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回梦千里》 第1章 赤松府 “主上,府内已经规整的差不多了,园中的树这两天就能全部移植过来,和农户购买的牲畜已经安置在院中,随时可以使用。” “嗯。” “属下告退。” 与主上汇报完府中现况之后,廖观弓着身子,后退几步,转身退出书房。 廖观是这府中的管事,府中下人谁也不知这廖管事究竟有多大年龄,只知道他算得上是主上身边的老人了。 主上为人神秘,就连入府三年的小厮,也不曾见过主上几次。 虽说这廖观自打三十年前就跟着自家主上,也算的上是主上最信任的人,可每每靠近主上时,这心中还是会感到些许不安,不为别的,就为着主上不是人类而胆颤。 与主上汇报完后,廖观来到府门口盯着几个小厮挂匾额,小厮们手脚麻利,三两下就将宽大的匾额挂好,只见匾额上是用黑金墨汁写上的三个大字“赤松府”! 迹县位于天朝西南部,气候潮湿,一年也没几天能见到太阳,即便如此,这赤松府中还是抓紧时间移种了将近两百棵大树,树木的枝叶将府内一点可怜的阳光更是遮挡的所剩无几。 夜幕降临,赤松绎放下手中已经握了许久的诗集,转头看了一眼窗外,这雨又开始下了。 男人站起身,绕过书案,移步到房门外,伸手去触碰还未落地的雨点,雨点轻轻抚摸着他的手掌,空气中弥漫着雨水混杂着泥土的味道,或许是百年来的适应,赤松绎已经习惯这样的气候。 城中忽然来了一有钱人家,买下的城中最精致的一处院子,但没人晓得此人到底是谁,送东西去的商贩们也是把东西放在门口,府中下人清点结款后,自会尽数收入府中。 而这其中最纳闷的要数肉贩,因为这赤松府不要宰杀好的牲畜,只要活的,不仅要活的,还只要未出栏的小牲畜。 一开始所有商贩都不愿做这家的生意,这小牲畜身上没有几两肉,按斤称根本卖不了几个钱,若是养大了还能挣个几两银子。 可奈何这家出高价购买这些小牲畜,一只小猪仔能卖出比成年猪更高的价格,还省去了饲养的成本,一来二去,城中所有肉贩都想做这赤松府的生意。 令人不解的可不单单只有这一条,这赤松府刚搬来不足十余天,就变成了城中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纷纷猜测这主家究竟是什么人。 人们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这主家是得罪了人,怕仇家发现,才不敢露面。 也有人说,这家是深山老林里的神仙,不问世事,不愿与这凡夫俗子打交道。 更有甚者,说是这家主人是妖魔,白天闭门不出,一到晚上就出来闲逛,要是被他盯上了,怕是立刻要了你的小命。 人们众说纷纭,把这赤松府的闲话那是说的有鼻子有眼,一来二去,人们便不敢靠近这座神秘的府邸,生怕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即便是夏季,这迹县城中依然是阴雨连绵,一连三天没见到阳光的身影。 赤松绎放下手中的茶盏,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这潮湿的气体,还未等他睁开双眸,廖观便急匆匆的跑来,向赤松绎恭敬的俯了俯身说道:“主上,有人在颐和轩闹事,颐和轩的掌柜已经将人擒获,派人来问作何处置?” 赤松绎缓缓睁开双目,转头看了一眼案上摆放的烛灯,漫不经心的开口:“这种小事也要来问?” 显然廖观已经习惯了自家主上这种无谓世事的态度,不过这一次他可不敢擅自做主。 “此等小事原本是不必叨扰主上的,可颐和轩的掌柜说,闹事的是县丞家的二公子黎桓,他不敢擅自做主,还请主上示下。” “县丞家?就是那个我们入城那日在街上策马的?” “正是。” 说起这黎县丞家的二公子,赤松绎还是有些印象的,他入城当日,刚进城门,街对面就策马而来一男子,嚣张跋扈,所到之处无不跌倒一片。 多少小贩的摊子被飞驰而过的马蹄掀翻,百姓们有火不敢发,更是有一个半大的孩子被那马蹄生生踩了一脚,躺在地上,哭喊了半天,孩子的母亲见状不敢去找那黎县丞,只赶紧抱着自家孩子往药堂跑去。 那狂马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撞上赤松绎的车队,车队旁的护卫一个箭步立刻冲上前去,一个飞身将那马背上的人一脚踹飞了出去,而又翻身骑在马上勒紧缰绳,勒使马匹停了下来。 马匹前蹄高高抬起,并伴随一阵嘶吼,后又重重的落在地上。 这马蹄距离队伍最前面的小厮只有一臂之遥,可那小厮面不改色,只是抬眼冷冷看着那马蹄,没有躲闪一分。 这男子上一秒还在马上享受狂奔的乐趣,下一秒就不知怎的,身子向后一倒,重重的摔在地上,就连脑袋也在跌落的瞬间受到重击,一瞬间他躺在地上,整个身子就像散架一般动弹不得。 赤松绎的队伍并没有理会此人,而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往城中走去,等地上的男子反应过来时,街道上只剩下满地的狼藉,而将他踹下马的人已然不知所踪。 随后赶来的捕快们将他扶起,而起身的男子则是叫嚣着,发誓绝对不会放过那人,并命人去找,一定要将那“狂徒”找出来。 可这些小小的捕快们哪里能进得了赤松府的大门?尽数被拦在门外,更有被暴打一顿扔到街面上的,这让衙门的脸面尽失。 上次的伤还没好全呢,这人就又来闹事,看来是伤的太轻了些,还能蹦跶呢。 赤松绎抬眼看着门外忙着扫水的小厮们,缓缓开口:“既然他火气这样大,那就给他降降火吧。” “是。” 廖观应声退下。 赤松绎站起身,移步到园中,园中的下人们看到赤松绎走出房门,立刻对赤松绎俯身后退出院子。 这些下人并非惧怕赤松绎,相反的,府中除了廖观以外没人知道赤松绎不是人类,只是赤松绎的皮肤太过白皙,嘴唇更是一点血色也没有,就连瞳孔也是蓝紫色。 第2章 为公子降火 赤松绎怕会吓到这些人类,所以在府中定下规矩,任何人都不得直视主上,理由是主上不喜人多,喜欢清静。 这喜欢清静的大户公子小姐也不在少数,人们便也从未怀疑过什么。 颐和轩掌柜这边已经收到赤松绎的吩咐,便立刻赶到颐和轩的柴房,刚走到门口,柴房内便传来叫嚣的声音:“你们知道老子是谁吗?敢抓老子,老子杀了你们全家!” 掌柜推门而入,只见那县丞家的二公子黎桓被人五花大绑,坐在地上,旁边还站着两个打手,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 黎桓眼睛旁有很明显的淤青,看来是又挨了打的。 掌柜走到黎桓身前,这黎桓依然叫嚣不停,此时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到底得罪了个什么样的狠角色。 “咱们主上说了,公子火气太大,要帮公子降降火,把东西抬进来,仔细着,可别伤了县丞家的公子。” 掌柜说完,立刻有两名小厮抬了一个巨大的木桶进来,随后又有好几名小厮提着小木桶,开始将手中木桶里的东西往大木桶里倒。 一桶桶的水和冰块很快占到大木桶的一半以上,而坐在地上的黎桓已经慌了,原来他们知道自己是谁,看来对方真的是一点都不怕得罪他。 冰块塞满整个木桶,那两名打手将黎桓从地上拽了起来直接扔到冰桶当中,黎桓整个人坐在木桶中,瞬间寒冷侵袭全身,即便如此,还是不忘嚣张,嘴里不干不净的。 管事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往下点了两下,两名打手立刻接收到信号,伸手就把那黎桓的脑袋狠狠往冰桶里摁,一次一次的摁下去,直到黎桓筋疲力竭,再也没力气扑腾。 打手见状,拽着黎桓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拎出来,又探了他的鼻息,对掌柜说道:“已经昏过去了。” “那就扔到黎府门口吧。” “是!” 掌柜带着已经昏死过去的黎桓来到黎府,恭敬的向黎府守卫说道:“这是黎县丞家的二公子,我们将人送回,还请禀报县丞大人,大人管教子女不力,我们颐和轩已经替大人教训过了,请大人不必感谢。” 说罢,将人直接扔在黎府门口,扬长而去。 黎县丞得知此事后,焦急万分,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个什么脾性,就怕得罪了什么人,到时候连累的自己也官位不保,可这黎桓却不以为然,他老子是县丞,在这迹县之中,谁敢与他做对? 不到一天的功夫,整个县城所有百姓都在谈论此事,这下可算是丢尽了黎县丞的颜面。 可这颐和轩又是做什么的呢?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对县丞家的公子下手! 黎县丞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儿子,心痛不已,毕竟自己的嫡长子也就是大儿子在两年前病逝了,这二儿子就是家中唯一一个有望继承家族的男丁,其余都是些小妾生下的儿子,毫无地位。 若是这个儿子也没了,那他穷尽一生拼下的家产可就要交给庶子继承,那可是大大的不妥,再三考虑下,黎县丞最终决定,哪怕是豁出这张老脸,也要将天朝最好的大夫请来。 最好的大夫说着容易,那可是皇上亲封的辽安郡主,听说这郡主几年前还是个小官家的庶女,不知为何,突然有了天大的本事,不仅有了一身逆天的医术,更是习得一身好武艺,还上过战场,为天朝拿回两块落入他国的领土,这样的本事就算是宫里的皇子见到她也是要礼让三分的。 不过好在听闻辽安郡主奉旨南巡,为皇帝巡视水师,回京时便要经过这迹县,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机会,若是把郡主伺候好了,让郡主出手,儿子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说干就干,黎县丞带着整个衙门所有人来到城门口迎接辽安郡主。 郡主车驾入城之时,黎县丞一行人齐齐下拜,就连街边的百姓也跟着下跪参拜,那阵势,就像是迎接凯旋归来的大将军一般。 郡主车驾在人群前停下,一名侍女从马车内走出,转身撩开车帘,只见郡主身着淡绿色长裙,发髻上没有过多修饰,只有一根镶嵌云岚石的发簪将青丝尽数挽起。 “恭迎郡主大驾!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平身吧。” “谢郡主!” 众人起身,为首的黎县丞开口对辽安郡主说道:“郡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郡主恕罪!” 辽安郡主菀而一笑,回应道:“无妨,听闻县丞家中公子不便,想必县丞也是挂念自家孩子的,自是家中事更为重要。” 一听这话,黎县丞满脸的笑意顿时一僵,看来这郡主已经知晓自己家中之事。 原本打算让郡主住进黎府,以便为自家孩子看诊,若此时再开口,就有了利用职便之嫌,反而不好开口了,好一招先发制人。 黎县丞强颜欢笑道:“多谢郡主体谅,下官已经为郡主安置好落脚的院落,这就为郡主引路。” “辛苦县丞。” 说罢辽安郡主转身进入车内,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城内走去。 跟在黎县丞身边的县丞夫人忍不住开口小声询问:“官人为何不让郡主住进黎府了呢?不是都准备妥当了吗?” 黎县丞小声回应:“郡主已经知道桓儿的事了,刚才郡主那样说就是猜到了我们会请她为桓儿看诊,这是在提醒我呢,若我再让郡主住进黎府,那才不妥,不如先将计就计,再从长计议。” 县丞夫人担忧自家孩子:“可桓儿的病情怕是耽搁不起了!” “无妨,郡主不会坐视不理的。”黎县丞笃定,这个靠民心站稳脚跟的辽安郡主,不会冒着失了民心的风险见死不救。 赤松府内,赤松绎坐在府中人工湖中央的湖心亭中,看着湖中锦鲤游动,时而泛起层层涟漪。 此时正是晌午,难得的晴天,阳光散落在湖面上,映出湖中锦鲤身上彩色的鳞片,美的让人心醉。 赤松绎站起身,一身墨绿色长衫,显得他略有几分成熟,谁能相信他顶着一张二十岁的脸,却也是活了近百年的人了。 第3章 野味 廖观从桥上走来,对赤松绎俯了俯身说道:“主上,辽安郡主已经入城,被安排在隔壁的岐兰府中。” 赤松绎拿起手边的鱼食,抓了一小把洒在湖面上,顿时引得湖中鲤鱼抢夺。 “隔壁?那是黎县丞的产业?” “是。” 这黎县丞在迹县为官多年,有些房产也不足为奇,只是居然与赤松府只有一墙之隔,这让赤松绎有些许意外。 “主上,今日还用兔子吗?” 赤松绎想起昨日的兔子有些不太新鲜,可能是在放血之前就没了气息,顿时不太想再用兔子了。 “用牛吧。” “是。” 廖观领命退下,赤松绎想起来到这迹县也有一月有余,每天不是兔子就是牛,不然就是猪,多少有点腻味,想着今晚去城外山上看看,说不准能猎到什么野味。 又是一天过去,赤松绎看着西边落下的太阳,心里计划着再过一个时辰便出发去城外的山林里,此时赤松绎手边有一碗牛血,看起来还算新鲜,便端起碗,喝了一小口。 转念一想,或许今夜会有什么野味,便放下手中碗,也是不愿再多看一眼。 终于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府内下人都已经回房休息,此时府中寂静无声,正是出行的好时候。 男人如鬼魅般的身影一跃至房顶,一路顺着房檐出了城。 活了这么些年,为了打发这漫漫时光,赤松绎也学了些武功,别人学武或是为了行侠仗义,或是强身健体,而赤松绎却是为了打发时光,真是造化弄人呐。 刚来到山林间,赤松绎便看到一只小鹿,对于长时间没见到野味的赤松绎来说,这可是一顿美味佳肴。 正当赤松绎准备冲过去享用美食之时,小鹿身后不远处悄悄的探出一只虎头,原来这猎物不仅被赤松绎盯上,赤松绎不再犹豫,就在那老虎出击的同时,赤松绎也扑了上去。 老虎和赤松绎同时出动,闹的附近灌丛阵阵作响,小鹿听到声音,立刻拔腿就跑,老虎紧追其后,眼看老虎就要得手,赤松绎一个闪身扑在老虎身上,将老虎放倒。 由于巨大的冲击力,赤松绎抱着老虎翻了几个滚,终于停稳,男人一口咬在老虎的脖颈处,巨大的老虎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那小鹿也趁乱逃走。 吃饱喝足,赤松绎站起身,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的血渍,从袖中取出一方血红色的丝帕,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又收入袖中。 为了不引人怀疑,赤松绎在地上刨出一个大坑,将那老虎尸体埋起来,如此一来,即便是被人发现,也是几年以后的事了,到时尸体也腐烂的差不多,没人会起疑心。 赤松绎趁着天还没亮,闪身回到府中,浅浅月色映照着赤松绎蓝紫色的瞳孔,凄美中带着一丝地狱般的恐怖。 男人回到卧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虽然他不需要睡觉,但为了不引人怀疑,还是在卧房中安置了床榻,也会贴身侍从每日更换干净的被褥,赤松绎也会每天在床榻上躺一会儿,全当休息了。 正当赤松绎换好衣衫,准备躺在床上小歇片刻时,房顶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这三更半夜的,还有人在屋顶练武?仔细一听,脚步声不止一人,应该是两个人在打斗。 赤松绎移步走出房门,抬眼从树冠的缝隙中看到确实有两个人影在屋顶缠斗,其中一人影应该是一名女子,长发飘然,英姿飒爽,定不是泛泛之辈。 两人过招十几回合,只见女子屹立于屋檐之上,手持软鞭,略带嘲讽的开口对另一人说道:“你们主子可真是舍得下血本,竟然找来你这样的高手杀我,给了你不少好处吧!” 那杀手没有说话,只是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将长剑吃力的杵在屋顶,看来是吃了亏的。 两人僵持不下,赤松绎也看出这女子还没动杀心,或许是在等那杀手的回答。 男人嘴角轻扬,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这杀手既然闭口不言,那便是死都不会说,再怎么问也是徒劳。 那女子见状也明白,这杀手定是嘴硬的很,瞬间眼神浮上一层阴冷,也不与杀手废话,直接挥鞭缠住杀手的脖子,一个用力,只见那杀手身影软了下去,顿时没了气息。 正当那女子要走时,听到一句话飘入耳中:“姑娘好身手!” 那女子立刻顺着声音方向看去,才发现在茂密的树丛中站着一个男子,看来这男子已经在此伫立多时,而这里是赤松府,看这男子的衣着不像是侍从,应该是这赤松府的主人。 树冠太过茂密,女子只看到一个身影,而对方的面容却被树叶遮挡殆尽,无法看清。 “抱歉,弄脏了你的地方,我自会命人清理。”女子开口,不卑不亢。 赤松绎淡然一笑:“不过是一条人命而已,姑娘不必在意,我自会处理。” 女子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在别人的屋顶杀了人,还被主人看到,这主人竟然毫不在意,看来这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既如此,谢了!”女子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姑娘留步!” 女子有些不耐烦,这是不让走了? “方才打斗间,发觉姑娘气息有些不稳,恰巧我这里有一物,在我手里也没什么用,不如赠予姑娘,想必在姑娘手中才能发挥它的作用。”话音刚落,赤松绎利用手腕的巧劲将东西甩飞了出去,此物立刻向女子飞来,女子来不及多想,下意识抬手接住飞来之物。 女子将物件放在手心之上,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是一个极小的木盒,虽然很小,但非常精致,仔细看盒子上刻着祥云图案。 拇指一动,打开木盒,只见一枚小小的药丸躺在木盒之中。 赤松绎看出女子眉眼间的诧异,便开口解释:“此物是多年前一高人赠予,只是我实在用不上,若是姑娘心有疑虑,扔了也无妨。”说罢赤松绎转身进入卧寝之中 ,不再多言。 女子这时才发觉,这院中明明住着一个大活人却没有一丝气息,除非这人武力极高,能将气息掩饰,否则怎么可能没有气息存在。 女子将木盒放入袖中后,并未多留,转身离开。 第4章 钱和儿子二选一 次日一早,赤松绎便命死侍将房顶的尸体处理,连带那柄长剑一同扔到城外乱葬岗。 廖观有些疑惑,忍不住开口询问,赤松绎只是淡淡回答:“处理掉尸体即可。” 廖观明白,主上这是要将此事瞒下,便也不再多问。 此时辽安郡主正在用早饭,侍女入房禀报:“郡主,黎县丞求见,说是有要事与郡主商议。” 辽安郡主放下手中银筷,端起白玉茶盏轻抿,淡然道:“昨日说不出的话,今日终于是等不了了,让他在前厅等着。” “是。”侍女应声退下。 不多时,辽安郡主来到前厅,刚一进门,黎县丞立刻拱手行礼:“下官见过郡主。” “大人不必多礼。”辽安郡主一边往厅内走去,一边淡淡回应。 郡主在主位落座,刚一坐下,黎县丞便急切开口:“想必郡主也知道下官爱子遭逮人伤害,恐命不久矣,故而下官想请郡主为吾儿诊治,还望郡主看在下官多年为朝廷殚精竭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救吾儿一命,下官感激不尽。”说罢立刻下跪,没有一丝迟疑。 其实即便是黎县丞不来求,辽安郡主也不会见死不救,只是若住进黎府,人多眼杂,倒是没法给歹人下手的机会,歹人不出现,又怎么能钓到鱼呢? 辽安郡主略带担忧的说道:“本郡主知道县丞家公子出了事,可没想到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要大人亲自来请本郡主,那便不好耽搁,为医者,济世救人乃是天职,大人无需如此恳求,本郡主自会尽力救治。” 有了这话,黎县丞也是放心不少,赶忙带着郡主到黎府。 一进黎桓的卧房,就感受到一股子热气袭面而来,由于空气中原本就比较潮湿,再加上奇怪的热气,这个房间简直就像一个蒸笼,让人喘不过气。 辽安郡主抬脚向里屋走去,屋子里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炭盆,足有十几个。 “为何摆放这么多炭盆?”郡主身边的侍女疑惑开口。 黎县丞立刻回应道:“犬子自从三天前回来之后,一直昏昏沉沉,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冷,下官无奈之下只好在屋里摆放这许多炭盆为他取暖。” 取暖就算了,还把窗户都关上,屋子里不通风,别说是病人,就是个正常人也受不了,就这样,黎桓竟然能活三天,真是厉害。 辽安郡主命所有人都出去,只留下自己的侍女,开始为黎桓诊治。 门外的黎县丞与夫人焦急万分,即便如此黎县丞也不忘安慰自己的夫人,一遍一遍的说着让夫人宽心的话,可谓是伉俪情深。 不多时房门被推开,郡主抬脚走出,黎县丞立刻上前,却不敢开口询问,辽安郡主也不卖关子,先开口道:“性命保住了。” 一听这话,二人悬着的心瞬间落下,顿时长舒一口气,面上立刻有了笑容,即刻便想下跪感谢郡主救命之恩。 可这身子刚俯下一半,就听郡主接着开口道:“只是还昏迷着,估计是醒不过来了。” 这话宛如晴天霹雳,让两人刚放下的心又颤抖起来。 醒不过来就意味着要一直躺下去,不会说话,不能睁眼,不会动,那和死了有什么两样? 二人瞬间愣住,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这一幕被房顶那人尽数收入眸底,他慵懒的坐在房顶,手中把玩着一串墨色的珠子,蓝紫色的眸子盯着那郡主一直未曾移开。 “不过,本郡主这里有一味奇药,可以将他唤醒,只不过这制作过程太过繁琐,原料又极其少有,只怕是...”郡主此时开口,黎县丞也听出了这话中的意思,这是要他将这些年贪污来的银两都吐出来,看来他这些年背着朝廷搞的小动作朝廷都知道了,这是同他算账来了。 黎县丞立刻下跪:“下官愿倾尽一切,还请郡主救救犬子。” 辽安郡主看着跪在面前的二人,嘴角淡淡上扬,不带一丝感情:“那就请大人准备好银两,本郡主自会让公子恢复如初。” 跪在地上的黎县丞疑惑开口:“不知郡主要多少?” “五十万两。” 虽说这五十万两是个天大的数字,但对黎县丞来说还是受得起的,刚要应下。 “黄金!” 黎县丞瞬间抬头,愣愣的看着郡主,震惊开口:“黄金?” 郡主面带一丝疑惑:“怎么?县丞大人在这迹县为官数十载,每年的税收却少得可怜,朝廷一年年的救济发下来,却一点效果都没有,这次本郡主入城看到城中繁华不输京都,就连本郡主落脚的岐兰府也是县丞大人的房产,黎大人,做戏做全套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这下可正是进退两难,若是给了,便做实贪污之罪,若是不给,儿子也没得救,难怪这辽安郡主本不经过迹县,却突然改道,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 “下官这就去准备。”说罢立刻起身,带着夫人和家丁出了院子。 这下这官位怕是保不住了,小心谨慎十数年,最后还是毁在这个儿子手上,真是作孽! 房顶的男子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薄唇微勾,心想“有趣!” 看到这也就猜到接下来的结果了,黎桓身子大好,又是活蹦乱跳的时候,黎县丞自愿向朝廷请辞,带着妻儿提前告老还乡。 回到老家过日子,这也许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了吧,最起码保住了全家性命,要知道,这贪污可是大罪,一个小小的县丞贪污了几十万两黄金,那是足以株连九族的,只是让他辞官已是朝廷最大的仁慈。 皇帝为奖励辽安郡主又一次立下功绩,将黎县丞原本的房产尽数赏赐给辽安郡主。 不过郡主要这些房产也没什么用,便将这些院子尽数改成救济所,为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提供一个可以居住的地方,并在迹县开设好几家医馆,低价为穷人诊治。 不过富人的羊毛还是要薅的,毕竟医馆中员工的月例还是要发的,也不能干赔本的买卖不是吗? 转眼间在迹县逗留了也有一月有余,也到了该回京的时候了。 第5章 集会 秋意来袭,虽说迹县常年气温较高,但这入了秋早晚还是有些许凉意,听说每年入秋时,迹县会有一次大集会,每次持续十天左右,附近县城和村庄的人们都会到迹县城中赶集,可以说是热闹非凡。 天刚朦朦亮,赤松府门前便停下一辆马车,四匹骏马拉车,每一匹的皮毛都黑到发亮,但鬃毛却被染成暗红色。 紫檀木打造而成的车身上挂着两枚暗红色玉石,若是仔细瞧,车帘竟也是莲花丝制成,世上罕见也不过三五匹,竟被做成车帘,奢华至极。 马车刚停稳,便从车上下来一名看似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皮肤雪白,大大的葡萄眼包裹宝蓝色瞳孔,身上的衣衫乍一看只是普通面料,但面料上是用孔雀丝掺银线绣成的图案,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小姑娘刚一下车立刻抬脚向赤松府内走去,府中下人为小姑娘引路到赤松绎的院中,此时赤松绎正认真研究着刚到手的一把古琴,这古琴无弦,看似一把残琴,却是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弄到的。 “绎哥哥!” 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喊将赤松绎的思绪拉回,他抬起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小姑娘欢欢喜喜的跑了进来。 赤松绎站起身,小姑娘立刻扑到他怀中,一边用小脑袋蹭着赤松绎结实的胸脯一边亲昵的说着:“绎哥哥,风儿好想你!你都不知道,你出游的这几年,白夫人总是罚我抄书,还不让我出去游海,成日待在宫里,我都快无聊死了!” 赤松绎伸手抚摸着小姑娘的头发,宠溺的回应:“你呀,每次出去游海都要猎几只鲨鱼,再这样下去,冰海的鲨鱼就要被你吃完了。” 小姑娘一听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抬起小脑袋看着赤松绎,但抱着赤松绎的胳膊却并未松开:“那是因为那些鲨鱼总是跟着我,再说了,冰海的鲨鱼那样多,怎么会被我吃完嘛!”说着又把脑袋埋进赤松绎怀中。 赤松绎看着怀中小姑娘顽皮的样子不减当年,顿时想起自己在北寒国的日子,也是觉得无聊的很,才决定周游天下,以此来打发这无尽的时光。 一阵寒暄过后,赤松绎带着小姑娘在赤松府中转悠,小姑娘第一次来到天朝,对什么都极好奇。 一会儿追着蝴蝶跑,一会儿又看着池中的鲤鱼垂涎欲滴,赤松绎对这小姑娘也是无奈,但也由着她玩。 “不是说还有半个月才能到吗?怎么来的这样快?”赤松绎总是没忍住,开口询问。 赤松绎在清晨见到小姑娘的那一刻就在想,原本定了下个月才能到的路程,竟然足足快了半个月,而且小姑娘也是贪玩的性子,一路上少不了被新鲜事物吸引,脚程或许会更慢,怎么突然就到了,让人措不及防。 小姑娘此时正研究着院中一片夕颜,好奇这花怎么能攀附在墙上,一听这话,才反应过来自己此行的目的,猛然转身,冲着赤松绎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露出两颗小虎牙,可爱极了。 “当然是着急看新娘子啦!绎哥哥新娘子在哪里呀?我现在就想看!” 赤松绎无奈一笑:“原来如此,看来我这个哥哥还不如新娘子的魅力大。” 小姑娘立刻摇头:“当然不是啦,在风儿心里谁也比不过绎哥哥重要!只是风儿从没见过新娘子,好奇的紧。” 其实结婚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不过在北寒国只有皇室的婚礼才会大操大办,民间几乎是看不到的。 而北寒国只有在现任皇帝即位时举行过一次与皇后的婚礼,而那时小姑娘还特别小,并且还是人类,那是连饭都吃不上的程度,更别说看什么婚礼了,所以不曾见过,只是听说过结婚时新娘子都是特别漂亮的,心中神往。 赤松绎无奈回应:“新娘子还不知道自己是新娘子呢,风儿太着急了些。” “啊?怎么会不知道,绎哥哥没有告诉她吗?”小姑娘大大的眸子里满是疑惑。 赤松绎笑着摇头,这让小姑娘很是失望,顿时撅着嘴低下头:“叶夫人再三叮嘱我不要对新娘子太热情免得吓到她,这下倒好,新娘子压根不知道,早知道就在路上多玩几天了...” 看着小姑娘失望的样子赤松绎心中闪过一丝愧疚,毕竟这个小姑娘是北寒国皇室中唯一一个女孩子,宫中所有长辈都非常爱惜,自从被叶夫人带回北寒国后便宠溺有加,不让她受半点委屈,这下可好,在赤松绎这吃了委屈,看来回去后是少不了要被长辈们说教一番的了。 “明日这迹县城中有集会,绎哥哥带你去玩可好?”为了缓和这略显尴尬的气氛,赤松绎决定做出些牺牲,毕竟他这个样貌到人多的地方无疑是一场冒险。 一听有好玩的,小姑娘立刻便恢复了笑容,开心的又去追着院中的小鸟。 次日一早赤松绎还在房中研究着自己的古琴,研究了一晚上,始终没有一点头绪。 小姑娘前半夜还在房间里陪着赤松绎,可后半夜就觉得有些无聊,便继续到院子里溜达,自己提着灯笼,跑遍了府中每一个角落。 眼看着太阳升起,兴冲冲的跑回赤松绎的院子。 “绎哥哥!绎哥哥!天亮啦!该去集会啦!”小姑娘一边跑一边开心的唤着赤松绎。 赤松绎这才发觉一夜已过,该是准备去集会的时候了,换上一身栀子色衣衫,为了遮住自己的脸,特地带上一把折扇,用扇面将面部遮起。 其实赤松绎的样貌还是人类的时候是非常有英气的,尤其是一对剑眉,配上一双标准凤眸,曾另多少少女倾心... 只可惜,造化弄人,终究还是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小姑娘拿出胭脂水粉,对着镜子补了妆,虽说北寒国人都是没有血色的,好在女孩子嘛,都爱美,用些胭脂什么的,看起来也就和人类没什么区别了,一般人就算是离得特别近也根本看不出什么。 一出府门,小姑娘就像挣脱束缚的小鸟,根本是抓不住的,赤松绎带着府中家丁在后面跟着,不一会就买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小姑娘说要带回去给长辈们做礼物,赤松绎也由着她,充当好付钱的角色即可。 第6章 原来是你! 街道上人潮攒动,赤松绎心中也在暗自担心,一个从未踏足过人类国家的血族,在满是人类的地方若是一个忍不住可如何是好,何况这个嗜血族还只是个活了六十几年的小姑娘,平日里待在北寒国不见人类还好,现如今来到天朝不说,还往人多的地方凑,怕是…… 突然间小姑娘欢快的身影猛然停了下来,水灵的大眼睛像是能散发光芒一般盯着前方,小姑娘轻声低语:“好香!好香啊!” 赤松绎暗道:“不好!” 小姑娘猛的向前方跑去,赤松绎立刻追上,嗜血族移动速度比常人快上十倍不止,好在街上的人非常多,为了躲闪人类小姑娘的速度也并不是很快。 赤松绎一个闪身挡在小姑娘面前,迫使小姑娘停下,男人用双手捧住小姑娘肉嘟嘟的脸颊,盯着小姑娘散发着光芒的双眸,轻声安慰道:“只是个人类而已,没关系的,我们风儿可以控制自己,风儿是最优秀的孩子,一定可以的,对吗?” 小姑娘抬起头,无辜眼眸呆呆望着绎哥哥,心中的波澜慢慢平复。 小姑娘尝试着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反应过来的她也意识到,刚才若是没有赤松绎拦着,恐怕她要犯下不可逆的罪过。 赤松绎见着小姑娘杀心收起,顿时松了一口气,转身往前方看去。 只见一名红衣女子手持软鞭,面前躺着三五个男子,女子的手臂像是受了伤,还在滴血,赤松绎看着地上新鲜的血滴,这就是小姑娘失控的原因。 “当街持刀行凶,谁给你们的胆子?今日本郡主即便是杀了你们,也没人敢为你们撑腰!”红衣女子骤然开口,原来是辽安郡主。 看来这几名男子是得罪了郡主,不过这郡主好歹也是有着爱民如子的名声,断不会当街杀了那几名男子。 “哼,你不过就是个郡主而已,还是个外姓郡主,别以为你打了两场胜仗就厉害了,还不是个破鞋,被男人玩剩下的货,你那个娘也是个荡妇,我倒要看看以后哪个男人敢要你!”即便是挨了打,那男子还是叫嚣个不停,试图惹怒辽安郡主。 男子的奸计得逞了,辽安郡主不怕别人嚼舌头,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说她的母亲。 郡主眸底闪过一抹杀意,刚要扬起手中长鞭,空中飘来一名男子的声音:“谁说没人要她!” 围观的人群顿时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只见一名身着淡黄色长衫,以扇遮面的男子立于人群之后,人们自觉为赤松绎让开一条狭长的路,男人抬脚向人群中央走去。 辽安郡主看着款款而来的男子只觉得这男子有些眼熟,他停在辽安郡主与那地上男子中间。 几名男子踉跄起身,男子看着面前的翩翩公子,疑惑开口:“你又是谁?还娶她?你不嫌她脏也就罢了,别把你的小命搭也进去了!” 话音落下几名男子发出讥讽的嘲笑,也顾不得身上的痛楚,一心只想着看他的笑话。 赤松绎泛着冷光的眸子死死盯着面前男子,冷冷开口:“你又是什么东西?敢公然诋毁郡主,可知这是杀头的死罪?” 男子并未被赤松绎吓到,反而冷笑出声:“呵,她的事迹天下谁人不知?不是做了几件好事就想洗白自己,也不撒泡尿照照,她也配得上郡主的位置?” 话落,周遭的人们窃窃私语起来,看来这事也不是空穴来风,很多人之前就听说过这辽安郡主的一些骇人事迹。 赤松绎看着面前男子,也不与他废话,冷言道:“找死!” 瞬间右手指间翻出几枚冰针,向前一推,冰针霎时向前飞去,正中几名男子眉心,几名男子顿时睁大双眼,身子直挺挺的向后倒去,当即便没了气息。 这一幕也是吓坏了围观的百姓,尖叫声顿时响起,有些胆小的女子还被吓晕了过去。 辽安郡主看着面前赤松绎的背影,顿时想起那晚在屋顶见到的男子,心中暗道:“原来是他?” 此时从远处赶来一队官兵,上前将人群疏散,为首的将士立刻向辽安郡主单膝下跪并拱手行礼:“微臣救驾来迟,请郡主恕罪!” 辽安郡主只是将手中软鞭收起,淡然道:“无妨,将这几个人带走,查仔细了!” “是!”将士领命将地上的几个尸体带走,街面上顿时冷清下来。 赤松绎转身看着辽安郡主,郡主略带感激开口:“多谢!若不是你,我恐怕就中计了。” 冷静下来,辽安郡主当即明白,这恐怕又是那人的奸计,为了将她击垮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先是派人暗杀,又是当街诋毁,这是妥妥的要置她于死地。 男人唇角微勾,淡然一笑:“我救自己的妻子,不必言谢!” 辽安郡主有些发蒙,也有些气恼,柳眉紧蹙,当即反驳:“谁是你妻子,我可没答应啊!” 身后不远处的小姑娘听到这话,立刻就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新娘子呀! 她开心的跑了过来,对这赤松绎一边笑一边问:“绎哥哥,这个漂亮姐姐就是新娘子吗?好美呀!我喜欢!” 辽安郡主说到底也只是个小女生,十八岁的身体发育的很好也非常匀称,由于练武的关系,自然的散发出一丝英气,一双凤眼,挺拔的鼻梁,薄而红润的嘴唇,再加上好刚才赤松绎和小姑娘的一番夸赞使得女孩脸颊处微微红晕,真的是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赤松绎看街道上已经鲜有人在,便将遮面的扇子放下,这时辽安郡主才看清楚赤松绎这张脸,顿时发出一声惊呼:“原来是你!” 辽安郡主面容从尴尬瞬时转变为欣喜,这不就是她心念念想找到的人吗? 原来是他! 那个在她十二岁时救了她一命的男子,那个在她无助彷徨时给她重生希望的男子,那个在她被人追杀舍命护她的男子,她找了他六年,终于,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与六年前别无二致,还是那个翩翩公子,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男子。 第7章 我回来了! 辽安郡主再也无法端起她郡主的架子,拔腿向赤松绎跑去,一下扑在男人怀中,这一刻,她不再是郡主,不再是无人撑腰的庶女,她找到了她的夜明珠,那是可以让她重新成为小女孩的男人。 辽安郡主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发出阵阵抽泣。 赤松绎双手环抱着女孩,轻轻抚摸着她细软的发丝,语气柔和细软:“是我,我回来了,英儿,从今以后,我陪着你。” 辽安郡主本名叶懋英,出生于天朝中部福辽县县丞叶天骐家中。二十年前叶天骐纳入第四房妾室,名为宋漫,宋家本是福辽县中一商贾人家,平日里经营些小生意,其中就包含药材贩卖。 叶天骐听闻宋漫姿色姣好,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便着人说和。 宋家起初并不愿自家女儿嫁入官宦人家,可后来不知怎的,宋漫的父亲竟同意了,宋漫无奈只得入了叶天骐府中,成了排行第四的小妾。 宋漫入府后,叶天骐对其宠爱有加,两年后终于诞下一女,取名叶懋英,可叶家的大娘子很是看不上这些个妾室,毕竟小妾说到底就是奴仆,地位还不如家中的小姐。 本来也可以算是相安无事,奈何次年,宋漫又一次怀孕,这次大娘子生怕宋漫生个儿子出来,便从中作梗,借着宋漫以下犯上的由头罚她在家祠中长跪。 本想着能让她小产便可,没想到孩子已经四个月,小产时不慎葬送了性命,那时叶懋英才一岁多,失去了母亲的叶懋英,只得被划入大娘子名下,而大娘子实在是不喜这个女儿,在叶懋英六岁时以偷盗为由,将叶懋英赶去城外的庄子,自此叶懋英孤身一人,度过艰难的六年,直到十二岁时遇到赤松绎。 而后叶天骐升迁,举家搬至京城定居,那时叶懋英十三岁,叶天骐担心自己将女儿抛弃的事传入皇帝耳中会对自己官运不利,只得将叶懋英一起带上。 到京城后,叶懋英被扔在叶府西北边的一处小院子,平日里就是给些吃食,其余的大娘子一概不给,大娘子安排先生为家中子女授课,也没有叶懋英的份,不过叶懋英不在乎。 自从她遇到赤松绎,这个神秘的男人教她习武,教她医术,教她如何保护自己,她也再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叶懋英,只是叶家离开福辽县时,叶懋英便与赤松绎断了联系,没想到今日得见竟然是这样的情景。 赤松绎伸出手,将叶懋英左手轻轻握在手中,撩开袖管,一条流着血的刀伤出现在赤松绎面前,男人剑眉微蹙,心疼的看着那伤口,拿出自己的帕子,为女孩擦拭血迹。 叶懋英感到一丝凉意传来,是赤松绎的手,还是那样熟悉的温度,是冰冷的,也是温暖的。 叶懋英轻声安慰:“没关系,我不疼。” 男人抬眸看着面前的女子,这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也是他百年来唯一一个将自己完全展示在她眼中的人类。 两人一起回到岐兰府,进入叶懋英的卧房,赤松绎细心的为她上药。 小姑娘一进府门就被院内种植的几株山茶花所吸引,看来看去忍不住折下几枝把玩,还拿到赤松绎面前:“绎哥哥,你看这花,好漂亮,我都没见过。” 赤松绎抬眼,看着叶懋英的眼神中略有些惭愧:“这是我最小的妹妹赤松洛风,第一次来天朝,对什么都好奇,我府中的花也是被她折了不少。” 叶懋英看着赤松洛风也是喜欢的紧,这小姑娘无忧无虑的样子她恐怕这辈子都无法体会。 叶懋英笑着对赤松洛风说道:“洛风喜欢,我让人在赤松府也种些。” 赤松洛风一听这话赶忙摇头:“不用啦!漂亮姐姐,赤松府就在隔壁,我喜欢可以常来呀!风儿喜欢漂亮姐姐,也想常见到漂亮姐姐。”说罢开心的笑着。 赤松绎转头轻声呵斥:“怎么说话呢?夫人在家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一听这话,赤松洛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改口:“是嫂子!风儿喜欢和嫂子在一起!” 叶懋英一听嫂子这个称呼,立刻羞涩的低下头抿着唇,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才好。 赤松绎见状也算是满意的,点点头接着道:“这还差不多,去玩吧!” 赤松洛风一溜烟的跑出去,没了踪影。 男人用布条将上好药的伤口包裹,轻声问了一句:“给你的东西怎么没用?” 叶懋英想起几天前赤松绎给她的那个小木盒,便伸手从袖中拿出,原来她一直随身带着。 “你说是位高人赠予,我想留着研究研究。” 叶懋英确实是想研究一下,一来是当时不确定赤松绎的身份,不敢乱吃,二来研究一下到底是个什么药丸,毕竟自己也是个行医之人,多了解些也好。 赤松绎觉着好笑,宠溺的看着叶懋英道:“哪有什么高人,我那是框你的,这丹药是我自己炼制的,对你调制气息有好处。” 叶懋英感到惊讶:“你还会炼药?”叶懋英知道赤松绎会的多,没曾想居然连炼药这种都手到擒来。 “漫漫长夜!”赤松绎只是回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多话。 是啊,他不用睡觉,白日里又见不得人,一个人活着着实无趣,只能多学些东西打发这漫长岁月。 此时从屋外走进一黑衣男子,男子面带黑纱,身材高挑,和赤松绎站在一起竟分不出谁的身材更好些。 男子拱手向赤松绎行礼说道:“主上,查到了!” 叶懋英看着面前男子,面露一丝疑惑,却也没有开口询问,她知道,若是赤松绎想说,即便是她不问,赤松绎也会全盘托出,不必多舌。 果然,赤松绎先开口向叶懋英介绍:“这是我的护卫长凌霄,是从家里带来的,负责保护我的安全,也会帮我探查一些消息。” 叶懋英微颔首,凌霄知趣的向女孩行礼:“见过郡主。” 侍卫果然是知晓礼数,明知道这辽安郡主就是未来的主子,却还是懂得分寸,称呼叶懋英为郡主,而不是夫人。 第8章 喝西北风长大 听到赤松绎对自己的介绍,凌霄知道,此事赤松绎不打算瞒着叶懋英,所以直接开口回禀:“主上,属下在西边探查到一些消息,当年宏文家族在西南一带暗自发展了一批新生儿,这群新生儿被安置在一个名为午升郡的地方,当时袭击我们的就是这批新生儿,不过当时我们将这批新生儿斩杀后,宏文家族立刻离开午升郡,属下查遍整个天朝也没有他们的踪迹,恐怕早已不在天朝,要探查估计需要扩大范围,周边的几个国家都有可能。” 赤松绎微微点头:“嗯,估计他们一时间也是不会回去的,还是要继续探查,不过不用你亲自去了,派几个人去吧,你就回到我身边,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是!属下告退!”凌霄领命,闪身退出房间。 赤松绎看着面前略带担忧神色的叶懋英,轻声说道:“之前一直没有出现就是怕这些人会找上你,给你带去危险,不过现在我等不了了,你也已及笄,若是我再不出现,就怕你们皇帝会将你许配给其他男子。” 听到这,叶懋英终于是明白这六年赤松绎不出现的原因,虽说赤松绎一直没有现身,但他对她的保护一直都在,她能感觉到一直有一个人在她遇到危险时出手相救,现在看来,这个神秘人就是赤松绎派去保护她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此时一名在外等候多时的侍女抬步进入房内。 “小姐,晚膳已准备妥当,是否移步合厅用膳?” 此时二人才反应过来,是到用膳的时候了,二人移步合厅,侍女准备了三套餐具。 这还是第一次见郡主带了男子回来,府中下人们都异常惊奇,悄悄议论了一下午,可谓是天大的奇闻。 因为这辽安郡主从不近男色,即便是京城的郡主府内也只是外院有三五十名小厮,其余的都是侍女,今日居然带了男子回府,也不知是不是郡主转了性子。 席间只有叶懋英一人用膳,赤松绎只是时不时端起茶盏喝一口茶水,不曾碰过任何食物,叶懋英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因为自打二人相识之初,就从未见赤松绎吃过东西。 不过赤松绎不用也就罢了,怎么这赤松洛风也不曾动过筷子? 侍女见赤松洛风不用膳,还以为这小姑娘是吃不惯这些饭菜,特地为她上了一份甜酪,想着小姑娘都喜食甜腻之物,没想到仍然是不见她动筷,这让叶懋英有些不解,难不成这赤松家的人都是喝西北风长大的吗?不食人间烟火? 用过晚膳,赤松绎谨记男女有别,带着赤松洛风离开岐兰府,回到隔壁赤松府中。 赤松洛风一回府便缠着赤松绎要去打猎,赤松洛风也是吃腻了那些个兔子牛什么的,真是想换个口味,无奈之下赤松绎只好等夜深人静带着赤松洛风前往城外捕猎。 这次二人猎到两只稀有的黑熊,美美的饱餐一顿,这下赤松洛风可是开心起来,美滋滋的回到赤松府。 赤松洛风是开心了,可赤松绎却对叶懋英记挂的紧,安顿好赤松洛风,闪身进入岐兰府,不为别的,就为能将叶懋英看在眼里便心安。 赤松绎伏在叶懋英榻边,目不转睛看着榻上熟睡的小丫头,忍不住用手轻轻抚摸叶懋英脸颊。 六年了,终于又一次见到这小丫头,赤松绎面上不自觉的扬起笑意:“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你,就好。” 赤松绎在岐兰府待到清晨才回府,谁料刚一进房门,赤松洛风就坐在茶案上,两条腿自然的摆动,手里还把玩着一个白玉瓶。 赤松绎看到赤松洛风手中的玉瓶,立刻紧张起来,但还是故作镇定,不动声色询问:“风儿怎么在这?你不是说想去看看后院的兔子吗?怎么没去?” 赤松洛风面上阴冷,一点都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状态,缓缓抬眸,冷冷看着赤松绎,赤松绎努力平复自己,尽量不让自己露出破绽。 “绎哥哥怎么会有这个?”赤松洛风终是先开口,看似随口一问,却让赤松绎感到阵阵寒意袭来,仿佛面前这个少女不是往日的赤松洛风。 赤松绎试图装傻蒙混过去,毕竟这瓶中之物非比寻常,赤松绎百年计划决不能在此功亏一篑。 赤松绎面上努力挤出笑容,向赤松洛风走去,嘴里还风轻云淡的说着:“不过是个瓶子罢了,风儿喜欢,送给你便是,不过这个不干净,我给你换一个没有用过的。”说着便伸手试图从赤松洛风手中将瓶子拿走。 赤松洛风拿着瓶子的手往后躲闪一分,水眸却依然死死盯着赤松绎,那眼神仿佛已将赤松绎的心思看透。 时间宛若在此刻凝固,赤松绎不知赤松洛风到底对这瓶子了解多少,不敢贸然行事。 “绎哥哥,你…”赤松洛风冷笑一声:“这么紧张做什么?” 赤松绎尴尬的收回伸出的手,重新站直身子,看似淡然的回应:“风儿不过是喜欢这瓶子而已,我有什么可紧张的。” 赤松洛风又将瓶子拿到眼前,晃了又晃,只听瓶子内的液体撞击瓶身发出微弱水声,而后向前一扔,将瓶子抛给赤松绎,赤松绎本能接住后露出一丝疑惑神情。 “是啊,不过是个瓶子而已,我还不缺,就不夺哥哥所爱了。”赤松洛风说罢跳下桌案,走出房间,只留下赤松绎在房中看着手中玉瓶。 他想不明白,为何赤松洛风能找到这瓶子,她到底对当年之事了解多少,赤松绎不敢多想,也不愿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更何况还是他最疼爱的妹妹。 叶懋英用过早膳后,坐在院中品茶,这或许是她怎么多年来最安心的一天,没有那些糟心事儿,只一心享受眼下静谧的时光。 侍女来报:“小姐,东西都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启程。” “嗯。” 今日是回京的日子,原本计划昨日启程,却被突发事件耽搁,今日不得不立刻返京。 其实原本不用如此着急,只是皇帝那边听说叶懋英在迹县遇刺,前后来过两封书信关心,叶懋英便知道此处是不能久留的。 第9章 不止叙旧 此时一名死侍正向赤松绎禀报:“主上!郡主今日便启程回京,是否跟随?” 赤松绎此时才想起来,叶懋英是回京的时候到了。 “继续跟着保护她的安全。” “是!” 迹县这边还有些事没有处理,赤松绎一时间无法离开,只得派人保护着叶懋英。 从迹县到京城最快也要十五天,叶懋英一行人出发后,赤松绎知道时间不多了,赶忙开始解决手头的要紧事。 叶懋英一行人出城不久,一辆马车从迹县方向飞驰而来,停在叶懋英马车前方将前进的马车逼停。 而后赤松洛风从马车上跳下,开心的冲着叶懋英的马车叫嚷:“嫂子要走,怎么也不把风儿带上?” 侍女撩开车帘,叶懋英往外一看果然是赤松洛风,没想到这小妮子竟追了出来,叶懋英露出一丝笑容回应:“风儿怎么不陪着你哥哥?” 赤松洛风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三两步就上了叶懋英的马车。 小女孩伸手挽住叶懋英的胳膊,亲昵撒娇:“哥哥无趣的很,风儿想跟着嫂子走,嫂子就让风儿跟着吧,风儿可是和哥哥求了好久哥哥才同意的。”说着还不忘用小脑袋蹭着叶懋英肩头。 叶懋英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心中泛起一丝不忍,伸手摸着赤松洛风冰凉的小脸蛋,宠溺道:“既然你哥哥同意了,那就跟着吧!” 一听这话赤松洛风又是开心的笑着,侍女见状转头吩咐车夫:“继续走!” 赤松洛风没撒谎,她确实是和赤松绎求了好久,赤松绎实在是无奈只好将她放走,又派三四名死侍跟随保护。 不是怕赤松洛风有什么危险,是怕她会对叶懋英有危险,毕竟叶懋英的血不是一般的香,这世间怕是没有几个血族能抵挡住这非比寻常的诱惑。 当初赤松绎第一眼见到叶懋英时便是被她散发出的香味所吸引,这味道对于嗜血族来说可以称得上是干渴到极点的人遇到甘泉一般,让人毫无抵抗力,只想扑上去,让赤松洛风跟着叶懋英也算得上是冒险的。 只是不送走赤松洛风,对他接下来的计划怕是会有影响,无奈只得答应,他只希望在这段时间里赤松洛风一定要忍住,别坏了他的终身大事才好。 “凌霄!”赤松绎轻轻唤了一声,凌霄黑色身影立刻闪身进入屋内,向赤松绎行礼:“主上!” “准备一下,立刻动手!”赤松绎开口吩咐,可凌霄却略有迟疑:“此时动手会不会太仓促?” 赤松绎也知道,此时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可他已经等不了了,他需要快速结束这件事才能往京城去,就怕事迟多变。 “去吧!”赤松绎不再多说什么,凌霄领命退下,赶往城外集结人手,不一会三十多名嗜血族已经集合完毕,赤松绎也出城与他们会合。 人们见赤松绎到了,纷纷向他行礼:“参见二皇子!” 赤松绎也不废话,冷冷吩咐:“今日叫你们来都知道要做什么吧?”人们纷纷点头,表示知道。 赤松绎接着说:“此次行动危险万分,无论如何都要一击必中!” “是!” 人们没有一丝迟疑,看得出,这些嗜血族维赤松绎命是从。 赤松绎安排好计划,所有人四散开来,从不同方向赶往目的地,要用包抄的战术,用最短的时间解决战斗。 人们来到迹县北边一片天然湖泊处,此湖名为白雾湖,湖体宽大延绵数百里,空气中飘荡着浓浓的白雾将湖面尽数遮住。 此湖一直是十里八乡百姓的禁地,只因来过这里的人都没了踪迹,人们不敢靠近这湖,可嗜血族却非常看好这块湖,不是因为这湖隐秘性有多好,只因这湖底有一物。 湖中央隐秘着一座小小的府邸,占地面积不大只有赤松府的四分之一,但却是用石头垫起,在湖中央形成一个小小的石头平台,以建造房屋供人居住。 湖面仿佛是天然的屏障,只要湖面上有动静就会立刻被湖中人察觉,即便是湖边,只要入水就逃不过湖中人的耳朵。 赤松绎一行人来到湖边,此时正是午夜,小雨依旧在下,这让湖面上不停有声音发出,也是天然的障耳法。 赤松绎并没有着急行动,他在等,等一个契机,一个可以让他瞬间到达湖中央的契机。 所有人一等就是一个时辰,不敢动,眼睛紧紧盯着湖中央,虽说湖面有浓雾遮盖,但嗜血族的视力还是非常不错的,即使看不清,也能大致了解湖心岛的方向。 终于雨越下越大,忽然天边闪出一道闪电,赤松绎知道机会来了! 就在雷声到达湖面的同时,所有人立刻向湖面冲去,伴随着雷声,所有嗜血族用轻功踩过湖面。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所有人从四面八方集合在湖心岛上,此时雷声结束,即便有大雨做掩饰,也无法在这样近的距离逃过屋内人的耳朵。 不过到了这,赤松绎的目的已经达成,所有人包抄湖心岛只是怕此人会趁机逃走,已经到了岛上就不怕他有逃跑的机会。 男人抬脚往屋内走去,屋内人立刻察觉到动静,拔腿往赤松绎的反方向跑,不料迎头撞上另一名嗜血族,那人慌了,周围其他嗜血族也围了上来,那人跑不掉的。 进屋后,凌霄先是点亮屋中烛火,赤松绎径直走向屋中主位,边走边将头上宽大的雨帽取下递给凌霄。 男人转身落座,弹了弹身上的雨水,淋了一个时辰的雨,即便是头上有雨帽,身上也难免不会沾上水滴。 逃跑的人被带到赤松绎面前,这是一个看似中年的男子,但却是人类,不过这人类好像见惯了嗜血族一般,没有惊讶这群人的样貌。 男子故作镇定:“二皇子大驾光临,可是有事?” 赤松绎冷眼看着面前男子,悠悠开口:“多年未见,林大哥依旧风采卓然。” 男子一副看透一切的神情说道:“恐怕二皇子今日前来不只是叙旧这么简单吧?” 赤松绎轻勾一边唇角,轻蔑开口:“林大哥果真聪颖,今日本皇子前来就是要你将湖底之物唤醒。”赤松绎不再废话,直点主题。 男子面上闪过一丝惊讶:“不知二皇子要此物作甚?” 男子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他知道,赤松绎要此物确实是没有什么用,而今夜竟然费尽周折来抢,一时间让人猜不透。 第10章 回京 赤松绎有些担心再耽误下去恐怕会有变故,有些不耐烦的催促:“林胜!你守着此物多年,不过是为了些银子,今日本皇子给你黄金百万,只要你把此物交给本皇子,本皇子饶你不死!” 男子一听这话竟笑了出来:“哈哈哈哈!”赤 松绎听着这笑声,顿时微微蹙眉,而后男子接着说道:“二皇子不会如此天真吧?天下能唤醒此物的只有我林胜一人!你杀了我?好啊!我倒要看看没了我,你又如何拿走它!” 林胜笑的猖狂,赤松绎发觉一丝不安,湖边已经有人向湖中赶来,少说也要三五十人,且都是绝顶高手。 一眨眼的功夫高手们齐聚湖心岛,看来大战即将开始。 霎时间湖中央打成一团,凌霄没有出手,守着赤松绎保护他,同时控制住林胜,而赤松绎带来的人全部加入战斗。 两方相加足足七十名嗜血族在小小的平台上打斗,雨点敲击着刀剑,虽说雨滴多少会有些影响视线,但人们的速度没有丝毫减弱,不停的进攻防守。 很快赤松绎这边就损失几名同伴,普通刀剑对嗜血族来说没什么杀伤力,伤口会快速愈合,只有将头颅砍下才能将他们杀死。 一颗颗头颅跌落在地,有的直接滚入湖中。 眼看己方节节败退,马上就要打到主上这边,凌霄就要出手,而赤松绎立刻伸手将人拦住,凌霄明白这是要自己看好林胜,而赤松绎则加入战斗。 有了赤松绎的加入,很快就占到上风。 对方一个个的头颅被砍下,一具具尸体倒地,很快赤松绎这边就获得胜利。 对方仅剩的几人见事态不妙,连忙撤退,赤松绎命人继续追,绝不能放过一个,而此时赤松绎这边也只剩下寥寥数人。 对方撤退后,赤松绎这边的人在门口树下点燃一团篝火,将岛上的尸体焚烧,只有火才能将嗜血族彻底消灭。 战争结束,赤松绎再一次坐回主位,冷眼看着面前的林胜,缓缓开口:“本皇子不必杀了你,你不过是个人类,折磨人类的方式有很多,让你受尽折磨不死的方式也有很多,你可要想清楚了!” 林胜一听这话有些慌了,他也听说过嗜血族有一味奇药,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就能一直活着,不论受多少折磨都不会死,那种可怕是要比入地狱还要凄惨百倍。 赤松绎见林胜开始动摇,扔出最后的杀手锏:“听说你女儿还在他们手上?你为本皇子做事,本皇子保她性命,并让你们一家团聚,如何?” 不得不说,这件事是林胜的心病。 当初他被安排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他是千万个不愿,还曾试图带着妻女逃跑,奈何对方可是嗜血族,他没能跑掉,甚至就连女儿也被抓走,但林胜不知这么多年女儿是不是还活着。 思虑半晌,林胜终于点头答应:“好,我帮你,但你要保证帮我救出女儿!”林胜说这话时双手紧紧握住,那是他孤注一掷的表现。 赤松绎轻勾唇角,势在必得:“自然!” 林胜不再废话,转身走出房屋,来到湖心岛边缘,从袖中掏出一只短剑,向着天空挥舞,嘴里还念着什么,顿时湖面波澜四起,雷声大作! 林胜抛出短剑,剑刃悬立于半空,剑头朝下不停旋转,雨滴也被强大的真气影响停在空中。 湖水愈来愈沸腾,直到从湖面猛然窜出一颗透明的圆珠,林胜伸手将圆珠引到手上之上,转身递给赤松绎。 赤松绎将圆珠拿在手上只觉得有些份量,此圆珠手掌大小,异常圆润,拿到此物赤松绎在迹县的任务也就算完成。 此时去追赶那几名逃跑嗜血族的手下也折返回来:“禀告二皇子,一共六人,均已处置。” 赤松绎拿到珠子就准备离开,此时天已大亮,又是难得的晴天,阳光散落天地之间,映照在所有血族皮肤之上散发出钻石般耀眼的光芒。 这是嗜血族才有的特征之一,就是因为这样的特殊性,嗜血族才不敢出现在阳光之下,被人类看到又是要引起不小的恐慌。 此时无法回到迹县,人多眼杂难免有心之人看到,还是要等天黑才能入城。 趁此机会大家到附近的树林中打猎,也是收获颇丰,赤松绎还得了几张好皮子。 虽说这些皮子对赤松绎来说没什么用,但可以做几件带内衬毛皮的披风给叶懋英。 天黑之后几人回到赤松府,凌霄开始为赤松绎准备去京城要带的东西,而赤松绎则继续研究着自己的古琴,这次终于是研究出些门道。 天微微亮,廖观已经来到赤松绎房门外随时听候差遣,赤松绎轻唤一声:“廖观。” 廖观立刻躬身进入房间,向赤松绎恭敬行礼:“主上!” “吩咐下去,今日启程出发京城。” 廖观一愣,惊讶询问:“今日便要走吗?会不会太仓促了?” 赤松绎冷言回应:“去吧!” “是!”廖观不再多言,转身出了房门去通知府中下人准备出发。 待所有物件收拾妥当已经是傍晚,尤其是要处理掉府中的小动物们,全部卖掉折成银子带上,卖不掉的便要宰杀,将肉带着,路上人类侍从们也是有口福了。 在赤松府做活就这点好,有吃不完的肉类,每天都要宰杀几只牲畜,府中下人们口福不浅。 要知道,一般人家可能一个月都吃不上一次肉,尤其是贫苦人家,恨不得一年见不上一次荤腥。 秋意渐浓,越是往北走越是能感受到秋天真的来了,树叶逐渐枯黄,到了京城已经是要加薄披风的温度。 叶懋英一行人终于回到京城,赤松洛风一进京便兴奋的从马车里探出脑袋,好奇的到处看。 “这京城果然繁华,这些房子好漂亮,那些妇人带的首饰也好看,嫂子这些首饰哪有卖?风儿也想要!”赤松洛风看上了人家头上带的步摇,转头就冲着叶懋英要。 叶懋英笑着回应:“风儿喜欢,我便让人送到府里来。” 赤松洛风开心的抱着叶懋英撒娇:“嫂子真好!” 第11章 回府 赤松洛风不知道,叶懋英这几年大力发展经济,在天朝也是小有名气的富婆了,名下不仅有首饰铺,药铺,布料店,就连只有皇家才能把控的盐庄也有几家,这是皇帝对叶懋英的偏爱。 叶懋英回京第一件事便是要进宫复命,在马车经过郡主府时将赤松洛风安顿好之后再进宫面圣。 马车刚停在宫门口,叶懋英下了马车便有一名太监打扮的男子迎了上来,脸上堆满了笑意对叶懋英行礼:“恭迎辽安郡主回京,皇上已经等候多时,还请郡主随咱家进宫面圣。” 叶懋英笑着回应:“有劳武公公。” 武公公原名武庚,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侍奉皇帝三十载,是眼看着皇帝长大的人,宫中太监就数这武庚地位最高,就连各位娘娘都要敬他三分。 叶懋英入宫时刚巧赶上早朝还未散,叶懋英本想着等早朝散去再面圣,可武庚坚持此时面圣,叶懋英只好被迫上了一次早朝。 二人行至大殿外,武庚安顿叶懋英稍候片刻,自己赶忙进去禀报。 皇帝一听叶懋英到了,略带倦意的眸底立刻便有了光亮,赶忙吩咐:“快请进来。” 武庚应声道:“是!”转头冲着殿外高喊:“宣!辽安郡主上殿!” 此时文武百官均向大殿正门处看去,只见叶懋英一身墨绿色裙衫款款而来,走到百官最前端,下拜行礼:“辽安恭请陛下圣安!” 皇帝连忙回应:“平身吧!” “谢陛下!”叶懋英谢过皇帝后起身。 皇帝见叶懋英起身,接着担忧问道:“听闻郡主此次南巡遭遇刺客,朕可是记挂的很呐!” 皇帝最先提起刺杀一事,就是要提醒那人,辽安郡主是皇帝心尖上的人,敢对她下手,胆子不小啊! 叶懋英显然料到皇帝会提起此事,回应道:“托陛下的福,辽安并无大碍。” 皇帝见叶懋英好端端的站在面前也是放下心来,但还是担心日后那人还会有所动作,便吩咐道:“郡主安危尤其重要,朕赐一支护卫队保护你,有皇家卫队保护,朕也安心许多。” 叶懋英猛然抬起头,一丝震惊浮上面容,皇帝竟给了她一支卫队,对于她这个外姓郡主来说,这可是无上荣宠。 叶懋英赶忙下跪谢恩:“辽安谢陛下垂爱!” 皇帝见叶懋英又跪,赶忙让叶懋英起身:“快起来,你为朕南巡,朕自然要好好赏赐于你!” 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文武百官也不是傻子,立刻揣摩到皇帝心思,皇帝是要告诉天下,辽安郡主是有功绩在身,并非一具空壳,她所有的荣耀都来的光明正大,谁也不可轻漫了她。 皇帝提到南巡,叶懋英立刻回禀:“回陛下,此次南巡辽安发现,水师内部管理混乱,部分将领贪污粮饷,船只长时间未修整等问题,共抓获一十二名将领,追回粮饷共计三十二万六千五百两,并重新购置船只二十六架,此外水盗猖獗问题也得到改善,共剿灭水盗一十六人,抓获一百余人,这一百余人正在押送至京城的路上,请陛下胜裁!” 皇帝听完叶懋英的回禀,立刻便笑逐颜开,连带着脸上的 褶子也深邃几分:“哈哈哈!不愧是朕的辽安郡主,南边水盗一事困扰朕多年一直未能解决,辽安去了一次就有成效,好!真是好!既如此,那些水盗就充为苦役吧,其中老幼另做安置。” 话音落,百官齐声道:“陛下仁慈!” 皇帝深知,只有以仁爱治天下方可长久昌盛。 早朝进行到此时也没什么可议的,皇帝大手一挥散朝,百官齐退。 “辽安留下,朕还有话与你说!”皇帝将叶懋英留下,也是有个重要的事要知会叶懋英。 皇帝见百官退出,这开口,试探的询问叶懋英:“懋英啊,你今年也有十八了吧?” 叶懋英立刻回应道:“是,劳陛下还记得。”叶懋英面上镇定,实则内心惴惴不安,心想:“难不成陛下是要给我指婚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皇帝接着说道:“前些日子有一儿郎求到朕跟前来,说是要求娶你做他的正室,此人为人不错,朕瞧着不会委屈了你,就先替你应下了,不过你放心,若你不喜,朕立刻驳了他,绝不让你跟着他受委屈!” 可叶懋英哪里愿意,她心里可是有个赤松绎的,甚至连赤松洛风都带回京了,怎么能应下别家的婚事? 刚要开口反驳,就听皇帝又开口:“朕知道你不喜指婚这一套,可朕瞧着这孩子着实不错,不如你们先见上一面,婚事嘛,只要有朕在,谁也不能强迫了你。” 皇帝都如此说了,叶懋英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应下。 出了宫门,叶懋英长叹一口气,只因她至今都不知赤松绎到底是什么人,若赤松绎没本事与那求亲男子抗衡可如何是好? 能求到皇帝面前,想必不是达官家的嫡子,就是那个国家的皇子,家事显赫无人能比,赤松绎又怎能与他抗衡? 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处,叶懋英上了马车前往叶府,虽说这叶府她早在皇帝赐下郡主府时便搬了出来,但好歹名义上的家还是叶府,此次回京怎么说也是要回一趟叶府报平安的。 马车刚到叶府门口,叶懋英就听到一女子声音:“二姐姐回来了!” 叶懋英听出这是四妹妹叶懋竹的声音,这个叶家也就只有这个妹妹才是真心待叶懋英的了。 见着姐姐回来,叶懋竹开心的在府门口迎接,两姐妹见面甚是想念。 叶懋竹上前挽住叶懋英手臂,开心的说:“姐姐可算是回来了,姐姐不在京的这段日子,竹儿可要无聊死了。” 叶懋竹说的不错,因为家中子女都是看不起叶懋英的,只有叶懋竹和叶懋英走得最近,且生母还是个不得宠的小妾,叶家的孩子们也连带着不喜叶懋竹,平日里可没少给叶懋竹脸色瞧。 这下姐姐回来了,叶懋竹的腰杆子也硬了起来,毕竟叶懋英是郡主。 说起来和叶天骐的官阶是平齐的,家中原本看不起叶懋英的人现在也不好明目张胆巴结她,那样显得太过势力,只是态度对从前来说算是好多了,说不上亲近,只能说是相敬如宾。 第12章 突如其来 叶天骐的马车和叶懋英是前后脚,方才叶懋英在大殿上出尽风头,这让叶天骐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毕竟之前叶天骐是很看不上这个女儿的。 因为他一直觉得是叶懋英命格与她娘亲相冲,才导致宋漫死亡,没想到现在这孩子竟然成了郡主,他这个当爹的更是不能带头巴结叶懋英,不过好在叶懋英没有恃宠而骄,对他这个父亲还算是恭敬。 叶懋英进入叶府先是去拜见老太太,也就是叶天骐的母亲,叶懋英的亲祖母。 虽说祖母人还算不错,但这么多年来一直是缠绵病榻,即便是有心想保这个孙女,也是无能为力。 如今看叶懋英终于是苦尽甘来,心中也是欣喜的,握着叶懋英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叶懋英看着祖母也知道,祖母对她心有愧疚,没能保她平安,如今自己有了本事,也想好好孝敬她老人家,怎么说也是亲祖母的。 叶懋英笑着对老太太说道:“祖母安心,此次懋英南巡归来,为祖母寻到几味药材,等下就开个方子给祖母,祖母喝了兴许能好些。” 老太太感动不已,霎时就有两滴晶泪从眼眶溢出,略带抽泣的对叶懋英说道:“好孩子,我看你能好好的也就心安了,我老婆子一个,没多少日子了,你要保全自己才是。” 叶懋英听了这话心中暖意涌起:“祖母别说丧气话,您还要长命百岁呢。” 老太太嘴上说着好,其实心里明白自己这身子是撑不了多久了。 此时叶天骐也过来给老太太请安,叶懋英起身对叶天骐微蹲行礼:“父亲!” 叶天骐轻声回应:“嗯,懋英回来了,一切可好?” 叶懋英嘴上说着:“女儿一切都好,劳父亲挂念。”实际上心中则想着:“我好不好方才在陛下面前你没看到吗?现在虚情假意的是做给谁看?” 正当气氛有些许尴尬时,一名侍女入内禀报:“郡主!门外来了一位先生,说是替他家主子下聘的,请郡主前去看看吧!” 众人皆惊,下聘?怎么平白无故的来了个下聘的人?平日里也没听说哪家的公子中意叶懋英的,怎么突然就上门来了,并且是直接下聘? 叶懋英知道有人会来叶府谈她的婚事,却没想到这样快,并且是直接下聘,这让叶懋英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先到前院想着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一行人刚到前院,便看到一名身着红袍的男子,手捧聘礼名册,恭敬的立于院中,身后有几名抬着红箱的小厮也同样打扮喜庆,不过只看到几个箱子,人们不知,其实这队伍的尾部是望不到头的。 男子见叶懋英出现,先是对她躬身行礼道:“见过辽安郡主,郡主容禀,今日奴才替自家主子向辽安郡主下聘,并带来聘礼给郡主过目。” 还不等叶懋英开口拒绝,男子立刻扬声道:“北寒国二皇子向天朝辽安郡主下聘!” 名号一出,众人哗然! 这人来头不小啊,北寒国的皇子,先不说这北寒国是个什么样的国家,就是这皇子名号便足以震惊所有人。 叶懋英也被震惊埋没,她与北寒国素无交集,甚至都没怎么听说过,因为这是个神秘的国家。 只知道北寒国在天朝北部,与天朝之间不仅隔着六七个国家,甚至还隔着广袤大海,没人知道北寒国到底在哪,更是没人去过,突如其来的下聘让所有人疑惑万分。 紧接着男子放开嗓子开始唱礼单,声音洪亮,一边唱后面的箱子一边往里抬:“北寒国二皇子赠辽安郡主黄金二百万两,深海夜明珠九十九枚,和田玉如意六柄,广寒丝二十二匹,琏人缎二十二匹,澜华锦二十二匹,白狐皮一十六张,银狐皮一十六张,乌蓝兽皮一十六张,白玉茶盏六套,七彩宝石头面两套,纯金钗镮十二套,翠玉手镯十二枚,各色珠宝六箱……沁竹折扇六柄,石楠木马车六架,墨黑马匹十二只,侍女二十六人,红鲤缎嫁衣一套,红鲤缎吉鞋一双,红宝石头面一套,共计两千六百九十九件!” 终于唱完,男子唱到最后嗓音也带着一丝沙哑。 男子将礼单合上,双手奉至叶懋英面前,接着道:“请郡主过目。” 叶懋英已经是傻眼的状态,这些箱子占满了整个院子,甚至还有没抬进来的排在门外。 别的不说,就是那些锦缎,一匹便价值连城,就算是宫中娘娘也是极少得见,居然就这样当不要钱似的送给她? 更别说那些红鲤缎,那可是只在传说中出现的东西,根本没人见过,竟然给她做了婚服,居然连仆人都送来了,送金送银的遍地都是,可这送人来的还是普天之下头一次听说。 院中原本站着叶府上下所有主子,这些箱子往里抬时,他们便被挤到后面。 六小姐叶懋芝原本是看热闹来的,没想到听到一半眉头就拧了起来,不停转着手中丝帕,眼神里满是不甘,只因这叶懋芝是叶府嫡女,不但容貌是京城贵女中最拔尖的一个,就连才情学识也是最优秀的一个,家中对她寄于厚望。 本来处处高人一等,没想到今日竟被下了如此大的一头,这让她心中怨怼横生。 虽说叶懋英也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可这样震惊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不免有些愣住。 男子见郡主没反应,便将身子俯的更低了些,又说了一遍:“请郡主过目!” 此时叶懋英才反应过来,赶忙伸手将礼单接过,侍女见叶懋英拿着礼单出神,便上前将她手中的礼单接过,叶懋英神情被唤回,长舒一口气,缓缓开口:“代我谢过二皇子!” 男子一听这话,面上立刻浮上笑容:“郡主客气了,奴才还要赶回去复命,就不多打扰了,奴才告辞!”男子行过礼转身就走,像是生怕叶懋英反悔一般。 男子前脚走出叶府大门,后脚那些侍女便进入叶府,整齐的站在院中向叶懋英行礼:“皇子妃万福!” 第13章 半老徐娘 这一声皇子妃叫的在场所有人又是一阵惊呼,这个身份转变的也太快了些。 五年前还是个庶女,两年前摇身一变成了郡主,如今又多了一个皇子妃的名号,短短五年,完成了涅盘重生的壮举,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赤松绎,是赤松绎给了她翻盘的希望,也给了她为宋漫报仇雪恨的机会! 不过叶懋英可不这么想,半晌终于反应过来,她无论如何都要退了这门亲事,她是属于赤松绎的,这辈子除了赤松绎,谁都不嫁! 侍女中走出一位女子,向郡主欠身行礼道:“奴婢安吉,是这队侍女中的管事,从今以后奴婢将贴身侍奉皇子妃!” 叶懋英略带疑惑,眉梢微挑:“贴身?”这是要看着她不成? 原本是贴身侍女福泽不乐意了,这是要来抢她的位置了?可就算再不乐意又能怎样?对方可是皇子派过来的侍女,虽然是别国皇子,可终究是皇子,她一个小小的侍婢又能如何? 安吉见叶懋英有些疑惑,笑着回应:“皇子妃不必多心,我们都是别国来的侍婢,自然是不会越矩的,请皇子妃放心。” 安吉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哪怕是一个眼神都逃不过她的心思,一瞬间就猜到叶懋英心中担忧,立刻开口为叶懋英平复心情。 此时叶懋英也知道,有这个安吉在,这婚事一时半会是退不了的,还是要等赤松绎到京城后,再商量对策。 叶懋英努力平复心情时,身后的叶懋芝终于是忍不住开口,略带嘲讽说着:“二姐姐可真是厉害呀!不仅当上了郡主,现在连北寒皇子都上门提亲,不知父亲是否应允了这门婚事?毕竟都不见人来取二姐姐的庚帖,怎么直接就下聘了?这要是传出去,大姐姐在国公府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呢!” 叶懋芝这话分明就是在挑事,她是要提醒叶天骐,叶懋英这分明就是私会外男,一个家族向来都是荣辱与共的,若家中有一个待嫁女儿出了丑事,其他孩子均不能独善其身,尤其是已经出嫁的女儿,在婆家的日子岂能舒心? 原本叶家长女嫁去国公府就是高攀,她那个婆婆处处给她立规矩,若是家里有妹妹出了丑事,她的日子可就真是难过了。 听到这冯静微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大女儿在国公府的日子本就难过,若是再出这一档子事,她的女儿可怎么办呐! 冯静微立刻抹了一把眼泪,冲着叶天骐哭着:“官人!绫儿日子本就难过,这下可怎么是好,她那个婆婆又是要数落她的,这可怎么办呐!” 说着还抓着叶天骐的手臂摇晃起来,哭的可是伤心。 冯静微如今也是年过四十的人了,半老徐娘这样一哭看着有种惺惺作态的感觉,不如年轻貌美的小姑娘招人疼,这让叶懋英有些无语,下意识的翻了个白眼,毕竟叶懋英和冯静微可是有仇的,她小娘可就是死在冯静微手里。 叶天骐被冯静微闹的心烦,却也知道自己的大女儿在婆家过的是个什么日子,如今家中又有五名待嫁的女儿,此事一出难免牵连巨大,一时间火气蹿了上来,指着叶懋英的鼻子,愤怒的呵斥:“你这个不孝子,竟敢在外面招惹外男!不顾家中姐妹的名声,我这个做父亲的还没有点头,你怎么敢让人来提亲!你忤逆尊上,我今日就好好教训你!来人!取家法来!” 此话一出,安吉立刻上前两步,挡在叶懋英面前,那些送来的侍女们也蠢蠢欲动,纷纷将手缩进袖口,看来都是会武功的,这袖中藏了武器。 剑拔弩张之际,叶懋英淡然开口:“父亲此话怎讲?女儿是陛下亲封的辽安郡主,即便是父皇也是叫得的,各位皇子也算得上是我的兄长,如今父皇做主为我定下婚事,父亲难不成是要藐视皇权?” 叶天骐愣住了,是啊,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郡主算得上是皇帝的女儿,皇帝为自家女儿定亲理所当然,他怎么被这母女俩三言两语就冲昏了头脑,若是定他个藐视皇权之罪,那可是要杀头的,怕是连九族都逃不过。 众人皆想到此处,算上九族,他们都没命活,叶懋芝更是吓出一身冷汗,只是想撺掇父亲将叶懋英教训一顿杀杀她的威风,没想到火竟然烧到自己身上! 叶懋英见众人被自己吓到,伸手将挡在自己身前的安吉推到一边,向前一步,轻勾唇角继续说道:“今日之事我就当没看见,父亲也早些回去用早饭吧。”说罢微颔首算是行礼,转身出了叶府。 上了马车的叶懋英依旧是想不明白,北寒二皇子就是皇帝说的男子,什么时候看上她的,她怎么没印象? 马车向郡主府方向而去,后面跟着一大队的人马,很是壮观。 回到郡主府,赤松洛风早就在门口等候,见叶懋英回来立刻迎了上去:“嫂子你可算是回来了,宫里来人了,说是给嫂子送东西呢!” 赤松洛风对叶懋英说话时,瞄了一眼她身边的侍女,差点就叫出声来,安吉赶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赤松洛风才没有将激动之色表现出来。 叶懋英还未反应过来,一名公公模样的男子上前向叶懋英行礼说道:“参见郡主,皇上说郡主南巡有功,让咱家将赏赐给郡主送来!”说罢伸手一挥,又是一队抬着箱子的宫人走了进来,一箱一箱的赏赐往院里抬,足足有三十多口木箱,皇帝可真是大手笔。 公公将手中名册递给叶懋英并且恭敬说道:“陛下说了,这些都是送给郡主的,不算下旨,郡主就不必下跪接旨了。” 叶懋英接过名册,直接递给了身边的福泽,微笑着对公公说道:“陛下思虑周全,改日我再进宫谢恩。” 公公笑着回应:“郡主不必麻烦,陛下说了如今天冷了,郡主又南巡归来很是辛苦,就不必再往宫中跑一趟了。”说罢看了眼府外,接着对叶懋英说着:“陛下赏赐给郡主的护卫也跟着来了,都在府外待命,没有郡主的吩咐是不会进来的,请郡主放心。” 话落一名护卫走上前来,单膝下跪向叶懋英行礼并说道:“属下于飞参见郡主!” 公公向叶懋英介绍:“这位是护卫长,今后由他保护郡主安全!” 叶懋英笑着回应:“平身吧。” “谢郡主!”于飞起身,后退两步,笔直的站立着,一脸严肃立刻进入护卫状态。 第14章 七宝斋 不得不说,有了这些护卫,从气势上就能镇住大多数心怀不轨之人。 送走公公,叶懋英看着院子里成堆的箱子犯了难,这还只是皇帝赏赐的物品,还有北寒二皇子送来的聘礼没进门呢,都在郡主府外排着队,安吉上前询问:“皇子妃,那些聘礼如何安置?” 叶懋英深吸一口气,微微闭眼,缓缓开口:“先将白玉院腾出来,都安置到那儿去吧!”说罢转身回房。 福泽开始安排所有物品,安吉则将注意力主要放在聘礼上,这可是自家主子送来的东西,自然要好好看管。 赤松洛风看着这些聘礼,疑惑万分,赶忙追着叶懋英问:“嫂子,这些东西是谁送来的呀?你不是要嫁给绎哥哥的吗?怎么收了别人的聘礼?” 叶懋英也是无奈,她也不想收,可奈何这是皇帝的意思,她又怎么好忤逆皇帝? 叶懋英轻叹一声,无奈开口解释:“我也不知是谁送来的,只知道是个北寒国的什么皇子,陛下让我先与那皇子见上一面,而后再决定要不要嫁。” 赤松洛风一听是北寒国的皇子,立刻笑了起来,也立刻反应过来,原来绎哥哥没有将自己的身份与叶懋英明说,既然赤松绎不说,那她自然要顺着赤松绎的意思,装作不知道就好。 叶懋英看赤松洛风居然在笑,顿时一头雾水,连忙问着赤松洛风:“你笑什么?” 一听这话,赤松洛风立刻收回笑容,换上一脸的不悦,小手往桌子上一拍,愤怒的说着:“什么皇子不皇子的,等绎哥哥到了,定要踏平他北寒国,看他还敢觊觎我绎哥哥的女人吗?”说着还不忘瞄一眼叶懋英,略有些心虚的眨了眨眼。 叶懋英听了这话心中莫名有点心安,从小到大她都没有体会过有人护着是什么感觉,如今不仅有赤松绎,还有赤松洛风,这兄妹二人对她是真的爱护和支持,这种无条件的支持让她有种小孩子被保护的感觉,心里暖暖的。 先不说赤松绎有没有能力踏平北寒国,就是这样的偏爱让她非常舒服,对赤松绎的决心又坚定了一分。 该是用午膳的时候了,福泽前来禀报:“小姐,午膳已经备妥当,是否现在用膳?” 叶懋英反应过来,早膳就没用,现在已经午时,确实是有些饿了,就带着赤松洛风来到膳厅用膳,可赤松洛风依旧是喝水,不吃东西,这让叶懋英有些疑惑,回京这一路上也是从不见赤松洛风吃东西,身体也向赤松绎一般冰凉没有体温,瞳孔也不似正常人一般颜色。 叶懋英还趁赤松洛风不注意偷偷把过赤松洛风的脉搏,没有脉搏! 起初叶懋英以为是自己没摸到,后来又试了几次,依然没有脉搏,这让身为大夫的叶懋英有些摸不着头脑,正常人怎么会没有脉搏呢? 不仅如此,从不见赤松洛风睡觉,不论何时见到赤松洛风时永远是一副精神抖擞的状态,从不打瞌睡,从不觉得累,即便是疯玩半晌也不见大口喘气,从不流汗,叶懋英有些可怕的想法在脑子里生成,难不成赤松洛风是…… 她不敢多想,毕竟嗜血族只是传说,没有人亲眼见过嗜血族,当然,这一切只是猜测,或许时间会给她答案,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午膳后,叶懋英有午睡的习惯,趁着她午睡,安吉来到赤松洛风的院子。 一进门安吉立刻跪倒在地,向赤松洛风行礼问安:“奴婢参见公主殿下,殿下万安。”赤松洛风见状赶忙上前将安吉扶起,握着安吉的手,激动的说道:“安吉姐姐怎么来了?” 安吉是北寒国宫中的老人了,看上去只有二十岁的样子,实际上已经在公宫中服侍有近百年,先是在太后宫中服侍,后又跟着赤松绎成为赤松绎王府中的姑姑,自打赤松绎封为二皇子之日,她就一直跟顺赤松绎,直至今日。 安吉见到赤松洛风也是格外开心,连忙回应:“二皇子让奴婢过来准备迎娶辽安郡主的事宜,奴婢不敢耽搁,收到皇子的吩咐立刻就过来了。” 赤松洛风这下可是高兴坏了,有认识的人在身边帮衬,她也就更安心些。 午睡过后,叶懋英本想着让人将首饰都送到郡主府来供赤松洛风挑选,可她却只想出去玩玩,偌大的京城还没逛过呢,央求着叶懋英带她出去。 叶懋英拗不过她只得带着赤松洛风来到京城有名的七宝斋,这是叶懋英名下的首饰店,也是叶懋英的小娘宋漫的陪嫁,自打宋漫离世后,这七宝斋也被冯静微抢占了去,是叶懋英被封为郡主当日才夺回来的。 近两年靠着叶懋英的细心经营,分店也开到其他城镇,遍布天朝,足有三十家之多,而京城这家的镇店之宝是宫里有名的工匠石齐年,一月只打一只首饰,手法独特,精致堪比蝉翼,多少大户人家的小姐出价千两只为能拥有一件石师傅亲手打造的首饰。 七宝斋共上下三层,一般客人只能在一楼大厅挑选,只有达官贵族才能上二楼,而三楼听说是没人上的去的,就算是宫里的娘娘也没能入三楼一睹真容。 马车在七宝斋门口稳稳停住,京城天气不错,阳光甚好,安吉特地带上油纸伞为叶懋英遮阳,叶懋英却不需要,怎么说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出门还要遮阳难免让人笑话,于是这伞顺理成章的到了赤松洛风头上。 一进七宝斋赤松洛风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到处看,到处摸,一边拿着把玩,一边嘴里还说着:“这个好看,那个也好看,这个真漂亮,我喜欢这个!” 叶懋英一脸宠溺的看着赤松洛风来回穿梭的身影,上前揽住赤松洛风肩膀,温柔的说着:“我带你上楼看看。” “好!”一听这话,赤松洛风立刻放下手里拿着的宝石步摇,蹦蹦跳跳的跟着叶懋英上楼去。 到了三楼,二人坐在窗边一处精致的茶座前,福泽开始为叶懋英沏茶,别看只是一套不起眼的茶具价值千两,就连这茶桌也是丝楠木雕刻而成,价值连城。 第15章 闹事? 二人坐下不久,掌柜立刻着人将上好的首饰摆放在二人面前,琳琅满目,让人挑花了眼。 赤松洛风来回的看,先是看上一个金线编织的宝钗,后又看上一对蓝宝石耳坠,又将一串岚樱石禁步拿在手里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叶懋英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抬眼看着赤松洛风忙碌的身影,像是挑花了眼,宠溺的说着:“风儿喜欢那个直接拿就是了。” 赤松洛风立刻转过身,冲着叶懋英惊喜的问着:“真的吗?” “自然。”叶懋英没有一丝犹豫,立刻回应。 这可让赤松洛风犯了难,轻声嘟囔了一句:“都好漂亮,都好喜欢。” “那就都包起来。”叶懋英依旧是没有犹豫,在叶懋英眼里这些不过是石头罢了,自己平日里也对金银之物没有太多研究,不过她有的是钱,给自家妹妹一些首饰她还是送的起的。 掌柜一听叶懋英都发话了,都包起来!立刻动手开始打包,叶懋英这边一壶茶还没喝完,像座小山一样的盒子就整齐的码放在桌子上。 随后跟着叶懋英的一队侍女开始将一个一个的盒子往楼下的马车上搬,这一幕可是震惊了七宝斋中所有女眷,先不说一楼那些散客,就是二楼这些千金小姐也是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从三楼拿下来的首饰,并且十几名侍女都要来回三趟,足可见楼上人的身份不一般。 此时正在二楼挑选首饰的一名官家小姐不乐意了,叫来掌柜,要求将那些首饰拿给自己看看。 这掌柜显然也是见过大世面的,顿时婉拒了那小姐的提议,小姐仗着自己有些家世,并不将这小小的掌柜看在眼里,并搬出家父镇远将军,想借着父亲的威势让掌柜屈服。 其实镇远将军的名号自然是响当当的,正二品大员,手中兵权在握,长年在外征战为国效力,不仅如此,将军的大女儿在宫中可是备受皇帝宠爱,那可是天下闻名的美人。 房贵妃家世教养不输当朝皇后,在后宫中也算是打下自己的一方天地,手握协理六宫之权。 不仅如此,房贵妃还为皇帝诞下一子二女,与她一母同胞的弟弟也就是镇远将军的二儿子房锦明也是正三品大员,房家门客众多,在京中乃至整个天朝地位都是绝顶的高,武将,文官,后妃都被房家占据,可以说是房家撑起了天朝的半边天,地位之高,令人望尘莫及。 可即便是搬出镇远将军,那掌柜也不怵,依旧是温和的劝慰,这让那房小姐极其恼怒,扬言要拆了这七宝斋! 房小姐岂能不知这七宝斋是谁的产业?同在京中居住,房小姐对这叶懋英也有所耳闻,知道她最近在皇帝面前风头正盛,可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没有封地的郡主罢了,手里要兵没兵,要权没权,难道房家还怕她不成? 房小姐立刻叫了贴身侍女回府叫人,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楼上的叶懋英点心都没吃几口,便听见楼下叫嚷着什么,一眨眼的功夫打砸声响起,吓的七宝斋中的客人们纷纷往外跑,跑不出去的就躲在角落里,还有的已经被吓哭,到底是些深闺中的小姐,即便是平日里打骂下人也不过是吓唬人罢了,那见过这般骇人的场面? 顿时哭喊声,打砸声,叫嚷声混成一片,掌柜立刻叫了打手过来应对,可那些打手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立刻被打的倒地不起,此时赤松洛风也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拉着叶懋英就往楼下走。 谁曾想刚一下楼,一把木凳就朝着二人飞了过来,安吉眼疾手快,一个飞身将木凳踢飞,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反应迅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叶懋英定睛一看,楼下已经是乱作一团,无数金银首饰被掀翻在地,桌椅板凳无一幸免,还未等叶懋英有所吩咐,楼下便上来一队侍卫,三两下就将所有闹事者制伏,也包括那房小姐。 这是皇帝赠予她的那队侍卫,领头的于飞立刻上前赔罪:“属下来迟,请郡主恕罪!” 看着跪在地上的于飞,叶懋英有些恼火,自己尽心经营的七宝斋就这样被毁,况且还是小娘宋漫留给她的唯一产业,心中怒火油然而生,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半晌终于开口说道:“是谁胆子这样大!敢在本郡主的地盘上闹事!” 一旁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掌柜立刻上前回话:“禀郡主,是房家的五小姐房之曼,因奴才不愿将郡主的物件给房小姐赏玩,引得房小姐大怒!都是奴才的错!奴才甘愿领罚!”说着立刻下跪,身子伏在地上,不再开口。 叶懋英微抬眸,盯着房之曼的眸子里杀意腾升,抬步向房之曼走去,此时房之曼正被一名侍卫压着手臂,身子半伏,也是恶狠狠的盯着叶懋英,不过叶懋英越是靠近她,她就越是心虚,叶懋英身上自然的散发出一种压迫感,令人窒息。 房之曼微微眨眼,下意识想要躲开叶懋英的视线,但转念一想,怕她做什么? 正当房之曼想着要狠狠瞪着叶懋英时,叶懋英已经走到房之曼面前,冷冷的吩咐:“放开她。” 抓着房之曼的侍卫立刻撤了手,房之曼直起身子,微微仰头,不屑的看着叶懋英,故作镇定的说着:“怎么?怕了?” 叶懋英一个抬手,一巴掌狠狠落在房之曼脸颊上,房之曼没反应过来就被打了一巴掌,身子一个踉跄向右边倒了半步,脸被打的立刻往右边扭去,一时间脸颊发热,头脑发蒙。 房之曼睁着不可思议的大眼睛,惊讶的张大嘴巴,左手捂住脸颊,等反应过来就要抬手指着叶懋英,没曾想,刚直起身子,又是一巴掌落在房之曼右边的脸颊上。 接连掌箍让房之曼不知所措,两只手捂着脸颊,立刻放声大哭:“你敢打我?” 叶懋英轻蔑回怼:“打的就是你!敢在本郡主的地盘撒野,没要了你的性命已是仁慈!若再敢放肆,本郡主不介意大开杀戒!” 房之曼一边哭着,一边疯了一样的叫喊:“我要杀了你!”女孩边喊边扑向叶懋英,手做厉爪状,看似要用她柔嫩的小手将叶懋英的面容刮花。 第16章 这般下场 方之曼身后的侍卫立刻反应过来,上前一步又一次抓住房之曼的胳膊,叶懋英就站在房之曼面前,未曾后退一步,气势冷冽,让人不敢直视。 赤松洛风见状就想跑过去,而一旁的安吉却立刻拦住了她,并且伏在她耳边说道:“公主,您的眼睛太明显,不宜去人多的地方。” 是啊,她怎么忘了这茬?她的样貌与人类差别太大,脸上和嘴唇有胭脂,蜜粉遮盖,可眼睛却不行,平日里都是些下人伺候左右,不敢抬头看也就罢了,今日外人这样多,冒失出现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赤松洛风无奈,只好收回已经迈出去的脚,但眼神却依旧恶狠狠的盯着疯了的房之曼,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咬死她! 房之曼被挟制着,依然不罢休,嘴里喊着:“来人呐!来人呐!给我杀了这个贱人!去叫哥哥来!我要杀了这个贱人!” 叶懋英本打算就此作罢,不打算闹太大的,房子砸了还能修葺,可房之曼却不懂得见好就收,那就别怪叶懋英不客气了。 叶懋英伸手入袖,抽出长鞭,还不等众人有所反应,如雨点般的鞭子就已经落在在房之曼身上,脖子上,手腕上,直打的她哭爹喊娘,半点没了大家女子的风范。 头上钗镮散落,还有一只步摇已经从头发上脱落但流苏却挂住发丝,不停摇晃。 房之曼被打的跌落在地,身上衣料破败不堪,叶懋英下了狠手,鞭子将房之曼皮肉抽开,鲜血通过布料映出,脖子上的鞭伤已经肿了起来,一整个狼狈模样,让人不忍直视。 直到房之曼叫喊声越来越小,逐渐没了动静,虚弱的趴在地上,只存留一丝气息。 没人知道这七宝斋对于叶懋英来说意味着什么,只要是触及到她母亲这条底线,她就是要吃人的! 房家的下人被拦在门外,拦他们的是皇帝送给叶懋英的护卫队,他们不敢硬闯,只能焦急的等在七宝斋外。 叶懋英见房之曼没了动静,伸出左手,一旁的福泽立刻递上一方丝帕,叶懋英接过丝帕擦拭着鞭子上的血迹,一边吩咐:“把人扔在房府门口,让天下人看看惹到我辽安郡主是个什么下场!” “是!”于飞带着人走了,一出七宝斋的大门,一群丫鬟小厮顿时围了上来,于飞则是直接让人拎着房之曼,房府的下人们接不过人,只好跟在侍卫队后面,一路回了房府。 夜幕降临,灯华初放,叶懋英将鞭子收好,转头吩咐掌柜:“你去郡主府账上支些银两,务必将这里恢复原貌。” “是,奴才知道了。”掌柜应声退下,不敢多留,他知道叶懋英没有怪罪他,便不敢继续在叶懋英面前晃悠,给叶懋英添堵。 叶懋英一行人回到郡主府,但此事还没完,她知道房家不会善罢甘休,果然,转天早朝上,房家的大公子房锦明就在朝上参了叶懋英一本。 说她仗势欺人,说她手段狠辣,并将房之曼现状添油加醋一并呈报给皇帝,没想到皇帝却并没有理会此事,反而对房家一通呵斥:“此事朕早有耳闻,房之曼以下犯上,砸毁辽安郡主的七宝斋,若不是带上了朕赏给她的护卫,怕是也要受伤,你们房家就是这样教导女儿的吗?朕亲封的郡主也敢挑衅,怎么?房家如今已经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吗?”说着手掌重重的拍在龙案上,满朝文武瞬间齐齐下跪,齐声高呼:“陛下息怒!” 房锦明也跟着下拜,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皇帝为何偏袒一个外姓郡主?他房家为皇帝效忠多年,怎的还比不上一个小小的庶女? 实际上叶懋英早在前一天晚上就和皇帝说明了白天发生的一切,顺便为皇帝送来新配好的药方。 皇帝有头疼的毛病,喝了多少苦汤子都不见效,国事操劳,夜里又无法安睡,直到叶懋英为他配了一副药,只喝了三次就有明显好转,仅一个月便是生龙活虎,就连夜里也可以睡的踏实。 不仅如此,太后腿疾也在叶懋英手里逐渐好转,现在阴天下雨也不疼了,甚至还能出来赏雨。 太后也对这个郡主非常喜爱,皇帝特下令,辽安郡主无论何时都可以自由出入皇宫,这才为叶懋英提前与皇帝打招呼提供了便利条件。 散朝后不久,叶懋英正在书房中查看各地店铺的营收情况,每个月都会有各地掌柜送来信件,向叶懋英汇报当地收支情况,为此她还饲养了一批信鸽。 福泽前来禀报:“小姐,玉王殿下那边来人了。” 叶懋英抬头看了一眼福泽,即刻放下手中信件,起身来到前厅,只见一名公公打扮的男子恭敬的站在前厅中央,男子见叶懋英出现,立刻俯身行礼:“给郡主请安!” “免礼。”叶懋英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主位前坐下。 “禀郡主,今日早朝陛下申斥了房大人。”公公见叶懋英坐稳,及时开口。 “申斥?”叶懋英略带疑问,她只是想皇帝不要因此事怪罪她莽撞冲动,却不想皇帝竟然为她申斥房家,这有些意料之外。 公公见叶懋英有些疑惑,又道:“是,房大人向陛下告状,告郡主仗势欺人,陛下呵斥房家小姐以下犯上,并令房小姐禁足房府一年,以儆效尤。” 叶懋英明白事情原委,转念之间对那公公说道:“知道了,谢谢三哥哥告诉我这些。” “奴才告退!”公公行礼告退,福泽上前为叶懋英奉上一盏茶,并疑惑开口:“小姐,陛下当众呵斥房家,房家会不会记恨在心,对郡主不利?” 叶懋英也在担心,树大招风,皇帝这样明目张胆的偏袒她,不就是为他树敌吗?朝中这些大臣有哪一个不是家世显赫?在朝为官者势力盘根错节,走在这荆棘丛里,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如今皇帝又如此为她呵斥房家,怕是今后这日子是万般凶险。 第17章 住进森林里 秋意渐浓,今年的最后一场雨也如约而至,天雷滚滚,这一夜叶懋英辗转难眠,她在猜,以房家的个性今后会如何?是会明目张胆挑衅还好,见招拆招即可,若是来阴的,就怕是不能安稳躲过。 叶懋英在榻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她想赤松绎了,若他在就好了,听着雨声慢慢的竟也有了困意,即将入睡的一刹那,叶懋英感觉到一个人进入了她的卧寝,叶懋英立刻坐起身来,警惕的问了一声:“谁?” 一个黑暗的身影就站在她床头,他看着她,此时天空被一道闪电劈开,微弱光线透过雨滴照射在那人脸上,只一瞬间,叶懋英立刻扑上去,双手紧紧抱住他,是赤松绎,他来了。 赤松绎也抱着叶懋英,轻轻抚摸她的脊背:“英儿,我在这。” 叶懋英再也忍不住了,她终于哭了出来,像个孩子一样蜷缩进赤松绎冰冷的怀抱,她低声抽泣着,仿佛在诉说自己的委屈,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赤松绎知道,她受了委屈。 赤松绎轻声安慰着:“别怕,有我在,我都知道了,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过了半晌,叶懋英终于停止抽泣,伸手抹了一把脸颊,吸了吸鼻子,抬起小脑袋望着赤松绎。 男人俊俏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用他冰凉修长的手指轻拂过叶懋英眼下残留的泪渍,叶懋英的眼睛稍微适应了黑暗,略微能看清赤松绎的表情,他心疼了,看到叶懋英他心疼了,赤松绎已经不记得他上一次心疼一个人是什么时候,或许是他还是人类的时候吧。 赤松绎守在叶懋英榻前,女孩才才能安然睡去。 眼看天际破晓,赤松绎只好先离开回到京城中早就准备好的赤松府。 京城的府邸比迹县大出三倍不止,光是赤松绎居住的墨苍院即可容纳上百人聚会,丝毫不显得局促,整个府邸依旧是植被茂密。 不过京城赤松府中原本的下人都是北寒国人,其他人类都是签了死契的,并且只在外院做事,这样赤松绎在自己府中时便自由许多,再也不用成日待在自己院子里,不免有些闷得慌。 赤松府与叶懋英的郡主府中间只隔了三条街,若是遛弯也能走个来回,安吉特地选址在这里,赤松绎非常满意。 来到京城,能吃的东西可就多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人们能抓到的基本上都能吃到。 但想要吃新鲜的还是不太容易,安吉索性在府中圈了一小片空地出来,种上各种树木植被,将买来或抓来的动物饲养此处。 由于提前两年准备,这里的动物种类繁多,细算下来竟有五十余种,共计三百多只,大到鹿匹,小到竹鼠,甚至还有几只黑狼,简直就是个动物园嘛。 依照惯例,赤松绎品尝最新鲜的一碗血,其余血液则是内院下人们的,而最后剩下的肉都是外院下人们的,若是给赤松绎的血是小型动物的,也就没有那么多血液给内院下人们分了,因此安吉也饲养了不少牛和猪,以便内院下人食用。 赤松绎赶往京城这一路上猎了不少野物,因此来到京城第一日也不觉得饿,就在府里转悠了半日熟悉环境。 看到安吉将这里打理的这样好,赤松绎很是满意,湖里还有不少锦鲤,院中也有许多鸟类,赤松绎转着转着竟看到两只孔雀,也是有趣,不过这孔雀开屏时为何总是臀部冲着赤松绎,这让赤松绎有些疑惑,看了半天,索性不看了,有些烦闷。 一天下来赤松绎看到许多有意思的东西,原来从前的他眼里看到的动物都是食物,今日他才发觉原来这些食物这样可爱活泼,有趣生动,活了百年,他都错过了多少美丽的东西。 夜幕低垂,叶懋英早早用过晚膳便在房里等着赤松绎,她知道赤松绎今晚一定会来,昨日见了面还来不及与他商量对策,今日恐怕是免不了要秉烛夜谈一番。 果然,刚过亥时,赤松绎的身影就出现在叶懋英房中,叶懋英此时正坐在茶桌前烫着茶具,见赤松绎进来,叶懋英抬起头看了一眼赤松绎,面上立刻浮上笑容,笑的那样灿烂,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无法掩饰的喜悦。 二人迎面而坐,叶懋英为赤松绎沏好一杯茶送至赤松绎面前,赤松绎端起茶杯放在鼻下轻闻,淡雅的茶香让气氛都安静下来,轻抿茶面,赤松绎满意的点头,放下茶杯,透过烛光看到叶懋英略微有些泛红的面容,赤松绎忍不住轻声开口赞叹:“灯下看美人,此生足矣。” 叶懋英听到夸赞娇羞的抬起头,望着赤松绎,深情款款,二人互相端看半晌,叶懋英终于想起今夜的重要事情,开口打断了暧昧的气氛:“赤松绎,皇帝为我定下婚事,对方是个皇子,好像是北寒国的二皇子,怎么办?” 赤松绎听到叶懋英终于开始说正事,不过赤松绎想要逗一逗叶懋英,于是反问道:“怎么?你不愿?” 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是什么态度?难不成要我嫁给别的男子不成?难道他心里没有我,压根不在乎我?那我算什么?这些年终究是我一厢情愿了吗?叶懋英本想着赤松绎或许会大发雷霆,没想到竟然如此淡定,顿时有些恼火。 想了半天,越想越气,赤松绎看叶懋英一个劲自己生气,可爱极了,忍不住笑了出来,可在叶懋英眼里,这笑简直和嘲笑没有区别,是在嘲笑她什么呢?难不成是嘲笑她的痴情? 叶懋英更加冒火,呼吸也在不经意见加重了几分,终于她忍不住了,眼睛直勾勾盯着赤松绎,干脆说出了气话,只想发泄心中的愤怒:“愿意!怎么不愿?皇帝为我指婚,我可是欢快的紧呢,还是个皇子,我嫁过去可就是黄子妃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怎么会不愿意!我恨不得立刻嫁过去!” 说罢叶懋英略有些心虚的眨了眨眼,轻咬着嘴唇表示这不是自己的心里话,实际上是想让赤松绎挽留她的,但还是不愿将眼神从赤松绎俊俏的脸上移开,因为她突然想到,如果真的嫁给了别人,这张脸她怕是一辈子也不得一见了吧,赶紧多看两眼,免得日后想起今夜会有遗憾。 第18章 不许反悔! 赤松绎看叶懋英这个状态实在是有些好笑,眸中全是宠溺,赤松绎忍不住笑着,赤松绎在笑,但叶懋英却有些慌了,她从没见过赤松绎这般,还以为赤松绎气傻了呢。 等赤松绎笑够了,终于缓缓开口说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说罢还是笑着,只不过这次没有笑的太过猖狂,只是微微勾着唇角,仿佛奸计得逞的样子。 听了这话,叶懋英立刻收回自己愤怒的眼神,换上一副略带委屈的模样,双眉拧在一起,低下头看着手上紧紧攥着的茶杯,好似下一秒茶杯就会被她捏碎。 赤松绎站起身,走到叶懋英身边,低头看着叶懋英,伸出他修长的没有一点瑕疵的手指,轻轻捏着叶懋英精致的下颚,缓缓抬起她委屈的面容,就在二人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一个吻落在叶懋英唇上。 叶懋英顿时张大双眼,眼皮微微跳动,紧张到停止呼吸,冰凉的感觉顿时从双唇传来,这一刻叶懋英脑袋里一片空白,整个人就像触电一般,身子僵硬到极点,她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只有如此呆滞。 赤松绎终于坦白所有,叶懋英也是今夜才知道,原来赤松绎就是北寒国二皇子。 几年前赤松绎游览天下,无意中发现一个在冰天雪地里洗衣服的小女孩,小女孩身上散发出悠然的香味,那种味道令他无法控制自己,只差一点就要扑上去美餐一顿,可仅存的一点人性迫使他忍了下来。 小女孩头发虽然枯燥但很整洁,身上的衣衫虽有很多补丁但很干净,小手满是冻疮但还是浸泡在有冰碴儿的水里,努力的洗着一件薄衫。 雪还在下,衣服即便是洗了也只会冻成冰雕,赤松绎偷偷帮小女孩将衣服烘干,因为这是她唯一一件换洗衣物,哪怕只是一件薄到连内衬都没有的衣裳,小女孩还是舍不得扔。 从那以后赤松绎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尽他所能帮助小女孩。 渐渐的小女孩发觉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一个人,会时不时的帮她,给她送来新的衣服,帮她生火取暖。 一开始小女孩非常警惕,生怕是叶府的人来害她,后来小女孩发现此人似乎没有恶意,赤松绎也愿意出现在她面前。 赤松绎教她习武强健身体,教她医术不至于她生个小病就送了性命,教她读书识字明白世间道理,甚至教她兵法活泛思路,直到小女孩被叶府接走,赤松绎这才知道原来小女孩不是个小乞丐。 赤松绎原想着把小女孩养大,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将她带回北寒国举行婚礼,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谁曾想小女孩竟然是官员之女,只能放弃原来的计划,立刻传书回北寒皇室,并准备好彩礼带到天朝来安置在京城的赤松府中。 一切准备就绪,赤松绎以北寒国特使的身份进入天朝皇宫求亲,只因此时的叶懋英已经不单单是官员家的庶女那么简单了,她是郡主,是皇帝亲封的辽安郡主,他只有向皇帝提亲才顺理成章。 起初皇帝是不答应的,因为北寒国是个十分神秘的国家,与其他国家没有任何贸易往来,人们对北寒国的情况几乎是分毫不知。 并且皇帝看赤松绎容貌,毫无血色,看起来就像命不久矣似的,皇帝说什么都不愿将叶懋英嫁给一个将死之人,可赤松绎早有准备,他向皇帝允诺,成亲后定居在京城中,不会将叶懋英带走,并且将北寒国独有的红棕战马赠予天朝上千匹,传说中能治百病的寒翼花赠予天朝十余株,冰丝弓百余把…… 之前只是知道北寒国神秘且强大,有不少非常厉害的武器和战马,如今唾手可得,皇帝又怎能不心动。 要知道边境的战争已经延续数十年,几番领土失又复得,得而又失,耗费了多少物力财力,就连天朝的将士也是死伤无数。 皇帝实在不忍心自己的子民受苦,却又束手无策,多少精锐将士葬身于边境,朝内又有奸臣作祟,若是安定了边境,皇帝就可以安心处置内部之乱,最后皇帝点头同意,赤松绎这才将彩礼送去叶府。 一来叶懋英虽已分府别住,但名义上还是叶家的女儿,二来也是想让那些看不起叶懋英的人嫉妒一番。 二人说了很多话,转眼间晨曦微露,赤松绎恋恋不舍告别叶懋英,叶懋英终于可以休息片刻,这一觉睡到下午,待醒来时,又是快要天黑的时候了。 今夜赤松绎没来,既然身份已经表明,赤松绎便不想让叶懋英再提心吊胆,就在叶懋英补觉的时候赤松绎趁着今日难得的阴天,来到房府,只为给媳妇出气! 赤松绎站在房府外,凌霄上前叩门,开门的是一个年轻小厮,凌霄表示自家主子想见见房大人,与房大人商量些事,可小厮探出脑袋来看了一眼赤松绎便要赶人,赤松绎无奈,既然先礼无用,那就只有后兵硬闯了。 凌霄只一掌,便将那小厮掀翻在地,抬脚踹门,厚重的木门立刻出现一个凹槽,凌霄脚力之大不可估量,赤松绎则以折扇遮面,抬脚向房府内走去,悠然自得的状态就如同回到自己府邸一般轻松。 一黑一绿两个身影,带着无比强大的气场,府内下人们纷纷躲闪,不敢上前阻拦,只等两人走到前厅之时,房锦明已经赶到,手中握着一柄长剑,但未出鞘,只因有小厮来报来者不善! 见赤松绎已经旁若无人的走到前厅门口,房锦明立刻上前,手中长剑一横,拦住赤松绎去路,还未等房锦明开口问对方身份,凌霄先开口自报家门道:“想必这位便是房大人了,我家主上北寒二皇子今日前来与房大人讨个公道!”说着微微行礼,表示尊重。 房锦明微微一愣,眉头瞬间拧起,这就是北寒二皇子?前几日大张旗鼓向叶懋英下聘的北寒二皇子!是来讨公道的?难不成是为叶懋英报仇来了? 看着面前以扇遮面的赤松绎,虽看不到面容,但赤松绎自带气场之强大,让人不寒而栗。 第19章 放肆! 由于北寒国太过神秘,让房锦明有些发怵,人总是会对未知的事物产生恐惧心理,因为不了解所以害怕,对不知赤松绎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而害怕。 房锦明故作镇定,但手中长剑依旧横放,剑穗微微抖动,房锦明看着赤松绎双眸,粽蓝色双眸像是能将人带往地狱一般。 房锦明尽量平复心情,让自己看起来没有慌张,缓缓开口道:“殿下是要为小妹与辽安郡主之事要个说法?” 听了这话,赤松绎轻勾唇角,略带嘲讽回应道:“说法就不要了,只要房大人将房之曼交给本皇子,本皇子便可既往不咎。” “什么?”房锦明满脸疑惑,几乎是没有丝毫迟疑的回应:“皇帝已经下令小妹禁足以示惩戒,并且辽安郡主的一顿教训小妹也领教过了,现在还在榻上无法下地,殿下不要欺人太甚!”房锦明握着长剑的手又紧了几分,显然是怒上心头。 是呢,房之曼被叶懋英打了一顿,可是受伤不轻,房锦明本就打算要找叶懋英算账的,没等他动手,对方就打上门来,未免太嚣张了些! 房锦明不交人,赤松绎也不与他废话,一个眼神给到凌霄,凌霄微微点头表示明白,立刻闪身上了屋顶进入内院,房锦明一看,心想不好,立刻转身追了过去。 房锦明一边追一边疑惑凌霄怎么知晓房之曼所住之处? 终于在房之曼院中二人对上了,霎时间动起手来,虽说房锦明是文官,但他的父亲镇远将军可是名副其实的习武之人,自然房锦明从小便耳濡目染,虽不能说是绝顶高手,但功夫也是不差的。 二人打的激烈,但凌霄并没有下狠手,他的目的是房之曼,因此以躲闪为主。 此时没了房锦明的阻拦,赤松绎便继续往前厅内走去,房家的下人们自然不敢阻拦这北寒二皇子,赤松绎走到主位前转身落座,他虽是客人,但赤松绎生性傲慢,自然是看不上客座的。 落座后,前厅上只有赤松绎一人,所有下人都躲在门外不敢进来,不多时一名男子来到前厅。 男子身高七尺,一身褐色长衫,手持一串黑色念珠款款而来。 此男子是房家庶长子房锦程,因着房家只有一位嫡长子,也就是房锦明,所以平日里庶长子房锦程也会协助兄长管理家中事,此时房锦程前来就是来帮助自己兄长应对外敌的,不过看眼下这情况怕是不妙啊! 房锦程入内看到赤松绎正坐上座,略微有些意外,不过并没有表现的很明显,只是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惊讶被赤松绎捕捉到。 房锦程上前,微微行礼说道:“北寒二皇子驾到,有失远迎。”说罢直起身,微微招手,立刻有丫鬟奉上两盏香茶,房锦程走到最前面的客座前落座,只因房锦程是庶子,即便是嫡子不在,却也不能越了规矩。 房锦程落座后继续开口道:“不知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房锦程此时说话只是在拖延时间,谁都知道赤松绎与叶懋英定了亲,前几日房之曼又与叶懋英正面冲突,即便是用头发丝想都知道赤松绎今日就是来找事的无疑。 但房锦程只怕赤松绎会亲自动手,由于对赤松绎毫无了解,无法判断此人武功有多高,还是先拖住为好。 不过赤松绎本来也没打算亲自动手,一来只是抓一个人类女子还不至于赤松绎出手,二来赤松绎也不想与除了叶懋英之外的其他女子接触。 房锦程抛出的话题,赤松绎并没有搭茬,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将至冰点,尴尬之下,房锦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轻咳一声,继续开口,试图将这冰冷的气氛缓和几分。 “殿下与郡主的婚礼定在何时?想必那日定是轰动天下的盛况吧。”话落,赤松绎依旧没有搭话,只是轻摇手中折扇,眼睛却紧闭起来,表示自己的烦躁,房锦程猜到,若是自己再多话,怕是会惹怒了这尊大佛,便也不敢多说半句。 正当房锦程不知该如何时,门外凌霄一只手拎着房之曼来到前厅,手一松,房之曼直接趴倒在地上,房锦程立刻起身上前,无比担忧的蹲下身子,扶着房之曼。 此时的房之曼已经被吓傻了,看着房锦程呜呜的哭了起来,嘴里还不停诉说着委屈与恐惧:“三…三哥哥,救我…救…救我,他要杀了…杀了我!”房之曼已经被吓得说不清话了,一个劲的求着房锦程救命,双手抓着房锦程胳膊,就像是握住救命稻草一般,眼神里全是恐惧。 房锦程看着面前的妹妹,房之曼身上没有新的伤口,凌霄只是将人带来,并没有伤害她,这一刻房锦程明白,真正要动手的是赤松绎,怕是赤松绎一旦出手就是取人性命! 果然,房锦程刚想明白,赤松绎便缓缓睁开双眸,他立刻感到脊背一阵凉意,猛的转头,只见赤松绎冷冷的看着房之曼,房锦程立刻起身,挡在妹妹面前,房之曼依旧不愿放开手,但又没有力气起身,只能拼了命的拽着房锦程衣角,不停的抽泣着。 房锦程赶忙开口求情:“殿下,家妹年少不懂事,还请殿下看在她无知的份上,饶她一条性命吧!” 赤松绎没有看房锦程一眼,只冷冷的说了一句:“让开!” 赤松绎也不想伤及无辜,今日他只要房之曼一人性命,虽说房家都不是什么善茬,但现在还不是挑起争端的时候,赤松绎还是想要顾全大局,若是现在杀了房家其他人,必然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只是一个女儿,还不至于让房家失控。 毕竟大家族中,子嗣众多,房家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女儿便与北寒国动手,再说即便是倾尽房家所有势力,也是无法动摇北寒,房家还不至于如此愚蠢。 凌霄见状,上前将房锦程拉开,房锦程拼了命的求饶,只求赤松绎能绕过房之曼一条性命。 第20章 方之曼 卒! 凌霄将房锦程摁住,此时房锦明也赶了过来,房锦明身上有很多伤口,便是方才与凌霄打斗时所伤,眼看房锦明就要冲过来,哪怕是只有一点希望也要试试,父亲不在,他这个做大哥的就要守护好房家。 奈何他拼尽全力也没能保住房之曼,就在房锦明冲向房之曼的一瞬间,房之曼额间出现一个血窟窿,立刻没了气息。 是赤松绎的冰针,要人性命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谁都没看到赤松绎出手的动作,但谁都知道是赤松绎无疑。 房之曼倒下的瞬间,房锦明疯了一般冲过去,跪在地上,不停的摇晃着房之曼:“五妹妹!五妹妹!”可不管如何呼唤,房之曼是不可能再次睁开双眼的。 凌霄见状也松开手,房锦明也扑了上去,不停呼喊着房之曼。 房锦明立刻冲着门外喊:“快去叫郎中!快去!”门外的下人们听到房锦明叫喊,立刻四散跑出,去请郎中。 事已办完,赤松绎缓缓起身,往门外走去,房锦程立刻反应过来,冲到赤松绎面前展开双臂将人拦住。 “殿下!杀了人就要走?即便是皇子也不能如此嚣张吧,我房家好歹也是天朝重臣之家,殿下未免太过放肆!”房锦程脸上还挂着泪痕,情绪激动,说话声音略带颤抖,是激动也是害怕,赤松绎不动声色就要了房之曼性命,这一幕看在谁眼里都是恐惧的。 房锦程双手都在颤抖,即便如此恐惧面前之人,也还是硬着头皮阻拦,他知道,一旦赤松绎走出房府,那他们房家即便是求到皇帝面前恐怕也无济于事。 虽说房家地位绝高,可树大招风,难免引来侧目,再加上房家这些年野心逐渐显露,怕是皇帝早就有所忌惮,说不定赤松绎今日来房府也是皇帝默许的,眼下只有拦住赤松绎,房家才有可能为房之曼鸣不平。 赤松绎冷眼看着面前的房锦程,只觉得可笑,就凭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也想拦住他?痴心妄想! “你想去陪她?”赤松绎嘲讽开口,只觉得面前男子太自大。 房锦程愣了一下,看着赤松绎的眼神也略有躲闪,他怕下一秒赤松绎也要了他的性命。 凌霄两步上前,伸手轻轻一推,房锦程便闪到一旁,赤松绎继续抬步往外走去。 与此同时叶懋英这边也接到消息,赤松绎大摇大摆去了房府,叶懋英立刻明白,赤松绎是为自己去报仇的,虽说他们一个是皇子一个是郡主,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道理叶懋英也知道,赤松绎如此做,只怕是会引来房家的报复。 叶懋英担心赤松绎,只想着赤松绎能快点回来,叶懋英焦急的在院里踱步,一旁的福泽为叶懋英宽心:“小姐莫慌,二皇子定能平安归来。” 叶懋英不担心赤松绎会受伤,只担心这事若处理不好会对北寒国有影响,到时候她这个媳妇还没进门就给夫君惹来祸端,北寒那边会不会对她有成见? 叶懋英越想越心惊,人嘛,杀了就杀了,可若北寒皇室对她产生成见,日后又该如何面对北寒皇帝与皇后呢? 不多时,赤松绎来到郡主府,叶懋英见到赤松绎立刻扑了上去,抱着赤松绎不愿撒手,她再威风也是个小女孩,见到夫君归来自然是担忧的。 赤松绎微笑的抚摸着叶懋英如瀑般的青丝,一旁的赤松洛风则悠然的吃着果子,这次郡主府里新来的水果赤松洛风很喜欢,每日都要品上几个,她是信得过赤松绎的,人类还伤不到赤松绎半分。 “你放心,人我已经杀了,她再也不会碍你的眼了。”赤松绎说的轻松,可叶懋英还是有些担心,抬起小脑袋,眉头紧蹙的看着赤松绎道:“房家会不会找你的麻烦?” “找麻烦也是找我的,你只要安心的做我的皇子妃就好,其余所有事都不需要操心。” 这或许就是安全感吧,叶懋英继续将头埋进赤松绎宽厚的胸膛。 一旁的赤松洛风看不下去了,这二人卿卿我我的样子着实有些让人难堪,毕竟赤松洛风也有自己心仪的男子,可那男子竟然对她不置可否,这让赤松洛风有些恼火,再怎么说她也是北寒皇室唯一的公主,那男子竟然看不上她! 如今又看到这二人腻歪的样子,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就连手里的果子也不香了。 赤松洛风带着些嫌弃开口说道:“你们两个!要腻歪就回房去腻歪,光天化日的,成何体统?”说着还不忘轻轻翻了个白眼。 赤松绎斜眼看了一眼赤松洛风,云淡风清的说着:“你也该回府了,一直在郡主府赖着也不像话!” 赤松洛风张嘴咬果子的动作钝了一下,一脸幽怨的看着赤松绎,狠狠咽了下口中的果子,半晌才不情愿的开口:“我在嫂子这住的挺好的,你俩谈恋爱干嘛殃及到我。”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个字人类几乎是听不到的,说罢低着头,撅着嘴,满身的不情愿。 再不情愿又如何?出门在外,长兄如父,赤松绎叫她回去,她又能如何?只得跟着赤松绎乖乖回到赤松府,不过刚到赤松府,赤松洛风就惊呆了,好多小动物,光是在院中散养的就有三十多种,刺猬,松鼠,孔雀,小鹿,到处都是欢快的鸟儿,甚至还有一个硕大的蜂巢悬挂在树枝上。 两年前赤松府开始筹备时种下许多花,这些花吸引了许多蜜蜂蝴蝶在此安家,时间久了蜜蜂就在这筑了一个硕大的蜂巢,人们平时也会采集些蜂蜜去给后院饲养的熊改善伙食。 这下好了,赤松洛风高高兴兴的选了个院子住下,虽说不用睡觉,但谁不想要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呢? 赤松绎还命人将两只孔雀移去赤松洛风的院子,赤松洛风成日里围着两只孔雀,还在它们面前抖搂着自己的裙子,孔雀也识趣的开着屏,逗得赤松洛风高兴。 次日一早,赤松绎这边有人来禀,说是房家的房锦明向皇帝告了御状,并带着房之曼的尸体跪在宫外,请求皇帝做主,皇帝已经将人接到宫里。 第21章 证据不足 赤松绎此时正在赤松洛风院子里,看着赤松洛风逗弄着两只孔雀玩耍,听到这个消息,赤松绎没有什么反应,只因他知道,皇帝是绝不会来找他麻烦的,当初他向皇帝求娶叶懋英时,皇帝怎么都不肯同意,最后是赤松绎提出帮皇帝解决掉房家,皇帝才答应这门婚事的。 皇帝忌惮房家多年,也曾在房贵妃的药膳里下过避子的方子,只是不知怎的,房贵妃不但怀了孕,还生了三胎,这让本就疑心病重的皇帝不得不觉得事有蹊跷,可房家手握重兵,一时间又无法扳倒,这才搁置下来。 如今皇帝年岁也不小了,前朝一直撺掇着皇帝立太子,太子人选无疑是皇后的二皇子和房贵妃的四皇子。 两位皇子年纪相仿,都是才华出众的青年才俊,无论立谁都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不过只要房家倒了,四皇子也就绝无即位的可能。 赤松绎答应皇帝,要帮皇帝除去心头大患,借刀杀人这一招还是可以一试的,只是皇帝没想到,赤松绎出手这么快,才回京城几天就动手了,对于此事皇帝也是始料未及。 皇宫内,崇明殿中,皇帝稳坐龙椅之上,下跪房锦明,殿外房之曼的尸体被白布包裹,尸体不干净,是入不了殿内的,只得在殿外接受阳光的曝晒。 房锦明跪地痛哭,向皇帝告状:“陛下明察!北寒国二皇子赤松绎昨日冲入微臣府中,将微臣之妹残忍杀害,微臣求陛下做主,还臣妹一个公道!” 房锦明哭的伤心,而今日是休沐之日,本不用上朝,皇帝还在睡梦中就被房锦明之事惊扰,此时略带些起床气。 皇帝挠了挠耳朵,脸上还带着些倦意,听着房锦明的哭诉,有些烦闷,却也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皇帝轻轻眨巴了一下嘴唇,问着房锦明:“你说北寒皇子杀了你的妹妹,可有证据啊?” 房锦明立刻抬起头,看着皇帝,焦急开口回应:“禀陛下,府中下人皆可作证!” “那,他是用什么武器将你妹妹杀害的?”皇帝接着又抛出第二个问题。 房锦明钝了钝,犹豫开口:“微臣没有看到他用了什么武器。”说罢,继续将头低下。 的确,昨日事发后,房锦明问了所有在场之人,没人看到赤松绎是用什么方法杀害了房之曼,但房之曼额间的血窟窿证明是一种暗器无疑。 皇帝有些纳闷了,既然在场的人有很多,怎么可能没人看到是用了什么武器杀人的呢? 带着疑问,皇帝继续开口:“没看到?那就让仵作来验过,确定死因吧!” 话落,皇帝身边的武庚立刻向皇帝行了一礼,转身下去吩咐仵作来验尸,不多时一名身着灰色长袍,背着药箱的男子赶到,这是宫里的仵作,向皇帝行过叩拜大礼后,仵作走出崇明殿,来到房之曼尸体旁,掀开白布,开始验尸。 等待验尸时,武庚为皇帝上了一盏茶提神,皇帝先是叹了口气,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没过多久,殿外的仵作将白布重新盖好,来到殿内回话。 仵作跪在地上,向皇帝回禀:“陛下容禀,此女子身上的伤口看似多,但不致命,且是死亡前几天留下的,头部额间有一致命伤,看似一尖锐之物击中导致,击穿头骨,导致死亡。” 皇帝开口问道:“东西呢?” 仵作小心答话:“禀陛下,未曾见到致命之物。” 房锦明也不明所以,只因他在家中也请过仵作来验,仵作也说是暗器所伤,但却没有找出是何等暗器。 听到此话,皇帝又对房锦明发出疑问:“你妹妹遇害后,可有其他人靠近过她?” 房锦明听到这,心里咯噔一下,却也不敢欺君,只好如实禀报:“未…未曾有…” 皇帝瞬时明白,定是赤松绎安排好的,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却叫人拿不出物证,这下皇帝对赤松绎的能力放心了几分。 不过更要命的是这样的人竟然就在自己身边,皇帝对赤松绎不免忌惮几分。 皇帝顿时松了一口气:“既然没有物证,就无法证明是北寒皇子杀害了她,你且先回去吧。” “陛下!”房锦明立刻抬起头,紧蹙双眉,惊讶的看着皇帝,他不敢相信,皇帝竟然如此草率的想了结此事,难不成是皇帝怕了北寒国? “北寒皇子杀害臣妹,微臣府中下人皆是人证,陛下怎么能…”房锦明还想分辩些什么,皇帝顿时打断他的话:“没有物证,即便是有再多人证也是证据不足,你且先回去,等找到证据再来回禀吧!” “陛下!”房锦明不敢相信,一直仰赖的天子竟能说出这样绝情的话,不死心的再次唤了一句。 “退下!”皇帝还是不耐烦了,直接下了逐客令,房锦明也不好继续与皇帝僵持,只好带着房之曼的尸体出了皇宫。 回到房府,房锦明与房锦程在一起商量该如何,二人先是给远在边陲的父亲去了一封家书,向父亲禀明房之曼的死讯,并将亲眼所见一并写明。 