牧白停下脚步,“为什么?” 你明明很向往这场旅行。 文易又笑了,“牧白,你第一天认识我?怎么还问我为什么呢?” 牧白沉默。 确实,从他认识文易,文易就总是出乎他意料。 或给他惊喜,或让他扫兴,全凭他自己的心意。 “出去散散心,不好吗?”牧白问。 “我有药。而且牧白,要我告诉你多少次,”文易摸着手腕上的白色卡萨布兰卡,说:“虽然我有抑郁症,但我不会自杀,我不需要散心。” 牧白皱了皱眉。 他确实有这样的担心,因为林章说,一般情况下,抑郁症出现幻觉幻听,就已经到了十分严重的程度。 他猜测文易的幻听和父母的死有关,所以细查了当年空难的细节,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文易,你经常听见雨声,是因为害怕?” 文易没说话。片刻后,他突然笑了。 “牧白,你说的对,那天确实下了大雨……但我知道他们在天上看着我,你不需要担心我没走出他们离开的阴影……” 只是我自己,已经被死亡笼罩。 这个项目的实地考察,本不需要牧白亲自出面,但他确实是想给文易一场浪漫的旅行,几乎是请求地说着: “宝贝儿,跟我一起去吧!” 三秒钟的安静过后,手机里传来盲音。 文易挂了电话,牧白烦躁地解开领带,仰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上面就是那个男孩的家。 他们曾在夏天的一室昏暗里,莫名其妙荡起第一场春潮…… 牧白有种错觉,那天文易像是专程等着他一样,所有一切,都发生得那样自然。 但这个男孩,只有在他身下,在他怀里,才会像恋人一样需要他! 难道他们除了这些,再没别的可能? 第64章 我只是他的床伴,根本不值得吵架…… 宁城医院的病房里,文易看着窗外,眯了眯眼。 初冬的阳光不似夏日刺眼,但他还是被灼伤了。 牧白把爱和浪荡掺杂在一起,用浪漫和极致的情事,让他在最年轻的岁月里燃烧。 也让他在生命的尽头,决定把自己心中那点情思,和肉体一起烟消云散…… 挂掉电话,文易看一眼床头的化验单,直接关了机。 “打完了?”李敏道推门进来。 “嗯。” 李敏道叹口气: “你这样,会觉得遗憾吗?” “我不知道……”文易说,“但是哥,我觉得,如果我以一个炮友的身份离开,对他的伤害会比较小……” 李敏道有些心酸。 他看得出,文易这次是真的动心了。 当年他和潘星辰在一起,不过是对方恰巧出现在了他最需要陪伴的时候。 那样的感情,感动大于心动。 而对于牧白,文易却甘愿隐藏自己的真心,只为把对他的伤害降到最低。 “别这样说……小易,说不定会有奇迹!”李敏道有些哽咽。 “哥,我没有亲人,又需要高分辨配型,你知道骨髓库配型成功的几率,估计等有配型的时候,我坟头的草都三尺高了。” 文易很平静地看着李敏道笑笑: “我可能连坟都没有,像他们一样。” 当年,文易的父母连一块遗骸都没找到,墓地只是一块衣冠冢。 听到这话,李敏道心里更难过了。 “小易……” “哥,你干嘛呢?我还没哭呢!”文易笑说。 李敏道深吸一口气: “这两天我从邻近地市给你调些红细胞,你输了再出院。” “好。” “待会儿病房要消毒,你先到我办公室休息。” “不了哥,我在外面休息区坐一会儿就好。” *** 南市的项目,原本是牧白为了调节段非和郭大伟之间关系的说辞。 但后来他发现,这个项目确实很有投资价值,所以让郭大伟和自己投资公司的人接洽,一起做了市场调查。 牧白到公司的时候,郭大伟和投资公司的经理,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他了。 见他神色不悦,经理言简意赅地汇报了情况,便离开了。 “怎么了?和文易吵架了?”郭大伟问。 “吵架?”牧白嗤笑一声,自嘲道:“他怎么会和我吵架?我只是他的床伴,根本不值得吵架……” 郭大伟人很实在,不会像段非那样嘲讽调侃。 “我以前就跟你说过,文易很特别。我认识他比你早,说实话,他真不像会爱上谁的样子!要不是段非那天说他以前有男朋友,我都没看出来他谈过恋爱!” “说起段非,你俩现在什么情况?”牧白揉着太阳穴问。 “啊啊——段非是谁啊!”郭大伟拍着脑门:“我他妈不认识这人!” 牧白被郭大伟这个样子弄笑了,早上被文易拒绝的失落感消散不少。 “刚才你还提起这人呢!” 郭大伟一脸不耐烦:“牧白,我真没见过段非这么不要脸的人!隔三差五堵我,你说,他以前追人都这么死缠烂打吗?” “他没走过心,也没追过人。” “真无语!就不能让那天晚上的事过去?” 怎么能过去呢? 牧白苦笑一声,仰面躺在沙发上。 “过去的只有过去的事……但从今以后,想和你在一起的渴望,永远过不去……” 郭大伟抬眸看他一眼,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铛铛——”段非站在会议室门口,“你俩说什么呢?” 他穿着西装,大背头梳得一丝不苟。 郭大伟冷哼一声,转过了脸。 “当然是说你,说你从今往后,都想和大伟在一起!”牧白起身,拍着段非肩膀说。 段非走到沙发边,用胯顶顶郭大伟肩膀,问: “大伟,牧白都看出我心思了,你看不出?” “老话说得好,兔子吃了窝边草,天下苍生难保命!”郭大伟冷冷地说:“你这个罪魁祸首,想怎么死?” “我啊,我想……”段非弯下腰,笑着在郭大伟耳边说:“死在你床上……” “艹你大爷!”郭大伟气得直接朝他胸口打了一拳! 牧白看着他俩的互动,有点羡慕。 郭大伟嘴上说着不爱,但看得出,他现在已经不排斥和段非讨论这些事了,甚至会像正常恋人一样耍性子。 而文易面对他,只会报以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诱惑,然后在激情缠绵之后,潇洒地抽身离开。 他甚至转头就能对着别的男人言笑晏晏,好像从来不曾交付过身心…… 段非和郭大伟互相呛了一会儿,转身看见牧白坐在一边出神。 他拿着手机翻了一会儿,装模作样地叹口气: “哎……有些人呐,现在还在这装深情!”说着把手机递给牧白。 屏幕上是牧白和傅婕莹,先后离开酒店的照片。 旁边就是醒目的标题——牧家大少同傅家千金共宿春宵,疑似已订婚! 郭大伟也凑过来看了一眼: “牧白,你这……你这……” 牧白把手机扔在一边,闷声不吭。 段非拍拍他肩膀,坐在会议桌上。 “哥们儿我呢,知道你对着女人硬不起来!但是广大群众不知道啊!我看这次,伯父把你安排得是明明白白!” “什么意思?”郭大伟疑惑道。 “什么意思?”段非拿着手机在手上拍了两下,说:“牧家和傅家什么手段人脉?不是两家默许,这新闻发得出去,还这么快?” 牧白看着段非挑挑眉。 “啊,白啊,别误会,不是说你快!我就是觉得吧,你昨天晚上从卡门带走的是文易,照理说,就算去了酒店,也是跟文易吧,这傅婕莹是怎么冒出来的?”段非嬉皮笑脸地打趣道。 一提这个牧白就肝疼。 文易连解释都不需要。 他或许知道自己不会跟别人发生什么,但这个无所谓的态度,实在让牧白伤心。 “非非,你有空不如多盯着点主题公园的项目,我爸也在盯这个项目。”牧白凉凉地说。 “伯父那是看着我长大的,我让给他一点也未尝不可哈!”段非笑道。 牧长风一直想插手这个项目,但因为牧白强烈拒绝没能实现。 但商业合作,本就没有太过绝对的合作愉快,其中能被第三方干预的因素太多了,资金,政策等等。 所以如果牧长风想进来,还是有可操作空间的。 牧白嗯一声,“那好,我们现在解约。” “啧,你这什么态度?”段非问。 “甲方爸爸的态度。” 段非拿手指点点牧白,对郭大伟说: “看见没,塑料兄弟情!” 郭大伟长叹一口气,看着他意有所指道: “确实是塑料兄弟情。” 第65章 他只是,有一点想念那个人的怀抱和体温。 宁城医院血液科休息区。 一位约莫三十来岁的父亲,抱着患病的小儿子,给他唱着时下最流行的小学生歌曲。 “爸爸,我快死了,对吗?” “小宝说什么呢!下午配型结果就出来,爸爸一定可以救小宝……”年轻的父亲眼中噙着泪说。 五六岁的小男孩脸色苍白,无力地靠在爸爸怀里,看着旁边的大哥哥。 “大哥哥,你也有人救,对吗?” 文易的圆寸发型已经长长不少,因为疏于打理而显得有些凌乱,看上去更加憔悴。 他朝小男孩一笑: “对,哥哥也有人救……” 雨夜里那双手,虽然不能挽救他的生命,却能让他免于黑暗…… 病房消毒完毕。 文易正打算回去,抬头看见一个男人,手里提着果篮站在自己面前。 “文易……你……” 汪书泽看着文易身上的病号服,一脸惊讶,继而是肉眼可见的悲哀。 文易耸耸肩,表示事实就是,他生病了。 *** 汪书泽跟着他回到病房,文易没搭理他,径直走到窗边,打算通一会儿风。 他把果篮放在一边,紧跟其后,先文易一步打开了窗户。 文易静静地坐在床边,脖颈修长,优美的弧线下,是脆弱的身躯。 “来看病人?” 汪书泽刚才看见他的时候,以为认错人了。 毕竟这个男孩那么明艳,以至于怎么也不能把他和疾病联系起来。 “嗯,一个长辈。文易,你……怎么了?” “没什么,生病了,每个人都会生病。” “多久了?” “快一年了。”文易脸上淡淡的,说起这个也不显悲哀。 也许他早已习惯自己的病人身份。 “什么病?” 文易抬眸看他一眼,没回答。 汪书泽心下明了,血液科的病人能有什么轻症? 就算不会危及生命,也需要长期治疗。 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但更多的是惋惜。 这样好的男孩,怎么会生病? “牧白知道你生病吗?”汪书泽问。 “不。” 半晌,汪书泽说:“文易,我不介意你生病!我……可以照顾你。” 文易疑惑,吭哧一声笑了出来: “汪老师,你在说什么?” “你拒绝我,难道不是因为生病?” “我拒绝你是因为我不爱你,真的,汪老师,你别多想。” “那牧白呢?” 文易犹豫片刻,“一样的理由。” 汪书泽陷入沉默,他从文易短暂的沉默中,窥到了一点实情。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窗户开得不大,但文易却觉得有点冷。 要入冬了,他想。 过了一会儿,李敏道进来,后面跟着护士,推着医疗车,里面有四个单位的红细胞。 “刚才那人是谁啊?” 文易躺在床上,露出一条胳膊,让护士给他扎上针。 鲜红的液体顺着输液器流入静脉,李敏道给文易调了速度,示意护士出去。 “一个追求者。” “他知道你生病?” “他来看病人,碰巧在休息区看到我了,早知道我就去你办公室了。”文易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说:“他是牧白的初恋。” 李敏道瞥他一眼,“我该说你魅力大?” “事实。” “你不怕他告诉牧白?”李敏道问。 “哥,我已经告诉他牧白不知道我生病,大家都是聪明人,他不会多说。” 李敏道沉思片刻,说: “小易,先不说你的个人生活,我觉得你应该找个阿姨,确保身边有人。你一个人生活太危险了!上次你晕倒,能很快醒来是因为你情况没那么糟,这次呢?你不告诉他,就由着他肆无忌惮地胡闹?” “哥,你知道我不习惯别人去我那儿。” 随后他垂下眸子,低声说:“我以后……会注意……” 当初他买下那套快要拆迁的老房子,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能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但没想到,他会耽溺在楼下那个男人的怀抱里。 还在昨天晚上任由他,把自己做成这个样子…… 冬日里的春潮,太过激烈了…… 骨髓的工作运转,跟不上过多的体力消耗,如果不及时输血治疗,他真的可能醒不过来。 最终窒息在牧白给予的爱和激情里…… 可如果能这样,不是更好吗? 李敏道站起来,无奈地摇摇头,“我先去工作,滴完按铃。” “把我调到普通病房吧!”文易突然说道。 文易性格不算开朗,从一开始生病,每次到医院都是单间,李敏道回过头,犹豫道: “普通病房人多。” “没关系,我想去看看别人的生活……”文易一脸平静。 李敏道叹口气,“那好,我让小王给你安排。” 躺在床上,文易静静地看着天花板发呆。 从他知道自己生病那天起,命运就为他安排好了结局。 他就像黑夜里悄悄绽放的昙花,在一瞬间惊艳众人,然后倏尔凋零。 但可惜的是,他没有昙花百年的寿命。 小王协调能力很强,文易很快搬到了普通三人间。 怕他觉得不方便,小王特地给他安排了最里面的床位,中间床就是白天遇到的那个小男孩。 “大哥哥,你到我们这里啦?”小男孩眨着眼睛问。 文易笑着点点头,小男孩的爸爸看出他不爱说话,便示意自己孩子安静。 “不好意思啊!我家孩子比较活泼。” “挺好的。” 这时,一个护士过来,将男人叫走了。 回来的时候,文易看到他眉眼间掩不住的悲痛,应该是配型没成功吧…… “爸爸,我什么时候能做手术?”小男孩问。 男人红了眼,说: “小宝再等等,等你姑姑,过两天,她就从老家过来看小宝!” “爸爸,”小男孩笑着说:“我不着急!” 男人连连点头,“嗯,小宝快睡吧。” 初冬的夜晚干燥无云,一轮满月挂在天上。 文易不知道今晚的月色,可供多少有情人花前月下。 但他知道,这月亮,看过了无数生死。 爱和生死一样来去如风,所有的一切都会悄无声息地离开,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所以拒绝牧白的爱,文易一点也不心痛。 他只是……有一点孤单,有一点冷,有一点想念那个人的怀抱和体温…… 第66章 爸,我喜欢男人,是您眼中的另类,也是我不能改变的事实 牧白没再给文易打电话。 他担心文易,却又害怕他的拒绝。 那样无所谓的态度让他喘不过气,他只能用高强度的工作平息心里的千般滋味,下班回家后,再望着天花板缓解思念。 但仅仅过了几天,他就受不了了。 这天早上,牧白直接上了楼,见文易还没回来,就给他打电话,刚响两声就被挂断了。 相比没人接听或是关机,文易这个反应让他安心不少,正要再打过去,王彤珊女士的电话就拨过来了。 “喂,妈。” “牧白,你回来一趟!”王彤珊语气听上去有点严肃。 “妈,我有事!”牧白也有点不耐烦。 “牧白,回来跟你爸做个了断吧!” 王彤珊站在书房里,将一沓文件甩在桌子上,转身下了楼。 *** 牧家大宅。 王彤珊抱着胳膊站在客厅,一脸不悦: “牧长风,你打算逼你儿子结婚?” “你说什么?”牧长风坐在沙发上,放下手中的报纸问。 “我看见你桌上的文件了!牧白喜欢的那个男孩,就叫文易!”王彤珊说。 牧长风站起来来回走了两圈,语气不太和善: “怎么?他要是在乎那个男孩,就该照我的意思,跟傅家丫头结婚生孩子!” “你疯了?傅婕莹那丫头是省油的灯?” “我没疯!他俩都不省油,各玩各的,也没有谁对不起谁!婚前协议签好,该给那丫头多少钱我牧长风出!” “如果牧白不同意,你就去对付德康生物?” 牧长风看她一眼,已经气急败坏: “是!你说的没错!我要是想,连牧白的公司也能下手!” “亏你想得出来!”王彤珊说,“我已经给牧白打电话了,等他回来你自己跟他说,看他会不会听你话,乖乖去和那丫头结婚?” “不乐意?呵呵,好说,那就把他关起来,先给我生个孙子!” “牧长风,你以为你儿子会怕你对付他?还是你以为,你把他搞垮他就没办法生活?就会回来求你?” “他不怕?就跟那个文易一起流落街头!只要他舍得!” 王彤珊气得胸口不断起伏,半晌,说道: “牧长风,我看不起你!” *** 牧白开着车风驰电掣地上了高架桥。 了断? 什么了断,他和老爸之间唯一的积怨,就是他喜欢男人。 这些天,他对老爸和傅家放出的消息不闻不问,就是不想让老爸以为,这种事能成为他的掣肘。 既然老妈这么说,应该就是老爸又要出幺蛾子了。 牧白到家的时候,王彤珊正顶着冷风,在院子里摆弄花草。 “妈,出什么事了?” 王彤珊摘掉手套,“走吧,跟你爸谈谈,这么多年,关于你的个人问题,也该有个交代了!” “交代?” 牧白冷哼一声,想起在公司挨得的那一巴掌,说: “我的事为什么要给他交代?难道非要我赔上一辈子的幸福,才算给他交代?” 王彤珊瞥他一眼,问: “牧白,你的生活里,只有你一个人?” 二楼书房桌子上,放着一份关于文易家公司的详细资料。 牧长风背着手,站在窗边,看着牧白从院子里进来。 他已经在脑子里,构出一套如果儿子不合作,就搞垮德康生物的计划。 听到推门声,他转过身,也不拐弯抹角,沉声说: “牧白,说说你的想法吧!” “我想先听听您的打算。” 牧白双手插兜,坐在老虎椅上,翘起二郎腿。 “我的打算?”牧长风冷笑:“你妈不是告诉你了?” 牧白起身,走到书桌前,随手翻了一下桌上关于德康生物的资料。 牧长风见他反应寡淡,皱起了眉。 随后,牧白走到茶台边,点开了烧水壶开关。 “爸……高一那年,我发现自己喜欢男人,曾经惶恐过一段时间。” 这么多年,因为这件事,牧长风和他的父子关系一直很紧张,就算偶尔有沟通,牧白也会避免这个称呼。 现在听到这声“爸”,牧长风肩膀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那时候,我每天都很不安,怕人知道,怕人笑话。终于有一天,我想明白了。如果我因为害怕这些,而去选择大家眼中的正常人生,那么我一生,都会活在自己给自己制造的谎言里!” 热水壶已经开始滋滋作响,牧白透过冒出的白烟,看向牧长风。 “我给您倒一杯白开水,然后告诉您,您喝的是茶,让您假装不知道,您就真的不知道了吗?您端着白水,喝上一辈子,也喝不出什么滋味,有意义?” 牧长风沉默不语。 “爸,我喜欢男人,是您眼中的另类,也是我不能改变的事实,这点我们确实存在分歧。但我不会做违心的事,比如这样的异性婚姻!” 牧白拿手指点点关于德康生物的文件,叹口气: “爸,我很尊敬您,别让我看不起您……” 说完,牧白给牧长风泡了一壶他最喜欢的正山小种,起身离开。 书房里茶香四溢。 牧长风端着茶杯,看着茶叶在水里浮浮沉沉。 他拿起又放下。 半晌,走到桌边,将文件一页一页扔进了碎纸机。 王彤珊手里捏着几枝刚刚开放的寒菊,从外面晃晃悠悠进来。 “长风,孩子不是我们的私属品,你和他是平等的。” 基于平等,才有尊重。 “哼,没我哪来的他?”牧长风冷哼道。 王彤珊忍不住笑出来: “那你当初怎么不问问,他愿不愿意来到这个世界?” 牧长风拿过她手里的寒菊,说: “我这把风,还真是吹不落这花啊……” 第67章 你好,李主任的办公室在哪边? 午后,天色逐渐暗淡下来,风更冷了,不多时就下起了蒙蒙细雨。 牧白对文易的思念,就像这雨,无声覆盖大地,潮湿了他的心房。 他把车停在路边,再一次拨通了文易的电话。 这一次,始终无人接听。 不安浮上牧白心头。 不仅因为文易的精神状态,还有因为无法掌控文易对他的感情,所带来的惶恐感…… 他点上一支烟,烦躁地抽了几口。 想起上一次文易失踪,也是这样的雨天。 这个男孩没有固定工作,也没什么朋友,该去哪找他? 朋友? 牧白想到了医院里遇到的那个男人。 他拿出手机,给林章打了电话。 “喂,牧白,什么事?” “林章,上次我在你那遇到的那个大夫,哪个科室的?” 林章刚送走一个做心理辅导的病人,他手上拿着病历,用肩膀夹着手机,问: “怎么了?你打听他干什么?” “没什么,想找他打听个人。”牧白说。 “噢,他是我们医院血液科的主任,叫李敏道。” 血液科。 牧白的心沉了下来。 回想文易每天吃的药,还有那天夜里文易和李敏道的对话,一个不好的念头闪过牧白脑海! 文易不会是生了什么病在医院吧? “喂?牧白?牧白?你在听吗?” “哦,”牧白回过神,“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牧白一脚油门往宁城医院方向驶去。 *** 病房里。 一个女人推门进来,她衣着朴素,却很干净,手里提着零食,怀里还抱着一个玩具箱子。 “姑姑!” 中间床位的小男孩坐起来,眉开眼笑。 “哎!”女人将东西递给小男孩的爸爸,“小宝今天有好好吃饭吗?” “嗯!”小男孩用力点点头,“姑姑,妈妈为什么没跟你一起来?” 女人眼睛一红,咬咬嘴唇,摸着小男孩的头笑道: “妈妈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工作,忙完就来看小宝……” 一旁的文易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听着旁边的对话,拿外套的手顿了顿。 “大哥哥,你要出院了吗?”小男孩问。 经过几天治疗,文易的身体有所恢复,听到小男孩喊他,他转过身点了点头。 “大哥哥,你的病已经好了吗?” 文易笑笑,看着窗外的雨,轻声说: “嗯,哥哥的病好了……” 这时,小王进来了,跟文易说了一些平时要注意的事,无非是按时吃药,注意休息。 “谢谢,我都知道。”文易语气有点低沉。 他是血液科的常客,小王跟他也算半个熟人,对他的情况也算了解,见他心情不好,就不再说什么。 “那好,跟我去办出院手续吧。” “对了,王姐,我的psv是不是在护士站?” 文易这一年没少住院检查,因为怕无聊,每次都带着psv。 上次他大半夜突然离开,忘了拿走,小王收拾病房的时候,就放在护士站帮他保管了。 “对哦,你这么说我才想起来,这几天你都没玩,你等着,我给你拿过来。” 等小王的这几分钟里,文易坐在床边,手里拿着医嘱,眼神没有焦距。 他听着小男孩和爸爸姑姑之间对话,第一次感到羡慕。 这么多年,他一直孑然一身,曾经以为可以照亮他的那颗星辰,也早已陨落。 可他却觉得轻松,因为他可以没有任何留恋地离开了。 但此时,看着别人的烟火,他才觉出点滋味来。 牧白,确实可以给他更多。 他让他有想要的欲望,不管是身体,还是爱…… 但手里的医嘱告诉他,要或不要,都没有意义。 所有的一切,都会随着所剩无几的时间,消失殆尽…… “给,你的psv。”小王走到文易身边说。 文易没接,看着旁边的小男孩,“给他吧,反正我以后也不玩了……” 小王转身看看,有些犹豫。 “谢谢你小伙子,我们不能要!”小男孩的爸爸连忙拒绝。 这么个小玩意儿,是他一个月的工资。 “是啊,这还是新的呢,我们不能要!”小男孩的姑姑说。 小男孩眼巴巴地看着小王手里的游戏机,咽了口唾沫。 文易不缺钱,送这个也不是同情心泛滥。 他只是觉得外面雨声有些大,思绪不受控制,想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在别人的生活中留下一抹身影。 他揉着太阳穴,像是自言自语: “就当满足一下我的愿望吧……” 小王他精神有些问题,给小男孩的爸爸使了个眼色: “收下吧,一片心意。好了文易,咱们去办手续。” *** 同一时间,牧白已经到了血液科病区。 一路上,牧白都在回想与文易相处的每一个细节。 他曾经问过文易吃的什么药,文易说是救命的药。 但因为文易的精神状态,还有当时化验过成分的那颗药,让牧白以为他只是有抑郁症! 无数不好的猜测闪过他脑海! 但他知道,如果直接去问文易,得到的一定是“关你什么事”这种回答。 所以他准备直接找李敏道问个清楚。 牧白进了病区,就遇见一个要去给病人测血压的护士。 “你好,李主任的办公室在哪边?” 一般有人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护士都有些不耐烦,但牧白这张脸就是一张特权证。 小护士热心地指了指护士站,笑道: “过了护士站左拐,右手边第二个房间就是。” “谢谢。” 第68章 去你家…… 护士站里。 文易懒懒地靠在柜边,等着小王给他出单子,随后听见她“啪啪”拍了两下打印机。 “咦,这打印机怎么回事?没卡纸啊,怎么不工作?” 小王来回看看,检查了线路,没发现什么异常。 文易皱皱眉,有点急躁。 他耳边全是雨声,他想尽快离开医院,回家一个人待着。 “王姐,让我看看!” 文易随手把外套扔在一边,绕进护士站。 小王看出他着急,连忙给他让了座。 “刚才他们还用呢,怎么这会儿就不行了?” “小王!主任叫你!”另一个护士喊道。 “好嘞,我马上去!”小王应了一声,回身对文易说:“你搞好了打印出来就可以,我先去忙哈!” 文易点点头,开始检查驱动。 片刻后,有个低沉的声音居高临下地传来,带着不知名的焦躁和担心: “文易。” 文易抬头,正对上神色莫测的牧白。 这一瞬间,他耳边的雨声突然变成了蝉鸣。 嘹亮的聒噪声,悠长了这一瞬间的时光,让他觉得难以度过! 太刺耳了! 文易没说话,只看了牧白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垂眸后,他眼睛里才闪过一丝慌乱。 虽然牧白做了一路心理建设,但在这个病区看见文易的时候,他彻底崩溃了! 所有的一切得到了解释! 文易拒绝他,是因为他病了,还是相当棘手的血液病。 “这就是你拒绝我的原因?”牧白已经没了平日的冷静,声音有些颤抖。 文易再次抬头时,已经收拾好情绪,一脸莫名其妙: “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明白!” 文易歪头,疑惑地看着他,表示自己不知道。 “难道不是……”牧白忍着情绪抿了抿嘴,“难道不是——” 他的心被这个地点揪住,说不出后半句话! “呵呵,”文易笑了,放下鼠标,靠在转椅上往后退了一步,挑眉看着他,“你以为我生病了,所以拒绝你?” 这样的态度太放松了,以至于牧白也疑惑起来。 他看看四周,所有的病人都穿着病号服,护士和医生也都穿着工作服。 只有文易…… 米色的高领流苏毛衣看上去十分慵懒,扎眼的“演出服”还放在一边,与这样的工作环境格格不入。 更何况,那个病人会随意进到护士站里,修打印机? 他迟疑地看着文易,“文易……你……” 文易重新给打印机装好了驱动,若无其事地把自己的单子打印出来,也不看看牧白,说: “我拒绝你,只是因为我不爱你,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原因?” 他随手把胆子压在小王的文件夹下,说: “我只是来帮忙的。” 但牧白脑子转的很快,立刻问出了最致命的问题。 “既然是帮忙,为什么不回家?” 这时,李敏道也从办公室出来了,看到两人一个在护士站里面,一个在护士站外面,皱了皱眉。 牧白始终盯着文易。 但文易脸上表情再自然不过。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隔着工作台贴近牧白的脸,哼笑一声,眼角挂上熟悉的魅惑: “为什么不回家?牧白……你太 ——硬了…… 我受不了……” 牧白身体僵住了。 这样的姿势,这样的语气,眼前疑似重症患者的男孩,似乎又变成了卡门里,那个魅惑众生的小九。 这让牧白大脑产生错乱的同时,心里五味陈杂。 两分钟前,他还觉得,文易不回应自己的感情,是有其他原因,尽管这个原因让人心痛。 而现在,文易的否认让他安心,也让他死心。 安心他没有生病,绝望他是真的不爱自己…… “王姐,打印机修好了,我先走了!”文易将牧白的心思尽收眼底,冲李敏道一招手,转身离开。 牧白看着他的背影,指甲深入掌心。 他走到李敏道身边,问: “李主任,文易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身体是不是——” 李敏道对牧白谈不上讨厌,也不喜欢,再加上文易也不想让他知道具体情况,便无意多说。 “牧先生,他就是来体验生活的,当然——也可能纯粹在躲你。” 体验生活。 牧白想起那天傍晚,和文易在路边吃烤串时的情景。 他说他不是在体验生活,他就是在生活。 这个宁城大学资深教授钦点的保研生,会去广场看人接吻送人玫瑰,也会在卫生条件堪忧的大排档帮工,会去商场做导购,也会到酒吧贩卖亲吻。 这个男孩的一举一动,都不符合常理,却又跟他妖冶清冷的气质,浑然天成。 仿佛这样一个可人儿,就该远离普通人的生活轨迹。 牧白有点讪讪的,毕竟文易刚才说是因为他太过热烈,才躲出来的。 他还想再打听点什么,刚要张口,就见李敏道指指工作台,说: “但如果你想追求文易,我建议你先追上他,把外套给他,今天下雨,他心情应该不会太好。” 文易的演出服安静地放在柜台上,好像从来不曾见证主人的悲欢。 牧白不再逗留,一把抓起衣服,大步离开。 病房楼前,文易只身站在台阶上,无声地骂了一句。 他没想到牧白会因为见过李敏道一次,就直接过来找人。 他承认,刚才见到牧白的一瞬间,心里多少有点惊慌。 但这么多年一贯冷清疏离的态度救了他,以至于没有在牧白面前露出破绽。 不过,还是不够淡定,忘记拿外套了。 “文易!”牧白从大厅出来喊道。 文易没回头。 雨已经停了,但他耳边的雨声还是很大。 傍晚时分,他又被黑暗和死亡笼罩了…… 牧白走过来,将外套披在他身上,不再纠缠他失踪的问题,柔声问: “吃饭还是回家?” 文易转过头,眯眼看着牧白,神色比天空更加迷离…… 他贴近牧白耳朵,轻声道: “去你家……” 第69章 文易……喜欢我这样对你? 夜幕降临,初冬的雨挟裹着寒流,开启另一个季节。 破旧的居民楼里,全是柴米油盐的平凡生活。 而牧白和文易之间,则上演着一场不遗余力的戏码…… “牧白……快点 抱着我……” “文易……” 牧白轻轻摸着文易的脸,拂去他额角的碎发,把他的泪和汗一并吻去…… 他努力在文易的求饶中,找寻爱的证据…… 文易也在他近乎狂野的攻城掠地中,抛却所有的伤和痛…… 他们在对方的喘息和呢喃中相拥,仿佛只有这样的抵死缠绵,才能让各自那颗不安的心感到充实…… 天已经黑了,文易瘫在床上,双目无神。 两人刚才放空的余味还没消散。 牧白的那颗心,早在和文易的第一场痴缠里,或是更早那杯放多了151的鸡尾酒里沦陷。 他在文易似真似幻的态度里,感觉不到真心,就只能倾尽全力,让他体会这无与伦比的快乐。 “文易……喜欢我这样对你?”牧白指尖拂过文易的脊背,声音还有点沉。 文易听着他的挑逗,有些神游天外,半晌才元神归位。 尽管牧白坚实的胸膛让他感到安心,但现在,他不能贪恋这温暖的怀抱,他需要打针。 于是他伸手去捞地上的衣服,却被牧白拉了回来。 “再来一次?” 文易白他一眼,凉凉地说: “如果你想让我逃走的话。” 牧白失笑,被这一眼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一条腿在被子下面轻轻蹭着文易,嘲讽道: “你明明也很享受……” “是很享受,但我吃不消……” 文易说的是实话,他是真的吃不消,身体不允许。 但牧白不知道,他信了医院里文易和李敏道的话,还以为他这话是在讽刺他那晚用力过猛,于是笑着吻他…… “宝贝儿,对不起,但那天你真的很迷人……” 文易翻身下床,提上裤子,回头看着他,一脸理所当然: “我知道,不然也拿不到卡门的终身免费会员。” 牧白一时气结,犹豫一下,说: “文易,那天我确实冲动……但——你知道原因。” “所以我把你留在酒店了呀!”文易满不在乎地说。 所以你真的不爱我,那么做只是在报复我吗? 看来和文易之间,根本不能用正常恋人的对话语气,牧白只能调侃道: “用一个女人惩罚我?” 他赤身站起来,从后面蹭着文易,咬着他耳垂说: “那真是抱歉了……我只对你有反应……” 文易垂眸。 那确实是惩罚,却不是对牧白的,而是他针对自己的。 他知道以牧白的性子,不会受人摆布。 在这个粗制滥造的局里,只有他自己受了影响——既看清了自己的真心,又要强迫自己,让这点真心,在时间的沙漏中一闪而过。 他笑着叹口气,嘲笑道: “那你真可悲,该去看医生,可别赖上我!” 无力感遍布全身,文易快撑不住了,他拍拍牧白环在他小腹前的手,示意他放开。 “你去哪?”牧白问。 “回家。” “我给你弄点吃的,晚上就睡我这吧,楼上楼下的,也没什么差别。”牧白说。 “不了,”文易回身,伸手摸摸牧白的嘴唇,一双眼睛还带着刚才释放时的潋滟,轻声笑道:“我怕耽误你上班……” 牧白喉结滚动。 那张唇在一张一合间,诠释着无法言喻的魅惑,既轻浮又高傲,如此摄人心魄,让他无法自拔。 “文易,到我公司上班吧,”牧白说,“我想每天都见到你。” 他再也不想体会找不到人的滋味了。 文易有点着急,敷衍道: “我考虑考虑。” 这样的回答,是牧白没想到的,因此他很明智地没有得寸进尺,连忙放开他。 “好,我等你答复。” 文易回家,给自己打了针便睡下了。 凌晨的时候醒了一次,有些饿,还叫了宵夜,吃完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他一个人枯坐在沙发上,回想着和牧白之间的每一次。 牧白的臂膀很有力,轻易就能把他从那个黑暗的雨夜里捞出来,共赴一场梦幻绝伦的高潮…… 但不管这些如何精彩,他都会在不久以后,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 *** 天气越来越冷,文易越来越赖床,牧白有时会给他送早餐,盯着他吃完后再睡回笼觉,但次数不会太多,他怕文易烦。 这天一早,牧白照常去了公司。 “牧总,郭总的人一早就把南市项目的资料送来了,您看一下,还有这些,是需要您签字的文件。”温蒂将一沓文件放在牧白面前。 牧白接过来随意翻了翻,心里想的却是文易没答应的那场旅行。 “先放这吧。”牧白说。 “好的牧总,那我先出去了。” “等等,”牧白撕了一张便签纸,写了几样东西,递给温蒂,“按照这个清单买。” 温蒂接过来一看,是各种食材,她一直以为自家老板,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此时看着这张清单,有些疑惑。 “牧总,您要这些干什么?” “吃啊。” 牧白以最快的速度处理了公司事务,不到下班时间,就载着一车新鲜食材回了家。 但当他拎着袋子走到三楼时,却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汪书泽。 “你怎么在这里?”牧白皱着眉问。 汪书泽穿得很休闲,捧着一束红色满天星,站在文易家门口。 “我来看文易。” “你怎么知道他住这里?” “段非告诉我的。” “他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个?”牧白紧追不舍地问。 “大概是为了告诉我,你和文易比较有缘吧!”汪书泽带着点自嘲说道。 曾经是恋人,现在是情敌的两个男人,站在不甚宽敞的楼栋里,僵持不下。 牧白知道文易家的密码,但这么久以来,就算是前几天找不到他的时候,他也没有不经过主人允许进去。 但现在,一股莫名的好胜心,战胜了他近三十年的良好修养。 他上前一步,背对着汪书泽,按开了密码锁。 汪书泽握着花束的手紧了紧,没想到文易会把密码告诉所谓的“炮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你来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牧白问。 “打了,他没接。” 牧白皱眉,拎着袋子推开了门。 “文易?” 牧白喊了一声,没人答应。 他有点慌,大步进了客厅,看见文易只盖着一条毛毯,睡在沙发上,幸好暖气开得足,不至于太冷。 汪书泽知道文易生病,见状连忙上前,“文易?” 牧白强势地挡了一下,跪在沙发旁的地毯上,又喊了一声。 “嗯……”文易慢慢睁开眼,看见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你怎么……在这里?”他翻个身,又看到了站在一边的汪书泽,“汪老师?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第70章 成交,吃饭! 客厅里,文易躺在沙发上,牧白半跪在他身边。 汪书泽站在一旁,看着他俩,一脸菜色加担忧。 牧白指指桌子上的东西,说: “我回来给你做饭,至于他么……”他停顿一下,眼底的醋意不加掩饰,转而问:“你怎么睡沙发上了?” 文易本来歪在沙发上看书,没想到睡着了,还睡得天昏地暗。 此时他还没从这两个人,同时出现在他家的情况中出来,坐起来揉揉脑袋,看着两人说: “需要我把楚明克也叫来吗?” 牧白嘴角抽了一下,眼前这男孩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文易,你没事吧?”汪书泽一脸关切。 “嗯?我有什么事?”文易看向牧白,“你……要在我家做饭?” 文易昨天晚上吃的宵夜,外卖盒还在垃圾桶,牧白瞥了一眼,说: “宝贝儿,昨晚我就说让你住我那,看,半夜饿了吧?” 文易冰箱里放着医药盒,怎么可能让牧白用他的厨房? 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但他确实有点饿了,于是对牧白说: “去你那,我不喜欢家里有油烟味。” 牧白不知道内情,当然不会多想,也不会反对。 他回头看一眼汪书泽,挑眉道: “汪老师要一起吗?我现在做饭还不错。” 汪书泽有些尴尬,和前男友待在以前同居的房子里,共同追求另一个人,越想越傻逼。 他轻咳一声,把花递给文易,“不了,你们吃吧,我先走了。” 文易接过来放在一边,长舒一口气,疲惫地倒在沙发上,双眼无神地看着牧白,说: “你先回去,我洗个脸下去找你。”说着又闭上了眼。 汪书泽看看沙发上的人,心里有些酸。 尽管他口口声声说着不爱牧白,尽管他收下了自己的花,尽管他还会去楚明克那玩,但牧白,就是唯一那个可以把他拥入血肉的男人。 牧白宠溺地揉揉文易的短发,起身拎起袋子,看向汪书泽,“还不走?” 汪书泽又看了一眼文易,慢吞吞地跟在牧白后面出了门。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梯,牧白突然回头,问: “你说你来看文易,他怎么了?” 汪书泽愣了一下: “什么怎么了?” “我问你怎么在这,正常回答不应该是你来找文易?你说来看他,是什么意思?”牧白问。 汪书泽心说牧白真是太敏锐了。 “没什么,我只是听说,你前些天把人从卡门扛……带了出来,有点担心他,毕竟……”汪书泽一摊手,“你那方面挺厉害的。” 牧白瞥他一眼。 刚跟汪书泽在一起的时候,两人都是食髓知味的年纪,难免疯狂过一段时间。 后来他混迹风雨场所,从不走心。 是文易,让他体会到真正的疯狂不是新鲜,也不是次数,而是两个人每一次在身体有所交集时,付出全副身心,交出灵魂的感觉。 这才是最完美的(姓)。 牧白耸耸肩,感觉和汪书泽在这里讨论这个问题不太妥当,于是问: “你不走?还是说,要留下来吃饭?” 汪书泽站在201室,说:“不了,这房子卖了就是卖了。” “好巧,我也是这么想的,”牧白抬眸看一眼楼上,意有所指,“这房子我买了,就是我的。” 汪书泽笑笑,绕过牧白,往楼下走去,刚下两级台阶,回头说道: “牧白,照顾好他。” 牧白没说话,晃了晃手里装满食材的袋子。 尽管汪书泽心里很惋惜,但他此时,和楚明克产生了同样的感觉。 ——牧白,确实是最幸运的。他得到了文易的眷顾。 既然得不到就放手,他从不是执着的人,于是微微摇头离开了。 *** 牧白站在厨房操作台前,神色凝重。 自从在医院里见到文易,他就有点疑神疑鬼。 但从文易本人到李敏道,都没有任何异常,汪书泽又能知道什么,他恐怕连文易有抑郁症都不知道。 “算了,也许是我多想了……” 听到门铃响,牧白回神,才发现自己没给文易留门,连忙甩了手上的水珠去开门。 文易穿戴整齐,站在门口,乌黑的短发和眉毛,映着那双灵动的眸子,一身黑色皮衣皮裤加上马丁靴,痞帅痞帅的。 牧白看看外面,已经晚上六点多了,这打扮是要出门? “你……要出门啊?” 文易把外套脱掉挂在衣架上,说: “吃完饭再去。” “去哪?” 文易回头看他一眼,往餐厅走去,边走边说:“有工作。” 牧白指着门锁,“我的密码是——” “不,我不想知道。” 文易打断他,他一个要死的人,让牧白知道密码无所谓,但他不需要知道牧白的。 钥匙这个东西,太私有了。 牧白点头,“好,那你先坐会儿,饭马上就好。”他靠在冰箱旁,问:“文易,我的建议你考虑得怎么样?” 文易划拉着手机,连头都没抬,“什么?” “到我公司上班。” 文易没说话,又看了几秒手机,抬头思索片刻,说: “也——不是不可以。” 牧白的眼睛亮了,还没等他高兴,文易就又开口道: “但是我有条件。” 烤箱里的芝士虾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 砂锅里的八珍羹,也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牧白心情格外舒畅。 不仅仅是因为文易同意到他公司上班,更是因为此刻两人之间的气氛。 温馨,随意,虽然不比恋人之间甜蜜,却也比炮友亲近。 “什么条件,你说。” 文易放下手机,慢慢悠悠地说: “我不做不感兴趣的项目,但有可能会对别人的工作指手画脚,而且,你不能要求我在公司穿正装,我需要着装自由。” “我不想被约束,工作时间、地点要有弹性,可能会连续一周不到岗。当然,这种情况我会事先说明,还有,你不能干涉我去其他地方工作。” 牧白听得很认真,等文易说完,他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你不能认真对待我分配给你的任何工作,会把同事之间的关系搞得很糟糕,你还可能穿着演出服参加公司会议,会无故消失,还可能在上班路上,拐道去商场大排档兼职——是这个意思吧?” 文易歪头想想,“差不多。” 这哪里是上班,这分明就是一个富二代的随性日记! 烤箱发出滴的一声,牧白打了个响指。 “成交,吃饭!” 第71章 只要你吃得消,我不怕危险驾驶……尽管放马过来…… 天黑后,气温更低了,看来今天晚上,要迎来今年第一场雪。 这半年以来,牧白很少出去应酬。 虽然他和文易只是炮友关系,但仅仅是同住一栋楼,就足以让他产生“家有娇妻”的感觉。 现在“娇妻”要出门,他当然不放心。 “你待会儿要去哪?”牧白问。 “国贸。”文易拿湿巾擦了擦嘴角。 “这个时候去干什么?” 牧白看看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半了。 文易敲敲餐桌上的手绘盘子,说: “快圣诞节了,这个牌子有会员活动,找我去做模特。” “什么模特?” “口红。” 牧白皱眉,他把一盘金黄的小凤西瓜,往文易面前一推,说: “我送你去,你先吃点水果,我去换个衣服。” “不用,我开机车去。” 牧白回头看他一眼,“看出来了,等着!” 他以最快的速度,换了一身和文易差不多的行头,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张证件,去了餐厅。 “走吧,我载你。” 文易跷着二郎腿,正在看手机,闻言看他一眼: “你行吗?” 牧白嗤笑,“我行不行你不知道?更何况是骑你……的车。”说着把驾驶证在文易面前晃了晃。 文易起身,从牧白手里拿过驾驶证,看了看。 发证日期在两个月前,他撇嘴笑道: “呵,新手宝宝啊……不过市里面骑行也不需要技术。” 随后他贴近牧白的脸,吊起的眼角有几分挑衅,嘲笑道: “牧白……你载我,我坐你后面,你——就不怕分心?” 文易的双唇饱满有弹性,光是盯着看一会儿思绪就会沸腾,更别说吻上一吻了。 让这样的可人儿晚上出门,谁能放心? 牧白笑了笑,一把揽住文易的腰,让他贴在自己身上。 “宝贝儿……虽然我拿证时间不长,但我这个人呢,对极限运动特别有天赋,更别说飙机车了。只要你吃得消,我不怕危险驾驶……尽管放马过来……” “走。”文易学着他打了个响指。 “等等!”牧白放开他,到衣帽间找了一条围巾给他戴上,随后问: “觉不觉得我现在像你的男朋友?” “男朋友是什么?可以吃吗?”文易脱口而出,都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给了牧白一个绝佳的调侃机会。 果然,牧白笑着挑挑眉毛: “当然可以……” “汪老师?”文易战火东引。 牧白笑起来,带着几分认真的神色。 “宝贝儿,关于这个,我要为自己澄清一下。汪书泽是第一个和我发生关系的人,分手后我也确实睡过很多人。但从始至终,我没给谁弄过,包括汪书泽。所以你应该知道,我说的这个人是谁。” 文易没想到牧白会这么坦诚地说出来,但他一点都不脸红。 他一歪头,说: “看来可以吃的男朋友不多。” 随后堪称轻佻地拍拍牧白的脸,说: “但是牧白,这种事讲究个礼尚往来,你觉得……我会给一个不爱的人弄吗?当然不会,所以,我也不会接受你的。走了,要迟到了。” 转过身,文易的眼神迷离了一下。 都是正常男人,这样带颜色的腔调,很容易就能激起欲望。 更何况,他感受过牧白最滚烫的温度,最有力的律动。 但他的身体和精神都无力防御。 他只要稍稍一摊手,整颗心就会被牧白占据…… 所以,他只能用拒绝快速反击。 “你说的对……”牧白十分赞同,“但你接受不接受,都不影响我的个人意愿!” 文易回头,刚要说什么,牧白就吻了上去。 他挣扎了几下,奈何抵不过牧白的力气,便放弃了。 唇齿的温柔昭示着所谓的调侃都是假的,真正的爱意在这个亲吻里显露无遗…… 但牧白也没有太过强迫他的意思,只沿着他嘴唇的轮廓勾勒一番,就松开了他。 “走吧。” 很多人吐槽洋节,但宁城这个国际都市,包容性还是很高的。 文易戴着头盔,伏在牧白后背,思考自己是不是对牧白上了瘾。 脖子里的围巾确实很暖,但死亡总是冰冷的。 如果对牧白上了瘾,他是该主动戒掉,还是先只管一时痛快,然后再假借死神之手,给牧白留下永远的痛? 一时间,文易想不明白,做不了抉择。 而此刻牧白想的事,却直接又明了。 那就是,怎么才能让身后这个男孩,从身到心,都彻底属于他…… 身下的机车强劲有力,身后的人却总有一种恹恹的懒散。 牧白想起第一在在宁城大学里,见到文易骑机车时的情景。 当时他看到的是文易身上,那种介于狂野和削薄之间的美感,这种落差带来的视觉冲击,既激了起他的征服欲,让他产生一种想要狠狠欺负他的欲望。 但现在,不过半年时间,牧白心里那可笑可怕的原始冲动,早已携裹着刻骨的爱,深入骨髓…… 车子开进停车场,牧白摘掉手套放进后备箱,说: “车不错,我也买了,还在路上,等春天一起出去浪?话说你们不是都有组织吗?” “我没有,我都是自嗨。” 第72章 爱钱的人那么多,你也可以随便找,我不觉得自己绿。 两人一同进了商场,谁都没再提可以吃的男朋友这个话题。 这个话题不光有色彩,放在他们“只有性,没有爱”的关系里,还有一种淡淡的忧伤。 就算是奢牌的彩妆,一般人狠狠心也都买得起,更何况有活动,专柜里人还是挺多的。 看到文易过来,店长热情地迎了上来。 “小九来啦?” “嗯,”文易淡淡应了一声,“需要我做哪款的模特?” 牧白靠在柜台边,看着文易那张完美无缺的脸,心道怪不得这年头,彩妆也开始找男模了。 况且,他还记得夏末的那个雨夜,他把口红涂在这张唇上,也记得那个莫名带着离别之情的negroni之吻。 眼前的人既是摄人心魄的妖孽,更是偌大工程企划书的执笔人,这样的文易,牧白为之着迷。 店长笑了笑:“小九,你能答应我们涂在嘴上就再好不过了!色号随你挑!” 文易没想到店长会这么说,下意识看了一眼牧白。 估计这个人已经觉得自己对他不一般了。 但他还是固执地认为,雨夜里被牧白涂上混着情迷的那抹红,是他的无力拒绝。 而那杯negroni,是他在卡门调的最后一杯鸡尾酒,他只是想给客人,留下点不一样的色彩。 果然,听到这话,牧白站直了身体,原来文易不喜欢在嘴唇上涂口红? 那前两次,他是为了自己才愿意涂的吗? 牧白的心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大步上前,拉过文易的手,对店长说: “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 “牧白,我在工作!”文易浓眉微颦,带着明显的不悦。 “你们……你们……小九……” 店长被他们之间张力十足的气氛搞懵了。 但“牧白”这个名字在宁城太知名了,再结合这人的通身气场和镶钻闪光的腕表,她已经能确定,此牧白就是彼牧白! 而且看他迁就小九的样子,此小九就是那个传说中,给牧大公子戴绿帽子的学霸! 天呐!这是什么帅出天际的谜之组合? 不过,小九既然傍上了牧白,为什么还会到这里挣这点钱?这又是什么谜之操作? “跟我走!”牧白没放手,拉着文易就要走。 文易一耸肩甩开他,声音有点冷,表情却没什么变化,说: “牧白,人可能会喜欢从前不喜欢的东西,也会讨厌爱过的人,你不明白?” 说到最后,他语气稍显不屑,眼中的那股冷漠直戳牧白心脏,让牧白再次感到心痛! 牧白暗自深呼一口气,放开文易的手,看向店长,戏谑道: “这位女士,您看我资质怎么样?够不够给你们当模特?” 不等店长说什么,几人身后传来一句讽刺的男声: “哟!阿辰,怎么这么巧,这不是你前男友嘛?” 店长往后退了一步,这又是什么谜之狗血剧的谜之开场? 文易没回头,自顾自从柜台上挑了一支口红,对着镜子涂了两下,对店长说: “就这个吧,然后呢?需要我做什么?” 店长看看小九和牧白,又看看他们身后的两个男人,尴尬地笑笑,从柜台里取出几个礼物盒子,对他说: “你拿着这几个盒子,坐在那边圣诞树下就行!” “哈哈哈哈,”刚才说话的男子大笑起来,“阿辰啊,你们老板这是准备好破产,提前适应给别人打工的节奏?” 潘星辰瞅一眼牧白,拉拉祝小晨的衣角,小声道: “祝小晨,你说话注意点!” “注意什么?” 砸琴男祝小晨环视四周,阴阳怪气地叹口气: “哎……牧大公子居然对他这么深情,可惜人家根本就不稀罕!” 牧白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个,转而看向潘星辰,双手插在兜里,漫不经心地笑笑: “你就是潘星辰?呵,怎么样?文易的钱——花起来顺手吗?” 潘星辰和文易同岁,年纪也不大,没什么为人处世的经验,听着牧白的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忿忿喊道: “那是文易自愿的!” 牧白双手插兜,神态再随意不过,笑道: “呵呵……美其名曰是分手费,但在我看来,不过是嗟来之食,一只狗带着另一只狗,也好意思在我面前乱吠?”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文易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潘星辰,你真有本事!能让牧大少爷开口骂人……哈哈哈,笑死我了!” 牧白瞪了文易一眼,他最讨厌“死”这个字眼。 “哼!”祝小晨冷嘲热讽,“文易!你不也挺有本事,给牧大少爷戴了绿帽子,还能让他围着你转?” 牧白冷笑一声,信步走到潘星辰和祝小晨面前: “二位,是觉得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祝小晨身材较矮,面对牧白的压迫感,往潘星辰身后趔了趔,唯唯诺诺地说: “我说的……是事实啊!谁不知道文易一边勾着牧大少,一边跟卡门老板不清不楚……” “呵,你知道的倒是挺多,”牧白搂着文易的腰,朝他勾勾唇角,“宝贝儿,看见没,我头上顶着一个大草原呢!” 文易在指腹上涂了口红,往眼角随意抹了一下,瞥他一眼,然后看着祝小晨,对牧白说: “爱钱的人那么多,你也可以随便找,我不觉得自己绿。” 说完便拿着礼物盒,在众人诧异的八卦脸下往圣诞树走去。 “卧槽!惊天大瓜啊!” “早就听说牧大少找了个不省心的小情人儿,原来是真的啊……” “这么嚣张?牧大少竟然不生气?” “瞧他那就着小情人儿的样子,谁想得到呢!” “啧啧,人家有资本啊,看看那身材,那脸!” 众人议论纷纷,早有人从潘星辰和祝小晨的只言片语中,扒出了文易的身份。 但牧白从不在乎这样的议论,他的眼睛只跟随着文易。 文易悠然坐在圣诞树旁边的老虎椅上,拿着口红涂在指腹上,在眼角抹出一道殷红的风景…… 他手肘支在膝盖上,托着腮帮,眼神迷离地盯着来往人群…… 而眼角那道风景,好像湿热的春潮,映着短发皮衣和马丁靴的硬朗,一眼望去,就像一朵开在贫瘠荒野上的玫瑰。 ——即便下一秒就会枯萎,也足以惊艳整个世界…… 看着这样的文易,牧白…… 硬了。 “我擦!这小哥哥怎么这么帅?” “这简直不是一个帅字可以形容的好吗?你不觉得他最绝的是气质吗?” “他以前就来过国贸,给各个专柜当柜员,我见过他好几次呢!” 当牧白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有客人,开始上前询问是否能和模特合影了。 看到潘星辰的目光也在文易身上,牧白和祝小晨的脸都黑了。 “潘星辰,你看什么呢?”祝小晨撇着嘴问。 “哦,没什么,”潘星辰不想和牧白正面起冲突,拉着祝小晨往外走,边走边埋怨,“你刚才说话怎么不过脑子?” 祝小晨嘟囔着嘴,“他们不是没在意嘛!” “也就是他俩这会儿心思不在这上面,要不一下就能听出猫腻!” 潘星辰回头看一眼,见牧白朝文易走过去,连忙带着祝小晨转身离开。 第73章 我回国后的第一杯鸡尾酒,就是在卡门喝的。 快圣诞节了,柜台前人满为患。 有买东西的,也有借着买东西看热闹的。 毕竟牧白宁城顶级豪门太子爷的身份,在这摆着。 店长有些头疼。 她没想到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小九,竟然也是个富二代!还是传说中牧白的小情人! 刚才那个狗血气氛,她真怕几个人会当场打起来! 现在其中一对当事人离开,她才松了口气。 牧白抱着胳膊站在她身边,看看那边一群挤眉弄眼,争相拍照的几个小姑娘,问: “贵店应该不可以拍照吧?” “?”店长懵了。 “一般情况下,我们只要求客人不拍产品,至于和模特合影……” 店长迎着牧白的死亡凝视,立刻改了口:“我这就去制止!” 文易旁边的几个男女三五成群,被店长客客气气地引到一旁介绍产品,牧白脸色才稍稍好了点。 他漫步走到文易身边,侧坐在椅子把手上,看着过往路人,说: “我觉得,加上我,产品效果会更好……” “是吗?”文易抬头看他。 牧白点头,伸手去拿文易手里的口红。 文易笑出了声,嘲笑道: “你这个气质,涂口红?别说在大众眼里,就是在圈子里也太惊悚了!” “那你说怎么办?我刚才已经和店长说了,今晚的计时工资也有我一份,我总不好让人家白出钱。” 文易想了想,说: “好吧,看在今天吃了你一顿晚饭的份上,我教你……” 他故意把我教你三个字的音调拉长,搞得牧白从这三个字里听出了色气。 “你——教我?” 文易没说话。 下一秒,文易拉过他的手,将他腕表摘下来。 牧白疑惑。 只见文易拧开口红,绕着他手腕画了一个圈…… 随后放松身体,歪头枕在了他大腿上! 牧白的肌肉猛然紧张起来,这个姿势太暧昧了! “别紧张,当模特要放松,才会自然。”文易说得很轻松。 神特么的因为做模特紧张! 文易刚坐在这里的时候,牧白就有反应! 刚刚降了点火,又被这个姿势撩到了! 但还没等他调节情绪,文易又拉着他画了一圈口红的手,放在他脖子和锁骨之间的位置! !!! 艹! 这样的诱惑,简直是对牧白自制力的考验! 不过此时围观的人太多,他只能不着痕迹地喘口气! 因为经常做户外运动,牧白皮肤不算白,跟文易选的这个色号不太相配。 但他和文易的肤色,在手腕和脖子这两个脆弱的地方形成渐变,又被口红贯穿其中,性感到了极致! “这是什么让人脸红心跳的pose?” “哇呜——我get到了!” 围观人群纷纷惊叹! 与此同时,牧白用手指小幅度地摩挲文易的脖颈,忍受某种煎熬……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那圈红痕,仿佛隐藏了两人之间所有的痴缠…… 所有的情和欲,尽数倒映在他眼里,烧成一团急于燎原的火焰…… 牧白轻轻梗了梗脖子,小声说: “我想跟你合个影……” 文易没搭理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牧白也不在意,用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才发现文易的眼是闭着的。 他调了静音,拍了一张照片。 宽大的老虎椅扶手上,包着一层足够舒服的软皮质,以至于牧白长时间半边身子坐在上面,也没觉得不舒服。 他以为文易闭眼只是在休息,却不知此刻文易的耳边,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今天是冬至,是文易父母的忌日。 前几年的这天,他都会去城南的老房子,在那里待上一整夜。 任凭那个雨夜的记忆,刺痛身上的每一根神经,然后用酒精麻痹自己,那样,他就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而现在,脑海中男女老少在事发现场的哀嚎,掺杂着雨声,砸向四年后的他…… 他一个人跑进黑色的雨幕,看到深夜机场里唯一的那盏探照灯下,男人再次逆光走来,朝他伸出了手…… 但没等他握上那只手,所有一切就都消失了…… “冷……好冷……”文易紧闭着双眼,嘴唇都在颤抖。 “什么?”牧白没听清,弯腰看他一眼,发现他紧皱着眉头,连忙搂住他肩膀! “文易?你怎么了?” 感受到牧白强有力的臂膀,文易稍稍清醒了一点,睁眼看见满眼灯光的商场,才明白今夕何夕。 他坐直身子,揉揉太阳穴,说: “没事,脖子酸了。” 店长被文易和牧白的造型刷新眼球,一直关注着他俩,此时也注意到这边的异状,过来询问。 “小九,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文易转着脖子活动两下,问: “这几天都要延时闭店吗?” 店长回头看看还在陆续过来的顾客,说: “呃……是的,但你不是正式员工,不受时间约束,随时都可以回去休息。” “我没事,就是脖子有点不舒服。”文易换了个姿势,坐得离牧白远了一点,“需要我扮成圣诞老人送礼物吗?” 你明明需要休息!牧白的眉毛皱了皱。 店长见文易工作态度这么积极,完全没受前男友的影响,兴高采烈一口应下! “当然,不过你只需要戴一顶帽子就好,不然大家就看不到这张帅气的脸了!” “也给我一顶。”牧白面无表情地说。 牧白这个气场太过锐利,店长犹豫一下,“呃……” “怎么?我也是拿了时薪的。”牧白伸出手。 牧大公子和小九一起分发礼品,这波操作,柜台流量肯定是上去了,店长心一横,把帽子给了他们。 “小九,现在晚上十点,咱们十一点结束,你把握好时间。” 店长走后,牧白摸着圣诞帽上的绒球,若有所思。 “你不会每送出一个礼物,都会跟人亲一下吧?” 文易眼睛一亮,“你倒是提醒我了,呃……不过这里不是卡门,应该没有这么前卫的顾客。” 牧白不紧不慢地戴上帽子,说: “我回国后的第一杯鸡尾酒,就是在卡门喝的。” 说完,他突然转身搂住文易的腰,往怀里一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第74章 给新手宝宝一个锻炼车技的机会! 此时商场里的人不少,方才围观豪门狗血剧情的人还没散去,又有另一波人,被两个男人,如此堂而皇之的亲吻所吸引,甚至有人开始鼓掌起哄。 “你……呃嗯……” 文易原本心情不好,刚开始有些抗拒,但牧白这个吻太过强势,让他不自觉地张开了嘴…… 幻听给他造成的头疼还在持续。 但牧白湿热的唇舌,有效地驱散了他心头的寒意。 坚实的胸膛和臂膀,成了他此刻最好的栖息地…… 一吻过后,牧白抹了抹文易唇上的口红。 “味道不错,虽然你不喜欢口红,但这支,我买了!” 牧白说着,拿起文易手里的盒子,把两人刚才用的那支口红装进去。 有了这个吻,想要过来找文易搭讪的男男女女望而却步,两人在快要闭店的时候,送出了最后一份礼物。 “小九,辛苦了,晚上我请大家吃宵夜,一起去吗?” 文易站在镜子前,用湿巾一点一点擦掉口红,说: “不了,我得回家睡觉了。” 说完递给牧白一张湿巾,看一眼他手腕,“擦擦吗?” “不了,我留着这个,不然——睡不着……”牧白说。 一旁的店员笑出了声,没想到传闻中一向风流无情的牧白,有一天会这样讨好小情人。 但文易对这样的讨毫不在意,甚至脸色都不太好,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心烦。 他随手将那张牧白没接的湿巾扔进垃圾桶,径直出了商场。 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的,地上已经积了两指厚。 看着白茫茫的一片,文易的精神突然就崩溃了! 四年前的那个晚上,他接到航空公司电话出门时,也是这样的雪天…… 雪落无声,但他的生活却遭遇巨变。 那天晚上,他连夜到达飞机失事地,当地的大雨,再一次蒙住了他的眼睛…… 文易失魂落魄地跑到马路边,仰头看着高远的夜空,仿佛看到了死亡的颜色…… 剧烈的头痛再一次袭来! 这个时候,这种天气,户外的人根本不多,偶尔有人看见他,也只当他是因为下雪激动的。 只有跟着跑出来牧白,发现他肩膀在颤抖。 “文易!”牧白喊了一声,跑到他身边,“你没事吧?” 文易回头,蓦然地看着他笑了笑,又看向天空,喃喃道: “他们不要我了……但是天,真的好黑啊……” 听到这话,牧白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今天是文易的父母的忌日。 眼前的人虽然在笑,但那笑容背后,却是令人无比心痛又无法释怀的往事。 牧白心疼极了…… “文易……”他伸出手,想要抱住文易,却被他躲开了! 文易突然歇斯底里地喊道: “别碰我!滚啊!”说着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去。 傻子都能看出他此刻精神状况堪忧,更何况牧白? “文易!你站住!”他担心文易出事,再次追上,拉住他的胳膊! 消瘦的男孩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人高马大的牧白推了个踉跄,两人一起滑倒在雪地上! 不久以后,这个令人惊艳的小九,就会在时间的长河里消弭于世,他有什么资格拥有牧白的追随? 文易眼睛通红,失控地大声喊道: “你滚啊!别跟着我!” 他没有一刻停顿,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往马路对面跑去! 牧白明知道文易现在心情不好,需要一个人静静,但他已经较上了劲,非要把人留在身边看着! 