昨日得知女儿死讯的大娘子在房中哭了一夜,怎么都不肯相信女儿已经永远离开了她,房之曼是她唯一的女儿,平日里娇生惯养,舍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房之曼挨打后的几日里也是大娘子守在榻边悉心照料,没曾想祸从天降。 兄弟二人实在不知怎么办才好,告御状不成,但又不能就这么算了,最后商量决定先将房之曼的尸体安置在地窖里,地窖里温度极低,先保证尸体不腐烂,再慢慢找证据,虽说房家不能与北寒国抗衡,但也绝不能就这样咽下这口气。 房锦明带着房之曼的尸体离开皇宫后,赤松绎和叶懋英分别接到消息,赤松绎对此毫不意外,不过叶懋英就有些疑惑了,皇帝没有责备赤松绎,反而还尽力压制此事,究竟是为何?难不成,赤松绎为娶她与皇帝达成了什么协议不成?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一个国家的皇子想要娶另一个国家的郡主,自然是要付出些什么代价作为交换的,不过具体是什么还不得而知,不过赤松绎若是想她知道自然会告知于她,不必去猜,叶懋英也就不再多想。 没过几天,房家就为房之曼发了丧,房家显然是铁了心要将此事闹大,不仅举行了盛大的葬礼,更是将一整条街都布置上白绸,恨不得所有人都来吊唁,让全城都知晓房家的女儿被人杀害,还在暗地里到处发消息,想方设法让房家所有门客得知是赤松绎干的,不过那些门客也不是傻子,此事皇上都选择袖手旁观了,他们这些小小的门客又能如何,不过是备上丰厚的礼金前去吊唁一番罢了。 作为此事的罪魁祸首叶懋英没有任何反应,该吃吃该喝喝,没往心里去。 第22章 残琴 今日院中的树叶尽数落下,府内的小厮侍女们都在打扫院落,前脚扫尽,后脚树叶又随风落下,叶懋英干脆叫人们退下,等树枝尽落后再打扫,院中落叶铺满整个院子,看上去也有了秋日里该有的样子,叶懋英很是喜欢这样的院子,干脆连披风也不要了,站在院中晒着太阳。 秋日里虽然温度已经降下来,但阳光散落在身上还是暖暖的,舒服极了。 叶懋英闭着眼,扬起头,静静欣赏这秋日微暖,很是惬意,突然想起赤松绎这几日没来过,自打赤松绎往叶家送过彩礼后,这二人的事可谓是人尽皆知,既然都有婚约在身,也就不怕什么男女有别了。叶懋英干脆出了府门,马车也不坐,身后跟着一众侍婢往赤松府走去。 赤松府下人见叶懋英远远走来,赶忙入府内向赤松绎禀报,此时赤松绎也在院中晒着太阳,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惬意的晒过太阳了,听闻叶懋英前来,很是开心,赶忙让人准备好点心果子。 不一会叶懋英就进了赤松绎的墨苍院,赤松绎正站在院中一处桂花树下,明黄色花朵不时散落,有几朵落在赤松绎肩头,星星花瓣映照着赤松绎墨绿色长袍,恰似点睛之笔,那画面美极了。 见到叶懋英,赤松绎立刻向叶懋英走来,就是这位公子让她魂牵梦绕,此时赤松绎更是宛如神仙下凡一般,让人移不开眼。 叶懋英不自觉上扬的嘴角立刻出卖了她,故作镇定的走向赤松绎。 二人忍不住相拥在一起,才几日不见,宛如隔世,都舍不得放开拥抱对方的双手。 二人走到桂花树下落座,赤松绎为叶懋英泡上一壶香茶,叶懋英端起放在鼻下轻闻,略带惊奇问道:“是桂花香气?” 赤松绎微笑着回应:“清晨收集的桂花露水,拿来泡茶也不错。” 二人就这样静静坐着,享受着秋日午后的温暖舒适。 赤松绎提前让人将前段时间找到的古琴挪到院子里,赤松绎带着叶懋英来到古琴前,叶懋英有些疑惑的问:“这是一把残琴?” 赤松绎笑着伸手抚摸着琴身:“我不能运气,你来试试?” 叶懋英疑惑:“运气?” 难不成,这把琴不是残琴?可这琴确实没有琴弦呐,难道说...... 叶懋英来到古琴前坐下,伸手抚摸着琴身,感受到古琴似散发出阵阵低鸣一般,此琴必为非凡之物。 叶懋英运气至指尖,轻拨琴面,古琴发出一阵轻响,顿时琴气四散开来,所到之处泛起微风,竟打落几片树叶。 叶懋英惊讶抬头看着赤松绎,赤松绎正满脸笑意看着她,原来这把琴是要用气息运动,叶懋英继续弹奏,琴声悠扬清脆,全然不似普通古琴那般声音低沉深邃,反而让人置身花海一般轻扬。 琴声不断散出,琴气形成无数利刃顿时将旁边树木花草砍伤,矮灌枝叶被削落在地,小鸟蝴蝶蜜蜂纷纷躲闪,一曲落,附近的花草已是残败不堪,就连桂花树干上都有无数痕迹。赤松绎分外欢心,他终于将这古琴的用处看在眼里。 叶懋英不可思议的看着身边所剩无几的花木,发出疑惑又惊喜的神情说道:“此琴威力如此这般,你是从哪里拿到的?” 赤松绎笑而不语,只说是:“这琴送给你吧,在我手里也没什么用,你切记,将来若再上战场必要带上,定能保你平安无事。” 叶懋英听着,忍不住继续抚摸着古琴,仔细看着琴身,琴身上有着很多细碎的裂痕,细看裂痕中还有丝丝血迹,不过好在琴身保存的还算完整,想来这些裂痕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隔壁院子的赤松洛风听到琴音,好奇的很,也顾不上嗷嗷待哺的鱼群,赶忙跑了过来,一进院子便看到满地的残花败柳,顿时露出惊讶之色,赶忙跑到二人身边询问:“这里发生了什么?房家来报复了?”说着立刻将手中攥着的鱼食盒子扔到一边,摆出一副对战的架势,还拿出自己的随身携带的短弓,警惕的到处观察。 二人看着赤松洛风的样子,着实有些好笑,不由的笑出了声。 叶懋英笑了两声,接着开口解释道:“没有人来报复,是这把琴。”说罢指了指身边的古琴。 赤松洛风立刻注意到院子里摆放的古琴,恍然大悟道:“这把琴原来威力这么大,我还以为就是绎哥哥不知从哪里淘来的老古董呢!”说罢也跟着呵呵的笑了起来。 突然间凌霄急匆匆走来,向赤松绎拱手说道:“主上,房将军入城了!” 几人笑声戛然而止,叶懋英心中立刻涌起一番担忧,略微皱着眉看向赤松绎。 赤松绎倒是显得非常淡然,走到桂花树旁坐下,端起茶盏,轻轻吹了下茶面上飘落的桂花,抿了一口,缓缓开口说道:“只三日,房将军就赶回来了,也不知是跑死多少匹马,也真是难为他了。” 房武清回城立刻回到房府,并没有进宫向皇帝回禀,要知道,手握重兵的将军无昭不得擅自回京,房武清回京不说还擅自回府,简直就是没有将皇帝放在眼里,宫内皇帝得知此事勃然大怒,立刻派人昭房武清进宫面圣,不过此时的房武清哪里顾得上其他,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女儿。 房武清刚入房府便是望不尽的白绸,凄惨之情难以言表,站在门口便能清楚的听到哭泣之声,声声入耳,让这位常年驻守边关的将军也忍不住流出几滴泪来。 三日前收到家书时,房武清还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逝世的消息,直到今日看到这一幕。 房武清来不及多想,立刻来到灵堂,灵堂中灯光昏暗,跪了满地的下人,不住的抽泣声阵阵袭来,大娘子已经哭的没了力气,由着一旁的侍女搀扶着,却依旧不愿离开,坚持守在房之曼灵位前。 因着房之曼还是未出阁的女儿,没有子嗣,为她守灵的除了大娘子也就是几个哥哥了,家中其他的女儿和弟弟也就是每日前来上柱香罢了,为了显得不那么冷清,府里的下人们都要轮番过来哭上一阵子。 第23章 调虎离山 房武清看到女儿的灵位,怔怔的走过去,眼睛盯着灵位后的棺材,那是他的女儿,年前他还在京时,房之曼还伏在他膝见撒娇,说是喜欢边境白狼的皮子,央求着他回京时为她猎上几张,做一件白狼披风定是好看的,没想到再见时却已是此等情形。 此时刚好是房锦明守灵,见着父亲回来,是震惊的,边境离京数千里,短短三日便赶了回来着实辛苦,定是跑了三天三夜,即便是再硬朗的身子也是吃不消的。 房锦明赶忙上前搀扶,房武清在得到搀扶的一瞬间便撑不住了,身子当即向下倒去,房锦明立刻将整个身子垫在房武清身下,身上的盔甲还来不及卸下,盔甲磕到地面发出一阵碰撞声,房锦明下意识的喊了一声:“父亲!” 一声叫喊让一旁已经哭到迷糊的大娘子猛的惊醒,立刻努力的抬起头,看向房武清,正巧看到房武清倒下的一瞬间,也顾不得自己已经疲惫不堪的身子,挣扎着站起身,往房武清身旁走去。 “官人!官人!”大娘子呼喊着房武清,房武清只是跌坐在地上,并没有晕厥过去,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妻子,顿时忍不住了,眼泪瞬时涌出。 大娘子跌坐在地上,伸手拽着房武清冰冷的盔甲,又止不住的哭了起来:“官人!曼儿没了!我们的女儿没了!我的曼儿啊!她还没嫁人呢,就这么没了!官人!” 房武清通过眼眶里涌出的泪水,努力的想要看清大娘子,可大娘子的哭喊让他的眼泪根本就止不住,可即便如此还是依稀看到大娘子已经哭肿的双眼,平日里大娘子最爱金银钗镮,如今却也是素面朝天,头上只有一只银簪挽着,脸也浮肿,一看便知是几日没有合眼。 房武清努力停滞住眼泪,半晌终于开口,咬着牙狠狠说道:“定要那皇子付出代价!” 此时皇帝派人来请房武清进宫回话,房锦明起身走到内官面前,恭敬行礼说道:“我家父亲刚赶回来,疲倦不堪,可否请内官与陛下禀报一声,待父亲休息片刻,沐浴更衣后再入宫回禀?” 谁想那内官却并不为之动容,看着地上的房武清,只催促了一声:“陛下命房将军即刻进宫,奴才只是个传话的,还请将军不要为难奴才!” 房武清深知自己无昭回京,皇帝定是勃然大怒,才派人催促,只得踉跄起身,向那内官说道:“还请内官稍待片刻,本官卸去盔甲,立刻随内官进宫面圣。” 内官听了此话,微微点头,房锦明转过身,上前赶忙扶住房武清往后堂走去。 片刻之间,房武清便卸下盔甲,并换上一身灰棕色常服,独自一人入了宫。 房武清走后,府里的小姐公子们也闻声赶来,只听闻父亲回来了,便一个个着急忙慌的赶过来,没曾想赶来时只见到父亲离府前去皇宫的背影。 崇明殿中,皇帝怒将手中折报扔向房武清,房武清不敢躲闪,只能跪着听训,此等场面,就连皇帝身边的武庚都不敢留下,只能待在殿外等候。 “你说说你啊!无昭不得回京知道吗?你倒好,回京不说,还迟迟不入宫回禀,怎么!如今你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了是吗?” 皇帝愤怒的呵斥着房武清,此时房武清已经是精力交瘁,就是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一言不发跪在殿上,低着头,尽量将身子趴低些。 虽说房家在天朝权势滔天,也插手皇家立储之事,可那些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动作,如今当着皇帝的面,还是要尽量做小伏低,臣子就要有个臣子的模样。 皇帝气的身子都有些发抖,一半是气愤,一半则是有些恐惧,房武清手握三十万大军,房家势力更是遍布天朝各处,若是房家起了异心,想要谋朝篡位也不是不可能。 皇帝骂了出来,心里也舒服了些许,语气也软了几分,看着面前房武清已经是摇摇欲坠的状态,说是不忍心也是有的。 “你女儿的事,朕也很痛心,想当年她还是孩童时,入宫陪伴贵妃,朕还抱过她的,如今人没了,贵妃在宫里哭晕了几次,朕特许贵妃出宫去吊唁,还赐了她县主的丧礼。”说到这,皇帝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常年镇守边关,就连孩子的丧礼都要这样赶回来,朕实在是于心不忍,不如边关就交给别人去镇守,你年纪也大了,打仗的苦楚就留给孩子们吧,你就回来颐养天年吧!” 话音刚落,房武清趴低的身子立刻就直了起来,他直着眼睛看向皇帝,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个计策,让他顾不得多想,立刻回京的计策,只要他一回京,边关的大军就顺理成章交给别人接手,他房家没了兵权,也就没了最大的依靠,这是调虎离山! 房武清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两个字:“陛下!” 想明白一切,房武清知道,皇帝下了决心,也早就忌惮房家逐渐庞大的势力,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 皇帝也是担忧房武清的身体,若是倒在宫里,那些反心之人定会抓住机会,生出些事端来,便开始赶人:“行了!舟车劳顿你也累了,交了兵符就赶紧回去歇着吧!” 房武清自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交出兵符,回到房府的一瞬间,房武清再也撑不住,直接倒在前院,府里下人顿时慌了神,三五个小厮将人往府里抬,几名小厮前往灵堂向大娘子和房锦明禀报。 此时天已经擦黑,叶懋英也准备回府,凌霄又一次前来禀报:“主上,陛下夺了房将军的兵权,现在人已经回到房府。” “嗯。”赤松绎应的轻松,仿佛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叶懋英听到凌霄禀报,有些惊讶的问着赤松绎:“陛下就这样拿回了兵权?” 凌霄禀报完就退了出去,赤松绎这时才向叶懋英解释:“用一个女儿的性命,换天朝安稳,不亏。不过房之曼是自己往上撞的,也不算委屈了她。” 叶懋英此时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赤松绎与皇帝的计策,要想不动声色拿回兵权,这也许是最好的办法。 第24章 和盘托出 等房武清醒过来已经是两日后,三天三夜的骑行,再加上接连打击让房武清本精壮的身体也支撑不住,昏睡了两日终于睁开双眼。 守在榻边的房锦程看到父亲醒来,立刻叫来郎中,郎中诊断后说是已经好转,接下来只要好好养着,适当锻炼,不要再受刺激就没什么问题。 听闻房武清醒了,刚准备睡下的大娘子也闻讯赶来,白日里几乎都是大娘子在照顾房武清,夜里就换几个儿子轮流照顾。 见到大娘子,房武清挣扎着起身,房锦程赶忙上前拿了软枕让房武清靠着。 房武清握着大娘子的手,虚弱的说着:“这几日辛苦你了,要顾着曼儿的灵堂,还要照顾我,嫁给我没让你享什么福啊!” 大娘子听着忍不住又落了几滴泪,摇着头,哽咽的说着:“说什么傻话呢,你位高权重,我也跟着享福,住着京里最大的宅子,穿最好的绫罗绸缎,无数下人伺候着,我已经很知足了。” 大娘子说着,不敢提及兵权的事,生怕再刺激到房武清,什么兵权不兵权的,只要一家子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强。 此时已经是戌时,赤松绎站在院子里,看着几近凋零的花草,黯然感叹:“起风了!” 凌霄来到赤松绎身边,说了些什么,赤松绎接着说道:“终于是按耐不住了。” 凌霄出声询问着:“主上已经拿到天珠,何不直接动手?” 赤松绎微微摇头:“还不是时候,再等等!” 次日早朝,皇帝将边界的兵权交给肖羽,肖羽不过三十出头,虽也领兵打过几场胜仗,但都是些小场面,突然将三十万大军交给肖羽,朝中那些个老臣纷纷出言制止,不过都没有什么用处,皇帝心意已决,谁也无法动摇。 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这个肖羽是个正直的人,几乎不和其他人结党,是个中立派,肖家除了这个肖羽以外也没有其他人在朝为官,皇帝把兵权交给他也是看中这一点,那些老臣也是因此反对。 肖羽领了兵符和诏书,即刻前往边境,皇帝的心也放下一半。 肖羽出发后,皇帝来到御花园里闲逛,花园里已经没有什么植物还带绿色,乍然看去有些凄凉之色,武庚为皇帝添上斗篷:“风凉,陛下要小心龙体。” 皇帝拽了拽斗篷,开口问着:“边境的事暂时的解决了,可朕这心里怎么感觉有些凉?” 武庚知道皇帝在忧心什么,但还是安慰着:“陛下不必多虑,北寒皇子看着是个不错的人,想必不会有什么意外的,陛下还是要保重身子,前些日子才感染了风寒,若皇后娘娘知道陛下在这里吹风,又要担心了。” 是啊,皇后是皇帝的发妻,这些年二人虽不似与其他妃子一般浓情,可皇后才是皇帝心中真正的妻子。 在潜邸时皇后便入了王府,成了皇帝的正室,不论是当王爷也罢,今日的九五之尊也罢,都是皇后为他操持后宫,平定纷乱,后宫里从来没有什么事能劳皇帝费心,他只要一心稳定朝纲就好,皇后当得上母仪天下四个字。 “回去吧!”皇帝终究是过不了皇后这一关,松了口,转身回了寝宫。 转眼间第一场雪染白了京城景色,今年的雪虽来的比往年要早上许多,但却少得可怜,街道上车水马龙,不过一日的功夫街道上就没了下过雪的痕迹,只有屋顶残留的雪迹提醒着人们冬日已经来临。 寻常人家将秋日里攒的柴火拿出来取暖,不过大户人家都是用银碳的,福泽早早准备好手炉,之前赤松绎送来的皮子也抓紧时间赶制了几件斗篷,福泽专挑了些素色的缎子做蓬面,不过这样的温度叶懋英还用不上这么厚实的斗篷,本想着等天气更冷一些再用,没曾想只几日的功夫,天气竟明媚起来,丝毫没有下过雪的痕迹。 第一片雪花落下时,赤松绎就感到有些不对劲,立刻派了几名死士出去查看,可等了多日就是不见有人回来禀报,赤松绎越是等下去,就越是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缓慢向京城移动,那是一种让赤松绎也感到恐惧的力量。 叶懋英也察觉到什么,想着去找赤松绎问问看,或许他会知晓一二也说不定。 虽然今日阳光正好,但福泽还是为叶懋英加上一件短斗篷,斗篷上用的是银狐尾毛,雪白的毛领让整个人显得有些俏皮可爱的模样。 刚走出院子,安吉便前来向叶懋英禀报:“皇子妃!二皇子到了。” 听了安吉的话,叶懋英突然浅浅一笑,果然是心有灵犀的二人。 赤松绎入院后,福泽与安吉便识趣的退下,不等叶懋英开口询问,赤松绎就将所有秘密全部说出,就是要叶懋英有个心理准备。 二人入了暖阁,暖阁内一直备着茶水,既然下人们都识趣的退下,也就只好自己动手沏茶了。 叶懋英将火炉上的水壶取下,滚烫的开水冲入茶壶之中,顿时茶香四溢,沁入整间屋子。 “今日我过来同你说的话切不可有第三人知晓!”赤松绎的话,让叶懋英心中一紧,顿时担忧之色扬于面颊。 “百年前,我出生于宣兰国,那时天下大乱,自出生起便随着父母颠沛流离,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家里还有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妹妹三岁上就病逝了,哥哥也没能熬过寒冬,就连我的父母都死在战争里,只留下一个我苟且偷生。”赤松绎说着就像是诉说别人的故事,面上一点情绪都没有,叶懋英听着越来越疑惑,忍不住蹙眉,却也没有打断赤松绎的话。 “不知何时我逃到天朝边境处,那时边境正战火连天,我也没能躲过,临死前我只想人间不值得,下辈子不要再投身人世间,谁曾想我再次睁开眼时,一位先生出现在我面前,我也变成如今的模样,没了心跳,没了血色,体凉如冰,先生告诉我,我已经死了,不再是人类,今后不能吃任何食物,只能饮血,世人称之为嗜血族!”说到此处,赤松绎眼下流露出一丝凄凉之色。 叶懋英听的心惊,是害怕,是心疼,是无法相信的震撼,人死了还能如此活着? 第25章 来不及了 “先生是北寒国的皇帝,赤松玄武是他血族的名字,我也是他救下的,他看我资质不错,认我做儿子,我成了北寒国的二皇子,跟着他前往北寒国生活,做高高在上的皇子自然是舒服的,我们不会生病,没有痛感,也感受不到任何温度,渐渐的,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决定广游天下,也正是我离宫前,父皇将我叫到身边,告诉我北寒国皇室气数将尽,必须有新的血脉承接方可保佑北寒国千年太平,而人选就是我,然而我的哥哥也就是父皇的大儿子赤松阳也想继承皇位,只因同辈中只能有一人继承大统,其余的儿子都要为先皇殉葬,此后他想尽办法杀我,我一边游历,一边躲藏,我不愿与自家人闹的你死我活的地步,近几年他越发的疯狂,为扩张自己的势力,不仅将大批人类强行转化成血族,甚至还侵占了几个小国家,用那些子民做实验,只为找到让血族更加强大的方法。”赤松绎说着,面上泛起一丝不忍之色,那些无辜的人类竟白白遭受到无妄之灾,葬送性命不说,还受到无尽的折磨。 叶懋英听着,手里的茶盏紧握几分,心中顿时生出一丝怒火,难以想象那些人们在死前都经历了怎样非人的折磨。 “今日我决定不再躲藏,前几日的雪就是他即将到来的前兆,这次他恐怕是拿定主意,定要将我置于死地的。”说罢,赤松绎抬眸,看着叶懋英的双眼。 听了这许多,叶懋英也明白,这一战无可避免,既然决定了要跟随赤松绎就不在乎他到底是不是人类。 叶懋英下了决心,只开口问着:“我可以为你做什么?” 赤松绎被叶懋英的天真逗笑了,宠溺的看着叶懋英回应道:“你只要尽量待在郡主府里就好,我自会处理好一切,等此事过后,我们就成亲,可好?” 叶懋英没有想到,此等要人性命的大事来临,赤松绎还想着她,可她只是个人类,一个普通的人类而已,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保住自己就好。 不知不觉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天边的绯红色晚霞映照着天空一整个变成浅粉色,此时赤松绎瞟了一眼窗外,只觉得景色迷人,便邀请叶懋英一起到院中赏景。 福泽与安吉二人在院外守了一天,看到二人从屋内走出,纷纷躲在墙后偷看。 安吉看着自家主上有了心仪的女子,心里欢喜,可福泽看着眼前一幕只觉得一股担忧之色涌上心头,这个北寒皇子看起来很是不简单,也非常神秘,小姐跟着他会不会有危险,一切都不得而知。 忽然间狂风四起,赤松绎赶忙用宽大的袖管为叶懋英遮挡一二,树上剩余的枯叶都被吹散,随着狂风舞动,不住的抽打在二人身上,院中细碎的树枝也被吹折,赤松绎连忙将叶懋英护送回房中,关上房门和窗户,只片刻间,狂风停息,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赤松绎看着院中狼藉一片,只觉得不妙,不住的低声说了一句:“来不及了。” 声音虽小,但还是被叶懋英捕捉到,疑惑的问着:“什么来不及了?” 还没等赤松绎有所回应,凌霄立刻闪身出现在房门外,赤松绎伸手推门,凌霄立刻拱手禀报:“主上!人已经进城了,就在城门下钥前。” “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人在哪?”赤松绎感到有一种被耍的感觉,明明早上还觉得对方远在千里外,夜间却近在咫尺,这是在拿他寻开心吗? “落脚在云间客栈中,没看到有其他人。”凌霄说罢,又是一个行礼后便闪身离开。 听到这,叶懋英也明白了,是赤松绎口中所说的大哥来了,仅是赤松绎一人就可以杀人于无形,想必他的大哥也不会差。 赤松绎必须快速做出反应,只见他非常严肃的对叶懋英说道:“从今日起,你就在郡主府里,千万不要出去。”紧接着对院外轻唤一声:“安吉。” 安吉立刻进入院中,来到房门外,对着赤松绎行礼道:“主上!” “你立刻将带来的人全部安排在院中,日夜看守,务必保证皇子妃的安全!” “是!”安吉接到吩咐,便转身出了院子,开始安排从北寒带来的几十名侍女。 事已至此,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叶懋英忍不住伸手轻拽着赤松绎的衣袖,即便是在战场上,敌人也是面对面的,而现如今,敌人却在暗处,不知何时就会要了她的性命,或许就在睡眠之间,那种无知的恐惧慢慢侵袭着叶懋英。 赤松绎伸出双手,将叶懋英环环抱在怀中,轻声安慰着:“别担心,我会处理好一切。” 不多时,几十名侍女已经分布在叶懋英周围,虽然叶懋英看不到她们,但有她们在,也能最大程度上保证叶懋英的安全。 原来这些侍女不是来伺候叶懋英的,而是来保护她的,赤松绎想的如此周全,叶懋英悬起的心也放下些许。 赤松绎安排好一切便回到赤松府,思来想去仍是有些不放心,又安排了几十名血族男子隐藏在郡主府周围,如此一来,郡主府就被团团围住,就算是对方要对叶懋英不利,这些人也可以拖延对方,为赤松绎争取时间。 赤松绎思前想后,只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但这里是人类的京城,他不能贸然行动,既然赤松阳已经进了城,那再想将他引出去便是难如登天。 就一个赤松阳还不打紧,不过他一人入城,定是将其他人安排在城外,说不准已经将整个京城围的滴水不漏,就算是到了城外,也是跑不了多远的。 既然不能将人引走,那就只能在这城中解决,不过城里人多眼杂,动手是万万不可,就在赤松绎决定先沉住气,以不变应万变时,凌霄察觉到什么,立刻闪身来到赤松绎面前,来不及行礼,只看着赤松绎微微点头,赤松绎明白,人已经进了赤松府,或许就在赤松绎的院中。 第26章 各凭本事 果然赤松绎抬步走出房门,赤松阳就站在院中,一身黑衣,银白色长发垂直而下,赤松绎有些意外,几年前见赤松阳时他还是满头黑丝,如今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凌霄见赤松阳应该是没有恶意,便先退出院子,守在院外。 “大哥怎么来了?”人已经到了眼前,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赤松绎最先开口。 赤松阳也不绕弯子,一句话直点要事:“听说你拿走了天珠?” 赤松绎没想到赤松阳竟是为了这颗珠子冒险进城,冷笑一声说道:“什么也瞒不过大哥的眼睛。” “你要这珠子也没用,何苦费心去抢?难不成你已经决定要坐上那个位置了?”赤松阳的目的很明确,这颗天珠原本就是赤松阳在保管,只等接管北寒时再带回去,谁曾想半路杀出个赤松绎,赤松玄武的心变了方向,可赤松阳怎么也不肯说出天珠所在,赤松绎只好自己来找,他也是寻遍天下,用尽全力才找到,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交还? “大哥何苦为难我,天珠是父皇吩咐我定要找到并交给他,父皇的心意怎可违拗?难不成大哥要因为一个珠子杀了我这个弟弟?”兄弟二人此刻便是打开天窗说话,极限的撕扯在此时拉开。 “你也知道北寒皇室的规矩,若我陪葬,我的妻女也要一并丢了性命,她是无辜的!”的确如此,北寒皇室为免夜长梦多,皇子殉葬后,家中的妻子与儿女也要一并殉葬,避免家人对新皇怀恨在心,从而生出异心。 对于这个规矩,赤松绎是知道的,不过事在人为,若是有两全的法子也好过兄弟砌墙,于是赤松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大哥不过是想保全家人的性命罢了,我寻遍天下,寻到一味奇药,可致人假死,不如一试,如此大哥一家子得以保全,我也没有了后顾之忧,之后你大可以带着家人离开北寒,过逍遥日子,如何?”赤松绎的想法也是行得通的,毕竟先皇仙去后,后人的事也是插不上手的,死与不死还不是新皇说了算? 显然赤松阳没有想到赤松绎能说出这样的想法,人类假死的药自然是有的,对于血族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但要嗜血族假死也就难了,人类只要没了脉搏就算是死亡,可嗜血族本就是没有呼吸与脉搏的,要嗜血族假死几乎是不可能的。 先皇薨世当天会将要殉葬的人一并带入黄陵之中,黄陵由特殊材料制成,内部不可能冲破,从外面将皇陵彻底封好之后,再由先皇亲自点燃篝火,待众人烧成灰烬后,先皇才会亲自了结自己的性命。 不过就算赤松绎计划的再周详,赤松阳也是不为所动。 “二弟不会真以为我愿意放弃这个皇位吧?”赤松阳的话让赤松绎有些许疑惑,但转念立刻也就想明白了,原来赤松阳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放弃皇位,即便是事到如今,明明有个两全的方法摆在眼前,可赤松阳依旧是没有松口的意思,刚才说的不过是打同情牌罢了,见这招没用,干脆也不装了,露出真正的面目。 见赤松绎没什么反应,赤松阳接着说道:“不如,二弟喝了那药,反正你看上的姑娘是个人类,怎么也不可能跟你到北寒生活,你假死后带着你的人类姑娘远走高飞,岂不快哉?”赤松阳说完这话,不由得勾起唇角,满头银丝搭配上这邪魅的笑容,让赤松绎感觉此事有诈,不能贸然答应,况且假死药他不是没有试过,对他竟然毫无作用,不过对凌霄倒是有用的。 为了验证假死药是否真的有用,凌霄曾自告奋勇,凌霄先是服下假死药,然后让赤松绎扯下他的一只胳膊,几个时辰后又完好无损的接上,而后干脆来个更猛的,直接将凌霄的头颅砍下,再接上,依然是有用的。 而后又用几名血族的身体做了实验,结果都是一样,但赤松绎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脚趾被折断后就再也没有接上,至今他的右脚都残缺不全。 他不能冒险,若只是他孤身一人,便是直接将皇位拱手让人也未尝不可,做血族百年之久,冰冷的长夜他体会过无数次,自然是不想继续这样没有灵魂的活着,但现在他有了叶懋英,如果他死了,叶懋英会如何?他不敢想,也不能有这样的一天出现。 “既如此,那就只有各凭本事了。”赤松绎想明白所有,也选择接受现实,他这个大哥固执的很,一旦决定了什么,就是天塌下来也无法撼动一分一毫。 赤松阳忽然大笑起来:“哈哈!不愧是父皇选中的人,有胆量!”说罢赤松阳立刻一个闪身,消失在赤松绎眼前。 赤松阳的今夜前来让赤松绎彻底明白,赤松阳到底是打了什么样的如意算盘,一对一的较量赤松阳应该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但你有一个对手时,最怕的就是有软肋,而叶懋英就是他的软肋,赤松阳不能直接杀了赤松绎,那就只能夺了赤松绎所爱之人,失去爱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又回到行尸走肉的日子,以赤松绎的性格八成会随着叶懋英去了,那赤松阳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北寒唯一继承人。 赤松绎深深吸了一口气,大战即将打响,不过赤松阳到底会用什么样的手段还不得而知,赤松绎只能是静观其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赤松阳走后,赤松绎在院中站了一夜,直到天亮,清晨的阳光散落在他闪烁着细碎光芒的皮肤上,一双蓝紫色眸子像是能看透这世间的一切。 这天叶懋英收到一份邀贴,三皇子的生辰要到了,成年的皇子中,也就三皇子还未娶妻,府中只有一名侧妃与两名侍妾,因此皇帝与三皇子的生母宁妃商量后决定为三皇子选妃,而时间就定在三皇子生辰之日。 虽说三皇子心中不愿,但皇命不可违,只好硬着头皮应下,不过最后还是要看三皇子的意思,或许到最后也没有能看得上眼的也说不定呢。 第27章 冰火两重天 叶懋英思来想去不知道该拿什么做贺礼,普通的金银对皇子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可其他稀罕物叶懋英这里只有些女孩子家家喜欢的玩意,到最后还是安吉给叶懋英出了个主意,就用北寒独有的寒血玉雕刻一座珊瑚。 因着寒血玉的金贵,再加上三皇子从小就喜欢珊瑚,府中各种珊瑚制成的装饰不说,听闻几年前为了寻一株极稀有的墨子珊瑚悄悄溜出宫,为此还被皇帝罚一年不许出宫,还被宁妃训斥:“若是你将对待珊瑚的心思放一半在选妃身上,说不定我也就能抱上孙子了!” 此次选妃几乎是将朝中所有大臣家中的适龄女子都算上了,经过层层选拔,最后能参加三皇子生辰宴的不过是十数人。 “明日就是玉王殿下的生辰宴了,小姐还没选好穿哪一件衣服吗?”福泽端着一份酪乳羹来到叶懋英的卧房中,看到还在为选什么衣服而发愁的叶懋英便开口问了一句。 叶懋英正坐在椅子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面前摆放好的五件裙衫不知该选哪个。 福泽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从用过早膳后叶懋英就开始纠结,这都下午了,还没选好。 “小姐,依奴婢瞧,这件竹青的就不错,上面的如意纹样是用孔雀丝线绣的,再配上二皇子送来的蓝宝石头面,定能衬得小姐落落大发,美的叫人移不开眼呢!”福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确实这件竹青色长衫也是叶懋英最中意的一件。 听了福泽的话,叶懋英抬起手,指了指最边上的一件说道:“这件梧枝绿的也不错,领口上白色的茉莉图案我也很喜欢。”说完接着托着脑袋陷入沉思,果然了,女孩子总是在这些衣物首饰上犯难。 其实若是别人的宴会倒也不必如此费心,可他是三皇子啊! 自打叶懋英几年前在京城崭露头角时,三皇子便注意到她,时不时的会送叶懋英一些小玩意,还会带她去狩猎,去赛马,宫里有什么马球会啦,皇子公主们的宴会啦也会带着叶懋英一起去,也是有三皇子在,叶懋英结识了不少皇子公主,因此京城中多少达官显贵都巴结过叶懋英,都认为叶懋英很有可能就是将来的玉王妃,没想到突然出现一个赤松绎,百姓都认为是这个北寒皇子抢了玉王看上的女子。 经过深思熟虑,叶懋英终于在天黑前做出了选择,干脆直接让福泽将其他几件拿走,免得自己再改了主意,烦得很。 赤松绎作为北寒特使,自然也在玉王生辰宴的邀请名单上,赤松绎先是到郡主府接到叶懋英,两人再一同前去。 叶懋英最后还是选择了一件罗兰紫裙衫,裙摆拖尾三尺,头戴紫水晶步摇,腰间系了一串白玉流苏禁步,手拿一方水红兰花方巾,整个人落落大发,美艳动人,真真是天仙下凡的感觉,就连安吉都眼前一亮,直夸叶懋英今日沉鱼落雁,赤松绎见了一定移不开眼。 果然如安吉所说,赤松绎刚到郡主府门口,便看到一身紫衣的叶懋英款款而来,这场面就连活了百年的赤松绎也被深深的震住了,自二人相识以来这许多年,叶懋英还未以如此华贵的状态出现在赤松绎面前,而今日的赤松绎也将叶懋英吓了一跳。 男人面颊微微显出血色,平日里惨白的唇也有了红润之感,一身古铜紫长衫衬的整个人精神许多,腰间还配了一枚血红玉佩,简直就是一副帝王之姿。 安吉也大为震惊,她跟随赤松绎几十年,从未见过这样的赤松绎,今日可谓是大开眼界。 二人上了马车,叶懋英好奇的睁着大眼睛,盯着赤松绎的脸,几乎就要趴在赤松绎身上,马车一颠一颠的,二人的脸马上就要贴在一起,都给赤松绎看不好意思起来。 终于赤松绎没忍住,一个转头迎上叶懋英炙热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她的双眸,女孩下意识往后直了直身子,男人顺势将身子往前探了探,带着一丝邪魅的笑问道:“娘子一直盯着为夫,所谓何事啊?” 这一问给叶懋英问的不好意思起来,脸颊瞬间泛起一片绯红。 叶懋英抿了抿嘴唇,继续好奇的盯着赤松绎双唇,开口问道:“你......涂胭脂了?”说完继续盯着赤松绎这双幽深的蓝紫色双眸。 听了这话赤松绎立刻回正身子,若无其事的看着前方的车帘,悠悠回答:“今日要去玉王府,人太多,又不好一直以扇遮面,风儿就......” 话落,叶懋英立刻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拿着方巾的手微微遮住薄唇笑出了声:“呵呵,夫君这般模样,好看得很,等宴会结束,我就把颜容坊中的胭脂都送到赤松府去。”说罢还是笑个不停。 赤松绎转头看着笑到停不下来的叶懋英,再也忍耐不住,一个转身将手撑在马车内壁上,鼻尖尽量与叶懋英的鼻子靠近,蓝紫色水眸中满含深情的看着叶懋英双眸。 这一举动直接将女孩逼到角落中,叶懋英背部紧紧贴在马车内壁上,再也笑不出来,看着赤松绎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恐慌,下意识想躲开赤松绎的眼神,赤松绎伸出手轻轻捏住叶懋英下巴,迫使叶懋英继续看着他。 此时马车一个微微颠簸,二人鼻尖立刻碰在一起,赤松绎顺势朝着叶懋英薄唇吻去。 这次可不是碰到嘴唇这么简单喽,男人冰凉的舌尖撬开她的唇齿,女孩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身子异常滚烫,但口中却冰凉如寒冬,冰火两重天的滋味可算是体会的太深切了些。 三皇子的玉王府与叶懋英的郡主府只隔了四条街,只等马车停稳,赤松绎仍然没有要放过叶懋英的意思,叶懋英眼皮止不住的颤抖,双手紧紧的攥着,手中的方巾也被蹂躏得不成样子。 武庚见二人迟迟没有下车,便轻声提醒:“主上,玉王府到了。” 第28章 剑拔弩张 武庚的话仿佛是救命稻草,赤松绎终于放过叶懋英。 女孩有些没缓过神来,此时叶懋英的发髻有些松了,唇上的胭脂也被吻的凌乱不堪,车外的下人们还不知车内发生了什么,都在等着自家主子下车,却也不敢催促。 过了半晌女孩终于回过神来,伸手用方巾为赤松绎擦拭嘴角的胭脂,此时赤松绎才想起自己今日也涂了胭脂,不过就算是擦过嘴角的胭脂,唇上的颜色也是淡了许多,不过也总好过毫无血色。 擦拭完毕,叶懋英放下手中的方巾,赤松绎看着叶懋英被自己折腾成这般模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去外面等你。”说罢立刻掀了车帘,下了马车。 下车后对着守候多时的福泽使了一个眼神,福泽立刻明白,三两步上了马车。 当看到叶懋英的一瞬间,福泽震惊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惊讶的声音。 天呐!这是发生了什么? 福泽当即明白过来,赤松绎是要自己为叶懋英整理仪容,马上拿出自己的帕子为她擦拭嘴角,接着为她重新整理发髻。 不多时叶懋英也下了车,赤松绎伸出自己的胳膊为叶懋英充当扶手,这一幕可是羡慕坏了旁边的一众夫人们,她们的夫君可是从没有扶她们下车过,都不由的看向自家夫君,可这些大丈夫哪里懂得女孩子的心思,尤其是那些个武将,更是一头雾水。 众人见到叶懋英一行人,纷纷向她行礼问安,品阶在叶懋英之上的一般都是微微点头即可,品阶在叶懋英之下的就如同面前这一位,这是五品副都指挥使龚洪,龚洪看到叶懋英立刻向叶懋英行了礼,身边的是龚洪的夫人以及这次入选玉王选妃名册的大女儿龚兰华。 别看只是个五品官家的女儿,品行样貌处处不输公主贵女,同时龚兰华也是皇帝最中意的玉王妃人选,皇帝看中的并非是龚兰华这个人,而是她的父亲是个与世无争的小官,几乎不与人结党,也不是谁家的门客,多年以来无功无过,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没什么野心,这便是皇帝最中意的地方。 玉王府里热闹寒暄,今日前来的都是城中贵胄,宫里的公主皇子们也悉数到场。 叶懋英二人入府后,先去跟祁泓晟打个招呼,二人刚到桐文院,就看到三皇子祁泓晟正与陆太傅说话,陆太傅是祁泓晟的师傅,自祁泓晟启蒙之日起,皇帝便指名陆太傅教习,多年来祁泓晟尊师重道,待人和善,皇帝都归功于陆太傅,因此陆太傅在朝中的地位也比较高。 看到祁泓晟正在忙,叶懋英转身就要走,打算过一会再来,刚转身,祁泓晟便看到叶懋英二人,马上叫住叶懋英:“辽安!”陆太傅见状,识趣的起身。 叶懋英听到祁泓晟唤她,要离开的步子立刻顿了顿,回身向祁泓晟微蹲行礼道:“玉王殿下!”陆太傅虽是一品官衔,但对叶懋英依旧是礼数周全,对着叶懋英微颔首,表示尊重。 祁泓晟见叶懋英停住,脸上立刻扬起一个笑容来,还冲叶懋英挥了挥手,今日祁泓晟着一件暗玉红长衫,看起来喜庆又不俗套。 不过当看到叶懋英身边的赤松绎时,祁泓晟眸底闪过一丝不悦,由于表面情绪几乎没有变化,就连祁泓晟身边的陆太傅也没有察觉,不过赤松绎眼力极佳,自然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从前赤松绎就听说这个祁泓晟对叶懋英颇有好感,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赤松绎心中冷笑,也不好言于表面,所以面上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一张冰冷的面孔,寒冷到让人不敢靠近。 陆太傅见状,很识趣的对着祁泓晟微颔首道:“老臣就不多打扰了。”祁泓晟也对陆太傅拱手相送,陆太傅走后,祁泓晟满脸笑意的迎着叶懋英。 叶懋英走到祁泓晟面前,脸上也是无尽的笑意,这个三皇子对她的好她都一一记在心上,在叶懋英心里早就把祁泓晟当成自己的亲哥哥,叶懋英没有一母同胞的兄妹,能得这样一个哥哥善待,叶懋英也非常感恩。 二人的对望让赤松绎心中不悦,断然开口打断这在他眼里看起来极其暧昧的一幕:“玉王府今日这场面着实盛大,我家娘子还特地为殿下选了件礼物,也不知谁家的千金能有幸得玉王殿下的垂青。”这话明显就是在提醒祁泓晟,叶懋英已经与他没有可能,过了今日他也是有家室的人,不要再觊觎叶懋英。 祁泓晟在这话里也是听出了满满的醋意,即便是心中再有不甘,可叶懋英的婚事是皇帝应下的,更何况对方是北寒的皇子,若是天朝的贵胄,他尚且能搏上一搏,可对方是别国皇子,稍有不慎将引发两国交战,作为皇子,祁泓晟不得不为黎民百姓考虑,只能是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自己却无能为力。 祁泓晟手中捏着的红榴石銮宝折扇微微错位,看得出他在强忍不快,只见他带着微笑淡然开口说道;“那珊瑚我特别喜欢,听闻是北寒特有的寒血玉雕刻而成,妹妹有心了。” 这话直接承认了他当叶懋英是妹妹,既是兄妹,自然是不会再有非分之想的,赤松绎对此还算满意。 不过叶懋英可没有看出这二人之间燃气的熊熊烈火,只因她打心眼里就觉得祁泓晟是待她很好的兄长,这些话在她眼里就是再平常不过的寒暄罢了,便也没有多想,只笑着对祁泓晟说道:“兄长喜欢就好,我看今日来的官家小姐们个个身有不凡,想必宁妃娘娘是用心为兄长筹谋的。” 看着叶懋英的笑容,祁泓晟有些心酸,但还是强颜欢笑着说道:“母妃挑选的人定是好的。”刚说着,旁边急匆匆跑来一男子,是祁泓晟贴身甘公公,从小就跟着祁泓晟,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 甘公公匆匆而来,先是对祁泓晟行礼:“殿下。”而后又对着叶懋英与赤松绎行礼:“参见辽安郡主,北寒皇子。”一一行过礼后,又转头对祁泓晟说道:“禀殿下,陛下与宁妃娘娘到了,在沐兮堂请您过去。” 第29章 选妃 今天是祁泓晟选妃的大日子,皇帝与宁妃一同出宫可见对此事的重视程度,祁泓晟听后与叶懋英说了句话便匆匆赶往沐兮堂。 沐兮堂中,皇帝上坐,侧面下首坐着宁妃,皇帝虽是穿着明黄色龙袍,但为显得喜庆,破天荒的带了枚玉红龙纹百汇香囊。 宁妃就更加自由些,一身绯红暨茂礼服,上面的暗纹是用银丝绣的孔雀样式,不论是首饰还是绣鞋都是极喜庆的颜色及样式,看上去隆重极了,毕竟宁妃只有祁泓晟一个儿子,儿子选妃自然是大事一件,打扮的鲜艳些也是情理之中。 沐兮堂正堂本就不是很大,皇帝身边跟着一大群宫女太监,黑压压的站了一屋子,很是威严。皇帝嫌他们人太多碍眼,就尽数赶到院子里,这下好了,院子里原本的御林军就有三十多人,再加上这些个宫女太监,院子里的鱼池都被遮掩一二,怪不得皇宫都要修的很大,这么多人,不大一点还真怕住不下。 祁泓晟刚进入沐兮堂就看到一大片宫人,宫人们见到祁泓晟齐齐下拜行礼:“参见玉王殿下。”祁泓晟快步进入堂厅,对着皇帝下拜问安:“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安。”皇帝笑意盈盈,连忙让祁泓晟起身:“晟儿来了,快起来。” “谢父皇。”祁泓晟起身又对着宁妃躬身行礼:“母妃妆安。” 宁妃站起身,脸上满是笑意,向前走了两步伸手微扶着祁泓晟胳膊,说着:“晟儿快起来。”祁泓晟一边直起身子,宁妃一边说着:“今日来的都是你父皇与我精挑细选过的,我瞧着这些孩子个个都是好的,你可好好看看。”宁妃脸上的笑容更甚,眼角细看可看出丝丝细纹。 祁泓晟看着为自己操劳的母亲,鬓间也生出几抹银白,终于还是认命,不得不用力挤出一个笑脸,迎合着宁妃说道:“儿臣知道。”宁妃见祁泓晟终于松口,也是打心眼里欢喜的。 祁泓晟落座后,皇帝便下令宣召几位候选者入堂,不多时六名女子整齐的站了一排,向皇帝下拜:“参见陛下,陛下万岁福长。”又对着祁泓晟以及宁妃行过礼,皇帝手掌微微抬起,叫众人起身:“免礼。”“谢陛下!” 众人起身后,一个个低着头,娇羞的模样个个招人怜惜,不过祁泓晟虽是认了命,但要他马上对其他女子产生好感也是不容易的,别的不说,就是祁泓晟府里的侧妃与侍妾也是没能得到祁泓晟的偏爱,入府多年,祁泓晟都未曾在谁的院中留宿过,更别说是从未谋面的女子。 见众人起身,户部尚书亲自读花名:“上柱国刘解之女刘汐,年十八!”语落,最边上一名女子下拜行礼:“臣女刘汐,参见陛下,参见玉王殿下。”吏部尚书见祁泓晟没什么反应,接着念下一个,不多时,六位女子花名均已念完,祁泓晟还是没什么反应,只得换下一批。 这一批也是六人,依旧是先参拜皇帝和祁泓晟,户部尚书接着念花名。 这边选秀紧张的进行着,叶懋英这边二人逛到岐兰园,岐兰园中有一个小秋千,看来是府里的侧妃在这里安置的,今日府里有宴会,女子都留在内院中,岐兰园中清净的很,二人很喜欢这样的氛围,便想着在开席前先在这里逛一逛。 叶懋英坐在秋千上,赤松绎轻轻的推着,这个季节花园里的植被都光秃秃的,也就还有几棵松柏还泛着绿叶。 风来吹过叶懋英的脸颊,引起叶懋英一句感叹:“这几日越发冷了。” 赤松绎虽感受不到温度,却也是迎合着叶懋英的话:“回去就让他们把炭盆暖上,前些日子我猎了几张兽皮,看着不错,给你做了几床毛被,一会就给你送去。” 叶懋英脸上浮上一层笑容,开心的说道:“好!” 其实郡主府里的东西太多,几乎都是赤松绎送来的,从茶具杯盏到被子暖炉应有尽有,可赤松绎还是有什么都想着叶懋英,成堆的物件往郡主府里送,一开始的一个院子已经塞不下了,叶懋英干脆又打扫一个院子,还多加了几间房,专门存放这些物件。 起初叶懋英也觉得这么多东西她一个人便是怎么用都用不完的,可赤松绎说:“留着赏人也好,给你就拿着。”如此一来,叶懋英只好尽数收下。 二人正享受着平静无忧的时光,此时来了一名宫女,走到叶懋英面前向叶懋英行礼说道:“奴婢司芝参见辽安郡主!郡主吉安!”这是六公主祁嘉澜身边的大宫女司芝,平日里就是司芝陪着六公主,六公主也最信任她。 叶懋英见来人是司芝,不由的好奇发问:“是司姑姑,姑姑不陪着殿下,怎么到这来了?” 叶懋英是疑惑的,平日里这个司芝哪怕是离开一步,六公主也是要找人的,怎么今日会放她自己来找叶懋英? 没等叶懋英多想,司芝便开口回答:“禀郡主,公主殿下叫奴婢来请郡主过去,说是上次郡主托殿下的事有眉目了。” 一听这话,叶懋英也是顾不得许多了,刚才的疑惑也抛在脑后,这事万分重要,正好借着今日六公主出宫的契机问个清楚,但六公主尚未出阁,两姐妹说私房话赤松绎也不好跟着,就在这里等她。 众多公主中,就数这位六公主与叶懋英最是要好,又是贴身的司芝来请,赤松绎也没多想,谁曾想这一去还真出了事。 司芝在前面带路,先是走过一座小桥,又是穿过一片树林,方向虽是正院的方向,但越走越冷清,感觉像是绕着正院走,走了半晌,叶懋英越想越不对劲,即便是要说私密的话,以六公主的身份大可以叫人空出一间房来,二人在房内说话也是可以的,为何非要找这么个僻静的地方。 叶懋英终是没忍住,立刻停下脚步,站在原地问着:“姑姑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司芝听着身后的声音离自己远了些,立刻回头去看,叶懋英站在原地不肯往前走一步,司芝明白,叶懋英这是起了疑心,便立刻迎上笑脸:“郡主不必忧心,殿下寻了个极安静的地方,郡主跟着奴婢就是了。” 可叶懋英这个警惕的性子,怎么会相信这样的话,察觉到不对劲,稍稍后退两步,转身就要往回走。 司芝见叶懋英要走,立刻追了上去,声音抬高几分不停的劝说着:“郡主这是要去哪里?殿下还在等着您呢,您就这么走了,叫奴婢如何交代呀?” 司芝一边说着,一边慌忙的看着旁边的院墙,突然间,几名侍卫打扮的男子从院墙上跳了出来,挡在叶懋英面前,还不等叶懋英有所反应,也不知对方用了什么方法,叶懋英瞬间觉得身子软弱无力,虽然眼睛还努力的睁着,但却喊不出声音来,就这样倒了下去。 第30章 失踪 赤松绎等了许久都不见叶懋英回来,越等越心焦,干脆叫自己的人去寻,可这里是王府,今日又有御驾亲临,府里到处都是御林军与暗卫,赤松绎的人要躲着这些守卫,又要找人,实在是难上加难。 眼看就要开席,可还是没有消息,但赤松绎却不能离开,若是叶懋英回来找不到他也是麻烦,他也只好在原地等着,不敢挪动半步。 玉王这边的选妃也临近尾声,只剩下最后两名女子还未介绍,户部尚书接着念:“左谏议大夫常宏之妹常琴蕊,年十七!” 常琴蕊缓缓跪下,身子向前俯去,向皇帝行礼:“臣女常琴蕊恭请陛下圣安,请殿下安好,请娘娘妆安!” 皇帝见此,脸上浮上一层喜色,对于这样礼数周全的女子,皇帝与宁妃都是喜欢的。 常琴蕊站起身,等待玉王的意思,玉王倒是对这行礼之事没什么感觉,抬头瞧了一眼,只见那常琴蕊身着樱草紫长衫,头上的步摇也是浅粉色,衬的人娇羞可爱,玉王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忽然晃了神,常琴蕊的眼睛与叶懋英极像,恍惚间玉王看着常琴蕊出了神,久久没有说话。 宁妃见玉王一直看着常琴蕊,就知道这事有戏,常琴蕊也察觉到玉王的眼神,大着胆子抬起头看了一眼玉王,见玉王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立刻低下头,再也不敢抬头。 这一抬头更是让玉王清楚的看到常琴蕊的脸,不仅眼睛像,就连脸型也像,都是圆圆的小脸,玉王看呆了,还以为真的是叶懋英,可仔细一瞧,也就脸型和眼睛比较像,其他地方那是半点没有和叶懋英沾上边。 半盏茶的功夫,身边的甘公公见玉王还是没反应,就轻轻碰了他一下,玉王回过神来,转头看了一眼甘公公,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不好意思的看了眼皇帝与宁妃,二人皆面带笑意,看起来对常琴蕊很是满意的模样。 玉王见状,起身向皇帝拱手说道:“父皇,就这位吧。” 听了这话,宁妃实在是高兴,儿子的终身大事终于有了着落,轻轻拍着双手,嘴里不停说着:“好,真好。” 皇帝也分外高兴,当下就赐了玉如意给常琴蕊,常琴蕊跪地谢恩,经过商议,大喜的日子就定在下月初六,下个月是腊月,在年前把婚事办好,也算是了了宁妃的一桩心事。 这边选好了王妃,就准备开席,宾客们聚在前堂,皇帝,宁妃与其他皇子公主们在内堂。 内堂中一个座位一直空着,到上菜时还不见叶懋英到场,皇帝发觉此事便着人去请,玉王也纳闷,人们都在府中,开席便有人告知,怎会迟迟不到? 六公主祁嘉澜小声问着:“三哥?你也不知英姐姐去哪了吗?” 玉王摇摇头,疑惑的说着:“方才还在桐文院见到她了,开席她应该知道的。”玉王停顿一下,又接着说:“你与她交好,也不知吗?” 祁嘉澜摇着头,二人说了半天也没想出叶懋英会去哪里,王府看门的小厮来报没见到叶懋英出府,那就还在府里,可人呢? 不多时皇帝身边的武庚赶了回来,俯身在皇帝耳边说了什么,皇帝立刻瞪着眼睛,呵斥道:“一个人也找不到,朕养你们有何用?” 皇帝发怒,屋子里所有宫女太监齐齐下跪嘴里说着:“陛下息怒!”皇子公主们也起身行礼:“父皇息怒!” 从皇帝的反应来看,叶懋英八成是失踪了,玉王着急询问:“父皇,辽安今日是与北寒皇子一同前来的,不如找皇子问问?” 武庚跪在地上,回答着玉王的话:“禀王爷,奴才问过北寒皇子了,皇子说他也在找。” 这话无疑是晴天霹雳,于玉王来说是心上人失踪的噩耗,于祁嘉澜来说要好的姐妹不见了,她以后要和谁商量贴心的话,于皇帝来说,叶懋英在天朝王府失踪,而叶懋英与赤松绎的婚约还在,以赤松绎的性子不知会不会挑起两国战争,到时生灵涂炭,以北寒的实力,说不定连天朝都将不复存在! 皇帝想到这层,慌了神,嘴里不停说着:“不可,万万不可!”反应过来,立刻下令:“吩咐下去,封闭王府所有出口,任何人不得出入,去调两千御林军,给朕好好找,找不到通通提头来见!” 武庚赶忙领命下去,一旁的宁妃虽被皇帝此举吓到,但还是努力的为皇帝宽心:“陛下宽心,辽安这孩子有些功夫在身上,又是在这王府里,想必不会有事的,咱们且再等一等,兴许一会就找到了呢?”宁妃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为皇帝顺气。 皇帝这边调动军队入府进行地毯式搜寻,赤松绎这边也传回消息,人没找到,说不定已经不在王府中,赤松绎留下一名暗卫在这里守着,自己则出府继续寻找。 赤松绎派了几波人,分别去郡主府,赤松府,乃至皇宫大内也找过,可等来的都是“没有”二字,赤松绎不敢想,也不敢承认,可再不愿意也要接受一个现实,那就是叶懋英定是被赤松阳掳走的。 说着容易,赤松阳不是天朝的人,今日能进出玉王府的定是有邀贴的人家,赤松阳没有邀贴,肯定是不会从正门进入的,难道是翻墙进去的?又或许是提前几日就藏在玉王府里,就等着今日动手? 来不及多想的赤松绎赶忙往城外去,几乎是带上了手里全部的血族,还留下一小部分守在京里,万一人还在京里也说不定,有人守着也好有个照应。 出了京城,地势宽袤,要上那找也是一个难题,干脆兵分八路,往八个方向去找,这样一来每一队的人就只有二十几人,若真是遇上大队伍,怕是还没来得及通报就已经没命了,思来想去还是不成。 第31章 冬至 趁着天亮之前,赤松绎只身出城。 经过一天一夜的等待,皇帝也是坐不住,在宫里踱步,半夜三更还是睡不着,看的武庚都担忧起来:“陛下!您已经两天没合眼了,只怕损伤龙体呐!” 皇帝哪里能听得进去,能调动的人全部被调去搜查,整个京城都被翻个底朝天连叶懋英一根头发丝都没找到,叫他怎么能不心急。 六公主祁嘉澜在宫里也是着急,不过有另一件事让她更加疑惑,平日里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司芝在玉王生辰当日曾离开将近半柱香时间,随后不久便传来叶懋英失踪的消息,别人没察觉,可祁嘉澜却起了疑心,就连做梦都在想这件事。 冬日里天亮的晚,早起看到下了雪,天色就更是有些阴沉沉的,雪光透进糊了明纸的窗户,屋里看着也是美的。 司芝带领着几个小宫女进了祁嘉澜的寝殿,催促着祁嘉澜起床:“殿下,该起了!”司芝一边说着,一边用一柄白玉金丝祥云挑杆挑起榻上的帷帐。 挂好帷帐,见祁嘉澜还睡着,甚至拽了被角蒙住脑袋,司芝连忙继续催促:“我的公主殿下!今日是冬至,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的!”见祁嘉澜还是没有反应,无奈下只好上手拽被子了。 终于把祁嘉澜拽起,几名宫女端来水为祁嘉澜漱口,净面,也是把祁嘉澜折腾的清醒了几分。 祁嘉澜起身坐到妆台前,另一名贴身宫女谷雪开始为祁嘉澜上妆,而司芝则为祁嘉澜盘发。 司芝梳头时下手重了些,扯痛了祁嘉澜,使得她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司芝梳头的动作停顿一瞬,而后见祁嘉澜没说什么便继续。 司芝这一扯,直接把祁嘉澜痛到清醒,祁嘉澜立刻想起这两日一直想着的那件事,随后随口问了一句:“今日衣服可干净了?”司芝梳头的动作又是一顿,随后慌忙的回应了一句:“干......干净了。” 祁嘉澜轻轻“嗯”了一声,实际上就是在试探,司芝当日借口自己的衣服脏了,要去擦一下,这一去就去了半炷香,没多久叶懋英就失踪了,很难不让人联想起来。 从司芝慌张的举动来看,这件事与她脱不了干系,今日是冬至的大日子,等过了今日再计较也不迟。 祁嘉澜装扮完毕,即刻前往慈宁殿,步辇落地后,恒顺容刚巧来到,祁嘉澜见了生母很是开心,脸上立刻扬起一个孩子般稚嫩的笑容。 二人一起入慈宁殿,院中已经站满了人,最前排是皇上与皇后,身后是各位皇子,皇子后是贵妃与公主们,最后是位分不高的众嫔妃们。 主子们,宫女太监站了满满一院子,祁嘉澜二人到时都要挤不进去了,好容易找到自己的位置,身边的五公主斜眼瞥了一眼祁嘉澜,小声讽刺了一句:“六妹妹来的这样晚,怕不是又睡过头了吧!”说罢帕子遮面,咯咯的笑了两声。 祁嘉澜哪里是吃亏的性子,当即便回怼过去:“这不是还没开始吗?倒是五姐姐,今日戴着这对流环耳坠竟是黑曜石镶嵌,怎么?姐姐就是这样来给大娘娘请安的吗?” “你!”五公主被祁嘉澜这句话呛得没能说出什么,怪她出门时没能仔细看清楚,竟带了这对坠子,慌忙间五公主赶紧将双耳皇上的耳坠取下,藏进袖中。 祁嘉澜却扬起小脑袋得意洋洋的笑着,察觉到身后动静的玉王转头看过来,微微蹙眉,祁嘉澜看到玉王的表情,瞬间低下头,抿起双唇,将怀中的紫铜莲花手炉又抱紧了些,暖炉里的炭火温度太高,祁嘉澜一个没注意还烫到手,却不敢再多言。 不多时从太后寝殿走出一名上了年纪的姑姑,姑姑今日打扮的也喜庆,一对红樱石耳坠像是太后新赏的,图个喜庆嘛。 苗姑姑出来先是对皇帝半蹲行礼说道:“陛下圣安,皇后娘娘福安,太后请各位进殿。” 说罢两名宫女撑起厚厚的门被,皇帝带头往殿内走去。 入殿后,门口的宫女将主子们的斗篷取下,拿到一边弹雪。 太后上坐,笑意盈盈,身着玉红团龙祥瑞礼服,冠上一颗打磨极水滑的孔雀石格外亮眼,手中的暖玉如意在太后手中都失了颜色。 皇帝与皇后最先向太后请安,二人行跪拜大礼:“儿子祁坤,儿媳陈环英,给母后请安,愿母后吉祥安康,福寿绵长。”太后满脸笑意,抬起手示意帝后起身:“好好好!快免礼吧!”帝后谢过太后起身,站在太后身边,随后的皇子公主及众嫔妃皆一一向太后请安。 直到几位公主请安起身后,太后看着几位姑娘很是欢喜,说着:“老六长大了,明年也该及笈了吧?” 祁嘉澜笑着回应:“禀祖母,过了年孙儿就十六了!”太后瞧这高兴,女儿们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端庄,看到五公主时微愣了一下,疑惑问着:“老五今日怎么打扮的如此素净?” 五公主见太后问自己,就知道自己的双耳空空,失礼了,赶忙回应道:“回祖母,孙儿今日进宫时见路边一对老夫妻沿街乞讨,瞧着他们可怜,便将耳坠送给他们,能......换个吃食,不至于......受饿了。”说罢略带心虚的低下头。 一旁的祁嘉澜当即翻了个白眼,立刻就要开口相搏:“明明是......”刚开口,一旁的玉王赶忙轻斥一声:“太后面前,不得无礼!”祁嘉澜听到呵斥,只能将到口的话咽了回去,又一次低下头,鼓起腮帮子,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这样的话原是瞒不过太后的,公主入宫都是乘极宽敞的马车,马匹速度较快,怎么会看到路面的乞儿?更何况今日皇帝开仓施粥,又怎会有人沿街乞讨,应该都去领粮才对。 太后笑着与皇帝打趣没有追究,只因今日喜庆,不宜动怒。 给太后请过安就要去祭天,一群人浩浩荡荡前往祭坛,此时天已经大亮,雪也停了,京城一片祥和景色,但城北五百里可一点都不平静。 第32章 狸猫换太子 赤松绎被团团围住,此时他还未见到叶懋英,而赤松阳却拿出一方丝帕,赤松绎一眼就认出这是叶懋英贴身之物,赤松阳二话不说就将丝帕扔进火堆,一眨眼的功夫便烧成灰烬,随风飘扬。 赤松绎满腔怒火,只因叶懋英还活着就烧她的东西是极晦气的,更何况今日还是人类冬至大喜的日子,如此作为摆明就是在挑衅赤松绎。 赤松阳笑的猖狂,仿佛奸计已经得逞,赤松绎知道自己不能冲动,努力克制自己即将要暴怒的心态,极冷静的说道:“一个帕子罢了,大哥想说什么?” 赤松阳微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弟竟然变化如此大,要是从前早就暴跳如雷了,现在却如此冷静,让人猜不透。 “今日你能带走的只有她的骨灰!”赤松阳说出狠话,他没打算让叶懋英活着离开这里,好不容易才将人拿到手,决不会轻易叫赤松绎带走。 赤松绎转念一想,或许是此物?赤松绎伸手入袖,拿出一颗明珠,这颗正是两兄弟拿命相搏的天珠。 赤松阳一见天珠,一双眸子恨不能发出光来,赤松绎冷冷一笑,看来自己是猜对了。 赤松绎将天珠举至身前,淡然说道:“大哥如此大费周章是想要这个吧!” 赤松阳没说话,盯着天珠的眸子却舍不得移开,赤松绎倒是大方的很,手腕一个用力,天珠立刻向前抛了出去,还没等赤松阳有所反应,下意识伸手就接住了飞来的天珠。 赤松阳拧起双眉,不可置信的看看赤松绎,再看看手中的天珠,他不敢相信竟然这样简单就拿到天珠,看来叶懋英与赤松绎来说不是一般的重要。 赤松绎耐心终于耗尽,开口催促:“现在能让我见见她了吧!” 赤松阳心情大好,“发善心”让手下将人带来,也就半盏茶的功夫,一名血族男子横抱叶懋英从东边走来,走到火堆前将叶懋英放在地上,说是放,其实就是扔。 叶懋英看似昏迷状态,没有任何反应,男子将她扔到地上后,叶懋英滚了个圈,差点就滚进火堆中赤松绎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抬手像是要抓住叶懋英似的,看叶懋英没有继续往前滚,便没有再往前走。 赤松阳看着这对“苦命鸳鸯”,心中突然扬起一丝邪恶的想法,既然天珠到手,也就不必再顾虑许多,扬声说着:“你的人还给你。” 话落,赤松绎一个闪身来到叶懋英面前,准备将叶懋英带走,突然赤松阳的人纷纷退后,但还是围成一个圈,只见远处十几名血族架好满弓,弓上是燃烧的火球,赤松阳阴冷说着:“相爱的人就要永远在一起!”眨眼间,无数火球向二人飞来,赤松绎速度就算再快,在带着个叶懋英的情况下也不可能瞬间逃脱。 千钧一发之际,赤松绎拿出一颗珠子,仔细看!这才是天珠! 将天珠抛向空中,赤松阳惊讶的看着,怎么可能!天珠明明在他自己手上,赤松绎竟然拿个假的蒙骗他!跟他玩狸猫换太子! 天珠在空中发出刺眼的光芒,巨大的力量使得飞来的火球都被顶了出去,天珠所到,众生丧尽!这便是开天辟地以来最古老的神器,一直在北寒皇室手中,人类只认为天珠所在是个传说罢了,谁能想到竟是真的! 所有人都被这巨大的力量掀翻在地,刺眼光芒使得众人无法睁开双眼,趁此机会,赤松绎抱起叶懋英就跑,没有一丝犹豫。 等跑回京城已经是申时,夜色弥漫,由于几日未进食再加上催动天珠几乎耗尽了赤松绎所有力量,就这样倒在了京城门口。 守城的侍卫看到这一幕,原以为是哪里来逃荒的,只因二人身上满是泥土,走近一看,一名侍卫认出叶懋英,赶忙叫人将二人送回郡主府。 侍卫们抬人时,赤松阳一行人也赶到了,见人类发现他们二人便只好先撤退。 福泽看到叶懋英吓坏了,安吉则主要查看赤松绎的情况,下人们手忙脚乱的把二人抬到里屋,为他们换上干净的衣衫,福泽立刻叫了自家医馆的郎中来看,郎中看过说是没什么大碍,休养即可,可福泽叫郎中去看赤松绎时,安吉却一力推脱说不用,只是累了,休息即可,福泽只好作罢。 叶懋英归来,福泽立刻着人前往皇宫,赤松府,去报平安,皇帝听闻消息,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些许,定要太医出宫去看过才好。 此时冬至的活动也逐渐接近尾声,众人正在参加冬至夜宴,宴会上听到这个消息,祁泓晟和六公主都长舒一口气,只有四皇子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反应,完全漠不关心的状态,这一切都叫六公主看在眼里。 自从她开始怀疑司芝起,终是会不自觉的观察身边人的状态,可以说只要有她在,任何有违常理的事她都能发现,也正如太后所说六公主祁嘉澜长大了。 夜宴并没有持续很久,皇帝在得知叶懋英平安后就撑不住了,自从祁泓晟选妃那日开始,皇帝前后只睡了几个时辰,此时实在是熬不动了,拖着疲倦的身子回了后宫,留下些小辈们继续宴饮,太后年纪也大了,只在宴上用了几个饺子也跟着皇帝一到回了后宫。 皇帝走后,这些小辈们也陆续离场,最先离开的就是祁泓晟和祁嘉澜二人,由于六公主还未及笈,所以还住在宫里,没有皇帝的允许便不能随意出宫,她再三恳求祁泓晟带她出宫,只要能看到叶懋英安好即可。即便有太医的回禀,祁嘉澜还是不放心,定要亲眼看过才安心。 祁泓晟被她磨的没办法,只好让祁嘉澜打扮成小宫女的样子带她出宫,今日门口的守卫还算松懈的,知道皇子公主们多有宫女太监跟随,今日又是大喜的日子,没有细细盘查,这才让祁嘉澜钻了空子。 玉王府的马车刚到郡主府门口,还没停稳,祁嘉澜就等不及的掀了车帘,站在车厢外,马车停好后,门口的侍卫上前查看,见下来的是玉王,便没有阻拦,二人进入郡主府后,由小厮带领往内院走。 这还是玉王第一次入郡主府内,要不是和祁嘉澜一起,他还真不敢独自一人到郡主府中,若是传出什么话,损了叶懋英的名节可是大事。 第33章 暗室 两人足走了半炷香的功夫,这郡主府看似不大,实则内里弯弯绕绕,没人带路还真是会迷路。 刚走到叶懋英的常徽阁门口就看见一名男子跪在院外,二人走上前去一看,祁泓晟认出这是皇帝赏赐给叶懋英护卫队的首领于飞,二人对视一眼,当即明白,于飞这是在请罪,便没有说什么,只往院内走去。 刚巧碰到端着水盆出来的福泽,福泽见到二人有些震惊,三更半夜的,这二位皇家的主子怎么来了,赶忙向二人行礼:“参见......”话都没说完,祁嘉澜就打断了她,焦急的问道:“英姐姐怎么样了?”福泽还没来得及反应,祁嘉澜便已经等不及了,一边绕开福泽,一边说:“我自己去看!”话都没说完呢,人已经先了门被进到里屋,而祁泓晟则等在门外,毕竟女子闺房,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祁嘉澜一进入卧房就看到好几个炭盆,屋子里温暖如春,赶忙走到叶懋英榻前,只见女孩平静的躺在榻上,旁边只有一名侍女守着,这是赤松绎之前送来的人,没见过天朝的公主,不认识祁嘉澜,警惕的挡在叶懋英榻前问着:“您是哪位?” 祁嘉澜焦急万分,哪里顾得上这些,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推开侍女,嘴里还说着:“起来,起来呀!”这侍女可是嗜血族,力气大得很,怎么会被祁嘉澜推开。 推了半天,祁嘉澜才反应过来,就要伸手入袖拿出自己的皇家腰牌,结果这一行为被侍女误会,以为袖中藏了暗器,眨眼间侍女手里就多了一把长剑,祁嘉澜腰牌还没拿出来呢,剑就已经架在脖子上了,一瞬间祁嘉澜不敢动了,僵持间,祁嘉澜颤颤巍巍的说出几个字:“我是公主......六公主,我来看英姐姐的。” 侍女此时才仔细的看了祁嘉澜身上的衣物,确实是宫里的东西,信了几分,但剑还是没有拿下来,祁嘉澜见侍女动容几分,便小声说着:“腰...腰牌......”随后大着胆子继续从袖中往外拿,顺利拿出,举到侍女面前,甚至还略带着点小傲娇的模样,微微抬着下巴看着侍女。 侍女见象牙祥云腰牌上用金墨写着两个大字“泠希”,这是六公主祁嘉澜的封号,见确是公主没错,侍女立刻收起长剑,半跪请罪:“不知公主殿下驾到,还请殿下恕罪!” 祁嘉澜也不在乎这个,只让侍女赶紧起开,看叶懋英要紧。 祁泓晟在院中等了许久,雪又开始下了,福泽为祁泓晟送上一把碧玉松烟油伞,伞柄下挂着一枚玛瑙流苏,祁泓晟接过油伞,继续站在院中等着。 一盏茶后,祁嘉澜从屋内走出,福泽又为祁嘉澜递上一把紫晶水云油伞,伞柄下的流苏用的是蓝晶石平安扣。 祁嘉澜走下台阶,来到祁泓晟面前,祁泓晟焦急的想要问什么,还没开口就听到祁嘉澜说着:“英姐姐没什么大碍,只是还睡着,听侍女说下午回来就一直没醒过,许是累着了。” 祁泓晟听了这话安下心来,先送祁嘉澜回宫,后才回到玉王府。 赤松洛风听闻二人回来了,只是赤松绎被送到郡主府,只能等深夜再偷偷潜入郡主府。 赤松洛风鬼魅般的身影进了郡主府,刚到常徽阁就看到院门口跪着一个人,没有多想,先是进了叶懋英的卧寝,刚掀开门被,屋内的血族侍女就察觉到,一个闪身来到门口,心中暗想“今日来的人怎么这样多?”而后定睛一看,原来是赤松洛风,立刻下跪行礼,并小声说着:“参见公主殿下!”赤松洛风没有理会侍女,淡淡的说了一句:“起身吧。”就头也不回的走向叶懋英床榻。 福泽正依在榻边睡着了,赤松洛风看到熟睡的福泽,脚步瞬间轻了许多,看到叶懋英没事,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问过血族侍女才知道,赤松绎没在常徽阁,而是被安排在隔壁的云松堂,赤松洛风又一个闪身进入云松堂。 来到云松堂,赤松洛风立刻进了正屋,正屋的门是紧闭着的,她从窗户溜了进去,一进屋就看到安吉倒在地上,榻上的赤松绎直愣愣的躺着,凌霄在榻边守着,看着像是睡着了,可血族不用睡觉的啊?这是什么情况? 看着三个不用睡觉的人睡着,这场景真是诡异,赤松洛风赶忙走到赤松绎身边,血族只要没有粉身碎骨就不算死亡,既然没死就应该能救回来,可如今这种情况,可如何是好? 赤松洛风犹豫再三决定还是先将赤松绎带回赤松府,在自己府里或许有其他办法也说不定。 赤松洛风叫来叶懋英身边的血族侍女,和她交待一二,随后扛着赤松绎翻墙走了。 她这个看似娇小的身子扛着一个高大的男子,任谁看了都不敢相信,幸好现在是半夜,街道上别说是人了,就连一只老鼠都不曾见到。 平安走过两条街,正要翻身进入赤松府时,旁边小巷子里走出两位更夫,打着手里的梆子,扬声喊着:“天寒地冻”,赤松洛风见状,赶忙躲到墙角的一堆杂物后面,等更夫身影消失后才站起身,看准院墙顶部,又颠了颠肩膀上的赤松绎,确定不会掉下来,才一个翻身进入赤松府。 进到府里就好了,府里全是血族,人们见赤松绎回来赶忙将他送回墨苍院,而后赤松洛风又安排几名血族去将郡主府的凌霄和安吉带回来。 众人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出该如何。 突然赤松洛风想起之前自己在赤松绎房中找到的玉瓶,便让所有人出去,自己则在房中翻找,找了许久,几乎要把整个房间都拆了,还是没找到。 想了半天,看到赤松绎榻边挂着一个不起眼的白色玉佩,这枚玉佩只是个不起眼的小玩意,看似不值钱的样子,挂在这里有些突兀,沿着玉佩看上去,挂玉佩的是一个小小的玉钩,赤松洛风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扣动玉钩,榻边地上突然出现一个一人宽的洞口,原来是个暗门。 第34章 终于醒了 赤松洛风跳了下去,里面一片漆黑,几乎是看不到任何东西,好在她特别喜欢夜明珠,不论是首饰鞋子都要镶嵌几个夜明珠,而这些珠子发出微弱的光也无疑让她看清这个地方。 这是一条狭长的走廊,可勉强容纳两人并排行走,走廊也不知有多长,一眼都看不到头。 也不知走了多久,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出现在赤松洛风面前,这里非常大,说是有一个赤松府那样大也不为过,赤松洛风完全愣在当场,这里各种奇珍异兽,古玩古画,灵丹妙药,上古神器,简直就是网罗天下奇珍,这里随便一件物件拿出去都能买下一个小国家,这么多,怕是在北寒国库面前也不逊色。 赤松洛风看着眼前这震撼的一幕,半天没缓过神来,直到不远处的一只鹿蜀嘶吼一声,那声音与女子唱歌的声音极其相似,着实吓了赤松洛风一跳,带着好奇大着胆子走进一看,一只鹿蜀正在宽大的笼子里来回踱步。 这只鹿蜀身子长得像马,也有四个蹄子,蹄子后还长着红色棕毛,身上老虎一般的花纹特别明显,一对白如象牙般的巨大鹿角上隐约闪烁着七彩光芒,长到拖地的尾巴也是红色,赤松洛风在看到这鹿蜀时更是震惊,这可是上古神兽,从来只在古书中看过对它的描写,还没人亲眼见过这样的神兽,今日可谓是开了眼界。 怪不得赤松府在两年前就开始筹备,要建造这么大一个暗室,还要将这些东西运进来安置,即便是对于血族来说也是个庞大的工程,更何况还要躲避人类,两年就能做到如此可称得上奇迹不为过。 那鹿蜀又嘶吼一声,将赤松洛风的惊讶震碎,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来找什么的,顾不得惊讶什么,赶忙到炼丹处寻找,几个直达屋顶的高架上摆满了各式丹药,找来找去还是没有,正当赤松洛风准备到别处找找时,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木盒,木盒上刻着骷髅的样式,直觉告诉她,是这个没错,打开一看果然就是自己找了许久的玉瓶。 拿到玉瓶,赤松洛风赶忙出了暗室,出来后天都亮了,她这是在地下待了多久啊! 顾不得许多,赶忙打开玉瓶,给赤松绎灌下,竟然没反应,可瓶中只剩下一点点,对赤松绎没用,干脆能救一个是一个,转头给凌霄灌下,凌霄立刻有了反应。 剧烈的咳嗽让凌霄身子颤抖不止,挣扎着坐起身,才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三百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睡着,见赤松洛风就在自己身边,赶忙下跪行礼:“公主殿下!”。 这会儿哪里顾得上这些虚礼,赤松洛风赶忙扶起凌霄,焦急的问着:“你们都是怎么了?听说二哥回来就没醒过!” 对于此事,凌霄也不清楚,回答道:“回殿下,主上能力耗尽,属下和安吉将自己的力量全部渡入主上体内还是一点效果都没有。”说罢羞愧的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赤松洛风听了这话才明白,赤松绎现在就相当于假死的状态,要想将他唤醒恐怕只有一个办法! 赤松洛风沉下脸,想了一会,突然用一种极其阴沉的语气问了一句:“天珠呢?” 凌霄立刻震惊的抬起头看着她,不敢相信的问:“殿......殿下?” 赤松洛风看着如此震惊的凌霄,冷笑一声说道:“我怎么会知道?”赤松洛风顿了顿,接着说:“你只要告诉我天珠在哪里就好!” 听了这话,凌霄低下头,紧握双拳,看来是对赤松洛风还有疑虑。 见凌霄没有要说的意思,赤松洛风只好接着说道:“事已至此,只有天珠能扭转乾坤,你以为赤松绎死了,你还能苟活吗?不仅是你,赤松府里所有人都要陪葬!” 凌霄猛的抬起头,眼睛不安的到处看,凌霄死了没关系,可她若是死了,凌霄唯一的牵挂也将化为灰烬,不可以!绝不可以! “在......在主上怀中。”凌霄还是说了,他没有选择。 赤松洛风立刻在赤松绎身上找出天珠,并叫凌霄出去守着,任何人不得入内! 从清晨到夜幕,凌霄一直守在门口一刻都不曾松懈。 而此时的郡主府内,福泽正为叶懋英擦拭着身子,叶懋英的手突然动了一下,眼珠子在眼眶里转来转去,福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惊喜的问着:“小姐?小姐?你是醒了吗?小姐?” 叶懋英缓缓睁开双眸,屋内的光线虽然很暗,但还是让躺了几天的叶懋英有些不适应,眼睛睁开又闭上,经过几次睁眼的适应,终于可以完全睁开。 福泽看到叶懋英终于醒了,一瞬间泪珠竟从眼眶流出,抑制不住自己压抑了几天的心情,抽泣着对叶懋英说着:“小姐,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小姐!”说着眼泪止不住的流着。 叶懋英躺了几日,身子一点力气也没有,努力的转头看着福泽,轻声安慰道:“别担心,我这不是没事吗?” 可转念一想,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她只记得在玉王府里被人迷晕了,而后就出现在郡主府中,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福泽开始为叶懋英讲述这几天发生的事,说到赤松绎时,叶懋英突然就有了力气,不仅坐了起来,还盯着福泽,直到福泽说出“皇子在隔壁院子”这句话,叶懋英顿时就坐不住了,她不敢相信一个血族竟然睡着了,这得是受到多大的伤害才能昏迷不醒,她挣扎着起身,福泽跟在身后,慌忙的抓上一件斗篷跟了出去,一边追,一边喊着:“小姐,慢点!外面下雪了!”追到院子里赶忙为叶懋英披上斗篷。 走到常徽阁门口便看到跪在雪中的于飞,此时于飞已经跪了两天两夜,身子早已支撑不住,加上寒冷的天气,厚厚的一层雪覆盖在他身上,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倒在地上。 第35章 冰冷却温暖 叶懋英看到于飞跪在这里,立刻停下脚步,疑惑的问着:“于飞?你跪在这做什么?” 于飞听到叶懋英问话,努力的扶下身子磕头,嘴里还低声说着:“属下保护郡主不利,请郡主降罪!” 他现在的状态已经不允许他大声说话,别说手脚,就连嘴唇也冻的发紫,精神也有些恍惚,两日未进一滴水,还在冰天雪地里跪着,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是受不住的。 叶懋英看着面前快要晕过去的于飞,很是心疼,这不关他的事,血族要带走的人,哪里是一个人类可以保护的了的? 叶懋英赶忙上前将人扶起,福泽与叶懋英两人合力都没能将于飞扶起,一来于飞是习武之人,身上都是腱子肉,看着不胖,实则重的很,再加上叶懋英刚从昏迷中苏醒,身上本就没什么力气,福泽也是个弱女子,仅凭福泽一人就要把同样没力气的于飞扶起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叶懋英见如此没用,赶紧吩咐福泽去叫人把于飞送回去,并且安排自己的郎中过来为于飞看诊,自己则赶往隔壁的云松堂。 刚到云松堂门口就撞见一名血族侍女,侍女见叶懋英醒了,赶紧上前搀扶,知道叶懋英这样匆匆赶来定是来找赤松绎的,就将人拦了下来,并将赤松绎现况告诉叶懋英,好叫她安心回去休息。 可叶懋英哪里能安心,当下就要往赤松府去,侍女赶忙劝说道:“您就算去了也没用,公主殿下在赤松府,她一定有办法的,您现在身子虚弱,还是保重身子要紧呐!” 此时的叶懋英什么也听不进去,一心只想着赤松绎,侍女见叶懋英如此倔强,只能用赤松洛风教她的话:“皇子妃!您是主上拼命救下的,若您有什么三长两短,主上若是知道您这般,也会担心的!您就当是为了主上,好吗?” 话落,叶懋英挣扎向前的步子终于停了下来,这番话终究还是有作用的,赤松绎拼了命救她回来,她若是再不珍惜自己的命,不就是辜负了赤松绎吗? 侍女见叶懋英不再倔强,扶着叶懋英回了常徽阁,福泽见叶懋英回来,赶忙将叶懋英扶进里屋,只是出去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斗篷上已经覆上薄薄一层雪,今年这雪好似比往年都要大上许多。 各家各院的下人们都在扫雪,扫了就下,下了就扫,仿佛这雪根本没有尽头。 屋里叶懋英坐立不安,捏着一串佛珠不停的念叨着什么,即便平日里叶懋英也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但事到如今,能寄托的也就是神仙庇佑了吧? 可越是念着,心中就越是不安,这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叶懋英感到一丝心慌,这样的心慌让她没能稳稳接住福泽递来的茶水,愣是撒了满被子茶水。 经过一整夜的等待,叶懋英终于等来了赤松绎的消息,是安吉回来报的信,安吉刚一进门就看到叶懋英正坐在榻上,一旁的福泽正苦口婆心的劝着叶懋英再吃一些,看来叶懋英自从醒了也吃什么东西,一旁矮桌上的粥饼看似没有动过的样子。 叶懋英吃不下,只喝了几口水,说是没有胃口不肯吃,就连平日里最爱吃的雪梅蒸糕都提不起兴趣。 见安吉到来,叶懋英突然有了精神,安吉上前半蹲行礼说到:“禀皇子妃,主上已经醒了,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主上叫奴婢先来给皇子妃报个平安,请皇子妃不必忧心,保重身子才好。” 听到这个消息,叶懋英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可看着安吉的表情不像是高兴的样子,便疑惑的问了一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安吉本不打算说的,可叶懋英这样问,安吉也是忍不住了,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回皇子妃!是......是公主殿下,她用自己毕生的修为救了主上!可她自己却......”说着安吉不忍继续说下去,低下头,不再开口。 怪不得方才叶懋英感到不安,原来是赤松洛风出事了,叶懋英急的掀开被子就要往下走,一边穿鞋一边问:“洛风怎么了?” 安吉还是不肯说,恐怕她也说不出口吧! 叶懋英等不了了,赶忙叫福泽备车,立刻去赤松府! 这次没有人拦着叶懋英,只因她醒来有一夜的时间,多少恢复了些,看叶懋英的状态应该也没什么大碍,只要做好保暖应该没什么问题。 福泽安排的很是妥帖,叶懋英上了马车后才发现,马车内壁都用皮子封的严严实实,车内还放了一个小暖炉,座位上还铺上了厚厚一层雪狼皮,福泽向来细心,叶懋英对此也很是满意。 雪天路滑,拉车的马匹也套上绵软的护甲,马蹄上也包上棉布防止马蹄打滑。 虽然包了棉布,但为了保证叶懋英的安全,车夫还是不敢太快,因此平日里只要半盏茶的路程,今日足足走了一盏茶。 到了赤松府门口,叶懋英立刻冲下车,见到叶懋英到来,赤松府的下人们赶忙将人领进去,管家廖观还叫人去抬轿子来,为叶懋英代步,叶懋英哪里等的了,二话不说就往府里走。 到了墨苍院就看到赤松绎站在院中,笔直的身影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健康的,完整的站在这里。 见叶懋英前来赤松绎转身看向她,努力的扬起一个微笑,只为给叶懋英自己最好的一面,今日赤松绎没有涂胭脂,脸上仍旧是没有丝毫血色,再加上赤松绎身材偏瘦,看上去真的像是病入膏荒一般。 叶懋英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内心,冲过去抱住他,在这冰天雪地中抱着一块冰疙瘩着实是冷上加冷,可叶懋英不在乎,只要能将赤松绎拥在怀中,即便是身上再冷,心里也是暖的。 赤松绎看着怀里小小一只的叶懋英,心里五味杂陈,在这寒冷的冬日里,都不能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作为丈夫,赤松绎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愧疚感。 今日叶懋英没有盘发,黑长的发丝犹如流水一泻而下,赤松绎伸手抚摸着叶懋英细软的发丝,轻声劝慰着:“外面冷,先进屋吧!” 第36章 赤松洛风 叶懋英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迫不及待的扬起小脑袋,望着赤松绎冰冷深邃的眸子问着:“洛风呢?” 赤松绎并没有着急回道叶懋英的话,而是接着说:“先进屋!”说着伸手揽着叶懋英的肩头,护着她进了里屋。 进到屋内,叶懋英发现,这里放置了三个炭盆,赤松绎是不需要取暖的,这些炭盆明显是为叶懋英准备的,看来赤松绎知道叶懋英要来,已经提前备好热水和炭盆。 二人迎面而坐,赤松绎为叶懋英沏上一壶普洱,浓郁的茶香顿时铺散开来。 坐下后,赤松绎才缓缓说出赤松洛风的状况。 原来赤松洛风并未完全的血族,她的母亲在怀孕时还是人类,而父亲则是血族皇室中人,为了保护母子俩不被皇室发现,赤松洛风的父亲将二人藏到其他国家待产,却不知是谁人走漏了风声,皇室还是要这女子的性命,逃亡间,女子难产,最后也没能救回来,而她的父亲因犯了血族十大禁条,也被斩杀,但赤松洛风当时还小,白夫人实在不忍将无辜的孩子牵扯其中,便为赤松洛风担下保证,会教导她向善,绝不残害人类,皇室才罢休,并册封赤松洛风为公主,但没有封号,养在白夫人身边,直到今日。 难怪叶懋英总觉得赤松洛风与其他血族不一样,其他血族别说是果子,就连水都喝的很少,而赤松洛风不仅喜欢吃果子,还喜欢各种各样的茶饮,原来她体内还有一半人类血统。 而赤松洛风之所以可以来到天朝,呆在赤松绎身边,则是因为她身上肩负着保护继承人的重任,由于她身上的人类血统,可以操纵自己运气,便可以因此操纵天珠,使其达到最佳状态。 可赤松洛风还小,要想掌握这天珠气运,少说也要三五百年的修为,而如今她不过六十岁,修为不足,却强行驱动天珠,给她带来极大的伤害,导致现在也只能靠着血液维持,一旦血液断供,随时可能丧命,好在赤松府里别的不多,就血液是管够的,勉强维持着她的性命。 叶懋英听到这,控制不住的紧蹙双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赤松绎,请求道:“我能去看看她吗?”赤松绎低下头,为难的回应:“屋子里血腥气重,你刚醒来不久,身子还虚着,实在不易见这些东西。” 可叶懋英这倔强的性子哪里肯?磨着赤松绎,非要去看一眼赤松洛风,赤松绎最终还是心软了,答应她只在窗外看看。 二人来到旁边的暖阁,屋里同样摆放了许多炭盆,不为取暖,只为着血液不会凝固。 叶懋英站在窗外,踮着脚尖尽力探着脖颈往里瞧。 昏暗的房间里,赤松洛风斜躺在榻上,看上去虚弱的很,一旁的矮桌上放着几碗鲜血,一旁的侍女为她擦着额上的汗珠,原来赤松洛风是会流汗的,不过不是累,而是在吸入大量血液后,由于身体虚弱,无法立刻吸收这些血液,就会从皮肤渗出。 暗红色的汗珠会从皮肤上一点一点渗出,看上去异常恐怖,难怪赤松绎不叫叶懋英看,这样的场景哪里是小姑娘家能看的? 可赤松绎忘了叶懋英也是上过战场的,战场上的血腥气也是漫天的重,她都能挺过去,别说是这些血珠子,在她眼里也算不得什么。 看着叶懋英担心的神情,赤松绎告诉叶懋英:“我已经传书回北寒,相信没过几日白夫人就会过来,夫人定有办法,你就放心吧!” 听了这话,叶懋英才没有继续看,而是转头看向赤松绎,轻轻“嗯”了一声,再也没说什么。 赤松绎见叶懋英身子还虚着,就想让她在赤松府里休息片刻,用点早膳再回去,叶懋英也不推脱,赤松绎赶忙叫下人去将早就备好的早膳端来,二人回到主屋用膳。 这是赤松绎一大早就叫人做的,一直温着,其中一道牛乳水蛋很是不错,叶懋英吃了一大半,还是这种甜甜的东西能让她有些胃口。 正吃着,福泽便敲门进来,对着叶懋英行了个礼说道:“小姐!四姑娘到郡主府求见小姐!” 叶懋英正夹了一块软饼准备送入口中,听了这消息,手上的动作顿了下,问了一句:“可有说是为着什么事?”说罢,继续将软饼送入口中。 福泽回禀:“说是许久不见,想小姐了。”福泽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四小姐还带了许多东西来。” 原本姐妹间走动带点东西也不奇怪,可叶懋竹在叶家很不受待见,平日里能保证温饱就不错了,手底下的铺子每年营收也少得可怜,再加上叶懋竹身子不好,隔三差五就要看病抓药,虽说叶懋英手底下就有天朝最好的医馆药铺,可作为妹妹从不肯给姐姐添麻烦,也从不在叶懋英这里赊账,恐怕手里连个十几两银子也凑不出来吧,更别说带了许多东西,恐怕不是来见面这么简单。 叶懋英料想的没错,吃过早膳,叶懋英就回了郡主府,刚下马车,便看到于飞站在府门口,看着脸色还没完全恢复的样子。 见叶懋英回府,于飞立刻单膝下跪并拱手行礼:“参见郡主殿下!” 叶懋英走到大门前停下脚步,看着于飞,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因着自己的事让于飞跪在雪里请罪,本身就很过意不去了,现在才过了一两个时辰就又在这里站岗,叶懋英赶紧让于飞起身,并对于飞说道:“你还没完全恢复,这里交给别人守卫,等你休息好再过来也不迟。” 于飞是皇帝派给叶懋英的人,职责就是守护叶懋英的安全,叫他去休息,他哪里肯?只倔强的说着:“谢郡主,属下奉旨守护郡主安全,不可擅离职守。” 叶懋英见这人竟然和自己一样倔,只能拿出杀手锏了:“你们是父皇赏赐给我的,那就是我的人,我叫你去休息,你敢不从?” 于飞立刻抬起低下的头,看着叶懋英的眼睛里满满的惊讶,他作为一个侍卫,那些主子们有谁在乎过他们的生死,只有面前这个郡主,是真心疼他们的。 于飞不敢多言,只好谢了恩,回去歇着。 第37章 死亡三连问 郡主府正门进入是个不小的花园,花园外侧修葺着一条人工河,这里的水是活水,即便是冬日里也没有结冰,还有不少鱼类在小河里畅游,看起来很是有些生机。 再往里走是平日里待客的正厅,叶懋英经过花园时身边的福泽小声说着:“小姐,四小姐在正厅等着您呢。” 叶懋英心中泛起一丝诧异,凭着叶懋竹与她的交情,即便是在郡主府里也是可以到叶懋英的院子里等待的,不需要同其他人一样在正厅等着。 走了半盏茶,终于是到了正厅,踏进正厅的院子就看到几名下人端着许多物件站在院中,这些下人明显不是叶懋竹的人,一个眼熟的都没有,就连平日里寸步不离的跟在叶懋竹身边的念心也没跟来,看来叶懋英想的果然不错,不由得轻勾起一边唇角。 见着叶懋英回来,叶懋竹赶忙起身打招呼:“二姐姐回来了。”看得出叶懋竹是努力的挤出一个笑脸,看上去有些不自然。 叶懋英走到主位前坐下,侍女早就备好茶水,这时刚好奉上,侍女上茶时,叶懋英也迎合着叶懋竹,笑着回应:“四妹妹今日心情不错,头上这只栾宝碧玉银簪是刚得的吧,正配你的肤色呢。”叶懋竹微微发愣,没想到叶懋英的眼神这样凌厉,竟一眼就看出是刚得的,随后极不好意思的将头低了下去。 刚才盘算了半晌想着该如何开口,现下是都忘的一干二净。 叶懋英见她不说话,便接着说道:“怎么还站着,你身子不好,快坐下。” 听见叶懋英的话,叶懋竹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太紧张了,赶紧坐下抬头看了一眼叶懋英。 这时才发现叶懋英今日连发都没盘,只着一身碟黄色素衣,头上一只白玉簪子随便将头发挽起,脸上也没什么血色,看起来就像生了病似的。 叶懋竹开口询问:“二姐姐今日这身衣服很是素净,是心情不好吗?” 一旁的福泽是看不下去了,自家小姐差点命都丢了,还好意思过来求小姐办事,也不知这个妹妹心肠是什么做的,怎么能如此心狠呢? 好歹自家小姐也是和她一同长大的,怎么这点同情心也没有?福泽没忍住,下意识脱口而出:“我家小姐病了,四小姐若是没什么事还是不要来打扰我家小姐养病的好!” 话音刚落,叶懋英便轻声呵斥道:“没规矩!向四小姐请罪!” 福泽这才不情不愿的微俯了俯身子,小声说了句:“奴婢失言。”请罪的事那是绝口不提的,叶懋英也不多计较。 可叶懋竹这边虽然嘴上说着:“无妨。”但心里却很是愧疚,她看出叶懋英的状态很是差劲,但她又有些委屈,她头一次来郡主府就吃了下人一顿排头,好歹她也是主子,虽说不是郡主府里的主子,也轮不到她一个奴婢来教训吧。 叶懋英看着福泽不情愿的样子,便开口将她赶了出去:“我午膳想吃蒸鹅,你去吩咐厨房做吧。” “是!”福泽应了声,不情愿的退出正厅。 福泽走后,叶懋英接着问:“看四妹妹这架势,恐怕不是来与我说话的吧?” 叶懋竹微愣一下,原来叶懋英早就看出自己那点子小心思了,只是没戳破罢了,现在既问出来了,那自然是该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和盘托出。 但她看着叶懋英这个状态,实在不忍让自己最要好的姐姐再烦心,可叶懋竹转头看了一眼院里站着的一排侍女,怕是今日的一言一行都逃不过她们的眼睛,想来想去还是说了:“二姐姐明鉴,妹妹今日来是为着三哥哥的事。” “三弟?”叶懋英有些疑惑,叶家这个三儿子叶懋卓是个才貌双全的男儿,除了平日里好跟几个狐朋狗友出去喝花酒外也没什么其他能惹祸上身的举动,怎么今日还要让叶懋竹来求她?奇怪的很。 “前些日子,三哥哥收了太常少卿家大公子府上送来的女子做妾室,谁曾想这女子早已非完璧,还怀了三个月的身孕,三哥哥一气之下竟将人打死了,大娘子嫌晦气,当晚就把尸体扔到城外乱葬岗,结果那大公子上门来要人,三哥哥给不出,后来去找时,尸体已经叫野兽吃的不成样子,他家大公子便以杀害良家女子为由报了官,昨日夜里被带去刑部问话了,到现在还没回家,请姐姐想想办法,救救三哥哥吧!”叶懋竹说的诚恳,但叶懋英却听出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这是叫她们死无对证呢。 “既然将人送了来,又为何要回去?即使人死了,也不过是个不干净的妾室,怎么也够不着刑部的门槛,为何是刑部将人带走?再说,三弟也不是你的亲哥哥,要来求也是六妹妹或是大娘子,怎么是你来求?”叶懋英一连串的问题让叶懋竹有些傻眼,冯静微只教她怎么说这件事,可没告诉她怎么回应叶懋英这死亡三连问呐! 叶懋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些问题,不过她不知道的是根本不需要她的回答,叶懋英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 来要人估计是一开始设下的局,就等着人死了再进行下一步;是刑部来带人,或许是有意将此事闹大,叫叶家无法收场,甚至借此毁掉叶家;叫叶懋竹来求她自然是冯静微和叶懋芝都与叶懋英的关系紧张,若来人是她们,说不定连郡主府的大门都进不来。 叶懋竹慌乱之下扯开话题,转头指着外面一排排的侍女说道:“这些是大娘子叫我带来送给二姐姐的,还请姐姐不要嫌弃。” 叶懋英明白,今日自己若是不收下这些物件,叶懋竹便无法交差,回去自然是要受她家冯静微一顿教训,说不定挨上几板子也有可能。可若是自己受下这些物件,便是表明自己管了这事,还真是为难。 不为别的,就为着叶懋卓是叶家的人,叶家待叶懋英从来就没有一丝仁慈,是她自己命大才活到今日,要她去救叶家的人,无疑是在她伤口上撒盐,但转念一想,自己还是叶家人,叶懋竹也还没出嫁,她们两姐妹都与叶府有着脱不开的关系,此时撕破脸,实在不是个合适的时机。 既然如此,不如就忍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几年都忍过来了,也不差这几天。 第38章 生分 “好!东西我收下,四妹妹回去告诉大娘子,叶懋卓的性命本郡主保了,不过从此之后,叶家的事便不必再求到本郡主这里,本郡主只会将人打出去!”叶懋英想明白所有,对叶懋竹说了这一段话,叶懋竹有些被这个二姐姐吓到了,在她印象里,这个二姐姐对别人狠辣,可对自己从来都是温柔的,现如今竟然对她也能说出这样狠辣的话,心中不免涌起一丝寒意。 叶懋竹低下头,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半晌终于站起身,拱手向叶懋英行礼,并用极微弱的声音说出那句:“谢郡主!” 叶懋英却有些不明白此举何意?为何叶懋竹称自己是郡主而不是二姐姐? 还没等叶懋英想明白,叶懋竹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郡主府。 叶懋竹走后,叶懋英坐在正厅,久久不能回神,她一直在想为何叶懋竹走的时候是那样的神情?为何她向自己行礼?为何称自己为郡主?她想不明白,不过一旁的血族侍女看出了什么。 见叶懋英思索半晌,就明白,她这是局中人看不透,便借着为叶懋英更换茶盏的机会向叶懋英说出实情。 此时叶懋英才明白,叶懋竹是误会她了,叶懋竹认为“叶府”这两个字也包含了自己,以为叶懋英将自己视为累赘,不愿再管她的事,也看不上这个五品官家的庶女,不愿再与她有任何干系,这才说出了“郡主”这样生分的称呼。 反应过来的叶懋英有些懊悔,她没能在第一时间解释自己说的话,让叶懋竹误会了自己,怕是今后这个心思细腻的妹妹会将此事深深刻在心上,今后两姐妹间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要好了吧。 想到一半,福泽来到正厅告诉叶懋英午膳准备妥当,可叶懋英哪里能吃得下东西,她有些累了,没用午膳就回到常徽阁休息,而休息前她命血族侍女去打探这次的事,事无巨细,她都要知道,不能放过一个微小的细节,侍女领命退下后,叶懋英才回到榻上,准备好好睡一觉。 夜晚来临总是这样迅速,福泽见叶懋英都没怎么吃东西,准备好了一些吃食等待叶懋英醒来,这次叶懋英是饿醒的,躺了两天没有进食,刚醒来又只吃了一顿早膳,这会儿肚子已经撑不住了,一个劲的叫,叶懋英才挣扎着坐起身。 刚坐起,一股饭香味立刻扑面而来,福泽将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等到叶懋英醒了,赶紧为叶懋英披上一件红瑶蚕丝斗篷,叶懋英终于美美的用了一顿晚膳。 现在的叶懋英活脱脱像一只猫,白天睡,晚上醒,就连福泽都被折腾累了,黑眼圈大的占了半张脸,一个劲的打哈欠,眼泪也止不住的流,可还是坚持着不去休息,便要守在叶懋英身边。 不愧是忠仆,这郡主府里从主子到下人都是个顶个的倔,宁可自己忍着也不抱怨一句。 叶懋英正大口吃着蹄花,就看到一旁的福泽真的快要睡着了,闭着眼睛还不忘给叶懋英夹菜,摇摇欲坠的样子竟然有些可爱呢。 叶懋英忍住,没有笑出声,咽下这一口蹄花,轻轻拍了拍福泽的胳膊,福泽猛的惊醒,手里的筷子也掉落在盘子上发清脆的响声。 叶懋英这下真的忍不住了,笑着说道:“这几天你也累了,赶紧回去睡一会吧,这还有其他人呢。” 福泽哪里放心别人,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努力睁着眼倔强的说:“奴婢不困!奴婢守着小姐。” 叶懋英没想到福泽竟然对自己这么狠,这个巴掌实在是叫人意想不到,赶忙起身揉了揉福泽的脸颊。 这一巴掌可是不轻,已经有些微微泛红了,叶懋英赶紧宽慰道:“你看你,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我呢?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早我还要你服侍呢,听说最近特别流行燕尾的发髻,你手艺好,明早给我梳个好看的燕尾,可好?” 福泽这才肯放下自己的倔强,转身回了自己的卧房休息。 福泽做为贴身侍女,叶懋英为她在常徽阁内安排了一间暖阁做卧房,并且平日里还有粗使侍女为她整理房间,好让她可以安心的伺候主子。 回到房里的福泽连脸都没洗,衣服也没脱,甚至连被子都没盖就睡着了,一名侍女见福泽这样,贴心的为她盖好被子,添了炭火,吹了灯,关好门才离开的。 叶懋英用过晚膳便在房中研究着一本琴谱,她在想那古琴如此厉害,若是能配上一首合适的曲子定能发挥它最大的作用。 转眼到了子时,房门处响起一阵轻轻的敲击声,门外人自报姓名:“奴婢安荣。”是那名去打探消息的血族侍女回来了,叶懋英回应道:“进来。” 安荣推开房门时,叶懋英也放下自己手中的琴谱,安荣走进来,向叶懋英行礼后开始讲述自己打探到的消息:“禀皇子妃!太常少卿家的大公子于五日前送了一名女子给叶家三公子,这名女子不像是府里的侍女,倒像是最近才入府的,入府不过一月。五日前这位大公子借着赏画名义邀请了几名好友在仙雅阁相聚,当时就带着这位女子,而后叶家三公子见女子貌美,大公子便割爱给了三公子,而后就发生了叶府的一幕,那大公子到叶府说那女子是宫里一位贵人失散多年的妹妹,要将人要回,而后也是宫里这位贵人去皇后面前哭诉,才使得陛下下旨将三公子带到刑部问话。” 之前就想过能进刑部定是什么大人物从中作梗,没想到竟然是陛下下令,着实让人意外,叶懋英表情凝重,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下可难办了。” 见叶懋英惆怅万分,安荣又接着开口:“奴婢潜入少卿家中,偷偷看了一眼那画,那幅画看着很眼熟,但实在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叶懋英像是找到突破口,立刻询问安荣:“你能将那画画下来吗?” 安荣犹豫片刻,不确定的说道:“奴婢可以试试。” 叶懋英赶忙让安荣将画临摹出来,拿给赤松绎看看,说不定他也见过。 第39章 泥菩萨过江 安荣很久没有执笔作画了,画的速度慢了些,足足两个时辰才临摹完毕,并且画的也不是很全面,只画出下半部分,上半部分实在是记不得了,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将这幅残卷拿给赤松绎。 此时朝霞满天,叶懋英用过早膳,换上一套靛青银丝绣球外袍,发丝只盘成简单的样式,带了一只锂云母回光步摇,披上一件琏人缎银狐斗篷便匆匆出了门,前往赤松府。 而此时的叶府中,冯静微一夜没睡,天不亮就跑到老太太屋里哭诉,老太太年纪大了,虽然觉少,但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的呐。 “母亲,您不知道,刑部的大牢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听说卓儿在里面挨了打,又冷又饿,连床棉被都没有,卓儿从小娇惯,哪里受得住这些?已经病倒了!母亲求您想想办法吧!”冯静微扶在老太太榻前,不停的哭着,一旁的家妈妈也是看不下去了。 家妈妈是跟在老太太身边几十年的老妈妈,看着老太太昨日没睡好就罢了,天还没亮冯静微就来吵吵嚷嚷的,老太太身子本就不爽利,再经过这么一闹老太太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家妈妈赶忙为老太太熬上一剂药来,这药是叶懋英前些日子送来的,本想着老太太身子见好不用在吃,谁曾想今日又吃上了。 老太太被吵得头疼,可冯静微根本没有停止的意思,不停的哭求老太太想办法,老太太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是问问自己要好的老姐妹,也就是刑部尚书的姨母,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冯静微也求着老太太走一趟。 老太太实在撑不住,别说出门了,下床都费劲,出去走关系自然是不可能的,眼看着天已经大亮,可冯静微还是不死心,家妈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只能开口相劝:“大娘子,老太太今日实在是身子不爽,不如您先回去,等老太太舒服些再做打算?” 冯静微也不傻,这是赶她走呢,看来是没戏了,可最后还是想试一试:“母亲!他可是您的亲孙子呀!您真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 “母亲!”是大姑娘叶懋禾的声音,叶懋禾一大早就从婆家赶了回来,一进门就听说冯静微跑到老太太房里,到现在还没走,她就知道冯静微定是吵得老太太不得安宁,立刻便赶来。 见是大女儿回来了,冯静微哭喊的声音立刻就止住了,转眼看着叶懋禾,叶懋禾见冯静微坐在地上,脸上还挂着一道泪痕,就知道冯静微也是哭了许久。 叶懋禾赶忙上前,匆忙的向老太太行了个礼才伸手去扶冯静微,同时不忘劝慰冯静微道:“母亲!您累了,我们先回去吧!” 冯静微看着自己的女儿,可眼里还满是不甘心,为了能让这个女儿高嫁到国公府,夫妻俩可是没少费心思的,本想着大女儿高嫁,今后能为娘家填些助力,谁曾想高嫁的日子难过,叶懋禾自己都顾不过来,更别说帮衬娘家了,所以这次儿子入狱,冯静微都没敢告诉叶懋禾,就是怕她那个婆婆再为难她。 可京城就这么大,谁家发生什么事了很快便会传开,更别说太常少卿家有意将此事闹大,就算叶懋禾想不知道都难。 再三劝说下,冯静微终于愿意先回去,叶懋禾赶忙带着冯静微回了自己的院子,下人们见冯静微自从叶懋卓被带走起就没吃东西,上个些早膳来,可冯静微哪里吃得下,握着叶懋禾的手又是一阵哭诉,叶懋禾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了,更别说走门路去救弟弟。 冯静微哭着哭着便没了声音,叶懋禾吓坏了,赶忙轻晃着冯静微,不断唤着冯静微:“母亲?母亲!”见冯静微没动静,这是晕过去了啊!赶忙叫人去请郎中来。 而老太太这边头疼的越来越厉害,家妈妈没了法子,也只能去请叶懋英来。 此时叶懋英正在赤松府内同赤松绎商量此事该如何,赤松绎仔细端详着安荣临摹出来的半幅画作:“确实很眼熟!看着像是北寒的景色?” “北寒?”叶懋英有些意外,北寒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天朝? “嗯!确实是北寒的东西没错!”赤松绎看了半天,最后笃定的说是北寒的物件。 叶懋英不理解:“北寒从未与天朝有过交集,这画怎么会在天朝出现?” 赤松绎也满脸疑惑,说是北寒与天朝的交集,唯一的可能就是赤松绎之前送给天朝皇帝的一些物件,除了那些战马和武器外,赤松绎还送了些平日里供人欣赏把玩的小物件,其中就有几十幅名画,还有些罕见的文房四宝。 想到这,赤松绎有了些思绪:“之前我是送过一些东西给皇帝,不过都是宫里的东西,怎么会跑到宫外来?” “宫里的?”叶懋英突然想到祁嘉澜,她不就是在宫里居住的公主吗?想知道宫里的事,向她打听是最省事的选择。 叶懋英突然笑了起来,开心的说着:“我现在就进宫去。”说着起身就要走。 赤松绎哪里能让她就这么走了,就在叶懋英起身的瞬间,赤松绎立刻伸手拽住叶懋英的胳膊,一个用力,美人就坐在了赤松绎怀中。 叶懋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抱了住,坐在赤松绎腿上,人都有些懵了,一双灵动的眸子惊魂未定,看着赤松绎又有些疑惑的样子。 一旁的下人们见到这个场景就知道该是退下的时候了,几人相视一笑,纷纷退了下去,走的时候还不忘将福泽也一起推出去,福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在房门外了,显然她还没有适应叶懋英有夫君这档子事。 赤松绎看着怀中的人儿,忍不住将脸贴近些,叶懋英还没完全适应这种亲密的动作,下意识身子往后倾斜一分,见叶懋英要躲,赤松绎立刻伸手缆柱叶懋英水柳一般的腰肢,又往自己怀里收了收,这下叶懋英可是躲不开了。 赤松绎鼻尖轻蹭着叶懋英的鼻翼处,嘴唇就要贴到叶懋英薄唇上,叶懋英尽力抿住双唇,双眼也下意识闭上,赤松绎看着叶懋英,突然发问:“你好像不乐意啊?”说着又贴紧一分,二人嘴唇完全碰上,叶懋英突然觉得嘴唇一凉,身子又僵硬一分,就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只浅浅的呼吸,保证不会憋死自己就好。 第40章 闻所未闻 二人鼻尖贴着鼻尖,对方身上的味道那是闻得一清二楚,赤松绎身上是松针的味道,很淡,非常好闻,而叶懋英平日里不用什么香粉,身上是自然散发出的体香,淡淡的体香很是好闻,赤松绎沉醉其中,久久不愿放开。 赤松绎见叶懋英抿着双唇,突然就来了兴趣,伸手捏住叶懋英的脸颊,拇指食指微微用力,叶懋英双唇便不自觉的撅了起来,叶懋英想推开赤松绎,奈何二人身子紧贴在一起,手都抬不起来,跟别说推开对方,叶懋英感觉自己就像是落入虎口的小羔羊,还是自己送上门的,这只大老虎就算不想吃也不行呐! 赤松绎用自己的双唇覆盖住叶懋英的樱桃小嘴,舌头用力撬开她的玉齿,这是叶懋英第一次尝试舌吻,身子不自觉的发烫,脸颊微红,心跳快的恨不得下一秒就从嗓子眼蹦出来,身子僵硬无比,连手都下意识的抓住赤松绎的衣衫,越抓越紧,幸亏这布料织的密,不然还真经不住这样用力的拉扯。 此时此刻叶懋英已经放弃了挣扎,赤松绎发觉怀中的人儿没了抵抗,更是肆无忌惮,舌头往里更深入了些,就连双眸也安心的闭上。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并伴随几声呼喊,就在二人还沉浸在蜜乡中时,门突然被推开,叶懋英还来不及推开赤松绎时,福泽就急匆匆的进来了。 福泽喊着叶懋英:“小姐!小姐!老太太她......”话只说了个开头,福泽就愣在原地,看着自家主子被赤松绎抱在怀中,二人的脸紧紧贴着,福泽瞬间慌了神,立刻捂住脸,转过身去,不敢多看一眼。 而赤松绎则微微蹙眉,满脸都是不耐烦的样子,像是无声的控诉着福泽在这个时候打断他的好事。 可叶懋英却听到至关重要的三个字“老太太”,叶懋英心中立刻涌上一丝不安,赶忙起身询问:“祖母怎么了?” 福泽听见叶懋英的话,但还是不敢转过头,还是背对着二人,怯生生的回应:“方才家妈妈派人到郡主府请小姐回一趟叶府,说是老太太头疼病犯了,现下已经下不了床了。” 叶懋英一听这话,哪里还能坐得住,二话不说就往门外跑去,福泽原本背对着二人看不到叶懋英已经起身,突然叶懋英就跑了出去,福泽也顾不上其他,赶忙抓起一旁的斗篷句跟了上去:“小姐!斗篷!”只留下赤松绎一人坐在原处,满脸幽怨。 侍女见叶懋英离开,便想着进去把冷了的茶水换了,结果一进去就看见赤松绎满脸的不开心坐在那里,侍女有些小小的惊讶,她从没见过赤松绎这般模样,忍不住看了几眼,赤松绎发觉侍女看着他,更加恼火,抬头呵斥道:“看什么?没见过你家主子被人抛弃啊!出去!” 侍女愣是忍住了,没笑出声,赶忙退下,心里想着:“还真是没见过!” 叶懋英一上马车就叫车夫快点,车夫不敢怠慢,用力挥着马鞭,两匹红棕烈马疾驰在街道上,街道上的人们纷纷躲避,车夫一边挥鞭,一边大喊:“让开!让开!” 转眼就到了叶府,门口的小厮都来不及向叶懋英行礼,叶懋英就快步进了叶府,直奔老太太院中而去。 进了卧房,看到老太太躺在床上,头上戴着个桦茶金丝抹额,眉头紧蹙,不住的低声呻吟着,看来是十分痛苦。 叶懋英赶忙走到老太太榻前,轻声唤着:“祖母?祖母?”说着伸手去为老太太把脉。 叶懋英这边为老太太看诊,一旁家妈妈焦急的说着:“二小姐,您可算是来了!老太太从天擦亮时就开始头疼,现在已经是疼的开始有些迷糊了,二小姐之前给开的药也吃了,可没什么用啊,还是疼!” 叶懋英把完脉,又用手扒开老太太眼皮看了看,同时问着家妈妈:“祖母头疼病原已经好多了,怎么今日突然疼的这么厉害?” 家妈妈也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和叶懋英说出实情,见着家妈妈不回答,叶懋英叫一旁的侍女拿纸笔来,同时催促着:“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为着三弟的事?” 家妈妈见此也是瞒不住了,眼前这个二姑娘是郡主,她想要知道随便问谁都可以,既然瞒不过不如就说了:“是为着三哥的事,老太太昨夜没睡好,一直醒,今儿早起天不亮大娘子就过来哭诉,求着老太太出去找门路,这才......”叶懋英低着的头立刻抬起,看着家妈妈的眼神中生出一丝杀气! 家妈妈看着叶懋英的眼神,吓了一跳,这个二姑娘可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身上本就有一股子杀气,再加上这件事可是将叶懋英给惹急了,平日里还好,老太太被别人给气到如此,叫她怎么能忍?更何况这个冯静微还和自己有血海深仇,这股子杀气就更是掩盖不住了。 叶懋英呼吸都重了几分,但还是努力抑制自己心中的怒火,先把方子写好让人去善芸堂将药带回来。 经过几年的用心经营,善芸堂如今在京城也有五家分号,其中一家就在叶府隔壁街道,原就是为了方便给老太太抓药,结果这两年老太太不愿给叶懋英添麻烦,竟然是一次也没去过,要不是今日家妈妈见老太太实在是太难受,要给老太太的意思,自然是忍着就好,一把老骨头了,不要去折腾孩子们了,说什么也是不肯惊动叶懋英的。 这次给老太太开的是些药丸,自然是叶懋英自己研制的,这种药丸吃下去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会见效,不像传统的苦汤子,见效慢不说,还苦的很,光是叫人喝下去都头疼的很,更别说喝一次没有太大效果还要喝上几次。 老太太年龄大了,叶懋英只想让老太太的晚年别太痛苦,才连夜研制了这样的药丸。 结果这药丸研制出来后却卖的极好,每个月都是供不应求的状态,竟然还有人月初就排队去买,然后再高价卖出,即便如此,这样的药丸还是一颗难求,在京里的价格也被炒到一百两一颗,堪比黄金! 第41章 还是大姐姐懂事 药丸吃下去,老太太立刻就有了好转之象,头也不那么剧烈的疼痛了,甚至还能坐起来与叶懋英说话。 说了几句,叶懋英就匆匆离开,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后,叶懋英转头对福泽吩咐道:“立刻去调一组护卫队来,把这个院子给我守好了,任何人进出都要回禀给我!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进入!” “是!奴婢立刻去办!”福泽领命后立刻出了叶府大门,今日带来的护卫军只有六人,便让这六个人都留在叶府,轮班守护着老太太。 从前没觉得在叶府里有什么危险,今日才觉得住在自己的房子里也会有这么多危险,看来不提防确实是不行的。 吩咐过福泽,叶懋英并未出府,而是转头去了冯静微院里。 刚到门口就被两名侍女拦住,叶懋英冷笑着,老太太的院子都没人看守,冯静微这居然还派了人看守,这是故意在防着她呢,看来冯静微是知道叶懋英要来,提前做了准备的。 就凭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侍女就想拦住叶懋英?未免也太看不起她了吧,这简直就是在侮辱了她堂堂辽安郡主的大名。 叶懋英只用力一拽,两个侍女就翻倒在地,根本就不用费劲,两个侍女倒地后,叶懋英连看都不曾看二人一眼,目不斜视的进了院子。 走到卧房门口,竟然还有两个侍女守门,而冯静微卧房的门也是紧闭的,这是玩什么猫腻呢,大白天还关着门,两名侍女伸出手阻拦叶懋英:“二姑娘!大娘子还睡着,您请回吧!” 叶懋英看都不看二人一眼,只轻蔑的说:“方才还在祖母院子里放肆!现在就睡了?编瞎话也不看看是对谁说!”说罢,脸一沉,满眼的杀气是挡也挡不住的,两名侍女吓坏了,顿时慌了神,感觉二人的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 叶懋英不想和二人多费口舌,语气阴沉中带着一丝不耐烦说道:“让开!” 二人顿时放下抬起的手臂,再也不敢多言。 叶懋英用力推门而入,房门突然被推开,房中的冯静微被吓了一跳,就连手中的茶碗都打翻了。 叶懋英走到冯静微面前,一旁的叶懋禾见是叶懋英,立刻起身微微屈膝行礼说道:“见过郡主!”所谓礼多人不怪,即便是来找冯静微撒气的,见叶懋禾如此有礼数,便也不好大发雷霆,泛起的怒气顿时弱了许多。 不过怎么说还是要给冯静微一个教训,不然还真咽不下心里这口气! 叶懋英没有丝毫表情,只冷冰冰的说道:“大娘子!您自己管不好儿子,如今出了事,倒有脸去找老太太给您想办法了?”冯静微有些心虚,只看着叶懋英,不敢说话,就这么坐着。 叶懋英接着说道:“昨日四妹妹到我府上,我便与她说过,三弟本郡主保了,怎么?大娘子是信不过本郡主,天不亮就去找祖母的麻烦?既然大娘子信不过本郡主,那就算本郡主多管闲事了!大娘子自想法子吧,本郡主管不起您这尊大佛!”说罢转身就要走。 冯静微自然是已经从心虚变成了略微害怕的感觉,只因叶懋英的眼神实在是可怕,再加上叶懋英一口一个“本郡主”的说着,从根本上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同时也是对冯静微的警告,若是她再去找老太太哭诉,别忘了老太太还有一个郡主孙女,别太过分了! 冯静微不知如何是好,看着叶懋英闯进来说了一通就走,也没什么反应,而一旁的叶懋禾反应迅速,叶懋英这是不管叶懋卓了,要他自生自灭呢! 叶懋禾赶忙上前轻轻抓住叶懋英的胳膊,拦住了叶懋英的去路,满脸笑意看着叶懋英说道:“二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终究是一家人不是?母亲她就是病急乱投医,你也别怪母亲莽撞,她就是这么个胆小的性子,听说三弟在牢里挨了打她就坐不住了,这才去央求祖母的,二妹妹别同母亲一般计较。”说着看了眼屋里坐着的冯静微,冯静微还是端着那碗已经洒的所剩无几的茶水,愣愣地看着叶懋英的背影。 叶懋禾又接着劝说叶懋英:“大姐知道你是郡主,你一定有办法救三弟的对吗?他也是个蠢的,等他回来,母亲定好好看管他,定不让他再闯祸,二妹妹你看?” 叶懋英冷冷的看着叶懋禾,叶懋禾虽说心里发毛,可还是尽力让自己保持笑容,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叶懋禾只有哄着叶懋英,才能有机会救叶懋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叶懋英也不好搏了大姐姐的脸面,只冷冷说了一句:“若是大娘子也能像大姐姐这般懂事,也不会有今天的事了。”说罢立刻走出了门,头也没回的出了冯静微的院子。 此时冯静微才回过神来,反应过来刚才的种种,赶紧起身握着叶懋禾的手问着:“她不会真的不管卓儿了吧!” 叶懋禾扶着冯静微坐下,同时说着:“母亲宽心,二妹妹不是狠心之人。” 听了这话,冯静微稍稍安心了些,心里也生出些愧疚感,不是对别人,而是对老太太。 老太太一把年纪,眼看就没多少日子了,孙子下狱她自然是心疼的,可自己还不顾劝说非要去给老太太添堵,别人怎么劝都没用,非要等叶懋英满身怒气的冲过来才肯罢休,这又是何必呢? 叶懋英从冯静微院里出来后,准备入宫去找祁嘉澜。 刚走到叶府门口,便看到一辆马车缓缓而来,是叶天琪下朝回来,看来这次的事对叶天琪的官场之路好像没什么影响的样子。 不过叶懋英可没打算和他有什么交集,眼看马车越来越近,叶懋英不等一刻,抬腿就要上郡主府的马车,就在叶懋英上了马车,掀开车帘的一瞬间,叶天琪的声音传了过来:“懋英! 这下叶懋英就算想装作没看见也不行了,放下车帘,但没有要下马车的意思,就站在马车上,而叶天琪却高估了自己。 第42章 井底之蛙 叶天琪下了马车,忙走到叶懋英马车旁,抬起头满脸笑意看着叶懋英说道:“懋英这是来看你祖母吗?怎么也不留下用个午饭?” 原以为看到自己,叶懋英就会下车与他说话,没想到她不仅不下车,就连身子都不弯一下,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面上连个笑容都没有,就这样冷冰冰的看着叶天琪。 叶懋英有些不耐烦,本来就是要走的,结果被叫住,换成是谁都会不耐烦的吧。 不过别的姑娘可不会给自己父亲脸色瞧,也就叶懋英有这样的胆子,谁叫连皇帝都宠她呢,在这天朝还真没有哪一个不要命的敢跟叶懋英对着干。 “父亲有空还是多去孝敬祖母吧,别让什么阿猫阿狗都往祖母的院子里跑,要是吓到祖母,我可是会吃人的!”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话,叶懋英转头就进了车厢,福泽跟了上去,一声:“进宫!”还没等叶天琪有所反应,马车就已经疾驰而去了。 叶天琪一头雾水,站在叶府门口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马车已经走远,叶天琪即使心里有火也不敢发,毕竟现在叶懋卓的命可是攥在叶懋英的手里,若是叫这个女儿不痛快,可能叶懋卓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不明白叶懋英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决定先去给老太太请个安,刚走到老太太院门口,就被两名侍卫拦住,二人腰佩长剑,是皇帝赐给叶懋英的护卫,叶天琪不明白为何要将护卫安排在这里,便开口询问:“二位!是懋英叫你们在这守着的?” 其中一名偏瘦一点的侍卫回应道:“是!”叶天琪不死心,接着问:“那为何要你们守在这啊?” 侍卫接着回应:“郡主殿下说这个院子无人防守,什么人都能来打扰老夫人静养,叫我们好生看守,把一些不知轻重的拦在外面。” “不知轻重?”此时叶天琪才反应过来,这是有人来找老太太不痛快了,被叶懋英知道,才派了人守在这的。 可问题是如果自己就这样走了,那不知轻重的人不就是自己了吗?不行,这个门今天说什么也要进! 叶天琪无奈赔上一张笑脸说道:“二位,是懋英叫本官来看看母亲的,您二位可否通融一二?” 两名护卫互相看了一眼,微微点头,让开门口的位置,叶天琪这才进到院中。 平日里这个时候老太太应该会在院子里走动走动,只因叶懋英说过要多走走,呼吸新鲜的空气,多晒晒太阳,身子也会舒服很多,可今日院子里只有打扫卫生的下人,老太太并不在院中,叶天琪心头涌上一丝不安,前往别像他想的那样。 叶天琪加快脚步进入老太太卧房中,家妈妈见是叶天琪来了,给叶天琪微微点头算是见礼,家妈妈也是看着叶天琪长大的,自然叶天琪也是非常敬重她老人家的。 不等叶天琪往里走,家妈妈赶忙拦住叶天琪,并小声说着:“主君,老太太睡了。” 叶天琪心中的不安更甚,但也不敢大声说话,满脸担忧之色,同时也是小声问着:“母亲今日为何睡到这个时候?”停顿一下,接着问道:“门口的侍卫是懋英安排的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家妈妈回头看了眼熟睡的老太太,低下头微微叹了口气,脸上担忧神色明显,抬起头看着叶天琪小声回应道:“今儿早起大娘子来了,和老太太说了好久的话,老太太撑不住就犯了头疼的毛病,我见不好,就着人去请二小姐,二小姐来了给老太太吃了药,老太太才好安睡的。” 听完家妈妈的话,叶天琪才终于明白,原来是自己这个大娘子惹的祸。 明白事情原委,叶天琪也不愿打扰老太太安睡,小声对着家妈妈说了句:“烦请妈妈好好照顾母亲”后便转身出了老太太的院子。 带着一腔子怒气就到了冯静微的院子,刚一进门就看到冯静微坐在妆台前摆弄着自己的首饰,叶天琪这股子怒火算是被彻底点着。 三两步走到冯静微跟前,一把夺过冯静微手里正拿着的碧玉廖天桂头发簪,一把摔在地上,簪子上的玉石瞬间摔碎。 冯静微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的愣在当场,不敢动一下,也不敢说话,睁大双眼直勾勾的的盯着地上已经被摔得粉碎的玉簪。 下人听到动静也不敢进来,只在门口看着,她们也没见过叶天琪对冯静微如此,因着冯静微嫁给叶天琪时,是与娘家断了关系的,当初大婚时,叶天琪曾当众立下誓言“此生不负卿,相守到白头”成亲多年,从没有对冯静微发过脾气,没想到今日不仅动了怒,甚至还对着冯静微摔了东西,看着真是可怕极了。 “你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去找母亲的晦气!你知不知道,如果母亲有个三长两短,别说是懋卓,就是咱们整个叶家都得陪葬!你有几个脑袋,够她叶懋英砍的?”叶天琪几乎是用尽所有的力气在怒吼,他想吼醒这个蠢女人,同时也是发泄自己心中的怒气! 他自认这么多年对这个妻子没有一点不从的,什么好事都想着她,什么好东西都给她弄来,结果她非要在这个时候闹事,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半晌,冯静微终于反应过来,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心中升起一丝怒气,同时也有一阵寒凉。 冯静微撑着妆台缓缓起身,不可思议抬眸,看着叶天琪,原本就有些浮肿的眼眶又生出几滴泪水,带着些哭腔质问叶天琪:“你儿子现在生死未卜!你不去想办法,冲我发什么脾气啊!“ 叶天琪一听这话更是恼火,他难道没有想办法吗?受苦受难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能不心疼?他能不心焦吗? 叶天琪终于是彻底爆发了手掌狠狠的拍在桌面上,震的手边的一碗甜酪都有些发颤,大声的对着冯静微怒吼道:“你一个妇人懂什么?这次是陛下命刑部彻查,有人已经盯上叶家了!只有叶懋英有本事解决,你可知,你的一个冲动有可能害了全家的性命!” 第43章 绕圈子 这下冯静微是彻底傻眼,直接愣住,感觉到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一双眼睛不敢相信的到处乱飘,极度恐惧的使得眼泪都流不下来,嘴里还不住的念叨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个妾室,怎么会惊动陛下!不,这不可能。” 叶天琪也不敢相信,可事实如此,他不相信又能如何呢? 叶天琪看着晃神的冯静微,确实是被吓得不轻,恻隐之心微动,上前将冯静微搀扶起来,语气放缓了许多:“静微啊,你还是安心的待在府里,这件事你就别插手了。” 冯静微已经被吓傻,她一个五品官家的夫人,连皇宫大内都没进过,与她来说,皇宫是个无比遥远且威严的地方,更别说是陛下与娘娘了,更是见都没见过,那是如同神明一般的存在。 这次的事与陛下有了关系,即便是她再想使力也无法,除了等着还有其他选择吗? 与此同时,叶懋英已经进了宫,进了宫便直奔祁嘉澜的嘉合殿而去。 此时祁嘉澜正在赵嬷嬷的指导下练习女红:“我的殿下呦,老奴都教了您三天了,您这......一朵花都绣不出,这叫老奴如何交代呀!”赵嬷嬷实在是发愁这位公主殿下,叫她弹个琴,跳个舞还行,可叫她学绣花,实在是难为她也是难为这些个奴才们。 祁嘉澜也有些恼火了,小脾气一上来,直接甩手不干了:“父皇干嘛非要我学绣花嘛!别说绣了,就是这些个彩线我都分不清!宫里有绣坊,为何非要让我学?不学了!烦得很!” 祁嘉澜甩了手里捏着的针,绣针被甩在绣布上,直接扎在这片歪歪扭扭的竹叶上。 “殿下!这出翠竹是最简单的花样了,您再坚持坚持啊!”赵嬷嬷看着面前发脾气的祁嘉澜有些慌了,赶忙好言劝慰。 “简单什么呀!你看这个竹子,一节一节的,每一节还有好几种颜色,哪里简单了?”祁嘉澜抱怨着花样太难,想了想又是皇帝叫学的,怎么着也得有个结果,犹豫了下,接着说道:“你去!给我找个最简单的花样来!”说罢,很是不爽的叹了口气。 赵嬷嬷有些为难,却也知道这个花样是有些为难祁嘉澜了,便松了口:“好,老奴去给殿下找找看。”说罢,冲着祁嘉澜行了个礼,后退几步,转身走出卧寝。 赵嬷嬷前脚跨出门槛,迎面就撞见了叶懋英,赵嬷嬷一辈子待在绣院,不曾见过叶懋英,可看着叶懋英的衣着也知道不是普通人,便也向着叶懋英俯身行礼,却没说什么。 叶懋英从来就不是在乎这些的人,自然没把一个老嬷嬷放在眼里,瞄了一眼就进入了祁嘉澜的卧寝。 刚一进门就看到祁嘉澜气鼓鼓的坐在绣架前,一脸幽怨的看着面前这幅翠竹,绣的实在难看,就连自己都看不下去。 “你干什么呢?”叶懋英一句话,直接让祁嘉澜笑逐颜开。 “英姐姐!你怎么来了?”祁嘉澜看着是叶懋英,立刻就把绣花的事抛在脑后,起身走到叶懋英面前,笑眯眯的看着叶懋英,脸上惊喜之色尽显。 叶懋英见到祁嘉澜也是欢喜的,不过今天来是要紧事,顾不得寒暄什么。 叶懋英看着祁嘉澜的眼睛,又瞟了一眼旁边的司芝,祁嘉澜立刻明白叶懋英的意思,仰起头,一副严肃的表情,对着司芝说道:“你们退下吧。” “是!”三五个宫女冲着二人行过礼,纷纷退了出去。 见众人退下,祁嘉澜赶忙挽住叶懋英的胳膊,拉着她坐下。 叶懋英才凑到祁嘉澜耳边小声说着:“今日我进宫是为着我家那个不成器的三弟。” 祁嘉澜这才想起来,叶家这个叶懋卓前几天被下了狱。 祁嘉澜回应道:“这事我有耳闻,说是父皇下令彻查的。” 叶懋英听着,祁嘉澜是知道这件事的,那就省的她讲述事情原委了。 “嗯,我是奇怪,一个妾室,怎么会惊动陛下?怕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今日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帮我打听打听,到底是谁去求的陛下。” 祁嘉澜身在宫中,而且是个极喜欢看热闹的人,宫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她总是第一个知道的。 祁嘉澜想了想,记得什么时候有人来跟她说过一嘴,想起来一些,便说道:“好像是曹婕妤。” 叶懋英没听过这个人,若有所思的回应:“曹婕妤?开封府曹判官家的长女?” “对!”祁嘉澜原本还有些想不起来是谁家的女儿,叶懋英这样一说,瞬间就想起来了,祁嘉澜接着说:“就是曹通判家的女儿,听说她求到娘娘跟前,原本是要请开封府彻查的,后来又说怕她父亲查案会有偏私,这才移去了刑部。” “原来是这样!”叶懋英终于明白为何会是刑部接手这个案子,不过叶懋英总觉得这件事不是表面上看上去这么简单。 先不说这个女子到底是不是曹婕妤的妹妹,即便是,那时间也太过巧合,不早不晚,偏偏在人死了之后立刻确定身份。 而且从祁嘉澜的反应来看,这个曹婕妤在宫里并不得宠,既然不得宠,就不会在第一时间想到找皇后告状,而是应该由曹通判向皇帝表明此事,直接在早朝上与叶天琪对峙才是最便捷的方式,怎么会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带着些疑惑,叶懋英继续抛出问题:“那这个曹婕妤在宫里有没有和谁比较亲近?” “比较亲近?”祁嘉澜听到这个问题,瞬间明白叶懋英的担忧,一个不得宠的嫔妃,就算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和当下最得宠的郡主唱反调,背后一定有人在给她撑腰。 祁嘉澜想了一圈,并没有想到什么人:“这个我还真没注意过,不过我可以帮你打探一下。” 既然是找宫里的人,应该难度不大,对于祁嘉澜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下也没别的办法,只能一点一点找线索,叶懋英虽然心急,但好歹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 第44章 刑部大牢 “好。”与祁嘉澜说完话,叶懋英正打算去一趟刑部,虽然不能把人救出来,起码要保证叶懋卓的性命。 叶懋英正准备起身时,祁嘉澜伸手将人拦了下来,说道:“等等!” 叶懋英见祁嘉澜好似还有话说,便重新坐了回去,看着祁嘉澜,等待祁嘉澜开口。 祁嘉澜转头,看了一眼门口,确定没有人后,小声说道:“你前几天失踪后,我发现我身边的司芝有些不对劲!” 一听这话,叶懋英的兴趣顿时被提了上来,她原本就是要好好查查这件事的,没曾想叶家出事,这件事就被耽搁下来,没想到现在有了眉目。 叶懋英饶有兴趣的伸手托住下巴,好奇的看着祁嘉澜。 祁嘉澜接着说道:“那天司芝借口裙子脏了去擦拭,结果就消失了半炷香,后来几天我发现她有些不自然,像是心虚的样子。后来我悄悄找人问过,她家哥哥突然收了两房小妾,老家还置办了好几间铺子。” 叶懋英明白这话是何意,这明显就是收了别人的好处,一个小小的宫女,就算再得脸,也是个公主的宫女,家里又不是经商,怎么可能在极短的的时间里置办好几间铺子,这也太明显了些。 叶懋英嘴角轻勾,小声说了句:“有意思。” 祁嘉澜没听清这话,疑惑的问了句:“你说什么?” “没什么。”叶懋英收回笑容,接着问了句:“然后呢?” 祁嘉澜接着说:“我还在她房里发现了好几根金条,虽然不多,但我没赏过她那些,顶多就是些珠串首饰。” 听了这话,叶懋英饶有兴趣的点了点头:“能拿得出金条的人在京里也不少,不过和我有过节的也就一家。” 祁嘉澜这时才彻底明白,是房家! 祁嘉澜恍然大悟,立刻做了个大胆的猜测:“那这次......” 叶懋英也想到这层,不过还不能确定,毕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说什么也都只是猜测。 而且掳走她的是赤松阳,一个北寒皇子,一个天朝重臣,怎么想都不可能凑到一起,可若是他们真的联手,那自己可就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完全被动。 叶懋英想了想,还是先解决眼前事要紧,回应道:“暂时还不能确定,我先去一趟刑部,不管怎么说,先把他性命保住才是要紧的。” 祁嘉澜一听这话,赶忙说道:“那你快去吧!听说刑部的大牢最是难过,没问题的人都要褪一层皮的。” “嗯。”叶懋英匆匆别过祁嘉澜,当即出了宫,前往刑部。 到了刑部已经是正午,门口只有两名侍卫守着,侍卫没见过叶懋英,两人手中长枪一横,拦住叶懋英去路。 叶懋英没说话,身边的福泽瞬间不乐意了,立刻上前两步,拿出叶懋英的郡主腰牌亮在二人眼前:“放肆!郡主大驾,也是你们能拦的吗?” 侍卫一见腰牌,立刻收枪下跪行礼:“不知郡主驾到,郡主恕罪!” 福泽收了腰牌,重新站到叶懋英身后,叶懋英冷冰的语气对两名侍卫说道:“起来吧,本郡主进去探视,请二位通融。” 刑部的大牢的确不是好进的,一般关押的都是重罪,并且大多是犯事的官员,按理说没有皇帝的手谕都是不允许探视的。 两名侍卫站起身,却不敢抬头,低着头互相看了一眼,很是为难。 其中一名侍卫大着胆子开口道:“敢问郡主可有陛下的手谕?” 方才在来的路上,叶懋英就已经想到,没有手谕,怕是进不去。 叶懋英面上带着一丝笑容说道:“自然是没有的!不过......想必二位也知道本郡主为何而来,不会叫你们为难的。”说着,微微侧目,轻唤了一句:“福泽。” 福泽听到叶懋英唤自己,有些不情愿的打开跨着的药箱,拿出一个小小的布包,看上去沉甸甸的,福泽上前两步,将手中的布包递到那侍卫面前。 叶懋英接着说道:“本郡主不过是想看看弟弟是否安好罢了,这些就当是请各位兄弟喝茶的。” 两名侍卫从前就听过叶懋英的大名,赫赫有名的女战神,一点都不输给男子,从心底的敬佩让二人有些激动,但还是故作镇定,没有表现出来。 二人又是互相看着,谁都不敢伸手接过这个布包,叶懋英见二人看来看去没有反应,不过再这样耽搁下去,她来过刑部的事怕是要瞒不住,无奈下,只能阴沉下嗓音,略带威胁的语气说道:“我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二人一听这话,明白了这个郡主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随和,立刻便接过布包,为叶懋英让开一条路。 进到牢房内才知道,这个赫赫有名的刑部大牢不止传说中的苦,阴暗潮湿,甚至连个小小的窗户都没有,四周的空气安静的可怕,原以为这里可能是哀嚎遍野,到处都是受刑的重犯,没想到竟然如此安静,仿佛进入一片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空间。 越是往里走,越是能感受到死亡的压迫感,福泽越走越害怕,经过第三间牢房时,看到了牢房里的人,瞬间尖叫起来,一下子扑倒叶懋英身上,双眼紧紧闭着,一双手死死攥着叶懋英的胳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看见了鬼。 叶懋英到没有多害怕,毕竟在来的马车上已经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好让自己看上去并没有多恐惧。 福泽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叶懋英有些意外,不过最要紧的还是福泽看上去是个非常瘦弱的小姑娘,怎么这个手劲这么大,叶懋英疼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但还是淡定的说道:“你再抓紧一点!你主子我就是独臂郡主了!” 福泽太过恐慌,只听到叶懋英说了句什么,脑袋里就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缠绕,根本没有听清。 “啊?小姐你说什么?”福泽没敢睁开双眼,低着头,紧紧的贴在叶懋英身上。 叶懋英无奈,抬头看了眼棚顶,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这是牢房不是坟地,叫那么大声做什么?” 第45章 意外收获 福泽这次总算是听清叶懋英说了什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状态,实在是过分了,福泽赶忙松了手,同时微微睁开双眼,看着叶懋英,声音都在颤抖,害怕的说道:“小姐,我们快走吧,这里好可怕。” 叶懋英原本没有看到旁边的牢房里是什么情形,福泽这样一说,倒是引起叶懋英一点好奇,转头往身旁的牢房看去。 这一看就让叶懋英都有些意外,在牢房的角落里躺着一个男人,只能说是个男人,连什么模样都看不清,已经干透了的血渍遮住半张脸,双手双脚都是被上过夹棍的痕迹,没有一根手指是完好的,甚至还有两根手指因骨折外翻,丝丝血迹顺着胳膊流到指尖,再跌落到满是泥土的地面上,看着真是恐怖至极。 福泽的叫喊引来了牢房内的看守,三五名守卫寻声而来,此时已经看到叶懋英二人,领头的班头最先看到她们,原本远远看到二人大家都非常警惕,可等走近看清楚叶懋英后,领班直接下跪,没有一丝犹豫:“参见郡主殿下!” 叶懋英原本还想着该怎么同这些守卫解释,突如其来的下跪让叶懋英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福泽当即直起腰杆,就算是再害怕,也不能在外人面前失了郡主的体面。 后面的守卫虽然有些懵,但班头都跪下了,他们也不好站着,都跟着跪下。 此时叶懋英只想着,认识就好办了,右手微微一抬,冷声说道:“免礼吧。” “谢郡主!”守卫们谢过都起了身,只有那个班头还跪着,叶懋英有些疑惑,叫起身都不起来,这是唱的哪一出? 只见那班头身子俯的极低,甚至还有些微微颤抖,这一出看呆了众人,甚至福泽都大着胆子探出脑袋一副瞧热闹的心态。 后面的守卫看班头异常的行为都有些纳闷,纷纷上前要把班头扶起来。 在众人的努力下,地上的班头终于是抬起头,身子依旧颤抖,眼角挂着两行泪珠。 怪不得刚才一直不起来,这是在这哭着呢。 叶懋英看到这一幕,真真是不明白,看着地上的班头,疑惑的问道:“哭什么?” 班头这才努力缓和自己的情绪,哽咽的回应道:“回郡主!属下曾跟随郡主出征,后来在战场上受了伤,是郡主亲手医治。”说着,抬起手,用袖管擦了一把眼泪,接着说:“后来,是郡主开恩,得知家中母亲重病,还给了银两为母亲诊治,母亲捡回一条性命,也是郡主说属下家中只有属下一个男丁,免了战场之苦,这才让属下有机会来这牢房里过活。”说着抬起头,万分激动的看着叶懋英,接着说:“是郡主给了属下一家希望!郡主天恩!属下感激不尽!”说罢就开始猛的磕头,一个一个响头磕在地上,看着就让人揪心。 叶懋英赶忙上前将人扶住,没让他接着磕:“再这样磕下去,你这脑袋就废了!岂不是辜负了本郡主的好意。” 班头听了这话,当即不敢再磕下去。 叶懋英扶着班头,微微用力,将班头从地上扶了起来,站起身才看得清这班头长相确实眼熟,仔细端详片刻,叶懋英终于想起,双手轻轻一拍,极惊奇的问道:“你是不是姓周?” 班头听了这话,好不容易抑制住的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连忙回应:“是是是!属下贱名周文杰,劳郡主还记得。” 叶懋英终于是想起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那一战惨烈,死伤无数,叶懋英一开始在将营内布阵,奈何将士伤亡数量巨大,军医都出动也还是严重不足,叶懋英干脆也加入到救人的队伍中,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一边是垂危的将士,一边是前方传来的战报,叶懋英一丝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就连一口水都没喝。 终于等到战争结束,叶懋英愣是守在水桶前喝了三大碗清水,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在这战火中救人指挥两不误,一旁的副将那是既心疼又佩服,还拿出自己的大饼给叶懋英,叶懋英生是吃了两大张饼子,吃完又去治疗伤患。 那一战,让几万名将士心悦诚服,叶懋英也止不住感叹道:“那一战,惨烈!” 福泽在一旁快要疯了,这样的地方她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她伸出手扯了扯叶懋英的衣袖,小声说道:“小姐,办正事要紧呐!” 叶懋英这时才反应过来,沉浸在曾经的战场中,差点把正事耽误了。 叶懋英赶忙打断周文杰的联想,问道:“叶懋卓在哪里?” 周文杰也反应过来,赶紧擦了一把眼泪,极其恭敬的说道:“就在前面,属下带您过去。”说罢,侧过身,抬起右手为叶懋英指路。 拐了两个弯终于是到了,叶懋英看着眼前的牢房,奇怪的很,与其他牢房的差别不是一星半点,不仅有棉被,油灯,甚至还有桌椅板凳,一堆书籍画册,桌上还摆放着没吃完的酒菜,甚至地上还有个炭盆,叶懋卓身上的牢服也是非常暖和,看上去里面塞了不少棉花,这哪里是坐牢子,分明就是来享清福的吧。 周文杰面带笑容解释道:“这位是郡主的兄弟,我们不敢怠慢。” 叶懋英冷笑一声,心想着“怠慢吗?我还怕他不受罪呢。” 叶懋卓也看到了叶懋英,坐在榻上都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带着一股子傲气,仰着头,忍不住炫耀道:“呦!这不是二姐姐吗?怎么?想来看看我落魄的样子吗?不好意思!叫你失望了!”说罢还止不住的笑出了声,看上去还真是欠揍呢。 叶懋英面上扬起一丝微笑,对着周文杰说道:“干得好,不过他不喜欢这些,把东西都撤出去吧!” “啊?”周文杰有些蒙,善待她的弟弟难道不对吗? 第46章 期待惊喜 叶懋卓笑声也随着这句话戛然而止,不可思议的看着叶懋英,不过叶懋英可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她此番冒险来到刑部就是为了保住叶懋卓的性命,没想到他竟然过的这样舒服的日子。 叶懋英接着说道:“我看门口那只狗都冷的打颤了,他身上的衣服看着不错,给那只狗穿上吧,穿他身上都浪费了这些棉花。”说罢转身就走,只留下叶懋卓在牢房里骂骂咧咧的声音。 周文杰是没看懂这姐弟俩唱的哪一出,不过郡主叫撤掉,那是一刻都不敢耽误,当即撤掉牢房里所有的物品,临走时还不忘将叶懋卓身上的衣服扒下来,这下叶懋卓可真是体会到什么叫寄人篱下的滋味。 叶懋英在回府的马车上时,满脑子都是当初在叶家时叶懋卓对她的所作所为。 当初她还小,有一回厨房三天没给送饭,小小的姑娘饿的都走不动道了,父亲也见不到,大娘子也不管她,她只好悄悄的到厨房想找点东西吃,结果被叶懋卓发现了,不由分说,上来就夺了她手里的半个馒头,一把扔在地上,还踩了几脚,叶懋英记得特别清楚,当是叶懋卓说过:“小兔崽子,你也配吃这白面馒头?” 那种寄人篱下的滋味她尝过,如今她都不用亲自动手去夺他的馒头,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能让叶懋卓生不如死。 叶懋英微冷笑着,低声自语一句:“冤冤相报啊!” 一旁的福泽知道自家小姐心情不好,拿出常备着的杏脯,递到叶懋英面前,说道:“小姐,吃些甜的心情会好些!” 叶懋英看着福泽的眼神中满是宠溺,小小的姑娘曾跟着她吃过不少苦,她曾被发配到庄子上的那几年,不允许带走福泽,福泽被安排在叶府做粗活,寒冬腊月连口热水都没有,稍有不慎就是一顿板子,等叶懋英回来时,她身上一块好皮都没有。 如今日子好起来了,叶懋英也想给福泽更好的,不论是吃的住的,衣衫首饰都比外面富户人家的小姐还要好,再也不用干粗活,福泽这也算是熬出头了。 叶懋英惆怅的神情也在福泽的细心安慰下好了许多,等回到郡主府时心情已经好上许多。 接下来的几天就是静静等待消息,不过叶懋英有一点想不明白,叶懋卓在牢里的日子完全可以用安逸两个字形容,那么冯静微是从哪里听说他挨打的消息的呢?难不成是有人故意告知?可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叶懋英吩咐安吉等人,将叶府彻查一遍,务必找出可疑之人,为了做的隐秘不打草惊蛇,安吉特地从老太太房里下手。 先是以照顾老太太为由,安排几名侍女过去,这些侍女无疑都是血族姑娘,她们白日里正常伺候老太太起居,等夜深人静时挨个查探所有厢房,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甚至于谁喝水时喜欢放点茶叶也是一清二楚的。 经过两天的探查,终于在七女儿叶懋兰院中发现些不对劲,侍女立刻回到郡主府禀报,此时已是深夜,好在叶懋英还没睡。 这次回来禀报的是安荣,自从上次叶懋英昏迷后就发现这个姑娘是个可用之人,这次也是她带领几人前往叶府。 “皇子妃?”安荣没有着急进入叶懋英的卧寝,而是站在窗边小声询问。 “进来!”叶懋英正挑灯夜战,这次赤松绎送来的聘礼中有非常多孤本兵书,叶懋英这几日都在看,看的入迷时是连水都忘记喝,福泽已经记不得叶懋英有多少次把茶水放凉了都没动一口,一次一次为叶懋英换热茶已经成了福泽的日常。 安荣轻轻推开房门,低着头走到叶懋英身边,昏暗的灯光让叶懋英眼睛有些酸,可即便是这样她也顾不上为自己添灯。 安荣见此,没有着急开口,而是先为叶懋英添灯,房间里终于是亮堂起来,安荣放下手里的灯烛后,轻声开口说道:“禀皇子妃!奴婢在一名侍女房内发现了这个!” 说着,安荣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递给叶懋英,叶懋英放下手里的兵书,接过这个小小的木盒,小木盒只有掌心大小,没有任何花纹装饰,只一个简简单单的木盒。 叶懋英打开木盒,木盒里还有一层布块,看着平平无奇,打开布块,一朵干花出现在叶懋英眼前。 这朵花纯有一股子异香,花瓣呈奇异的透明色,花瓣上的经脉都异常明显,已经干枯的花蕊上还能看到细微的水珠。 叶懋英看到这朵花,很是奇怪,已经干枯的花朵上怎么会有水珠? 仔细端详之下,叶懋英认出这朵花,这是极少见的药材,名为魂回,磨成粉用水吞服,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就能救回来,这可是只存在传说当中的神药,寻遍天下都不一定能找到十朵,珍贵程度可见一斑,没想到今日竟然在叶府侍女房里发现了这等神奇的药。 叶懋英明白,像这种稀罕物绝不可能是一个小小侍女自己得到的,这种东西有价无市,听说曾有人出价千两黄金求得,这样的物件定是什么极其有钱的人收藏起来的才对。 安荣没有说话,只在一旁安静的站着。 叶懋英在见到这朵花时,脑袋里的谜团已经清晰大半。 能拿得出这样的东西,并且还和她有仇的,京里只有一家。 不论是前几日进宫,还是今日的魂回,各种线索都指向一个家族。 房家! 那也就顺理成章的都推想出来了。 房家的大女儿是宫里权势滔天的房贵妃,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是曹婕妤向皇后告发,背后定是房贵妃在给她撑腰。 想明白这些,叶懋英心理大概有了计划,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房家彻底倒台,一个贵妃在宫里也掀不出什么风浪,房家没了,她要救出叶懋卓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吗? 事不宜迟,当下叶懋英就吩咐安荣:“你带领几个姐妹去一趟房府,仔细搜查房武清的房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哪里会有惊喜!” “是!”安荣领命立刻前往房府。 第47章 浮出水面 房府不愧是将军的府邸,到处都有精兵把守,暗里还有无数暗卫隐藏其中,即便是血族也难以避开所有眼线。 安荣等人一直守在府外等待时机,眼看着天都要亮了,依然是一丝机会都没有,无奈各位只能先返回叶府,等天黑再次行动。 昨夜睡的太晚,叶懋英直到正午才起身,福泽倒也习惯了叶懋英这样不规律的作息,只要没有重要的事,她想睡到什么时候福泽都会不会催一句的。 叶懋英清醒过来便看到赤松绎坐在桌子边,看来已经等了许久。 叶懋英坐起身,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赤松绎?” “嗯?”赤松绎听到叶懋英说话,立刻转过身,看着叶懋英。 正午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户缝隙散落在赤松绎钻石一般的皮肤上,细碎耀眼的光芒刺的叶懋英都有些睁不开眼,叶懋英从心底里发出一阵惊叹:“这难道就是天神般的人吗?” 今日赤松绎身着一件葛巾紫长衫,头顶一只石英魁蓝发簪,再配上他一双紫蓝色双眸,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赤松绎听到叶懋英小声的感叹,面上立刻浮现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他站起身,缓缓走到叶懋英榻前,他冰冷修长的手指抚摸过叶懋英温热的脸颊,他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的都是对这个小姑娘的爱意。 赤松绎温柔的说着:“饿不饿?我昨晚打了几只野味,已经做好了,等你醒了就开席。” 这时叶懋英才觉得真是有些饿了,昨晚睡觉前就饿了,但那时已经是深夜,就没叫东西吃,这会儿真的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叶懋英一听有野味吃,立刻开心的点着头。 赤松绎转身走出房门,吩咐福泽为叶懋英梳洗。 经过片刻的等待,一个崭新的叶懋英出现在赤松绎面前。 为了与赤松绎今日的风格相配,叶懋英专门挑选了一件青紫色外袍,一只月光石海蓝步摇衬的她落落大方,赤松绎简直都要看呆了,站在院中就这样看着叶懋英,叶懋英都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看到她娇羞的模样,赤松绎更是努力忍着,心里默念百遍“还没成亲!还没成亲!还没成亲!” 凌霄看到这一幕他恨不得立刻闪到一边去,但他还在为赤松绎撑伞,没办法只能低下头,默默的等待。 终于等到进入合厅这一刻,凌霄一分都不想耽误,立刻转身退了出去,安吉看到福泽也跟了进去,直接伸手拽住她的胳膊把人拦了回来:“主子们用饭,我们出去等就好!” 福泽还在争取:“我要为小姐布菜的!” 安吉哪里会听她的,一心拽着她往屋外走,直到二人已经到了廊下,福泽还是不死心,趁安吉不注意就要往里屋去,安吉眼疾手快,立刻给她来了一个天旋地转,把人直接拽了一个大圈,这下福泽是彻底放弃了,只能乖乖的站在门口,毕竟她也不是安吉的对手啊。 赤松绎为叶懋英盛汤,一小碗汤面上浮着薄薄一层透明的油脂。 “这是用雪红参炖的青乌狸,听说最能补气血。”赤松绎一边将汤放在叶懋英面前,一边为叶懋英解释。 “青乌狸?”叶懋英还没开始喝,就被这个名字震惊到了:“这么稀有的灵兽竟然拿来炖汤?” 赤松绎却不以为然:“稀有吗?北寒山上还挺多的,我以为不是什么稀罕物。” 叶懋英更是惊掉了下巴,没想到这种在人类世界里极少数的灵兽在北寒竟然遍地都是,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叶懋英一开始还在为这青乌狸炖了汤而惋惜,随后就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你别说,这个汤还真是鲜甜,一点都没有野味的腥气,喝下去这一碗暖暖的汤品,瞬间感觉身上都暖和起来。 叶懋英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一股温暖的且柔和的力量在全身经脉里游走,一时间感觉舒畅很多,不开玩笑的说,哪怕让她现在一个人对战百名高手也是绰绰有余。 赤松绎看到叶懋英吃的香甜,自己也放心不少。 赤松绎就这样带着笑容,看着叶懋英,叶懋英则沉浸在这鲜甜中无法自拔,赤松绎眼见叶懋英就要喝下第四碗,连忙阻止她:“可以了,你今日喝的太多,身子会受不住的。” 赤松绎这样一提醒才反应过来,今日确实是喝的太多了,放下汤品,又吃了几口其他菜肴,这才意犹未尽的放下筷子。 赤松绎见叶懋英吃的差不多了,这时终于开口说了正经事:“上次你叫我看的画,我找到了。” “嗯?”叶懋英没想到画风转变的这样快,上一秒她还在享受美食,这一秒就要被烦恼的事牵绊。 赤松绎接着说道:“这幅画名为灼岂辽冠图,是千年前一位血族画师所作,此画消失多年,后来查到赤松阳曾经得到这幅画,后来就出现在那次的聚会上。” 叶懋英听到了她最不愿听到的消息,这就意味着赤松阳已经和太常少卿有了勾结,而房家也脱不了关系。 “看来他的手已经伸的很长了。”叶懋英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赤松绎此来就是来解决这件事的,他实在是太想尽快将叶懋英娶回家,就要把这些隐藏的危险全部解决,否则二人的婚礼上肯定会出事,以赤松绎对赤松阳的了解,赤松阳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赤松绎伸出手,抚摸着叶懋英已经握紧的拳头说道:“别担心,这件事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 叶懋英也不知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是觉得赤松绎说这样的话让她很安心,感觉肩上的担子突然间就没那么重了,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也可能是刚才汤品的功劳吧。 第48章 白夫人 从郡主府出来后,赤松绎决定不能再被动下去,这次他要主动出击。 在回到赤松府的马车上,凌霄凑到赤松绎身边小声的说:“主上!白夫人到了。” “嗯!”赤松绎在听到这个消息以后,脑子里第一个蹦出的想法是:“该如何跟白夫人解释?白夫人看到自己捧在手心的宝贝公主变成这副模样会怎样?” 想着想着,赤松绎竟然有些紧张,他在面对赤松阳时都从没有紧张过一分,赤松绎无意间手掌握紧了几分,食指与大拇指来回摩擦,就连凌霄都看出他的异常。 “主上!你怎么了?”凌霄第一次见到赤松绎这样的状态,难免有些担心。 “没事!”赤松绎表面镇定,实则内心无比煎熬,只想着马车慢点走,自己还没措好辞呢。 终于回到赤松府,赤松绎站在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才踏进府门。 见到赤松绎回来,廖观赶忙上前迎接:“主上!白夫人在公主的房间。” “嗯!”赤松绎一边尽量平复自己,一边往暖阁走去,到了暖阁发现二人并不在暖阁中,院门口守着一名侍女,是赤松洛风的贴身侍女安华。 安华上前向赤松绎行礼说道:“殿下!白夫人带着公主到密室去了,叫殿下在卧寝中稍等。” 听了这话,赤松绎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原本在最初创建密室时,赤松玄武就叮嘱过一定要在密室中建造一间完全封闭的暗室,丹药和珍贵的药材也要尽可能往密室里安排,现在想来可能就是为了今天这样的情况吧。 赤松绎焦急的等待着,直到天黑了又亮,整整两天一夜,密室的门才缓缓打开,赤松绎已经等不及,一直守在卧寝不曾离开。 只见白夫人一人出来,见到赤松绎的第一眼,白夫人就知道他等了许久。 还不等赤松绎开口询问,白夫人就抢先开口说道:“风儿的情况不是很好,不过性命已经保住了,现在还没有醒过来,也不知要到何时。” 白夫人说着,面上略显疲惫之色,赤松绎也很是愧疚,如果不是自己执意要保住叶懋英,也不会连累到赤松洛风。 赤松绎面上担忧之色尽显,白夫人看出赤松绎的心事,放下心来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当初既然选定风儿为你的护随,那她迟早有一天要面对这些的。” 这些道理赤松绎又怎会不明白:“只是她还小,我......” “这是她作为北寒公主的命运,为了天下子民,她的牺牲终究是值得的。”白夫人说的轻松,但赤松绎始终放心不下,里面昏迷不醒的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当她做亲妹妹一般宠爱,如今为了自己昏迷不醒,怎么说他也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赤松绎先将白夫人扶到隔壁院子休息,再命人宰杀几只雄狮为白夫人补身子,经过片刻的休息,白夫人也算是恢复过来,没有耽搁,直接回到墨苍院,开始和赤松绎商量对策。 不知不觉天也亮了,白夫人又去密室看了看赤松洛风,还没醒过来,看来这事也是急不得的,赤松绎也进入密室练了些丹药,一连三天,叶懋英都没见到赤松绎的面,这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 也去过赤松府,廖观只说:“主上不在府中,等主上回来一定向主上禀报,请郡主先回府。” 想去看看赤松洛风,得到的结果也是一样,说是赤松洛风正在修养,见不得客,无奈,叶懋英只能先回府。 “再过几日就是三哥大婚的日子,也不知道这个礼物他会不会喜欢!”很显然,叶懋英又开始纠结了,不过这次她只是对自己准备的贺礼有些不太满意,但是又看不出到底哪里不满意。 “小姐,昨日下了雪,这几日还是冷的,要不早些回去吧?”福泽一边为叶懋英披上一件白银狐斗篷,一边轻声劝慰。 只是叶懋英实在有些听不进去,一边担忧着赤松府的情况,一边想着自己准备给三皇子的大婚的贺礼有些上不得台面... 一旁的安吉想着宽慰几句,只是话到嘴边又实在说不出口。 她也同样忧心着赤松府的两位主子,若不是自己疏忽,又怎会让大皇子有可乘之机?若是没有让他钻了空子,也就不会有今日之事,她将一切罪责都归结于自己身上。 叶懋英也看出她的踌躇,原本想着让她回去休息,不必守着自己,徒生哀伤,可转念一想,她是血族,根本不需要休息,最终作罢,由着她自责。 “郡主,六公主来了。” 一小丫鬟来报,让叶懋英有些意外:“公主出宫了?” 小丫鬟颔首:“是,此刻正在前厅等着您呢。” 叶懋英没敢犹豫,当即朝着前厅方向而去。 今日的祁嘉澜一身宫女打扮,看来又是偷偷溜出宫的。 “英姐姐,你可算是来了。”六公主见着叶懋英出现,连忙上前去迎,还顺带屏退左右 叶懋英当即明白她的来意,引着人落座道:“来,坐下说。” 见四下无人,祁嘉澜这才说明来意:“你让我帮你查的画有消息了,那画名为灼岂辽冠图,听闻是房家当做贺礼送给了太常少卿,我命人去查,才知道是一个陌生男子交给房家的,至于这人是谁,我也不甚清楚。” 叶懋英灵眸转动之间,或许想明白了一切:“也就是说,这画不是内宫的物件?” 祁嘉澜跟着颔首:“是,图上所做并非是天朝景致,或许不是天朝的画师做的。” 叶懋英想起从前赤松绎的话,这图是血族画师所作,后来被赤松阳拿走,或许这个陌生男子便是赤松阳的人。 如此一来便说的通,赤松阳为了报复赤松绎,不惜对叶懋英下手,叶懋英又被赤松绎保护的周到,他无奈下只好对叶家动手,若是叶家出了什么事,叶懋英自然不能独善其身,如此一来,用她的性命要挟赤松绎的目的就达到了... 想明白一切的叶懋英不住冷笑一声,低声呢喃道:“好恶毒的手段!” 祁嘉澜没听清她说了什么,歪着脑袋好奇反问道:“你说什么?” 叶懋英发觉自己的反常,连忙回过神来:“没什么,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祁嘉澜很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这有什么的?谁让我们是好姐妹呢!” 第49章 舍不得 由于祁嘉澜是偷跑出来的,叶懋英赶忙借口为太后复诊而入宫,顺带将六公主送回去。 太后在见到叶懋英之后,这脸上的褶子愈发明显了些,与她说了好一阵子的话,无非是夸赞她有勇有谋,比寻常男子更加神武,天朝若是没有她可怎么好啊? 这样的话叶懋英早就听的腻歪,只是当着太后的面也不好反驳什么,也就陪着笑脸,等从宫里出来,这脸都要笑僵了。 宫门口的侍卫看着远去的马车犯嘀咕:“你说这郡主进去的时候身边有两名侍女,这出来怎么变一位了?” 另一名侍卫同样不解,不过他才不在乎那么多,或许是对郡主的绝对信任:“谁知道呢,可能是走丢了一个吧?等她想起来会来找的!安心站你的岗!不该管的别瞎操心!” 郡主府马车径直朝着赤松府而去,她要赶紧将得到的消息告知赤松绎。 果然,在赤松绎听到消息之后,当即便明白了所有:“看来我这位好大哥已经将房家拿捏在手里了。” 叶懋英不解:“可这对房家有什么好处呢?他们是天朝的官,与北寒毫无瓜葛,他们如何能确定赤松阳真的会帮他们?” 对此,赤松绎也是不解,只知道若是让房家钻了这个空子,只怕是对叶懋英不利。 男人幽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算计的意味:“既然他们这么信任大哥,那就让他们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才是!” 话落,叶懋英眼眸都亮了,期待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先扳倒房家!” 叶懋英垂眸看向面前茶盏上精致的描金若有所思:“只是房家在天朝根基深重,如今陛下只是夺了房家的兵权,他们可还有一个皇子在手,若是要动房家,只怕是连四皇子也要牵扯其中...” 男人剑眉微挑,语气冷冷的:“怎么?你舍不得?” 男人的话让叶懋英气愤不已,当即小脸一沉:“是!我就是舍不得我的好哥哥!他可是皇子!又是最有可能继任储君之位!只要我抱紧他的大腿,就能保我一生荣华!我自然舍不得!” 话音落,屋子里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叶懋英只觉得一股子莫名的冷风向她袭来。 她下意识柳眉紧蹙,搓了搓手臂,不自觉看向身边燃得正旺的火盆,星星火点噼里啪啦的响,门也是关的严实,哪里来的冷风呢? 就在她还在纳闷时,回首瞬间身边忽而出现一男子身影,当她抬眸看去,却只看到一张冷若冰霜的脸,蓝紫色眸子正死死的盯着她。 “你什么时候站起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吓我一跳!” 话音未落,男人右手沉沉撑在桌案之上,手边茶水瞬间凝结成冰,身子向前探去,直接将女孩小小的身体死死环抱住,顿时寒气从四面八方袭来,引得她汗毛直立。 “夫人放着我这样一位皇子不看,竟然想着别的皇子?”男人说着,不自觉靠近女孩一分:“本皇子有些吃醋了呢...” 男人冷眸缓缓下移,落在女孩紧张到颤抖的朱唇上。 看着面前一张红扑扑的小脸,男人唇角满意轻勾,这便是他要的效果。 可女孩却只觉得浑身燥热难耐,他深邃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眸子好似有某种魔力,将她的注意力全部牵引过去,让她移不开眼,呆呆的看着男人细腻到比女子还要滑嫩白皙的肌肤。 女孩不自觉抿唇,粉红的舌尖微微摆动,在男人眼中犹如美味的糖果,引得男人一个冰冷的吻覆盖上来,宛若一颗散着寒气的冰块,为她在一瞬间降温,身体的每一处毛孔都在霎时间收缩,令她脑海一片空白,四肢百骸僵硬到极点,动弹不得... 她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被吻的有些喘不过气,想要逃,却被男人有力的臂膀拦截,甚至连后退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像个小鸡仔似的被男人随意摆弄。 男人的吻愈来愈用力,但还是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分寸,至少在婚前,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失控的。 有了六公主的说辞,两人至少可以确定现下房家与太常少卿有勾结,而曹婕妤的妹妹之所以会出现在太常少卿家,多半是开封府尹与太常少卿的密谋。 也就是说,现如今房家、太常少卿还有开封府尹三家都在赤松阳的控制之下... 还真是下了好大的一盘棋啊! 为了将叶家击垮,赤松阳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若是被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怕是不能活着离开天朝,看来他是孤注一掷的... 两人分工明确,赤松绎开始寻找击垮房家的方法,而叶懋英则是利用自己郡主的身份潜入内宫,找出曹婕妤与母家勾结的证据,再加上那幅画,基本就可以解决这次的事。 说干就干,叶懋英当即入宫,带上了自己的两位血族侍女安吉与安荣,直奔六公主的寝宫。 跨入高耸的门槛,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身红衣的六公主在雪地里与几个小宫女玩闹,一起努力的堆雪人,六公主更是将自己头上的发钗插在雪人头上,众人围绕在一起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欢声笑语充斥在一整个红墙碧瓦之上,这一幕看在叶懋英眼中,让她不由的想起了从前在庄子上时,她一人在冰天雪地里砍柴,赤松绎也是这般与她一道堆雪人。 当时的她还在想,为何眼前这个男人总是穿着一身薄衫,就是寒冬腊月也不见他加一件斗篷,虽说可以将他比女子还纤细的腰肢展现的更加迷人,可他不冷吗? 自打得知了赤松绎的真实身份,叶懋英到现在还有一种如梦未醒的感觉,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美好的梦境,只希望这场梦永远都不会醒来。 “见过郡主!” “英姐姐!你来啦?快来与我们一道堆雪人!” 就在叶懋英还沉浸在美好的夙愿中时,一个宫女的行礼让在场所有人都不自觉看了过来,祁嘉澜更是蹦蹦跳跳的与她打招呼,女孩红扑扑的小脸上明媚的笑容让人觉得一股暖意迎面袭来,为这无尽的寒雪增添一抹暖流。 第50章 天衣无缝 叶懋英虽说上过战场,杀过人,身上也自然的流露出一股生人勿近的英气,可说到底还是未出阁的小姑娘而已。 她最终也是没能忍住诱惑,与她们一道在雪地里玩闹,直到筋疲力竭,索性直接坐在地上笑起来。 两名血族侍女见状,不由得心头一酸。 她们不知叶懋英从前都经历了怎样的苦楚,又是怎样才熬过来的,可看到她同寻常女子一般无忧无虑的模样,还是有些恍惚,或许是看到了还是人类时的自己吧? 两位主子玩累了,宫女们开始收拾残局,内侍们也开始打扫院子里的积雪,两位主子顺势回到里屋取暖。 喝着温热的茶水,围绕着的炭火烧得正旺,祁嘉澜这才想起正事:“英姐姐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三五名宫女将刚做好的果子放在二人面前的圆桌上,叶懋英这才缓缓开口:“我记得,你上次说你很好奇宫外的事。” 话音未落,祁嘉澜微蹙眉,水眸中满是不解,歪着脑袋,好像在说:“我说过这话吗?” 叶懋英面上波澜不惊,接着道:“我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府里,对于宫外的新鲜事,我还真不甚了解,正好,这几日安吉她们倒是与我说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我想着,既然你喜欢,又不好时常出宫,干脆将她们二人给你送来,多给你讲讲有意思的事,也好打发时间。” 话落,祁嘉澜水眸微转,下意识看向两名垂首而立的侍女, 又看了看英姐姐认真的眼眸,虽说不明白她为何要将人送进宫,但她相信她的为人,应该是不会做有损皇家的事,也就高高兴兴的应了:“多谢姐姐还想着我!我在宫里可要无聊坏了,父皇也不让我出宫,这下好了,有了她们,我不会无聊了!” 叶懋英顺势招呼二人上前:“她是安吉,她是安荣,都是我贴身的侍女,家世清白,头脑灵光,都是中用的。” 话落,两人一步上前,冲着祁嘉澜微蹲行礼,恭敬道:“给六公主请安。” 二人非比寻常细腻的肌肤,纤纤玉手一眼便知不是做粗活的,端庄大方宛若深闺女儿,光是看她们站在这里就知道英姐姐将她们养的很好。 “抬起头来。” 祁嘉澜想要看清二人的长相,可二人却不约而同的轻扬起下巴,眼眸依旧低垂。 一来,如此不算冒犯;二来,她们异于常人的瞳色实在是不宜展现在人前。 祁嘉澜满意颔首:“的确不错,英姐姐果然教导有方。” 从宫里出来,叶懋英再次踏上回府的马车,只是这次门口的两个侍卫又忍不住小声嘀咕:“你说这郡主是怎么回事?上次丢了一个侍女,这次干脆两个都丢了,从前也没听说郡主是个丢三落四的?如今这是怎么了?” 两人看着远去的马车不明所以,殊不知朝中变故也由此而生。 安吉、安荣两人看似寻常宫女,白日里伺候公主起居,为她讲宫外趣事,夜里夜深人静时便会悄然离开公主寝宫,尽量躲避暗卫与侍卫,仅用三日时间就找到有利证据。 而赤松绎这边,房家本身野心勃勃,要想找出他们的错处易如反掌。 深夜里,万籁俱静,回安殿中,微弱火光映照在男人修长的脖颈上,男人骨节分明的手在书本间来回挪动,中指上的一颗痣在烛火下尤为明显。 “她竟将自己贴身的丫头送给嘉澜?你可看仔细了?” “当日玉王生辰,她身边就是跟着这两位,奴才断然不会看错。” 吕尧说的斩钉截铁,四皇子剑眉微蹙:“她竟也舍得?” 男人眉眼清秀,丰神如玉,尤其是这一双清澈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眸子,怎么看都像是个不问世事的仙人,与这世间的污浊格格不入。 吕尧弓着身,眉眼间透露出一抹算计的意味,却又带着几分讨好:“殿下,您不是一直都想寻她的错处吗?这次不正是个机会?” “两个玩意而已,能有什么机会?” ... ... 次日一早,内宫里的皇子公主们齐聚一堂,向太后请安。 苗姑姑一边看着小宫女们伺候太后洗漱,一边打趣道:“太后今日心情很好的样子,就连这脸上的褶子都少了些呢。” 太后端坐在榻边,由着宫女为她擦拭手上的水珠:“今日不是老三娶亲的日子吗?看着孩子们都成了家,我自然高兴。” “如此说来,明日一早便可以见到王爷的新妇,听闻是谏议大夫常宏的胞妹,性格很是沉稳恬静的,想来书香门第的女儿,左右也是不会错的。” 太后跟着颔首,尤为感叹:“是啊,这门亲事我还是很满意的,皇帝眼光不错。” “是,听说当日王爷瞧着那女子许久未回神,想来也是喜欢的。” “嗯,时候不早了,你去叫孩子们进来吧。” “是。” 苗姑姑转身出了去,此时院子里的皇子公主们也早就等候多时。 四皇子祁鸿硕下意识环视院子周围站着的宫女们,恰巧看到一个陌生面孔低垂着头,很是谨慎的样子。 “昨日听闻六妹妹新得了两名宫女侍候,今日一见,果真俊俏,难怪你大费周折,要从宫外弄进来。” 听到四哥的话,祁嘉澜是有些不悦的,可奈何这是在祖母宫里,却也是咽不下这口气,当即阴阳怪气低声回怼道:“四哥哥还真是耳聪目明,隔着十几道宫墙竟也知道的如此清楚,难怪父皇都夸你长一双慧眼呢。” 祁鸿硕暗自冷笑:“六妹妹莫不是生气了?” 祁嘉澜扬起下巴,不屑道:“我可不敢生四哥哥的气,没的叫母亲知道,还以为哥哥这眼睛是长在我宫里呢。” 这话怼的祁鸿硕无言以答,宫里上百位主子,没人注意到她祁嘉澜宫里多了个人,只有他四皇子,不看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倒是关心妹妹的宫了多了几个人,还不算不打自招吗? 祁嘉澜的声音很小,但也足以让身边几个公主听个清楚,她们面面相觑,满脑袋雾水,实在是不知道这两人又在闹什么别扭?奇怪的很! 第51章 玉王大喜 “太后请几位入堂说话。” 苗姑姑的出现打破了这有些焦灼的温度,不过众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这二人是从小打到大的,可以说打打闹闹几乎是他们二人的相处方式。 可只有他们自己才明白,他们对彼此的厌恶是从叶懋英册封郡主那一日开始的。 自打叶懋英成为郡主,三皇子就注意到这个与众不同的姑娘,他经常会带着叶懋英一起玩,不论是策马,射箭,还是各种皇子公主们的聚会,都少不了她辽安郡主的身影。 长此以往,四皇子便开始发觉出一丝不对劲的地方,在他看来,三皇子极力拉拢叶懋英,不过就是为了在争夺储君之位时多一份助力。 虽说他第一次见到叶懋英时,也被她那双灵动的水眸吸引,可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强大的意志力还是令他做到坐怀不乱,在所有人都围绕这叶懋英说笑时,他总是避之不及,甚至有意疏远。 这也就导致了祁嘉澜觉得她这个四哥与他们很是有些不合群,再加上她真的很喜欢叶懋英。 也不知究竟是为何,她看上去也没有多惊艳的样貌,说话做事也并未十足的圆满周到,可她就是喜欢她,喜欢和她在一起时自由自在的感觉,喜欢与她一道嬉笑打闹,逐渐的,祁嘉澜与四哥哥也就没那么亲近了。 与此同时,玉王府。 今日的玉王府可谓是门庭若市,街道上车水马龙,不仅是前来参加婚宴的宾客们,还有不少百姓也凑上来讨要红包,玉王府也早就准备好了足够的现银,只不过是讨个彩头罢了。 玉王殿下今日一身大红喜服,后背上的团龙图案彰显着他独一无二的身份,如瀑般的青丝尽数被织金发冠束起,袖口与衣领处用金线绣制的团纹寓意阖家团圆,而新郎官的脸上却不见半点喜色。 “王爷,您好歹也笑一笑,今日毕竟是您大喜的日子,莫叫常家人瞧见,恐生嫌隙。” 甘公公在一旁小声提醒,玉王这脸上才算是勉强挤出个笑容来,只不过是有些牵强罢了。 “三哥哥!” 就在玉王还在为了婚事闷闷不乐时,一个欢愉的声音悄然钻入他的耳中。 男人略带倦意的眼眸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原来是六妹妹欢快的朝着这边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一群皇子公主,都是来恭贺他大喜的。 “三哥哥今日大喜,我特意让人备了些薄礼,祝贺哥哥与嫂嫂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其他几个皇子与公主也相继送上礼物与祝福,玉王也报以浅笑,热情的招呼他们,毕竟是自己大喜的日子,就算是演,也要将这出戏演下去。 “郡主请。” “英姐姐!” 叶懋英的到来让玉王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切,只是在看到她身边的赤松绎时,眸底闪过的一抹嫌弃还是让赤松绎看个清楚。 男人依旧以扇遮面,就好似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到如今,除了皇帝以外,这些人几乎是没有看到过赤松绎的真容,也不知这人到底有什么好隐藏的? “恭贺殿下大喜。” 女孩同往常一般大方得体,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女将军斐然的气质。 “郡主客气。”玉王颔首回应。 祁嘉澜下意识想要与英姐姐贴贴,只是在看到她身边的男人时,莫名犯怵,尤其是男人冷若冰霜的模样,连一个像样的礼都没有,不免让人觉得他太过高傲,好似随处拿捏着架子,让人不敢靠近。 叶懋英发觉出气氛的诡谲,不过想来也是,同样身为皇子,赤松绎实在不需卑躬屈膝,再加上难为他身处满是人类的地方,要想忍耐住已经是不容易的,便不好再要求许多。 与玉王打过招呼,叶懋英想着带赤松绎到处走走,远离人群或许会好些。 两人漫步在小桥流水之上,微风拂过干枯的树枝发出令人心生寒意的沙沙声。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女孩好奇抬眸,盯着阳光照射在男人面颊上而散发的光芒移不开眼。 “什么问题?” “你们血族是靠着血液维持生命,可你为何能做到身边全是人类却无动于衷的呢?” “臭。” “啊?” 男人冷不丁冒出这样一个字让叶懋英满脑袋雾水:“什么东西臭?” “女人身上的香粉,很臭。” 叶懋英:“... ... ” 叶懋英下意识抬起胳膊,鼻尖凑近了仔细的闻,自己身上也沾染到香薰的味道,只是这味道分明是香的,为何在他眼中却是臭的呢? “不用闻了,你身上没有这样的味道。” 女孩垂眸沉思,难怪之前赤松绎说她身上很香,难道是因为她时常出入军营,从来不喜胭脂水粉,所以身上除了自带的体香以外,没有任何杂乱的味道,所以才会吸引到血族? 如此想来,女孩小脸一红,抿着唇,羞愧的半晌抬不起头来。 没想到竟然是因着这个... 男人察觉到女孩的不自然,没忍住侧首,视线落在女孩扑红的小脸上,咬紧贝齿,深吸一口气,这可是在外面,不是在自己家,一定要克制! “郡主,新娘子到了,王爷请您前往前堂观礼。” 宫女的话让二人皆长舒一口气,一起朝着前堂方向走去。 来到前堂,这里已经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常,所有宾客都聚在道路两旁,目不转睛的盯着今日的新娘子款款而来,只怕是要在她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尤其是那些未出阁的姑娘们,谁还没有一个成为皇子妃的美梦呢?眼看着玉王殿下娶了别的女人,她们多半是不服气的,不过也有人看出端倪,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你看她,眉眼间是不是有些像辽安郡主?”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以前怎么没发现?她们二人就连身形也相差无几,只是她身上少了郡主那般旷达,走路的时候还低着头,又有几分娇羞。” “莫不是殿下原本要娶的是郡主?只是郡主有了未婚夫婿,殿下这才转头娶了别的女子?” “是吗?”正当两人看着新娘子犯嘀咕时,身边忽而出现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不是在猜吗?”女孩转头看向身边突然出现的男子,顿时被吓出一身的冷汗。 第52章 长舌妇 “你们方才说什么?叫本皇子也听听看!” 赤松绎蓝紫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多话的二人,吓得两人不知所措,只想着逃跑。 而她们的对话也让叶懋英听个清楚,原本她与赤松绎之间就有这样的误会,如今怕是真的解释不清了。 看着不怒自威的男人,叶懋英有些后悔了那日的冲动,她为何就要逞一时口舌之快?一气之下承认了舍不得三皇子的事,他会不会生气了? 女孩小心翼翼抬眸,试探的眼神逐渐朝着男人冰冷的面容移动,直到看到他眸底那一抹杀意正在直勾勾盯着从眼前走过的玉王,她才彻底确定,只怕是自己要有大麻烦了。 从王府出来之后,男人依旧是同往常一般伸手搀扶叶懋英上车,并未看出任何不妥之处,女孩还以为他并未将方才他们的话放在心上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 男人端正落座,冷声道:“去郡主府!” 马车缓步而行,路过的百姓纷纷退让。 马车里的空气安静到落针可闻的地步,甚至叶懋英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最终引来男人的疑惑:“你很紧张?” 女孩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嘴硬道:“没...没有啊!” 男人眼眸微动,朝着女孩的方向看过来,使得她汗毛直立。 “没有紧张,就是害怕?” 女孩没说话,颤抖的瞳仁有意闪躲几分,避开男人好似能吃人的眸子。 “我没有生气。” 女孩一惊,水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当真?” “不过是几句闲言碎语,还不值得我生气,反正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他玉王也已经娶妻,就算他对你有多少心思,也只能乖乖的收起来!” 这话引得叶懋英一阵面红耳赤:“什么就是你的了...我...” “嗯?”男人冷眸一横,好似在说:“有什么不服气的吗?” 女孩强迫自己挤出一个还算是好看的笑容:“没什么!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 男人满意颔首,女孩却没忍住小声嘀咕起来:“要不是打不过你,我至于向淫威屈服吗?切~”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什么也没说啊!” 女孩矢口否认,实际上血族的耳力可是一等一的,就是人类之中耳力最好的顶尖杀手也远及不上,男人只不过是懒得计较罢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几日或许会繁忙,没空到郡主府来,若是错过了今日,只怕是又要等上不知多久... “你干嘛?你别乱来啊!我可什么都没说!你...唔~赤松绎!你...啊~” 车内不寻常的动静让马车旁跟着的几个侍女红了脸,福泽气鼓鼓的就要冲进去阻止,却被林霄手臂一挡,直接拦了下来。 “你干嘛拦我!” 男人却是没有任何情绪,只冷冷道:“殿下的马车不是谁都可以进入的!” “我们小姐受了欺负!我要上去保护她!” “没人欺负你家小姐!” “果然是一丘之貉!只向着你家皇子!真是冷血!” “你说对了,我的确冷血。” 林霄作为血族中数一数二的侍卫,自然是冷血的,不仅血是冷的,就连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冰冷到让人不敢触碰。 “你...”福泽气的小脸通红,不自觉开始想象小姐被那淫棍挟制到无法动弹的场面,一个气恼,竟然直接朝着林霄的胳膊就是一口。 这一口是下了力气的,她直觉得有什么很坚硬的东西隔得她贝齿生疼,随之而来的则是一阵细微的玉器碎裂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让福泽当即愣住,不可思议看向面前看似完好无损,实际上已经在逐渐恢复的胳膊,小心翼翼试探道:“你...你没事吧?” 男人镇定自若,冷声道:“没事。” 女孩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牙齿,确认方才的碎裂声不是自己的牙齿发出的,她躲避来男人的视线,不由陷入沉思:这北寒国的侍卫真是奇怪,难不成是将玉器穿在身上做盔甲? 等马车行至郡主府门口停下,叶懋英已经是昏昏欲睡的状态,或许是男人太着急的了些,吻的有点失了分寸,让女孩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好在今日的衣冠还算是整齐的,没受到太大损伤,男人一边摆出一副愧疚的样子,一边小心翼翼的问:“这头发是梳上去的吧?” 女孩气鼓鼓的坐在一旁,由着男人笨拙的整理自己的发髻:“不然呢?难不成我披头散发的见人吗?” 得了训斥,赤松绎接着将方才拆下来的发钗再插上去。 “嘶~疼!” “我轻点...” 男人笨手笨脚的弄痛了她,认真的模样好悬没对眼,女孩悄咪咪侧目看去,她还从未见过男人如此认真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呆滞。 在她的印象里,男人一直都是一副冰霜模样,七尺半的身高好似拥有近百尺的气场,让人不敢靠近,更不敢直视。 可现如今,他竟然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谨小慎微的样子到多了几分平易近人的感觉。 “你...以前都没给女子梳过头吗?” “没有...今日头一次...我又弄疼你了吗?” 这就让叶懋英很是有些意外,他这般地位与相貌,有几个钦慕者也正常的吧?难道... “不疼,那你还是人类时,就没有成过亲吗?” 男人摇摇头:“未曾...” 这个回答属实让人意外,他看上去已经有二十左右的样子,竟然没成过亲? 忽而想起赤松绎之前说过的,他出生在战火里,别说成亲,就连能吃上饭都是一种奢侈。 也不知过了多久,福泽等的很是有些着急:“这都到了,怎么还不下车?” 话音落,车帘被人掀开,赤松绎修长身影缓缓走出,之后又习惯性的伸手搀扶叶懋英下车。 “小姐~你怎么才下来啊?我都要急死了...你没事吧?” 福泽的话让赤松绎尴尬的无地自容,没想到马车外也能听到他们的动静。 目送叶懋英回府之后,赤松绎当即吩咐道:“给我把这马车里都包上棉花!” 林霄当即明白主上的意思:“是。” 第53章 铜铃 “小姐你真是要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他给欺负了呢!” 说起这个,叶懋英忍不住红了脸:“我没事,可能是打闹的声音大了些而已...” 听到小姐的回答,福泽长舒一口气:“那就好...对了,我方才发现北寒国的侍卫衣服里好像是穿了玉器。” “穿玉器?”这三个字让叶懋英一时间没转过弯来,满脑袋雾水:“什么意思?” 福泽这才将她方才咬了林霄的事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出来,还要认真的分析一番:“从前也听说过习武之人在身上穿软甲的,可多是铁甲,还是头一次听说穿瓷甲在身上的,这东西一摔就碎,有什么用呢?” 她想不明白,可叶懋英却知晓这其中的缘由,却也不好直说,也就随意道:“你呀!管好你主子我就是了,少去想这些没用的!宫里有消息吗?” 福泽当即换上一脸严肃:“还没,想来安吉她们是有分寸的。” 叶懋英颔首,对于这一点,她始终深信不疑。 夜里,刺骨的北风敲击着廊下悬挂的铜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动。 “小姐,这铜铃有些吵,要不要奴婢去摘下来?” 正在研究古琴的叶懋英并未抬眸,视线仍旧移动在琴谱之上:“不必,你去休息吧,忙了一天,你也累了,不必守着我。” “是,更深露重,小姐也早安才好。” “嗯。” 福泽收拾好桌上的一堆书籍,随后才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还顺带关上房门。 按理来说,只要是贵人,安睡时总是要有人从旁伺候的,可叶懋英却习惯了独自就寝,或许是因着她从前在庄子上时便是一个人,就算是回京之后,也不喜欢有人在她睡觉时看着她,就好像被人监视似的。 铃铃~铃~ 叶懋英猛地抬眸,警惕视线落在门口位置,因着铜铃的响动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进来。” 吱嘎—— “参见皇子妃!” 是安吉回来了,看来她们已经找到确切的证据。 “免礼。” 安吉谢恩起身,急步来到叶懋英身边低声道:“回皇子妃,我们发现曹婕妤近日来行事诡谲,向皇后请安时总是很警惕,我们还在她的宫里发现了这个。” 她说着,将手中的锦盒递上。 叶懋英放下手中琴谱,伸手接过锦盒,打开来看,微弱的烛火映照在锦盒中的一颗夜明珠上,两股光芒交相辉映,在窗户上留下一道星河般璀璨的光斑。 “这是什么?” “这是只有北寒海域深处才会有的玄玉水灵珠。” “北寒的东西?也就是说,曹婕妤也是大皇子的人?” “这个奴婢不敢确定,只是这物件确实只有北寒才有,并且千百年来也是只有皇室才能拥有的,普通百姓就算是无意间打捞上来,也是要上缴的。” 叶懋英看着眼前这绝美的珠子陷入沉思:“也就是说,这东西原本来自于北寒,却出现在天朝内宫后妃的手中,而曹婕妤又突然冒出来一个妹妹,被太常少卿家的儿子送给叶家!” 女孩眼眸微眯,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珠子:“有意思!” “接下来如何?” “继续找!务必要找出曹婕妤和太常少卿勾结的证据!” “是!公主说她身边的司芝有问题,想让我们离开之前帮她处理掉。” “照做就是了,这个司芝怕是也早就与赤松阳有了关系,留着也是个祸患!” “是,奴婢知道了。” 赤松府中。 “找到了?” “全部都在这了,主上要不要亲自审问?” 男人蓝紫色瞳眸透过纱帘落在榻上的女孩身上,冷声道:“不必,务必叫他们吐个干净!” “是!” 林霄领命退下,男人眸底浮上一抹浓重的杀意,就好似万年寒冰,令整个房间的温度降至冰点:“赤松阳!我定要你付出代价!” 白夫人从纱帘内走出,赤松绎连忙起身换上一副恭敬模样:“辛苦您了。” 白夫人摆摆手,落座在男人身边的椅子上:“自打将她带回来的那日,我就知道定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皇帝与皇后也很是忧心,若不是北寒需要他们坐镇,只怕是来到这的就不是我了。” 赤松绎满身愧疚,剑眉紧蹙:“是,都是我不够谨慎,落入他的圈套。” “这不是你的错,当初皇帝看出他的野心,担忧将皇位交给他会引得天下大乱,千年来血族与人类之间的平衡只怕是会因此破灭,若不是出现一个你,血族皇室气血将尽,只怕是会泯灭殆尽,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利用天朝皇室,不惜搅动人类的安宁来达到他的目的...” “就是如此心性,他从前还是人类时便骁勇善战 ,也是当时皇帝最看重的将军,年纪轻轻就做到护国将军的位置上,若不是意外死在战场上,只怕如今天下并非天朝为首...” “我记得北寒的史书上曾言:辽东勤王,有一大将辅佐,拼杀千里,死于南桥之战,年二十二。” 白夫人颔首:“对,这位大将便是大皇子,他出身武将世家,为国效力,戎马一生,到头来坟前连个孝子都不曾看到,他对家人的执念太深,终究只会害了自己...” 这话充满了遗憾与感慨,他们都有放不下的人,赤松绎如此,赤松阳亦如此。 他们皆无法为了大义牺牲自己爱的人,若不是因着血族始祖亲自订立的祖训,他们也不愿如此兄弟相残... 次日下朝之后,赤松绎便面见皇帝,将他查到的所有全部呈上。 皇帝看着手中的证词,眸底闪过一抹释然:“不愧是北寒二皇子!你的能力的确出众,若非你是别国人,朕定然舍不放你走的!” “陛下谬赞,我只是想到了房家门客众多,即便是找不到关于房家最直接的证据,他的那些门客也不是铜墙铁壁,多少能了解一二,不至于全然没有头绪。” “哈哈哈!我就知道,交给你去办准没错!你果然没有叫朕失望啊!” 第54章 暗杀 “陛下,辽安郡主求见。” “快请进来!” “是。” 皇帝一听是叶懋英到了,连忙让人进来,还止不住夸赞:“你们两个还真是有默契,莫不是商量好的?” 赤松绎浅笑不语,忍不住侧目朝着身后看去。 “参见陛下!” “辽安!你来的正好!方才朕还与二皇子说起,你们两个还真是有默契,可谓天作之合啊!” 叶懋英抿唇浅笑:“今日臣求见是有一要事禀报,是关于内宫的。” 皇帝不解:“内宫?” 叶懋英颔首:“是。” 她一边说,一边将自己查到的消息双手奉上:“这些是臣这几日在曹婕妤宫里查到的,还望陛下恕臣僭越之罪。” 皇帝一愣,伸手接过信件仔细的瞧,只是这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减弱下去,直到彻底转变为愤怒。 啪—— “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勾结朝臣!” 皇帝一把将信拍在龙案之上,引得手边茶盏一阵颤抖。 叶懋英接着道:“陛下息怒,臣将自己的侍女安排在六公主身边,以此打探消息,才发现曹婕妤近日来的异常,太常少卿送了不少东西给曹通判,而两人从前并未有如此深厚的情谊,听闻曹通判的家中更是有不少值钱的物件,大多是出自太常少卿之手,臣大胆猜测,只怕少卿有收受贿赂之嫌。” 叶懋英严肃回禀,赤松绎则一脸宠溺的看着身边的人儿,她认真的时候身上好似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吸引人目不转睛,让男人深陷其中。 “既如此,就劳烦你帮朕彻查,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一经查出,你随时可以带着朕给你的卫队将少卿和通判一家抓获,人,朕自会处置。” “臣领命!” 从御书房出来,赤松绎忍不住夸赞道:“不愧是我赤松绎的夫人,雷厉风行,叫在下佩服!” “彼此彼此!” 当晚,叶懋英坐在书案前,一笔一划认真整理手中现有的证据,想着这几日查明之后,再一并呈报给皇帝。 铃铃~铃铃铃~ 诡异的声响让叶懋英握着紫毫笔的手微顿,她警惕的看向门口位置,试探问道:“安吉?是你吗?” 啪—— 房门被人大力踹开,毫无预兆的冲进来几名手持利刃的黑衣人,他们二话不说朝着叶懋英冲过来,吓得她当即抽出袖中长鞭,来不及多想,先迎战要紧。 战争一触即发,女孩伶俐的身影穿梭在众多黑衣人中,招招致命,令人躲闪不及。 就在此刻,门外又冲进来许多人,是赤松绎安排在她身边的血族隐卫,两方势力顿时扭打在一起,难分伯仲。 “郡主!快走!!!” “追!” 一群人从屋内打到院子里,无数黑影在月色下显得尤为可怖,若是让福泽瞧见,只怕是会吓晕过去的吧? “小姐!小姐...” 扑通—— 正与黑衣人周旋的叶懋英抽空往这边瞧了一眼,很好!福泽已经倒在廊下,看来她真的被吓得不轻。 不过叶懋英可没有时间管她,现下还是逃命最要紧! 女子如鬼魅一般的身影朝着院外跑去,就在她即将要跨出院门的一瞬间,一队侍卫终于赶到,这是皇帝送给她的卫队,听到院内的动静就冲了进来:“郡主!您没事吧?” 为首的于飞焦急询问,叶懋英当即下令:“抓活的!” “是!” 一众侍卫顿时如泉涌般朝着院内飞奔而去,只是眼前两队杀手扭打在一起,他们也分不清到底谁才是今夜的刺客。 好在这个时候,刺客已经没剩下几个活口,基本上都被血族侍卫扭断了脖子,只剩下寥寥几人还在坚持。 杀手见抵不过,就像跑:“撤!” 几个杀手还在周旋,听到首领的命令,连忙就要撤退,这下于飞可算是知道谁才是刺客。 “追!一个都不要放过!” 于飞一声令下,一众侍卫举起利刃就追了上去,虽说那些刺客会轻功,很轻易的就翻过高墙,但皇家卫队也不是吃素的,纷纷追了上去。 院子里逐渐归于平静,几个血族侍卫开始打扫战场,将这些刺客的尸体抬走烧掉。 “等等!” 叶懋英见状,拦下他们:“这些尸体不能烧,若是烧了,只怕是没有证据。” 几个血族侍卫相看一眼,随后才拱手行礼道:“是,属下告退!” 看着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尸体,屋子里也早就被打砸的不成样子,叶懋英有些心疼自己这些花花草草,虽说冬日里都是光秃秃的,可来年春日,谁又能保证它们不会绽放出最美的花? 她找来几个侍女将福泽抬回去,自己则回到里屋查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被损坏。 虽说东西是损坏了不少,好在赤松绎送给她的古琴还完好无损。 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叶懋英眸中灵光一闪,这是个好机会啊! 当即奋笔疾书,将自己所有值钱的物件全部写上,甚至就连赤松绎送来的那些个聘礼也被悉数记录,经过一盏茶的功夫,她看着手中密密麻麻字迹展开一个满意的笑容。 不多时,那些侍卫也都回了来,将几个已经就剩下一口气的刺客拎了回来。 “郡主!都在这了!一个也没跑!” 女子薄唇微勾,眉眼间浮上一抹阴狠之色,缓步来到几个杀手面前,垂眸冷眼看向还在试图挣脱束缚的杀手:“你们的主子是谁?” 杀手没说话,只不过叶懋英已经猜到,毕竟只有一人有这样的能力杀她。 “不说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开口!” 女孩说着,来到书架前,打开上面的一个木盒,从木盒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白瓷瓶来到杀手面前道:“有这个!你们只要是还有一口气,就绝对不会死!我倒要看看,是你们的嘴硬,还是我的烙铁硬!” 她将手中瓷瓶交到于飞手中,冷言道:“给他们灌下去。” “是!” 审讯的场面有些血腥,于飞特意将人拎到外头去,还顺带让人将这些尸体也全部抬出去。 第55章 只要是你就值得 万籁俱静,夜色沉沉,叶懋英一边想着明日就可以从四皇子手中敲出一大笔银子来,一边准备美美的休息。 “英儿!” “赤松...” “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你?让我看看!” 女孩还未来得及看清来人,男人冰冷的手已经将她肩头握紧,水眸中满是急切,上下打量着女孩的躯体,寻找受伤的位置。 “我没事,他们还伤不到我。” 男人这才稍稍放心些,猛地将女孩揽在怀中:“没事就好...” 男人的怀抱是冰冷的,但他对她的心是炽热的。 女孩不自觉笑出声:“这点小事还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男人并未松开抱着女孩的手,相反的更紧了些:“只要是你的事,都不是小事!” 这句话就像是一颗小小的石子,落入她冰封已久的内心,泛起层层涟漪。 两人相拥许久,女孩终于感到寒冷逐渐侵入骨髓,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男人当即察觉出女孩的不适,连忙撤了手,还不忘道歉:“抱歉,是我太过紧张了,我去给你加点炭火。” 借助着烛火的微光,女孩看到了男人忙碌的背影,那是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深情,是只有在寒冬腊月才能体会到的暖阳。 他是皇子啊!是北寒呼风唤雨的人物!是万人之上的存在!却为了她夹起那块看上去就充满脏污的炭火,用他价值百金的衣袖扇风,只为了能让屋子更加暖和一些。 做完这些,男人站起身,为女孩整理好床榻,在她额头间落下一个冰冷的吻:“你先休息,我先走了。” “嗯。” 男人的身影眨眼间消失不见,血族的移动速度一直都令她望尘莫及,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也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一个血族,与他并肩同行。 与此同时,内宫。 “还没有回来吗?” 四皇子祁鸿硕焦急的连手中茶水也忘记喝,盯着门口位置,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还没有消息,或许是还未得手。” 吕尧安静的站在一旁,陪着主子等待,只是这等待的时间未免有些太长,让他止不住打哈欠,又不好当着主子的面,只好尽力忍耐,泪水止不住下落,又赶忙擦拭。 “从前也不见他们动作这样慢!今日是怎么了?难不成有什么变故?” “殿下多心了,他们都是从小就开始训练的隐卫,满宫上下也找不出比他们更厉害的,或许是还在等待合适的时机也说不定。” 吕尧的话并未让祁鸿硕有些许安心,反而一股不好的预感自心底泛生:“我有股不好的预感,你再派人去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 吕尧无奈,但也只好照做。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敌人并非只有人类,这一仗,他只怕没有多少胜算。 果然,回来的人并未看到任何异常,甚至叶懋英的院子寂静的可怕,仿佛从来没人来过一般,他们不敢逗留,连忙回宫禀报。 祁鸿硕在得知消息之后更是满脑袋雾水,他派出去十几人,竟然全部都消失不见!难不成见鬼了? 次日一早,叶懋英直接带领自己的皇家卫队大摇大摆的搜查少卿府和曹府,他们没有反抗的余地,还未来得及上朝的两位大人直接被堵在家门口,甚至连马车也未来得及踏上,就被辽安郡主查抄了个底朝天。 早朝上,一位大臣出言道:“启禀陛下,此次的雪灾已经造成了将近百人的伤亡,臣建议朝廷即刻派人赈灾,事不宜迟。” 祁鸿硕还在想着昨夜的事,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皇帝愁眉不展,一大堆事情全部挤在眼前,让人头疼。 “各位爱卿可有人选?” “回禀陛下!臣建议派出...” “辽安郡主到!” 臣下的话还没说完,叶懋英的高调出现吸引众朝臣回首看去。 只见女孩今日身穿赤红官服,手拿笏板,头戴官帽,脚踏官履,趾高气昂,目不斜视,每一步都走出了大将军气势,让人望而生畏。 祁鸿硕瞪大了眼睛盯着缓步而来的女子,她没死!她竟然好端端的就站在这!也就是说,他昨夜派出去的杀手全部是被她解决掉的? 这怎么可能?她不过是个女子,就算上过战场杀过敌,也终究是空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那些杀手都是他暗中培养了十数年的,不可能一点便宜也没占到! “臣叶懋英参见皇帝陛下!臣来迟,还望陛下降罪!” 话音落,满朝文武皆凑在一起小声嘀咕起来:“郡主不是从来不上朝的吗?” “谁知道她,想来就来,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她来去自如的吗?” ... ... 这话被叶懋英听个清楚,只是她不想辩驳什么,只觉得没有意义,还是办正事要紧。 “快平身!” “谢陛下!” 叶懋英谢恩起身,微俯身,恭敬回禀:“回陛下,臣今日奉命查抄太常少卿荣陶与开封府通判曹兴的府邸,人已经抓获,请陛下圣裁!” 话落,朝上先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随后又开始了小声的议论,只是这议论的人多了,声音难免藏不住,大殿上的声音也变得嘈杂起来。 “昨日还好好的,今日就被查抄?” “前几日我还同少卿一道吃酒,不会牵连到我吧?” “应该不会吧?” ...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试图将自己摘得干净。 不过皇帝身居高位可不是瞎的,他们在背后做的那些事他都一清二楚,这次只不过是一个警告罢了,毕竟偌大的朝堂还是需要这些官吏共同经营,再厉害的皇帝也是要重臣辅佐,天朝才能长治久安,这点道理他还是明白的,因此也没想过要追究这些喽啰的责任。 祁鸿硕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他怎么能想到,一个看似毫无背景的庶女背后竟然有血族在为她铺路,这简直就是要让人做噩梦的程度! “肃静!”武庚的一句肃静让殿上的气氛再次严肃起来,众人连忙垂首再不敢多言。 皇帝这才清了清嗓子说道:“辽安替朕清除奸佞,有功,当赏!” “谢陛下!” 第56章 不肖子孙 禀报完一切,叶懋英先行告退,早朝还在继续,只是朝臣们的心也都提了起来,生怕皇帝会因着自己结党营私而动怒。 不过皇帝压根也没打算深究,毕竟百年大国,朝中势力盘根错节,要想追根究底,只怕是一多半的朝臣都会被牵连,动摇国之根本,也就大事化小,息事宁人罢了。 从大殿出来,叶懋英并未着急回府,而是转头去了太后宫里,借着为她请平安脉的由头拖延时间。 太后见状也是欣喜的,热情的留她用过午膳再离宫。 正当她想着到底是该留下来用膳还是先出宫的时候,福泽悄然来报,凑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女孩眸底闪过一抹兴奋,唇角不自觉上扬一分,转头对太后说道:“家中急事需要臣回去一趟,不能陪您用膳了,请太后恕罪。” 太后有些失望,却也不好继续拦着,只好放她离开。 出了太后寝宫的叶懋英迫不及待问道:“他到哪了?” “已经到御书房了,陛下震怒,已经召了四皇子。” 叶懋英脚步不由得加快几分,心中期盼着今日能拿到多少银两的赔偿? 还未进入御书房,里面就传来皇帝怒拍桌案的声音:“真是放肆!朕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不孝子孙!!!简直丢了我祁家的脸!你让我如何去面对那些列祖列宗!” 满院子的尸体排列整齐,有些瘆得慌,又略显凄凉。 廊下站着的不仅有武庚,还有一名她心里的男人。 “郡主。” 武庚尊敬行礼,叶懋英颔首回应,而后他识趣了后退两步,为二人腾出说话的空间。 “陛下将你赶出来了?”女子眉梢微挑,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男人微侧目,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冷冷道:“父亲教训儿子,我一个外人不便在场。” 叶懋英:“... ...” “这音量震耳欲聋,出不出来又有何分别?” “脸面上的功夫还是要有的。” “你将来做了皇帝,也会做这样的表面功夫吗?” “对你不会!” 武庚在一旁抿嘴偷笑,两人之间的对话像极了父子而非夫妻。 他虽说觉得两人的相处有些可爱,但更多的是眸中流露出的欣慰。 他从没见过辽安郡主这般小孩子模样,在皇帝面前的她永远都是一脸严肃,尤其是每次胜仗归来,她都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望尘莫及的样子让人觉得她就是整个天朝的支柱。 就像如今这般幼稚的提问,怎么看都和她这身冷冽的气质不成正比。 女子脸上的笑容无法抑制,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也会成为他的妻子,眼前这个冰霜一般的男人,她从前望尘莫及,如今却唾手可得。 殿内的动静愈发的小了,或许是皇帝累了,不过想来也是,今日的早朝足足持续了两个半时辰,为了雪灾的事皇帝也是煞费苦心,没想到下了朝还要承受这般打击,这让他一时间有些承受不住,跌坐在龙椅上无助的喘息。 武庚听着里面的动静逐渐弱下去,便想着进去通报一声,谁知道正在气头上的皇帝谁也不想见,怒吼一声:“滚出去!” 武庚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尽力忍耐内心的恐惧,小心翼翼回禀道:“陛下,郡主来了,正在外头候着呢...” 皇帝一愣,当即怒斥道:“为何不早点通报!赶紧让人进来!外面那么冷!冻坏她怎么办?” “是,是。” 屋里的动静让叶懋英听个清楚,赤松绎忍不住冷笑。 若是这点温度都受不住,还如何能上战场? 不过皇帝对叶懋英的态度也让赤松绎心生疑惑,这天朝的人不管是皇帝还是皇子,再到公主,怎么一个个都喜欢叶懋英?甚至就连一向不问世事的太后也对她喜爱有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想着,武庚走了出来,脸上依旧带着和善的笑意:“郡主,陛下请您进去回话。” “有劳公公。” 叶懋英独自一人入内,赤松绎忍不住抬眸,幽冷视线落在面前高耸的门槛上陷入沉思... 就算是一个人再完美也不可能做到所有人都喜欢,难不成她身上有什么魔力?能吸引除了血族以外的人类? “参见陛下。” “辽安来了?正好!朕还想着要如何同你说明,既然你来了,朕也不用费心再让人去通传!” 叶懋英颔首:“陛下言重了,臣愧不敢当。” 被骂的狗血喷头的祁鸿硕在见到叶懋英的瞬间,心底一股子冲动涌上,真想立刻掐断她的脖子! 可转念一想,她的未婚夫婿还在门外等着,若是因着一个女人引起两国交战,他又如何能保证天朝一定可以战胜北寒呢?也就忍下,再从长计议罢了。 皇帝摆了摆手,满是倦意的眸子里浮上一抹愧疚之色:“说到底是朕未能教育好子女,昨夜的事,朕也有责任...” 皇帝满身的疲惫,这倒是让叶懋英不好开口了。 “陛下如此说便是折煞臣了,臣知道,许是臣什么地方得罪了殿下而不自知,这才造成昨夜的误会,是臣做的还不够圆满,臣自知有错,还望殿下不要怪罪臣冒失莽撞便好。” 分明是受害者,却要强装出一副大度模样来,赤松绎在门外听的多少是有些不忍。 他也是昨夜才知道,原来早在迹县时,那个深夜派人加害叶懋英的便是四皇子,是她也要喊一声四哥哥的人啊!他怎么忍心去伤害她? 赤松绎虽为血族,但他毕竟年纪尚轻,对待感情仍旧留有一丝自己的余地,这也是他不明白四皇子所为的地方。 “既然郡主都这样说了,你也就好好赔礼道歉,再去幽州镇守三年!小惩大诫吧!” 皇帝发话,这是要将四皇子罢免的意思啊! “父亲!” “怎么?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皇帝的疾言厉色让祁鸿硕不敢多言,死咬银牙,好悬没将肺管子顶出来的架势:“是,儿臣知错!还望郡主不要同我计较...” 既然皇帝都已经如此说,叶懋英自然也没有追究下去的理由,便也就冲着祁鸿硕微蹲行礼,算是回应:“殿下客气。” 第57章 装大度 解决了四皇子,房贵妃也没了最大的依靠,气的她在寝宫里摔东西泄愤。 回府的马车上,两人沉寂不语,赤松绎也没了往日想要与夫人亲亲抱抱的心情,叶懋英也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赤松绎本想问一句,可见着女孩捏着手中的纸张,咬着唇,眸底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他又不敢开口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逐渐靠近郡主府,赤松绎终于忍不住,刚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却被女孩打断:“方才就不该装大度!” “啊?” 男人满脑袋雾水,看着女孩的视线里满是疑惑。 女孩晃动着手中的纸,气愤填膺:“若是我方才没有装大度,或许就能从四皇子手里敲出一笔银子来!现在好了!他被贬离京,我总不能去向陛下要 银子吧?” 女孩说着,腮帮子气的鼓鼓的,像极了小兔子,可爱极了。 男人将女孩手中的纸拿在手中仔细的瞧,发现这上面全部都是她房中的物件,还有不少他当初送给她的聘礼,多是值钱之物,若是细细算来,就这一张,足有上万两纹银之多,难怪她会如此气恼,原来是因着这个。 男人嗤笑出声,打趣道:“原来你是在为了这个生气?” 女孩噘着嘴不明所以:“不然呢?这可是上万两的银子啊!能买多少米面了!足够上千名百姓吃一年的!就这样没了...真是生气!” 女孩说着,抬起一脚,狠狠踹向空气,以此来发泄无处可撒的怒火。 男人宠溺的看着她发疯,倒是有些可爱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因着在赤松绎眼中的叶懋英实在是弱小,就算她在外有多大的威名,杀人有多么利落,可在赤松绎眼里,她永远都是那个需要他的小姑娘,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女孩。 “好了,别生气了,不过是万两白银,我补给你就是了。” 男人说的轻巧,可听在女孩耳中却有不同的意义:“那能一样吗?” 男人不解:“不都是银子吗?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女孩倔强的扬起小脑袋说道:“他的银子多半是贪污来的,本身就不属于他,你的银子是自己挣来的!本就是你的!拿你的银子,算怎么回事啊?” 男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难怪她会如此生气,是想着让祁鸿硕将那些贪污来的银子吐出来。 赤松绎想着,轻揽过女孩肩头,柔声抚慰道:“放心,我有办法让这笔银子用在该用的地方上。” 话音落,女孩好奇抬眸看向男人,她不知道赤松绎心里盘算着什么,只是一味的信任罢了。 果然,次日的早朝上,皇帝便将四皇子的那些产业全部充公,之后就全部拨给各地方知府,用于赈济灾民。 不仅如此,皇帝还开仓放粮,强制父母官看紧粮价,绝对不允许有人借着天灾贩卖天价粮,许多百姓也因此受益,算是可以过个安稳年。 叶懋英在听到回禀时不由得豁然开朗:“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小姐说什么?” “没什么,你继续。” 福泽接着说道:“陛下今晨降了房贵妃的位分,贬为昭仪。” 女子大吃一惊:“连房贵妃也被贬斥了?” 福泽颔首:“是,听说是因着她教子无方,撺掇皇子结党营私,还收受贿赂,看在她为皇室生下一儿一女的份上,只是降位,并未严惩。” “这还算不严惩呢?” “自然算,若不是太后念在她于子嗣有功,陛下只怕是会将她打入冷宫呢,听说那里可不是人待的地方,进去多少后妃最后都疯魔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可吓人了...”福泽说的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可叶懋英却对这些没什么概念,毕竟她除了征战沙场,就是在家安心休息,平日里更是连谁家有什么大事都不清楚,又怎会知道这些? 与此同时,内宫,溪华殿。 六公主祁嘉澜正美滋滋的听着安荣讲故事,多半是关于鬼神之类的,千百年来口口相传,也是没什么依据,不过是图一乐罢了。 溪华殿内其乐融融,只有司芝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的。 自打这两位侍女来到公主身边,她就再也没有近身服侍过主子,并且这两人好生奇怪,宫里发下来的脂粉她们从来不用,只用自己带来的,并且即便是晴天出门还要打伞,美其名曰为公主遮阳,避免阳光照射到公主的双眼。 更诡异的是,她夜里起夜,偷偷去她们的房间瞧过一眼,哪里根本就没有人,送进去的烛火也未见使用,就算是寒冬腊月也从未见两人有任何怕冷的情况,即便是大家都围绕在火盆便瑟瑟发抖,也不见二人前来烤火。 这些种种让她觉得她们非比寻常。 她也曾找机会同公主说过这些,可公主只是淡然摆手,风轻云淡的说:“或许她们就是天生不怕冷呢?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太后不也是不怕热吗?” 见着公主这般态度,司芝也不好再深究什么,只是她们来了这许久,都从未看清过她们的眼睛,从来都是低着头,不论对谁皆是这般,就好像心虚似的。 次日一早,公主起身准备去向太后请安,安荣一边为公主盘发一边说道:“今日是小年,公主要不要打扮的喜庆些?” 一听安荣这般说,祁嘉澜就知道,她们已经准备要回去了,既然如此,也就顺了她们的意:“好啊!我记得上个月樊弥刚进贡了一块上好的红翡,我让人打制了一支金钗,不知道做好了没有?” 安吉:“前日便送来了,奴婢给您拿来。” 祁嘉澜拿起一对洛玉耳珠对着铜镜比划:“这一对耳珠配那红翡金钗你觉得怎么样?” 安荣连连夸赞:“公主容貌姣好,戴什么都是锦上添花。” 这话夸的公主心花怒放,美滋滋的摇晃着脑袋说道:“我也这么觉得!” 须臾,安吉空着手回来,一副做错了事情的可怜模样。 祁嘉澜伸出手说道:“东西呢?” 谁料安吉猛地下跪请罪:“公主恕罪!发钗丢...丢了...” “你说什么?” 第58章 污蔑? 祁嘉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震惊的紧握住小拳头,恶狠狠的问道:“怎么就丢了?是不是你没找到!再去找!” 安吉跪在地上,慌张的话都说不清:“真...真的没了,奴婢找了好几遍,就是没...没...没有...” 啪—— “给我找!若是找不到!就把你们全部都赶出去!” 公主恼怒拍桌,放下狠话,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开始翻箱倒柜,可始终就是不见这物件的身影。 祁嘉澜气鼓鼓的盯着满屋子宫女找,甚至就连书本之间的缝隙也不放过。 眼看着就要到出发的时间,祁嘉澜干脆发下最后通牒:“行了!都别找了!” 满屋子宫女立刻停下手中动作,想着公主这是找不到,打算先去请安了? 谁知道她的下一句竟然是:“这物件价值连城!莫不是你们谁鬼迷了心窍,偷拿了去卖?” 扑通—— “公主冤枉!奴婢们不敢!” 一屋子宫女齐齐下拜,可就是没人承认这物件到底在谁的手上。 “好!既然你们说了不敢!那就给我搜!若是从谁的屋子里找到!就别怪我不念往日情分!” “是。” 大伙虽说心里也是犯着嘀咕,可公主的命令,谁人敢违抗,也就只好将房门都打开,由着公主亲自搜查。 众人提心吊胆,生怕这物件就出现在自己的屋子里,好在公主不过是想要将司芝赶出去罢了,这物件自然也就在她一人的屋子里。 果然,祁嘉澜从司芝的床榻下找到一个盒子,这盒子看着极其眼熟,她知道,这是安吉她们早就安排好的,她只要照做就是了。 “司芝!过来!” 司芝一路小跑赶忙来到公主身边,垂首躬身,一副恭敬模样。 “这是什么?”祁嘉澜将盒子递到她面前,想逼她自己认错,毕竟是跟了自己许多年的宫人,她还是有些舍不得对她说什么重话。 可司芝压根都不知道这是什么,这物件自打入了溪华殿就她就从没见过,这盒子也只是看着眼熟罢了。 司芝慌了,或许是她也察觉到了公主近来的异样,对她不似从前那般亲厚。 “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 “打开!” 祁嘉澜有些着急,跟着音调也高了几分,吓得司芝一个哆嗦,颤颤巍巍伸出手探向盒子,她不敢相信这物件真的就在自己手上,她真的没有... 祁嘉澜也不催促,是她尚存的一缕不忍。 众人视线皆紧盯盒子,大家都想知道,到底是不是司芝拿走了公主的金钗。 显然,结果并未叫祁嘉澜失望,闪烁着光芒的金钗就安静的躺在这盒子里。 扑通—— “公主!奴婢真的没有拿!这东西肯定是有人放在奴婢这里的!您是知道奴婢的!奴婢忠心耿耿,从来没有小偷小摸的,这定是有人栽赃奴婢的!公主您要为奴婢做主啊!” 司芝一个响头磕的诚恳无比,只是她已经落入了安吉两人的圈套,是任凭如何也无法挣脱的,只有认定的命。 安荣看不下去,反问道:“你说是有人故意栽赃,那么是谁栽赃你的呢?” 司芝一愣,她怎么知道是谁?不过肯定是安吉与安荣两人其中的一个。 “肯定是你们干的!你们想取代我在公主身边的位置,就用这种下作的手段!都是你们栽赃的我!” 司芝病急乱投医,只因她知道,若是她被驱逐出宫,即便是回到家也逃不过一顿毒打的命运。 安吉冷笑:“你说是我们栽赃?那你便拿出证据来,证明是我们栽赃你的!” “这...我...” 显然,她拿不出证据,慌忙间瞳眸微颤,后背上的冷汗浸湿了她的里衣,脑海里一片空白,一个有力的字也说不出。 祁嘉澜见状,只是轻声吩咐道:“去通知内务府,宫女司芝,偷盗财物,赶出宫去,永不复用!” 公主丢下这样一句话便转身出了去,一众宫女太监也跟着公主的脚步离开,只剩下司芝一人跌坐在冰冷的地砖上,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有一日竟然也会被公主厌弃,落得个被赶出宫的下场... 回到郡主府的两人先去拜见叶懋英,看到两人安然无恙的回来,她很高兴。 “多亏你们这次深入虎穴,才让我的计划顺利进行,这是你们的功劳。” “皇子妃谬赞,奴婢们愧不敢当。” “司芝解决了?” “她被赶出宫,永不复用。” 对于这个结果,叶懋英是意外的,但也是合理的。 要让祁嘉澜为了她而放弃身边最得力的丫头,不失为一种挑战。 可福泽却有些不乐意了:“她私通朝臣,害的小姐您差点殒命,竟然就只是赶出宫?也太便宜她了!” 安吉与安荣也是这个意思,原本是想悄悄处决了她,只是公主恻隐,留她一命,也算是全了两人主仆一场的情谊。 叶懋英深知祁嘉澜的不忍,也就摆了摆手,淡然道:“公主的人,她想如何处置是她的事,不过我相信赤松绎是不会让她就这样轻易跑掉的,对吧?” 安吉颔首:“皇子妃聪颖过人。” 果然不出叶懋英所料,司芝并未能活着走出京城,只需要一个血族就可以轻易扭断她的脖子,顺带将她的尸体处理的一干二净,宛若此人从未出现过一般。 人情是祁嘉澜的,而她这条命是赤松绎的! 内宫的事很快传到房家,他们本想借助这一次的机会将叶懋英赶尽杀绝,却不成想她背后的血族是完全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堪称完美的解决了这件事,这就让房家不知所措。 经过一夜的沟通商议,房家决定暂时先搬离京城暂避锋芒,就连房家的几个孩子也向皇帝递交了辞呈,皇帝自然欣然接受。 房家倒台,本就是皇帝一手策划,他哪里有不答应的理由? 只是房家不知道,赤松绎早就盯上他们,他们的下场只能与那司芝一般,死无葬身之地! 第59章 饮酒作乐 房家上下三百口人,趁夜出京,只是刚走出不到二十里,他们的车队就被几个血族拦下,这一次,是林霄带队,赤松绎则趁着夜色来到郡主府,与夫人饮酒作乐。 叶懋英吃多了酒,柔嫩的小脸红扑扑的,像极了天边的晚霞,一边举着酒盏吟诗作对,一边嘟囔着:“好热!真的好热!” “许是炭盆烧的太旺,我让人撤掉一个,只留下一个,好吗?” 女孩眼眸微眯,努力的想要看清眼前人这张在烛火下尤为俊朗的面容。 她无力的点了点脑袋,却因着脑袋太过沉重而耷拉到一边去。 男人刚起身想要唤外面的人进来,谁料女孩一个踉跄,软软的趴在男人身上。 女孩带着酒气的呼吸就撩动在耳边,男人眨了眨眼,好像有些局促不安,一双手不知该抱哪里才好。 若是抱着腰,她柔弱无骨的身子只怕是要跌落在地,若是抱着...抱着臀部...两人毕竟还未成亲,如此行径只怕是不妥。 就在男人慌张无措时,女孩热乎乎的小脸贴了上来,迷迷糊糊的低语:“好舒服啊!你身上好凉快!若是夏天抱着你一定可以解...解暑...” 男人无奈抿唇:“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话音未落,女孩一个用力直直站了起来,努力睁大眼眸,举起小手,点在男人冰冷的额间,仰着沉重的小脑袋,貌似想用这样的方式证明她并没有吃醉:“现在不说?什么...什么时候说?我高兴!我想什么时候说就...就什么时候说...说...你管得着吗?” 男人宠溺颔首,眸底满是无奈:“好!你想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我都听你的。” 女孩满意的闭上眼,昏昏欲睡,却还是不肯放弃嘟囔:“这还差不多...”她说着,脑袋一歪,看着就是要睡着的架势。 男人眼见她就要倒下去,连忙一个横抱,将女孩看似瘦弱的身子紧紧揽在怀中。 男人蓝紫色眼眸轻轻落在女孩柔嫩的小脸上,眸底柔情险些暴露无遗,将她轻放在软榻之上,伸手为她盖好棉被,她却一脚踹开:“热!不要被子...” 男人耐心劝慰,并再次为她盖好:“不盖会着凉的,乖。” 女孩还是摇头,原本她的世界就止不住的天旋地转,这样一摇差点吐出来。 男人见状心疼不已,连忙说道:“你热,我知道,你乖乖盖好被子,我把胳膊给你抱着,这样就不热了,可好?” 女孩哼哼唧唧的答应下来,赤松绎这才如愿将被子给她盖好,并且献出自己的胳膊给她,如此,她才安静入睡,没再闹腾。 只是这样的姿势着实难受,赤松绎白日未进食,原本计划等林霄回来时给他带些野味解解馋,这下好了,只怕是吃不上了... “主上在里面吗?” “在,皇子妃还没入睡,主上在里面陪着呢。” “林霄?是你吗?” 吱嘎—— 林霄推门而入,见着眼前现状惊骇不已,但作为侍卫,他谨记戒条,不该看的绝对不多看一眼。 他低垂着头来到主上面前,单膝下跪道:“主上,房家已尽数剿灭,您吩咐的野物也带回来了,是否现在用?” 赤松绎无奈,白了他一眼:“你说呢?” 林霄一愣,接着道:“那属下将血放出来,稍后端给您。” “下去吧。” “是。” 赤松绎摆了摆手让林霄退下,他也识趣的离开,不打扰主上与夫人亲密。 只是这样的亲密方式的确有些让人难受,眼前女孩的下巴虽说精致无暇,可这小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再配上她此刻双颊上的一抹潮红,简直太过诱人。 只是再美味的点心他也用不上,男人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极限的忍耐让他好悬没控制住自己的冲动,只好将头撇到一边去,努力想些其他的东西转移注意力。 谁承想,男人是想息事宁人,可睡梦中的女孩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紧紧拦着男人的胳膊一个翻身! 男人被拽的那一下好悬没反应过来,好在是他身姿敏捷,跟着女孩的动作就是一个腾空而起,下一秒,他便落在女孩的床榻上。 等林霄端着新鲜的血进来,映入眼帘的是女孩侧躺的背影,他眼珠到处转,下意识寻找主上的身影,可即便他连自己的背后都寻过,愣是没有想着要往床榻上看一眼。 没找到主上,他又端着血来到门口询问安吉:“主上出去了吗?” 安吉疑惑摇头:“没有啊,一直都在里面。” “奇怪,主上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安吉也跟着蹙眉,说着她也进入屋内跟着一同寻找,最后还是安吉朝着床榻上看了一眼,才发现一脸幽怨的主上正直挺挺的躺在郡主怀中,一动不动,活活像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看这情况,主上今夜是铁定要饿肚子的。 林霄将血放在榻边的矮桌上,悄然退了出去,只留下一脸绝望的主上,一动不敢动的躺在夫人怀中。 若只是如此到还算可以忍受,谁承想叶懋英睡觉竟然不老实,也不知梦到什么好玩意,一双小手到处乱摸,腿也抬的老高。 男人下意识护住最要紧的位置,奈何天性使然,他还是没能躲过来自女孩膝盖的重击! “唔~” 男人吃痛闷哼,剑眉紧蹙到极点,却还是不敢挪动一分,生怕吵醒了她,就这样忍受着非人的折磨。 女孩砸了咂嘴,小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小嘴嘟嘟囔囔的说着:“身材真好...给我摸摸...” 男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没想到啊! 平日里一本正经的天朝郡主,背地里竟然是个色痞! 赤松绎在内心无声呐喊:“简直丧尽天良啊!我不过是个纳凉的工具罢了,为何要受尽如此折磨?到底谁能来管管她?!” 夜晚总是在悄然间转瞬即逝,只是今夜的奇遇对于赤松绎来说可谓无比漫长。 男人蓝紫色的瞳眸中头一次出现绝望的神色,也是他作为血族皇子唯一的一次觉得夜晚竟然可以如此漫长?竟是如何也看不到光明的感觉。 第60章 有备而来 清晨的第一道晨曦穿过云层浅浅的照射在京城无尽的雪白之上,耀眼的银辉映照在红木窗框的每一处角落,也在悄然间探访在榻边早就有些凝结的血碗之中,给暗红色的血平添几分诡谲。 看到天明还不是他可以逃离的时候,因着叶懋英还没睡醒,即便是天亮了,赤松绎也还是绝望的,据他所知,叶懋英可是个小懒猪,平日里睡到午时都是有的,更被说现下只是卯时三刻,再加上她昨夜醉酒,只怕不到午时这人是不会醒的。 吱嘎—— 安荣推门而入,小心翼翼低声问道:“主上,大皇子有动静了。” 这个消息宛若赤松绎灰暗的人生中一道耀眼的光芒,只是还未来得及动身,怀中的人儿就先坐起了身,迷迷糊糊问道:“大皇子怎么了?” 男人瞳眸幽怨中带着满满的震惊:“你不是睡着了吗?” 女孩听到身边的动静,下意识转首看过来,眼前的男人将她吓了一跳,当即抓起被子大喊道:“你怎么在我床上?!” 安荣见状不好,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还是尽快逃离战场的好。 男人不解蹙眉:“也不知昨夜是谁抱着我的胳膊不撒手!” 话落,女孩脑海中开始闪现昨夜几个零碎的片段:“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哦?” 男人无奈:“原来你还记得啊?” 这话就让女孩很是不爽,仰着脑袋反驳:“那你为何不等我睡着了就离开?莫非是你觊觎我的美貌?想...” “想什么?说啊?” “想...” 男人一脸期待,女孩羞愧的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我哪知道你想干什么?我又不是男人...” 男人疑惑抬眸,开始回忆昨晚的经历:“也不知昨夜是谁在我怀里做梦,还说什么?身材真好!让我摸摸...”他说着,不怀好意的视线盯着女孩已经红到顶点的小脸:“你梦到的是谁?谁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你梦里都是他?” 女孩慌忙否认:“我可没说啊!我怎么可能说这种话?没人听见,不能证明我说过...” 这倒是挑起了男人的兴致,他仰着脑袋说道:“是吗?安吉他们可是门外守了一夜,要不要问问他们有没有听到啊?” 男人作势就要唤个人进来:“安...” “好!我说了!”女孩慌忙拦下男人的动作,下意识用手紧紧捂住对方已经打开的唇齿:“我承认!别叫他们进来,怪丢人的...” 男人嗤笑出声,饶有兴趣的说道:“还有你辽安郡主觉得丢人的事呢?也是稀奇!” 女孩不耐烦的摆摆手,掀开被子就准备下榻:“行了,还是问问大皇子怎么了?别耽误了你的正经事。” 女孩说着,觉得口干舌燥,许是昨夜醉酒的缘故,习惯性端起手边茶盏就想来一口,谁知道送至口边就闻到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 这时她才意识到手中茶盏中装着的不是茶水,而是一碗血! “主上,大皇子在城南三百里集结了大批新生儿,大约...” “你昨夜没用膳?” 林霄正在回禀,却被叶懋英震惊的问题打断。 正在穿衣的赤松绎微叹息,淡然道:“嗯,没机会用膳...” 女孩一听这话,羞愧抿唇,想来是因着自己抱着他的缘故吧?当即吩咐道:“你不用膳怎么能行?安吉,你回赤松府一趟,赶紧送一份新鲜的来。” “是。” 安吉走后,叶懋英也开始洗漱,林霄接着回禀:“大皇子的新生儿大约三千人,是我方的五倍,只怕这一次他是有备而来。” 赤松绎满不在乎的说道:“他哪一次不是有备而来?不过是从前将这些新生儿都藏起来,今日忍不住亮出底牌罢了。” 叶懋英眉头紧蹙,一边由着安荣为她更衣一边问道:“那怎么办?我记得你说过,新生儿对血的渴望比你们都要强上百倍,若是这些人入城,京城里的百姓只怕是没有活路。” 男人颔首:“的确,所以要赶在城外将人拦下,避免京城受到威胁。” “我跟你一道去!” 男人当即制止:“不可!” 女孩不解:“为何?” “你的血液不是一般的甜美,我们这些人与你在一起时间久了,习惯这种感觉,可他们不一定,若是让他们嗅到你身上的气味,只怕是会适得其反,到时候我们不一定能保护你,你还是在京城里等消息便是了。” 即便是男人如此说,可女孩仍旧异常坚定:“我可以不靠近他们的,你忘了?”她说着,伸手指了指身边的古琴:“这琴只有运气可以驱动,我只要在你们后方,控制这把琴就好,也算是帮你们一把。” 男人仍旧不同意:“不行,还是太危险。” 谁料,女孩不仅没有半点退缩,反而眸底的坚韧让在场所有血族皆为之一颤:“你可以拼了命救我,为何我不可以为你舍命?我的命是你给的,就要用在你身上才是!” 这话说的在场所有人都愣住,尤其是赤松绎。 他从没想过,只是从前的一个路过,看到了眼前这个可怜的人类小姑娘,举手之劳的帮助,竟然让她记在心底,纵使知道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会为了他义无反顾... 男人最终答应下来,不过还是对她下了死命令,只允许在队伍最后方,还为她准备了最好的快马,一旦发现情况有任何不对劲,她就必须立刻撤离,绝对不可以恋战,叶懋英也全部答应下来,并且带上了自己的琴,这可是她的武器,无论如何也不可以忘记。 很快,赤松府所有人全部集结在城外,一路向南,争取走最便捷的路与对方相遇,这样至少可以保住京城不被波及。 叶懋英坐在马车里,视线落在手边残破的古琴上,这琴她练了许久,今日终于算是派上用场,可这心里为何有些打鼓? 说不害怕是假的,毕竟那可是血族啊!是只在传说中才会出现的,她今日竟然要面对三千名血族,这是何等概念? 第61章 没有胜算 按照赤松绎的描述,新生儿的战斗力是他们的三倍左右,而一个普通的血族独自对抗十名人类精兵不在话下,也就是说,这三千新生儿相当于九万大军! 别说是九万,就是叶懋英从前领兵打仗,遇到过最多的敌军也不过七八万,即便她带领五万将士也只是惨胜而已。 换句话说,今日这场血战,只怕是没有胜算! 可她既然已经卷入这纷争之中,就绝对不会退缩! 即使粉身碎骨,即使知道命不久矣,她也还是义无反顾,只因赤松绎! 很快,两队在京城以南五十里的位置上相遇,战争一触即发。 “大哥这是要去哪啊?”赤松绎先开口,打破这死一样的寂静。 领头的赤松阳冷笑一声:“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也好,省得我寻了!” “不知大哥找我有何要事?” “收起你这副人畜无害的嘴脸,莫不是在人类的地方上待久了,连血族的血性也忘了?” “大哥的血性,我不敢反驳,只是你利用天朝的无辜之人,未免有些偏离初衷了吧?” “无辜?他们都有自己的野心,有的是钱财,有的是地位,他们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管这叫利用?在我看来不过是交易罢了。” “大哥的意思是?交易,就可以残害生命,蔑视,践踏他们的自尊吗?” “你这是怎么了?我记得你从前是不会在意人类的生死,记得你当初也是杀了不少人,他们的血味道不错吧?怎么?现在想寻回良知了?就因为你今日带来的这个小点心?” 赤松绎眉头紧蹙,意识到不对劲,马车里的叶懋英也察觉出不寻常的地方。 这人即便是隔着十丈远也可以清楚的嗅到自己身上的味道,看来此人不可小觑啊! “怎么?你以为将她藏在马车里就万事大吉了?我听说你为了娶她,好悬搬空了北寒国库,上次一见的确是美若天仙,不过我北寒也不缺这般貌美的女子,你如此大费周章难道就是想将她留在身边为你供血?” 赤松阳这话明显就是在挑拨离间,若非此人是叶懋英,他或许就得逞了也说不定! 话音落,车帘被缓缓掀开,一股浓重的香味扑面而来,引得无数新生儿躁动不已,也让赤松阳深深吸了一口气,满脸享受:“的确美味!” 赤松绎大惊,慌忙转身过来呵斥:“你出来做什么?快进去!” 叶懋英却没有丝毫退缩之意,腰杆笔直,冷冷盯着不远处一脸奸笑的男人,她知道,就算是自己后退到尘埃里,也无法避免今日的大战。 “大皇子!别来无恙!” 赤松阳冷笑出声:“无恙?你以为你今日能活着离开吗?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女孩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就好似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止不住的笑意从眸底扩散开来:“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话音未落,赤松阳脸上笑意全无,只见女孩转身回到车内,还不等众人有所反应,一阵悠扬深邃的琴音从车内传来,伴随琴音的还有已经四分五裂的马车。 这琴可真不是吹嘘的,仅手指微动,它便可以将马车彻底击碎,更别说此刻朝着众人射过来的琴气,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让人避无可避。 大战彻底打响,双方所有人顿时加入战斗,无数血族皮肤被阳光照射,快速移动时就好似无数宝石被人泼洒出去一般,耀眼刺目的光芒让叶懋英觉得眼眸刺痛难忍,但她仍旧坚持。 血族的战场比人类的看上去要残酷些许,没有漫山遍野的哀嚎声,但残肢断臂被扔的到处都是;没有巨大的火炮声响,但他们速度快到惊人,会悄然出现在任何地方;没有鼓舞士气的呐喊,但他们撕裂肢体的声音就萦绕在耳边,让人不寒而栗。 无数脚步践踏在厚实的雪地上,雪花被踩的吱吱作响,恰似痛苦的呻吟,无休无止。 琴声还在回荡,或许是古琴认主,知道叶懋英的目的是攻击敌方,因此并未对赤松绎这边的人造成任何一点伤害,这也是让叶懋英惊奇的地方之一。 不过现在还没有心思想这些,敌方胜在人数众多,并且大部分都是新生儿,他们发狂时根本没有任何逻辑可言,只是一股脑向前冲。 倒下一个还有无数个会冲上来,就好似无边无涯的海水一般源源不尽,永无休止。 赤松绎这边已经处在下风,照这样下去根本不会有任何生还的机会,就是赤松绎也逃不掉。 叶懋英手上的动作加快几分,听得出她内心的焦急溢于言表。 正在此时,赤松绎猛地回眸,将一个什么东西抛了过来并伴随着他的呐喊:“快走!” 琴声戛然而止,女孩下意识接住他所抛来之物,定睛一看,这是一个比她的手掌少大一些的圆珠,这物件通体透明,圆润无暇,很是有些分量。 她当即反应过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珠,是他们北寒唯一有资格成为皇帝的人才能拥有的象征。 “护送皇子妃离开!快!” 赤松绎看出此战他们的劣势,拼尽全力抵挡还不忘催促叶懋英快走。 林霄当即撤出战场,闪身来到叶懋英身边护送她离开,可叶懋英却没有任何反应,这就让林霄焦急万分。 “主子!快走!” 身边喧嚣还在继续,女孩看着手中的珠子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那是一种从珠子内部散发出的力量,有些温暖,但又让人害怕。 她好似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她将天珠抛向空中,用琴音使得它猛烈旋转起来,天珠顿时发出耀眼刺目的光芒,是要比这些血族的皮肤更加剧烈的璀璨。 天珠雪蓝色的光芒朝着四面八方袭来,吞噬所有的一切,所有新生儿都在这一刻莫名其妙断气,就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在一瞬间撕碎,变得干瘪,毫无生机。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叶懋英好似明白了什么,难道这就是血族最大的秘密? 第62章 小狐狸 新生儿是强大的,同时也是脆弱的,他们无法抵御来自天珠巨大的伤害,因此被其反噬,眨眼间消亡殆尽,只有赤松绎这般已经脱离危险期的血族才能勉强活下来。 只是天珠的伤害对于赤松绎他们来说也是一阵不小的打击,他们纷纷被巨大的力量掀翻在地,顿时这漫天雪地之中,就只有叶懋英一人还站在原地。 她将天珠收起,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呆愣愣的看着手中依旧圆润的天珠陷入沉思。 有了天珠助阵,赤松阳的新生儿全部丧命,只剩下不到十人,而赤松绎这边却有三百多人,这无疑是绝对的碾压。 很快,赤松绎就将哥哥的头颅砍下,又将所有尸体焚烧,以便达到绝对不可能复活的目的。 至此,赤松绎的任务才算是圆满完成,没有想象中那般凄凉,更没有叶懋英与他一道赴死的决绝,只有漫天飞舞的灰烬,在无尽白色之中显得尤为冷寂。 男人来到女孩面前,看着她略有些颤抖的小手很是心疼:“抱歉,让你受惊了。” 女孩回过神来,双手死死抱着冰冷的天珠:“为什么我可以驱动它?” 赤松绎摇摇头:“不知,或许白夫人知道其中缘由,我可以向她请教,不知你可否有兴趣一听?” 女孩抿了抿唇,没有犹豫:“走吧。” 赤松绎带着叶懋英来到赤松府,赤松洛风已经好上许多,已经可以摆脱喝血的痛苦,吃到她最爱的果子。 “嫂子来了!快坐。” 叶懋英满眼欣慰:“看到你恢复如初,我也就心安了。” 小女孩仰着小脑袋,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亏得有白夫人相助,我才得以捡回一条命。” 话音落,白夫人缓缓走了过来,叶懋英下意识向她微蹲行礼道:“多谢夫人出手相助。” 白夫人也跟着礼貌颔首:“都是老妇该做的,郡主不必言谢。” 众人落座后,赤松绎才问出关键问题,对此白夫人先是震惊一瞬,随后上下打量着叶懋英,沉思片刻,这才缓缓开口解释道:“天珠不同于寻常法器,只有它认定的人才能驱动,不分种族,血族可以,人类亦可,只是千年来,能驱动天珠之人少之又少,据我所知,当今皇后曾驱动过一次,之后便是洛风,狐族好像也有一个,只不过她已经过世,无从查证,还有便是郡主您了。” 赤松绎疑惑问道:“您的意思是,凡是驱动天珠之人,皆为女子?” 白夫人颔首:“目前看来的确如此,不过也不尽然,之前您不是也驱动过一次吗?虽说付出了难以承受的代价,但也勉强算是成功了。” 白夫人的解释也不算意外,毕竟自打遇到赤松绎开始,叶懋英的身上就开始发生许多不可思议的事,合理的,离谱的她都不在乎,至少如今两人最大的敌人都被击败,他们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 很快时间来到年节,赤松绎作为北寒特使与叶懋英这个天朝郡主一道入宫与皇帝一同用年夜饭。 席面上灯火通明,歌舞升平,朝内没了奸臣作祟,皇帝的心情肉眼可见变得欢愉起来,与皇后有说有笑,与几个皇子推杯换盏,好不畅快。 赤松绎百年来养成了孤僻的性子,即便是参加宴会也还是孤坐不语,除了时不时与叶懋英说上几句话以外,周身散发出的幽冷气质与这个宴会格格不入。 