于是大步上前,一把拉过他紧紧搂在怀里,吻了上去…… 文易在他怀里剧烈挣扎着,但牧白没有放手的打算,捏住他的下巴长驱直入! 不同于在商场时的半推半就,此刻的文易像只濒死的野兽,即使是最后的低吼,也让人感到恐惧! 他一脚踩上牧白的脚,同时咬破了他的嘴唇! 牧白吃痛,喘着粗气低声吼道: “怎么样,过瘾吗?不过瘾就接着咬!” 说完不顾文易的反抗,再次吻了上去! 他痛恨文易自始至终无情无谓的态度,也痛恨自己只能在口头上逞一时之快! 表面上,他把文易当成普通炮友,心里却始终无法把他放归人海! 在商场里,文易摘掉他腕表的时候,他觉得文易拿走的,不仅仅是一块表,而是他从今以后的青丝皓首! 手上那一圈口红,也牢牢禁锢了他的余生岁月…… 这个男孩,就是有这样的能力,从外表到灵魂。 冬夜的雪地里,牧白的怀抱很温暖。 但就是天地间这唯一的热度,戳痛了文易的内心…… 在两个人的世界里,有什么事,会比必须放弃原本就属于自己的美好,更痛苦呢? 激烈的拥吻让文易喘不过气,渐渐地,他不再挣扎,取而代之的是滚烫的泪水…… 两人鼻息间的热气,在路灯下萦绕在一起。 就像他们各自内心里疯长的荆棘野草,地面上棵棵分明,而深入土壤的虬劲根须,早已交错不清…… 牧白轻轻抹掉文易眼角的泪,轻声说: “宝贝,别哭……我在……” 这声“宝贝”叫得珍而重之,完全没有平时调戏的感觉。 文易呆呆地望着牧白,有那么一瞬间,他不想挣脱牧白给与的爱。 但他日渐衰竭的生命,不允许。 不远处,一辆出租车在雪地里谨慎行驶过来。 文易深吸一口气,快速把自己从牧白这句话的余味中摘出来,将围巾还给他,朝司机招招手,对牧白说: “别跟着我!” 牧白看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文易!” 文易停下脚步,却没回头,他听到牧白在他身后大喊。 “文易!过了今天,天气会越来越冷,但太阳会越来越近!” 文易回头,从兜里掏出机车钥匙抛给牧白,伸手接住几片雪花,笑道: “给新手宝宝一个锻炼车技的机会!” 语气略带轻浮,笑容依旧妖冶,背影也十分潇洒,那是不需要依靠任何人的决绝。 牧白想不出,此时的文易,有着怎样的内心,才支持得了他这份恣意。 或许是因为过早经历了父母的死亡,或许是对潘星辰的背叛的绝望,又或许…… 他之于文易,只是一个不值得交付的炮友。 牧白站在雪中,握紧了手里的钥匙。 第75章 我也想……跟他多待一会儿…… “牧白,这文易到底是个什么祸国妖孽?你俩这pose摆的,我都不能直视那张椅子了!” 段非跷着二郎腿,坐在牧白办公室里,刷着网上关于国贸的视频和评论。 牧白没搭理他,继续处理文件。 视频不止是这一段,两人在马路边纠缠的那一幕,也被路人发了出来。 加上自媒体的各种过度解读,牧白已经从一个情场得意的风流老手,沦落成万人嘲笑的舔狗! “卧槽,白啊!你这够劲爆啊!到底怎么回事?” 牧白关掉电脑,往椅背上一靠,扶着额头说: “那天是他父母的忌日,他……心情不好。” 段非把腿放下来,一脸凝重: “如果,我是说如果哈,文易真的不爱你,你怎么办?” “吃瓜群众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牧白挑眉,“舔狗,没错,说的就是我!我承认。” 段非竖起大拇指。 “你牛逼!不过我和大伟私下讨论过你俩,虽然哥们儿都支持你,但我俩都觉得,文易不适合你,他太……怎么说呢,就算他坐在你身边,跟你聊天,你都会有种,这人离你很远的感觉。” “但不可否认,这种气质很吸引人。”牧白接上了他的话。 “对,”段非点点头,“他那个样子,就算是个花瓶,也没人不喜欢,更何况脑子也好使,最近我跟进主题公园的项目,发现他这个企划案做的,啧啧,那真是面面俱到!” “我请他来我公司,他也答应了。”牧白抬眸,眼睛里闪着精光。 “真的假的?” “不过……不知道他还来不来。” “你强吻他,他……”段非顿了顿,“精神状态怎么样?” 牧白神色凝重:“不好。” 晚上回到家,牧白见文易家灯亮着,心里多少有些安慰,毕竟没有一声不吭就消失。 睡觉前,他又看了看网上飞速传播的视频,从局外人的视角,感受了一下他俩的氛围。 紧张中有暧昧,暧昧中有隐忍,隐忍之后,是文易歇斯底里的爆发。 但最终,潇洒离开的,也是文易。 “不好你还这样?”段非问。 “这是我唯一想到的,能安慰他的办法。” *** 被安慰到的文易刚吃过药,准备点份外卖,突然打了个喷嚏。 今年的冬至,是他这几年来里,唯一一次没有去老宅过夜的忌日。 他关掉外卖软件,给free life餐厅打了电话,问他们能不能送一份海鲜拌饭。 餐厅经理早就看出这位是他们老板的心头肉,不管什么要求都要满足,当即破例让人送了外卖,同时给牧白汇报了情况。 “嗯,他点了什么?”牧白问。 “只要了一份海鲜拌饭。”经理说。 “你再给他打个电话,确定一下有没有忌口,另外,再做一份鹅肝清汤,记住,别放酒,外加一杯香橙汁。” 见文易正常吃饭,牧白轻松不少。 放下电话,他长舒一口气,对段非说: “我觉得他的抑郁症有点严重,他最近越来越不喜欢出门。” *** 不喜欢出门的文易躺在沙发上等外卖,接到了李敏道的电话。 “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文易拿着遥控器,漫无目的地选着电影,说: “最近基本不出门,每天不是吃就是躺,没什么不好的感觉。” “那就好,你这病就得养着,小易,还记得你隔壁床的那个小男孩吗?”李敏道问。 “记得,怎么了?” “他姑姑和他配型成功了,过两天就进仓。”李敏道说。 文易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语气却淡淡的,“那挺好。” “所以小易,咱不放弃。” “我从来就没放弃过啊,”文易无所谓地说:“只不过幸运之神放弃了我而已。” 李敏道沉默片刻,“这个月捐献骨髓的志愿者比上个月又增长了,有希望的!” “嗯,”文易懒懒地应了一声,听见门铃响,起身说:“不说了哥,我点的餐来了。” 一分钟后,文易看着多出来的鹅肝清汤和果汁,心口有点堵。 他开始考虑,自己享受着牧白这样的体贴,是不是不太道德。 毕竟他们只是炮友。 既然是炮友,那他就只能享受牧白给的身体体验,至于别的…… 文易苦笑着摇了摇头。 *** 牧白办公室里。 段非点上一支烟,“抑郁症,自闭,这不是好兆头。还有你那公狗腰,谁受得了?他不想出门也正常。” 牧白白他一眼,“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除了从医院回来那晚,到现在,快一个月了!他一直恹恹的,我舍得?” “医院?他怎么了?” “那天他从宾斯酒店离开后,消失了好几天,后来我才知道他去医院兼职了。”牧白说。 “兼职?”段非瞪大了眼睛,“他又不会看病,兼什么职?” 牧白叹口气,“不知道,不过我看也就是帮忙登记信息,修修电脑之类的吧。” “啧,你这大宝贝可真能耐!” “你今天来,是聊我八卦的?” “啊……不,”段非轻咳一声,“白啊,你下午不是约了大伟谈南市的项目吗?让我也加入呗,谈完之后,你再顺便帮我约他出去吃饭。” “这项目跟你跨行业了,你做不了。”牧白说。 “谁说要做项目,今晚平安夜,我想跟大伟多待一会儿。” 一提起南市的这个项目,牧白就想起那场文易没能答应的旅行。 他转着钢笔笔帽,叹口气轻声说着: “我也想……跟他多待一会儿……” *** 下午郭大伟过来后,和牧白就南市项目存在的问题和前景,做了详细讨论。 一直到傍晚,牧白才提出去餐厅吃饭。 “走吧,去吃饭。” 段非一下午都在旁边打游戏,郭大伟看他一眼,嫌弃道: “咱俩去,我不想跟他同桌吃饭!” “哎——大伟,这餐厅有我一半股份!”段非笑道。 “那我不去了!” 牧白看着郭大伟笑笑,说: “也有我一半股份,大伟,你看我手上这几个大项目,哪哪都要用钱,赏个脸!” 郭大伟小声道: “嘁,你不是说你要是缺钱了,就把文易的酒卖了吗?”他瞪着段非,说:“你俩在我这说这个,也不嫌害臊!” 段非心知郭大伟说的是他,还跟没事人似的,调侃道: “我可是听大伟说了,文易那一柜子酒和杯子,不少钱呢!牧白,文易要不跟你好,咱就组团去偷啊?” 三人互相损了几句便一起去了餐厅。 牧白的心一直没在饭桌上,心心念念的都是文易,他们已经有两天没见面了。 “你们吃,我先回去了。” “哎,牧白,这么急着回去跟文易过平安夜?说不定人家有约呢?” 段非嘴上欠欠的,其实也是为了提高牧白的抗压能力,省得又发生上次卡门里,跟楚明克抢人的事。 牧白拿着车钥匙隔空点点段非,冷声道: “你再多说一句,我现在就把他弄过来,弹一首《安魂曲》送走你!” 段非好不容易跟郭大伟一起吃个饭,连忙求饶: “怕了你了,祝你好运!” 第76章 我想,爱的吧…… 满大街都是过洋节的情侣。 鲜花,霓虹灯,表白,亲吻,拥抱。 牧白就像一个观众,冷眼看着别人的故事。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迎来故事中美好的结局。 坐进车里,还没发动,他就接到了老妈的电话。 “喂,妈。” “牧白,你方便吗?妈妈问你点事。” “嗯,什么事?”牧白说。 王彤珊叹口气,“网上那些视频,有没有断章取义?” 牧白自从上次回家和父亲摊牌后,就不再避讳。 他知道网上都是怎么说他的,也知道父亲的反应,既然老妈来问,索性一次说完。 “妈,您跟我爸说一声,除了绿帽子那件事是假的,那些说我死缠烂打啊,抢人啊,舔狗啊,都是真的。我对文易就那样,别说他去给人做模特,他就是去摆地摊,只要他同意我跟着,我也会去。所以以后再有什么过分的视频,您让我爸别惊讶。” 王彤珊沉默了好久。 她这个儿子,从小就很优秀,骨子里也不是外向的人。 即便牧白曾经浪荡了五年,但王彤珊知道,那是他给自己的伪装。 已经到了而立之年,作为一个成熟内敛的男人,能对自己的母亲说出这么多心里话,王彤珊知道,他这是真的动情了。 “白啊,妈妈不了解文易,说来这孩子放着家里的上市公司不管,总干些这么不着调的工作,到底为什么啊?” 牧白苦笑,“妈,别说你纳闷,我也纳闷,可能是因为家里……就剩他一个人了吧。” “可怜见的……但是白啊,他对你到底……唉,不问了,人家跟不跟你,都是你自己的事。” 牧白知道老妈想说什么。 自小到大,他哪样不是拔尖,从来都是山就他,现在突然有了文易,他就是想就着,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 老妈这是心疼。 “妈,我俩的事您就别操心了,您有这功夫,不如去安慰安慰我爸,省得他一怒之下,对文易家公司做点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您儿子后半辈子的幸福就没了!” 挂掉电话,牧白径直回了家,却发现文易家没亮灯。 他有点慌,连忙给文易打电话。 每次给这个男孩打电话,牧白都心惊胆战的,生怕他不接或者关机。 但今天,文易接电话的速度还算快。 “喂。” “文易,你在哪呢?” *** 晴朗的平安夜,河边广场上人很多,大多数都是年轻人。 文易站在路边,手里拿着九枝枪炮玫瑰,旁边站着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年轻女孩。 他挂掉牧白的电话,继续问问题。 “如果有一个人很爱你,但你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你会接受他吗?”文易问。 女孩很年轻,也很感性,出口道: “当然会!都快要死了,为什么还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文易点点头,将玫瑰递给她,“谢谢,送你的,祝你幸福!” 三十岁的男人成熟稳重。 “如果有一个人很爱你,但你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你会接受他吗?”文易问。 男人思索片刻,说: “我想我不会,我不会给她一段短暂的美好,然后立刻消失,那对她不公平,我希望她能在我死后,找到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很理智的回答,文易笑笑,又送出九朵玫瑰,“祝您和爱人长长久久。” 只有六十岁的老者,在听了文易的问题后,反问道: “那你爱他吗?” 文易愣了愣,沉默片刻后才说: “我想,爱的吧……” 老人笑了笑,“年轻人,如果爱,就跟着感觉走吧……” 文易同样递出了玫瑰。 “没人能送喽……”老人没接,摆摆手转身离开。 跟着感觉走,那他对牧白……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从一开始,就跟牧白划清了界限。 他们只是互相满足欲望的床友,本以为可以潇洒走完剩下的路,但现在,他还能抱着这样的初心坚持下去吗? 装花的箱子已经空了,文易靠在河边的栏杆上,看着对岸。 河对岸,是不是也有人,这样望着这边? 他们是不是都想到对方的世界走一走,留下一抹身影? 渐渐地,文易听不到雨声,他眼前只有那只背着光的手…… 那只手穿过黑暗,给过他快感,也给过他慰藉…… 他闭上眼,好像那只手正在抚摸他的脸颊和身体,他几乎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触感…… 好热…… “哎!小伙子!” 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文易一下,文易吓了一跳! 他手一抖,手机掉在了栏杆外面伸出的石阶上。 他回过身,看着穿着黄马甲的环卫工人,问: “你好,怎么了?” “怎么了?”环卫工人指着远处的纸箱,说:“你那些东西还要不要,不要我就收走了!” “哦,不要了,谢谢您啊。” 文易深吸一口气,他刚才又出现幻觉了。 牧白的感情太热烈了…… 以至于他现在才意识到,他心里的那点坚持有多么渺小。 他的身体和内心,都在渴望牧白。 第77章 牧白……求你…… 再次驶向广场,牧白的心情是愉悦的。 刚才文易不仅接了他的电话,还告诉他,他在广场送花。 这是在他找不到文易的时候,第一次吃到对方给的定心丸。 文易那辆高大的极速蓝皮卡车,停在广场路边,十分显眼。 牧白大老远就看见了,却没看见文易。 他将车停进车位,走过去看了看,车里没人。 车在,人去哪了? 牧白的心再一次疯狂跳起来! 这个男孩总是这样飘忽不定,好像天边的流云。 热烈起来时,风云变幻,静止的时候,又像一潭死水,没有任何生机…… 牧白朝轮胎上踢了一脚,痛恨自己没办法握住他! 他拿出手机,再一次拨通了文易的电话! *** 一百多米外的河边。 文易的手机掉在了栏杆外十几公分宽的石阶上。 此时的他已经听不见铃声,他蓦然地看着那串数字,耳边尽是牧白低沉的嗓音。 “宝贝儿……这样可以吗?” “宝贝儿……告诉我,舒服吗?” “文易……你是我的……” 交缠的画面旖旎火热…… 两个年轻的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充斥着亢奋…… 河面上倒映着城市的灯火。 而文易的眼睛,慢慢失去了焦距…… 他曾经把对牧白的感情,隐藏在内心深处,而现在,随着耳边的声音,那份隐秘的感情,已经暗自疯狂…… “哎!帅哥!帅哥?那是你手机吗?”旁边有人问道。 听到有人说,文易猛然回神。 “嗯?哦,是我的,刚才不小心掉在那里了。” “你手机一直在响啊!”男孩说。 “嗯。”文易一手扶着栏杆,一手往下探,差一点才能捡到。 “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文易看看四周,没什么可用的工具,“我翻过去就行。”说完按着栏杆,一条腿翻了过去。 男孩看他身手还挺敏捷,也没在意,继续同朋友聊天。 文易背对着江面,站在伸出的石阶上,双脚一半悬空,一手扒着栏杆,准备弯腰去捡手机。 就在这时,他又听见了牧白的声音。 *** 牧白打电话没人接,四处找寻,突然看见文易站在栏杆外,心脏倏而漏了一拍! 那个地方,就是几个月前,文易说着不会自杀的地方! 牧白大惊失色,仿佛突然被抽干了灵魂,大喊一声: “文易!” 紧接着,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河边跑去! 文易在听到牧白声音的瞬间,就捕捉到了这声音里的悲痛和焦急! 这种感觉,和他四年前,接到航空公司电话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看着牧白推开路人朝自己跑来,慢慢失了神…… 男人的身形和梦境雨夜里那么相似,那双手,是他的救命稻草…… 他要在每一次高潮尽头,抓住他…… 短短几秒,他失魂落魄地盯着牧白,好像在看一场没有声音的慢动作片。 “牧白,再快点,我好冷……求你……” 文易小声呢喃着。 随后,他松开扶着栏杆的手,伸向光照过来的方向…… 第78章 回家……回家吧…… “文易!” 牧白撕心裂肺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他在距离围栏十几米的地方,被那道身影带走了呼吸…… “有人掉水里了!” “快救人啊!” 旁边一众路人反应过来,发出一阵惊叫,引起一片骚乱。 “文易!” 文易落水时河面上溅起的白色水花还没消失,牧白大喊着跑过去,什么都没抓住! 他没有任何犹豫,反手脱掉大衣跳了下去! 刚才跟文易说话的男孩见状,立刻跑到广场管理处,值班的工作人员一听有人落水,抓起皮艇钥匙出了门! *** 牧白那张英俊的脸,因为恐惧而变得扭曲,好像一幅人物抽象画。 这是文易落水前最后看到的画面。 好可笑啊……他想。 他仰面呆滞地望着天空,可惜这是晚上,看不到流云聚散…… 文易没有任何挣扎,几秒钟之后便开始下沉! 跟着跳下来的牧白,大脑一片空白! 岸上人群的呼喊在他耳边远去! 他在一片黑暗中,找寻文易的身影! 文易,我来了! 求你!坚持住! 牧白在心里默念着…… 水里好冷啊…… 牧白想起他和文易做的时候,文易不止一次地说着冷。 他要温暖他,不管用什么方式,燃烧也好,毁灭也好,他只要文易在他身边! 前几天晚上下了雪,好在今天出了太阳,夜间温度比昨天高不少,河面的冰层不厚,工作人员开着快艇,一路到达文易落水的位置。 牧白以为文易是自杀,原本觉得他会挣脱自己的救援,但当他抓住文易的时候,文易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像个木头一样,任由牧白拉着游了上去! 即使这样,牧白还是不敢有半点松懈! 他手里拉着的,是他的全世界…… 牧白拼尽全力带着文易游出水面,被工作人员拉上了快艇。 此时文易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牧白连忙解开他的衣服,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干净毛毯给他盖上。 “文易!你怎么样?能说话吗?回答我!” “人工——”工作人员见状,上前一步,话还没说完,牧白已经捏住了文易的鼻子! 你骗我! 艹!文易,你是个骗子! 你说死亡很近,但你不会自杀! 牧白颤抖着身体,惊奇地发现,他在给文易做人工呼吸的时候,竟然还能想到这些…… 他发誓,这一分钟,绝对是他经历过的,最煎熬的一分钟! 他甚至想,只要文易没事,他可以放他走! “文易……快醒醒……快醒过来啊……” *** 漆黑的夜空仿佛一方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就像此刻牧白的心。 文易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一刻,牧白清楚地认识到,即使他的情绪和爱欲再浓烈,在生死面前,都显得那么无力。 “文易……快醒醒……” 牧白不停地给文易做着人工呼吸,看似标准规范的动作,暗藏着疯癫…… 他在害怕,害怕失去…… “我们已经叫了救护车!”工作人员在一旁说道。 就在牧白的心快要窒息的时候,文易突然侧身,吐出一大口水,然后剧烈咳嗽起来! 牧白长舒一口气,将文易抱在怀里,哭了出来! “文易……文易!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 文易皱着眉,慢慢睁开眼,被牧白滚烫的泪灼伤了。 因为施救及时,此刻他身体状态不算太差,两人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上了岸。 牧白打横抱着他上了车。 打开暖气,他给文易裹上干净毛毯,将他抱进怀里…… 他是他失而复得的宝贝。 文易在牧白的怀抱里,也感到了一丝温暖…… 商务轿车宽敞的后排空间,成了令两人独自安心的隐秘空间。 牧白搂着文易的肩,不停亲吻他的头发…… “文易……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不看看我?不等我?为什么不肯接受我?文易……” 文易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暖。 落水前,他全身每一个细胞在都叫嚣着: 牧白,来触碰我……来…… 进入…… 我…… 他以为,他可以沉溺其中,也让牧白只耽于身体欲望里。 但当牧白跟着他纵身跳进河里的时候,他真实地看见,他的死亡带给牧白的,同样是义无反顾的追随! 尽管只是场意外。 这样的场面让文易明白,就算他死去那天,牧白不会“殉情”,他的生活,也会陷入无尽的黑暗…… 他不想牧白过那样的生活…… 半晌,文易突然开口: “牧白,送我回家吧……” 远处响起救护车的警笛声,牧白握着他的手腕,坚决说: “不行,我们得去医院!” 文易扭头看着他,双眼无神,然后又靠上他肩膀,呆呆地说: “回家……回家吧……” 面对文易的哀求,牧白没办法,只好带着他回了香山路。 一路上,文易看着车窗外,一直不说话,牧白也没胆量问。 他害怕知道文易轻生的原因,害怕自己不够资格,成为文易的留恋…… 而文易也清楚地看清了自己精神状态异常的原因。 这个原因,已经从死亡变成了爱! 太荒谬了! 他本不该再爱上任何人,因为就算份感情能天长地久,能激情四溢,最终都会随着他的死亡无疾而终…… 既然结局早已注定,又何必开始? 但是…… 文易转头看着身边这个男人,又控制不住地想念他对自己不遗余力的占有…… 尽管这占有里,有汹涌的感情,但只要他忽略,就可以对牧白的爱视而不见。 车子驶进小区停车场,牧白按下手刹的时候,文易抓住了他的手。 他转头看着文易,却发现文易并没有看他,而是闭着眼睛靠在头枕上。 文易肩上搭着毛毯,脸被暖气吹得有点红,纤细的手指伸进牧白的指缝,轻轻摩挲着…… 牧白手上细小敏感的神经,将这种酥痒的触感无限放大…… 他知道文易想要什么,一时有点上头。 “文易……你……” 车里,紫色的氛围灯,把此刻两人之间的暧昧,衬托到了极致。 牧白喉结滚动,暗自平息身下的火。 文易刚刚落水,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热水澡和一个好觉,而不是冰天雪地里的一场车震。 但没等他拒绝,就听见文易喃喃地说: “牧白,我想要……” 牧白深吸一口气,将手抽出来下了车。 他绕到副驾,抄起文易的腿窝和背,将他抱了出来。 “回家!” 天知道面对这样的文易,牧白用了多大的决心,克制自己的冲动。 一进门,他直接把文易抱进浴室。 “你先洗个澡,好好睡一觉!不然会感冒!” 文易看上去已经很困了,但他还是竭尽所能地拱火。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精虫上脑的淫贼,但此刻,除了牧白给与的快感,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掩盖痛苦。 是的,他很痛苦。 他痛恨自己爱上牧白,也恨自己即将结束的生命! 他怕自己来不及攒够勇气,面对牧白的爱! 也怕没有时间,抚平牧白知道他即将死去后的悲伤…… 文易脱掉鞋子,踩在牧白脚面,搂住他的脖子,用嘴唇蹭蹭牧白的耳垂。 “一起……” 一个小时前,牧白亲眼看着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自杀。 那种冲击感,让他没办法现在就接受文易这样的邀请。 不单单是因为文易此刻的身体状态。 更是因为从始至终,文易呈现给他的一切,都让他觉得他们之间,只有身体关系。 好像只有性,才是他们之间的纽带。 但他是个男人,该有的生理反应,一样不少。 “宝贝……你吃得消吗?” 文易之所以敢这么放肆,无非是去广场送花之前打了针,此时颇有点及时行乐的意思。 但牧白不知道。 文易坐进浴缸,回头看他一眼。 “怎么……你不行?” 牧白笑了起来: “你觉得呢?但是宝贝,你——” “牧白——” 文易打断他,朝他伸出手…… 氤氲的水汽里,两人的身影在水中赤条相拥…… 文易的每个眼神和轻喘,都让牧白丧魄销魂…… 他们各自心怀鬼胎,不遗余力地在身体上更加趋近对方……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在黑夜里,成为彼此的星。 第79章 你我都曾堕落,只是现如今我们的相爱,早已错了时机…… 卡门酒吧里,汪书泽坐在吧台边,已经有点醉了。 “卧槽!这不是牧大少嘛?他怀里的是不是小九?” “亏你喜欢小九这么久,这都看不出来?这身形这轮廓,百分百就是啊!” “这什么情况啊!小九为什么要自杀?” “他俩真在一起了?” 牧白大冬天舍身救人的视频在网上疯传,不到一个小时,就传遍了宁城给圈! 汪书泽听到旁边几个人的议论,酒已经醒了大半,连忙走过去! “能让我看一下吗?” 其中一人把手机递给汪书泽,说: “喏,他俩到底什么情况?牧白对小九死缠烂打!小九不堪其扰,跳河自杀?” 汪书泽看着视频里的画面,根本没听那几个人说了什么,在确定就是牧白和文易之后,他丢下手机,大步往外走去! 刚出卡门,汪书泽又迎面撞上了楚明克。 “哎,这不是汪老师吗?什么事这么急?” *** 虽然文易一直在挑衅牧白,但牧白只做了一次。 经过晚上这么一通折腾,又是落水,又是滚床单,两人都饿了。 安顿文易躺下后,牧白去了厨房。 高压锅里闷着杂粮粥,牧白将葱丝洒在一盘白灼芥兰上,一回身,发现文易就站在厨房外面。 房间里暖气开得很大,文易穿了一件衬衣。 只穿了一件衬衣。 他的。 虽说文易身高不算矮,但身形削瘦,穿着他的衣服,还是有些大。 他靠在岛台边,衬衣最上面的两粒扣子没系,锁骨若隐若现,两条大长腿交叉着,牧白顿时觉得气血上涌。 关掉油烟机,他抱着手臂朝文易努努嘴,轻佻地笑了笑: “没伺候好你?” 文易看他一眼,懒懒地说:“饿了。”然后抬脚往餐厅走去。 “太晚了,只做了粥,”牧白把饭菜端出去,“随便吃点吧。” 粥很香,牧白又放了一点蜂蜜,文易食欲大增。 平时两人在一起吃饭话也不多,但今晚,沉默的气氛尤其诡异。 不过看上去,仍旧是只有牧白觉得不自在,文易喝完一碗后,还起身又盛了一碗。 “牧白。” 坐下后,文易突然叫他一声,用分享秘密的口吻笑着说: “我高中的时候,参加过市里的游泳比赛。” 牧白沉默,半晌,木着脸问: “为什么?” 文易笑得很甜,就像一个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具。 但正是这发自肺腑的微笑,让牧白揪心。 因为他感觉得到,在水下时,文易是真的溺水,不是在逗他玩。 那到底,是为什么! “我忘了。”文易喝一口粥说。 从你出现那一刻,我的整个世界便静止了。 是你让我忘了自己跨过栏杆,是要去捡手机,而不是期待你的来临。 是你让我忘了,掉进河里后首先要自救,而不是被动等待那只能把我拉起来的手…… 牧白的目光掠过他的手腕,嗤笑一声: “你这是什么破理由?” 难道不是因为你……始终没走出父母双亡的阴影? 不是因为恋人的背叛觉得这个世界无望? 你平时吃的抗抑郁药物,还有手腕上,代表死亡和厌世的五朵卡萨布兰卡,就是证明! 不论我怎么亲吻你,怎么把你拥入骨血,恨不得把心剖给你,你对我,都没有一点留恋! 瓷器碰撞的声音再度响起,文易无所谓地撇撇嘴。 “信不信由你。” 牧白得了个没趣,有些沉默,刚想说点工作上的事转移话题,门铃就响了。 他没想到这么晚还有人过来,看一眼文易,见他纹风不动地喝着粥,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这男孩,还真是什么都无所谓啊,万一门外站的是牧长风呢? “看我干什么?”文易问,“需要我回避?” 牧白无奈地叹口气,就算是牧长风又如何? 除了文易,他什么都不在乎。 不过不管是谁,这么晚了,牧白都没打算让对方进门。 老旧居民楼里灯光昏暗,汪书泽和楚明克站在牧白家门口,面色凝重。 他刚才在楼下时看到牧白家里灯亮着,心里松了一口气。 两人能回来,说明文易的状况不严重。 门打开了,牧白穿着一身居家服,疑惑的目光充满了不悦。 “牧总,小九是不是在您这?” 楚明克刚听说小九出事的时候,有点上头,但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对于这么晚来打扰牧白,有些不好意思。 但汪书泽知道文易本身有疾病,就没楚明克这么有礼貌了。 他沉着声音,劈头盖脸地问: “牧白!你为什么不带他去医院?你知不知道,这种天气溺水有多危险?” 牧白挑眉,“汪老师,您是以什么身份指责我?” 汪书泽噎了一下。 确实,他在文易心里,什么都不是,但这么大的事,他不看一眼又放心不下,索性说道:“我们要看一下文易!” 楚明克也是这个意思,既然过来了,还是见一下人比较安心。 “牧总,小九他现在怎么样?方便我们进去看看他吗?” 牧白沉着脸,说了一句“稍等”就关上了门。 文易刚吃完饭,正在收拾碗筷。 两条带着红痕的大长腿在他衬衫下,散发着“人妻”的诱惑。 如果文易是他一个人的就好了,牧白想。 他走到文易身后,低头把下巴虚放在文易肩头,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 文易打开洗碗机,问: “上次你和汪老师一起出现在我家,怎么,今天连带着楚老板也来了,你们这是要开会?” 牧白双唇蹭着他的脖颈,轻嗅着他身上独有的清新,声音有点哑。 “宝贝儿,如果我们三个开会,你会让谁做主持人?” 文易想了一下,笑道: “那你们应该去卡门,参会人数可能会更多,我比较有成就感!” 听到这话,牧白把他转过来箍在怀里,紧紧抵着他,一手摸着他的唇。 “宝贝儿以……前他们都说我渣男,但在你面前,我真是小巫见大巫!” 两人鼻息交错,文易抿着嘴笑了笑,然后伸手抓住了他…… “牧白,跟我接过吻的人,肯定没你睡过的多。还是你觉得,你会一直爱我?所以就别说什么渣不渣的了……” 你我都曾堕落,只是现如今我们的相爱,早已错了时机……文易在心里说道。 文易眼角的余波荡在牧白心里,无声浇灌着他贫瘠的荆棘之地,轻易就能被挑起的欲望让他的爱无所遁形…… 他知道,即使遍体鳞伤,他也不会放弃眼前的人。 他会一直爱他,直到生命尽头……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一直——” 牧白一开口,文易便打断了他,伸出食指放在他唇边: “嘘——门铃响了。” 牧白无奈地笑笑,直接把文易扛在肩上,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 “去穿衣服!” 进了卧室,牧白把文易放下,去衣帽间给他找衣服。 文易愣愣地坐在床边,下意识摩挲着床单,闭上了眼。 牧白的味道还萦绕在鼻尖。 那味道,带着能让花儿绽放的阳光,让他留恋。 他摸摸手上的卡萨布兰卡,产生了疑惑,继而脑海中浮现出一片玫瑰花海…… 男人站在衣柜前,把一套新的睡衣放回去,喊道: “宝贝儿,我这没新的了,你穿我的?” 文易猛然睁开眼,也进了衣帽间。 他靠在衣柜上,朝牧白努努嘴: “你是不是还打算让我穿你穿过的内裤?” 牧白从抽屉里拿出一条新的递给他,嘴角一扬: “怎么会?咱俩尺码不对,不过这个时候,也不能再上楼拿了。” 第80章 一个合格的炮友,不问过去,不谈将来,但是现在…… 衣帽间里到处弥漫着暧昧。 文易接过内裤,当着牧白的面穿上。 恍然间,牧白有一丝错觉。 好像他和文易是一对相处多年的恋人,彼此熟悉到什么都不用回避。 但门外那两个经过文易“默许”的情敌,很快让牧白回到现实。 ——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床伴。 他自嘲地笑了。 “笑什么?” 文易拿着睡衣,见牧白站着不动,便走到他面前,垫着脚尖,几乎亲上他的嘴唇,轻笑道: “还是说——你是打算再来一发,再去开门?” 牧白抬手将文易手里的睡衣抽出来,扔到地上,把他一步步挤到墙边。 “好啊,我不介意……” 就在这时,门铃再一次不厌其烦地响起。 文易笑出了声,说: “让他们进来吧。” 牧白嘴皮子无声地动了动,转身出了衣帽间。 疲惫感袭来,文易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还有多少时间呢? 他要跟着感觉走吗? 要抓住梦里那只手吗? 好累啊,他想。 客厅里。 牧白从没想过,汪书泽再次出现在这座房子里,是因为七年后,他们爱上了同一个人。 相较他们两个来说,楚明克更像是一个局外人。 他欣赏小九,小九的魅力和他的脸一样吸引人。 他也喜欢小九,比曾经喜欢任何一个男孩更甚。 但不代表他能为小九付出一切。 卧室门响起来的时候,他和牧白、汪书泽同时站了起来。 牧白爱文易爱到了骨子里,恨不得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他。 汪书泽则是知道文易患病,怜惜加上喜欢,对文易的感情也很充沛,两人看着文易,各自沉着脸,好像文易先看谁一眼,谁就赢了。 谁知文易一出来,谁也没看,旁若无人地去了厨房。 楚明克不尴不尬地咳了一声。 显然,作为房子的主人,牧白有更大的自主权,他跟着文易进了厨房,问: “宝贝儿,怎么了?” 文易打开冰箱,“想喝点甜的,哦,找到了。” 说完拿出一瓶果汁,随后看一眼客厅的两个人,“你们要吗?” 楚明克摇头,表示不需要,汪书泽也不吱声。 文易打开喝了一口,身体得到糖分,立刻安分了许多。 他看一眼牧白,用眼神询问他喝不喝。 牧白大概是真的闹不清文易的脑回路。 他知道文易表示过不能接受他们的爱,但他就是不明白,文易是怎么在他们三个面前,表现得如此自在。 难道就是因为不爱,所以无谓? 他拿过文易手里的果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喝了一口,又递还给他。 文易接过来拧上瓶盖,放在吧台上,转身去了客厅。 他穿着不太合身的睡衣,脖子上还有红痕,汪书泽一看,就知道两人刚才做过。 他拿眼神狠狠剜了牧白一眼,但牧白的注意力一直在文易身上,根本没注意到。 “文易,你没事吧?”汪书泽问。 文易径直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他: “没事。” 他眼神里有一种谨慎沉稳的光,汪书泽看懂了。 那是提醒他,不要把他生病的事告诉牧白。 而牧白却误会了这样的眼神。 他以为文易对汪书泽,有什么特别之处,虽然他搞不明白特别在哪。 说是喜欢,不太像,这样的喜欢都不如当时在卡门,他抽到汪书泽要亲他的时候。 说是厌恶,也不对,以文易的性格,如果讨厌他,大概会说一句关你什么事。 牧白走到两人旁边,说: “汪老师,楚总,文易今天晚上确实发生了点意外,但现在你们也看到了,他好好的。” 这话就是在下逐客令了,楚明克一笑,回身对文易说: “那就好,小九,有时间去卡门玩,你是我第一个终身免单的客人。” 牧白笑起来,“楚总,不知道谁还有这样的荣幸。” 楚明克对牧白一挑眉,“会有的。”说完对汪书泽使了个眼色。 汪书泽双手插兜,在原地转了半圈,随后看向文易,说: “文易,如果你需要,我随时都在!” 文易站起来一歪头,示意自己收到了这份好意。 牧白心里有点堵,感情今天晚上这两人过来,是当着自己的面跟文易表白来了! 他站在文易身边,说:“两位慢走。” 文易看着他轻笑一声,似乎对他这种宣誓主权的幼稚行为,很是不屑。 “那我们就先走了,小九,你好好休息!”楚明克说完,和汪书泽一前一后离开了。 送走这两个不速之客,牧白心情好了许多。 但想到他和文易之间,也不是正儿八经的恋人关系,还是觉得很糟心。 已经十一点了,文易躺在沙发上,回想着自己落水的瞬间。 但他发现,他已经记不清了…… 也不知道手机掉河里没,太无聊了,可以回家看会儿电影睡觉的,他想。 牧白过来,见他一副懒散的样子,横抱起他往卧室走。 “我回家。”文易说。 “回去干嘛?” “睡觉。” “在我这不能睡?”牧白问。 文易眨眨眼,“不是做过了吗?我回家睡觉,有区别?” 牧白感觉得到,文易在他怀里会睡得安稳。 但文易似乎一点都不留恋,这让他觉得无语。 或许和他相比,文易才是更合格的炮友,但牧白不会放弃一切机会。 “一个合格的炮友,不问过去,不谈将来,但是现在……”牧白唇角一勾,“宝贝儿,子弹已经上膛了!” 第81章 有这闲心不如好好练练腰,毕竟你比文易大八岁呢! 冬至夜里,牧白在雪地里强吻文易,告诉他太阳会越来越近。 平安夜里,他把文易从水里捞出来,又用爱,让他沉溺在另一处情潮里……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他被文易拒绝的感情,也越埋越深…… 但牧白不知道,文易会在他强有力的节奏中,悄然并贪婪地感受着他给的安全感…… 床头只亮着一盏壁灯。 昏暗的灯光下,牧白趴在文易身上,摸着他鬓角的头发,沉着声音: “宝贝儿……真想把你锁起来……” 文易举起双臂,放在枕头上做投降状,疲惫地说: “天天对着我……不烦吗?” 牧白没说话。 他一手顺着文易的肩膀,胳膊,拂过他手腕的纹身,和他五指交叉,低头吻上他的唇…… 某种意义上来说,接吻比做更撩人。 牧白早已在文易唇齿之间,留下一生一世的誓言…… 这个吻,这就是牧白的回答,文易感觉到了。 所以,他在这个吻发展到有其他身体反应时的时候,推开了牧白。 “怎么了?”牧白问。 文易嗤笑。 “牧白,一个合格的炮友,第一条就是不谈感情,你以前也会跟他们这样接吻?” “啊,让我想想,”牧白从文易身上下去,平躺在床上,沉默片刻,问: “你喜欢卡门里那些客人吗?” 文易笑笑,“当然不,我谁也不喜欢。” 牧白扭头看着他,说: “我听说,你跟每个人接吻的时候都很认真,如果那天不是我把汪书泽推开,你也会那样跟他接吻,对不对?” 虽然是问句,但牧白很肯定,不管跟文易接吻的是谁,他都会用那样深情的眼神。 为什么这会儿他会抗拒他的亲吻? 文易不傻,他知道牧白想表达的意思,于是撑着床坐起来。 “我现在一样可以认真地跟他们接吻,也包括你。但牧白,你曾经用穿上裤子就是路人的态度,对待你曾经的情人,那现在,这个范围里,包括我吗?不能,这就是我们的区别。” 牧白哑然,但随即反应过来,将文易重新压在身下。 他笑道:“这是什么逻辑?宝贝儿,你可以爱任何人,我可以谁也不爱。但爱和不爱都是能装出来的,区别只在你我愿意装哪个而已,所以,你用这个理由拒绝我的亲吻,太牵强了吧?” 文易撇撇嘴,无奈道: “好吧,姑且算你说的对。但我今天晚上毕竟在河里呛了水,而且……已经两次了,我累了。” 他拍拍牧白的脸,温柔地撒了个娇: “这个理由,够吗?” 牧白哈哈一笑,抱着文易翻了个身。 “睡觉!就在我这睡!” *** 牧白的生物钟很准时,天还不亮就醒了,他看看怀里的人,若有所思。 人生本就是一场亦真亦幻的梦,他已经把对文易的爱别在胸襟。 而文易虽然没有交付真心,却也实实在在在他身下绽放…… 除了离别,没有什么能终结他的色彩。 但他们之间,离别的主动权,好像一直在文易手中。 每当牧白谈及感情,文易总会立刻翻脸拒绝,他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能吸引文易。 他好像什么都不缺,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相处这么久,文易可能也只对那场,没有付诸实际的旅行,有过那么一点心动。 对啊,文易从不出远门,是因为怕坐飞机。 那他就帮他克服这个心理障碍,但他该怎样才能说服文易,跟自己一起出门呢? 哦对,他前天晚上,答应到公司上班的。 牧白拿过手机,已经能开机了,除了汪书泽,还有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和短信。 “我捡到那个男孩的手机,你是最后一个给他打电话的人,看到请回电,我把手机还给他。” 牧白皱眉,昨天晚上情况紧张,他根本没心思注意这个,现在才想起来,文易的手机确实不见了。 他先是给那个陌生号码发了信息,询问对方是否方便接电话,对方直接打了过来。 “喂,你好,你是昨天那个救人的吧?” “是我。”牧白说,“他的手机怎么在你那?” “是这样,他手机掉在栏杆外的石阶上了,你电话进来,他就看着手机一直发呆,我叫了他,问他需不需要我帮他捡,他说他自己捡,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掉下去了。” “发呆?”牧白的注意力没在捡手机上,拧着眉毛,问:“他当时精神状态怎么样?” “还好吧,就是一直发呆,但说话的时候,看上去挺正常的。”男孩说。 牧白往卧室方向看了一眼。 几个月前,文易站在河边,看着天边的云,和他谈论死亡,说他不会自杀。 而昨晚,他站在同样的地方,直挺挺地仰面掉进河里,他当时在想什么? “你在哪个位置,我去找你。”牧白说。 男孩报出一所普通大学的名字,“我待会儿要上大课,要不你们十点钟到我学校门口?” “好,谢谢。” 牧白刚把饭做好,文易就起来了。 看见桌上的精致小菜和粥,他拿起沙发上的毛毯,披在身上就往外走,说: “我上楼先去洗漱。” “我这有新牙刷!”牧白喊道。 “但你这没药。”文易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他这么坦然,倒让牧白先前在医院里的怀疑,彻底烟消云散。 他开始确信,文易得的只是抑郁症。 不一会儿,门铃就响了。但过来的不是文易,而是段非。 “卧槽哥们儿!我一大早看到消息,就从被窝里赶过来了!怎么回事?”段非问。 “没事。”文易的声音在楼栋里响起,“郭哥呢?” 段非本以为文易应该在里面,吓了一跳,一回头,看见文易从楼上下来。 “文易哈!早上好!早上好!大伟他……今天刚好周末,他还没起床……” 牧白瞅一眼段非,把文易拉进来在怀里抱抱,“吃饭。” 看着两人一起去了餐厅,段非也跟了进去。 “你进来干什么?没做你饭。”牧白说。 段非笑骂道: “艹,真以为我是来蹭饭的?哎,文易,咱牧大少这家世,这身段,这技术,多合格的炮友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牧白已经在心里把段非鞭尸一万遍了。 文易皱着眉想了一下,点点头: “确实,如果不是总想着谈感情的话。” “啧啧,”段非朝牧白眨眨眼,“你说你也是,好好的,谈什么感情?有这闲心不如好好练练腰,毕竟你比文易大八岁呢!” 第82章 哥,我好累啊……我感觉氟西汀失效了…… 段非是个人精,知道只要是牧白认定的,就不会放弃。 但他也看得出来,文易是真不想往深处发展。 如果文易真因为牧白认真而不再跟他睡,牧白岂不是什么都没落着? 所以段非只能尽力帮牧白保住炮友的地位。 牧白心下明了,拿起一只包子塞进他嘴里,说: “我腰好得很!不信你问文易。”说着朝文易抛了个媚眼。 话题回到单纯的性上,就好沟通多了。 文易一摊手,状似无奈,“是啊,所以我待会儿得去趟医院。” 牧白夹菜的手一顿,“你怎么了?” “毕竟我昨天晚上落了水,之后那么晚才睡,不该去医院拿点药?”文易托着腮帮,一脸轻松地说。 “哦——”段非一脸八卦,看着牧白,低声道:“你要不要太猛?” 牧白干咳一声:“那个……有个学生捡了你手机,让我待会儿去拿,一起。” “不了,你去拿手机吧。我直接去医院,李主任会给我安排,不用排队。” 文易喝着粥,生怕牧白坚持跟他去医院,于是连忙给他安排任务。 “还有中午我想吃黄焖牛肉,”他看着牧白一笑,“给做吗?” 牧白笑着叹口气,双手抱臂支在桌子上,眼睛里烧着一把火: “只要你想——我随时可以做……” “我擦!你俩真是够了!”段非撇撇嘴,“这就是炮友之间的尺度?” “你和大伟也可以,就当小两口的情趣。”牧白说。 “他?”段非撇着嘴拿了一只包子,“他只会说我不正经,然后一个星期都不理我!你俩吃吧,我走了!” 段非走后,文易往后倚在椅子背上,指指桌子上的饭菜。 “牧白,我聘你做厨师,怎么样?” 这么多年,文易基本都是吃学校食堂。 和潘星辰分手后,他搬出来自己住,并且成功凭借自己的三脚猫厨艺,晋级外卖流。 现在他吃着牧白做的饭菜,总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呵,宝贝儿,你口气不小,”牧白指指两人之间,“我,牧白,给你当厨子?就凭咱俩炮友的关系?” “还有同事关系啊!” “你见哪个老板给员工做饭的?” 牧白嘴上不屑,实际上心里不知道多高兴,毕竟经过冬至那晚雪地里的不欢而散,文易还能守约。 文易拿筷子敲敲他的盘子,说: “那这样,咱俩每次约,我允许你耍花样,之后你管我三天饭,怎么样?” 牧白眼睛亮了亮,随即笑道: “那咱们隔三差五来一次,我不就真成你厨子了?” “哈,牧白,你想多了!”文易起身,隔着桌子摸摸他的胡茬,“你腰太好……我这身板扛不住,一个月两次顶天了。” 牧白抬头望着文易,他身形削瘦,精致的五官像一方浓墨重彩,让人过目难忘。 他睡着的时候,像一只温顺的小白兔。但相处过后才知道,这是一只在黑夜里游走的野猫。 牧白抓住他的手,十分色气地亲了一下,“成交。” 只要固定炮友的地位不丢,其他的,慢慢来。 他不是已经答应到公司上班了吗? 吃过饭,两人各自出了门。 一辆重型公路机车,承载着文易时日无多的身体,驶向牧白以为治疗普通外伤炎症的医院。 *** “什么?”李道敏把手里的病历夹往桌上一扔,瞪大了眼睛,“你掉河里了?” 文易瘫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 “我太想他了,哥……我分不清我需要的是他这个人,还是他的身体,哥,我好累啊……我感觉氟西汀失效了……” 李敏道拧着眉,“那昨天晚上你们是不是……是不是又……” 文易点点头,长舒一口气。 李敏道噌一下站了起来! “文易!你他妈到底还知不知道你是个病人?掉水里不先来医院!反倒先回家上床!你就不怕被感染?” “哥,我当时好冷啊……”文易似乎没回神,喃喃地说着。 李敏道恨铁不成钢,忿忿地坐在电脑前开化验单! “说什么都没用!滚去抽血化验!” 文易笑笑,“是说什么都没用了。” 李敏道觉出刚才语气太重,沉默片刻,说: “小易!现在确实是除了骨髓移植,全世界都没有针对这种病的特效药!但你自己一定要好好休息啊!” 李敏道特意强调了好好休息这四个字! “药!也必须按时吃!不然将来有合适的配型了,你身体受不住手术!” 文易点点头,拿过打印机上的化验单,拿手弹了一下,转身去了化验室。 *** 牧白提着一大袋食材从超市出来,直奔宁城西区的一所大学。 这学校环境一般,门口有一群排队拿快递的学生,还有两排流动摊贩。 不一会儿,他手机响了,他四下看看,看见有个二十出头的男孩,拿着手机往路边走。 “嗨!” 男孩看见他,立刻认出这就是昨天救人的男人,从包里掏出手机。 “给你。” 牧白接过,“你就不怕我不还给他?” 男孩看着牧白身边的车摇摇头,“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在乎一个手机,如果你在乎的只是手机,你有一万种方法拿到它。” 牧白失笑,“嘴皮子挺溜,我都快被你绕晕了,不过你说的对。” 男孩耸耸肩,“那男孩现在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牧白说。 “那就好,我当时距离他挺近的,他看见你,他好像还说了一句什么,我回头的时候,他已经掉进去了。” 牧白挑眉:“他说什么?” “好像是‘快点’?我没没听清,后来我想了想,他当时挺不对劲的,一直看着你的来电发呆,不过他说他要捡手机,我也没多想。” “我知道了,谢谢。” 回到车上,牧白拿起文易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未接来电没有备注,那确实是他的号码。 牧白的心凉了一下,文易连个备注都没给他。 他划拉了一下屏幕,有密码。 他下意识觉得这密码是四个九或者六个九,但犹豫半天,他还是锁上屏幕,把手机放回中央扶手。 文易说他“忘了”,或许没撒谎。 他当时精神状态应该很恍惚。 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出现,诱发他产生幻觉或者其他异常,导致他落水后忘了自救。 又或许是头天父母忌日的悲痛。 但究竟是什么,牧白想不出来。 毕竟一个抑郁症患者的精神世界很奇特。 更何况是文易这种会撩人,会呛人的妖精。 所以,他不知道文易拿着玫瑰“采访”路人,也不知道,文易会贪恋他的体温。 第83章 看来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炮友。 砂锅里的牛肉已经酱香软烂。 牧白看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文易还没回来。 他没有手机,牧白有点着急,向林章打听了李敏道科室的电话,拨了过去。 “喂,哪位?”李敏道正端着饭碗在办公桌前吃饭。 “李主任您好,我是牧白。” “牧先生?”李敏道放下筷子,问:“什么事?” “文易早上出门说去……医院,他没带手机,我想问问他回来没?” 李敏道语气不太热情: “他已经回去了,应该快到家了。” “哦,谢谢,李主任,”牧白问:“他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对着文易的朋友,牧白对那种事有点难以启齿的。 “就是他……有没有什么炎症,不舒服什么的……” 李敏道十分不悦。 文易需要静养,那事那么消耗体力,他自己不说有病,你牧白就不知道心疼? “牧先生,说句实话,我不知道文易是不是在你这才开始食髓知味,但你们毕竟都是男人!而且你作为主动方,我希望你能……克制点!” “咳……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牧白有点心虚。 其实他和文易次数并不多。 但每到那个时候,两人都会控制不住,难免用情过度。 就在他反思该怎么更温和地进行时,门铃响了。 “妈?”牧白一脸惊讶,“你怎么来了?” 王彤珊踩着高跟鞋,白他一眼,径直进了门,在厨房转了一圈。 “哟,做饭呢?” 牧白跟着进来,坐在沙发上,一副懒散样,笑道: “做得多,要不给你打包点,你带回家跟我爸一起吃?” “我还有心情吃?”王彤珊说,“你和那个文易到底怎么回事?现在别说你们那个圈子了!整个宁城商圈都看你笑话呢!” 牧白二郎腿一翘,浑不在意: “妈,这个问题,咱们不是已经讨论过了吗?” “哼,牧白,以前你混,我和你爸管不了!但现在你俩闹得这是哪一出?” 就在牧白以为老妈要问,文易是不是有精神问题的时候,王彤珊脱口而出: “你到底怎么人家了?逼得人家自杀?” 牧白一脸无奈,“我——我怎么了?” “现在说什么的都有!说你霸王硬上弓!说文易实际上心里有人,压根就不想跟你!还有人说他也是个浪荡公子!你跟妈说,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也还没闹明白呢! 牧白无从辩解,只好说: “妈,我俩的事你就别管——” “叮咚——”门铃又响了。 文易刚才回来,先是上楼换了衣服,然后提着一瓶路易十三下来了。 看到王彤珊也在,他有点犹豫: “要不我先回去?” “不用,饭已经好了,来吃。”牧白拉着文易进了门。 文易心里明白,王彤珊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来的,他看一眼牧白,下意识压低声音: “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妈不在这吃。” 王彤珊站起来,对文易说: “文易是吧?正式介绍一下,我是牧白的母亲。” 文易把酒递给牧白,“你好。” 气氛沉默了。 王彤珊看着眼前的男孩,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问他和儿子的事?现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不合适。 问他个人情况?他家里出了那样的事,父母双亡,也不合适。 反倒是文易,还挺自然,开诚布公地说起了昨晚的事。 “伯母,昨天我不小心掉河里了,是牧白救了我,我很感谢他。” 平安夜的平安,是牧白给的。 生命尽头的希望和爱,也是牧白给的。 文易这句感谢语一语双关,但王彤珊和自以为不被爱的牧白听不懂,都觉得他这声道谢太过郑重。 王彤珊本来觉得文易这人有点冷,听见他道谢,笑起来: “孩子,你没事就好!” 文易嗯了一声。 “妈,你要是不走,留下来吃饭?”牧白搂着文易的肩膀,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啊不了,你们吃,”王彤珊瞪了儿子一眼,低声道:“好好照顾人家!” 把老妈送走后,牧白盛了菜,问: “怎么还拿酒了?你不是不能喝酒了吗?” 文易今天没打针,于是说: “可以喝一点点。” 虽然他知道少喝一点点,代谢得很快,但总有一些东西,是代谢不掉的。 比如……这个男人给与的爱。 牧白坐在他对面,说: “文易,我认识一个很好的心理医生,也在宁城医院工作,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他过来。” 文易正在倒酒,闻言抬眸看他一眼。 “你说的是林章林医生?李主任跟我提过。” 牧白没想到文易这么坦诚。 他把酒推给牧白,又给自己倒了一点点,说: “牧白,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让你觉得我需要心理疏导?” 已经到了有自杀行为的抑郁症,还不需要心理疏导? 你不但需要这个,你还需要完整系统的治疗! 牧白把手机递给他,说: “你手机,昨天那个男孩说,你当时一直在发呆……” 文易拿过手机,解开锁屏看了一眼,界面上牧白的未接还没消掉。 他轻轻一笑,问: “他没告诉你我翻过去是要捡手机?” “说了,”牧白说,“他说你掉下去之前,好像还说了句什么话?” 文易手肘支在桌子上,端着酒杯抿了一口,却没立刻放下。 那张完美无瑕的脸,映着手里红色的液体,慢慢滋生出一种令人神魂颠倒的美。 “想知道?” 牧白盯着他,没说话,他觉得自己有点醉。 “我当时说,”文易微微眯着眼,说:“牧白,再快点……” 这样有歧义的话,让牧白的呼吸停滞了一下,他端起酒杯跟文易碰了一下,说: “然后你放开了手?” “对,”文易点头,舍去一部分事实,说: “说实话,我当时脑子里,就是昨天晚上我们做的事,所以我说我忘了自救,是真的。” 牧白忍不住笑了,说: “如果你想的不是我,我都怀疑你得了姓瘾症!但是文易,你觉得你患病的根源是什么?” “怎么?你要代替心理医生来跟我交流?”文易问。 “不可以吗?” “大可不必,我爸妈刚出事的时候,我的老师,我爸妈的朋友,给我请过心理医生,我太知道他们的套路了。” 文易的目光掠过牧白,说:“如果我想,我现在就可以停药……” 因为你,可以代替那些化学分子式,成为我的药…… 牧白绷着嘴唇点点头,轻声道: “我只是希望昨天晚上的事,不会再出现……” 文易歪头一笑,拿起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说: “不会,我不会第二次把手机掉在那个地方!” ——也不会第二次踏入爱河。 虽然他现在一只脚已经在河里了,但只要他不说,他另一只脚,就永远在岸上。 牧白不再就这个事多说什么,转而说起了其他。 “你以后会一直在我公司上班?” 文易放在腿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以后,他哪里有以后? 也许他今天少吃一顿药,陪着牧白喝一点酒,哪怕只有二十毫升,就是他人生岁月里,最后的狂欢…… “看心情。” 牛肉有点烫,文易随便嚼了两下就囫囵咽下去了。 牧白一笑,说: “我当年失恋,转头就当了个纨绔子弟,虽说也挣了不少钱,但毕竟浑浑噩噩过了好几年。出国后,我才把重心放在工作上,你呢?想玩几年?” 玩几年,才能全身心地待在我身边? “纠正一下,我们不一样,”文易嘲讽道:“你是被汪老师甩,而我,是甩了潘星辰,所以你是堕落,我是随心……随心的事,谁说得准?” “汪书泽骗婚,潘星辰出轨,你跟我,谁好过谁?”牧白不甘示弱,“况且,我也没像你似的,给汪书泽巨额分手费!” 文易哼笑一声,“谁的青春不值钱呢?” “说的我没付分手费,就是个渣男一样!” 牧白喝一口酒,说:“不过文易,潘星辰想要钱,你给了,我想要的,你给吗?” “那要先说清楚,你想要什么?”文易抬眸看他一眼说。 牧白的指尖在颤抖。 就好像他在文易心里摇摇欲坠的身份。 所以,他只能收起那份期待,死不正经地笑道: “宝贝儿……我想要什么——你不清楚吗?一个月才两三次,我又不是七老八十干不动了!” 文易托着腮帮: “看来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炮友。” 第84章 今天晚上我能找你玩吗? 春节前是牧白最忙的日子。 这天,他一大早就出了门。 坐在办公室,他满脑子都是文易。 温蒂抱着资料进来的时候,看见老板在发呆。 “牧总,有几个品牌商想入驻咱们主题公园,几个负责人已经到接待室了,您见一下?” 牧白转着手里的钢笔,沉默片刻,问: “温蒂,你觉得文易这个人怎么样?” 温蒂没想到老板会问他这种问题,一时懵了。 “呃……牧总,您干嘛问这个?” 牧白一摊手,“没关系,你尽管说。” 温蒂只见过文易一面,但她干了这么多年人事,看人还是比较准的。 “文先生嘛……我感觉他……是个比较难驾驭的人!” 牧白点头,“接着说。” 温蒂不知道牧白的意思,挑了个比较保守的说法。 “我也是前段日子才知道,文先生是德康生物的小老板。一般来说,这种放着亿万家产不继承的人,不是都比较有想法?而且,他那么年轻……” “你意思是说,我比较老?” “啊不不!牧总您大好年华,怎么会老呢?我的意思是说,文先生年纪不大,但总有种无为而治的感觉。虽然这个词用的不太准确吧,但……就那么个意思。” 牧白笑着拿手指点点她,靠回椅背,叹了一口气,说: “看得挺准,他就是什么都不用做,光是往那一站,就能达到俘获人心的效果……” 温蒂稍稍咧咧嘴,不明白老板怎么能把超凡脱俗,理解成“媚骨天成”的。 又或许,他根本不想分得那么清楚。 “牧总……那几个品牌商,您还见吗?” “不了,”牧白摆摆手,“让刘易山去,然后让他给我出报告就行。” “还有件事,牧总,今天晚上,咱们公司年会,您别忘了。” “哪?” “斯宾酒店。” 牧白打了个响指,“好地方。” 温蒂走后,牧白又发起了呆。 两个月前,他就是在这个酒店被文易抛弃的,还跟傅婕莹传了绯闻。 但牧白只记得前者。 只记得那晚,他在文易身上不断索取…… 只记得……文易在他身下所有的风景…… 这段时间,牧白给文易做饭,而文易表现得也很自在,白天下来吃饭,晚上回家睡觉。 他没刻意粘着文易,只是在文易过来吃饭时,占点“口头上”的便宜。 此时温蒂提起那个酒店,他就想到那个夜晚,身上立刻无端燥热起来。 他拿出手机,给文易打了电话。 “喂,”文易接起电话,对旁边的柜姐说:“这个颜色,麻烦帮我拿下这个尺寸。” “宝贝儿,你在哪?买衣服呢?”牧白问。 “嗯,什么事?” “没事……就想听听你声音。” “现在听到了,我先挂了。” “哎哎别挂,”牧白说,“今天晚上我能找你玩吗?” 文易这些天一直在家静养,虽然上次落水他没感冒也没感染,但血象化验结果并不太好。 他最近几天觉得身体越来越虚,有时候下楼扔个垃圾,心跳就能一百二三。 今天出门,是提前打了针的。 他接过柜姐递来的西服,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别,我想的时候会去找你。” 牧白无语,合着文易真把他当鸭子呢! 于是他可怜兮兮地说: “宝贝儿,快半个月了,你不怕我憋出毛病?” 文易心里叹了口气。 是啊,他这个身体,满足不了牧白。 他的短暂余生,也担不起牧白的爱。 所以他只能笑道: “你可以找别人啊!” 文易说完就挂了电话,看着手上比去年小一号的西服,自嘲地笑了笑。 无奈的语气听在牧白耳朵里,是无所谓,是不耐烦。 他再回拨过去的时候,文易已经关机了。 牧白望着窗外阴沉的天,心口缺了一块。 他所有的过往岁月,从来没有这么被动。 哪怕汪书泽和他分手,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过。 他好像只有在文易的意愿下,才能触碰一下他外壳下的柔软,但这样憋屈的处境,他又心甘情愿。 他甘愿臣服于文易无与伦比的魅惑之中,拜倒在他才华与气质并存的人格魅力之下。 他知道,他爱文易,已经爱到了骨子里。 第85章 这个微笑,互换了他和牧白的位置。 晴冷的冬夜,牧白的心和气温一样冷。 