歌舞还在继续,叶懋英被公主拉去吃酒,赤松绎暗中观察,生怕她喝多了再像上次一般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来。 不过好在叶懋英这心里还算是有数,只是吃了几杯酒便开始有些站不稳,借口与皇帝告辞后与赤松绎一道出宫。 马车上,赤松绎担忧询问:“你没事吧?要紧吗?我让人给你备好了醒酒汤,回去就能喝到。” 女孩却一改方才摇摇晃晃的模样,笑言道:“我没事!这点酒还不至于放倒我!” 男人震惊中带着些喜悦:“你个小狐狸,竟然学会了撒谎,骗的还是你们当朝的皇帝,你胆子不小啊!” 女孩仰着脑袋吃果子,一边嚼着口中鲜嫩多汁的果子一边说道:“当然是跟你学的啦!” 男人蹙眉不解:“我?我可没骗过你。” 女孩咽下果子这才缓缓开口道:“是洛风告诉我的,你当时为了救我,用假天珠骗过大皇子,比起诡计多端,我可不是你的对手,哈哈哈!” 男人无奈摇头:“真是没想到,风儿连这个都同你说...” 话音落,女孩当即换上一副严肃神情:“我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男人颔首:“也对!大婚的用品我已经准备好了,只是想挑个好日子,北寒星史算出几个日子不错,回头给你送过去,你好好挑挑。” “好!” 女孩继续咬着果子,脸上笑意尽显。 或许只有在他的面前,叶懋英才是那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她操心,他都会处理妥当。 马车经过叶府,马车外的福泽问道:“小姐!快到叶府了,您要不要去看一眼?” 这倒是提醒了她,叶懋英当即回应:“去看看吧。” “是,前面叶府停一下!” 北寒皇室的马车华贵无双,比上天朝皇帝的御驾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叶府门外的小厮老远便看到缓缓驶来的马车,连忙去向主君回禀。 等马车停稳时,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都是前来恭迎郡主车驾的小厮婢女们,唯独不见叶府的主子们,看来他们也在用膳。 叶懋英没有计较许多,而是朝着内厅走去,赤松绎还是同往常一般,在马车里等待,毕竟他这样貌,出现在人类面前还是有一定的风险。 皇室宴会大家都距离比较远,没人看得清也就罢了,叶府总共就只有这么大,想要不被人察觉几乎是不可能的,还是尽量避免与人接触的好。 第63章 晦气 来到内厅,这里可谓是人满为患,整个叶府所有的大小主子皆在此处,自然也包括老太太。 众人见着叶懋英前来,除了老太太与叶天骐以外,所有人皆起身行礼,也算是给足了她这个郡主的面子,只是叶懋芝一边行礼,一边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好似在说:“她怎么来了?真是晦气!” 不过今日大喜的日子,叶懋英也不想与之计较,便也就全当没看到罢了。 “见过祖母,祖母安好。” 老太太脸上露出慈祥的笑意:“好,好,一切都好,懋英回来就好。” 叶天骐也跟着应和:“女儿回来,赶快坐下,一同用膳吧。” 大喜的日子,偏就是有人要寻晦气,冯静微没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哪还有心情吃?都回来了,就懋卓还在大牢里关着,也不知道冷不冷?饿不饿?挨打了没有?” 叶天骐当即不悦,轻声呵斥道:“大喜的日子,说这个做什么?” 老太太的脸也变得铁青,只是不悦的瞪着她,并未说什么。 不过叶懋英本身就没打算用膳,想着来打声招呼,毕竟是一家人,说几句吉祥话,也算是过年了。 可偏偏就是有人要与她起龃龉,那她这张嘴自然也是不饶人的,当即冷声回怼:“用膳就不必了,我刚从宫里出来,吃了点酒,现下有些迷糊,只想回去休息。” 这话的意思在场的人都明白,这不就是在说她辽安郡主参加的是皇帝亲自设下的宫廷宴会,看不上叶家这三瓜两枣吗? 叶天骐有些尴尬,这话八成就是说给他听的,可一想到儿子还在大牢里,若是不捧着眼前这个女儿,只怕是他儿子不一定能活着回来,也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懋英如今有了本事,深受陛下赏识,我们也跟着高兴。” “高兴吗?那大家怎么不笑呢?” 此话一出,让在场所有人脸色一沉,什么意思?这是要他们笑吗? 众人疑惑不解,就连老太太脸上的笑意也略减几分,只是她并未出言,毕竟她知道,从前懋英在这个家里受过太多委屈,她心里有气也是正常的,想发泄一下便随她,她年纪大了,没有心力管这些了... 见众人没反应,叶懋英有些不耐烦,催促道:“怎么不笑?是只有父亲一人为我高兴吗?你们都不高兴,那方才的笑都是装出来的不成?” 他们的确是装出来的笑颜,可他们不能承认,不仅不能承认,反而还要奉承着她,谁让如今她才是家里最有本事的孩子呢? 冯静微带头笑了出来,一众妾室小姐公子们也都跟着笑,只是这笑容都像是硬生生挤出来的,一个比一个难看,尤其是冯静微,她恨不能冲上去咬死她,更别说冲着她笑了,这简直就是一种羞辱! 冯静微笑着,还想要劝解一二,便也就勉强自己说道:“懋英啊,你看,你回来大家都是高兴的,何不就化干戈为玉帛,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算了,我们终究还是一家人不是吗?” 女孩冷笑出声,眸底满是不甘与戏谑:“过去?如何过得去?我竟不知,大娘子忘性这样大!原本今日是万家团圆的喜日子,我本不想打破这份情谊,可你偏要给我寻不痛快!那咱们就好好算算,这些年,你对我到底好在哪里?我小娘到底是怎么死的!你敢承认吗?!” “叶懋英!你放肆!”叶懋芝忍不住起身怒怼道:“这就是你与母亲说话的态度吗?她好歹也是你的母亲,是整个叶家的主母!你别以为你如今有了本事就可以如此不将母亲放在眼里!她费心将你养大,你不感恩也就算了,竟然还如此质问她!你眼里可还有长辈!有廉耻吗?” “你有廉耻!有尊卑!平日里还总是阴阳怪气的嫌弃祖母,就因为她如今年长,身子骨不够硬朗,你就可以厌弃她,莫说平日,就算是年节也不见你去向祖母请过几次安,她身子不适时,你更是连个影子也看不见,难道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廉耻吗?” “我...我...” 叶懋芝被怼的哑口无言,一时间不敢迎上祖母已经布满沟壑的脸颊。 叶懋英说罢,还是觉得不过瘾,不顾父亲阻拦,也要将心头这口恶气撒出来:“大娘子!你让我将往事随风抛弃,可你自己又做到何时了?叶懋卓犯错,原本就是因着他不好好读书,将心思都放在与人结交上,可他又不会明辨是非,不知什么人该交,什么人不该交,莫名其妙带回来个不干净的妾室,以此被内宫贵人盯上,好悬没牵连到整个叶家,若不是陛下看在我的面子上,未有严惩,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好端端的坐在这过年吗?现在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是给谁听的?难道你不知道家里只有我有本事将他捞出来吗?还不好言好语的巴结我?说不定我一个心情好,一句话就能让他离开牢狱,可你偏偏不知这个道理,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任你摆布的小女孩,没有娘亲庇佑的废物吗?你可问问四妹妹!她倒是有小娘,可她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了吗?” 忽然被点到名的叶懋竹不可思议抬眸,不敢相信姐姐竟然会为她出头,难道她没有与她生分? “我今日就把话撂在这!今后若是你再敢对叶家的孩子们作恶,就别怪我,不顾念往日情分!” 一番话说的在场的人全部愣住,没有一人敢不要命的说一个字,屋子里的气氛冰冷至极点,好悬没将在场所有人冰冻殆尽一般的可怖。 她很少这般多话,或许今日是真的恼怒,看着她分明作恶多端,却妄想她会息事宁人,那副丑恶的嘴脸看到就想吐,简直忍不了。 福泽看出场上的尴尬,连忙上前行礼后回禀道:“小姐,殿下还等着您回去一同守岁呢。” 这话是给了叶懋英一个台阶,她顺势而下,向祖母行过礼之后告退。 至此,叶家上下没人再敢说半句她的不是,就算是没有赶上门来巴结,也好过从前那般将矛盾激化,不知死活。 第64章 有血有肉 回到郡主府的叶懋英有些困倦,赤松绎也识趣的不多打扰,他们来日方长... 解决了心头大患,叶懋英今日入睡的格外顺畅,可以说是秒睡。 上一秒还在为大婚当日早早起来沐浴更衣而发愁,下一秒就已经进入梦乡,就连福泽都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问道:“小姐?小姐?你睡着了吗?” 而她得到的就只有叶懋英一个眨巴嘴的动作。 福泽无奈摇头,检查窗户确认开着一个小缝之后才悄然退了出去。 自打安吉与安荣两人来到小姐身边,守夜的任务便移去了她们肩头,每到夜里,福泽只需要好好睡觉,保证第二天有充足的精力伺候小姐即可。 正月初三,叶懋英想着大婚的凤冠太过沉重繁琐,正与几人研究怎样可以稍稍减轻一些重量,却被福泽打趣:“小姐是上过战场的人,刀山火海都拼得,怎么如今被一个小小的凤冠给难住了?” 叶懋英无奈,托着下巴盯着眼前金光闪闪的凤冠无力道:“听说凤冠要戴一整日,少说七八个时辰,想想就觉得脖子一阵酸痛,你说我能不犯愁吗?” 此时安吉出言道:“您不必忧愁,主上说了,您嫁入赤松府后就可以卸下钗环,怎么舒服怎么来,不必拘泥礼数的。” 女孩眼前一亮:“真的?” 安荣颔首:“是,主上说,您既然已经成为北寒皇后,自然是想如何都成,不会有任何人敢忤逆您的意思,就算...” “就算什么?” “就算您嫌弃天热,衣不蔽体也无妨。” 话音落,屋子里的侍女们皆捂着嘴偷笑,只有叶懋英下意识紧紧拽着自己的领口,严肃道:“我可不是这么随便的人!除非他先脱!” 此话逗的在场的人们又是一阵欢笑,大家凑在一起笑的欢快,一时间竟忘却了改造凤冠这要紧事。 一个侍女推门而入,微蹲行礼后浅声道:“郡主,陛下请您入宫一叙。” “陛下?” “是。” 叶懋英有些纳闷,这还没过完年,怎么就要召见她了?难不成是有什么要紧事? 她不敢拖延,连忙更衣,坐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来到内宫,皇帝正如往常一般坐在龙椅之上,脸上止不住的笑意,见着叶懋英的身影,他连忙招呼她落座,而后还亲切的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就好似他不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而是她寻常的长辈罢了。 “懋英啊,这次你与二皇子帮我除掉也房家,我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叶懋英连忙谦虚道:“陛下客气了,此乃臣的本分,不敢奢求感谢。” “话虽如此,但你披甲上阵帮天朝抵御外敌,又绞尽脑汁帮我稳定朝纲,实乃功臣良将,理应当赏。” 叶懋英谦虚颔首,眼角眉梢浮上一抹笑意。 皇帝接着道:“只是我想了许久,一直没想到究竟该赏你些什么,名利地位你已经有了,银子财帛你也不缺,田产铺面你也有很多,所以今日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有什么想要的,我马上下旨给你送到府上去。” 叶懋英觉得有些惊喜:“什么都可以?” 皇帝颔首:“只要是你说的就可以。” 她没有犹豫,当即说道:“既如此,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皇帝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她接着道:“臣想要叶懋卓。” “叶懋卓?”皇帝疑惑:“你弟弟?” 叶懋英颔首:“是。” 皇帝开始努力在脑海中寻找这个名字的来源,半晌终于恍然大悟道:“你弟弟好像是被下了大狱吧?” 叶懋英浅笑:“劳陛下还记得。” “我记得好像是因着纳妾,那妾室还是曹婕妤的妹妹,因着将人给打死了,所以才下的狱。” “是。” 这就让皇帝很是有些为难,摸了摸鼻子说道:“哎呀!这个有些难办啊!他身上毕竟背了人命,若是就这样将他释放,只怕是朝臣们会说我偏袒叶家。” 皇帝这话乃是实话,朝臣们原本就对皇帝偏心叶懋英而颇有微词,若是皇帝再明目张胆的释放一个杀人犯,只怕是那些文臣又有话要说了,到时候烦的还是皇帝。 叶懋英却一副淡然模样,好似早有准备,只见她拿出一份证词,上面的落款清清楚楚写着曹兴的大名,还有他的签字画押。 她将证词双手奉上,恭敬道:“请陛下过目。” 皇帝虽有疑惑,但还是接过证词看个仔细,这上面明确的写着他们曹家只有一个女儿,便是早就入宫的曹婕妤,突然间冒出来的女儿只不过是他们想要栽赃叶府随便找的戏子罢了。 原来她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今日呈上。 只不过皇帝还是有些不解,反问道:“你既然早就得到这份证词,为何要等到今日才拿出?”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她如何忍心让他多受牢狱之苦呢?在外人看来,多少有些无情。 可叶懋英却淡然一笑:“不瞒陛下,叶府的人都说我上辈子是睚眦,虽然没有做过,但这样的话不免有些刺耳,既然他们想看,那我何不随了她们的意呢?” 皇帝被这话逗笑,他看到了叶懋英固执的一面,这与他之前对她的印象有些不同,不过更加真实了些。 “这才是你。” 叶懋英不解:“陛下这话恕臣不懂其中深意。” 皇帝笑着,眼眸里皆是看待孩子才有的柔情:“从前我觉得你是威风凛凛的将军,驰骋沙场,巾帼须眉,有时候倒不太像个小姑娘,倒像是个神女,受万人敬仰,可如今一看,你也有七情六欲,也是个偶尔会幼稚的小女孩,顿时感觉你没有那么遥远,像是我的女儿一样会说会笑,有血有肉。” 皇帝说的这些叶懋英倒是没发觉,或许是目不见睫,只有旁观者才能感受到的细微的变化吧。 叶懋英笑着,好像猛地清醒,又好似在为了自己的不自知而嘲笑自己。 第65章 沉冤得雪 就在叶懋英回到郡主府不久,皇帝便下令释放叶懋卓,他也如愿回到家,虽然已经在牢里过完年,可冯静微还是准备了一大桌子的好酒好菜为他接风,说是沉冤得雪。 可叶懋英却完全不理会这些小事,她趁着福泽为她奉茶的机会忽然开口问道:“你觉得我有什么变化吗?” 福泽一愣:“小姐为何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突然想问。” 福泽仔细打量了一下小姐,之后才认真说道:“奴婢觉得小姐的确是有些变化。” “具体一点呢?” “具体的就是,小姐从前只喜欢素色的衣裳,自打上次皇子送来聘礼之后,您就会穿一些有绣花的衣裳,还有首饰,您从前觉得首饰繁琐,从来不肯戴,可最近开始戴首饰了,虽说不多,可也是更像个深闺姑娘了。” “还有吗?” “还有...小姐您从前不苟言笑,只顾着打仗,连家都很少回,奴婢总是在家盼着小姐回朝,可最近小姐时常在家里,奴婢每日都能见到小姐,感觉日子过的都有盼头了呢。” “那你可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福泽眨了眨眼,努力回想:“好像是从皇子下聘后开始的吧?具体时间奴婢也记不清了,只记得自打您去年奉旨南巡回来之后就再没出去过了。” 如此说来好像的确是这样,难不成皇帝是想着她要嫁人了,就将原本应当是她的事挪去了别人身上? 不过现下也不必多思,她与赤松绎的婚事就定在下个月初,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大婚,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很快,冬日的雪水即将化尽,街道上车水马龙,空气中的温度也在悄然回升,已经是到了可以摘下厚披风的程度了。 “小姐,这些都是要送到各府去的邀帖,您看还有没有要添的?”福泽身后跟着两名侍女,都捧着一大堆的邀帖走了进来。 叶懋英放下手中茶盏,接过福泽手中的名册仔细核对起来:“好像少了归德将军家的帖子,他家的大姑娘与我是旧识,少了谁也不能少了她。” 福泽连忙用笔添上她的名字,省的自己忘记:“好,还有谁吗?” 叶懋英又仔细看了一遍,这才满意道:“应该是没有了,以防万一,你再按照官员名册核对一次。” “是。” 这边福泽刚跨出门槛,安吉便走了进来:“禀皇子妃,天朝以南的三个国家联合在边界处集军,看样子应该是要与天朝开战。” 叶懋英却不以为然:“这点小事自有陛下处理,不用我操心。” 安吉:“只是这次与往常不同,皇帝的意思或许是要您重回将军之位。” 叶懋英大惊:“什么?我都要成亲了!他好意思让我去打仗吗?朝中一堆武将,难道还不够他用的?” 安吉抿唇垂眸,一时间语塞,不知该说点什么。 叶懋英也是无奈,皇帝是怎么想的?竟然让她去打仗!朝中当真没有可用之人了吗? 还不等安吉回禀完,安荣走了进来说道:“皇子妃,内宫来人了,说是请您入宫一趟。” 叶懋英长叹一口气,很是有些郁闷:“看来皇帝是真的想让我去打仗!” 不过既然是皇帝传召,她即便是硬着头皮也是要去的,总不能抗旨不是? 来到内宫,果然,皇帝满脸愁容的坐在龙椅之上,堂下站了满满一屋子的官员,显然大家都对这次迎战的主将有自己的看法。 有支持叶懋英的,自然就有反对的,不过他们反对可不是因着她即将要嫁人,为她着想,而是不想她身上再添丰功伟绩,不想她功高震主,不受控制罢了。 “参见陛下。” 皇帝深深叹了一口气,抬眸间尽显沧桑:“辽安来了?” “是。” 显然皇帝因着这次的事很是烦忧,鬓边突然冒出来的那一抹银白也在无声的控诉。 “朕本想着你即将大婚,这种事不好劳烦你,只是这次情况有些复杂。” 皇帝说着,仿佛不忍继续,谏议大夫接着皇帝的话说下去:“郡主,南边三国已经在海上集结,并下好战书,南边的情况没人比你更清楚,我国海上势力薄弱,再加上他们下了十足的本钱,若是这次不能将他们击退,往后南边将陷入水深火热,很快就会殃及到内陆,我们也是没了办法,朝中的武将大多只善于在马背上行进,突然将他们调去海上,下场只会更加凄惨,唯一的几个擅长水上作战的将军也没有面对过如此场面,实在难当大任,主将之位还需要你来坐镇。” 没想到,这次的情况竟然如此棘手,海上资源有限,几个靠海吃饭的小国早就蠢蠢欲动,他们垂涎天朝丰富的矿产已久,看来这次怕是躲不过了。 几个大臣拱手躬身,尊敬中带着恳求,将叶懋英逼迫到角落里。 她知道,若是这次她不出手,只怕是殃及到京城那一刻,她也无法独善其身,不仅是为了万千子民,也是为了自己,她也没有理由推脱。 最终她答应下来,皇帝当即下诏,集合边界所有军队迎战,叶懋英也回到郡主府收拾行囊。 “小姐!你这才刚回来没多久,怎么又要走啊?”福泽担忧的紧,每次上战场小姐都不允许她跟随,只怕刀剑无眼,因此她每次都提心吊胆,像个小媳妇似的在家眼巴巴等待主子的捷报。 安吉与安荣则是更在意她与主上的婚事:“皇子妃,三日后就是您的大婚,您此时启程,只怕会耽误了婚事。” “是啊,可否同陛下商量?叫您完成了大婚再走呢?” 叶懋英一边指挥几个侍女将贴身衣物打包装箱,一边回应道:“来不及了,边界战事已经打响,若是我拖延一日,就怕是会有更多百姓陷入战火之中。” 福泽:“可小姐您马上就要嫁人了,陛下怎么舍得让您再征战啊!” 叶懋英动作一顿,充满严肃的眸子里浮上一层决绝:“先有国,才有家,若非国将不国,陛下也不会让我在这个时候去迎战。” “可是...” “行了,安吉,你回一趟赤松府告知他这个消息。” “是。” 第66章 是尊重 赤松府。 “她要去南方?!” “是,已经在收拾东西了,明日一早出发。” 林霄的语气中满是无奈,赤松绎气的好悬没将桌子掀了。 “好他个祁坤!明知道英儿马上要嫁于我为妻,还让她出征!枉我为他扳倒房家!现在给我来一招过河拆桥!!!” 男人的愤怒冲上天灵盖,此事放在谁身上都是气恼的,原以为扫平障碍便可十拿九稳,却不曾想再起风云,他们两人之间的阻碍还是多到数不清。 男人愤慨起身当即朝着门外走去,赤松洛风问道:“你要去哪?” “去找祁坤!” “绎哥哥!你别冲动!” 就在男人即将跨出赤松府时,刚巧遇上前来禀报的安吉,她走到主上面前屈膝行礼道:“主上!” 男人疑惑神情盯着安吉,好似在问:“你为何出现在这?” 安吉并未犹豫,当即说道:“皇子妃让我来告知您她即将要出征的消息。” 赤松洛风无奈回应:“绎哥哥已经知道了...” 安吉一愣,她显然没有料到:“皇子妃让奴婢来告知主上,先有国,才有家,她作为天朝郡主,有责任保护天朝子民,待她德胜归来,会在百姓的拥护中与您成婚。” 贝齿被男人咬的吱吱作响,显然这个回答还不是那么吸引人,只不过他别无选择。 叶懋英的性格与赤松绎很像,只要是他们决定的事,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就像是他们与赤松阳对战时,即便是知道有可能会粉身碎骨,她也没有当一个逃兵,在阴暗的角落里等待依靠着男人。 “主上,她不是寻常女子,您从来都是知道的。” 安吉的话让赤松绎恍然大悟。 是啊,她的身上从来都不曾看到弱小二字,自打她披甲上阵的那一刻就注定她这辈子的不平凡,是任谁也比不过的坚韧。 她用实力证明了即便是女子也可以创造属于自己的功勋,不要因为她是女子就一定要乖乖的在家等待郎君来娶,不是因为她是女子就必须成为端庄沉稳的大家闺秀,这些不是她,也更不会成为她的枷锁。 “好,我同她一道去。” 安吉没说话,她知道这两位主子,她谁也拦不住,干脆不要白费口舌罢了。 赤松绎来到郡主府,叶懋英正在长案前写着什么。 “这是什么?” 赤松绎看着纸上的落款,以及她正要盖下去的印章,叶懋英淡然道:“一个调令而已,你怎么来了?” 她放下印章,将调令交给安吉后站起身,眼前的男人让她生出一丝不舍,放着这样完美的男人不要,竟然去打仗,怕是谁也难舍难分吧? “我同你一道去南边。” 女孩惊奇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你也要去?” 男人颔首,轻轻捧起女孩的小手,眸底深情险些溢出:“我不能放任你离我那么远,与一群男人生活在一起,我会吃醋的...” 女孩被逗笑:“这话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 男人不解:“那我应该说什么?你要是敢走,就要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哈哈。”女孩止不住的笑意回荡在房间里,她又何尝舍得呢?不过是强忍罢了。 “好,不过这次换你听我的,你要乖乖待在船舱里,不要叫任何人看到你的脸,好吗?” 男人微蹙眉,认真思索,须臾打趣道:“若是有人靠近我,我就用冰针击穿他的头骨!让我成为他此生见到的最后一个人。” 女孩无奈,但忍不住想笑:“哈哈,好!如果有人不长眼的话,我也保不住他。” 叶懋英并未拒绝男人的提议,因着她坚持要面对赤松阳时,赤松绎也并未继续坚持,他们之间更多的是尊重。 夜里,叶懋英早早入睡,为了明早的出征准备好精神,皎洁的月光透过薄纱落在男人精致流畅的下颚线上,他还是这般抑制不住自己的欲望,总是喜欢守在她的床前,安静看着她入睡。 砰,砰砰—— 微弱的叩门声唤回男人思绪,他依依不舍起身,来到门口,只见白夫人正站在这里,站在月光下,搭配上她一副暗红色的眸子,显得更外凄美。 男人轻手轻脚来到白夫人面前:“夫人有什么事吗?” 白夫人抿了抿唇,好似难以启齿,但她必须要说:“皇帝让你即刻出发,回到北寒,举行登基大典。” 这个消息对于赤松绎来说无疑是一种震撼,男人剑眉紧蹙,下意识问出:“可否等这边的事结束?” 白夫人摇摇头:“天朝的事一时半会还无法摆平,而北寒皇室气数将尽,就在这个月!若是你不能在新月之前赶回去,北寒将不复存在,万千血族将不受控制,屠杀整个天下,天朝也不例外。” 这个消息对于赤松绎来说打击巨大:“可我刚刚才与英儿说好,要同她一道去南方的,我不能食言。” 白夫人对此表示深深的遗憾:“我相信皇子妃是大义之人。” 是啊,叶懋英为了大义推迟了两人的婚事,而赤松绎终究也要为了大义,放弃陪同她前往战场。 男人最终接受了这个现实,他抬眸看向逐渐圆润的月亮,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次日一早,郡主府里早早便热闹起来,大家都在为了郡主离京而做准备,尤其是福泽,她恨不能将这个府邸都给郡主带上:“这些都是换洗衣物,小心别弄脏了。” “这个不是这箱子里的东西,放到旁边的箱子里。” “这些还不够,再让厨房多做些来。” “海上没有水源,多准备些水壶来,以便在岸上时可以打水。” ... ...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而院子里的动静也吵醒了郡主。 她迷迷糊糊起身,打开房门便看到福泽忙碌的身影:“天还没亮呢,你在做什么?” 听到主子的声音,福泽连忙走了过来:“奴婢吵醒您了吗?” 女孩摆摆手,无力道:“无妨。” “这些都是要带走的,奴婢已经让人装车,您起来之后就可以出发了。” 看着满院子的箱子,叶懋英满脑袋雾水:“都要带走吗?” 福泽颔首:“这些都是寻常用的物件,海上不比京中,什么都要备上,免得到时候缺东少西的。” 第67章 出征 福泽的心意她明白,可这些东西实在是没有必要。 “叫她们停手吧,不必收拾了。” 福泽不解:“为何?您这一走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多备一些不好吗?” “此次出征不同往常,只有一队轻骑跟我走,不过几千人,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南边,这些东西都需要马车,会拖延时间的,不利于行军。” “可是...” 还不等福泽说什么,叶懋英便打断了她的话:“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一切还是要以大局为重,若是缺什么,我在上船之前会置办好,你就不必操心了。” 安吉走了过来回禀道:“皇子妃,王校尉来了,说是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 女孩颔首:“好,我去洗漱,去告知赤松绎,叫他在城外等我。” 女孩说着转身准备回到里屋,却没听到安吉的应答,她转首回来疑惑道:“还有什么事吗?” 安吉不想瞒着她,便将赤松绎回北寒的事说了个明白。 原以为叶懋英或许会不愿接受,并且伤心一阵子,可她却异常冷静,甚至扬起一个浅浅的笑意说道:“可惜,他要错过我溃败敌军的场面了。” 短短五日,叶懋英就出现在南边的战场上,这里比想象中更加艰难,对于不善水性的天朝士兵来说,第一个要克服的就是晕船。 无数士兵在船上根本就站不起来,更别说拉弓射箭,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这就让叶懋英犯了难,因着她也没怎么坐过船,她自己也还没驾驭这辽阔的海洋,更别说这些士兵,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项巨大的挑战。 与此同时,北寒海域。 “还有多久?” “回主上,最快也要六日后才能到达北寒陆地。” “天朝有消息吗?” “皇子妃已经到达南边的战场,只是他们不熟悉水性,要想适应还需要一段时间。” 男人的眼下闪烁着钻石般耀眼的光芒,他脊背挺直,不管任何时候都是这般的英姿勃发。 “安吉她们跟着去了吧?” “是,还有您之前留在赤松府里的侍卫们,也都跟着去了不少。” 男人长舒一口气:“那就好,至少要保证她的安全。” “是,属下明白。” “绎哥哥这是想嫂子了?” 赤松洛风的出现打破了这有些沉寂的温度,赤松绎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放心吧,嫂子聪明绝顶,不论遇到什么难关,我相信她都会顺利解决,你也要相信她。” 这话赤松绎爱听,只是还是要忍不住问出心底的疑惑:“你为何喜欢她?能让你喜欢的人,不多啊。” 赤松洛风换上一副严肃神情:“我也不知,只是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被她身上独一无二的气质吸引,我从没见过那般出尘的感觉,并且,她身上的味道是真的很好闻,就像是雨后土地中迸发出的嫩芽,有一种让人过目不忘的感觉。” “雨过...天晴?” 女孩笑着,眼睛弯成两道月牙:“总是暖的。” 赤松洛风的话让男人豁然开朗,从前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她吸引,难道就是因着她身上独特的香味吗?好像也不尽然,今日才明白,原来是她给人一种无论如何都有明天的希望,让他再没有漫无目的的漂泊过,像是初升的朝阳,在他冰冷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暖意。 奈何天公不作美,突如其来的暴雨让船只差点迷失了方向,虽说血族不怕这些,即便是被掀翻入海中,他们也不需要担心会憋死自己,因着他们原本就不需要氧气的支持。 只不过这次的暴雨还影响着天朝海域,叶懋英眼见着海上浓雾笼罩,对于没有海上作战经验的天朝士兵来说,这简直就和送死没有什么两样,因此她决定返航。 好在天朝南边的气温还算是暖和的,一年四季不见下雪,不过是雨水多些罢了,只要做到及时返航,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就在此时,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出现了,一阵又一阵的巨浪被狂风席卷着朝着岸边涌来,将原本就慌张的天朝士兵心绪打乱,大家都努力的想要回到岸上,甲板下的士兵们更是一刻也不敢停歇,手臂酸疼到失去知觉,可还是拼了命的划动船桨,生怕一个巨浪让他们所有人全部丧命。 经过一个时辰的努力,所有船只全部靠岸,足足十万大军也全部平稳上岸。 正当所有人都庆幸主将下达了合适的命令的时候,几个将军却没找到叶懋英的身影。 “找到了吗?” “没有,主将的船没回来!” 士兵的通报让在场所有将军捏了一把冷汗,没见到主将的船,也就意味着她的船并未靠岸,只怕是已经被海水掀翻,早就丧命了。 几个将领慌了神,连忙发动所有人去找,叶懋英可是皇帝心尖上的人,即将与北寒皇子成婚,此时将她弄丢了,该如何与北寒交代啊! 啪—— “就不该让主将冲在最前面!这下好了!人不见了,我们都跟着掉脑袋吧!” 一个将军气到拍桌怒吼,也不怪他太过激动,只是他们没有能承担这些的能力。 “你说陛下为何非要派她过来?明知道她现在需要保护,这不是给我们添乱吗?”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陛下是怎么想的,朝中那么多武将放着不用,偏偏派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还郡主呢!就这点本事?连自己都保不住,还想打赢这场仗?不自量力!” “谁给你们的胆子议论郡主的不是!脑袋不想要就直说,犯不上这么拐弯抹角的!” 一个女子的声音将在场的人都镇住,众人转首看去,只见郡主身边的侍女正一脸怒气的朝着这边走来,银灰色的眸子好似要将这些人全部都宰杀了一般的可怖。 “你是郡主身边的侍女?” 话语间,安吉已经走到众人面前,她身上的衣衫还是湿的,八成是从海里游上来的。 只是她有这个能力,叶懋英却消失在海里,所有血族全部出动,也还是没个音讯。 第68章 不知死活 方才大言不惭的将军不屑冷笑:“呵,我们说的不对吗?她压根就不该来!” 安吉恼怒,却也不想同他们争执什么,但血族天生的血性还是让她抑制不住想扭断他的脖子。 女子异常冷静,这倒是给在场的糙汉子们来了一记无声的重击,就只说她这冷艳到绝顶的眸子就足以让他们不敢多言。 “你要知道,我们郡主前日就该大婚,是你们没有应敌的能力,皇帝与朝臣们好言相求才换来郡主放弃大婚赶来,没让你们跪下叩头感谢郡主的大恩大德已是仁慈之举,若是再让我听到任何一句非议,就休要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们!” “呦呵~”男人站起身,凶恶的眸子死死盯着眼前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小女子,话语间满是嚣张:“说了又怎样?你能如何?” 男人说着,一只手不知死活的搭上安吉纤薄的肩膀。 安吉本想着威胁一句也就罢了,没想到他自己找死,那就不能怪她了。 安吉的动作很快,只一眨眼的功夫,男人搭在女子肩上的左手就被活生生拧断,是从肩膀处直接折断,没有任何征兆,甚至连一个抬手的动作都不曾看到,男人就被女子摁在地上惨叫连连,毫无还手的余地。 “你干什么!” 屋子里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几个将军被眼前的一幕惊呆,纷纷拍案起身,指着女孩的鼻子开始了无休止的谩骂。 显然,他们并未从方才的威慑中得到丝毫教训,这就不能怪安吉没有提前说明,是他们自己找死的。 她没有废话,还是同方才一般的情况,满屋子人愣是没看到她究竟是如何出的手,霎时间,所有指着她的人手臂全部脱臼,无一幸免,没有例外。 顿时,屋子里的惨叫声如海浪般席卷而来,以至于门外看守的士兵都冲了进来,可在看到屋子里这般惨状时,又都吓破了胆,不敢上前,更不敢呵斥,只呆呆的站着,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谁能想到,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小女孩竟然有如此巨大的力量,面对征战沙场的将军面不改色,甚至可以在眨眼间放倒所有人,简直难以置信。 女子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努力平复躁动的内心,眸底的冰冷仍旧存在,说出的话也是没有半点温度:“我警告你们!不要再让我听到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说郡主半句不是,否则,下次拧断的就是你们的脖子!” 女子扔下这如寒霜一般的话语后,转身离开,却在跨出门槛的瞬间听到不只是谁忍着剧痛的呐喊:“敢得罪我们!你就不怕死吗?别忘了,这里是天朝水师,在这里,碾死你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轻松!” 女子脚步戛然而止,微回眸,银灰色瞳眸死死盯着多嘴的将军:“你想试试吗?”男人顿时被她冷冽到好似能将他生吞活剥的眼神吓到,视线忍不住闪躲几分。 男人的反应让安吉很满意,她回过头来对面前的几个早就吓傻的士兵说道:“现在唤郎中来,或许他们的胳膊还能保住。” 撂下这样一句冷冰冰的话,安吉抬脚跨出房门,找到还在寻找叶懋英的安荣:“还是没找到吗?” 安荣的身上也没一块还干爽的衣衫,她满脸焦急,看着海上已经逐渐散去的雾气说道:“还是没有,他们几个全部都下去找了,仍然没有消息,这可怎么办啊?若是让主上知道,我们怕是都没命活了。” 安吉尽量平稳自己的心绪,迫使自己有最冷静的判断:“皇子妃有皇天庇佑,定不会有事,若是等到夜幕还未见到她,再派人告知主上吧。” 安荣虽然不想接受这个现实,但如今他们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剩下的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几个将军的手臂在军医手中接上,只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不可用力,只能用宽布将手臂吊在脖子上,一时间,天朝水师有了个响当当的名号“独臂军队”! 好在这些主将都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要在船上指挥就好,只不过没了一只手臂来保持身体平衡,他们在船上很容易摔倒,不处两日,他们身上就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淤青。 还真是讽刺,五六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被一个小姑娘打成这个样子,他们的脸面也算是丢尽了。 次日,天朝皇帝便收到了水师用信鸽寄回来的消息,也是被吓得当场没了主意。 “陛下怎么了?是南边有什么消息吗?”皇后见着皇帝惊魂未定,接过皇帝手中的信件亲自瞧。 不瞧还好,这一瞧将皇后的魂也给吓没了:“辽安失踪了!!!” 这一刻,皇帝真是悔不当初:“就不该让她去!你说我怎么就偏偏让她去了呢?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如何与北寒交代啊!” 皇帝撑着脑袋懊悔不已,皇后努力宽慰:“陛下宽心,辽安自小就是个不服输的,她这样的性子,就是见着老天爷也要拼上一拼,阎王不敢收她的,她肯定还活着。” 可皇帝却对此不敢苟同:“那可是在海上啊!若是平原,哪怕是山地,只要找到掩护,总有一线生机,可在海中...” 皇帝不敢说下去,更不敢想下去,当即召了大臣们入宫商议。 几个大臣叽叽喳喳的也没说出个解决办法来,皇帝恼怒不已,当即拍案怒吼道:“都闭嘴吧!” 殿内气氛顿时冷冽下来,只听到皇帝喘着粗气。 半晌,皇帝无力开口道:“朕即刻下旨,让南方三十座城池的驻军全部去支援。” 一听这话,其中一个大臣当即反对:“陛下,就算是倾尽天朝所有兵力,我军的船只也只有那么多,他们就算是去了也上不得船,也是无用啊。” 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的皇帝再次暴怒:“那你说!还有什么办法!说啊!” 那大臣垂首不语,因着他实在是不知到底还有什么办法可用。 第69章 有恃无恐 南边战事打得火热,叶家也接到叶懋英失踪的消息,叶天骐从没想过,从前战无不胜的女儿竟然会失踪! 这个消息不仅让叶府上下陷入阴霾之中,就连玉王也没了上朝的心情,六公主也是成日期盼着南边的消息,只希望会有奇迹出现。 不仅如此,就连整个皇宫的气氛也变得奇怪起来,没有人敢去想叶懋英若真的没了命,北寒会不会一怒之下灭了天朝。 对此,叶家众人也是成日求神拜佛,就算是往日与她的关系实在差劲,可她们还是努力的想要让上天看到她们的诚意,这其中竟然也包括了冯静微。 这天,她晨起用过早膳便将自己关在小佛堂里,因着老太太礼佛的缘故,所以叶天骐为她建造了一个小佛堂,原本是常来的,可由于最近一段时间老太太身体抱恙,这里几乎就要荒废,却没想到冯静微日日都来,通常一待就是一整日。 佛堂里香烟不断,冯静微愣是凭借一己之力让这里被檀香充斥,每一处角落都没有放过。 妇人虔诚的身影跪在蒲团上,手里还捏着一串佛珠,嘴里只重复着一句话:“保佑叶懋英平安归来,保佑叶懋英平安归来...” 佛堂里寂静无声,只有轻轻敲击木鱼的声音回荡四周。 “您不能进去,夫人在礼佛,请您回去等待。” “我有要事与母亲说,你就让我进去吧。” “真的不能进去,请您回去吧。” 吱嘎—— 佛堂的门被缓缓打开,冯静微一身素衣,手拿佛珠,眉眼轻皱的出现在面前,叶懋芝被母亲这般素雅模样吓了一跳,从未见过她如此朴素,从前这脑袋上的钗环可是要将脖子压弯的程度,今日这是怎么了? “佛堂重地!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叶懋芝一愣,看着母亲有些呆滞,一时间竟忘记自己要说什么:“母...母亲?” “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别在这扰了佛祖清净。” 冯静微扔下这样一句话便转身回到堂内继续念着佛经,这就让叶懋芝很是有些不理解。 往常也不见母亲如此在意二姐姐,现下这是怎么了?竟也开始吃斋念佛?只是为了她能回来? 她心中疑惑万千,却也不好在佛祖面前放肆,气鼓鼓的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等到夜里,该是用晚膳的时候,叶懋芝才来到母亲的院子,想着陪她用个晚膳。 谁知道,坐在圆桌前,叶懋芝整个人都愣住,用筷子指着桌上的几个素菜问道:“母亲就吃这些?一点荤腥也没有?” 冯静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淡然的好似她向来就是一个礼佛之人:“进出佛堂,身上不能有腥气,吃些素的也好。” 叶懋芝却并不买账,一把将筷子拍在案上抱怨起来:“这一桌子,不是豆腐就是萝卜,这怎么吃啊!” 冯静微并未理会,只认真吃着碗中的一块蘑菇。 见着母亲不搭理她,叶懋芝实在是忍不住,又絮叨起来:“她哪里值得母亲这般对她?难道你忘了她之前说过的那些话了吗?她让母亲当众难堪,还用哥哥的性命相要挟,她根本就是个扫把星,母亲何必为了她吃斋念佛呢?” 话音未落,冯静微眉头紧蹙,抬眸盯着女儿气鼓鼓的小脸轻斥道:“这是什么话?她好歹也是你的亲姐姐,若是没有她,你哥哥只怕根本就没有机会回来,不管怎么说,都是她救了你哥哥,你不感恩也就算了,竟还能说出这般凉薄的话来。” 叶懋芝震惊不解:“我凉薄?母亲难道忘了?当初是谁害死她小娘?又是谁污蔑她偷东西赶去了庄子上?这些难道都不是您做的吗?哪里还好意思说我凉薄?最凉薄的不应该是您才对吗?” 啪—— “你放肆!” 冯静微最终还是没忍住,一把将筷子拍在桌案上,怒目圆瞪,死死盯着眼前的女儿,好悬没一巴掌甩在她脸上的架势。 可叶懋芝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因着她知道,母亲对她的溺爱根本不允许她下这个狠手,她就算是打了她,也会自己懊悔很久。 或许这便是因着被爱而有恃无恐吧? “你...” 冯静微气的说不出话,因着孩子说的都是事实,她无言反驳。 在她看到宋曼的肚子再次有了动静,她就生怕会是个儿子,迟早有一天是要与她的儿子争家产的,她也不知当时是被什么鬼迷了心窍,竟然随便编了个由头罚她长跪,导致她流产,离开了人世。 这件事也是她多年的心病,因着当她意识到年仅五岁的叶懋英身上开始明显有了宋曼的影子时,她害怕了,不能任由叶懋英留在叶家,可她又深受害死宋曼的恐惧,只能将她赶到庄子上,希望她可以自生自灭,好让这段不能放在阳光下的曾经慢慢被人淡忘。 可谁知道,叶懋英不仅没有死,甚至还跟着他们来到京城,不仅如此,她还在陛下面前崭露头角,先是跟着去了战场,之后的几年里,她更是所向披靡,有无数功勋在身,受到皇帝的重用,一跃成为天朝郡主,成为了谁也惹不起的主。 她又何尝没有后悔过?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宋曼的性命,她只是害怕叶家出一个庶长子,与她的儿子争夺这少得可怜的家产而已。 可这些悔恨,她只能在深夜说给自己听,没有人会相信这样的鬼话,只不过是欺骗自己的说辞罢了。 “滚!滚出去!” 冯静微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叶懋芝抹着眼泪跑了出去,给今日的争执画上一个歪歪扭扭的句号。 “娘子宽心,六小姐还小,她看不出这其中的利害,您不必与她计较。” 霍妈妈好言相劝,冯静微却并未宽心一二,深深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懋英怎么样了?人在哪里?有没有受罪...” “二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逢凶化吉的。” “但愿吧...” 第70章 祭山仪式 北寒。 赤松绎前脚榻上北寒满是积雪的土地,后脚天朝的消息就传了过来,是白夫人最先接到,可看到纸条上的内容,她却不敢与赤松绎说明。 当男人问起,她总是说:“还没有消息呢,或许是战场上不好传消息出来,再等等吧。” 赤松绎一开始选择相信,只是等他两日后赶到皇宫也依旧是这样一句话,这就让他心底萌生出一抹怀疑。 只是当日便是他举办登基大典的日子,同时也是先皇自刎的日子。 北寒国上下所有子民都被惊动,毕竟这样的盛况几近千年才会遇到一次,许多人前来观礼,不过观的可不是先皇自刎,而是新帝继位。 这天一早,天雪弥漫,给这冰封之国蒙上一层神秘色彩,举国上下身着黑衣,这是北寒万年不变的传统。 黑色在血族眼中是极其神圣的颜色,因着他们的祖先昼伏夜出,黑色的衣料可以将他们完美隐藏在夜色中,不被人类发现,每逢盛大节庆,大家都会身着黑衣,以此来纪念第一个出现在这世上的血族。 黑白相交之下,北寒最大的一座雪山庆苍山山顶,所有皇室聚集在这里,在山洞的周围点上篝火,准备进行祭山仪式。 所谓的祭山仪式便是用北寒皇室的性命祭祀山神,以祈求山神保佑北寒风调雨顺,若没有按照山神的意思用皇室祭祀,它就会动怒,人们会亲临天崩地裂,霎那间,整个北寒将不复存在,这也是北寒皇室逃不过的诅咒。 因此,北寒皇帝一般只会认定一位继承人,并且是在他自愿的情况下,但赤松绎却是个例外,他是在皇帝确认继承者之后才出现的,这也就直接导致了赤松玄武的心意偏离,形成有史以来第一次两位皇子争夺皇位的情况。 今日的赤松玄武一身黑色神袍,而他的神袍背后则用金线绣制了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穷奇,这是只出现在传说中的神兽,也是血族皇室的图腾。 北寒皇帝玉树临风,气宇轩昂,滑嫩白皙的皮肤再搭配上一双宝蓝色的眸子显得更外神圣,男人举手投足之间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实际上,他已经活了近千年之久。 “父皇。” 赤松绎单膝下跪于男人面前,一向高傲的头颅也在此刻低垂下来,这是他成为皇帝之前必须要做的仪式。 赤松玄武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多谢你可以赶回来。” 赤松绎没有回应,因着他只想马上解决这里的事,然后飞奔去找叶懋英,白夫人的异常让他感到叶懋英一定是出事了,不然按照白夫人的性子,是不会逃避问题的。 皇帝看出他有些心不在焉,因着叶懋英的消息皇帝已经知道,并且还派了不少人前去寻找她的下落,只是至今还没个音讯罢了。 这边北寒皇帝的交接仪式还在进行,天朝南边的一座孤岛上,用石头堆积起来的房子简陋却能抵抗住强风,再加上房子周围数百棵参天大树将这里围的密不透风,使得石房子更加安全。 刺眼的日光透过墙体之间的缝隙照射进来,落在榻上女子眉眼间,给人一种凌冽的凄美感,是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时带动的阴影。 宝石般的眼眸逐渐接受了阳光的刺眼,她艰难撑起浑身剧痛的身子,恍惚间,她下意识打量着周围的陈设。 映入眼帘的是被草席覆盖的地面,陈旧但刻有精致纹样的长案上摆放着几卷字画,字画旁是一个堆满了新鲜瓜果的白瓷盘。 视线慢慢朝着左边移动,墙壁上挂满了各色鸟类的羽毛,它们被编制成绝美的羽扇,每一个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各有千秋,有的甚至还闪烁着光点,在日光下格外亮眼。 女子艰难站起身,对于陌生环境的不熟悉让她下意识想要了解这个地方。 她顺着夕阳余晖散落进屋里的光线移步至屋外,让人意外的是,这里并非是她想象中的那般贫瘠,反而高低不平的丘陵上长满了茂盛的青草,无数鸟类蝴蝶都围绕在这里,晚霞余晖染红了不远处的海面,使得目光所及皆为一片赤红。 温暖潮湿的空气让她一时间有些不适应这里的气候,或许是因着她生长在陆地上,很少有机会见到大海,更别说此刻的她正站在四面环海的小岛上。 远处飘散来海水拍打在岸边的哗哗声,她往前走了几步,柔软的草地将她的双脚托起,倒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她此时才注意到,原来这里的草长得很高,足到她小腿位置,有的甚至还可以攀至她的膝盖,而京城里的草地大多是要经过修剪的,因此未曾见过如此茂密的草地,不免有些新奇。 “你醒了?你睡了许久,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 正当她被眼前草地吸引时,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让她顿时警惕起来。 女子猛地回眸,只见眼前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站在她的面前。 小姑娘明眸皓齿,活泼灵动,薄而红润的嘴唇微微上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小巧精致的鼻子与这张瓜子脸不要太合适,尤其是一双凤眸好似天边明月,纯净到没有一丝杂质,让人看一眼就被其深深的吸引,好似她天生就是魅惑人的一把好手。 “是你救了我?” “是我哥哥,他出海打鱼,遇上了风暴,返航的时候看到一个大大的木板飘在海上,你就趴在上面,他就顺手把你给救了。”女孩说着,指了指叶懋英身后不远处的一个破木板。 她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木板厚实宽大,却被巨大的力量劈成两半,她一眼便认出这就是天朝水师的船板。 “那船上可还有其他人吗?” 女孩耸了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哥哥说他只看到了你,还有一堆残骸,没看到船只。” 这个消息对于叶懋英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难道说那船上一百多号人,全部丧生了? 可转念一想又不一定,主船上将近一半都是血族,他们不需要空气,速度又极快,按理来说不应该丧命才对。 第71章 死里逃生 小女孩一双灵动的水眸盯着叶懋英,随即问道:“你饿不饿?我母亲做了鸡汤,马上就好。” 女子惊喜:“在海上,居然还有鸡?” 提到这一点,小女孩的下巴瞬间就仰了起来,很是骄傲的回应:“都是从家乡带来的,我们喜欢吃鸡肉,就带了好多小鸡仔,养大了就能吃到鸡肉了。” 小女孩说着,用各种新鲜的瓜果招待她。 让叶懋英感到意外的是,这里的果蔬比天朝还要丰富数倍,就算是在京城也很少能吃到荔枝这样的东西,尤其是现在乃是深冬,平日里除了苹果这类比较好储存的水果以外,其他瓜果更是少见,这里居然一应俱全。 吃着可口多汁的白瓜,叶懋英开始与对方闲聊:“你方才说你们的家不在这里?” 小女孩也是一边吃一边回应:“嗯,我家在南边,那里有我们的族人,是一片非常辽阔的大陆,四季如春,有很多好吃的瓜果。” “我叫叶懋英,是天朝人,你叫什么?” “我叫濯梦桃。” 叶懋英微蹙眉,没等到下一句,也就是这女孩的家到底是哪个国家。 “那你的父母呢?” “他们在后面的院子。” “你们聊什么呢?”正在此时,门口忽而出现一名男子。 男子明眸皓齿,一双凤眼美到极致,同样精致小巧的鼻梁,笑起来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白皙的肌肤透着红润,目测身高七尺左右,身姿纤细,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样子,女孩不由得看呆了,他的样貌像极了传说中迷惑纣王的妲己,若他不是男儿身,只怕会祸国殃民吧?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他细长魅惑的双眼下有一道细而长的疤痕,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但也增添了一抹神秘色彩。 “哥哥,你醒了?” 濯梦桃的一句哥哥表明了这人的身份,看来这位便是将她救上来的人。 叶懋英连忙起身,冲着男子微蹲行礼:“多谢先生出手相救。” 男人抬脚走了过来,一副翩翩公子模样,周身好似散发着几乎完美的气息,温文尔雅,面带浅笑:“姑娘不必多礼,举手之劳而已。”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多时,女孩的母亲走了进来,见着叶懋英已经清醒,她的脸上也扬起一个欣慰的笑容。 “你两日未进水米,饿了吧?这是刚做好的鸡汤,趁热吃。” 妇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柳叶细眉,凤眼上翘,同样是精致的鼻子和嘴唇,与濯梦桃站在一处一眼便看出定是母女,两人就连笑起来时嘴角的弧度都极其相似。 濯梦桃一边盛鸡汤一边问道:“父亲还没回来吗?” 妇人颔首:“嗯,看着今日海上风平浪静,只怕是要明日才能回来。” 这话就引得叶懋英很是有些不解,打鱼不应该是白天的活计吗?夜里怎么看得到漆黑的海面呢? 只是这样的话她也不好问出,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她最好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鸡汤入口,醇香甘甜,与京城喝到的鸡汤完全不是一个味道,咽下去之后唇齿留香,完全没有半点油腻的感觉。 吃过晚饭本该是该睡觉的时候,可女孩与她的母亲反倒是活跃起来,在屋子后面的井口处打水。 叶懋英原想着不能白吃白喝,便来到井口处帮忙,谁知道这里根本没有光亮,甚至就连个灯笼也不曾看到,只借助微弱的月光才勉强能看到井边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叶懋英有些奇怪,黑灯瞎火的,她是如何看到的呢?难道就不怕一个不小心失足掉下去吗? “啊——” 正当她想要往前走一步,以便看的更加仔细些时,不料脚下一个踩空,整个人毫无预兆的跌坐在地上,臀部与后腰处顿时隐隐作痛,让她没忍住叫出了声。 “英姐姐!”刚巧路过的濯梦桃连忙跑了过来将她搀扶起来:“你没事吧?忘记告诉你这里有个坑了。” 叶懋英踉跄起身,一边说着没事,一边转头往回走。 等来到屋里才是真正的毛骨悚然,屋子里许多她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可唯独就是不见一个烛台,哪怕是一盏小小的油灯也看不到。 这就有些奇怪了,即便是天朝最贫苦的人家也好歹有个火把勉强照亮,可这里竟然一点光源也没有,那他们到底是如何看得见的呢? 叶懋英思细级恐,在濯梦桃扶她坐下时,她下意识碰到对方的手,确定她不是血族,因着她的体温高的吓人,就好似发热一般,可她的精神状态却很好,完全没有风寒的症状。 这些种种都让她不敢多想,这里奇怪的很,虽说她们是有血有肉的人没错,可这里无处不在透露出的异常还是令她毛骨悚然。 尤其是夜里躺在榻上,习惯了有人守夜的她如今孤零零的躺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不远处的海浪还在寂静中无休止的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听上去空旷又凄凉。 也不知为何,一向对任何事都毫无畏惧的叶懋英此刻心底却是满满的无力。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血族的人们都在哪里,更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回去,这还是她头一次感到挫败,是来自心底对未知的恐惧。 北寒。 赤松绎前脚振臂高呼,在万人瞩目之下登上北寒皇帝的龙椅,后脚便急切询问叶懋英的情况。 白夫人见状也知道,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便也就和盘托出。 “郡主她在海上失踪了...” 只是没想到,就是这样一句话,差点要了她的性命。 男人先是一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之而来的便是震怒,额上青筋暴起证明他的愤怒,蓝紫色眼眸因着过分用力而变得更加可怖,就连周遭的空气都跟着凝滞。 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男人一个抬手,直接将白夫人打飞了出去。 砰—— 妇人被狠狠拍飞,重重撞击在厚实的墙壁上,后又跌落在地,霎时间,从她身上传来一阵玉器碎裂的声音,这是血族在受伤之后,表面坚硬的皮肤产生冰裂而发出的声音。 “夫人!” “夫人!” 在场的人都慌了神,赤松洛风更是吓得魂都没了,连忙跑过去查看。 第72章 威胁 “你还打算瞒着我到什么时候!!!”男人怒火冲破九霄,若并非人类,恐怕他此刻要气到吐血了吧? 血族伤口愈合的速度很快,白夫人后颈处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等她站起身时,身上就已经没了挨打过的痕迹。 “陛下!她已经失踪了,就算是您放弃北寒,也救不回她的!” 白夫人的话字字锥心,可赤松绎却不愿闻其详,甚至不愿听她任何一句解释:“够了!护国夫人白语芙,欺上瞒下,罪无可恕,着,逐出北寒皇室,贬为庶民。” “绎哥哥!三思啊!”话音未落,赤松洛风焦急的声音便传入他的耳中。 她闪身来到赤松绎面前,灵动的水眸直勾勾盯着哥哥蓝紫色眸子,努力抑制内心的恐惧,几近哀求道:“白夫人她也是为了北寒着想啊,你想想,若是前几日告知你,你怕是会心绪不宁,就算能勉强自己留下,完成仪式,你就一定能保证仪式可以顺利进行吗?若是被山神得知你心不在焉,根本不想继任皇位,又是否会再次降罪与北寒?宛若三千年前的那场天灾,不正是因此吗!夫人她实在是无辜啊!” 赤松洛风说的诚恳,在场却没有第二个人敢为夫人辩解一二,因着赤松绎此刻已经是北寒皇帝,山神的祭祀已经在他身上展现,在这北寒,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对他造成威胁,他的力量也在仪式完成的瞬间增大数倍,若是真的惹恼了他,恐怕会直接命丧当场。 “君上!”白夫人不想牵连公主,接着道:“老妇自知无颜面对北寒皇室宗老,自请离宫,还请君上允准!” “夫人!”赤松洛风不敢相信夫人竟然主动要求离开,震惊中带着惶恐的眼神看向她。 赤松绎却依旧是一副冷若冰山的模样,面上看不出丝毫波澜,可眸底闪过的一抹不舍还是出卖了他:“准!” 男人没有犹豫,仿佛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似的决绝。 赤松洛风却不能接受,她回过头来,眉眼之间满是坚定:“我是白夫人带回来的!若是她走了,我也不要做这个公主了!请二哥连我也一道拔除了吧!” “公主不可!” 男人剑眉微蹙,有些难以置信,疑惑道:“你威胁我?” 女孩反而扬起了小脑袋,恶狠狠瞪着眼前这个她最喜欢的哥哥,说出了最令他无法理解的话语:“是!” 其实女孩心里是发毛的,她见识到了方才绎哥哥对白夫人下的手,虽说是手下留情,但他瞬间的爆发力还是让她心头一颤。 “君上!公主她年纪小,不懂事,求您莫要与她计较,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自请离宫,还请公主不要为奴婢...” “夫人!您莫要为我求情!在我眼中,您早就是我的母亲,若是您走了,我坚决不会留在这里!” “公主...”白夫人还想尽力劝和,毕竟赤松绎现在关乎整个血族的安危,不得不多几分敬畏。 可赤松绎压根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转身走出大殿,顺便还留下一句话:“让她们走!” 男人的话让在场所有人全部呆滞,自然也包括还没反应过来的赤松洛风。 她不敢相信,一向疼爱她的哥哥竟然真的会为了一个女人将她赶走! 她呆愣愣看着哥哥决绝的背影,半晌没说话,周遭的人也不敢上去劝慰。 雪还在下,充斥着北寒数百里的每一寸疆土,伴随着刺骨的寒风,给今日的北寒笼罩上一层忧郁的色彩。 也不知过了多久,女孩逐渐回过神来,她唇齿微动,也不知说了什么,却也知道是心寒的话吧。 白夫人小心翼翼走到她的身边,原想着劝慰几句,或许现在去向君上认错还来得及,可当她看到女孩眸底快要溢出来的失落,她就知道,这两个人都是倔强的,不愿低头认输,便也就只能任由事态发展到如今这般。 在北寒,谁人不知赤松绎是出了名的说一不二,百年来没有人能改变他所决定的事,即便是先皇也始终没有做到。 公主气愤不已,赌气离去,就连宫里的那些物件也没有带走,两袖清风,与白夫人愤愤离去。 宫里也有不少人劝解,可她这心口就是憋着一口气,她不愿承认,可却又不得不承认:离开赤松绎的她,什么也不是。 成为平民的她是走不出这北寒的,为了防止北寒血族肆无忌惮击杀人类,山神用一股神秘的力量将北寒围绕其中,只有皇室,并且有能力克制自己的血族才有资格离开北寒,到人类世界去寻找合适的继承人。 失去公主身份的赤松洛风已经没有了离开北寒的资格,若是没有赤松绎,她将被永远囚禁在这里,与万千血族子民一样,只能过着日复一日的无聊生活,直到再也无法承受这般寂寥,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她明知这一切对自己根本没有一点好处,可还是倔强的不肯低头。 天朝。 皇帝最终还是下令派兵增员,因着北寒皇室传书过来,说会帮助天朝,支援了些舰船过来,也就是说,有了这些船,或许天朝就可以实现逆风翻盘。 血族的人还在无休无止的寻找叶懋英的下落,但茫茫大海,就算是他们有再多的人,也不可能做到地毯式搜索,再加上海上天气变幻莫测,夜晚更是加大了血族搜寻的难度,以至于过去五六日还是不见叶懋英的影子,这就让一向淡定自若的安吉也有些许的恐慌。 南边海岛上,叶懋英的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不仅可以帮着他们一起干活,甚至还可以与他们一道出海打鱼。 这天,万里无云,碧空如洗,海平面与天际交汇出一副不那么真实的画卷,叶懋英站在甲板上眺望远方,无意间看到远处有什么东西从海里高高跃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落下时引得海水四溅。 “那是什么?” 第73章 他们没有心 身后男人撒下渔网,回眸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巨鲸在玩耍。” 女孩不解:“可巨鲸不是很大的吗?这飞起来的应该不是鲸鱼吧?” 男人夸赞:“看不出来,你知道的还挺多,飞起来的的确不是巨鲸,而是一种张着翅膀的鱼,它们在海里生活,时不时就会遇上吃饱了没事做的巨鲸,巨鲸用尾巴将这些鱼抛向空中,看着它们在海面上溅起水花就高兴,算得上是它们的游戏吧。” “用其他生灵的性命做游戏?” 面对女孩的疑惑,男人不以为然,像是见惯了:“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就是人们不也是将许多动物的皮剥下来做乐器的吗?什么牛皮鼓,还有什么...狼毫笔,多了去了。” 男人的话让女孩不知该如何回应,细细想来好像的确如此,人类不也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就去剥夺其他动物生的权利吗? 如此想来,人类倒是比这些巨鲸可怕数百倍。 女孩想起自己库房里一大堆的皮子,自己平日里写字用的也是狼毫笔,就算是寻常所见的膳食里也有各色动物的身影。 为何想到这,竟然会有一种负罪感呢?她想起自己从前猎杀的那些动物,它们原本可以自由的生活在丛林里,仅仅只是因着自己与旁人打得一个赌,它们就成为了一张皮子,一根烤羊腿,又或许是一面鼓,一把扇子... 正当女孩想的出神,男人再次开口道:“你也不必多思,人类的残忍从古至今,从未变过,只有源源不断的欲望,只增不减,只是我想提醒你,若是在野外见到狐狸,可千万不要猎杀。” 女孩回眸不解:“为何?” 男人眸底闪过一抹心酸,却很快恢复如常:“传说中,狐狸是传达上苍旨意的使者,若是杀了狐狸,会引起天神动怒,是会遭天谴的!” 虽说叶懋英本不信鬼神,因着在她最难过的时候,没有神仙显灵,是赤松绎的出现让她摆脱苦难,让她有机会离开那个给她无尽苦难的地方。 在叶懋英眼中,若是说神明,没人比赤松绎更有资格。 “大叔,您知道北寒吗?” 男人一愣,眸底满是震惊之色,显然他对北寒有些了解。 看到大叔的反应,叶懋英也是有些意外。 “北寒乃是极北之地,那里的人们没有心...”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错觉,她竟然在大叔满是沧桑的眼眸中看到一抹恨意。 大叔异常的表现不免让人有些诧异,或许是不知这其中的深意,但她也不好追问,便也就想着岔开话题:“听桃桃说,您是举家搬到这里来的,这里好像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瞧着您这般闲云野鹤的生活,倒是让我好生羡慕。” 大叔一边指挥着儿子们控制好船的方向,一边说道:“我们一家子都喜欢不受约束的日子,商议过后还是决定离开家乡,好在找到这样一座孤岛,也算是幸运的吧。” 大叔说的轻巧,但这背后的心酸也是难以言表。 此时大叔的儿子濯嘉平走了过来:“我很喜欢这里,比从前在家时要自由的多。” 女子浅笑颔首,算是一种礼貌:“这里风景如画,从前只在画卷上见过的神仙境地,若是可以,我真的很想久居在这里。” “真的吗?你愿意留下来?” 男孩的反应着实有些令人意外,看上去倒是非常欢迎叶懋英的到来,看着女孩的眼神中充满了期盼的光芒,只是对于叶懋英来说,这样的眼神或许太过热情,让她一时间不知该回应些什么才好。 好在他的父亲发觉出女孩的局促,跟着轻声呵斥道:“不得无礼!” 男孩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眼眸顿时低垂,愧疚道:“抱歉,我失礼了。” 女孩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容:“无妨,我不是深闺中的女儿,不在乎这些虚礼的。” 话说到这里,人们才意识到,她在这里住了好几日,可到现在还不知对方的身份。 “还不知你家是做什么的?” 她的身份还不好公之于众,毕竟她此刻身处异国他乡,还是谨慎些为好。 “我父亲是读书人。” “难怪觉得姑娘身上的气质实非凡人,原来出自书香门第。”濯嘉平这话是奉承的,但也是真心的。 自打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类,他便被其独特的样貌吸引,同他们一样绝美的凤眼,却配上一张奶嘟嘟的小脸,五官虽也小巧精致,但看上去有一种寒夜中绽放的红梅,凄美中不失果决,与他梦中那个得不到的女子简直一模一样。 众人寒暄几句便是到了返航的时候,叶懋英依旧是站在甲板之上,眺望着北方那片无边无际的海域,也不知天朝的战事如何?皇帝是否因此而焦虑?赤松绎是否已经知道了她失踪的消息?会不会对他的登基大典造成影响? 这一切都不得而知,她也从未像如今这般期望可以送出去一封信,哪怕只有寥寥数语,也好过此刻的她,就好像被刻意隐藏起来,无人知道她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而此时的赤松绎也正在赶往天朝南海的路上:“还没有消息吗?” 林霄垂首不语,看来是要让主上失望了。 男人脸上焦急之色尽显,他从未有过如今这般彷徨无助的时候,就算是之前叶懋英被赤松阳掳走,至少知道她是被谁算计,也有个应对之策。 可现如今,叶懋英生死未卜,茫茫大海宽阔无疆,到底该去哪里寻找完全摸不到方向,不仅如此,叶懋英是人类,若是她真的被海浪推至海域深处,只怕是早就没了性命,被无数的鱼啃食到连骨头也无迹可寻。 男人依旧面色如沉,但内心却正在体会从未有过的煎熬,甚至不敢去想若是叶懋英真的死了,他今后该又该如何度过这漫长孤寂的一生... 由于叶懋英的失踪,天朝这边的叶府也是被一层阴霾笼罩,平日里最喜欢玩闹的叶懋芝也没了心力,成日将自己关在房中,虽说没有同母亲那般求神拜佛,但她的日子过的也并没有那么舒坦。 第74章 极南之地 自打上次与母亲大闹过一场,冯静微便下令禁足,她只好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打发时光。 可她能做的也就只有看书或是刺绣,一日两日倒还算能忍,可这时间长了,她就有些坐不住,尤其是她并非自愿,这就让她很是有些不爽,甚至暗戳戳嘀咕叶懋英永远也别回来才好。 叶府里,老夫人原本身子就有些不爽利,这次叶懋英失踪的消息更是让她忧心忡忡,就连仅剩的一点点胃口也所剩无几,这就让家妈妈很是有些忧心,端着一份人参鸡汤担忧道:“老太太,您就算是担心二小姐,也不能不顾念自己的身子啊,您这般,二小姐回来会心疼的...” 虽然老太太也不愿承认,但她总是觉得她与叶懋英的祖孙缘分将尽... 榻上的老太太轻咳了两声,家妈妈说着就要请郎中来,可老太太却拦着,死活不肯让她去:“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心里清楚,不必劳烦郎中了。” 家妈妈满脸担忧:“这怎么能行?二小姐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照顾好您,等她回来若是看到您耍小孩子性子,她又要不高兴了。” 家妈妈说着,已经不顾阻拦快步出了房门,叫门口守着的侍女赶紧去请郎中来,那侍女也是不敢怠慢,一路小跑的出了去。 别说是老太太,现下就算是叶天骐也成日提心吊胆,这可是家里唯一一个出人头地的孩子,就算她是女子,也是即将要嫁去北寒做皇后的人,现下她在战火中杳无音讯,没人比叶天骐更加焦心,这也就意味着叶家即将要失去最大的靠山。 边界急报每日都会送来,很快北寒的水军也赶到支援,有了北寒的船,天朝这次也算是有了一丝回旋的余地,皇帝高悬的心总算是可以平复几分,但更要命的还是叶懋英。 北寒明显是因着叶懋英的关系才愿意出手,可若是叶懋英真的永远回不来,那北寒会不会要求天朝用别的东西做交换? 从北寒水师的强悍程度便不难看出,这是一个神秘且强大的国家,稍有不慎惹怒了对方,天朝也将遭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他敢肯定,这种程度的打击是天朝无法抵御的,只能任由对方将他们土崩瓦解。 皇帝又开始了无休止的失眠,每日辗转反侧无法安睡,就算是将所有能用的人都派去也是无用。 广袤大海无边无涯,不像山林平原还有一丝活下来的机会,他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便是该如何讨好北寒才能避免再起战火。 如今的天朝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可以反抗,这次南边的战事消耗了太多兵力,说句不好听的,北寒若是真的动了杀心,天朝也只有受着的份,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等死... 极南之地。 “英姐姐,我瞧着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正好,这几日西边有一个集会,很是热闹,不如我带你去瞧瞧可好?” 濯梦桃欢快的样子好似马上就能见到集会的热闹,迫不及待邀请叶懋英一同前去。 叶懋英却有些犹豫,她在想若是赤松绎寻到这里,却不曾看到她的身影,会不会错过? 而此时,濯嘉平也走了过来,他将刚做好的鱼汤递到叶懋英手中说道:“你大病初愈,出去走走也好,成日闷在这里,岂不是要憋坏了?” 见着叶懋英还是犹豫不决,濯梦桃使出杀手锏,摇晃着她的手臂撒娇:“好姐姐,你就陪我去嘛~往日都是哥哥们陪我,可他们男子根本不懂我喜欢什么,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你,你可要好好帮我挑几件好看的首饰才好!” “你们女子自是有话可说,不像我们这些男子,总是不明白她到底想要什么,每次去集会都丧着脸回来,可要愁死人了。” “去嘛~去嘛~好姐姐~” 兄妹俩轮番请求,叶懋英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无奈只得答应下来:“好,我陪你去就是了。” “好呀!我现在就去同父母说!” 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看着她欢快的背影,不知为何,恍惚间一股伤感涌上心头。 濯嘉平察觉出她的异常,小心翼翼试探道:“你...为何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女子回过神来,羞愧道:“我没事,看到桃桃这般欢快,我心里高兴。” 她这话是笑着说的,可濯嘉平还是察觉到不对劲,不过也不好多言什么,也就应了一声:“是这样啊,我去问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去。” 男子扔下这样一句话便起身离开,只留下叶懋英 一人怅然若失。 其实她也不知自己究竟为何如此,或许是她从未体会过这种与家人一起逛街的乐趣吧? 幼时的遗憾就算是倾尽所有也还是无法填补,正如此刻的她,羡慕两个字始终在脑海中回荡,一次次掀开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伤痕。 几人乘船出发,濯梦桃却撅着小嘴不开心的样子:“你为何跟着我们一起去?” 濯嘉平双手抱胸,一脸不屑:“你以为我愿意吗?要不是母亲说你们两个女子独自出门不安全,我才懒得去这一趟,还要给你们拎东西,累得慌。” 濯梦桃却不以为然,仰着脑袋回怼:“不想去就不要去啊!大哥也愿意去呢,又不是只有你一个?” “大嫂身怀有孕,大哥要陪伴她才是,自然是不愿来听你啰嗦!” “你...” 濯梦桃气的小脸鼓鼓的,却实在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只好吃了这个亏,白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切~我才不稀罕!” 对于妹妹的无理取闹,濯嘉平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不予理会罢了。 很快三人来到所谓的集会,这里的繁华热闹超出了叶懋英的想象。 天朝的集会她也去过,只是不如眼前这般丰富多姿,整座小岛皆是集会的范畴,打从船岗开始就有人在卖自家的船,整整齐齐排列在岸边,每一艘都精妙绝伦,内饰考究,就连船檐上悬挂的流苏都闪耀着耀眼的光芒,船体更是宽敞明亮,一眼便知是出自名匠之手,让人移不开眼。 第75章 谷雨 下了船,人们会将自己的船固定在柱子上,免得被海水冲走。 濯嘉平弯着腰将绳索牢牢系紧,再用力拽,确保不会轻易挣脱才转过身来说道:“可以了,我们...” 还不等他说完,眼前哪里还有两个女孩的身影?只听到远处妹妹熟悉的声音传来:“这个这个!我想吃这个!” “...可以走了...”即使没有看客,濯嘉平也坚持将没有说完的话说完,而后无奈叹息,跟上妹妹欢脱的步伐。 濯梦桃拉着叶懋英来到一处摊位,老远便可以闻到从这里飘出的香味,是荔枝与羊肉一同烹制的味道。 还不等叶懋英看清眼前,濯梦桃贪婪的小手就已经朝着锅里的肉排探去。 她指着几个肉排说道:“我要这个!还有这个!” 老板笑脸相迎,当即为她包好两个如小臂般长的肉排递了过来:“小心烫!” 老板贴心提醒,完全不在意身无分文的女孩拿走他的肉排却不给钱的现状。 女孩将一个肉排递到叶懋英面前说道:“这个特别好吃!我每次来都会吃!你尝尝!” 叶懋英一边疑惑看向老板一边接过肉排,顿时肉香四溢,在鼻尖绽放出香辛料唯美的姿态。 正在叶懋英仔细端详着手中的肉,想着第一口应该从何处下嘴时,濯梦桃的肉排已经所剩无几:“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你又自己吃独食!” 濯嘉平的出现打破了这近乎完美的气氛,濯梦桃当即将啃了一半的肉排揽在怀中:“想吃自己买!不要觊觎我的!” 濯嘉平却淡然一笑:“若我没记错,母亲没有给你一分钱!” 被戳破尴尬的濯梦桃嚼东西的动作缓慢几分,虽然心虚,但仍旧有理:“没给又怎样?你有不就行了?” 濯嘉平从怀中拿出一个锦袋,从中捏出一小块碎银递给老板说道:“这个是一个的钱!她手里的,让她自己给!” 此话彻底激怒了濯梦桃,她狠狠咽下去一块肉,伸出满是油渍的小手指着哥哥怒言道:“濯嘉平!你过分!” 濯嘉平却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母亲只给了这些,你要想吃需得自己买!我可没钱帮你!” 看着眼前好悬没打起来的兄妹俩,叶懋英将手中还未吃过的肉排递到老板面前道:“就要一个吧,这个还你。” 濯嘉平连忙阻拦:“这个是我买给你的,既然是你的,吃就是了,不必理会这些。” “你你你...你见色忘妹!我要告诉父亲!” 濯梦桃小脸气的铁青,好悬没将手中的骨头砸在男子身上似的。 濯嘉平不再理会妹妹的无理取闹,引着叶懋英离开摊位:“这里很多好玩的,我带你去瞧瞧可好?” “可是...”叶懋英回首看向气恼不已的濯梦桃,想来也是没经历过这种事,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濯嘉平却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容说道:“不必理会她,这里的人都认识她,不会有问题的。” “濯嘉平!!你给我回来!!!” 听着背后的吵闹,男子伸手入锦袋,将一粒碎银至于指缝之间,一个用力,银子便朝着后方飞去,不偏不倚,刚巧落在那老板的手中。 这一幕被叶懋英看个清楚,原来他们只是玩闹罢了,不由得放心几分。 三人漫无目的的逛着,濯梦桃就像是挣脱束缚的小鸟,一会儿便看不到她的身影,濯嘉平也由着她去,反正只要在这岛上,她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两人并排而行,不曾言语,濯梦桃一会儿超过两人,而后又被道边的小摊吸引,一时间移不开眼:“这个好看!给我试试!” 摊主们也都热情招待,什么首饰玉器,什么金银珠宝在这里都像是不要钱似的摆在小摊上,没有华丽装饰的楼阁,未见金碧辉煌的画舫,有的只是众人朴实无华的笑容。 这里仿佛另一个世界,与天朝的繁华略有不同,却又分外沁人心脾,让人流连忘返。 只是叶懋英发现这里的摊位上随处可见以狐狸为形象的物件,雕刻着九尾狐的花瓶,狐尾形状的发簪,娟绣着狐耳的香囊,每一个都异常精致。 繁华热闹的街道上,迎面而来一队面带狐狸面具的人们,他们载歌载舞,脚步轻盈,身姿曼妙,柔弱无骨,就算是男子也不乏妩媚多姿。 两人不自觉走到队伍前方,众人自觉绕开两人,为他们腾出一小块位置,不过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被挤到一旁。 “今日是什么重要的节日吗?” 叶懋英的提问打破了这略有些尴尬的温度,濯嘉平认真解释道:“今日是谷雨,对于我们来说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一天。” 女子歪着脑袋疑惑看向男子,他接着道:“古言道:雨生百谷。谷雨到来便意味着一年中雨水最盛的时节已经来临,适合种植各种谷物,我们会在这天祈求天降甘霖,年谷顺成。” 女孩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们天朝也有自己的习俗,会在这一天采集雨前的茶叶,称为谷雨茶,有清火、明目、降噪、安神之效。” “想不到,一盏清茶也有如此功效,想来未曾早些遇到你,还真是错过了许多。” 这话让叶懋英满脑袋雾水,不过还是谦虚道:“我知道的也只是冰山一角,若你有兴趣可以寻一些医书来看。” “好...” 两人之间的气氛再次冷了下去,正当濯嘉平想着寻点什么话题才好的时候,忽而他猛地拦住女孩肩头,将人朝着自己的方向拽过来:“小心!” 女孩没反应过来,惊魂未定之后便发现自己正依靠在他怀中,慌忙后撤一步拉开距离。 “抱歉!我没看到你们经过,没事吧?” 叶懋英定睛一看,身后正站着一位手拿木盆的男人,他身上系着一条沾满了鱼鳞的围裙,满脸愧疚的看着两人,再看看地上的水,想必是方才他泼水没看到两人。 叶懋英回首,还未从方才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中抽离的她此刻有些呆滞,但还是尽力平复心绪:“没...没事...” 第76章 义结金兰 女孩抬步离开,濯嘉平连忙追了上去:“方才情急,是我失礼了,还请姑娘莫要见怪。” 女孩的脸上泛起一抹霞红,脚步不由得加快几分:“无妨,也怪我没看清脚下,多谢搭救。” 女孩嘴上说着无妨,可心中却是忐忑的紧。 她还从未与赤松绎之外的男子有过如此过分的亲密举动,既羞愧又气愤。 羞愧无颜面对赤松绎,气愤自己为何不能看清楚?以至于触碰到别的男子?实在是千万个不该! “你没事就好。” 濯嘉平不安的抿着唇,下意识掐着自己的手背,像极了犯错的孩子,悻悻的跟在女孩身后,却不敢靠近。 哗啦啦—— “你做什么?!!走开!” 正当两人沉浸在方才尴尬的气氛中无法自拔之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叫喊声,两人当即回首看去,便看到濯梦桃正拼了命的挥舞着手中的油纸伞,冲着两名男子叫喊着什么。 两人顿时抛下所有思绪,濯嘉平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叶懋英也不甘落后,紧随其后,三步并作两步挡在濯梦桃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濯嘉平先一步到达,直接挡在妹妹身前怒言道:“何人胆敢招惹我林澜濯家的人!” 叶懋英则更在意濯梦桃的状况,连忙扫视她上下,确保她并未受伤:“桃桃,你没事吧?” 濯梦桃水眸中满是泪花打转,伸出颤抖的小手指着两个男人哭喊道:“他们跟着我!一直跟着我!” 此话一出,顿时引得周遭百姓侧目,纷纷围了过来看热闹。 那两个男人见状反驳道:“小姑娘!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们就只是单纯的路过,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跟着你了?” 濯梦桃气急败坏,抽泣着举起手中的油纸伞砸了过去,却不曾想力气太小,被两人轻易躲过:“你们就是跟着我!还想趁我不备拖走我!他们都看见了!” 女孩说着,指着旁边卖油纸伞的摊主,摊主不仅没说话,甚至还往后退了两步,看来是不想惹祸上身。 那两人还在狡辩,只是见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有些慌了神,后退几步想要离开这里,却在转身之际被什么东西缠住脚踝,整个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拖拽,毫无准备的男人直接趴在地上嚎叫起来,另一人见状也想跑,谁料膝盖处猛然传来剧烈的刺痛感,让他跪倒在地,同样凄惨的叫声引来众人侧目。 周遭的众人这才看到,原来是叶懋英手中的长鞭将人拖拽倒地,可另一人的膝盖却不知因何鲜血染红了大半裤腿,看上去像是某种暗器击中所导致。 濯家兄妹被眼前的一幕所惊呆,纷纷看了过来,只见女孩淡然收起长鞭,转身来到地上的男子身后,右脚狠狠踩在他背上,语气沉作冷静:“我问你!你们到底有没有对我妹妹图谋不轨?” “没...没有...真没有...” 男人还在嘴硬,濯梦桃却被吓得说不出话,水眸盯着那男人双膝间的一抹赤红,还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扩大形状。 濯嘉平也被眼前的女孩吓到,没想到,平日里看上去温柔恬静的女孩竟然也有这般狠下杀手的时候,简直与他们所见到的叶懋英判若两人,此刻她眸底的杀意横生。 不知为何,濯嘉平有一种直觉,若不是因着这里并非故土,怕是她会毫不犹豫的要了两人性命,根本不会留他们活到现在。 女孩脚下的力气加重几分,压得男人喘不过气,脸都有些被憋紫,险些窒息而亡。 “有...有!饶命!求你...求...” 眼看着男人说话也没了力气,叶懋英终于是松开自己的脚,只不过这眼神中的杀意却并未减弱几分,冷冷盯着地上满头大汗的男人:“道歉!” “啊?这... ” 显然他不愿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向一个小屁孩道歉,但迫于叶懋英的武力震慑,最终两人还是选择舍弃脸面换得一条命。 “对不起...” 男人的声音犹如苍蝇哼唧,叶懋英都险些没听清:“大点声!没吃饭吗你!” “对不起!” “跪下磕头!” “你别太过分!” 女子柳眉微蹙,摩挲手中的长鞭,男人见状也只好跪地认错,并且被要求大声说出自己的错处,保证今后绝不再犯。 她的伤已经大好,濯梦桃很是高兴,成日缠着她玩闹,甚至还央求义结金兰,成为真正的异姓姐妹。 原本叶懋英是不愿与他人结为姐妹的,因着两人只是有今日相见这般浅浅的缘分,可架不住濯梦桃实在是喜欢这个姐姐,再加上她自己并未有相熟的姐妹,因此对叶懋英便格外黏腻。 叶懋英也是无奈,终究没有拗得过她,勉强应了下来。 “黄天在上,后土为鉴,今日我,叶懋英。” “我濯梦桃。” “结为异姓姐妹,永不欺瞒,以诚相待,互相扶持,携手一生,如有违背,愿遭天谴,歃血为盟,福难同享。” 两人分别刺破自己的手指,鲜血滴入美酒,两人一饮而尽。 做完这一切,两位天南海北的女孩正式成为家人,叶懋英稍微年长一些,自然成为了姐姐,而濯梦桃则为小妹。 濯父与濯母两人也为着这两人高兴,特意杀了鸡为二人庆祝。 濯家一大家子足有十几人,大家把酒言欢,好不畅快。 推杯换盏之间,濯梦桃揽着姐姐的胳膊说道:“既然你我已成为姐妹,那我有一件事一定要同你说明才好。” 叶懋英放下酒盏,疑惑看向妹妹:“什么事?” 女孩抿了抿唇,换上一副颜严肃神情,所有人也都安静下来,仿佛都在等待濯梦桃的话。 “其实我们不是人类,也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 这个消息让叶懋英一头雾水,眼眸微眯,却并未打断,认真的听着。 叶懋英的反应让所有人不知所措,她好像对此没什么恐惧的样子,若是寻常的人们在听到眼前人并非同族,只怕是惊恐的跑开,可她却异常冷静。 濯梦桃接着道:“我们其实是...” “英儿!” 第77章 接你回家 还不等濯梦桃说完,远处忽然传来一个男人高亢的声音,众人下意识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男子正站在不远处的岸边。 叶懋英猛地起身,盯着那身影久久不能回神,眸底满是不可置信。 “赤松绎?” 男人抬步,朝着这边缓步而来,女孩一开始不敢相信他真的出现,直到一缕阳光毫无顾忌的照射在他白皙的皮肤上,那闪烁的光芒确定了他血族的身份,真的是赤松绎!他找到她了! 女孩拔腿朝着男人飞奔而去,迎着暖阳,她终于再次扑进了这冰冷的怀抱。 两人相拥,喜极而泣,久别重逢,两人都止不住的抽泣起来。 周遭的时间恰似凝结成冰,他们都肆无忌惮的享受这一刻的重逢:“赤松绎!你终于来了...” 男人轻轻抚摸着女孩略有些枯燥的发丝,心疼垂眸,感受着女孩略有些颤抖的身体:“是,我来了,我来接你回家...” 两人枉我的相拥,却不知身后的濯家人却眉头紧蹙,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原本这样温情的时刻,他们的反应的确有些异常。 半晌,女孩终于抑制住眼泪,缓缓松开抱着男人的双臂,牵着他的手来到濯梦桃面前,脸上满是幸福之色:“这位是...” “你是血族!” 还不等女孩说罢,濯梦桃便抢先说出了对方的身份,并且眸底的恐惧与厌恶毫无掩饰的表现出来,好似如临大敌。 叶懋英有些诧异,她如何知道他的身份? 赤松绎也不甘下风,一语道出对方的身份:“没想到,这里还会有狐族的身影!” 话音落,叶懋英震惊看向赤松绎,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小姑娘竟然是狐族,是只有出现在传说当中的种族,竟然就活生生的站在这里。 难怪濯父曾说过,千万不要猎杀狐狸,原来是这个原因。 女孩冷笑,戏谑在她的脸上展现的淋漓尽致:“血族皇子!没想到你也会出现在我们的地盘上!还真是冤家路窄!” “我们本应井水不犯河水,谁料你们掳走我的人!看来我倒是没有理由坐视不理了!” 话音未落,双方剑拔弩张,无数血族从四面八方涌来,狐族十几人也躬下身子,做战备状态,这就让叶懋英慌了神,连忙阻止:“你误会了,是他们救了我。” 男人冷眸微转,侧目看向身边女子:“他们是狐族!生来阴险狡诈,你不要被他们骗了!” 濯嘉平听不下去,反驳道:“北寒皇子!我劝你最好不要含血喷人,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在我们的地盘上。” 濯梦桃:“姐姐!他可是血族!你最好不要与他走的太近!只怕他会咬断你的脖子!” 赤松绎:“小狐狸!你就不怕我先咬断你的脖子吗?” 濯梦桃:“那就来啊!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双方谁也不让谁,眼看这就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就在赤松绎抬手瞬间,叶懋英一个箭步挡在他面前,尽她所能阻止:“你别误会,我遇到风暴,是他们发现并救了我,这些日子也是对我照顾有加,我相信他们不会伤害我的。” “英姐姐!”濯梦桃出言,愤怒指摘:“他是血族!是会吃人的!你回来,我们保护你!” 赤松绎不屑冷笑:“就凭你们几个?也想将人抢走?不自量力!” 男人指尖轻轻一转,几颗冰针眨眼间出现在指缝中,叶懋英发觉出男人准备动手,大喊道:“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她猛地扑上前,一把抓住男人蠢蠢欲动的手,冰针在瞬间飞出,直直朝着濯梦桃几人飞去,好在有叶懋英舍身救护,冰针与他们擦肩而过,没当场要了他们的性命。 狐族一家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敢动手,还真是不怕事情闹大到无法收场的地步吗? 男人不可置信盯着面前女子,他不理解她为何要拦着他,但他选择不追究,男人蓝紫色的眸子里好似在说:“为何拦我?” 女孩却并未理会,而是尽力劝说双方冷静下来。 “我虽然不知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但这次的确了他们救了我,若没有濯家,我恐怕早就没了性命,被鱼啃食了,你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冷静一下,可好?” “英姐姐!” “还有你!”叶懋英转过头来轻斥道:“我知道你气愤,可他来这是为了接我回去的,我向你保证,血族不会对你们造成任何伤害,也不会将你们在这里的消息透露出去半个字,可不可以相信我一次?” 她没想过要化干戈为玉帛,老话说:未经他人事,莫劝他人善。 他们之间的爱恨纠葛不是叶懋英一个人类可以说和的,她能做的就只有免去一场不必要的争端,尤其 是不能为了她而起争执。 在叶懋英苦口婆心的劝慰下,双方终于冷静下来,赤松绎收回冰针,濯梦桃一家也放下早就上膛的弓弩。 一群人围坐在一起,血族这边只有赤松绎一人落座,其余下人皆在他身后站立,狐族这边倒是人多,不过大家一个个皆哭丧着脸,气氛冷寂到极点。 叶懋英见状,想着活跃一下气氛,便说道:“多谢您这几天来的照拂,今日我离开,也没什么好报答您的,若是往后有需要,您可传书至天朝,我会尽我所能,全力相助。” 濯梦桃:“可我们不知你家在哪里?怎么传书呢?” “这个简单,只要将信件送到辽安郡主府就好了。” “郡主府?你在郡主府里做活吗?” 赤松绎冷言道:“她就是郡主!” “原来你是郡主!我说怎么感觉你与旁人不同...” 叶懋英好奇反问:“你见过其他人类?” 濯梦桃:“出海时总是会遇到,只不过他们都是百姓,身上没有绫罗绸缎,也不像你这般穿着盔甲。” 对于叶懋英郡主的身份,狐族好像并没有什么惊讶的,因着他们没有皇族与贫民之分,所有狐族都是按照家族划分领地,互相独立。 第78章 回家 说了半晌的话,天空的颜色渐渐深沉下去,血族不用休息,但他们需要新鲜的血液维持,因此叶懋英准备休息,而血族则出海猎杀鱼类,狐族则是进入到树林中活动。 夜里,叶懋英坐在榻前,赤松绎带来一颗夜明珠,勉强给这昏暗的小岛提供一些光亮。 两人四目相对,许久未见的情感无处释放,男人轻轻摩挲着女孩的小手,看到她疲倦的面容很是心疼:“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从这里到天朝南边的海岸,大约需要三日。” 叶懋英一惊:“我居然飘了这么远?” 男人颔首:“的确是远了些,你们皇帝焦头烂额许久,听闻日日无法安眠,等你回去只怕是有的要忙。” “她头疼是老毛病了,没什么大碍,只是不知祖母怎么样,得知我的消息,只怕是她也担忧。” 话落,赤松绎眸底闪过一抹不自然,好在夜色深沉,没叫叶懋英发现异常。 “睡吧,明日我带你回家。” 女孩沉沉睡去,或许是因着赤松绎的缘故,她终于能享受夜晚的安静,而男人则是延续往日的习惯,整夜守在女孩榻前,没有离开半步。 很快,天际破晓,朝霞满天,该是出发的时候,濯梦桃担忧叶懋英一个人类与一群血族在一起会有危险,便问道:“我好久没去天朝了,我也想跟你们一起走,可以吗?” 叶懋英一听这话,脸上当即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容:“当然好,我带你去瞧瞧天朝的变化,你不是喜欢好看的首饰吗?京城里有铺子都很不错,我可带你好好逛逛。” 小女孩笑逐颜开,与父母商议过后才同意她可以跟着叶懋英去天朝,但前提是要带上她的哥哥濯嘉平一起,以便保护她的安全。 血族自然不愿这些狐族登上自己的船,不过狐族也是不屑的,他们用自己的船,不仅舒适,还要比血族的船更快。 经过叶懋英的建议,他们将船用绳索连接在一起,并排而行,一来可以抵御风暴,二来她来回走动也方便些,因此双方都没有反对。 至此,叶懋英终于踏上回家的船,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福泽,只怕是她走了这么久,小侍女也很是心焦吧? 她猜的没错,福泽在得道叶懋英失踪的消息后,那是完全没有睡觉的时候,没日没夜守在郡主府门口,眺望城门的方向,满眼都是对捷报的渴求,哪怕小姐能让人送一封信回来也好。 可她等了半个月,直到积雪化尽,天气渐暖,还是没能等到半点消息,这就让她心里没了底,小姐不会真的回不来了吧? 回家的路是遥远的,但也是轻快的,为了保证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天朝,血族与狐族第一次放下成见,浅浅的合作一次。 血族目光所及更远,因此他们负责白日行船,而狐族则在夜间也可以看得清楚,即便是在海上也可以很轻易的分辨方位,因此濯梦桃两人则负责夜里行船。 海上日光毒辣,叶懋英多是躲在船舱里。 女孩喝着茶水,可这眼神还是舍不得从男人俊俏的脸上移开,就好似有某种魔力似的。 男人有些羞怯,端起茶盏轻抿,看似不经意的问道:“你...一直看着我作甚?” 女孩放下茶盏,凑近了一分,脸上喜悦藏不住:“明明半个月未见,可我觉得竟是有几十年那样长。” 男人语塞,什么时候她这个花痴的模样才能减少几分,总是这样盯着他看,不免感到有些不自在。 “对了,怎么没见到洛风?她没跟你一起来吗?” 男人微怔一瞬,方才的不安顷刻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略有些怒火的眸子:“她走了...” 女孩歪着脑袋疑惑:“走了?去哪了?” 男人摇摇头:“不知。” 女孩此时才发现,血族的队伍里也没有白夫人的身影,难道说这她们一起离开了北寒? 发觉出不对劲的女孩不死心追问:“你们闹别扭了?” 男人沉默不语,对于这个问题他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见男人不说话,女孩接着道:“洛风是你的守护者,按理说是不会轻易离开的,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男人依旧沉默不语,女孩自知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或许是什么难以启齿的原因。 可转念一想,赤松绎乃是北寒之主,身边却只有林霄一人相伴,若是再遇到什么紧急情况,没人保护怎么能行? 男人不回答,叶懋英便不在他身上下功夫,直接来到甲板上,想着能在林霄这里得到答案,谁知道她刚一开口,还没等问出,船舱里便传出了男人的怒声:“林霄!进来!” 林霄只好进入船舱,男人放下茶盏冷冷吩咐:“你去猎只鲨鱼来!” 林霄一愣,这玩意可遇不可求,哪是说猎就能猎到的?但还是硬着头皮应声道:“是。” 从船舱出来的林霄给了叶懋英一个无奈的眼神,转身跳入海中,看来赤松绎是铁了心要将此事瞒下来。 或许是不想让她背负罪恶感,毕竟他们兄妹二人分道扬镳的根本原因是叶懋英,他不想让她知道真相,也是不想让她牵扯其中。 叶懋英没了办法,血族不用睡觉,在这海上也是没机会将赤松绎支开,还是等到了天朝再想办法也不迟。 夜幕降临,繁星满天,濯梦桃与濯嘉平睡醒起身,她来到叶懋英的船舱,见着赤松绎还在这里,一脸不悦道:“晚上了,也该让我与姐姐说几句话了吧?” 赤松绎坐姿依旧端正,就连摇摇晃晃的船只也不能动摇他半分。 “你说就是了。” 女孩掐着腰走了到叶懋英身边,仰着脑袋气鼓鼓的说道:“你在这里!我们怎么说体己话?” 叶懋英见状,小手轻轻搭在男人冰冷如霜的手背上,给了他一个眼神,男人这才起身出了船舱。 濯梦桃下意识白了男人一眼,低声道:“切~冷血!” 对于这两人之间的互相看不惯,叶懋英或许已经放弃了挣扎。 “英姐姐,你到底看上这个冰块什么了?浑身冷冰冰的,你冷的时候他又不能同你取暖,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 一说起这个,叶懋英就想起她之前吃多了酒,抱着赤松绎怎么也不肯撒手的事,尴尬一笑,无奈道:“或许是可以解暑吧...” 女孩蹙眉不解:“解暑?” 甲板上的男人听到两人的对话,不由吃笑出声,看上去无奈又宠溺的笑容。 第79章 两族恩怨 “你们与血族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水火不容呢?” 叶懋英最终还是问出这个令她疑惑的问题,谁让这两位都是她最亲近的人,他们之间不对付,为难的还是自己不是吗? 濯梦桃这才断断续续的将两族恩怨说了出来。原来相传三万年前,天下之初,且分三立,血族祖先在北寒定居,而狐族则在南边的陆地上居住,原本井水不犯河水。 可有一日,狐族一位先祖到人类世界游历,当时的人类还没有如今这般分明的国界,数量也是少得可怜。 狐族先祖想要在这里寻找一些种子带回去,却不成想遇上了血族,狐族天生的体香吸引了这些血族疯狂的追赶,最终没能逃过,死在嗜血族先祖手中。 而后,狐族知道了这件事,便找上门去,想要个说法,谁料这些人只是披着人类的皮囊,却不是真正的人类,他们速度极快,冷若冰霜,杀起人来可谓是不眨眼的程度,因此狐族吃了很大的亏。 而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狐族凭借自己超高的智慧研制了很多对抗血族的法器,直到一万年前才再次北上,直接将血族杀到只剩下皇族。 而后血族皇帝为了保住北寒血脉,与山神签订契约,只要每过千年,他们用自己的性命献祭山神,山神就可以帮助北寒建立抵御狐族的屏障,让他们根本没有机会登上北寒陆地。 而狐族也用自己的法器为南边陆地建立了屏障,至此,南北两界以人类大陆为界限划分清楚,才得以万年太平。 得知真相的叶懋英是震撼的,没想到他们之间竟然有如此深仇大恨,难怪他们见面时一眼便认出对方身份,并且剑拔弩张,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原来这背后竟然藏着如此深的仇恨。 血族与狐族的合作大大缩短了行船时间不说,更重要的是他们赶上天朝战役告捷的时刻。 两艘船逐渐靠近海岸,而叶懋英显然已经有些等不及:“还有多久能到?” 林霄:“大约一个时辰左右。” 叶懋英破天荒来到甲板上,想着要亲眼看到南边的战事,说不定还能重回战场。 谁料,还不等两只船靠近,北边就迎面驶来十几艘战船,船上的旗帜被打的满是窟窿可怜的挂在旗杆之上,船体也是破败不堪,看样子是吃了亏的。 叶懋英一眼便认出这旗帜:“这是郦国的船!” 赤松绎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连忙调转船头,给对面的船让开位置,而对面的船也识趣的并未为难他们,速度也是极快,看上去像是在逃命的样子。 不仅是郦国,还有淮安国和齐国的船,也都仓皇逃命,看样子天朝这次应当是取得了胜利。 两只船接着往前走,没一会便遇上了返航的北寒船只,看来大战是彻底结束。 他们远远便认出了北寒的船,当即派人来到赤松绎所在的船只:“参见君上!” 赤松绎淡然道:“都结束了?” 那人颔首:“是,属下等正要返航。” “嗯。” 那人起身准备告辞,却在转身之际闻到了狐族身上的气味,他猛地转身看向旁边小船上的两人,面露震惊之色:“君上!他们...” 赤松绎当即抬手,拦下对方满是怒火的眼神:“无妨,这里是狐族的地盘,不要多生事端。” 那人只好作罢,行礼后告退。 濯梦桃与濯嘉平两人看着远去的北寒船只,不由长舒一口气,他们势单力薄,遇上血族根本没有胜算,好在是赤松绎还算大义。 众人来到天朝南边的海岸,这里已然见不到太多人类的身影,无数船只残骸被海浪推至岸边,伴随着湿热的海风,显得更外凄凉。 安吉与安荣以及其他血族早早在岸边等待,见着叶懋英回来,他们连忙迎上来下跪请罪:“参见君上,参见皇妃,我等护主不利,请君上责罚!” 看着地上的安荣,林霄眸底闪过一抹心疼,她只怕是准备好赴死。 叶懋英侧目看向身边的男人,虽说他依旧冷若冰霜,但周身散发的寒意还是令人胆颤。 “自焚吧。” 男人扔下这样一句风轻云淡的话便要抬腿离开,在场的众人皆没有反应过来,只看到君上离开的背影。 这三个字就像是一道天雷,打的在场众人猝不及防,林霄慌忙想要求饶,却看到叶懋英冲他微摇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后匆忙跟上男人脚步。 “就这样赐死他们,会不会有些残忍?” “他们是本就是奴隶,没有保护好主子就该以命相抵。” 男人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变化,如同踩死几只蚂蚁一般轻松。 “奴隶也是人,是人并非完美不是吗?更何况这次乃是天灾,实非他们可以左右。” “但他们没有看护好你,就是他们的失职,若是你没有被狐族所救,只怕是会因此丧命,迎接他们的就不只是自焚这么简单了。” “可我并没有死不是吗?我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这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男人有些恼怒,跟着音调也不自觉高了几分:“你是狐族救的,他们搜寻未果,与我而言没有任何价值,留着也是无用!” “就像洛风一样,是吗?” 女孩的话让男人心头一颤,脚步停歇下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女孩问道:“谁告诉你的?” 叶懋英也停了下来,腮帮子气的鼓鼓的,瞪着眼与男人对峙:“没有谁告诉我,是我自己猜的。” 男人语塞,早知道她聪明,不成想连这些都能猜到。 见男人不说话,女孩接着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洛风作为你的守护者,她是绝对不会轻易离开的,除非你做了什么让她伤透了心,她才下定决心离开你。” 男人撇过头去,不想面对这些:“与你无关。” 女孩不信邪,接着抛出疑问:“可我们就要成亲了,即将成为一家人,洛风也就是我的妹妹,妹妹离开,我是不是也有资格知晓缘由?若是你不愿说,我自是不会逼迫,可安吉她们是我贴身的侍女,在聘礼单上写的清楚,既然是我的人,那他们的去留是不是也要经过我的同意?你这般独断专行,根本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第80章 白日见鬼 叶懋英三两句扭转话锋,原本应当是男人生气的,这下变成了她气恼不已。 男人转过头来有些惊讶,许是没想到她会如此说,这样一来,倒是成了他的不是了? “我...” “行了!你别说了!不想听你说话!”女孩气的小脸通红,转过头去不愿多言:“既然是我的人,我让她们留下,谁也不能说什么!” 女孩说罢,抬腿离开,只留下男人呆呆站在原地,努力回忆方才的话,好像的确有几分道理,可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想不起哪里不对劲? 濯梦桃跟在叶懋英身后,亲眼目睹两人争执不下,最后姐姐扭转乾坤的过程,心中不由对这位郡主更加崇拜几分。 经过赤松绎时,她仰起小脑袋,满脸写着得意不屑道:“哼!叫你猖狂!活该!” 见着皇子妃愤愤离去,林霄这才大着胆子上前问道:“君上,他们...” 赤松绎原本很是生气,可叶懋英说这些人是她的,他自然也不好直接处置,毕竟惹得媳妇生气,他还要去哄,也是怪麻烦的,便也就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放了吧。” 林霄笑逐颜开,连忙回去告知安吉她们,而濯梦桃则是快步来到姐姐身边,挽着她的胳膊说道:“从前没发现姐姐这嘴伶俐,今日一见,果然厉害,竟能让血族君上吃了哑巴亏。” 叶懋英也是无奈,别看她面上说一不二,实际上心里还是没底,谁知道赤松绎会不会迁怒于她? 好在他没计较,也算是平安度过此劫,顺便救下安吉等人。 叶懋英的出现让天朝这些士兵们看的眼都直了,一边收拾战场,一边朝这边看过来。 人人都说她已经死了,没想到今日居然还魂,难道说她真的有神力? 叶懋英来到主将帐篷,门口的守卫看清了叶懋英的长相,吓得差点连手中长枪也没拿稳。 叶懋英并未在意,而是直接进入帐篷。 这里灯光昏暗,几个将领没看清来人,只感受到一个人影走了进来,头也没抬的问道:“都收拾好了吗?” 看来他们是将叶懋英当做前来禀报的将士了,不过她也不在意,站在中间位置,没再往前走一步。 几位将领得不到回应,这才抬眸看过来,女孩身姿纤细,腰背挺直,背对着阳光照射在她略有些杂乱的发丝上,好似天神降世,周身散发着由内而外的光环一般。 “郡主?” 其中一位将领认出她,下意识起身,却没想过要行礼,因着她的出现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在海上失踪,居然还能活着回来,他们见到的不会是鬼魂吧? “辽安郡主!你...你还活着?” 男人小心试探,只怕是白日见鬼,不敢相认。 叶懋英却注意到他们缠着纱布的右手,奇怪的是,所有将领的手上都有纱布,就算是受伤,又如何会伤到同一个位置呢?不免有些奇怪。 “怎么?以为我死了?等着给我收尸吗?” 女子语气冰冷,好似带着些怒气,几个将领这才敢确定她是人,并非鬼魂,连忙上前拱手行礼:“参见郡主。” 女子并未理会,而是径直走到主位上落座,濯梦桃也跟着她,站在她身边,像极了小跟班。 “战报呢?拿来!” 一个将领连忙将自己桌子上的战报双手奉上,看上去很是恭敬的样子。 女子打开战报仔细的瞧,却只看到一个令人不敢相信的数字。 原先战场上的人共有二十万,可最后回来的却不足一万,三百搜船只最后只剩下十几艘,羽箭用尽,粮草倒是剩了些,就连火药也没剩下多少,虽然赢了,可最后却是惨胜... 八千六百五十三人,这个数字实在是触目惊心,叫人不忍直视,她缓闭双眸,有些不敢面对。 濯梦桃察觉到她的异常,伸手轻轻搭在她肩头,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半晌,女子缓缓抬眸,水眸中薄雾打转,心底泛上一抹悔意:“将士们都辛苦了,我会让人收拾好战场,让他们都回去休息吧,明日返程。” 女孩说罢,起身出了营帐,她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些惨死的将士们,是她这个主将的不负责任,若是她可以早些观察到海上的异常,或许可以更早返航,若是她没有失踪,或许能保下更多将士... 走出营帐的女孩脸上挂满了落寞,濯梦桃想说点什么,可刚一张口却被对方打断:“你且去到处逛逛吧,我想安静一会儿。” 濯梦桃无奈,却也只好停滞不前,眼睁睁看着叶懋英逐渐远去。 来到海边,这里的残骸仍旧在不断被冲刷上岸,好似没有尽头,其中不乏出现一些士兵的尸体,他们随着海浪回到了这片孕育他们长大的土地,却再也无法睁开双眼,好好看看这绝美的夕阳。 赤红色晚霞将海面染就,无数泡沫就在眼前消散,像极了那些逝去的生命,安静的仿佛与这世间隔绝。 安吉与安荣两人悄然出现在她身后,她们是来感谢皇子妃救命之恩的,可看到她的失落,她们又实在无法开口,便就这样安静的陪伴着她。 “可笑吧?” 女子冷不得来上这么一句,让两人都有些云里雾里的摸不着头脑:“皇子妃?您...” “是我的疏忽。”女孩视线落在眼前一具被冲刷上岸的尸体之上,语气中满是不甘与悔意:“他们原本可以不用送命,若我还在,或许不是这般惨烈的结局...” 两人这才明白,原来她是看到这些尸体不免惆怅。 “您不必将结果揽于己身。”安吉出言,妄图安抚一二:“战争本就是残酷的,他们命中的煞气,要他们自己去挡。” 安荣附和:“这些人是为了家人卖命,与您无关,朝廷的抚恤已经发下来,他们用生命换来家人温饱,也死得其所不是吗?” 安吉两人努力劝慰,不远处的濯嘉平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他伸手入袖,拿出一份礼单,这物件是他上船时父母亲交给他的。 第81章 停战协议 夫妻俩看出儿子对那郡主的心思,既是郡主,她 的婚事多半由皇帝做主,他们便将自己能拿得出手的所有东西全部写成礼单,希望他可以娶到自己心仪的女子。 当然,狐族是不可与人类通婚的,但叶懋英是特殊的一个。 男子看着手中礼单,想来此时并非说明的时刻,好在此时北寒皇帝还未真正成亲,也就是说他还有机会。 “敢觊觎我的女人!你胆子不小啊!” 男子收回手中礼单,淡然道:“你们还未成亲,一切未有定数。” 赤红晚霞照映在赤松绎钻石般的皮囊上,高贵中带着一丝冷漠。 “你不会真的以为她愿意嫁给一只狐狸吧?” 濯嘉平也不甘示弱:“你又能给她带来什么?甚至冬日里都无法给予她一丝温暖,要你有何用?” “你别忘了,狐人是天下大忌,你的冲动会让她跟着你受尽天下追杀,你连安稳的生活都无法给她,又有什么资格来评价我?” “北寒君主!我想提醒你,她是人类,最多只能活百年,而你还有千年的寿命,她终究会先你而去,与其承受生离死别的苦楚,倒不如把她让给我,我会给她更好的家庭,不需要同你在北寒那般冰天雪地之中等死!” “不要以为有停战协议,你就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在这里,只要我动动手指,你就会灰飞烟灭!我劝你识时务为好。” “若是想挑起两国争端,务必殃及人类,我劝你想清楚为好!” 赤松绎不想再做这种无谓的争论,抬步朝着叶懋英方向走去,可濯嘉平却还有话没说完:“奉劝你记得停战协议的内容!若是你们强行转化人类,我们不会坐视不管!” 濯嘉平的不服输的声音还是被叶懋英听个清楚,她微转首问道:“什么协议?” 安吉这才将两族之间签订停战协议的事情和盘托出:“当初两族交战结束后皆退回自己的领土,而狐族首领为了防止血族暗中转化人类,从而对他们造成威胁,便与我们签订了契约,除非获得本人同意,且要在人类断气半个时辰之后才可以转化,并且被转化的血族必须永远在北寒,不得离开半步,只有皇室在寻找继承人的时候才可以离开。” 一番话说完,叶懋英有些愣住,没想到血族与狐族之间竟然有如此深的恩怨,难怪他们见到对方的第一反应便是灭口。 “冤冤相报何时了...” 女孩深知自己没有资格插手两族之间的恩怨,自然也就只能留下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感慨。 “我方才看到几个将领的手全部受伤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此话一出,安吉羞愧垂首,只好由安荣解释:“他们多嘴多舌,背后议论皇子妃,安吉姐姐没...没控制住自己,就...” 话音落,安吉一人做事一人当:“都是奴婢一人所为,任您处置。” 安吉没有犹豫,一个下跪是那么的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原以为爱民如子的叶懋英会动怒,责怪她太过冲动,再打她几板子,谁料她根本没有生气,反而转身回来看着安吉没有任何首饰的发髻浅声道:“你做的好,我为何要生气?” 安吉震惊抬眸,一脸不可思议:“主子...” 叶懋英上前将安吉搀扶起来,柔声道:“是将军,就应当将心思放在战场上,不论说我什么都不重要,但他们本末倒置,就是他们的错,你替我教训他们没有错,只是有一点,在人类面前尽量少出手为好,你们的力气与寻常女子差别甚大,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到,恐生怀疑,还是小心些为好,知道吗?” 叶懋英的话让两人皆动容几分,她们没想到主子如此明事理,即便是打了她手下的将领也不会生她们的气,心中对叶懋英不由的更加敬佩几分。 话语间,赤松绎走了过来,安吉两人识趣的退至一旁,男人伸手搭在女孩肩头,柔声道:“你这样会惯坏她们的。” 女孩却莞尔一笑:“谁让你那么凶?恶人被你当了,好人自然要我来做啦!” 男人被逗笑,轻轻捏着女孩肉嘟嘟的小脸。 这一幕被身后的濯嘉平看个清楚,银牙被他咬的吱吱作响,显然是被气到。 回程的路上,叶懋英特意为濯梦桃准备了马车,而自己则准备翻身上马,却被赤松绎拦下:“路途遥远,马车里舒服一些,还是坐马车吧。” 女孩看着手中已经握紧的缰绳,又瞧了瞧濯梦桃在马车上探出的脑袋,应声道:“好。” 两位姑娘坐在马车上,濯梦桃递过来一串水灵灵的葡萄:“这个是我从家乡带来的,再不吃就要坏了。” 叶懋英接过饱满的葡萄,每一粒的表皮都散发着雾气,像是刚从铜鉴里拿出来似的。 摘下一颗放入口中,贝齿轻轻一咬,清爽甘甜中带着一丝酸意的葡萄在口中绽放开来,解暑又解渴:“真好吃,不愧是狐族的果子,就是比天朝的好吃许多。” 女孩笑着,眼睛弯成两道月牙:“你若是喜欢,以后经常过来玩,我每日都给你摘最新鲜的。” 两姐妹正说着,忽而车帘被人掀开,濯嘉平走了进来,直接坐在妹妹身边,摘下妹妹手中一颗葡萄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 两姐妹相看一眼,眸子里满是疑惑,最终还是濯梦桃没忍住问了出来:“哥哥!你不是要骑马的吗?” 濯嘉平一边嚼着葡萄一边尴尬的说道:“你哥哥我不会骑马,你又不是不知道...” 濯梦桃这才想起来,他们活了半辈子,还从未骑过马呢。 “英姐姐,你看...” 濯梦桃转过头来,可怜巴巴的看着姐姐,祈求的眼神让她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好,反正这马车宽敞,再多人也坐得下。” 话落,濯嘉平不动声色的笑着,脑海中幻想着一路上与叶懋英培养感情的画面,想想就心旷神怡,美不自胜。 马车准备启程,只听到外面一声高亢嘹亮的声音喊道:“启程!” 第82章 抄佛经 伴随着话语声,三人看到车帘再一次被掀开,这次进来的是赤松绎。 男人来到叶懋英身边落座,冷冷盯着对面的濯嘉平,好似在说:“你想得美!” 叶懋英转首疑惑看向男人:“你怎么进来了?” 男人当即收回自己极具挑衅意味的眼神,看向女子的眼神中满是柔情:“你不是说这里宽敞吗?正好我也累了,想坐马车,你不会拒绝我吧?” 女孩笑得勉强,心底暗道:“当我傻吗?你还会累?”可面上总是要给他这个面子:“怎么会?你开心就好。” 女孩的反应正中男人下怀,他唇角不自觉上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再搭配上这样一张艳绝天下的容貌,简直要将女孩的心捏的死死的。 看着两人眉来眼去,濯嘉平恨不能立刻上去撕碎了赤松绎这个贱人!故意在他面前演这样一出浓情蜜意!心中暗自将他骂了千百遍还是不解气,愤愤不平拽下一颗葡萄放入口中,狠狠咬下去,好悬汁水没喷溅出来的架势。 马车缓缓走了起来,车内的气氛却诡谲到一个顶点,狐族两兄妹一边互相使眼色,一边吃着水果,赤松绎时不时就会将手搭在女孩手背上,随意中带着一抹挑衅意味,叶懋英却觉得浑身不舒服,想要抽离,却被对方死死拽住,叫她无法挣脱。 两个男人之间好似有一场无声的战争悄悄打响,眼神中的刀光剑影好悬将叶懋英撕碎,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一个是北寒君主,一个是狐族公子,这两人随便一个拎出来都是她望尘莫及的存在,那个也惹不起,只能默默与濯梦桃靠近几分,悄然观察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天朝,皇宫。 皇帝看着手中的文书喜极而泣,原来叶懋英没有死,皇帝顿时如释重负,感到浑身都舒畅许多。 至少现在天朝表面上得到北寒的支持,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向天朝发难,即便他们如今已是油尽灯枯,只要一想到北寒对天朝的助力,那些蠢蠢欲动的国家就会安静下来,就算有再大的野心都要忍着。 皇帝心头的一块巨石落下,当即将这个消息告知了所有朝臣,其中也自然也包含叶天骐。 冯静微还在一如既往的求神拜佛,每日将自己打扮的像个道姑,素净的不像样子,就连叶天骐也有些看不下去,不免唠叨几句:“每日打扮成这样像什么样子?真是强饭日逾瘦,狭衣秋已寒。” 叶天骐拂袖而去,冯静微却不以为然,认真抄写着手中的经书:宝雨宝云无数种,为祥为瑞遍庄严。天人问佛是何因,佛言地藏菩萨至... 次日一早,冯静微带着昨日刚抄好的经书再次来到佛堂,只听人言捧着亲自抄写的佛经在佛祖面前诵读更加可以表现出诚意。 木鱼空荡悠扬的声音回荡在佛堂的每一处角落,妇人缓闭双眸,一颗颗数着佛珠,心底默默念着经书,檀香悠远清香萦绕在她的周身,是平心静气最好的选择。 吱嘎—— 佛堂的门被人缓缓推开,妇人柳眉微蹙,略有一丝不悦,却不曾言说。 “大娘子?”霍妈妈跪在地上轻声问着。 冯静微深吸一口气,像是无奈可眼眸却并未睁开:“何事?” “前院传来消息,二姑娘没死...” 带着倦意的眸子猛然大睁,眸底的不可思议暴露无遗:“她没死?!” 霍妈妈颔首:“说是北寒君主寻到她,正朝着京中来呢,您这段日子没白吃苦。” 霍妈妈的语气中满是欣慰,像是熬过了寒冬腊月迎来初春的朝阳一般。 冯静微险些没跪稳,踉跄起身连忙朝着前院走去。 “慢点,不着急。” 霍妈妈的话并未有任何效果,冯静微努力交换步子,眸底被薄雾笼罩。 激动?迫切?或许都无法言说她此刻的内心,只有得到主君的肯定才是最要紧的。 可当她出现在叶天骐面前时,男人的脸却阴沉下来,好似不愿见到他这位结发妻子一般。 “主君!” 冯静微急切的眼神看得男人实在不忍:“是,她回来了,约莫十日左右入京。” 得到确切的消息,冯静微像极了泄气的灯笼,软软倒在霍妈妈怀中,晶泪夺眶而出,染湿了她一直不愿面对的过往。 霍妈妈想要扶她回房歇息,可她坚持回到佛堂还愿,一次次的响头磕下去,泪水混杂着哽咽被她强忍着咽了下去。 看到娘子如此,霍妈妈也忍不住落泪,她的姑娘啊,今日终于得偿所愿了。 回京的马车上,濯嘉平经过两个日夜的对峙,显然是有些撑不住的,可赤松绎却依旧精神抖擞,连一个哈欠也不曾见到,腰杆一如往昔笔直,蓝紫色瞳仁中带着不屑与无奈,不动声色盯着面前布满红血丝的眼眸,眸底浮上一抹讥笑。 这样的微表情看在濯嘉平眼中便是赤裸裸的挑衅,简直不能忍,只是比濯嘉平最难受的还要数两位坐在主位上的姑娘。 本是女子,尤其是濯梦桃是个欢脱的性子,与姐姐在一起就想说点体己话,却碍于赤松绎这个血族在场而始终不得所愿。 叶懋英就更难熬了,她知道赤松绎是个喜欢吃醋的性子,却不成想在面对狐族时也是如此,只怕他会忍不住挑起两族争端,真是愁死人了。 叶懋英手中捏着一本书,翻来覆去无法静心,一行字生是看了一个时辰,濯梦桃见她心思完全不在文字上,忍不住轻轻戳了她胳膊一下,尽量压低了声音悄然在姐姐耳边问道:“你怎么了?看上去情绪不高的样子?” 话音未落,叶懋英无奈叹息,心中暗道:“看眼前这样情况,我能高兴就奇怪了。” 还不等叶懋英回应什么,眼神对峙的两人皆转首朝着这边看过来,濯嘉平抢先问道:“是不是身子还没恢复好?要不要躺下歇歇?” 赤松绎却直接上手将女孩手腕抓在自己手中,三指探上她的脉搏为其把脉。 第83章 鼠目寸光 这一幕让叶懋英语塞至极,在她眼中濯嘉平不过是一位普通朋友,还未到可以同乘马车的地步,答应他上车不过是他不会骑马的迁就而已,可赤松绎非要挤上来,让原本就有些不好意思的叶懋英更加羞怯,现下还当着外人的面行如此亲密之举,当真难以消受。 她下意识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奈何男人力气太大,她又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只能回避开濯嘉平惊诧的视线。 “无妨,只是近日忧思过度,等回到京城,我带你去泡温泉,好好放松一下便好。” 女孩眸底浮上一抹尴尬的浅笑,心中暗道:“我为何优思,你难道不清楚?” 濯嘉平有些不乐意:“我说北寒君主!就算你们有婚约在身,可毕竟还未拜堂,这般旁若无人是不是有些不妥?” “未拜堂又如何?三媒六聘的礼本君已行过,天朝皇帝亲自为我们牵线,难道还要顾及旁人不成吗?” 这话的意思很是明了,在赤松绎的天价礼单面前,狐族想必也拿不出更多,更何况,赤松绎与天朝皇帝有言在先,房家已倒,赤松绎兑现了他的承诺,接下来就是皇帝该履行他的诺言,这其中不会有任何变数,除非皇帝这个位置坐的倦了,想用自己万千子民的性命做赌注,否则他是绝对不会反悔的。 可这些隐秘的事,就连叶懋英都知之甚少,更别说远在千里之外的狐族,只是看到表面呈现出来的浓情蜜意罢了,背地里的牺牲与气概是全然不知,自然也就不会明白赤松绎这话的重要性。 “呵!我想你是忘了一件事,只要她还未与你正式成亲,便是谁都可以争取,你就如此笃定,最后的赢家会是你吗?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是吗?那你可以试试看!” 两个男人几乎就是要争吵起来的架势,就当着叶懋英的面,好似完全不拿她当外人,将自己的野心展现的一览无余。 两人眼神之间刀光剑影,好悬没将这马车七零八碎的架势,终于,叶懋英再也忍不住,这样奇怪的氛围她真是一刻也不想再受下去。 “够了!” 女孩的疾言厉色引得三人齐齐朝这边看了过来,只见女孩高呼道:“停车!” “吁~” 车夫勒紧缰绳,马车顺势停住。 “下去!” “英儿?”赤松绎震惊的瞳仁也跟着放大几分,不可思议盯着女孩。 叶懋英却并未给予任何回应,就算是一个眼神也不曾看到:“你们俩个都下去!累就别走了!不会骑马就走着去!下去!” 女孩气的咬牙切齿,真的难以想象,接下来还有八日的路程,若是这两人持续这般状态,只怕是还未到京城她就已经被折磨的体无完肤,还是要快刀斩乱麻才好。 叶懋英下了最后通牒,两人只好起身走下马车。 “走!” 站在路边的两人眼睁睁看着马车逐渐远去的拖影,两人眼眸中的杀意无法抵挡,好在这里是人类的地界,若不然,只怕是两人将战个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走着瞧!”濯嘉平扔下这样一句便接过身边马匹的缰绳,一跃而上,身姿轻盈洒脱,双腿夹紧马肚子,马儿抬脚朝前走去,从容模样完全不像是不善马术的人。 赤松绎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煞气,林霄也为主上迁来马匹,男人抬脚上马,勒紧缰绳,动作一气呵成。 高头大马之上,男人依旧挺直了腰背,蓝紫色眸子死死盯着前方不远处的濯嘉平,若是眼神可以杀人,只怕是他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了吧? 没了两个男人的打扰,姐妹俩终于可以畅快说笑,濯梦桃兴致勃勃的讲述她从前遇到的趣事,叶懋英仔细的听着,毕竟狐族的趣事可不是寻常人类可以了解的。 他们昼伏夜出,主要以肉类和果子为食,喜欢一切亮闪闪的东西,他们行动速度极快,即便是在深山之中也还是可以轻易的捕捉到猎物。 他们聪颖至极,因此,他们的船比一般的船要更快更华丽,他们的武器更加先进,在这个火炮技术还不够成熟的时候,他们已经拥有了杀伤力更巨大更加小巧便捷的流星弓弩,不仅可以轻松打破厚实的船只,甚至还拥有长达白仗的射程,即便是再远也可以精准发射。 这些东西的存在打破了叶懋英对这个世界最原本的认知,从小生活在天朝的她一直认为天朝的战力已经是最鼎盛的存在,周遭小国皆不是对手。 只是没想到,原来翻过高山之后看到的是更高的山,永远都有更美更辽阔的天空就在她的认知之外,而她却今日才得以了解。 天下不止有人类,还有血族与狐族,他们都是超越人类的存在,好在他们相互制衡,正因如此,人类才得以在他们之间苟且偷生,还不自知,鼠目寸光或许说的就是此刻的她吧? 只不过这样的轻松时光也还是会被人打扰,濯嘉平时不时就会将刚刚采集到的野果从窗户递进来,美其名曰给妹妹瞧瞧这些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实际上不过是为了透过窗户的缝隙多看一眼叶懋英。 而赤松绎也不甘示弱,每到夜里就会将濯梦桃这个狐族赶出去,自己则来到马车里守着叶懋英睡觉,这亘古不变的习惯就连奔波的路途中也没耽误。 好在濯梦桃这个狐族在夜里才是最精神的,偏偏叶懋英夜里需要入眠,这也就自然的让赤松绎钻了这个空子,她无聊自然就会到附近的树林里寻有趣的东西,濯嘉平不放心,也就只好跟着去,这也就给赤松绎可乘之机。 还未到晋岭,南边夜里仍旧有些闷热,叶懋英夜里时不时就会有踢被子的习惯,赤松绎也是操碎了心,盖被子、送手臂、拂去她脸上的汗珠,哪一样也没落下,每一夜皆是如此。 第84章 选择 寂静的深夜里,女孩猛地瞪大了双眸,惊恐看向帐篷顶部的缝隙,看样子是做了噩梦。 男人连忙探着身子柔声询问:“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女孩呼吸急促,瞳仁闪烁,小手死死拽着被角,她的行动已经证明了赤松绎的猜测。 男人伸手为她拂去额上的汗珠,冰冷指尖触碰到女孩的一瞬间,她当即清醒过来,恍惚间耳边回想起战场上刀剑划破血肉的声音,无数士兵凄惨哀嚎,尸横遍野的场面在脑海中回荡,久久无法散去。 “赤松绎...”女孩失魂落魄的模样实在叫人心疼,男人将人轻揽入怀中,柔声抚慰:“我在。” 男人感到女孩肩膀不住的颤抖,呜咽声愈发明显起来,豆大的泪珠顺着她略有些憔悴的面颊落下:“我...我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陛下...” 此话一出,赤松绎才明白她的恐惧,原来是来自于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将士们。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从古至今,没有几个女子可以做到你这般,披甲上阵不输男子。” 女孩猛烈摇着头,无力靠在男人怀中抽泣:“可我没能保住他们的性命!是我作为主将的失职...若是...若是我可以再早一点!哪怕只有一点...他们或许就不会死!” “这不是你的错,天灾难挡,我相信即便是经验再丰富的将军站在你的位置上也不会比你做的更好,我问过安吉,那日的风雨没有任何预兆,除了你们的船以外,附近的渔船大多都糟了难,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掉头,若不是你心细如发,只怕是天朝这次根本等不到援军,风雨过后他们定会卷土重来,那时候天朝水师已经被击败,他们便可长驱直入,攻入京城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说的对!” 帐篷里赤松绎还在耐心劝慰,而帐篷外却响起濯嘉平的声音。 “那日海上的确是没有任何雷雨征兆,只是一瞬间,整个海面波涛汹涌,我们的船也是及时靠在附近的小岛上才幸免于难。” 帐篷内叶懋英逐渐停止抽泣,努力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 “就如同我们这般每日在海上的人也不能完全预感到天灾降临,你不过第一次下海便可以察觉到不对劲,已经是奇迹,你的将士们最终是死在战场上,而非天灾之手,说到底是你救了他们一命,你不必过于自责。” 寂静的长夜中,只有知了的叫声伴随着男子清朗悠扬的话语声,女孩眼前顿时开阔几分,心里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赤松绎没想到,濯嘉平竟然会在此时出现,并且同他一般轻声劝慰。 虽说他始终不喜欢这个狐族男子,可至少这一瞬间对他没那么厌烦,许是见着叶懋英的确心情稍好些,哭过,自责过,难受过,最终还是沉沉睡去。 看着女孩眼角悬挂的那一抹泪痕,入睡后仍旧舍不得放开男人冰冷的手,他不知为何,竟有一丝动摇? 她是人类,而他却是百年前便死去的人,他们本就不属于同一个世界,无尽寂静之下,濯嘉平曾经的话回荡在耳边。 的确,若是叶懋英真的嫁给赤松绎,那么他将眼睁睁看着她逐渐老去,最终失去她。 她不会永远这般年轻貌美,而赤松绎却永远停留在二十岁,他们终究走不到相守白头的那一日。 等女孩睡熟,男人小心翼翼抽出自己的手,抬步来到帐外,濯嘉平还在月下静候,而濯梦桃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 “谢谢。” 这是赤松绎第一次说谢谢,让不远处血族的几位侍从皆大为震惊。 濯嘉平却保持高傲姿态,冷言道:“她难过,我也跟着伤感,原不是为了你,不必言谢。” “你说得对。” 濯嘉平眉梢微挑,期待他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赤松绎接着道:“我是血族,而她还是活生生的人,谁也不知未来会发生什么。” 这句话挑起了男子的兴趣,眸底浮上一抹期待:“你愿意放弃她?” “想得美!”男人毫不犹豫,濯嘉平失望的翻了个白眼。 “我们谁都没有资格替她做决定,她的人生还是要自己去走,我尊重她的选择。” 男人扔下这样一句话便转身进入帐篷,只留下濯嘉平一人面对即将要到来的细雨。 雨滴敲击在茂密的丛林中,掀起一阵热闹的交响曲,给这平凡的雨夜增添一抹湿润的气息。 “哥,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濯梦桃的催促声唤醒了沉寂许久的男子,他收回渴求星空的视线,深深叹息,转身之际,轻语道:“想来这次来到天朝应该不会空手而归。” 濯梦桃歪着脑袋疑惑的看着哥哥:“什么意思?” 她不明白哥哥为何突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可濯嘉平却扬起一个清亮的笑容:“没什么,回去吧。” 经过两人轮番劝慰,叶懋英的确感觉舒服许多,心头无比沉重的包袱好似减轻了些,夜里睡的安心,白日里自然更有精神,不过濯梦桃可就没这样好的精气神了。 她白日里靠在马车上睡觉,每到夜幕降临才会醒来,因此叶懋英与她也并没有太多交集。 最惨的还是要数濯嘉平,他及无法在夜里入睡,又不能做到骑马睡觉两不误,因此他眼下的青袋也是越来越严重,就连叶懋英都有些看不下去,主动提出将马车让给两人休息,自己则骑马前进。 一开始赤松绎是不愿如此的,想着叶懋英的身子还没完全恢复,成日骑马也是受罪,可叶懋英却说:“坐了许久的马车闷得慌,正好我记得前面不远就是迹县,我们到处逛逛也好。” 是啊,迹县是他们重新相遇的地方,到处都充满了两人的回忆,既然如此,倒不如骑马入城,更能看清楚这里的全貌。 赤松绎勉强答应,濯嘉平也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安稳入睡的地方,与妹妹两人在马车里睡的舒畅,殊不知赤松绎与叶懋英早就入城游玩去了。 第85章 迹县 两人骑着高头大马,身披斗笠,马蹄溅起的水花颇有一股大侠风范。 刚入城门,赤松绎便想起了第一次来到这迹县时的趣事,便将他折腾县丞公子的事讲给叶懋英听。 叶懋英惊喜道:“原来是你打了他的儿子!” 赤松绎颔首,指着前面一处空地说道:“我记得他当日好像就是在这里策马,若是他肯息事宁人,我也不会对他下手,也是怪他自己不小心,遇上我。” 这话女孩很是赞同,脸上的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的确!当我得知他重伤不愈时,还以为是上天显灵,给了我这么个好机会,没想到背后竟是你在推波助澜!也幸亏有你,我才有机会将他们赶出迹县,如今的县丞好像是去年乡试的榜首,陛下本想将他安排至京城,没想到他坚持留下来,这才有了迹县如今这般繁茂的景象。” 两人接着往前走,越是靠近城中就越是热闹,即便是雨季也无法阻挡人们出行的决心。 “还记得这里吗?”赤松绎指着前面一处人潮攒动的位置问着。 女孩当即想起往事,自信道:“自然记得!” 她说着,抬手遮住半边脸,学着赤松绎冷酷无情的语调说道:“谁说没人娶她!” “哈哈!”男人笑得畅快,好似忘却一切烦恼:“当日辽安郡主何等威风!一柄长鞭威风凛凛,英姿飒爽。” 细雨还在无休无止,两人的笑声中掺杂着些许畅快,是死里逃生的轻快,也是即将要成婚的期待。 想到成婚,赤松绎笑声减弱下去,颇有些认真的问道:“你...真的想好要与我成婚了吗?” 还沉浸在欢快气氛中的叶懋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疑惑问道:“你说什么?” 男人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件事难以启齿,但终究还是要得到确切的答案才算是安心:“从前我只想到要与你共度一生,但有人提醒过我,我早就是死人,而你不同,你还有自己的家人,还有你的郡主府,你并非孤身一人,实在不必与我这个早就是尸体的人...” “说什么傻话呢?” 还不等男人说罢,叶懋英便等不及打断了他的话:“若是我老去的那一日,你会嫌弃我吗?” 男人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自然不会!” 女孩当即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这不就是了?既然你不会嫌我人老珠黄,我自然不会嫌你没有人类的体温,毕竟有谁会不喜欢自己的男人永葆青春呢?” 赤松绎没想到叶懋英对他竟会如此坚定,震惊之余转首看向身边的女孩,她的笑容仍旧如朝阳般灿烂,让人感到莫名的暖意。 “恭迎辽安郡主大驾!” 面前忽然出现一个身穿官服的男子挡住了两人的去路,马儿识趣停下脚步。 叶懋英立刻猜测出此人的身份:“你是迹县县丞?” 那男子躬身颔首:“郡主心明眼亮,臣吕正,现任迹县县丞。” 话音落,女孩翻身下马来到男子面前:“吕正?果然正气凛然,迹县有你坐镇,想必陛下也是放心的。” “郡主谬赞,用私银在城中建立里不少难民所,还有两家药房,迹县的百姓们皆沐浴郡主恩泽,臣代表迹县上下感谢郡主大恩。” 吕正的身子俯的更低了些,看得出他的诚意。 “有你这样的人做父母官才是百姓的福气,本郡主不过是略尽绵力,剩下的还是要靠吕大人才是。” “郡主客气,臣听闻郡主入城,特意让人准备了上好的厢房供郡主休息,可否让臣为您带路?” 话音落,叶懋英回首看向马上的赤松绎,男人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看来是要遵循女孩的决定。 “大人好意,我本不该拒绝,只是南边战事初平,陛下还等着我回京复命,恕我无法久留。” 吕正有些失望,但还是尽力维持笑意:“郡主为国尽忠,实乃臣之典范,既如此,臣也不好挽留。”他说着,转身看向身后的几个衙役,他们抬着个不小的箱子走了上来,吕正接着道:“这些是臣为郡主准备的一些吃食,也是迹县百姓们的一点心意,感谢郡主惩治贪官,为百姓造福,还望郡主能够收下。” 若是金银,叶懋英自然不好收下,不过是一些吃食而已,若是收了,想必路上也不必为了吃食而担忧,一想到还有五六日的车程,叶懋英便就收下了这些。 吕正见她点头,当即让人用牛车将这箱子送到郡主的车驾上去,叶懋英也欣然接受。 两人又在城中逛了许久,买了些少见的吃食带回去,想着濯梦桃睡醒后该是要饿的,再见到这些美味佳肴或许会高兴也说不定。 眼看着夜幕降临,灯华初放,两位主子还没回来,而狐族兄妹也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睁开眼眸的濯嘉平掀开车帘查看四周,并未发现叶懋英的身影,便问着身边的林霄:“赤松绎呢?” 林霄显然对这种直呼主上姓名的事情很是有些不爽,不过看在他是狐族的份上便忍让几分,没好气的说道:“君上带着郡主去散心。” “散心?”濯嘉平既惊讶又愤怒,转身回到车厢将妹妹摇晃醒来:“别睡了!你姐姐被人拐跑了!” “啊?” 濯梦桃还迷糊着,就遭到哥哥大力的摇晃,强行将人拖拽起来还不算,还要遭受到一顿数落:“就知道睡!把人都看没了!要你有什么用?” 濯梦桃也不甘示弱,反应过来的她一边揉搓双眼一边回怼:“是你自己非要跟来的!关我什么事?人家夫妇出去游山玩水,难道还要同你我报备不成吗?” 车外的安荣听到车内的话语声小脸当即变得铁青,蹙着眉不满道:“就知道他们跟过来不只是游玩那么简单!还想将君上的夫人抢走!真是胆大包天!” 安吉也是气愤不已,不过两人还是要谨记自己的身份,不好冲动:“仗着自己的狐族便可以不将北寒放在眼里了吗?放心,君上不会坐视不理的。” 第86章 郡主回京 濯嘉平下了车准备到附近寻找两人的踪影,濯梦桃跟着下车但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摇摇欲坠的还要扶着点车框免得自己摔倒。 “君上。” “郡主。” 两人刚一下车,骑着高头大马的两人便出现在众人面前,林霄他们颔首行礼,濯梦桃努力睁开惺忪的眼眸嘟囔起来:“这不是回来了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见着两人下车,濯嘉平赶忙走上前去,上下打量着女孩,担忧道:“你没事吧?这是去哪了?” 还不等女孩回应什么,赤松绎一个跨步挡在女孩身前,蓝紫色瞳仁冷冷盯着男子充满冒犯的眼神狠声道:“不劳你费心!本君自会照顾好她!” 这两人一直都有些怪怪的,看着面前男人的结实宽厚的背影,叶懋英想到了什么,只是不好戳穿罢了。 为了缓和气氛,她举起手中的食盒说道:“这是刚出锅的烤乳鸽,还热着呢,桃桃快来尝尝,饿不饿?” 一听到有烤乳鸽可以吃,濯梦桃一双眸子猛地睁大,好似能散发出光芒似的,忙迎上来盯着她手中的食盒贪婪闻嗅:“哇!好香啊!刚睡醒真的好饿,还是姐姐想着我,都不忘给我带吃的回来!” 两姐妹高高兴兴的进入马车吃乳鸽,叶懋英还顺便将一个完整的乳鸽放在濯梦桃手中低声道:“你哥哥也没用膳吧?这个给他吧。” 濯梦桃歪着脑袋疑惑问道:“你怎么不亲自给他?我这满手都是油。” 叶懋英却不想解释什么,难道要说她看出了濯嘉平的心思,刻意避嫌吗? “你快去吧,我帮你把这鸽子腿拆下来。” 濯梦桃这才将手中香喷喷的翅膀叼在嘴里,捧着油纸包裹着的一整只鸽子出了马车。 吃过晚膳,马车又再次启程,这次换叶懋英在马车里休息,而濯家兄妹则骑马前进。 不过马车上终究颠簸,对于叶懋英来说要想睡得踏实还是有些难度,好在赤松绎全程守在一旁,只要她一个翻身,男人就会帮她将耷拉下来的胳膊收好,难免她一个不注意从榻上滚下来。 有了吕正送来的吃食,他们终于可以不用入城,只需要在马车上就可以享用一些膳食,虽说都是些饼子瓜果什么的,也好过入城买吃食而耽误时间。 三月二十二,京城,皇宫。 这天众人都起了个大早,尤其是六公主祁嘉澜,听闻叶懋英大约今日就可以入京,早早便起身洗漱,又相约几个公主一同出宫来到郡主府。 今日的郡主府可谓是热闹非常,门口街面上车水马龙,全部都是金贵的马车,都是各府前来迎接郡主回京的达官显贵们。 这可是让福泽忙了个四脚朝天,又要招呼诸位大人入内,又要为皇室的王爷公主们安排茶水点心,可谓是不可开交,可公主们却不愿入内,皆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宫里的皇帝也是眼巴巴等着,只要叶懋英的马车入了城门,他这边就会收到消息,就连皇后与太后也是早早起身预备着,想着一定要第一时间接到消息才好。 叶懋英果然不负众望,午时刚过,郡主马车经过京城南门的消息便传入京中各处,街面上的百姓们更是人潮攒动,纷纷聚在主道上迎接。 “郡主!” “郡主回来了!” 叶懋英显然没有料到京中竟会是这样的场面,毫无准备的她就连发髻上也未见到一个像样的首饰,只一根素钗挽发,身上的衣衫也是几日未换,虽说百姓们丝毫不介意,但作为郡主来说,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含蓄点头回应百姓们的热情。 赤松绎见状当即转身钻进了车厢,若是让人们看到他异于常人的皮肤,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还是小心些为好。 至于为何只有他要躲着人不过是因着他不屑于用那些女子的胭脂粉黛罢了,整个血族的队伍中,也就只有他一人从来不用这些东西,就连林霄他们也是在身上涂上厚厚的一层脂粉,以便掩盖自己在日光下会闪烁光芒的皮肤。 “是郡主!郡主回来了!” 百姓欢呼的声音难免吵醒了车内正熟睡的两人,濯梦桃迷迷糊糊睁开眼便看到面前坐着一个男人,吓得她好悬没叫出声,定睛一看竟然是赤松绎,惊呼道:“你怎么在这?” 赤松绎未有任何回应,只端正坐着。 濯嘉平也被妹妹的声音吵醒,他睁开惺忪的眼眸便听到外面百姓的喧闹声,再看看身边坐着的赤松绎,当即就明白了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没忍住讽刺道:“你也知道自己见不得人啊?” 赤松绎没理会他的嘲讽,看上去就像一个毫无感情的木头。 不过濯嘉平也不在意这些,直接掀开车帘走到马车外,站在车上与两旁的百姓们打招呼,那笑容灿烂又迷人,引来周遭不少妙龄少女的赞叹声,使得他的虚荣心得到巨大满足。 “郡主怎么带回来一个如此好看的男子?” “是啊,你看他的眼睛灵动有神,五官精致,活脱脱美人坯子,若是个女子只怕是要将天下女子都给比下去了呢!” “他冲我笑了!哇!真好看!” “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了!也不知是谁家的公子,若是可以嫁与他,那我此生也算是无憾了!” ... ... 车外的声音传入车内,濯梦桃不屑瞥了一眼身边的男人,语气中满满的讥讽:“我劝你还是趁早退出吧,带着你的聘礼回北寒去找一个真正与你相配的女子,你连光明正大站在姐姐身边的勇气都没有,何谈给她幸福?” 赤松绎自知理亏也就不愿多言什么,干脆闭上眼不看不听。 濯梦桃见状倒是来了兴致,掀开车帘看着车外的百姓们说道:“看来我哥哥还是很受人类欢迎的,瞧瞧这些女子,都恨不能直接扑在哥哥怀中,可有些人啊!连正视他们的勇气都没有!啧啧啧——真是叫人惋惜啊...” 第87章 五雷轰顶 马车驶入城中,前方拐过去的小道上便是叶府的大门,叶懋英便想着先回家向祖母报个平安,就让车夫转头。 入了小巷便是清净许多,只是这里的清净有些反常。 映入眼帘的是无尽的白绸,叶懋英感到有些不对劲,仔细想来这条街上并未有其他人家,难道是叶府有人死了? 安吉与安荣两人也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连忙转头提醒道:“启禀皇子妃,听闻六公主和玉王他们都到郡主府等着您呢,不如我们先回郡主府可好?” 原本叶懋英就只是猜测,可听到安吉这样说,她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双腿不由夹紧马肚子,马儿速度快了几分,几乎就是要奔跑起来。 安吉两人见状连忙追了上去:“皇子妃!皇子妃!” 两人的呼喊并未让马儿的速度减弱半分,不过是眨眼功夫便来到叶府门口。 与叶懋英的猜测没有半分差别,府门口挂着望不尽的白绸与白灯笼,门上的匾额也被白绸覆盖,就连门口站着的小厮也身披白麻,这所有的种种都在证明一件事,叶府里一定有主子去世了,不过具体是那位主子还不得而知。 女孩翻身下马,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丝拖泥带水,还不等她站稳便抬腿冲入府中,就连门口的小厮都被吓了一跳,凑在一起小声嘀咕起来:“二小姐回来的好快。” “说是呢,难道是听到了消息,赶回来奔丧的?” “还真有这个可能...” 整个叶府都被白色覆盖,内院传来阵阵啜泣声,整个府邸的气氛压抑的可怕。 灵堂内,披麻戴孝的叶天骐站在灵位旁,手中捏着三根长香,见着有人前来吊唁,便将香点燃送至对方手中。 那人下跪三拜,起身将长香插入香灰之中,随后又冲着叶天骐拱手道:“叶兄节哀。” 叶天骐满是沧桑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全程只是麻木的招待宾客:“谢莫大人。” 灵位旁的蒲团上跪着同样身着孝衣的冯静微,她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纸钱扔在火盆里,红肿不堪的双眼表示她几日未合眼的现状。 叶家长女叶懋禾跪下来心疼的劝慰道:“母亲,您已经在这跪了整整一日了,去歇歇吧,这里有我们就够了。” 霍妈妈也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跟着应和道:“是啊,娘子,您看您这眼睛都熬红了,再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住啊?” 叶懋卓也走了过来,虽说他平日里是有些纨绔不羁,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懂得些分寸的,直接叫来六妹妹叶懋芝:“你同大姐姐一起将母亲送回内院,这里有我和父亲就好。” 几个孩子们轮番劝慰,终于是让冯静微动摇几分,踉跄起身在孩子们的搀扶下跨出门槛,还不忘向前来吊唁的人行礼。 “主君!大娘子!” 还不等她走出灵堂,一个小厮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大娘子!二小姐回来了!” 这个消息就像是一颗巨大的火石,顿时让整个灵堂炸开了锅。 冯静微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布满红血丝的眼眸问着:“懋英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 小厮连忙道:“真的!已经入院子了!” 这个消息对于冯静微来说既欣喜又有些惶恐,欣喜叶懋英真的活着回来,惶恐当她看到这场面会不会动怒? 叶天骐也转头朝着这边看过来,虽说他并未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内心也是高兴的。 还不等冯静微有所准备,叶懋英风尘仆仆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面前,顿时整个灵堂都安静的可怕,只有几个侍从抽泣的声音还在灵堂中回荡不休。 女孩愣愣的站在满是白绸的院子里,一时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二姐姐...” “二妹妹你...” “懋英...” 看到叶懋英的身影,众人皆是欣喜,整个叶家也就只有现在难得的团结,都有同一个期盼,那便是叶懋英安然无恙的回来。 可她却顾不得许多,她先是扫视了院子里叶家的主子们,父亲还在,大娘子还活着,几个弟弟妹妹们也都站在这里,却唯独不见祖母的影子... 这一刻,她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原来真的是祖母仙去,她压抑在内心深处的那一抹惊骇也逐渐显现出来,从她疲惫的眼眸中滑落,染湿了她没有见到祖母最后一面的遗憾。 众人呆呆看着她艰难挪动步子,看似面无表情的来到灵位前,直到透过朦胧的泪水看到灵位上的名字:成南郡叶家二房长媳叶氏凌日沉之灵位。 这几个字如同烧红的利刃,深深刺在叶懋英疲惫虚弱的内心深处,疼得她无法喘息,每次呼吸都像是有无数冰针在啃食她的肺腑,五脏六腑都在承受巨大的痛楚。 众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略有些颤抖的背影,唯恐她会猛地将灵堂给掀了,然后怪罪他们未能照顾好祖母。 可她没有,冷静的有些不像话,直到众人听到她沙哑的声音响起:“家妈妈...” “二小姐?” 家妈妈哽咽着回应,女孩撑着红肿不堪的喉间艰难问道:“祖母是...是因何?” 家妈妈抿着唇,半晌悻悻开口道:“自打小姐走后没多久便传回来您失踪的消息,老夫人她...她忧思过度,郎中给开的药也不肯好好吃...奴婢劝了她多少次就是不听...” 家妈妈没有勇气再说下去,埋下头接着啜泣。 这一刻,叶懋英的眼泪再也忍受不住眼眶的束缚,当她闭上眼的那一刻如泉水般涌出,众人也听到她止不住的抽泣声。 她的哭泣引得几位妹妹也跟着伤感,灵堂内的哭泣声此起彼伏,虽说都在努力抑制,可却架不住众人都在哭泣,声音便不由得大了几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女孩哭声逐渐小了下去,她来到灵位前点燃三根长香,下跪叩首后将香插入已经满到溢出来的香灰之中。 就在众人以为她要转身离开之时,她猛地下跪在冰冷的地砖上,没有蒲团对膝盖是很大的损伤,可她不在乎,好似想用这样的方式惩罚自己。 第88章 不劳你费心 众人来不及反应,只见她一个响头便磕在地上,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直到她的额间被淤青覆盖,叶懋竹才赶忙上前阻止:“二姐姐,你别这样,祖母看到会心疼的!” 女孩话语中满是啜泣,她舍不得祖母,但更多的是心疼姐姐。 灵堂内乱作一团,濯家两兄妹倒是跟着叶懋英的脚步寻到这里来,只有赤松绎只能在车上等着干着急。 濯梦桃看到眼前的一切当场呆滞,她没想到第一次来到京城见到的竟然就是这般景象,还是英姐姐的亲祖母,她该有多难过啊! 叶懋竹一个人的力量显然是有限的,她跪在姐姐身边劝慰了半天也还是没能让姐姐起身,濯梦桃有些看不下去,也跟着来到叶懋英身边,只不过她并未下跪,而是蹲在姐姐身边一边搀扶一边劝慰。 这一幕在叶府众人皆满脑袋雾水,这人是谁?怎么从前从未见过?还有院子里突然多出来一个年轻男子,还在搀扶着母亲的叶懋芝顿时被濯嘉平吸引去全部的视线,不由得看呆了,这人怎么长得这样好看?简直没天理! “英姐姐,斯人已逝,节哀!” 濯嘉平也跟着附和:“你大病初愈,又赶了许久的路,身子本就有些吃不消,若是再这般哭下去,只怕伤身,你祖母在天之灵也会担忧的。” 叶懋竹也跟着应和:“是啊,先起来吧...” 经过几人轮番劝慰,叶懋英终于是站起身,只不过是长时间跪地膝盖疼痛难忍,濯梦桃用力支撑,唯恐她会撑不住倒下去。 好在叶懋英是在战场上拼杀过的人,只是跪一会儿还不至于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磕过头,叶懋英转身准备离开,就在经过叶天骐身边时,他忍不住说道:“你为国尽忠很是辛苦,回去好生歇歇,三日后母亲起灵再来就是了。” 面对父亲的关怀,叶懋英没有任何回应,在濯梦桃的搀扶下离开叶府。 看她的样子恐怕是无法骑马,濯梦桃直接将她搀扶上马车,车里的赤松绎见着她哭着回来,额上隐约能看到血渍,走路踉踉跄跄的也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上前搀扶她落座。 只是她的血太过鲜美,赤松绎死咬薄唇才勉强忍住,濯梦桃连忙用帕子帮她擦拭额间血渍,或许是哭的有些狠了,叶懋英全程没有说过一个疼字,就这般出神似的坐着。 濯梦桃一边为她擦拭一边说着:“姐姐如此,怎么面对你们那些皇子公主们啊?听说都在郡主府里等着你呢,这下可怎么好?” 此时的叶懋英已经不在乎什么公主了,满脑子都是埋怨自己的话。 她怎么能想到自己在战场上的一个失误竟然会害的祖母病逝?又如何能知道其实祖母早就已经油尽灯枯,就算是得知了她失踪的消息也还是努力撑了许久,只可惜连祖孙俩的最后一面也没等到,就这样撒手人寰。 赤松绎紧握着她的小手抚慰,濯梦桃满脸担忧,濯嘉平则跟在马车旁安静的走着,眼神时不时看向马车,心里盘算着待会的说辞。 郡主府。 祁嘉澜期待着叶懋英的回归,站在门口与七公主说笑:“不知怎的,我这心跳的厉害。” “莫不是许久未见英姐姐,你太高兴了?” 祁嘉澜浅叹一声:“哎~叶家老夫人前几日仙去了,真不知该如何同英姐姐说才好。” 七公主也跟着附和:“说起这个,还真是叫人惋惜,听闻英姐姐走的匆忙,也没空回去瞧上一眼,哪知道叶老夫人连最后一面也没等到,哎~” 两人说着,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四皇子妃常琴蕊也是一脸凝重。 不过她可不是因着叶老夫人,而是自家夫君满眼期待着叶懋英的回归,不仅让人提前赶制了新衣好在今日上身,就连今日晨起都不忘沐浴更衣,就连平日里很少佩戴的香囊也挑了最精致的一个,看得出他对此事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她忍不住转首看向身边王爷,只见他眸底满是期待,一动不动的望着马车驶来的方向,心底不免五味杂陈。 虽说她已经嫁与王爷为妻,可王爷到现在也不肯与她圆房,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她几乎是见不到王爷的半点影子。 不仅如此,她还从侍女的口中得知了当日王爷为何盯着她看个不休的真正原因,还让人找来辽安郡主的画像。 满京都说玉王殿下心悦之人原是郡主,只因她与郡主长相有几分相似,这才占了先机,嫁入玉王府。 她的那些小姐妹们也多是艳羡,时常说她是好福气,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的日子过的有多凄凉。 虽为正头娘子,可府中的妾室不见少,她想办法发卖出去一个,就会有另一个入府,每一个的身上都有叶懋英的影子。 说到底,她们都只是郡主的替身而已... 马车如期回到郡主府,还不等叶懋英下车,祁嘉澜他们便等在门口,福泽也跟在一众主子身后,唯恐错过小姐下车的瞬间。 只是众人没想到,就在马车停稳的瞬间,车旁跟着的一个陌生男子跳入车内,这就让众人很是有些不解,福泽连忙掀开车帘查看,只见赤松绎就坐在车里,她高悬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 濯嘉平来到叶懋英面前,二话不说就要将人抱起,赤松绎眼疾手快阻拦:“你要做什么!” 濯嘉平倒是有理的:“她的腿受伤了,你不是想让她就这样走进去吧?” 男人眸底闪过一抹杀意:“不劳你费心!” 濯嘉平吃笑出声:“难道你想亲自抱她下车?也不怕人们看到你的样子被吓到?” 男人紧咬牙关,死死盯着面前不知死活的男子:“安吉!” 话音落,安吉掀开车帘问道:“君上?” “你把她背回去。” “是。” 众人见着叶懋英被侍女背着下了马车,皆担忧的围上来,就连福泽都被挤到一边去:“英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呀,怎么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福泽!快去帮你家郡主准备好床榻!” “是。” 第89章 你也喜欢她? 众人一窝蜂跟着叶懋英往里走,马车上的濯嘉平却是敢怒不敢言,眼睁睁看着面前男人下了马车,趁着众人都围绕在叶懋英身边时,他一个闪身从高墙进入郡主府。 他千里迢迢跟着叶懋英来到天朝,不过就是为了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她的身边,取得她身边人的信任,好能顺理成章向皇帝提出迎娶她的事。 可赤松绎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仗着自己的人多的便利条件,直接抢了他好不容易才等到的机会,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不过没关系,他濯嘉平是什么人?怎么会因着这点小事就被打倒?等着瞧吧! 濯嘉平跟着众人进入郡主府,没想到这里的景致别致非常,竟比上他们狐族的院落更加宽敞明亮。 不论是小桥流水,还是长廊挂饰,每一处都透露着高雅精致的氛围,让人一看便知这里并非寻常人家的住处。 等来到内院,赤松绎便可以进入房间里,不必将自己暴露于阳光之下,他也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几位女眷围绕在叶懋英榻前嘘寒问暖,男宾们则站在院中等待消息,尤其是玉王,当他看到叶懋英被人背入府中时,一颗心也跟着高悬起来。 没想到,她先转道去了叶府,想必是已经知道了她祖母去世的消息。 “姐姐这是怎么了?腿怎么还受了伤?” 祁嘉澜心疼的紧,一旁安吉回禀道:“回殿下,皇子妃方才去了叶府。” 此话一出,众人便知道发生了什么,祁嘉澜握着叶懋英的手柔声道:“叶老夫人的事我们都深感痛心,父皇得知了消息,念在你为国尽忠的份上,特意下了旨意,追封她为一品诰命夫人,以命妇的礼数下葬,还让人送去些物件做陪葬。” 七公主见状也跟着应和:“英姐姐节哀顺变,能以命妇之礼下葬也不枉费你对老夫人的一番心意。” 众人跟着劝慰,常琴蕊站在人群里悄然观察着叶懋英的样貌。 她的眉眼与自己的确是有八分像,尤其是抬眸瞬间,那眸中的一抹清冷,简直与自己一模一样。 看到这里,她才彻底相信了事实,原来自己不过是王爷寻来的替代而已... 她不愿再看下去,转身出了卧寝。 院子里,濯嘉平注意到身边这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男人,他眉眼清冽,体态端正,身上的衣衫多用重工刺绣,一看便知是这天朝的大人物。 虽说他站在这里未曾动过,可他眸中满满的担忧还是出卖了他。 “你也喜欢叶懋英?” 濯嘉平凑在他耳边小声的问着,谁料男人猛地回头死死盯着他,一股生人勿近的气质吓得濯嘉平后退半步,可这样的反应也恰恰证明了他的猜测。 “你是何人?” 对于陌生人的警惕是皇族一贯的行事作风,濯嘉平淡然道:“别这么紧张,我同你一样,只不过我不会同你这般躲在暗处,喜欢她便是要光明正大的才好!” 玉王嘲讽冷笑:“呵,你以为公之于众便可以如愿以偿吗?” “为何不可?难道要像你这般连正视她的勇气都没有?她可曾会看到你?” “青天白日的别做梦了,她身边的那位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不就是北寒君主吗?有什么可怕的?既然我跟着她回来,就不怕北寒如何,难道你是害怕北寒的权势?” 这句话就像是一柄被打磨到发亮的利刃,直直插入玉王内心深处,痛到不能自已。 是啊,他身为天朝皇子,生来便是肩负着民族重任,他不能为了一己之私与北寒抗衡,即便是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子嫁与他人也只能隐忍,不像面前这男子一般畅快,喜欢什么便是要争取什么,不必在乎那么多所谓的大义。 “王爷...” 两人的对话被刚巧出来的常琴蕊听个清楚,但她不能发作,只能带着浅浅的笑意说道:“王爷安心,郡主她忽闻噩耗,一时间无法接受,想来过几日便会好的。” 看着眼前的女子,濯嘉平恍然大悟,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凑在玉王耳边小声问道:“你成婚了?” 玉王冷言道:“与你有何干?” 濯嘉平一副遗憾模样:“啧啧啧,难怪你不敢去争取,原来已有家室,没机会喽!” “你...” 玉王气的只想将面前人撕碎,常琴蕊见状连忙上前阻拦:“王爷!”她凑近了小声劝说:“这是在郡主府,不宜动怒的。” 话音落,玉王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内心,攥紧的拳头也松了几分。 常琴蕊看着身边这位陌生的男子,扬起一个端庄得体的浅笑问道:“不知这位是?” 濯嘉平也报以浅笑:“在下濯嘉平,是郡主的...仰慕者。” 话音落,常琴蕊下意识上下打量着他,看他穿着普通,行事粗鄙,想来并非出身高门。 “原来是郡主的朋友,失敬。” 常琴蕊的表面恭敬让濯嘉平信心倍增,看来这次有戏。 还不等他得意多久,常琴蕊便再次开口道:“既是郡主的朋友,想必定是有过人之处,不知濯先生官居几品?在何处高就?” 此话一出,濯嘉平瞬间愣住,他压根就不是天朝人,又何来当官一说?家里不过是捕鱼的,又何谈高就? 见他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常琴蕊便猜到一二,恐怕此人身份特殊,不便告知,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也算是给他留着颜面。 “哥。” “你英姐姐怎么样?还好吗?” “没事,就是方才哭的厉害了些,有些头疼,已经去请御医了。” “那就好。” 濯梦桃先出来告知哥哥,却不成想转眸间看到身边正站着一个面色清冷的男子,他封神俊秀,仪表堂堂的模样让濯梦桃险些没能移开眼,逐渐扬起的唇角表示了她此刻想要对眼前人更多了解的欲望难以掩饰。 “这位是?” 玉王没说话,或许是对濯嘉平的第一印象导致了他在看到他妹妹时也没个好脸色,好在常琴蕊出言介绍:“这位是玉王殿下。” “玉王?” 第90章 厚此薄彼 濯梦桃对眼前这个男人一见钟情,说是一见钟情,不过就是瞧着他周身散发出的清冷气质实在独特,在狐族可没有这般令人倾心的男子,多是像哥哥这般皮猴模样,如同眼前这位眼角眉梢带着一抹忧郁的男子还真是不多见。 濯梦桃的异常被常琴蕊看在眼中,她实在没想到,怎么随便一个女子都喜欢她夫君?就像随便一个男子都喜欢叶懋英一般,叫人难受。 “这位姑娘灵动可爱,不知是谁家的女儿?从前未见过。” 常琴蕊的话让濯梦桃回过神来,连忙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容回应道:“我是林澜濯家的女儿,濯梦桃,你是?” “我乃玉王府王妃,常氏。” “玉王妃?” 濯梦桃没想到,这样好的男子竟然已有家室,还真是天不遂人愿,不免失望几分。 看到她眸底的失落,常琴蕊心中暗爽,脸上的笑容不免多了一抹得意之色。 不多时,屋子里的众人也出了来,大家各回各家,玉王也携家眷出了郡主府。 福泽忙前忙后,又是让人好生送各位主子出去,又是让人去催御医怎么还不到,更是忙得焦头烂额,叶懋英瞧着都有些心疼,将她拉在身边有气无力道:“不用忙了,我没事,不过就是长时间赶路,有些累着了,休息几日就会好的,放心吧。” “那也要让郎中来瞧瞧才是啊,您连路都不能走,只怕伤了膝盖。” “我自己便是郎中,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没事的,你也累了一日,回去歇着吧,这里有安吉她们就够了。” 一听这话,安荣也跟着应和:“是啊,你看你满头大汗的,回去好好歇歇,明日一早再过来服侍也不迟。” 即便是如此说,福泽哪里舍得? “小姐在外征战,好悬命也给丢了,奴婢日盼夜盼终于是盼得小姐回府,奴婢不想去休息,想陪着小姐。” 福泽对叶懋英的心意她一直都知道,正因如此,她才想要给她更好的,就连吃穿用度都比寻常侍女好上许多倍。 只是瞧着福泽心疼自己的模样,叶懋英也不忍心,只好答应下来:“也好,只不过你就在这里陪着我就好,别的事让安吉她们去做就是了。” “是。” 赤松绎守在叶懋英榻边,御医来看过,说是不打紧,膝盖上不过是有些淤青,只是额间的伤口需要上药,赤松绎便将这活揽下,非要亲自为她上药。 叶懋英拗不过,只好随他。 上过药,濯家兄妹也跟着进入卧寝,只不过终究是在天朝,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福泽直接将濯嘉平挡在屏风外,只能远远瞧着叶懋英,不能靠近。 濯嘉平不服气,当即指着榻边正在为叶懋英上药的赤松绎问道:“同样是男子,为何他就能进去?” 福泽耐心解释:“这位是小姐的未婚夫婿,自然可以进入。” “既是未婚,那就说明谁都有机会,我也可以照顾她!别忘了,你家小姐流落在外时,便是我照顾在侧,你们这位未婚夫婿还不知在哪里逍遥快活呢!” 福泽抬眸盯着面前男子,怒言道:“公子慎言!莫要污了我家小姐清誉!” 安吉与安荣两人也跟着不爽,虽说叶懋英与自家君上的婚事已定,但终究还未曾成婚,姑娘家的清誉是何等的重要?岂容得他在这里放肆! “濯公子!虽说你救过我家皇子妃的性命,我们作为奴婢自然是要敬你几分,不过还请你放尊重些,我们皇子妃还是清清白白的内院姑娘,不是谁都可以攀附的。” 濯嘉平不服气,当即回怼:“你都叫她皇子妃了,还...” “哥哥!” 濯梦桃连忙上前劝阻,唯恐他情绪激动,再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污了叶懋英清白事小,若是引得众怒,只怕是他的计划便要不攻自破,那他们跋山涉水来到这里不就是空欢喜一场了吗? “哥哥,我倒是觉得她们说的对,我们来者是客,自然是要尊重主人家的安排对吧?” 濯梦桃拼了命的冲哥哥使眼色,希望哥哥不要因小失大才好。 叶懋英见状也连忙跟着打圆场:“濯大哥一路上辛苦了,安荣,你去让厨房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再将旁边的院子收拾出来,供濯大哥歇息。” “是。” 还不等濯嘉平有什么反应,濯梦桃就抢先说道:“是啊,我们一路上都没有好好休息,我瞧着这里每一处院子都是精致的,不如我们先去到处逛逛可好?倒是不枉此行?” 事已至此,濯嘉平只好遵从,跟着妹妹出了卧寝。 只是全程赤松绎不仅没有说过一句话,反而认真的为叶懋英上药,好似他的眼中就只有她额头上已经看不出什么的伤痕似的。 濯家兄妹离开后,这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净,赤松绎收好药匣子,看着叶懋英的眼神里满是心疼:“时候不早了,我让人传膳,你吃了好好睡一觉,什么也不要想,有什么事等明日再说。” 女孩颔首:“嗯。” 安顿好女孩,赤松绎又吩咐人去赶制一身孝衣,只怕她明日起身之后要入宫,到时候正好穿上,不为别的,就是为着给外人瞧的。 辽安郡主善名在外,更是要做好孝顺的名头才好算是周全。 夜幕四合之时,濯嘉平与濯梦桃正用着晚膳。 濯梦桃开开心心吃着这些从未见过的膳食,好悬没将自己吃成一个小野猫,满脸油渍,完全不顾形象。 对比濯嘉平倒是要淡定的多,他没有妹妹这般贪吃,虽说身在用膳,可心却乱的很。 濯梦桃夹起一块炖的软烂的蜜汁鸡肉送入口中说道:“我看你还是想想别的方法吧,这里到处都是她的人,想夜里偷偷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濯嘉平不信邪:“我就不信了,赤松绎还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着她不成?肯定有机会。” “有什么机会?你没看她身边还有不少血族的侍女吗?别忘了,她们可是不用睡觉的,就算是一直守着她也不会打瞌睡,根本没机会!” 第91章 银狐皮 两人说着,完全忘记了这里到处都是赤松绎的眼线,他们二人的对话也早就在男人耳中。 “那就想办法把他们支开,若失火了呢?” 濯梦桃吃东西的动作一顿,震惊道:“你不会是想烧了这里吧?” “有何不可?” “我劝你还是谨慎些为好,若是让她知道你烧了她的府邸,只怕是更加不会倾心于你,到时候更麻烦。”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该如何?” “该知难而退!” 两人正说着,一个熟悉且让人讨厌的声音忽而响起,令两人猛地警惕起来。 只见赤松绎如鬼魅一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位置,吓得濯梦桃好悬没抓稳手中的筷子:“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吓我一跳!” “只怕是做贼心虚吧?” 啪—— 濯嘉平一把将手中筷子拍在桌案上,引得一片碗盘颤抖不止:“赤松绎!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男人冷峻面容泛上一抹嘲讽:“底线?我竟不知这世上还有比你更没有底线之人,盘算着如何烧了这郡主府还不算,还要趁夜潜入郡主卧寝?” 濯嘉平被人揭穿面上很是有些挂不住,不过还是强撑出一副淡定模样来:“什么叫趁夜潜入?我不过是想着她大病初愈,身子还虚着,又受了惊吓,怕她夜里做噩梦,若她夜里惊醒,身边也好有个人给她些安慰而已。” “本君说过,她的事,不劳你费心!!!”赤松绎显然没有这个耐心与他在这里废话。 “需不需要我,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你最好安分守己些,如若不然本君不敢保证会不会灭了整个濯家满门!” “你大可以试试看!狐族也不是吃素的!” “狐族的确有些本事,可你们濯家早就离开南麓,本君就算是杀了你们,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你若想用全家的性命给你陪葬,直说就好,犯不上这么拐弯抹角!” “你...” 赤松绎扔下这样一句话便转身离开,并且让血族的人将这个房间团团围住,只要是这两人离开这里就会被人寸步不离的跟随,保证无法靠近叶懋英卧寝半步。 回到常辉阁,林霄走上前来问道:“君上,为何不直接杀了他们?” 男人望着卧寝窗边微弱的火光,冷声道:“他们终究没有做伤害英儿的事,师出无名,若是被九尾知道,还不知要掀起什么风波,再说了,英儿已经与那女子义结金兰,我便更不好下手,只怕是她会伤心…” “不愧是狐族!狡猾的很,竟然连这些都已经想到,难怪要拉着郡主结拜,只怕是当时郡主也是没有退路,被他们逼到这个份上。” “出门在外,多的是身不由己,好在现下已经回京,到了人类的地盘,想来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看紧了就是,别让他们接近英儿。” “是,属下明白。” 春日来临,院子里的景致也愈发翠绿起来,一大早郡主府里的人们便开始忙活起来,福泽也早早起身 来伺候小姐。 “虽说已经开春,可这清晨还是有些冷的。” 福泽一边为叶懋英披上一件银狐斗篷一边说着,生怕小姐身子还有些虚,受不住清晨的冷气。 “我没事,过几日就会好的。” “小姐还是这般嘴硬,瞧瞧这手,冰凉的。” 女孩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才发觉身上的斗篷竟然是狐狸皮毛,连忙解开带子说道:“给我换一件斗篷来吧。” 福泽疑惑:“这银狐的皮子是赤松公子送来的,小姐往日里最喜欢,怎么今日入宫反而要换下来呢?” 叶懋英也不知该如何同她解释,总不能说濯家兄妹是狐族,这狐狸毛不好当着他们的面穿吧? “我记得还有一件雪羊绒的斗篷,用的是祖母最喜欢的如意云纹做的里子,你去换来吧。” “是。” 福泽捧了银狐斗篷去换,安荣蹲下身子将一块羊脂玉白兰禁步系在她腰间:“皇子妃顾忌他们,可他们却没这般好心思...” 安荣这话说的自然是隔壁院子的濯家兄妹,不过叶懋英并未听出这其中真正的意思,还以为是濯嘉平昨日行冒犯之举,让安荣对他有些意见。 “他毕竟救了我的命,若不是他,我恐怕没有机会站在这里,这话以后不许再说了。” 安荣噘着嘴很是有些不服气,但也不好说什么:“哦。” “去看看桃桃他们准备好了没有?若是准备好就请过来用膳。” “是。” 安荣转身出了去,安吉还想说点什么,却被一个欢愉的声音打断:“英姐姐!你看我这身可好?” 主仆俩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身苏梅粉的濯梦桃蹦蹦跳跳走了进来,还要在叶懋英面前转个圈圈,飘逸裙摆被轻轻掀起一角,看上去轻盈又不失大家风范。 只是这颜色着实不合时宜,毕竟叶懋英的祖母刚刚过世,还未过头七,她便穿着粉色招摇,只怕是会让人说闲话。 “好看,这身衣裳穿在妹妹身上真是好看极了。”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她们给我送来的都是些素色的衣裳,连个绣花都没有,我不喜欢,还是这件合我心意。” 话音落,安吉没忍住出言道:“她们给您送去的都是精心挑选过的,这件...” “嗯?这件怎么了?”濯梦桃顶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看样子是真的不晓得这些礼数。 安吉还想接着解释,却被叶懋英抢先:“没什么,只是妹妹肤白如雪,这件粉色倒是显得你这肌肤有些暗沉的样子。” 一听这话,濯梦桃下意识抚摸上自己的脸颊,柳眉微蹙像是极其重视自己的脸。 叶懋英见状趁热打铁道:“我记得有一件胭脂雪的衣裳,是用了上好的孔雀底绒细细编制而成,暖和又精巧,想来也只有你才能穿出那衣裳的绝美,不如去试试?” “好!我去瞧瞧!” 一听是上好的料子,濯梦桃高高兴兴的跟着侍女出了去。 第92章 秋后算账 “皇子妃在自己家还要小心说话,实在是累得慌。” “无妨,他们只是小住,过段时间就回去了,就这几日,忍忍吧。” “皇子妃好性子,我们君上能娶到您,真是他的福气。” “那是自然!”赤松绎的出现让叶懋英眼角眉梢浮上一抹笑意。 “这可是我亲自挑选的皇妃!处处都是旁人比不上的。” 赤松绎毫不遮掩的夸赞让女孩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略带着些娇羞说道:“就你嘴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吃蜜了呢。” 男人走到女孩面前,轻轻将女孩的手握在掌中:“你就是我的蜜。” 两位主子你侬我侬,安吉识趣的退至一旁,垂下头,不敢多看一眼。 “小姐,这件还没...” 福泽的出现瞬时间打破了这浓情的气氛,赤松绎慌忙撤手,像是心虚似的。 叶懋英赶忙回过头来,只见福泽捧着一件雪羊绒斗篷呆站在屏风旁,一双眼不知看哪里才好,慌忙间低垂眼眸。 “何事?” 福泽慌忙解释道:“这件雪羊绒斗篷还没来得及熨烫,奴婢拿去熨了再...再过来。” 福泽说罢连忙出了去,这场面真是不敢看,只怕赤松绎将她的眼珠子挖出来,还是赶紧逃命要紧。 福泽走后,叶懋英打趣道:“你看看你,平日里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把我的福泽都吓到了。” 赤松绎却不以为然:“好歹你也是堂堂辽安郡主,身边的侍女却胆小如鼠,若是让她上战场,还不得吓晕过去?” “浑说什么?福泽是我贴身的丫头,上什么战场?我还要给她寻一个好人家才是,跟着我总是不放心的。” 赤松绎颔首表示赞同:“的确,她这样的还是早早嫁出去为好,免得将来你跟着我去北寒,她没个着落。” 女孩跟着颔首:“嗯,想来也是要开始物色起来。” “你还真想将她带去那不毛之地啊?!” 濯嘉平出现便是愤愤不平,一想到叶懋英要跟着赤松绎去到北寒那鸟不拉屎的地方,面对一群拿她当点心的血族就气愤不已。 “濯大哥?” 赤松绎转过身,冷眸死死盯着男子这张让人厌烦的脸:“与你有何干?” 濯嘉平抬脚跨入门槛,语气中满是不爽:“北寒那地方四季如冬,到处都是血族,你将她带去,不就是明知虎狼在前非要将她推入火坑吗?” “我北寒行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你明摆着就是要她的命!我难道还要坐视不管吗?” 安吉没忍住狠声提醒道:“濯公子!请注意你的言辞!” 三人之间的战火一触即发,看上去就是要烧起来的架势,叶懋英连忙出来打圆场:“濯大哥别误会,说是去北寒,不过还是没影的事呢。” 濯嘉平恨铁不成钢:“你可知那北寒是什么地方?你血液与旁人不同,他赤松绎能忍住,可那些血族有多少是疯魔的?闻到你身上的味道怕是无法抑制,你还以为你可以全须全尾的活着吗?别做梦了!他这是要杀你!你还替他说话!” “郡主。” 大战一触即发,两人都恨不能掐断对方的脖子,好在这个时候一个小侍女出现在门口,叶懋英赶忙抓住这个机会问道:“何事?” “回郡主,早膳准备妥当,是否现在用膳?” “用!你让人送到合厅去。” “是。” 侍女应声告退,叶懋英顺势说道:“晨起还未用膳,我这肚子早就咕咕叫了,不如我们先去填饱肚子可好,一会儿还要入宫,总不能饿着肚子去吧。” 见众人没有说话,叶懋英直接拉起赤松绎的手往外走,满脑子都是要将这两人分开才是,不然自己这府邸只怕是迟早要遭殃,这两人若是打起来可真是拦不住的。 来到合厅,濯梦桃也换了衣裳,对方才之事全然不知的她看着一桌子美味佳肴,口水好悬没流出来,二话不说就开始吃,完全没注意到桌上诡异的气氛。 赤松绎一如往常未曾用膳,濯嘉平吃的不多,叶懋英倒是有些饿了,最要命的还是要数濯梦桃,生是一个人吃了一整只鸡还不够,又嚷嚷着要吃果子,叶懋英只好安抚她的情绪,让人将许多果子包好送到马车上,好可以在路上吃。 出门时,福泽连忙拦下小姐,捧着一方银孱云纹抹额说道:“小姐将这个戴上吧,你额上的伤痕实在不得不遮一遮。” 叶懋英这才想起自己昨日头磕的狠了些,现下还有一大块淤青在额头上,还是遮一下为好,免得叫皇帝与皇后看到,又要担忧起来。 “好。” 福泽仔细为小姐带好抹额才放她离开,更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就连安吉想要凑近一分都是没有机会的。 此次入宫赤松绎也跟着一起,四人再次踏上马车,由于叶懋英还有话要对濯梦桃嘱咐,所以四人再次乘坐同一辆马车。 濯梦桃与濯嘉平先上车,赤松绎照往常一般习惯断后,等着扶叶懋英上车,不过这次叶懋英没有着急上车而是拉着赤松绎轻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濯大哥,只是今日入宫,我怕陛下会看出端倪,还劳烦你一会儿他说什么就由他去吧,别理会就好。” 赤松绎的确恨不能将濯嘉平千刀万剐,扒皮抽筋,但他还是懂得分寸的,至少在天朝还是要秉承不可打扰人类的宗旨,因此隐忍下来就算了:“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同他计较的。” “嗯。” 两人上了车,濯嘉平依旧是一副气恼不已的模样,死死盯着赤松绎,若是眼神可以杀人,只怕是赤松绎早就没了性命吧? 不过赤松绎可不管这些,不论是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一概忍下,只等着离开天朝再秋后算账也不迟。 濯梦桃一门心思吃着果子,旁若无人的模样就好似已经与这些果子坠入爱河一般。 看着她吃的欢快,全然不顾粉嫩的口脂被她吃进了肚子里,叶懋英也开始嘱咐。 第93章 冷血! “桃桃,我知道你从前在南边很自由,因此即便是入京我也未曾约束你什么,只是今日不同,我们要见的是天朝皇帝,有些礼数还是要同你说明,还望你多担待些。” 濯梦桃塞了满口的果子,一个劲点着脑袋:“嗯,我知道,昨夜哥哥已经同我说了,多看多听少说话,尽量不说话,见了贵人要低头,姐姐行礼我就跟着行礼,有人问话才开口...” 叶懋英有些惊喜,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这些,还提前与妹妹说明。 只是这背后隐藏的她也想到,原来人类在狐族与血族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秘密,渺小的人类在他们眼中就像是猫儿狗儿似的弱小。 有了濯嘉平提前嘱咐,也就省了叶懋英不少的事,马车在宫门口停下,赤松绎习惯性接过林霄递来的伞,亲自为叶懋英撑伞,也是为了借这个机会掩盖自己皮肤的异常。 濯嘉平倒是忍不住小声奚落道:“一个大男人青天白日的还要打伞,也不嫌臊得慌...” 赤松绎刚想张口,却被自己生生咽下去,他谨记今日的重要性,因此就算他说什么都不予理会。 没得到赤松绎的回应,濯嘉平只好作罢。 “参见北寒皇帝,给郡主请安!” “武公公?” 武庚脸上的褶子被笑容挤出来不少,看着叶懋英平安归来,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郡主回朝,乃是天大的喜事,陛下特意让奴才前来迎您入宫。” “有劳您亲自前来。” “郡主客气。” 叶懋英侧身看向身后的濯家兄妹:“这两位便是在海上救过我的濯家兄妹,今日觐见,我特意请二位一同前来。” 武庚见着来人便是郡主的救命恩人,面上惊喜之色尽显:“呦!原来这位便是濯公子,久仰大名,陛下正等着您呢。” 濯嘉平一愣,显然是没反应过来,叶懋英接过话茬道:“有劳您。” “郡主客气。” 武庚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四人顺势跟上他的脚步。 进入皇宫,濯梦桃简直要看花了眼,兴奋的到处瞧,就连身边经过的宫人手中捧着什么物她都要探着脑袋看上几眼。 “原以为郡主府已经很大了,没想到这皇宫更是金碧辉煌,就连屋檐上的屋脊兽都威严无双,简直是太好看了!” 濯梦桃只觉得一双眼睛都快不够用,恨不能多长出一双眼睛来的架势,从入宫门开始就没有安分过,赤松绎终于是忍不住,武庚还在这里,她便这般放肆,只怕会引火烧身。 “不想死就安分点!” 濯梦桃脸上的笑容当即减弱几分,转过头来狠狠盯着赤松绎:“这里又不是北寒,哪轮得到你做主?” 赤松绎也不恼,冷言道:“本君好心提醒罢了。” 濯梦桃不可置信的问道:“你?好心?你觉得我信吗?” “随你。” 濯梦桃很是不爽的翻了个白眼:“冷血!” 濯梦桃显然是将入宫前哥哥的嘱咐忘得一干二净,满脑子都是这皇宫的巍峨,却不想这里只是看似平静,内里的汹涌依旧值得揣摩。 一开始濯梦桃看到什么都好奇,瞧见什么都喜欢,却不成想这看似平常的路,竟然走了两盏茶的功夫还未到,这就让濯梦桃的耐心逐渐走向下坡。 “还有多久才到啊...怎么感觉这路根本就走不完呢?” 叶懋英轻声解释道:“我们现在要去的是皇后娘娘的寝宫,所以有点远,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你们有钱人都将院子修的这样大,不累吗?” 叶懋英赶忙冲着她使眼色,示意她莫要再说下去:“等回去再同你解释可好?” 看着姐姐警惕的眼神,濯梦桃终于是安静下来,没再废话,跟着走就是了。 终于,经过了对于濯梦桃来说实乃长途跋涉的一段路之后,四人站在皇后寝宫门口。 濯梦桃抬头望去,只见恢弘的匾额上提着三个大字“南吉殿”。 “哇!这门好高啊!” “嘘~” 叶懋英连忙轻声阻止,唯恐她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引得宫里各位主子不悦。 不过好在满院子站着的宫人见着辽安郡主的身影,齐齐俯身行礼:“参见辽安郡主!” 行礼声响彻云霄,霎时间将濯梦桃的声音盖过,也引得前方廊下出现一个欢愉的身影冲着他们挥手:“英姐姐!” “这人我昨天见过,她是不是...” “不可无礼!”叶懋英轻声呵斥,顺带向她介绍:“这位是天朝六公主。” “哦。” 祁嘉澜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叶懋英面前,等不及她行礼便挽起她的胳膊亲昵的说道:“你可算是来了,你都不知道,自打晨起,母亲每隔一盏茶的功夫便要问你到了哪里,我都被问烦了,你赶快去叫母亲瞧瞧,我说你没事,她还不信呢,非要亲自看过才安心。” 几人进入内厅,这里已经是人潮窜动,大多是内宫中的各位主子们,皇子公主悉数到场,自然也少不了玉王与他的王妃。 皇后端正坐在凤椅之上,见着叶懋英出现,也舍得离开凤位,走下来迎接。 叶懋英习惯性的下跪参拜,却被眼疾手快的皇后拦下:“快让我瞧瞧。” 身后的濯梦桃也听话的跟着行礼,只不过叶懋英被皇后搀扶,她也就跟着站定,未有下拜动作。 皇后激动握着叶懋英的手上下打量着她,半晌才心疼的哽咽道:“你瘦了,也黑了,叫你受苦了...” “托娘娘的福,臣此次出征有惊无险,叫娘娘忧心了,是臣的不是。” 身后的濯梦桃看着眼前这一幕,很是有些不解,心中暗道:“分明是我哥哥救了你,怎么变成皇后的功劳了?” “都是我不好,没能劝住那些老臣,若不是南边战事突然,你应该早就与北寒君主成婚,不必再忧心朝堂上的事了。” 此话一出,濯嘉平下意识紧咬贝齿,看向皇后的眼神中充满了杀意! 第94章 要他! “娘娘如此说便是折煞臣了,为国尽忠乃是臣的本分,为了天朝万里河山,就算刀山火海,臣也闯得!” “好孩子,快坐下说。” 四人落座后,濯梦桃看着满屋子颇有些熟悉的面孔,又仔细打量他们身上的衣衫首饰,每一个都是精致到让人羡慕嫉妒的程度。 濯嘉平的注意力则主要集中在皇后身上,这个皇后看上去是对赤松绎很是满意的样子,盼着两人成婚,这对于濯嘉平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赤松绎一如往常冷漠,视线从不曾在叶懋英以外的人身上停留半刻。 叶懋英一心只与皇后说话,两人也算是相谈甚欢。 “听闻是有人救了你,可是这两位?” 皇后突然点到两人,叶懋英赶忙介绍:“这两位是林澜濯家的二公子与五小姐,臣漂流在海上,是他们发现并救了我。” 话音落,所有人的视线皆集中在两人身上,可两人却没有任何反应,叶懋英赶忙小声提醒:“快向皇后见礼。” 话音落,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起身行礼。 皇后满意颔首:“二位是辽安的恩人,便是我天朝的恩人,不必多礼,坐吧。” 话音落,两人落座,却未谢恩,不免让在场的人们颇有非议:“这两人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怎么连谢恩也不知?” 叶懋英赶忙小声提醒:“谢恩后再坐。” 濯梦桃心中暗道麻烦,却还是乖乖起身谢恩,皇后赶忙说道:“想来两位随性洒脱,定是爽朗的性子,辽安能结识两位朋友也是她的福气。” 叶懋英跟着颔首表示赞同:“娘娘一语中的,说到了臣的心坎上。” 皇后顾忌这皇家脸面不好明说,可祁嘉澜却是个率性的,好奇看着濯梦桃问道:“不知妹妹年芳几何?我瞧着你年纪还小的样子。” 这话的意思濯梦桃不懂,但周遭的人们可是都等着看笑话呢。 濯梦桃大大方方的说道:“我同英姐姐一般大,不过她比我年长几个月。” “你父母可也放心你出来?” “他们才不管我这些。” 此话一出,引得在场众人不由得小声嘀咕起来:“她父母怎么会允许未出阁的姑娘独自出远门?” “也不知是家教如此,还是穷乡僻壤,没这些规矩。” 她的话显然对这些宫里的贵人来说是震撼的,又怎么会想到她根本不是人类,普通的人类也伤不到她,因此才敢放心她来到人类的地盘上。 祁嘉澜不明白他们为何如此说,有些恼怒,说她可以,却不能说她的父母! “你们瞎说什么!我...” 还不等濯梦桃说出什么,叶懋英就连忙伸手拦住了她,并抢下她的话茬说道:“妹妹误会了,桃桃她家里家教严明,这次也是我多番哀求才叫她父母松口,还不放心,又让濯大哥陪同一道过来,我想着桃桃很少入京,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带她好好玩玩。” 有了辽安的解释,诸位才算是放心几分。 其实,祁嘉澜只是担忧这人来历不明,唯恐跟着叶懋英入宫是另有目的,这般才多问了一句。 “原来如此,那姐姐可要带着她好好逛逛才是。” 叶懋英颔首,脸上的笑容中夹杂着一抹尴尬:“只是我对京城也没什么了解,还想向诸位请教,什么地方好玩些?” 这个问题可是将这些皇子公主们给问住,公主们不得出宫,皇子们即便可以出宫也是不喜人多的,既然不知这些。 祁嘉澜视线扫过众人,落在玉王妃常琴蕊身上时灵光一闪:“三皇嫂应该知道吧?她居住在宫外,想来对于宫外的事也只有她才了解。” 众人目光霎时间落在常琴蕊身上,叶懋英也看了过去,这一看不要紧,常琴蕊虽低垂着眼眸,略有些娇羞的样子,可她的眉眼像极了自己,尤其是垂眸间睫毛微颤,若不注意还真是容易认错了她。 忽而被点到名的常琴蕊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不敢抬眸却又不得不回答公主的问话:“我...我也不喜热闹的,哪里有什么好玩的还真是不太了解...” 众人视线皆落在常琴蕊身上,可只有濯梦桃直勾勾盯着玉王,眸中满是贪婪之色。 昨日在郡主府一见,她便将这人牢牢记在心头,尤其是他在看到叶懋英时,那深情又爱而不得的眼神,实在是叫人心痒痒,恨不能直接将人抢过来,只她一人享用! 可他身边的这个女子实在是有些碍眼,仗着自己与英姐姐有几分相像,便抢占了先机,能拥有这样一个男人,实在是叫人嫉妒。 “陛下驾到!” 一声突如其来的高喊让在场众人皆起身冲着门口位置屈身行礼,濯家兄妹也跟着大家伙行礼。 “都在啊?” 皇帝今日心情很好的样子,眼角含笑,走路生风,径直来到叶懋英面前说道:“我的辽安,你终于回来了!听闻你受了伤,可有好些?” “多谢陛下关怀,臣伤重痊愈,还要多亏了濯家的两位兄妹。” 话音落,皇帝这才注意到她身边还站着两个生面孔,方才光顾着瞧叶懋英了。 “原来你们就是濯家的两位恩人。” “是。” 濯梦桃依旧是一副不懂礼的样子,不过在场的众人倒是也习以为常,皇帝又不是个计较的人,自然也不在乎这些虚礼。 “坐吧。” 皇帝上座,看着堂下叶懋英生龙活虎,高兴的很,便说道:“你们救了辽安,朕该是要感谢你们的,只是朕不知该赏赐你们些什么才好,你们说,是要金银财帛,还是屋舍良田?亦或者加官进爵?” 话音未落,濯梦桃站起身,指着对面坐着的玉王说道:“我想要他!” 众人一惊,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玉王惊恐的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看着指向自己的女孩。 常琴蕊一颗心差点要停止跳动,看着眼前这荒唐的一幕,就连常琴蕊这样能隐忍的也好悬没怒吼出声,死死掐着手背上的肉,指甲狠狠嵌入其中,好似感受不到疼痛似的。 第95章 接风宴 皇后出来打圆场:“看看,都没人与姑娘解释,这位是玉王,他已有妻室,便是身边这位常氏,恐怕不能满足姑娘的请求了。” 皇帝也跟着说道:“想来这位姑娘也是到了该议亲的年纪,朕可做主,替你在城中寻找合适的男子供你挑选,你看可好?” 有皇帝与皇后两人拦着,常琴蕊这心也逐渐平缓下来。 原以为有皇帝出面,濯梦桃就算再不懂事也应当知道不可驳了皇帝的意思才对,谁知道她竟然直接反驳道:“不好!我就要他!” 此话一出,祁嘉澜算是彻底坐不住了,怒怼道:“你是听不懂人话吗?都说了给你选别人,为何就非要揪着我哥哥不放?” 濯梦桃也不甘示弱:“是你们皇帝自己说的我可选我想要的,现在我选了,怎的还成了我的不是?” 叶懋英见状连忙上前劝和:“妹妹稍安勿躁,桃桃她平日里自由惯了,有些规矩实在是怨我没与她说清楚,还望陛下娘娘恕臣未能劝诫妹妹之罪。” 濯梦桃看着姐姐如此卑躬屈膝,心里很是有些不是滋味:“姐姐你上阵杀敌,好悬没将自己的性命给交代了,何必要对他们这些坐享其...” “你闭嘴!”叶懋英终于是忍不住呵斥她:“没大没小!我便是这般教你规矩的吗?” “姐姐?”濯梦桃不敢相信,一向信任的姐姐竟然会当着众人的面呵斥她,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呆愣愣的看着姐姐满是怒火的眸子。 “还不快向陛下赔罪!” 濯梦桃这才很是不情愿的垂下头,小声说了句:“陛下恕罪,我不是有意的。” 皇帝与皇后自然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大手一挥说道:“无妨,你随性洒脱的性子正是朕这些孩子没有的,各个都是闷葫芦,若是朕的孩子能像你这般,朕也不会这般无聊了。” 皇帝都如此说了,这些皇子公主的自然也知晓是何意思,七公主笑着应和道:“父皇怎么当着人家的面数落我们?也不怕人家笑话?” 众人说笑半晌,叶懋英却是逐渐没了心气,原本就因着祖母病逝的事闷闷不乐,又吊着情绪与诸位皇子公主说了好一会子的话,现下还真有些累了。 好在也是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皇后说道:“本宫瞧着时间也不早了,筵席备好了吗?” 皇后身边的宫人回禀道:“回娘娘,已经准备妥当。” “好,本宫想着辽安出征回朝,是要好好迎接一番,只是此次南边损失惨重,宫里也不宜大操大办,便想着摆一桌席面出来,也算是为你接风洗尘,你看可好?” 叶懋英撑着略有些疲惫的身子说道:“娘娘好意,臣自当遵从。” 这下可好,宫里也算是热闹一回,几乎是邀请了后宫所有的嫔妃以及皇子公主,甚至就连许久未曾露面的太后也出现在席面上,看着叶懋英的眼神半晌不舍得移开。 不过这筵席可不在赤松绎的计划之中,全程未动筷的他最终还是引起了祁嘉澜的注意:“北寒国君为何不动筷?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朝着这边看了过来,好在皇宫的宴席就算再小也多半是分餐,没有聚在一张桌子上用膳的习惯,因此赤松绎的异常也就只有附近几个桌子上的人才看得到,较远的皇帝他们并未发觉。 叶懋英看向赤松绎,发现他双手紧握,死咬银牙,还伴随着细微的吞咽动作,看来是长时间未与这样多的人类共处,天性使然的冲动让他忍的难受。 叶懋英赶忙打圆场:“近日来我府中来了个江南的厨子,做了一手的精致菜品,味道也是极好,晨起便没忍住多吃了些,现下不觉得饿的缘故,是吧?” 赤松绎跟着颔首:“是,该喝点茶水消食的。” 一旁宫人听到几人的对话,即刻上前为赤松绎端来一杯热茶,他喝过,也算是舒服些许,至少没那么难受。 可反观濯梦桃倒是吃的欢快,转眼间就将方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不一会面前的桌子上就只剩下些残羹冷炙,就连汤品都被她喝个干净,完全不像是晨起吃撑的样子,倒像是几日未进食似的。 五公主见状没忍住嘲讽道:“都是在郡主府用膳,可瞧瞧人家濯姑娘,胃口真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苛待了人家呢,连早膳都不叫吃饱。”她说着,还要用帕子遮面,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就让吃的正欢的濯梦桃很是有些不爽,说就说呗,怎么还牵扯到自己身上了? “既然是席面,就是给人吃的,听公主这意思是不让我吃了吗?” 五公主笑声戛然而止,摆出一副傲娇的样子来:“这话我可从未说过。” “既然没不让我吃,那你说什么?我姐姐待我很好,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紧着我,你这般拈酸吃醋,难道是没有姐姐这般疼爱你,你嫉妒了?” 话音落,在场众人皆笑出声,尤其是祁嘉澜,她从前就很是不喜自己这位五姐姐,不仅是因着她是房贵妃的女儿,更是她自己的性子高傲冷僻,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差劲,在这宫里更是没什么朋友。 唯一的亲哥哥四皇子前些日子被调离京,她的母亲又被降了位分,她在这宫里可算是无依无靠,再加上她不讨喜的性子,实在是没什么人喜欢她,自然也就谈不上被谁宠爱,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五公主小脸唰的一下变得铁青,作势就要站起身冲到濯梦桃面前给她一巴掌的架势,公主的高傲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你...你放肆!” “五姐姐!你何必对一位小姑娘动气呢?”还不等五公主进行下一步动作,祁嘉澜便出言,阴阳怪气起来:“人家是英姐姐的救命恩人,英姐姐对人家好也是应当的,这有何好生气的?你若是气恼,那我今后也多多照拂你,让你与她一样,有人疼爱就是了。” 第96章 空皮囊 “是啊,我说五姐姐,你这是何必呢?”祁嘉澜说的痛快,七公主也跟着凑热闹:“不过就是几句玩笑话,怎的还当真了?没的叫人家以为我们公主都是小家子气,没了大国气量呢。” 众人几句玩笑将五公主夹在中间,小脸一阵红紫,变化莫测,简直好看极了。 濯梦桃就像是在欣赏一出精彩的皮影戏,看得入迷,还不忘将最后一点子鱼汤喝个干净,眼神却从未离开对峙的几人,心情那是愈发的美丽,只差笑出声。 而反观玉王这边就要安静的多,常琴蕊无心满桌美味佳肴,时不时就要侧目看向身边坐着的郎君,而玉王也是食不知味,少不了抬眸间悄然落在叶懋英身上。 常琴蕊也忍不住朝着玉王视线所及之处望去,只见叶懋英与赤松绎两人虽举止循规蹈矩,未见亲密行径,但眉眼间的交流还是让她看个清楚,想必这样的画面看在玉王眼中也是心痛的。 可玉王就是移不开眼,时不时就要朝着他们二人的方向看过去,虽说并未到目不转睛的地步,但也差不离。 更有意思的还是常琴蕊无意间瞥到的濯嘉平,他的眼神也在叶懋英身上,全然不顾已经被妹妹吃干抹净的碗盏,好似也是没用到什么膳食的样子。 只不过他的眼神中更多了几分杀意,是在看到赤松绎与叶懋英同席而坐的醋意,这份嫉妒已然盖过对叶懋英的爱意。 他表面上说自己是她的追随者,可他眼神中的杀意可不是一个追随者该有的,倒像是与她有什么抵不过的仇怨似的。 好不容易熬过一场筵席,赤松绎只想快点离开这里,这种情难自控的感觉实在是太过难受,就像是饥饿许久的野兽在看到肥美的小鹿一般。 众人离开筵席,各自回宫,玉王站在宫门口望着叶懋英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殊不知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常琴蕊却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王妃是否有什么不舒服?要不要趁着还未出宫,去找御医来瞧瞧?” 常琴蕊身边的侍女见着她一整日都闷闷不乐的,遂担忧询问,她却轻摇头,视线落在玉王满是落寞的背影上,轻声道:“王爷还是放不下她。” 侍女顺着王妃的视线看过去,霎时间明白了王妃所言之意:“王妃宽心,郡主即将嫁与北寒国君,想来就算王爷对她再有什么奢望,也是徒劳。” “是吗?可我瞧着他一片宋玉情怀,十分卫朗清瘦,他的心思从来都只在郡主府中。” “可您才是他明媒正娶进门的正室,即便是王爷心有所属,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也只有您不是吗?” “空得了一副皮囊罢了,想来我这般的王妃天下找不出第二个。” 原以为今日的闹剧终将在濯梦桃失望中结束,可谁知道第二日晌午,叶懋英还在遗憾当时落水时没能将古琴抱着,不然她的琴也不至于遗失在茫茫大海之中。 赤松绎轻声安慰道:“无妨,不过是一把琴而已,之后我寻了更好的再送你。” “可那琴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个物件,原想好好收着,却不想被我给弄丢了...” 叶懋英满脸愧疚,赤松绎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便让人去将海里的古琴捞上来,却被叶懋英拦下:“算了吧,海里危险万分,我险些丢了命去,还是不要让他们去冒险的好。” 门外的林霄与安荣两人并排而站,听到屋内的动静,林霄没忍住低声问道:“你可见到那古琴了?” 安荣摇着头:“未曾,当时海面上一瞬间乌云密布,连皇妃都没抓住,怎会想到要去找什么古琴?” “要不是皇妃,我好悬就见不到你了...” 安荣嗤笑出声:“怕什么?有机会的,你不是还要亲自烧了我吗?” 林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转首看向身边这个同他一般冰冷没有温度的女孩,眸中满是严肃:“我不会!也不会允许任何人烧你!” 女孩回应出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那笑容好看极了,像是春日里第一道暖阳肆意照耀在他们冰冷的躯体上一般璀璨:“我知道!” 林霄眸底闪过一抹惊喜,又有些疑惑:“你...” “我一直都知道。” 林霄显然没料到她会是这般反应,还以为自己的小心思只埋藏在自己心底,百年来从未被任何人察觉,没想到竟然没能瞒过她。 两人正说着,福泽从远处急步而来,目不斜视的经过两人面前,径直走到自家小姐身边说道:“小姐!玉王府出事了。” 还在为了古琴遗矢而伤感的叶懋英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眉头瞬间紧蹙起来:“说清楚些。” 福泽稍微调整了一下语言接着回禀道:“方才王府传来消息,说是玉王殿下下朝之后并未出宫,玉王妃唯恐出了什么要紧事,连忙着人去宫里打听,这才得知殿下进入御书房后便再没有出来,听说陛下发了好大的脾气,武公公都吓坏了,没敢入内。” “可知是因着何事?” 福泽摇头:“具体的奴婢也不知,不过武公公说好像是因着殿下想离开京城。” “离开京城?!” 叶懋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好好的,为何要离开京城?” 见着叶懋英焦急不已,赤松绎高声道:“林霄!” “属下在!” 林霄两步入内,垂首应声。 赤松绎接着吩咐道:“去查!” “是!” 林霄转身出了郡主府,叶懋英想了一大圈,实在是满脑袋雾水:“三哥哥平日里从未有过这般任性的时候,这京城中也从未听说过谁人与他有什么过节,他究竟是因何要离京呢?” 赤松绎:“你先别急,等林霄回来即可知晓。” 女孩颔首,可这心里却是忐忑不安:“我总觉得此事没有这么简单,他的血脉亲人都在京城,他就算是离开也无处可去,此事蹊跷的很。” “谁!” 两人还在紧锣密鼓的分析,只听到门外安荣的一声呵斥,随后便没了声音。 第97章 叶家大丧 安荣察觉到一个身影在叶懋英房外鬼鬼祟祟的,那身影在被发现之后一眨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安荣没多想,立刻拔腿就追了上去,只奈何那身影看似娇小,又极其灵活,一开始还能看到浅色裙角消失在转角处,可当追上去却又不见踪影。 安荣不死心,当即在那身影消失的地方寻找,直到来到一处花园之中,濯梦桃正认真的将刚摘下来的花戴在头上,见着安荣忽然出现,她疑惑问道:“安荣?你怎么来了?是姐姐找我有事吗?” 女孩懵懂的模样让安荣差点放下警惕,她习惯性打量着女孩身上的衣衫。 濯梦桃今日穿的是一件宝蓝色裙衫,与方才在墙角处看到的浅粉色并非相同,因此安荣只好解释道:“前院说闯进来一小贼,我正找呢,若是濯姑娘见到什么可疑之人,还请您告知一声。” “小贼?”濯梦桃略有些震惊:“什么小贼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闯入郡主府,你们天朝的贼胆子可真大!” 安荣没理会,转身离开。 殊不知就在她转身之际,濯梦桃被花朵衬托到娇嫩无比的眉眼间闪过一抹不屑,薄唇微勾,露出一抹无人察觉的阴冷。 不多时林霄回来,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复述出来。 “玉王说厌倦了京城中枯燥乏味的生活,想要离开京城,至于为何如此,也没人知道,王府里的下人们嘴严得很,什么也打听不出来。” 叶懋英听得满脑袋雾水:“昨日在筵席上还好好的,怎么一晚上就改变了想法?” 赤松绎跟着分析:“莫不是被濯梦桃这只狐狸给迷惑了?” “若是他被迷惑,昨日就该发作起来,当场答应桃桃的请求,为何会等到今日才说呢?” “这事怪得很,若不是濯梦桃的诡计,又是为何?” 叶懋英实在是不明白,抬眸看向林霄问道:“陛下怎么说?” 林霄:“陛下动怒之后,勒令玉王回府禁足,还让人寸步不离的看守,绝对不允许他离开王府半步,就连早朝也免了。” “但愿禁足之后能让他有所收敛,或许时间久了也就会收心。” 玉王府。 “王妃,王爷回来了。” 常琴蕊得到消息,连忙来到前院,想着即便是不能与他说上几句话,也好歹知道他好,也就是了。 常琴蕊快步来到前院,只见玉王正坐在廊下一个人闷闷不乐的。 王妃从侍女手中接过碧玉碗盏,缓步来到王爷身边浅声道:“王爷还没用膳吧?这是妾身让厨房做的桃花山药羮,先吃了垫垫肚子可好?” 女子柔情似水,言语间没有半分责备,可玉王依旧低垂着头,没有任何反应。 常琴蕊不死心接着道:“王爷可是累了?妾身让人放好了水,王爷可...” 还不等女子说罢,男人忽而起身推开书房的门,消失在她眼前,过程冷漠到他甚至都没看过她一眼,就好似眼前根本没这个人一般。 看着眼前门就这样被无情关上,常琴蕊忍不住落寞,视线落在手中还热乎的桃花羹上,心中五味杂陈。 “王妃?” 侍女担忧询问,这是她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头,所以两人更加亲近些。 女子深吸一口气,将碗盏还给侍女,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想来也是伤心的吧? “日子过成这样,我也是没了办法...” “王妃说什么呢?男人在外天地辽阔,一时间被乱花迷了眼也是有的,您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可你瞧见他的样子了吗?别说我是王妃,他如今眼中只怕是早就没了我这个人...不对,他眼里从来就没有我。” 次日晚间,常琴蕊如寻常般坐在房间里看书,只是这拿书的动作半晌没有变动,就连眼神也是固定在一个字上,这就让侍女有些不解:“王妃可是累了吗?不如早些安置了吧?” 侍女的话成功将常琴蕊飘散的思绪拉回,书也没心情再看下去,合起来无力垂在膝盖上:“没什么,只是这几日总觉得胸口闷闷的,没力气...” “您午膳就没用,晚膳就吃了半盏米粥,您这样怎么能有力气?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啊!” “没胃口,什么也吃不下。” “方才宁妃宫里派人来问,说是有几日未见着您去请安了,您这般,明日还去吗?” 常琴蕊沉思一瞬:“去吧,莫要叫娘娘忧心才是。” “好,那奴婢让厨房明早做您最喜欢吃的,吃了早膳身上才能有些力气,到宫里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 “嗯。” 三月二十五。 天还未大亮,微弱晨光点点映照在京城无尽红墙绿瓦之上,让人感到有些阴冷,又带着一丝暖意。 叶懋英早早起身,换上一身素色衣裳,青丝只用一支木钗尽数挽起,眼下的青袋无声控诉着一夜未眠的遗憾。 福泽一边为小姐系上腰间的布条,一边说道:“小姐昨夜没睡好,要不要吃上一盏参汤?” 女孩闭着眼,无力的站着:“不用了,把人参丸带上就好。” 看着小姐红肿到不像话的双眼,福泽既心疼又无奈:“虽说奴婢没有资格说什么,但还是想要嘱咐一句,叶府对外称老夫人是喜丧,您今日可不能哭的太狠了,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啊!” 叶懋英浅叹一口气:“是不是喜丧,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何必做这些虚伪出来?” “陛下赐了老夫人诰命,原就是做给旁人看的,小姐就算不顾着叶家的颜面,也还是要顾忌陛下的恩典。” “走吧。” 叶懋英倔强的推开福泽想要上前搀扶的手,深吸一口气,看似淡然的跨出门槛。 刚走出房门,映入眼帘的是廊下站着的赤松绎。 浅浅晨光散落在他如雪一般白皙的肌肤上,却看不到皮肤上散发的光芒,想来应当是为了陪她去叶府,特意涂脂抹粉,将皮肤上的细闪遮掩下来。 “一个大男人还涂脂抹粉,不知道的还以为堂堂北寒国君,竟有断袖之癖。” 濯嘉平的嘴一如往昔,赤松绎也不愿搭理,自顾自与叶懋英一道出府。 第98章 乖巧 叶府大丧,京中许多官员都携家眷前来吊唁,自打大小姐出嫁之后,叶府已经多年没有这般热闹了,却不曾想,竟然是为了老夫人的丧礼。 “我的老姐妹啊!你怎么走的这么突然呐!” 灵堂内传来一阵凄惨的哭泣,叶懋英跨入门槛,便看到祖母灵位前乱哄哄的。 一老妇人哭的伤心,在儿孙的搀扶下哭到不能自持,软塌塌的跪在蒲团上一阵哭天抹泪。 “这位是?” 叶懋英走到父亲身边,同样一身孝服的叶天骐小声解释道:“这位便是你祖母的闺中姐妹,庄氏。” “庄氏?”叶懋英只觉得这姓氏很是有些耳熟,但一时间还真有些想不起来,叶天骐接着说道:“便是刑部尚书邱阳泽的姨母。” 叶懋英这才想起此人,想当初叶懋卓获罪下狱,冯静微就是求老太太去走此人的关系,想来两人也是多年的姐妹,祖母去世,她伤心难过也是有的。 “庄老夫人与祖母姐妹情深,女儿唯恐她哭坏了身子,还是让人将她请到内堂去坐吧。” “嗯。” 叶懋英转头吩咐福泽道:“你去将霍妈妈叫过来。” “是。” 不多时,霍妈妈来到叶懋英面前:“二小姐。” “霍妈妈,我瞧着庄老夫人哭的伤心,只怕她一时间不能接受,劳烦妈妈请大娘子将她扶到内堂去,先歇歇,免得哭坏了身子。” “是。” 霍妈妈转头就将这差事办的妥当,瞧着庄老夫人被人搀扶下去,灵堂也恢复如初,虽说还是多了许多人前来祭拜,但也好过闹哄哄的,叫人头疼。 冯静微在里头陪着庄老夫人,这招待宾客的担子自然就交到了叶天骐的身上,自然也少不了嫡长孙叶懋卓从旁协助。 自打他入过一次大狱,叶懋卓才算见识了自家这位二姐姐呼风唤雨的本事之后,再见面,也是恭恭敬敬,全然没有了往日那般嚣张,乖巧得生像一只小奶狗。 与此同时,内宫。 常琴蕊正在宁妃宫里坐着,宁妃对这个儿媳一向满意,每每看到她都会想起当时自己儿子旁若无人盯着人家瞧的画面,如今一看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是不是昨夜没睡好?瞧着你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宁妃发觉出常琴蕊心情很是低落,虽说她尽力掩饰,但宁妃仍旧一眼看出,逃不过她的眼睛。 常琴蕊连忙挤出一个不那么好看的笑容:“儿媳入宫时经过叶府,瞧见郡主府的马车,想起今日是叶老夫人下葬的日子,一时间有些伤感罢了。” 听到她的回答,宁妃也是感慨万千:“叶老夫人是辽安的亲祖母,听闻辽安从前在家时,便是祖母照拂有加,想来她去世,辽安也是心痛不已。” 常琴蕊颔首:“说是如此,辽安孝顺之名在外,这次出征也没来得及向祖母告辞,怕是遗憾。” “说来也是奇怪,辽安自己便是郎中,药铺也是名满天下,为何叶老夫人却会死在病中?蹊跷的很。” “母亲这般说,倒是让儿媳想起一件旧事。” “何事?” “母亲可还记得叶家入京时,官员家眷的名册上写的很清楚,叶家二小姐年芳十二,按理说应当是鼎盛的年华,可却被叶夫人藏在府中,谁家的宴席都从不见她的身影,直到有一日,军中忽而出现一小姑娘,好悬被军中将士射杀,可她愣是孤身一人闯出军营,甚至还放倒几个士兵,这件事被陛下知道,下令全城寻找这位姑娘,这才知道原来她便是叶家二小姐叶懋英。” “你说的这件事我也略有耳闻,想当初她可是传奇人物,入宫觐见第一日便看出陛下有多年头疼的旧疾,只是几服药下去便好转许多,太后得知此事,也召见她入宫,没想到就连太后积年累月的腿疾也在她手中渐好,让人不得不疑惑,深闺中的女儿,怎会有如此通天的本事?” “的确是怪事,从前从未听说过谁家的女儿有这般厉害的本领,上得朝堂,下能打仗,还有一身的好医术,就连宫里的御医也自愧不如,军中将士更是奉她若神明,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儿媳是想着,只可惜她是女儿身,若她是男子,只怕朝中已然没了王爷的位置。” 说起王爷,宁妃倒是想到一件要紧事:“说来你们成婚也有月余,怎的不见你们两人一同来向我请安?难道你们还未...” 这边是提起了常琴蕊的伤心事,但还是努力扬起一个端庄的笑容说道:“母亲多虑了,王爷他诸事繁多,儿媳成日在家也是无趣,多陪陪母亲也好。” “哎~你也是!他公事繁忙,无暇抽身,左右是你掌管家宅,多为他添置些物件,伺候笔墨,时间久了,自然也就心中有你,舍不得你,这是个漫长的过程,你要耐得住寂寞才是啊!” “母亲说的这些儿媳何尝不知?只是王爷他...” 常琴蕊说一句瞒三句,如何也不肯说出两人之间发生的那些糟心事,宁妃也是忍不住多问上几句,毕竟家和万事兴,若是儿子家庭不睦,想来对他在外的名声也有损,皇帝生性多疑,立太子之事迟迟未有定夺,玉王便是最有利的竞争者。 可奈何,他近日来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竟想着离开京城,想来常琴蕊也是为着此事烦忧不已。 “我知道他是有些野,好在陛下下令禁足,他也能在府中收收心,未来你们的日子还长着呢,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还是要想些办法,将他的心捏在你手中才是啊!” 常琴蕊又何尝不知这些,即便是不能做到伉俪情深,至少相敬如宾也好。 可玉王如今对她避而不见,纵使她有万般本事也是无处施展,难不成还要她学那些妾室的勾栏样式?低声下气的去讨好夫君不成吗? 常琴蕊应着,不论是宁妃说什么她都颔首,可却没听到心里去,直到出宫后也依旧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第99章 难以落脚 宁妃看着常琴蕊落寞的背影,这心中实在是五味杂陈。 她深知作为母亲不好干预儿子的家务事,更是身为后宫嫔妃,不论谁的孩子都是中宫皇后的孩子,儿媳能敬她便已经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怎可要求许多? 可她实在不忍明知未来之路多半会毁在儿子手中,她却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 “娘娘,王妃如此,只怕是王爷对她也颇有微词。”侍女的话让宁妃更加焦心。 “还能如何?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牛不喝水强摁头的道理。” “可娘娘终究也还是王爷的生身母亲,就算是不能为他荡平前路,也要尽力一试才是啊,不然您当初踏入鬼门关的苦岂不是白受了?” “你说的对!”宁妃恍然大悟:“去叫步辇。” “您是要?” “去南吉殿!” 这边宁妃风风火火往皇后宫里去,正走在出宫路上的常琴蕊却心有余悸,一想到要回到王府,她这心里便是有苦难言。 “王妃,眼看着宁妃是没有要帮您的意思了,要不要想想别的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 “王妃何不去求求皇后?” “宁妃靠不住,皇后更靠不住!她自己的儿子还等着荣登大宝呢?怎么会想着帮王爷?” “可郡主风头愈盛,对她的儿子也是一种威胁啊?她怎会不在意呢?” “阳王领兵打仗多年,自有朝臣辅佐,再加上皇后母家的支持,他根本不在意一个女子的势力,再厉害的女子最终也逃不过嫁人的命运,再说,她马上就要嫁去北寒,对阳王自是没有半点威胁,又怎会在意?” “可王妃就要这般眼睁睁看着王爷对她情根深种?她要离开天朝,王爷也要追随她而去,那您该如何自处啊?” 众人皆以为玉王离开天朝不过是因着叶懋英即将嫁入北寒,他不愿忍受离开心爱之人的痛楚,便想着与她一道离开。 常琴蕊抬眸迎上骄阳刺眼的光芒,长叹一声:“大不了他走,我便跟着他走就是了,我常家还从未有过被休弃的女子!” “王妃这又是何苦呢?听闻北寒常年积雪,您从小就怕冷,还不到冬日便要用炭火,手炉也是整冬不离手,若真去了北寒又怎么受得住啊?” 常琴蕊不愿再提起这伤心事:“罢了,随他去吧...” 玉王府的马车回到王府,可还不等常琴蕊的马车停稳,眼尖的侍女便从缝隙中看到匆匆而过的马车,很是熟悉:“王妃您看,那是不是王爷的马车?” 常琴蕊连忙探出脑袋去瞧,确认的确是王府的马车没错,下车后侍女连忙问着王府门口的侍卫:“那马车上的是王爷吗?” “是。” “王爷去哪了?” “是去内宫。” 侍女震惊回眸看向身后站着的王妃,常琴蕊也是一脸不解:“难道是陛下急召?” 侍卫垂下头:“属下不知。” 既然是去内宫,常琴蕊自然也不好多问什么,自顾自回到王府便罢。 叶府。 叶老夫人下葬的仪式也接近尾声,众人送老夫人遗体出城后又亲眼看着她的棺椁下葬,叶府众人哭到不能自持,叶懋英虽说还有些理智,但也耐不住这般凄凉的境地,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掉落,赤松绎在一旁瞧着真是心疼不已,却奈何人多,不好将她拥入怀中安慰。 人群中的濯家兄妹虽哭不出来,但还是被这悲惨的场面所打动,两人皆沉默不语,不过濯嘉平眼中更多的还是叶懋英。 随着叶天骐一捧厚土抛向坑中的棺椁,一阵哭泣声也随之而来,多半是说着老太太一路走好之类的话。 叶家祖坟凄凉满地,附近几个坟堆子多是叶家长辈们的住处,一个个坟堆聚集在一起,看上去还真是瘆得慌。 叶天骐将母亲与父亲葬在一处,这也是叶懋英第一次见到祖父的坟头,当初祖父去世时,她还小,对此并没有什么记忆。 等安葬过老夫人,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叶天骐便安排众人在附近的城镇先住下,等明日天亮之后再返京。 原本店家是不愿接这单生意的,想来因着死者晦气的缘故,一连三家都拒绝了叶家众人,叶天骐对此也是焦头烂额。 “主君,还是不行。” 小厮来报,叶天骐轻啧一声:“啧!难不成今晚要踏夜前行吗?” 赤松绎见状对叶懋英轻声道:“不如就到这里的赤松府住一晚可好?” 赤松绎的府邸遍布天下,不过是有的大,有的小而已,不过就算是最小的府邸,容纳百人居住还是不成问题的。 不过叶懋英还是拒绝了他的提议:“你的府邸干净,没经历过这般,还是寻其他地方吧。” “我瞧着全城没有一家客栈愿意接待,若是找不到合适的住处,只怕是你父亲真的会让你们即刻回京。” “就算是夜里也无妨,不是还有你在吗?” “可此处距离京城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就算即刻回京也入不得城,还是要在城外等天亮,何必呢?” 女孩眸底闪过一抹势在必得,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客栈说道:“会有办法的。” 随后她直接抬脚朝着客栈走去,赤松绎与濯嘉平几人紧随其后。 来到客栈大厅,一位看上去大约四十左右的男子正站在长案后算账,看着有人进来,连忙迎上笑脸:“诸位是要住店吗?” 赤松绎先开口道:“我们需要十个房间,你这里可有?” “十个房间?”掌柜一顿,猛地想起方才来寻房间的小厮,立刻拒绝道:“我这里没有。” 正在两人说话之间,叶懋英下意识环视周围的环境。 这里还算是干净,墙壁上几幅字画还算是有些格调,视线再往上,整齐排列的房门寂静无声,看上去还算是雅致。 见着掌柜想也没想的拒绝,濯嘉平不满出言道:“你这里分明有这么多房间,为何宁愿空着也不肯做我们的生意呢?” 掌柜连忙说道:“我这的房间都满了,你们去别家看看吧。” 第100章 不算晚 掌柜面露难色,想来也是不愿坏了自己的生意,毕竟谁也不愿与白事沾染,若是被客人知道,那自己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就在此时,叶懋英开口打破了这焦灼的气氛:“我瞧着你这里的房间并没有什么人住,我出两倍的价钱,只住一晚便好。” 女子的话还是让掌柜颇有些为难,蹙着眉说道:“我这里真的没有空房间了,城中不止我一家客栈,您何必非要同我计较呢?” “若是住满了人,现下该是饭点,为何不见你这里的小二为房间里的客人送餐?难道你这里的客人都是饮水饱不成吗?” 眼看着对方心明眼亮,这点子伎俩根本瞒不过她,掌柜也只好实话实说:“这位姑娘,不瞒您说,我这店小,好不容易有些起色,实在是不敢接您的生意,这若是让别的客人知道我们与白事有染,只怕是会怪罪我们的,还请您见谅啊!” 女子不卑不亢,就连眼神也未见闪躲半分:“这个简单,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让她来找我,我给他十倍房钱,再为他安排别家的上房所住,你看如何?” 女子的话让掌柜很是有些不解反问道:“姑娘是何人,如此大手笔?” 叶懋英淡然道:“这个与你无关,你只说要不要接我们的生意就好。” 即便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可掌柜还是有些犹豫。 赤松绎见状,直接将钱袋子放在案上:“这个可够了吗?” 掌柜的瞄了一眼那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只是瞧着便知道这里面至少有几十两银子,可见这些人的实力。 濯嘉平也跟着应和:“掌柜的,我瞧着你这里生意惨淡,就算是不接我们这一单,你这里怕是也没什么生意,倒不如就收下这些银两,也好给你的人结了月钱,免得人去楼空,省的最后只落得个人财两空的境地,这又是何必呢?” 濯嘉平的话让掌柜动摇几分:“好吧,那你们就住下,不过可千万不要让人发现你们的情况。” “放心,我们知道分寸。” 叶懋英接着道:“还麻烦掌柜为我们准备好饭菜,送到房里来。” “好,我让人带你们到房间里去。” “有劳。” 虽说这里最终还是接下了这单生意,但奈何这里的房间即便是全部占满,也还是不够,叶懋英干脆让人去将其他房间的客人请出去,并为他们安排别的客栈,还给了些银两。 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拿了银子高高兴兴的走了,这下叶家上下也算是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叶天骐房里,冯静微一边摩挲着手中佛珠一边轻声道:“这次多亏了懋英,若不是她,只怕我们就要踏夜而行,即便到了京城也入不得城中。” 叶天骐放下手中茶盏应和道:“的确,懋英这次可是帮了我们大忙,等回去该是要好好谢谢她才是。” “我想着她即将要出门子,我那里还有些田产铺面什么的,虽说不多,但都给她添了嫁妆。” “就你那些东西,对她来说只怕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的。” “那就将这些东西都折成现银给她带上,能有多少都是我们的心意。” “也好,不过她即将去北寒,只怕是今后也没什么机会相见了。” 一说起这个,冯静微也是十分的不舍:“谁说不是呢?嫁出去的女儿倒像是和亲一般,远在天边不说,还寻了那么个冰天雪地,听闻北寒寒冷无比,也不知她能不能适应那里的温度,若是不行,再回来也好。” “都是嫁出去的女儿了,哪有在娘家住的道理?” “即便是嫁出去,也还是咱叶家的女儿不是吗?想回来随时都好回来的,怎好就叫她在外受苦?” 冯静微的话让叶天骐满脑袋雾水:“我记得你从前不是不喜欢她的吗?为何现在对她如此上心?” 冯静微也不知因何,或许是之前叶懋英的一番疾言厉色点醒了她。 家里放着这样一位活神仙不知道敬着,偏要去走弯路,害的叶懋卓多受牢狱之苦,好不容易回来,生生是瘦了一大圈,狼吞虎咽的模样实在是心疼坏了冯静微。 从那之后她才意识到,原来叶懋英一直都是个心软的。 她早就有能力置她于死地,也大可任由叶懋卓死在牢狱里,可她没有。 她去调查事情的真相,还向陛下求情,让叶懋卓能够活着回来,还勒令她不许再欺辱家中的孩子们,可见她是个善良的,即便是被赶去庄子上多年,又在战场上出生入死。 多少次死里求生才换来如今鼎盛的地位,可她始终没有忘本,对老太太恭敬再三,对父亲也是略有尊敬,对她这个嫡母算不上和善,但也从未害过她,这便就够了,还要央求什么呢? “从前是我不懂事,争风吃醋,闹得家宅不宁,自打我娘家入京之后,母亲也多有劝诫,我才得知我的幼稚是多么可笑,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无法挽回,倒不如多多弥补,只想让她下半生更加平静些罢了。” 隔着一个房间的叶懋英将隔壁的声音听个清楚,虽然他们的声音不大,但赤松绎的耳朵极其灵敏,什么也逃不过他。 “看来你这嫡母是真的有悔过之心。” 叶懋英嘴硬不肯承认,撇过头去浅声道:“不过是挽回父亲的手段罢了,不必当真。” 濯梦桃认真的啃着手中的果子,鼓着腮帮子说道:“你们人类真虚伪。” 赤松绎回怼道:“你们狐族也不单纯。” “我们怎么不单纯了?喜欢便是喜欢,讨厌便是讨厌!我们可不会说这些违心的话来博取同情。” “你们不会博同情,只会暗中使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 这话就让濯嘉平倍感心虚,连忙反驳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做什么可都是正大光明的!” 叶懋英微蹙眉,疑惑视线在几人身上来回移动,总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 赤松绎微挑眉,不屑道:“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有指名道姓吗?” “你这话分明就是在讽刺我们!” 第101章 九尾 面对濯嘉平的愤怒指摘,赤松绎可怜巴巴的看向身边娘子,眼眸中满是委屈:“英儿,我真没有冤枉他们,你可要相信我啊~” 叶懋英柳眉顿时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五官好悬就要挤在一起,嫌弃两个字就好似写在她的脑门上:“额...” 不仅是叶懋英,还有濯家两兄妹也是齐齐蹙眉,濯梦桃更是直接戳破:“我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怎么觉得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濯嘉平也是面露难色,一阵龇牙咧嘴:“我也是...” 话音落,赤松绎眼眸一转,落在两人身上狠声道:“要吐出去吐!别在这碍眼!” 濯梦桃生是忍下了翻涌而上的恶心,撅着小嘴傲娇道:“我就不!我与姐姐住这个房间,该出去的是你才对!” 赤松绎又转过头来可怜巴巴的看向叶懋英,好像在说:“你不会真的舍得让我出去吧?” 谁知,叶懋英也受不住这般撒娇,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的这些伎俩,与他这张不可一世的脸实在是不成正比。 “时间也不早了,你不是还未用膳吗?方才林霄说猎到一只黑熊,晚了就不新鲜了。” 濯梦桃连忙跟着应和:“对啊!你忍心让自己饿肚子吗?快去吧,别耽误我们姐妹说贴心话!” 赤松绎期待的眼神顿时阴暗下来,恶狠狠盯着濯梦桃,小声嘀咕了一句:“迟早你也是我的口中肉!” 濯梦桃却满不在乎:“切~我才不信!” 赤松绎与濯嘉平两人还是退出了女子闺房,毕竟出门外在,人来人往的,实在不好在女子房里过夜,对叶懋英名声实在有损,赤松绎也只好忍着。 房门被轻轻关上,濯梦桃这才冲着门口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冷血!” 这一幕让叶懋英哭笑不得:“只怕是敢对他如此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了,别人是看一眼的都要吓到魂不守舍。” 濯梦桃又啃了口手中酸甜多汁的果子:“我才不怕他!他也就只会嘴上说说,不敢真拿我怎么样的!” 叶懋英不解歪头:“为何?你就如此笃定?” 濯梦桃仰起小脑袋,骄傲的说道:“那是自然!我们狐族可不是只有看上去这么简单,他们血族有山神庇佑,你们人类极其团结,抵御外族时可以用人命去填,而我们狐族可是有自己的神,便是九尾大人!” “九尾?” “是啊!你还不知道吧?” 叶懋英摇摇头,仔细听着濯梦桃的描述:“九尾大人可是我们狐族的守护者,传说她样貌极其美艳,凡是见过她的人都逃不过她的那双美到极致的眼睛,她是唯一一个可以与天同寿的狐族,相传万年前,狐族初次出现在这世间时,她便就已经出生,直到现在。” “她住在青丘,没人知道那地方在哪,传说要穿过一片百里桃林,桃林的尽头便是青丘,她有着无尽的灵力,万年来不论是天灾还是人祸都从未殃及到狐族,便是这位九尾大人在暗中守护我们。” “相传九尾大人乃是天神的使者,法力高强,无人能敌,这世间没有任何人是她的对手,只要有她在,我们便可以高枕无忧。” 经过濯梦桃的解释,叶懋英这才知晓原来狐族也有自己的守护者,便是传说中的九尾。 “关于九尾,我们也有自己的传说。” 濯梦桃兴致勃勃听着,叶懋英接着道:“相传九尾乃是上古神兽,她不仅有九条尾巴,还有三个脑袋,两颗心脏,身上的皮肤乃是铜墙铁壁,就是利刃也穿不透,每当九尾现世,必将发生一件轰动天下的大事。” “没想到,你们人类也有关于九尾的传说,只不过三个脑袋还是不太实际,听狐族的老人说,她平日里与旁人无异,还经常偷偷溜出来,看看世间的变化,所以就算是见到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两姐妹闲聊半晌,眼看着时间走过子时,叶懋英终于感受到一股浓重的困意袭来,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也就简单洗漱过后便安置了。 次日一早,叶家众人用过早膳之后便要离开,各位仆从整装待发,各位主子们也跟着收拾妥当,纷纷离开自己的房间。 只是叶懋英的房门外却站着一名身着官服的男子,身后还跟着几个衙役打扮的人,看来是叶懋英的行踪已经暴露,这是前来捉人了。 吱嘎—— “下官参见辽安郡主!” 门口的男子给濯梦桃吓了一跳,她从没经历过有人冲着自己躬身行礼的事,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叶懋英倒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缓步而出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大人不必多礼。” 那官员满脸歉意:“郡主恕罪,臣不知您入城,没有及时为您安排住处,是臣的失察。” 叶懋英从来都不在乎这些虚礼:“无妨,我等回乡办事,经过这城中,也是突然,没来得及着人通知,大人不必自责。” “臣为您准备了些路上用的东西,还请您不要嫌弃才好。” “大人客气,我本不愿打扰,还劳烦大人,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没来过也就是了。” “是,臣知道。” 官员一路护送叶家众人出城之后才返回城中,马车上的濯梦桃掀开车帘往外探着脑袋,半晌才转回来一通感慨:“你们人类还真是喜欢搞这些虚的,只是送些吃食,也不知道给些银子!小气!” 叶懋英淡然解释道:“天朝上下皆知我不喜金银,记得我刚册封郡主时,送礼的人从城门口排到郡主府,我不敢收下,就禀明陛下,一概充入国库用作赈灾之用,而后便再没人给我送金送银,最多也就是些古玩字画什么的,虽不值钱,却是一片心意。” 濯梦桃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上次经过迹县时,那县丞也是送了不少吃食和物件来,却独独不见金银呢。” 叶懋芝一边瞧着面前摆放的这一盘热腾腾的糕点,一边小声埋怨道:“好歹也是郡主,就送这些东西来糊弄我们!” 第102章 家妈妈 叶懋芝发着牢骚,冯静微倒是脸色阴沉,轻声数落道:“既不是送给我们的,便是沾了郡主的光,你这嘴还是安生些的好!” 叶懋芝却不以为然:“谁人不知叶家老夫人发丧?他们不说随些礼钱也就罢了,竟还用这些不值钱的东西打发我们,这不是打了父亲的脸面吗?” “啧!越说越不像话了!”冯静微实在是忍不住轻斥道:“你也算是贵女,怎的能说出如此上不得台面的话来?你要记住,不论心中如何想都不重要,要紧的是不可言说,免得隔墙有耳!” 叶懋芝满脸的不耐烦:“哎呀!我知道!这话您都说了多少次了?我也就与您在一起时才多说几句,旁人就算是问,我都懒得回呢。” 叶家马车很快来到京城,好在今日天气阴沉,没什么阳光,赤松绎也就没进入马车,只跟着众人一道回叶府罢了。 回到叶府,还有许多事未来得及处理,叶天骐要到各个府邸去谢礼,实在是走不来的便就需要长孙叶懋卓出面,叶懋英这个女儿倒是没什么事,不过她还惦记着祖母房中的家妈妈。 “家妈妈辛苦了,跟在祖母身边也有三十载了吧?” 家妈妈还没从悲伤中缓过神来,眸底挂着泪痕:“是,小姐好记性。” “祖母走的突然,可有为你们做安排?” “院子里的侍女们多是大娘子置办的,自然是回到大娘子身边去,还有两个上年纪的,也早就嫁了人 ,身契都在自己手里,多半是回婆家。” “那家妈妈您呢?” 家妈妈轻叹一口气说道:“老奴的夫君前几年死在外面了,几个孩子虽说也长大,可却没一个儿子,都是出嫁的女儿,老奴也不好前去打扰,还不知要如何安置呢...” “既如此,家妈妈不妨跟着我去郡主府可好?我可为您养老,全当是报答您跟在祖母身边半辈子的情谊。” 家妈妈震惊抬眸,眸底晶泪瞬时间滑落:“小姐...” 叶懋英腼腆一笑:“您也知道,我即将嫁去北寒,只是陛下恩典,京中的郡主府会一直留着,既然府邸还在,便就需要有人打理,不然荒废了也是可惜,正巧您现下得了空,就全当是帮我这个忙可好?” 家妈妈激动到无法言表,她实在不知自己该如何报答二小姐的大恩,也就只想着下跪磕头,却被福泽眼疾手快拦下:“妈妈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叶懋英接着道:“我这几年四处征战,实在是没有什么精力照顾祖母,若不是您陪伴在侧,时常照拂,只怕是祖母连今日的寿数也难过,您对祖母死心塌地,我也是看在眼中的,您就安心跟着我,全当是我这个孙女的孝敬!” 一番话说下来,家妈妈已然是泣不成声,冯静微也上前劝慰:“家妈妈是府中多年的老人了,这要走了我还真有些舍不得,若是不嫌弃也可留下来,正巧我身边还缺一个年长的妈妈操持,不知您可否愿意。” 其实冯静微此举不过是觉得愧对老太太,想要稍稍弥补而已。 可家妈妈从前跟在老夫人身边,也见识过不少冯静微的所作所为,的确是不愿相信她此刻的眼泪,便婉拒道:“我老婆子是个不中用的,现在年纪也大了,唯恐给大娘子添麻烦。” 家妈妈的意思众人都听得出来,虽是婉拒,但冯静微这脸上多少也是没了面子,但也是强撑出一副当家做主的气度来:“也好,那我为您准备上一份养老钱,还有些物件什么的,也请二小姐一并带回去。” “多谢大娘子!” 告别父亲,叶懋英带着家妈妈回了郡主府。 濯梦桃一回到房间里便直接躺在榻上,长舒一口气说道:“哎呀~终于是回来了!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她说着,声音逐渐小了下去,看来是当真累坏了她。 赤松绎冷眼看向躺在叶懋英榻上的女孩,狠声道:“要睡去自己院子里!” 叶懋英见着她已然没了动静,轻声拦着:“无妨,左右我现在也不困,就让她在这睡吧。” 濯嘉平也跟着打了个哈欠:“我也是困倦,先告辞了。” “嗯,濯大哥辛苦了,一路上也是多亏有你照拂,快些回去歇息吧。” 看着濯嘉平的背影,赤松绎很是有些气愤:“他们这般放肆!还真当这里是自己家了不成吗?” 叶懋英拖着略有些疲惫的身躯拉着赤松绎往外走:“没事的,反正他们也只是来玩玩罢了,过几日便回去了,由着他们去吧。” 赤松绎无奈,却也跟着女孩往外走,等来到内堂,福泽连忙递上两盏香茶:“这是淮州知府刚送来的春茶,小姐喝了也好去乏。” 看着桌子上玉白色茶盏中清冽淡雅的茶水,叶懋英唇角微勾,满意颔首:“之前在外便想着这茶,没想到今日便可尝到,还是你懂我。” 福泽被夸赞,小脸霎时间蒙上一层绯红:“小姐喜欢什么,奴婢都尽力记着。” 茶香入口,绵软悠长,滑过喉间,留下淡淡茶香以及轻微苦涩,叶懋英很是满意:“这淮州的茶叶是越来越好了,想来知府也是尽了心的。” 赤松绎:“你呀,总是这般忧国忧民,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考虑呢?” “为自己?”叶懋英沉思片刻,猛地想起一件要紧事:“呀!忽然想起来一件要紧事!福泽你快去通知府中所有人,今后在郡主府里不得出现任何狐狸的皮子,都收起来。” 福泽疑惑不解:“小姐从前不是很喜欢狐皮的吗?怎的要收起来了?” 叶懋英不知该如何同她解释,只好说:“前几日我做梦,梦到一只狐狸同我说话,我想着怕是有灵性,还是避着些好。” 福泽被逗笑:“小姐可是从来不信这些的,这是怎么了?一个梦还当真了?” 叶懋英有些不耐烦:“快去吧。” “是,奴婢这就去!” 福泽也是拗不过她,当即下去通知所有人,甚至就连下人冬日身上的皮子 第103章 和离 支走了福泽,叶懋英终于可以说正经事:“你一直不肯与我说风儿的事,可我知道,你们之间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赤松绎眼神闪躲,依旧不愿谈及此事。 叶懋英可不惯着他,追问道:“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因着我吧?” 赤松绎震惊抬眸:“是林霄?” “他什么也没说,是我自己猜到的。”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找个笨些的...” “只怕是笨的已经被你吃掉了吧?” 男人心虚的抿了抿唇:“他们都是罪有应得,不能怪我...” 