头上深远幽邃的夜空,就像文易的心思一样,难以捉摸。 牧白是真的想不通,文易在他身下时,明明有着不能自已的沉醉,但为什么穿上衣服就不认人? 他感觉得到,当他们彼此交融的时候,文易是真的依赖他。 但为什么,他不能在下了床的时间里,稍稍放松下来,让自己停留一下呢? 一直到牧白到达斯宾酒店的时候,他脑子里都是文易。 进了电梯,他机械性地按了一下二层,双手插在兜里,等着电梯上行。 就在电梯门快要合上的时候,又被人按开了。 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进来,刚想说声谢谢,一抬头,卡在嗓子眼里的“谢谢”,被硬吞了回去。 牧白冷哼一声,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咳……”潘星辰清了一下嗓子,转身站在牧白身后,从电梯门上看见牧白脸上不加掩饰的轻蔑。 他咽一口唾沫,在电梯停在二楼时,跟着牧白下去了。 “?” 潘星辰不敢正视牧白,一下电梯,径直去了另一个宴会厅。 牧白看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 斯宾酒店二楼有两个宴会厅,最适合大型公司举办年底活动。 牧白回身看一眼,随即反应过来,他白天给文易打电话,文易在买衣服,难道…… 这时,等在门口的温蒂看见老板出了电梯,连忙迎上: “牧总,大家都到了,就等您了!” 牧白站着没动,朝对面宴会厅一抬下巴,问: “什么情况?” 温蒂探头看看,“这不是快年底了嘛,他们也是搞年会的,刚听服务生说,是德康生物的。” 牧白拿出手机,先是给文易拨了电话,发现对方还是关机,又给段非打了电话,谁知段非很快就挂断了。 牧白又打了一次,刚响一声,段非就接了起来,一副不耐烦的口气: “牧白你干嘛?我正跟大伟双排玩游戏呢!” “在哪?”牧白沉着声音问。 段非没想到牧白这么严肃,一脸迷茫,看看郭大伟,说: “还在free life,我俩刚吃完饭。” “你俩现在到斯宾酒店一趟!帮我主持年会!”牧白说。 “你公司年会我俩去主持?” “别废话,我有事!”牧白在温蒂疑惑的目光中挂了电话。 “温蒂,段总郭总和那几个合作商也熟,待会儿你们看着安排,员工今天晚上所有吃住费用公司报销,我就不去了!” 牧白交代完,转身往对面宴会厅走去,被门口的礼仪小姐拦住了。 “先生,请出示您的请柬。” “我没有请柬,”牧白说,“麻烦你进去告诉齐清,就说文白发展有限公司有人拜访。” 齐清是德康生物另外一个股东的儿子,公司现任的ceo。 而文白发展有限公司,就是牧白回国后,新组建的公司。 说来也巧,当初牧白还不认识文易,他给公司起这个名字,跟文易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因为他的姓氏里有个反文旁。 所以牧白更认为,他和文易的缘分是天生注定的。 礼仪推门进去的时候,牧白往里面看一眼。 里面人很多,没看见文易的身影。 过了一分钟,一个三十多岁的矮胖男人出来了,看到牧白,十分热情地过来握手! “哎哟!没想到真的是牧总!您大驾光临,我公司真是蓬荜生辉啊!” “见笑了,齐总,”牧白没跟他过多寒暄,直接说道:“能请我进去玩会儿吗?” “当然当然!牧总您请!” 齐清早就听说过牧白的大名。 虽然牧家没有涉足医疗行业,但毕竟是国内第一梯队的财团,说不定以后就有合作的机会,这种攀关系的机会齐清求之不得。 牧白大摇大摆进了宴会厅,齐清紧随其后。 “牧总,那边有几个朋友,我给您介绍介绍?” “齐总您忙,我就随便转着。”牧白的目的是找人,不是交际,当即礼貌地拒绝。 齐清不怎么接触给圈,只知道牧白有个叫“小九”的小情人,恨不得捧到手心上。 但他从来没看过视频,也不知道另一个当事人就是文易。 此时,他对牧白的心思一无所知,但他作为堂堂上市公司的ceo,也十分懂分寸。 “那好,牧总,我就不打扰了,您请便,有需要随时找我!” 牧白颔首,表示感谢。 他随手从服务生那里拿了一杯香槟,转到大厅一处角落。 *** 文易自父母去世后,基本上不参与公司的事务。 但作为公司最大的股东,他还是会象征性地出席一下公司的重要场合,比如今晚的年会。 因为他深居简出,公司上下对这个年纪轻轻就继承了巨额股权,却不插手公司事务的少东家都很好奇。 因此他一出现,就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卧槽!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小老板,没想到他……这么……擦,我竟然想不出用什么词形容!单是一个‘帅’根本不够!” “别想了!”另一个女同事往潘星辰所在的方向努努嘴,“我听说,咱们小老板是个同性恋!” “同性恋怎么了?不耽误我颜狗舔颜啊!” 文易穿一套某品牌的新款西服,没有打领带或者领结。 他的衬衣领下面,是一条黑底的领巾,上面的蓝白相间流烟图案,就像他本人一样多姿变幻。 那颗钻石领带钉,闪着耀眼的光芒,却还是盖不住文易眉眼间的风华。 不得不承认,文易的审美能力绝对一流。 这样的穿搭,加上那张完美的脸,足以让全场女性为之着迷…… 但目光最为炙热的,当属牧白。 这是他第一次见文易穿正装。 眼前的人,已经不能用惊艳来形容了…… 他把杯子里的香槟一口喝完,喉结滚动…… 真想现在就把人领走藏起来,再也不让人看见!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 齐清大老远就看见了文易,冲他摆摆手,“文易,这里!” 牧白坐在角落里,看着文易走到对面的休息区,和几个男人打完招呼,从托盘里拿了一杯果汁。 水晶灯的灯光,从四面八方折射在文易身上,迷离的光晕让牧白有种错觉。 好似这个人不属于人间一样。 他有二次元的俊美无俦,有脱离凡人的超然气质。 也许是牧白的目光太过炙热,文易似乎有所感应,隔着大老远的人群往这边看了一眼。 短暂的惊讶后,他嘴角浮起浪荡轻佻的微笑…… 这个微笑,互换了他和牧白的位置。 第86章 河豚很鲜,我喜欢。 曾经混迹风月场所,最擅长调情的牧白,被文易这一眼看得怦然心动。 他好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稳住心神后,拿着空了的香槟杯,朝文易举了举。 齐清也往这边看了看,随后跟文易说着什么,还让身边的人拿出了一份文件。 文易接过来翻看着,脸上的表情牧白很熟悉。 就是那天晚上在他家里,坐在电脑前,分析南市那个项目时的认真。 齐清不知道文易和牧白之间的关系,有点好奇他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怎么会认识牧氏集团的太子爷? 突然,他福至心灵,想起牧白的性取向,哈哈一笑,说道: “文易,没想到你跟牧总认识啊!” 文易看他一眼,没什么表情。 “他是我学长。” “哈哈哈……瞧我,怎么忘了牧总也是宁城大学的高材生?” 齐清笑道:“文易啊,你毕业也大半年了,有没有想过进公司帮帮哥?” “不了,齐哥,我年纪小,能力有限,公司的事,还得你费心。” 齐清和蔼地点点头。 随后,文易看着手上的股东会决议,说: “齐哥,你这个规划对公司的发展前景很好,对方这个项目也不错,但是没有他们的具体资料,这个字我不能签。” “这个私募基金的老板我认识,非常有实力,而且他们注册地在海外,对咱们将来拓展业务,会有很大助力!” 齐清给文易的,是一份关于德康生物增资的股东会决议,出资人是个私募基金,前段时间刚刚投资了一家做线上医疗的公司。 文易把文件递给齐清。 “齐哥,这么多年,公司一直是你在管理,我也没什么贡献,照理说,不该过多干涉你的决定。但这个私募注资后,占股比例可能会超过百分之五,我做为公司最大的股东,必须慎重。毕竟我们还要对广大股民负责,您说对吧?” 德康生物上市后,文家的股权数量被稀释,但也是公司最大的股东。 除去当初分手时给潘星辰的,文易手里还有36%的股权。 虽然这个私募基金进来之后,对文易造成的影响只有百分之一,但事关公司前景和股民利益,他不会草率同意。 他没有未来,但——别人有。 股东会决议上只有这家私募基金的大概情况,齐清没想到文易就着这点信息,能这么准确地估算出对方将来的持股比例,有点震惊。 文易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他不好反驳,只好不露声色地笑笑。 “你说的有道理,反正增资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咱们不急,等回头出了报告,我拿给你看。” 文易见齐清表情有些不自然,也不放在心上,双手插兜在原地转了半圈,说: “有点饿,齐哥,我先去吃点东西。” “那你先去,待会儿还得上去讲话呢!”齐清说。 “不了吧齐哥,我也不参与具体事务,”文易看看呜呜泱泱的人群,说:“跟他们也都不熟,你们玩,我吃点东西就回去了。” 齐清本来就无意让文易在年会上太过出挑,刚才只是客套,见他这么说,笑道: “那好,你们年轻人,对这种活动本来也不感冒,哥就不耽误你了!” 牧白见文易和齐清谈完正事,准备过去找他,但刚巧遇上一个认识的朋友,说了两句话,转眼文易便不见了。 他四处看看,发现文易坐在最角落的餐桌旁,叫了服务生单独点餐。 牧白径直走过去,坐在旁边,对服务生说: “给我来一份跟他一样的。” 文易对服务生点点头。 “好的,先生,请稍等。” 台上的暖场活动刚刚开始,文易刷着手机,也不抬头,问: “来开房?” 牧白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他下午给文易打电话约炮,被他拒绝了,于是笑了起来。 “是啊!你不心疼我,我自己还不能心疼心疼自己?” “知道心疼自己就好。”文易抬眸看他一眼,收回视线。 ——我死后,你也不必太过悲伤。 牧白沉默了。 他想告诉文易,这辈子,除了他,他不想要任何人。 但文易不在乎的态度,把他的一颗心绞得生疼。 果然,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即便文易这么刺他,他也不舍得斥责半分。 无论文易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回避他的感情,他的那颗心,都已经被眼前人悄无声息地软禁了。 感受到牧白诡异的沉默,文易放下手机,状似无意地问: “人还没来?” 牧白嗤笑: “可能要被鸽了吧!” 他往文易身边坐近了一点,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下。 文易先是一挑眉,然后若无其事地看看周边众人,笑了起来。 “牧总火气这么大?” 因为身体原因,文易最近不想跟牧白玩火,他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没挣脱。 两人都没再说话,各自感受着张力十足的气氛,在这一方角落里逐渐发酵,慢慢烧起一团欲望的火…… 这时,服务生过来上菜来了。 两例河豚白汤,两例蟹黄小笼包。 “两位请慢用。” 牧白一边用右手握着文易纹身的手腕,强行将他的手固定在自己身上,一边用左手把汤匙递给文易,对服务生说了一声“谢谢”。 文易失笑,接过汤匙敲敲牧白的骨碟,说: “牧总,吃饭了。” 牧白左手拿起筷子,唇角一勾。 “我左右手一样灵活……你知道的……” ——谁让你刚开始那样对我笑? 既然要耍流氓,咱们从现在开始。 文易挑眉:“是,我知道。” 他单手从口袋里拿出药品分装盒,倒了几粒药放进嘴里,就着温水服下。 这看似无奈的举动,实际暗藏了无限悲伤。 ——他一手贪恋着牧白的温度,一手努力,让自己能活得久一点。 牧白看着那些白色药片,想起了平安夜大桥边的惊心动魄。 眼前的人有如同钻石般的光彩,迷人的高光另那么多人沉迷,但他晚上睡在自己怀里时,对雨夜的恐惧,是那么脆弱…… 牧白没办法走进他的心,只能将他的手握得更紧,让他腕间的悲剧之花,再也无法预示死亡…… “河豚很鲜,我喜欢。”牧白说。 两个人心里的想法根本不在一个维度上,却在餐桌下那个隐秘的五指相扣里,各自抒发着彼此无法宣之于口的爱。 第87章 我们还没在车上试过…… 这边德康生物的年会如火如荼,那边段非替牧白忙得焦头烂额。 郭大伟和温蒂坐在一旁嗑瓜子。 “郭总,今天晚上真是多谢了!不然我要忙死!”温蒂说。 郭大伟看一眼台上的节目,再看一眼人群里的段非。 “客气了。” 牧白的公司虽说才成立了不到一年,但因为耀星集团的并购案和主题公园项目名声大噪,加上牧白本人雄厚的资金和实力,这场年会来了不少人。 不仅有文白发展有限公司的员工和合作伙伴,还混迹着牧氏集团的合作商。 毕竟牧白牧氏集团继承人的身份摆在这里,牧长风最近又有休息的打算,牧白俨然要成为这个商业帝国的掌舵人。 “啊王总您好您好!您还是这么年轻英俊!哟,李总,您也在啊……”段非端着酒杯,游刃有余地周旋在这些上流社会人士之间。 他把主要客人敬了个遍,忙里偷闲,转到了郭大伟身边。 “温蒂,”段非问:“你老板呢?” 温蒂朝宴会厅门外努努嘴: “去参加对面公司的年会了。” “对面?”郭大伟把手里的瓜子放在一边,“谁啊?” “德康生物的。”温蒂说。 段非在郭大伟身边坐下,漫不经心地把剥出来的瓜子仁,放在他面前的小碟子里,摇摇头叹了口气。 “你们牧总啊,这次是真的栽喽!” 温蒂不了解文易,对德康生物这个跨行业公司也不了解,一脸疑惑: “什么?” “文易啊大姐!”段非撇撇嘴: “德康生物的小老板!你们老板被他吃得死死!诶,大伟,咱们要不要去围观?” 郭大伟瞥他一眼,阴阳怪气: “当初刚知道牧白喜欢他,你不还挺支持,现在这是干嘛?看笑话?” “我哪是看笑话啊!”段非说,“我是希望牧白能及时止损!放过自己,也放过人家!” “为什么这么说?”郭大伟问。 “咱们牧白对文易,自然不必说,但文易对牧白……你觉不觉得有点怪怪的?” “那里怪?” 段非耸肩,“不知道。” 他想起free life经理说牧白他们,在餐厅遇见文易前男友的事,起身对郭大伟说: “走吧,去看看,他们公司年会,说不定潘星辰那个煞笔也在!别真闹出什么事来!” *** 宴会厅里暖气开得很大,但文易的手依然很凉。 他夹起一只包子,咬了一口,黄色的汤汁立刻流了出来。 “小心烫。”牧白连忙把纸巾递给他。 文易接过来擦擦嘴角,余光掠过手腕上的纹身,问: “牧总,南市那个项目,你准备怎么弄?” “怎么了宝贝儿,这都快放年假了,你才想起来到公司上班?”牧白笑着调侃道。 文易瞅他一眼,送上一个凉凉的眼神。 牧白意识到这是个机会,赶紧认真说道: “前段日子还和大伟说起这个事,有个业务的产值,得到实地考察一下才能确定,我打算过完年去看一下。” “你……还开车吗?”文易问。 他说话时恰到好处的停顿,带着迟疑的期待,还有欲语还休的挑逗,让牧白的心蠢蠢欲动。 “开!”他手指轻轻拂过文易的纹身,低声道:“我们还没在车上试过……” 河豚白汤已经喝完,只剩一条河豚,孤苦伶仃地躺在汤盏中间。 文易放下汤匙,在心里叹了口气,说: “出发前把资料传给我。” 他期待这场旅行背后,那份对时光既浪漫又悲凉的诠释。 而牧白的目的,是能让心上人走过四季变换,走出过去的阴影,走向自己。 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不能明说的初衷。 就是和自己喜欢的人,相伴走在路上。 只不过,一个用工作当借口,一个用身体当诱饵。 “去趟洗手间。”文易说。 牧白托着下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高高瘦瘦的,固执任性,却也张扬不羁。 ——文易,你对我,到底有没有一点不一样的感觉? 段非和郭大伟给牧白打了电话,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就找了过来,见牧白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两人无奈相视一眼。 这个曾经浪迹花丛的花花公子,成了一见钟情,或者一炮钟情的痴情浪人。 牧家公子和段家公子相继出现在年会上,齐清忙不迭地凑了上了来。 他虽然不认识郭大伟,但看他跟牧白段非之间的熟稔程度,也不敢小觑。 “牧总,段总,”齐清对着郭大伟一笑,说:“三位一起过来,真是我的荣幸啊。” 牧白的心思都在文易身上,敷衍地笑了笑,倒是段非,跟他谈了两句国内当前的经济形势。 “齐总,这几年德康生物在你手中,可谓是有长足的进步,你功不可没啊!希望有机会,可以和贵公司合作。”段非笑道。 “哪里哪里,比不得段总年少有为啊!”齐清看看郭大伟,“这位怎么称呼?” 段非一笑,抢在郭大伟之前开口: “我朋友,高级审计师,郭大伟。” “郭先生你好你好!初次见面,招待不周,多包涵,多包涵!”齐清说着,又让人上了酒水。 “您客气了!”郭大伟微微欠身。 牧白看着他们商业互吹,不屑地抽抽嘴角。 他看看时间,文易已经离开十分钟了。 第88章 看戏看得爽吗? 潘星辰手里有德康生物5%的股份,也算大股东。 但他出身一般,一朝跻身上流社会,不免有点战战兢兢。 他到公司上班也已经几个月了,能力不足,也没什么威信。 看着大厅里一众社会精英谈笑风生,他心里多少有点自卑,喝了两杯酒就有点上头,转身去了洗手间。 文易站在洗手池前,听见有人进来也没太在意,但脚步声突然停住,那人一直没动,文易才抬头看一眼。 镜子里,潘星辰站在自己的身后,眼神迷离。 “文易……” 文易径直走到干手器前,歪头看着他,问: “有事?” 曾经的恋人比往日消瘦了许多,但眼角眉梢的风采犹在。 潘星辰鼻子有点酸,问: “文易,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洗手间一墙之隔的隔间里,牧白攥紧了拳头。 文易像是听到了笑话,嘲笑道: “潘星辰,是因为我对你太好,你才这么说?” 潘星辰情绪有点激动,眼前这个堪称完美的人,曾经是他的…… 他走到文易身边,抓着他肩膀: “文易,我们重新开始吧!你对我还有感情!” “你从哪看出来的?”文易哼笑一声,一脸疑惑。 潘星辰突然抱住他,“看,你还能让我抱你……” “哈哈哈……”文易笑起来,他没有任何挣扎,甚至拍着潘星辰的脸,笑道: “让你抱我?想抱我,能抱我的人太多了……你——是谁啊?” “文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只让我碰!”潘星辰大喊道。 你以前,只让我碰! 牧白站在隔间外,听到潘星辰的这句话时,心里骤然疼起来! 他知道文易和潘星辰曾经有过一段,但现在这样真切地听到,还是觉得气血上涌! “潘星辰,你喝多了。”文易很平静地说。 他这毫不在意的语气不是装出来的,从他跟潘星辰分手那天,他就已经埋葬了过去。 “我没醉!文易,回到我身边吧!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时你说过什——” 说过什么? ——他说,潘星辰,永远不要离开我。 “我已经忘了。”文易打断他,淡淡地说:“真的已经忘了。” “砰——” 外面一声巨响,一人高的花瓶被牧白踹倒,摔了个粉碎! 虽然文易的第一次给了狗,但牧白曾经花天酒地,睡过的人也不在少数,只这一点,就足以让牧白觉得对不起文易…… 而现在潘星辰,提到了他们的第一次! 第一次,牧白和文易,都不是彼此的初恋,也不是对方第一个男人。 但他们却都在一次又一次的沉沦中,将曾经自以为刻苦铭心的感情淡忘,转而印上只属于对方的印记…… 唯一的印记。 而潘星辰,他凭什么? 牧白三步并两步冲进来! 见潘星辰还抓着文易的肩膀,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狠狠把他撞在墙上! 牧白几乎用尽了近三十年的休养,才没有直接把潘星辰脖子掐断! 他咬着牙低声道: “他说他忘了!你没听见?” 潘星辰被突然冲出来的牧白吓了一跳! 但酒壮怂人胆,在情侣餐厅和国贸商场跟牧白的两次冲突,成功激起了他的胜负欲! “我听见了!牧总要如何?” 牧白咬着后槽牙: “听见了就离他远点!” 潘星辰冷笑道: “离他远点?牧大公子——你看清楚!” 他看向文易,眼睛里带着欲望,说: “这个人,以前只让我上!别以为跟他睡过几次他就会喜欢上你!” 文易曾经和潘星辰有过身体关系,牧白不在乎! 他在乎的,只有他们的以后!两个人只有彼此的以后! 但潘星辰现在在他面前,说着这样的话,他受不了! 一时间,文易躺在别人身下的场景在脑海中具化!让牧白本就强烈的占有欲呈几何级增长! “你他么的算什么东西!” 牧白两眼通红,一拳抡了过去! 潘星辰被打掉两颗大牙,倒在地上直接吐了血! “潘星辰!别再纠缠文易!”牧白说完,回身便去拉文易,准备带他走。 潘星辰从小摸爬滚打,一发狠,站起来就从身后勒住牧白脖子! 牧白没防备,一个踉跄,和他一起摔在地上! “你他妈又算什么?”潘星辰嘴角的笑容带着血,嘲笑道:“他在我身下的时候!你他妈刚被爹妈赶出国吧?” 段非和郭大伟听见动静便赶了过来! 一同进来的,还有齐清和德康生物的其他高层! 几十平米的洗手间,立刻人满为患! 而最重要的当事人文易,双手抱臂靠在墙边,冷眼看着在地上厮打的两个人。 他们好吵啊…… “我他妈让你说!潘星辰!你也配!” 牧白早已被怒火冲昏了头脑,长期健身的身材和力量,让潘星辰几乎没有反抗余地! 几下就被牧白打得直不起来身子,不停地咳血! “牧白!别打了!” 段非和郭大伟无暇顾及旁人,连忙上前拉架! 但牧白像一头暴怒的狮子,甩开他们俩又一脚踹在潘星辰身上! “牧白!你冷静!”郭大伟一边抱着牧白的腰,一边朝文易喊道:“文易,你快劝劝啊!” 文易没说话,表情始终淡淡的。 他曾经也把潘星辰视作唯一的光,而牧白作为一个超级富二代,年少时也付出过真心。 他们都曾经以为那个人就是自己的归宿,谁知最终却是错付。 过去的事没办法改变,但以后…… 一瞬间,文易有点恍惚。 如果,他还有时间…… 他们会成为余生彼此的唯一…… 齐清怕出事,连忙示意秘书把潘星辰扶起来! “牧总!有什么事大家坐下来好好说!都是误会!误会!” 潘星辰被打出了火,被人拉到一边还指着牧白骂! “你他妈有什么了不起?想跟文易在一起?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文易能看上你这么个烂黄瓜?” 牧白被郭大伟和段非架着,喘着气哼笑一声: “是!我牧白是睡过不少人,但我不玩弄别人感情!” “感情?你跟文易谈感情?他最难的时候是我陪着他!你又算什么?你觉得他会爱你?”潘星辰喊得歇斯底里。 潘星辰的股份是怎么来的,齐清知道。 但他不知道牧白和文易之间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了这样的程度,一贯以“花心无情”着称的牧家太子爷竟然会为了文易,全然不顾脸面! 齐清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得罪牧氏的后果,他担待不起! 他看向文易,十分希望他能出来劝架,但文易一脸“与我无关”的表情,站在洗手池边,时不时看一眼镜子。 齐清无奈,喊道:“潘星辰!闭嘴!”然后对身边人低声道:“快把他带走!” 这边几个人闹得水深火热,文易看戏看得风平浪静。 人潮来往,纷纷扰扰,所有一切都那么近,近到他只要一抬手,这些画面就会为他停止,为他继续。 但一切又都那么远,远到即使他能牢牢抓住,也很快就会失去…… 既然如此,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不累吗? 潘星辰被人送出去后,段非和郭大伟放开了牧白。 牧白咬牙松开领带,看向文易,嘲笑道: “看戏看得爽吗?” 文易一笑,漫不经心地说: “爽啊!” “是吗?”牧白嘴角一勾,露出几分邪魅,“老子还能让你更爽!” 说完,他当着众人的面,打横抱起文易,出了洗手间…… 段非摇摇头,对郭大伟说: “疯了!真的疯了!我跟牧白从小玩到大,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失控,潘星辰真是个人才!哦不对,文易才是最牛逼的!” 郭大伟看看段非,一脸嫌弃: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看看!” “哦对!” 段非站着没动,而是掏出手机,给温蒂发了语音消息。 “温蒂,在西宴会厅门口等着你们老板,准备好房卡。” 郭大伟一脸无语。 “呵,男人之间,有什么事是一炮解决不了的?” 齐清怕惹事,凑到段非和郭大伟面前,一脸尴尬: “段总,您看今天晚上这事闹得……真是对不住!改日我登门道歉!” 段非双手插兜,看着郭大伟,笑道: “大伟,你说咱们白会在乎这个?” 郭大伟看着两人的背影叹口气,说: “送我回家,我明天还得上班。” 第89章 吃这个吗? 温蒂站在门口,拿着她光速刷好的房卡,在老板的一个眼神中,快速别到他西装胸前的口袋里! 牧白没有任何停留,稳稳地抱着文易,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出了宴会厅。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牧氏集团太子爷和德康生物小老板有一腿! 再印证一下小道消息,这个年纪轻轻的小老板,居然还给牧大少戴过绿帽子! 啧啧,这是什么豪门八卦? 到处都是情敌。 牧白看见了自己心里的慌乱和不安。 他没说一句话,甚至不敢低头看怀里的人! 生怕一个忍不住,就会说出什么不利于两人关系的话! 比如质问文易,你到底爱不爱我? 或者要求他,让我照顾你,陪伴你,做你男朋友! 进了电梯,文易从牧白兜里摸出房卡,在手里转了两圈,懒懒地说: “放我下来吧,我不跑……” 跑不动。 听到文易说话,牧白才低头看他一眼。 文易眼睛里,还是熟悉的漫不经心,和晚上在宴会厅里那个冲他邪魅一笑的人,一样不真实。 牧白很想装出一副绝世好炮友的面孔,但刚才潘星辰复合未遂的事,还时不时地挑战着他的神经。 他没放手,也不说话,一路把文易抱到房间门口,才将人放下。 文易哼笑一声,刷卡进去。 牧白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一进门就把人从后面按在了墙上,他吻着文易的脖子,低喘着…… “宝贝儿,我真的不该放你一个人……” 文易从此时牧白的触感中,察觉到了的愠怒。 他知道牧白这份怒意从何而来。 那是因为,牧白没有安全感。 但这个,文易给不了他…… 他微微仰头,喉结微动,侧脸看向窗外,穿过昏暗的灯光,看见外面飘起了雪花。 好冷啊…… 他想要一片温暖,却惧怕这样舒适的环境会不断滋生心中对牧白的依赖。 他轻笑着喊了牧白的名字,还没等说什么,皮带就被迫不及待地解开了。 “呵,牧白,你确定你今晚已经被鸽了?” 牧白咬着文易的耳垂,低声道: “房门是你打开的,我赴的,是你的约……” 快三十岁了,牧白经历过纯真年代,那份自以为深刻的感情,最终留给他的是伤害。 但后来的生活越是迷乱,他越是能认清心中的感情。 越是体会过虚度光阴时的空虚,他就越能通过和文易在一起,体会到生活之树常青的感觉。 虽然自己不被爱,虽然这个人还没有全部属于自己。 牧白解下了文易的领巾。 缠在他。 某处…… 他在看似单纯而又野性的情欲里,混合着强烈的爱。 让文易的拒绝,全部湮没在唇齿间…… 而文易起初对身体状况的担忧,很快被欢愉消弭…… 他在牧白不谈爱的“体贴”里,悄悄放纵心中藏匿已久的感情…… 他们都不完美,都有一段或混乱,或不堪的过去,这是他们无法磨灭的痕迹。 但如果他们之间有爱,成为彼此的唯一,以后的日子,会不会不同? *** 因为潘星辰那一出闹剧的缘故,这晚,两人都有些莫名的情绪,程度自然比以往更甚。 看着文易在自己怀里睡着,牧白悄悄起身,点了一根烟。 不同于上次从楚明克手里抢人,今天的潘星辰,是真正拥有过文易感情和身体的人。 这让牧白一时没办法把自己的心,从酸涩中捞出来。 他很久没抽烟了,此时望着床上的人,狠狠吸了一口。 眼前缭绕的烟雾,就像文易对他的态度。 ——浓淡相宜地飘在面前,他可以尽情轻嗅享受,却无法让他为自己停留。 文易是毒药,但哪怕会肝肠寸断,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服下。 因为他知道,这个人,是他一生的归宿。 后半夜,牧白口渴,起来喝水,发现文易有点发热。 他有点急,轻轻喊道: “文易?文易?” “嗯?”文易累得不行,没睁眼应了一句。 “你发烧了!起来喝口水,我带你去医院!” 文易睁了睁眼,又闭上。 不能去医院,去了医院就是一同检查,牧白肯定会发现他血象不正常。 “好累……不想动……叫个医生过来吧,退烧消炎就好……” 文易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不敢放松。 普通的消炎退烧药只能撑一会儿,想要痊愈,必须到医院使用特殊药物。 说不定还得针对血液病,做另一轮治疗,但眼下也只能先这样了。 牧白想想,夜里天冷,前半夜又做得有点过火,也不想再让文易折腾,干脆依着他,叫了私人医生。 半个小时后,医生来了。 一看这情况,医生就知道怎么回事,利落地给文易开了消炎退烧的药。 “牧先生,这些药按说明吃。还有这个,外用,让病人多喝热水,注意保暖,明早应该就会退烧,这几天注意饮食。” 牧白仔细看着药品说明书,说: “好,麻烦你这么晚来一趟。” “没关系,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送走医生,牧白给文易倒了温水,看着他吃完药,将他搂在怀里。 “快睡吧。” 文易放松地枕着他的胳膊,指尖一下一下摸着他的胸膛…… 清晨,牧白摸摸文易额头,退烧了,他放下心来,叫了客房服务。 文易醒来的时候身上全是汗,虽然已经退烧,但浑身上下的酸痛感还没消失。 他揉揉后腰,准备洗个澡,但刚一起身就开始头晕,于是又躺了回去。 早餐送来后,牧白推门进了卧室,见文易靠在床头玩手机,问: “吃点东西?” “我想在床上吃。”文易头也不抬地说。 牧白坐在他身边,伸手摸着那细嫩的皮肤,挑逗道: “要不是你发烧,我也想在床上吃……” 文易瞅他一眼,放下手机,从被子底下抽出那条领巾,盖在牧白脸上,轻声道: “吃这个吗?” 第90章 宝贝儿,我觉得,你还是适合做花花公子。 视线透过领巾,文易的轮廓更加不真实起来…… 大脑浮现出昨晚的场景,万把块的真丝领巾上沾着不明痕迹。 牧白一下子就…… 硬了。 “宝贝儿,如果你想让我吃,我可以给你安排……” 牧白说着,钻进被子将领巾盖在文易身上…… 文易仰靠在床头,犹豫两秒,便制止了他。 “不要,我好饿,要吃早点。” 冬至那天,牧白和文易讨论过这个事。 此时面对文易的拒绝,他也不强求,起身将衣服递给文易,笑道: “我把早点给你拿过来,吃完洗个澡,我们去公司。” 文易叹口气,“你真把自己当我老板?这么压榨我?” 牧白轻笑,“我忍心?我是不放心你一个人,一起去公司,也是让你去休息室。”说完转身出了卧室。 年底有一堆事要忙,况且昨天晚上的年会牧白没出席,有些人际关系,他肯定是要再走一遍的。 文易身体不舒服,要不是昨天晚上出门那一针,他可能已经晕倒了。 加上发烧,他也没什么胃口,喝了几口粥就不吃了。 “待会儿你送我回家吧。” “出那么多汗,不先洗洗?”牧白问。 洗澡?我可能会晕死在浴室里。 “不了,他们的沐浴露和我的不是一个牌子,我不用。”文易说。 牧白翻身上床,将人捞在怀里闻了又闻。 “宝贝儿,你好香,也太瘦了……”说着又拿了一个葡式蛋挞放在文易嘴边,“啊——张嘴。” “送我回家吧!”文易看一眼烤的金黄的蛋挞,有些反胃,有气无力地说:“这床太硬了,我想回去睡觉!” 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他必须快点去医院。 牧白对文易矫情的真正原因一无所知,伺候他穿了衣服,说: “好,过几天就放年假了,等我忙完,一定要好好陪你。” 从酒店到香山路小区,文易一直没什么精神,牧白有点担心,不是已经退烧了吗? “感觉怎么样?还不舒服?”牧白问。 文易靠着头枕,有气无力地说: “如果昨天晚上我鸽了你的话,现在可能会比较好过。” “如果没有潘星辰,你可能真的吃完饭就拍屁股走人了,”牧白按下手刹,问:“我说的对吗?” 文易解开安全带,侧身靠近他,一手撑着中央扶手,一手摸着牧白的脸,认真道: “所以你应该感谢他,如果不是他出轨,我可能……到死都不会跟他分开。” 牧白不知道文易的生命只剩下短短半年。 此时听着这话,心像刀绞一样,他发狠似的吻上文易的唇…… “是吗?” 文易暗自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是啊……虽然我可能没有想象中那么爱他,但有句话他说的没错,我人生中最暗淡的那段日子,是他陪我度过的……” 但爱上你,我才知道,当初年少时所谓的爱情,不过是由感激滋生出来的情愫。 牧白听着这话,不知道是喜是忧,原来文易对潘星辰,不过如此。 但那段他没机会陪伴文易经历的岁月,造成的伤痛,却影响着他和文易当下的感情。 “宝贝,你已经不欠他了。” 牧白说完,搂过文易的脖子,吻了上去。 他吻得很认真,似乎想用这个吻,了结文易和他所有荒诞的过去,所以放了十二分的爱在这个亲吻里。 但奇怪的是,这样的吻,文易竟然没拒绝。 也许是生病了,脑子反应迟钝了,牧白想。 一吻过后,文易惨白的唇带上了血色。 牧白想起那支口红…… 他给自己的爱冠上一个浪荡的笑容,试图让文易放松警惕。 “宝贝儿,我觉得,他们找你做口红模特,真的很有眼光。” 文易蜷着食指,轻轻剐蹭着牧白的喉结,说: “宝贝儿,我觉得,你还是适合做花花公子,真真假假的,不用搞太清楚。” 我的爱是真,但我希望你当成假的,文易这样想着,推开车门: “走了,回家睡觉。” 牧白落下车窗,看着文易走进楼栋,摸了摸自己的喉结。 微凉的触感因为爱意,在寒冬里格外旖旎…… 但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让文易真正属于自己,怎样才能和他共度余生,这是困惑了他很久的问题。 关上车窗,牧白拨通了昨晚那个私人医生的电话。 “牧先生您好。” “王医生,麻烦你下午再去看看昨晚那个病人,地址我发你。” 牧白把文易送回家,直接去了公司。 *** “温蒂,虽说快放假了,但让各个部门务必把手上的工作处理好。明年的工作计划也得有个章程。另外,让财务部把大家的年终奖落实一下。” “好的牧总,我这就去安排。昨天晚上有几个公司的老总,想跟您谈合作,是段总帮着接洽的。这是我整理出来的资料,包括各个公司的资本情况和合作意向。” 牧白接过来,“辛苦了,我先大概看看,过几天再给他们回复,你去忙吧。” 仅仅一个晚上,牧白的小情人被曝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宁城大学的学霸,卡门酒吧里的调酒师小九,国贸里的柜员兼模特,多重职业身份,最终重合在德康生物的小老板上面。 加上那张给牧大少带了绿帽,还能让他苦苦追求,冲冠一怒的脸,成了吃瓜群众茶余饭后的谈资。 牧白看完文件,又看了一会儿自己的八卦,靠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 第91章 这就是炮友和男朋友的区别。 文易曾经在酒吧和人接吻的事,被广泛传播。 宁城学霸的名号比不过浪荡公子,所以外界对他们的事,评价最多的,就是两个富二代,破锅配烂盖。 但牧白知道,就算他破,文易也不烂。 他这个锅盖,是水晶做的,抛去虚假的外表,展现出的,是璀璨夺目的光彩。 “温蒂,你们老板在吗?”郭大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在呢,不过牧总看上去很累,这会儿应该在休息。” “累?”一旁的段非啧啧两声,“你去忙吧,我们找他谈点事。”说着推门进去。 牧白松松领带,看他们两眼,“谈什么?” “谈谈你为什么会累啊?”段非拉着郭大伟坐在沙发上,吊儿郎当地说。 牧白看着并排坐着的两人,起身给他们煮咖啡。 “没什么,就是心累,我没你魅力,连大伟这样的直男都能掰弯。” “咳……牧白,我今天来主要是跟你谈一下南市那个项目,需不需要我派个人,和你投资公司的负责人一起去?”郭大伟说。 “不了,过完年我和文易亲自去一趟。”牧白说。 “嗯?”段非坐直了身子,明知故问道:“你俩亲自去?这项目这么有排面?” 牧白没接他这茬,转而问道: “潘星辰手里有德康生物5%的股份,在德康生物能排得上号吗?” “你这不废话吗?”段非说,“德康生物的流通股差不多有20%左右。他们公司原始股东十几个,上市之后,除去文易父母这个创始人手里的,平均下来一个人才百分之二三,你说潘星辰那5%够不够看?” “牧白,你想说什么?” 郭大伟思索片刻,觉得牧白不是在问这个。 牧白把咖啡递给他俩,坐在办公桌前,拿着钢笔在手里转了两圈。 “那昨天晚上,齐清这个老狐狸为什么没跟潘星辰走个过场,客套一下?” 自从半年前知道文易是德康生物的少东家,三个人就对这个跨行业的上市公司高层,就做了一定了解。 齐清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除了不怎么出现的文易,他跟每个股东关系都很好。 可以说只要文易不跳出来反对,德康生物就是他的一言堂,他没理由在年会这样的场合上,冷落潘星辰这个“大股东”。 段非一挑眉,“你是说,齐清和潘星辰……有事?” 牧白把钢笔扔到一边,懒懒地往后一靠。 “有没有事我不知道,也不好问,”他看着相处越来越自然的段非和郭大伟,说:“我现在只想快点把南市的行程定下来。” “好说,”段非放下咖啡,“哥们儿我现在就给你们订票,你那不是有文易身份证号吗?发我。” “不,我们开车去。” “开车?”段非瞪大了眼睛,“哥们儿!你没毛病吧?两千多公里?你开车?这项目可真有排面!不过也是,几十个亿的投资呢!” 牧白瞥他一眼,“几十个亿需要我没日没夜赶过去?” “那你是……想一路玩过去……跟文易一起?”郭大伟问。 一旁的段非十分惊讶,看向郭大伟: “大伟,你这也不是直男思维啊?怎么对我就那么耿直?” “滚!”郭大伟低声喝斥一声,对牧白说:“这样也好,促进促进感情。” 牧白苦笑,“但愿吧。” 就在这时,昨晚的私人医生给牧白来了电话,牧白很快接了起来: “怎么样,王医生,他还好吧?” 王医生提着药箱,站在那个破旧小区301室门口,说: “牧先生,这位先生好像不在家。” “嗯?不在家,你等等,我给他打电话。”牧白说。 昨天晚上,牧白和文易以那样的姿态出去,到了酒店房间少不得翻云覆雨。 加上王医生的电话,段非一脸八卦: “怎么了?你昨晚把人——嗯嗯?” 牧白不搭理他,拨通了文易的电话。 *** 私人医院的病房里,文易望着架子上挂着的输血袋发呆。 早上牧白离开后,他连爬上三楼的力气都没有,于是坐在楼梯处给李敏道打了电话。 他本来是想去宁城医院,但半路上,想起上次和牧白在那里“巧遇”,又拐道去了私人医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平安夜那位老人的话,文易觉得,自己真的开始跟着感觉走了。 他昨天在商场买衣服的时候,明明拒绝了牧白。 但晚上,看着牧白跟潘星辰打架,在父母的故交和公司一众员工面前,被他抱出宴会厅,直到到了房间,看见窗外飘落的雪花时,他接受了…… 接受了牧白肆无忌惮的索取,接受了他…… 带着欲和爱。 的占有…… 在牧白的臂膀里,他有种被需要的感觉。 这种感觉,这让他觉得,他还没有被这个世界和命运遗弃。 但除了做那件事,他想不到自己能用什么理由,睡在牧白怀里…… *** 牧白坐在办公室里,一脸凝重,在听到文易的声音后,脸色缓和下来。 “文易,我让王医生去看你,你去哪了?” “我有点事,这几天不回去。”文易说。 牧白有点敏感,音调有点高: “什么事?” 文易无声叹口气,调笑道: “私事,还问吗?” 这就是炮友和男朋友的区别。 你可以和他上床,却不能干预他的私生活。 牧白沉默片刻,问: “什么时候回来?” 文易对刚刚推门进来的医生竖竖食指,示意对方不要出声,然后对牧白说: “一个多星期。” “这么久?”牧白挑眉,勾着嘴角调侃,“宝贝儿,你不是躲我吧?” “就是躲你呀……” 挂掉电话,牧白给王医生发了信息让他回去,段非大笑起来: “哈哈哈牧白,你也太过了,瞧把咱们的小白菜吓成什么样了!” 牧白点点桌上的文件夹,说: “少跟我贫!这是昨天晚上那几家公司,你和大伟过来看看,有哪个你们想合作的?” “人家是想跟你合作,不是我们。”段非坐在郭大伟身边没动。 倒是郭大伟习惯性地接了过来,他做评估做习惯了,看到什么项目都想了解一下。 他翻着牧白已经做过标记的资料,赞赏道: “不愧是牧氏集团的接班人,这意见给的,一针见血,条条清晰!” 见郭大伟看着这么仔细,段非也凑过来,一边看一边做小动作。 牧白心里盘算着文易的事,一直心不在焉,直到牧长风亲自光临。 第92章 文易,他来我这找你了! 上次在牧家大宅,牧长风和儿子谈完话之后,对他的恋情没那么反对了,父子感情也算破冰。 但昨天晚上的事经过发酵,已经超出了牧长风的承受范围。 就算文易不是大众眼里的乖孩子,就算他私生活有瑕疵。 但只要他的糜乱不进入公共视线,牧白想要和他在一起,牧长风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自己儿子为了这样一个男孩,跟上市公司股东大打出手,闹得满城风雨,牧长风有点接受不了。 牧长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牧白办公室门口,看见郭大伟和段非在看文件,而自己儿子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里发呆,一看就在: 想小情人,牧长风气就不打一处来。 “牧白,跟我出来!” “哎哟!”段非冷不丁地听到牧长风的声音,吓了一跳。 郭大伟放下手中的文件: “牧伯父,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过来,你俩忙,我找牧白有点事!”牧长风板着脸说。 牧白收起二郎腿,双手插兜,信步出了办公室。 “牧白!你到底要闹成什么样?”牧长风拍着接待室的茶几,说:“以前随便玩玩就算了,现在还动上手了?” 牧白一脸理所应当地点点头: “嗯,动手了,然后呢?” 牧长风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看看今天的股价,牧氏集团一个劲的跌!文易家的,一个劲的涨!合着这股价,这么配合你俩现在的关系?” “那不挺好?他要是看到了,说不定还能心疼心疼我。”牧白说。 “你……你……你真是无可救药!那孩子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疯?” “哪哪都挺好。” 牧长风气得长舒一口气: “我是管不了你了!” “爸,您有功夫管我,不如趁着没退休,多管管集团的事,您看我妈,她就不来戳我。” “牧白!”牧长风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 “嗯,我在,爸,您不用这么大声,我听得见。” 牧长风拿手点点牧白,气得转身离开,刚出门,就跟段非装了个满怀。 段非听墙角被发现,尴尬地笑笑: “牧伯父,消消气哈!” 牧长风微微颔首,回头看看会议室,大步离开。 段非一看人走了,迈着轻快的步伐进了接待室。 “啧啧,牧白,你挺刚啊!也就是牧伯父现在年纪大了,这要放你小时候,你得挨打!” “我小时候不谈恋爱。”牧白说。 “待会儿怎么安排?咱们三个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晚上餐厅走起?”段非说。 “不了,你俩去吧,我晚上有事。” 牧白经历过几次文易的失踪失联,心里对他这样不知去向的行为,十分没底,根本没心情出去吃饭。 “文易都不在,你有什么事?”郭大伟说,“刚好我的人不去南市,我把具体情况跟你说说。” “过两天再说,我先走了。” 牧白心里无端烦躁,上一次文易失踪的时候,也是他们放肆过一场后。 昨天晚上比上次更甚,虽然文易接了电话,他还是有点担心。 离开公司,牧白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两个月前,他在医院和文易的偶遇,虽然巧得有些离谱,但牧白所看到的,所听到的说辞都没什么问题,那么这次,文易又去了哪? 牧白决定去再去医院看看。 *** “文易!我以为你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如果你还这么不爱惜自己!我就得强制你待在医院!” 李敏道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滚动鼠标! 屏幕上,是文易所在的那家私人医院,传过来的化验结果。 文易刚刚送走医生,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个什么光景。 “哥,我找不到拒绝他的理由……” 李敏道敲敲桌上一沓病历本,沉着声音说道: “那就告诉他!如果他爱你,他会陪你走完以后的路!不管是一年还是一百年!” 文易半晌没说话,良久,才说: “但如果我一直没有拥有过,那我哪天死了,也不算失去,你说对吗,哥?” *** 春节前的雪,飘进阖家团圆里是欢乐,落入重重心事里是凄凉。 牧白到宁城医院后,直接去了血液科病区,他没去找李敏道,而是去了护士站。 “你好,请问咱们科室,有没有一个叫文易的工作人员?” 刚来的小护士前几天才把科室所有人的脸认全,闻言看着牧白,说: “我们这里没有姓文的。” 牧白的心沉了沉,脱口道: “那入院的病人呢?” “快过年了,入院的病人不多,没这个人。”小姑娘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来找医生,还是找患者的。 牧白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既然文易不是病人,他心里那点担忧也散去大半。 就在这时,李敏道从办公室出来了。 看到牧白,他愣了一下,心说这人也太敏感了。 他上午陪文易一起去的私人医院,知道文易的炎症是怎么来的,一时没办法装出什么好脸色。 “牧先生,你怎么来了?” 牧白对他这样的态度不见怪,毕竟李敏道算是文易的“娘家人”。 他多少有点心虚,问: “李主任,你知道文易去哪了吗?” “文易?”李敏道问:“他去哪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不去问他?” “我给他打电话了,他说他要一周后才回家。”牧白说。 “哦,你找他——有事?” 李敏道心说文易这次还挺配合,他这次给文易定的治疗计划,就是一周,文易应该不会像上次一样突然跑掉。 “也没什么事,就是以为他在你这帮忙,顺路来看看。”牧白说。 李敏道看他一眼,“他也不是只来我这帮忙。” 牧白点点头,“嗯,我知道,李主任,我先走了。” 看着牧白走出病区大门,李敏道问了刚才的小护士。 “他刚才都问什么了?” 小护士放下手里的药单,说: “他问我咱们科里有没有叫文易的工作人员,我说没,他又问我住院的有没有这个人,主任,这个文易到底是咱们的同事还是患者啊?” 李敏道看看牧白离开的方向,拿出手机,说: “他是我弟弟,也是我的病人。” 私人医院的病房里。 文易坐在沙发上,接到了李敏道的电话。 “文易,他来我这找你了!” 文易没什么情绪地说: “我知道了,哥,谢谢。” 他眼睛里闪着光,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牧白。 但他知道,他要孤独地面对死亡。 没有牧白,他的心好疼,好冷…… 第93章 但那晚,地板之下,就是那个人…… 一连好几天,牧白每天都会给文易打电话,明里暗里询问他在哪,都被文易调笑着搪塞过去。 除夕前一天,牧白从公司回来,先去了三楼。 他和文易“在一起”已经大半年了,却连质问他的权利都没有。 当初那场突如其来的情潮,被湮没的,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文易家门口,牧白手上的烟头忽明忽暗。 他在烟雾缭绕中,看不到他和文易的未来。 但他早已弥足深陷,根本不可能把文易归还给人海。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牧白刚抽完烟。 “喂,牧白,卡门走起啊!”段非在电话那头喊道。 牧白转身下楼,准备回牧家大宅,说: “我就不去了,明天除夕,我妈让我今晚就回去。” “别啊牧白!晚点也没事吧,再说,明天大伟就回老家了,今天晚上咱们好好喝一杯?” 临近春节,卡门酒吧没往日热闹。 也许是放的曲子太适合调情,角落里有一对情侣,吻得忘乎所以。 段非和郭大伟还没等来牧白,却等来了汪书泽。 他们四个大学时候其实关系还挺好的,要不是因为汪书泽和牧白分手,他们这些年都应该是妥妥的四人组。 汪书泽首先开口打了招呼。 “段非,大伟。” 如今大家都是而立之年,男人之间,没什么说不开的,况且还是曾经的好友。 段非给他倒了酒,问: “汪老师也来喝酒?” 汪书泽笑笑,“嗯,一个人,想来就来了。” 郭大伟原本就是实诚人,老好人,既然坐在了一起,难免会问问近况。 “汪老师现在在哪工作?” “我都不当老师了,你们总这样叫我,是在提醒我当年对不起牧白吗?” 汪书泽无奈地笑笑,当年,他因为留校,离开了牧白。 段非和郭大伟对视一眼,也笑了。 “没那个意思,这不是当初你留校任教留下来的称呼嘛,说习惯了。” 汪书泽喝口酒,说: “已经和朋友联系好了,过完年去一家证券公司工作。” “那挺好,”郭大伟说,“挺适合你。” 三人正聊着天,牧白和楚明克出现了。 他俩是在门口遇上的,牧白还不至于撞见情敌就面红耳赤,两人便一同进来了。 “哎牧白!这里!”段非喊道。 牧白一看那三个人相谈甚欢的架势,再看看身边的楚明克,心说好嘛,这是要他习惯情敌开会的节奏啊。 但就算这样,他也是最有优势的那个,莫名的优越感,把他这几天找不到文易的失落,冲淡了许多。 牧白看向楚明克: “一起坐坐?” “不了牧总,你们还能来玩已经是我的荣幸了,我那边还有事忙,就不叨扰各位了。” 楚明克是个人精,他知道自己和牧白这样的人,不是一个层面,也无心参与到他的圈子,所以很有礼貌地拒绝了。 “那好,楚总你忙。” 牧白转而坐在了郭大伟身边,看向汪书泽: “马上过年了,汪老师,新年快乐。” 段非啧啧两声: “瞧瞧,还是咱们牧白大气!书泽,你都坐这半天了,我和大伟都没想起来一句新年祝福。” “别打趣我,段非,”牧白说:“我从小就讲礼貌。” “礼貌?”段非嘲笑道:“不是你前几天,把人按在地上摩擦的时候了?” 那晚牧白大闹德康生物年会的事,不仅上了财经头条,还上了社会新闻。 汪书泽当然知道,听到这个,问: “文易……最近怎么样?” 牧白不想说他找不到人,毕竟文易只是“躲”着他,也没不接他电话,于是说: “挺好的。” “你找到他了?”郭大伟脱口问道。 汪书泽微微皱眉: “怎么了?文易不见了?” “没,”牧白喝口酒,“他最近有点事,不在家,过几天回来。” 汪书泽沉思片刻。 想起文易的病,他有些担心,但文易不想让牧白知道,所以汪书泽没打算多嘴。 郭大伟忽而反应过来,不该当着这两个人的面说提起文易,转了话题。 “过完年假,我回来给你们带特产。” “大伟,真不陪我过年?”段非埋怨道。 郭大伟瞅他一眼: “我不耽误你浪。” “说的什么话?明天我送你!”段非说。 他们两个三言两语地活跃着气氛,牧白和汪书泽各有心事,只闷头喝酒。 “你俩都少喝点,差不多得了。”段非说。 牧白一会儿得回家,郭大伟第二天要赶飞机,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便散了,酒吧里只剩下汪书泽。 他拿出手机,给文易打了电话。 *** 下雪的夜晚尤其安静。 晚上九点半,文易睁着眼睛躺在病床上,手里握着睡眠仪。 医生要他好好休息,从早睡早起做起。 汪老师三个字在屏幕上亮起。 文易的手机里,连国贸的一个柜姐都有备注。 只有牧白,是一串数字。 他之所以不备注他,无非是怕他在自己的生活里留下痕迹。 哪怕是这样的形式主义,他也不要。 但如今,这个男人在他心里的印记,早已无法抹去。 “喂。”文易接起电话。 “文易,”汪书泽顿了一下,问:“你……还好吗?” “挺好的。” “我听他们说,你要过段时间才回来,你……是住院了?”汪书泽问。 “他们?” “我在卡门,牧白,段非,郭大伟他们刚走。” 既然打电话过来的是汪书泽,证明他没把自己生病的事说出去,文易轻轻嗯一声,说: “汪老师,我要休息了。” “哎别挂电话——”汪书泽说:“文易,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吗?” “你已经帮我做了,汪老师,谢谢。”文易说完,挂掉了电话。 到现在,汪书泽可以确定,文易说了谎。 他爱牧白。 汪书泽摇摇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外面下着雪,病房里并不算暗。 文易想起冬至那晚,也是这样的雪,他和牧白翻滚在雪地里。 他被牧白强吻,他坐出租车离开…… 但那晚,地板之下,就是那个人…… 可现在病房里,暖气很足,他的手依然很凉。 他看着外面的雪,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原来冷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和牧白在一起…… 第94章 等我。 今年是牧白出走八年后第一次回家过年。 王彤珊坐在客厅地板上,收拾各种春节挂饰。 牧长风摘下老花镜,说: “冷清了这么几年,我都习惯了,你突然搞这么多这玩意儿,准备往哪挂?” 他嘴上虽然嫌弃,却已经起身走到媳妇身边,帮着收拾。 各种中国结,红灯笼,生肖挂饰,红彤彤的一片。 王彤珊随手拿起一个中国结,在牧长风面前比划比划,说: “我看挂你身上就不错!” “你看看几点了,都快十点了,这小子还没回来!哼,我看他啊,根本就不想回家过年!” 王彤珊一边把室内外需要用的分开,一边说: “他不是忙嘛,我下午给他打电话,他还在公司呢!” 正说着,落地窗外一束汽车灯光照了过来。 “看,这不回来了?” 王彤珊踩着某品牌的粉嫩毛圈拖鞋,起身开门。 牧白手里提着一个纸袋,递给王彤珊: “妈,给你们的新年礼物。” 这么多年,因为牧白的性向,牧家的家庭关系一度很疏远。 此时王彤珊看着这其貌不扬的袋子,眼睛有些红: “回家过年还给我们带什么礼物?快进来!” 牧白换上拖鞋,跟王彤珊一起进了客厅。 牧长风板着脸端坐在沙发上,王彤珊则是一脸兴奋。 “白啊,什么东西?妈妈要打开喽!” 牧长风用余光看了一眼,就一个普普通通的牛皮纸袋,凉凉地说: “你儿子懂事!这几年钱赚得也不少,还真舍得!” 牧白歪坐在沙发上,歪头看着他,说: “你要不稀罕,就让我妈一个人看。” 王彤珊不搭理老伴,一边拆礼物,一边问: “这么晚才回来,吃饭了吗?我昨天让阿姨回家了,你想吃什么,妈妈给你——” 话没说完,王彤珊便再一次红了眼眶! 纸袋里是个相框,夹着一张十二寸照片。 是牧白大学毕业时的合照。 四十多个学生,加上院方领导和老师,加起来有近六十个人,但王彤珊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牧白。 二十二岁的年轻人当时刚刚经历分手,虽然没有笑,但眉宇间,隐约还能看见年少风发的意气。 当时的牧白还有几分稚嫩,与现在眼前这个世故的男人判若两人。 “你哭什么?” 牧长风原本对牧白的礼物没什么兴趣,但看见媳妇哭,立马凑过来,谁知这一看,也有点控制不住情绪。 他书房里有牧白从小到大的照片,当然少不了那些校园活动,还有每个阶段的毕业照,唯独缺了他大学时期的。 牧白看着老爸不自然的表情,嗤笑道: “当年因为我和汪书泽的事,没去参加我的毕业典礼,遗憾吧?” “臭小子!当年你跟我们闹成那个样子,不分青红皂白地离家出走!到最后竟然被人甩了!后来又是那副德行,你说我跟你爸气不气?” 王彤珊又哭又笑。 牧白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 “现在呢,还气吗?” “还气什么?我跟你爸还有几个八年能气?” “妈!大过年的,您怎么说这话?”牧白无奈道。 “小小年纪,比我还迷信,你妈说的是实话——” 王彤珊话音没落,牧长风就开了口: “实话就是我还气着!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牧白一脸莫名其妙,懒懒地靠在沙发上。 “我?我样子怎么了?要模样有模样,要事业有事业,爸,除了我喜欢男人,你敢说我给你丢人了?” 牧长风刚要反驳,牧白又说: “再说,我不觉得喜欢男人是什么丢人的事,况且是那么好的人……” “好?”牧长风敲敲桌子,“你说那个文易啊?他好?他好你怎么不跟他一起过年去?” 牧白哑火了。 他不知道文易在哪。 就在这时,他手机就响了。 是文易。 看到这个名字,牧长风太阳穴突突疼! 牧白挑着眉朝老爸一摊手,转身往后院走去。 晚上十点,雪已经一尺厚了,踩在上面,发出簌簌的声音。 “喂。” “约吗?” 约吗? 文易在那头问。 他声音很轻,也很空洞,好像没有任何语气。 他没说时间。 但牧白知道,文易要的,就是现在。 “等我。” *** 挂掉电话,文易靠在椅子里,桌上是那本装着十块钱纸币的硬册子。 每张纸币上面都是有一张便签,写着或真或假的名字。 他曾经亲吻过不止一人,每一个他都认真以待,但那些名字背后,他哪个都不想探寻。 可是,午后之死那个吻,他让牧白情迷的同时,自己也陷了进去。 他赋予那杯negroni离别的情谊,却没办法掩盖,他想有个归宿的事实…… 牧白,会是他的归客吗? 有了牧白,他所剩无几的时光,会从白色的卡萨布兰卡,变成红色的玫瑰人生吗? when you press me to your heart,i\\u0027m in a world apart,a world where roses bloom。 当你贴近我的心,我就身处另一个世界,那里有遍地怒放的玫瑰。 and when you speak angels sing from above,everyday words seem to turn into love songs。 当你开口说话,天使就会唱歌。 give your heart and soul to me,and life will always be vie en rose。 给予我你的真心和灵魂,我的生命就会如同玫瑰一样芬芳。 暖黄色的灯光下,一切都变得不真实。 文易轻轻哼唱着,把写着牧白名字的纸币从册子里抽出来,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枚硬币,夹在一张唱片里。 (写到这里我有点想哭。 文易看着牧白朝他走来,为他驻足,他却只能经过牧白。 他的坚强来自于没有任何羁绊的状态,牧白是他的软肋,他只能把最后的时光全部浪费在牧白身上,才不算枉费。 o(╥﹏╥)o ) 第95章 宝贝儿,你不会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兼职吧? 晚上十点多,牧白开走了家里的大越野。 文易刚才语气平平,但却是他大半年来,唯一主动的一次。 他这几天去哪了? 提前回来,是想我了吗? 还是说,只是单纯地想和我做了? 牧白不敢多想,他怕文易会在穿上衣服后,立马把他打回原形。 但所有的思绪,就像此时飘浮的鹅毛大雪,天地之间无处不在。 深夜的宁城早已空了大半,路上没什么人,牧白很快到了香山路小区。 老旧的居民楼里,依稀亮着几盏灯。 其中有一盏,是文易家的。 牧白看着那暖黄色的灯光,心跳加速,脚步轻快地上了三楼。 站在门口,他深吸一口,抬手敲门。 门很快就开了,文易里面穿着棉质睡衣,外面披着一件长款羽绒服,也不看牧白,淡淡地说: “走吧,去你那。”随后就要往外走。 牧白闷了好几天,无处安放的思念,在接到文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决堤。 此刻看到人,立刻不管不顾地将人抵在门上吻了起来! 啧啧的接吻声让人面红耳赤…… 文易的后脑被一只有力的手覆住,方才冰冷的心逐渐暖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仅仅五天不见,牧白觉得文易又瘦了一点。 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人拢在怀里,却没办法触碰到他的心…… 他抱着文易,吻了许久,好像怎样的唇齿交缠,都不能满足…… “怎么?”文易抬头看着他,嘴角掩不住的嘲笑,“等不及了?” “你觉得呢……”牧白说完,把文易推进屋里,上手就要脱他的羽绒服。 “哎——”文易拉住他的手,轻声道:“去你那……” “有区别?” “有啊……”文易眨眨眼,“你那暖和……” “好。” 牧白深吸一口气,以便缓解下半身充血带来的刺激。 狭窄的楼栋里,他们各自踩着对方的心跳,一前一后下了楼。 牧白揽着文易的腰,推门而入。 “我以为你过完年才回来。” “忙完了。” 牧白抬手脱掉他的羽绒服,随手扔在沙发上,隔着单薄的睡衣,摩挲着他的蝴蝶骨。 “宝贝儿,你不会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兼职吧?” 文易搂上他的脖子,微微抬头,笑道: “是啊……比做跟人接吻的调酒师更刺激呢!” 这几天在医院,李敏道让人给他做了全面检查。 一些检查需要局部皮下浸润麻醉,那种疼痛就算经历过多次,文易依然不能习惯。 但不管怎样,这条路,他会一个人走下去…… 牧白指腹拂过文易眼角的笑意,蓦然间,仿佛看到了他这份轻松无谓背后的孤独。 他低头看着文易,说: “真想用有一个你这样的专属调酒师。” “那恐怕不好找。” 文易双唇微动,像一朵开在倍速播放视频里的玫瑰。 尽管风云变幻,但这朵玫瑰,依然能脱离他的浇灌而铿锵绽放…… 牧白怎么可能放弃? 他的私心在贫瘠的荒野上泛滥,他要攫取这朵玫瑰! “文易……我要你!” 话音未落,牧白已经将人按在沙发上吻了起来! 灯光下的文易微微仰着头,喉结滚动,拉出一条完美的线条,任由牧白放肆…… 牧白就在这弧线上,吸吮出只属于他的痕迹…… 雪还在下。 他在占有文易的每一分,每一秒中,都把爱悄无声息地, 附着在每一次律动和抚摸里。 但他不知道,文易的生命正在快速流逝…… 经过这些天的全面治疗,文易的病情依然没有得到改善。 如果没有合适的配型,以现在他骨髓衰竭的速度,很可能撑不到夏天。 李敏道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要求他放弃手头所有的事,安心静养。 但文易怎么甘心? 他只要牧白! “牧白……” “嗯……我在……” 他们分别戴着不同的面具,让自己的心在负距离接触下,越靠越近…… 这一夜,文易被牧白温暖,牧白也因为文易回来而放松,两人都睡得很香。 他们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太阳微微露头,窗沿外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了。 因为这些天文易不在,牧白没有准备食材,好在他和段非的餐厅正常营业,就让人送了点吃的。 “能喝点酒吗?”牧白问。 文易跻拉着拖鞋,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药品分装盒,说: “不了,得吃药。” 牧白给他倒了温水,说: “宝贝儿,你这个抗抑郁药要吃到什么时候?” 文易吃完药看他一眼,说: “要是你能让我不抑郁,那我差不多就能停药了。” “是吗?”牧白轻笑,“我看你昨天晚上一点都不像抑郁症患者……” 文易往牧白小腹处看看,反唇相讥: “那你这医生不合格啊,只能用这个治病?” 牧白把酒放进酒柜,嘲笑道: “我会的多着呢,就看你用不用……” 我可以在之后的余生岁月里,陪你走过每一个黑暗的夜。 文易坐在餐桌前,没接他这个话茬,问道: “今天除夕,你不回家?” “年年都不回,哪差这一次?”牧白哼笑,轻浮地勾勾文易下巴,“再说,我舍得你?” 文易喝了一口蘑菇汤,用舌尖舔舔嘴唇,整个动作在牧白看来充满色气,却用最认真的语气开了口: “郭哥还在宁城吗?” “找他干嘛?” “我想看看他们对南市项目的评估。” 牧白看看表,这个时间,郭大伟应该还没上飞机,就给他打了电话。 “大伟,南市项目的资料,你发我一份。” 接电话的是段非: “我擦?今天除夕诶!牧白,你还搞工作?” 牧白皱皱眉,“别废话,让大伟接电话,我着急要呢!” 段非唉声叹气地拍拍郭大伟的电脑包,说: “他去洗手间了,我们要登机了,经济舱!经济舱!怎么给你发?” “你们?” “是的,我们!” “请问段公子,你要以什么身份去见大伟的姐姐?” 段非思索片刻: “朋友吧,慢慢来……” “哦,那挂了,落地把资料发给我。” 挂掉电话,牧白观察文易的表情。 段非曾经也是有名的花花公子,连个正儿八经的恋爱对象都没,谁知现在竟然心甘情愿栽在好朋友身上,还发展到见家人的地步,不知道文易作何感想。 “你看我干什么?”文易突然问。 “没什么。” 牧白把菜往文易面前推推,转而说起工作。 “海洋能源最近几年炒得很热,国外的成功案例很多,但国内,这一块还是短板。” “海洋能利用技术跟传统能源利用相比,投资太大了。”文易说。 “嗯,想要做好这个项目,国际合作必不可少。” 文易点头,“国内科研投资跟不上,也没什么好政策。” 一谈起工作,牧白心里对文易的那点旖旎,逐渐被欣赏代替。 认真起来的文易,眼睛里有着寒星般的光芒,自信沉稳的气质,根本不像一个毕业不到一年的大学生。 这个男孩,太优秀了,从外到内。 第96章 人应该待在他应该待的地方。 两个人吃饭完,已是下午三点。 文易昨天晚上从医院出来前,给李道敏发了一条信息就关了机,这会儿才开机。 短信和未接来电一股脑蹦了出来,基本都是李敏道的,最后一条是李敏道让他回医院输血的信息。 他是熊猫血,不好调配,今天这几个单位,还是李敏道前几天就向血站申请过的。 “我得出一趟门。” “还出门?” “嗯,前几天太忙了,我得去我哥家看看。” “李敏道?去他家干嘛?” “牧公子,知道什么叫走亲访友吗?” 牧白笑笑。 确实,李敏道应该是这个世界上和文易最亲近的人了。 “那好,我也先回家,晚上见。” “再说吧,我不一定回来。” 两个人一起出门,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文易晚上偷摸从医院跑掉,把李敏道气个半死。 他知道文易肯定回去找了牧白,不好上门要人,只好一遍一遍打电话催促。 “文易!我看你真是不要命了!” 文易开着免提,双手把着方向盘,说: “哥,你别急,你看,我这不是还能自己开车去医院吗?” “文易,你很得意是吧?如果不是前几天输的血还有针,你能恢复这么快?” “所以啊,我听你的话,去医院输血啦!” 李敏道叹口气,“小易,输血不是最好的办法!你体内已经有抗体了,总有一天,输血也救不了你!” 文易怎么会不知道这些。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贪欲。 贪恋牧白的怀抱,沉溺牧白的臂弯…… *** 牧白回家的时候,王彤珊已经在准备年夜饭了,牧长风则在一旁,笨手笨脚地帮忙。 “爸,您别给我妈添乱了,出来,让我来。” 牧白挽起袖子,从刀架里利落地抽出一把剔骨刀,把牛肋排分开。 王彤珊笑起来,“咱儿子这些年真是没白混,瞧这手艺,长风,你出去吧。” “哼!”牧长风手里拿着剥了一半的茭白,闻言往水池里一扔,转身离开厨房。 王彤珊撇撇嘴,“老顽固!白啊,昨天晚上你一走,你爸扒着照片看个没完,嘴上还得数落你!” “数落我什么?还不是老掉牙那一套,”牧白学着牧长风的语气,“什么不走正道,好女人那么多,非要喜欢男人?” “你啊,别打趣你爸,不都是为了你好?诶对了,文易呢?他……一个人?” “这会儿应该在他朋友那。” “朋友?” “嗯,他父母故交的儿子,在宁城医院工作。” 王彤珊点点头,欲言又止,“孩子挺可怜的,不过牧白……” “什么?” “我总觉得这孩子太冷了,你看这两次他见我那个态度!” 虽说和文易的事八字没一撇,但牧白不想让老妈误会文易,只好和盘托出。 “妈,他精神状态不是太好,”牧白指指自己脑袋,说:“有点抑郁症。” “什么?抑郁症?怪不得那么冷情。” 王彤珊叹口气,“当时他还没成年……哦对,前段时间你爸爸调查他家公司,发现他们财务状况这两年一直在下滑,那个姓齐的,准备增资了?” “增资?” 牧白想起德康生物年会上,齐清让文易看的文件,应该就是这个事。 “也不奇怪,增资能降低负债率,如果进来的资本够优质,对他们的发展有利。” “你就没什么想法?”王彤珊问。 牧白将切好的牛肉放进冷水,看了老妈一眼: “我的想法取决于文易,但可悲的是,我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利益捆绑也是感情投资,可文易的心思琢磨不定,牧白不清楚如果他插手德康生物,文易会不会不高兴。 王彤珊不再问,转而说道: “帮我把炖锅拿出来,就去帮你爸贴对联吧。” 牧白洗洗手,一出厨房,就看见老爸坐在沙发上看照片,看见他走过去,连忙把照片塞在抱枕底下,清了清嗓子。 “看就大大方方地看,谁也不笑话你。” 牧白拿起厅柜上的对联,把胶水递给老爸,转身往外走。 牧长风撇撇嘴,跟着出去了。 王彤珊靠在厨房吧台上,看着门外一个扶梯子,一个贴横幅的父子,由衷地笑了。 牧长风抬头看着儿子,当年那个只会跟他赌气的年轻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长成了眼前这个独当一面的男人。 “你妈跟你说德康生物的事了?” 牧白刷着胶水,嗯了一声。 “你怎么想?” “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想让我插一腿?”牧白疑惑道。 “臭小子!还不是怕人家看不上你?” 牧白笑了,“你们以为我成了他公司的股东,他就能乖乖跟我在一起?” 文易要的到底是什么,牧白摸不准,但绝对不是金钱上的利益。 两个小时后,牧白看着一大桌子菜,心乱如麻。 这样阖家团圆的日子,他的文易,只能在朋友那。 “妈,爸,你们先吃,我去打个电话。” 上了楼,牧白给文易打了电话,文易没接。 *** 文易坐在卡门酒吧的吧台前,手边放着喝了一半的西瓜汁,呆滞地看着不停振动的手机。 “怎么不接?”楚明克端着酒杯问。 文易不答,反问:“你怎么不回家过年?” “家里没人。” 文易抬头,凝眉看着他。 楚明克一笑,说:“父母健在,不过都在国外,我回去也是一个人。” 说着,文易的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号码,楚明克心下明了。 “真不接?” 文易把端起的果汁重新放下,在爱与不爱之间徘徊不定。 牧白就像一口香醇美酒,上头的时候,只觉不够尽兴。 但清醒过后,他就会清晰地意识到失去的痛苦。 一如五年前的那个冬至。 而不管他爱不爱牧白,只要牧白爱他一天,这种痛苦,都会在他死后,强加给牧白。 文易从高凳上下来,背过身靠着吧台,说: “人应该待在他应该待的地方。” 那个快要拆迁的老房子,是他该有的归宿吗? 如果是,为什么命运,会把牧白安排在他楼下? *** 白天的雪没化完,已经冻成了冰,大门口挂着大红灯笼,院子里的树上也扯了霓虹灯。 没了鞭炮声,只有眼前的红色,成了新年的代名词。 牧白站在三楼露台上,点了根烟,再次拨通了文易的电话。 “喂。”文易的声音有点懒。 “你在哪?” 牧白很敏感地听到文易那边有背景音乐,不像是家里过年家里该放的曲子。 文易犹豫一秒钟,报出了地址。 “卡门。” 第97章 能请你喝一杯吗? “等我。” 还是这两个字。 这句话仿佛有着别样的魔力,在文易每一次感到虚浮的时候,都能安安稳稳地把他重新拉回地面。 楚明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用肯定的语气对文易说: “你爱他,上次你跟我跳舞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可怜牧总还以为你对他没一点感情。” “当局者迷,”文易说,“这是人的通病,就连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 “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楚明克问。 杯子里鲜红的西瓜汁,就像新鲜的血液,那是文易体内越来越少的东西。 他抬眸看楚明克一眼,没说话。 楚明克不再问,喝完酒把杯子扣到在吧台上,看向门口。 “他来了。” 牧白穿着黑色长款毛呢大衣,整个人看上去沉稳老练,单是往那一站,就让人有种可以放心依靠的感觉。 除夕夜,卡门没什么客人,卡座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吧台边除了楚明克和文易,不远处还有个调酒师。 文易穿着下午出门时那件灰白撞色羊绒毛衣,在昏暗的灯光下,转身和他视线相对。 恍惚间,牧白有种被人期待的感觉。 尽管看不清楚文易的脸,但他就是觉得,这次,文易是真的在等他。 这种稍纵即逝的感觉,似乎在平安夜也出现过,但当时情况危急,被他忽略了。 牧白径直走过去,对楚明克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看向文易。 “能请你喝一杯吗?” 文易忍不住低头笑起来,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你这是哪一年的搭讪方法?” “那我成功了吗?” 牧白问得很认真。 他像一个刚刚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年,面对心仪已久的男孩,惴惴不安。 文易没回答,拿过旁边一个干净杯子,将自己的西瓜汁倒出一半,推给牧白,不怎么走心地说了一句: “新年快乐。” 楚明克从操作台里,拿出一颗橙子在手里抛了抛,冲他俩一笑: “走了,你们聊。” 文易在医院输完血,李敏道让他去他家过年,但文易觉得不合适,就没去。 他从医院出来先回了香山路,见牧白没在家,就直接来了卡门。 牧白看着面前那杯西瓜汁没动,反而端起文易那杯喝了一大口,抿着嘴点点头: “嗯,味道不错。” 文易笑笑,说: “不管你对楚明克有什么成见,都得承认,在宁城,他这里的酒水饮品,绝对一流。” “当年我出国的时候还没有卡门,回来就遇见了你,没去过别的酒吧,所以无从比较。”牧白说。 “我刚在卡门调酒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捧场。但自从遇见你之后,差不多每杯酒都要有点小插曲。” 文易捏着牧白的下巴来回看了两下,带着点审视,说: “但我承认,所有客人中,你是最帅的。所以你看,承认别人优秀,不难。” 是不难,但那是对于你来说。 你可以把众多追求者放在一起比较,但我却只能踩在情敌肩上,好让你能先看到我,牧白在心里说道。 “既然你觉得我帅,那——你能请我喝一杯吗?”牧白问。 文易往吧台里面看一眼,“喝什么?随便点。” 牧白朝酒保打了个响指,“有82年的拉菲吗?” “抱歉先生,我们不卖假酒。” 牧白从椅子上下来,“他这没有,去你家。” 文易一摊手,“我家也没有。” “你家有85年的西施佳雅,我上次看见了。” *** 除夕夜,总有些熊孩子能搞到小型的烟花爆竹,比如小呲花什么的。 牧白从车上下来,文易才发现,他提了好几个保温盒。 “要吗?”牧白问。 “什么?” 牧白指指不远处几个小孩儿,问: “要玩吗?我去帮你要几根。” 刚进小区的时候,文易确实多看了两眼,却不是因为想玩。 而是黑夜里,那几根呲花格外明亮,就像他梦中雨夜里的那盏灯。 “不要,”文易指着他手里的袋子,问:“你从家带的?” “嗯,我出来的时候我妈刚做好,你没吃饭吧?” “没,你要不给我送饭,我可能就饿死了。”文易说。 牧白本就讨厌别人说这个字,更别说今天是除夕。 他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揽过文易,狠狠地亲了上去。 牧白自从搬到这里,从来没带人回来过过夜。 文易就更不用说了,和潘星辰分手后就一直一个人,所以就算他俩在小区里再出众,也没人知道他们是同性恋。 这小区里大多都是普通人,此时还不到晚上九点,楼下还有人,看到这一幕,有人嘴里小声骂着变态,拉着自己家孩子离开。 牧白肯定不会在乎别人的眼光,文易也不会。 但他不知道牧白为什么会突然吻他,还吻得这么凶,刚开始有些反抗。 “你……干什么?” “干什么?”牧白喘着气,“你说我能干什么?宝贝儿,我最讨厌‘死’字……” “不说这个字就不会死?迷信!”文易不在乎地嗤笑一声,转身上楼。 耽搁一路,饭菜已经凉了。 牧白拎着去了厨房,打算用微波炉热一下。 冰箱里有药,文易怕他发现,把他赶了出去。 “我来,你去醒酒。” 牧白不可思议地说: “我以为你不会用微波炉!” 文易白他一眼: “我又不瞎。” 牧白不作他想,把食盒递给他,转身去了客厅。 文易审美很不错,侘寂风的装修风格素雅自然,但牧白总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转头看着他把饭菜放进微波炉,手腕的纹身在袖口若隐若现,牧白知道这种不自在的感觉是从哪来的了。 是主人。 隐藏在主人身上的那股消极气息,好像从他手腕上的那五朵卡萨布兰卡中,缓缓流出,充斥着这座房子的每个角落。 牧白晃着醒酒器,看着文易的身影,眯了眯眼。 如果他今天晚上不回来,这个男孩,会一个人在卡门坐到深夜吗? 哦,不,他不是一个人,他身边有楚明克。 第98章 牧白……我求你,什么都不要问…… 文易把热好的饭菜重新装盘,抽出水果刀在手上转了两圈,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圣女果切半,装点了一下菜品。 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牧白想到当初在卡门,文易调酒时的洒脱和不羁,是无可言喻的。 “我妈做菜水平比较一般,你这样一弄,肯定会很好吃!”牧白走到厨房,站在文易身后说。 “除夕夜,你就这么跑出来,不怕你爸生气?”文易知道牧白这些年,因为性向的事跟家里决裂。 现在既然会回家过年,那家庭关系肯定已经修复了。 牧白从后面搂住他,将下巴放在他肩头,用鼻尖蹭着他耳垂…… “那就看在我不陪家人,又这么贴心给你带饭的份上,不吃药,陪我喝一杯……好吗?” 文易一手端一个菜,扭头看他。 “我觉得……你想的,不止是让我陪你喝一杯。” 柔和的灯光映着凹凸不平的灰色墙壁,让文易整个人显得更加颓废。 尽管有牧白这个天然火炉,散发着荷尔蒙,也掩不住他身上时不时出现的沉沉暮气。 牧白放开他,摆着碗筷,给两人倒了酒。 “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这么贪心。” 他想竭尽所能,抚平文易所有的伤。 不管王彤珊女士做菜味道如何,卖相都很好看,加上文易的点缀,让人看了就很有食欲。 这些年文易一直都是在外面吃,也尝试过自己做饭,但口味都差强人意。 牧白是第一个给他做菜的人。 没想到第二个,是人家的母亲。 文易笑着摇了摇头,夹了一片茭白,问: “你以前都怎么过年?” 牧白略显轻浮地笑笑: “跟你今天晚上差不多,酒吧,跟一群不服家里管教的富二代一起。” 文易点点头,继续吃菜。 “你呢?”牧白问。 “就像现在这样,只不过对面坐的是潘星辰,”文易说,“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太无聊,他才找了别人。” 完美成熟度的葡萄,酿出了完美的酒,就像眼前的人一样令人陶醉。 牧白喝了一口,反问道: “无聊吗?如果你想借此讽刺我,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牧白,你……”文易欲言又止。 当初他信誓旦旦地拒绝了牧白,所以他问不出口,你是不是想做我男朋友?哪怕只是开玩笑。 “什么?”牧白问。 “没什么,”文易端着酒杯,眼神有点迷离,“就是觉得这酒,有点上头。” 也许是因为长时间不喝酒,文易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晕。 牧白看着他,也生出一种飘飘然的感觉,这世界上怎么能有人让他这样迷恋? “其实我以前从来不抽烟喝酒,”牧白说:“跟汪书泽分手后,段非郭大伟他们为了给我解闷,去了酒吧,谁知喝到最后,他俩烂醉如泥,我一点事没有。” 文易笑了起来,指着酒柜,说: “今天晚上你随便喝,我陪你。” 牧白饶有兴致地眯着眼,问: “你就不怕喝醉了,我对你做点什么?” “做点……”文易顿了一下,靠近牧白,问:“什么?” 他声音很轻,撩得牧白心痒,牧白拉过他左手,在他手腕的纹身上亲了一下。 文易哼笑一声,把手抽回来,心道,微醺的感觉真好啊,于是起身走到酒柜前,又开了一瓶。 刚才手上轻微的触感被无限放大,文易觉得,他就是牧白眼里实实在在,珍而重之的珍宝。 而牧白,又何尝不是这样看待文易? 但就算这样,文易仍然不肯对他敞开心扉。他想问他每一次不见人影,到底去了哪,跟谁,干了什么,可他没有立场。 牧白端着酒杯走过去,站在文易身后,“你确定要继续喝?” 文易看他一眼,“听说喝醉的人……” “硬不起来……” 牧白笑了,他从后面抱住文易: “那肯定不是我……” 甜美圆润的酒香,在两人口中蔓延,悄无声息地催生着心中的爱意。 文易端着酒杯往后一步,靠上牧白坚实的胸膛…… 命运给予他伤痛,疾病,他太累了…… 他想在生命尽头,放下伪装,待在这个世界唯一温柔的地方…… 牧白不是第一次感到文易的脆弱,但这是他第一次在文易的行为中感到爱,尽管这份感情微弱而又隐忍。 “牧白。”文易喝了一口酒,轻声喊了他一声。 “嗯?”牧白环着文易的腰,覆上他的手腕。 酒柜的玻璃门上,倒映出文易此刻的状态。 他闭着眼,用后脑轻轻蹭着牧白的脖子,轻声唱起了歌。 hold me close and hold me fast,the magic spell you cast,this is vie en rose。 靠近我,抱紧我,这是你施的魔咒,这是玫瑰般的人生。 when you kiss me heaven sighs,and though i close my eyes,i see vie en rose。 当你亲吻我时,天堂之门向我敞开,即使闭上双眼,我也能看到玫瑰般的人生。 听到这首歌,牧白的手有点抖。 那天在卡门,文易点了这首歌跟楚明克跳舞。 曲子播了一半,牧白把人带走。 而在酒店,文易睡着的时候,他给文易唱完了后半段。 而文易现在唱着这首歌,是单纯地喜欢这首歌?还是那晚,根本没睡着? 牧白不敢揣测此时文易心里的想法,却抑制不住地任由自己的思绪飘远…… “文易……你对我——” “牧白……”文易睁开眼睛打断他,“我求你,什么都不要问……” 牧白没再说话,不动声色地把文易抱紧。 文易就这么靠在他怀里,喝着酒,偶尔会和他碰个杯。 牧白从这暗红色的醇香液体里,感到两人的生命,正在融为一体…… 打破气氛的是段非。 还不到十二点,他给牧白打来了电话,文易便去了阳台。 “牧白,我们落地的时候太忙,忘了你给发邮件,你睡了吗?”段非问。 旁边的郭大伟已经喝多了,大着舌头说:“白啊,我怎么找不到你邮箱?咦,我看见文易的……了,我这就发过去!” “哎哎,大伟,他又不着急!”段非说,“白啊,文易他……今天除夕,你去看看他没?” 牧白往阳台看一眼,“我在他这。” “哇欧!可以啊,那我们不打扰你们啦!诶大伟,脱了衣服再睡!” 段非说着挂掉了电话,牧白笑着摇了摇头,往阳台走去。 “你不回家?”文易问。 “楼上楼下,有区别?”牧白说。 其实文易问的是他回不回父母那,但这一次,文易没再反驳,而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雪。 他心情有点复杂,有对以后的憧憬和期待,也有对自己踏出这一步的懊悔。 牧白看不懂文易的想。 但隐隐之间,他觉得他和文易之间,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 他把文易搂在怀里,吻上他的唇…… 窗外的风霜雨雪,是岁月的书签,悄悄见证着这个老旧小区里,他和文易的激情,还有感情…… 唇齿分开之际,文易眼睛里似乎有光,“洗洗睡吧,我困了。” 牧白站在阳台上,看着他走进卧室,点了根烟。 他单薄的背影,在牧白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个富二代身上,总有种矛盾。 牧白在他的欲望里,找不到任何可以衡量的点。 为什么? 这一夜,雪一直在下,天那么冷,但他们没有做。 尽管牧白很硬…… 但他不忍心打扰文易休息。 文易睡得很安稳,在梦中,他握上了黑夜里那双手。 而牧白,几乎彻夜未眠。 他好像一个刚刚发现花未眠的旅人,只希望怀里这朵玫瑰能永远绽放。 但即使有一天,他枯萎了,他也会为了这一刻的美,为他驻足一生。 黑暗中,牧白轻声问了一句。 “文易……你爱我吗?” 第99章 我们——明天出发? 新年第一天,牧白多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 身边的文易还没醒。 他应该好久没喝过那么多酒了,睡得比往日沉。 牧白本打算去冰箱里看看有什么食材,但刚出卧室,就接到了老妈的电话。 “白啊,我做了早点,给你送过去?” 王彤珊话音刚落,牧长风就喊了起来: “让他自己回来拿!大过年的跑出去,还得给他送吃的?他以为他谁啊?” 牧白打个哈欠,笑道: “谢谢妈!我回去拿,刚好文易这也没什么东西,省得我俩去餐厅了。” 挂掉电话,他转身回到卧室,翻身上床,将文易搂在怀里。 “嗯……”文易哼唧两声,慢慢睁开眼。 看见他后,文易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随即恢复正常。 他重新闭上眼,懒懒道: “你怎么还在?” 这不耐烦的语气,和昨天晚上那个稍显敏感的男孩,判若两人。 一时间,牧白不知道该哭还是笑。 那么点酒,就算有点醉,也不可能断片。 所以,他把此刻文易“恶劣”的态度归结于不好意思。 他搂着文易,在怀里揉搓了一下,才说: “我妈做了吃的,我回去一趟,回来给你带,你接着睡。” 文易没搭理他,把被子蒙在了头上。 牧白一笑,穿好衣服出了门。 听到关门声,文易才坐起来。 他披上衣服,起身把窗帘撩开一条缝,看着牧白往停车场走去。 真要在剩下的这几个月中,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吗? 自己走后,留给他的,是美好的回忆,还是无尽的伤痛? 可这算什么呢? 临死前对他的馈赠,还是索取? 牧白上车前,往三楼看了一眼,那座房子和往日没有任何区别,但里面的人…… 他开着车,小心地行驶在马路上。 回想昨天晚上的一切,牧白觉得不真实。 文易靠在他肩头的时候,那种被人信任的感觉油然而生,以至于他觉得,他已经被文易接纳,全身心的。 文易让他什么都不要问,是只限于昨天晚上,还是以后都会保持这种状态? 到家之前,牧白给林章打了电话,告诉他昨天晚上文易的情况。 “他前天主动约了我,昨天我让他请我喝酒,他也没拒绝,我感觉,他昨晚靠在我怀里的时候,很放松。” 林章想了一会儿,说: “我不太了解你们俩的相处模式,但就你说的这个情况,我觉得是件好事,他虽然没有跟你倾诉什么,但这种行为是典型的寻求安慰,不过也有可能……” 林章顿了顿。 “什么?” “他喜欢你。” 文易喜欢他? 这是大半年以来,牧白无比期待而又不敢奢望的事,还没等他回神,林章又接着说: “不过也不一定,毕竟一个抑郁症患者的内心很复杂。” 牧白沉默片刻,苦笑道: “谢啦,新年快乐!” 这场雪很大,能把人冻成狗,也能让人白头。 但牧白不怕冷,他会用火热的心,暖热那块石头。 进门的时候,王彤珊和牧长风在院子里堆雪人。 虽然牧白没在家过年,但这个年,老两口过得踏实,因为出走八年的儿子,已经回来了。 “白啊,饭菜我都给你们装好了,你拎着就赶紧走吧!”王彤珊说。 牧长风傲娇地愣了牧白一眼,拿着铁锹铲了雪。 “您跟我爸吃了吗?”牧白问。 “都几点了?我们早吃过了。”王彤珊走到牧白身边,小声问:“不行的话,你带着文易回来?” 牧白看了老爸一眼,想象文易的状态,提高了音量: “不了,人我还没追上呢!” 回到香山路小区,牧白还是按了门铃。 文易给他开门的时候一脸自然,对他知道密码而不用的行为,没有任何异议。 “我正在看郭哥的邮件。” “边吃边说,还热着。”牧白说晃晃手里的保温盒。 王彤珊做的早点很用心,荤素搭配,还蒸了小动物的糕点,文易多吃了几个,末了说了一声“谢谢”。 “怎么这么客气?”牧白问。 “我一贯有礼貌。”文易说着,拿出笔电,“郭哥他们的报告我看了,关于项目选址,我觉得还有待商榷。” 牧白接过来看了看,点点头: “确实,南市有三个地点都比较适合,分属不同的行政区划,每个区的人文,政府能给的政策,都必须考虑进去。” 文易思索片刻,“你这几天有事吗?” 牧白回想着王彤珊说明天要去走亲戚的事,说: “嗯?我没事,你说。” “我们——明天出发?” 文易尽量压低了语气,但还是透着一点期待。 牧白对这趟旅行充满了幻想。 曾经的他,只能作为炮友和文易聊这些。 但昨天晚上,那两瓶西施佳雅早已发酵成不知名的情绪,引诱着他从文易这里索取更多…… 他坏笑起来,抬手抹过他嘴角沾着的一点甜糯米,放在嘴里尝了尝。 “其实我觉得,我妈做的糯米糕,味道还挺不错!” 文易歪头,仿佛没听懂他想要把两人关系公开的想法,只轻声说道: “我很久没赤脚在沙滩上走过了……” 他放松地靠在椅子上,桌子下的脚已经踢掉了拖鞋,抬腿放在了牧白大腿中间……然后一本正经地看着牧白,说: “而且,我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 眼前的文易似乎又戴上了面具,成了卡门里那个万众瞩目,令人遐想的小九。 牧白低头,才发现,文易脚面上有一颗红痣。 那颗红痣和旁边的青色血管交相辉映,放在自己两腿之间,更显色气。 不过现在,牧白更想确定的,是文易对他的感情。 他摸着那颗痣,看向文易: “文易,昨天晚上——” “我去收拾行李。” 文易打断牧白。 他知道自己在牧白面前扮演的角色,在昨天晚上悄悄发生了改变。 但他不想承认,也不习惯,只好用伪装掩下这个话题的尴尬。 他勾勾脚趾,隔着裤子蹭了牧白两下,说: “你也准备准备吧。” 牧白大概能猜到文易不想把事情摆在明面上,于是唇角一勾,配合地剐蹭着他的脚踝,低声道: “宝贝儿……只要你需要,我随时恭候……” 文易把脚收回来,转了转脖子,朝牧白一挑眉: “我已经吃饱了。” 牧白起身收拾碗筷,笑道: “好,我去准备。” 第100章 你这个和老板一起出差带酒的操作……是想我怎么配合? 从宁城到南市,差不多近两千五百公里的路程。 他们不赶时间,走走停停,假期结束的时候,刚好能到,顺便开始工作。 吃过饭,牧白回了家。 “牧白,你开这车干嘛?要出远门啊?”王彤珊刚在院子里的腊梅树上剪了花枝,准备插瓶。 牧白拿着房车钥匙,从老妈手里掰了一枝,放在鼻下闻了闻,笑道: “出差!” “跟谁?”王彤珊看着儿子一脸春色,冲他眨眨眼,问:“文易啊?” “南市有个项目,那边政府很重视,我们打算去看看。” “南市?你们——开车去啊?” “嗯,明天就出发。” “嘁!”牧长风刚好从外面进来,听到这些,不屑地说:“大过年的,不就是去玩吗?” 牧白抛抛车钥匙,笑道: “是啊,就是去玩,妈,我走了!” 出了门,牧白先到公司取了文件,又去超市买了菜,然后才回了香山路小区。 他没立刻上楼去找文易,因为他觉得,文易需要自己的空间。 而此时此刻,汪书泽正坐在文易家的沙发上,皱眉看着旁边的行李箱。 “文易,你要出门?” 文易穿着棉质长袖t恤,突出的肩胛骨若隐若现,既有病态的美感,又有惹人的诱惑。 他从酒柜里拿了几瓶酒装起来,答应一声: “嗯,牧白要在南方投一个项目,我们明天过去看看。” “和牧白一起?但是你的身体……” 血液病最忌劳累,汪书泽看着文易单薄的身影,欲言又止,心里酸酸的。 他充其量只算得上文易的朋友,有什么资格阻止他和牧白一起出门? “汪老师,”文易关上酒柜门,看向汪书泽,“我很感谢你,帮我保守秘密。” “能不能告诉我,你得的是什么病?”汪书泽问。 “什么病不重要,”文易靠着酒柜,看向窗外,声音越来越低,“重要的是,我……会不会后悔……” 汪书泽没听清文易后半句说了什么,但从他的表情判断,他的病应该很严重。 “文易,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好好治疗。” 文易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汪老师,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况且,你怎么知道我没积极治疗?” 不是所有的病,只要治疗就能痊愈。 也不是所有的轨道,都能通往春暖花开的方向…… 楼下,砂锅里的海鲜粥已经软糯可口,牧白关上火,上楼叫文易吃饭。 刚要抬手敲门,门就开了。 文易站在门口,汪书泽手臂上挂着大衣,从里面出来。 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 牧白心中警铃大作,但他在一众情敌面前,还是比较有优越感的。 “汪老师,你怎么来了?” “牧白,你别紧张,我就是来看看文易。”汪书泽穿上衣服,回头对文易说:“文易,我先走了。” “汪老师再见。” 看着汪书泽转身下楼,牧白一把将文易推到屋里。 “快进去,外面冷!” 客厅一角的行李箱上还搭着两件衣服,尽管心里酸得发苦,但牧白很知趣地没问汪书泽过来的事。 “还有什么没收拾?我帮你。” 文易把衣服塞进行李箱,说: “没什么了,就带几件衣服,有什么忘了的路上再买。” “这什么?酒?”牧白拍着桌子上的手提箱子问。 “嗯,带了几瓶酒,都是买不到的。” 牧白打开看了一眼,笑道: “这箱子里放的哪里是酒,分明是钱啊!” 他走到文易身边,抱住他,在他耳边低语: “你这个和老板一起出差带酒的操作……是想我怎么配合?” 文易微微抬头看着牧白,认真道: “我以为到了南市,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找你约饭局……” 灯光下,文易的睫毛泛着光,使得这双眼睛更显朦胧。 牧白抬手轻拂他的脸颊。 这个角度,他可以看清文易脸上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 他觉得,此刻文易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 来吻我啊,来触碰我啊…… 两人的身影映在地板上,交缠在一起,投射出男人最原始的欲望…… 一时间,牧白有些情不自禁,他用指腹一遍又一遍,轻轻描摹着文易的嘴唇。 “宝贝儿……我想……” “上你……” 文易昨夜朝牧白走近了一大步,但正是这一步,让他今天醒来面对牧白的时候,有点拘束。 好在牧白回家换车,又在楼下做饭,两人有几个小时没见面。 此时牧白这副既深情又厚颜无耻的样子,让他觉得轻松。 仿佛昨晚的那个肩膀,只是一堵有温度的墙而已。 “但是哥哥,”文易捏着他的下巴,笑道:“你上来,不是叫我吃晚饭的吗?” 牧白深吸一口气,放开怀里的人,一手提着酒,一手拉上行李箱。 “走吧,下去吃饭!” “下去吃饭你拉我箱子干什么?”文易一脸疑惑。 “我那暖和,所以今天晚上,你跟我睡,明天一早出发,”牧白冲他露出一个轻浮的笑容,“而且,我更暖和……” 牧白做的晚饭谈不上丰盛,但绝对够他们两个人吃。 见文易从口袋里掏出药瓶,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文易看他一眼,说: “你这是心理医生典型的开场白。” 牧白五指交叉托着腮帮笑起来: “被你看破了。” 他给文易盛了粥,说: “我只是觉得,总吃药对身体不好。” 听了他的话,文易还是把药吃了,然后说: “但停药需要过程。” “你以前,总会听到雨声?” 文易点头,“嗯,特别是夜里,一个人的时候……” 牧白没想到他这么坦诚,于是又问: “那现在有没有好点?” “你是想问,是不是你让我好点?”文易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那——是我的功劳吗?” “很有可能啊,毕竟跟你睡,很累……能一觉到天明。” 牧白笑笑,感觉文易谈起这些有些回避,他没再追问,转移了话题: “我们不赶时间,一天跑个六七百公里,到南市后春节假期刚好结束。” “其实我爸妈在的时候,我也很少出远门,只有寒暑假的时候有时间,这几年就更不用说了。” “我倒是去过不少地方,不过大多是因为工作,这次我们到南市可以好好玩几天。”牧白说。 砂锅粥见了底,文易坚硬的外壳,也正在一点一点被牧白剖开。 “我吃完了,这些你还吃吗?”文易问。 “吃不下了。”牧白说。 “我那没猫粮了,”文易指着桌上剩的饭菜,“这些拿下去喂猫,你这有塑料袋吗?” 牧白起身到厨房撕了保鲜袋,把剩下的饭菜装起来,文易穿上羽绒服,两人一起下了楼。 零下十几度的气温和漫漫雪天,可以埋住最热的心,也可以让两个人在短暂的时间里,从天光乍破走到暮雪白头。 这大概就是雪的浪漫。 牧白跟着文易到了小花坛的角落里,站在他身后。 文易打开塑料袋,轻轻喊了两声: “咪咪……出来吃饭啦……” 牧白突然发现,他还有天真可爱的一面。 “喜欢猫?为什么不养一只?”牧白问。 “我喜欢的东西多了,”文易蹲在地上,看着那只流浪猫从枯树里钻出来,说:“但我不是喜欢什么,就一定要得到的人。” 牧白觉得文易在暗示他,于是哼笑一声。 “是吗?可我就是那种只要喜欢,就一定要得到的人。” 第101章 宝贝儿,你进厨房的时候……系围裙吗? 流浪猫吃饱了肚子,回头看一眼文易和牧白,黄色的眼睛里满是孤傲。 它抬抬前爪,似乎想往这边走,但随即转身,钻进树丛。 牧白抽了抽嘴角,心说这猫果然是文易喂出来的。 和他一样,全身都是盔甲和伪装,即便会把眼前的食色吃干抹净,内心深处也带着谨小慎微的防备。 不远处小区停车场上,高高挂着一盏探照灯,从牧白身后照过来。 灯光下,细细的雪晶莹剔透,男人的身影依旧高大。 文易抬头看着他,茫然的眼神让牧白的心成了绕指柔。 他往前一步,朝文易伸出了手…… 一瞬间,这个场景和某个梦境重合了! 文易有些恍惚。 他握着牧白的手站起来,踉跄一下,被牧白抱在怀里…… “怎么了,不舒服?”牧白问。 文易不知道牧白真的得到他,再突然失去后会怎样,但他知道,他已经得到了救赎…… 他抬手摸着牧白的脸颊,轻声道: “牧白,我们出发吧?就现在!” 他等不及了。 牧白垂眸看着文易。 他迷离的眼神中蕴藏无限深情,和当初他们在卡门接吻时一样,让牧白分不清真假。 但同时,牧白又觉得,文易看向他的目光里,有着不同于当时的光。 ——仿佛他正漂浮在绝望的大海,而自己,是矗立在远方的灯塔。 在大年初一的晚上从宁城出发,去往几千里外的远方,文易这个要求,在常人看来有点匪夷所思。 但牧白没有拒绝。 他要满足文易所有的要求。 牧白用力抱了抱文易的腰,从大衣兜里掏出车钥匙递给他,轻声道: “宝贝儿,到车上等我!” 黑色房车在低端小区的停车场很显眼,文易发动着车子,将车开到楼下。 暖气还没充斥车厢,他裹了裹羽绒服,侧着脸,趴在方向盘上。 牧白,我还能有多少时间,和你这样厮混? 牧白大步上了楼,连衣服都没换,拖着两个行李箱就下来了。 看见文易慵懒地趴在方向盘上,牧白觉得,他有点沮丧。 也许是因为喂猫时那些关于喜不喜欢的话,也许是昨天晚上喝酒,停了一天抗抑郁药的缘故。 牧白把行李放到车上,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了。 见文易仍旧趴在方向盘上,他敲敲车窗,文易才把玻璃落下来看着他。 他的脸因为压在方向盘上,有点变形,牧白微微一笑,捏捏他的脸: “下来,我开。” 文易面无表情地下了车,转身上了副驾。 车里已经暖了起来,两人脱掉外套,随手扔到后排,一人一套居家服上了路。 “不困吗?”牧白问。 “天黑,帮你看着点路。” 半个小时后,牧白出市区上了高速,那个说帮他看路的人已经快睡着了。 他把车停在紧急停车位上,绕到副驾,打开车门,伸出双臂。 “嗯?”文易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抱你去后面睡。” 文易看看实时地图,到下个城市最少还要两个多小时,于是说: “今天晚上住前面服务区吧,明天早上再走。” “服务区?宝贝儿,你确定?” 文易点点头。 “好。”牧白重新发动了车子。 说了这两句话,文易没那么困了,倚着头枕看向窗外。 牧白用余光看他一眼,想起几个月前,文易骑着机车去主题公园,他开车跟在后面的情景。 那天,重型机车在高速公路上,轰鸣出了自由的声音。 就像此刻,他们在新年伊始,开始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偷一段远离喧嚣的风和月。 自在中带着安逸。 这种在路上的感觉,让牧白感受到了生命的不息。 或许文易也是这样的感觉。 “牧白,你今天晚上为什么没包饺子?” 牧白晚上做的饭菜很丰盛,但没有饺子,文易晚上本就吃得少,也没在意,这时候突然想起来,才问了一句。 “哈哈……我以为你忘了!”牧白无奈地笑笑,“说实话,我不会擀饺子皮。” 文易没再说话,牧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觉得文易在笑,于是又说: “你吃过那种皮特别软的饺子吗?刚出锅的时候看着都挺囫囵,还没等吃,皮就黏在一起,夹起来准烂。” “吃过,”文易说,“点外卖踩雷的时候。” “后来我才知道,和面的时候要放点盐,增加面团的弹性,”牧白说,“没跟我爸闹掰之前,家里吃饺子,都是我和面,我妈擀皮。” 前面就是服务区了,牧白打了转向,听见文易说: “我妈在的时候,都是她和面,我擀皮,而且,”文易顿了顿,似乎扬起了嘴角,“我一次能擀两个。” 那笑容中的感染力,是对“家”的最好诠释。 牧白也跟着笑起来,降低速度驶进匝道。 “你会擀饺子皮?我还以为你对做饭一窍不通!” 文易看着他,一摊手,说: “我只会这个。” 牧白抬手揉揉他的头发。 “这就够了,以后我和面,你擀皮。” 文易没说话,这样的机会,不知道还会不会有。 车里一阵沉默,牧白后知后觉地感到气氛有点诡异。 文易不抗拒谈论过往,谈论父母,却不愿提及以后,是因为不够爱他吗? 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大过年的,高速上车少,服务区也没什么人,牧白将车停进车位,见文易表情还是淡淡的,就想逗逗他。 他解开安全带靠到文易身边,低声问: “宝贝儿,你进厨房的时候……系围裙吗?” 文易歪头看着他,一根手指刮蹭着他的喉结,说: “如果你想……我可以考虑……” 说完,不等牧白品味这点旖旎,就穿上外套下了车。 他穿着羽绒服也不显臃肿,牧白把车熄掉,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扬到了耳根。 文易越来越软了。 第102章 我好爱你啊…… 这个服务区规模不算小,但住宿区的条件,对于牧白和文易这样的富二代来说,确实算简陋的了。 没有豪华套房,牧白直接点了屏幕上的大床房。 前台服务人员看看牧白和文易,这两个人的脸一个赛一个俊俏,看穿着也不缺钱,为什么要开大床房?还一间? 于是再次确认,“先生,是一间大床房吗?” “是,”牧白把证件递给她,“不可以?” 两个前台看着证件上的名字,一起挤了挤眼。 进了电梯,文易不咸不淡地说: “牧大公子声名在外。” “是啊,”牧白挑挑眉,朝文易歪一下头,“全国人民都知道,我有个给我带绿帽子的小情人了!” “我不是说过如果你找别人,我也不介意吗?”文易反驳道。 也许是因为经过除夕夜,两人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 牧白敏感地发现,虽然文易说的话不好听,但这次他反驳的点是绿帽子,而不是情人。 那么他们之间,是不是已经从炮友变成了情人关系? 尽管这情人关系是开放式的。 牧白搂上文易的肩膀,说: “宝贝儿,我现在呢,不但对女人硬不起来,对除了你之外的男人,也硬不起来……” 到了房间,牧白先去了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发现文易没换鞋。 他站在床边,叹口气,朝牧白伸出手。 “钥匙,我去车上睡。” “怎么了?”牧白问。 文易朝床上努努嘴。 牧白5.3的视力,一眼便看见白色床单上,有块没洗干净的污渍。 一分钟后,两人同时出了门。 刚出门,他们就碰上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朝他俩挤眉弄眼。 “哎,帅哥,要货吗?”那人说着打开皮包,“包您粗人一等,一展雄风!” 牧白搂着文易从他身边经过,嗤笑一声: “老子需要用药?” 不知是问他还是在问文易。 几个月前,在斯宾酒店,文易曾经扔掉过一个瓶子,想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牧白一眼。 “看我干嘛?我需不需要用药,你不知道?” “你需不需要我不知道,但我现在,真的好困……”文易轻笑着走进电梯。 深夜的服务区没一个人影,草丛里还有积雪。 牧白和文易的身影紧紧贴在一起,在服务区的探照灯光下,慢慢拉长。 温馨,浪漫。 牧白发动着车子,把暖气和恒温烧水壶打开,从衣柜里拿出被子,铺好床。 “你先躺一会儿,我去买点东西。” “好。” 文易看一眼床,却没躺下,就坐在座椅上,捏着手里的药瓶发呆。 天空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包括他的未来。 一个人独处的寒冷和忧伤,慢慢爬上他眉梢…… 直到他看见,牧白提着袋子从超市出来。 牧白一上车就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口锅,说: “这个时间餐厅已经没饭了,我买了饺子。” 做饭的地方虽然很实用,但产生的油烟热气对车内设备不太友好,所以这功能基本就是个摆设,没想到牧白还真用上了。 文易看看旁边的液晶电视,再看看那口一次都没用过的陶瓷小锅,咧咧嘴: “你真要在车里做饭?” “那可不,大年初一的,都没让你吃上饺子,哦不,现在已经是初二了。” 牧白把矿泉水倒进锅里,说: “感谢王女士,不管用不用的,东西倒是齐全。” 看见文易手里的药瓶,问: “每次吃饭前都要吃药?” 文易点点头。 牧白心里疼了一下,对文易的病感到遗憾。 这样好的人,为什么要经历父母同时意外身亡这样残忍的事? 他给文易倒了热水,送到他手边。 “谢谢。”端着热水,文易眼眸微动,冰凉的身体似乎有了温度。 牧白挑眉一笑: “我不需要你口头感谢……” 几分钟后,两盘热气腾腾的饺子上了桌。 “忘买醋了。”牧白说。 文易吃了一个,是他最喜欢的芹菜猪肉馅。 “我不要醋,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馅的?” 牧白一笑,“因为我有时候会用芹菜做配菜,你都吃了。” “你观察得挺细致。” “当然,你身上有几颗痣我都知道……” 因为是深夜,牧白怕吃多了不消化,就没煮那么多。 吃完后他把餐具洗干净,把厨余垃圾收拾好,扔到不远处的垃圾桶。 再回到车上,见文易去了最后排,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车顶。 “怎么还不睡?” “可能困过头了。” 牧白一笑,说: “闭上眼就困了,快休息吧!我到前面歪着。”说着拉上窗帘关了灯。 刚要走,衣角被扯住了。 黑暗里,外面的寒气从车窗缝里吹进来,和车里的暖气对冲,很快融为一体。 有什么不知名的气氛在蔓延…… 牧白说不清那是什么。 也许是欲望,又或许,是类似除夕夜晚,文易靠在他肩头时的依恋…… “上来。”文易说。 “你不怕挤?”牧白问。 文易没说话,但拉着他衣角的手用了用力。 牧白不着痕迹地吸口气,坐在床边,文易侧着身子往里挪了挪,给他空出了位置。 两人的呼吸在颈间交错,逐渐烧起一团炙热的火…… 这个空间,对于一米八的文易和近一米九的牧白来说,实在不算宽敞。 牧白不确定文易会不会嫌弃,但他控制不住的,不仅有生理上的反应,还有心里那股因为想要占有文易而泛起的暗涌。 “文易……”牧白的嗓子有点干,“做吗?” 文易拉着他的手放在嘴边舔了一下。 “做。” 果断,迫切。 他话音刚落,牧白抬手把车窗关严实,翻身趴在文易身上,再一次遗憾这车不是双人床配置。 唇齿交缠之际,两人低沉的喘息,互相催生着彼此的情欲…… 文易不清不楚地呢喃着,“牧白……好冷……” “宝贝儿,我会让你热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冬天怕冷的缘故,牧白觉得,文易对他似乎越来越放任了。 放任他的情欲,还有那些,隐藏在欲望之下的爱…… 车上狭小的空间里,牧白攫取文易胸肺的氧气,也掠夺他身上每一寸皮肤的温度…… 红痕在文易肩头浮起,是牧白给他的烙印,也是他在生命尽头的奢望。 …… 这个男人很明智,也很有分寸。 他不会步步紧逼,也不会过多干涉他的私事,这样的相处方式让文易觉得轻松。 “牧白……”他紧紧抓着牧白的肩,眼角已经溢出了眼泪,“牧白……” 牧白喉结滚动,撩开他被汗水打湿贴在鬓角的头发,把他的眼泪悉数吞下…… “文易……我真是……太爱你了……” …… 情到深处,文易根本听不见牧白说了什么。 这车差不多有三吨多重,任凭他们怎么在车里折腾,都在寒冷的深夜里岿然不动…… 车里春意浓浓。 牧白拥着最心爱的人,和他一起, 共赴云巅。 把自己满腔的爱意, 归于尽头的一声叹息。 后半夜,文易困得睁不开眼,没办法沐浴,牧白就简单给他做了清洗。 怕他睡不好,牧白打算去前面歪着。 谁知刚给文易掖好被子,就听他迷迷糊糊地说冷。 他心里一惊,以为文易发烧了,连忙摸摸他额头,不烫,又摸摸他手心脚心,发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文易的脚又凉了下来,只好侧着身子躺在床边抱着他。 文易已经睡熟,车外的气温更低了,牧白怕自己睡得太沉,把暖气温度调高一点,将车窗落下一条缝。 怀里的人那么瘦,瘦到他轻轻一拢,就能将人搂在怀里。 他该怎么做,才能让文易过得更好? 牧白盯着文易的睡颜看了许久,用尽所有柔情,亲了亲他的额头。 “日常一问,宝贝,你到底……爱我吗?” 牧白轻叹口气: “我好爱你啊……” 第103章 动了我的人还想跑? 清晨,牧白被尿憋醒。 他一动,文易也跟着醒了。 “几点了?” “刚刚七点钟,你接着睡,我去躺洗手间。” 文易睡眼惺忪,眼角的红痕还没散去,脑子也不太灵活,还因为脖子酸,又往牧白怀里又蹭了蹭。 “一起……” 牧白嘴角上扬,“好。”随后探着身子捡起地板上的衣服。 文易用力挤了两下眼睛才睁开,一坐起来,浑身跟散了架子一样难受。 牧白见他不舒服,又把衣服扔回去。 “你用车上的,我下去。” “不了,就两步路。”文易拉开窗帘,“就算你这车新风系统再好,我也受不了。” “你还挺讲究,”牧白给文易裹上羽绒服和围巾,“所以能告诉我,为什么要住在香山路吗?” 一个垃圾桶都能流出油渍的破败旧小区。 文易站起来伸伸腰,看他一眼,说: “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 “你觉得我信?” “为什么不信?真的就是因为它要拆迁啊。” 文易说的确实理所应当,但那点拆迁款,够他的装修费吗? 牧白撇撇嘴,拿着两人的牙具盒,说: “走吧,回来你再睡会儿。” 大过年的,这个时间服务区没什么人,两个保洁人员抱着保温杯,在休息室里打瞌睡。 见文易还没好,牧白就到外面走廊抽了根烟。 这么多年来,因为跟父亲不和,牧白一直都是一个人过年。 但与文易不同,他总还有个家,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充当他无形的后盾。 而文易,是实实在在的孤家寡人。 这大概就是他大年初一,要求自己陪他一起到南市的理由。 一瞬间,牧白的心既酸又甜。 心疼文易,也庆幸自己在他身边。 把烟头扔进垃圾桶,牧白回头往里看了一眼,这人上个厕所怎么这么久? 就在这时,他听到文易在里面喊他,同时传来一声男人的嚎叫! *** 文易站在洗手池前,从里面出来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那男人走到他身边,洗手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看。 感觉到这人的视线,文易看了他一眼。 “哟?还真是你啊?”男人笑起来,一口黄牙十分倒胃口。 文易皱了皱眉,没搭理他。 “哎,怎么不说话?你不是那个调酒师吗?” 这人穿着一般,加上一双粗糙的手,怎么看怎么不像能去卡门消费的人,不过人不可貌相,也说不定。 文易对着他微微颔首,抽了一张纸巾擦手。 可能是这个高冷但却还算友好的招呼,给了这个男人自信心,他笑得更猥琐了,靠近一步,轻声问: “大过年的,一个人啊?” 不怀好意的笑容再明显不过,文易又不是傻子,转头就走。 可这男人像是被这张脸迷了心窍,见四下无人,伸手拉住文易抵在了墙上! “宝贝儿,是一个人吧?哥哥也是一个人,怎么样,咱们一起?” 此时文易才意识到,同样的称呼,同样的语气,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给他的感觉简直云泥之别。 “放开。”文易冷冷地说。 男人笑道:“我听说九块钱就能亲你一下,是真的吗?” “不好意思,我已经不做调酒师了,请你放开我。” “别啊,你是叫小九吧?我给你九百,咱们到旁边宾馆玩玩?”男人不但没放手,反而抬手朝文易腰下摸去! “你再不放开,我不客气了!” “哎哟喂,吓死哥哥了!求你快对我不客气吧!来,跟哥哥走,哥哥疼你!” 话音没落,文易一曲腿,用膝盖朝男人裆下重重顶了一下! 男人冷不防地被他这么一撞,闷吭一声: “你他妈敢打老子?” “我为什么不敢?” 文易顺势挣脱他的束缚,身手还算敏捷。 不屑的语气激起了男人的征服欲,有了刚才的教训,他上前一步再次箍住文易,直接就往文易脸上亲! “哥哥活儿好……保证让你爽到天上……” 文易虽说身手灵活,但力量上终究吃亏。 他伸手摸到墙角的拖把,抡起来从男人身后给了他一闷棍! 拖把质量不好,时间长了木头也糟。 男人估计是常年做力气活的,一身腱子肉,这一棍子没把他怎么样,拖把杆倒被折成了两半! 但他还是疼得下意识放开了了文易! “啊——呸!”男人发起了狠,吐一口唾沫,“小子手脚还挺利索!” 两人距离不过两米,文易自知跑不掉,大声喊了一声: “牧白!” “还想叫人?今天老子一定上了你!”男人说着又朝文易扑来! 情急之下,文易抄起拖把杆,翻转着被折断的那一端,扎进了男人大腿! 参差不齐的木头刺进皮肉,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啊啊艹!”男人疼得嗷嗷直叫。 *** 牧白听到文易叫他,半秒都没耽误就冲了进去。 洗手池前,文易满头大汗地靠在旁边,胸口不断起伏。男人抱着大腿,疼得在地上直打滚。 牧白心里咯噔一下,上前一把将文易抱在怀里,“你没事吧?” “没……没事……”文易嘴唇发白,手都在颤抖。 那男人只是一个货运司机,偶然间在网上看过文易在卡门调酒的视频,并不知道后续他和牧家公子的事。 此时看见牧白身上穿的大衣不像便宜货,顿时了然。 “你……呵!我说你怎么不跟老子走?”他坐在地上,指着文易阴恻恻地笑笑,“呸!就是个爱钱的贱货?怎么样?他干的你很爽?” 粗鄙不堪的话一出,牧白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轻轻拍拍文易的背,将他护在身后,上前一脚踹在男人肩头! “你他妈找死?” 男人没想到刚才在文易面前吃了亏,此时又挨了一脚,气不打一处来。 他这种常年混迹男人堆里的,根本没把牧白这种商务型男人放在眼里! 于是不顾大腿上的伤,抓起另一半木棍,按着地面一跃而起! “小兔崽子!卧槽你大爷!” 牧白一闪身,拉着文易躲了过去! 那人扑了个空,双眼通红地瞪着牧白,嘲笑道:“有两下子啊小子!”说着掏出一把水果刀! 刀光映在牧白眼睛里,闪过一丝寒意,牧白低声喊道: “他有刀!文易你先出去,报警!” 此时已经有路人进来,这里的动静也惊动了服务区的工作人员。 男人一听他们要报警,突然有点怂: “你……你们有脸报警,他妈的这小子还扎了老子!” 文易冷眼看着他,拨通了报警电话。 “喂,110吗?这里有人寻衅滋事,有刀……对……在高速服务区,好,我等着。” 男人看文易真的报了警,心里有点慌。 因为他拿着刀,围观群众不敢上前,他四下看看,捂着大腿就要跑! 见状,牧白箭步上前,抓住他胳膊扭向背后! “啊!我胳膊断了!”男人大喊着,刀子应声落地。 “动了我的人还想跑?” 牧白踩着刀柄压了一下,刀子弹起来,他脚尖一踢,一手稳稳地抓住了刀柄。 男人见他确实有点功夫,不敢再反抗,只好叫嚷着: “好好好!报警啊!报!让警察看看,到底谁有罪!” 为了不影响别人,工作人员简单给男人包扎了伤口,将他们三个带了出去。 第104章 我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服务区的办公室不大,一台破旧的空调嗡嗡作响。 文易昨晚和牧白颠鸾倒凤,一直到三点才睡,本来想睡个回笼觉,这么一闹,一点力气也没,趴在桌子上不说话。 “文易,你真的没事?”牧白把文易的手捂在自己手里,低声问道。 文易睁开一只眼又闭上。 “没,就是想睡觉……” 牧白不知道他的病,只以为他是太累了,便说: “你回车上,我在这等警察过来。” 文易摇摇头,“一起吧。” 说话间,警察过来了,“谁是报案人?” 牧白起身,“我。” 躺在长凳上的男人见警察过来,一副小人嘴脸。 “警察同志,他……他们打了我,”说着两只手艰难地抬了抬腿,“您看看,出这么多血!” 牧白看着他已经止血的伤口,嗤笑一声。 警察见过的富二代多,碰瓷无赖也多,于是直接看着文易,“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文易拿出手机,点开一点录音,交给了警察。 “别啊,你是叫小九吧?我给你九百,咱们到旁边宾馆玩玩?……你再不放开,我不客气了!哎哟喂,吓死哥哥了,求你快对我不客气吧!来,跟哥哥走,哥哥疼你……哥哥活儿好……保证让你爽到天上……” 两人对话中夹杂着文易挣扎的动静,货车司机没想到文易有录音,一时傻脸,吭吭哧哧地坐在一边不说话。 但牧白受不了! 听到这里,他脖子上青筋暴起,当着警察的面,抓起男人的衣领给了他一拳! “你他妈敢动我的人!” “哎哎你干什么呢?再闹一起拘留!” 两个警察连忙上来架开两人,其他几个面面相觑。 虽说现在男同已经见怪不怪,但他们还是第一次遇上男人猥亵男人的事。 其中一个警察想大事化了,对货车司机说: “怎么说都是你有错在先,跟人赔个不是!” 货车司机拉不下来脸,指着文易,“他拿棍子扎了我!” 看了视频,牧白更生气了,沉着脸,“你要多少钱?” “五万!” “好!说你账号!” 货车司机见他这么爽快,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扔到桌子上,“就这个!” 牧白拿出手机,直接替警察完成了调解工作。 他站到文易身边,对货车司机说:“道歉!” 货车司机银行余额提醒已经到账,眉开眼笑,连忙给文易点头哈腰地道了歉。 “行了,没事了!”大过年的,警察也不想处理这些破事,就简单录了口供,“大过年的,该干嘛干嘛!” “请稍等,警察同志,”牧白说,“我的律师已经在路上了,半个小时之后到,我们要求警方拘留这位先生!” 货车司机一听牧白这样说,顿时急了! “什么什么?你凭什么让警察抓我?” 警察本来不想麻烦,但见牧白揪着不放,连忙给货车司机使了个眼色。 “这位先生,您……朋友也没受什么伤,大过年的,都不容易,咱就别麻烦了吧?” 牧白递给警察一张名片,说: “我只是给这位先生普普法,猥亵男人也是犯罪!”说完便搂着文易出了办公室。 太阳出来了,积雪开始融化,牧白带着文易上了车。 没想到他们期待的这场旅行,会是这样的开端。 一时间,牧白脸上不太好看,他想得比较多。 还有好几天的路程,他怕再遇到一些不顺心的事,会影响文易的心情,也怕文易休息不好。 而文易则若无其事地脱鞋躺在床上,朝牧白伸伸手。 “上来补会儿觉,中午开始走,晚上可以到原市。” 牧白坐到文易身边,拉着他的手,说:“我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文易看着他,“为什么要回去?” 牧白叹口气。 文易就是这样,永远能不受任何外界影响,游离在大多数人的烦恼和欲望之外。 但他身上那种异于常人的固执和随性,让牧白觉得,就算这场旅行是潘多拉的魔盒,他也会坚持到最后,直到看到希望的曙光。 牧白无奈又宠溺地捏捏文易的脸,说: “那好,我去买些早点,吃了再睡。” 两人简单吃了饭,牧白的律师就过来了,他下车同警察交涉了一番。 再次回到车上,文易已经睡着了,只不过依旧睡得不安稳。 牧白翻身上床,把人抱在怀里,想用体温和爱,温暖文易这块冰凉的石头。 但他不知道,此时的文易,已经从跌倒的梦里,迎着滂沱大雨,悄然走到他的伞下。 第105章 这一眼,是牧白的英雄冢。 北方的冬季如果不下雪,就是千篇一律的黄色枯树,除非这段路经过大片的麦田。 黄昏的余晖里,几寸高的青绿色麦苗,点缀着还没融化的点点积雪,一望无垠,一直延伸到夕阳之下。 文易靠着窗,心想,这也许就是希望的颜色。 天已经擦黑,牧白连续开了四个多小时,文易有心想替换他一会儿。 但他昨天晚上一时兴起出了门,没来得及打针,早上又经历了那件乌糟事,这会儿身体状态实在是差。 “前面休息一会儿?”文易说。 牧白转转脖子,看一眼后视镜,说: “嗯,有点饿了,服务区我们吃点饭,再开个把小时就能到原市。” 