女子无奈,但还是希望两人可以重修旧好:“血族皇室的男子迟早都要接受祭祀,可女子却能逃过一劫,原本就只有这一位公主,难道你想让她孤身在外,忍心看她永远被囚禁在北寒吗?” 叶懋英的话让赤松绎有些动容:“她身边还有白语芙,也不算孤身一人...” “可你我都清楚,她从小便在皇室之中,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外面的世界她一时半会还无法接受,原本可以来寻我,可她却失去了公主的身份,无法离开北寒,她可是你最疼爱的妹妹,你当真忍心吗?” “不忍又如何?她执意跟着白语芙离开,我又能如何?” “白夫人只怕是隐瞒了我失踪的消息吧?” 男人颔首:“嗯。” “若我是白夫人,也会如此。” 男人不可思议看向女子,她接着道:“北寒气数将尽,必须有新的皇帝坐镇,而你对我的情谊,想必她也是知道的,若你早早得知,只怕会抛下一切赶来,到时候,北寒便是生灵涂炭,就连人类也会被牵连其中,即便我侥幸逃脱,也怕是躲不过最终的结局。” 男人听得认真,可他不愿接受自己的冲动,许是一向高高在上的地位造就了他固执又自傲的性子。 女孩将手轻轻搭在男人手背上,握紧他冰冷却骨节分明的手指:“我知道你不愿承认,也舍不得她受苦,不如就由我来出面可好?” 男人眸底闪过一抹动容,小心翼翼看向女孩真诚的眼眸:“我是不是...太霸道了?” 女孩莞尔一笑:“自古成君王者,必定睥睨天下,方能镇住各路妖魔,这是你的长处,也是你肩膀上背负的责任!” “皇子妃。” 安吉忽而出现,好似有什么要紧事。 “何事?” “玉王府来人了,说是有要事向您禀报。” “玉王府?”叶懋英有些意外,玉王被禁足在府中多日,难道是想见她? “让他进来吧。” “是。” 不多时,玉王身边的甘公公出现在二人面前,与以往不同的是,他这次的脸上多了几分焦急之色。 “郡主。” “甘公公,何事劳动您亲自过来?” “回郡主,玉王府出事了。” 叶懋英一颗心当即提到嗓子眼,紧张盯着甘公公,只见他小心翼翼抬眸看了眼赤松绎而后连忙收回视线,叶懋英察觉到他的异常,淡然道:“但说无妨。” 甘公公这才将来龙去脉全部说了出来:“想必郡主已然知道殿下欲离京之事,陛下动怒,令他在府中禁足,可就在两日前,王妃照常去内宫请安,也不知说了什么,随后皇后便召王爷入宫,可谁承想,王爷回来后便指着王妃的鼻子骂了几句,王妃也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两人拌起嘴来,哪知王爷一怒之下竟然打了王妃一巴掌,王妃忍不住羞辱,想要轻生,好在被人发现并救了下来,王妃的母家得知此事后,直接上门接走了王妃,说是要与王爷和离。” “和离?!” “是。”甘公公眉头紧蹙,一想到王爷要成为天朝第一个被和离的王爷,他就无比心焦。 叶懋英灵眸微转:“你可知王爷为何执意要离京?” 甘公公摇头回应:“不知。” 甘公公实际上也猜出缘由,便是如同王妃身边的侍女所说的那般,是因着叶懋英即将离开天朝,他想要追随罢了。 可他不能说出,毕竟也只是猜测,还未得到王爷亲自证实,也正因如此,甘公公这才冒险前来请求叶懋英,只希望她可以给出个主意。 赤松绎一旁安静的听着,也听出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半晌叶懋英缓声道:“烦请公公先回去,我稍后过去。” “是。” 甘公公退出院子,赤松绎这才提出蹊跷之处:“我记得玉王不是个冲动的性子,这次为何会如此执着?” 叶懋英摇头不解,柳眉微蹙:“正是奇怪之处,三哥哥从来都是以大局为重,也是诸位皇子中最受陛下赏识的一个,我总觉得此事没有看上去这般简单。” 身边安吉听到甘公公的回禀,跟着说道:“皇妃,奴婢得知一些消息,是从玉王妃身边传出来的。” “什么?” “王妃身边的人都说是因着皇妃要离开京城,玉王对您情根深重,颇有不舍,因此才...” 话音落,赤松绎蓝紫色眸子里蒙上一层浓重的杀意,白皙手指不由攥紧,额间曝气的青筋尤为刺眼。 “祁泓晟!还真当本君是吃素的!不敢杀了他吗?!” 叶懋英连忙宽慰道:“稍安勿躁,这只是玉王妃的猜测而已,暂时还没有切实的证据。” 女孩温暖的小手轻轻搭在男人手背上,使得他稍稍放松些许。 “我想着,我要离开天朝的消息早就在京中传开,若是他早有此意,为何直到现在才提出?” 有了叶懋英缜密的分析,赤松绎也发觉其中不妥之处:“你说的对,你要离开这里已经不是一日两日,自打从我向皇帝提亲的那一日起,便就注定的,而他提出要离开只是近几日才发生的事,也就是...” “是我回京之后,也就是濯家兄妹出现以后。” 话音未落,两人震惊看向对方,异口同声道:“是濯梦桃!” 意识到这一点,叶懋英连忙说道:“去将濯梦桃请过来。” “是。” 安吉应声告退,叶懋英这才将一切全部想明。 不多时,濯梦桃迷迷糊糊的前来,完全就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哈欠连天,揉着眼睛问道:“什么要紧事不能等我睡醒了再说?” 第104章 抢过来 “玉王的事,是你做的吗?” 叶懋英没有犹豫,选择直接问出,并且眼眸中的气愤好悬能将女孩吞并。 原以为濯梦桃会装傻充愣,哪知她竟直接承认:“是啊,怎么了?” 啪—— “怎么了?!!你还有脸问!”叶懋英拍案而起,小手死死摁在厚实的红木圆桌之上,顿时感到手掌一阵发麻,却还是尽力忍住,恶狠狠瞪着濯梦桃。 濯梦桃被吓个激灵,困意顿时消散大半:“姐姐如此生气做什么?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想跟我远走高飞不是很正常的吗?有什么好生气的?” 叶懋英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尽力压制翻涌而上的怒火,死咬银牙狠声道:“他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你这么做是要害了他的知道吗?!” 濯梦桃歪着脑袋不明所以:“这有什么的?不过就是已经成亲,再和离就是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濯梦桃不仅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任何问题,甚至还若无其事的坐了下来,随手抓起桌上的一个果子吃了起来。 “他是天朝的皇子!是皇族血脉!容不得半点差池!你一句和离轻描淡写,可知他会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 “皇子又怎样?在我们南麓不论对方是何等身份,只要他喜欢上一个女子,就会与她一起离开家,组建自己新的家庭,若是有本事,即刻将夫君牢牢抓在自己手中,若是有人将他的魂勾走,那就只能说明是这女子没本事,可怪不得旁人。” “这里不是南麓!你如此不将天朝放在眼中未免太过肆意妄为!” “为何要放在眼中?”濯梦桃嚼东西的动作一顿,扬起脑袋一脸的无辜模样:“我们狐族自古便是人类的保障,若不是我们在后方坐镇,血族早就将人类全部吃了进肚子,哪里还容得活到今日?” 这话赤松绎是不同意的,遂没好气的回怼道:“若不是我们血族,你们狐族只怕是早就奴隶了人类,为你们做事,帮你们采矿,根本不会看重他们的性命吧!” 这话说的濯梦桃一阵面红耳赤,或许是不知该如何回怼,又或许是被拆穿的尴尬:“你...你浑说什么?我们可没你们那么恶毒!” 两人如孩童般拌嘴,叶懋英不免觉得有些厌烦:“够了!濯梦桃我念你救过我一命,对你多有宽宥,可谁知你竟然将主意打到皇子身上!实乃肆意狂妄之举,我会让人护送你离开天朝,陛下哪里我想办法解决,就算是我报答你的相救之恩。” 濯梦桃震惊抬眸:“你要赶我走?” “事到如今,你必须离开,这是唯一能保住你性命的办法,若是让陛下得知是你暗中使计,陛下怕是不会放任你离开的!” 濯梦桃不愿接受这样的安排:“我不走!我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狐族的男子没有一个合我心意,如今难得遇上一位,我才不要放弃!” 濯梦桃噘着嘴就是不肯松口,叶懋英气的小脸通红,却又实在碍于对方狐族的身份不好动粗,极力忍下蠢蠢欲动的手。 赤松绎见状终于出面处理这焦灼的气氛,他站起身轻轻推动叶懋英往外走,跟着说道:“安吉,你带着你手下的人将他们二人看好,绝对不允许踏出房门半步!” “你...” “英儿,我陪你去玉王府。” 两人头也不回的离开郡主府,只留下濯梦桃一人生着闷气,想去寻哥哥,可他还睡着,怎么都叫不醒,就好似被人下药一般,濯梦桃只好沮丧的坐在哥哥榻边,看着他熟睡的面孔,真的好想给他一巴掌! “没心没肺的!马上就要被赶走了!还睡呢!” 前往玉王府的马车上,叶懋英担忧问道:“若是三哥哥执意要离开,我们又该如何?” 赤松绎将她纤薄的肩膀揽在怀中轻声道:“无妨,他想走,也要问问你同不同意。” “我也拦不住他...” “这不是还有我吗?林霄他们的脾气可没有你这般柔和,我敢保证,若是动起手来,只林霄一只手就能将他撂倒,再五花大绑,送到你面前来谢罪!” 叶懋英被这话逗笑:“倒也不必如此...” 不多时,郡主府的马车就出现在玉王府门口,这里不同于往日,门口已经不见看门小厮的身影,而是一队手持长枪,一脸严肃的侍卫,看上去皇帝为了不让玉王离开还真是下了些本钱,连内宫卫队也惊动了。 “参见辽安郡主!” “平身吧。” “谢郡主!” “我是来探望三哥哥的。” “是。” 侍卫侧身放两人入内,叶懋英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我还以为要费些口舌呢。” 赤松绎:“想来皇帝也知道你要来的。” 甘公公闻声而来,三步并作两步赶忙来到前院:“郡主。” “公公,三哥哥怎么样?” 甘公公一脸忧愁:“还是老样子,不吃不喝,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已经三日未见人了。” “三嫂呢?” “还没回来,谏议大夫说要与王爷和离,折子已经呈上,就等着陛下批阅了。” 叶懋英长叹一口气:“哎,怕是陛下看到折子,又是要数落三哥的。” 话语间,几人已经来到书房门口,映入眼帘的是紧闭的房门,门口站着几个小厮也低垂着头,更要命的是廊下还站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子,看上去最多也就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娇滴滴的望着紧闭的房门。 “这位是?” 甘公公瞥了眼女子说道:“回郡主,这位是府上的柳姨娘,已经在这站了一日了。” “见过辽安郡主。” 女子见着叶懋英的身影,歪着脑袋向她微蹲行礼,瞧着倒是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可这鬓边耷拉下来的青丝着实让人瞧着不舒坦。 叶懋英没忍住压低了声音问道:“这人是谁家的女儿?” “这位是王爷从宜萧坊带回来的,没有家人。” “宜萧坊?那是什么地方?” 甘公公对此有些难以启齿,便说道:“王爷还在等着您呢,快进去吧。” 第105章 恍如隔世 甘公公异常的表现让叶懋英顿时恍然大悟,想必是男子寻欢作乐之处。 甘公公轻叩门,还不等他说什么,屋里便传出一个带着情绪的男子的声音呵斥道:“都滚!” 甘公公被训斥,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王爷,是郡主来了。” 屋内顿时没了声音,女孩趁着这个时候转首看向五步远的柳姨娘,如此小的年纪便被人卖来做妾室,还真是令人唏嘘。 半晌,房门被缓缓打开,只见玉王蓬头垢面,眸中毫无光亮,身上的衣衫虽然金贵,但看上去也知应当是几日没有更换过,整个人颓废不堪,完全没了往日高高在上王爷的姿态。 而此时的赤松绎看着廊下站着的女子不由剑眉紧蹙,这人的脸型怎么与叶懋英一模一样? 他打开门便转身回到屋内,全程没有直视叶懋英的眼睛,就好似犯了错的孩子,垂着头一言不发,呆呆坐在宽榻上。 两人入内,叶懋英霎时间眉头紧蹙,一股浓重的酒气混杂着难以描述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呛得她好悬没吐出来,却还是用帕子遮住鼻尖,尽力忍耐下来。 “三哥哥?” 听到叶懋英的轻唤,玉王不仅没有抬眸,甚至还回避几分,将头瞥到一边去,好似不愿让她看到他如今这副狼狈模样。 叶懋英看了眼身边的赤松绎,好像心中没底似的,赤松绎冲着她微微颔首,眼神中透露出一抹鼓励,示意她勇敢说出来。 只是赤松绎对于这屋子里的味道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就好似面前的男人并非普通的点心,像是一种让人上瘾的物件,就好似漫山遍野的罂粟,散发出让人无法拒绝的浓重气味。 男人努力抑制自己想要一口咬在玉王脖子上的冲动,这种感觉要比叶懋英身上的味道更加令人难以把控,他狠狠咽下口中蓄积的唾液,死咬银牙,看得出他的抑制力胜于常人。 叶懋英缓步来到哥哥身边的位置上坐下,还不等她开口,玉王就将脸转到另一边去,故意闪躲。 女孩并未有后退半步的想法,反而追问道:“三哥哥,近日没有你的消息,叫我好生担忧,如今一看倒是让我放心不少。” “你来做什么?”玉王双目无神,整个人有气无力的,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浓重的颓废感。 “我想着你就要离京了,之前答应我要同我一起去城外钓鱼的,若是你走了,岂不是要食言了?” 男人一愣,心虚抿唇:“我...我忘了还有这回事,抱歉。” “没关系,我记得就好,不如叫上嫂嫂一道去?正好我昨日看到街面上有人在卖鲜花编织的发冠,想来城外鲜花漫山遍野,定能为我俩编织两个好看的花冠来。” “她...她不在府中。” 叶懋英故作惊讶状:“不在?是与姐妹们去踏春了吗?怎么也不叫上我?” 男人头垂的更低了些,满脸愧疚,话语声也小的可怜:“不是...她回...回娘家了...” 叶懋英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原来是回娘家了,那我着人去问问看,或许她愿意与我们一道去踏春呢?” 女孩刚想开口唤甘公公进来,却被玉王伸手拦下:“不必了!她...她要与我...” 男人说到这,实在是没脸接着说下去,他也知道此事是他的错。 “要与你和离?” 男人猛地抬眸,震惊看向叶懋英:“你怎么知道?” 女孩无奈浅笑:“此事京中传的沸沸扬扬,已经闹到陛下面前,我想不知道都难。” 原以为男人会羞愧到无地自容,哪知他在对上女孩眼眸的一瞬间,颓废不堪的双眸中竟然多了一丝光亮,就好似无尽黑暗中的一抹朝阳,不仅照亮的大地,还令他昏暗无光的人生温暖起来。 女孩察觉到男人视线的变化,只在一瞬间,快的很是诡谲。 “英儿?你...” 女孩微蹙眉,对他的反应万分不解:“三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赤松绎在一旁冷冷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自打方才进入这里就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可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到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又下意识环视四周,却并未看到任何不妥,但男人身上传出的味道实在是让人难受,尤其是对于血族的赤松绎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从心底泛生而起的折磨。 玉王只觉得面前的女孩好熟悉,却又有些陌生,就好似他们许久未见,恍如隔世一般。 “我...”男人磕磕绊绊没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魂不守舍却又努力让自己的视线停留在女孩身上的纠结,令他的行为举止皆有些怪异。 叶懋英努力看清男人颤抖不止的眼眸,那是一种不舍参杂着自责的颜色,被一层薄雾稍稍覆盖。 他的眼神就好似被什么东西死死禁锢,想要脱离却无能为力,看似沉浸其中却又拼命挣扎的无措。 这让叶懋英猛地想起方才濯梦桃说过的话,她亲自承认了是她做的手脚,而她又是狐族,难道正如传说中的妲己一般,魅惑了纣王,也蛊惑了玉王的心? 正当她想着这样的情况该如何解决时,玉王开始了颤抖,一开始只是发丝在轻微的抖动,而后便发展成为手指也抖得厉害,好似寒冷,又好似恐惧。 玉王异常的举动让叶懋英汗毛直立,一股不好的预感腾升而起,她轻声唤着:“三哥哥!三哥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三哥?” 男人颤抖的厉害,下意识将身体蜷缩起来,额间渗出颗颗汗珠,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令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惊恐,在刻意躲避着什么。 女孩见状直呼不好,没有时间犹豫的她一把拽起男人颤抖的手,手指搭上他的脉搏,想要为其把脉。 可谁承想,男人一把抓住女孩纤细的手腕,瞳眸惊恐放大,不停说着:“救我...救我...” 一旁的赤松绎顿时火冒三丈,当即呵斥道:“松手!” 男人完全听不进赤松绎的警告,只一个劲盯着女孩紧蹙的眉宇:“救我...我...” 第106章 强行唤回 叶懋英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处传来一阵刺痛感,男人的力气很大,她无法挣脱,就好似此刻的玉王。 赤松绎作势就要将两人强行分开,却被女孩抬手拦下:“等等!” 赤松绎已经抓住玉王的手一顿,没继续用力,却死死盯着男人颤抖不止的瞳眸。 女孩看着自己被抓红的手腕,顾不得多想,一把将对方的手握紧,凑近了对方的脸,几乎就是要贴在一起的程度,这就让赤松绎醋意大发,贝齿被自己咬的吱吱作响,眸底杀意腾升,只差照着玉王的脖子一口咬下去。 女孩紧紧盯着男人眼眸,用极其温柔又深情的语气说道:“别怕!我在这!我一直都在!三哥哥,我是英儿,是你的英儿,还记得吗?我们一起上阵杀敌,一起看烟火,一起在草原上策马,你还说要为我寻来这世间最美的珊瑚,我是英儿啊!我一直都在,别怕!我在你身边,一直都在...” 女孩说着,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站着的赤松绎很是不爽的看着她,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浓重的醋意,无法掩盖。 女孩喋喋不休的说着,男人颤抖的眼眸终于逐渐恢复平静,半晌试探一句:“英...英儿?” “是,我在!三哥哥...” 男人紧蹙的呼吸逐渐放缓,反应过来的他慌忙撤回紧抓着女孩的手,低垂下眼眸像极了犯错的孩子:“我...对不起...我...” 眼看着对方松开手,又恢复理智,看来这次叶懋英的想法是对的。 看着玉王逐渐平稳下来,叶懋英让人端来茶水点心,又让人为他更衣,之后再慢慢说。 一开始玉王是拒绝的,他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这副狼狈模样,可赤松绎却冷冷威胁道:“难不成你想让本君的皇妃亲自给你换不成吗?”玉王这才乖乖跟着侍女们到内堂去更衣。 叶懋英长舒一口气,一只手搭在矮桌上:“三哥哥是被狐族蛊惑的,可我为什么能唤醒他呢?” 赤松绎却不在意这些,心疼的捧起她红肿不堪的手腕轻轻吹着:“疼吗?” 女孩扬起一个浅浅的笑意:“不疼。” 男人用自己冰冷的体温为她消肿:“都红成这样,怎么能不疼?嘴硬!” 女孩嗤笑出声:“还说我呢,方才有人的醋坛子都打翻了,不也一样嘴硬不肯承认吗?” 被戳穿的男人雪白的脸颊上蒙上一层绯红:“我哪有?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女孩尽力忍耐笑意,打趣道:“好,你没有,既然你不吃醋,那我便再寻几个貌美的男子来,总不能只有你三千佳丽,我却独你一人,这不公平吧?” “不行!” 男人猛地抬眸,看向女孩的瞳眸中是满满的占有:“我不会娶别的女子,你也不能有别人!” 女孩被逗笑,故作生气:“等我百年后,你难道还没有续弦吗?说出去叫人笑话。” 可男人却无比坚定,蓝紫色的眼眸中满是不可置疑的倔强:“不会有人取代你,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人!” 女孩被他坚定不移的眼神震撼,却还在嘴硬:“世事茫茫难自料,未来之事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些。” 她说这话也不无道理,赤松绎是血族的君王,按照千年后祭山的规矩,他还有千年的寿命,可叶懋英最多只能活百年,而如今的她也已经十八岁,八十年后她便会去见阎王,而赤松绎仍旧活在这世间,还会不会再遇到像她一般的女子,谁也说不准。 女孩的话让男人无言反驳,因着他也不知究竟自己会不会变心,若是到时候真的出现一个如她这般温暖明亮的女孩,他究竟还会不会坚定不移的选择她?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冷冽下去,两人皆不知该说点什么,可男人还是不知疲倦的为她轻轻搓动红肿起来的手腕,就好似此刻这世间就剩下眼前这手腕,其他宛若浮云般散去,完全不在他的视线中。 好在此时已经更衣过后的玉王重新出现在两人面前,此刻的他状态显然要好上许多,甚至还不忘让人为叶懋英两人上茶。 重新出现的玉王看上去要比方才好得多,好似又回到从前那个翩翩公子的模样,只是这眉宇间多出的一抹愧疚还是被叶懋英捕捉个清楚。 “郡主。” 玉王恢复了清醒,也重新唤叶懋英做郡主,而不是更加亲近的英儿,毕竟赤松绎还在这里。 “三哥看上去好多了,可是想起了什么?” 玉王来到主位上落座,不算刻意却还是回避着叶懋英的视线:“我...不记得什么细节,只知道这段日子做了些荒唐事...” 叶懋英耐心引导:“那你还记得什么?可以同我说说吗?” 玉王飘散的视线最终落在女孩被自己掐到泛红的手腕上,眸中愧疚多了几分,努力开始了回忆。 “我记得深夜我房里突然出现一个女子,她的眼眸同你一般,就好似有一种勾人射魄的魅力,我不知她是如何进来的,只知道见到她之后,我的脑子里便被她占满,梦里也是她。” 说到这里,两人便可以肯定,他所说的这个女子便是濯梦桃。 他接着道:“在梦里一直有一个声音,让我务必要离开京城,与她一起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没有纷争,没有朝堂,没有暗流涌动的快活日子,一开始我不敢相信她的话,可后来,这梦愈来愈真实,可她的脸却愈来愈模糊,我看不清她的长相,却始终记得她身上的味道,是一种和熟悉又清幽的香味。” “后来我就不知怎的,开始向往那样的生活,想着了魔一样,一心只想离开这里,离开王府,离开常琴蕊...” 女孩接着他的话茬说下去:“所以你就去寻陛下,说出你的想法?” 男人颔首:“是,可父皇不许我离开,还让人软禁我,这些让我发疯,我控制不住自己,就在被母后训斥之后,我彻底无法控制自己,好像...好像还...” “你打了嫂子。” 第107章 狐人 女孩戳穿男人的隐晦,将他对妻子动手的事说给他听。 男人羞愧到难以言表,死死抿着唇,将头深深埋下。 “都是我的错,她要同我和离是应该的,我不配做一个丈夫,更配不上她这样一位大家闺秀。” 女孩摇着头轻声劝慰:“这不是你的错,你被人蛊惑,想来也是痛苦难忍,我会去向陛下解释清楚。” 男人猛地抬眸:“不!这与你无关!是我的错!” 女孩扬起一个柔和的笑意:“三哥哥,你不必理会这些小事,陛下对你期望颇深,正是因此,他才更愤怒,你要做的便是重新证明你自己,其余的,交给我就好。” “你...” “记得我刚册封郡主时,没有人看好我,是你,带着我熟悉朝中繁杂的关系,带着我去策马,去了解军中事物,帮助我在将士面前站稳脚跟,我都还未来得及报答你,这次就当是我的一片心意,你只要安心收下就好。” 女孩最终说动了玉王,玉王也亲手写下和离书,亲自带着和离书到常府负荆请罪。 回府的马车上,赤松绎欲言又止,女孩疑惑问道:“怎么了?” 男人轻摇头:“没事。” 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模样,女孩知道赤松绎还有什么话没说出:“说吧。” 犹豫再三,赤松绎最终才说出:“狐族与人类不得成婚。” “啊?为何?” 赤松绎这才将狐人的事讲给叶懋英听:“相传千年前,一狐族女子与人类男子诞下一名婴孩,这孩子天生样貌美艳无双,智慧超群,不仅继承了狐族的长处,还有着人类的特点。” “后来,血族得知此事,想要去查看这孩子有没有威胁,血族古书中记载,‘极南之地,天地交界;紫兽百埃,为之仙也。’传说中他们不死不灭,天赋异禀,心思歹毒,睚眦必报,若是遇到危险,还有可能会觉醒灵魂深处的隐秘,有的甚至可以只用一个眼神让血族灰飞烟灭!” 叶懋英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孩子竟会有如此大的威力?” “我也只是在古书中看到过,很少有人能亲眼所见狐人,但因着他们独特的天赋,对血族造成了极大的威胁,因此只要发现狐人的踪迹,血族哪怕是拼尽全力也要将其除去,免得后患无穷。” “也就是说,濯梦桃与三哥哥天生就是不可能的?” 男人颔首:“是,好在玉王现在已经清醒,只要他绝对不会跟濯梦桃走,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玉王和离之事霎时间在京城传开,不到一日的时间便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自然,这样的消息也是逃不过濯梦桃的耳朵。 濯梦桃与濯嘉平两人百无聊赖的坐在院子里耷拉着脑袋,女孩双手撑着脸颊叹气:“你说这叫什么事啊?你没讨到老婆,我也没得到夫君,就这样回去多没有面子!” “你还好意思说?看上谁不好,偏偏是个皇子,还是个已经成婚的皇子,人家能为你放弃家庭事业就是怪事!” 濯梦桃不服回怼:“皇子怎么了?母亲不也是与父亲这个世家公子成婚了吗?身份有那么重要吗?” “可这里毕竟是天朝,你做事还是要注意分寸才是。” “还好意思说我?你不也是在姐姐面前丢了好大的脸面吗?你这魅惑人的功夫还不如我呢!好歹也是林澜二公子,父亲一身的本事你愣是一点也没学到,要你有何用?” “你有用!都让玉王妃轻生了!好悬害了一条性命,你这功夫倒是练就的炉火纯青,母亲也没让父亲的人轻生啊!真是青出于蓝!” 濯梦桃被说的一阵面红耳赤,忙着辩解:“我这不是没想到她那么不中用吗?不过就是一巴掌,打回去就是了,何必要闹到轻生的地步呢?这人类女子就是软弱无能,一巴掌跟要了命似的,何必呢?” 见着妹妹如此执迷不悟,濯嘉平也是无奈:“你呀...” “嘘~”濯梦桃忽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院外的动静:“你听!” 濯嘉平也跟着努力的听,断断续续的也听到一些话。 “郡主回来了...玉王...和离书...还是亲自送去的...现下京城都传开了...说是玉王自知德行有亏...自请两家和离...” 几个侍女谈论的声音虽小,但还是让院子里的两人听个清楚。 方才还满脸沮丧的濯梦桃在听到这话之后,小脸上顿时就有了笑容,蹦蹦跳跳的说道:“他和离了!那就是想通了!要跟我走!” 濯嘉平不想打击妹妹,只好旁敲侧击:“现下还没个定论,和离不能代表什么。” 濯梦桃却听不得这话,轻啧一声不悦道:“都已经和离了!肯定是沉浸在我这倾国倾城的美貌里无法自拔,我现在就去告知父母,让他们赶快过来!” 女孩难掩内心的激动,还不等哥哥说出下一句,她就一溜烟跑的没影,不多时这院子里便被各色蝴蝶充满,所有的蝴蝶皆朝着南边飞去,至于究竟有几只能回到父母手里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要跨越茫茫大海,被风吹走的怕是不计其数,还是多准备些的好。 夜里,叶懋英一如既往查看各地送来的消息,有的铺子如日中天,有的则生意惨淡,有的救助了不少没钱看病的百姓,有的则挣从富人身上搜刮到不少的银两,看得叶懋英止不住上扬嘴角。 “行了,夜深了,赶快休息吧。” 赤松绎轻声催促,顺带将女孩手中的信件抽走,强行让她上床休息。 而女孩还不坚持,今日费尽了口舌,着实累得慌,乖乖站起身朝着床榻走去。 砰,砰砰。 轻微的叩门声传入两人耳中,叶懋英停下脚步问道:“是谁?” “皇妃,是我,安吉。” 两人这才放下心来:“进来。” 安吉手里捧着一方丝帕走了进来,浅浅一礼过后才将丝帕打开来并说道:“君上,皇妃,这是从隔壁院子里飞出来的,我们抓到几只,请您过目。” 第108章 狼来了 叶懋英好奇伸手捏起一只还完整的放在烛火下仔细观察:“这不是蝴蝶吗?有何不妥?” 安吉回禀:“回皇妃,这蝴蝶的数量极多,像是凭空出现,并且原本是夏季才会有的,而现在还未入夏。” 叶懋英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这蝴蝶是濯梦桃传消息用的?” 安吉颔首:“有这个可能。” 叶懋英看着手中的蝴蝶陷入沉思,赤松绎提醒道:“看来玉王的事已经被她知道,还是要趁早将她送走才是,免得夜长梦多。” 叶懋英很是赞同:“你说的对!安吉,你现在立刻去准备马车,明日一早将人送走!” “是!” 赤松绎不解:“为何不现在就让她走?” “这蝴蝶刚发出不久我们就将人赶走,只怕她会起疑,若是激怒了她,狐族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我想着还是要做到滴水不漏才好。” “还是你想的周到。” “彼此彼此!” 安排好一切,叶懋英终于可以躺在柔软的榻上入睡,而赤松绎也趁着这个机会先去用膳,今日用的是新鲜的狼,狼皮还可以留着给叶懋英做些小玩意。 “这狼还有吗?” 林霄颔首:“还有两只,要再给您放一碗血出来吗?” 男人放下手中碗盏说道:“不必,挑一只好看的,把皮留着。” “是。” 只是谁也没料到,就是今夜这个看似平静的夜晚,让整个天朝陷入无法挽回的境地。 次日一早,安吉按照皇妃的吩咐备好马车,为了以防万一,叶懋英亲自去请濯梦桃。 “用膳呢?” “英姐姐,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快坐,我还想着一会吃了早膳去寻你呢。” 叶懋英顺势落座,看着她吃的香甜,一时间倒也不忍心赶她走,可一想到玉王的事,她就算是有万般的不舍还是要勇敢的迈出这一步,免得事态变得难以控制。 “这几日你来到这里,我也没能好好招待你,是我的不是。” “姐姐说什么呢?反正今后时间多的是,你再带我好好玩玩就是了。” “恐怕不行。” 濯梦桃吃东西的动作一顿,扬起无辜的小脸看着姐姐:“为何?” 叶懋英抿了抿唇,有些难以启齿:“我已经备好了马车,今日送你回去。” 濯家兄妹震惊不已,濯梦桃更是直接质问起来:“为何?祁泓晟明明已经答应了和离!为何还要送我走?!” 叶懋英并未解释许多,只是耐着性子说道:“三哥哥说他眼下并无续弦之意,你留下来也挽回不了什么,倒不如早些离开,免得引起陛下注意。” 濯梦桃满眼惊恐,摇着头死活不肯承认:“不!不会的!祁泓晟他...我明明已经对他使用媚术,他应该死心塌地跟着我才对!他不会的...不可能!” 看着妹妹失心疯似的,叶懋英也是无奈,轻声解释道:“即便是三哥哥跟你走,血族也不会放过你,狐人的事,你也知道,对吗?” 原以为可以让濯梦桃冷静下来,谁知道她竟然直接冲了出去,不顾上百号血族的阻拦,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区区血族,能奈我何!” 安吉第一个冲上去阻拦,可濯梦桃像是发疯似的一个闪身躲开安吉,安荣也不甘示弱跟着冲上去,可女孩就像是忽然被什么东西附体似的,瞬间迸发出巨大的力量,仅一拳就将安荣甩到一边去。 叶懋英连忙大喊:“拦住她!” 顿时,无数血族从四面八方涌来,濯嘉平见状也加入战斗,大喊道:“你先走!我断后!” 有了濯嘉平出手,这些血族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濯嘉平一边在妹妹身后掩护她,一边双手凭空变出许多暗器,每一个都是可以要人性命的存在,好在这些血族不会因着小小暗器而送命,但也是有些力不从心,躲闪之下还要拦住濯梦桃,简直与痴人说梦没什么区别。 叶懋英见状也冲了上去,只奈何濯梦桃的速度实在太快,她身为人类根本就追不上,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便消失在墙檐之上。 好在赤松绎就在外院,听到这边的动静便赶了过来,顿时与濯梦桃扭打在一起,一时间难分伯仲。 只是濯梦桃铁了心要冲出去,就算是赤松绎也难以制服,两人扭打间毁坏了无数花草,这也就罢了,甚至连三尺厚的院墙也被推倒不少。 一时间,外院乱成一团,一蓝一红两身影快速移动,若非这里是郡主府,只怕是街面上的百姓都要被吓到丢了魂魄。 赤松绎的冰针像雨点似的朝着濯梦桃刺过去,可她灵敏的就像是细软又强大的风,不仅可以轻松躲过,甚至还能将冰针反打回去,一时间就连赤松绎也拿她没办法。 叶懋英终于赶到,眼看着两人打得火热,难分上下,恰巧安荣与林霄两人赶来,叶懋英眼前灵光一闪当即吩咐道:“后院的狼还在吗?” “在的。” “去牵过来!” “是!” 两人不敢怠慢,一个闪身前往后院,二话不说一人扛起一只狼往前院走去。 可这狼的表情却是满脸不解,眼看着天亮,刚睡下,还没进入梦乡便就被人这般扛走,反应过来的它们拼了命的挣扎,却也无济于事,只能任由自己离开地面,在屋檐上来回的飞。 狼也是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飞一回的时候,还真是世事无常啊! 眨眼间两只狼以就位,因着方才被打扰美梦的关系,它们现在的脾气相当火爆,见谁咬谁不说,还就专门挑着狐族咬。 好在叶懋英还没下令,安荣与林霄两人死命拽着狼的后勃颈控制着它们。 只听叶懋英大喊一声:“狼来了!” 正忙着闪躲冰针的濯梦桃一听这话吓坏了,抽空朝着这边看了一眼,只见两只身材健硕的狼正盯着她虎视眈眈,看来作为食物来到郡主府的狼还真是饥肠辘辘,一看到有狐狸可以吃,双眼简直能放出光来,作势就要冲上来饱餐一顿。 第109章 没得吃 濯梦桃被狼吓了一跳,好悬没站稳,却在转身之际恰巧躲过一枚冰针。 好巧不巧,这枚冰针直直冲着叶懋英而来。 赤松绎下意识冲过来想要拦住冰针,安荣与林霄也冲了上来,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冰针毫无预兆的插入女孩手臂处,好在冰寒有镇痛的效果,虽说冰针嵌入皮肉之中,但也并未有太过剧烈的疼痛感,还算可以忍受。 “小姐!!!” 福泽姗姗来迟,见着自家小姐受伤,魂都要吓没了,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查看,慌里慌张的唤郎中来,却被叶懋英拦下:“无妨,小伤而已,去拿伤药来就好。” 福泽带着哭腔,心疼的捧着小姐受伤的手臂:“还小伤呢!这么大一个窟窿!该有多疼啊!” 而赤松绎站在一旁连上前查看的勇气都没有,垂着头可怜巴巴的看着福泽捧着的胳膊,像极了犯错的孩子。 只是濯梦桃可就没这么幸运了,没了束缚的两只巨狼拔腿朝着她的方向飞奔而来,张着血盆大口,那尖牙离她的腿仅有一寸,她吓得腿都软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濯嘉平忽然出现,一拳将妹妹脚下的狼飞出去老远,重重摔在厚实的墙壁上,后又砸落在地,一个劲嚎叫起来。 另一只狼见状,被吓得不敢上前,连连后退。 可一只饥肠辘辘的狼又怎会轻易放弃? 只见它舔了舔自己尖锐的牙,发出沉重的低吼声,之后转首盯着不远处的福泽。 这院子里也就只有福泽与叶懋英两个人类,其余的都是血族,没的可吃,而狐族它又不敢下口,自然就将尖牙对准了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 狼朝着叶懋英这边飞奔而来,濯嘉平最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安吉与林霄两人也是眼疾手快,而赤松绎却未注意到狼的异常,还盯着叶懋英的手既心疼又愧疚。 “小心!” 赤松绎被这一声叫喊拉回思绪,眨眼间恢复警觉状态,回眸看到正朝着这边飞奔而来的饿狼,他一个箭步冲上去着实要将狼扑倒。 与此同时,濯嘉平也不甘示弱,同样冲了上去,只不过他的速度并没有血族快,等他赶到时,凶狠的狼已经被赤松绎压在身下。 他下意识大张口齿,想要一口咬下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叶懋英大喊一声:“福泽!你没事吧?” 赤松绎已经俯下去的身子一顿,这才反应过来这里还有人类,放弃手中的狼,交给安荣。 男人起身后看似淡然的给了林霄一个眼神,他当即一个闪身冲到濯梦桃身边将她控制住,这下她才算是真的跑不了了。 濯嘉平一颗心还悬在叶懋英身上,妹妹就已经被血族团团围住,他们兄妹俩是彻底走不了的。 福泽连忙拉着小姐回去上药,她才不在乎什么狐族什么狼的,于他的眼里只有小姐一人,就算是天塌下来她也不在乎,只要小姐好好的。 赤松绎一言不发的为女孩上药,屋子里的气氛凝结成冰,叶懋英只觉得身上一股子寒气,很是有些不舒服,便尝试打破这样的温度:“眼下这情况怕是送不走她了,只怕她出了郡主府会不受控制。” 男人抿着唇:“嗯。” “我想着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你的意思是从玉王处下手?” “嗯,玉王在王府里,只要我们一个不注意,濯梦桃就有可能再次潜入,到时候只怕是不好挽回。” “那我悄悄将他接走,只要他离开王府,濯梦桃多半寻不到他。” “可将他藏在哪里呢?” 男人冷眸微转:“不如去赤松府可好?” 女孩颔首表示赞同:“是个好主意,赤松府里有无数血族坐镇,还有不少野兽,想来濯梦桃不敢轻易靠近。” 说干就干,两人雷厉风行,当日便上门将玉王接走。 入了赤松府,就算是她濯梦桃有飞天遁地之能也是无用。 只是玉王在赤松府住下,里里外外都是血族,难免对他垂涎欲滴,好在这些人常年吃些动物的血,因此也比较好忍受,没有出现对他图谋不轨的人。 不过自打玉王进入赤松府开始,叶懋英就时不时要去瞧上几眼,这天她一如往常跨入赤松府大门,刚走到内院廖观便前来相迎:“郡主。” “赤松绎呢?” “在里屋呢,说是寻了几个法器,正研究呢。” “三哥呢?今日可有好些?” “还是老样子,不爱说话,也不爱出来走动,除了每日晨起会在院子里练武以外,没什么动静。” “那我先去看看三哥吧。” 与此同时,北寒,边界。 小女孩一个人坐在海边,盯着不远处海中的几只鲨鱼垂涎欲滴。 “殿下,您想吃鲨鱼,我去猎几只来吧?” 女孩白皙滑嫩的肌肤在日光下散发着刺目的光芒,宝蓝色眼眸深邃中浮上一抹倦意:“我已不是公主,夫人不必如此称呼我。” 白语芙端着一小份鸡血走了过来:“公主...小姐你这是何苦呢?离开皇室后,就连北寒也走不出去,从前的你是个多快乐的孩子啊?现如今...” 她不忍再说下去,唯恐勾起女孩伤心事。 可女孩却扬起一个勉强的笑容,接过白语芙手中的鸡血说道:“如今这般也挺好的,至少不用再为皇室卖命。”女孩说着,忍着嫌弃也要将鸡血饮下。 白语芙长叹一声,眸中满是不忍:“可你与君上是相辅相成,没了他,你连只鲨鱼都猎不到,他没了你,谁都可以挑战他的权威...” 女孩放下茶盏,舔了舔嘴角鲜红的血渍:“他忍心将我赶走,我为何还要在乎他的生死?” 白语芙欲言又止,抿着唇半晌没有动静,赤松洛风疑惑问道:“怎么了?你今日怎么吞吞吐吐的?” 话音落,妇人尽力唇角上扬,故作无事:“没事,不过是想着这鸡只剩下一只,明日该吃什么才好?” 女孩小手一挥,笑言道:“这有何难?不过就是些吃食罢了,没了鸡还有兔子,昨日我看到山上有两只雪狼,你我合力,我就不信还吃不到一只狼!” 第110章 天性使然 天朝,赤松府。 “听闻你近日来都没怎么出门,我让人准备了些书籍,也不知你喜欢看什么,就都拿了些。” 叶懋英一边让福泽将书都安置在房间里,一边坐下来看着玉王。 男人有些颓废的样子,就连腰杆也没有之前笔直,说话时有气无力的,倒像是刚刚大病初愈的模样。 “我就是没什么精神,过几日会好的。” 女孩环视了一圈这屋子里的陈设,发现这里虽说摆放着许多值钱的物件,但桌上的烛火却是全新的,显然未曾用过。 “三哥成日在这里想必是无趣,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的马车,过几日就将她送走,到时你就可以回到王府...” “谢谢你。” 还不等叶懋英说罢,玉王轻声打断了她的话。 女孩一愣,颇有些无地自容:“三哥这般便是客气了,原本此事因我而起,三哥无辜牵连,是我的不是,你没同我计较我就很感激了,怎么能当的上一句谢呢?” “是我的错,原本这次出征的主将是我,可我新婚不久,常家极力反对,同我母亲轮番劝说,这才让我推辞出征,若这次去的人是我,也就不会害得你失踪了...” 女孩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只因事实如此,她是被强行推上的主将位置,也是被迫出征。 “三哥不必自责,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吗?一根头发丝也没少呢。” “郡主。” “嗯?” “若是我可以避免一场纷争,我愿意跟她走。” 叶懋英一惊,不可思议望着三哥:“你说什么呢?你是陛下最看重的儿子,陛下是不会让你走的。” “可狐族不是好相与的,若是惹恼了她,还不知会给天朝带来何等灾祸。” “你...你知道了?” “是。” “是有人告诉你的?” 男人摇摇头:“没有人告诉,这几日我在这里想明白了很多,那人可以深夜潜入王府不被发现,必定不是泛泛之辈,又让我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她的眼睛何等深邃,是常人没有的,我记得古书中有关于狐族的记载,虽说只是寥寥数语,也没人真正见过,可唯一能解释的也就是这般了。” 叶懋英震惊中感到无比佩服:“三哥聪慧,的确如此,他们是狐族,并非人类。”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既然他已经猜到,便就说明才好。 男人抬眸,充满疲惫的眼眸中满是坚定:“让我去吧!” 女孩柳眉紧蹙:“你...你难道真的想离开这里?” 男人摇摇头:“不是的,我虽说不知狐族究竟有多强大,可我知道,他们的能力不是常人能匹敌的,若是引得他们不满,只怕是会牵连更多人,与其如此,倒不如牺牲我,任她处置,我不反抗就是了。” 男人的声音愈发的小下去,最后几个字险些连自己也没听清。 叶懋英不敢相信从前不可一世的三哥哥,在战场上浴血拼杀也毫不畏惧,甚至有一次断了一只胳膊,险些没了性命,若不是自己搭救,只怕他早就是个残疾,就算如此他也从未喊过一句疼,未后退半步,如今却愿意牺牲自己,去讨好狐族? 这与将他的尊严踩在脚下又有何区别? “即便是我答应,陛下也绝对不会允许你离开这里!” “只要你答应就够了,我自有办法说服父皇。” “不行!!我绝不答应!!!” 女孩拍案而起,不为别的,就为着狐人是天下大忌! 若是被血族知道他跟濯梦桃成婚,势必是要生出个孩子来,那么血族那些宗老说不准就会牵连整个叶家。 叶家是天朝命脉,没了叶家,天朝多少百姓都将遭到死亡的威胁!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用生命保护的百姓最终死在自己的愚昧之下!她不能!也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郡主?” “你别说了!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别说是跟濯梦桃离开天朝,就是踏出这个府门你也做不到!” 女孩扔下这样一句绝情的话拂袖而去,到门口还不忘吩咐福泽:“你去告诉安吉,让她把这个院子给我围起来!绝不允许他踏出这里半步!” “是。” 福泽虽说不解,但还是乖乖照做,不出一刻,这里便被安吉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别说是大活人,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玉王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不行?难道真的要看着百姓因着自己而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吗? 这不是叶懋英的性格,也不是他玉王殿下能做出来的事。 可他如今连这个院子也出不去,更别说其他,实在是力不从心。 来到云松堂,林霄恭敬行礼,叶懋英目不斜视直接忽略他的存在,径直跨入房门。 来到房间里,女孩气恼的一屁股坐在宽榻上,小脸气鼓鼓的,一看便知是受了气的。 “什么人惹得你如此不悦?” 男人放下手中的一个精致的匕首,来到女孩身边,看着她小脸通红,实在是可爱极了,真想一口咬下去。 “还能有谁?!” 女孩怒火中烧,此时的她看到谁都不顺眼,恨不能一把火烧了这赤松府。 男人见状当即明白所有:“他心系百姓,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 “可他是皇子啊!就算濯梦桃有再大的野心,也不该将注意打到他的身上!” “她是狐族,本身就是自由惯了的,看到喜欢的就想据为己有,这是他们的天性。” “狗屁天性!你也是吃人血的!怎么不见你肆无忌惮的杀人?我天朝就算再不济,也轮不到她来定人生死!” 这话说的赤松绎忍不住轻挑眉,下意识凑近了几分,呼吸间女孩身上浅浅的梨花香悄然钻入鼻尖,使得男人贪婪闻嗅:“梨子味道的你,想来很好吃~” 女孩一愣,深吸一口气,这才想起自己昨夜沐浴用的水好似撒了花瓣,只是她一心想着狐族的事,没怎么在意。 “应该是昨夜的水里...” 男人没忍住,纤长雪白的手指撩动女孩鬓边青丝,眸中更甚一抹痴迷之色,好似眼前这女孩便是天下最美味的点心,错过可 第111章 养大再吃 男人贪婪闻嗅,女孩一时间有些不适应这般亲近的举动,下意识闪躲一分,却被男人一把揽住她纤细白嫩的脖颈,迫使她无法逃脱。 男人越发靠近,女孩就越觉得不安,小手不由攥紧,想要推开他,却无能为力。 男人的力气很大,不是她可以相媲美的,她尽力扭动的身子,妄想摆脱,却被男人略带沙哑的声音叫停:“再动,就怕我会忍不住咬下去!” 女孩身子僵硬到极点,别说是挪动一分,就连呼吸都极力隐藏:“你...你不会是要...” 话语间,男人的鼻尖已经凑近她的喉间,沉醉其中的他已然好似将女孩的性命抛诸脑后:“是你说我生来嗜血,倒是让我想起已经许久没吃过肉了...” 女孩眨巴着水眸,一片空白的脑袋拼了命的转动,脑海中只回荡着一句话:“给他?死了怎么办?不给他?死了怎么办?” 总之就是一个死字,难道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不过转念一想,如今的她没有母亲,更没有父亲的疼爱,好不容易成了郡主,却连自己的封地也没有,皇帝看似宠爱她,却只是将她当做一个稳定朝纲的工具而已,除了嫁给赤松绎,好似也并未有什么可留恋的? 而现如今,赤松绎想吃了她,倒不如就让他吃了便罢,此生也算是无憾了... “那...那你轻点...我...” 还不等她说完,颈部传来一阵冰寒如骨,她能清楚的感受到獠牙刺破肌肤的麻木,就连意识也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好似都在慢慢变淡,呼吸逐渐困难,直到四肢百骸失去知觉,身体逐渐软了下去... 就在她不自觉向后倒去,整个人就像是被淹没在深海之中,忽而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紧紧揽住她腰间,想她一整个拥入怀中。 她大着胆子睁开眼,面前棱角分明的惨白面孔带着一抹疑惑浅笑:“你怎么了?” 女孩蹙着眉,用力眨动双眸:“你...你不是...” 她努力抬手探上自己喉间,只摸到一块平滑的肌肤,除了感到一抹冰寒以外再无其他。 女孩垂眸看着自己颤抖却干净无瑕的手指:“你...” 男人薄唇勾出一抹戏谑的弧度:“我什么?” “你...” “你的血于我来说是良药,若这么快就将你吃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女孩睁着不可思议的大眼睛,满是疑惑的问道:“你没有要吃我?” 男人坐直了身子,不解道:“为何要吃你?” “那你还...” 男人凑近了几分,魅惑又充满少年气息:“我什么?” 女孩咬着牙,小脸红到一个顶点:“那你还离我...离我那么近...做什么?” 男人吃笑出声,冰凉手指探上女孩因紧张而涨红的脸颊上:“我还等着娶你入门呢,怎会吃你?不过是重温一下从前吃肉的感觉。” 女孩这才明白,原来赤松绎对她已经可以超越天性,即便是任何血族都无法抗拒她的血,可在赤松绎面前,还是她的性命更重要。 想明白一切的叶懋英有些气恼:“想吃肉啊?美得你!老老实实吃你的素吧!” 男人笑着,眼神里满是宠溺:“好~我吃素,吃一辈子也愿意,只要你是我的!” 女孩羞愧的垂下头,她不知道自己的血对于血族来说是多大的诱惑,可她知道,如今的自己就像是赌桌上的筹码,只有在赤松绎这个赌徒手里才是安全的,只要遇到别的赌徒,她就只有一死,再顺带挑起两族争端,导致天下大乱。 因此现在的她只有全心全意依靠在赤松绎身边,只有这样,她才是安全的,天下子民才是安全的。 两人来到院子里看着几只孔雀在草丛里寻找食物的影子,叶懋英不解问道:“你有多久没吃肉了?” 男人淡然回应:“记不清了,自打回到北寒就再没吃过。” 他说的轻松,可这过程却极其艰苦,是一种漫长的折磨。 就像是染上毒品的人突然间被迫脱离,五脏六腑都扭曲在一起,让他痛苦难忍,最难熬的时候他甚至想要直接焚烧自己,以求解脱。 可还好,他最终还是坚持下来,也是因此,他被先皇看到骨子里的坚韧,实非常人可比拟,这才决定将北寒皇位传给他,放心的将子民交给他。 “那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没有想吃了我的冲动吗?” “有,你的血不是血族能忍受的。” “那你是如何忍下的?还帮我生火,给我送来衣服,教我认字,授我武功?” 男人笑着打趣:“自然是想养大了再吃。” 女孩噘着嘴看向他,好似很是有些不满的样子:“怪不得濯梦桃总是说你冷血!看来是真的!” 男人无奈,却也由着她,谁让他无法逃脱她的魔抓呢? “我的确冷血。”他转眸看向女孩:“你是温暖的,便足以。” 女孩没忍住没笑出声,可转念一想,他都要吃我了,我还这么高兴做什么?便也就故作生气的说道:“我可不暖!世人皆说我杀人如麻,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与我而言,你比山川之月更美,比晨曦之阳更暖,是这世间谁也无法替代的存在。” 这突如其来的深情告白让女孩羞红了脸,拧着眉不悦道:“青天白日的,说这个做什么?” 男人笑得畅快,忍不住凑近了几分,低声轻语:“那就等夜深人静再说!” 女孩伸手推开男人:“不害臊...” 男人却大方一笑:“怕什么?反正你迟早都是我的!” 男人俯下身,紧紧盯着女孩的眼眸里满是痴情,或许只有这般看着她才是最真实的。 他从前总是活在阴霾里,暗无天日的心海不见半点生机,就这般在世间游荡了近百年,直到女孩的出现,他才终于尝到希望的滋味,他不舍放下,也不会放下。 “君上,郡主,狐族来人了。” 林霄来报,不惜打破两位主子浓情蜜意的时刻,只因此事实在棘手。 第112章 远道而来 “这么快!” 林霄的话让两人皆大为震惊,他们知道濯家会来,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看好祁泓晟,莫要让他离开府门半步!” “是!” 两人当即赶回郡主府,而濯梦桃身边已经多了不少人,这些人里,只有濯家几人叶懋英从前见过,剩余乌泱泱一群人都是生面孔,这就让叶懋英有些犯怵。 这么多的人全部赶来,很显然是来向他们要人的,看来此事颇有些难办。 叶懋英迎上一个端庄得体的笑容说道:“见过濯大叔,婶婶,不知几位前来,未能远迎,实在抱歉。” 赤松绎这个血族在一群狐族中间倒是显得尤为突兀,只不过他们身上的气味实在是让他难以忍受,一个濯梦桃就已经够让人焦头烂额,现在更是来了一群。 男人攥紧了拳头,狠狠吞咽才勉强忍下些许,幸亏他常年游历人间,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环境,不然还真不知这里会不会变成一片尸山血海。 濯家父亲虽说是来为女儿撑腰的,但看在郡主的面子上也不得不态度放缓一些:“你回京数日,也没来一封书信,我们担忧的紧,就想着来瞧瞧,也好放心些。” 叶懋英见状,当即明白虽然濯梦桃一心想要玉王,但好在濯家人还不愿扯破这层窗户纸,至少表面上还是和睦的,也没有想象的那般糟糕,不由松了一口气。 “劳大叔惦念,是懋英的不是,回京后事情繁忙,实在不得空传信出去,还劳您亲自过来,是我的不是。” 男人摆摆手:“无妨,不过是我们年纪大了,希望你们这些小辈都能得偿所愿,别的也就不多奢求。” 女孩迎上一个不那么好看的笑容,勉强自己定下心来:“长辈的意愿,我自当竭尽全力。” 濯夫人却不信这话,冷笑道:“你若当真竭尽全力,我们又怎会出现在此?” 女孩勉强上扬的嘴角一僵,很快调整呼吸说道:“婶婶说笑了,您诸位远道而来,我自当好好招待一番,定不会失了地主之谊。” 濯梦桃想说点什么,却被哥哥拦下,眼神示意她莫要插嘴,她也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咽下去,气鼓鼓的站在一旁。 看她没有诚意,濯大叔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说道:“行了!你我也别打什么哑谜,你知道我们为何来此!既然玉王已经和离,倒不如就成全了桃桃,就当是你报答我们的救命之恩也好。” 这倒是为难了叶懋英,她是绝对不可能将人交出来的,也就只好陪着笑脸:“大叔您也知道,我们人类自有自己的规矩,三哥哥是皇子,将来或许会继承大统,就让他这般跟你们走,对我天朝万万子民也是不好交代,还请您莫要为难我。” 男人眉梢微挑:“你这是不打算交人了?” “不是我不肯,实在是规矩森严,我只不过是一个外姓郡主,与皇室八竿子打不着,皇子的动向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好!那就让你们的皇帝给我一个交代!” 还不等叶懋英有所反应,狐族上下三十几口人全部揭竿而起,作势就要离开郡主府。 眼看着他们就要跨出门槛,叶懋英下意识大喊道:“拦住他们!” 顿时,四面八方涌来无数血族,不仅将狐族团团围住,也吓到了她身边的福泽。 “小姐!” 女孩颤抖的躲在小姐身后,满屋子血族狐族,就连身为人类的叶懋英也有武功傍身,只有这名侍女手无缚鸡之力,若是真的打起来,她连自保的本事也没有,自然是害怕的。 叶懋英将她死死护在身后:“别怕,不会有人伤你。” 福泽被吓得脸上没了血色,整个人颤抖不止,与这些异族来说,还真是个废物。 话语间,双方缠斗在一起,虽说血族有金刚不坏之身,可狐族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不仅有各种奇门遁甲,还能从任何想不到的地方发出暗器,就连发 丝里也藏了钢针,就算血族再厉害,也是避无可避。 赤松绎全程挡在叶懋英身前,只要是靠近她的人都不会得逞,这也让女孩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双方上百人,从屋子里打到院子外,无数人类侍女躲闪不及,有的被巨大的力量掀翻,有的则快速躲至墙边,有的眼疾手快,早就脚底抹油跑了。 郡主府里顿时被一层阴霾笼罩,血族拼尽全力也无法阻止他们,最终还是让他们有机可乘,趁着几人拖住他们,濯家众人趁乱翻墙而出,朝着皇宫而去。 眼看着事情闹大,叶懋英当即反应过来,连忙吩咐身边安吉:“你快去让于飞拦住他们!” “是!” 在百姓面前血族不宜出手,皇帝给她的侍卫就派上了用场,之前他们总是镇守着郡主府,成日无事可做,这下才算是能活动筋骨。 狐族走后,叶懋英才有时间问上一句:“他们是如何进来的?” 安荣满脸不悦:“自然是翻墙!门口的侍卫什么也没发现,还是守在门口的血族侍女发现的。” 安吉跟着应和:“他们也太狡猾了,真不愧是狐族!知道不走正门,就偷偷翻墙进来,简直没将君上放在眼中!” 几人说着,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福泽已经被吓破了胆,呆呆看着面前这几个熟悉的面孔,可他们说的话她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什么狐族?什么血族?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安吉率先发现福泽的异常,眸底闪过一抹自责,给了安荣一个眼神,这时两位侍女才发现她们竟然当着人类的面说这些,坏了规矩。 叶懋英也发现福泽抓着她胳膊的手颤抖的厉害,这才反应过来身边还有一个人类呢,心中暗道不好,猛地回首才看到她已经毫无血色的脸和忍不住颤抖的双唇。 “你们先退下吧。” “是。” 安吉安荣两人退了下去,叶懋英还是有些不放心,又接着道:“你也先出去吧,我与福泽说几句话。” 赤松绎虽觉得有些不妥,但还是乖乖照做,毕竟自己这个血族可是在传说中会吃人的怪物,她害怕也是正常的。 第113章 万事有我 等到屋子里就只剩下叶懋英主仆两人时,她才将早已吓到魂飞魄散的福泽引到宽榻上坐下,慢慢与她说明这些诡异的事情。 “原还想着怕吓到你,一直没与你说明,没想到今日因这几个狐族漏了馅。” 福泽吓得脑袋里一片空白,跟着呼吸也没了节奏,忽快忽慢不说,手心里更是被汗水浸湿。 可反应过来的她第一件事不是逃跑,也不是迫使自己接受现状,而是一把抓住了小姐的手确认她是否还有温度。 叶懋英见状当即明白她的意思,连忙出声安慰:“放心,我还是你的小姐。” 安抚好福泽的情绪,叶懋英也不得不嘱咐几句:“我知道这很不可思议,但你要守口如瓶,切不可让任何人得知他们的身份。” 福泽慌忙间连连点头:“嗯嗯!奴婢知道!奴婢保证一个字也不会说。” 叶懋英欣慰的轻拍她忍不住颤抖的手背,深知这样的事情就算是发生在谁的身上也是难以接受,得知自己身边的人竟然并非同族,不仅如此,还随时都有可能将她当成点心吃下肚,福泽还能清醒的与她说话就已经很好了,没晕过去已然是万幸。 不多时于飞回来禀报:“郡主!” “怎么样?” “他们进不去内宫,在宫门外叫嚣要拆了宫门,御林军赶到将他们阻拦,可他们各个轻功了得,已经跑了。” 叶懋英长叹一声:“此事怕是瞒不住,去备马车,即刻入宫。” “是!” 于飞告退后,叶懋英还是放心不下福泽:“你就别去了,方才受了惊吓,在府里等着我就好。” “不!”福泽拼了命的抓着小姐的手腕,眼神里满是坚定:“奴婢要跟着伺候小姐!奴婢绝不是胆小怕事之辈!” 有此忠仆,叶懋英也算是欣慰的:“我知道你从来都是勇敢的,只是此事事关国家大事,你即便是入了宫也进不去御书房,还是乖乖在家等我,很快回来。” 福泽这才缓缓松开手,眼睁睁看着小姐跨出房门,却依旧忍不住大喊道:“小姐一定要回来!” 或许她之前以为小姐只是去打仗,去送死,去拼命,可如今她才知道,原来这世间并非只有人类,那些只有在传说中才得以一闻的种族是真实存在的。 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小姐与一群想要吃了她的人在一起,随时都会有丧命的危险,是她无法反抗的,或许不知什么时候,小姐就会彻底离她而去,再也不是从前的小姐了。 上了马车,叶懋英才有机会一问:“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安吉跟在马车旁回应:“不知,不过我们的人已经追上去,想来他们跑不远的!” “那就好。” 女孩忧心忡忡,赤松绎下意识靠近几分,轻轻搭上女孩的手宽慰道:“此事虽说有些棘手,但好在并未殃及到皇室,还有挽回的余地。” 她深深叹息,抬手探上自己胸前:“我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男人将女孩的小手握在掌中,冰冷的温度让她霎时间安静下来:“不论发生何事,还有我。” 女孩抿唇浅笑,只有在赤松绎身边时她才会感受到这种有所依靠的感觉。 马车很快到达皇宫,门口的侍卫见到郡主府的马车并未阻拦,一是因着叶懋英有皇帝的御令,随时都可随意出入,二是方才的闯宫,八成郡主是听到风声才着急赶来。 在京城,叶懋英的脸就是最好的凭证,不论任何地方她都可以进出自如,也是皇帝给她足够的信任。 两人快步来到御书房,甘公公满脸焦急上前相迎:“郡主,您来了。” “嗯,陛下可愿见我?” “陛下方才召集了诸位臣公,还未到,现下正等着您呢。” “知道了。” 沉重的木门被缓缓推开,叶懋英并未着急跨入门槛,而是先尽量平复自己躁动不安的内心,毕竟此事因自己而起,若是陛下想要平息狐族之愤,她也只能泰然接受。 男人看出女孩的踌躇,微俯身凑近几分低声道:“别怕,我陪着你。” 女孩转首看向身边男人出尘到没有一丝瑕疵的面容,或许真的死了,就能成为血族,与他相守千年也不错。 来到殿中,叶懋英一如往常微蹲行礼,赤松绎则一改往常的谦卑模样,毕竟已经成为皇帝,只颔首即可。 “参见陛下!” “懋英来了,坐吧。” 皇帝异常淡然使得两人皆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听话的落座。 皇帝并未像从前那般高坐龙椅之上,而是走到两人身边落座,甚至亲手为赤松绎倒上一盏香茶,叶懋英惶恐不已,不敢抬眸直视皇帝,赤松绎却淡然接过茶盏。 悠然且诡异的茶香让他剑眉微蹙,一股不好的预感腾升而起:“这是...” 皇帝尽显沧桑的脸上带着看破世间的笑意:“即为血族,想必这冰蚕牙更能入口。” 皇帝的话让叶懋英眉头紧蹙,他竟然知道赤松绎的身份! 赤松绎端着茶盏的手微顿,垂眸看着清冽到没有一丝杂质的茶水,心中对面前这位人类皇帝有了不一样的认知:“陛下心明眼亮,是我从前有眼无珠了。” 皇帝却摆了摆手,很是谦虚:“血族早已不是传说,不过你的毅力我很佩服,不愧是能荣登大宝人,北寒有你,实乃幸事。” 赤松绎难得谦虚一次:“陛下谬赞,我不过是习惯了吃素的生活而已,算不上毅力惊人。” 寒暄过,便是该说正事的时候了:“我知道你们今日前来所为何事,狐族肆意妄为,竟敢公然挑衅我天朝,这一仗势必逃不过。” 叶懋英震惊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好在有眼眶的束缚:“陛下知道他们是狐族?” 皇帝无奈浅笑:“狐族常年穿梭在天朝各部,伤人事件层出不穷,我也从未想过计较什么,只是他们不该将手伸到京都来!” 第114章 请战 原以为血族与狐族的存在只是传说,没想到什么也逃不过皇帝的眼睛。 “陛下。”叶懋英站起身,双腿一弯,毫无预兆的跪了下来:“此事因我而起,我会负责到底!定不会叫皇室牵扯其中!” 赤松绎剑眉紧蹙,下意识想要搀扶叶懋英起身,却碍于天朝皇帝在此,抬起的手又放下,心疼看着女孩低垂的眼眸。 皇帝长叹一声:“此事与你无关,先起来吧。” “谢陛下。”虽说不知陛下为何说这件事与她无关,但还是选择谢恩起身,重新落座。 皇帝伸手拿起桌上一本厚厚的记录递到叶懋英面前,她顺势接过,一边翻开来看,一边说道:“这些是前朝开始记录在册的关于狐族的所有事件,一开始人们都以为是狐仙显灵,百姓多有敬畏,总是避之不及,甚至有的地方还会举办祭祀,以祈求狐仙的保佑。” 这上面的数字每一个都触目惊心,一开始一年只有三五起,可近年来已经发展成为上百起,每年都有不少百姓因狐族而丧命。 皇帝接着说道:“原以为是有人故弄玄虚,可近年来狐族伤人事件屡见不鲜,我也起了疑心,让人暗中调查原委,这才发现蛛丝马迹。” 叶懋英越看越心惊,越看越觉得自己实在是井底之蛙,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一味的往前冲。 “狐族对人类虎视眈眈多年,虽说不知因何,但他们的手已经伸得很长,每年都会从人类手里拿走不少东西,虽说大多都是些吃食瓜果什么的,其中也不乏一些稀有的矿物,可长此以往,百姓们也受不住这般亏空,多少人流离失所,无处可去。” 皇帝说到这,满是倦意的眸子里浮上一抹杀意:“这次狐族入京不过是借着你的由头而已,不论你会不会被他们所救,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都会向人类开战。” 叶懋英一把将手中的记录重重合上,咬牙切齿道:“他们竟然一开始就在算计我!” 赤松绎不忍看到女孩气坏自己,遂轻声安慰道:“他们是狐族,要比你想象中聪明的多,不必自责。” 皇帝应和道:“的确如此,狐族百年来一直都在想法设法试探天朝虚实,这次怕是早有准备,不然也不会来的这么快。” “陛下打算怎么做?” “两族恩怨,是时候该做个了结。” “可我们才经历过一次血战,还有能力与之相对抗吗?” “天朝的兵力也不算弱,即便是经过几场大战,好在未能伤到筋骨,狐族毕竟只是在南边,他们向来不够团结,应该不足大患。” 叶懋英沉思片刻,再次起身跪地,只是这次不是为了请罪,而是请旨:“请陛下允许臣带兵应敌!” 皇帝侧目看向赤松绎,犹豫片刻,回应道:“你即将成婚,还是不劳你费心了。” 赤松绎也是这般想,因此并未发表任何言论。 可叶懋英却执意如此:“此事说到底还是因臣而起,若非臣失策,也不会叫他们钻了空子,臣自愿领兵,弥补过失,还望陛下准许!” 女孩俯身下拜,看上去决绝非常,皇帝也不好太过执拗,只好由着她:“好,既然你愿为国效力,我也不好拒绝,只是有一点,你一定要珍重自身,避免与狐族正面交锋,送命的事,自有别人去做,你只要在后方支援即可。” “是,多谢陛下提点。” 而后,诸位武将到达,开始了长达一日一夜的商讨。 他们翻遍古籍,只为了寻找狐族的弱点,叶懋英也积极配合,将自己了解到的一切和盘托出,就连赤松绎也稍有提醒,这就让人类对打败狐族多了几分信心。 与此同时,叶府。 冯静微一如既往在佛堂里念了一日的经书,外面蝉鸣之声环绕其中,不乏蚊虫偶然间落在她捏着佛珠的手背上,她也只是将其赶走罢了。 “大娘子慈悲为怀,只是不知为何要帮我?” 寂静无声的佛堂里猛然出现一清亮的女子的声音,冯静微并未抬眸,依旧敲击着木鱼:“姑娘误会了,我从未帮你,只是在帮我自己而已。” 女孩冷笑出声,缓步来到香炉前,捏起三根长香在烛火上点燃:“你究竟与她有什么仇怨?” 长香点燃,袅袅青烟盘旋而上,女孩俯身三拜,长香插入香灰之中,抬眸冷冷盯着佛像之眸,就好似完全不将佛祖放在眼中,毫无敬畏之心。 冯静微缓缓抬眸,放下手中木锤缓声道:“与你何干?” 女孩转过身来,垂眸冷言道:“的确与我无关,不过是想知道她到底如何开罪于你,竟然让你不惜与狐族勾结,就不怕我们将你供出?功亏一篑吗?” 妇人抬眸,眸底满是清冷与戾气:“你不会!” 女孩歪着脑袋疑惑:“为何如此笃定?” 冯静微缓缓起身,将手中佛珠一圈圈缠在手腕上:“一旦我暴露,你们的藏身之处就会被发现,我家这位二小姐可不是个善茬,如今她又有北寒国君相助,你不会冒险,也不能冒这个险。” 女孩不自觉笑出声:“看来你还是个聪明的!放心!此事若成,我接你回青丘,想要什么都给你,不会叫你白忙一场!” 妇人垂眸浅笑:“不必,我只是想让她死,别的什么也不想要,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女孩有些意外,却也不愿再多一个拖累,这般也好。 “好!既如此我便不再多提,只是我们现在住的地方还是不够隐秘,只怕赤松绎会发现,还请你再帮我们安排一个别的住处。” “没问题,我在城南有几家私产的铺面,那里有相连的地窖,里面宽敞,够你们住了。” “告辞!” 女孩闪身离开,冯静微抬眸看向佛祖金身,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日日礼佛的缘故,这佛像看上去倒是比往日更加慈悲了些。 她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若是真有佛祖,又怎会让这世间被污泥掩盖?” 第115章 彗星冲月 深夜,皇宫。 太后深夜无法安睡,总是觉得心慌难忍,便想着起来走走。 “太后还是睡不着吗?” 老妇人在宫人的搀扶下漫步在长廊处,看着脚下湖中锦鲤也没了生机,慵懒的摇晃着尾巴。 “我总觉得心慌的很,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吃的有些油腻的缘故。” “那奴婢明日让膳房送些清淡的饮食过来。” 太后微颔首算是应下,可看着红鱼却越来越觉得晕眩,索性抬眸望向无尽的夜空。 “今夜繁星满天,想来明日定是个好天气呢。” 宫人说着,还不忘伸手指着划破夜空的流星:“您快看,是流星!” 太后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觉得雾蒙蒙的,或许是年纪大了,看什么东西都有些老花的缘故。 只是漫天繁星之中不乏出现几个不安分的,有一颗极其亮眼,却直直朝着月亮冲过去。 太后被这一幕惊到:“是我看错了吗?那是彗星冲月吗?” 宫人扬起脑袋仔细的瞧,却并未见到什么彗星冲月的景象:“太后怕是看错了,并未有彗星冲月。” 太后盯着那月亮久久不能回神,半晌才失神般呢喃道:“但愿是我老眼昏花。” 经过两天一夜的商议,天朝最终决定出兵二十万迎战,叶懋英作为副将在后方镇守,这场仗终究是一场血战。 回到郡主府后,叶懋英说有些累,想洗个澡,赤松绎亲自为她备好热水,贴身的衣物也要仔细检查,避免有人在里面藏什么东西,毕竟叶懋英可以这次出征的重要人物,保不齐就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她下手。 好在衣物都很干净,就连一根针也没找到,叶懋英来到暖阁,赤松绎亲自为她脱下外袍,女孩垂着头很是有些害羞:“我自己来就好了。” 男人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轻声说着:“转眼你又要上战场,我身为北寒的人不好明目张胆的跟着,让我多看你几眼可好?” 女孩无奈:“我是去打仗,又不是送死,还要回来的。” “我知道...” 知道,可就是万般不舍。 女孩转头看向男人问道:“我一直都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 “我记得你不是个会撒娇讨好的人,怎么这次回京路上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她说的自然是赤松绎可怜巴巴望着她说:“你当真舍得让我下车吗?” 男人耳根子一红,抿着唇,转身将手中的外袍挂在屏风上。 女孩看出他的羞怯,但还是忍不住追上去问:“到底是因为什么?” 男人这才结结巴巴的说出:“是洛风...她教我的...你...不喜欢吗?” “噗嗤—哈哈—”女孩忍不住笑出声:“她是不是告诉你,女孩子都不喜欢冷冰冰的男人?” 男人一惊:“你怎么知道?” 女孩仰起小脑袋,自信满满的说道:“我还知道,你让人寻了好些话本来,照着上面的样子学,结果学的四不像,差点恶心吐了我!” 男人被说的无地自容,简直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你不喜欢,我以后都不这样了...” “谁说我不喜欢了!” 男人震惊抬眸,蓝紫色眸子止不住颤抖。 女孩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容,这笑容里好似掺杂着浓浓的缱绻:“你愿意为了我改变,我当然喜欢,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男人怎么也没想到,世人眼中不可一世的女将军竟然也是个小女孩,洛风说的没错,如此真的可以讨她欢心。 与狐族的战争一触即发,只是狐族就像是消失一般,天朝的战书也不知该送到哪里,这可是让叶懋英感到深深的不安。 “你说他们会去哪呢?” 安吉回应:“我们的人跟着他们到了城外,只是只有寥寥几人,其余的也不知躲在哪里。” 赤松绎蹙着眉,觉得此事有诈:“莫非是跑了?可他们不远万里前来,又怎会轻易离开?” 女孩跟着应和:“难道是藏在附近的什么地方?想要伺机而动?” 男人颔首:“有这个可能,狐族生性狡诈,怕是不会与我们正面冲突。” 女孩有些失望:“商量了许久,还以为这次可以打的他们不敢进犯,没想到人家躲着不见。” 男人垂眸思索片刻,冷声吩咐道:“林霄。” “在。” “你让人去找,附近的几个城镇都不要放过。” “是。” 皇帝这边也收到同样的消息,战书被原原本本送回来:“真是奇怪,既然都已经准备好开战,为何又避而不见呢?” 二皇子阳王跟着缜密分析:“难道是他们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因此躲在暗处,等我们先下手。” 皇帝眉头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敌暗我明,若是他们想在背地里做什么小动作,只怕我们不能及时发现。” “郡主的人已经出城搜寻,只是这几日还未有消息,就算他们是狐族也不该藏匿的如此之深,连父皇给她的精卫都寻不到蛛丝马迹。” “难道说这人还在城里?” 皇帝一句话拨开云月,阳王恍然大悟:“是啊,若是他们在城中,我们就算是将整个天朝翻遍也无济于事。” “狐族向来狡猾奸诈,说不定就在城中,给我们来灯下黑这一招。” 皇帝想明白这一点,当即派兵开始在京城之内搜寻,可一连三日还是没有任何进展,不得已就连各位官员的府邸也仔细盘查。 此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更是闹得城中人心惶惶,不少官员皆闭门不出,就连平日的走动也免了。 郡主府。 “小姐,这几日城中到处都是士兵,四小姐派人来问,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福泽也跟着忧心不已,只因这次的敌人实在难缠。 叶懋英放下茶盏,抬手探上身边已经裂成两半的古琴浅声道:“叶府有没有加强防备?” 福泽颔首:“小姐派过去的人日夜看守,未有任何可疑之人。” “那就好,告诉四妹妹,叫她安心在府中待着,没事别出门即可。” “是。” 福泽跨出房门,正巧碰上从外面回来的安荣。 “启禀皇妃,六公主来了。” 叶懋英柳眉微蹙:“她怎么来了?快请进来。” “是。” 第116章 瞒不过 祁嘉澜今日打扮的很是素净,简朴婉约,倒不像是往常张扬的性子。 “英姐姐。” “你来了,快坐,正巧我这里有些新做的果子,想来你喜欢,快尝尝。” 祁嘉澜倒是情绪不高的样子,并未着急用果子,而是拉着姐姐的手说话:“听闻要打仗了,可未见出兵,我就想着来问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祁嘉澜这样问,叶懋英便知道,皇帝对外隐瞒了狐族的事,众人还以为只是普通的战事又起而已。 既然皇帝不想将事情闹大,那她也只好顺着皇帝的意思:“就这点事,还劳动你亲自出宫一趟。” “原以为是我小题大做,可出了宫才看到街面上到处都是士兵,闹得城中人心惶惶的,百姓也见不到几个,我就知道,定是出了大事。” 叶懋英尽力挤出一个笑脸来:“没什么大事,不过是还未准备好罢了,陛下的意思是谋定而后动,并未着急出手。” 祁嘉澜才不信这些话,她虽说是内宫的公主,可并不傻,这些事终究瞒不过她。 “英姐姐你就别跟我打哑谜了,若是小事,父皇又怎会出动内宫的禁军去巡城?” 叶懋英眼看着瞒不过,却也不想让她牵扯其中,也只好硬着头皮编故事:“那是因着前几日宫中出现几个刺客,意图盗走军防地图,被捕后得知在这城中有几个细作的据点,只是都隐藏在闹市之中,许久未寻到,这才大动干戈。” 祁嘉澜将信将疑,蹙着眉疑惑道:“真的吗?” 叶懋英见状,赶忙趁热打铁:“自然是真的,我还会骗你吗?” “倒是没骗过我...” “这不就得了?”叶懋英搭上妹妹手臂,轻声宽慰:“放心吧,朝中大事,自然有我们处理,你只要想着什么地方好玩,什么东西好吃,什么首饰好看便是了,听闻娘娘最近给你寻了不少画像,可有看上的男子?” 一说起这个,祁嘉澜就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别提了!那些人不是寒窗苦读的穷酸秀才,就是谁家的纨绔子弟,再不然便是各位王爷家的亲戚,没有一个能看的,那些个画像简直比山海经还热闹,看得我气不打一处来!” “呵呵~”叶懋英没忍住笑出声:“谁家的夫君也不能只看脸不是?能成为驸马的人,自然是人品贵重,满腹才学,总不能给你寻个傻子来,成日惹得你不快不是吗?” “姐姐你是没看见,有一个脸上有一个好大的痣,还有一个看着倒是不错,可一问才知道,是个瘸子!”女孩说到这,深深叹息:“我也不奢求像姐夫这般面如冠玉,气质斐然的男子,那也要差不多点的吧?” 此番夸赞让门口站着的赤松绎听个清楚,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出卖了他此刻早已开遍鲜花的内心,高兴到冒泡泡的地步。 叶懋英也止不住的笑着:“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夸他的。” 祁嘉澜噘着嘴:“虽然他看上去总是冷冰冰的,给人一种不可靠近的帝王之仪,可他的样貌的确出众,即便是藏在人群里,也能一眼找到,想不记得都难呢。” 叶懋英垂眸,止不住的笑意,祁嘉澜接着道:“说来也是奇怪。” “什么?” “我虽知道姐姐你并非寻常女子,喜欢的男子自是人中龙凤。”她说着,尽量压低了声音,凑在叶懋英耳边低声道:“可这样一个男子,每日不苟言笑的,动不动就是取人性命,你不害怕吗?” 这个问题叶懋英从来都不担心,唇角微勾,自信道:“或许我就是喜欢这样的男子呢。” 祁嘉澜恍然大悟:“哦~原来你喜欢这样的,难怪三哥哥没有机会,他是败在太过柔和了,真是没想到,一般的女子应该都是喜欢三哥哥这样的,还是你与众不同。” 祁嘉澜与叶懋英说了半晌的话,夜幕四合之时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叶懋英还让于飞的人护送公主回宫。 赤松绎生是等到祁嘉澜离开才进入房内,叶懋英一看便知他定是在外面等了一日,因此打趣道:“堂堂北寒国君,竟也喜欢听墙角。” 赤松绎顺势落座在女孩身边:“不听还不知道呢,你们背地里竟是这般议论我,看来我杀的人还是不够多,应该将所有嚼舌头的都杀了才对!” “那你要连我一起杀了才行!” 男人剑眉微蹙,眸中却满是宠溺,不见半点杀意:“你胆子果然大,敢这般撩拨我,就不怕我真的咬断你的脖子?” 男人说着,视线缓缓下移至女孩白皙修长的脖颈处,又忍不住凑近了几分,贪婪的闻嗅着女孩刚刚沐浴过的残香。 “我才不怕,要吃给你吃就是了!” 话语间,一个冰冷的吻落在女孩喉间,男人直起身子问道:“为何?” 女孩自信满满:“反正我这条命都是你的,若没有你,我早就死在了庄子上,我欠你一条命,自然要还你。” 男人忍不住笑出声,冰冷却温暖的手掌轻轻抚摸女孩细腻白皙的脸颊,眸中满是深情与怜悯:“你这条命留着,还有用,我可舍不得吃。” 女孩知道他是打趣,因此也没放在心上,转念一想该是说正经事的时候:“还是没找到吗?” 男人摇摇头:“未曾,也不知他们能躲到哪里去,竟然连血族也寻不到,难道是有什么人在暗中帮他们?” 女孩跟着沉思:“他们远道而来,在京城中并未有什么势力,会躲到哪里去呢?” “不管在哪里,他们总要吃,我已经让人去严查城中每一处贩卖瓜果和肉类的摊位,只要有人大批量的采买,就能顺藤摸瓜。” 女孩歪着脑袋瞧着男人,不由的上扬嘴角:“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这都想到了。” 男人故作淡然,心里却乐开了花:“狐族的习性不过就这么几样,不难找。” 第117章 两面三刀 “君上!”正当两人抽空花前月下之时,林霄忽而前来禀报:“有消息了。” 两人当即认真起来:“说。” “城南的几个胭脂水粉的铺面近日来都有购买许多甜瓜,都是里面的小厮亲自采买。” 叶懋英疑惑问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全程没有假手于人,也没叫人送上门?” 林霄颔首:“是,他们总是在清晨,果子最新鲜的时候购买,即便是买再多,第二天也还是会一如既往的买,很难不让人起疑。” 女孩唇角轻勾:“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你让人悄悄将几个铺子给围了,再让于飞拿着我的令牌进去搜!就说昨夜那附近出现几个小贼,奉命追查。” “这...”林霄犹豫不决,叶懋英疑惑反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这几间铺子都是叶家主母冯静微的私产,属下不敢贸然搜寻。” “冯静微?”女孩柳眉紧蹙:“怎会是她?” 赤松绎也察觉出异样:“你这个主母不是已经改过自新了吗?没想到竟然是装出来的!” 叶懋英不由冷笑,咬着牙狠狠说道:“就知道她不会轻易改变,没想到在这等着我呢,竟然与狐族勾结!还真是活腻了!” 见她气恼不已,赤松绎便提出:“既然是你的娘家,若是你不愿出面,我可带人,抄了叶府!免得你看到生气!” 女孩虽然生气,但还留存些理智,抬手拦下:“不必,你是北寒的人,公然闯入天朝官吏府邸恐惹人非议,若是被那些言官知道,还不知要参你什么,既然是我家,那就只能由我出手!” “那我将血族侍卫都交给你。” “倒也不用如此大动干戈,虽说这件事是我嫡母的错,但大姐姐已经出嫁,日子过的本就艰苦,还有四妹妹她们,如今在府中待嫁,若是将此事闹大,势必会影响她们的名声,还是小心处理为好。” 赤松绎心疼女孩不能随心所欲发泄,分明已经知道是谁在暗地里对她下手,却还要顾忌他人的名节。 “不然我们将她悄然暗杀了便好,对外就说是她身染恶疾,忽然暴毙也就是了。” “若只是这般倒也没什么,只是狐族阴险狡诈,还不知他们之后的计划,我想留她一条活口,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其他的。” 赤松绎觉得有道理:“也好,林霄,你带人暗中将几个铺子围了,记得,要做的隐蔽些,不要被任何人发觉。” “是!” 夜里,郡主安置后,男人又悄然来到她榻前守着,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看着她入眠。 夜半子时,男人发现床榻旁的烛火已经所剩无几,他熟练的换上新的,以便能让这屋子里有些亮光。 次日一早,叶府上下便炸开了锅,冯静微不知因何,夜里忽然高烧不退,浑身上下都起了密密麻麻的疹子,整个人神志不清不说,叫了多少郎中也无济于事,死活就是查不出病因,这可真是急坏了她身边的霍妈妈,一个劲在榻边来回踱步。 “主君。” 叶天骐的到来让屋子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榻边的叶懋芝急的豆大的泪珠像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哭的眼睛都肿了起来。 “你母亲这是怎么了?昨日还好好的,今日怎么病成这般?” 叶懋芝见父亲来了,赶忙擦了一把眼泪,哭着说道:“不知道,郎中看过都说...说不知是什么病症,这可怎么办啊!父亲!” 叶天骐看着榻上奄奄一息的夫人,一时间也慌了神,只因她身上的疹子已经蔓延至脖颈处,就连脸颊上也已经出现轻微红肿,看得人不寒而栗。 整个院子里的人都慌了神,冯静微可是整个叶家的主母,掌管着叶家上下,一旦她出现问题,许多事都要被迫搁置。 “让人去请英儿了吗?” 霍妈妈:“已经去请了,只是二小姐说近日来公务繁忙,今日不一定能得空过来。” “那御医呢?” “还未去请。” “快去啊!拿上我的令牌去请!” “是!” 叶天骐身边的小厮领命,刚忙出了叶府,而城南的几家铺子里,狐族正窝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睡大觉,完全不理会外面发生了什么,就好似这里是另一个世界,与外面的喧闹格格不入。 郡主府。 “皇妃,叶府已经乱作一团,叶大人去请了御医,只是御医也频频摇头,给不出治疗方法,城南的铺子倒是安静的很,除了每日的食物照常送进去之外,没什么异常。” 女子悠然坐在桃花林中,仔细摆弄着手中被修补好的古琴,虽说这琴中间被劈开,但好在经过修补还算是能用,只是威力大不如前。 “那就好,继续盯着,有什么消息立刻回禀。” “是。” 安吉领命退下,赤松绎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走了过来说道:“这琴已经毁了,怎的还舍不得丢弃?” 男人说着来到女孩身边的位置上落座,女孩轻轻抚摸着满是伤痕的琴身,眸中满是不舍:“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自然要好好珍藏。” 话音落,男人将手中的木盒奉上,语气几近柔和:“这是我寻到的一柄上古利刃,传说可以斩断世间所有。” 女孩被这句话吸引去全部目光,她接过木盒打开来瞧,霎时间就被里面泛着冷意的剑刃吸引,忍不住拿在手中把玩。 “这柄匕首名为破云刃,是用了上古寒冰所锻造而成,这世间就没有它劈不开的东西,就算是久玄禹傀也挡不住它的剑气。” 剑刃在暖阳下散发出青蓝色的光芒,只是将它握在手中就可以感受到来自地狱的煞气,是一种常人无法抵御的力量。 叶懋英看得简直要入迷,一时间爱不释手:“这柄利刃真漂亮。” 赤松绎跟着应和:“只有这般神器才配得上你飒爽英姿。” 女孩薄唇微勾,扬起一抹阴狠的弧度,霎时间手中利刃挥舞出一道伶俐的剑气,朝着男人眉心飞来,速度快到就连一向以速度为傲的血族都没反应过来。 第118章 若非有你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间女孩抽出手腕上缠绕的长鞭,长鞭如羽箭般甩飞了出去,重重打在男人胳膊上,巨大的力量让他身子朝着一边倒去,刚好避开迎面而来的剑气。 女孩连忙起身查看:“你没事吧?” 地上的男人艰难撑起略有些碎裂的身子,回眸望去,只见方才的剑气已经在远处的墙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几乎就是要将整个墙壁穿透的地步。 耳边响起细微的玉器碎裂的声音,女孩下意识撩起男人袖管,只见方才落地时巨大的力量导致他手臂上出现的裂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眨眼功夫,便恢复如初,半点看不出受过伤的痕迹。 女孩惊叹不已:“这便是你们血族可以寿与天齐的原因?” 男人放下袖管,索性直接盘腿坐在草地上:“漫长的寿命也有苦衷。” 女孩不解,歪着脑袋问道:“为何?世人皆求长生,恐惧死亡,何来厌倦?”女孩说着,也跟着他坐了下来,迎面相望,仔细的听着他的话。 男人眸底闪过一抹怅然,接着道:“活的时间久了,便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离自己而去,那些从前的陪伴也只是过眼云烟,时间久了,便不想再结识新的朋友,生怕他们离开,一次次陷入失去的无力之中。” 对于男人的解释,女孩还是有些不理解:“为何不可将他们也转化成血族呢?” 男人冷笑:“并非所有人都愿意做血族。” 女孩蹙着眉,男人接着道:“多数人要在上了年纪之后才会因着各种疾病而离开,他们有的年过古稀,有的厌倦了这世间的冷漠,不愿长久活下去,因此想找到年纪轻轻就殒命并且还愿意长久活着的人不是件易事。” 女孩恍然大悟:“所以你们先帝在找到你的时候才认定了你,再没去寻找其他人。” 男人颔首:“是。” “原来如此,没想到,你们血族也有自己的苦恼,我还以为能一直活着是每个人的期望。” 男人无奈浅笑:“有的人一辈子都活在困苦里,即便是有这个机会他也不愿,一死了之也好,能逃过这无尽的轮回,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若是我玉殒香消,你是否愿意转化我?” 男人蹙眉气恼:“不许胡说!你才多大,怎能有这样的想法?” 女孩耸了耸肩,满不在乎:“我一直都活在刀刃之上,说不定哪天就死在战场,可我还年轻,当然舍不得这世间万物,大好河山还没好好看过呢!” 女孩说的轻巧,可听在男人耳中便是无比刺耳:“你...有没有怪我当初教你武功?” 话音落,女孩扬起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怎么会这么问?” 男人羞愧难当,垂眸盯着面前无尽青绿,喃喃道:“若不是我当初教你武功,你也不会在回京之后还要上战场,每次都是死里逃生,苦得很...” 女孩却不以为然:“我从不觉得苦,反而还要感谢你。” 男人抬眸间,眸底满是不可置信。 女孩仰头望向无尽碧空,好似充满着取之不尽的希望:“若不是你,我早就死了,那里还会有今日?再说了,上战场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当场教我武功是为了防身,可我将这些东西放在更有利的位置上,救了不少性命,我觉得值了!” 男人忍不住掀起女孩宽大的袖管,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浮于眼前,是每一次大难不死的证明,也是背后无数性命的刺目。 男人剑眉紧蹙,只觉得呼吸都跟着沉重几分,眸底被一层苦涩覆盖。 女孩看出他的心疼,轻声宽慰道:“都已经好了,一点也不疼。” 这话也不知是在安慰谁,像是对赤松绎说的,又像是对从前的自己说的。 虽说伤口已经愈合,但那些痛入骨髓的往昔仍然在心底盘旋,久久无法散去。 男人将袖管放下来,但心疼还在延续:“是我的错,我当初就该将你带走,免得你还要受这些苦楚。” 女孩嗤笑出声:“说什么傻话呢?这是我的命运,你总说我不该将事情揽于己身,你又何尝不是如此?” 男人冷笑,好像是在嘲笑自己:“是啊,人活一世便是要怨恨别人,而非自己,你比我还要通透。” 女孩笑着,仿佛春日里第一道暖阳:“这就对了嘛!少埋怨自己,多辱骂别人!还是你教我的呢!” 男人跟着笑,只是这笑容里参杂了一抹恍然,逐渐的,他好似想到什么,嘴角的弧度平缓下去。 女孩疑惑不解:“怎么了?” 男人解释道:“我好像知道你落水的原因了。” 女孩也放下嬉闹,认真听他推理:“从前就觉得为何只有你一人的船出事,狐族又那么巧就在附近,我记得有一神器一直流落在狐族,可以操纵天气变换,想来是他们一早便准备好的,只等着你自投罗网。” 女孩柳眉紧蹙,跟着应和:“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为何那么多武将,偏偏就要选我去应敌呢?现在想来,多有漏洞。” 两人沉思片刻,皆恍然大悟,猛地抬眸看向对方异口同声道:“是四皇子!” 赤松绎接着道:“这样一来便说的通,能让朝上老臣口径一致的,也就只有各位皇子及王爷,而其中与你有冤仇的,也就只有四皇子!” “他被贬斥,心怀怨恨!因此与狐族联手,再让朝臣说服陛下让我去南边,狐族便可趁虚而入,用护送我回京的借口光明正大入京,再让我带着他们到处游玩熟悉地形,好能找到最合适的方式,一击即中!” “好恶毒的手法!这是要将人类全部算计进去!” “不好!”叶懋英忽而想到什么,猛地起身朝着院门处走去:“他们只怕是要...” “皇妃!出事了!”安吉此时前来,怕是狐族已经有所行动。 “出什么事了?” “城北的一条街忽然燃气大火,殃及整条街的百姓!” 叶懋英震惊:“城北?不是说他们在城南并未出门吗?” 安吉摇着头:“不知,城南的人说的确未见有一个狐族出现,应该全部都在地窖里。” 第119章 颇有用处 “城北现在怎么样了?” “火政全部出动救火,街上巡查的士兵也都赶过去,目前还没有见到有活着的人。” 这个消息的到来验证了两人的猜想,狐族早有准备:“难道说,这京城里早就有他们的人?” 叶懋英一脸凝重:“有可能……” 福泽急得一时间慌了神:“小姐,要不要派人去救火?” 叶懋英刚想抬起一只脚,却又收了回来,安吉不解问道:“怎么了?” 赤松绎跟着站起身,同样一脸凝重,只不过他蓝紫色眸底还留存一抹淡然:“狐族狡诈,敢白日纵火,想必目的不在城北。” 叶懋英跟着颔首:“城北的铺子失火,附近官兵势必都要前去……”忽然间,她眼前灵光一闪,眸底满是恐惧:“他们的目标是东北方的粮仓!” 赤松绎也想到此处,当即吩咐道:“立即派人前往粮仓,务必要保住京城粮草!” “是!” “等等!” 还不等林萧跨出门槛,叶懋英便赶忙阻止了他,瞳仁闪烁间,又想到要紧的:“东边不止有粮草!还有军营!” “快!带着郡主的手令去将军队撤离!” “是!” 林霄众人带着辽安郡主令牌前往军营疏散将士,一部分血族前往粮仓,并非是为了救一些粮草,而是尽快寻到纵火之人。 果然不出叶懋英所料,安吉她们前脚赶到粮仓,后脚粮仓便发生了爆炸,冲天的火光带着漫天灰烬燃起熊熊大火,附近的百姓皆没能幸免遇难。 不仅如此,就连城东的军营也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纵使林霄速度再快,也比不过早就埋伏在附近的狐族,只要见到城内火光冲天,他们便会即刻动手,直接给将士们来一个猝不及防。 叶懋英想要出去查看情况,可赤松绎却拉着她的胳膊阻拦:“现在这种情况,你即便是去了也于事无补,倒不如在府中等消息,好能及时作出正确的决定!” 女孩尽力调整自己凌乱的呼吸:“你说的对,眼下城中就只有我们知道事情原委,也能最快作出判断,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见女孩不再坚持,赤松绎悄然为她把脉,后拿出一粒药丸递到她面前说道:“你现在情绪激荡,这是我炼制的静心丸,你吃了能很快安静下来,这样才有精力安排接下来的事。” 女孩没有犹豫,听话的将药丸吞下,霎时间便觉得好上许多,脉搏也逐渐平缓下来。 “没想到你的本事还能用在这样的地方。” 男人欣慰的将女孩的小脸捧在掌心,满眼心疼:“我知道你最是心系百姓,自然不忍心看到他们受苦,我也帮不上什么,只能照顾好你的身子。” 女孩转首看向面前这张俊冷到没有一丝瑕疵的面容,还是同小时候见到的一模一样,半点看不到时间的肆虐。 “能遇到你,是我的福气。” 男人摇摇头:“能有幸见到你,才是我的福气。” 两人相视而笑,已经记不得他们多久没有这般认真的看过对方的脸,就好似前世今生,没有半点分别。 不多时,安吉回到郡主府,不负使命,带回了一个狐族女子。 叶懋英作为天朝郡主,又是陛下最信任的将军,她并未着急向皇帝禀报,而是选择在自己的府邸解决此事。 “皇妃!属下在粮仓附近抓到此人,她是狐族,并且在她的身上搜出了火折子。” 安吉说着,双手将火折子奉上。 叶懋英只是看了一眼那精致的物件,便知道定然出自狐族之手,只是她并未接过,而是由身边的赤松绎拿在手中仔细的瞧了起来。 女子冷眸微转,悄然落在地上的狐族女子身上,此人的样貌十分陌生,除了那一双狐族特有的眼睛以外,没有半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抬起头来。” 那狐族女子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身上的衣衫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布料,但绣工精致,即便是沾染上尘土也无法彻底遮掩隐约可见的银线。 女子将头深深埋下,死活就是不愿给叶懋英看到她的脸,不过叶懋英也不是个有耐心的,见着她倔强不肯服输,也没打算再如何折腾她,而是淡然道:“堵上嘴,关起来。” “是!” 安吉将人拖拽下去,她可是硬气的很,即便是受了伤也不肯嚎叫一声,是个忠烈的。 赤松绎将手中火折子放在身边桌案上,缓声道:“的确是狐族的物件没错,看来这城中还有不少漏网之鱼。” 女孩悠然端起茶盏轻抿:“无妨,区区几个狐族而已。” 女孩极度的冷静让男人眼前一亮,忍不住夸赞道:“你如今可是愈来愈有血族皇妃的风范了。” 话音落,女孩唇角轻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 与此同时,皇宫。 皇帝得知了宫外的事,当即便想到狐族不会等着与他们正面交锋,就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使阴招。 “辽安呢?” “回陛下,郡主还在府中,她让人前来禀报陛下,宫外的事她自有定夺,等过后再入宫向陛下请罪。” 话落,皇帝长叹一声:“辛苦她了,明明是深闺女儿,却要为了国事操劳奔波...” 武庚忍不住轻声宽慰道:“陛下宽心,郡主她生来并非池中之物,如今的路也是她自己一步一步拼杀出来的,奴才相信没人会比她做的更好。” “朕只是心疼她,小小年纪就要受这般苦楚,不能像寻常女子一般过自己的日子,不是打仗就是看诊,着实辛苦。” “等此事过后,郡主便要与北寒国君成婚,到时便可远离战火,与赤松公子举案齐眉,想来也是一桩美事。” “但愿吧...” 不仅皇帝这里收到消息,就连宫中各处也是炸开了锅,尤其是几位胆子小的公主们,其中不乏年幼的皇子们,也都被宫外的惊天巨响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哭闹不止,还以为天要塌下来。 太后宫里也察觉到异样,听着宫人的回禀,太后只觉得胸口沉闷的很,一时间喘不过气,好悬就是要晕过去,好在是被身边宫人扶住:“太后,您怎么了?!” 第120章 证据确凿 太后宫里乱作一团,御医赶忙前来诊治,却看到她好似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宫人凑上去小声问道:“您说什么?” “彗星冲月...彗星...” 这话说的在场所有人皆是一头雾水,还以为是太后病糊涂了。 郡主府。 叶懋英依旧是一副看透世间一切的淡然模样,端坐在桌案前仔细瞧着面前的这幅京城地图。 这地图上标注的极其详细,甚至就连谁家的地下有通往皇宫的密道都了如指掌。 自然这样的东西只有皇帝最信任的人才能看到,即便是各位皇子也没有机会一睹真容,天下只有两张的地图,叶懋英手中就有一份,而另一份则是在皇帝手中。 “君上。” “抓到几个?” “三个,属下无能,还未找到濯家的人。” “城南铺子呢?” “铺子中的地窖里已经没有人了。” 话音落,叶懋英柳眉微蹙:“跑了?” 噗通—— “属下无能,还请君上降罪!” 林霄下跪的动作干净利落,想来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叶懋英深知狐族的阴险,也没指望在复杂的京城里可以顺利的抓到他们。 “罢了,你起来吧。” “谢郡主。” 赤松绎为女孩添好香茶轻声道:“眼下他们或许已经逃离京城,不如就将三人审问一番?即便是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至少知道他们接下来的计划也好。” 女孩没有犹豫,毕竟三个人已经足够了,这也是血族的极限,再多怕是也抓不到,还不如就趁着这几人还活着,能套出一点消息也是好的。 “好,麻烦你亲自盯着,我出去一趟。” 女孩说着站起身,朝着门口方向走去。 林霄不解:“君上,郡主这是要去哪?” 看着她落寞的背影,赤松绎鼻尖涌上一阵酸楚,只可惜,他是血族,是哭不出来的:“叶府!” 与此同时,叶府。 因着几次巨响,叶府里也乱作一团,叶天骐吩咐所有人收拾好值钱的物件准备离京,冯静微满脸担忧的问道:“主君当真不与我们一起走吗?” 男人摇摇头,眸底满是遗憾与决绝:“我是京官,没有陛下的旨意不可擅自离京。” 冯静微哭的凄惨,看上去更是十分的不舍:“主君不走,我也留下来,让孩子们走吧。” 许是之前大病一场的缘故,冯静微这身子显然要瘦弱许多,还没痊愈,走路时摇摇欲坠。 叶天骐故作生气:“说什么傻话呢?你何须在这里?孩子们还需要你这个母亲,这里有我就够了,没必要再搭上一个你。” “可是...” 男人将妇人的手紧紧握在掌中,温暖宽大的手掌像是充满了力量似的:“别可是了,我们能保一个是一个,把孩子们平安带回去,等京城的事过去,我再接你们回来。” 妇人水眸中满含不舍,紧紧拽着主君的手不肯松开。 “去吧。” 叶天骐像是下了必死的决心,毅然决然赶走孩子们。 妇人依依不舍松开手,在叶懋芝的搀扶下跨出门槛。 “大娘子这是要去哪?” 还不等她离开院子,突然间冲进来许多手持长枪的侍卫将几人团团围住。 叶懋芝被吓得脸色惨白,却还是仰着脑袋与其对峙:“叶懋英!你这是做什么?” 叶天骐也不明所以,走了出来问道:“英儿?你这是...” 女孩挺直的腰杆在这一刻显得多了几分冷意:“外族攻城!时不我待!经查明,有内奸与敌方内外勾结,泄露京中秘事,意图谋反!” 女孩的话语声冰冷且无情,众人都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她今日是来抓奸细的? 只有冯静微听出其中意思,霎时间后背蒙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只不过她就算是再心虚也不能表现出来,只默不作声,等待主君的意思就好。 叶天骐蹙着眉疑惑:“你的意思是这奸细出在叶家?” 叶懋英没有理会他的猜测,冷眸落在冯静微因心虚而不敢直视她的眼眸上:“有没有奸细,还请大娘子给出一个解释。” 话音落,众人视线全部朝着冯静微看去,叶天骐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夫人,没想到她一届深闺妇人竟然会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来,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你...”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主君你要相信我,不是她空口白牙一句话就可以污蔑我的...” 显然冯静微在这个时候的任何辩解都显得那样无力,就算是真的污蔑又怎样?叶懋英一句话就可以给她随便安上一个罪名。 “是不是污蔑,等审过即可真相大白。” 冯静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还想审我?我可是你嫡亲的母亲,就算对你没有生育之恩,好歹也将你养大,你就是这般报答我的吗?” 妇人简直就要哭出来,她深知叶懋英定然是有了证据才来的,可她绝对不能跟她走,只要跨出这个门槛,就是死路一条。 女孩不理会她打出的感情牌,伸手入袖拿出几张地契来说道:“这些都是城南的铺子,经查实,这些铺子不属于叶家,也并非是大娘子从娘家带来的,便是多年来掌管中馈积攒下来的私银购买的铺面,这铺面底下的地窖里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想必大娘子也想知道那些人去了哪里?都做了什么?对吧!” 证据确凿,冯静微再无辩解之力,身子软软的倒下去,吓得叶懋芝连忙搀扶:“母亲!” 女孩将地契随手交给身边的安吉,淡然道:“带走!” “是!” 话音落,几名官兵走上前来,一把将地上的冯静微捞起,不顾她的哭喊,直接将人拖拽了出去。 不过为了防止吓到府中的弟弟妹妹们,她选择将人带回郡主府,而叶天骐却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小心谨慎数十载,最后竟然会因着夫人而功亏一篑。 这也就罢了,若是陛下怪罪下来,整个叶府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他吓得腿都软了,跌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女儿充满冷意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而无能为力。 第121章 开荤 士兵们将人用麻绳捆个结实,嘴也用布条死死塞住,再套了麻袋,直接扔在马匹背上,跟在郡主府马车后。 福泽掀开车帘往后瞧,回首很是痛快的说道:“小姐今日真威风!由得她打压小姐多年,如今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出一口恶气了!” 叶懋英却不以为然,面上静若止水淡然道:“自寻死路罢了。” 福泽看出小姐的伤感,原还想着只要她不再作孽,便可以视若无睹,没想到她竟自己挖坑自己跳,还真是辜负了小姐的一番心意。 “小姐已经许久没杀过人,这次倒是让她破了这个例!” 女孩轻抬眸:“谁说我要杀她?” 福泽一惊:“她通敌叛国,还欺辱小姐,还活着做什么?” “没有比死更容易的,她绞尽脑汁,不惜串通狐族,只是一死未免太便宜她了。” “那小姐准备怎么做?” “安吉,你去帮我找几个男人来,要精壮的,越丑越好,最好是身有残疾的那种。” “是。” 福泽不解:“小姐要这样的人做什么?” 福泽说个不停,安吉都有些烦,轻声回应道:“皇妃自有考量。” 等回到郡主府,冯静微被人像狗一样在地上拖行,虽然身上的衣衫还是好料子,可狼狈模样早就让人看不出这竟然是京中贵妇人。 叶懋英不理会后面已经快要被麻绳勒到断气的妇人,径直来到后院,这里三个杂物间分别关着三个狐族。 一进入这里,哀嚎声不绝于耳,听的人空生寒意,很显然,赤松绎是下了功夫的,他手中折磨人的伎俩可是不少,这次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安吉等人为叶懋英搬来椅子,好让她可以坐等,只是冯静微就没有这般好的境遇了,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被狠狠挤压,就连站立也没有力气,只能倒在地上,而烈阳早就将地面炙烤的温热,她只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是炉子上的一块肉,任人宰割,她却连哭喊出声的机会都没有。 不多时,其中一间屋子的房门被缓缓打开,男人修长身影出现在廊下,女孩清冷的面容终于浮上一抹柔和。 男人目不斜视来到女孩身边落座,随意端起茶盏悠然的抿了一小口说道:“已经招了,这些都是他们的供词画押。” 男人说着放下茶盏,林霄双手奉上一叠厚厚的供词。 女孩接过供词看似淡然的翻看,可其中的内容不乏让人汗毛直立:“他们竟然在百年前就已经开始在这里埋伏下人手?” 男人也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他们的计划竟然做了这么久。” 女孩将供词放在桌案上问道:“死了吗?” “我给他们用了药,就算是只剩下骨头也不会死。” 话音落,地上的冯静微吓得面色尽退,满满苍白的面容上渗出颗颗汗珠,双目都跟着没了神色。 女孩颔首:“不愧是你,的确冷血!” 男人剑眉微蹙,往前探了探身子问道:“我是冷血,你不是就喜欢我冷血吗?” 女孩唇角上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谈情说爱,不顾场合呢。 “好久没吃肉了吧?” 男人眸底泛生一抹委屈:“这不是舍不得吃了你吗?” 女孩站起身,高声道:“今日就让各位开开荤!” 话音落,在场所有血族皆高兴欢呼,只有冯静微不明所以,呆呆望着这些人疑惑,这郡主府已经穷到连肉也吃不起的地步了吗? 可她不知道的是,叶懋英口中的肉是她冯静微啊! 女孩缓步来到妇人面前,蹲下身子轻挑起对方的下巴,可她却不肯乖乖配合,女孩只好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将她上半身直接拎了起来。 女孩好似从地狱里出来的眸子狠狠盯着妇人,从前的那些苦楚历历在目,如今她也终于是落在她的手中。 “你欺辱我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唔……唔……叶……唔……死……” 她的嘴被布条塞得满满的,几乎是说不出什么,布满红血丝的眸子死死盯着女孩这张人畜无害的脸,真的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连她一起杀了,由得她如今长本事来报复。 女孩一把将妇人推倒,对方狠狠摔在地上,只觉得半边身子生疼,连带着五脏六腑都跟着颤抖。 她站起身,垂眸间落日余晖不遗余力的照应在她纤瘦的脊背上,像是神明降世,又宛若罗刹转世。 只听她冷冷吩咐:“把血放出来,别咬死了。” “是!” 趁着这个时候,安荣拿出一份密密麻麻的证词,不顾她拼了命的反抗,强行用她的手指在证词上摁下一个血淋淋的手印。 女孩转过身来对男人说道:“我那里还有些治疗外伤的药,给狐族这几个送过来吧,别真的死在这里,可就没意思了。” 男人宠溺的看着面前的小狼崽子,油然而生一种骄傲:“好!” “皇妃,人已经带来,您要过目吗?” 安吉的动作麻利,不过是半个时辰就寻到了人。 叶懋英摆了摆手说道:“不必,等放完血就让他们进去。” “是。” 男人缓步来到女孩面前,笑容中添上一抹奸佞:“小狐狸要放开手脚喽~” 女孩对此毫不遮掩,甚至也扬起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从前的苦楚我可以不在乎,可母亲不行,我要让她全部还回来!” 话音落,一个冰冷的吻落在女孩眉间,她顺势垂眸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男人接着道:“我要回一趟北寒,明早出发。” 女孩意外抬眸,眸底满是不舍:“这么匆忙?” 男人轻轻撩起女孩鬓边青丝,蓝紫色眼眸中满是深情:“狐族接下来的计划是北边的军队以及两个存放军火的城镇,我需要尽快回去请宗老出面,好能平息这次的战火。” 女孩依依不舍的说道:“小心狐族,我怕他们还有我们不知道的计划。” 男人颔首:“好。”一个吻再次落在她眉间。 赤松绎隔天便从郡主府出发,叶懋英又来到赤松府,不为别的,只是想见到三哥哥安好。 “妹妹来了,快坐。” 祁泓晟今日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热情的招呼叶懋英落座。 第122章 失察之罪 叶懋英落座后,抬眸间,哥哥眸底那一抹青袋还是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哥哥昨夜又没睡好?” 男子羞愧的垂下头:“什么也瞒不过你。” 女孩拿出一个香囊说道:“这个是我做的药囊,里面放了安神的远志、合欢皮,你带在身上,可以睡个好觉。” 男子伸手接过香囊,紧握在手中:“谢谢。” “我来是为了告知你,昨日城中大火,还有爆炸的粮仓,都是濯家做的。” 女孩没有隐瞒什么,直截了当的告诉他,这让男子一头雾水:“濯家为何如此?” “这个我无法跟你解释,但你要知道,这次濯家反叛是一早的计划,你与我不过是一个借口,就算是没有你,还会有别的男子,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别的女子。” “你的意思是,此事与你我无关?” 女孩点点头:“是。” 男子不安的抿了抿唇,或许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受现实:“可终究是因着我没有……” 女孩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天朝能否平安渡过此劫就要看这次能否妥当处理,所以我今日来是想请你回去。” 男子一惊:“我……” 女孩没有废话,接着道:“陛下已经免了你失察之罪,国难当前,大哥与二哥已经在宫中商议数日,陛下的意思是你身为皇子,不可缺席。” “只是……失察?” 女孩颔首:“哥哥你没能看好门户,让歹人有了可乘之机,不是失察还能是什么?” 话音落,男子眼前被薄雾笼罩,眼看着就是要哭出来的架势,女孩赶忙找了个借口离开:“昨日我府上进了贼,说是趁着城中乱局,想趁机搜刮些值钱的物件,我还要回去处理,就不打扰哥哥收拾行囊了。” 女孩说着起身,微颔首算是行礼,随后转身离开院子,只是在她跨出门槛的瞬间,听到哥哥带着哭腔的一句:“谢谢你!” 她脚步微顿,却也没有过多停留,毕竟缉拿狐族的事还要她亲自过问。 自打得知了狐族的计划,郡主府以及赤松府中所有的血族几乎都见不到影子,只留下几个贴身的跟在郡主身边保护,其余的都被派出去寻找狐族的身影,最好能在他们动手之前拦截。 马车在郡主府门前停下,女孩快步进入府中:“怎么样?有消息吗?” “回皇妃,城北的武器库好悬沦陷,好在我们及时赶到,已经将人抓获,正在回来的路上。” “嗯,告诉他们,直接就地审问,问出来什么别犹豫,一定要在最大程度上避免损失。” “是,奴婢明白。” 京城乱成一锅粥,好在有叶懋英坐镇,还有皇帝以及各位将军,并未造成太大的恐慌,该救治的百姓叶懋英这里全部接纳,皇帝也开仓放粮,各位官吏尽数安抚好亲友,不出六七日,京城便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是想如同从前那般繁茂还是需要些时日。 今晚的夜色有些雾蒙蒙的,月亮被披上一层薄纱,看上去有些神秘,又让人敬畏。 夜半三更,郡主的房间里仍旧传出点点烛火,照应在窗户之上,恍惚间女孩安静的睡着。 许是马上就要进入夏天的缘故,夜里也没什么冷气。 女孩翻了个身,谁料被子掀起的风将榻边烛火吹灭,不一会儿女孩就猛地睁大了双眸,瞳仁颤抖不止,看上去像是做了噩梦的样子。 她很快反应过来,坐起身来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珠,随后将榻边烛火重新点亮,这才再次缓缓入睡。 夏天温暖的风很快吹到京城,这天叶懋英起身后照常查看各地呈报回来的消息,在看到只有极少一部分城池被殃及之后,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皇妃,隔壁院子有动静了。” 女孩放下手中信件,唇角勾起一抹奸笑:“终于来了!” 她来到隔壁院子,这里寂静无声,就好似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房门被缓缓推开,只见脏兮兮的榻上正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她已经完全没了往日在叶府的风光,有的只是一个寄人篱下,受尽折磨,满身伤痕的毒妇。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她没有任何动静,手腕上白色的纱布异常扎眼,不仅如此,就连双腿也被敲断,虽不致死,但想要逃出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大娘子好心性,都这样了还能睡着,真是叫我佩服!” 妇人猛地睁大了眸子,只是仍旧没有转过身来看一眼。 看到她装死,叶懋英也不计较,毕竟好戏才刚刚开始。 安吉冲着门外招呼一声:“进来!” 话音落,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手里拿着小臂般粗壮的棍子走了进来,几个人将榻上的妇人拖拽起来,迫使她站立在地上。 冯静微被吓到,慌忙尖叫起来:“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女孩走上前来,面上静若止水,抓起她的胳膊为她把脉。 妇人被几人狠狠拿捏,无处躲,只能由着她这般不明所以的行为。 半晌,女孩薄唇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恭喜你,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 冯静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不仅让自己被人强奸,还让她有了身孕! 女孩放下她的手,给了身边婆子一个眼神,那人当即明白,二话不说举起手中棍子就朝着妇人小腹处狠狠打下去,直打的她痛不欲生,求死不能。 屋子里尖锐沙哑的嚎叫声不绝于耳,女孩则淡定的坐在一旁吃茶,就好似两人并非在同一个世界一般。 “你……你……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啊——告诉你……你……求你……啊——” 她实在是无法忍受这般钻心的疼痛,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被无数利刃切割,肝肠寸断之感,那是比死还要难受的过程。 女孩只觉得可笑至极:“呵,我什么也不想知道。” “不就是……是……狐族……狐族吗?啊—我告诉你……我全部都……啊——” “口供可以造假,画押可以强迫,但我要的,是你的命!” “你……啊——你……你敢!我可是……啊——是……官眷……啊——” 第123章 再无叶夫人 “早在月前你就已经死了,叶府已经为你发丧,父亲也早就没夫人。” 这话让冯静微没了理智,拼了命的想要挣脱束缚,撕心裂肺的嚎叫起来:“你放屁!你……啊——” 女孩歪着脑袋,一副怜悯模样:“怀着身孕的人,怎么能动怒呢?皇后娘娘为了表示哀悼,还求了陛下给你一个诰命,虽说是个二品,但总比没有强多了,你说是吧?” “你……啊——别打了……求你……” 女孩深吸一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我就该杀了你……杀了你……啊——” 话音落,她已经彻底没了力气折腾,软塌塌的倒下去,婆子一把掀开她早已破旧的裙衫说道:“郡主,已经流了。” 女孩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把后院的狼牵过来。” “是。” 安荣几人将狼带了过来,此时的冯静微早已没了意识,他们用水将人泼醒,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骨血被两只狼撕咬。 她闭上眼不愿看,婆子就用手指将她的眼皮子撑起来,迫使她必须看到这一幕。 与之相反的是叶懋英这里,三哥哥重新回到朝堂之后便开始了带兵的生活,到处奔波,安抚民心,几乎是没有一日可以闲下来的时候。 女孩看着手中信件,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三哥哥动作麻利,不愧是陛下看中的人。” “玉王殿下向来勤勉,想必经过这次的事,他也无心内宅了吧?” 福泽一边为小姐斟茶一边嘀咕,叶懋英没有反驳,也没有肯定,或许这次的事需要他几年,甚至十几年慢慢去消化。 “陛下让玉王去领兵,就不怕他再中了那狐族的妖术吗?” 女孩浅浅一笑:“有我的香囊,他不会再中计。” 福泽仔细回想,这才想起从前小姐的确送过一个香囊给玉王,恍然大悟:“哦~原来小姐早有准备!” “与狐族对抗,没有点准备怎么能行?” “难怪君上要叫你小狐狸了,依奴婢看小姐还真是不负盛名呢。” 福泽满脸笑意,殊不知噩耗就在前方。 “皇妃!不好了!” 安吉慌慌张张的跑过来:“玉王殿下带领的浩澜军被狐族给围了,下落不明。” “什么!” 与此同时,明开郡。 两军对峙,狐族只有区区百人,却将整个浩澜军近千人阻拦,求助无门。 为首的是一名女子,她依旧是一张熟悉的面孔,让祁泓晟恨意腾升。 女孩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高喊:“祁泓晟!没想到我们在这遇见了!看来你我还真是缘分不浅啊!” 高头大马上的祁泓晟死咬银牙,他一眼就认出此人便是深夜潜入他府中的女子,是令他在整个朝堂颜面扫地的罪魁祸首。 “濯梦桃!你还敢出现!还真是胆大包天!” 女孩歪着脑袋疑惑不解:“你这么生气做什么?难道是我走了,你舍不得?没关系!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不如我们今夜就洞房花烛如何?” “你……” 祁泓晟被气的说不出话来,青筋暴起的手死死抠着腰间佩剑,眸中杀意腾升。 女孩见状也不再逗他,接着高喊:“我看你们只有区区两千人,若是真的打起来你们也没有半点胜算,倒不如就随了我的意思,与我喜结连理,我带你回青丘,做我濯家的郎婿,今后便再也不必上战场拼杀!也省的你成日提心吊胆,我也跟着心疼呢!” “你做梦!” 话音落,女孩眸底戏谑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阴狠:“这可是你逼我的!” 祁泓晟也不甘示弱:“杀!” 顿时,整个山谷被血腥笼罩,不过狐族可不是好对付的,他们早就在此处埋下天罗地网,别说是区区两千精兵,就是上万人也难以顺利逃脱。 祁泓晟男儿之气响彻云霄,举着利刃朝着濯梦桃冲过来,谁料对方压根不打算与他交锋,灵活一闪,顺势躲过男子进攻。 这还不算,闪身之间还不忘伸手摸一把男子精致的下颚,口中也不闲着:“许久未见,你还是这般封神俊秀!” 男人被彻底激怒,反手就是一剑,对方仍旧以柔克刚,躲过攻击时一个猛子扑在男子怀中,娇滴滴的说道:“人家只是一介弱女子,哥哥怎能如此狠心?” 祁泓晟才不管这些,只一心朝她下狠手,虽然这过程中他这浑身上下已经是没什么地方女孩没摸过,但他还是不肯就范,眸底怒火好似能将眼前人焚烧殆尽似的。 几个回合下来,濯梦桃也发觉出不对劲,为何她的媚术没用了呢?不论她如何盯着对方看,男子就是不上当,甚至身上的戾气不减反增,这不正常! 还不等她想明白,男子的剑好悬插入她喉间,好在是她身姿轻盈,躲过一劫。 这边战火还在继续,不远处的山上一个冷冽的男子的身影悄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君上,真的不去阻止一下吗?” 林霄看着他们打的火热,实在是担忧。 男人淡然道:“无妨,他敢觊觎我的女人,让他吃些苦头也好。” 两人淡漠的看着山脚下的战场,祁泓晟还在苦苦支撑,眼看着就是要撑不住。 无数士兵被打的落花流水,濯梦桃还在无休止的冲着面前男人使用媚术,可仍旧无济于事。 就在此时,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狐族众人霎时间向后撤,眨眼间便远离战场。 濯梦桃也与祁泓晟拉开距离转身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纵马横天,女子一袭白衣清逸出尘,宛若天仙下凡。 女孩震惊的好悬没站稳:“姑姑?” “吁——” 女子嘞停骏马,翻身下马,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姑姑,你怎么来了?”女孩惊喜中带着一抹心虚,那女子面带薄纱,较好容颜遮了个完全,根本看不出此人的样貌。 “我说你们怎么突然要离开南麓,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女孩一步上前摇晃着女子的手臂撒娇:“我们这不是想着时间快到了,可还缺了不少物件没置办齐吗?若是耽误了姑姑飞升就不好了……” 第124章 求死不能 女子转头看向女孩,抬手点了点她的眉间,低声数落道:“那你们也不能强抢啊!看给人家打的,死了多少?” 女孩噘着嘴认错:“我知道错了,姑姑就不要生气了吧?” “你呀!回去再收拾你!” 女孩吐了吐舌头,完全就是一副小孩子模样,与方才在死人堆里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 见着九尾出现,赤松绎也可安心几分,转身之际吩咐道:“死的将士都安排在山洞里,别叫人起疑。” “是!” 九尾的出现让这场无谓的战争接近尾声,她作为狐族首领,常年久居在青丘,或许在外人眼中她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吧。 与此同时,京城,郡主府。 “处理干净了吗?” “回皇妃,都处理妥当了。” “继续吧。” “是。” 女孩站在院子里,侧目看向不远处的院门,经过了几个陌生男子,那长相,真是一个比一个入不得眼,还有一个甚至拄着拐,摇摇欲坠的模样怕是下一秒就会倒地不起。 夏季的风总是炽热的,女孩躲在树荫下,静静欣赏蝉鸣,有时候也觉得有些刺耳。 “小姐。”福泽捧着一赤红色的邀帖走了过来说道:“五公主的婚礼定在下个月初三,陛下让人送来了帖子,请您观礼。” 女孩接过邀帖打开来看:“是魏丞相家的嫡子。” 福泽跟着应和:“听闻魏家公子才貌双全,更是时常出入军营,二十出头的年纪便做到校尉一职,很是有些前景。” 女孩合上邀帖还给福泽,轻声感叹道:“能得这样一位郎婿,也不知是福是祸……” 福泽疑惑不解:“小姐说什么?” “没什么,赤松府有消息了吗?” “还没,说是正在回来的路上,还要几日的功夫。” “嗯。” 天朝五公主的婚礼如期举行,叶懋英带着早就准备好的贺礼前去观礼。 婚礼上,公主一席赤红嫁衣高贵无双,驸马爷样貌端正,气宇不凡,细看两人还是有些夫妻相。 叶懋英站在人群里,呆呆望着从自己面前经过的两人,眸底闪过一抹怅然。 若是没有狐族,现在的她也已经成为人妇了吧? 从公主府出来,她转道去了赤松府,这里早已被布置成婚礼模样,放眼望去满是红绸,随处可见的喜字透露着男人的迫不及待。 女孩抬手抚摸如瀑般的红绸,触感冰凉丝滑,在日光的照射下散发出然若星辰一般浩瀚的光泽:“这么好的绸缎用来挂梁,的确是北寒君主能做出来的事。” 福泽在一旁简直要笑开了花:“君上对小姐的情谊昭然若揭,等君上回来,小姐怕是要离不开这赤松府了呢!” 女孩小脸一红,羞怯道:“说什么呢?也不害臊!” 福泽接着打趣:“小姐这是害羞了?” 女孩伸手推了一把:“快些闭嘴!叫人听去像什么样子!” “怕什么?小姐是这赤松府未来的女主人,也是整个北寒国的皇后,还怕有人敢在背后念叨什么吗?” “越说越没边了!再说,我就让你亲自拿棒子打她!” 福泽一听这个,连忙摇着头:“奴婢不敢了,小姐可千万别让奴婢去做这种事,上次看到那东西我差点吐出来,再看一次怕是几日都吃不下饭了……” 回到郡主府,叶懋英又来到隔壁院子,此时的冯静微比上一次还要凄惨百倍,因着不让她自戕的缘故,她的手脚都被拇指粗的麻绳捆绑着,口中也塞了东西,身边还有人一天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的守着,就连死也成了一种奢望。 “皇妃。” 里面的血族侍女冲着她微蹲行礼,女孩侧目看向榻上的妇人,说是妇人,此时的她与街上的乞儿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多了个能遮风避雨的屋顶罢了。 女孩有些嫌弃的挥了挥面前的空气:“这味道是有些呛鼻子,好在你们可以不用呼吸,不然还真是要受罪。” “多谢皇妃体恤。” “唔……唔……” 妇人拼了命的大喊,却被全部堵在喉间,只剩下绝望的呜咽声。 女孩冲着侍女使了个眼色,对方反手将妇人口中的布条拽出来,还不忘帮她把嘴合上,好能活动一下口腔,免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杀了我……杀了我吧……” 女孩不解反问:“想死?” “求你……求你……” 妇人带着哭腔哽咽,只求一死,女孩却完全不给她这个机会,略有些为难道:“可我不想你死的这么痛快!” “你到底……要……如何……” 女孩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走到她面前,依旧是为她把脉,而后才满意道:“真是没想到,你这个年纪,身子还如此争气。” 此话一出,冯静微当即意识到自己又有了身孕,定就是上次的那几个肮脏的男人,身上的味道不仅恶臭难忍,甚至还有特殊的癖好,将她折磨的连话也说不出,只是想想就觉得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好悬没当场吐出来。 “叶懋英!你到底要……要如何!求你放过我吧!求你……” “放过你?好啊!” 女孩答应的爽快,冯静微高兴的差点哭出来,想着马上就可以逃离这里,恨不能现在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于她而言比地狱更加折磨的地方。 “今日就先放过你,公主殿下大婚,不宜见血光,三日后,就是你与这个骨血分别的日子!怎么样?有了期待是不是就觉得好受多了?” “叶懋英!!!我要杀了你!杀了……杀了你……” 冯静微拼了命的挣扎,手腕被麻绳深深嵌入也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的样子,仿佛不惜自断双手,也要将眼前这个女孩碎尸万段! 女孩后撤几步,侍女再次将她的嘴狠狠塞上,好悬就要捅到嗓子眼里,引得她一阵恶心。 女孩转过身来,留下一句冷冰冰的阴阳怪气:“有身孕的人,何必动气呢?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了!” 第125章 口是心非 女孩头也不回的跨出门槛,妇人心如死灰,口中布料逐渐被鲜血染就,并非咬舌自尽,而是急火攻心,一口老血被结实的布料阻挡,没能吐出来。 侍女见状,上前再次为她把脉,随后戏谑道:“都已经是有身子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大气性?对孩子不好!” 旁边另一位侍女跟着应和:“就是!你若是气死了,我们皇妃可没了乐子,我们也吃不到肉了!多可惜呀!别生气了。” 两位侍女的话更是让冯静微气到一阵抽搐,眼看着一个白眼翻过去,人就没了动静,侍女赶忙拿出一粒药丸塞进她口中,迫使她咽下去。 不出半炷香的时间,她就清醒过来。 刚醒来的妇人一脸疑惑,侍女解释道:“你就别白费力气了,有我们在,你是死不了的!” 这一刻,冯静微切实体会到什么叫想死不能! 眼泪不争气的滑落下来,染湿了她自以为是且短暂的一生。 从院子里出来,福泽不解的问道:“小姐为何要这般折磨她?” 福泽早就看不下去,只是一直不明白小姐为何会对她下此狠手,叫她生不能,死不成,活的比畜生还不如。 “她从前害死我母亲的时候,从未想过有今日!” 福泽恍然大悟,想起了从前小姐生母死的时候:“姨娘死的时候也是怀着身孕的……” 女孩颔首:“那时我还小,只知道再没了母亲,却不知这背后是无尽的折磨与煎熬,如今,我有了手刃她的本事,可我却总是会梦到母亲死的时候,那双满是遗憾的眸子……” 女孩说着,忍不住酸了鼻尖:“既然我的母亲死在她手里,那她就必须要死在我的手里!从前加注在我与母亲身上的痛苦,我要她千倍万倍的偿还!” 一番话下来,叶懋英眸底已然被仇恨蒙蔽,声音也夹杂着哽咽,是她没能护住母亲的遗憾。 福泽也跟着伤感,虽说她与小姐的母亲并没有很亲近,但她早就将小姐视若家人,小姐是母亲自然也就是她的母亲,对冯静微的憎恨一点也不比小姐少。 “小姐。” “嗯?” “三日后……能否让我动手?” 女孩步子一顿,回首看向侍女闪烁的眸子。 “若不是她,小姐就不会成为没有母亲的孩子,就不会被送到庄子上,就不会上战场,就不会背负这么多的仇恨与苦楚,我想为小姐做些什么……” 叶懋英满眼欣慰,轻轻将她的手握在掌中浅声道:“傻孩子,我那是逗你的,虽说只是个没有成型的胎儿,但好歹也是一条性命,你是个善良的,我怎么忍心让你这双手沾染血腥?” “小姐……”福泽抬眸,满含热泪。 “好了,你不是说今日要给我做金盏醉的吗?我已经让人将花都洗好了,就等着你大展拳脚了,走吧。” 叶懋英拉着她的手往前走,福泽哭的伤心,但极力忍耐,不想让小姐看到她这般没出息的样子。 主仆俩开心的酿酒,好似将所有烦恼抛诸脑后。 三日后,叶懋英正躺在树荫下小憩,安吉过来说道:“皇妃,隔壁已经处理妥当,只是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 女孩用一本书遮挡面容以便能让闭上的眼睛得到充分的休息,双脚放松的来回摆动,慵懒懒的说道:“那这几日就别放血了,再把我炼制的药给她灌下去,省的死了。” 话音落,安吉并没有回应,叶懋英以为是蝉鸣声遮挡了她的话语,又问了一句:“听见了吗?” “皇妃的话,怎敢听不见?” 女孩晃动的双脚猛地停止,书下的水眸猛然大睁,这是熟悉的声音。 她一把扯下脸上的书,猛地坐起身来,映入眼帘的是男人修长端正的身影。 “赤松绎!” 女孩几乎就是要将自己弹飞起来的架势,一下子扑进了男人怀中。 这一刻,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你终于回来了!” 男人顺势将女孩看似瘦弱的身子紧紧拥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如瀑般的青丝:“是,我回来了,让你久等了。” 女孩贪婪的闭上眼眸,尽力享受这一刻的宁静:“好舒服啊~” 男人垂下头,在她额间落在一枚宠溺的吻:“我这个人形冰块回来了,你不必再受暑热之苦。” 女孩使劲用脑袋蹭着男人结实的胸膛,懒洋洋的嘟囔:“你怎么知道我怕热……” “很早就知道。” 女孩扬起红扑扑的小脸蛋,痴痴望着男人深邃中带着深情的眸子,话语声中满是婴孩奶呼呼的气息:“还知道什么?” 男人的笑容里满是怜爱:“我还知道你又偷偷吃酒。” 女孩一把推开男人,噘着嘴故作生气:“有人跟你告状了?” 男人重新揽过女孩肩头,引着她往树荫下走:“身上酒气这么重,还跟我装!” “哪有!一点果酒而已,怎么会有那么大味道?你鼻子这么灵的吗?” 男人扬起脑袋骄傲的说道:“那是自然!”而后他眸底浮上一抹心疼,语气也跟着放缓不少:“我还知道你昨夜没睡好。” 女孩怔怔抬眸,也不知是愧疚还是被戳穿的难堪。 男人见状就知道他这次又猜对了:“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女孩噘着嘴倔强的不肯承认:“才没有……” 男人无奈笑出声,抬手轻刮了下她的鼻子:“小狐狸!” 女孩眸底闪过一抹孤寂:“不知为何,自打你走了之后,我总是睡不好,说来也是奇怪,从前你在的时候也没觉得夜里不安稳,这是怎么了?” 女孩不知道,可男人却了然于心。 每每女孩入睡,赤松绎总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因着从前太小就被送到庄子上,夜里总是能听到山野间的狼嚎,因此她特别怕黑,只要床头的烛火熄灭,她就会醒来,所以男人总是悄悄帮她更换烛火,以便她可以安睡。 不过这些事,他不愿说,也懒得说,便就跟着打趣:“是不是太想我了?舍不得我离开?” “谁要想你!你走的这些日子,我不知有多开心呢!” “真的?” 男人根本不相信她的话,不用想都知道,她因着狐族的事焦头烂额,只怕是辗 第126章 不开心了 两人坐在阴凉处说话,女孩看着男人的脸,恍惚间竟觉得有一丝陌生。 “狐族的事是如何解决的?” “我请了血族宗老出面,与狐族九尾说和,她答应可以退兵,但需要一些条件。” “什么条件?” 男人顿了顿,接着道:“既然是战败一方,便是要上供些东西,至于是什么,她未曾明说。” “九尾?便是青丘的那位吗?” “九尾只是一个统称,严格来说,濯家就是九尾。” 这个消息是令人震惊的,叶懋英险些没转过弯来:“你是说,濯梦桃就是九尾?” 男人颔首:“对。” 女孩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在被戏耍。 半晌,女孩冷笑一声:“呵,亏我还那么信任她,没想到这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她是不是同你说,没人见过九尾?” 女孩一惊:“你怎么知道?!” 男人无奈浅笑:“这是他们一贯的伎俩,先是说一些话让你放松警惕,取得信任,以便利用你达到他们的目的。” 女孩只觉得胸口一阵寒意袭来,一想起自己在海岛上的种种,就觉得恶心。 男人见状宽慰道:“好在你对于他们有利用价值,不然的话只怕是早就命丧大海之中。” 女孩眸底蒙上一层恨意:“我是幸运的,可那些枉死的将士还尸骨未寒!!” 的确,当时在主船上的不止有叶懋英与血族,还有不少天朝水师的士兵,他们都在那一次的风暴之中殒命,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赤松绎对此也是深感遗憾:“恐怕这次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女孩震惊抬眸,完全没想到连血族君王也无可奈何。 男人接着解释道:“这次的事显然是九尾默认的,或许就是他们的计划,只是伪装成没能劝阻的样子而已,既然是九尾的意思,那便是整个狐族的意思,我们不好过多插手狐族与人类之间,可惜,天朝还没有反击的能力,自然也就只能这般。” 话音落,女孩气的小脸通红,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之中也丝毫不在意,就好似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似的。 对此,赤松绎也是无奈。 五日后,叶懋英收到了城门处传来的消息:“皇妃,玉王殿下已经入城,现下正在宫中回禀。” “嗯。”女孩淡然回应,继续举起长弓,朝着远处的箭靶射过去。 安吉接着回禀:“玉王问您是否有时间见他一面?” 女孩手上动作一顿,再次拿起羽箭说道:“回了他,就说我没空。” “是。” 唰——啪—— 正中靶心,毫无偏差。 “为何不想见他?”男人端着一份清茶走了过来。 女孩继续手上的动作,拉满弓说道:“没有为何!” 手指一松,又是精准的射击,巨大的力量几乎就是要将箭靶射穿。 男人看出她的不悦,试探问道:“心情不好?” 啪—— “没有。” 女孩冷漠的样子让赤松绎摸不着头脑,实在不知自己又什么地方得罪了她? 男人放下茶盏,依依不舍的躲到一边去,唤来林霄询问道:“你可知英儿今日为何气恼?” 林霄一脸疑惑:“皇妃气恼了吗?” 男人无奈,眸底闪过一抹阴狠,林霄连忙端正态度,拱手道:“属下也不知。” “那你去找安荣问问,她成日跟在英儿身边,定然知道什么。” 话落,林霄抿唇显得有些局促:“属下怎好去找她?”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她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快去!” “是。” 林霄没想到,自己的一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君上,他只是不愿揭穿罢了。 半晌,林霄回来,将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 男人意外:“白语芙来了!” “是。” “她不是在北寒吗?如何出来的?” “说是公主殿下帮她离开结界。” “洛风?她已非皇族之人,如何能破开结界?” 林霄摇摇头:“属下不知,只知道白夫人被皇妃藏在院子里,没叫任何人知道。”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怕是白语芙对英儿说了什么,这才导致她不愿理会自己。 “她连我都瞒着……” 林霄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看着君上落寞的样子他的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君上……” “去将白语芙叫来。” “这……恐怕不行……” “为何?” “皇妃的意思,任何人不得靠近白夫人的房间,属下也不行。” 这下才算是没了办法,女孩气恼多半是因此,他还是不要上赶着找不痛快的好。 “我记得从北寒回来时带了几坛玉桂酒,你去拿过来。” “是。” 男人带着酒,想来用这样的方式可以缓和两人的关系,哪怕只是让对方与他多说几句话也好,可当他再次回来时却只看到被扎成刺猬的箭靶。 “人呢?” “君上。”安吉走了过来说道:“皇妃跟几个姐妹一道去赏花了,说是过几日回来。” “赏什么花要好几日?!” 安吉并未理会男人的愤怒,只是转身离开:“奴婢告退。” 安吉的冷漠更是让赤松绎摸不着头脑:“如今都已经不将本君放在眼中了吗?” “君上稍安勿躁,许是她还有别的事,您也知道,皇妃她……” 还不等林霄说完,男人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聒噪!” 林霄抿着唇退至一旁,君上怕是只有在郡主面前才有耐性,他还是继续保持高冷形象为好。 赤松绎知道,这根本就是英儿故意躲着他,哪里有什么赏花?都是借口。 见不到白语芙,叶懋英又不愿意搭理他,狐族的事算是告一段落,只差最后与天朝商议赔款的事宜。 赤松绎气恼不已,干脆孤身一人出城狩猎,不仅是要填饱肚子,更是要发泄满腔怒火。 只见男人灵活身影猛地扑向一只正在舔毛的山虎,猛虎发觉到危险一个翻身俯下身子做防守状,却还是不能抵御血族的攻击,只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对方死死咬住脖子,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第127章 另有身份 男人吃饱喝足仍旧不觉得满足,疯狂猎杀附近的狐狸,只要是狐狸,别管长什么模样,统统逃不过他的狠手。 不仅如此,他还要将狐狸皮毛扒下来,只剩下堆成小山的血肉模糊。 “这是遇到了什么糟心事?能让北寒君主如此气恼?竟将无辜的狐狸都杀害,就不怕我们报复吗?” 男人正撕扯着一只还未完全断气的小狐狸,那狐狸拼了命的挣扎,凄惨叫声不绝于耳,响彻整个山谷,听上去真是凄凉满地,痛不欲生。 男人直起身子,回眸间看到不远处正站着一名艳冠天下的女子,一双标准凤眼好似有魅惑天下的姿态,肩膀微微内扣,身姿纤细如弱柳扶风,歪着脑袋好奇的看着男人,完全没有一点看到血腥而害怕的样子。 赤松绎眸中满是厌恶,身上衣衫被鲜血浸湿也毫不在乎:“你来做什么?想看我笑话?” 女子朱唇勾起一抹狐媚的笑容:“你这是什么话?我不过是路过此地,想来寻一些野果吃,谁料正碰到你,便来打个招呼而已。” 男人不屑冷笑:“堂堂九尾神狐,竟然还需要亲自寻食物?看来你在狐族的地位也不过如此。” 男人重新蹲下身子继续撕扯手中的狐狸皮毛,好似没有遇到任何不速之客的打扰。 九尾面上故作镇定,内心则杀意腾升,毕竟他手中的可是狐狸,说起来也算是远亲,便由着他这般欺辱? “我知道你想如何,不过就是我们伤了人类,你看不过去罢了,不过这与你又有何关系呢?没了叶懋英,再寻其他女子就是了,天下之大,总有你喜欢的女子,何必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如此作贱自己呢?” 男人手上动作一顿,继续撕扯下尾巴上的皮毛,冷冷说道:“她不是来历不明的女子,她是天朝郡主,是叶家的女儿。” 九尾挑起一边眉尾,饶有兴趣的说道:“哦~是吗?那你对她还不够了解!” 话语间,男人已经将狐狸身上的皮毛整个扒下来,随手扔之一旁,站起身子用赤红丝帕擦拭着手上的血渍,转身过来说道:“你想说什么?” 九尾前走几步,盯着男人那双蓝紫色的眼眸说道:“我不过是觉得你被她骗的太辛苦,想与你做一笔交易……” 男人抬眸看向九尾深褐色水眸,好似这其中蕴藏着整个天地一般深邃:“交易?” “不妨实话告诉你,我马上就要进入最后一阶段的飞升,需要大量辉捱石,而天朝便是辉捱石最大的开采国,这里的储备刚巧够我用,我希望你不要插手我与天朝的商议,而我可以用开采的名义安排许多人类进入深山,再制造坍塌,这般你便可以有吃不尽的人类,如何?” “不如何!” 男人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拒绝了对方的提议,这就让九尾颇有些意外:“你就不想……” “不想!” 眼见此招无用,九尾也不气馁:“那你就不想知道叶懋英的真实身份吗?” “我说过!她是天朝的郡主,是叶家女儿,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其他身份!你最好不要妄想挑拨离间!” “好吧,既然你不想知道,我也懒得多费口舌。” 九尾表面看似要放弃,赤松绎也懒得与她在此处磨蹭,一把捞起地上几张皮子,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此时,九尾再次开口:“希望你真的能如愿以偿!” 男人没理会她奇怪的言语,而是选择先回京将几张皮子处理干净。 这次他选择用这些皮子做了不少毛球,再染就成赤红色,挂在赤松府所有红绸之下,再系上铃铛,微风拂过时,铃铛便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回荡在整个赤松府,显得诡谲又温暖,为这冰冷的赤松府增添一抹生命的气息。 叶懋英来到公主府小住几日,自打来到公主府,叶懋英除了白日陪伴祁嘉澜以外,夜里总是一个人坐在廊下饮酒。 这天祁嘉澜好奇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自打昨日来了就有些闷闷不乐的。” 公主说着,也跟着叶懋英坐在阶梯上。 女孩看着手中早已空荡荡的酒盏,半晌没个回应。 祁嘉澜也为自己斟上一杯酒,一饮而尽,与她一起眺望无尽的夜空。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缓缓开口问道:“若是你的驸马因着你,与他的妹妹疏离,而他妹妹对他很重要,你该如何?” 祁嘉澜满脑袋雾水:“北寒君主与他妹妹疏离了?” 女孩赶忙否认:“没有,我就这么一问而已。” 祁嘉澜接着道:“我的驸马根本不会因为我与任何人疏离……” 叶懋英疑惑看向她,公主眸底略过一抹淡然:“我与他本身就是利益使然,父亲需要他家的势力帮衬,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而我便是最合适的人选,再说了,他的妹妹都是妾室所生的庶女,因着本身就不算亲近,也就没有疏离这回事。” 女孩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哎呀!人活一世,谁还能没有个糟心事了?反正又不是你与他疏离,何必放在心上?” 话音落,女孩猛地从失神中回过神来,红着脸否认:“都说了不是我!” 祁嘉澜也不坚持,就算是看出其中真相,也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好好好!不是你!说来,你们是不是就快要成亲了?” 女孩颔首:“嗯,定在五日后。” 祁嘉澜一脸看热闹的表情:“昨日我经过赤松府,发现早就被布置成婚礼的样子,看来北寒君主对你很上心呢。” 女孩唇角微勾,迫使自己笑出来:“还好吧……” “什么还好?当初的聘礼可是铺满了整个京城,就连父皇也为之震撼,如今他继位北寒皇帝,就连母后都说你有福气,能得这样一位地位绝顶之高的郎君,嫁过去便是北寒皇后。” 女孩只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那都是之后的事了,这不是还没嫁吗?” “迟早要嫁的呀!我听说北寒的红棕赤马最是威武霸气,能日行千里,我垂涎已久,你帮我找他要一匹可好?” “回头给你送来就是了。” 祁嘉澜高兴的差点蹦起来:“好!就知道英姐姐你最疼我了。” 第128章 辉捱石 说过话,叶懋英也达到微醺状态,她回到房间里休息,房间里出现一暗色身影。 身影轻手轻脚的来到她身边,缓缓落座在榻边,一双深情中带着满满的心疼,习惯性更换了榻边燃烧到一半的烛火,这才回到女孩身边,小心翼翼触碰她被子外的手指,尽量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知道任何时候我都会坚定的选择你,可你为何就是要这般折磨自己呢?” 他不明白,赤松洛风是自己不愿回来,她为何会如此生气?为了避开自己而撒谎,难道她不知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男人也可以轻松的找到她的所在吗? 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不想留在郡主府,许是不知该如何面对白夫人,又或许是满屋子的血族都会让她想起赤松绎,她只想给自己一个安静的空间,好能平息躁动罢了。 男人轻轻握着女孩的手,只觉得她想要抽离,却被男人下意识拉住。 女孩没有再挣扎,只是将头转到一边去,男人见状接着说道:“洛风我会找人接回来……” “真的?” 女孩猛地转过头来看着他,他颔首:“嗯,她身上有我一半灵魂,可以自由出入北寒。” “你知道我没睡?” “若不是你想要逃离我,我也不会发觉。” 女孩又重新撇过头去,赌气道:“谁要逃离你?反正没了风儿,吃亏的是你又不是我,与我有何干?” 男人凑近了一分试探道:“那……不接了?” 女孩猛地坐起身子:“你……” 她只觉得语塞,震惊瞪着男人这张比花魁还美艳的脸瞬间也就没了脾气。 男人抬手将人揽在怀中轻声抚慰:“逗你的,别生气了,一会儿我就让人带着我的手谕回北寒,定然将人接回来。” “这还差不多……” “也就是你,若是换了旁人,我定然咬断她的脖子!” 话语间,女孩推开男人结实的胸膛,故作生气:“你还想要别的女人?” 男人态度瞬时软了下来,靠在女孩肩头撒娇:“我怎么敢呢?此生有你,足矣。” 女孩靠在男人怀中,沐浴着久违的安心:“只是分开两日,怎么觉得过去了几年那么久?” 男人笑着打趣:“难道这便是度日如年?你终究是太过爱我……” 女孩顿时羞红了脸,奶声奶气的说道:“才没有……我不过是习惯了你在身边而已……” 男人知道她是个嘴硬的,也就没放在心上:“好,那我今后都陪着你,只要你别不见我就好。” 女孩没说话,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不愿见他,或许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安静的空间罢了。 半晌,男人从怀中拿出一个暗红色的物件,大约手掌大小,上面有许多奇怪的黑色斑点,看上去有些瘆得慌。 “这是……旒安札?” 女孩一眼便认出这物件,男人颔首:“嗯,你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次日一早,叶懋英就告别了祁嘉澜,准备回到郡主府,只是前脚刚跨出门槛,后脚安吉便前来禀报:“皇妃,狐族九尾入宫了。” 女孩一惊:“这么快?” “是,皇帝请您一道入宫,说是有要事与您商议。” 女孩转首看向身边男人,赤松绎当即明白什么,说道:“只怕是她的要求,你们皇帝不愿接受,还是需要你出面调和。” 女孩面上尽显为难之色:“我也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郡主,她未必能听我的。” 赤松绎安慰道:“万事有我,你只要尽力就是了。” 来到内宫,九尾已经在此恭候多时,只不过她即便是面见天朝皇帝也没有摘下脸上的纱帘,只露出一双勾人心弦的美眸落在叶懋英身上。 女孩在见到这人第一眼便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似从前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可却实在想不起。 “参见陛下。” “辽安来了,坐吧。” “谢陛下。” 叶懋英与赤松绎落座后,大殿上也就只有他们四人,其余的宫人尽数退下,毕竟狐族的身份还是不便让普通人知晓。 “这位便是辽安郡主?果然貌美,颇有几分我们狐族的神韵。” 九尾开口便是一句奇怪的话,让赤松绎怒火中烧,但当着皇帝的面还是不好动怒,也就咬着牙忍下:“九尾大人何必绕弯子呢?陛下公务繁忙,不如早些商议明白,你也好回去,免得打扰了天朝皇帝处理国事。” 九尾不解反问:“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我与人类之间的事,何时轮到你一个血族说话?我竟不知,什么时候你也能做人类的主?” 皇帝看不下去,不耐烦出言道:“这位是我天朝贵客,也是辽安未来的夫婿,他说上几句也无可厚非,倒不如商议我们的就是了。” 九尾这才将视线从赤松绎身上移开,冷冷说道:“我的意思你也知道,不如就直接答应了作罢,也好过在此浪费时间。” 皇帝看向叶懋英说道:“朕叫你来是想问问你的意思。” 叶懋英不解反问:“陛下想知道什么?” 皇帝这才将九尾的意思复述出来:“这位九尾姑娘同意停战,但她要一些东西作为交换,便是每年向狐族供给各类瓜果一千船,各种火石、硫磺等矿物,一百名奴隶,还有……” 皇帝微顿一瞬,接着说道:“还有全部辉捱石。” “全部?” 这别的也就罢了,辉捱石可是制作各类药品少不了的东西,不仅对止血有极强的效果,各种寒症也有不少的作用,尤其是周身病痛,可以说药到病除。 九尾一下子把辉捱石全部要去,也就意味着天朝的百姓再也没机会用到这奇药,若是从他国购买便是要出天价也只能忍着,这就是要了天朝的命啊! 怪不得皇帝要她入宫,原来是因着这个。 她震惊的睁大了眼眸,九尾则是一脸不屑的看着她:“怎么?郡主有什么疑问?” 叶懋英回过神来,盯着对方的眸子里满是憎恨:“不知姑娘要这些辉捱石有何大用?” 九尾摆摆手,看似无所谓的说道:“这个就不是你要管的,只要说给不给就是了。” “不是我不给,只是这辉捱石属于必不可少的药品,而天朝药品大多数属于我管辖,这辉捱石自然也不例外。” 第129章 我狐族的人 只见九尾眉梢微挑:“你的意思是不给了?” 女孩莞尔一笑:“也不是不给,只是……” “这不就得了!”九尾不想听她唠叨,出言打断了她的话:“要给就别磨蹭,把东西都交出来就是了。” 女孩也没气恼,接着说道:“只是这辉捱石实在难得,若是都给了你,我们便没的可用,作为礼物送与你一些,以便显示两族邦交的美好寓意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九尾柳眉微蹙,眸底浮上不满神色:“只是一些?你们人类未免也太过小气!” 眼看着她不愿接受,叶懋英也不气馁,接着说道:“不如你看这样可好?辉捱石的确是拿不出这么多,就用别的物件代替。” 九尾被挑起兴趣:“什么物件?” 只见女孩从怀中拿出一个暗红色的物件说道:“便是这个。” 众人目光皆朝着这边看过来,九尾一开始没认出这物件,还是皇帝提醒:“此物是旒安札?” 女孩颔首:“不错,虽说它的功效没有辉捱石那样明显,但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就算是天朝也没有太多存货,不过好在与天朝交好的付齐盛产此物,想来若是我们用他们想要的东西做交换,也不是什么难事。” 对此,皇帝没有异议,甚至还颇为赞同,因着旒安札对于人类来说只是普通的石头而已,除了做装饰以外也是没什么作用,不过对于狐族来说可是有大用处的,他们自然也不会拒绝。 九尾将旒安札握在手中看了又看,显然她对这物件有些陌生的样子,因着南边几乎见不到的缘故,因此,她在见到这物件时有些满意也是真的。 “那好吧!既然你们天朝如此有诚意,我自然也不好揪着不放,既如此,就用这旒安札也无不可。” 眼看着九尾点头,皇帝暗自松了一口气,连忙叫人将九尾送出宫去,实在是不愿再看到她这张脸,只怕是再看下去,别说是旒安札,就算是整个天朝也不是不能送给她。 只不过三人行至宫外,九尾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死死盯着叶懋英,眉梢带笑,无尽撩动:“不愧是我狐族的人,就连人类的皇帝都被你拿捏,看来从前还真是我小瞧了你。” 叶懋英蹙眉不解:“什么意思?” 九尾耸了耸肩:“没什么意思,不过是可惜,你原本有机会回到狐族,从此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可你却偏偏选了个嗜血族。”女子说着,还不忘瞟一眼她身边的赤松绎。 男人剑眉紧蹙,一股不好的预感腾升而起,让他猛地想到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邪物。 女子遗憾摇头:“啧啧啧~我狐族究竟有什么不好?要被你如此嫌弃?在我们这里,你可不会被当做什么异类,今后金山银山都是你的,只可惜……” 女孩实在不知她究竟在说什么,满脑袋雾水的追问:“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说清楚!” 九尾却扬长而去:“自己去问你父亲吧!我可懒得说!” 她丢下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便消失在宫墙外,此时的赤松绎已经意识到什么,震惊的看向自己身边还在不明所以的女孩。 回府的马车上,女孩仍旧想不明白,但她有一种直觉,这件事怕是非同小可。 “赤松绎,你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吗?” 男人还在出神,没听到女孩的话,叶懋英又凑近了问道:“发什么呆呢?” 男人猛地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没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女孩这才重新问道:“你可知九尾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何说我是狐族的人?就因为我被他们救了吗?” 赤松绎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因着他自己也在怀疑,她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见男人没反应,女孩只能被迫打开自己的回忆,努力回想关于狐族的一切,还有自己所经历的那些离谱的事。 半晌,她终于想到什么,瞳仁开始微微颤抖,应该是想到什么令人震惊的事。 “安吉!改道去叶府!” “是。” 女孩冲着车外高喊,使得男人一惊:“去叶府做什么?” 女孩失神般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想到一个让我不敢细想的事,只怕是父亲才能给我答案。” 经过方才的沉思,男人已经将这件事想个明白,只怕是叶懋英并非普通人类,她的体内不仅有人类的血液,只怕是…… 男人不敢多想,只能一个劲安慰女孩:“别怕,若果真如此,我……” 女孩不解看向他:“什么?” “我想带你走!” “带我走?为何?” 男人有口难言,但终究要面对这样的现实:“你可还记得,从前我与你说起的狐人?” “记得,正是想到这里,我才一定要在父亲口中得知当年事情的真相!” 不多时,马车在叶府门前停下,女孩一个箭步冲了下去,二话不说直接闯入叶天骐书房。 突如其来的人影让叶天骐没反应过来,等看到来人是女儿时才不可思议的问道:“英儿?你怎么……” “父亲!”女孩等不及他说什么,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究竟是什么人?当真是天朝的人吗?” “你说什么?”叶天骐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眉头紧蹙,呆呆盯着女儿颤抖的眸子。 安吉等人将叶天骐书房围起来,原先在院子里的下人被全部赶出去,毕竟这样的事还是不宜放在阳光下。 赤松绎站在女孩身后,一双蓝紫色眸子死死盯着叶天骐,下意识深吸一口气,从而辨别他究竟是不是人类。 叶天骐一头雾水:“你突然闯进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叶懋英可不想与他废话,直接了当的说道:“父亲!你最好如实相告!” 虽说叶天骐对自己这个女儿颇为忌惮,但作为一个父亲,仍旧无法接受女儿对自己颐指气使,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脾气,冷着脸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怀疑我也是别国细作?我可是你的生身父亲!你就是这般与我说话的吗?” 第130章 流言蜚语 叶天骐的态度让叶懋英很是不爽,作势就要冲上去,却被身边的赤松绎拦下,并在她耳边浅声道:“他不是狐族。” 女孩震惊回眸看向男人,这也就意味着她的母亲才是狐族。 想到这,女孩终于是冷静些许,紧咬牙关让自己尽可能的冷静下来,随后才愧疚道:“是我莽撞了,父亲莫怪。” 既然叶懋英已经道歉,叶天骐自然没有揪着不放的道理,也就坐下来与女儿说个清楚:“你先别急,遇到什么事,与为父说说。” 女孩有些犹豫,因着她不能在百姓面前提及狐族的事,一来这是天朝皇室的秘密,二来不论是狐族还是血族都是比人类强大数倍的存在,若是别百姓知道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我只是听说一些传言,想知道母亲她究竟是如何进入叶府的?父亲可以与我说说吗?” 一提起宋曼,叶天骐眸底浮上一抹不堪,视线闪躲间,叶懋英看出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父亲!从前在府里,父亲从来不愿正眼看我,即便是寒冬腊月我还是要自己在庄子上自生自灭,我可以不在乎父亲的凉薄,但如今,我想知道当年的真相,这对我很重要,还请父亲如实相告。” 话音落,赤松绎心疼的看向身边女孩,她这一生太苦了…… 叶天骐也不知该如何说:“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你母亲当初名声极差,自打她离世之后,没人愿意提起她,旁人都说她是叶府的耻辱……” 女孩不罢休,接着追问:“她究竟做了什么?竟能让你们这么恨她?” 叶天骐抿着唇,一脸为难:“她倒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外面的流言蜚语不管是不是空穴来风,终究是影响到叶府的声誉,你祖母想要避开也无可厚非……” “你少拿祖母当挡箭牌!” 女孩恼怒不已,赤松绎下意识轻扯她的裙角低声道:“英儿……别冲动。” 叶天骐无话可说,赤松绎见着屋子里的气氛焦灼起来,便想着开口缓和气氛:“叶大人,英儿她常年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有些不拘小节,还请您莫要见怪。” 叶天骐摆了摆手,轻叹一声:“哎~如今我们父女之间还需要北寒国君说和,说起来还真是没脸……” 女孩冷哼一声:“你也知道!” 叶天骐没有计较,而是将他知道的说了出来:“你母亲是福辽县宋家的长女,才华样貌也是出了名的不输妇好,当年我与你母亲相识在一场诗会上,我被她吸引,却奈何当时已有家室,你外公也看不上我这个穷酸秀才,可你母亲却铁了心要与我做妾室,为此还与母家闹的不愉快。” “后来,我知道她的心意,散尽家财娶她入门,那可是出了名的贵妾,在当时还有不少人眼红嫉妒,出了不少风言风语,我们也都没放在心上,我只一心对她好就是了。” “可谁承想她年纪轻轻就……” “就死了对吗?死在你夫人手里的对吗?” 女孩忍不住质问,水眸中泪花打转,小手紧握成拳,细嫩脖颈被青筋覆盖,贝齿被她咬的吱吱作响。 叶天骐无言面对女儿的质问,垂下头去,默不作声。 “我……” “她死的时候,你在哪?” 男人依旧没说话,但颤抖的发丝正无声呐喊着他的悔意。 女孩接着质问:“你既不喜她,当初又为何要招惹她!是你将她带入这叶府!是你!为了一己私欲迫害了她的一生!” “不!不是我……” “还说不是你?若不是你将她娶进门,她大可以去做别人家的正头娘子!何苦要与你做妾室!” 女孩的音调愈来愈高,声音也愈发颤抖,晶泪滑落,滴落在她不愿接受的往事之中,泛起层层波澜,拍打在她深沉的伤痕之上,痛的她如万蚁噬心,无法喘息。 “当初分明有人求娶她做正室,且不止一位,每一位都是未来翘楚,凤毛麟角,可她偏偏就是……” 叶天骐哽咽的说不下去,只要一想起当初宋曼孤身一人,只带着几间铺子嫁与他时,她那张美艳到令人无法移开眼眸的脸,就好似逐渐消散,变得狰狞起来,每夜都会出现在他的梦中,令他无法安睡,就好似阴魂不散,吮吸着他的灵魂。 叶懋英压根不相信父亲的话:“无稽之谈!母亲那样一个女人,放着外面正头娘子不做,偏偏给你做妾?你觉得我可会信?” 赤松绎唯恐她情绪太过激动会伤到自己,连忙低声道:“英儿,你自己的身子要紧,别太动气。” 叶天骐对此也一头雾水:“我实在不知,当初还是你外祖母亲自登门说个清楚,我这才知晓你母亲在家竟然用绝食的方法相要挟,我也是没了办法,这才……” 叶懋英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母亲竟然会……” 叶天骐抬手抹了一把眼泪颔首道:“起初我也不信,可当我再次看到她时,她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大圈,说不心疼是假的,我实在不忍看到她这般折磨自己,也就赶忙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物件,全部都送去宋府,这般你外祖父才勉强应了我们的亲事……” 听到这,赤松绎才明白所有,想来宋曼坚持要嫁与叶天骐为妾怕是有其他不得已的苦衷。 “英儿。”赤松绎开口询问:“只怕这件事只有宋家才知晓,不妨我们请他们过来一问便知。” 女孩冷哼道:“宋家?自打我出生后就从没见过他们,亲生父母都是这般凉薄,更别说叶家!更是薄情寡义,冷漠自私之辈!” 叶天骐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女孩却直接转身离开,决绝的背影好似对这里没有丝毫卷帘,仿佛实为陌生之地,并非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一般。 赤松绎见状也想追上去,却听到叶天骐再次开口:“北寒公子!” 赤松绎抬脚动作一顿,却为回首,只是将一个冷漠的背影留给他。 第131章 长命锁 叶天骐不计较这些,怅然若失般说道:“她心中有恨,我也是知道的,只是她当初出生时,宋家曾来过,还送了她一个长命锁,一直在母亲手中,只是不知现下是不是还在,若还在,应该是在家妈妈手里……” 男人没说话,继续抬脚离开书房。 别说是叶懋英,就连赤松绎也不愿在这里多留,只觉得这里有一种奇怪的气息,哪怕是极其微弱,也还是令人不安。 回府的马车上,叶懋英一言不发,呆呆看着脚下的一块位置出神。 赤松绎看着女孩红肿起来的眼眸心疼不已,想要将女孩揽在怀中:“我知道你气愤,可此事已过去多年,你的路还是要继续走下去,不能因着前人如何而伤了自己不是吗?” 女孩抬起她婆娑的眼眸,怔怔问道:“他为何不喜母亲还要将母亲娶回来?我母亲究竟是多么不堪的一个人?就算她已经死了也不肯放过她?” 男人知道女孩是在欺骗自己,她分明已经猜到真相,可她就是不愿接受。 不愿接受自己的母亲是狐族,不愿接受自己就是那个遭人唾弃的狐人,更不愿与赤松绎分开,一旦确认她就是狐人,血族定会将她赶尽杀绝,她与赤松绎就…… 她不敢想下去,如今赤松绎是她唯一的依靠,她能走到今日也是赤松绎一路教导,暗中帮衬,若是没了赤松绎,即便能逃脱血族的追杀,也真的不知日子还要如何才能过下去? 马车停留在郡主府门口,女孩却迟迟没有动静,只呆呆的望着自己的这双手,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自己的手在止不住颤抖。 “今日你也累了,不如早些回去歇息,后面的事有我在,你放心。” 女孩怔怔的点了点头,男人掌心朝上,笑得柔和,女孩像是被吸引了似的将自己的小手放在男人掌心之中。 回到卧寝,男人一如既往守着她,即便是小憩也寸步不离,待女孩睡着,赤松绎转身出了房间。 他想知道宋家究竟是否不在乎宋曼这个女儿,因此他找到后院的家妈妈。 家妈妈如今也算是过上了养老的生活,叶懋英不仅安排了两名侍女照顾她的起居,平日里只需要在园子里闲逛,再监督一下每日的膳食即可,府中的下人们对她还算是尊敬。 赤松绎找到她时,她正在认真的挑拣着一盘黄豆,别看她年纪大了,眼神还是好使的,只要有一点点发黑她都能准确的找出来。 “家妈妈,君上来了。” 侍女见着赤松绎身影,连忙同家妈妈禀报,家妈妈这才反应过来,忙站起身,手里捏着一把坏豆子,有些紧张的问道:“君上怎么来了?” 赤松绎如同拉家常似的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完全没有一国之主的傲气,反而像一个晚辈一般:“家妈妈不必多礼,我就是路过这里,想替英儿来看看您是否安好。” 家妈妈这才跟着落座:“劳郡主挂念,老奴一切都好。” 男人瞥了一眼身边忙碌的众人,冷声道:“你们先下去。” 众人一愣,互相使眼色,都没有什么动作,还是家妈妈轻声吩咐:“你们先出去做事吧。” “是。” 赤松绎有些意外,一个奴婢的话比他一个国君的话还要管用。 “我今日来是想问您一件旧事。” “君上客气了,但凡奴婢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 “听闻宋家曾给过英儿一个长命锁,不知这物件现在可在您手中?” 家妈妈一愣,努力回想关于二小姐的一切,半晌终于缓声道:“的确是有一个金锁,一直都是由老夫人收着的,自打二小姐收了聘礼,老夫人便将这些物件都添进了小姐的嫁妆里。” “你的意思是,这长命锁如今就在郡主府?” 家妈妈颔首:“是,其中一个箱子都是宋家送来的物件。” 男人不解反问:“为何这么多年,不见宋家来过?” 家妈妈无奈叹息:“哎~当初宋家是不同意宋曼嫁进来的,可后来不知怎的就同意了,老夫人想着她为人妾室本就委屈,对她也是多有照拂,可奈何老夫人身子不济,三五日就会缠绵病榻,也是宋曼多侍奉在侧,就连冯静微这个大娘子也来的少,老夫人自然多喜爱宋曼,看着她在老夫人面前得脸,冯静微少不了拈酸吃醋,每每宋家来人,她都以各种借口推脱,这才没能让宋曼与父母相聚。” “原来如此……”男人恍然大悟:“可之后英儿搬离叶府,也没见他们来人?” 家妈妈这才接着说下去:“福泽就是宋家的人……” 男人一惊:“福泽竟然是宋家的人?我记得她是从外面买回来的。” 家妈妈颔首:“的确,当初是宋家将她发卖出去,辗转几个人牙子,最后才落在叶家,也是老夫人发觉福泽与宋家交往甚密,拦下几封书信,这才得知。” 经过家妈妈提醒,赤松绎才明白,原来宋家一直都在暗中观察叶懋英,只是不好叫外人看着他们一介商贾与朝中郡主交往,这才没光明正大登门,也是为了避嫌。 男人带着这个消息回到内院,却只看到一个空荡荡的床榻。 男人出了房间寻找,这才看到站在树下出神的女孩。 他缓步走了过去:“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叶懋英轻叹一声:“睡不着。” 赤松绎让人将叶懋英嫁妆里的一个箱子抬了过来,并向她诉说家妈妈方才说过的话,而且真的在箱子里找到了当年宋家送来的金锁。 女孩怔怔的看着手中泛着暖光的金锁,样式虽然陈旧,但好在是纯金制成,拿在手中很是有些分量。 “这……” 叶懋英不敢相信原来这么多年,冯静微一直都在跟她演戏,让她以为宋家根本不在乎她这个外孙,即便是受了再大的委屈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找母亲的娘家求助,这是从根本上断了她的念想啊! 第132章 煞费苦心 冯静微心狠也不是一日两日,叶懋英从来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恶心东西,只是从来没想过要她的性命。 “我总是坚信,为母者,总归对别人的孩子尚存一丝怜悯,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赤松绎轻轻揽过女孩纤薄的肩头,柔声道:“你想如何?我可替你动手,免得脏了你的手。” 女孩出神般摇摇头:“我早就是个手染血腥的人,多她一条人命也无妨……” 男人从她话语间听出几分凉薄,几分无奈,若不是当初她在庄子上快要被冻死,赤松绎也不愿管她的闲事,也就不会有后来的种种。 命运使然,她终归是要亲自面对往日的仇怨,哪怕是再如何,宋曼也不会活过来,她也再回不到往日那般有父母疼爱的日子了…… 半晌,女孩又接着问道:“可我不明白,为何父亲不喜欢我?” 赤松绎解释道:“是冯静微,她在你母亲去世没几日找来一个神婆,说是你出生的时辰与你母亲八字犯冲,这才导致克死了她……” 许是叶懋英猜出了什么,冷笑一声:“呵~为了将我赶出叶府,还真是难为她如此煞费苦心!” 须臾,叶懋英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她将箱子里的物件一个个拿出来,放在日光下仔细的瞧。 有孩童的衣裳,有虎头帽,有各种鞋袜,还有不少水晶石头,折扇,禁步等也少不了,各类香囊配饰不说,更有一套精致的棋子。 看来宋家是用了心思的,这些年送了不少物件过来,只是都被冯静微拦下,好在老夫人心里有她,暗中将这些物件都保了下来,叶懋英这才有机会看到这些。 “皇妃,濯梦桃来了。” 叶懋英还沉浸在这这些旧物件中无法自拔之时,安吉来禀。 赤松绎蹙眉不解:“她来做什么?” 叶懋英突然想到自己府中还关着几个狐族,她放下手中捏着的虎头帽,淡然道:“叫她进来吧。” 不多时,濯梦桃与濯嘉平两人再次出现在叶懋英面前,这次他们的脸上再没了往日那般亲和,倒是多了几分讥讽的神色。 “英姐姐!别来无恙啊?” 叶懋英端坐在石凳上,视线落在桌案上的破云刃上,并未看过他们一眼,殊不知,濯嘉平正死死盯着她看个不休,赤松绎眸底杀意腾盛。 “我可当不上九尾的一声姐姐,莫要折煞了我。” 叶懋英语气冰冷如寒霜,濯梦桃也不在乎,毕竟今日前来还有要事。 “郡主心里有气,我也知道,只是你我终究是拜过天地的姐妹,即便是你嘴硬不肯承认,也是斩不断的,不是吗?” 话音落,叶懋英拿起手边匕首,还不等众人反应,她纤细白嫩的手腕上霎时间出现一道深深的伤口。 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手腕滴落在石砖的缝隙之中,濯梦桃紧蹙眉宇,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一幕:“你这是做什么?” 叶懋英却极其淡定,就好似这手腕并非是她的,她感受不到半点痛楚似的:“既然当初我们歃血为盟,那么今日,我就将这血还给你,你我从此再不是姐妹。” 赤松绎既心疼又无助,叶懋英的血实在是太过鲜美,他能忍住没有扑上来就已经算是毅力惊人,实在做不出任何有用的动作,只能默默递上一条丝帕,再死死咬住薄唇,免得自己失控而已。 濯梦桃却觉得冷笑出声:“一句话的事,你又何须如此伤害自己?看北寒君主忍的多难受?你忍心见他如此吗?” 腕间传来的剧痛让叶懋英额上渗出颗颗汗珠,她强忍疼痛说道:“少废话!你不就是想要我这里的几个狐族吗?还给你就是了,带着人赶快滚!别在我这里碍眼!” 濯梦桃冷冷讥笑:“呵,姐姐当真狠心!真不愧是杀人如麻的辽安郡主,天朝第一女将军,杀伐果决,令我敬佩!” 叶懋英没理会她满是嘲讽的言语,站起身抬脚离开这里,背影决绝冷冽到与濯梦桃仿佛陌路一般。 叶懋英走后,赤松绎才算是好受些许,他狠狠咽了下口水,缓缓起身,扔下一句冷言:“今后,南麓就是你们的牢狱,若是让本君发现你们出现在天朝,就别怪本君不顾停战协议!”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濯梦桃不禁感叹:“这两个人是越来越像了……” 可这话听在濯嘉平耳中便是如同万千利刃,说来是他利用叶懋英达到自己的目的,可到头来,他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即便是明知这是一场没有结局的故事,可还是久久无法回神。 三日后,叶懋英盘腿坐在宽榻上,面前一白玉棋盘,再搭配上宋家送来的棋子,与赤松绎下棋解闷。 “你的棋艺还是这般精湛。” 女孩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赤松绎倒是有话说:“看你近日来应当是没有下棋,连这样明显的缺口也没注意到。”赤松绎指着一块被两颗棋子围绕的目打趣。 叶懋英这才看到这缺口,连忙说道:“等等!先别动!”随后,她用自己的黑子将那缺口堵上,还不忘得意道:“这不就可以了!” 赤松绎被逗笑,将自己的白子落在别的位置上,就好似没有故意让她一子的样子。 福泽在一旁瞧着,忍不住笑出声:“小姐的水平,只怕是君上让十步,也赢不了呢。” “啧~”叶懋英不满轻啧一声:“去给我换一盏新茶来!” 福泽也不多嘴:“好,奴婢这就去。” 赤松绎就是喜欢叶懋英这般,可以肆无忌惮的耍小孩子脾气,不用受任何人,任何规矩的约束,完全是自由的。 “宋老夫人?” 第133章 宋曼 就在赤松绎深情看着叶懋英不愿挪开视线时,走到门口的福泽惊呼一声,引得两人侧目看去。 只见一老妇人在一男一女的搀扶下踉跄的走了进来,老妇人身上没有过多金贵的首饰,但手中攥着的一根金丝楠制成的手杖,上面还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极乐鸟,每一根羽毛都散发着五彩斑斓的光芒,双目更是用了黑曜石镶嵌,富贵程度可见一斑。 在老妇人身边的是一名大约与叶天骐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只不过他眉眼间更多了几分狠厉与精明,是只有常年混迹在生意场上的人才有的眼神。 旁边的则是一名看上去很是年轻的女子,她的容貌不算出众,身上的衣衫也刚巧能贴合在丰满的躯体上,头上发饰每一个都细针密制,一看便是出自几十年的老师傅,无意间露出的玉镯成色更是一等一的,怕是就连宫里也找不出几个来。 这一身锦衣华服再搭配上她这珠圆玉润的脸,简直就是要将有钱两个字刻在脑门上,生怕人家不知道似的。 不过就算她再富贵,在叶懋英眼中终究只是个平头百姓而已,就算自己只是个没有实权的郡主,也是要等他们向自己行礼,因此她只是侧首看向几人,并未有起身的动作。 宋老夫人见状也明白,只是她年纪大了,又是叶懋英的长辈,自然不会向她下跪行礼,最多只是颔首有个表示即可:“老身见过辽安郡主。” 老夫人都已经行过礼,身边两个小辈自然不好不懂礼数,也就跟着躬身行礼道:“草民给郡主请安!” “免礼。” “谢郡主。” “坐吧。” 叶懋英让人给几位上茶,自己也放下手中握着的棋子,坐直了身子看着几人问道:“劳烦外祖母跑这一趟,是我这个做晚辈的不是,还请您见谅。” 话音落,宋老夫人已然泣不成声:“郡主公事繁忙,听闻这次在海上失踪,我们也是焦心不已,今日看到你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这两位是?”叶懋英看着其余两人疑惑发问。 男人回应道:“回郡主,草民宋武,你母亲的大哥,这位是我的夫人,福辽县邵家长女邵欢。” “原来是舅舅与舅母,是我眼拙了。” 宋武语气柔缓许多:“也是怪我们,没能时常去探望,这才疏忽了两家。” “说起疏忽,倒是我家大娘子不懂事,怎的能将舅舅拒之门外?我替她向几位致歉,还望各位长辈莫要怪罪我家大娘子莽撞。” 宋老夫人出言道:“都是些陈年旧事,过去也就过去了,只不过前些日子听闻她病逝,我们也没空出时间前来吊唁。” 话音落,叶懋英眸底闪过一抹阴狠,冯静微根本没死,只不过是为了给外面的人一个她消失的借口罢了。 女孩当即扭转话锋:“我这记性实在是差劲,当初祖母下葬时没见着几位?还以为你们没来呢。” 此话一出,几人脸上皆是尴尬,宋武解释道:“也是怪我,当时我出城走货,遇上一群山匪,好悬没了性命,宋家也因此乱了好几日,等我回来之后,你祖母已经下葬,我们也就没再过来。” 叶懋英勉强自己笑出来:“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我没看到几位呢。” 一阵寒暄之后,也是到了说正经的事的时候。 叶懋英:“今日请几位过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当年我母亲的事,不知各位可否如实相告?” 在来的路上,宋家几人也已经听禀报的人说过细节,也就知道是因着什么。 老夫人抹了一把眼泪,开始讲述从前的事。 “你母亲并非我亲生,而是捡来的……” 这话让在场的人皆大吃一惊,叶懋英柳眉紧蹙,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不是宋家的人? “当年我与你外祖父出门经商,在一个雪夜遇见了尚在襁褓中的你母亲,当时她的小脸被冻得青紫,连哭也没了力气,我们就将人带回去先养着,谁知道这一养便是十八年!” “你母亲的才学是出了名的,因着宋家世代经商的缘故,她从小耳濡目染,早早就学会看账理事,虽非亲生,但我们都拿她当做亲生孩子培养。” “也是因着她经常出门,与寻常闺阁女儿不同,因此也有不少大户人家的男子三番两次上门求娶,只是你母亲都看不上。” “也不知她与你父亲是在何处相识?铁了心要嫁给他,可你父亲当时已有妻室,我们生怕她嫁过去会受委屈,一直不愿同意,也就是这个时候,又来了几户人家想要求娶,其中就有不少王爷家的儿子,一个个都是权势滔天的人物,我们经商的,最是害怕权势,若是嫁给一个世子,势必会得罪其他世子,权衡之下,你父亲这个小官的妾室还算是安稳,我们也就同意了。” “后来呢?”叶懋英迫切想要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赤松绎下意识握紧了女孩颤抖的小手。 老夫人接着道:“后来,你母亲出嫁,坊间突然流传出许多关于你母亲的谣言,有说她是戏子,有说她是被人抛弃的,也有的说她在嫁入叶家之前就有了身孕,不堪言语漫天遍野,将你母亲生生说成了……” 老夫人实在不忍继续说下去,又是忍不住抽泣,一想到自己辛苦养大的女儿要承受这些没根据的流言蜚语就心痛不已。 叶懋英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这些都是他们的嫉妒?” 宋武应和:“算是吧,后来我有打听过,那些流言基本上都来自于当初来宋家求娶无果的人,母亲说的只是一小部分,更过分的也是有的。” “还有什么?”叶懋英面无表情冷冷问着,宋武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这样的话就算是他也说不出口。 女孩没有什么耐心,催促道:“说!” 宋武这才说出,什么娼妇,什么狐媚子勾引,什么没有廉耻,这都是轻的,更有说她是妖精,专门吸食男人精气,是不要脸的狐狸精什么的。 话音落,叶懋英故作镇定端起茶盏轻抿,却不成想没拿稳,茶水洒在衣衫上:“失陪,我先去换一身衣裳。” 第134章 一推再推 叶懋英说着起身离开,赤松绎也跟着出了去,只是女孩并未着急回房更衣,而是转头去了隔壁院子。 她大力踹开房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呛的福泽好悬没吐出来。 仔细看,榻上的冯静微已经没了人的模样,身上血污随处可见,双手双脚被死死捆绑在榻上,口中塞进的布料看上去也很是陈旧,只怕是自打她几个月前进入这里,就从没更换。 两名血族侍女微蹲行礼,叶懋英冷言道:“把她扶起来。” “是。” 此时的冯静微已经没了叫喊的力气,每日不是米汤就是连猪都不吃的粗糠,完全就是拿她当一个牲口,别说叫喊,现在就算是将她松绑,她也走不出三步。 两名侍女死死掐着她的胳膊,迫使她站立起来,只是她的脑袋无力的歪倒一旁去,几个月没洗的头发肉眼可见的黏在一起,若是细看,还能看到头皮上跑出来一只虱子,恶心的福泽连忙跑出去干呕起来。 叶懋英从腕间抽出一根长鞭,二话不说照着冯静微的小腹就是一鞭子!打的她闷哼都没了力气。 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鞭子,每一鞭都精准的落在她小腹上,不一会儿人就没了动静,软软的倒下去,女孩当即吩咐人用水将她泼醒。 在冯静微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求你……杀……杀了我……求你……” 叶懋英一边漫不经心的擦拭着鞭子上的灰尘,一边冷冷说道:“你放心,只要我不松口,阎王都不敢收你!” 叶懋英扔下这样一句无情的话便转身离开,出了院子的她当即吩咐:“安吉。” “在。” “你去将从前的那些求娶过母亲的人全部查出来!” “是!” 赤松绎知道,叶懋英这是要准备与半个天下为敌,不管对方是不是王爷,不管他们的权势有多大,终究都是要为此付出代价! 赤松绎心疼女孩,浅声道:“不如这件事交给我来办?” 叶懋英也不愿在这泥潭里搅和,也就应了:“好,记得,别给他们留后路。” 男人颔首:“放心,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叶懋英更换好干净的衣衫,又回到前厅与外祖母说话,而后又留着几人用膳,之后又让人收拾出来一间院子,可以叫宋老夫人休息几日再走。 宋老夫人自然也舍不得自己这位外孙女,虽说不是亲生的,但她这一把老骨头只怕是也没几日时光,还是能多看几眼更好。 叶懋英也由着他们住,不论想住多久都可。 接下来的几日,赤松绎不仅每日不着家,看上去很是忙碌,更是让人去狐族打探清楚宋曼的真实身份。 因着他总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若叶懋英是狐人,赤松绎又怎会看不出? 可她身上的确没有多少狐族的气息,就算有也极其细微,微末到连他也察觉不出的地步,这就有些奇怪了。 叶懋英经常会陪着老夫人一道用膳,还会陪着她在郡主府里闲逛,也会时常与宋武下棋,与邵欢摆弄好看的首饰,研究香粉。 就连福泽都说:“小姐终于是有了一个家!” 是啊,叶懋英从小就没有体会过什么叫真正的家,只有冯静微的打压,父亲的嫌弃,妹妹的欺辱,弟弟的恶言,从来都没有母亲疼爱,父亲关心。 如今,宋家来人,与她一起生活,虽说美好的时光转瞬即逝,但也算是弥补了她童年的遗憾。 因着赤松绎最近一直忙着处理宋曼当年的事,叶懋英也不愿自己的婚事草草了事,便就想着先推迟几日,反正这婚事也从年前一直推到现在,也不差这几日。 六日后,赤松绎也将事情处理妥当,皇帝接连贬斥了几位手握重权的王爷,有的被削去兵权,有的被贬为庶民,更有甚者被抄家灭门,那是要看他们有多少把柄可以被赤松绎找到。 自然,倒霉的也不只是王爷,还有不少世家大族,他们当时也求娶过宋曼,而后也参与了污蔑,自然也就被赤松绎一并处理。 经商的,铺子被人打砸一空,有的被烧毁,有的被威胁离开京城。 有些小官则是被安上攀附权贵,不敬皇帝的罪名,一并发落。 更有的早就已经丧命,不是死在疫病里,就是意外身亡,对此赤松绎倒是网开一面,没再追究他们的家人。 当然,各位王爷的势力多多少少与内宫有牵扯,朝堂动荡,内宫也不得安稳,可是将皇后忙的不可开交。 前边赤松绎不断寻找各位王爷的错处,即便是一件小事都要被无限放大,光是收受贿赂就可以罗列出不下六项罪名,而宫里的皇后则是想尽办法,能保下一个是一个。 而赤松绎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要悄然与皇后放水,告诉她什么地方可以辩驳,皇后也呈了他这个情,毕竟只要是皇后保下的人,今后都会以皇后马首是瞻,对皇后也是一大助力,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是内宫大乱也让太后原本就不太硬朗的身子更加残败下去,成日缠绵病榻,吃了多少苦药汤子也不见好,叶懋英入宫的频率也就高了些。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转眼间就到了立秋的时候。 这天叶懋英依照往常习惯早早起身准备入宫,宋老夫人带着儿子儿媳前来拜别郡主。 “在府上叨扰数日,也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说是没什么感情,也不是自己的亲外祖母,可真到了分别的时候,叶懋英还真是有些舍不得:“您身子不好,不妨再住几日?我好为您调理调理也好?” 宋老夫人摇摇头:“郡主好意,只是我老婆子贱命一条,能有幸在郡主府里小住已是莫大的恩泽,怎好再要求许多?” 邵欢拿出一个锦盒递到叶懋英面前说道:“你三日后大婚,我们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这套凤宝鸾煾头面是一早备下的,就等着有机会送给你,全当做是新婚贺礼吧。” 赤松绎替女孩接过沉甸甸的锦盒,打开来看,顿时被金闪闪的宝石闪到双眼,叶懋英好悬没睁开眼睛。 “舅舅与舅母好意,大婚当日,我定带着它出嫁。” 赤松绎也跟着浅笑,已经能想到叶懋英带着它,穿着婚服,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的画面。 第135章 事迟多变 送走宋家几人,叶懋英赶忙入宫,今日太后的状态又实在差劲。 不论是熬药还是扎针,叶懋英都亲力亲为,忙的她焦头烂额。 好在太后还算争气,几针下去就有了明显的好转,甚至可以坐起身用膳。 “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能不能熬过去呢……” 太后无力的倚靠在软垫上,握着叶懋英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叶懋英故作生气的说道:“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您还要长命千岁呢。” 太后自嘲的笑出声:“别安慰我了,自古以来就没有谁能活到千岁,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想法罢了,若真活了千岁,那不成老妖精了?” 太后的话让叶懋英想起赤松绎,血族不正是能活上千岁的人吗?只是赤松绎千年后势必逃不过稷山神的命运,也就只有千年是寿命了…… 叶懋英呆呆的看着太后的手没反应,太后见状以为她是累着了,赶忙吩咐道:“快去将旁边暖阁收拾妥当,请郡主去小憩片刻。”太后回首对叶懋英说道:“想来你是累着了。” 叶懋英也没有推辞,跟着宫人前往暖阁休息,只是门被关上的瞬间,赤松绎忽然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叶懋英也早就习以为常,打趣道:“不愧是血族君主,连皇宫大内都来去自如,难怪你可以在几日内找到他们的证据。” 两人说着,互相依靠,落座在宽榻上。 赤松绎抱着怀中的人儿轻声细语:“就算我能找到再多的证据,也要看皇帝的意思。” 女孩不解抬眸看向他,男人接着道:“有些王爷手握重兵,皇帝早就对他们有所忌惮,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不好发落,但有些人在百姓中的声望很高,贸然动手只会引起百姓动乱,最多也就是责备几句做做样子而已。” 女孩恍然大悟:“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 “我瞧着最近一段时间还算太平,想着先将我们的婚事办了,你看可好?” 叶懋英将自己的小脑袋深深埋在男人宽厚有力的胸膛中:“好,都听你的。” 话音落,一个冰冷的吻落在女孩额间,接下来就是鼻尖,再到脸颊,最后是双唇…… 女孩只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尽力张大唇齿呼吸,却不成想被男人钻了空子,顺势长驱直入,吻的她浑身酥酥麻麻的,身子不自觉软下去,男人小心翼翼扶着她的脑袋,将人缓缓放倒在宽榻上。 窗边一盆绿植上的露珠顺势落下,微风拂过叶柄,摇曳生姿…… 不多时,门口处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郡主,太后说她有些喘不过气,请您赶紧过去瞧瞧吧!郡主?” 榻上的男人直起身子,一脸幽怨,拇指擦去唇角上的一抹胭脂:“扫兴……” 叶懋英红着脸高声回应道:“知道了,马上过去!” 随后的一段时间里,赤松绎一门心思准备大婚,而叶懋英则长住在宫中,伺候太后身子,只是太后这身子怎么也不见好,也是愁坏了皇帝,每日都要过来探望。 这天,皇帝从太后宫里出来,还不忘叫上叶懋英一起,女孩不明所以,连忙跟上皇帝脚步。 等来到廊下,皇帝才说出缘由:“最近一段时间,各地都有不同程度的动乱,我怕太后得知,又是要忧心,劳烦你亲自照料,别让有心之人靠近太后。” 叶懋英柳眉微蹙:“动乱?是因着要给狐族上供的事吗?” 皇帝一脸凝重,颔首道:“不错,各地百姓都因着此事自顾不暇,各地知府虽说也尽力镇压,但还是没多大效果,我就怕太后知道,不肯静下心来养病,幸好有你在,我也放心些。” 叶懋英想起自己的婚事,已经拖延许久,赤松绎也说三日后大婚,因此她对于守着太后的事也颇有些为难。 皇帝看出她的踌躇,便说道:“我知道你三日后大婚,只是太后这边,交给别人我实在不放心,这次你照顾太后有功,等朝上的事一过,我封你为公主,赐封地,你便可以用天朝公主的身份,由皇室出面为你置办嫁妆,风风光光送你出嫁,你看可好?” 皇帝都已经如此说,叶懋英自然没有推脱的理由,便也就颔首应了:“多谢陛下厚爱,臣自当尽力。” 皇帝是满意的,可赤松绎却憋了一肚子火气! 两人在暖阁里见面,叶懋英将皇帝的话转述给他,赤松绎当即气到跳脚,却还是尽力忍耐,没在宫里大发雷霆,但还是压低了声音怒言,咬着牙狠狠说道:“好他个祁坤!还正当本君不敢灭了他的天朝吗?” 话音未落,男人手中的茶盏猛地碎裂,无数碎瓷片深深嵌入他掌心之中,发出阵阵细微的碎裂声。 叶懋英赶忙宽慰,一边拉过他的手,小心翼翼将手掌上的碎瓷片拔下来,一边轻声道:“这也是没办法,都是为了太后,你也知道,宫里眼线众多,谁知道太后这宫里有没有?万一叫太后知道,又是要担忧,那我之前付出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碎瓷片离开赤松绎手掌,便看到一个个龟裂的缺口,它们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眨眼间便看不到任何伤口。 赤松绎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咽不下这口气而已:“可我们的婚事已经拖了许久,我只怕事迟多变……” 叶懋英不解反问:“担心什么?” 赤松绎摇摇头:“不知,但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虽说不明白他在担心什么,但叶懋英总是个阳光的人,笑着说道:“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赤松绎勉强自己挤出一个不那么好看的笑容,修长手指轻轻搭在女孩手背上:“好。” 就算想象再美好,终究也抵不过现实的侵害。 一切都宛若赤松绎料想的那样,天朝各地百姓开始反抗,自己都吃不上饭了,还要进献许多食物,虽说他们不知这些东西到底给了谁,但终究是没有进入自己的肚子里。 就连各地知府都开始上书,请求皇帝出兵,镇压敌国,以此保证自家百姓的食物供给。 可皇帝却不愿再起战事,一来是朝中粮草实在不足,二来是狐族战力深不见底,只是区区一个家族就让天朝吃了好大的亏,若是全面进攻,只怕是还没越过海峡就会被全部歼灭,实在不是上策。 第136章 不算完整 皇帝不作为的态度更是引起百姓反叛,不少地区开始动乱,拒绝上缴食物,就算是朝廷出兵镇压也没有半点效果,要知道,饿极了的人是连人也要吃的,更别说几个官兵,根本就不是难民的对手,只能退回城内,用高耸的城墙抵御疯狂的人们。 好在太后身子逐渐好转,叶懋英也终于有时间回去准备自己的大婚。 夜里,叶懋英坐在妆台前,借助微弱的烛火看向身边大红色的婚服,上面用金线绣制的凤凰栩栩如生,每一根羽毛都散发着绝顶富贵的气息。 福泽一边将宋家送来的头面摆放整齐,一边说着:“不愧是北寒国君送来的婚服,简直好看极了,竟然比宫里绣娘的手艺还要精湛,您看这凤凰,就好似要飞出来似的。” 经过福泽的提醒,叶懋英想起了皇后送来的那一套婚服:“其余几套婚服都收好了吗?” 福泽直起身子说道:“小姐放心,之前叶老夫人送来一套,内宫中皇后娘娘送来一套,再加上这一套,一共三套,都好生收着呢。” 叶懋英颔首:“那就好,我一个人也穿不下这么多婚服,放着就是了。” “奴婢明白。” 与此同时,赤松府。 回北寒接赤松洛风的人回来禀报,却只见他一人。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洛风呢?” 扑通—— 那人下跪请罪:“属下有罪!没能将公主带回来!” 赤松绎见状当即明白,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控制的事,并未着急治罪,而是蹙着眉问道:“发生什么了?” “属下回北寒,想劝说公主离开,可不知为何,公主就是不愿,后来才知道是宗老不许她离开。” “为何?” “宗老们说,您要娶狐人为妻,是万万不可,还让属下告知君上,您若是还想坐这个皇位,就必须……必须……” “必须什么?” “必须杀……杀了郡主!” 啪—— “简直放肆!!!” 赤松绎一巴掌拍碎了面前的桌案,顿时屋子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木头破损的残骸,书案上的东西七零八落散了满地,就连墙边的烛台也未能幸免,纷纷倒地不起。 屋里的动静就连外面的廖观和林霄都吓了一跳,作为人类的廖观更是被吓出一身的冷汗,小心翼翼问道:“君上这是怎么了?从未见他发过这样大的脾气?” 林霄对此也是摇头:“不知,不过方才的人是回北寒接公主殿下的,只怕是没能将人接回来吧……” 廖观对此表示疑惑:“可就算是接不回人来,也不至于发这么大脾气吧?” “你去告诉那些老东西!本君的人!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若是有人敢动她一根汗毛!本君定不饶恕!” 屋子里的赤松绎仍旧怒火中烧,整个赤松府都被一层阴霾笼罩,再加上这望不到头的红绸,平添一层阴森的凄美色彩。 只是这样的话,就算是侍卫也不敢直接转述,与血族宗老禀报时仍旧留有余地,只说是君上不愿,坚持迎娶天朝郡主为妻,这就让血族宗老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传说中,狐人是可以直接将血族屠杀殆尽的存在,他们绝美的样貌可以让血族为之肝脑涂地,随便动一动手指就可以将血族杀死。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不管再厉害的狐人也抵不过无数血族的攻击。 最可怕的要数狐人独特的天赋。 相传狐人有一种秘术,是凌驾于世间所有生物之上的能力,在特定的情况下,他们可以激发出一种特有的天赋,有的可以控制五行,有的可以控制天气变换,有的则可以实现身轻如燕,即便是不借助风的力量也可以翱翔在天际,而有的,则可以用一个眼神操纵看到的一切,使其自残或是直接自刎。 而这样的能力不仅对于人类来说无比危险,就连血族与狐族也逃不过她的控制。 因此,不论是血族还是狐族,都认为狐人是一种邪物,不论何时,只要见到就必须要杀了她,以此防止她觉醒天赋,对天下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 血族宗老自然不敢冒这个险,让赤松绎将叶懋英斩杀也无可厚非。 但赤松绎早就将叶懋英看的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因此他反抗宗老的建议也在情理之中,但宗老却认为这就是狐族的诡计,君上已经被这个狐人所魅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有了宗老的抗议,赤松绎也不敢贸然迎娶叶懋英,只怕是宗老会大闹他们的婚礼,到时候别说是叶懋英,就连自己只怕是也无法全身而退…… 就在这时,林霄带着刚收到的消息入内,看到满地的狼藉,林霄也不敢逗留,双手恭敬奉上说道:“君上,这是狐族传来的消息,请您过目。” 还在气头上的赤松绎一把夺过林霄手中的信件,林霄慌忙行礼后离开房间,出来后还要长舒一口气。 “知道君上的力量增大不少,没想到如此厉害。” 廖观也不敢多言什么,悻悻的垂着头站在一侧。 信件上的内容让赤松绎也没料到,没想到叶懋英严格来说不能算是狐人。 他带着信件来到郡主府,将信件交给叶懋英亲自瞧。 半晌,女孩放下手中信件,不可思议道:“我竟然不是狐人?” 男人解释道:“严格的来说,不能算是个完整的狐人,因为你的母亲是狐人,而父亲则是人类。” “也就是说,我体内有狐族的血,但大部分是人类的血?” 赤松绎颔首:“是。” “你的亲外祖母是狐族九尾的一个侍女,她因着来到天朝为九尾搜集天朝情况而遇上一位人类男子,他们两情相悦并有了子嗣,可狐族不允许狐人的出现,便就追杀她,她一路逃亡至福辽县并产下一女,也就是你的母亲,而你的母亲阴差阳错被宋家捡回去养大,而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第137章 她不是! 叶懋英一时没能接受这样荒唐的事实,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半晌,叶懋英喃喃自语道:“细细想来,当时狐族见到我便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却碍于我的价值没有贸然动手,并利用我搅乱天朝,以此达到他们的目的!” 赤松绎也想明白什么:“难怪当时九尾说过,我不能得偿所愿,她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并且她知道,血族宗老绝不会放任你活着,就算狐族不出手,血族也……” “也不会放过我,对吗?” 叶懋英接着男人的话说下去,接着一阵冷笑:“呵,分明是他们狐族的错,却要我承担后果!简直没天理!” 赤松绎不敢想下去:“血族宗老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他们勒令我不许迎你入门。” 叶懋英抬起她冷若冰霜的眸子,毫无感情的问道:“那你呢?” 男人当即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对你说过的话,不论你是谁,都作数!” “好!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两人相拥在一起,只是这个拥抱里多了几分决绝,少了几分随性,有的也是他们对彼此坚定不移的心。 很快,血族宗老们就陆续抵达京城,他们从四面八方而来,有的距离京城只有几百里,因此早就知道这里的情况。 赤松绎在赤松府接见他们,不过是为了防止他们贸然对叶懋英动手。 不过他们也不是蠢的,这里终究是人类的地盘,叶懋英毕竟是郡主,若是他们贸然对叶懋英动手,只怕回引起天朝皇室的注意,到时候只怕不好收场,最重要的还是尽量说服赤松绎为上策。 不过赤松绎早就想明白,即便是放弃叶懋英,回到北寒做他的皇帝,也终究会孤苦的过完这辈子。 一千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千年的时光是终究是枯燥的,若是没有相爱之人相守一生,即便是成为皇帝又如何?拥有呼风唤雨的本事又能如何?还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君上,狐人不可留!三千年前的苦难,血族不能再经历一次!” 一位宗老最先出言,赤松绎稳坐高位之上,面色阴沉的可怕,好似能将整个府邸冰冻殆尽似的寒凉。 “君上,你不可再执迷不悟啊!” “君上!若真等到狐人觉醒那一日,天下必将生灵涂炭,到时即便是悔过也来不及了!” …… 屋子里的劝说还在继续,郡主府里,叶懋英孤坐在廊下,手中捏着赤松绎给她的破云刃,久久不语。 安吉与安荣两人看在眼中实在是心疼不已,虽说她们对狐人的了解也是源于三千年前的那场浩劫,但她们与叶懋英相处许久,早就认定她并非会失控。 只因她爱她的子民,即便是因着狐族几句言语,她就可以将郡主府里所有的狐狸皮毛全部隐藏,今后也没再猎杀过狐狸,她可以将自己的私银拿出来救济贫苦,会因为没能从四皇子手中拿到银两赈灾而苦恼不已。 就是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用剑指向她最心爱的人? 赤松府里,劝说持续了整整一日,直到夜幕降临,宗老们也饥肠辘辘,到了该用膳的时候,下人们端上来许多新鲜的血液,诸位宗老也没心情细细品味,端着茶盏一饮而尽。 赤松绎倒是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今日的血有些不新鲜了,明日换狐狸吧。” 林霄躬身颔首:“是。”随后战战兢兢退出房间。 “今日诸位也累了,不如到内院歇息片刻,明日再继续。” 赤松绎说着就站起身,朝着外院走去,却被一宗老喊住:“君上!我们血族何时需要休息?你莫不是与那狐人在一起久了,不愿接受自己的身份了!” “我再说一次!”男人猛地回眸,死死盯着方才说话的宗老,语气中满是杀意:“她不是狐人!” 那宗老也不甘示弱,仰着脑袋怒怼:“可她体内终究留存着狐族的血!谁知道她会不会觉醒?难道真的要等到那一日,君上您才肯承认吗?” 宗老的话,字字锥心,可赤松绎就是不愿放弃,他一手养大的夫人就这样拱手让人,即便是从前为了迎娶她,与天朝皇帝达成了许多不公平的条件他也从没有想过要放弃,即便是她在海上失踪,所有人都说她已经死了,他也不愿放弃,为何现在就要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说法而放弃? 他做不到,也不愿做到! 赤松绎没理会众人的疾言厉色,自顾自离开赤松府,还不忘嘱咐林霄:“看好他们!不允许离开府门半步!” “是!” 林霄也知道,这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血族宗老看上去只是隶属于血族皇室之外的一个没有名分的组织,但其实他们其中有些人的年龄已经超过万岁,是亲眼看着血族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人。 他们身上到底蕴藏着多大的力量,谁也不得而知,虽说无法与君上相抗衡,但若是他们联合起来,就是君上也不一定有全部的胜算,更别说他一个普通的血族侍卫,简直就是以卵击石,不堪一击。 但君上的命令,他是一定不会违抗的,即便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辞。 不只是因为他是赤松绎的侍卫,更是因着当初就是赤松绎转化了他,让他有机会报仇雪恨,让他可以永远活下去,这份恩情,还有两百三十年才能报完,这也是他们的百年之约。 赤松绎照常来到郡主府,陪伴叶懋英入睡的习惯即便是到了现在也依旧保持。 “小姐,夜深了,您就算没有胃口,不想吃东西,也是要睡觉的呀!” 一进入院中便听到福泽充满担忧的声音,赤松绎便知道,定是叶懋英担忧他,在等待他的消息。 “英儿!” 一声英儿唤醒了叶懋英的思绪,也让她终于有了一个转头的动作:“赤松绎!” 福泽见状,赶忙退了下去。 男人俊朗的面容在月光的衬托下更加封神俊秀,永远直挺的脊背显得那样从容不迫,唇边扬起的浅浅弧度给人一种莫名的心安。 “还没睡呢?” 叶懋英一把抱住男人比女子还纤细的腰肢:“没有你,我怎么睡得着?” 赤松绎揽住女孩肩头将人往屋子里推,嘴里还说着:“知道你在等我,我这不是来了?” 第138章 一个也没有 两人来到屋内,赤松绎为女孩盖好被子,叶懋英没忍住问道:“宗老们怎么说?” 男人手上动作一顿,眨眼间恢复如常,浅声道:“我不想骗你,他们仍旧坚持。” 叶懋英就知道,赤松绎不能说服他们,也不能说服自己接受现实。 女孩抓住男人为她整理被褥的手说道:“我想……” “不可以!” 还不等女孩说完,男人便打断了她的话。 叶懋英疑惑不解:“我还没说呢!” 男人坚定反驳:“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可是,如今的情况只有转化我才能闭上他们的嘴!我才能光明正大跟你回到北寒不是吗?” 赤松绎抿着唇,好悬没将满口银牙咬碎一般,蓝紫色眸子里满是不可反驳的决绝:“自打开天辟地以来,从来没有一个狐人成功转化的先例!你不可以冒这个险!” “一个也没有吗?” 叶懋英不死心的追问,赤松绎失神一般摇头:“一个也没有……” 叶懋英不敢相信:“怎么会?” 赤松绎接着道:“千万年来,血族也遇到过不少狐人,起初不以为然,直到三千年前的那一场浩劫,几乎令整个血族泯灭,从那以后,血族就开始寻找狐人,试图将他们转化,可得到的结果都是死亡……” 叶懋英越听,越是觉得后脊背一阵寒凉,是那种从心底里泛生的恐惧,好似已经看到自己的结局,不是死在战场上,就是死在血族手中…… 但不管哪一种,她的寿命已然没有多少日子…… 叶懋英愣住了,半晌没反应过来,赤松绎一把将人揽在怀中,紧紧的将她瘦弱的身体死死抱住,就好似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一般:“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绝不会!” 这一刻,女孩原本应当感受到来自赤松绎的冷意侵袭全身,可奇怪的是并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已经覆盖过寒冷,只觉得现在整个身体都是麻木的,脑海中完全空白,感受不到任何来自于外界的因素,好似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这般呆滞…… 她瞳仁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帷幔,心底一种无尽悲伤席卷而来,霎时间将她吞噬,可她却连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 赤松绎抱着她半晌,好悬就要将她挤压到断气,可她却没有一点反应,任凭自己的脸颊逐渐泛红,脖颈的青筋逐渐隆起,双手逐渐失去直觉,肺部被挤压到变形,却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直到赤松绎感觉怀中的人心跳速度快到离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太大,就要将她的性命夺走,这才慌忙松开手。 “你没事吧?抱歉,我……” 叶懋英没说话,只是伸手拉起被子,将自己包裹在棉被里,再没了动静。 深沉的月色浅浅散落在京城寂静无声的红墙绿瓦之上,给这沉寂的时光染上一抹不堪遮盖的聚形。 被子里的女孩没睡着,她不敢闭上眼,或许是不愿自己接下来短暂的人生在睡梦中度过。 赤松绎寸步不离的守在寂静的榻边,一如往常为她更换马上就要熄灭的烛火。 即便是男人的动作再轻,终究也是无法逃过女孩的灵敏的双耳,她悄然拉下一点被角,看到了榻边正在用最后一点烛火点亮新蜡烛的人影。 她此时才明白,从前不是赤松绎在她身边,她才能安睡,而是这盏灯…… 在这世上,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所向披靡的女将军,是杀人如麻的恶魔,可只有眼前这个男人,将她看做害怕黑暗的孩子,尽力守护她脆弱到只要没了光亮就会破灭的梦境。 这一刻,她的眼泪终于止不住落下,染湿了她倔强的自尊…… 是的,她忍的难受,痛苦早就侵袭她的全身,是对于赤松绎的万般不舍,是不忍看到他独孤一生的寂寥,是痛恨自己为何是狐人的无力,是她就算付出所有乃至生命也无法改变的结局。 那一幕,已经看到血红色的结局…… 她尽力忍耐自己的泪水,死死咬着薄唇,即便是感受到血液流淌也不愿松开紧咬的贝齿,她哭的伤心,哭的绝望,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助她离开这片要人命的沼泽的碎裂。 她不敢睡,只怕这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只怕在梦中结束了她的生命。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还是逐渐睡了过去,或许是哭累了,倦了,亦或是放弃了,她没有力气,也没有能力反抗什么,就这样睡了过去。 赤松绎小心翼翼将她盖在脸上的棉被揭开,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她在被子里哭的难受,反倒是听到她的苦,赤松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一些……” 赤松绎下定了决心,但血族不会放任一个狐人的存在,即便是他粉身碎骨,血族也要叶懋英一死了之。 很快,天际破晓,秋日第一缕晨阳映照在大地上的每一寸角落,赤松绎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与宗老们的谈判还要继续,他不能一直守在叶懋英身边,为了保护她,他必须要说服宗老,亦或者说服叶懋英,直到她同意跟他离开这里,去寻找一片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了却残生。 说来也不是件易事,叶懋英要想离开实在太容易,不过是制造一次假死罢了,而赤松绎作为血族统领,再没有找到下一任血族皇帝之前,他是绝对不能离开的,可即便是找到可以继位的人,赤松绎也逃不过祭山的命运,他的结局在他答应成为血族继承人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可无论如何,他都想尽力一试,即便是知道根本没有胜算,也还是不愿放弃唯一一次可以带着心爱之人远走高飞的机会。 男人回到赤松府,在确认面前的宗老们一个也不少之后,放心的开始与诸位周旋。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沉默不语,而是尽力说服,就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今日说的话,只怕是比他之前百年说过的还要多。 第139章 没有明日 郡主府里,叶懋英睡到巳时一刻才缓缓睁眼,哭了一夜的她只觉得头痛欲裂,眼皮沉重到无法睁开,浑身乏力,好似对生活已经失去了期盼。 门口的安吉听到动静,下意识推开门轻声唤着:“皇妃?你醒了吗?” “嗯……” 叶懋英迷迷糊糊坐起身,下意识掀开身上的棉被:“几时了?” 安吉带领着几个端着水盆皂角棉巾的侍女走了进来,一边掀开榻上的帷幔一边说道:“巳时一刻了,厨房准备好了午膳,皇妃……” 还不等她说完,叶懋英肿胀的如同核桃的双眼被她看个清楚,不免叫人震惊:“呀!皇妃这是怎么了?眼睛怎么肿成这样?脸也是,这是哭过了?” 叶懋英这才意识到自己昨夜哭的有些狠了,只怕是现下整个脑袋都要肿成猪头模样。 女孩下意识抬手挡住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没什么,可能是昨夜没睡好吧,不碍事。” 安吉连忙让人去拿了冰帕子来,还让人将漱口的茶水换成荷叶柚皮茶,以便为皇妃消肿所用。 看着安吉小心翼翼的用冰帕子敷在自己脸颊上,顿时感受到一阵冰爽扑面而来,是真正的扑面,直接给叶懋英来了一个激灵,下意识抬手去挡:“我自己来就好……” 冰帕子拿在手中,叶懋英顿时想起昨夜赤松绎用他冰冷的手为自己擦汗,那种感觉只怕是不会有几次体会了吧? “安吉,我想为福泽寻一个好人家,只是不知她中意谁,你帮我挑几个合适的来,好让她选选。” “是。” “她的嫁妆也要开始准备起来,要丰厚些,不要被婆家看低了去。” “……是……” 女孩想的出神,完全没注意到福泽也听到消息赶来:“小姐这是怎么了?昨夜哭了吗?遇到什么事了?要不要叫御医来瞧瞧?” 福泽显然比安吉要紧张的多,安吉连忙将人拉至一旁,想要提醒她轻声些,却被福泽下意识躲过。 福泽显然对安吉有一种恐惧,是发自内心的害怕,不过安吉也理解,毕竟自己可是嗜血族,寻常人知道他们的身份之后,有害怕情绪也是正常的,不足为奇。 见着福泽不愿与自己接触,安吉也不强求,小声道:“我已经为皇妃把过脉,只是昨夜没休息好而已,不碍事的。” “那就好……” 福泽全程不敢抬眸看向安吉,小心谨慎的模样就好似她随时都会吃人似的,安吉也识趣的后退几步,没再试图靠近,福泽这才敢来到小姐身边伺候更衣。 更衣过后便是该上妆的时候,福泽尽力用胭脂粉黛将小姐眼下的青袋遮掩,安吉与安荣则是乖巧的站在一旁,全程没有上前打扰,即便是福泽为皇妃搭配的首饰不尽人意,她们也选择沉默不语,毕竟两人也不愿吓到福泽,她只是个无辜的人类而已。 梳妆时叶懋英缓声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一屋子侍女退了下去,只有安吉等人还留在屋内。 叶懋英接着问道:“赤松绎呢?” 安吉回禀:“回皇妃,君上回府与宗老有要事相商。” 叶懋英无力抬眸,从铜镜中看到安吉低垂的面容。 “用膳吧。” “是。” 叶懋英最终只是说了这样几个字,既然无法改变,倒不如过好接下来的日子,即便知道命不久矣,也好过自怨自艾。 用膳时,叶懋英尽力让自己的思绪停留在面前这些美食上,可耳边总是会响起赤松绎的那句话:“你知道任何时候,我都会坚定的选择你!” 叶懋英在心底暗自问自己:“他,真的会坚定的选择我吗?选择我会给他带来什么后果?我值得他选择吗?” “小姐?小姐?” “啊?”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东西都夹不住?是不舒服吗?” 叶懋英这才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筷子上什么也没有,而面前的碗盏里倒是落了不少食物,看来是方才夹了不少,却没有一样能送入口中的,都掉落在碗盏之中。 看着堆成小山一样的食物,叶懋英也没了用膳的心情,放下筷子说道:“我没什么胃口,都撤了吧。” 用过午膳,叶懋英又坐在廊下,府中众人几乎都知道郡主最近心情不好,没什么事千万别去打扰,即便是想靠近,也还有福泽她们拦着,就算是打扫卫生的侍女们也不敢靠近。 女孩呆呆地看着不远处正在清扫落叶的侍女,熟悉的面孔,好像是叫如云,今年十六岁,是年前刚入府的小丫头,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因着要给哥哥娶媳妇,她的家人才将她卖到这里来。 再眺望而去,墙角处一个正在给树木修剪枝叶的侍女名叫秋兰,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为了给母亲筹集丧葬费而投身郡主府,家里还有一个已经嫁了人的姐姐。 …… 满院子下人,细细数来,她们都有家人,都有未来,即便是在这郡主府里做一辈子苦力,也终究是有个盼头。 不论是将来嫁人也好,还是就在这府中做一辈子也好,至少还能有个依靠,也就是每个月的月例,还有年节的赏钱什么的,每个月郡主府还会给她们做新衣,暑热时还会有少量的银两补贴还有绿豆汤什么的,冬日里更是没叫她们用过木炭,即便是下人房里也是银碳取暖…… 可以说在这里过活比京城中任何一座府邸都要舒服许多,平日里不仅没有繁重的活计,但凡有个病痛什么的,也都有郡主自家的药房里的郎中来看诊。 她们都有明天,而叶懋英却再没有明天了…… 她呆呆的看着一院子下人忙碌的身影,一看就是一整日,直到夜幕降临,一日又匆匆而过,没有留下丝毫印记,只是在女孩身上落下一层细微到无法察觉的灰尘。 第140章 倔脾气 夜色弥漫,灯华初放,院子里的下人们也纷纷回到倒座房里休息,院内又恢复了夜深人静的寂寥。 “小姐,夜深了,该休息了……” 福泽最终还是没忍住,上前轻声劝说。 叶懋英回过神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肩膀内扣半分,腰杆也不似往日那般笔直,看上去倒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的样子。 福泽瞧着心疼不已,她的小姐呀!何时有过这般颓废的时候?看着着实有些吓人呢。 “回去吧。” 她回到屋内,一日未进水米的她竟然感受不到半点饥饿,甚至没有口渴,或许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时间无法自拔,以至于废寝忘食。 福泽特意为小姐熬上一盏参汤:“小姐,就算是没有胃口,好歹也喝一点参汤吧?这样下去,身子会撑不住的!” 叶懋英也不愿让福泽跟着自己忧心,接过碗盏,三两口下肚,甚至连什么味道也不曾尝出:“我没事,叫你忧心了。” 福泽才不相信这话:“小姐这话,骗骗自己也就罢了,还以为奴婢会信吗?” 叶懋英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身边这个小丫头是个聪明的。 女孩苦笑:“什么也瞒不过你……” 福泽眉头紧锁,关切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小姐就算想自己面对,也好歹叫奴婢知道个大概吧?” 自己即将要死的事绝对不能同福泽说,叶懋英想着能瞒就瞒着,免得叫她跟着自己一道等死。 “我是想着,你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我叫安吉寻了几个男子,你挑挑看,若是有喜欢的……” “小姐!”福泽没等叶懋英说完便着急打断了她的话:“这是……不要我了?是我什么地方伺候的不好?还是做了什么错事?引得小姐不悦了?小姐说出来,我马上改!” 福泽的话语声里满是哭腔,不愿接受要离开小姐的现状。 叶懋英有些慌了,连忙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福泽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嗒的掉落,倒是叫叶懋英一时间猝不及防,顿时慌了神,连忙安慰:“你别哭啊!我……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别哭……” 叶懋英自己的情绪碎了一地,还要安抚福泽,真可谓是雪上加霜。 安吉听到动静赶忙走了进来,顿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呀!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叶懋英见着安吉,可算是有个依靠,连忙向她求助:“安吉,你快来劝劝她,我说想给她寻个郎婿,谁知道她竟然哭成这样……我……” 看着她慌乱无措的样子,安吉就知道,从小一个人长大的皇妃根本没见识过这样的场面,看到眼泪就慌了神,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也就帮着皇妃说道:“福泽,你先别哭了,皇妃她只是觉得你到了该议亲的年纪,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想先让你选选,若是没有喜欢的也不要紧,慢慢找就是了。” 叶懋英连忙跟着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般:“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福泽哭的伤心,就好似小姐马上就要将她赶出府门似的。 安荣也闻讯赶来,来不及多想,立刻加入劝慰福泽的队伍中来:“你看看,小脸哭花了可就不好看了,皇妃也是为着你着想,同你这般年纪的都差不多已经嫁人,就算是皇妃再宠爱你,也不好一直将你藏在身边不是?” 安吉也跟着应和:“皇妃念着你的辛苦,想着你到了年纪,也是该准备起来,免得到时候你有了心上人的时候手足无措。” 叶懋英不知道说什么,只在旁边一个劲点头表示赞同。 有两人的轮番劝慰,福泽的情绪也算是稍稍平缓一些,好在是能静下心来听两人说话,没一个劲哭,叶懋英可算是能松一口气。 福泽抽泣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安吉与安荣两人真是使出浑身解数,好不容易将人劝住,并且先让她回到房间里休息,寻郎婿的事不着急,福泽这才勉强愿意接受。 等送走福泽,叶懋英才算是能长舒一口气,瘫软倚靠在软垫上叹息一声说道:“没想到福泽哭起来还真是要命……” 安荣接着说道:“皇妃这般瞒着她,只怕是等她知晓那一日会更伤心。” 叶懋英对此表现的无可奈何:“这也是没办法,与其让她同我一道等死,体会受折磨的感觉,倒不如瞒着她,等我真走了,只需说战死沙场,她也好接受些。” 扑通—— “我等,誓死追随皇妃!保护皇妃安全!” 两人忽然下跪表忠心,让叶懋英一时间慌了神:“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两人起身,满脸决绝。 “你们不必跟着我去送死!他们要的是我的性命,不是你们的,你们何辜跟着我?” 安吉闻言立刻反驳:“我们的性命是皇妃救下的,这条命都是皇妃您的,即便是豁出这条命,我们也要保护皇妃!” 安荣跟着应和:“若皇妃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绝不苟活!” 这就让叶懋英很是无奈:“你们……” 女孩长叹一声,砸了咂嘴:“真不愧是赤松绎的人,跟他一样是个倔脾气!” “奴婢告退!” 两人退了下去,只留下叶懋英一人枯坐,心中五味杂陈。 血族本不需要跟她一起死,她们还有不知多少年的寿命,为何就偏偏要绑在她这个将死之人的身上?这又是何必呢? 女孩从怀中拿出赤松绎给她的那柄利刃,这东西有一种强大力量会在她掌心之中游走,每每触碰到这法器,总会让人莫名安心。 榻边烛火闪烁的厉害,叶懋英回首看去才发现已经不剩多少,再看看窗外深沉的夜色,疑惑赤松绎怎么还没来? 哗啦啦—— 啪—— “皇妃!快跑!” 还不等她回过神来,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参杂着无数猛烈的撞击声以及玉器碎裂的声音,听上去像是血族受伤的声响。 叶懋英来不及多想,破云刃霎时间出鞘,女孩警惕的看向门口位置,奈何对方有备而来,直接从窗户飞了进来。 第141章 没完没了 叶懋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但她不允许自己有片刻的犹豫,抬手一挥,利刃霎时间发出几十道凌厉的剑气,朝着那身影飞去。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房间里就已经不剩下什么还完整的东西,叶懋英也立刻加入战斗。 好在她身姿轻盈,还算是灵活,即便是在血族的围攻下也尚存一线生机。 安吉与安荣也冲了进来,几乎是用自己的性命帮叶懋英抵挡这些杀手。 只怕是赤松绎没想到,血族宗老这次前来还带了不少的杀手,就是为了防止赤松绎不愿接受他们的提议而准备。 看现在的情况,赤松绎应当是咬紧了牙关,如何都不肯松口,这才导致激怒了宗老,不惜暗中对叶懋英痛下杀手。 郡主府中其他的血族也揭竿而起,顿时无数血族在阴暗的月色下缠斗在一起,场面虽然没有人类那般血腥,但刀剑划过皮肤时刺耳的声音还是让人后背一凉。 血族宗老这次有备而来,显然赤松绎安排在叶懋英身边的血族侍卫有些力不从心,即便是用尽力气也还是没能让叶懋英平安。 只是叶懋英不明白,为何她身边的暗杀总是如潮涌般层出不穷? 从前四皇子为了除掉她,不仅暗中培养顶尖杀手,还在朝堂上给她使绊子,让她不论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持警惕,即便是睡梦中也无法安宁。 如今,四皇子离开,却来了个血族,还以为他们至少会光明正大些,没想到也喜欢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话虽如此,可逃命还在继续。 叶懋英想离开郡主府,或许能逃到赤松府亦或是内宫,只要有赤松绎或是皇宫禁卫军保护,她就能有摆脱血族杀手的机会也说不定。 她趁着安吉暂时拖住杀手的间隙往外跑,可到了院子里仍旧是无休止的杀戮。 她看到无数血族被大卸八块,尸体被丢在篝火之中焚烧,其中有自己的人,也有陌生的血族。 院子里一片狼藉,她躲闪不及,差点被一柄利刃刺穿喉间,就算是侥幸躲过,锋利的剑刃还是在她喉间留下一道鲜红的血口。 再加上这铸剑的材料是北寒常见的玄冰,自带一股子钻心的寒意,因此在接触到叶懋英肌肤的一瞬间,她就感受到一种刺骨的寒气从喉间侵袭全身,冷的她顿时打了个哆嗦。 可就是这一个哆嗦,险些要了她的性命。 她分神一瞬,便听到身后不远处安荣拼尽全力的叫喊声:“皇妃!快走!” “啊——” 叶懋英猛地回过头来,映入眼帘的则是安荣已经被大卸八块的残影。 “安荣!不要——” 还不等叶懋英冲过去,就被安吉死死拽住胳膊:“皇妃!别过去!快走!” “安荣!” 叶懋英撕心裂肺的呐喊,终究只是看到面前火光飞溅,安荣就这样只剩下一颗满是裂痕的脑袋滚落在篝火旁,永远失去了再叫一声皇妃的机会。 安吉拼了命的将叶懋英往外拽,可此时的她已经没了多少力气,不仅是长时间血拼让她筋疲力竭,更是在看到安荣赴死之后的绝望。 “叶懋英!接着!” 就在她还来不及回神的时候,赤松绎的声音猛地响起,叶懋英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什么东西正朝着自己飞来,她下意识接住,握在手中的一瞬间当即认出这东西,便是只有血族君主才能拥有的天珠。 她没有犹豫,当即运气至双手,顺势驱动天珠,赤松绎也带着自己的人赶到,林霄等人冲到叶懋英身边铸成人墙,将她包围在其中。 赤松绎也没有闲着,仅一掌就将三五名血族杀手打碎,无数碎片散落满地。 很快,天珠在叶懋英的手中迸发出巨大的力量,将在场所有血族掀翻,其中也包括赤松绎。 不过好在赤松绎的力量是所有血族中最强大的,虽说也对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但好在没有造成毁灭性的打击,稍后便会痊愈。 天珠巨大的力量将整个郡主府几乎震碎,霎时间院墙倒塌,对无数植被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就连池中鱼类也未能幸免,也好在叶懋英没有拼尽全力,外院并未受到太大的打击,只是附近几个院子还有不远处的一个花园成为废墟,而下人们居住的地方也都未受到牵连。 赤松绎趁这个时间将那些倒地的杀手全部焚烧,可林霄却被地上的一颗头颅吸引去视线。 这头颅很是有些眼熟的样子,虽说只是背对着他,可他还是认出,这是安荣的头颅。 满地废墟之中,众人开始将尸体焚烧,叶懋英则因为强行驱动天珠有些虚弱,赤松绎赶忙上前扶住她:“你没事吧?” 女孩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摇摇欲坠却还是紧紧握着冰冷的天珠:“我没……没事……” 男人心疼的将女孩扶至一旁坐下,只是这满地的残骸也没什么能落座的地方,最后索性就不坐了。 叶懋英抬眸间看到不远处的林霄正跪在地上,手里捧着一个什么东西,那东西上的青丝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男人颤抖的脊背显得格外凄凉。 “安荣死了……” 经过叶懋英的提醒,赤松绎这才意识到原来林霄怀里抱着的是安荣的头颅。 赤松绎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可叶懋英却忍不住酸了鼻尖,轻声抽泣起来:“她是……是为了救我……是我对不住她……” 将几条胳膊扔在火堆里的安吉走了过来,视线里满是落寞:“她是为了保护皇妃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皇妃不必自责。” 赤松绎也跟着安慰道:“她的确忠勇,若死的不是她,只怕就是你,好在还活着……” 叶懋英自嘲一笑:“若死的是我,抱着尸体痛哭的就该是你了……” 赤松绎却不愿承认,嘴硬道:“你不会死!” 男人眼眸中的坚定仿佛就要溢出,叶懋英长叹一声:“别说傻话了,你我都知道我的命运如何,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第142章 安荣 叶懋英的话,赤松绎无法反驳,他也不敢保证自己就真的能够保护好叶懋英,毕竟这次两人的对手可是加起来几万岁的血族宗老,非比寻常,就连睥睨天下的赤松绎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内院的巨响将外院的于飞惊动,他带着他的卫队姗姗来迟,在看到满地狼藉以及烧的就剩下一堆灰烬的残骸之后,就连早就看淡生死的于飞都大吃一惊。 他快步来到叶懋英面前单膝下跪道:“属下来迟,请郡主恕罪!” 叶懋英自然不会同他计较,毕竟血族的动作快到就连自己也来不及反应,郡主府又是出了名的大,能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就赶来也算是他的速度。 “无妨,这里的事已经解决,劳烦于将军将这里打扫干净就好。” “是!” 叶懋英转头回来对安吉说道:“看样子这个院子是住不得了,你让人收拾个别的院子出来吧。” “是。” 她的视线回首落在林霄孤寂的背影上,浅叹一声接着道:“安荣忠心护主,给她准备个体面的葬礼,再寻个她喜欢的地方下葬吧。” 安吉眸底浮上一抹心痛,抿着唇颔首道:“是,奴婢知道了。” 说到这,叶懋英才想起福泽,她是人类,会不会已经被灭了口? “福泽呢?” 安吉回应道:“她应该还在房间里休息。” 叶懋英疑惑不解:“这么大的动静,没吵醒吗?” “是安荣,她怕福泽不肯乖乖睡觉,就用了迷魂香。” 话音落,众人再次看向林霄怀中的头颅,心中五味杂陈。 她就算是死,也将周围的人照顾的很好,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竟然死于非命,两次!多么叫人唏嘘啊! 赤松绎虽然无法与林霄感同身受,但他还是特许他可以亲自操办安荣的后事,这几日也不用守在他身边。 叶懋英还特意让人准备出一个院子来放置安荣的尸体,并为她准备好了棺材,以及一整套崭新的华服,虽然她已经没有身体可以穿上这件衣裳…… 此后的几日,林霄就一直守在安荣身边,亲自为她梳妆,看着她还算是安详的面容,学着一点点用脂粉将她脸上的裂痕遮盖。 等做完这一切,他从怀中拿出一支镶嵌着红宝石的玉簪,他看着那玉簪轻声道:“还记得你说过,你喜欢红色的石头,也不知这个簪子你喜不喜欢,本想着过几日皇妃求娶你,到时为你戴上,现在看来,我可以直接为你戴上……” 安吉在门外听得难受,里面躺着的是她上百年的姐妹,两人在北寒皇宫相识,又一起来到天朝,原以为可以看到她嫁人,即便是注定没有孩子,也还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却不成想今日两人便阴阳两隔,还真是世事无常…… 叶懋英在确认福泽真的只是睡着了,并未遭受到任何伤害之后才放下心来,赤松绎则认为不能再坐以待毙,他们可以拦下一次,却不能次次都如此幸运,总归会有失手的那一天,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当即送信入内宫,谁料皇帝在宫中也听到了宫外的惊天巨响,本想着让人去调查一番,却不成想赤松绎直接送信进来解释了一切。 皇帝捏着信件的手青筋暴起,说着就是一个拍案而起:“简直欺人太甚!” 皇帝怎会允许血族跑到他的天朝来,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对自己心爱的郡主痛下杀手?这简直就是目中无人到一个顶点!他忍不了,也不能忍! 皇帝当即下了一份驱逐令给赤松府,命令北寒众人立刻退出天朝。 可北寒宗老们是什么人?怎会被区区人类的皇帝吓退?直接无视了他的命令不说,甚至还计划着下一次如何直取叶懋英的项上人头。 郡主府里一片狼藉,皇帝与皇后为了表达爱臣之心,另外修缮了一座从前旧臣的宅子给她,可她却不愿接受。 这郡主府说大不算京中最大,说小也不算小,却满满的都是她的回忆,叶懋英不想离开这里,还是想着可以在这里结束自己的生命。 自打这次的暗杀之后,赤松绎便在叶懋英身边寸步不离,他知道宗老们的想法不可能改变,自然也就不愿多费口舌,只一心守着爱人就是了。 “其实,你们不用这样守着我,我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叶懋英的话让赤松绎不能苟同,当即反驳道:“说什么傻话呢?即便是我们只有几十年,我也要在你身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叶懋英苦笑:“待我人老珠黄那一日,你不会后悔吗?” 男人的眼神中满是坚定,他轻摇头,将女孩的手包裹在自己宽大且冰冷的掌心之中:“即使有那样一天,我也不后悔!” “皇妃。”安吉来报:“六公主和玉王殿下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 “是。” 赤松绎放开女孩的手,欣慰道:“他们还是惦记你的。” 叶懋英眸底闪过一抹冰冷与失望:“他们都知道我这里出了事,可我的父亲却没有半点声音,只怕是早就不想认我这个女儿了吧?” 她的失望并非因着父亲本身就不看重她,更多的还是遗憾,在她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命里,依旧看不到家人的影子,这才是最令人心寒的。 赤松绎想说点什么,却奈何安慰人的功夫实在是差劲,这两人不愧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金童玉女,连这一点都相差无几。 “英姐姐!听说你这里进了歹人,意图行刺?” 