文易知道牧白开车辛苦,他们原本可以在任意一个城市下高速,但他不能。 他所需要注射的针剂是进口药品,只有大城市的大医院才有。 如果今天晚上再不打针,他明天随时会晕倒。 “我今天状态不好,明天我们轮替着开。” 牧白看他一眼,“好啊,这车开着还行,视野比着你那辆也不差。” 文易看着外面的麦田,心里开阔不少,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大片的绿色了。 “嗯,确实不差……” 车子进了服务区,牧白把车停进车位。 “走吧,吃点东西。” 文易觉得他下一秒就可能晕厥,不着痕迹地深深吸了口气,闭着眼倚在靠背上。 “我不想动……你随便帮我买点。” 牧白以为他因为早上的事不开心,就想逗逗他。 他看向最后面的单人床,带着点轻佻的意味,说: “宝贝儿,昨天晚上,哦不,是今天凌晨,你抓着我的时候,可不像现在这么蔫啊?” 文易看他一眼,又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想跟他理论。 牧白挑挑眉,大概只有身边这个人,才能在他面前矫情得这么理所当然。 即便如此,他也甘之如饴,求之不得。 轻笑一声,牧白下了车。 听到关车门的声音,文易睁开眼,看着他的背影,拿出了电话。 “喂,哥,我想请你帮个忙……” 有那么一瞬间,文易想告诉牧白,他爱他。 但他每况愈下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个男人的爱,他能拥有的时间,太短暂了…… 既然如此,那就把玫瑰藏在身后,爱意缄默于口。 然后,用自己所有的热情,去回应他…… *** 牧白看文易不太有精神,就挑了两个素菜一个荤菜。 不得不承认,他在工作上雷厉强势,但在生活上,是个很体贴的男人。 “来,这个竹笋我刚尝了一口,特别嫩,还有这个牛肉,也很烂。” 牧白把筷子递给文易,“要是觉得腻,这有醋。” “你为什么对醋这么执着?我以为只有怀孕的女人喜欢这个。” 文易用筷子蘸一下醋尝了尝。 嗯!确实不错,正宗的老陈醋。 牧白唇角一勾,调笑道:“宝贝儿,别说男人不能怀孕,就是能——那也是你吧?” 文易放下筷子,往前探探身子,盯着牧白的嘴巴,勾了勾手指。 牧白靠近,“怎么了?” 文易用手指摸着他下巴上的胡茬,欣赏着这个男人独有的性感,说: “吻我……” 牧白不知道文易怎么了,总觉得他此时的魅惑中,带着一丝疲懒懈怠。 但他不会拒绝文易。 唇瓣相碰,温热湿软的触感,让他们持续分泌更多的多巴胺,也让两人的爱意在无形中交织在一起…… 一吻过后,文易笑了笑,问: “酸吗?” “不,”牧白看着他眯了眯眼,“很甜。” 文易重新拿起筷子,“吃饭吧,晚上我想到原市看湖景。” *** 原市的风和宁城一样冷,但气温没那么低。 晚上八点多,两人到了酒店。 房间是牧白早早订好的,车子驶到酒店门廊的时候,门童便迎了上来。 牧白看一眼后视镜,见文易还在睡,心说这人怎么这么能睡? 他不知道,此时的文易已经很十分虚弱,他需要睡眠补充气血。 “宝贝儿,到酒店了,”牧白叫了一声,见文易没反应,拍着他肩膀又叫了一声,“文易?” “嗯?”文易皱着眉睁开了眼。 “到酒店了,咱们去房间睡。”牧白说。 文易长舒一口气,按着床坐起来,接过牧白递来的衣服穿上,刚站起来就觉得一阵眩晕。 “文易!”牧白连忙扶住他,“你怎么了?不舒服?” “可能睡太久了,身上没劲。” 牧白下车,把行李箱和车钥匙递给门童,对文易说: “来,我抱你上去。” 文易强撑着下了车,看着牧白歪头一笑,眼角荡起涟漪,抬手勾住他脖子,靠上他的肩膀。 “那就有劳牧总了……” 这一眼,是牧白的英雄冢。 这两天所有的疲劳被文易这个笑容一扫而空。 唯余爱意。 他抄起文易的腿窝。 “我的荣幸。” 酒店的工作人员对此见怪不怪,眼神回避之后,帮牧白刷好卡,引着他们去了顶层。 到房间后,牧白让管家送些水果拼盘,顺便把两人换下来的衣服送去干洗。 “先生,请问还需要什么服务?” 牧白往卧室看一眼,见门虚掩着,听动静应该是文易在打电话,便喊了一声: “文易,你还要什么?” 文易靠在床头,对电话那头说: “陈主任,真是麻烦您了,待会儿见。” 挂掉电话,他走到客厅,说: “没什么了,待会儿会有人来找我,我出去一趟。” 牧白给管家使个眼色,让他离开了。 “这么晚了,谁啊?” “一个朋友,听说我来原市了,想来看看。”文易说。 “朋友?男的?”牧白挑眉问道。 “男的。”文易往沙发上一坐,吃一口火龙果,说: “五十多岁了,还问吗?” 第106 哥,我没有时间了……就算我再爱他,也没有时间了…… 牧白哑然。 虽然他觉得和文易之间的关系有所改变,但只要一问起他的私人生活,文易最常态的反应还是抗拒。 不过五十多岁的男人……应该是他父母的朋友。 客厅里很安静,只听得到文易轻微的咀嚼声。 火龙果鲜红的汁液,沾在他饱满的嘴唇上,像一颗诱人的苹果,不断引发牧白的联想。 他看着文易,笑着摇了摇头,看似无奈地说: “宝贝儿,你这样的,去哪里我都不放心。” 文易瞅他一眼,没说话。 没爱上牧白的时候,他从不因为自己生病悲春伤秋。 但现在,他也不放心自己一个人。 因为不知道哪天晕倒,就再也感觉不到这个男人的体温了…… “等我们回去,你就开始跟我到公司上班?” 见牧白没起疑心,文易软软地靠在他身上。 “看情况。” 牧白抱着他,一只手摸着他的背,说: “宝贝儿,你太瘦了,身上没肉,抱着硌人……” 文易没有针锋相对,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二十来岁的男人大部分都瘦。” 牧白比文易大八岁,虽说炮友之间不讲年纪,只讲技术,但牧白内心,始终没办法把两人的关系,归到这个单纯的肉体关系上,对年纪这个话题有点敏感。 “嗯?你意思是我老?” 文易没看他,用手指点着他的腹肌…… “不,我是说……你身材保持得很好……” 牧白抓着他的手往下,嘴唇掠过他的耳垂和脖颈,呼吸有点急促。 “宝贝儿,你在勾引我……” 文易扬起头,脖颈拉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我没有啊,我只是单纯地叙述而已,而且——我该出去了。” 牧白没停下,而是继续吻着他,不清不楚地说: “我送你……” “不用,就在楼下咖啡厅。” 头顶的吊灯看上去有点扎眼睛,文易心跳加速,严重的贫血让他觉得快要喘不过气了。 牧白点点头。 既然不出酒店,他没必要看得太紧。 文易走后,他洗了个澡,刚出来就接到了段非的电话。 “喂,牧白,在哪呢?” “原市。” “卧槽,大过年的,你跑那干嘛?” “和文易一起去南市。” “你俩还来真的啊?开车多累啊?”段非嘿嘿一笑,“哦我错了,开车——怎么会累呢?” “别废话,什么事?” “具体我不太清楚,让大伟跟你说。”段非说着,把电话给了郭大伟。 “牧白,你和文易现在在一起吗?”郭大伟问。 听郭大伟这语气,应该是正事了。 “没,出什么事了?” 牧白随手扯件浴袍披上,坐在沙发上。 “也没出什么事,就是今天下午和朋友出去,偶然听到一件事,跟文易家公司有关。” 牧白点了根烟,“嗯,你说。” “你知道德康生物增资的事吧?” “听我妈说过一嘴,怎么了?” 郭大伟把段非在自己身上作妖的手拿开,说: “那家私募注册地在海外,去年才收购了当地一家做线上医疗的公司,我听一个朋友说,那家公司被收购之前在当地出过丑闻,好像涉及销售违规药品,被责令整改过。因为国内消息不通,所以业内知道的人不多。” “收购一个出过问题的公司……”牧白哼笑一声,“这私募应该会把价钱压到最低。” 段非在电话那边插嘴: “听说现在在当地发展的不错,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牧白想了片刻,说: “国外的线上医疗比国内发达,如果能整改彻底,又有优质资方介入,估计差不到哪去。你们跟我说这个,是怕这家私募手下的这家公司,会影响德康生物?” “听说齐清正在极力斡旋,促成这家私募注资德康生物的事。”郭大伟说。 牧白点头,“我知道了,大伟,你和段非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昨天他回酒店住的!我被我姐骂了个狗血喷头!”郭大伟说。 “哎哎大伟,那是咱姐!我们得给咱姐一点时间,消化这件事不是?再说,我看她那个态度,分明就是同意咱俩的事!”段非在一旁说道。 “去你的!就你那个死缠烂打的劲!”郭大伟骂了段非一句,转而问牧白,“你和文易怎么样了?” “我感觉……他对我不一样了。”牧白说。 “怎么个不一样法?”段非凑到手机旁边,好奇地问。 “不知道……有时候他看我的眼神很复杂,说是喜欢吧,又不像,挺矛盾的……”牧白抽着烟说。 “是不是那种感觉?”郭大伟说,“就我最早跟你说的,他这样也行,那样也好,看着热情,实际最心冷,真真假假,分不清楚。” “差不多吧,但有一点你说的不对。”牧白望着窗外的天空,抽了一口,说: “他对别人,可能是冷清中带着一点热情,但对我,是热情中带着冷清,真就……挺矛盾的。” 段非“啧”一声。 “真复杂,我看汪书泽和楚明克都放弃了,说不定就是因为他们觉得文易对他们,是前者。” “反正我是怎么样都不会放手的。” 牧白眯眯眼睛,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 晚上九点多,楼下咖啡厅里客人不多。 文易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撸起了袖子。 “按规定,这类药品在注射之前,我们必须对你做一定检查,但情况特殊,李主任我们沟通了一下,宁城医院那边把你的住院病历发过来,我才让药房出的药。” 陈主任一边说,一边给文易注射针剂。 针头刺入皮下,触碰到表皮丰富的末梢神经,文易却没有任何排斥。 疼痛,他早已习惯。 他带着歉意,说: “陈主任,给您添麻烦了!” 陈主任不但给他用了针剂,还给他注射了激素,然后叹口气: “文易,不是我说,你这个病情真的不太乐观!这个时候,如果不住院,就得在家静养,钱嘛,挣多少是个够?大过年的还出差!” 文易笑笑,“都是等死,不如做些想做的事,等走的那天,也少点遗憾。” “哎……总会有希望的。” 陈主任走后,文易没立刻上楼,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希望……也许有吧? 但谁知道他能不能等到? 这时,李敏道打来了电话。 今天在服务区,文易给他打电话说要去南市,并且已经在路上了。 他直呼文易胡闹,还要给牧白打电话让他把文易带回来,而文易却说如果他告诉牧白,他就拒绝治疗。 既然他执意如此,李敏道只能联系医院,确保文易一路上的用药问题。 “喂,哥。” 李敏道沉默许久,才说: “文易,我真拿你没办法!” 文易笑笑,盯着虚空。 “哥,我没有时间了……就算我再爱他,也没有时间了……” 第107章 我会买下所有的十分之一,成为你的唯一。 已经快晚上十点钟了,文易还没回来,牧白穿上衣服,到了楼下咖啡厅。 他像是有所感应,一眼就看见文易坐在角落里发呆。 “你想在哪看湖景?” 听到牧白的声音,文易抬起头。 对上男人那双深邃的眼睛,他心里亮堂了许多。 二十分钟前注射的药品,已经开始起效,他朝牧白伸出手。 “回房间吧,外面……太冷了……” 两人站在顶层套房的阳台,俯瞰着原市的夜景。 酒店毗邻这城市最大的人工湖,沿湖的地灯都亮着。 他们距地面差不多近三百米,从这里看下去,那些灯就像星星。 这样的高度,是从父母出事之后,文易从没到过的高度。 而现在,他突然发现,此刻站在这里,竟然没有害怕。 “那位长辈怎么这个时间来看你?” 牧白试探着问,他还是忍不住想探究文易的私生活。 “他在医院工作,下班路过这里。”文易说得很自然。 牧白点头。 文易家是做医疗生物的,家里有几个医生朋友不奇怪,见他这么坦然,他不再多想,便说起了德康生物增资的事。 “我听说你们公司的齐清想要增资,那家私募名下新收购的线上医疗公司,以前出过丑闻,不知道现在情况——” 文易回身坐在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上,打断了他。 “牧白,别跟我说工作,开点窗吧……” 牧白心说文易自己家公司的事,他自己应该清楚,就不再说这件事。 他把窗户开了一条缝,冷风瞬间吹了进来。 “冷吗?” “再开大点……”文易说。 牧白把毛毯披在文易身上,依言把窗户开到了最大。 文易裹裹身上的毛毯,呆呆地看着他。 “牧白,我冷……” 当文易放松地靠在牧白肩头,呼出的热气搔在他脖颈,牧白觉得,怀里的人,就是他的全世界。 夜空深邃高远,城市的霓虹装点大地,映衬出他们各自的心事。 “接吻吗?”牧白问。 文易肩膀抖动起来,渐渐笑出了声: “你上瘾了?” “对,精神高度集中的吻……” 牧白说完,便吻上了那张让他沉溺的唇…… 远处灯火逐渐熄灭,一室爱意越来越浓…… “你抽烟了?”文易问。 牧白点头,“抽了一根,你不喜欢,我以后不抽了。” 文易懒懒地靠在牧白身上,一只手在他胸口逡巡不去,感受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 一只手描摹着他的嘴唇,似乎有些迷恋那淡淡的烟草味。 “不,很好闻。” 文易说着,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塞进牧白嘴里,给他点上。 牧白低头看着他,抽了一口。 文易笑着从他手上接过来,自己也抽了一口,然后把烟放在烟灰缸里,闭着眼吻上他的唇…… 寒冷的冬夜,亲吻在继续。 玻璃上交颈相吻的身影,映射着文易无法宣之于口的爱,也倒映出牧白没有全面占领文易喜怒哀乐的遗憾。 牧白拥着文易,却觉得他那样远…… 究竟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能真正属于我? *** 尽管寒气逼人,但东方已经露出一丝温暖的阳光,不遗余力地普照大地。 经过一整夜的休息,昨晚的药效发挥到最大,文易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但这样透支骨髓的治疗,能再救他多少次,他不清楚。 他只能在仅有的时间里,走更多路。 昨天晚上的亲吻缠绵缱绻,牧白和文易没有更进一步。 他们都很珍惜那个吻带来的感觉。 那是一种被对方温柔以待的满足感。 八点钟,牧白叫了客房服务,等着文易洗漱完毕。 不知是不是巧合,服务生送早餐的时候,顺手将客厅茶几上,刚开始有点枯萎的粉色洋桔梗撤了下去,换上一束含苞未放的红玫瑰。 牧白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安静地看着那束玫瑰。 文易从洗手间出来,看见牧白在发呆,有点惊讶。 印象中,这个男人从来都是浪荡又深情,精英且强势的形象,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眉眼之间,带着一丝忧郁。 他突然想到斯宾酒店那晚,他假装睡着,牧白在他耳边轻唱《玫瑰人生》。 一时间,文易心里五味陈杂。 他下意识地摸摸手腕上的纹身,朝前走了一步。 “你怎么不吃饭?” 听到文易说话,牧白回过神。 “等你啊。”牧白笑着招招手。 他曾无数次幻想,将荒野上唯一的那朵玫瑰,采撷回自己的温室。 但又害怕它会因为环境变化而凋零,只能一次次冒着风雨,跨过丛生荆棘,贪婪地嗅闻它带着泥土味道的芬芳。 文易换了件白色毛衣,连带着整个人,都软糯温馨。 他走过去,伸指弹了一下牧白手心。 “这不来了?” 牧白笑着站起来,一边勾起嘴角,浮现出往日的轻佻。 “你不来——我填不饱肚子……” “我这里能吃的太少,就算过来,也喂不饱你。”文易无奈地叹口气。 牧白揽过文易瘦得不能再瘦的腰,满是心疼,在他嘴角轻啄一下。 “别逗我了,赶紧吃饭。”说完拉着文易往餐桌旁走去。 转身的瞬间,二人余光同时掠过那束玫瑰,却都很默契地没有说话。 但那抹鲜艳的红,已经在他们各自心里,掀起浪潮…… 溏心煎蛋和培根通心粉,竹笋菌菇鸡汤,三明治外加水果拼盘,不算太丰盛,但胜在营养均衡。 “早上律师打电话,说昨天那人怕坐牢,愿意退还五万块钱,征求你的谅解。”牧白说。 文易小口喝着鸡汤,点点头: “嗯,毕竟他挨了我一下,也算教训了。” 其实牧白是不愿宽恕对方的,在听到那人叫文易“宝贝儿”的时候,他肺都要炸了! “宝贝儿,我长这么大,头一次吃这么大的亏!” “那真是委屈您了,牧总。”文易说。 牧白看着文易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沉默片刻,突然问道: “你以后不吃药了,还会去卡门做调酒师吗?” 文易抬眸看他一眼,没想到他思维跳得这么快。 他知道牧白问这话的意思,无非是想试探他还会不会跟别的男人接触,以便确定自己对他的心思。 但他哪里还有以后? 他拿着玫瑰金叉子,慢吞吞地叉起一块蜜瓜,放在眼前看看,却没吃,看向牧白。 “说不定呢……” 听他这么说,牧白心里酸得不像话。 他拉着文易的手腕,把他手里的蜜瓜送进自己嘴里,咬得嘎嘣作响。 “如果我不让你去呢?” 文易莞尔,凑到他面前一挑眉。 “我喜欢调酒。” “巧了,”牧白的目光从文易清澈却自带勾魂效果的眼睛,流转到那张第一次见面就让他沦陷的唇,说:“我喜欢接吻……” 如果你还要做调酒师。 那么,我会买下所有的十分之一,成为你的唯一。 第108 我讨厌竹子。 九点多钟,阳光灿烂。 吃完饭,文易站在落地窗前。 他仿佛抬手就能够到太阳。 那灿烂的金色,让他感觉到了春天的气息。 牧白收拾好行李,见他站在窗前发呆,便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了他。 清新的须后水味道萦绕鼻尖,文易轻嗅一下,回头问: “出发吗?” 牧白没回话,闭着眼睛开始亲吻他的脖子。 文易没拒绝,还稍微歪了歪头配合牧白,直到脖子开始发酸,才在他怀里转了个身,问: “还不走?” 眼前便是百米高的城市景观,牧白将文易抵在玻璃上,轻轻揉捏着他后腰。 “宝贝儿,如果我在这里上你,你怕吗?” 文易回头一看,心里一阵悸动。 因为天气晴朗,城市风景在蓝天下格外清晰,比昨天晚上看上去更加壮观,也更让人眩晕。 他分不清他此时心跳加速,到底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牧白。 身后是万丈深渊,但眼前,这个男人正紧紧地抓着他。 他看着牧白,搂上他的脖子,笑道: “我怕的是——” “没力气开车……” 三分钟后,文易摸着自己因为亲吻变得更加红润的嘴唇,首先出了房间。 *** 文易拿驾驶证的时间只有三年,但他从开始上路,开的就是越野皮卡这样的大型车辆,技术上绝对不算新手,对于牧白这台长度超过七米的房车,也算得心应手。 “我以为你这个年纪的男孩会,喜欢各种各样的跑车。” “你觉得我喜欢装逼?”文易不屑地问。 “没有,毕竟除了装逼,跑车开起来还是很有驾驶乐趣的。”牧白说。 “驾驶乐趣?”文易看一眼牧白,“我觉得机车比跑车的驾驶乐趣大多了。” “也是,”牧白也看一眼文易,“毕竟你那种重型机车,是用生命在加速。” 文易轻笑。 “一看你就是没跑过机车的人,开机车飚速度的时候,你首先想的是怎么保护自己,而开跑车,你首先要注意的,是路上的其他东西。” 牧白若有所思,问: “所以你觉得,机车更自由?” “嗯哼。” 牧白笑笑。 是啊,他最喜欢的,是自由。 *** 一路上,窗外的风景随着速度后移,他们从一大片云彩下面穿过,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牧白知道文易不坐飞机的原因,也想过他会因为父母空难恐高。 因此,当他把他抵在近三百米高的落地窗前时,他不确定文易会不会犯病。 但当文易搂上他脖子的时候,他觉得,文易眼底深处,有种熟悉的期待。 这种期待,在他平安夜落水后被自己救上来时,也出现过。 所以牧白非常脸大地想着,他会不会是文易的救命稻草。 “下午换你开,我吃过饭开车会困。”快到服务区的时候,文易说。 牧白回神,宠溺地应了一声。 两人在服务区吃过饭,文易自觉地去了车后排。 一觉醒来,车窗外的风景已经和宁城大相径庭了。 “过南岭了?”文易看着窗外问。 高速两边不再是平原,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小丘,山坡长满了郁郁葱葱的竹子。 与宁城的竹子不同,这里的竹子普遍高大粗壮,连成片后,更显遒劲淡雅。 “嗯,”牧白看看时间,已经傍晚五点钟了。 “我们是在服务区吃,还是等到江城?” “先到服务区休息一会儿。”文易说。 服务区背靠一座小山头,文易看着山上的竹子,想起去年十月,他和牧白一起去主题公园工地的时候,那里也有一点竹子,只是没眼前的壮观。 顺着他的目光,牧白也看到了那片竹林。 “我讨厌竹子。” 开一次花就死。 文易看他一眼,说: “我也讨厌。” 他带着一点不知是羡慕还是烦躁的感叹,说: “但它们的生长周期好长啊……”随后朝它们走去。 这山不过百米,大概是因为上面有信号塔,还修了石阶。 不过文易没有要爬上去的意思,太消耗体力了。 他走到一颗手腕粗的竹子前,愣愣地看了半天,问: “如果我把它砍下来,会被抓走吗?” 牧白笑道:“你砍它做什么?” “砍了它,做竹筒饭。”文易说。 他哪里是想吃竹筒饭,他只是想在为数不多的时间里,给自己添点不一样的回忆罢了。 牧白想不明白文易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是怎么冒出来的。 但他是舔狗。 “你等着。” 两分钟后,牧白拿着安全锤过来了。 他左右看看,说: “这里动静太大,我怕有人发现,我们得往上面走走。” 文易看着蜿蜒到山上的台阶,摇摇头: “你去,我到车里等你。”说着就要回停车场。 想到文易平时干点什么就嫌累,牧白喊了一声: “哎——我背你上去?” 其实文易到车里等他也不是不行,但他就是下意识地说了出来,并且很有执行能力地拉住了文易的手。 “你行吗?” “你说呢?” 当两人站在有点高度的山顶时,文易闻到了牧白身上的汗味,那是一种可以全身心依赖的味道。 牧白虽然有点喘,但谈不上累。 他把文易放在一块石头上站着,搂着他的腰,抬头问道: “我行吗?” 文易俯身凑到他耳边,低声道: “你太厉害了……” 冷风把竹林刮得簌簌响,牧白咽了一口唾沫。 这会儿是调情的好时候,但不是做点什么的好地方。 于是,他搂着文易,在他脖颈间慢慢逡巡吸吮,轻声说: “晚上我们住江城酒店……” *** 安全锤不算砍伐工具,但尖锐的榔头加上刀片,还是能轻易把竹子折断。 牧白取了最鲜嫩,水分最多的那部分砍下来,之后从兜里掏出几百块钱,压在剩下的竹子下,说: “宝贝儿,为了你,我可是连竹子都偷了!” 文易拿着竹节闻了闻。 “牧总,为了一顿竹筒饭,我可是要跟你去江城酒店呢!” *** 晚上七点钟,江城酒店迎来了两位自带某种烹饪食材的客人。 牧白把新鲜竹筒交给服务生。 “麻烦给我们做两份竹筒饭。”他又看向文易,“有忌口吗?” “里面不要肉也不要菜,只要米饭。”文易说。 “好,”牧白说:“另外要两例蹄膀汤,一份西芹炒虾仁,再烧个武昌鱼。” “好的先生,等稍等。” 服务生接过竹节,对这样的客人并不好奇,因为在他们看来,有钱人就是会为了某种所谓的乐趣,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 虽说文易昨天打了针,体力上有所恢复,但毕竟身患重疾,服务生走后,他去泡了澡。 而牧白,已经开始工作了。 手机响的时候,他刚把到南市之后的工作日程确定下来。 “喂,牧白,你们到哪了?”段非在电话那头问。 牧白揉揉脖子,靠在沙发上,“刚到江城。” “才到江城?照你们这么跑,到南市也该上班了。”段非说。 “那正好,年前就和他们那边招商办的人透过消息了。” “好吧,到时候我和大伟去找你们。” 第109章 累了就靠着我,文易,你知道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晚饭到的时候文易还在浴室,牧白在门口喊了一声,见他没答应,便试着推了推门。 门没锁,牧白进去一看,文易竟然在浴缸里睡着了。 他无奈地笑笑,随手拿起浴巾走过去,坐到浴缸旁边。 文易没睡实,感觉到有人靠近,立刻醒了。 “有这么困?”牧白笑道。 文易叹口气,像是无奈,“没办法,身体没你好。” 牧白笑笑,俯身吻上文易的唇。 “竹筒饭好了,你是先吃饭,还是先吃——我?” “当然是先吃饭,不然没力气。” 事实证明,文易不让在竹筒里放菜放肉是对的。 新鲜竹节和大米的清香,完全没被其他味道干扰,吃在嘴里十分香甜。 “我还是第一次吃这样的竹筒饭。”牧白连着吃了两节饭说。 文易吃米饭时很讲究,一口米一口菜,绝不会把菜拌在米饭里一起吃。 “那大晚上的,也不至于吃这么多!不会是因为背我上山,累着腰了吧?” 他看着牧白笑笑,似乎在嘲笑他。 牧白喜欢文易这样的状态。 鲜活,跳脱。 气氛越来越暧昧,但两人总不至于放下碗筷就上床。 然而等吃过饭,牧白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文易的状态却没那么轻松了。 他裹着大衣,坐在露台上吹风。 莫名的,牧白觉得他的侧脸有些悲伤。 于是披上外套,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的沙发扶手上。 信号船星星点点地装饰着夜色下的江面。 文易看着那些灯火,歪着身子把脸放在了牧白腿上。 这个姿势,和冬至那天在国贸,他们给某品牌做口红模特时一样。 但牧白觉得,此时的文易少了魅惑,多了一丝伤感。 “有心事?”牧白问。 “没有,”文易蹭了蹭他的大腿,“就是觉得……活着,好累……” 牧白轻轻摸着文易的脸,感觉他身上那种慵懒的气质,在这句话里渐渐转变成了真实的疲惫。 怜惜从牧白心头溢出。 他轻轻拍着文易的肩膀,说: “累了就靠着我,文易,你知道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面对这堪比“我爱你”的情话,文易似乎无动于衷。 他出神地看着夜空,什么也没说。 也许是因为这段不是什么大事的插曲,让牧白觉得伤感。 这夜,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拥着文易早早睡下。 *** 凌晨五点,文易睁开了眼,他一动,一向觉浅的牧白也跟着醒了。 虽然他没起床,也没说话,但牧白觉得,他没再入睡。 果然,牧白等了一分钟,听见文易叫他。 “牧白?” “嗯?”牧白支着胳膊,一手搭上文易肩膀,“怎么了?” 文易翻个身,在黑暗中直视牧白的眼睛。 “我们去看日出?” *** 还不到六点,江边大桥下已经聚集了不少摄影爱好者,三五成群地交流着摄影心得。 牧白把文易吃剩的一屉包子吃掉,看看表,说: “时间差不多了。”说着打开车门下车。 “我想在这里看。” 文易说完,起身坐在车门口的地板上。 最近几天,他越来越想表达自己的愿望,感觉到这一点,牧白有些欣慰。 他觉得,文易正在允许他靠近。 “好。”牧白和他一起,并排挤在车门口坐着。 东方开始泛白,冬日的朝霞逐渐渲染了天空。 牧白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准备录视频,下一秒,那只纹着卡萨布兰卡的手,把他举着手机的胳膊拉了下来。 “嗯?”牧白一脸疑惑。 “这么好的景色,应该留在脑子里……”文易说着,把头靠在了他肩膀上。 这么好的景色,难道不应该记录下来? 否则那些摄影师起早贪黑,是为了什么? 但此时气氛正好,有什么能比和心上人一起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更惬意呢? 牧白揉揉文易的头发,收起了手机。 大桥上的路灯还没熄灭,朝霞已经映红了天空,一轮红日冲出云层。 这样好的景色,确实应该拍下来留作纪念。 但文易不想牧白的相册里,有一个不久之后就会离开的爱人。 可他又想给牧白留下点什么。 片刻后,他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在牧白面前晃了晃。 牧白看他一眼,默契地伸出左手,和他用手指一起比出一个小小镜头。 指尖相连的镜头里,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第110章 你不会在空中就有反应吧? 不同于北方天空的高远,南方的云会更低一点。 一路走走停停,三天后,牧白和文易终于到了南市。 两人先到酒店洗了澡,然后到一家海边餐厅吃饭。 自从父母双亡到现在,四年多的时间里,文易没再到过海边。 此时他在这里遥望大海,那满目的蓝色,足以慰平他生病这一年多来的压抑感。 牧白盛了一碗螃蟹粥递给他。 “多吃点。” “后天就上班了,需要先和这边市政的人见面吗?”文易喝了一口粥,问。 “不急,”牧白剥着虾,说:“大伟介绍了一个本地的咨询公司,了解过情况再说。” 他做事情,喜欢把前提工作都做好。 再说,到南市投资,南市方面总要给出优惠政策,这会儿太上赶着谈合作,以后不好斡旋。 文易对人情世故不感兴趣,闻言点点头: “好,你安排。” 不远处,海浪无休止地拍打着礁石,在触碰到石壁的瞬间,摔成一片细碎的白沫,然后散开在海水中,很快消失不见。 牧白觉得,曾经的文易就像那块礁石,所有亲近他的海浪,都会在他的生命里留下痕迹,却永远不能将他覆盖。 但现在,他觉得文易才是那些海浪,终其一生,都无法上岸。 只能在潮起的时候,感受岩石的巍然。 而他,想做唯一能吹起他的风。 他想着饭前文易吃的那些药,也许那些药,就是阻碍他上岸的引力。 “等郭哥来了,我们可以先到选址地看看,顺便考察一下当地的经济水平。”文易说。 这会儿,牧白的心思根本没在工作上。 见他不说话,文易喊了他一声。 “牧白?” “哦,好。”牧白回神,把剥好的虾放在文易盘子里,试探地问:“文易,你想飞吗?” “嗯?”文易凝眉,但没有拒绝,“怎么飞?坐飞机回宁城?” 牧白笑起来: “明天你就知道了。” 海平面上,太阳就要落下,火红的晚霞挥动面纱,笼罩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让人心旷神怡。 三天前的日出,此时的日落,这个男人都陪在自己身边,文易觉得幸运。 看着牧白嘴角的微笑,文易知道,他被命运偷走的后半生的感情,都成了男人嘴角那个弧度的缩影。 两人迎着海风,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回到酒店已经晚上十点了。 这一路上基本都是牧白开车,他就是铁人,也有点累,所以两人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牧白开车带着文易出了门。 路上,两人的手机各自收到了短信。 “哥们儿,生日快乐!” “文易,我下飞机了。” 半个小时后的海边。 “南市玉松湾高空跳伞俱乐部?”文易一字一字地念着不远处的招牌名字,看向牧白。 牧白手搭在方向盘上,问: “怎么样?去吗?” 曾经的牧白是花花公子,但只要他想,他就能从最细微的地方,观察到身边人的所有喜恶,而且会像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一样,潜进别人的生活。 就像大年初一那天夜里的芹菜馅饺子。 而文易,就是那个能让他如此细致的人。 眼前的跳伞活动,就是牧白给文易的药,让他不再惧怕的药。 回想在原市酒店落地窗前的那个吻,文易趋身靠近牧白,轻声问: “我去了,有什么好处?” 牧白转头跟他相对,说: “我有证,d证,只要你敢,高度随你选……” 牧白说完,文易眯了眯眼。 他原以为牧白是想让他体验一下在空中的感觉,但没想到这个带他跳伞的“教练”,就是牧白。 “好。”他打了个响指,十分爽朗地答应了。 假期已经是最后一天,俱乐部里人不算多,可也不少,但架不住有人有钱。 牧白和文易换了衣服,直接包了一个架次。 考虑到文易是第一次跳伞,牧白没答应他选的五千米,而是挑了相对安全的三千米。 飞机爬升的时候,牧白握上了他的手。 二十多度的气温下,文易的手还是有点凉,但牧白什么安慰的话都没说,反而是旁边的教练一直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牧先生,虽然您有证,伞包里也有自动打开器,但安全起见,我建议,还是由我负责这位先生的第一跳!” 教练一脸诚恳地说完,目光扫过两个大男人握在一起的手。 “没关系。” 开口拒绝教练的是文易,他的视线始终没离开牧白。 为了让文易放松,牧白靠近他耳旁,低声调笑道: “宝贝儿,别怕,跳过一次,你就知道,这东西,和做……” “一样上瘾……” 文易噗嗤一声笑了,也附耳说道: “你不会在空中就有反应吧?” “说不定呢?”牧白笑着把护目镜递给文易。 教练看着两人一直窃窃私语,心里嘀咕着这两人未免也太亲密了些。 他不再劝阻,对牧白说: “咱们再检查一下装备,给,gopro。” “我们不录像。”拒绝教练专用相机的还是文易。 “不录?”教练再次确认,“录吧,不然多遗憾?” “不了,刚好腾出手抱他。”牧白轻笑着摇摇头。 不录像,这是和在江城看日出时同样的操作。 抱?两个教练面面相觑。 又过了几分钟,飞机升到了三千米的高度,一个教练起身。 “你们准备好!我要开门了!” “如果现在坠机了,我们会生还吗?” 第111章 宝贝,还有我……还有我…… 教练们常年跟着游客飞,很忌讳这样不吉利的话,听到文易这样说,都有点不高兴。 但始终迷信的牧白,这次却没有生气。 他吻了文易一下,说: “生存是一种幸运,宝贝,如果现在坠机,我会把我余生所有的幸运,都给你……”说着把文易的安全带和自己的扣在了一起。 咔哒的声音回响在文易耳畔,这一声,仿佛真的把他和牧白连在了一起,也让他短暂地忘记自己是一个绝症患者。 他回吻了牧白…… “奖励……” 之后,文易朝教练比了手势。 舱门打开后,一股凉风灌了进来,牧白从后面抱着他。 两人面对外面,坐在舱门口,文易看着身下白云间隙里,隐约可见的山川河流,呼吸停滞了一下。 小时候第一次坐飞机,看到这样壮观的景色,只觉兴奋,后来看的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而现在,对空难事故的恐惧,正在一点一点爬上心头。 感觉到文易的紧张,牧亲亲他耳垂,说: “宝贝儿,深呼吸……我要跳了!” 身后工作人员看着两人这么腻歪,很有眼色地把头扭到了一边。 文易往下看一眼,耳边的风声里又开始夹杂雨声…… 他张开双臂,点了点头。 随后,一双干燥温暖的手,覆盖了他曾经失去一切的痛苦! 那些痛苦,随着不断加快的加速度,消弭在牧白的怀抱里…… 风很大,吹得他们的脸都变了形。 文易浑身肌肉紧绷,牧白紧紧抓着他的手,让他保持双臂张开的姿势,大声喊道: “宝贝!害怕就喊出来!” 下面是纵横交错的大地,身后是挚爱自己的男人,文易知道,牧白永远不会让他掉下去,终于喊了出来! “啊……啊……” 牧白心疼极了,他一手揽住文易的腰,亲吻他的头发,一遍一遍重复着: “宝贝,还有我……还有我……” “砰”的一声,伞开了。 牧白搂着文易,身体被猛然往上拉升了一下。 这也许就是绝境中看到阳光的感觉。 一瞬间,文易的世界安静了。 习惯了阴冷潮湿的雨夜,此时置身于万里晴空和牧白的怀抱,他觉得不真实。 “牧白……” “嗯?” “没事……” 文易嘴角微微上扬,摘掉护目镜,抬手勾住牧白的脖子,将他拉过来,扭头吻了上去! 牧白收紧抱着文易的手,回吻过去! 没有什么能比在蓝天之上,和心上人拥吻更浪漫了…… 唇齿交缠在一起,牧白心跳加速,激素疯狂分泌! 文易心跳也快,除了和牧白一样的心理作用,还有因为病症造成的心肺负担! 但他没有让这个吻停下…… “牧白,别停,吻我……” “文易……” 文易的鼻息扑在牧白脖间,让他忍不住心里的渴望,想要讨一份生日礼物,于是在文易耳边轻语: “文易,你……爱我吗?” 长达几分钟的自由飞翔,让文易觉得自己真的成了自由的风,他俯瞰地面,对身后的男人生出一种依恋。 但想到李敏道已经到了南市,他没正面回复牧白,而是轻叹一声。 “天晴了……牧白……你,带我走吧……” 虽然没得到肯定回复,牧白也不觉失望,因为他觉得,文易对他的感情,已经无处遁形。 而且,文易刚才那句“天晴了”,才是他最想听到的。 相比他们之间的一切,文易快乐健康,是他最在乎的。 “好……你想去哪?”牧白问。 “哪里都可以……” 脚下地面的景色越来越清晰,两人对彼此的爱也都冲破云层,暴露在阳光下…… 接近地面固定的降落范围后,牧白操控跳伞,落在沙滩上。 他迅速解开安全带,将文易拥入怀中,双手捧着他的脸颊亲了又亲。 “文易,我想要你!” *** 更衣室里,两人吻得热切。 隔间外面就是三五成群等着跳伞的客人。 “宝贝儿,被你说中了……在上面的时候,我就……” “硬了……” 牧白抱着文易,亲吻着他的脖子。 文易心跳还没恢复,轻喘着气仰起头,配合牧白的亲吻…… “回酒店……” 第112章 然后让他看着我,躺在病床上死掉? 窗外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清新的海风吹不散室内浓烈的热情。 一次不够,多少次都不够。 牧白想用满腔爱意。 填满文易所有的空虚…… 虽然他不知道文易想去哪,但他可以抛却所有,陪文易去任何地方。 “文易……我好爱你……”牧白轻声说道。 文易眼神迷离。 他清楚地听到了牧白的示爱,却不忍心回应他,只能抓紧他的手,臣服于对他的贪恋。 满室旖旎消散在午后,怀里的人,是牧白最好的生日礼物。 他搂着文易,说: “文易,我待会儿去机场接段非和大伟,你和我一起,还是在酒店休息?” 文易暗自不停地做着深呼吸,以缓解心肺压力,迷迷糊糊地说: “我不去了,替我向他们问好。” “那好,你在酒店好好休息。” *** 牧白走后十分钟,文易也下了楼。 刚出电梯,就碰到了牧白的一号情敌——汪书泽。 遇到汪书泽,文易很惊讶。 他是告诉过他要和牧白来南市,但没想到汪书泽也会来。 “汪老师。” 汪书泽看上去有些局促,这让文易想到了牧白。 去年夏天,他在河边广场送花,那人盯了自己两个多小时,被拆穿的时候没有一点尴尬,也许是不在乎,又或许是……势在必得。 想到这里,文易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文易,这么巧啊,呃……你别多想,我就是来散散心,明天下午就回去了!”汪书泽说。 文易点点头,与汪书泽擦肩而过。 这时,汪书泽注意到他侧颈上的新鲜吻痕。 “文易……” 牧白不在身边,没了精神支撑的文易有点憔悴。 他回身朝汪书泽露出一个询问的表情。 “你……身体怎么样?”汪书泽问。 “还好。”文易说。 话音刚落,李敏道就进来了,一路小跑到文易身边扶住他。 “小易!” 文易身形已经有点不稳,“哥,我们走吧!” 李敏道看一眼汪书泽,微微颔首,一手搂着文易肩膀,一手抓住他手,往外走去。 “李主任!”汪书泽上前一步,“你们是……去医院?” *** 南市是旅游城市,今天是假期最后一天,机场里满是返程的旅客。 郭大伟和段非行李不多,上车后看只有牧白一个人,问: “怎么就你一个人,文易呢?” “在酒店休息。”牧白说。 段非调了座椅,仰面枕着头枕,“这个点,还休息?你们不是昨天就到了吗?” “上午出去玩,他有点累。”牧白说。 说到累,段非似乎想到什么,又坐直了身子,嬉皮笑脸地问: “诶——白,你们是不是……嗯?这大白天的!” 牧白看一眼坐在副驾的郭大伟,不想跟他聊这个话题,随口道: “大伟精神好像一直不错。” “咳咳!”郭大伟一口水差点喷出来,“牧白,我发现你现在也开始打趣我了!” 段非坐在后面哼哼两声,“大伟不是没咱们学霸放得开吗?整天跟个二八小姑娘似的不让碰!” “段非!你胡说八道什么?”郭大伟往后看一眼。 “没,没什么……”段非连忙转移话题,他看看时间,说:“对了牧白,咨询公司的赵明约我们见面,要不你给文易打个电话,我们一起去谈谈,吃过饭哥几个再单独给你庆生。” 牧白要投资的这个项目规模不小,一些具体工作,还需要跟当地的咨询服务公司合作,今天晚上就是要谈这个事情。 虽然文易不知道今天是他生日,但“礼物”,文易已经给了。 牧白笑笑,“好,我给他打电话。” *** “李主任,这是文易的化验结果。” 南市医院血液科的大夫拿着一沓化验单,递给李敏道,说: “都是加急的,这孩子心真是大!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出来乱跑?” 李敏道一脸严肃,快速翻看着: “何止是心大,简直是不要命了!”说完直接给文易开了处方,递给大夫,“现在就用药!” 南市医院的病房条件不比宁城,但也算不错。 此时,惨白的墙壁在文易看来,是对他剩余生命的宣判。 电话进来的时候,他还在回想这一路上的景色。 他确实是在那个人的陪伴下,经历了春夏秋冬的流转。 “文易,晚上要跟咨询公司谈项目的事,我回去接你?”牧白说。 李敏道推门进来,文易看他一眼,握着手机的手有点抖,说: “不了,我有点累,你们去吧,有什么情况你回来告诉我就行。” “那我一会儿帮你叫客房服务,我今天可能会回去得很晚。” “不用了,饿了我自己点。”文易说。 “那好,你好好休息。” 等文易挂掉电话,李敏道才说: “文易,我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要是爱他,就告诉他!正儿八经跟他在一起——” “然后让他看着我,躺在病床上死掉?”文易打断李敏道的话。 李敏道叹口气,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哥,我很感谢你,真的。” 文易这话是真心的。 这边的医生不了解他的病情,李敏道怕他有什么突发情况,昨天就安排了调休,专门飞过来。 “文易!我会想办法!尝试新的治疗手段也好,联系各地骨髓库也好,我会尽全力!”李敏道说。 文易摇摇头,“哥,治得好就治,治不好,我也不强求。” 他看着手机通话记录里唯一没存名字的号码,轻声叹了口气。 “随缘吧……” 第113章 情敌开会,都开到南市来了! 咨询公司的赵明,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 他把年前收集到的资料递给牧白,牧白接过来看了看,几个选址地周边的环境设施,人文条件罗列得都很清楚。 牧白点点头,“资料很详尽,赵总费心了。” 赵明笑笑,“这都是我应尽的,不过牧总……有件事我想提前跟您透露一下。” “赵总请说。” “目前在国内,这个海洋能源项目,算得上是高新行业里的第一梯队,很有前景。但因为资金和技术层面的原因,感兴趣的不算多。牧总,您的实力毋庸置疑,可我听说,还有另一家实力不错的公司,也在跟南市这边接触。” 郭大伟和赵明曾经在工作上有过往来,听到这里,他出言问道: “之前没听你说啊!” “我也是前几天跟朋友聚会时听说的,这么大的项目,都是投资方和招商办直接联系,不会外露太多消息。”赵明说。 “赵总知道对方是哪家公司吗?”牧白问。 “应该也是宁城那边的,但具体是谁,我就不太清楚了。”赵明说。 段非笑笑,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哼笑一声: “招商办那些人,还不是见个大腿就想抱?但也得看看这条大腿带不带的起来不是?赵总,不是我说,放眼全国,各项条件比得上牧总的,没几个。再看看咱们牧总这势在必得的架势,我觉得,只要他是真的想投这个项目,就一定能做成!” “但……”赵明顿了顿,“我听说,对方已经打算在近期,找团队寻求技术支持了。” 牧白一抬手,“不急,这方面我了解过,国内做这个方向的团队就那么一两个,而且都还在实验阶段,一时半会儿根本不能拿出来用。他们放出这个消息,不过是个幌子。” “所以,跟南市方面的洽谈是基础,除非他们转投别市。但我觉得,没有哪个地方的地理条件比南市更合适。而且最重要的是——先拿到批文。”他手指轻敲着桌子说。 “那明天上班了,我们是不是先见见南市这边的人?”郭大伟问。 “不用,”牧白摆摆手,说:“先去实地看看。” 段非一拍巴掌,“好,谈完事了,咱们去吃饭。” 四人一起吃了饭,期间免不了喝酒。 牧白今天高兴,多喝了点,饭局结束时已经有点晕了。 他让人把赵明送走后,段非说找个静吧给他过生日,路上郭大伟还赶在甜品店关门之前,买了蛋糕。 “哎,牧白,文易知道你今天过生日吗?”郭大伟点上蜡烛,问。 “不知道,我没告诉他。” 牧白有点小失意,但今天在天空中,文易对他的依恋已经无处遁形。 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礼物。 至于他知不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有没有那句祝福,又有什么关系? 段非拍拍他肩膀: “等回宁城,哥几个给你补办个生日趴,三十岁整生日呢!” “我是小孩?还在乎这个?”牧白一脸不屑。 段非冲演奏台那边挥挥手,嘲笑道: “你不是小孩,但你到现在,还没搞定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孩!” 乐队开始弹唱生日快乐歌,牧白嗤笑一声,吹灭了蜡烛。 三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聊了聊往事。 牧白心里记挂文易,十点多就提议回去。 段非和郭大伟也累,便一同回了酒店。 但刚到酒店楼下,他们俩的酒一下子就醒了。 “呃……白啊,你怎么住这?”段非问。 “南市最好的海景酒店,住这有什么问题?”牧白有点醉,根本没在意两人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 “啊……没问题没问题!咱们快进去,我困!”郭大伟打了个哈哈。 郭大伟和段非房间是牧白给订好的,跟他和文易在同一层。 一进门,郭大伟鞋都没换,叉着腰来回走了两步,着急上火地说: “你说怎么这么巧?” 段非放下行李,皱着眉: “我哪知道?现在只能祈祷他们不会在酒店碰面,不过就算碰面,牧白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吧?没事没事,别担心!不至于跟当初在卡门时,醋劲那么大!” “但愿吧……” 同一楼层的另一个房间,牧白刷开了房门。 房间里没开大灯,怕吵着文易休息,他特意压低脚步声,进了卧室。 床上没人,浴室那边也很安静。 牧白一颗心蓦然狂跳起来! 他大步流星地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没看到人。 那种从一开始和文易有瓜葛,就时不时出现的不踏实感,再次浮上心头。 他又去哪了? 牧白拿出手机,拨通了文易的电话,但怕文易嫌自己追得太紧,电话刚接通,他就挂掉了。 海风吹来,带着淡淡的腥味。 牧白站在阳台上,点了根烟,回想着今天文易的所有举动。 在空中时,文易的后背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好像能依靠的只有他一个人。 回到酒店,他所有的热情都为他释放,和他一同在欲海摇荡。 这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此刻,本该在房间里休息的人却不见了。 下午他给文易打电话的时候,文易表现得很正常,他会不会还在酒店? 想到这点,牧白给酒店管家打了电话。 询问一圈后,发现文易既没换房间,也没在餐厅或者别的休闲区域。 牧白摁灭烟头,转身下楼,到了一楼大厅询问工作人员。 “你好,下午我离开后,文易有没有出去?”牧白问。 工作人员对文易这样的帅哥印象很深,直接就告诉了牧白: “牧先生,文先生和另外两位先生一起出去了。” “另外两位?”牧白拧眉。 工作人员点点头,“其中一位……”她顿了顿,才说:“看上去和文先生很亲密,走的时候还搂着文先生的肩。” “那两人长什么样?”牧白追问。 “看不出年龄,不过感觉都挺成熟稳重的。” “成熟稳重……他这里有朋友?”牧白小声念叨着。 文易是土生土长的宁城人,从没听说过他在南市还有朋友。 片刻后,牧白想起他们说来南市那天,汪书泽去过文易家,心里像闷了块石头,喘不过气。 怪不得刚才和段非郭大伟回来,两人那么不自在! 牧白暗骂一声,随即上楼去了他们房间。 段非刚准备去洗澡,听见敲门声,翻了个白眼: “艹!不会这么快吧!” 郭大伟靠在床头,生无可恋地合上电脑,摸着脑门说: “去开门!” 当年牧白和汪书泽分手,那是删了所有联系方式的,就连在学校时的各种好友群都退了,但段非和郭大伟没。 汪书泽前几天发过一个朋友圈,配图是一杯negroni,显示的地址就是这家酒店。 段非走到门口,深呼吸后把门打开,看见牧白沉着脸。 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 “怎么了牧白?这么晚了不去陪小美人,来我这干嘛?” 牧白阴森森地看他一眼: “汪书泽是不是来南市了?” 卧槽!情敌雷达这么准?段非心里暗道。 他嘿嘿笑了两声,尴尬地说: “白啊!你说南市五星酒店好几家,怎么就能这么巧呢?” 想起楼下工作人员说文易和人亲密的样子,牧白的心被揪在一起,别扭极了,也怕极了,沉着脸说: “巧?文易没在房间!” 段非和郭大伟对视一眼,明白了牧白误会的点。 郭大伟连忙说道: “不是牧白,你意思是文易告诉汪书泽你们住在这里?不可能,人汪书泽几天前就在这住下了!再说,你怎么能确定他们在一起?” 牧白没来得及换下来的商务造型,都不能让他显得精神,段非看他一副丧气脸,催促道: “愣着干什么?给文易打电话啊!” 牧白双手插兜,看看鞋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甚至怀疑另一个男人是楚明克。 情敌开会,都开到南市来了! 他叹口气,转身离开,朝电梯走去。 “哎——牧白!这么晚了,你去哪?”段非喊道。 牧白没回头,朝他们摆摆手: “我需要一杯whisky清醒清醒!” 郭大伟扯过一旁的衣服递给段非,“走,跟着他,刚才饭桌上就喝了那么多!” 第114章 他感觉不到我爱他吗? 这家酒店的酒吧在地下一层,风格比较迷幻。 吧台后面的装饰墙上,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各种玻璃樽酒杯,在灯光下折射出十分炫目的光影。 看着那面墙,牧白想起了文易家那一柜子价值几百万的手工切子杯。 它们美丽,也易碎。 一杯接一杯的红色液体,像毒药一样,不断催生牧白心里的酸苦。 “牧白别喝了!”段非按住他端酒的手,“文易再好,你也不至于啊!” 牧白迷瞪着眼看着他,语速已经慢了下来。 “不至于?非非……你知道我现在……什么感觉吗?”他捶着胸口,闷声说道:“疼……知道吗?疼!我牧白……从来就没这么疼过!没有!” “你怎么就确定文易是跟他一起出去了?”郭大伟问。 牧白看着手里的酒傻笑: “前台看见了……看见他跟两个男人一起出了酒店……我们出发前,汪书泽……还去过他家!不是他是谁!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段非不敢吱声,毕竟是他告诉汪书泽,文易住在牧白楼上。 郭大伟轻轻拍着牧白的背,舒缓他的情绪。 “白啊,你听我说,文易不是那样的人,就算他没跟你正式在一起,也不会跟汪书泽有什么,要不你给文易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哪?” 牧白咧咧嘴,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 他很久没这么醉过了。 被酒精放大的负面情绪,充斥他的大脑。 在他和文易做过后,文易依旧赴过汪书泽和楚明克的邀约……他还到卡门和楚明克跳舞! 如果不是他把人扛走,说不定文易还会亲吻楚明克! 所有的这一切,都在酒精的作用下,让牧白觉得痛…… 原来,他在众多情敌里的优越感,只不过是文易的施舍。 “他感觉不到我爱他吗?”牧白推开段非,又喝了一口酒,“我那么爱他……近了怕他烦,远了怕他跑,我牧白……第一次这么爱一个人!你们……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段非叹口气,看着牧白见所未见地敞开心扉,知道他没说假话。 牧白当年确实喜欢汪书泽,但那时的喜欢,是因为他们同是特殊群体的惺惺相惜,加上一点点年少悸动,慢慢的,喜欢成了习惯。 这么多年过去了,牧白对他身边所有的男人,都是坦荡的生理需求。 但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这么确定自己对文易的感情。 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如真似假地诱哄宠爱,他早已深深爱上文易…… 段非看牧白喝得差不多了,说: “走了牧白!咱们先回去,睡一觉,什么事都没!”说完拉起他胳膊,准备和郭大伟一起把他架回去。 牧白舌头有点大,一把甩过他俩。 “别管我!”说着他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往洗手间走去。 郭大伟和段非连忙跟上。 好死不死,几人刚到洗手间,迎面碰上了刚从里面出来的汪书泽! 汪书泽大概也喝了不少,身形有些不稳。 但看到他们三个,他也没太惊讶,毕竟他下午刚见过文易。 他此时风轻云淡的样子,更让牧白笃定,他就是下午那“两个男人”之一。 艹!又是洗手间遇情敌! 见牧白大步上前,郭大伟连忙去拉他! “牧白!你干什么!” 牧白甩开他,在汪书泽面前站定,眼睛通红。 “汪书泽……文易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汪书泽浑身酒气,一脸烦躁,“没有!” “没有?”牧白一把揪住他衣领,“但有人告诉我,下午有人搂着他出酒店!另外一个人,是不是楚明克?” 汪书泽一听,就知道牧白误会了。 他下午见到文易时,文易的身体状态很差,脖颈间还有遮不住的吻痕,好在李敏道及时赶过来,带他去了医院。 之后他又亲眼目睹了病床上的文易。 但文易不想他留下,他便回酒店了,之后就一直泡在酒吧,这会儿也很上头。 听到牧白质问他,一时控制不住情绪! “怎么?我下午是和文易一起出去了!但是牧白!你他妈就是个老色批!除了跟他上床,你还会干什么?” 汪书泽说完,直接给了牧白一拳! 牧白莫名其妙被他打骂,也十分恼火! 他揪着汪书泽的衣领,把人狠狠撞在墙上,咬着后槽牙说: “对,你说的对!随便你怎么说!但是汪书泽,他是我的人!” 汪书泽甩甩头发,又给了牧白一拳! 但他还清楚地记得文易不想让牧白知道他生病,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吼道: “你的人?你除了折腾他,你还能干什么?” “那是我的事!你他妈有什么资格插嘴?” 牧白感觉得到,从平安夜到现在,文易对他的感情在外溢,在与日俱增。 这个男孩需要依靠的那个肩膀,只有他能给。 但这些话,就算牧白此时喝得再多,也说不出口,只能任由他老色批的形象深入人心。 他刚才没还手,这会儿无故挨了两拳,火气立刻上来!直接把汪书泽踹倒在地,和他扭打在一起! 郭大伟上前把拉着他俩,看一眼袖手旁观的段非: “愣着干什么?拉架啊!” 段非叹口气,表示无力。 “拉架?大伟,在牧白没把人追到手之前,他俩早晚得有这一架。” “你的事?”汪书泽忽然停止反抗,嘲笑道:“牧白,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后悔?我做事从不后悔!” 第115 我给他准备了礼物,不差一句祝福…… 临近午夜十二点,两个男人在酒吧洗手间打作一团。 郭大伟无奈地摇摇头,“这生日过的!” 段非叼着烟,不清不楚地说: “罪魁祸首还不知道在哪潇洒呢!” 就在这时,牧白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他瞪一眼汪书泽,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赫然是文易的名字! 牧白什么心情都没了! 连忙接起来: “喂,文易!” “我在昨天吃饭的那个餐厅,你过来接我一下吧。” “好!我马上到!” 文易轻飘飘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抚平了牧白心里所有的猜疑和不安! 他的酒立马醒了大半! 挂掉电话,时间刚好进入第二天。 汪书泽赶紧站起来擦擦嘴角的血,问: “他让你去哪?” “关你屁事!”牧白揣起手机,大步出了酒吧。 看牧白放松高兴的表情,应该不是医院,汪书泽啐了一口,低骂一声。 段非叹口气,“唉……爱情真是条狗!” 郭大伟愣他一眼,段非连忙掐掉烟,笑道: “宝贝!我肯定是最忠诚的那只!” 汪书泽瞠目结舌,“你……你们俩……” 段非搂着汪书泽的肩膀将他带到一边。 “书泽,我是真没想到,你俩会成为情敌……所以今天,真是对不住了!” “我也没想到,”汪书泽看一眼旁边的郭大伟,“你能把大伟这个纯直男掰弯!” “所以书泽,”郭大伟突然走到汪书泽身后,问:“我能问你一下,如果我和女人在一起,感觉会不会比较好?” 段非夹紧了菊花。 “不,大伟,相信我,如果你接受了男人,就不要再回头找女人,不会幸福的,各种意义上。” 汪书泽苦笑,“我就是前车之鉴!” *** 月亮渐渐没入西方。 文易坐在海边,手机的界面还停留在短信里,上面是没法出去的信息。 生日快乐。 海风有点凉,李敏道给他要了一杯热可可,问: “这就是你着急把液体滴完的原因?” “哥,我可能等不到我的生日了……但他的,如果可以,我还是想参与一下……” 文易出神地望着天空,说完删掉草稿,给牧白打了电话。 李敏道心道,这个男人,果然是他的药。 文易的各项检查指标都不太好,今天下午到晚上这六七个小时的治疗,最快也要到明天才能见效。 但刚才他给牧白打电话时,语气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李敏道还是觉得,他身上有种活力和生息。 等文易挂了电话,李敏道看着他的手机,问: “为什么不发出去?” 文易笑笑,把手里的文件递给李敏道,说: “我给他准备了礼物,不差一句祝福……” 李敏道打开一看,是文易写好的遗嘱。 后面还有一张纸,上面只有一句话。 李敏道粗略地看了一下,文易会用他所有的遗产成立信托基金,用于慈善事业。 除了香山路小区的那套老房子,他留给了牧白。 “这是你给他的礼物?”李敏道问。 “我是给他准备了礼物,但他可能找不到……” “这房子不是礼物?” 文易笑起来,“牧大公子,不缺房子。” “那可不一定,毕竟是你的房子!”李敏道收起文件,说:“不过文易,我会尽全力,不让他得到这份遗产!” “哥,谢谢你。”文易看着海平面说。 李敏道从没向他隐瞒过病情,如果一直没有合适的配型,他熬不过夏天。 如果有奇迹,他会和牧白一起,拥有那份“遗产”。 不知道,他有没有那份幸运…… “小易,这几天我会在你们隔壁酒店待着,你有任何不适,随时给我打电话!” 文易看看时间,说: “好,哥,你回去吧,他快来了。” *** 牧白坐在计程车后排,落下车窗,好让午夜的风吹散身上的酒气。 到餐厅时,人家已经快要打烊了。 他径直朝临海的餐座走去,看到文易时,他心里一阵悸动。 伞下,文易穿着一件白色t恤,背对着他,单薄的身影让人一看就想拥入怀中。 “我以为你今天晚上不回来。”牧白走到文易身边说。 “我以为你想在昨天结束前,听到我的声音。” 牧白目光闪烁。 原来他知道。 但文易没明说,他也不打算提。 不过,他很想问问文易,这一下午加一晚上去了哪,跟谁在一起,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好在文易身边坐下,说了一声“谢谢”。 文易扭头看他一眼,准备离开,发现他嘴角有伤,皱了一下眉。 “跟人打架了?” 牧白低头笑笑,半是无奈半是嘲笑: “对……没想到,我牧白活了三十年,每次跟人打架,都是因为你……” “那——值吗?” 文易托着腮帮,唇角一勾,微笑里带着惯有的挑逗。 牧白抬手,摩挲着他的双唇,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 “汪书泽骂我是老色批,既然是老色批,自然是要享受了,才值得……” 不远处的服务生无聊地坐在椅子上,等着最后一波客人离开。 文易看他们一眼,收回视线,亲了一下牧白的指腹,说: “今天中午,哦不,已经过了十二点,昨天中午,你不兴奋?” “兴奋,”牧白笑笑,“但还是不够……” 文易哼笑一声站起来,准备往外走,“时间不早了,回去吧,跟我说一下你们今天晚上谈得怎么样。” “好。” 牧白跟着站起来,想去牵文易的手,但文易已经在他身前一步了。 他顺势把手揣进西裤口袋,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跟了上去。 第116章 你太有男人味……我扛不住…… 南市公路绿化带里种的都是果树。 文易坐在计程车后排,开着窗户,还能闻到淡淡的果香。 “事情谈得怎么样了?” 牧白简单说了关于项目的情况,文易点点头,说: “你说的不错,对这个项目来说,核心是技术团队,但就眼下的情况,拿到南市政府的合作权和国家正式批文,才是最重要的。” “这几天,我打算和赵明到这几个地方实地看一下,先让对手去跟南市政府接触。你要去吗?”牧白问。 牧白想伸腿,但计程车毕竟不是豪车,满足不了跷二郎腿的要求。 他只能往中间挪挪,把腿往外侧伸。 文易身上那股迷人的气息更浓了,牧白深吸一口气。 南市地势不平,马路上时不时就会有个坡度,尽管司机开得不快,但这样的坐车体验还是很催眠。 更何况文易昨天先是和牧白高空跳伞,然后到酒店进行了一场生命的大和谐,又到医院折腾许久,此时精神有点不济,昏昏欲睡地说: “明天再说吧。” 牧白看看时间,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见文易打瞌睡,他便不再说话,假装路况颠簸碰了一下文易的手。 微凉的触感像一剂醒脑的鼻烟,直冲牧白大脑。 他肩上一沉,文易已经靠着他睡着了。 牧白一手扶住他,慢慢抬起胳膊,把他搂在怀里,好让他能更舒服一些。 怀里人呼吸均匀,牧白的心却在失衡。 因为当他体会到文易对他的依恋之后,就更加不能忍受,文易不在他掌控中的感觉。 更何况,到现在,他都没有一个正经的立场去询问。 抓心挠肺了一路,车子到了酒店。 “文易,文易?”牧白轻轻叫了一声。 男人温热的怀抱让文易沉醉其中,他睡眼惺忪,一睁眼便是那张带着宠溺笑容的脸。 “到酒店了,我们上去睡。”牧白搂着文易说。 文易坐直身子,看一眼牧白的肩膀,说: “明天我要是起不来,你就自己去吧……” *** 这个项目的三个候选地址,分别位于南市辖内的三个乡镇。 路程不算近,牧白约了赵明一大早前往。 第二天一早,文易如他所说,再次成了起床困难户。 牧白洗完澡,站在阳台上接电话。 “喂,妈。” “白啊,昨天你生日,妈妈怕你忙,就没给你打电话,过得怎么样?”王彤珊女士关切的语气有点八卦。 怎么样? 上午户外高空双人跳收获满满,中午室内运动活力四射,晚上酒吧买醉一塌糊涂,午夜文易隐晦的生日祝福意外惊喜…… 这个生日,真的很精彩! 牧白笑笑,“很不错。” 挂掉电话,牧白去了卧室,见文易还在床上挣扎,走过去坐在床边。 “宝贝儿,困你就继续睡,我和大伟他们去就行。” 文易把头枕在牧白大腿上,艰难地睁开眼。 这个男人,看一眼,少一眼。 “没事,我也想出去走走,我先去洗漱,你让服务生打包早点,我们路上吃。” 当两人完完好好出现在酒店大厅时,段非和郭大伟心里的石头都落地了。 段非笑着上前,打趣道: “文易,你是不知道,牧白昨天晚上那个醋劲啊!啧啧,我还是头一次见他这样!” “你有完没完?”牧白双手插兜,从后面踢了段非一脚。 面对他的冷眼,段非无所畏惧。 他绕过他走到文易身边,笑道: “哎文易,我也是刚知道,咱们牧白也有这天!” “段总,昨天晚上的事,我不太感兴趣,如果您实在想说点什么,不如介绍一下我们今天要去的这个地方。” 文易从牧白手里接过杯装肉粥,一副不温不火的表情。 段非和文易的交集不多,但现在文易和牧白“在一起”,他就很自然地把文易给划到了他们的圈子,忘了文易和小九一样,同样难以靠近。 相比来说,还是郭大伟和他更熟稔一点,毕竟在工作上,合作过好多次。 郭大伟上前照着段非的脑袋拍了一下,“今天你开车!” 然后看向文易,“文易,段非就这样,没个正形。” 文易耸肩,表示无所谓。 段非心大,对文易傲慢的态度并不生气,他把车开过来,文易还第一个上了车。 郭大伟站在台阶上,拉住牧白,小声说: “牧白,汪书泽让我转告你,昨天跟文易一起出去的,不是楚明克。” “那是谁?”牧白问。 “他没说,但他说,那个人不是你情敌。” 这句话让牧白酸楚的小情绪,多多少少得到一点释怀。 见他脸色好了许多,郭大伟拍拍他肩膀,叹道: “段非说得对,爱情是条狗,就算你追不上,但也赶不走。” 牧白皱眉,看着坐在后排吃早点的文易,说: “既然爱情来了,为什么要赶走它?而且,在他面前,我确实是条狗。” 有公狗腰的忠犬舔狗。 段非按按喇叭,朝他们喊道: “你俩搞鸡毛呢?还不上车?” “来了来了!”郭大伟拉着牧白上了车。 系好安全带,段非看一眼郭大伟,“你俩聊什么呢?” 郭大伟刚想找个说辞,坐在后面的牧白就开了口: “聊养狗。” 文易看他一眼,不明所以。 牧白笑笑,“你要是喜欢猫,我回去就把楼下那只野猫给逮回去。” “免了,偶尔喂喂我还能接受,放在家里,有味道。”文易说。 牧白想起文易家洗手间那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心说文易确实喜欢干净。 他靠近文易,笑道: “那——我没味道,能放在你家吗?” 文易挖了一勺菠萝饭送到嘴边,说: “你嘛,让我想想哈……” 他不着痕迹地吸口气。 生机勃勃的阳光味,爱意十足的玫瑰香,是从牧白那个方向飘来的…… 但可惜的是,他能消受的时间不多了。 于是他对牧白勾勾手指,示意他附耳过来。 牧白把耳朵贴在那张让他神魂颠倒的嘴唇旁边,听到文易说: “你太有男人味……我扛不住……” 轻佻的声音拨动牧白心弦,他挑挑眉,一把抓住文易的手腕,十分暧昧地亲了那束卡萨布兰卡。 “宝贝儿,扛不住就别硬抗……咱们人生得意,及时享乐……” 文易轻笑着拍拍牧白的脸,目光掠过那朵死亡之花,靠近他,差点亲上他的唇,漫不经心地问: “难道现在不是?” “哎哎,你俩注意点!” 段非看一眼后视镜,嫌弃道: “车上还有俩大活人呢!”说着伸手摸了一把郭大伟的大腿。 郭大伟更嫌弃地“啧”了一声,“好好开车!” 牧白和文易说话没避人,郭大伟将两人刚才的对话听了个大概,标准的风月调情。 但他总觉得,此时牧白和文易展现出来的模样,都不是他们最想呈现给对方的。 两人浪荡的背后,总有那么一丝无奈和迫不及待的真心,让人迷惘又向往。 至于他们彼此之间的感受,恐怕只有当事人清楚了。 郭大伟看一眼后视镜,升起了前后排之间的隔屏。 第117章 你确定我弹这首曲子……你还吃得下饭? 吃过早饭,文易把包装盒装进袋子,放在脚边,从包里掏出电脑,打算看看资料。 牧白伸手按住他,说: “昨天睡得晚,你到后面躺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文易看看外面的太阳,说: “睡不着了,先跟我说说你对这个项目的整体规划。” 听他这么说,牧白一笑,好像这项目势必会落在他手里。 他起身到后面给文易倒了水,问: “就这么相信我能拿到这项目?” 文易托腮,颇为认真地想了想,说: “从资金方面来说,能来投资海洋资源的,都不缺钱。国内的技术理论已经有了雏形,只要有资金支持,最多不过一年就能付诸实践。我想不到你能影响你中标的因素。” 牧白站在文易身边,一手插兜,一手摸着他的脸,俯身笑问: “这是在夸我?” 文易睨他一眼: “如果落标,肯定是因为牧总您故意放水。” 牧白摇摇头,坐在文易旁边。 “我想不到能让我放水的因素,如果有,那——”牧白顿了顿,亲了一下文易,说:“一定是你……” 他们两人在后面一边调情,一边讨论工作,段非和郭大伟在前排的状态,跟他们也差不多。 一小时后,四个人和赵明汇合了。 他们碰头的地方是个小村庄,具体选址地还在距离村庄两公里外的海边。 赵明还带了几个人,搞测绘的,做记录的,十分周全。 “大伟!牧总,段总,这边!” 四人走过去,牧白上前和赵明握了手,“赵总辛苦!” 赵明和郭大伟以前就认识,昨天也见了段非和牧白,此时看见文易,不知该如何称呼,“牧总,这位是……” “哦,给你介绍一下,”牧白退到文易身边,说:“这位是德康生物的大股东,文易。” 他停顿一下,露出一个暧昧不明的笑容,“也是我的——” “员工。”文易打断他,戴上墨镜,上前一步,“赵总,带我们过去吧。” “好的文总,地方有点远,我们得走过去。” 自从牧白在德康生物的年会上“惊艳亮相”后,整个商圈都知道了他和人家小老板的风流事。 赵明作为牧白这个项目在南市的马前卒,这个功课当然做得很明白。 看眼下这情形,文易对牧白,似乎和传闻中一样,真的不怎么在乎他。 可有一点赵明不明白,遇到不好走的路时,文易还会很自然地扶住牧白伸过来的手。 这样的矛盾感在不知道文易性情的人看来,是典型的渣男。 就这样,一行人早上出发,晚上回市里,一连看了两个地方。 文易吃药时,也加大了剂量。 这天从县里回来,已经是下午六点。 牧白进了浴室。 文易站在门口,听到水流声,说: “牧白,我先到楼下餐厅,你好了下去。” 牧白刚把洗发水挤到手上,听到他这么说,喊道: “你等我,我很快!” “不!”文易笑笑,“你不快!我路上就饿了,等不了你!你慢慢洗!” 艹! 就该拉你一起进来,我肯定慢——慢——洗! *** 李敏道坐在餐厅角落,在钢琴曲的优美旋律中,翻看医学网站上的论文。 文易穿着沙滩鞋,径直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哥,你如果忙,就先回宁城,”文易伸出胳膊说:“你这样陪着我,太麻烦了!” 毕竟李敏道作为宁城医院血液科主任,一连调休这么多天不太合适。 李敏道抬头看看他,从旁边包里拿出酒精棉片和针剂,利落地给他注射了药品。 “知道麻烦就乖乖配合治疗!小易,我不劝你什么,你也别觉得有负担,如果你……算了,跟着你,我放心点。” 文易抿着嘴唇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李敏道离开后,文易叫了服务生点菜,刚吃到一半,牧白就过来了。 “我没点你的,想吃什么自己点。”文易说。 牧白盯着他,“有这么饿?等我十分钟都不行?” “你什么时候见我委屈过自己?”文易问。 “也是,服务生!” 牧白一边翻着菜单,一边试探地问: “汪书泽昨天回宁城了,你朋友呢?用不用一起吃个饭?” “你是想问那天我跟谁在一起?” 文易毫不留情地拆穿他,又大大方方地说: “李敏道从除夕就开始值班,初六才有假期,知道我在这边,所以带着孩子过来玩,怎么,你想跟他一起吃饭?” “哦,没有,我只是有点担心你。”牧白悬了两天的心放了下来。 “担心我什么?”文易心里有点打鼓。 “担心你被野男人骗。” “哈哈哈……牧白,你知不知道,在别人看来,我也是‘野男人’?” 钢琴曲还在继续。 牧白想起去年他们在free life吃饭时,文易屡屡开大。到现在餐厅经理提起老板的小情人,还心有余悸。 “你笑什么?”文易问。 男孩总是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情况还在,但他看向牧白的眼神,已经悄然发生变化。 从最初的无所谓,到现在——带着淡淡的贪恋。 牧白享受这种被注视的感觉,嘴角笑意更甚。 “哦,没什么,就是有点怀念free life的刺身。” 文易往钢琴师方向看看,挑眉问道: “我吃完了,需要给你弹首曲子下饭吗?” “能指定曲子吗?”牧白问。 文易挑眉: “你想听什么?” “《玫瑰人生》。” 玫瑰人生。 文易的眉毛挑得更高了。 牧白本以为他要拒绝,谁知下一秒,文易笑着站起来,指尖拂过他喉结。 “你确定我弹这首曲子……你还吃得下饭?” 第118章 我想,我以后都可以不吃药了…… 琴声响起来的时候,牧白的心空了一拍。 文易说的没错,他确实有能力,让他没心思吃饭。 这个男孩即兴编了曲,用最优雅的钢琴,弹出了最具诱惑的爵士风格。 也许是吃饱喝足,他的身影有一点慵懒,连带着曲子,都覆上了一层朦胧感…… 牧白从文易吃剩下的牛扒套餐里,捏起一块装盘柠檬片,放在嘴里。 从酸涩中尝到了这男孩的甘甜…… “先生,这是您要的——”服务生端着托盘,正要给牧白上菜,被牧白一个手势打断,把菜品放在桌上便离开了。 牧白放下餐具,起身朝不远处的演奏台走去。 他靠在钢琴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文易在琴键上跳动的手指,好像每一个音符,都精准地落在他心上…… 柔和的灯光下,文易的头发闪着光,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独特的芬芳,仿佛一朵沐浴在暮光中的玫瑰,神秘而浪漫。 牧白不禁大胆地妄想,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最后一个音符跳起,文易的手指离开琴键。 他抬头看向牧白,迎着他迷恋的眼神,说: “牧总,耽误您用餐,真是不好意思。” 牧白站直身子,深吸一口气,微微俯身: “不,我的荣幸。” 文易按着钢琴站起来,说: “你吃饭吧,我先上去休息,明天一早还得去县里。” “好。” 牧白没留文易陪他一起吃饭,目送他出了餐厅才回到座位。 这个男孩,太耀眼了…… 吃完饭他也没立刻回去,约了段非和郭大伟去打台球。 段非坐在一旁沙发上,一脸宠溺地看着郭大伟蹩脚的握杆姿势,问牧白: “你家文易呢?” 牧白弓着身子,一杆进球,“楼上休息。” “状态不错啊牧白!”段非起身,从郭大伟手里接过球杆,“但你家这小妖精,怎么又去休息,是不是你夜里不做人?” “是抑郁症药物的副作用吧?或者是……体质差?” 这两天几个人在外面跑,确实辛苦,但文易作为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看上去总有点蔫蔫的。 牧白若有所思。 *** 文易回到楼上,刚刷开房门,便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钻进鼻子。 接着,他看到客厅茶几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束新鲜的百合花。 应该是牧白下去吃饭之前叫了客房服务,沙发上几件脏衣服已经不见。 这花,也应该也是新换的…… 看着那猩红色的花蕊,刚才在餐厅弹琴时的压抑,感再次涌现! 没了牧白在身边,文易所有的情绪找到了出口! 他大步上前,“砰”的一声,将花瓶打翻在地,随后瘫坐在一旁! 看着一地狼藉,文易蜷缩在角落里,突然就哭出了声!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命运,该去诘问谁,只能大喊着发泄…… 这大概是文易从生病以来,第一次这么怨天尤人。 撒出来的水把地毯洇湿了一大片,深色的印记像乌云一样,笼罩了牧白带给他的晴天。 *** 段非的话像一颗种子,种在牧白心里。 联想到文易平日里吃的药,牧白心里有些犯嘀咕,一连输给段非三局。 “不打了,明天还得出门,今天都早点睡吧。”牧白说。 段非和郭大伟也不是铁人,平日里运动量不如牧白,在办公室坐久了,一连跑两天也都不轻松,三人便一起回去了。 客厅的大灯开着,隐隐约约能听到打游戏的声音。 牧白在门口换了拖鞋,一过来就看到满地狼藉,文易正歪在沙发上。 “这怎么了?宝贝儿?谁惹你不高兴了?”牧白问。 “谁也没惹我,”文易也不看他,盯着手机屏幕,“刚才不小心碰到了,你叫人过来收拾吧。” 牧白看着地上的百合花,眼神暗了下来。 文易说是不小心,明显是假话。 这花纹在他手腕上,代表的是死亡。 而现在,他可能才刚刚从失去父母的阴影中走出来,再看到这花,心里肯定不舒服。 但他是那种不高兴就摔摔打打的人吗? 一直到服务生收拾好离开,文易的眼睛都没离开手机,轻松解压的游戏音效,听上去十分带感。 牧白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心里有些不安。 他的手摸着文易的纹身,脸上却带着微笑,看一眼他的手机屏幕,问: “这么好玩?” “嗯。”文易说。 “文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嗯?”文易头都没抬,说:“什么不舒服?” 这反应,自然得不能再自然了,牧白搓着指腹,问: “你一直吃药,是身体不舒服?” 文易歪头看着他,“我以为你亲自开车来南市,就是为了给我治病。” 还是抑郁症? 牧白心里稍稍放松下来,问: “那我给你治好了吗?” 放下手机,文易什么都没说,只是拉起他的手。 “宝贝儿,你这是要干——嘛?”牧白故意拉长语调,笑问:“明天还得出门,你不觉得累?” 文易知道牧白起了疑心,拉着他去了洗手间。 “怎么了?” 文易拧开药瓶,把当着他的面,把所有药倒进马桶! 然后搂着他狠狠亲了一口,风轻云淡地说: “我想,我以后都可以不吃药了……” 天知道牧白刚才问起他的时候,他心里有多忐忑。 留下那一地狼藉,是他的私心。 但他的私心,还不足以让他对牧白说出实情。 可牧白不知道这些。 他把文易抱在怀里,在他耳边轻声说: “宝贝,如果你愿意,我不但会带你跳伞,还可以带你到夏岛看雨……” 我会陪你到任何地方。 注意到牧白珍而重之的称呼,文易心里不是滋味。 他不屑地笑笑: “去夏岛?十几个小时,你确定我不会晕机?” “这次回宁城,我们坐飞机,你先试试?” “再说吧,”文易拍拍他的背,示意他放开自己,“先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要不你在酒店待着,我去就行。”牧白说。 “算了,还是去看看,这是我作为你公司员工,接手的第一个项目。” 第119 宝贝……带你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第二天,一行人到达最后一个需要考察的项目地址。 这个地方比着前两天的更加偏僻,距他们此刻所在的小村庄,还有两公里远。 而且这里不通公路,只有一条两米多宽的土路,牧白的车根本进不去。 没办法,一行人只能顶着三十度的气温步行过去。 “文易,吃得消吗?”牧白回头问。 文易昨天晚上打了针,此刻状态还算不错,闻言看牧白一眼: “吃不消你背我吗?” 听到这话,牧白立刻当着众人的面半蹲下来: “上来,我背你!” 段非开始起哄,“哟哟!牧白,我也走不动!” “郭哥,”文易看向郭大伟,“你昨天晚上压榨段总了?” 郭大伟老脸一红,“文易!我发现你跟牧白学坏了,都会打趣我了!” “哎哎文易,瞧你这话问的!”段非搂着郭大伟,说:“好像我不抗造似的,别说大伟没压榨我,他就是压榨了我,我也能从这跑回酒店!” 牧白走到文易身边,说: “那好,待会儿回去你别坐车,跑回去算了!” 段非从兜里掏出车钥匙,在牧白面前晃晃: “谁让谁跑回去还不一定呢!” 几个人吵吵闹闹到了目的地。 赵明指挥着工作人员四处测量,不多时便给出了数据。 这里是一处野生海岸,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几人所站的位置虽平坦,但跟海平面之间的海拔差不小。 文易摘掉墨镜,走到崖壁边,想探身看一眼下面的情况。 “文易!”牧白上前拉住他,“小心!” 文易拉着牧白的手,往下看了一眼。 这个高度,没有在原市酒店高,但浪涛声带来的震撼,远比他们在海边餐厅吃饭时大。 “就地势来说,这里是最有利于开发海洋机械能的地方。” 赵明和文易相处两天,一直没见他发表什么意见,但现在,文易一眼便看出了这里的优势,对这个年轻男孩心生佩服。 “文先生,你说的不错,但这里的交通是最不方便的。” 文易摆摆手,说: “磨刀不误砍柴工,路不好,可以修。这里海拔差大,地形给项目带来的经济效益,就长期来说,是个十分可观的数字。修个把路,对牧白来说,不是什么大事。” 牧白点头,十分赞同。 他指着身后连绵的几座小山头,说: “文易说的不错,这项目本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我们开发海洋能的同时,还可以以这个项目为依托,进一步开发别的能源。” “风力发电?”文易问。 “对,这些年电力资源本就短缺,如果我愿意投,南市方面,不会不动心。”牧白笑笑,“而且我觉得,有资金同时投资风力和海洋机械能的人,不多。” 想起赵明前几天说这个项目还有竞争对手,段非托着腮帮,笑道: “白啊,你这是对手出四个二,你出王炸的节奏?” 牧白翻看着赵明递过来的资料,盘算着怎么跟当地政府交涉,闻言抬头一笑。 “留着也行,对手出四个二才有牌权,只要他还有牌,不管他出什么,我单双不过!” 二十岁的牧白意气风发,三十岁的牧白沉稳老练,段非竖起大拇指。 “狠还是你牧白狠!”他看向文易,“哎,文易,看看你男朋友多牛逼!” 段非这话一说出口,牧白心口一紧,暗自观察着文易的反应。 是挺牛逼,但这么牛逼的人,就算是我男朋友,满打满算也就三两个月的时间,到底要不要呢? 文易觉得,他的私心蠢蠢欲动。 “牧总。”文易开口给了他这样一个称呼,“太过专业的我不了解,但回去后,我会尽快把这几天的考察,出个报告给你。” 牧白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对于“男朋友”这个身份,文易这种躲躲闪闪的态度,让他不知道是该喜还是忧。 但当着外人的面,他不会拂文易面子,于是说: “不着急,这几天大家也都累了,明天休息休息。我觉得南市方面,该给我电话了。” 等一行人四处看完,核对过记录后,已经是下午了。 不出所料,南市招商处的电话如期而至,但牧白没接,对方又打给了赵明。 赵明没立刻接起来,看着牧白,“牧总,这……” “你先接。”牧白说。 赵明接起电话,“喂,哎张主任你好你好……今天晚上啊……” 牧白轻笑,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文易,哪有时间出去应酬,于是冲赵明微微摇头。 赵明打了个哈哈: “今天晚上恐怕不行……郭总和段总?” 见牧白比了个ok的手势,赵明跟对方回复道:“晚上见面说。” 等赵明挂掉电话,段非问: “白啊,你这是让我去打前战?” “怎么,不想去?” “当然不想去,跟那么一帮人打官腔,想想都不爽。”段非不悦道。 牧白看看文易,对段非说: “文易带的有酒。” 段非眼睛亮了一下,要知道,文易家里的酒都是好酒,能让他从宁城带过来的,那肯定是市面上找不到的好酒。 他搓着手,说:“这不合适吧?” “带过来就是喝的。”文易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牧白冲段非伸出手,“车钥匙给我,你和大伟坐赵总的车回去。” “那你俩呢?”郭大伟问。 “我们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回去。” 云朵漂浮在蓝天,从不远处的山顶往落日的方向移动,渐渐染上余晖。 文易坐在石头上,出神地看着海平面。 牧白看着他的背影,想把他珍之重之地抱在怀里。 他在想什么,工作,还是我? 他走过去,在文易身边坐下,问: “累吗?” “还行。好久没这么安静地看过落日了。” 文易轻轻叹口气,觉得此刻落日的迟暮,和自己即将消逝的生命契合了。 牧白四处看看,这里路不好走,远离人烟,确实安静,突然想到当初诱惑文易同他一起来南市时说的话。 —— 找一处野沙滩,来一场忘乎所以的运动。 这个想法一旦冒头,便像脱缰的野马,在牧白心中疯跑。 他抬手摸上文易的脸颊,而文易似乎也感知到了他的想法,闭上眼微微侧头,任由牧白摩挲他的耳垂,脖子…… “文易……”牧白喉结滚动。 “嗯?”文易闭着眼,低吟一声。 “要吗?” 文易笑笑没说话,也没动,但牧白已经蓄势待发。 见文易没拒绝,他一把将人拉过来,跨坐在自己腿上…… 他指尖拂过文易颜色有点浅的唇,被那种柔软的触感所吸引,满腔爱意在身体里乱撞,只等文易给他一个突破口。 文易笑笑,说:“要打野。” 牧白深吸一口气,吻了上去…… 交缠的鼻息湮没在海浪里,却在彼此耳边逐渐清晰…… “宝贝……” 海浪撞击在几十米高的崖壁上,也撞在文易心里。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身后是牧白炙热的爱意。 他觉得,他要被融化了…… “牧白……带我走吧……” 文易这样请求着,但除了死亡,他又能去哪呢? 可他还是说了出来,哪怕牧白给他的归宿会很短暂。 “文易……” 又是这句话,可是文易,你到底想去哪? 牧白收紧抱着文易腰的胳膊,想给他更多安全感,告诉他。 “宝贝……带你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这样的承诺对于文易来说,无疑是最具诱惑的,但他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给牧白。 时间,真的是他最大的敌人。 不过现在,他可以把自己,放心交给牧白。 想到这里,文易的笑意直达眼底,紧紧抓着牧白放在他小腹上的手。 “牧白,你好热……” “嗯?” “我会让你更热……” 牧白咬上文易的脖颈,和他五指紧扣。 如他们所说,两人的体温和心跳一直没下来过…… 直到夜幕降临,所有情绪归为懒倦…… 牧白抱着文易亲了又亲,分不清他脸上微咸的液体,到底是泪水还是汗水…… 海边清新的空气里,混着男人最原始的味道。 在牧白和文易注意不到的芭蕉林后面,有人录下了这场夹杂着矛盾和遗憾的“鏖战”。 第120章 文易不爱他吗? 酒店全景阳台。 文易穿着一件白色宽松t恤,手里端着一杯whisky,小口小口地喝着,旁边的笔电还亮着。 牧白洗完澡出来,看见这一幕,有点失神。 白色t,是他们第一次做时那个红着眼睛的男孩。 黄色whisky,是卡门里那个玩转各种酒精制品的调酒师。 但最让人欣赏的,还是那个能在工作上大放异彩的佼佼者。 这样的人,在他身边,牧白在心里暗自庆幸。 他走过去,看一眼笔电,拿过文易手里的酒杯放在一边,说: “十一点了,快去睡觉。” 文易仰头看着他,“不吃药,只喝一点……” 他的眼睛清澈明亮,好像盛着月光。 看着这样的文易,牧白的心软极了。 他觉得自己每次看到文易,都会不自觉地,产生一种甘愿奉献所有而无所取偿的奴性。 “好,我陪你。” 牧白伸出手指,勾了一下文易的鼻梁,把酒杯还给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在他身边坐下。 文易把笔电推给他,抿了一口酒,说: “赵总给的报告很不错,但经过这几天的实地考察,我把其中一些问题罗列出来,尽可能给出了解决方案,等回宁城,我会再找一些专业的科研人员,了解这个项目的可行性,最多一个星期,就能给你一份完整的规划案。” 牧白捏着下巴点点头, “评估团队我已经让人去接洽了,如果这个项目上会通过,我就着手让下面的投资公司收拢资金。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急于一时。” 牧白本想说让文易到医院检查身体,但想起文易家就是做生物医疗的,还有那么多医生朋友,总不至于身体出了问题还不知道,便只跟他碰了杯,换了个说法。 “文易,你太瘦了,回了宁城,我们到医院看看?” 文易看一眼牧白若隐若现的胸肌,“我又不靠这个。” 注意到他的视线,牧白哼笑一声,“你是不靠这个。” 他拉过文易,让他靠在自己胸口,“但我觉得,你喜欢靠着这个……” 男人的胸膛很坚实,有力的心跳在文易耳边响起。 独特的男人味萦绕在鼻尖,让他觉得安心。 他深吸一口气,沉默片刻,突然喊了一声: “牧白。” 牧白正轻嗅着他的头发,听到文易叫他,在他头顶亲了一下,“嗯?” “过几天回宁城,我坐飞机。” *** 牧白把项目上的事分包给了赵明,这几天都没什么事,就在酒店陪着文易。 文易心里感到欣慰,但身体上,却被他这种陪伴折磨得没一点力气。 这天一早,外面下起了雨。 吃过早饭,文易又窝在沙发上,说要看资料,牧白和段非郭大伟去了楼下游泳馆。 段非在听过牧白的要求后,兴奋地问: “你要干嘛?求婚啊?” “你想多了,”牧白接过服务生递来的浴巾,披在肩上,说:“他都没承认我男朋友的身份,还是先确定关系再说。” “可是今天下雨啊!” 牧白看看外面阴沉的天空,说: “就是要在这样的天气里……” 郭大伟躺在躺椅上,喝了一口果汁,说:“你俩讨论什么呢?都没注意只有我们吃喝享乐,而文易还在工作?” “别这么说啊,”段非拿过郭大伟的果汁喝了一口,“咱们两个前几天,不是通过吃喝工作到半夜?” “说说情况。”牧白说。 郭大伟瞥一眼段非,对牧白说: “南市方面确实有选择的余地。听他们那意思,咱们的对手也是一家比较有实力的大型企业,但他们话里话外都很委婉。牧白,你说的没错,就算对方实力再强,但不跟你见面,南市方面,不会轻易把这件事定下来。” “估计对方这几天也没少跟南市那边接触,”牧白笑笑,放松地躺在躺椅上,枕着胳膊,说:“但是我牧白啊,不喜欢这些虚的,我喜欢把自己手头的工作做好,再去跟他们谈。” 牧白在外表现出来的样子,和他工作时截然不同。 不知道他成绩的人,只会以为他是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但实际上,他对于公司运营,不管是从经济层面,还是对大局长远发展的管控,都不比他父亲差。 “白啊,虽然你说的是实话,但为什么我觉得你在自夸。”郭大伟说。 “咱们牧白啊,就是有这份实力自信,但牧白,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这么优秀,文易还看不上你呢?” 段非嗤笑,继续说: “我仔细想了一下,大概就是因为你以前造孽太多,让那么多小可人儿成了断肠人,老天爷才派来一个小九,收了你!” “这是你和大伟的剧本吧?”牧白问。 “怎么一说起文易你俩的事,你就扯上我?”郭大伟问,“难道不是因为他还没爱上你?” 牧白沉默。 文易不爱他吗? 不爱他会让他带他走? 但仅凭这一句话,就能确定他爱他吗? “哎哎!别想了,快中午了,喊文易下来吃饭。” 第121章 他留恋牧白的吻。 南市的雨来得又急又猛。 茶几上放着三支注射器。 李敏道面色凝重地往外看一眼,说: “小易,我不阻止你出门工作,是因为你配合治疗!现在呢?算什么?还敢停药?你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 文易坐在沙发上,眼睛里没有一点神采。 水晶灯折射出的灯光,让他觉得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涣散。 “哥,从我生病到现在,已经一年了……”文易不再往下说。 文易这种恶性疾病的生存期普遍很短。 尽管他积极治疗,但本就渺茫的希望,随着日复一日恶化的病情,逐渐消失殆尽。 特别是伴随着牧白的爱。 这种对比带来的绝望,让文易喘不过气。 李敏道明白他的感受,但他不能接受这样消极的文易,情绪有些激动! “小易,还没到最后!” 文易朝桌子上注射剂的包装盒扬扬下巴,说:“我没真的放弃,哥,我只是……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 舍不得牧白知道了难过,也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 就在这时,门锁响了。 文易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我以为他中午会和段非他们一起吃饭。” 李敏道麻利地把打针用过的注射器装进兜里,说: “小易,不管怎么样,你必须按时吃药!如果瞒不住就算了!” 门开了,文易坐在沙发上皱着眉,朝李敏道轻轻摇了摇头。 看到李敏道,牧白有点诧异。 “李主任?” “牧先生。” 李敏道眉间的不悦还没散去,打完招呼,转身看向文易: “小易,佳佳还在等我!” “李主任,既然你也来南市了,不如大家一起吃个饭?” 李敏道皱眉:“不了!”说完转身就走。 牧白一耸肩,到卧室换了衣服,出来后见文易窝在沙发上,说: “李主任好像很讨厌我。” “是吗?”文易把脚跷在沙发扶手上玩手机,说:“我以为医生对谁态度都不好。” 牧白走过去,抬起他的脚放在自己腿上,盯着窗外,问: “你跟李主任……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文易笑了,“我们之间当然有你不知道的事。” “宝贝儿,如果你不告诉我,”牧白唇角一勾,顺势把文易压在身下,笑道:“我会觉得你俩有一腿。” “哈哈哈……”文易笑起来:“牧白,你说谎不打草稿?” “嗯?我说什么慌?” 文易把脚收回来,说:“以你牧大公子对待情敌的态度,不会邀请他一起吃饭,哪怕是出于礼貌客套。” “宝贝儿,既然你这么了解我,那咱们就再深入交流一下?” “算了,”文易拍拍他的脸,说:“下午不是约了去市里?我怕你精神不济,谈不好项目。” “你以为我是卡门里那些银样镴枪头?” “那倒没有,我说的精神不济,是怕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影响谈判思路。” 两人在沙发上腻歪了一会儿,甜到牧白有种他们就是恋人的错觉。 但他总觉得文易有心事。 也许是因为公司的事? 毕竟李敏道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德康生物股东的儿子。 “走吧,我饿了。”文易说。 “好。” 文易头昏脑涨,但怕牧白怀疑,还是强撑着起身换了衣服,还拿了瓶酒,和他一起下楼吃饭。 牧白心里的疑窦始终没消失,进了电梯,忍不住问: “你家公司最近怎么样?” 文易看他一眼,就知道他还在纠结李敏道过来找他的事,扑哧一声笑了: “是啊牧总……那能怎么办呢?不如你把齐清的工作接收过来,这样我就不担心了?” 他说得这样自然,牧白还真就信了。 但毕竟每个公司都有商业机密,他便不再深究。 餐厅里。 段非看着那瓶有几年没喝过的酒,笑道: “文易,这不好吧,总喝你的酒……” 文易笑笑,没说话。 心说这些酒,连同那房子里所有的东西,差不多都已经是牧白的了。 “嘁,假不假啊?”郭大伟看向文易,“文易,下午谈项目,你和牧白一起去?” “我不去。”文易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他本来就不喜欢这种商务场合,前几天和牧白在海边折腾到天黑,就算打了针,也缓解不了身体上的不适。 昨天夜里,他心脏已经开始出现严重早搏了。 文易这病从外看不出什么端倪,每次牧白多想,他总能自然而然地打消他的疑虑。 所以当他拒绝时,牧白不作他想,毕竟文大公子是个一年只穿一次正装的社会精英。 牧白在桌子底下,拍拍文易的手,说: “那我尽量早点回来。” “好。” 吃过午饭,段非和郭大伟要去打网球,牧白跟文易回了房间。 “你不跟他们出去玩?”文易躺在床头,问。 窗外的雨还在继续。 牧白打开笔电,说: “我让赵明跟南市方面通过气,说我对清县那块地有兴趣。待会儿他们应该还会带上清县的人,所以我得再看看清县的资料。” “这种级别的项目,不都是市里规划好,报给省里批准吗?县里说不上话吧?”文易问。 “这你就不懂了。” 牧白一边看文件,一边说: “关于新能源开发,这么大的项目,不管是从带动经济,还是对当地税收的贡献,都相当可观,所以我能要求南市方面给的政策,也更多。但政策不能白给,总需要有人出来唱白脸。” 文易点点头,“也就是说,他们既要你投资,也要你感恩。” “聪明,一点就透。” 牧白把文易搂过来亲了一口,说: “宝贝儿,你工作能力呢,绝对一流,但人情世故还欠缺一点,得多学多看。” “呵,那要是我怎么都学不会,以后得罪了人,误了你的事,怎么办?”文易阴阳怪气地问。 “你得罪谁,都有我给你兜底。”牧白说。 “这么大口气?” “当然,别人我不保证,但你不同,如果我兜不住,那我就跟你站同一战线。” 文易笑着摇头。 他得罪的,是死神。 别说牧白,就是华佗在世,也兜不住。 “好了,我该走了,你中午吃得少,给你叫了茶点,一会儿送过来,记得吃。”牧白揉揉文易的头发,翻身下床。 他换上一件藏蓝色polo短衫,束在挺括的黑色西裤里,整个人看上去既精神又不会太过正式,非常适合待会儿勾心斗角的谈判。 文易歪头靠在抱枕上看着他,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舍,连带着呼吸都有点急促。 他望着牧白: “谈完之后晚上和他们一起吃饭?” “跟他们吃饭有什么意思?过两天回去,我派人过来跟进后续工作就行。” 牧白说着,俯身亲吻文易。 虽然今天天气不好,但不妨碍他晚上跟文易正式表白。 文易顺势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留恋牧白的吻。 “去吧。” 牧白走后没一会儿,客房服务到了。 但跟服务生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位不速之客。 女人站在门口,歪头看着文易,笑道: “你好,我是傅婕莹,你应该知道。” 文易侧身,示意服务生把餐点放下,说: “我不认识你。” 傅婕莹媚眼上勾,“你认识牧白就够了,不请我进去坐坐?” 第122章 你干嘛不直接拿着视频去威胁牧白? 雨越下越大。 文易坐在沙发上,听着外面的雷声,心中泛起熟悉的恐惧和孤独。 尽管这种窒息感,经过牧白的“治疗”已经大有好转,但他此时的精神状态,再次压抑起来。 他手指微微蜷缩一下,转头看向傅婕莹的时候,眼中已经全是淡然。 “傅小姐有什么事请直说。” “不如等你吃完东西,”傅婕莹看看自己的指甲,说:“我怕我说了——你吃不下去!” 文易一歪头,好像不理解她的意思。 “我想不到有什么事,能让我吃不下饭,不过我还真有点饿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就先吃东西。” 傅婕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几个精致的酥皮菠萝包和甘露酥,外加一壶陈年生普,不多不少,既能果腹,又能解腻。 文易享受着牧白的贴心,不紧不慢地吃完,问: “现在可以说了吧?” 傅婕莹从手包里掏出一个u盘,递给文易。 “在我们正式谈判之前,我想你应该先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 “好东西。” 虽然不知道u盘里是什么,但文易觉得,应该是和牧白有关的。 他拿过笔电打开一看,是一段视频。 不看屏幕,只能听见海浪声和风声。 可看了屏幕,就能感受到两个男人之间,那种充满张力的爱…… 文易微微皱眉: “你给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虽然没拍到你们的正脸,但你们的体型轮廓……而且牧白的行程是公开的,只要我把这段视频放出去,所有人都会知道,这是你们俩!” “傅小姐,我不是在否认,而是在问,你想干什么。” 文易很平静。 这种平静,让傅婕莹担忧。 “我想让牧白退出南市项目,并且和我结婚。” 傅家在年前陷入困境,他们和另外一家集团合力,想把南市这个项目拿下,再通过和牧家联姻,让整个傅家脱离困境。 昨天傅婕莹和合作伙伴到清县,恰巧撞见打野的牧白和文易。 “你不介意他喜欢男人?”文易问。 傅婕莹一摊手,强装镇定: “他应该也不介意我找男人。” 去年宾斯酒店那场风波,本就是为了牧家和傅家联姻做铺垫,只不过最后被牧白坚决否决了。 因为有牧长风出面,傅家也没再说什么,毕竟他们对自己女儿的私生活也有愧。 没想到那件事后,傅婕莹竟然还想和牧白在一起,或者说想通过这种方式,有个在外人看来正常的婚姻。 文易眼眸垂了一下,靠在沙发上,沉默片刻,才说: “这是你们的事,和我无关。” 而傅婕莹似乎已经认定文易在牧白心里的地位,说: “抛开结婚不说,我希望你说服牧白,退出这个项目。” 文易有点累。 他闭着眼,一根手指揉着太阳穴,问: “你干嘛不直接拿着视频去威胁牧白?” 傅婕莹笑笑。 “你也太小看牧白了!这么多年,他过的是什么醉生梦死的日子?身边男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你以为他会在乎一段视频?” 伴随着窗外的惊雷,文易的手机进来一条信息。 他看一眼,唇角微扬。 短信是牧白发的,虽然只有一个拥抱的表情,但他心里那种窒息感,已经被驱散许多。 “你笑什么?”傅婕莹双手抱臂。 文易放下手机,轻轻眨了眼睛。 “那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在乎?” *** 南市招商办的办公室里,张主任张罗着把卫生搞了一遍,和清县领导一同等着牧白。 牧白一进门,几个人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 张主任给牧白倒了茶,笑道: “牧总快坐,没想到这次您能亲自过来考察,我们没能尽到地主之谊,实在是有愧啊!” 牧白接过茶杯却没立刻喝,“张主任您工作忙,我就是随便看看,哪里敢打扰?” 张主任大笑起来。 “哪里哪里?牧总,赵总今天给我的资料我已经看了,等你们把具体的企划案递过来,我们这边就拿到省里上会!” 这时候,清县县长故作姿态地叹口气,说: “张主任,按理说,牧总能把项目安置在我们县,对我们来说是个大好事,但是吧……这个能源项目一旦开展,必然会对我们县里的环境造成一定影响,您看……这后续……” “哦,刘县长不必担心。”赵明坐在一边,说: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在报告里写的很清楚了,整个项目的基建,我们都会采用环保材料,投入使用后,所有的废气废料,也会经过处理后再排放。” “说是这么说,”刘县长看一眼张主任,说:“但实际过程中谁也不能保证不是?而且这项目规模这么大,您看这个环境费用,每年是不是也得缴纳?” 牧白心里嗤笑。 环境问题他们考虑得很周到,但这个东西毕竟模棱两可,是个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 虽然钱不多,但他就是不喜欢他们不坦荡不爽快的态度,于是问道: “请问刘县长,张主任,您们给另外一家投资商也提这个要求了吗?” 刘县长没想到牧白消息这么灵通,笑着说: “那是肯定的,毕竟这是关系到整个清县的事!” 风挟裹着雨拍打在玻璃,室内的空气越发显得沉闷。 牧白笑笑,没接他的话,而是拿出手机给文易发了短信。 气氛尴尬起来。 直到对方的人忍不住轻咳一声。 牧白才说: “张主任别紧张,保护环境,人人有责,不管项目会不会对清县周边的环境造成污染,造成多大污染,我都责无旁贷。” 话音刚落,文易的电话就进来了。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牧白拿着手机去了外面。 “喂,宝贝儿?” *** 酒店里,文易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他和傅婕莹之间的桌子上。 他笑看着傅婕莹,对牧白说: “我发你一段视频,要是你身边有人,看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然后告诉我你的想法。” 傅婕莹皱眉,不懂文易这样的开场白是什么意思。 挂掉电话,牧白去了走廊尽头,心说文易这小妖精又在搞什么鬼。 等了几分钟,他果然收到一段视频。 第123章 你应该是我看过的所有片子里,身材最好的…… 一块巨大平坦的岩石上,两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拥在一起,虽然只能听到海浪声,也足以让人面红耳赤。 牧白心里咯噔一下。 他们昨天去的那个海滩鲜少有人,赵明带着段非和郭大伟离开后,他还特别注意了一下,没见周围有人,所以才敢那么大胆。 看角度,应该是从他们斜后方拍的。 他没有立刻给文易回电话,而是把这段视频的来源和用途,思考了一遍,然后给段非打了电话。 前些年,牧白风流成性在宁城声名远播,流出个把不雅照,对他来说无关痛痒。 甚至连牧氏集团的股价,都快对他们继承人的花边新闻免疫了。 可文易不一样。 虽说在宁城这个小众圈子里,有“小九的酒,梦寐一宿”的说法,但他除了和人接个吻,并没有什么特别糜烂的实质行为。 只要他愿意进入商圈职场,必定能大放异彩。 所以牧白不确定文易对这段视频的看法。 但刚才文易说话时,镇定里透着调戏的态度,又让牧白觉得疯狂。 他再次打开视频。 这一次,透过屏幕扑面而来的,是那天傍晚,夹杂着色气的海风。 *** 酒店的天台餐厅外面,郭大伟撑着伞,指挥服务生把大量枪炮玫瑰摆放在各处。 “当年在学校,都没见他这么搞过,这么多玫瑰,你说汪书泽当年一朵都没有,亏不亏?”郭大伟问。 “有什么亏的?现在想想,他俩当年就是稀里糊涂,况且汪书泽一直遮遮掩掩的,牧白那个身份,有点风吹草动就是全城皆知。”段非说,“现在倒是不怕了。” 花瓣上的雨珠,给这片玫瑰花海平添了几分清雅。 里面还放了许多地灯,只等晚上,就能让这些玫瑰,在雨中覆上最浪漫的温情。 *** 客厅里,傅婕莹等不到牧白的电话,比文易还急。 因为她知道牧白现在正在和南市方面接触。 文易老神在在地坐在对面,看她一眼,问: “傅小姐,要喝点什么吗?” 眼前这个男孩太过镇静,镇静到仿佛这视频里的主角不是他。 傅婕莹摸不透他的想法,心里有些打鼓。 但她总觉得,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还是德康生物的小老板,多多少少会要点面子。 她挺挺腰板,微笑地点点头,“多谢。” 离开傅婕莹的视线,站在酒水吧里,文易心里好受多了。 也许等他死后,牧白会和这个女人结婚,但不是现在。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郭哥?段总?你们……这是刚从外面回来?”文易见他们俩衣服上潮潮的,问。 “哈哈是啊,文易啊,这不是快到晚饭点了嘛,我们来看看你吃饭没?”郭大伟笑着说。 这瞎话编的! 文易把全身的重量不着痕迹地倚在门上,笑了笑,看看时间,说: “我刚吃了茶点,还不饿。” “你有客人啊?”段非问。 “嗯。” “男的女的啊?” 段非往里探探脖子,抿着嘴说: “文易,就算你没正式跟牧白在一起,咱也不兴这样哈,我们牧白这次可是玩真的!” 文易朝里面看一眼,对段非说: “我跟牧白一个德行。” “啊?什么意思?”段非问。 “他对女人有感觉吗?”文易翻了个白眼。 “哈哈哈……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有事你随时联系,我和段非就在对面房间!”段非还想往里看,郭大伟尴尬地笑笑,拉着他回了房间。 送走他俩,文易给傅婕莹倒了杯红酒。 傅婕莹不是傻子,知道段非是牧白派来的。 她本以为文易会让他们进来,但文易那种可有可无的态度,让她摸不透他的心思。 红酒在高脚杯里摇曳生姿,好像眼前的男孩,神秘而又醇厚。 傅婕莹掏出一根烟,看向文易: “不介意吧?” “请便。” “认识牧白那么多年,他身边所有的男人,保质期都只有七天。你是唯一一个在他身边超过半年的人。” 桌子上的手机开始震动。 “是吗?” 文易轻笑。 然后接通了电话,开了免提。 *** 段非回到房间就给牧白去了电话,牧白一听是个女人,首先想到的就是傅婕莹。 因为从宁城过来,还能干出亲自拿着一段男同视频,找到正主讲条件的,只有她。 确定文易安全,牧白轻松不少。 此时听到他的声音,开口便笑: “宝贝儿,你要听我的想法?” “对。” 雨还在继续,打在玻璃上,文易看到了窗外支离破碎的夜。 “我想回去,因为……我……” “硬了……” 牧白在电话那头轻轻说道,充满了蛊惑。 这人看到视频第一反应竟然一点也不慌,还能调戏文易! 傅婕莹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文易笑了。 他发誓,他说要听牧白的想法,真的是指这段视频的来源和用途。 而且现在傅婕莹就坐在这里,牧白这么不上道,他只好替傅婕莹开口。 “牧白,那如果有人拿着这段视频,要我劝你退出这个项目,你同意吗?” 傅婕莹拧眉看着文易,没想到他这么开诚布公,直接说了出来,一时有点不自在。 电话那头,牧白已经知道对手就是傅婕莹,便更肆无忌惮了。 宾斯酒店的事,他没跟傅家大动干戈,一部分是因为老爸,另外也是觉得,这些乌糟事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但牧白有些纳闷,从始至终,视频流落在外,文易没表现出一点生气或焦急。 这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文易,”他换了称呼,语气有点认真,“你先告诉我,抛开项目不说,你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 文易看着傅婕莹,笑着对电话那头说: “你是说视频外泄?” “嗯。” “那……你应该是我看过的所有片子里,身材最好的……” 傅婕莹一口酒呛在嗓子眼里! 一个牧白没脸没皮她就没办法了,再加上这么一个更不知廉耻的文易,这视频还有什么意义? 牧白也没想到文易会这么说,但文易这句话,确确实实把他撩到了! 他轻咳一声,问: “傅婕莹在你身边?” “嗯。” “宝贝,你把电话给她。” 文易关了免提,把手机递给傅婕莹。 傅婕莹接过手机,一脸菜色。 “牧白。” 牧白哂笑,声音中透着明晃晃的毒辣: “傅小姐,我知道你们傅家最近遇到点麻烦,如果你们不想再遇到更大的麻烦,就别打文易的主意。我不开玩笑,相信我。” 挂掉电话,傅婕莹又喝了一口酒,起身嘲笑道: “你们果然很配!” 文易歪歪头,表示慢走不送。 *** 屏幕上还播放着令人羞耻的画面,但文易的眼神却没了焦距。 他盯着桌子上傅婕莹用过的酒杯愣了半天,随手丢进垃圾桶。 经过这段波折,牧白也没心思谈事情,匆匆跟赵明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搞得张主任还以为得罪了他,一连给他打了两个电话。 雨还在下,一路上,牧白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尽管段非告诉他说文易的状态很不错,还有心思开玩笑,但他总觉得不安。 到酒店的时候天刚擦黑。 牧白一进大厅,就有个男人叫住了他。 “牧总!” 牧白回过头,“嗯?” 那人递过去一个信封,说: “牧先生,傅小姐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牧白打开看一眼,嗤笑一声进了电梯。 第124章 段非,大伟,你们知道什么叫生无可恋吗? 牧白手里捏着信封,出了电梯,漫步在酒店走廊里。 就算文易真的不在意视频外泄,牧白也不可能不在乎。 这个男孩不是他以往那些可以用钱打发的小情人,而是他打算倾尽所有,用一生去陪伴的爱人。 他怎么会允许文易的视频流露在外? 但从这件事发生到现在,文易那种淡定自若的态度,有点太过无所谓了。 这让牧白心里十分没底。 大半年了,这种没办法安定下来的感觉,太堵心了。 牧白带着酒气,在房间门口踌躇片刻,转身去了段非那里。 “牧白?”段非看看他身后,问:“快进来。” 郭大伟给他洗了水果,问: “到底怎么回事?” 牧白无精打采地坐下,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和文易,被人拍了不雅视频的事。 段非一着急,上前给了他一拳,“说啊!” 牧白闭着眼靠在沙发上,说: “这个项目的竞争者,是傅家。” “傅家?这有什么?你牧白会怕他们?”段非问。 牧白揉着太阳穴,叹口气: “我和文易昨天在海边……被傅婕莹拍下来了。” “我靠我靠!牧白……你……你可够浪的啊!文易还配合你?”段非感叹地说。 牧白扭头,看他一眼,继续叹气: “他最近……好像都不拒绝我。” “所以,傅婕莹要你退出这个项目?”郭大伟问。 牧白晃晃手里的信封,“已经解决了。” 郭大伟皱着眉,“那文易呢?有没有生你的气?” “你们俩刚才过去的时候,看他像是生气的样子?”牧白问。 段非摇头,“那倒没有。” “他越平静,我心里越觉得不安……” 正常人遇上这种事,多半会情绪失控,但文易…… 段非明白牧白的意思,说: “也许是因为傅婕莹在场。” “不,”牧白也摇摇头,“文易不是那种在意别人想法的人,他见我妈都不会多说一句话。” 牧白点上一根烟,却没抽。 “他要是真生气,就不会跟傅婕莹面对面聊天了。我感觉得到……他……是真的不在乎视频外泄。” “牧白,傅婕莹不会蠢到得罪牧家,她拿着这段视频,不过是想要谋求利益,不会真的发出去。”郭大伟说。 “我知道,但我关注的不是这个。” 牧白眉头更紧了,情绪有点激动。 “我在意的是,文易他……他的态度!他不拒绝我,会挑逗我!满足我!但他就是不肯承认我,就好像——就好像我根本不值得!” 这不单是牧白的感觉,所有接近文易的男人都有类似的想法。 因此段非从一开始,就断言文易不会爱上谁。 “哥们儿,不是我说,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你一厢情愿!” “不,他对我不可能没一点感情!但他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段非,大伟,你们知道什么叫生无可恋吗?” 郭大伟激动地拍了段非大腿,说: “对,就是这个感觉!我早就跟你说,文易他尝试各种生活,看上去对什么都很有兴趣,但实际上,他很消极!” “那你的表白仪式还进行吗?”段非揉着腿问。 牧白看他一眼,“当然。” “天台已经帮你布置好了,兄弟,祝你好运!” 手上的烟已经快燃尽了,牧白看着袅袅的白色烟雾,没说话。 第125章 文易……我爱你,做我男朋友,好吗? 雨水顺着窗户流下来,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裂痕,就像文易此时的心情一样支离破碎。 他想把这件事带来的烦躁,连同酒杯一起扔进垃圾桶。 却发现自己对牧白的心情,越来越复杂。 他爱牧白,甘愿沉溺在他的怀抱。 但同时,他又恨牧白。 恨他能轻易赐予自己梦境,也讨厌那些跟他有暧昧关系的人。 可计较这些干嘛呢? 不管是爱是恨,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能感受到的时间也不过只有几个月…… 文易这样想着,一颗心仿佛正在被钝刀磨搓。 他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些矛盾发泄出来,不知不觉,指甲已经掐进肉里。 熟悉的十一位数字在手机屏幕上亮起,文易觉得更疼了。 “喂。” 他声音有点低,听上去有点疲惫。 牧白心里有点打鼓,默默给傅婕莹记了一笔,说: “宝贝,我回来了,在天台餐厅。” “我还不饿,你自己吃吧,回来的时候随便给我带点。” 天台上只有餐厅亮着灯,外面是漆黑的雨夜。 但牧白知道,这黑暗里,有他对文易最炽热的感情。 他坐在落地窗边,握着手机,说: “宝贝,上来吧……我请了米其林厨师过来,打包回去味道就变了!” 文易沉默片刻,说:“好。” 其实文易心里也明白,傅婕莹不会轻易曝光视频。 但他就是觉得烦躁,而且他知道,这种烦躁和别人无关。 那只是因为自己对剩余时日的绝望。 “啪”的一声,文易合上笔电,起身出门。 *** 酒店里有电梯直通天台餐厅,两个服务生站在门口迎接。 文易穿一件十分简单的白色t恤进来,看上去特像高中生,和里面那位成熟男性相比,实在不太搭。 “您好,文先生,这边请。” 文易四下看看,发现这里一个客人都没有,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不是因为情绪失常,而是真的觉得胸闷。 他大步走过去,把u盘扔在牧白面前。 牧白给服务生使了眼色,然后把另一个u盘放在桌子上,说: “宝贝,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这个挺下饭。”文易面无表情地说。 不管是从语气还是说话方式来说,都很文易。 生气或者不生气,完全看不出来,牧白心里没底,于是解释道: “傅婕莹有个朋友想通过这个项目融资上市,刚好傅家最近一年财务状况不好,就——” “牧白,你在解释什么?”文易向外看了一眼,微微皱眉,“还是你觉得……我会在乎?” 漆黑的天台上,一盏盏黄色地灯依次亮起,上万朵枪炮玫瑰在蒙蒙细雨中,散发着芬芳。 文易有所感,大概知道牧白要干什么了。 但此时,牧白这么浓烈的爱,跟他虚弱的身体形成对比,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为数不多的日子,承担得起如此之重的感情吗? “这是什么意思?”文易放在桌子下面的手在颤抖。 牧白深吸一口气,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枝玫瑰,半跪在文易面前,看向他的眼睛里满是深情。 “文易……我爱你,做我男朋友,好吗?” 文易沉着脸没说话。 刚开始牧白坚持他上来吃饭,他就知道牧白有话说。 但因为有视频这件事,他以为牧白要道歉,没想到他真的把这话说了出来! 见文易不吱声,牧白一颗心狂跳起来。 他不知道眼前这朵带刺的玫瑰,愿不愿意让他采撷,也不知道这朵玫瑰,是否向往过他这阵风…… “文易,我是认真的,我爱你,让我做你男朋友!”牧白又说一遍,拿着那枝玫瑰覆上文易的手。 肌肤相触的瞬间,文易猛然抬起头,甩开了牧白的手。 “我爱你”三个字像一剂强心剂,随着血液循环扩散到文易全身。 让他这个将死之人的眼睛亮了一下,却也让他更恨。 痛恨命运,痛恨自己…… “牧白……你没听见我的话?”文易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你以为——我在乎?” 这句话能被理解的意思太多了。 可以是他不在乎视频,也可以是不在乎牧白,不在乎他们之间发生过的所有。 牧白没想到文易反应这么激烈,一颗心沉了沉,再次试探地覆上他那双有点凉的手! “文易,你在乎!你对我,明明——” “明明什么?”文易脑子快要炸开了! 他嘴角的笑容带上一丝癫狂,“你男朋友是谁?傅婕莹是谁?你以后……会跟谁结婚上床!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内心深处强烈的情绪,让此时文易的整个身体,处于一种十分紧张的状态,好像飘在云上一样不踏实。 他没有参与牧白以后生活的权利! 他只想离开牧白的视线! 上午和李敏道的争执,仿佛预示了他快要完结的生命,他不是没有设想过向牧白坦言。 坦言爱,坦言痛…… 但他所有的勇气都在事到临头,化为乌有! 文易真的生气了? 但他刚才的嘲笑,是一种连自己都厌弃的感觉! 牧白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他拉住文易的手,几乎带上哀求: “文易,今天的事是个意外!我已经解决了!答应我好吗?” 文易又笑起来。 “牧白!我不知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我在意的根本不是今天这事!” “那你在意什么?”牧白追问。 暖黄色的灯光映照着雨夜的玫瑰,确实点亮了文易的内心,但…… 文易单手覆上牧白的脸颊,摩挲两下,熟练地戴上面具,轻佻而又暧昧。 “我在意的……只有我自己啊……”说完,他把另一只手从牧白手里抽出来,起身往外走。 余光里还有窗外的灯光,文易不敢扭头看一眼。 他生怕自己的心,会在这一瞬间融化在牧白掌心,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黄色的光晕让他想到了死亡。 也许看向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眼,就是这样模糊而又平静吧…… 单薄的背影映在牧白深邃的眼眸中,有洒脱也有苍凉。 牧白手里还捏着那枝玫瑰,大步跟上! “文易!我不明白!你明明爱我——” 餐厅里除了若隐若现的音乐,没有任何嘈杂。 牧白低沉的嗓音钻进耳朵里,悠长了时光。 文易脚下顿了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文——易!” 第126章 牧白!文易今天要是有什么事!我他妈看你上哪哭! 雨夜里,后现代装修风格的天台上,铺满了玫瑰。 配上柔和的地灯,浪漫到了极致。 牧白之所以选在这样的天气里向文易表白,就是想让文易知道,以后所有的雨天里,都有他。 他想过文易可能会拒绝,也想过文易会回避,但在文易倒下去那一刻,他所有的心思都烟消云散! “文易!文易!” 牧白跪在地上搂着文易,脑子一片空白,二十二度的室温硬是冒出一头冷汗! “出什么事了?”餐厅经理见文易晕倒,连忙上前帮忙。 看到有人昏倒,立刻喊道:“快叫救护车!” “喂!120吗?我们这里有人晕倒了……对……” 牧白轻轻拍着文易的脸,但怀里的人没一点反应! 这是文易第三次晕倒在牧白面前。 第一次是在楼栋里,但那天文易很快就醒了过来,他以为是劳累过度没休息好。 第二次是在free life,他以为是过敏,虽然实际情况也确实是过敏。 但这次,牧白的脑袋像是开了光! 想到文易前几天倒掉的药,想想从宁城跟过来的李敏道…… “艹!牧白,你真他妈是个煞笔!” 牧白骂了自己一句,拨通了李敏道的电话! 隔壁酒店房间里,李敏道刚跟宁城医院的同事开完视频会,正坐在沙发上给女儿讲故事。 看到牧白电话进来,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喂!” “李主任!文易是不是身体有问题?你跟我说实话!”牧白心急火燎地在电话那边吼道! 李敏道一听他这个阵仗,就知道文易肯定是病发了! “他怎么样了?” “他晕倒了!”牧白急吼吼地说。 “艹!我就知道!牧白!让120快点过来!告诉他们患者是宁城医院的文易,让他们带上两个单位的rh阴性红细胞和375单位的g-csf!快!” 李敏道说着,把女儿交给妻子,起身就去冰箱里拿药! 牧白用力把耳朵贴在手机上,仔细听着李敏道的每一个字,重复一遍: “两个单位的rh阴性红细胞和375单位的g-csf!我记住了!” 他看看身后,见餐厅的人正在报地址,冲他喊道: “把电话给我!” 服务生连忙把电话递给牧白,牧白一字不差地交代给急救人员! “请你们快点!病人很危急!” 这边李敏道已经穿上衣服,问: “你们在没在酒店房间!我马上过去!” 牧白紧紧抱着文易,“我们在楼顶餐厅!” 人在高度紧张的时候,是会忽略自身情况的。 挂掉电话,牧白才发现自己的手都成了骰子! 他头皮发麻,硬撑着精神把文易抱到沙发上! 不同于第一次在他家楼栋里,这次文易完全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牧白已经没功夫想表白被拒的事,他只想文易能快点醒来! “文易!文易?” 得到消息的段非和郭大伟也从楼下赶了上来。 “卧槽!这什么情况牧白!你把学霸感动晕了?”段非嘴上这样说,但心却很细,连忙让服务生找了一条薄毯递给牧白。 “你要不会说话就闭嘴!”郭大伟骂了他一句,问牧白:“白啊,这怎么回事?” “文易他……他应该有什么病瞒着我,还很严重……” 牧白这会儿心神不宁,想到前几天在海边把文易折腾得不轻,回来后又放任他喝了酒,更心痛了! “我……我真他妈不是人!” *** 李敏道一看就是匆忙赶过来的,还穿着隔壁酒店的拖鞋! 他一进餐厅,径直朝休息区走去。 牧白看见他,连忙让开,问: “李主任!文易到底怎么回事?” 李敏道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更别说回答他的问题了! 但牧白没办法计较这个。 因为李敏道走到文易身边,第一个动作是摸文易脖子上的大动脉! 这个动作结结实实地吓到牧白了! 艹!文易!你到底怎么了! 你他妈不能出事!不能! 确定文易还有心跳,李敏道皱着眉,从包里掏出一支不明药物,用注射用盐水按比例配好后,撸起文易袖子就往他胳膊上扎! 这针扎的哪里是文易,这扎的是牧白的心! 牧白屏住呼吸,生怕打扰李敏道,看着他注射完,才问: “李主任!文易他到底——” 李敏道利索地把用完的注射器装进盒子,没等他说完话,起身就给了他一拳! 他红着眼睛冲牧白吼道: “牧白!文易今天要是有什么事!我他妈看你上哪哭!” 这一拳力度不小,饶是牧白这么健硕的人也踉跄了一下! 段非和郭大伟不认识李敏道,见自己兄弟挨打,顿时火冒三丈。 “你他妈谁啊?敢打他?”段非说着就上去揪李敏道的衣服! “段非!住手!”牧白拉住他,音调都变了! 他只知道文易精神状态堪忧,一直以来都在服用抗抑郁药物。 但经过最近的相处,他以为文易在往好的方向走,没想到这大半年,文易憋了个大! “他打得没错!要是文易真有什么!我真的……真的……” 他看向李敏道,几乎是哀求地问: “李主任!你告诉我!文易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李敏道咬着后槽牙! “牧白!一开始我就不同意他跟你来南市!你以为他这一年不离开宁城是为什么?他有严重的骨髓衰竭症!看上去不痛不痒,但这病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他上前一步,指着牧白,哽咽道: “牧白!他的病情已经到了后期!他应该在家里或者医院静养!而不是跟你厮混!” 第127章 只要你们现在能起飞到南市!多少钱我都给! 李敏道的话,像一记惊雷劈在牧白心上! 忽然间,他什么也听不见! 只能看见段非和郭大伟的嘴在动! 他用力摇摇头,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像灌了水! 察觉到牧白的异样,段非连忙上前扶住他! “牧白?牧白?你怎么了?” 牧白摇摇头,噗通一下跪在沙发旁边,看着文易: “文易!” 这个名字,仿佛被狂风吹散,落在他耳朵里,已经模糊得不成样子…… 他好怕,好怕眼前这个人,也会在他的视线里飘散! 想起前些日子,汪书泽骂他的那些话……原来他早就知道! 段非和郭大伟也想到了这点。 “艹!汪老师真不够意思!”段非低声骂了一句。 这时候,南市医院急救中心的人也到了,跟着过来的还有他们医院血液科的王主任。 “李主任,我们这的医疗条件比不上宁城……”他叹口气,说:“只能做最基本的治疗!” 李敏道回头瞪一眼牧白,眼神说是凶狠也不为过! 他再看看文易,收拾好情绪,对王主任说: “快!先用血!稳住生命体征!” 这种情况,彻底把牧白从只想着情情爱爱的状态里挖了出来! 他没想到文易的情况这么严重,失魂落魄地站在一边,看着医生给文易输血打针…… 暗红色的红细胞进入文易血管,李敏道也没松气。 他看一眼牧白,又看看外面天台上的玫瑰花海,冷嘲道: “你这是在跟他表白?” “是……” “他答应你没?” “没……”牧白蓦然地摇摇头。 “那他对你可真够仁慈!”李敏道说完,跟着急救人员下了楼。 李敏道的话回荡在牧白耳中。 原来从始至终,文易用一个只讲身体关系的逻辑套住他,是为了怕他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那文易自己,到底背负了多少矛盾和痛苦? 牧白不敢再想。 “艹!你傻愣着干什么?”段非见牧白愣在原地,推了他一下,“还不赶紧跟上!” 牧白回神,走出两步后,又回头跑到餐桌前,一把抓起两个u盘和手机往外跑去! 两个电梯一前一后,牧白他们三个到酒店大厅的时候,救护车刚关上车门。 牧白也不理身后给他打伞的门童,径直冲进雨幕…… 段非和郭大伟相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牧白!”郭大伟怕牧白这个情绪开车出事,按住他拉车门的手,“我开!” 夜色里,牧白支棱的头发蒙上一层水珠,分不清雨水和泪水,看上去既狼狈又悲情。 他大口喘着气,把钥匙递给郭大伟。 郭大伟开得很快,出酒店一条街就跟上了救护车。 蓝色灯光闪烁,映在牧白眼眸里,是文易在跟死亡赛跑的计时器。 也是从他认识文易的这大半年时间里,文易跟他开得最大的玩笑。 牧白掏出烟,打火机响了好几声都没点着。 他低骂一声,把火机扔了出去。 “牧白……”段非坐在后排,手伸到前面跟他点了火。 牧白回头,夹着烟的手不停颤抖,段非看见他眼睛里有泪光…… 等他点上烟,段非拍拍他肩膀,“你耳朵……” “没事……” 牧白狠狠吸了两口烟,后脑勺一连撞了好几下头枕,声音有点哑: “我一直以为他吃的是抗抑郁药!他经常说累,说困,我以为他是年轻人赖床!他说他去医院是帮忙,是,他说的没错!他当时确实在帮护士修电脑,但他是去住院的!这么长时间……我他妈被他骗得团团转!他怎么忍心!怎么这么狠?” 牧白回想文易每一次“失踪”,他说他去找李敏道,去见父母旧交,说他吃的是救命的药,那些都是真的。 只不过,他用模糊不清的说辞,让牧白以为这是一个抑郁症患者的正常生活。 他手腕上的五朵卡萨布兰卡,不单单是父母死亡带来的阴影,也是他提前给自己准备好的归宿…… 想到这里,牧白心无法呼吸,失声痛哭…… “牧白,你别急!现在医疗技术那么发达……” 段非在后面刷着手机,说: “这病通过移植是可以治愈的啊,只要有合适的配型……” 段非说不下去了,文易爷爷辈的亲人都去世了,父母都是独子,也都……能找到合适的配型简直是大海捞针! 这安慰来的不要太扎心。 “艹!”段非和郭大伟同时低骂一声。 牧白闭上眼,车里一片安静。 “哎牧白!”段非突然叫起来,“刚才南市医院的人说他们这医疗条件有限,会不会耽误治疗?” 牧白捏着烟吸了最后一口,摁灭在烟灰缸里,给李敏道去了电话。 第一个李敏道没接,牧白知道他应该在给文易做治疗,又打了第二个。 “喂!” “李主任!你听我说!如果我们现在坐救援机回宁城,文易会不会有危险?” 李敏道看着监护仪上的数值,眉头紧皱: “他哪天不危险?牧白,让他们带上心肺复苏仪备用!能快点就快点!” 挂掉电话,牧白快速翻出王彤珊女士放在抽屉里的记事本,找到了国际救援的电话。 “只要你们现在能起飞到南市!多少钱我都给!” 对方刚好有一架救援机在邻省,半个小时就能到南市。 这恐怕是今天晚上第一个好消息了。 挂掉电话,牧白给李敏道发了信息,让救护车直接往机场开,然后把手机扔到一边,再次闭上了眼…… 两辆车分别在前方路口掉头,往市郊驶去。 牧白脑海中,把从见到文易第一面,到现在所有的场景过了一遍。 他的神游天际,他的怪异行径,他的若即若离,所有一切,都是因为命运给他写好了结局。 爱不爱,已经不重要了。 知道真相的这一刻,牧白只想文易能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好让他们有彼此交付真心的机会…… 雨夜里的南市机场停机坪上风很大。 牧白看着医护人员把文易从救护车上推下来,连忙凑了上去。 这个时候,他才深刻地感觉到,文易的瘦和白是不正常的。 一时间,牧白的心被刀割一样疼。 他以前,怎么能那么折腾文易? 而文易,又是在怎样的心境下迎合他,甚至主动向他索取? 是对这个世界,对这份感情的绝望吗? 第128章 他一直都怕冷…… 一群医护人员拥着文易,牧白后退一步,让他们把文易抬上飞机。 救援机能搭载的人数有限,郭大伟拿着车钥匙,说: “明天把车托运回去,我和段非坐今天晚上的航班回去!” 牧白看着李敏道上了飞机,连忙跟上去,朝段非和郭大伟挥了挥手。 狭小的机舱里,牧白缩在角落,看着李敏道给文易又输了一袋红细胞。 “文易……文易?”看着文易鼻孔上插的氧气管,牧白颤抖着声音轻轻喊道。 “别喊了!他现在是重度昏迷状态,听不见。” 李敏道已经从愤怒的状态里游离出来,没刚才在酒店那么激动了。 “李主任,文易他……怎么会突然这么严重?” 李敏道瞅他一眼,“你以为找不到他的时候他在哪?你以为他是怎么安全到南市的?这一路……” 李敏道没说下去,牧白已经明白。 这一路文易每一次不在他视线里,都可能是去打针,他前两天扔掉的药,是他救命的药,是他“逼着”文易停了药。 这世上最关心文易的两个男人,在不算宽敞的救援机上相顾无言。 良久,李敏道像是出于愤懑,低吼道: “牧白,你放荡!绯闻多!我真不明白文易为什么会跟你混在一起!” 牧白苦笑。 他是风流,但自从和文易在一起,大概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真情。 可如今天不作美,他的真情不能被文易温柔以待,只能在他如真似假的爱欲中岌岌可危,直到这个鲜活的生命消弭于世…… 如果文易跟他在一起的代价,是失去生命,那他宁愿从来不曾拥有过这只精灵。 “李主任!”医护人员突然喊道:“病人情况有点不好!” 李敏道两步跃到病床前,看看监护仪,喊道: “快!复苏仪!联系地面!让宁城医院到血库准备全血,血液科的小王知道情况!” 因为心肺严重缺氧,文易的心脏已经开始间隔骤停了,这种情况十分危险! 牧白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怎么会这样?红细胞不是一输进去就有效吗?怎么还会缺氧?” “他体质特殊,容易产生抗体!”看着文易急剧下降的血压,李敏道来不及跟牧白解释更多,对旁边的医助喊道:“快!上扩容药!” 他看向牧白,低声骂了一句: “我他妈真不想把他遗嘱给你!” 李敏道的连珠炮把牧白的脑子搞乱了。 遗嘱?文易的遗嘱?给他的? 但这个时候,牧白顾不上这东西! 他几乎是扑到文易身边,一张起了皮的嘴颤抖着: “文易,你看看我!我发誓,只要你睁开眼……只要你睁开眼……” 说到最后,牧白的眼泪已然流了出来。 他没想到,设想中带文易坐飞机去夏岛看雨,竟然成了坐救援机与死神赛跑…… “宝贝……你看我一眼,只要你好好的……我发誓,带你到任何地方……任何地方……” 李敏道不是看不出来牧白的真心,他站在一边,抿着嘴抬头望望机舱顶……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牧白的眼泪滴在文易的手腕。 白色卡萨布兰卡花瓣里的红色花蕊,映着涟涟泪水,看上去愈发猩红。 他希望文易丢弃这消极厌世的寓意,独留那份能为他痴狂,能沉溺在他臂弯里的热情。 *** 救援机从南到北,从温暖到寒冷,短短三个多小时,把牧白煎熬成了一盏枯灯。 温蒂早已被段非告知过事情梗概,老早等在机场。 看到自家老板没了往日的风采,她心里不是滋味。 二月的宁城夜里气温还在零度以下,牧白接过她递来的大衣,转而披在已经盖了被子的文易身上。 宁城医院的救护车已经到位,李敏道穿上助理医生给他带的衣服,叹口气,说: “你还是穿上吧,这几天还不知道要怎么熬呢!” 牧白木然摇头,视线始终没离开文易。 “他一直都怕冷……” 第129章 不管怎么说,这是小九自己的选择! 第二天,阳光穿过雾霾,稀薄地洒在城市上。 文易一直昏迷。 不过经过一整夜的抢救,他的生命体征总算是稳定了。 牧白跟着熬了一宿,这会儿刚洗了脸。 “李主任,他什么时候能醒?”牧白问。 “最快今天下午。” 昨天晚上输的液体和全血已经起效,只是文易这段时间太过劳累,需要深睡眠来修复身体机能。 医院里暖气开的足,牧白身上还是昨天在南市时穿的polo衫,李敏道舌尖抵着上颚,抿着嘴。 “牧先生,昨天晚上……很抱歉,不该对你动手……我……算了,不说了!” “李主任……”牧白摆摆手,声音又开始哽咽。 李敏道看向文易,说: “他现在刚度过危险期,你先回去休息,换身衣服,这里我盯着。” 牧白盯着床上的人,忍了又忍,才不至于哭出来。 “我在这里等他醒过来……” 李敏道无言以对,半晌,才问: “牧先生,你觉得文易昨天拒绝你,是因为什么?” “因为他爱我……”牧白看向李敏道,问:“所以,他给我留了什么?” 都是不缺钱的主,牧白不觉得文易会在遗嘱里给他留什么财产,如果有东西留给他,一定是超越金钱的东西。 “很抱歉,没有他的允许,我不能告诉你。”李敏道看看时间,说:“我还有事,先回办公室。” 牧白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文易。 他抬手抚着文易的眉骨,觉得只这一个晚上,他似乎更瘦了,平日里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成了憔悴的代名词。 “宝贝……” 他握着文易的手腕,流下了眼泪。 *** 牧氏太子爷雨夜玫瑰花海,表白德康生物小老板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圈子。 汪书泽刚到证券公司上班,忙得四脚朝天,还没时间看手机,直到中午,他才接到了楚明克的电话。 “楚总,什么事?” 楚明克这个时间也刚起床,看到群里铺天盖地的消息,立马清醒了。 “汪老师!小九他怎么回事?” 汪书泽皱眉,“什么怎么回事?” “他们说牧总昨天晚上跟他表白,不知怎么回事,小九他……他进了医院!” “艹!” 汪书泽把手里的杯子重重摔在桌子上,说: “牧白这个畜生又干了什么!” *** 段非和郭大伟乘最早的航班,一大早便飞回了宁城。 两人一下飞机,直奔宁城医院。 三人站在病床旁边,小声地讨论文易的病情。 “李主任是文易的主治医生,他怎么说?”郭大伟问。 牧白没什么精神,有气无力地摇摇头: “暂时度过危险期,只能吃药维持……” 他看向病床,眼睛有点红: “还有三个月,就是他二十二岁的生日了……我……” 段非知道,面对这种情况,说什么牧白都听不进去,只能拍拍他肩膀。 这时,护士进来给文易打点滴,一看病房里这么多人,疾言厉色道: “怎么这么多人待在这?不知道病人容易感染吗?” 段非悻悻地撇撇嘴,拉着郭大伟往外走,临了又冲牧白招招手,三人一同去了病房外间。 牧白一脸疲惫,扶额靠在沙发上,问: “说吧,什么事?” “你手机关机,牧伯父把电话打我这了!明着问南市项目,其实是想问你跟文易的事,”段非往病房里看看,说:“听他那个口气,好像对你俩的事不太看好!” 牧白抬眸,“怎么?我以为经过上次的谈话,他不会再干涉我的私生活了。” “具体我也不清楚,他没说,但我觉得,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段非话音刚落,病房门开了。 汪书泽满脸怒气地出现在门口。 段非和郭大伟都站了起来,只有牧白没动,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和他对视。 “书泽,你……这是刚从公司过来?”郭大伟上前一步,怕两人再像在南市酒吧一样打起来。 汪书泽没回答,看着牧白,冷声问道: “你满意了?” 从昨天晚上文易晕倒到现在,牧白的心揪成一团,一直就没舒展过,面对汪书泽的质问,他真的没心情也没理由辩解。 但汪书泽情绪已经上来,上前一步,指着他问道: “我每次看见他,他身上多多少少都有痕迹!你就那么欠?牧白!这次你又干了什么?非要他死在你手里才满意?” 尽管汪书泽已经尽量压低声音了,但隐忍已久的愤怒,让这斥责听起来十分扎耳。 牧白最讨厌“死”这个字眼。 虽然大家都知道汪书泽这会儿激动得口不择言,但他说的不是别人,而是牧白的心头肉,段非和郭大伟同时在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原本呆坐在沙发上的牧白一跃而起,抓住了汪书泽的衣领! “汪书泽!”牧白咬牙切齿,满脸通红,却说不出更多话来! 毕竟,文易病情恶化的罪魁祸首,是他。 汪书泽梗梗脖子: “怎么?说话啊!牧白!你他妈真是个畜生!” “牧白!书泽!你俩冷静点!”段非在旁边低吼道。 想到汪书泽早就知道文易生病,牧白心里一阵酸楚,嫉妒,悔恨,但同时又恨不得回到南市酒吧里那晚,问个清楚。 回想这大半年的时光,文易每一次失踪前,差不多都和他有一场情事。 他那样不遗余力,是因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他和文易讨论伊壁鸠鲁学说,却没注意到,文易在他这里得到的快乐,是麻醉般的狂喜,是消极的。 而文易,还真的把这种消极的快乐摆在了第一位。 牧白眼睛里的怒光暗淡下来,红着眼睛把汪书泽甩在一边。 段非看着他这股失神的劲,转而拍拍汪书泽肩膀,说: “书泽,不管怎么说,这是小九自己的选择!” 第130章 告诉他,是有关文易的事。 病房里间。 护士配完药,把吊瓶换上,刚要转身推车出去,就看见文易慢慢睁开眼。 “你醒啦?” 文易是老面孔,这护士也知道昨天晚上抢救他的时候有多凶险,看见他醒过来,开心地笑起来。 “感觉怎么样?” 文易足足盯着天花板看了五六秒,才眨了一下眼睫毛,轻轻叹口气…… “太吵了。”说完就又闭上了眼睛。 护士往门外看看,皱眉道: “这几个人真不安生!我去叫主任过来!” 四个大男人挤在外间,小护士十分不满,翻了个白眼,张口便是训斥! “这里是医院,你们这样大吵大闹,还让不让病人休息?” “抱歉抱歉,我们一定注意!”郭大伟连忙道歉。 小护士眉毛一挑,目光在牧白身上一扫而过,问: “谁是陪护的?别光顾着吵架!” *** 监护仪上灯光闪烁,文易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看见李敏道进来,艰难地挤出一个微笑。 李敏道看着这个笑容,心里更难过了。 他对文易最近的行为很是不满,但面对如此憔悴的弟弟,他说不出什么重话,只好也对他笑笑,问: “外面两个你的爱慕者,想见哪个?” 不得不承认,除去以前放荡的私生活,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牧白都十分优秀。 可刚认识牧白的时候,哪怕已经和他做过一次,文易也不算爱上他。 就这点来说,他俩谁也别说谁。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他开始贪恋牧白的温度,享受他舒适的社交距离,哪怕是作为炮友。 他会在雨夜里渴望牧白的怀抱,会在明知留不住的岁月里,靠上他的肩膀…… 而现在,牧白已经知道他的病情,还可能断定自己已经爱上他,这让文易觉得一切都变了。 他的感情和生命,已经被剖开放在牧白面前。 爱和永远这两个词突然被命运割裂,让这朵玫瑰变得丑陋不堪。 文易扭过头,重新看着天花板,低声道: “谁都不想见……” 李敏道大概能理解文易这种心理,问: “你打算怎么办?” 文易长舒一口气,说: “他不知道的时候,我可以没什么负担地跟他厮混……但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哥,我脑子好乱……” 李敏道笑笑,坐在他身边,说: “那正好,你老实待在医院,我也放心点!” “哥,我不想在这,等情况稳定点,我想回家……回家……”文易喃喃地说。 “香山路?” 文易微微摇头,闭上了眼睛。 *** 李敏道一出来,牧白和汪书泽就围了上去。 “文易已经醒了。” 牧白先是一喜,一颗心放进肚子里,刚想问情况,李敏道就抬手示意他安静。 “但他现在需要静养,两位都请回吧!” 牧白急了,上前一步: “回去?不行,我得看着他!” 李敏道再次抬手安抚他的情绪,说: “牧先生,如果文易想见你,会联系你的。” “你什么意思?” 牧白眉头紧皱,不明白文易既然醒了,为什么不愿见他。 “就是字面意思。”李敏道做出请的手势,明显是在赶他们走。 段非看气氛尴尬,轻咳一声,上前拉了牧白一下,说: “李主任,麻烦您照顾文易,我们就先回去了。” “他是我弟弟,照顾他是应该的。” 太阳已经快落下了,本就不灿烂的阳光,变得更加惨淡。 牧白站在病房楼下的垃圾桶旁边,沉默地抽着烟。 汪书泽也没有立刻离开,两人之间的诡异气氛竟然在此时开始缓解。 “还有吗?给我一根。”汪书泽问。 牧白把烟盒扔给他,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汪书泽瞅他一眼,“还记得去年你和傅家小姐绯闻满天飞吗?后来我到医院看病人,刚巧遇见他,他……穿着病号服。”汪书泽说。 牧白怎么会不记得? 那之前,他把文易从楚明克身边带走,两人在斯宾酒店里有一场互相磋磨的拉锯战…… 他激烈地亲吻他,要他,硬要给他的纹身打上玫瑰的印迹。 那晚,文易说他对他来说只是陌生人,说他会走,说他挡不住他,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用情爱把文易送进医院,又用情爱,在文易出院那天,填补几日不见的空虚。 即便这样,文易还是义无反顾地跟他保持着这样的关系,他竟然以为文易不爱他? 所有的回忆变得清晰,天边仅有的半轮红日,映在牧白眼里,却越来越模糊…… *** 郭大伟和段非站在不远处,心情都很沉重。 段非低骂一声,“这叫什么事?”没等他再次开口,手机就响了,“是牧伯父。” 郭大伟回头看看牧白,说: “这种时候,估计天王老子的电话,他也没心情接。” 段非叹口气,接起电话,就听见天王老子在那边说道: “段非,牧白是不是跟你在一起?让他接电话。” 段非犹豫一下,说:“好。” 太阳隐进城市远处最低的建筑物,汪书泽把烟头扔进垃圾桶,把手机屏幕上的来电名字放在牧白眼前,说: “牧白,你真的是我们三个里最幸运的。”然后接起楚明克的电话,转身离开。 段非走到牧白旁边,看看汪书泽的背影,把手机递给他,说: “伯父的电话。” 牧白到现在都没从回忆和痛苦里出来,闻言摇摇头背过了身。 看他这个样子,段非对牧长风说: “伯父,牧白他——” 天王老子没听到儿子的声音,打断段非: “告诉他,是有关文易的事。” 第131章 香山路的房子里,有文易的印记。 新年的钟声早已远去,卡门里热闹依旧。 “哎!听说了吗?牧大少爷跟小九表白,小九还进了医院!” “到底什么情况?牧白把人折腾的了?” “听说是晕倒了!连夜回了宁城!” “啧啧,牧氏集团和德康生物的瓜,要开幕啦!” 虽然小九就是德康生物小老板的事,已经众所周知,但这里的人,还是习惯称呼那个男孩为小九。 楚明克和汪书泽坐在角落里,听着旁人口中的牧白和文易,一杯又一杯。 “文易那么优秀,”汪书泽端着酒杯,“如果他离开,我一辈子都会觉得遗憾……” 楚明克面向吧台,看着小九曾经站的地方出神。 他曾是卡门最耀眼的精灵,即使父母双双离世,遭遇恋人背叛,又身患重疾,可他还是主宰了自己的感情。 这对于任何欣赏他的人来说,都会为他感到欣慰。 毕竟这朵玫瑰,在枯萎之前,感受到了他最想要的那阵风。 楚明克跟汪书泽碰了个杯,说: “遗憾是我们的,小九他……应该不后悔爱上牧总。” 汪书泽苦笑。 “是啊,文易能让牧白彻底变了个样,牧白也能让文易对自己这么狠心。” *** 从医院出来,牧白直接回了家。 书房里,父子二人手里各自拿着一沓文件,看得入神。 王彤珊给他们泡了茶,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见牧白看完,才问: “白啊,文易他情况怎么样?” 牧白把文件丢到一边,“算是稳定了,但……”牧白说不下去了,抹了一把脸。 牧长风轻咳一声,似乎不好直接开口问,转而说起了德康生物的事。 他点点桌上的文件,说: “听说他们那个ceo齐清正在找人私下交涉,但现在这个社会,有点风吹草动根本瞒不住,一旦对方说出去,德康生物的股价必然大幅度下跌,蒸发个几十亿就算是比较好的情况了!” 这是一份临床报告,是关于德康生物去年新研发的一种心血管疾病药物的。 因为是和国外一家知名医疗机构合作的,因此还没上市就备受关注,但最近却有消息,说他们的临床数据造假。 牧白揉揉太阳穴,闭着眼说: “何止是市值蒸发?这种药品安全问题,恐怕会让德康生物近几年都翻不了身!” 王彤珊看着儿子凌乱了的发型,轻声叹气: “白啊,先去洗个澡,下楼吃点饭!” 牧白昨天晚上一夜没合眼,今天又在医院折腾一天,滴米未进,确实有点饿了,但眼下这种情况,他吃不下去。 看着儿子这样颓废,王彤珊还是去给他准备吃的了。 回到自己房间,牧白给文易打了电话,不出所料,还没开机。 他又给护士站打了电话,确定文易晚上吃过饭后,才去了浴室。 站在花洒下,牧白愣愣地盯着虚空。 昨天文易晕倒后,手机是牧白保管着的。 上飞机之前,有人给他打电话,来电显示的是“烧烤王哥”。 对方不关注财经新闻,不知道在他店里帮忙的小九是富二代,还想找他看几天店。 牧白帮文易回绝后,忍不住看了他的通话记录。 所有的号码都有名字备注。 只有他的,是一串数字。 牧白当时是觉得心痛,但因为担心文易,这种心痛被焦虑替代,现在文易醒过来,这种感觉再次袭来,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心。 所以这大半年来,他每次打过去电话,文易看着那串数字,是怎样的心情? 他不把自己的名字输进手机,是真正的忍痛割爱啊! 餐厅里,王彤珊把饭又热了一遍,不见儿子下来,便上楼去找,见牧白已经穿好了衣服。 “儿子,还要出去?去医院?” 牧白摇摇头,“我回香山路。” 王彤珊看看时间,“这么晚了,就在家住下吧。” “不了。” 香山路的房子里,有文易的印记。 说来可笑,那是他和汪书泽住过的地方。 但现在回到这里,牧白能感觉到的,却只有文易。 这个男孩,像风暴一样将他原有的生活起了个底,然后种了一朵开在他心上的玫瑰。 第132章 那是一行十分漂亮的硬笔。 文易在医院住了好几天,精神好了不少。 那天晚上他心脏数次骤停,身体还很虚弱,但除了药物维持静养,也没什么更好的治疗办法。 李敏道坐在病房里,看着他吃完饭,问: “你真不打算见见他?他每天都给护士站打电话,还会到楼下坐一会儿。” 文易放下筷子,靠在沙发上,问: “有合适的骨髓吗?” 李敏道梗着脖子摇摇头。 “哥,送我回家吧……” 下午,李敏道把文易的药品针剂分装好,带着他出了医院,往城东一处别墅区驶去。 五年了,自从父母去世,文易再没回过这里。 不过李敏道会定期找人打扫。 “平时收拾房子的陈姨人不错,既然你要回来住,让她照顾你,我放心点。” “好。” 这次,文易没拒绝。 他的生命已经快到尽头了,能给别人点安慰就给点吧。 “小易,别灰心……上午小王说骨髓库那边数据挺好,人数比去年开年时候多了好几个百分点。” “嗯,我晚上想吃开背虾,不放料酒的那种。” “好,我这就通知陈姨。” 两人语气很平淡,谁都不愿意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对方。 因为没人种菜,为了防止杂草,那些空地都铺上了地砖,看上去确实很整洁,却没了当年的生活气息。 角落里那块地,是文易小时候他妈妈种萝卜的地方。 他看了片刻,回忆尽头,浮现出某人撅着屁股拔萝卜的画面。 “进去吧,外面冷。”李敏道说。 陈姨见他们回来,连忙出来,“小少爷回来啦!” 文易收回视线,看着中年女人和蔼的笑容,说: “陈姨,不用这么叫我,叫我名字就好。” 陈姨看看李敏道,见他点头,有些拘束地笑笑: “好。” 文易点头,问李敏道:“哥,你晚上在这吃?” “不了,我还得回去,今天晚上值大夜。” 李敏道把手上的药交给陈姨,一一交代。 “这些针剂需要冷藏,我会按时过来给他打针,这些药需要饭前十分钟空腹服用,另外家里每天都要消毒,他免疫力太差。如果他晕倒,把这个放他舌根底下,然后打这个电话。” 说完递给陈姨一张名片。 陈姨接过来一看,是距离小区旁边私人医院医生的名片,非常认真地点头: “好,我知道了。” 晚上吃过饭,陈姨在厨房洗碗,时不时观察这个年纪和她儿子差不多的男孩。 与她儿子不同,文易不看电视,也不玩手机,他就静静地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出神。 陈姨收拾完,给文易倒了一杯热牛奶。 “文易,喝点牛奶,李医生说,你睡觉不太好。” 文易抬手接过,“谢谢陈姨,今天晚上的饭菜很好吃。” “你喜欢就好。” “陈姨,你去休息吧,我坐一会儿就上楼睡觉。” 隔着院子里的栅栏,能看到对面邻居家的灯。 文易看着那些灯光,猜想他们有着怎样的阖家欢乐,又有怎样的浓情蜜意。 这样有人情味的感觉,最近一年里,他只在牧白那里感受过。 也许是两人的关系需要重新审视,再想起这个男人,文易的心有些悸动。 “牧白……” *** 李敏道回到医院,先是安排了几个手术,随后回了办公室。 文易的遗嘱已经公证过,当初交给他的纸质文件,还在他抽屉里躺着。 他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抽出最后一张,看着上面的那行字,摇头叹了口气: “何必呢……” “李主任!” 助理医生匆匆忙忙跑进来,说: “心外科那个病人在手术台上,情况危急!需要咱们血液科马上过去会诊!” “走!马上通知血库的人!” 这个病人李敏道知道,有严重的基因缺陷造成的血液病,一听这话,顾不上收拾桌上的文件便匆匆出了办公室。 *** 一连好几天,文易都没联系牧白。 对未知的恐惧,始终在牧白心头挥之不去。 这天晚上,从公司出来,他直接去了医院。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走廊里很安静,偶尔有出来洗漱的家属。 牧白径直走到文易住的那间病房,见里面亮着灯,就敲了敲门。 门很快开了,却是一张生面孔。 “呃……你找谁?” 牧白看看门牌号,确定没错,问: “你们……你们是新来的?” “嗯,下午才住进来。” “那上个病人呢?” 那人一脸莫名其妙,“当然是出院了啊!” 文易又不见了! 牧白心里一沉,大步朝护士站走去,那里只有两个护士在核对清单,也是生面孔。 “你好,请问2号病房的文易是什么时候出院的?” 那护士抬头看他一眼,“下午就走了。” “你们李主任呢?” 护士有点不耐烦,要是每个病人家属上来就问主任,那主任不得忙死? 但看在牧白那张脸的份上,还是多说了一句: “主任今天晚上值班,有什么事您可以到办公室找他。” 牧白一边往李敏道办公室走,一边拨了文易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冰冷的电子女声让牧白更加烦躁,他加快脚步,见李敏道办公室没关门,就直接进去了。 “李主任?” 牧白喊了一声,没人应声。 他以为李敏道在里间休息,便往里走了走,确定没人后,他准备去别的地方找。 但路过办公桌的时候,余光看到一张a4纸,上面有手写的字。 这年头,医院办公还用手写? 牧白扫了一眼,脑袋便炸开了! 那是一行十分漂亮的硬笔。 ——欠你一个玫瑰人生。 第133章 一场疾病,像一把尺子,重新度量他和文易的关系。 薄薄的a4纸拿在手里,牧白觉得万分沉重。 那是文易从来不曾宣之于口的爱,也是他即将被命运偷走的生命…… 牧白小心翼翼地把这张纸放回原位,没有翻看其他遗嘱内容。 不管文易给他留了什么,他都已经得到了全部…… 有人过来给李敏道送资料,冷不丁地看到主任办公室有人,愣了一下。 “您找李主任?” “对!他什么时候回来?”牧白神色有点焦急。 “李主任在手术室,少说也得两个小时。” 不等这小医生再说什么,牧白直接说: “好,那我在这等他。” 小医生古怪地看他一眼,把资料放在桌子上离开了。 牧白靠在沙发上,看着虚空发呆。 这几天下班,他都会到病房楼下抽支烟,或者偷偷在病房门外看一眼再回去,也会联系全国各地的医疗机构和红十字会,虽然效率不会比李敏道更快。 但这些,是唯一能让他觉得有心理安慰的事。 他太想文易了! 想搂着那削瘦的肩骨,分担命运施与他的重担…… 李敏道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看见牧白,他愣了一下。 然后径直走到办公桌前,看到桌上忘了收起来的遗嘱,拉开抽屉放进去。 “你看了?”虽然是问句,但李敏道很确定。 “我只看了这一张,也只需要看这一张。” 牧白说完,不再吱声。 李敏道十指交叉放在桌子上,叹了口气。 “牧先生,我知道你来找我的目的,但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文易想见你,他会联系你。” “他……现在怎么样?” 李敏道沉默片刻,说:“很虚弱,就算配合治疗……也就三两个月……” 牧白垂眸,眼泪滴在地板上。 两个大男人相顾无言,几分钟后,他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开了。 回到香山路,牧白坐在阳台上,一口一口喝着酒。 已经凌晨两点了,这是他和文易认识后的第一个情人节。 他想找到文易,问问他为什么不愿见自己。 也许文易早就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却在他知道真相后开始逃避。 但隐隐地,牧白又觉得自己知道原因。 一场疾病,像一把尺子,重新度量他和文易的关系。 不是考验他们的感情,而是界定他们的相处方式和生死距离。 文易需要时间适应,但现在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午夜两点,楼下花坛旁边,那只流浪猫出来觅食了。 牧白看见它在文易原来投食的地方转了又转,起身去了厨房。 十分钟后,他裹着大衣,带着白水煮的鸡胸肉和酒下了楼。 暮冬时节的风依然刺骨。 牧白把冒着热气的鸡胸肉一点一点撕开。 流浪猫见来人不是文易,警惕地蹿回树后。 但可能是饿久了,又有点蠢蠢欲动。 “我没猫粮,将就着吃吧。” 牧白有点醉,身形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三楼发呆。 直到有上夜班回来路过,冷不丁被他吓一跳叫出了声,他才回神。 吃干抹净的流浪猫早已不知去向,花坛边只剩一个空盘。 牧白苦笑一声,把酒瓶扔进垃圾桶,搓搓耳朵上了楼。 狭窄的楼道,是他和文易走过无数次的路。 他们曾在这逼仄的空间里接吻,调情…… 但现在,那个男孩却在刻意回避他。 不知不觉,牧白迈上了三楼的台阶。 站在文易家门口,牧白抬手打开了密码锁。 密码六个九。 键盘每响一次,牧白的心就疼一下。 美好的东西值得永远,但文易的生命却如此短暂。 打开门,玄关处的感应地灯还亮着,那个能肆意操纵各种基酒,会在他身下哭泣的身影却不知道在哪…… 牧白站在客厅里,眼前浮现出文易生活在这里的景象。 沙发上,餐桌前,男孩会看电影,会吃外卖,或许在无所事事的时候,也会想起他…… 酒,切子杯,花瓶里的枯枝,墙上的灰白纹理。 牧白的视线扫过每一处角落,努力将目之所及的所有东西,收入脑海,用来慰平对文易的思念…… 他拂过厅柜里码得整整齐齐的唱片,突然发现其中一张没放好,下意识地抽了出来。 红色背景下 vie en rose几个法语单词映入眼帘! 不知为何,牧白心跳加速! 他指腹轻轻搓了搓最后一个单词,打开了包装…… 第134章 他不要他的卡萨布兰卡,他只要他的玫瑰人生…… “铛——” 一枚硬币掉在地上。 牧白的心被这清脆的声音猛然惊醒,看到唱片里,夹着两张精心过了塑的十块钱纸币,上面的便签纸上,是他自己的签名。 空气中的氧气突然被抽走! 牧白用力喘着气,捡起那枚硬币,哭出了声! 这就是文易留给他的东西! 十减九的游戏,他只是想要自己的一颗真心,可以有所托付! “文易!文易……” 牧白喃喃地念着文易的名字,握着那枚硬币,慌慌张张地把每个房间,包括洗手间阳台都看了个遍,虽然知道这房子里根本没人! 这算什么? 大象吗? 知道自己快要死掉了,就独自离开,躲到深山老林里? 牧白喘不过气,也不管现在有多晚,拿出手机就给文易打电话! 可文易自从住院,手机就再没开过机,他只能重复不停地拨号,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冰冷女声…… 这天晚上,牧白躺在文易床上,一夜没睡。 对文易的记忆点,从去年卡门里的“花架子”,从宁城大学的毕业典礼开始,沿着时间的轨迹,落在南市他向文易表白时那个雨夜的玫瑰。 他不要他的卡萨布兰卡,他只要他的玫瑰人生…… *** 几个小时后,牧白早早去公司。 “牧总,前几天您让我关注德康生物,这是我托人搜集到的,包括他们各大股东的来往关系。” 温蒂把一沓文件放在牧白桌子上,指着几个人的资料说: “今年春节假期,他们几个跟齐清频繁见面,应该是在商讨临床报告数据造假的事。” 牧白接过来粗略看了一下,都是德康生物的老股东。 “齐清只跟潘星辰见了一次面?” “是的牧总,而且假期结束后之后,潘星辰也不去公司上班了,整天跟他那个……男朋友在一起,不是去酒吧就是去打球。” 牧白拧着眉,若有所思。 就算潘星辰胸无大志,但齐清那样攻于算计的人,怎么会放着这个手握5%股份,又好操控的小伙子不接触呢? 这点,他从去年德康生物年会,就开始怀疑了。 放下资料,牧白嘱咐温蒂。 “温蒂,这两天你把社会面上所有关于他们临床数据造假的言论整理出来,谁说的,通过什么方式,哪个媒体,都搞清楚。” “好的牧总,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你出去吧。” 静下心来把文件看完,牧白看着窗外灰色的天空,揉揉太阳穴,开车去了宁城医院,却不是去找李敏道。 林章坐在办公室里,正在跟手下带的实习生分析病例,看见他过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毕竟这位已经好久没找他咨询过心理问题了。 “怎么了牧白?”林章病历簿递给实习生,“你们先出去吧。” “我有件事拜托你。” “你说。” “有个人……我想知道他住在哪家医院。” 林章笑了: “牧大公子,除去社区卫生站和单位医疗室,整个宁城光是二级以上的医院差不多有三百多家,还不算私人的,你让我上哪问?” “不用问所有的,你只需要问有条件治疗骨髓衰竭的几个大医院,至于私人医院,哪里收费高环境好问哪个!” 这样的话,范围就小多了,林章转着手里笔,踌躇片刻,问: “是……他?” 牧白轻轻嗯了一声。 林章跟牧白认识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找他办事,况且现在这位和德康生物小老板的事满城皆知。 林章知道他是玩真的,随即给老父亲去了电话。 “爸,还得托您的关系打听个事……挺重要的……就是想在医院内部找个病人……好嘞,谢了爸!” 牧白见林章父亲答应下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你把他证件号码发我。” “好,最快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林章看看时间,“现在还不到中午下班时间,最快……下午三点吧。” “那好,我等你消息!” 中午,牧白去了free life吃饭。 餐厅经理看他一个人过来,脸色也不好,不敢多问什么,只让服务生站在稍远的地方。 优美的旋律里,每个音符都洋溢着幸福快乐,但在牧白听来,却都不如文易的悲凉曲调。 去年夏天,他和文易在这里吃饭,看他弹曲子气走众多客人,为他出头打架,这些回忆,仿佛变得遥远。 但如果可能,牧白愿意他天天在这里弹曲子,只要他还在他身边。 吃过饭,牧白买单走人,去了河边广场。 天空依然灰暗,宽阔的河面上,几艘船不时穿梭其中。 他站在栏杆边,回想去年文易在这里告诉他,死亡很近。 这大半年来,他被一个抑郁症蒙住了眼,从来没想过文易那么鲜艳明丽的生命,早在一年前就注定了结局。 他们两个,为了对方,都用虚假的伪装,让他们的感情在亦真亦幻的欲望中浮浮沉沉…… 他和文易在大年初一晚上南行,一路上秋收冬藏。 牧白原本以为,文易的精神状态逐渐恢复正常,离他越来越近,却在南市的那个雨夜里,骤然感受到来日方长,是种奢望…… 林章打来电话,牧白一手插兜,握着那枚硬币,一手接了起来。 “怎么样?” “没有。”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几乎浇灭了牧白心里的希望! 他攥着手,问: “怎么可能?” “真的没有!我还让老爷子把标准放低,连有资质的疗养院都问了个遍!他……会不会没在医院?” “我不知道……他的病很严重,李主任他……不可能让他离开医院!” 牧白有点语无伦次。 林章在电话那头用钢笔轻轻敲着桌子,说: “他会,如果他认为没有希望的话。” 文易会在哪?他到底在哪? 牧白坐在车上,狠狠拍着方向盘! “艹!” 随后他拿出电话,又打给了段非。 “段非!我需要文易名下所有房子的具体地址,还有他父母的!” 这种事涉及个人隐私,不太好弄,段非看着坐在办公桌前的郭大伟,无奈地摇摇头: “牧白,我怀疑我昨天晚上那个饭,就是为了你今天这个事吃的,等着!”说完便挂了电话。 郭大伟放下手中的文件,“怎么了?” “文易出院了,没回香山路。” 段非说完,开始打电话,“喂,兄弟,有个事还得麻烦你一下……” 第135章 文易坐在沙发上,与窗外的男人对视。 立春已经有段日子了,天却没有暖和起来的意思。 傍晚时候,又飘起小雪。 牧白坐在车里,落下车窗,伸手接住几片雪花,看它们在掌心融化。 这是他从小到大,过的最没生机的春天。 “这是所有地址,祝你好运!” 收到段非的消息,牧白一脚油门,驶出广场。 天色阴沉下来,外面下起了雪。 文易拿着一本书歪在沙发上。 这个季节,二十五度的室温在北方不算低,但他还是下意识裹了裹披在肩上的薄毯。 陈姨在门口接着外卖点的蔬菜,一进门,见他披着毯子,便走到空调控制器旁,把温度又调高两度。 “陈姨,我不冷……”文易出神地看着书上的字,轻声说着,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轻叹了口气。 “倒春寒可不是闹着玩的!文易,别看书了,休息一会儿吧!” 说话间,沙发旁边的电话响了。 现在还会打家里座机的,除了李敏道,没别人。 陈姨把菜放下,准备去接,就见文易坐起来,抬手拿起话筒。 “哥。” “小易,今天感觉怎样?” “还可以,就是不想动。” “下雪了,自己多注意……” “我知道。” “呃……有个事我得告诉你。” “你说。” 李敏道实在不想用遗嘱称呼那张纸,便说: “你写给牧白的东西我放在办公室,他昨天晚上到医院找我,看到了……” 文易犹豫片刻,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看到就看到吧,那房子……是他的了……” 李敏道鼻子有点酸。 “他只看了那张纸,其他的没看,”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见文易还是没反应,接着说:“还有件事,心理科的林医生告诉我,牧白今天在全市医院住院患者里找你!” 天快黑透了。 文易看向窗外,那个满世界找他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毛呢大衣,正站在院子的铁栅栏外,手里拿着一只枪炮玫瑰。 “哥,我会配合治疗,不会放弃……” 挂掉电话,文易坐在沙发上,与窗外的男人对视。 陈姨走到窗前,拿着遥控器,准备关窗帘,看见了牧白后,问了一句: “咦?这人是谁?刚才我出去拿菜的时候就来了。” 她回头看看文易,见文易眼睛里的光亮了一下,随即黯淡下去。 “文易,你认识他?我去请他进来?” 雪花落地即化,此刻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文易竟然能看见牧白发梢上的水珠。 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 只有男人手里的玫瑰,鲜红得不像话,就像男人那颗滚烫的心脏…… 自从病发回到宁城,这是文易第一次见到牧白。 仿佛隔了一个世纪,又仿佛还在南市的那个雨夜,那夜的玫瑰,也是这样鲜红…… 文易的心狂跳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用这短暂的生命面对这个男人,于是摇了摇头。 “陈姨,关窗帘吧……” *** 说起来,牧白进文易家小区还装了一把逼。 他的车牌号没有自动识别,自然会被保安拦下来询问登记。 “先生,请问您找谁?” “我找56号楼的文易。” 这个小区占地面积不小,但总共才一百多户,保安干了好多年,基本上谁住在哪都知道,前几天文易回来的时候还打了招呼。 见牧白是生面孔,就算他开着千万豪车,也不敢轻易放他进去。 “那你给他打个电话。” 这不是为难牧白吗? 他要能打通电话也不至于这样找人了! “他电话关机。” “不好意思啊先生,我不能随便让你进去,不然业主会投诉的。” “你是怕我进去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保安刚要解释,牧白就从包里抽出证件递给他:“牧白,把这块地买下来也不是不可能。” 保安尴尬地笑笑,最近德康生物和牧氏集团的瓜还有谁不知道? “那您进去吧,别待太长时间,园区路上不好随便停车。” 到了文易家门口,他看见有中年女人出来接东西,心里安心不少。 看样子,文易没有像在香山路时那样独居。 他拿着玫瑰下车,往院子里望去。 高大的落地窗里,文易披着一条米黄色毯子,像个高中生一样坐在沙发上看书。 他的头发长长不少,遮住一点脸颊,加上几天不见,视觉上,牧白觉得他更瘦了。 雪花落在玫瑰上,化为水珠,将丝绒质感衬托得更加华美。 但即便它再美艳,也不及文易万分之一。 牧白静静地看着他的侧颜,不能想象这个男孩,会在不久的将来从这个世界消失! 他还没好好感受过自己的爱…… 看着文易接起电话,看着他发现自己,看向自己,牧白觉得时间停滞了。 他的目光穿过玻璃,射在文易身上,想要看到男孩所有的坦诚…… 看着他和保姆说话,看着他摇头,牧白不能呼吸…… 几秒钟后,两人的对视被厚厚的窗帘隔绝。 足足在原地站了大半个小时,也没人开门。 牧白知道,这就是文易的回答…… 他把玫瑰放在院子门口的石柱上,离开了。 站在二楼窗帘后的文易,看着消失在道路尽头的汽车尾灯,从衣柜里拿出了羽绒服。 第136章 石灯旁边,一枝枪炮玫瑰,静静地躺在那里。 文易穿着羽绒服,下楼后径直打开了大门! “文易!” 寒风卷着雪花猛然灌进来,吹得他眯了眯眼。 “文易!”陈姨连忙从厨房过来,“文易,你要出去?” “就出门看看,陈姨,你去忙吧。” 文易说着便出了门,台阶上有一层薄薄的冰,他差点滑倒,好在陈姨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文易,有什么事陈姨去就行!外面这么冷,你要是感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文易摆摆手,已经走到了院子门口。 颗粒状的雪细密地落下,两根一米多高的柱子上,暖黄色的灯光是这寒夜里为数不多的热源…… 石灯旁边,一枝枪炮玫瑰,静静地躺在那里。 没有任何包装纸,也没有去刺。 是最原始的状态,似乎昭示着牧白最纯洁的爱…… 文易拿起来,放在鼻下闻了闻。 那香味跟他往日在广场上送出去的都不同。 浓郁的幽香里,有着淡淡的苦涩…… 这些天,陈姨从各种途径知道了一点文易的私事,结合文易的状态和举动,明白过来刚才那个男人就是传闻中的牧白。 狗血的恋情加上狗血的命运,叠出的效果竟然只有一个字——虐! 就连这个中年女人都觉得心疼,她轻轻拍拍文易胳膊。 “文易,进去吧!” 吃过饭,文易打发陈姨先去休息,随后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客厅里。 璀璨的水晶灯像瀑布一样垂下来,有些晃眼。 文易躺在沙发上,捏着那枝玫瑰放在灯光下,上面的水珠立刻反射出光晕。 他摘下一片花瓣,放进嘴里,慢慢嚼起来,咽下…… 就好像这样做,他就能在离开的时候,把牧白的爱一并带走…… 他机械地吃着一片又一片花瓣,原本苍白的嘴唇染上红色,像往常一样饱满诱人。 可他早已泪流满面,他的生命,不可挽回地在加速流逝…… 第二天早上七点,天还没大亮,陈姨起床准备早餐。 客厅里大灯没关,她看见文易还躺在沙发上,应该是一夜没回房间。 陈姨走过去,准备给他盖上毯子。 什么东西? 陈姨错开脚一看,发现自己采到了一截树枝。 文易家里没有任何插花,她捡起来一看,越看越像昨天晚上那枝玫瑰。 四下看看,她没发现花瓣的踪迹,正疑惑时,注意到文易唇角的红色印记…… “这孩子……这是把花瓣……吃了?” 陈姨心里一惊,不明白这是什么操作! 但转念一想,他这行为背后的情感因素,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还想着那个牧白。 她摇摇头,拉着毛毯给文易盖上,无意中碰到他的手,发现他体温烫得吓人! “文易?文易?” 陈姨焦急地喊着文易的名字,心说昨天晚上就不该出去!连忙给李敏道打了电话! 就在这时,文易皱着眉哼了一声。 “文易,你醒啦?”陈姨对电话那头说:“李医生,文易发烧了了!他醒了!” 文易最近白细胞很低,免疫力太差,李敏道怕感染,告诉陈姨: “先给他倒点水!我现在就让隔壁医院去接他!他这几天,得住层流病房!” 陈姨不懂什么是层流病房,但听李敏道的意思,这情况不算好但也不是最坏,稍稍放下心来。 “疼……”文易艰难地睁开眼,感觉浑身酸痛,刚想坐起来就失败了。 “哎小易别动!我给你倒水!” 文易重新躺在沙发上,扭头看见桌上那枝秃头玫瑰。 昨天晚上的记忆好像已经远去,他已经记不清牧白站在栅栏外时的模样了。 烧傻了,他想。 “来,文易,喝水。”陈姨坐在他身边,扶着他坐起来。 “陈姨,你告诉我哥,我不想去医院……” “文易,别任性!你现在烧得厉害,等退了烧咱就回来,陈姨照顾你!” 也许是太没力气了,文易不再反驳,几乎是半昏睡着靠在沙发。 他始终拧着眉毛,摸着手腕上的纹身,想把这个男人从脑海里挖去,但又想记清楚那朵玫瑰在黑夜里的样子…… 这家医院就是文易上次住的那家私人医院。 他一到,病区医生立刻为他安排了病房和检查,特效退烧药用上后不过十分钟,文易就觉得轻松多了。 层流病房不能探视,李敏道赶来时,陈姨正一个人坐在走廊的沙发上。 “陈姨,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发烧?” “李医生,昨天晚上家里来个人,应该就是那个人……他拿了一朵花儿,我看文易不想见他,就没让他进来!他走的时候把花放在门口,然后文易就去拿,说什么也不听!” 李敏道一听就知道是牧白。 陈姨语速很快,李敏道怕她误会,抬手示意她别紧张: “陈姨!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文易他看着不声不响,实际上脾气倔得很!不怪你!” “不是李医生……我是怕他想不开,他昨天在客厅睡的,好像还……” “还怎么?” 陈姨把那枝秃头玫瑰递给他。 “他好像……把花瓣吃了……” (宝子们有没有被虐到我不知道!但这章我把自己虐哭了!!o(╥﹏╥)o!!) 今天三次元有事,来晚啦! 这篇文快要进入尾声了,能劳烦宝子们给这篇文打个分吗?真的很感谢陪伴到现在的宝子!感动,谢谢!下篇开短篇be! 第137章 你愿意把你的一颗真心,给我吗? 这天晚上,牧白还是睡在文易家里。 早上醒来后,梦里的场景依旧清晰。 仍是昨晚在文易家门口,文易隔着玻璃对他摇头的场景。 只不过文易背后,不是被水晶灯映得金碧辉煌的石材背景墙,而是医院里惨白的墙面。 他抹了抹眼角,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 翻个身,牧白把脸埋进松软的枕头里。 “文易……” 早上八点钟,牧白下楼,准备先去公司,处理完公务后去文易家。 快到公司的时候,李敏道的电话进来了。 牧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这个时候打电话,是怪他私自去了文易家,还是文易出了什么事? 把车停在路边,牧白接起电话,“喂,李主任?” “牧先生,”李敏道犹豫片刻,叹着气说:“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我帮文易拦着你,究竟是对他好还是不好……” 一大早听到李敏道这没头没脑的话,牧白一时摸不透情况: “李主任,这是什么意思?” 李敏道报出一所医院,看着手里那朵没了花瓣的玫瑰枝,说: “你过来吧!” 牧白昨天去文易家时还路过这家医院,一听就急了: “文易怎么了?” “他感冒了,”没等牧白松口气,李敏道又说:“但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这个感冒折腾进去的,可能是他一半的剩余时间……” *** 护士给文易换过液体,推着医疗车出来。 牧白一路跑过来,见李敏道站在病房门口。 “李主任!文易他怎么样?” 隔着电动门的玻璃,李敏道朝里面抬抬下巴,说: “已经退烧了,但需要把白细胞升上来再换普通病房。” “好好的,怎么会感冒?”牧白往里面看看,文易还在睡觉。 李敏道把秃头玫瑰递到他面前。 “这是……”牧白接过来,一颗心瞬间收紧! 想到昨天晚上文易看着他的目光,咬紧后槽牙。 “我本来不打算让你知道,”李敏道看着病房里的人,突然转向牧白,“但牧先生,你知道这花瓣在哪?” 牧白失神地看向李敏道。 “在他身体里。” 短短五个字,像惊雷炸在耳边! 牧白想过文易放不下他,但他这样的行为,分明就是想要把他的爱和自己融为一体! 这让牧白感到激动的同时,也更加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奇迹发生? 为什么他们要面临这样的生离死别? 牧白忍着眼泪,趴在玻璃上,想要看清楚文易脸上每一个毛孔,想要把这个人刻进脑海…… “我什么时候可以进去看他?” “最快后天。” “好,我知道了……” 牧白看一眼里头的人,扭头往电梯间走去。 *** 午饭时,牧白出现在牧家大宅。 从那天父子俩看过德康生物的文件后,牧白就一直没回来过。 王彤珊正在家自己捣鼓冻干果茶,见他回来,放下手里的柠檬片。 “白啊,你回来也不说一声,我没让阿姨准备你饭。” “妈,我爸呢?” “他还在公司,你以为就你是工作狂啊?” 牧白转头就走。 “哎哎!你爸一会儿就回来,他下午约了几个老朋友来家里喝茶!” 母子俩正说着,牧长风已经进了门。 王彤珊上前接过他脱下来的大衣,说: “儿子找你。” “哪个项目出问题了?回来寻求场外援助?”牧长风换了鞋,坐到牧白旁边。 “爸,simonson前段时间是不是设计了一款戒指,准备拍卖?”牧白问。 王彤珊和牧长风对视一眼,都明白他的意思。 “白啊,你不是一向不关注时尚圈的吗?” “拜朋友圈所赐,我看您好几个闺蜜都在讨论这个事。” 王彤珊已经想到牧白要干什么,脸色不太好看。 她不反对自己儿子和文易的恋情,但文易现在这个状况,万一……那自己儿子怎么办? 牧长风同样有这样的顾虑,对于这件事是能拖就拖,于是说: “你想要,月底去拍就是。” “我后天就要!”牧白斩钉截铁地说。 牧长风喝了口茶,沉默片刻,问: “你决定了?” 牧白点头。 王彤珊把头扭到一边,抹了抹眼角。 做父母的,就算再开明知趣,但自己的孩子,总是第一位的。 “牧白……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毕竟文易他……” “妈,你别哭……”牧白笑笑,说:“不管他如何,就算只剩一把灰,只要他在我身边,我就是幸福的……” 牧长风和simonson是多年老友,他抿抿嘴,到书房给远在欧洲的simonson打了电话。 客厅里只剩下牧白和王彤珊。 牧白双手交叉支在膝盖上,微微弯着腰深吸一口气,说: “妈,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那孩子要是有个好歹,苦的是你自己!”王彤珊说得不留情面,但眼泪有一半是为文易流的。 母子俩相顾无言。 十分钟后,牧长风从楼上下来,牧白站起来,殷殷切切地看着他。 “他今天去跟拍卖行交涉,毕竟签过合同了,好在拍卖行明天才开始公示,他说最快三天才能带着过来!” 三天?牧白哪里等得了? “既然他同意了,我今天晚上就飞过去找他拿,不用他跑这一趟!” “你急什么?就算你明天过去,过几天他也要过来!” “我把钱打给他不就行了?” “你以为他要钱?” 牧白一听这个,疑惑道:“他还要什么?” 牧长风皱着眉,“他要我来我这挑茶饼!” 王彤珊流着泪,突然笑了,不知是无奈还是为儿子感到幸福。 “几个饼子换个儿媳,长风,你赚大发了!” 牧白嘴角抽动,眼睛也湿了: “妈,爸,谢谢你们!” *** 除了刚出国那段日子,牧白很久没有这样连续长途飞行过了。 但当他拿着戒指,坐上回国的飞机时,他心里终于有了一点踏实的感觉。 文易的情况有所好转,已经从层流病房转到普通病房。 从入院到现在,整整三天,他几乎都处在昏睡状态。 这天晚上醒来,反而精神许多。 已经十一点了,陈姨在陪床上半躺着,听到动静,立刻起来,“你醒啦?” “陈姨……渴……” “哎!陈姨给你倒水。” 陈姨扶着文易坐起来,给他把床头升高,看着他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水。 “陈姨,还有点饿。” “你等等,保温盒里有粥,我去给你拿。” 文易愣愣地盯着墙壁,脑海中浮现出情人节那晚,牧白站在自己家门口的样子。 好像想着这个男人,就能放缓他过快的心率一样。 陈姨端着瓷碗过来,见他在发呆,轻轻叹口气: “来,文易,喝粥。” “文易……你刚住院那天,李主任和……那个男的都过来了。” 陈姨想了半天,还是觉得文易听到这个消息,会好受一点。 果然,文易喝粥的动作有一瞬间停顿,轻轻“哦”了一声,但什么也没问。 这天夜里,文易侧着身子,看着窗外的月亮,一动不动躺了一夜。 月是永恒月,但人却不是。 等他死后,总会有人陪牧白一起看月亮,看日出,和他春水潮生。 但这些,不应该是他该祝福牧白的吗? 可一想到这大半年来,跟牧白相处的点点滴滴,文易就矛盾得揪心。 他舍不得牧白的体温,说不出这样的祝福,却又不得不放手。 这种撕裂感,让他的眼睛再次蒙上雾气…… 这天清晨,牧白一下飞机就直奔医院。 天蒙蒙亮的时候,文易稍微眯了一会儿。 陈姨见他睡着,出门去给他买早点。 牧白来的时候,病房里只有文易一个人。 他悄悄走进,在文易眼睛旁边轻轻亲了一下。 文易眉皱得更紧了,哼唧两声睁开了眼。 清晨金色的阳光照进来,牧白能看清他脸上的每一根毛孔,也看见自己的脸,倒映在他那双漂亮的眸子里。 文易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牧白忍不住笑了: “不认识我了?” 文易咽口唾沫,嗓子有点干: “你……来干什么?给我送行?” 这熟悉的口吻,果然很文易。 他话音刚落,牧白就一口亲上他的唇! 几天没刮的胡茬有些刺痛,文易一开始有点抗拒,但因为浑身无力,干脆躺平,任由牧白在他口腔里任意攫取一切。 甘甜和苦涩…… 这个吻持续了好久。 随后,他放开文易,单膝跪地。 文易就那样呆呆地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 一枝枪炮玫瑰和一个打开的丝绒盒子,里面是一张崭新的十块钱纸币,上面躺着一枚戒指。 “文易,不管以后怎样,我给你天长地久十全十美的爱,你愿意把你的一颗真心,给我吗?” 第138章 文易,你不用现在回复我,我会等你…… 阳光下,文易的脸看上去有点不真实。 他的目光落在那枚戒指上。 莫比乌斯环的设计和牧白天长地久的誓言很契合。 但指环外翻处嵌着的钻石,太耀眼了。 和他虚弱的生命极不相衬。 他深吸一口气,扭过头看着天花板,闭上眼睛。 这意思再明确不过。 牧白眼睛里期待的光慢慢暗下去,笑得有点勉强: “文易,你不用现在回复我,我会等你……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他把玫瑰和戒指放在床头,说: “我先回去,明天再过来。” 文易始终没睁眼,呼吸像睡着了一样平静,内心早已风起云涌。 牧白又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关上病房门,离开医院。 玫瑰的香味萦绕在鼻尖,文易眨眨眼睛,想用眼泪结束这一切,却发现自己早已无法割舍…… *** 这几天,温蒂已经把德康生物的事详细整理了遍。 发现消息的源头是一个外地的中年人,他是药品受试者之一。 春节之后他突然到处跟人说,他那组受试者数据跟临床报告不一致,德康生物公布的数据隐瞒了少数人的不良反应。 牧白拿着看了半天,总觉得有点蹊跷。 去年夏天,德康生物这个新药的临床数据,就已经公布了。 当时社会和行业内反应不都错,这人为什么现在突然向德康生物发难? 就算是想讹钱,当时为什么不说? 就在这时,温蒂又匆匆忙忙地过来。 “牧总,德康生物开盘跌停!” 艹! 牧白颦眉,打开证券软件。 果然,大额资金盘前出逃,一开盘就砸停了! “齐清没把这事压下去?”牧白问。 温蒂手里拿着打印的几张新闻图片,“今天早上爆出来了!” 牧白接过来,“这几个自媒体我知道,很容易就能公关!所以齐清呢?他为什么没压住?” “牧总,您的意思是……他故意的?” *** 宁城医院。 齐清坐在李敏道办公室里,一脸担忧。 “敏道,我知道你们家向来不插手公司的事,但这次我真的是没办法了,这事必须文易点头,你帮我去劝劝他?” “齐总,文易不同意,肯定有他的理由。”李敏道毫不留情地拒绝了,继续写东西。 “敏道,话不能这样说,你们家也算是公司的股东,这样下去,对你们也不利啊!” 李敏道把手里的笔放在一边。 “齐总,出了这样的事,你不去找人协调,找文易干嘛?再说,又不是只要他同意增资,就能立刻挽回损失!” 齐清还想说什么,李敏道的电话响了。 他一看号码,连忙接起来,不知对面说了什么,他起身就往外走! “敏道!你去哪!” 李敏道虽然不懂经营,但也知道文易病重势必会对公司产生影响。 在文易情况好起来之前,他不打算告诉齐清。 *** 牧白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电脑屏幕,一旁的段非和郭大伟也都开着证券软件,一脸严肃。 德康生物暴跌,陆陆续续有人以跌停价买进,不过都是散户,对整体价格没什么助力。 段非看他一眼,问: “白啊,如果德康生物持续暴跌,你有多少资金能补上?” “他们家盘子不大,但也不小,照这个架势跌,我手里的闲钱只能维持三天。” 牧白一边说着,一边挂上大额买单,生生将德康生物的股价拉了回来。 就在这时,牧白在国外的朋友给他发来了邮件,是关于增资德康生物的那个私募基金。 因为国外隐私制度严密,所有调查费了些时间。 牧白看过后,眼神阴沉。 “呵!齐清想玩,我就陪他玩到底!”说着给温蒂打了电话,让她把手下投资公司的人叫过来。 “怎么了?”郭大伟问。 “我朋友说,这个私募资金有个隐形持股人,这些年一直在国外打工。单看名字,确实跟任何人都挨不着边,但他的籍贯,是s省d市。” 牧白说到最后,拿钢笔点了点桌子。 “s省d市?”郭大伟想了片刻,恍然大悟: “潘星辰证件上的住址,就是这个地方!” 段非“啧啧”两声: “牧白,你这外国朋友真尼玛牛逼,连籍贯都知道!” 郭大伟一拍桌子,说: “这就说得通了!这个私募基金,在德康生物股价低点的时候注资,就能用最少的钱获得最多的股份!果然有猫腻!齐清故意疏远潘星辰,就是怕别人怀疑他!” 牧白松松领带,说: “德康生物本身的问题不足以造成股价大跌,齐清凭空捏造丑闻,让公司陷入困境。就算国外合作开发药品的医疗机构,能第一时间出来辟谣,股价一时半会也涨不上去。这样,他就能逼迫文易答应增资。不过,齐清用这种方法拉低股价,最多维持两天,证监会不是傻子,肯定会出面问询。” 段非跷着二郎腿,唉声叹气: “他也不怕玩砸喽!唉,看看咱们学霸这是什么命,摊上这狠人!” 牧白靠在椅背上,仰着头喃喃地说: “什么命?他什么命,命里都得有我……” 郭大伟使劲戳了段非腰窝,小声说: “看你说的什么话?不知道牧白心里烦?” 段非撇撇嘴,“我这不是有感而发嘛!” 这时,投资公司的负责人进来了。 “牧总,您有什么事?” “小李,投资公司账上的闲钱有多少?” “不到五个亿。” “好!这几天你盯着德康生物,适时买进,逐步把股价拉上去。” “牧总,德康生物出了丑闻,行情很不稳定啊!虽然股价被拉回来了,但说不定是他们自己人在买入啊!” 牧白抬头看着他,说: “买一的单,是我挂的。” 第139章 小易,你怕吗? 昨天晚上,文易无聊时扫了一眼新闻,说有个着名设计师的作品退出拍卖。 而现在,这枚戒指就在自己身边。 原来牧白这两天没出现,是去搞这个了。 文易侧躺着,用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摸着盒子里的戒指。 牧白的爱太热烈,像烈火一样灼烧着他。 李敏道风风火火地进来,把陈姨吓了一跳。 “陈姨,文易他……” 陈姨朝里面看一眼,低声说: “早上那位先生来了,他走后文易就一直魂不守舍的。” “陈姨,这几天麻烦你了!” 李敏道走到病床边文易都没察觉。 看见那枚戒指,李敏道什么都明白了。 “小易!” 文易扭头,看见李敏道,木然地收起盒子,放在一边,“哥,你怎么来了?” “小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c市那边刚才来消息,说有合适的配型了!” “真的?”文易眼睛亮起来。 “真的!小易!” 文易撑着胳膊坐起来,看一眼床头柜上的玫瑰,有点犹豫。 “可是哥,我现在这个情况……熬不熬得住?” 这是所有移植病人的忧虑。 “小易,你怕吗?” “我不怕……但是牧白……” 文易的手在颤抖,他已经接受了死亡,但如果试过后,还是失败了,那对牧白的打击会不会更大? “小易,牧白在这时候送你戒指,你觉得他还没做好承受任何后果的准备?” 欣喜和迟疑轮番冲击,文易紧紧咬着后槽牙,脑子有点混乱。 病了这么久,他自己也算半个医生,前期化疗,移植期间的突发情况,后期是否排异,都是要考虑的问题,况且他现在,身体底子已经大不如前。 可他……太舍不得牧白了…… 片刻后,文易攥紧拳头,对李敏道点点头。 “好!我这就安排你转到我们院!小易,虽然我不能跟你保证什么,但是我会尽最大努力!” 李敏道说完转头就准备去办手续,刚走出两步又回来了。 “告诉牧白吗?” 文易犹豫片刻,说: “等确定下来再说吧!” 移植如果失败,对文易现在的状态来说,也没什么差别,但一半的希望,是他唯一能为牧白做的…… 李敏道走后,他趁陈姨收拾东西的空档,打开了手机。 一大堆来电提醒和消息。 看到齐清的名字,文易皱了皱眉。 福至心灵,他点开了手机上的证券软件,找到自家股票,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没厥过去! “齐清是煞笔吗?” “什么?”陈姨冷不丁得听见文易骂人,有点吃惊,“怎么了?” “没事陈姨,我在说公司的事。” 文易拿起手机,刚准备打电话询问,就看见股价开始大幅度回升。 为了搞清楚,他还是先给齐清打了电话。 “齐哥,公司股价怎么回事?” 齐清刚回到公司,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股市,也不知道股价已经回升的事,接到文易的电话,心里暗喜。 “没什么大事!就是之前有个药品的临床受试者想讹钱,到处造谣,说咱们数据造假!我已经安排人去协调了。” 文易虽然没真正踏入过商业圈,但从小见识还在,知道这事对公司的影响,绝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结束的。 “齐哥,这种事情尽早澄清,免得引起大众误会!” 齐清对文易这种直来直去的指责很不满,但他心里有鬼,不敢怎么反驳,笑道: “小易,你放心,事情都在我们控制内,不会让这件事发酵的!” “那就好。” “小易,年前哥跟你说的增资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如果对方是优质资本,增资是好事,但我还是那句话,我得看到关于对方的尽调报告。” “好,我这就发给你。” 一个春节假期的时间,齐清早就把该造的假都造完了。 挂掉电话,他把报告发给文易,一脸得意,然后给潘星辰发了信息,让他联系那个国外的“控股人”,准备回国谈签约。 随后,他打开证券软件,准备审查自己的手笔。 这一看不要紧,他也差点也厥过去! 股价跌停十几分钟后,又神奇地上去了! 砸两个停板,齐清的个人损失不过几千万,但私募基金因为股价下跌,能占的股比价值,是这个数的几十倍! 除去他示意抛售的股东,加上听到假消息跟风抛售的大单,加起来足足有两个个亿! 谁这么胆大,敢在这个时候大笔买进? 随后,他想到了牧白。 但据他所知,牧白手上几个大项目都在同时运转,哪里会有精力和金钱关注德康生物? 齐清急得来回转圈! *** 文易不知道齐清在国外的骚操作,收到邮件后,还真的认真看起来。 李敏道办完手续回来的时候,见他这样,有点不高兴。 “小易,你需要休息!今天早上齐清找我,让我劝你答应增资的事,我都没搭理他!再说,这种事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办成的!” “可以让他们先谈定价。”说到这里,文易皱了皱眉。 像这种基金增资持股的事,一般都是双方根据目前股价市值,协商出一个价格,再换算出占股比例。 所以公司股价在这个时候大跌,总显得有点蹊跷。 但想想外面那些不良传言,好像股价突然暴跌又没什么不合理,况且又被拉回来了,文易以为是齐清做了公关,便不再多想。 他收起手机,一脸疲色。 “你说的也对,咱们先回宁城医院。” *** 知道文易生病后,牧白也一直在关注各地的骨髓库,因此李敏道得到消息后不久,他也知道了。 “你说什么?是真的?” 牧白接到电话的时候,段非和郭大伟正专心致志地看德康生物的分时线,见牧白激动地从椅子上跳起来,都直勾勾地看向他。 “好好!你们通知李主任没?”问完这个问题,牧白也觉得是废话。 医疗系统里,李敏道肯定是第一时间知道的,他笑了笑,连忙跟对方道了谢。 “怎么了牧白?文易那边……”郭大伟话没问出口。 牧白激动地搓着手,眼角已经有泪。 “嗯,找到合适的配型了……没事了没事了!文易没事了!” 他没头苍蝇似的在办公室转了两圈,拿起车钥匙出门。 牧白的消息比李敏道滞后,因此他赶到私人医院的时候,扑了个空。 当他拨通文易的电话,里面不再是电子女音时,他的心情就像外面的阳光一样明媚。 不过文易没接,他直接打给了李敏道。 “李主任!文易呢?” 李敏道一听牧白轻快的语气,就知道他也收到消息了。 “我们在宁城医院,他去做检查了,你过来后先到我办公室,有些情况我得跟你说清楚。” “好!好!我马上过去!” 第140章 文易,我的承诺,永远有效! 李敏道办公室。 “怎么会?”牧白猛地站起来,有点激动:“不是说现在骨髓移植成功率能达到八十吗?” 李敏道叹口气,咬一下嘴唇,才说: “牧白!真正临床上根本没那么高!更别说他现在的身体条件了……我说五十就算高的了!” “抱歉,”牧白扶着额头说:“我太激动了!” “牧白,我不能保证成功,但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再说,就算移植失败,也不会比现在情况更差了……你知道我的意思!” 是啊,以文易现在的状态,不过三两个月的光景,就算移植失败…… 只能堵这一半的可能了。 “牧白,你的情绪会影响他!我希望在他面前,你能乐观点!” 半晌,牧白点点头: “我知道了……” 或许,这百分之五十的希望,是上天给他的馈赠。 经过这次感冒,文易的身体大不如前。 牧白来的时候,陈姨拿着文易的外套,坐在检查室外面等他。 见他过来,陈姨站了起来。 牧白点点头,“你好,辛苦了。” 陈姨笑得很朴实,“不辛苦,坐吧。” 两人坐在走廊里,牧白有点不自在,文易没有家人,所以面对任何他身边的人,哪怕是个保姆,他都有种面对“娘家人”的感觉。 “您怎么称呼?”牧白问。 “您别这么客气,我姓陈,文易叫我陈姨。” 面对宁城金字塔尖的牧白,陈姨有点紧张,但见他这么客气,心说这人还挺平易近人。 “陈姨,文易他那天晚上……出门了?”牧白问。 “嗯,他出去拿花。” 李敏道说文易把花吃掉了,当时牧白除了震惊就是心痛。 他想听听目击者的话。 文易和牧白这种狗血虐情的戏码,陈姨只在电视里见过,亲眼见过后,说起来的时候,就有些动情。 “一个人傻愣愣地站在外面,手里拿着花,戴着帽子,我也看不清他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哭了……回来后他就让我上楼休息,第二天早上我下去做饭,发现他把那朵花……吃了,昏在沙发上,身上烫得吓人!” 听着陈姨讲述情人节晚上的事,牧白一颗心像刀割一样。 没想到自己想见文易的心情,竟然让他遭了罪。 检查室的门开了,文易从仪器上下来,牧白接过陈姨手里的衣服迎了上去。 猛然间看见他,文易愣了一下,什么也没问,穿上衣服往病房走。 牧白跟他并肩而行。 回到病房后,文易坐在病床上,对陈姨说: “陈姨,我有点饿。” 陈姨接了热水,把保温杯放在床头柜上,看一眼牧白,说: “好,我这就去打饭。” 病房里只剩他们两人。 很安静。 两个人心思各异,牧白的义无反顾,文易的犹豫不决,在沉默的气氛中形成对比,显得有些悲凉。 “那枚戒指,我放主任那了,你可以随时拿走。”文易沉默良久,说了这样一句话。 牧白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拉过文易的手。 “放在他那,你可以随时拿过来戴上,文易,我的承诺,永远有效!”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和牧白在一起的时候,文易可以无所顾忌地和他接吻,上床。 但现在,牧白仅仅是握着他的手,他就觉得局促不安。 他把手抽出来,不再说话。 “小易!” 李敏道拿着资料推门进来,见两人沉默地坐在病床上,轻咳一声。 “小易,那边已经和志愿者联系上了,对方表示短时间内不会出国,随时可以过来!” 牧白起身,拿过李敏道手里的资料。 “李主任,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还有一些检查,”李敏道看一眼文易,神色并不算轻松,说:“等结果出来,如果可以的话,最快后天就能进仓化疗!” “那我应该给他准备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准备,如果小易决定移植,我会给他准备所有东西!” 李敏道和牧白在一旁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移植手术安排。 文易心里,有点不一样的感触。 这种被别人支配摆弄的感觉,竟然出奇地奇妙,好像就连早已看淡的死亡,都能被指使到很久以后。 “你们俩能出去聊吗?”文易突然开口,“我好累……” 李敏道看看牧白,给他使了眼色,两人去了办公室。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戒指盒子,递给牧白。 “这个,文易没要,放我这怪不合适的,再说,这么值钱的东西,要是丢了,我可担待不起,你还是拿回去吧。” “李主任,”牧白没接,“他要是真的不想接受,当时就会还给我。我知道他的想法,他怕手术失败,怕我到最后空欢喜一场,对吗?” 李敏道抿着嘴,沉默片刻,以“娘家人”的口吻,说道: “希望一切顺利,也希望你值得!” *** 与文易配型成功的这位华侨,在当地也有一定名望,因此这一消息很快传开,几家知名媒体争相报道。 因此第二天,文易的病房格外热闹。 汪书泽和楚明克相约来了宁城医院。 “小九,你不知道汪老师听到这个消息有多高兴。”楚明克说,“我很少见他喝醉。” “是啊,文易,你要好好治疗!”汪书泽看着文易,一脸喜悦。 文易靠在床头,对他们的到来多少有些触动。 也许他真的可以再勇敢一点。 因为检查折腾了一早上,脸色不太好,只微微点头,“我会的。” “汪老师,我们先走吧,让小九好好休息。” 楚明克走到牧白身边,低声说: “牧总,其实我们都知道,你在小九身边,是最好的结局!” “谢谢,我送你们。”牧白说。 电梯口,汪书泽停下脚步,回身对牧白说: “牧白,早在那杯午后之死,我就知道,他爱你。”汪书泽看向病区走廊尽头,“我只是心里有执念罢了,祝福你们!” 从去年到现在,牧白和汪书泽一直以情敌的身份针锋相对,光架就打了两次,这会儿被前男友祝福,牧白还有点不适应。 “书泽,在南市的时候,我很抱歉。” 汪书泽笑笑,“抱歉不必,有那么一瞬间,我是真的想告诉你真相,但我不想违背他的意思。” 牧白点点头,拍了拍他胳膊,“电梯来了。” 送走汪书泽和楚明克,牧白转身回了病区。 回到病房,文易已经躺下了。 他倒了温水放在床头,给文易拉了毯子,“累了吧?” “还好,”文易放下手机,“你在这里,是准备陪床?” “当然,我已经让陈姨回去休息了。” “那好,”文易掀开毯子,“你上来。” 第141章 德康生物小老板,没有男朋友…… 理论上陪床家属是不能躺病人的床的,但牧白对文易,从来都是有求必应,于是换上一身干净衣服,靠坐在床头。 文易的想法很简单。 如果明天进舱,他大概差不多二三十天,都没办法触碰这个男人。 他贪恋他的温度。 但牧白却觉得,他们现在,终于有了一点普通恋人之间相处的感觉。 “牧白,”文易抱着他的腰,“我想了很久。” 如此暧昧和谐的气氛,牧白以为文易要说他们之间的事,屏住呼吸,紧张极了。 “这两天大量买进德康生物的,是你吧?” 牧白在心里长叹一口气,这个男孩,为什么会用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姿势跟他谈工作? 他无奈地笑笑,回答: “是德康生物小老板的男朋友!” 文易抬头看着他。 眼前的牧白和以前一样风流倜傥,但他知道,牧白早已把所有的真心给了他。 可现在还没到最后,他不会松口,于是他转过头,语气有些飘忽不定。 “德康生物小老板,没有男朋友……” 文易始终绷着的情绪让牧白觉得心疼,他不反驳,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说: “没有就没有吧,只要他要牧白,就够了……” 两人很有默契,都没提移植的事。 这是他们心中悄悄许下的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 文易松开他,示意他去开门。 哪个没眼力见的这个时候过来? 牧白一开门,就见齐清招呼两个秘书搬东西。 “哎小心点,这都是给小易补身体的!” 一抬头看见牧白,齐清顿时换了个脸,笑道: “哎哟牧总!您也在啊!” “齐总啊?”牧白双手插进兜里,“有什么事?” “哦,牧总,我这刚知道文易住院,来看看他!” 不欢迎三个大字明晃晃地写在牧白脸上。 但齐清能有什么办法? 他最近联系不上文易,还是看了新闻才知道文易生病的事。 因为他这病状况不明,齐清心里对以后公司的形势做了各种推测。 一方面,他怕文易真的没了。 他不知道文易会怎么处理手中大量股权,万一文易脑子一热,把股权作为遗产给了牧白,那以牧白的手段,德康生物以后就姓牧了! 另一方面,他也怕文易身体好起来。 文易性格执拗,对他以后掌控公司的计划不利,最好的情况,就是他缠绵病榻,什么事都能由他做主。 今天一早,他让人继续大笔抛售股票,但总有资金跟进,到收盘的时候,股价竟然还能跟之前持平! 如果文易手术进舱,增资计划至少也搁置一个月,齐清哪里等得了? 牧白抱着双臂,往病床上看一眼,见文易没说什么,笑道: “那请进吧,齐总,最近工作挺忙吧?” 齐清不自在地笑笑,“还行,还行。” “齐哥坐吧。” 文易听得出牧白话里的刺,但只以为牧白是因为齐清打扰他休息,所以态度冷淡,就没在意。 齐清走到沙发边坐下,抬头看看牧白,见他坐在文易身边,没有要避讳的意思,轻咳一声。 “小易啊,我昨天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我——” 牧白漫不经心地转着手机,在文易说话之前,问: “你们要谈事情?需要我回避吗?” 牧白“老奸巨猾”,齐清本就不想他掺和进德康生物的事,生怕他看出什么,听到牧白主动要求回避,心中暗喜。 但文易和他同时开了口。 “那就麻烦——” “不用。” 文易看向齐清,“齐哥,牧总是这方面的行家,让他听听,说不定能给我们点建议。” 齐清不自在地笑笑,“这……” 虽然文易不知道齐清因为增资这件事,在国外搞得骚套路,但他看得出,他怕牧白介入德康生物。 于是说道:“齐哥放心,牧白只是我一部分遗产的继承人,这里面,不包括公司的股权。” 牧白笑了笑。 他的宝贝还真是耿直的很。 这句话算是给齐清吃了半颗定心丸。 当初公司设立时,相关手续里并没有禁止股权继承。 就算文易这个小同性恋真有个三长两短,只要他不把股权交给哪个有野心有能力的人,就不影响齐清控制整个公司。 听到文易这样说,齐清笑了。 “小易,你说的哪里话?怎么就扯到遗产了?等你做了移植,把身体养好,随时可以到公司上班,你要是想,我这个位置给你!” 齐清的两个秘书还在病房外,文易抿嘴一笑,伸手比划两下。 “齐哥饶了我吧!你知道我不喜欢你们……你们这种商务做派。” 宁城最大的商业大佬牧白坐在旁边,闻言笑了起来。 “听到没?齐总,我要是想到你们公司混,讨你们老板欢心,就得每天穿运动裤演出服!” 他把视线转移到文易身上,略带调笑: “或者——汉服?” 文易知道他说的是去年在卡门酒吧,那杯午后之死。 那天晚上,他的中式长袍被牧白层层剥落,同时被剖开的,还有他自以为能封心绝爱的坚硬外壳。 也许是有了生的希望,文易轻佻的面具有了一点真实,他眼角带笑,换了称呼。 “牧总,别浪。” “诶——宝贝儿,你那个穿汉服的视频,我还留着呢!”牧白说着,把手机递给文易。 文易疑惑,什么视频? 齐清尴尬地笑了两声,心说这两个人还真是没羞没臊! 牧白的手机屏幕,停留在德康生物的分时股价页面。 文易大眼一扫,和昨天的情况差不多,也是开盘大跌,下面还有牧白没退出的买入挂单界面。 看来牧白已经猜到他们要说什么事了,毕竟这么大的增资意向,多少都会在财经版新闻上放出点消息。 已经暗示到这种程度了,文易就算昨天看邮件的时候没看出问题,这时候也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看向齐清,说: “齐哥,我昨天的检查项目有点多,你发我的资料还没看完,这事不急,等我出院再说也行。” 齐清不疑有他,只以为牧白给文易看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两个人才黏黏糊糊的,但文易推辞的态度又让他觉得不踏实,他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小易——” “齐哥,你放心,如果对方真的有实力,有诚意,我想他们应该不在乎多等一个月。毕竟除了我的同意,还需要法务和财务做各种风险报告。” “但是小易,眼下的情况对公司很不利,我怕时间——” 文易点点头,打断齐清。 “齐哥,你可以让公司其他部门先走着程序,同时派人跟对方多接触接触,如果我运气好,说不定二十天就能出舱。” “是啊齐总,其实你们公司现在发展还不错,有点流言蜚语也正常,媒体没点新闻靠什么博眼球?当年我们家因为我,那么被带节奏不也没事?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公关!” 牧白三言两语扯到数据造假的新闻上,齐清不敢当着他的面多说,笑道: “这点事就不劳烦牧总了,清者自清嘛!” 就在这时,齐清接了个电话,不知对方说了什么,脸色十分难堪。 “好,我马上过去!”挂掉电话,齐清看向文易,笑的有些牵强,“那小易,哥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他对牧白点点头,转身离开。 齐清走后,牧白收起刚才的随性,说: “文易,那个私募基金有问题。” “你早就知道?” “年前听说你们公司要增资扩股,但你当时好像不怎么关心,我就帮你调查了。”牧白打开手机上的文件,递给文易,“你看。” 文件里,这个私募基金最近三年的投资和人事变动,罗列得清清楚楚。 包括为了入股德康生物,仓促间收购的问题医疗公司,还有股权变更和实际控股人的情况。 文易看完,心里一惊。 那段时间,他的病几乎看不到一点希望,对公司的事漠不关心。 之所以没在年会上签署齐清的那份文件,是本着对大众负责的态度。 但再多的,他也没心情也没精力去关注。 原来在他身后,牧白帮他做了这么多。 “潘星辰确实好控制,他自己没什么野心,也没什么能力,只要能拿钱快活,别的事不会多问。说不定再过几年,齐清就能哄着他把股份过户给他,这样,他在公司就更有话语权了。”文易说。 牧白点点头,“你刚才做得很对。让他先做其他准备,一来可以先拖住他,二来,公司其他股东也不会说你不讲情面,不出所料的话,刚才那个电话,应该是证监会注意到他了。” “证监会怎么不找你?” 牧白搂着文易的腰,眉毛一挑。 “他是恶意打压操纵股价,我是个人投资意愿,这能一样?” 文易白他一眼,再次强调: “德康生物小老板没有男朋友。” 这话要是放在以前,牧白回应之前难免会暗自难受一番,但现在,他已经知道了文易的心意,自然无所顾忌,反驳时没有一点心理包袱。 “好好好!老板没有男朋友,但他有个唯一且天长地久的炮友!” 第142章 between the sheets 晚饭时候,陈姨在家做好饭菜,提着去了医院。 到病区后,和另外一个女人同时到了文易的病房。 “妈,你怎么来了?” 牧白一开门,见王彤珊一身日常装束,提着两个保温盒站在门口,旁边还有送饭的陈姨。 “这不是来看看你们嘛,给你们带了饭!”王彤珊说。 “啊哈哈……”陈姨笑笑,提着盒子在牧白面前晃晃,说:“李主任刚好晚上加班,我送过去给他!”说完就往李敏道办公室去。 “妈,你来也不说一声!”牧白接过食盒,转头问道:“文易,我妈给咱俩带了饭,我让她进来?” 文易有点不自在。 现在他和牧白的感情逐渐明朗化,再见到王彤珊,心情自然有所不同。 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位长辈相处,只能生硬地说了一声好。 “妈,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这些都是给你俩带的。” 文易从床上下来,走到桌子边,“谢谢。” 王彤珊看着文易,见这孩子比着几个月前又瘦了不少,心里不免有些心疼。 “客气什么,孩子,快吃吧!也不知道我做的合不合你胃口!” 文易笑得有点牵强,“谢谢,我吃饭很随意。” 牧白听着这话,忍着笑给他披上衣服,说: “现在天气还不算暖和,就算有暖气,从床上下来也要披件衣服。” “嗯。”文易看一眼王彤珊,莫名生出一丝紧张。 女人总是比较感性,王彤珊这几天从牧白这里听来不少关于文易的事,知道他和自己儿子的感情不容易,对文易更是刮目相看。 “我在这里你们也不自在,这样,我先回去,文易,你吃吃看,要是喜欢,阿姨明天再给你做!” 很久没有长辈这样跟文易说过话了,更何况现在这个人还是牧白的妈妈。 文易暗自吸口气,“嗯,谢谢。” 王彤珊走后,牧白笑出了声。 “哈哈哈……” “你笑什么?” 牧白把筷子递给文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你说了三次谢谢,真不敢想象,我们以后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哈哈哈……” 文易也觉得有点可笑,但笑着笑着,他突然换了话题。 “明天要进仓了……” 气氛沉重下来,牧白伸手握住文易的纹身。 “宝贝,会好起来的!” 这天晚上,牧白给文易剃了头。 文易摸摸脑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身后的男人,沉默片刻后问: “还记得去年有一次去卡门,我剪了圆寸吗?” “当然,那天晚上,你调了一杯negroni,还带了那支口红,告诉大家你以后都不调酒了。” 文易回头看着牧白。 “当时我的身体已经不太好,李主任给我换了国外最新的针剂,那时候我对你……已经……”文易绷着嘴唇,换了个说法,“所以那个吻,真的是个离别吻。” 喜欢和爱,文易说不出口,牧白知道。 他把手搭在文易肩膀上,问: “那我抱你去我家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拒绝?” “因为我善良啊……”文易对着镜子笑笑,“我连流浪猫都会照顾……” 牧白手指微微蜷缩,低头亲了文易的头顶,听懂了文易的调侃。 那天晚上,楼栋里很昏暗,文易虽然在他怀里,但他依然怕文易会离开他。 文易当时,感受到了。 第二天,文易很难得地醒在了牧白前面。 男人凌厉的轮廓在睡梦中稍显柔和,文易静静地看着,生怕自己熬不过这一个月。 恋人的目光太过深情,即便文易没有任何动作,牧白还是醒了。 他抬手轻轻摸着文易的脖子,耳朵。 “宝贝,不怕……” 文易眼中似乎有泪,闭上眼轻轻点了点头。 一大早,李敏道去了文易病房。看到他面前的小米粥,笑道: “我还想过来跟你说呢,小易,今天要进仓开始化疗,尽量吃些流食。” 牧白从洗手间出来,脸上还带着水珠。 “李主任,几点开始?” 李敏道看看时间,“你们先吃饭,十五分钟后我让护士过来,先带文易去做准备。” “哥,”文易放下勺子,“能让我带手机吗?” 牧白正在擦脸,闻言动作顿了一下。 李敏道很无情地说:“不能。” “那好吧,我不过是怕无聊。”文易把手机放在一边。 李敏道扭头看一眼牧白,知道文易的想法,回头对他一笑。 “但是小易,除了规定的探视时间,我可以酌情安排牧白到仓内看你。” “真的?”牧白在一旁低声惊叹。 “只能一次,”李敏道翻看着文易的病历,说:“我们医院比较严谨,为了保证整个过程不出岔子,只能一次。” 牧白拧着眉,手里的毛巾攥成一团。 李敏道过去拍拍他肩膀,“放心,我会让人盯着的!” 李敏道走后,文易三两口吃完饭,又洗漱一遍,坐在沙发上,随意翻着一本杂志,等着护士过来领人。 “紧张吗?” 牧白坐在他旁边,搂住他的肩膀,以为他会说不,但出乎意料,文易看着外面的天,诚实地点了点头。 “紧张。” 一年了,他早已习惯死亡带来的阴影。 如果没有牧白,这次移植对他以后的生命来说,不过是长短问题。 而现在,他就坐在自己身边,这让文易觉得,希望后的绝望,才是真正的万丈深渊。 牧白拉着他的手,将他抱得更紧了。 “宝贝,我答应过你,带你到任何地方……” 他活着,牧白会陪他走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他离开,牧白也会带着他上路。 无论生死,牧白都只要他,只不过,这个人存在的方式不同。 病房外偶尔来往的人声变得缥缈。 文易蹭蹭牧白的脖子,说:“好。” 护士来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收好了情绪,几个人一起去往隔壁楼的移植中心。 电梯里,牧白接到了投资公司小李的电话。 “牧总,德康生物合作的国外医疗机构,十分关注他们这个药品项目,昨天就已经出面辟谣,虽说股价不会立马停止波动,但据我对资金的敏感程度,很长时间内,他们的股价还是呈现下跌趋势,情况比我们想象中更严重。” 牧白皱眉。 电梯里只有他和文易,还有一个护士,很安静。 文易不用听见所有内容,以他的能力,单是捕捉到几个关键词就能猜到什么事,所以这件事瞒不住。 牧白索性也不隐瞒了,问:“证监会那边出结果了?” “差不多,最近房地产不景气,我听说上面要整合资金,对证券市场的监管力度比较大,齐总怕是要撞枪口上了!” 牧白挂掉电话,看一眼文易,说: “这件事我会帮你看着。”说完握住了文易的手。 文易抬头对他笑笑,眼波流转间闪烁着光亮,口气似是调笑,又似肯定。 “牧总的能力,值得信赖……” 牧白歪头笑起来,文易以前跟他说这些擦边话的时候,也是这个状态。 颓废里带着妖娆,但现在,他眼角的笑意,多了甜蜜。 真是要命! 骨髓移植这么大的事前都浪得起来! 牧白挠挠文易的手心。 “我帮你搞定这些,等你出院,能上楼讨杯酒喝吗?” 护士虽然不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但听到喝酒,立刻回头看着他俩。 “哎哎!拉着刚做过移植的病人一起喝酒?想什么呢?” 文易扑哧一声笑了: “姐姐误会了,他是让我给他调酒。” 随后,他看向牧白,问: “想喝什么?” 电梯门打开,前面就是移植中心的隔离门,牧白伸手抱住文易,在他耳边低声道: “between the sheets(床笫之间),度数高一点,以后每一天,我都要……” 文易亲了他的脖子,笑起来: “如果我可以的话……” “宝贝,会的……” (这篇文马上就要完结了!感谢大家的陪伴,记得打分哟!欢迎大家踩新坑《他的枕席之主,他的重离之光》,虐身虐心,短篇be!) 第143章 文易,我爱你……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眷顾,或是文易否极泰来,开始清髓化疗后,他没有像其他病人那样产生强烈的药物作用。 这让牧白有更多精力,处理德康生物的事。 “牧总,”温蒂递给牧白一份文件,“这是证监会,对于德康生物齐清等人的处罚,估计明天就会对外公布。” “看来情况确实不乐观。” 牧白接过来翻了翻,又看看这几天的股票走势,表情严峻。 “齐清这种恶意打压股价的行为,以往被发现多是资金处罚,但这次,除了罚金,恐怕会被终身禁止进入证券市场。” 作为德康生物的ceo,被如此严厉处罚,会对德康生物造成巨大影响。 而文易作为德康生物最大的股东,又身患重病。 潘星辰手里有5%的股份,是第二大股东,因为个人能力,没人看好他,公司一些小股东也开始大量抛售了。 以至于牧白名下的投资公司,用了八成资金,都没能拉住德康生物下跌的趋势。 虽然文易不怎么掺和他家公司的事,但那毕竟是他父母留给他的,就算他不在意,牧白也不可能不管。 他把文件放在一旁,食指敲着桌子,半晌,说道: “大众不看好德康生物,最根本的原因,不过是因为看不到德康生物的未来,觉得他们的小老板是个病秧子。但他们大概不知道,病秧子小老板,是我们主题公园的企划人。” 牧白看着窗外,“文白发展有限公司的第一个项目,做的多漂亮啊……” 经过几个月的建设,主题公园几个大园区已经初见雏形,未来前景不可估量。 温蒂已经明白了老板的意思,这种事情,稍微宣传一下就好了,再加上牧白和文易之间原有的桃色新闻,很容易就能传开。 “牧总,我马上安排!” 这种舆论造势对股市的加持,通常只有一两天的效果。 更重要的,还需要有更实际的行动。 牧白思索片刻,从一堆名片里翻出了齐清的。 齐清接到牧白的电话时有点震惊,他觉得牧白早就知道了他的计划。 果不其然,牧白第一句话就证实了他的想法。 “齐总,我想现在,你应该不能接手潘星辰手里的股份了吧?” “牧总……你……”齐清哑口无言。 潘星辰虽然没文化,但人情冷暖他还是能感受到的。 齐清安排他到公司上班,就是为了让他认清,没能力的人,不配待在这里,加上他以前和文易的关系,潘星辰越发抬不起头。 经过几次暗示,潘星辰终于主动提出,把手里的股份转让给齐清。 但因为他手里有德康生物5%的股份,一旦转让就必须公示。 为了不让别人疑心,他们约定,等私募基金增值持股后再进行这件事,这样潘星辰还能因为股价上涨多赚一笔,当然没有异议。 齐清原以为,牧白不会注意到他和潘星辰之间私下交易,但现在看来,牧白对人心的洞察力可见一斑。 “牧总,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我会让人拟协议,让潘星辰准备公示吧。” “什么协议?公示……什么?” “齐总何必明知故问,”牧白看着桌上的文件,“当然是把他手里的股份转给——我。” 齐清倒吸一口气,这次他真的是玩砸了! 本来想增加自己对公司的掌控力,但现在又招来一条狼。 牧白猜到齐清心里想什么,轻轻一笑。 “齐总放心,我呢,就算拿了这些股份,也会像潘星辰一样,做个只拿分红的吉祥物,不会插手你们公司的事。不过出了这样的事,如果其他股东愿意,你还是德康生物的ceo,我没意见。” 挂掉电话,牧白靠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 这几天为了尽量稳定德康生物的股价,他自己手里的钱已经砸得差不多了。 5%的股份不是小数,差不多得两三个亿,他还得想办法凑。 于是当天下午,牧白就飞了国外,紧急出手了前几年在当地置办的房产,还收回了一些投资,加上手里剩余的钱,差不多能给潘星辰一个好价钱。 第三天回国后,牧白马不停蹄地到了医院,惯例先让护士给他做了消毒。 李敏道看见他随时武装的模样,笑了起来。 “牧总,不用这么紧张,文易那边一切都好,我是真心希望,你用不上进去探视的机会!” “明天就要移植了吧?” “对,清髓化疗这段时间,他情况一直不错,我本来以为以他的体质,反应会比较强烈。” 牧白笑笑,希望文易的药物反应能一直这么平缓下去。 “对了,”李敏道关掉电脑,看着牧白疲惫的样子,问:“最近德康生物的事,你没少费心。” “处理得差不多了,只看经侦部门介不介入了,如果真的立案调查,公司内部可能要大换血。那个私募基金去年收购当地医疗公司的事,也被翻出来了,问题不小,但这些,跟文易没关系。” “谢谢。”李敏道点点头,表示知晓。 他家股份不多,从不关注公司的事。 但这次不管从谁的角度出发,牧白拉了德康生物一把,德康生物所有人,包括文易,都是受益人。 “牧白,文易是真的信任你!” 最近这几天,是牧白最忙的日子。 主题公园二期要启动,南市那边的项目也有了点眉目,对方一直催他派人过去,加上德康生物的事,整个人别提多累了。 现在听到李敏道这么说,他确实由衷感到欣慰。 视频探视时间到了,牧白去了探视间。 电话接通后,大屏幕上显示出仓内的画面,文易手边放着一本书,应该是李敏道给他准备的。 “今天感觉怎么样?”牧白问。 “不想动。”文易懒懒地说。 因为之前文易的身体状态已经处于虚弱状态,李敏道给他制定的预处理方案里,减低了清髓程度,每次化疗药物用量都经过了慎重考量。 牧白对着镜头笑笑: “宝贝儿,你以前也老这样说。” “现在知道我不是懒了?”文易把手抬到半空中,像是要触碰牧白,学着他的语气,“宝贝儿,你有胡茬了……” 牧白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 倒不是因为这句话里有什么欲望,想干点什么,只是因为他隔着屏幕,感觉到了文易这句话里的思念。 “公司的事暂时告一段落,从今天晚上开始,我都住在医院对面的酒店。” 文易没问进展,只是点了点头。 探视时间很短,挂掉电话,牧白去找了李敏道。 “李主任,我能进去看文易吗?哦,不是进仓里,就是隔着玻璃看看他。” 文易此时基本没有免疫力,一点点细菌病毒就会造成致命的感染,李敏道放下手里的笔,思索片刻,给移植中心打了电话。 “小王,文易的家属,你安排一下,尽量不要打扰到别人。” 到了移植中心,又是一通折腾。 牧白带着头套鞋套,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了移植区。 文易刚进仓时,牧白每天能通过视频电话,跟他说上一会儿话。 但这两天他都在国外,只能通过李敏道了解情况。 现在,他实实在在看到文易脖子上的p置管,心更疼了。 文易来到玻璃旁,对牧白笑了一下。 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光,牧白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说出来也许会很残忍,但牧白却真的是在最近,才真正体会到这段原本就是双向恋的感情。 他摘掉手上的新腕表,将背面展示给文易。 加装的透明表盘里,银色流沙晃动,里面赫然是一枚一块钱硬币! 只一瞬间,文易就确定,这枚硬币,就是他夹在玫瑰人生唱片里的那枚! 他想过他们分开的那段日子,牧白会去三楼,但他没想到牧白能发现这枚硬币,也许,这就是他们的缘分吧! 文易食中二指在嘴唇上轻点,将手掌贴在玻璃上。 牧白与他深情对视,做了和他同样的动作。 知道说话听不见,牧白动了动嘴唇。 “文易,我爱你……” 文易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后也开了口,却不是我也爱你之类的话,而是——谢谢。 谢谢你,不管明天手术结果如何,我的玫瑰人生,都已经在遇到你的时候开启。 第144章 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他觉得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已经三月初,气温开始回升,春天的气息已经很浓了。 洗漱后躺在酒店的床上,牧白一点睡意也没有。 明天文易就要移植了,他比文易还紧张。 虽然他很想进仓陪护文易,但是李敏道说的对,他最好没有这个机会。 昏昏沉沉到后半夜,牧白才睡着。 这天一早,牧白和李敏道差不多同一时间到了移植中心。 “李主任,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李敏道示意助手先进去,说: “就算对着文易,我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成功,但我可以保证,我会尽百分之一百二的力!”说完拍拍牧白的肩进去了。 移植仓里,文易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地抠手指。 “小易,紧张吗?” 李敏道侧开身子,一旁的护士把志愿者捐献的干细胞挂在输液架上。 “刚进来的时候确实挺紧张的,现在还好。” 文易把领口松开一颗扣子,配合护士给他注射。 李敏道笑笑,“其实前几天我挺意外的,很多患者清髓化疗阶段都很难熬,但我看你还好,是牧白安排的饭菜比较可口?” 文易抬头白他一眼,说: “哥,我发现自从有了合适的配型,你是完全站在他那边了!” “怎么,你不高兴?” “没,只是觉得怪怪的。” 李敏道抿着嘴,片刻后,说: “文易,在他面前,你把自己捆得太久了……” “也许吧……” 跟牧白在厮混的这近一年里,文易所有的游刃有余得心应手,背后总有一丝裂痕。 他等着被时间撕碎,等着用消失跟他唯一的“炮友”告别。 但没想到,他会被牧白打动。 牧白给他自由,用爱为他开出一朵玫瑰,让他的心悬浮在一万英尺的高空时,也能有可以安然依靠的怀抱。 他会带他走,任何地方。 “好了小易,你好好躺着,我就在外面!”李敏道又跟护士交代了几句,对文易点点头,示意他安心,便出了移植仓。 小小的血袋里只有一百毫升干细胞混悬液,是挽救文易生命的唯一途径。 他看着红色的液体顺着导管,进入自己的身体,感觉到了希望。 护士见他长得帅,也愿意和他多说几句。 “我上次看护的病人,从第一天化疗就开始吐,主任说的对,也许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呢!” 文易歪头看着她,表情有点痛苦: “你怎么不说是我胃好?不过……护士姐姐……我觉得……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我好像有点胸闷……” 李敏道正在外面和几个医生沟通别的患者的手术安排,看到文易的管床医生过来,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主任,文易他心脏不舒服!” 李敏道把文件夹随手递给身边的医生,大步去了文易的移植仓。 文易出了一头汗,脸色苍白! 大部分病人都是清髓阶段比较难熬,真正在移植过程中出现紧急问题的却很少! 李敏道吓了一跳! “哥,我好难受……心脏疼……” “文易,你别紧张,我马上给你用药!” 文易觉得自己用尽全力,也没办法把被子掀开一点! 李敏道看看文易监护仪上的数据,喊道:“25微克硝酸甘油!稳定血压!快!”他回身给文易擦了汗,“小易,疼得厉害?” 文易眼睛都睁不开,咬着牙微微点头。 “5分钟后用第二次,剂量放到30微克!”李敏道回身跟管床医生交代完后便出了移植仓,径直朝休息区走去。 牧白根本坐不住,他闭着眼靠在休息区角落的墙上,一直无意识地转着手上的表。 “牧白!” 牧白都没注意李敏道直接喊了名字,一下子站直了身体! “李主任,是文易怎么了?” “先跟我来!” 李敏道什么也不说,带着牧白去了处置间,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戒指递给他! “拿着!一会儿护士过来,让她给你消毒!我会让人带你去移植仓!” 牧白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李敏道说完,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文易他——” 李敏道转身准备出去,“外科手术中血压不稳定的情况很多,但骨髓移植过程中,这种情况比较少见!我得过去守着!” 牧白呆呆地看着李敏道关门离开,抹了一把脸,发觉自己眼睛有点湿!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他嘴里默默念叨着,拿着戒指的手有点颤抖。 李敏道回去的时候,护士正准备第二次给文易用药,他看了文易的情况,跟护士交代着下一步的用药剂量。 不一会儿,他看见牧白已经到了门口,便对护士说: “你先去忙,这里我看着!” 李敏道看一眼牧白,开始给文易注射着药物。 “过来吧,他应该很需要你!” 文易现在的免疫防御功能很低,为了防止感染,除了护士,仓里尽量不要留人,这也是李敏道不许牧白进来的原因。 心口太疼了,文易根本听不清李敏道说了什么,他连扭头看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牧白戴着口罩,半跪在病床边,大气都不敢喘。 他把那枚消过毒的莫乌比斯环钻戒,戴在文易左手无名指上,好像这样,就能把痛苦转嫁到他身上一样。 但是文易什么都不知道。 是好运气用完了吗? 时间会在这里停止吗?还有什么要说的,要做的? 文易想不起来,此刻他能感觉到的,只有被无限延长放大的痛苦…… 血压一直很低,硝酸甘油一直用到三百微克才堪堪开始回升。 疼痛慢慢缓解,但随之而来的,只有冷。 文易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打摆子…… 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他觉得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第145章 这表白,听起来真别扭! 小小的移植仓里,气氛紧张。 混悬液已经输了大半,看着文易苍白的脸,牧白终于明白他买一套老破房子是为什么了。 如果一直没有合适的配型,如果不是遇到他,文易大概真的打算病死在那里。 想到这里,牧白的心揪成一团,他紧紧握着文易的手,向上天祈祷,他的爱人会平安无事。 “李主任!他……怎么样?”牧白怕文易手腕上那不祥的纹身会应验,紧张极了! 李敏道看着屏幕上的数值,长舒一口气,但表情依然很严肃。 “牧白。”李敏道喊了牧白一声。 牧白的视线始终没离开文易,“嗯?”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文易移植后期会很凶险!如果他没挺过去……” “不可能……不可能!”牧白大声喊了一声,随后看向李敏道,眼神有点凶! “牧白!你听我说!如果他没挺过去……他把他香山路的房子留给了你!”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牧白拉着文易的手,红着眼睛,低声道: “他不在……我不要……” 如果文易真的不在了,他不会接受一座文易曾经给自己准备的坟茔。 他会带着他离开…… “你过生日那晚,他把遗嘱给我,我以为那房子是他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他说不是,我猜,他可能把真正想送给你的东西,藏在那房子里……” 李敏道说到最后,也开始哽咽。 眼泪无声滑落,牧白想起他生日那晚的混乱。 他在酒吧买醉,和汪书泽打架,而文易,也在深夜的海边,默默念着他…… “我已经收到了……我早就收到了……”牧白看看手上的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输液报警器发出“嘀嘀”的电子音,李敏道拔掉输液管,将空了的血袋收好,摸摸文易的额头,发现他的烧已经退了! “也是奇了!文易这不良反应来得快去得也快!”李敏道一脸惊奇。 “那到底是好是坏?”牧白站起来,差点撞到旁边的仪器! 李敏道长舒一口,拍拍他肩膀。 “看情况……如果排异不严重,综合药物治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不然的话,可能需要回输!” 这时,文易慢慢睁开了眼。 眼前的人还有点模糊,但手指上的异物感却十分明显。 他抬手看一眼,是戒指。 “文易,你醒了?觉得怎么样?”牧白高兴得又哭又笑。 刚才近一个小时的疼痛和昏沉慢慢散去,牧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文易感觉到安心。 他歪了歪脖子,看见牧白全副武装地坐在自己身边,只露出一双眼睛。 恍然间,文易觉得这所有的一切像一场梦。 只不过梦醒之后,他身边还有一个牧白。 李敏道放下心来,“小易,明天还有一次,能坚持吗?” 文易摸着手上的戒指,点了点头。 “牧白,让他休息吧!还有,戒指不能留在这,会藏细菌。”李敏道擦擦眼泪,提醒牧白,该出去了。 牧白十分不舍,他想抱抱文易,想亲亲他,想安慰他,给他力量。 但这个时候,情况不允许。 文易看着那双眼睛,抬手亲吻了那枚戒指,然后把手递给牧白。 第二天,幸运女神好像又眷顾了文易,移植的时候,除了乏力,没有出现昨天那种危险情况。 他甚至还能跟护士说两句话,李敏道也没让牧白再进来。 “文易,没想到牧总这么深情!我以前还以为他是个滥交的富二代!” 文易笑笑,想起他第一次在学校咖啡厅见到牧白时的情景。 当时牧白就没打算收敛那股浪荡劲。 之后在卡门再次相遇,他也习惯性地撩拨牧白。 再后来,他们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做了第一次…… 他们两个,到底谁比谁更放肆,文易判断不出。 见文易不说话,护士以为他生气,连忙解释: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牧先生跟传闻里不太一样!” 文易笑笑,看向玻璃窗外。 “没关系,我和他是一种人,都是滥交的富二代,不然也搞不到一起……” 一个风流放荡,一个颓靡慵懒。 却都幸运地在沉沉浮浮中,找到真爱。 玻璃窗外,牧白戴着口罩,看着里面病床上的人,眼底露出笑意,嘴唇微动,再次说道: “宝贝,我爱你……” 我爱你,说多少次都不够。 *** 文易转进普通病房的时候,牧白激动地哭了,因为李敏道说,文易是他见过的,手术后血象上升最快的病人。 窗外时不时有鸟儿飞过,偶尔还会在窗台上停留片刻,享受春日午后的阳光。 等一切安置妥当,牧白拿出一份文件,说: “宝贝,就差你了。” 文易接过来,“股东会决议?”他大眼一扫,“你要潘星辰手里的股份?” “他有心要卖,给谁不是给?再说,能一口气吃下的,除了齐清就是我。” 齐清被终身禁止进入证券市场,公司股价波动很大,如果不是牧白和他的投资公司一直挂单,恐怕损失会更严重。 这些,文易这几天从李敏道那里,多少知道一点。 现在,牧白以个人名义吃下德康生物5%的股份,无形中将德康生物和文白发展的利益绑在一起。 文易在心里默默估算一下,抬头看着牧白,哼笑一声。 “裤子都当了吧?” “那倒不至于,”牧白把笔递给文易,“毕竟我的那个,只留给你……不穿裤子,被别人看见,你不是亏了?” 文易大手一挥,签上自己的名字。 “啊……以后我真的可以躺平了……” 牧白掏出手机,把文件扫描后发给齐清,让他去找潘星辰准备公示。 随后,他捏捏文易的脸,笑道: “宝贝儿,你想多了吧?才5%的股份,就想让我给你打工?” 文易哂笑,把五指空空的左手伸到他面前,问: “那——加上这个呢?” 牧白笑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枚价值不菲的戒指,戴在文易无名指上,然后拉过他的手,在他那个纹身上印下一吻。 “文易,只要你愿意戴上这枚戒指,我牧白,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这表白,听起来真别扭!” 曾经的牧白,比谁都忌讳“死”这个字眼。 但现在,他要用生死,来界定他对文易的爱。 这份爱,可以在他的真心中,无视死亡,而文易,也会为他披荆斩棘,穿过所有幽暗,来到他身边。 两人一同笑起来,迎着金色阳光,越发灿烂。 完结番外 所有的风和雨,伤和痛,往后余生,我们都会相携走过。 三个月后,宁城医院,李敏道办公室。 面对一脸严肃的李主任,牧白不敢大意,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 “牧白,文易,我说的你俩记住没?” 牧白像个小学生,手里拿着一沓文易的化验单,认真地说: “我知道了李主任,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监督他吃药!” “嗯,”李敏道点点头,问:“文易,你呢?” 文易懒懒散散地坐在一旁,手里捏着一张药品说明书,折来折去,不知道在摆弄什么。 见他不吱声,李敏道又喊了他一声。 “啊?哥?你说什么?” 李敏道一撇嘴,拿手指点点他: “我就知道你没听!今天你过生日,我也不扫兴!” 随后他看向牧白: “但是你的兴,我必须扫!” 牧白不好意思地笑笑: “李主任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行了,赶紧走吧!” “哦。”文易起身,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他把说明书揣进兜里,看看牧白,说: “走吧,我想吃三文鱼。” 从牧白在南市向文易高调示爱,到他力挽狂澜,强势拉住形势下滑的德康生物,再到他在文易重病期间的衷心陪伴,现在他们俩个能好好地坐在free life,就是最好的结局。 期间,段非和郭大伟都表示要过来给文易过生日,被牧白拒绝了。 他只想好好享受两人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三文鱼刺身旁边的柠檬片还在,文易拿起来放在手心。 牧白把搅拌好的海鲜拌饭推到他面前,问: “怎么了?你拿着个干嘛?” “给你变个魔术。”文易笑起来。 “魔术?” 说是魔术,实际上文易的动作拙劣得不行! 或者说他根本没打算掩饰。 只见他把柠檬片揣进兜里,然后掏出个小东西,直接放在了三文鱼旁边! 牧白定睛一看,正是文易在李敏道办公室拿走的那张药品说明书! 只不过,它现在被文易折成了一颗心。 演奏台上,钢琴师一首曲子结束。 牧白笑起来,说: “宝贝,生日快乐,我也有礼物送给你。” 牧白说着,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口琴。 他起身走到文易身边,说: “我不会弹钢琴,但我会这个,宝贝,这次换我给你弹曲子。” 钢琴师的曲子再次起调,是《forever in love》。 钢琴和口琴协奏,既有最优雅的浪漫,又有最朴实无华的平凡岁月。 不管余生是柴米油盐,还是风花雪月,他都要和文易在轮回中,走到最后。 这是牧白对这份感情,最唯美的诠释。 文易听懂了。 他眼中闪着光,在牧白放下口琴那一刻,把三味鱼旁边那颗心推到他面前,盯着他,眼角荡着春潮,轻声说: “forever in love,牧白,我想要……” 艹! 牧白在心里暗骂一声! 文易果然没把李敏道“克制点”的警告放在心上! 他眼睛里的钩子,仿佛可以吸人精魄的妖精,不但让牧白“永浴爱河”,还能让他“沉沦欲海”! 一个眼神,一句“我想要”,牧白觉得自己憋了四个月的欲念,已经蓄势待发。 想要喷薄而出! 他抿着嘴梗了梗脖子,拿口琴抬起文易的下巴,轻声说: “宝贝……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放肆,是要付出代价的……” 文易一手在三文鱼的盘子边缘来回摩挲,一手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问: “什么——代价?” *** 这天晚上,夏雨如约而至,一如去年那个午后之死的夜晚。 “牧白……你……” 文易仰靠在床头,大脑一片空白! 他成了牧白那个, 可以吃的。 男朋友…… 中央空调的除湿降温功能好像出了问题, 卧室里的空气又潮又热…… 牧白抬头看着文易,欣赏他脸上所有的表情变化。 求而不得 的痛苦, 流连忘返 的欢愉, 都是能让牧白倾其所有的风景…… 文易心底溢出的爱。 被牧白尽数湮没。 …… 壁灯的光由温馨到浪漫,再由浪漫发酵成迷情,最终回归为平静…… “宝贝,洗澡吗?”牧白搂着文易问。 文易看看“镇尺”,一脸疑惑。 牧白笑笑,叹了口气: “呃……我就不要了……我怕我控制不住,等你真正养好身体,带你去夏岛。” 这是年初在南市时,牧白就想做的。 “去看雨?”文易问。 没想到牧白摇了摇头。 他低头吻着文易的发,说: “不了,宝贝,我改变主意了,我们不看雨,我们去看星砂。” 代表幸福的星砂。 文易眼睛有点湿。 这个男人,可以在他面对死亡时,带着他在绝望中寻找希望,也可以在以后的日子里,带给他幸福。 他轻轻回吻牧白,说: “好,我们去做许愿瓶……” *** 两个多月后,两人出现在大洋彼岸的夏岛。 白色细软的沙滩和湛蓝的海水,是文易自南市之行以来,再没看过的美景。 他现在身体已经康复,李敏道也放心他跟着牧白到这么远的地方。 此刻他和牧白,一起坐在当地居民的四轮车里。 “酒店不是说不让游客擅自采集星砂吗?”文易小声问。 牧白握着他的手,朝前面开车的两个当地人努努嘴。 “酒店的人当然会这么说,但这些土着居民才不管那些规定,只要钱到位,他们就能带你找到一片不在管理范围内的星砂沙滩。” 绕了大半个小时的小路,他们果然到了一处更加更加天然的海滩。 牧白先跳下车,然后把文易抱了下来。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钱夹,直接递给司机。 “here’s the reward,thanks a lot!”(这是酬劳,多谢。) 司机接过来打开看看,见牧白给的比约定的多,喜笑颜开。 “have a nice vacation!bye!”(假期愉快,再见。) 绵延悠长的海岸线上,只剩牧白和文易两人。 他们身后,便是高大的热带雨林。 “真的啊牧白!这里好多星砂!” 文易手里拿着瓶子,弯腰在干净的沙滩上挑挑拣拣。 没听到牧白回应,文易回头看他。 但牧白此时看他的眼神,仿佛蓝色星砂上渐变的色彩,由淡到浓…… “文易……” 文易“不怀好意”地笑了。 他晃晃手里的瓶子,问: “不做许愿瓶了?” 牧白走过来,抱住他的腰,说: “宝贝,我觉得,我有个宝贝,不管从形状还是用途上来说,都比许愿瓶好……” 说话间,瓶子从文易手中滑落,落在沙滩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 伴随着这声闷响,还有他的轻吟…… “嗯……牧白……”感受到牧白后,文易叹了口气,“牧白,我觉得,我们应该吸取南市的教训……” 听到文易这么说,牧白长舒一口,毕竟当时被人拍了视频。 他点点头,捡起瓶子,笑说: “你说的对,我觉得我们得先回酒店……” 带路费花了,却没捡到星砂。 *** 阳台上。 文易面朝窗外…… 眼前是满眼的蓝色,身后是牧白的胸膛。 …… 牧白的臂弯依旧有力,不但能把他从泥泞的雨夜里拉出来,还能让他对窗外一切美好的景色,产生向往…… “牧白……” 牧白俯身亲吻他的脖颈,唇齿间呼出的热气快把他烧着了! “宝贝……我们扯张证吧……明天就去……” “扯证?啊……” 文易的手指按在玻璃上, 因为大力挤压已经发白…… “这里的纸上……有好多绿色的字……” “嗯?无所谓!我只要在你身上……烙上我的名字……” 这里不愧是雨城,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已经是大雨如注。 但窗外的雨,没有文易的眼睛迷离…… 牧白的汗水滴在文易背上,镌刻上永久的誓言…… “文易,我爱你……” “牧白……我也爱你……” 所有的风和雨,伤和痛,往后余生,我们都会相携走过。 (完结!给自己撒花!感谢宝子们的陪伴!) (刚开文的时候我想写成be的,想让牧白每年带着文易的骨灰到夏岛看雨,但写到后来有点不舍得了,只好强行he了哈!为了弥补这个“遗憾”,我会开一本短篇be,只有几万字,《他的枕席之主,他的重黎之光》,这几天就开始更新!感兴趣的宝子可以去看哟!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