祁嘉澜人未到声先到,三步并作两步匆匆忙忙的走了过来,一把握住叶懋英的手上下打量着她,瞳仁里满是焦急。 而祁泓晟则是拘谨的站在一旁,他深知现在的自己再没有资格与叶懋英说话,她甚至连见他一面也不愿,但他就是放心不下,一听到这边的消息便急忙赶来,却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 叶懋英迫使自己挤出一个不那么好看的笑容来,这笑容里满是疲惫:“我没事,不过就是几个刺客而已,已经解决了,叫你忧心了……” 第143章 像遗言 祁嘉澜看着叶懋英脸上一点血色的也没有,可是吓坏了:“还说没事呢?瞧瞧这手,冰凉的!” 话落,一旁的赤松绎抿着唇垂眸,又将自己的手藏在袖管中,像是心虚的样子。 叶懋英尴尬一笑,下意识抽走自己的手:“可能是入了秋的缘故,无妨。” 祁嘉澜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还不忘带上祁泓晟:“三哥哥一听到你这边出了事,着急忙慌的就带着自己的侍卫赶来,好在你没出事,不然哥哥可要伤心一阵子了。” 话音落,叶懋英抬眸看向玉王,浅谈一声道:“叫三哥哥忧心了,是我的不是……” 祁泓晟受宠若惊,一时间倒是不知该如何,慌张回应道:“你没事就好……我……” 还不等他说完,便看到一旁赤松绎好似要吃了他的眼神,他也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只说是:“我还有点事,先……先告辞了……” “等等!” 祁泓晟转身瞬间被叶懋英叫住,他小心翼翼转过身,却不敢直视女孩带着倦意的眸子,低垂着眼眸,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叶懋英站起身来到他面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柔和又清晰:“三哥哥,你看看我……” 祁泓晟不可置信的抬眸,眼前被一层薄雾覆盖,她的五官有些模糊,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她身上那股子熟悉又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 女孩笑着,她的笑容还是那样明媚动人,宛若秋日里最温暖的阳光,轻轻抚摸他瘦骨嶙峋的脊背,给了他不敢奢望的纯粹。 “你是个善良的人,我一直都知道,宁愿委屈了自己,也不愿让百姓因你而受苦,我相信天朝有你,定然会变得更好,你也要相信自己,从前的路再回头也没有了意义,放眼望去是未来,对吧?” 祁嘉澜在后面听得满脑袋雾水,歪着脑袋疑惑:“你这话怎么不像是……”她没能说出后半句,却在心底将这句子补充完整:“不像是闲聊,倒像是遗言?” 叶懋英回过头来,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不像是我能说出来的话对吗?” 祁嘉澜原本还有些纳闷,可看到她与往日并无差别的笑容也就放心了:“的确不像是你这个混世魔王能说出来的话!” 祁泓晟呆呆的看着面前女孩简单发髻上的一支珠钗,这珠子在日光下散发出好看的光芒,却不知为何,蒙上一层凄美的色彩,难道是因着他满含热泪? 若是放在从前,或许赤松绎就会上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祁泓晟这依依不舍的眼神,可今日他却没有半点动作,倒像是个木偶一般,只静静的做个看客罢了。 从郡主府出来,祁嘉澜与祁泓晟总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哥哥,你有没有觉得今日英姐姐有些怪怪的?” 祁泓晟沉思一瞬颔首道:“嗯,感觉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你也看出来了?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 “也不知是不是因着上次异族侵犯的事?虽说濯家已经退守,但天朝损失惨重,辽安一向忧国忧民,许是还在想后面的事吧?” “辽安?哥哥你什么时候与英姐姐如此疏远了?” 祁嘉澜之所以这么问,便是之前祁泓晟都称呼叶懋英为英儿,只是这次竟称呼她的封号,感觉不像之前一般亲近。 祁泓晟被戳中痛处,很是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说道:“我是想着她即将嫁人,再不是孩子,若还那般叫她,到显得她还年幼,怕她驾驭不住北寒来的人,轻慢了她就不好了……” 祁嘉澜被逗笑:“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这有什么好担忧的?她是郡主,是将军,上阵杀敌亦可抵挡千军万马,鲜衣怒马实非常人可比,死在她剑下的亡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怎的会有人轻慢了她?哥哥你多虑了!” “但愿是我多虑了……” 祁泓晟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不仅是因着叶懋英,还有赤松绎的异常表现。 若是放在从前,他敢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叶懋英,只怕赤松绎早就动怒,不说直接上前分开两人,也要说点什么以此来提醒他的逾矩之处,可这次他非但没有任何动作,甚至眼底还闪过一抹遗憾,那是与他这张脸完全不符合的情绪,如何想来都是奇怪的。 自打皇帝下令血族退出天朝以后,赤松府可以说没有半点动静,时间走过五日,皇帝实在是忧心,若是他们再有什么动作可如何是好? 可天朝已经没有能力开战,即便是放在从前都没有半点胜算,更别说现在天朝上下军心不振不说,粮草更是少的可怜,现有的军队也无法保证供给,若是打仗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不仅如此,狐族要求的食物与各色矿物的供给还在紧张的进行,举国上下到处都是百姓入不敷出的哀怨,人心动荡,眼看着就是要不攻自破,又来了个血族从中作梗,可真是要愁坏了皇帝。 他想用武力解决,可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赞同,全部都在劝说皇帝冷静,眼下的情况实在不宜开战。 皇帝气恼不已,又不能亲自上门驱赶,朝臣便提出可以宴请北寒宗老,再极力劝说,最后化干戈为玉帛。 起初,皇帝是不相信这一招会有什么效果的,可看着全国各地呈上来的奏报,百姓水深火热,官员辞官无数,他也只好同意了朝臣们的建议,给赤松府下了邀帖,希望他们可以入宫赴宴。 郡主府。 “君上,天朝皇帝给宗老们下了邀帖,说是请他们入宫赴宴。” 林霄面无表情的奉上邀帖,整个人死气沉沉的,之前还时不时有个笑脸,自打安荣去世之后,就再也没见他笑过,成日冷着一张脸,在他身上看不到半点生气。 赤松绎并未接过邀帖,而是眼神示意林霄放在一旁就好:“皇帝这是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第144章 不只是利用 叶懋英小心翼翼擦拭着古琴上的划痕,跟着应和道:“血族宗老不愿离京,想来陛下也是忧心不已。” 这话听在赤松绎耳中异常难受,若不是他爱上一个狐人,也不会引起宗老们的注意,事情也就不会发展到如今这地步。 “你们皇帝只怕是拿不出什么可以交换的东西……” “有啊!” “什么?” “我!” 叶懋英说的轻巧,面上甚至没有半点情绪,仿佛自己就是一个可以随意送给他们的物件而已。 赤松绎一时间有些愣住,不知该说点什么,但心头就像是有无数柄利刃正在无休止的刺破他看似坚韧的心墙,叫他痛苦不堪。 “我决不允许你去送死!” 赤松绎说这话的时候不敢抬眸看向女孩,可叶懋英却扬起一个笑容来,这笑容里满满的释然:“你我都知道结果,又何必硬撑呢?我现在什么都不奢求,只希望你可以陪着我,直到结束的那一日……” 男人没说话,紧咬贝齿也没能平静下来,干脆一个起身离开院子,只留下叶懋英一人在原地继续若无其事的擦拭古琴。 赤松绎的举动自然引来了安吉的不满,小声嘀咕道:“君上就这样走了?要不是因着他,皇妃何故要承受这些?” 叶懋英却不以为然:“谁也无法预知未来,这不是他的错……” 叶懋英淡然的态度好似已经看开,泰然自若接受死亡仿佛已经成为她每日必做的一件事。 她以为日子就会像如今这般平静的进入倒计时,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死在睡梦中或许是某一次的刺杀之中…… 赤松绎离开之后,一个人来到湖边生闷气,不允许林霄靠近,就站在湖边,也不敢走远,他怕离叶懋英太远,就不能立刻回到叶懋英身边保护她。 男人笔直冰冷的身影一动不动的站在湖边,湖面上时不时泛起层层涟漪,又在触碰到岸边的瞬间消散殆尽,快到仿佛从来没有在这世间存在过一般。 他看着这涟漪,就像看到了叶懋英短暂的一生。 “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当然有!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男人喃喃自语,却得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给出的回答。 赤松绎猛地回首看去,眼前的男人让他大吃一惊:“濯嘉平?你怎么在这?” 男人一袭白衣清逸出尘,细长的眉眼与万千狐族无异,只不过他身上并没有狐族的气息,这也就导致了赤松绎并未察觉到他的出现。 濯嘉平冷笑出声:“你以为区区几个血族,还能阻挡我九尾的脚步吗?” 赤松绎警惕反问:“你来做什么?” 濯嘉平无奈解释:“你别紧张,我不过是想来告诉你能保下叶懋英的方法而已!” 赤松绎半信半疑,却还是被他的话语所吸引,认真的听下去。 “她是狐人,可这世上并非只有她一个狐人,在狐族的古书中曾有记载:极南之地,天地交界;紫兽百埃,为之仙也。我相信你们血族应当也有相关记载!狐人的存在本就是违背了天地伦常,因此他们为了躲避灾祸,便搬到所谓的极南之地长居,那里或许有更多狐人,一个狐人或许没什么办法,可若是大家一起想办法说不定能救她。”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濯嘉平眸中满是寂寥:“我只是想利用她达到狐族的目的而已,你怎知我对她没有动过心呢?” 即便是濯嘉平如此说,赤松绎也还是不敢相信他的话:“你……不只是利用她?” 濯嘉平知道,赤松绎根本不会相信他的话,但为了叶懋英,他就算冒着被九尾驱逐的风险也要来这一趟。 他耸耸肩,看似淡然的说道:“你不信就算了!我就知道你根本不爱她!” “濯嘉平!!!” 赤松绎被激怒,双手紧握成拳,好悬没直接朝着濯嘉平的脸挥舞过去,好在是想到他是九尾,贸然动手只怕是没什么好处,也就忍了下来。 濯嘉平其实是在激怒他,好让自己的话有几分可信罢了。 “行了!我的话说完了,至于想不想让她活着,就要看你的意思了!毕竟狐人与血族之间的仇恨要与我们狐族深得多,他们愿不愿意出手相助,可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濯嘉平扔下这样一句话便闪身离开,他在这天朝来去自如,又能很好的隐藏自己的气味,若他真的只是利用叶懋英,为何要冒险来这一趟?说明他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 赤松绎虽说不能完全相信,但眼下看来只有狐人可以给叶懋英一线生机…… 几日后,宴请血族的宴席如期举行,几位血族宗老虽说很是看不上区区人类,但转念一想,若是可以说服皇帝交出叶懋英,或许可以兵不血刃得到她,也可以避免与自家国君发生正面冲突,与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也就答应赴宴。 皇帝看不惯血族宗老在背后对叶懋英下手,本身对他们的存在就憋了一股子怨气,自然也就没想好好办这场宴席。 说是宴席,不过就是几张桌子而已,甚至连歌舞的影子都看不到,宫里更是冷清的不像样子,完全不像是宴请宾客的模样,看的出对他们的厌恶。 血族宗老按时赴宴,倒是不介意是否隆重,不过当他们看到人类皇帝高坐龙椅之上,一副傲慢之气,君临天下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本就看不上区区人类的他们在这一刻好悬没直接要了皇帝的性命,好在是忍了下来,最多只是没行礼罢了。 “天朝皇帝气宇不凡呐!” 皇帝虽说生着气,可面上终究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迫使自己挤出一个不那么好看的笑容来说道:“各位远道而来,朕未能及时迎接,今日朕为各位接风洗尘,感谢诸位来访天朝。” 这话不正是在讽刺他们不打一声招呼就悄然来临,不将皇帝放在眼中吗? 血族宗老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回怼道:“陛下公务繁忙,边疆的战事刚刚平息,怕是还有许多事没来得及处理,我们怎好打扰?” 第145章 品茶会 宗老这话倒是在提醒天朝皇帝,能击退别国入侵是他们血族的功劳,不然天朝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也就没有皇帝如今这般趾高气昂,还是收敛些的好。 皇帝自然也听出其中的意思,但君王自古以来就有一股子傲气,就算他深知没有血族就没有天朝,他还是不愿承认。 血族宗老入座后,皇帝只是为他们上了茶水,说是宴请,结果却成了品茶会,不过血族并不在乎这些,反正他们也不需要用膳,在他们的印象里,早就没了吃饭这回事。 不过血族可不是来品茶的,皇帝也不愿与他们闲聊什么,便也就开门见山。 “不瞒诸位,朕今日请你们过来,是想请诸位退出天朝!” 血族宗老也不甘示弱,毫无遮掩的表示:“我们此番前来不过是想完成先祖的嘱托,待事情完成,我们自然会走。” “怕是要让诸位失望了,辽安乃我天朝大将!与天朝来说是不可或缺的珍宝,诸位是带不走她的!” “皇帝此言差矣,辽安郡主乃是狐人,天下人人得而诛之!皇帝不会是想袒护她吧?” “宗老何须如此疾言厉色?她不过就是一个小女子,就算身上有狐族的血脉又能如何?只要她在天朝,便可相安无事。” “皇帝这话就有些自相矛盾了,你刚刚才说她是大将,自是大将,必当杀伐果决,不可优柔寡断,常年拼杀在战场上也让她的身上沾染上血气,你如何就能保证她一定不会对天下臣民造成威胁?” …… 宫里的舌战还在继续,郡主府里叶懋英及时得到消息:“皇妃,血族宗老入宫了,眼下正与皇帝商议您的事……” 叶懋英倒是无比淡定:“陛下怎么说?” “皇帝不愿同意宗老的请求,正在与他们周旋。” “放心吧!”赤松绎突然出现说道:“你们皇帝早就被你蛊惑,他不会同意的!” 女孩疑惑不解:“我如何能蛊惑他?” 男人来到女孩身边坐下,为她挑了一支发钗簪在发髻上:“你身体里流淌着狐族血脉,只要是见过你的人都会被吸引,你们皇帝自然也不例外。” 女孩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好像有些憔悴,才想起来,这几日她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原来他们喜欢我,不是因为我,而是我体内的狐族血脉……” 赤松绎拿起妆台上的木梳为她整理长发,听到女孩的话,不免联想到自己。 当初他不知女孩身上的香味究竟来源何处,直到她的身份真相大白的那一日才知晓,原来他喜欢的一直都是狐族的味道,而非叶懋英本身。 可他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可找了许多理由为她开脱:“我可不是!” 叶懋英灵眸微转,落在铜镜中男人精致的侧脸上,男人接着道:“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就是你,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拥有一颗不服输的心,你是灿烂的,是光明的,你的笑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宝藏,我清醒当初遇的是你,而非其他狐人……” “你……” 女孩不知该如何表达她此刻的震惊,这话是他自己的开脱,还是他果真如此想? 男人将女孩纤薄的肩头揽在自己怀中,语气暖软,不带有任何一点杂质:“叶懋英!我从未见过你像如今这般,在我眼中的你永远都是明亮的,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我相信你可以平安渡过此劫,请你也相信我,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好吗?” “赤松绎……” “君上!”林霄突然出现,打破了这还算是温存的时刻:“宫里传来消息,皇帝与宗老没谈妥,宗老下令立刻开战,抢夺……” 叶懋英猛地站起身,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问道:“这么快?” 赤松绎也跟着站起身,只不过他的情绪中更多的则是愤怒:“这个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赤松绎说的自然是天朝皇帝祁坤,不过安吉倒是悄悄瞥了一眼君上,满眼嫌弃,心中暗道:“你不也没谈妥吗?还好意思说人家皇帝?切~” “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安吉,备车,现在就入宫!” “是!” 叶懋英当即要入宫,赤松绎下意识将人拦下:“眼下这种情况,你就是去了也是无用!” 叶懋英却是有理的:“此事因我而起,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无辜的人被我牵连!” “可这是你们皇帝的决定!你不是常说为人臣子就要有一颗忠心吗?你们皇帝要开战,你怎好反驳他?” 话音落,叶懋英激动的情绪稍稍平缓些许,看似冷静下来的她低声道:“我不是要反驳他……” 赤松绎当即意识到不对劲,一把将人揽住:“我知道你想如何!可你们皇帝已经下了决心,就算你去,他也绝对不会将你推出去送死!” 林霄站在一旁瞧着,眸底逐渐浮上一层杀意。 不知为何,他倒是期盼血族与人类相互残杀,这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与宗老开战,从而为安荣报仇。 “我还没去,你怎么知道陛下不会改变心意?是你说的,陛下被我蛊惑,那我就再蛊惑他一次!一定可以让他同意的!” “不!你不能去!我绝不同意你去送死!绝对不可以!” 赤松绎死死将人揽在怀中,说什么就是不肯松手。 “你放开!” “我说过!我绝不放手!” 叶懋英拼了命的挣扎,她不愿看着已经千疮百孔的天朝因为自己雪上加霜。 人类在这世间本就是最脆弱的种族,没有血族那般坚韧,没有狐族那般聪颖,更没有狐人那般团结,如今的境况下也只有为人鱼肉的份。 她绝不会看着百姓因为自己而陷入战火之中,那她将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即便是侥幸存活,等人老珠黄那一日,她也会后悔今日没有勇敢的站出来,去承担原本应当是她的苦难。 第146章 三足鼎立 两人拉扯之间,叶懋英的力气越来越大,赤松绎感觉自己就快要抓不住她。 男人慌忙之下一个抬手,重重打在女孩后颈处,叶懋英只觉得后背一阵剧烈的疼痛,随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赤松绎眼疾手快,接住女孩倒下去的身体:“对不起,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男人一把捞起女孩软下去的身子,一个横抱将人护在怀中,随后朝着床榻处走去。 安顿好她,扭头就看到安吉匆匆忙忙跑进来:“皇妃,马车备好了,您……” 还不等她说完便看到榻上已经昏睡过去的叶懋英,震惊道:“这……” 男人盖好女孩身上的棉被说道:“马车不必准备了,她不会去的。” “君上!” 赤松绎回首,一个狠厉的眼神射向安吉:“本君的旨意,你也敢不从?” 安吉只好收回自己犯上的视线,垂眸咬着唇,不甘的说道:“奴婢不敢!” 男人站起身,死死盯着安吉,冷冷威胁:“你若想让她死,便大可顺了她的意!” “我……我没有!我怎么会想让皇妃死呢?” 安吉慌了,连忙为自己辩解。 “你最好记得是谁保下你的性命!你这条命,早就与她紧紧相连!她若死,你也要陪葬!” 男人扔下这样冰冷的言语便转身离开,想来安吉也没那么傻,她不过是一心听叶懋英的话而已,但在叶懋英的性命面前,她还是能掂量出轻重的。 不出一日的功夫,血族宗老就已经集结了所有能调动的血族,准备与天朝来一场血战。 可他们毕竟只是宗老,在天朝的血族多是以北寒君主赤松绎马首是瞻,只要有赤松绎在,他们这些宗老能鼓动的人也就少之又少,甚至不敌赤松绎手下的十分之一。 “君上!您执意要保一个狐人,可知这是多大的愚蠢?” 宗老们没能让多有血族掌控在自己手中,因此气急败坏,找到赤松绎理论。 可赤松绎早就下定决心,完全不理会他们的怒火,冷冷说道:“不论如何,北寒此刻终究由我做主!你们未经允许,私自调兵,本君大可治你们一个藐视皇权的罪名!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君上不必用这样的方式威胁我们,我们都已经活了这么久,说实话早就有些腻了,能在死之前为血族除一大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见此招无用,赤松绎也不多费口舌:“既然你们已经决定,那就让本君看看你们的本事!” 这下,血族算是彻底分为三个派别,赤松绎一党听从君上调遣,也就是以林霄为首的大约几百人的队伍,而以宗老们为首的派别则是一心以诛杀狐人为己任,不死不休;当然还有最大一部分的人,他们不愿参与到这种纷争当中来,选择旁观。 毕竟,君上的命令要听从,可狐人却也是不得不除,最后不论是谁赢,他们的处境都极其艰难,倒不如冷眼旁观,保住自己的小命即可。 天朝皇帝也没有闲着,就在血族宗老调遣血族的时候,祁坤则是向周围邻国发出邀请,请所有国家的人一同应战,毕竟人类只是血肉之躯,要想战胜血族并非易事,还是要做好最稳妥的打算才是。 可周遭小国对于北寒的印象还停留在神秘的阶段,甚至很多国君并未听说过嗜血族,这就给祁坤的计划带来阻力,他只好派出使团前去说服。 有的国家被说动,答应出兵,可有的国家则觉得这种事情本不该牵扯他们,也就晾着使团,好吃好喝伺候着,可就是不愿接见他们。 不过皇帝也并不是特别在乎,弹丸小国,不足挂齿,就算是他们出兵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没什么大作用,也就随他们去了。 一个月以后,双方都准备妥当,战争一触即发,听着战场上传来的消息,叶懋英真是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想要踏出郡主府,却被安吉拦下:“皇妃,您不能出去!” “你也看到了!每日光是我们天朝就要损失不下千名士兵,再这样下去,天朝迟早会成为历史的!” 安吉也心急如焚,可在她眼中更重要的还是叶懋英的安危:“可宗老们要的就是您,若是您离开郡主府,就是我们也保不住您啊!” “那又如何?这场祸乱本就因我而起,只要我死了,他们就会停止讨伐,以我一人换天下苍生,难道还不划算吗?” “不划算!” 赤松绎及时赶到,成功阻止叶懋英的脚步:“我根本不在乎什么百姓,我只在乎你!” “可我在乎!” 叶懋英蹙着眉冲赤松绎大喊:“我宁愿死的人是我!” “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死!收起你的痴心妄想!” “赤松绎!!!” “如何?!” 两人激烈争吵,完全不顾念身边还有一个人类。 福泽被吓得面色尽退,呆呆站在一旁不敢挪动半分,小姐发火真吓人,这个嗜血族也不甘示弱,好怕他会一个激动,咬断小姐的脖子…… 安吉察觉到福泽的害怕,连忙将人带离,还不忘轻声安慰:“你别害怕,君上只是看上去凶,不会对皇妃怎么样的,放心吧。” “你我都知道,这样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就算人类灭亡,只剩下我一人,也始终是要老去,我的存在本身就可有可无,你又何必执着?” “可我不愿看到你去送死!就是为了你无法控制的出身而去死!这不是你的错!你大可不用承担这些!” “我不去承担?难道要那些无辜的士兵替我承担吗?还有那些血族!他们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你身为他们的国君,如何能忍心看到他们再死一次?” “我是他们的国君没错!但也是你的丈夫!我绝不允许我的妻子白白葬送性命!” “我是你的妻子,可那些士兵也是别人的丈夫,若终究要有人心痛,又为何不能是一个人?而是天下人?” 第147章 亲自上阵 赤松绎说不过叶懋英,她的嘴向来厉害,平日里就沉默寡言的男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被呛的哑口无言,只能怒吼:“总之,我绝对不允许你去送死!就算是为了天下百姓也不行!” “郡主!” “何事!!!” 于飞来报,却撞见这尴尬的一幕,他一时间不知是该继续说下去,还是回避。 叶懋英一个狠厉的眼神看过来,顿时将于飞看的头皮发麻:“说啊!” 于飞连忙垂首禀报:“回郡主,太后急症,皇后召您入宫看诊。” 叶懋英心中暗道:“我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她抬脚就朝着院门处走去,赤松绎下意识抓住她的小臂,咬着牙浅声道:“你不能去!” 叶懋英回眸看过来,男人的视线里满是担忧与不舍,她压低了声音提醒,眸中满是决绝:“你不是想让我当着天朝将军的面,拒绝皇命吧?” 男人握着女孩的手青筋暴起,直将她的手腕抓的生疼,不愿放手,却又不得不放手…… “郡主,内宫的马车正在门外候着呢。” 于飞催促,赤松绎只好松开手,眼睁睁看着叶懋英离去,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叶懋英走后,赤松绎想起濯嘉平曾说的,极南之地是狐人聚集的地方,虽然他无法亲自去寻,但至少可以派遣些血族,只要能找到狐人的藏身之地,就有可能得到他们的帮助。 叶懋英来到内宫,太后这里已经乱作一团,御医所里所有的御医都在这里,却没有半点作用,叶懋英的到来无疑是救命稻草。 她将人们都赶出去,只有她一人在内,她想要尽快结束这里的事就要用一些特殊的办法,是御医不敢下的猛药,是旁人不敢看的狠手。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她这一入宫就是一整日,福泽在郡主府里着急的直转圈,安吉虽说表面上还算淡定,可内心也是焦急万分。 她知道,皇妃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但她又不能贸然闯宫,真是急死人了。 福泽化身小娇妻,在府门口坐着,一等就是三天,最终却只等来了郡主已披甲上阵的消息。 当她回去想要见赤松绎的时候,他却早就悄悄离开京城,此刻的他正在战场上。 “将军!前方传来战报!” 叶懋英接过战报看个仔细,血族已经向前行进五十里,再走便是雁门关,而接连损失几员大将也让人类的战斗力削弱大半,再这样下去,只怕是没有生还的机会。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手中战报被叶懋英狠狠攥紧,她必须想到办法。 她拿起笔开始书写一封信,随后用火漆将其封好:“安吉。” “在。” 她将信件交给安吉说道:“劳烦你跑一趟南麓,将这个交给九尾。” 安吉拿着信件有些犹豫:“可我进不去九尾的结界……” 叶懋英又拿出赤松绎给她的破云刃:“这个是破云刃,可以劈开世间所有,你拿着它就可以见到九尾。” “这法器是君上给皇妃的,皇妃没了这法器,如何能保护自己?” “无妨,我还有古琴,你去吧。” 虽说依旧担忧,可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安吉只好带着破云刃离开军营。 叶懋英站起身走出营帐,放眼眺望远处,此刻的天还是碧空如洗,战火暂时还威胁不到她。 “你胆子可真大,就不怕狐族拿了你的法器,反过来对付你吗?” 女孩回眸正看到许久未见的赤松绎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堂堂北寒国君,竟也喜欢隐藏踪迹?” 男人来到女孩身边,轻叹息,有些委屈的说道:“几日未见,你就不想我吗?” 女孩视线下意识闪躲几分:“不想!” 男人凑近了几分,微挑眉:“你撒谎!” 叶懋英抿了抿唇,男人的视线让她有些不自在:“你来做什么?若是让人知道你出现在军营里,只怕会怀疑我与血族串通,你这是要让我身败名裂啊?” 男人放弃挣扎:“小狐狸!谁让我说不过你呢?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喽!” 女孩无奈:“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看来你是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没有。”男人回答的干脆,叶懋英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他的确没有找到,派去寻找狐人的人一个也没有回来,到现在还是杳无音讯,他不免怀疑古书中的记载到底是不是真的。 “报!” 士兵快步来报,赤松绎一个闪身躲进军帐内。 “将军!敌方突然从南边突袭,我方寡不敌众!就要撑不住了!” 这个消息对于现在的天朝军队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叶懋英没有犹豫,当即带上自己的古琴前往战场,她曾亲眼所见这古琴对血族的伤害,为今之计只有她先顶上。 最要命的还不止这些,虽说血族上战场的人数并未过千,而人类这边几个国家加起来足有三十万之多,可依旧是不能与血族正面抗衡。 因为血族是不需要休息的,即便是在夜里也可以凭借敏锐的嗅觉分辨人类的位置,这就意味着人类需要轮番上场,并且寻常的武器并不能对他们造成任何一点伤害,只有火球还算是有点作用。 可人类的军队大多以步兵为主,弓箭手只占极少一部分,再加上夜里根本看不清,就导致人类节节败退,一旦遇上突袭就只有等死的份。 不到一个时辰,叶懋英抵达战场,她没有时间犹豫和思考,在弓箭手铺天盖地的火球掩盖下,她运气至指尖,催动古琴,顿时锋利的琴气铺天盖地冲向血族,对他们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也直接令几个血族当场丧命。 人类士兵看到希望,纷纷鼓起勇气,像不要命似的冲上去,可想而知,即便是有叶懋英的古琴相助,也还是没能占据上风,只能等血族撑不住退兵。 赤松绎作为血族,不能公然与自己的子民厮杀,只能在远处悄然观察着战场,准备好随时带着叶懋英离开。 第148章 不要让我失望 郡主府。 冯静微还在苟延残喘,每日都在重复着被抽血,被灌药的生不如死之中。 “你说皇妃上了战场,有机会活下来吗?” “谁知道呢,血族那些宗老可是有备而来,听闻聚集了上千人的队伍,只怕这次皇妃是凶多吉少了。” “只是没想到,皇妃居然是狐人!难怪她身上的味道如此与众不同,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差点没忍住……” “我也是,真不知安吉是如何忍下来的,我好佩服她。” “还有君上,他与皇妃相处多年,若我是君上,只怕皇妃早就没了性命吧?” 两名血族侍女闲来无事闲聊几句,却被冯静微听了个清楚,她这才知道原来叶懋英是狐人,还去了战场,难怪这几日府里没什么动静,说不定她可以趁着这个机会逃出去…… “你就别痴心妄想了!你是逃不出去的!” 侍女看穿她的心思,出言嘲讽,冯静微撇过头去不愿搭理她们。 其中一个侍女上前为她把脉,不屑道:“真没想到,你这身子居然还能有孕!” 另一名侍女问道:“算着日子,该有半个多月了吧?” “嗯,不错,再过五日你就要与这个孩子道别了,好好想想和他说什么吧!投身到你肚子里也是够倒霉的……” “哈哈哈!还真是,也不知你是造了什么孽!惹谁不好,偏偏要惹我们北寒皇妃,她这折磨人的手段我活了两百年还是第一次见,细算下来有三个了吧?” “肚子里这个是第四个呢!” “你放心,这绝对不是最后一个,就算皇妃不在,我们也不会叫你好过。” 两人说的高兴,完全没将她当个人看待,像是猪狗,畜生一般,也可以说猪狗不如,就算是猪也是好生养着,等长大再一刀毙命,相较之下,冯静微的遭遇可就要悲惨千万倍不止。 叶府。 “二姐姐又上战场了,也不知这次能不能平安归来……” 叶家四姑娘叶懋竹站在廊下忧心不已,她与二姐姐虽说已经说开了误会,但终究也是没能回到从前那般,不过她关心姐姐的心可从未少过。 “小姐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秋日里风凉,小心伤身啊!” 她的贴身侍女念心拿来一件薄斗篷给她披上,细心为她系好带子。 叶懋竹浅叹一声:“姐姐已经许久没上过战场,听闻赤松府已经装扮妥当,就等着举行婚礼,姐姐转眼又去了战场,每次去都是生死难料……” “二小姐洪福齐天,定能平安归来,小姐不必忧心。” “话虽如此,可刀剑无眼……” 自打叶家老夫人病逝,主母冯静微又别带走,至今生死未卜,叶府是逐渐冷清下来,每到深夜宛若鬼都,寂静的可怕。 “咳咳……” “小姐前几日才受了风寒,还是回去吧,奴婢去给您熬药。” 叶懋竹点了点头,她这身子是愈来愈差,从前姐姐在时还会时不时给她带来些新的药方,她这身子也算是有人照拂。 可现如今,姐姐走了,祖母死了,父亲又从不在乎她这个女儿,她在这叶府中算是无依无靠,只能算是得过且过吧…… 夜里,赤松绎一边将汤盏内的补汤吹凉,一边极其心疼的说道:“你并非真正习武之人,运气本就是无奈之举,还耗费那么多精力,你当真是不要命了!” 宽榻上的女孩面容憔悴,无力的斜靠在矮桌上,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岁:“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谁让你们血族不怕死不怕伤,要想彻底杀死堪比登天,我自然要更加尽力些才是,不然死的可就是我们天朝的将士了。” 男人舀起一勺汤羹送到女孩唇边说道:“这是我白日刚猎杀的,给你炖了补补身子,在这下去只怕是会耗尽气力,别说弹奏,就是行动都困难。” 叶懋英乖乖张口等待投喂,咽下去之后接着道:“也不知狐族有没有消息传回来。” “还没呢,只怕九尾不愿参与这纷争。” “就算她不愿,我也要尽力一试,大不了我再想办法,给她些好处就是了。” “还能有什么好处?如今天朝亏空殆尽,百姓民不聊生,自己都顾不得了,那里还有更多给她?” 事情果然如赤松绎料想的一般无二,九尾在收到消息之后第一反应竟是高兴:“哈哈哈!不愧是血族宗老,都不用我们出手,他们就先坐不住了!” 濯梦桃坐在姑姑身边愉快的吃着新到的果子:“若是叶懋英真的死了,那我们还能有这些果子吃吗?” “傻孩子,天朝气运早就消耗殆尽,不论有没有叶懋英都不重要,反正我们的要的东西已经到手,还管她的死活吗?” “倒也是,左右我们自己的产量也不少,足够我们吃了!” 两人的话被门外的濯嘉平听个清楚,他转头给了安吉一个法器,虽说不能与破云刃一较高下,但也是从上古时期传下来的宝贝,一直在他手里藏着,整个狐族无人知晓。 安吉走后,濯嘉平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浅声道:“叶懋英,我只能帮你到这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天朝的战场上,日复一日,叶懋英每日消耗气血催动古琴,赤松绎每日采集附近的灵草以及灵兽,为她炼制丹药补身,血族虽说没什么明显的伤亡,但终究是会被古琴所伤,一日少说三五人被除去,宗老们对此也是焦头烂额。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安吉终于回来,带着叶懋英唯一的希望赶来。 “皇妃。” “安吉!你终于回来了!怎么样?九尾怎么说?” 安吉抿着唇摇头,叶懋英便知道九尾不肯相助。 “狐族不愿参与这纷争,我也知道,本不该寄希望于他们,是我想多了……” 叶懋英眸中满是失望,安吉见状连忙拿出一个锦袋:“九尾虽然没说什么,可我见到濯嘉平了,他给了我这个。” 叶懋英接过锦袋打开来看:“这是什么?” “这是他私藏的法器,让我交给皇妃,还说……” 第149章 装模作样 叶懋英将锦袋打开,拿出里面的法器。 这是一个只有手掌大小的玉盘,只不过它是血红色的,在接触到的瞬间便感受到内部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并且是灼热的,令她的手眨眼间被烫伤一小块,她连忙将东西用锦袋包裹起来说道:“他说什么?” 安吉回应:“他说不要让他的法器白白浪费。” 两人说话时,刚巧遇到赤松绎带着新炼制的药走进来:“安吉?你回来了?” “君上。” “这是什么?” 赤松绎看到叶懋英手中的法器,并且察觉到她的手心红肿起来,连忙上前查看:“怎么被烫到了?我给你上点药。” 叶懋英一边跟着赤松绎来到宽榻处落座,一边解释道:“这是濯嘉平给我的法器,我感受到这里面的灼热,像是可以与血族抗衡的物件。” 赤松绎心疼的为叶懋英上药,抽空往这法器上瞄了一眼,惊诧道:“浴火盘?” “你认得这物件?” 赤松绎颔首道:“嗯,相传上古神明为了抑制北边冰寒向人类地界延伸,便用日光造就了这浴火盘,你肉体凡胎,贸然接触必然会遭到反噬,还是小心些为好。” 男人说着,已经为她的手掌上好药,轻轻吹动,心疼的问道:“还疼吗?” 叶懋英笑着摇头:“不疼了,你的药都是好的。” “嘴硬!”赤松绎不满唠叨,叶懋英故意龇牙咧嘴一番:“嘶——好疼——” 男人又唠叨一句:“装模作样!” “啧!”女孩不满回怼:“怎么都不对!你到底是想让我疼还是不让我疼啊?” 男人见女孩气恼,连忙放软了声音撒娇道:“自然是不想让你疼啦!疼在你身,痛在我心呐!” 叶懋英无奈翻了个白眼:“切~两面三刀!” 安吉在一旁直接看呆,她知道这两人的相处模式一直都令人捉摸不透,但今日怎么感觉更俏皮了几分? 有了浴火盘的帮衬,再加上破云刃的加持,对于叶懋英来说可谓是锦上添花,血族也在这一场战役中连连败退,几乎就要到消弭的地步。 这天,叶懋英按照往常习惯在战场上拼杀。 她先是驱动浴火盘,使其蹦发出巨大的力量,几乎能够吞天蔽日的程度,再用破云刃沾取浴火,霎时间漫天遍野被刺眼的火光覆盖,一道道浴火利刃朝着血族飞去,就算是速度再快的血族,也无法完全抵抗这种程度的进攻。 赤松绎站在远处欣赏这一切,只不过他的内心也跟着生出一抹恐惧。 他是血族,而浴火盘便是为了抑制血族而生的法器,只要叶懋英对萌生出半点杀意,他将必死无疑。 安吉在一旁看的心惊,只觉得胸口沉闷无比:“君上,您如此纵容宗老们与皇妃自相残杀,若是将来他们不认皇妃该如何?” 这个问题在安吉心中埋藏许久,今日终于可以问出。 赤松绎蓝紫色的眼眸中满是淡然:“他们掌控北寒万余载,是时候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北寒的主宰!” 是啊! 表面看上去北寒的君主便是北寒国真正的君王,统治着北寒的一切,可说到底这些从万年前就开始生活在北寒大陆上的宗老们才是背后真正控制国运的人。 他们并非皇室,自然也就不需要舍身祭山,他们没有任何敌人,在北寒之中积攒了太多势力,说到底,皇帝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一个可以保佑总老一直统治北寒的说辞而已。 他们的存在看上去是听从皇室调遣,实际上早就已经将皇室架空,不论皇帝由谁来坐,最终都是宗老们的一只手而已。 从前的皇帝看破不说破,只因他们可以保持一个平衡的纬度,而现如今,他们要叶懋英的性命,赤松绎自然不能坐以待毙,让他们自相残杀也好,等归于宗老的人都死光了,剩下的便都是赤松绎的人,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坏处。 “不愧是先皇亲自选定的人,你的冷血的确配得上你如今的位置!”安吉冷冷说着,就好似此事与她无关,她也只是个看客罢了。 “成君王者,当有睥睨天下之气,但我不想看透这世间,只想看透她的心……” “皇妃的心早就在你身上,只是你还不知道罢了。” 赤松绎蹙眉不解:“你知道什么?” 安吉这才道出叶懋英从前苦苦等待赤松绎的事,并且因着他杀了房之曼而担忧,因着他回到北寒继承皇位时,她成日写信的事。 “那些信现在何处?” “早就送出去了,每日一封,从未落下。” 赤松绎这才意识到,当初的信多半是被白语芙拦截,为了不影响他继位,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原来如此,是我误会她了……” 赤松绎依照往常习惯猎杀灵物,为叶懋英熬住羹汤,炼制灵药,就连林萧都忍不住打趣道:“君上现在每日围着锅台转,属下都快不认识您了。” 此时的赤松绎正拿着砍刀对付一只不愿被降服的空灵兽,小兽仰天长啸,被赤松绎狠狠压着脖子动弹不得,拼了命的挣扎也无济于事,最终还是成为一块块碎肉进入沸水中洗个热水澡。 男人一边将肉放入锅中,一边回应:“你有这个功夫,倒不如去给本君找些艾米草来。” “又是艾米草?这附近的草都被属下拔光了……” “那就去远处找!” 林霄无奈,但也只好遵从。 君上的要求是越来越离谱了,一开始只是一些寻常的草药,林霄找起来还算是轻松,可到了后来就变得刁钻起来,不是艾米草就是魂穿伶,这些极其难以见到的药草。 这也罢了,这附近本没有多少植被,反倒是河流居多,要抓些鱼什么的还好说,要想寻觅极难一见的灵草简直就是为难人。 可谁让他是北寒君主呢?即便是寻不到也要尽他所能去寻,什么悬崖峭壁,什么万年涵洞他都去过,好不容易寻来几株,君上更是眼都不眨就全部拿走,还真是让人头疼。 第150章 实在下作 “先将这个喝了。” 男人细心吹凉汤品,小心翼翼送至女孩唇边,叶懋英却一脸苦相:“这东西怎么一股子酸臭味?” 赤松绎解释道:“这是极少见的灵兽,因着喜食柠檬草的缘故,肉质会散发出一股子酸味,是正常的,喝吧。” 叶懋英将信将疑,但还是捏着鼻子咽了下去,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好悬没吐出来的架势。 男人连忙拦下:“别吐!一定要咽下去,乖~” 叶懋英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好不容易将汤咽下去,口中更是酸涩难耐,五官都扭曲在一起。 赤松绎连忙拿来蜜饯给她含着,这才稍稍好受一些。 “这东西一定要吃吗?”叶懋英委屈巴巴的问着,男人满脸肯定:“这些东西可以弥补你这些日子的损伤,一定要吃!” 安吉也在一旁应和:“皇妃的脸色比上前几日是要好上些,都有血色了,看来是有用的。” 叶懋英却极其嫌弃:“可这东西实在是难以下咽,有没有别的办法?” 赤松绎心疼的看着女孩,半晌为难道:“我倒是可以帮你炼成药丸,但时间就要久一些,效果也没有这个来的强烈。” “那就炼成药丸吧。”叶懋英连忙说道:“实在是咽不下去……” 男人无奈叹息:“好吧,那你这几日就吃些别的汤品。” 叶懋英听了,脸上当即就有了笑容,一个劲点着脑袋:“好!” “君上,不好了!” 林霄来报,满眼焦急。 赤松绎淡然问道:“何事?” “宗老说,若是您再不投降,交出皇妃,他们就要用公主的性命祭旗!” “什么?!”叶懋英震惊的直接站了起来,漆黑瞳仁瞪得老大,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赤松绎一把捏碎了手中的汤盏,咬着牙狠声道:“他们竟然如此下作!” 安吉也跟着震惊不已:“公主就算是死,也无法挽回什么,他们为何会用公主的性命相要挟呢?” 林霄赶忙问道:“君上,现下如何是好?” 叶懋英沉思片刻问道:“为何是洛风?就因为她曾经是皇室的人吗?” “不。”赤松绎回想起之前白语芙就是在洛风的帮助下离开了北寒:“她身上有我的一半灵魂……” “你说什么?”叶懋英生怕是自己没听清,又问了一遍,这才知晓其中缘由。 “当初,大哥想要夺回天珠,我因此身负重伤,是洛风用她的一半灵魂做交换,换走了我那一半破碎的灵魂,在她体内滋养,直到再次完整的那一日才能归还……” 叶懋英蹙着眉沉思:“也就是说,她之所以可以离开结界,就是因着她体内有你的灵魂?” 男人颔首:“不错。” “如果她死了,会怎样?” 赤松绎摇摇头:“不知……” 叶懋英灵眸微转,响起还在郡主府的白语芙:“安吉,你去将白夫人接来,说不定她会知道些什么。” “是。” 赤松绎提出疑问:“就算安吉速度再快,一个来回也要两日,只怕宗老会等不及。” “我想是不是可以先停战几日?”叶懋英提出解决办法,赤松绎颔首表示赞同:“可以试试看。” 两人没有犹豫,当即拿起笔开始写停战书,再由林霄亲自送过去。 令人意外的是,宗老竟然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同意停战三日,这也为叶懋英争取到时间。 “虽然不算多,但也算是意外之喜。”女孩看着停战书上的名字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 赤松绎跟着颔首道:“没想到他们真的会答应,还是说他们另有打算?” 叶懋英也意识到他们无论如何也斗不过这些活了上万年的老妖精:“眼下的情况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粮草短缺的问题还未得到解决,现有的粮食也只够用十日的。” 赤松绎跟着忧心不已:“若是能早早结束战乱也好。” 女孩从男人的视线中看出一抹不寻常的色彩,就好像他有什么重要的决定在瞒着她似的。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问?” 叶懋英不死心追问道:“当真没有吗?” 赤松绎薄唇微勾,扬起一个不那么自然的笑容来:“真的没有,时候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我还要看着点药的火候。” 赤松绎说罢便着急出了军帐,但他的行为看在叶懋英眼中便是在故意躲着她一般。 女孩幽冷视线落在榻边燃烧的烛火上,点点火光映照在营帐昏暗的角落之上,给这寂静的夜增添一抹光亮,可却无法探清男人心底的隐秘。 “赤松绎,你究竟有什么决定是不能与我说的?” 女孩出神似的嘟囔了这样一句,他的想法始终瞒不过女孩敏锐的感官,只要是随便一个不寻常的小动作或是眼神,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可赤松绎却不愿承认。 “陛下,边疆急报!” 天朝皇宫里的皇帝正蹙着眉满脸忧愁,左手撑着脑袋,无神目光落在面前成堆的折子上犯着难。 听到武庚的禀报,他连忙抬眸看去:“是辽安来消息了吗?” 武庚双手恭敬将战报奉上,皇帝迫不及待打开来看,半晌长舒一口气说道:“停战三日……” 武庚意外:“停战了?是北寒有新的动静了吗?” 皇帝摇摇头:“不知,上面没有明说,只说粮草供给不足,就快断了……” 武庚也跟着焦心:“行军打仗,粮草本是不可或缺的,如今粮草不足,想来郡主也是忧心不已啊!” 皇帝将信件稳稳放置在龙案上,长叹一声:“澜国的粮草还未到吗?” “还未,说是要需要八日左右可到达边疆的战场上。” “希望他们可以撑一阵子,朕还需要再与别的国家商议粮草的事。” “陛下安心,有郡主在,不会出什么乱子的,记得两年前,她带领的队伍被围困在吉城,也是缺粮缺人,不照样还是挺过来了?郡主就是我们天朝的福星。” “但愿如此……” 第151章 问心无愧 战场上。 叶懋英晨起没什么胃口,也不知是不是成日吃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对什么美食也提不起兴致,更何况出门在外,也吃不到什么好东西,最多也就是饿不死罢了。 “你醒了?昨夜睡的还好吗?” 叶懋英艰难支撑起疲惫不堪的身子,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下了一夜的雨,被吵醒几次……” 赤松绎无奈道:“下雨也是挡不住的,我让人去拿了棉花来,给你这帐篷好好包一下,雨声或许会小一点。” 叶懋英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幸好有你。” 男人却长叹一声说道:“快立冬了,夜里太冷,我给你准备了炭盆,这几日就用上,免得着凉。” “嗯,粮草还没到吗?” “还没,说是还有七日左右会到,这几日只能辛苦将士们忍耐一下。” 林霄走了进来说道:“君上,皇妃,三皇子到了。” 叶懋英惊诧不已:“三哥哥?他怎么来了?” 女孩说着,连忙站起身开始穿衣,赤松绎帮她拿来外衫,还加了一件斗篷:“别着急,他既然来了,应该会待一阵子。” 不多时,祁泓晟出现在主帐内,叶懋英满眼期待中夹杂着些愧疚,她有些不敢面对皇室中人,毕竟这场无妄之灾是因着自己,只怕三哥哥会怪罪她。 祁泓晟满含期待进入帐内,却看到不止叶懋英一人,还有赤松绎也在这里。 男人眸底闪过一抹不自然,嘴角的笑意减弱几分:“郡主。” “三哥哥,你怎么来了?” 他看到女孩面容憔悴,腰杆也不似往常笔直,不免有些心疼:“英儿,几日不见,你怎么憔悴成这般模样?” 此话一出,一旁的赤松绎抿唇垂眸,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祁泓晟。 叶懋英察觉到帐篷里诡谲的气氛,连忙扬起一个还算是不那么勉强的笑容来说道:“出门外在,难免吃喝不到,有些累也是正常的,三哥哥不必忧心,快坐吧。” 祁泓晟落座后,这眼神是一刻也舍不得移开:“看你瘦的,就算是打仗也不能亏待了自己。”他说着,从身边士兵手中接过一个食盒递到叶懋英面前说道:“这是我从京城带来的,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食盒里是一整只烧鸡,下层还放着些精致的点心果子,对于每日啃干饼子的叶懋英来说,这些简直就是美味中的美味。 女孩眼神瞬间就亮了起来,二话不说先拽下来一只鸡腿送入口中,虽然是凉的,但异常美味:“哇,真好吃,多谢三哥哥还想着我。” 看着女孩狼吞虎咽的模样,赤松绎心底泛上一抹愧疚,他终究没照顾好她。 祁泓晟瞧着妹妹吃的着急,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我想着你怕是吃不惯外面的吃食,出来前就把你郡主府的厨子给一并带来了,还带了些活鸡活鸭的,今后,你日日都能吃到这些。” “真的!”叶懋英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心的笑容:“难为三哥哥还想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多谢哥哥。” “你我兄妹,无需客气,说来要不是你,我恐怕就不在天朝了,我这皇子的位置只怕也保不住,说起来,是我要谢谢你才对。” “哥哥既然说你我是兄妹,当初你帮我在朝堂上站稳脚跟,也是哥哥的好意,我怎好居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哥哥不必放在心上。” 看着他们兄妹俩说的亲热,赤松绎心里才算不是个滋味,就好像他们才是青梅竹马,天生一对,而他就好似半路杀出的毛贼,掳走人家媳妇,还要在人家面前显摆,怎么都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 “说起来,我倒是不知北寒君主也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在对面军营中呢。” 祁泓晟突然间说了这么一句,赤松绎尴尬的嘴角抽了抽,抿着唇一时间不知该说点什么。 叶懋英察觉到赤松绎的不自然,连忙解释道:“三哥哥误会了,他是来给我送药的,一会儿就走。” “送药?你受伤了吗?伤到哪里?我还带了宫里的御医过来,要不要给你瞧瞧?” “哥哥忘了?我自己就是郎中,不过是这几日天气渐冷,偶感风寒,不碍事的。” 祁泓晟长舒一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北寒君主是来窥探军机的。” 叶懋英脸上的笑容略显尴尬,她总不能说北寒之中,君主只是个傀儡,早就被架空,想来赤松绎这般傲气入骨的人也是受不住的,还不如撒个谎罢了。 “哥哥一路辛劳,隔壁帐篷一直空着,不如先去休息一会儿?” “也好,这烧鸡你慢慢吃,我再让人给你做些新鲜的吃食来。” “好,多谢哥哥。” 祁泓晟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离开主帐,赤松绎看在眼中五味杂陈。 “若是当初我没有下聘,或许你也不必如此为难……” 赤松绎低垂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膝盖上的衣衫被他攥的满是褶皱。 女孩故作生气的说道:“说什么傻话呢?这世上谁也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她伸手探上男人冰冷的手背,柔声道:“若是我嫁给别人,你难道就能轻易放下这一切吗?” “自是不能!”男人没有犹豫,蓝紫色瞳仁中满是坚定。 “这不就得了!凡事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即可,这还是你教给我的,怎么如今自己反倒深陷其中?在我眼里的北寒君主可没有这般自责愧疚的时候。” 男人不可置信抬眸,迎上女孩如水一般清澈的眼眸,这眼神中好似蕴藏着星辰大海,是他这辈子都遥不可及的梦,也是他一直追求的向往。 夜里,赤松绎照常为女孩更换烛火,祁泓晟起夜刚巧看到主帐内莹莹泛起的烛光,还以为她还没睡,也不知有什么魔力,吸引着他来到主帐。 榻边的赤松绎听到门外细微的脚步声,一个闪身躲在屏风后,将自己隐藏在黑暗里。 他死死盯着那身影逐渐靠近叶懋英的床榻,看到她已经睡着也并未离开,反而坐了下来,静静看着女孩安静的睡颜,眸底满是深情。 第152章 情谊破碎 祁泓晟从怀中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锦盒,打开锦盒,里面正安静的躺着一枚白玉镯,镯子通体透亮,在烛火下泛出丝丝暖意。 他将镯子轻轻戴在女孩手腕上,生怕弄醒了她,赤松绎剑眉紧蹙,送她美玉,这不正是定情的意思吗?这他可忍不了! 暗处的男人双手紧握成拳,额上青筋暴起,尽全力忍住才没有冲上去将祁泓晟当成点心吃进肚子里。 半晌,祁泓晟终于依依不舍的站起身,临走时还不忘吹灭帐中烛火,主帐内顿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确认祁泓晟已经离开后,赤松绎连忙闪身出现,快速点燃烛火后开始研究女孩手腕上的镯子该如何取下。 要说这玉镯还真是做的分毫不差,戴上容易,取下来却要叶懋英的配合才行,若是强行取下就会弄痛她。 男人尝试着取下来,叶懋英或许是感受到什么,一个翻身,赤松绎下意识趴低了身子,没吵醒她。 怎么都取不下来,这可就让赤松绎犯了难。 帐内的赤松绎还在努力取下玉镯,而帐外的祁泓晟却在进入自己帐篷的瞬间回首看去,发现方才还漆黑一片的主帐此刻已经灯火通明,难道说她根本没睡着? 想到这,祁泓晟脸上泛起一抹绯红。 她没睡着,却并未拒绝他的手镯,看样子是接受了他的爱意。 这就让祁泓晟乐开了花,心里盘算着这次战争结束之后就可以光明正大迎娶叶懋英,反正这次北寒出兵挑起战乱,她与北寒君主的婚事八成也无法进行下去,这不正是天大的好机会吗? “真是天助我也!” 抱着对未来美好的幻想,祁泓晟带着笑意进入梦乡。 想着叶懋英嫁与她为妻,两人花前月下,好不畅快,她想做皇后,那他就将那皇位争抢过来,即便是为了给她一个皇后之位也好,只要她能高兴就什么都值得。 与此同时,赤松绎还在为了如何能取下这玉镯而苦恼不已,眼看着天际破晓,军营里的士兵们也开始起身活动,准备将夜里的士兵替换下来,他不能再犹豫下去。 男人将玉镯紧紧握在手中,一个用力,玉镯眨眼间化成一堆灰烬,七零八碎散了一地,赤松绎连忙弯下腰收拾残局,可千万不能让叶懋英知道今夜发生了什么。 次日一早,叶懋英刚起身,祁泓晟便迫不及待的来为她送早膳。 “快尝尝,刚出锅的肉包。” 叶懋英拿起一个咬下一小口,一下子就咬到肉馅,垂眸一看,薄皮大馅,外面的面饼被肉汤浸湿,再加上刚出锅的新鲜劲,好悬没将人香迷糊了:“真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几个,我让人做了好多。” “嗯,好。” 女孩吃的欢快,祁泓晟的视线却被她空荡荡的手腕所吸引。 他没看到自己昨夜送给她的手镯,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难道不是这只手?又盯着另一只手看半天,还是没见着镯子的半点影子。 祁泓晟眉头微蹙,这就奇怪了,昨夜分明是他亲手将镯子给她戴上的,怎么一觉醒来镯子却不见了? “哥哥,你也吃,别光看着我吃啊,怪不好意思的。” 女孩拿起一个包子递到祁泓晟面前,她的脸上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实在是好看极了。 叶懋英的话拉回祁泓晟的思绪,反应过来的他连忙接过包子咬下去,可却食不知味。 叶懋英察觉到他的异样,疑惑问道:“想什么呢?” 祁泓晟尴尬的嘴角抽了抽,随便寻了个借口隐瞒:“我在想,中午给你做馅饼你看好不好?” “好啊,正好我也好久没吃过馅饼了,怪想的呢。” “好,那我一会儿就吩咐厨子做。” 用过早膳,祁泓晟从主帐内出来,来到篝火旁坐着沉思,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叶懋英会将那镯子摘下来?难道是不愿接受他的示好? 可若是她一开始就不愿接受,为何昨夜还任由他为她戴上玉镯?可若是接受,为何会悄悄摘下? 他百思不得其解,不远处的帐篷旁立着一个男人,他唇角微勾,没有半点瑕疵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正在他一个人坐在篝火前沉思时,叶懋英换上一身轻巧便捷的衣裳出了来,手里还拿着一柄做工精致的长弓。 “三哥?你怎么坐在这?” 女孩看到祁泓晟一人独坐,好奇问了一句。 祁泓晟连忙站起身回应道:“方才吃的有些多,坐在这消消食,你这是?” 叶懋英举起手中弓箭说道:“我想趁着这几日停战,好好练练射箭。” 祁泓晟一听这话,当即就有了兴趣,连带着昏暗无光的眸子里都有了光亮:“正好我也好久没射箭了,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好啊,我的箭术一直都没什么精进,刚巧三哥哥的箭术乃是京中一绝,哥哥愿意指点一二,我求之不得呢。” 两人一拍即合,说着就在习武场练了起来。 “胳膊再抬高一点,肩膀不要张的太开,不好用力。” 祁泓晟认真教导叶懋英箭术,可以说是百发百中,而远处的赤松绎可就没那么好的心情了。 眼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祁泓晟还不要命的直接上手指点,难免与叶懋英有了些肢体接触,赤松绎眸底杀意腾升,死死盯着不远处的祁泓晟,恨不能直接上去扭断他的脖子! “君上,安吉回来了。” 正巧这时,安吉的到来算是给了赤松绎一个机会,他冷言吩咐道:“去叫皇妃到主帐。” “是。” 赤松绎转身来到主帐,时隔多日终于又让他见到白语芙,她看上去还是如同往常那般,别无二致。 白语芙却更加畏首畏尾的,毕竟她已经被君上逐出北寒皇室,现在的她就是北寒一介草民,本没有资格直接面见君主。 “草民叩见君上。” 赤松绎目不斜视来到主位上落座,一如既往的傲视群雄的姿态,不怒自威,冷冷说道:“免礼。” “谢君上。” 第153章 记忆 白语芙起身后仍旧低垂着头,小心翼翼的模样与从前判若两人。 安吉看出两人之间的不自然,出言解释道:“君上,白夫人她说知道些什么,但具体的也不敢肯定。” 赤松绎一脸冰霜,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冷言道:“一会儿再说。” 话音落,安吉与白语芙两人对视一眼,皆不明君上此举何意?但既然是君上的意思,她们也只好照做。 经过短暂的等待,叶懋英终于出现,赤松绎眸中的冷意也跟着减弱几分,甚至站起身迎接她的到来:“你来了。” “参见皇妃!” “白夫人,快免礼。” 叶懋英连忙上前搀扶白语芙,倒是将赤松绎晾在一旁,男人刚伸出的手尴尬的停在空中,半晌才默默收回。 “夫人快坐。” “谢皇妃。” 虽说白语芙已经不是北寒皇室中人,但叶懋英依旧以夫人的礼节待她,这就让白语芙受宠若惊,不免又局促几分。 待三人落座后,叶懋英迫不及待的问道:“想必夫人也知道了叫您前来的目的,还希望您若是知道些什么一定要如实相告。” “皇妃客气,草民对分魂的事也是知之甚少,只知道灵魂若是有破损,就需要有人牺牲自己同等量的灵魂交换,待灵魂在体内滋养完整之后方可归还。” “若是还没等完整,滋养人就先死亡,会怎样?” “之前也有这样的情况,当时滋养人死亡后,灵魂的正主失去了此生所有记忆。” 话音落,在场所有人皆百感震惊。 这也就意味着,若是赤松洛风死亡,赤松绎的记忆就会消失,也就不记得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甚至连叶懋英这个人是谁也不记得。 赤松绎眸中被不可置信填满,他不敢去想象若是他不记得叶懋英,自己是否会回到从前那般行尸走肉的日子。 那种生活苦不堪言,绝非只是失去记忆那么简单。 他像一个游魂,孤独的在这人世间飘荡了百年之久,不用睡觉的他即便是在夜里也漫无目的的游荡,宛若孤魂野鬼,不知自己要去往何处,更不知自己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 每当他躲在窗外,亲眼目睹他人灯火通明的生活,有亲情,有爱情,有怨恨,有无助,可他却什么也没有。 他的灵魂是空荡的,是麻木的,对这世间没有任何留恋,只知道自己要等,等北寒气数已尽的时候回到北寒继承皇位,再像那般独孤的等待千年之后的祭山仪式…… 若是当初没有遇到叶懋英,他这辈子就算是在飘荡中度过,什么也没有,就像一具空壳。 可现在的他,在叶懋英身上体会到喜欢一个人的滋味是什么样子,有人惦记着他,有人理解他,有人听他说话,有一个人时刻在他身边,只要看着她,就能感受到这人世间的温度,他不再是一具没有感情没有温度的尸体。 赤松绎想的出神,叶懋英却看到了一丝希望:“只是失去记忆,可洛风却要白白丧命,怎么想都不值得……” 白语芙跟着颔首,语气中满是遗憾与心酸:“是,公主她不同旁人,是血族与人类打破禁忌生下的孩子,这么多年一直在北寒养着,说句不中听的话,她还能有价值,就是因着是君上的守护者,生来便是担任起保护君上的责任,她的结局也是早就写好的,为了君上而死是她的宿命。” “可她终究算得上半个人类,就这样死了,着实可惜啊……” “谁说不是呢,公主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性格活泼开朗,宫里的人都很喜欢她,若不是横遭劫难,或许还能多活几年……” 白语芙的话语中满满不舍,她亲自养大的孩子,自然是舍不得的,可事到如今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好,我知道了,安吉,你先带夫人下去休息吧。” “是。” 两人出了营帐,这里就剩下叶懋英与赤松绎两人,帐内的气氛顿时降至冰点,让人不寒而栗。 赤松绎内心满是对孤独的恐惧,呆呆的坐着,一言不发,叶懋英开始在内心衡量利弊,半晌终于开口道:“风儿不能死。” 赤松绎猛地抬眸看向女孩,水眸中七分深情,三分不可置信。 叶懋英接着道:“她本不该承受这般无妄之灾。” 赤松绎震惊蹙眉:“你是因为心疼她?” 叶懋英对赤松绎的反应不明所以:“是啊,她还有自己的人生要走,她还小,还有大把的时光可以去享受,若是就这么死了,还真是可惜,想来她也是难过的……” 赤松绎这才明白,原来叶懋英不想让赤松洛风死是因为觉得可惜,而不是因着他,不是在心疼他。 “那我呢?” 叶懋英不解:“你?你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如何好?” “方才夫人不是说只是失去记忆的吗?我想着倒是不碍事,只是可惜了风儿,她还那么年轻……” 还不等女孩说完,男人猛地站起身,跟着语调也高了几分:“那我呢?!!!” 赤松绎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到底听到了什么,情绪有些激动。 叶懋英只觉得他的反应莫名其妙,只是她不服输的性子也使得她的语调跟着水涨船高:“你不是在这吗?你还好好的呀!没缺胳膊断腿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跟我嚷什么?!” “我……”赤松绎不知该说点什么,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好似有一股子浊气正汇聚在胸膛,让他异常憋闷。 男人一气之下拂袖而去,只留叶懋英一人不明所以,看着赤松绎愤恨不平的背影也跟着气恼不已:“他到底在生什么气啊?莫名其妙!” 等静下心来,叶懋英又想着到底该如何才能将赤松洛风的性命保住,这无妄之灾本不该她来承受,既然是她叶懋英种下的因,就应当由她来尝这恶果。 眼看着三日停战期限已到,战场上又重新热闹起来,叶懋英又恢复到往常那般,白日上战场,夜里吃着祁泓晟为她准备的丰盛菜肴,赤松绎会在深夜为她送来炼制好的药丸,只是赤松绎一直闷闷不乐的,本身就不爱说话的他现下更是一个字都没有。 第154章 不愿 这天夜里,赤松绎依照往常习惯来为叶懋英送药,看着她将药丸咽下,赤松绎起身就准备离开,却被叶懋英叫住:“等一下,你先别走。” 男人重新坐了下来,只是这视线并未在女孩身上停留,而是看着自己手中空荡荡的锦盒出神。 女孩抿着唇,半晌终于问出憋闷了几日的话:“你这几日究竟是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 “没什么,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男人作势就要再次起身,却被女孩一把抓住手腕,迫使他无法离开。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没有。”男人还在嘴硬,可女孩明显能感受到他的异常,如此明显,根本逃不过她的眼睛。 “你不是个会撒谎的,自打那日得知风儿的事之后,你就怪怪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说出来,我们一起商议也比你憋在心里的好啊!” 男人抿着唇,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不是个会表达自己的人,尤其是要将自己的伤疤揭开来暴露在阳光之下,与其如此,他宁愿自己一人咽下这些难以启齿的苦楚。 “真的没什么……” 男人的坚持消磨了女孩的耐心,她干脆也不轻声细语,直接了当的说道:“别骗我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你一定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究竟还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我就是不想忘了你!” 男人的话让女孩呆滞,她愣愣的看着男人好悬掉出几滴眼泪来的瞳眸,不可置信充斥着她的眼眸。 女孩没说话,男人可算是说出这憋闷了许久的第一句,接下来的话也如泉涌般流出:“我不愿忘记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叶懋英!我喜欢你!我不愿我的记忆里再看不到你的影子!我根本不在乎什么残缺的灵魂,北寒对于我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可你不一样!我在遇到你之前都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我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在这世间游荡,万家灯火没有一盏为我而亮,我就像一只野狗,趴在人家的窗户底下羡慕别人的光亮!直到我遇见你!是你让我知道这世间还有人惦念着我,我最喜欢看到的就是你的笑容,你活泼明亮的样子是我这辈子都不愿忘记的存在,是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是你让我体会到温暖的感觉,我不敢想象如果忘记你,我是否又会成为从前那个可怜的野鬼,留给我的只有无尽的飘荡,我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你到底明不明白!” 男人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哽咽,但他哭不出来,因着他们血族是没有眼泪的。 一番话说下来,叶懋英彻底呆滞。 这几日她也想了很多,却唯独没想到他竟然在恐惧孤独。 “我以为你已经拥有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就……” 她想说“就以为他不会再畏惧孤独,因着他的身边总是乌泱泱围着一群人,只要他想,任何人都必须臣服于他。” 却没想到,他的内心终究是那个被黑暗淹没的恐惧的人,他根本没有看上去这般洒脱。 赤松绎垂眸躲避女孩怜悯他的视线,就好似她是站在阳光里的神明,俯视他这个可怜的野鬼一般。 “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这个皇位,只想和你过普通百姓的日子,哪怕是短暂的,我也不要忘记你……” 女孩伸出手搭在男人冰冷且颤抖的手背上柔声道:“你不会忘记我的,我保证!” 男人惊诧抬眸,在对上女孩水眸的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从前,两人在庄子上无拘无束的时候。 那时候的天是碧蓝的,树木是茂盛的,夜晚是充满蝉鸣的,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有生命的,任何人都能清楚的感受到来自万物的温度。 “君上,皇妃。”林霄站在帐外轻声唤着。 “何事?” “宗老们说,今夜是最后期限,若天亮之前还不能交出皇妃,他们就会将公主的头颅……送过来……” 话音落,赤松绎这次倒是显得尤为镇定,好似心中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我们走吧!” “去哪?” “离开这里,他们之所以想杀了你,就是因为狐人的天性,只要是狐人,迟早都会激发出潜质,只要你离开这里,远离人群,就不会被激发,他们也就没了后顾之忧,自然就会退兵。” 听了赤松绎的话,叶懋英沉思片刻,想来这也是最合适的办法,也就颔首应了:“好,我们走!” 得到叶懋英的认同,赤松绎当即站起身说道:“你先收拾好东西,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看着赤松绎决绝的背影,这一次,叶懋英没有阻止。 她知道赤松绎并非真心想要这个皇位,也不是真的想要为北寒而牺牲,既然如此,倒不如顺了他的意,哪怕就只有这一次也好。 赤松绎前脚刚走出营帐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君上。” 男人回首看去,只见白语芙快步而来:“请允许草民与您一道前去!” 这一次,她的眼神中满是坚定,好似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似的。 男人不想让她牵扯其中,想来之前打了她还将她逐出皇室也是深感愧疚,虽说此事并未放在明面上说,但男人心底还是不好面对白语芙的。 “不必了。” “今夜凶险,君上一人唯恐不能全身而退!” 赤松绎意外,没成想白语芙竟然猜出他的计划。 经过片刻的犹豫,赤松绎无奈颔首应下:“那好,你可以跟着去,不过你要答应本君,见到洛风必须先带着她离开,保证她的安全。” “君上放心,公主是草民一手养大的,她的安危比草民的性命更重要,就算是草民豁出去这条命,也要保下公主,否则草民将来无颜面对先皇后。” 两人一拍即合,再加上林霄,三人闪身离开天朝军营。 一路上,三人各自怀揣着心思。 赤松绎是为了不能忘记叶懋英而战,白语芙是为了保住赤松洛风的性命而战,林霄则是为了给安荣报仇而战。 三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势必要夺回赤松洛风。 第155章 走 三人走后,叶懋英也跟着出了营帐,一人坐在篝火前出神。 女孩抬眸望向天边悬挂着的明月,月光浅浅散落在稀疏的树梢之上,给这看似寂静的深夜增添一抹昏暗的色彩。 “他们走了?” 女孩回过神来,转眸看向正朝着她走来的祁泓晟:“你都知道了……” 男人缓步来到女孩身边落座:“与血族一战,也算是一场传奇的经历,若是这点都无法察觉,那我岂不是愧对了父皇对我的信任?” 叶懋英冷笑一声,无奈道:“什么也瞒不过你,我虽说不能与你明说,但还是想告知你一句,此次开战并非赤松绎本意,他也不愿挑起战乱。” “这些我都知道。” 叶懋英疑惑不解:“你……” 祁泓晟展开一个清亮的笑容:“我可不是因着他,而是你!” “我?” “我相信你的眼光,只要是你看上的人,定然不会错。” 女孩受宠若惊,没想到三皇子对她的信任已经到达如此地步,不由得小脸一红:“多谢三哥哥。”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两人正说着,安吉从主帐内出走,躬身凑在皇妃耳边小声说了什么,叶懋英再看向祁泓晟时,眸中多了几分不舍。 她摆了摆手示意安吉退下,随后才低垂着头说道:“我还想拜托哥哥一件事。” 祁泓晟当即表示:“只要是你说的,我定然给你置办妥当。” 女孩抿了抿唇,颇有些为难,但也是不得不说:“你也知道我叶家都是些不成气候的,我弟弟他没什么大本事,但好歹也干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我父亲他年纪也大了,自打祖母和冯静微去世以后,他成日浑浑噩噩的,不着四六,我想着是不是可以让他告老还乡,回去过安生日子,不再卷入朝堂纷争,至于我的几个妹妹们,她们年纪还小,但也到了该议亲的时候,还望哥哥可以帮衬一二,为她们选几个安稳些的男子,只要他们能对妹妹们好,即便是将来没有大富大贵也不要紧……” 叶懋英的话让祁泓晟意识到什么,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要走?”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的颔首:“嗯,这次北寒不惜代价对天朝出兵,说到底就是因着我,既然我在这里会给百姓们带来灾祸,倒不如离开这里,将厄运一并带走,也好还天朝一个清净。” 虽说叶懋英离开祁泓晟是不舍的,但眼下也没其他办法,或许对于天朝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结局,舍弃一个郡主,换来一世安稳。 “也好,既然你已经决定,那我也不劝说,你放心,叶家我定替你照看,你的郡主府可想好如何安置了吗?” “我想着福泽怕是一时间无法接受我战死的消息,会伤心一阵子,可叶家却实在没什么可托付的人,干脆送到公主府去,只要入了公主府,有嘉澜在,也好给她寻个不错的婆家,至于其他侍从就发卖了罢。” “好,我会将她们安置。” “对了,我府中还有一位从前的旧人,她之前做了些错事,被我关起来折磨了小半年,现下怕是已经没了人样,烦请哥哥替我给她个痛快,再将尸体处理了作罢。” 这倒是提起了祁泓晟的兴趣,好奇问道:“是个什么人?竟然能劳动你亲自关押她?”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不过就是从前有些过节罢了,现下我已不在乎那些往事,给她个痛快也好。” “好,既然你已经开口,我自然不会怠慢,定将此事给你收拾妥当,不叫你有后顾之忧。” 女孩被风霜肆意过的小脸上多了一抹愧疚:“三哥哥好意,我也没什么能报答你的……” 祁泓晟看着女孩如水一般清澈的眼眸:“只要你好好的,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女孩抬眸,惊诧中是满满的感激:“谢谢你。” 与此同时,北寒营帐。 “君上这是想明白了?怎么不见那狐人的影子?莫不是还想与我们玩狸猫换太子这一招?” 赤松绎端坐高位之上,下首一排血族宗老一个个面露凶光,看样子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尔等用洛风的性命相要挟,想必是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赤松绎冷冷说着,周身散发出令人心生寒意的冷气。 “君上这是什么话?怎么能算的上要挟呢?我等也是为了北寒着想,若是真的让那狐人逃脱,将来势必会对北寒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倒不如我们先出手,也好将事情扼杀在摇篮里,免得百姓受苦,不是吗?” 赤松绎冷笑一声:“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别以为本君不知你们心里在盘算着什么,今夜本君就是来接洛风走,尔等谁敢阻拦?便是与我北寒皇室为敌,孰轻孰重你们自己掂量!” “哈哈哈!”其中一位宗老放肆的笑出声,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我等早就不在意这条老命,说出来也不怕君上笑话,我等活了这近万年,早就对这世间的一切腻味至极,倒不如借着这个机会为北寒除一大患,也算得上对得起先皇。” “你们少拿父皇说事,洛风乃是父皇的心头肉,从前他在时便是对她百般宠爱,如今你们用她的性命做赌注,就不怕我父皇在天上心寒吗?” “君上这可就误会我们了,公主殿下在我们这里可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比之前从离开北寒皇宫的时候可是舒服的多,怎能说我们苛待了她呢?” 宗老这话完全就是在讽刺赤松绎,当初若不是他一气之下将赤松洛风从宫里赶出来,她也不会流落街头,更不会被宗老们钻了空子。 自己一时冲动做了不恰当的事,现在反倒装模作样的扮成大尾巴狼来说教他们,说到底还是赤松绎不分黑白。 此话的意思,赤松绎也听得出来,他眸底蒙上一抹杀意,若不是谨记今日的目的,还真就是要上了他们激将法的当了。 第156章 放弃又如何? “本君知道宗老们在北寒德高望重,这个皇位落在我的脑袋上,你们也是多有微词,不过事情已然成为定局,你们再这般苦苦相逼,岂不是要闹到天下皆知的地步?对北寒也不是一件好事。” “我们怎么能是苦苦相逼呢?当初大皇子送了命,我们不也没说什么吗?如今也是一心一意拥护你这位新皇,谁承想闹出今日这祸事?我们也是为了能让先皇在天有灵,安息了罢。” “既然你们这般在意父皇,觉得我这个皇帝不做也罢,那本君便舍弃这皇位又何妨?” “君上!” 赤松绎的话让在场的人皆惊掉了下巴,一个个站起身,瞳仁中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撼:“君上!你当真要为了一个狐人放弃皇位吗?” 赤松绎却不以为然,冰冷的表情中没有半点动摇,坚定地好似全世界就只剩下叶懋英一人值得留恋。 “那又如何?本君去意已决,并且本君会带着她去往无人之地,只要她离开,便不会激发潜质,你们也可安心回你们的北寒,继续过你们的逍遥日子!” “君上!不可啊!” “君上!你已经完成祭山,便是山神认定的君主,怎可说改就改?” “是啊君上,你若是走了,谁来坐这个皇位?此事并非儿戏,还请君上三思!” “请君上三思!” 赤松绎却早就下定了决心,不论他们如何说都不会改变他的想法。 “左右距离千年的期限还有千年,你们不是早就认定了下一任君主吗?既如此,本君倒不如早早让位,也好让你们如愿以偿!” 啪—— 几人正说着,不远处的营帐突然间发出一声巨响,让在场的人们皆被吓了一跳,猛然站起身朝着外面看去,只见一个血族男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说道:“不好了,公主被人劫走了!” “什么?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啊!” 看着屋子里乱作一团,赤松绎薄唇微勾,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他站起身冷言道:“既然各位还有要事要办,那本君就不多打扰了。” 男人说着抬脚就要离开,却被一名宗老抬手拦下:“慢着!君上这是在跟我们玩调虎离山?” 赤松绎不解蹙眉:“对付你们还需要耍这样的小心机吗?是太看不起本君,还是高看了你们自己?” “赤松绎!你别太过分了!今日你掳走公主,还不是为了你那个小情人?你这是要拿整个北寒给她陪葬啊!” 啪——咚—— “啊——” 还不等对方说完,赤松绎一个抬手直接将人打飞出去一丈远,速度快到在场的人谁也没看到他究竟是如何动的手,就这样生生为自己劈开一条宽敞的道路。 地上的男人痛苦的呻吟着,伴随着一阵细微的碎裂声,他身上的裂痕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赤松绎笔直的腰杆仿佛这世间都要对他俯首称臣,微微上扬的下巴不屑的扫视过下首诸位,冷声道:“本君的人,只有本君可以定她的生死!你们还不够资格!” 男人扔下这样一句话,身影便消失在门口位置,在这北寒,还没有人能拦得住他的脚步,就算有几个不要命的,最终也只是落得个残缺不全的下场。 赤松绎很快找到林霄与他们会和,在确认赤松洛风已经跟着白语芙离开军营之后,两人为她们断后。 当赤松绎见到林霄时,他已经杀红了眼,见人就杀,遇人就坎。 几个血族合力遏制住他的四肢,眼看着就是要将他的脑袋扭下来,赤松绎及时赶到,三两下便让在场的血族侍卫全部没了性命,残肢七零八落散了一地,一个火折子让他们彻底没了活过来的机会。 这一仗打的痛快,林霄击杀二十几人,赤松绎也不甘示弱,两人几乎是将整个营帐内的血族全部剿灭,剩下的都还在战场上,也算他们命大,躲过一劫。 不过经过今夜的打击,血族士兵折损近两成,也让这场战争暂得停歇,只是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会重新来过。 天朝军营。 叶懋英还在于祁泓晟闲聊,祁泓晟说出了许多从前没能说出口的话。 “记得你刚入营的时候,还是个小娃娃,军中将士们都很喜欢你,把你当个小孩子宠着,谁料想你竟然可以做到百步穿杨,三箭齐发,软鞭也是相当顺手。” “哈哈,现在想来宛若一场梦境,误打误撞就入了军营,又跟着上了战场,我就记得当时福泽在家里吓的魂都没了,还以为我真的回不来了呢。” “谁说不是呢,因着你入营的事,母后与父皇还吵过一架。” “还有这等事?” 祁泓晟颔首:“嗯,母后觉得你年纪还小,并且是个女子,就怕在战场上出了什么意外不好与叶家交代,责怪了父皇好一阵子,父皇也没想到,随口一句玩笑话,你竟然当了真,还真就凭自己的本事入了军营,还将几个将领给打的哭爹喊娘,最后还真就让你活着回来,在京中也是一桩奇谈。” “我当时可不知陛下的话只是一句玩笑,还以为君无戏言,我便当了真,说来也是奇怪,他们常年混迹在军营之中,本不该被我一个小女子打败,后来我才知道,是你在背后警告他们,叫他们不得伤了我。” 祁泓晟红着脸羞怯道:“我也是担忧不好与叶大人交代,毕竟是朝中臣公,男子上战场也就罢了,这女儿家也跟着凑热闹,还是让人忧心的。” “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也正是因着你在背后为我铺路,我才能有今日,该感谢你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我都快数不过来了。” “懋英。” “嗯?” “其实我一直都……” “皇妃!” 还不等祁泓晟说完,白语芙急切的声音便传了来,直接打断两人的对话,紧接着便是一个小女孩欢快的跑了过来:“嫂子!” 时隔多日终于又再次见到赤松洛风,叶懋英连忙站起身迎接,洛风也一下子扑进了女孩怀中,语气里满是激动:“嫂子!我终于见到你了,我好想你啊!” 第157章 一起走 叶懋英将女孩紧紧揽在怀中,下意识抚摸她细软的发丝,欣慰道:“还好你没事,可叫我好一顿担忧。” 小女孩的话语中带着哭腔,小脑袋亲昵的蹭着叶懋英胸前的布料撒娇:“嫂子,我好怕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姐妹俩高兴的拥抱在一起,祁泓晟见状就知道,该是到了分别的时候,眸底却布满了遗憾。 他想说的话还未说出口,他想告诉她的事也没来得及告诉,她就要离开了吗? “别怕,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人威胁你的性命。” 小女孩抬起她婆娑的眼眸,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呆呆望着叶懋英委屈问道:“我们要走了吗?” 叶懋英颔首,眸中满是宠溺:“嗯,带你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从此再不必受这些委屈。” 两人说着,已经完全忘却了身后还站着一个人类。 祁泓晟不敢插嘴,更不敢上前打扰,就这般安静的看着她们,在月色下拥抱的她们仿佛是这世间最亲近的家人,是真正的血脉亲情,不可分割的存在。 不多时,赤松绎与林霄也出现在天朝军营里,他们准备好一切就要出发,祁泓晟依依不舍的望着他们的背影。 马车上,叶懋英与赤松洛风两人掀开车帘问道:“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赤松绎回应道:“我还有一些事没处理完,你们先走,我稍后就到。” 就在车帘放下的瞬间,叶懋英一把抓住男人冰冷的手腕,瞳仁里满是急切:“一定要快点来,我等你。” 男人抬手抚摸上女孩柔嫩的脸颊,语气暖软:“好,我一定尽早结束。” 两人深情对望,不舍得移开颤抖的目光,就好似两人的视线被什么东西紧紧粘连在一起,久久无法分别。 叶懋英走后,祁泓晟便是天朝主将,他站在原地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车,久久不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拖着没了灵魂的躯体回到营帐内,亲手写下一封书信,上面的内容是叶懋英去世的消息。 他正写着,赤松绎已经再次返回北寒军营,这一次他要将自己身上的山神之力转移至储君身上,只有这样,他才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离开。 却没想到,事情在这个时候出现了难以弥补的裂缝。 马车上。 叶懋英目不转睛的盯着赤松洛风瞧,给孩子都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嫂子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我是羡慕。” 女孩不解歪头:“羡慕我?为何?” 叶懋英浅叹一声说道:“你们血族就算经历多少年的风霜也能维持原样,我瞧着就是白夫人她的眼角都没有一丝皱纹,可以永远保持年轻的模样,叫人羡慕。” 赤松洛风却摇了摇头,有些不赞同的说道:“能长生有的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 叶懋英想起了从前赤松绎对她说过的话,他曾亲眼所见身边之人的离去,而不论多少年,身边有多少朋友,他都要眼睁睁看着对方一日日老去,最终离开他。 叶懋英伸手探上女孩冰冷的小手:“至少你们兄妹还是会一直陪伴着对方,不至于太寂寞。” 听了叶懋英的话,女孩面上扬起一个还算是真心的笑容:“也对!我与绎哥哥也是亲人,至少我们不会老去,还有夫人和安吉她们,如此说来,我倒不算太惨。” 她的话也勾起了叶懋英的遗憾,她们的确是不会老去,但叶懋英会。 她眸底不由得蒙上一抹失落,是无法与赤松绎长相厮守的惋惜。 赤松洛风看到叶懋英眸底的失落,疑惑问道:“嫂子你怎么了?可是担忧绎哥哥?”随后她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容说道:“不用担心,哥哥他是这世间最厉害的人,一定可以全身而退的,你就放心吧!” 话音落,叶懋英唇角微勾,迫使自己笑出来,可这笑容怎么看都是很勉强的程度:“风儿相信他,我也相信他……” 其实她失落的并非如此,但她也不好说出自己的忧虑,免得叫洛风也跟着她伤感。 “吁——” 安吉突然嘞停马车,车内的两人还以为是赤松绎已经追上来,叶懋英连忙掀开车帘往外看,却不曾想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血族正在与安吉说些什么。 安吉转过头来,面色凝重,瞳仁里满是恐惧与惊诧。 叶懋英连忙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安吉这才说出原委:“皇妃,宗老们说,若是你敢离开天朝半步,就要整个人类陪……陪葬……” “什么?!!!” 赤松洛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万般震惊之下直接跳下马车与那陌生的血族怒吼:“他们真这么说的?” 那血族男子不敢隐瞒,恭敬颔首道:“是,君上派属下来问皇妃的意思,是否还继续走?” 赤松洛风气到跳脚:“这还走什么啊!如果我们走了,岂不是天下人都要跟着送命?他这是要把嫂子往死里逼啊!一群腌臜货!竟如此龌龊!看我不回去撕烂他们!” 她说着就要回去,却被叶懋英拦下:“你先别冲动。”叶懋英看上去倒是要镇定许多,仿佛早就料想到一般从容。 赤松洛风急的语调都高了几分:“还别冲动呢?他们明显就是要让你死!你怎的还能如此淡定?” “他们早就想要我的性命,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只是他们不该牵扯到无辜百姓的性命。” “早就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能想出如此下作的方法来逼迫于你!真是不要脸皮了!” 安吉也跟着忧心:“皇妃现下准备怎么办?” 叶懋英沉思一瞬,冷声道:“夫人带着洛风先走,我回去就是了。” “那怎么能行?我不能撇下你们自己逃命!” 赤松洛风急的眼泪差点涌出来,紧紧抓着叶懋英的手不肯松开。 叶懋英被她抓的生疼,只觉得手腕就快不是自己的,但也压着难过耐心劝慰:“乖,你跟着夫人先走,只要你可以脱离危险,他们也就没什么可威胁到我的。” 第158章 不可 “不行!我知道你回去是为了什么!若是你死了,依着绎哥哥的性子绝不会苟活,你们都死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什么我也要跟着你一起回去,你别想抛下我自己去送命!我不答应!绝不答应!” 赤松洛风眼眸瞪得老大,死死盯着叶懋英,就好似她随时都会化成一阵风飞走似的。 眼见着叶懋英犹豫不决,白夫人也跟着应和道:“既然公主要回去,那草民也跟着一起回去,人多力量大,即便是要反抗,也多一份助力!” 安吉也跟着表忠心:“奴婢也跟着皇妃,皇妃去哪里,奴婢就去哪!奴婢绝不会抛下皇妃自己走!” 叶懋英眸底被一层薄雾覆盖,抿着唇半晌才为难道:“好,我们一起回去!” 几人返回天朝军营,赤松绎蹙着眉,疑惑的瞧着赤松洛风:“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叫你走吗?” 洛风紧紧抱着叶懋英的胳膊,眼神里满是坚定还带着一丝傲娇:“我才不要孤身逃命。” 赤松绎无奈扶额:“罢了,既然回来了,就好好想想对策。” 叶懋英出言道:“我既然回来,就没想着要活着离开,只要我死了,这场祸事就会终结。” 话音未落,现场所有人异口同声道:“不可!” 叶懋英有些愣住,疑惑视线在几人身上来回移动:“可我不死,就会有更多的人丧命,他们是无辜的!” “那也不行!”赤松绎坚定的眼神中满是不可置疑:“我绝不会让你去送命!” “对!我们既然回来了,就绝对不允许你死,不然还回来做什么?”赤松洛风跟着哥哥,两人都异常坚定。 叶懋英坐在宽榻上满脸愁云,在场所有人皆一言不发,军帐内的气氛降至冰点,只能听到火盆里的柴火还在奋力燃烧自己的声音。 半晌,叶懋英唇齿微动,说出了最后一个办法:“不然就转化我吧!” 在场众人看向她的目光里满是震惊,赤松洛风先开口道:“你真的愿意成为血族?” 叶懋英颔首:“眼下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要我成为血族,他们也就没了理由。” 啪—— 门口处猛然传来一阵碎裂声,像是什么杯盏落地的声音,随后祁泓晟便掀开帐帘快步而。 叶懋英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还没睡疑惑问道:“三哥哥?” 男人铜铃般的眼眸死死盯着一脸懵的叶懋英,咬着牙狠声道:“你要成为血族!” 叶懋英有些愣住:“额……有这个想法……” 男人逼近一分,死死盯着女孩颤抖的瞳仁:“你可要想清楚,一旦成为血族,就再也不是人类了!你就不是你了!” 女孩唇角尴尬的抽了抽:“我……我知道……” 祁泓晟不可置信的看着女孩,原来她都知道,原来她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只是不愿告诉他而已。 这一刻祁泓晟才彻底明白,在叶懋英心里,他从来都没有表面看上去这般重要,她宁愿去死也不愿与他一起面对,她宁愿和一个没有感情的冰块在一起也不愿与他在一起,想来那玉镯怕是她自己偷偷摘下的。 男人一时间无法接受现实,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可视线却与女孩紧紧粘连在一起,仍旧不舍得移开。 赤松绎实在看不过眼两人这般暧昧的眼神,冷声道:“我不会转化你的。” 话音落,众人皆朝他投向不解的目光,只有叶懋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叶懋英看出男人有苦难言的踌躇,轻声道:“你们都下去吧。” 安吉她们对视一眼,纷纷退了出去,只有祁泓晟和赤松洛风还愣在原地。 女孩站起身对祁泓晟说道:“三哥哥,今日你也累了,不如就回去歇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也不迟。” 祁泓晟也不是个蠢得,他看出他们血族之间还有话要说,也就识趣的出了营帐。 帐内就剩下赤松家两人于叶懋英,她这才回到座位上浅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一定不行呢?” 赤松绎摇着头不肯就范:“我不能拿着你的性命去冒险,若是不成,你将永远死亡……” 赤松洛风在一旁听得满脑袋雾水:“不是要转化吗?怎么还会死亡?” 叶懋英这才向她解释了她的现状,狐人是不能被转化的,这也是狐族与血族天生的对立面,他们生来就是敌人,就像是永远也无法驱散的阴霾,永远笼罩在他们头顶。 “真的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吗?宫里那么多古籍,总会找到方法的吧?”赤松洛风有些着急,面上满是焦急神色。 赤松绎摇着头:“没有,所有的古籍我都查阅过,没有任何记载。” 女孩一屁股坐了下来,鼓着腮帮子气恼不已:“走也不是,转化也不是,难不成还真就要顺了他们的意不成吗?” 赤松洛风急的团团转,叶懋英倒是淡然得多,半晌,赤松绎站起身说道:“这件事再想办法,我看着天都快亮了,英儿你一夜没用膳,我去让人给你做些吃的来。” 一说起吃,赤松洛风的眼睛都亮了:“正好我也饿了,有什么果子吗?” “不知,我去问问看。” 男人说着就出了营帐,只留下姐妹俩在帐内一个脑袋两个大。 天边清晨的云霞总是最耀眼夺目的,金色朝霞浅浅散落在祁泓晟清冷的背影上,一股子孤独感笼罩在他略有些疲惫的肩膀之上。 他独自一人站着,在帐外守了一夜不曾离开半步。 “三皇子。” 赤松绎的声音柔和些许,他来到男人身边站定,与他一起眺望东边的第一道朝霞。 “北寒国君?你不在里面陪着懋英,出来做什么?” 赤松绎抿了抿唇,显然是不太好开口,但为了叶懋英,他不得不开这个口。 “我来找你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祁泓晟冷笑一声:“你堂堂国君,还需要我这个皇子帮你什么?” 赤松绎眸底浮上一抹惭愧,与他说了几句便离开天朝军营,祁泓晟则满脸震惊的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第159章 瞒不过的 营帐内。 叶懋英有些困倦的依靠在软榻上,赤松洛风蹙着眉不解:“绎哥哥去拿吃的,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 “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赤松洛风这肚子咕咕叫,望着门口位置满眼期盼:“三皇子?你怎么来了?” 男人身后跟着几个端着膳食的士兵走了进来,士兵将吃食放在桌案上之后便退了出去,祁泓晟一边亲自摆放碗碟一边说道:“赤松绎说你们一夜没吃东西,我就想着给你们送过来一些。” 赤松洛风看着满满一桌子美味佳肴,口水都要流出来,只可惜,她只能吃水果,这些膳食也就只有一饱眼福的份了。 叶懋英来到圆桌前落座,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但也是食不知味,形同嚼蜡。 祁泓晟见她情绪不高的样子,也跟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炖肉放在女孩面前的碗盏中说道:“这是刚出锅的肘子,还热乎着呢,趁热吃。” 叶懋英脸上的笑容很是有些勉强:“多谢三哥。” 精瘦的肘子上连带着一块晶莹剔透的肥肉,肉质被炖的软烂到入口即化的地步,再搭配上鲜美浓厚的酱汁,一口下去香醇可口,肥而不腻,只怕是放在从前,叶懋英也要配上一碗白米饭吃的香甜,只是今日她实在没什么胃口,心事重重的样子。 祁泓晟见状连忙开始找话题:“我记得你之前说你手里的鞭子时间久了,正好我这次来还带了不少兵器,不如待去我那里挑挑看?” 女孩颔首:“嗯,好。” 叶懋英态度冷淡,也不知是累着了还是因着这次的事烦心的缘故。 “我瞧着你一夜未眠,一会儿吃了饭就先歇歇,等养足了精神,才好与他们斗。” 叶懋英将一根青菜送入口中颔首:“嗯。” 赤松洛风张口咬下一块果子,望着祁泓晟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的神色。 他今日怎么有些反常?催促着叶懋英休息?眼下这种情况,谁还睡得着呢? 叶懋英长时间未眠,精神有些恍惚,一时间转不过弯来也是有的,可赤松洛风却不需要休息,一眼便看出男人不对劲的地方。 等用过早膳,叶懋英躺下小憩片刻,赤松洛风跟着祁泓晟出了营帐,闪身挡在男人面前警惕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祁泓晟视线躲闪一分,看上去便是心虚的样子:“我能有什么事?”他说着就要离开,却被女孩抬手拦下:“嫂子她累了,看不出你的异常,我可不一样!你骗不了我!” 祁泓晟抬眸迎上女孩认真的瞳仁:“真没事。” 赤松洛风蹙着眉,坚定的认为他一定有问题,视线扫过周围,随后接着问道:“我二哥呢?他去哪了?” 祁泓晟抿着唇,还是不愿说出实情,赤松洛风打眼一看便知这其中一定有鬼! “说啊!我二哥呢?你一定知道他去哪了!” 祁泓晟眼看着瞒不过,只好全盘托出:“他……他去北寒军营了。” 赤松洛风震惊的眼眸都瞪大了几分:“他去北寒军营做什么?” 祁泓晟满脸为难:“他不让我告诉你们,你就别问了。” 此话一出,赤松洛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还不告诉我们?难道他去找宗老算账了?” 祁泓晟眼看着瞒不住,干脆一个咬牙,从实招来:“他说这些人留着没什么用,除掉最好,自己一人去拼命了。” “什么?!他自己去了?”赤松洛风震惊的语调都高了几分。 祁泓晟慌忙提醒:“嘘~小声点,别吵醒了懋英。” 赤松洛风这才压低了声音,咬着牙狠声道:“他就一个人去的?也没带谁一起?” 祁泓晟摇摇头:“他说这件事必得有个了断,也是不想叫懋英担心,这才托我瞒着她,若是让她知道,又是要担心的。” “他一个人去的!怎能叫人不忧心?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好?”赤松洛风说着就要离开,却被祁泓晟一把抓住小臂:“他就是担心你会冲动,这才没告诉你,你若是跟着去了,再受了伤,岂不是是要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了吗?” 赤松洛风急的差点眼泪都要出来:“那怎么办?总不能真叫他一人去送命吧?” “我相信他可以全身而退,希望你也能相信他。” 赤松洛风这才算是稍稍安静些许,只是情绪跌落至谷底,低声呢喃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祁泓晟见她也算是冷静些许,这才放开她的手说道:“眼下最重要的便是稳住懋英,只有保证她是安的,赤松绎才没有后顾之忧,胜算也可以大一些,你说呢?” 赤松洛风虽然无奈,但也只能接受,悻悻的回了主帐。 太阳悄然挪动着身躯,眼看着就快到巳时,北寒军营内,赤松绎孤身一人站在主帐外,手里紧紧握着泛着冷光的利刃,蓝紫色瞳仁死死盯着面前的几个宗老,好似用眼神就可以令他们五马分尸一般。 “君上!你这是要与我们决一死战吗?未免也太看重自己了吧?” “少废话!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还不等众人有所反应,赤松绎一个闪身,一眨眼的功夫便出现在宗老面前一丈远的位置上。 他的速度极快,即便是在众人的围堵中也可以做到轻松应对。 大战一触即发,宗老们也纷纷掏出自己的兵器迎战。 赤松绎看准其中一人朝他冲过去,对方一个侧身轻松躲过,男人反手一剑,不偏不倚照着他的喉间砍去,对方眼疾手快抬手一挡,没有被他正中要害。 眼看着战斗已经打响,周遭的几个宗老也不甘示弱,纷纷加入其中,每一个的身上都被杀气覆盖冲着赤松绎而来。 顿时铺天盖地的血族像不要命似的将赤松绎团团围住,就算他是北寒的国君,身上有山神的力量也无法在这种程度的攻击中全身而退。 但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即便是今日豁出去这条命,也要为叶懋英铲除障碍。 血族的速度都是快的,只是赤松绎的速度更快,但就算他再快,也还是不免被人钻了空子。 第160章 一个梦 几个血族同时从四面八方向他发起进攻,一个被打倒,霎时间就会有无数个朝他挥舞利刃,是任凭如何都无法躲避的。 宗老们见状,发现他的弱点,趁着他还在与众士兵周旋之时一个闪身出现在他身后,几个士兵合力将他的四肢牢牢控制,使得他无法动弹。 只是赤松绎的力量还不是这些人能想象的,他奋力挣脱,控制的他的人就被巨大的力量掀翻在地。 他看准时机先砍断其中一位宗老的脖子,就在他转身之际,剩下几个宗老合力再次将他控制。 正在此时,一群士兵纷纷涌了上来,只是他的一个胳膊就需要三个人的力量才能彻底控制。 就在他完全无法动弹之际,众人一起用力,伴随着一阵碎裂声,他的胳膊给生生拽了下来,就连手掌都被人撕碎,霎时间肢体残骸散落满地,宛若星辰在日光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啊——” 男人撕心裂肺的怒吼也没能减弱半点痛楚,恍惚间,他看到面前出现一个男人,是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他的眼神中充满着悲悯与可惜,看着地上的残肢轻啧一声,遗憾道:“啧啧啧~堂堂国君也不过如此嘛!” 话语间,他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手已经探上赤松绎喉间,再往上,死死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你放心,等你死了,我们就会踏平天朝!别管什么狐人,什么国君,都会成为我们血族的一份子,你也就安心的去吧!” 话音落,男人一个用力,赤松绎的头被生生拧断,无数残骸碎了满地,头颅被扔在地上滚了几个圈,最终与自己腿部的残肢在一起,彻底没了存在过的证明。 “赤松绎!!!” 正在此时,不远处一个女子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只见她疯了似的跑过来,就在快要接近地上的尸体时一个踉跄,整个人直接趴在残破的碎肢上。 女孩哭的肝肠寸断,双手颤抖的在地上来回摩挲,想要将地上的残肢捡起来。 她的双目被浓浓的泪花遮盖,令她无法看清眼前人的最后一丝意志。 “不……不会的……你不会死的……你们血族不是都可以永生的吗?赤松绎!你等着,我把你拼起来!我……我……你不会死的!不会……” 她疯了一样在趴在地上寻找着闪烁着光芒的碎片,双手颤抖到无法捧起,但还是拼了命的想要将仅剩的一点点残肢放在男人早就没了意识的头颅上。 她哭着,却又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压制着她的喉间,令她无法呐喊,无法再喊出赤松绎的名字,哪怕只有一次…… 与此同时,天朝军营。 赤松洛风坐在宽榻上,内心默默祈祷赤松绎一定要平安归来,却突然感受到一股子刺骨铭心的痛。 那是一种从四面八方朝她挤压来的痛楚,每一分都在她柔嫩的肌肤上显出纹理,五脏六腑瞬间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冷意,是可以穿透骨髓的程度。 她疼痛五官都扭曲在一起,自打她出生那一日起还从未经历过这般直击灵魂深处的痛。 突如其来的痛令她实在不知该捂那个位置,只能痛苦的将身子蜷缩在一起,妄图用这样的方式减轻痛感。 她的额上瞬间渗出许多汗珠来,冰冷的手心之中也蒙上一层薄雾,手指死死扣紧床板,就连意识也有些模糊, 这种感觉就像是要窒息一般,脖颈上的青筋也跟着暴起,就连瞳仁都有一种压迫感,就好似随时都会爆炸一般难受。 她想喊,想要呼救,可张了张口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这种只能等死的感觉实在是太过折磨人。 虽说她不需要呼吸,寻常的力量也伤不到她,可此时的她被恐惧包裹,若不是还尚存一丝理智,只怕是就要将自己给吓死。 赤松洛风只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变得灰暗,失去了光亮,就在她感觉自己就快要送命的时候,迷迷糊糊间却听到叶懋英沉重且急促的喘息。 她艰难支撑起身子,抬起婆娑的眼眸望向床榻位置,不知为何,这一瞬间倒有些清醒,就连身上的剧痛都跟着减轻不少。 就在她还在疑惑自己为何突然就不那么难受的时候,床榻上的身影猛然坐了起来,还不等她有所反应,那身影就已经站起身,二话不说朝着门口位置走去,速度快到就连赤松洛风都好悬没将人拦住。 她闪身来到叶懋英面前,抬手将人拦下,迫使她看着自己:“嫂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满头大汗的,出什么事了?” 眼前的叶懋英瞳仁颤抖不止,双目无神,额上满是虚汗,就连发丝都跟着颤抖,好似受了极大的惊吓似的。 叶懋英被拦住去路,下意识抓住赤松洛风的胳膊,慌慌张张的说道:“我梦见赤松绎被人打碎,四分五裂的散了一地,我趴在地上想把他拼凑起来,可如何也不成!他人呢?他去哪了?” 看着她几近疯狂的模样,还有她方才对梦境的形容,就好似自己方才的感受,只觉得肢体被人撕碎的绝望,难道说与绎哥哥有关? “你先别急,绎哥哥他有事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叶懋英摇着头,完全不相信她所言:“不对!不对!他说要去给我们拿吃食,可一去就再也没回来,林霄就在帐外,如何就需要他亲自去拿吃食?!我不信!你别骗我!” 赤松洛风眼看着瞒不过,可瞎话已经编出来,就只好继续下去,硬着头皮说道:“哎呀,方才他都回来了,只是见你睡的香甜就没有打扰,这会子该是快回来了吧,没事的,嫂子,你定是这几日太累了,才做了这个梦。” 叶懋英满是恐惧的瞳仁稍稍镇定些许,盯着赤松洛风慌张道:“当真?” 赤松洛风见状,连忙换上一副还算是柔和的笑容,轻揽过她的肩头,将人往床榻方向引:“自然当真,他是我的哥哥,天下再没有比我们更亲近的,我怎会骗你?” 第161章 罪该万死 话语间两人已经来到床榻处,叶懋英半信半疑的重新坐在床榻之上,可手却冰冷的没有半点温度。 “嫂子,你这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战场上的事更是焦头烂额,还要顾忌着我的安危,只怕是精神有些恍惚,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你现在就是要好好睡一觉,等睡醒了就能见到绎哥哥了。” 叶懋英死死抓着赤松洛风的手腕,好在是这点力气还不足以令她感到疼痛,不然怕是早就要抓红了她的手腕。 赤松洛风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不由得在心底里佩服自己,现在说瞎话都能如此自然,就这样让叶懋英信以为真。 可叶懋英却仍旧放不下心中恐惧,她薄唇颤抖,忍不住低声呢喃:“可我看的真真的,他就在我眼前碎裂,我想捧起他,可我做不到……我……” 赤松洛风拉起被子盖在她腿上,虽说自己也是百感交集,可仍旧憋着一口气,如何都要稳住叶懋英才是。 “只是个梦而已,老话不是说吗?梦都是反的!你这个梦肯定是在告诉你绎哥哥什么事也没有,好着呢。” 叶懋英瞳仁闪烁,微抬眸迎上女孩略带着一丝心虚的瞳仁:“真的?” 赤松洛风下意识避开她的视线:“当然是真的,我倒是从没做过梦,但这句话我还是知道的,放心吧,什么也别想,好好睡一觉。” 叶懋英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在止不住颤抖,方才的梦境犹如眼前,她拼了命的想要抓住他,可他却再没给她这个机会,两人就这般阴阳两隔。 躺在榻上,叶懋英才发觉出自己之前努力抑制的情感。 她害怕面对自己的感情,不论是亲情也好,爱情也好,她都尽力克制,生怕自己用情太深,等到真正失去对方的时候就会无法接受,恨不能与对方一道而去。 可现如今,反倒是让一个梦打破了自己虚假的外壳。 这个梦是那么的真实,她甚至都能清楚的感受到冰冷的碎片捏在手中的感觉,就好似无数冰块在她的掌心融化,可她却无能为力,令她心痛到无法呼吸。 “君上!君上这是……快……” 正当她的双眸闭上的瞬间,外面一阵喧闹声响起,是林霄几人惊慌失措的声音。 她猛地坐起身,一把掀开身上的棉被,站起身就往外跑。 赤松洛风连忙跟上她的脚步,想来林霄这样的呼救,只怕是赤松绎不好。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在掀开帐帘的一瞬间,眼前的一幕令她震惊不已。 叶懋英疯了一样的冲出来,还不等她看清眼前的情况便感受到一个很是沉重的东西朝着她压下来,直将她压的跌倒在地。 她定睛一看,肩膀上低垂下来的头颅正是赤松绎。 “赤松绎!你这是……” “皇妃!君上他浑身是伤的回来,已经没有意识了!” 女孩连忙让人将他搀扶到帐内,看着榻上奄奄一息的赤松绎,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还完整的肌肤,就连下巴处都是密密麻麻的裂口,身上的衣衫也被扯破,泛着冷意的肌肤隐约可见,看在眼中还真叫人不寒而栗。 “他为什么会这样!林霄!他为什么会这样!” 林霄低垂着头不知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的半晌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赤松洛风站在一旁呆愣愣的瞧着,他身上的每一处裂口都对应了方才自己感到疼痛的位置。 她顿时便猜出只怕是自己体内绎哥哥的半个灵魂在向她求救,是那灵魂的痛才让她也如同踏入鬼门关一般生不如死。 林霄实在不知该如何,只说是:“君上孤身一人闯北寒军营,回来就是这样了……” “什么叫孤身一人!”叶懋英气愤不已,抬手指着林霄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侍卫就是这样保护你主子的吗?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你陪葬!” 扑通—— “是,属下自知罪孽深重,没有保护好君上,属下罪该万死!” 林霄一个响头磕在地上,好悬没将自己的头颅也跟着磕碎了的架势。 白语芙在一旁看着焦心,出言道:“皇妃,眼下最重要的还不是林霄的性命,而是君上啊!” 叶懋英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愤怒冲昏了头,连忙转身俯下身子查看赤松绎的伤势。 可他是血族,本身就没有心跳和体温,她又该如何判断他到底受到了怎样的伤害?又该如何救治?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时,赤松洛风开口打破了这僵局:“看绎哥哥的样子像是灵魂碎裂,要想救治,就需要修补灵魂。” 安吉提出疑问:“可该如何修补呢?” 人们纷纷看向白语芙,可奈何她也是摇头:“我也不知,这修补灵魂是从未听说过的,史料也没有记载。” “这可如何是好?难道就要看着他死吗?” “不如我现在就回一趟北寒皇宫,说不定能找到什么人或者法器?” “不行!君上好不容易才保下你的性命,你现在回去与送死有什么两样?” 赤松洛风急的直跺脚:“那该怎么办?” 叶懋英小心翼翼将赤松绎冰冷的手握在自己掌中,就好似一不小心就会弄痛了他一般。 半晌,女孩终于有了动静:“拿匕首来。” 安吉立刻意识到她要如何,心疼的想要劝说:“皇妃……” “拿来!!!” 叶懋英几乎就是要怒吼的程度,瞳仁中萌生的杀意蔓延至帐内的每一处角落。 安吉这才不情不愿的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把匕首交给叶懋英,女孩握着匕首的手都在颤抖,冷声吩咐:“都出去!” 众人即便有什么异议,也只能遵从,毕竟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可以一试。 苍琅—— 利刃出鞘,冰冷的剑刃上映照出女孩满含热泪的瞳眸。 帐内只剩下叶懋英与赤松绎两人,她看着榻上的男人久久不语,挽起袖管,雪白的肌肤就好似能与日月同辉,和手背根本不是一个颜色,这便是长时间在日光下暴晒的结果。 第162章 求你,醒过来 叶懋英一个抬手,毫不犹豫的在自己的胳膊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口,鲜红浓稠的血液顿时顺着她结实的手臂滑落。 她趁着这个时候一把捏住赤松绎冰冷的下颚,想要强行令他口齿张开,可任凭她如何用力也无法打开他的唇齿。 眼看着自己的血浪费大半,她焦急之下只好亲自将血液吸出来,含在口中,随后她俯下身子死死捏着男人下颚,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算是勉强打开对方唇齿分毫。 两人双唇紧扣,叶懋英不舍得浪费掉一滴血,尽力用舌尖推动口中鲜血,一滴不剩的全部送入男人口中。 一口下去,男人没有任何反应,紧接着便是第二口,第三口……直到叶懋英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男人身上的裂口才开始慢慢愈合。 帐外的赤松洛风突然感到体内一阵温热袭来,看来是叶懋英的方法起了作用。 叶懋英的动作逐渐缓慢下来,手臂上的伤口也增加至三条,就剩下对自己的脖子下手了。 她艰难支撑着身体,唇瓣也没了颜色,也不知是太过疼痛的缘故,还是不舍赤松绎会离去,她的眼角被晶泪掩埋,泪水滑过她惨白无光的脸颊,就在一口血液送入男人口中之后,她哭着捧起他冰冷的脸,抽泣道:“你不是……说过,我的血对你来说是良药的吗?我求求你……求你醒过来好吗?求你……醒过来……” 泪水混杂着血液一并流入男人口齿之中,唇边晶泪宛若富有生命一般,悄然与他冰冷的肌肤融为一体。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懋英终于再也撑不住,软软的趴在男人胸前。 男人的胸膛是冰冷的,静谧的,整个营帐内只有火盆霹雳作响,点点火光飞溅而出,连带着女孩止不住的抽泣,显得格外哀伤。 也不知是两人说不出口的爱意感动了上苍,还是叶懋英的血真的起了作用,就在她将耳朵紧紧贴在男人胸膛上时,隐约听到来自男人胸腔里的声音。 那是一种微弱的心跳声,但速度很慢,慢到就连叶懋英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女孩水眸被震惊所覆盖,她猛的直起身子,以为是自己幻听,可当她再次俯下身子,试探的将耳朵贴在男人胸膛上时却什么都没有,依旧是空荡的,冰冷的。 “咚……” 可正当她失望之时,一个微弱的心跳声再次吸引了她,她努力沉下心来去听,直至再次听到这个不可思议的声音。 她不敢相信赤松绎竟然有了心跳,她的心脏也跟着紧张起来,奋力的跳动,声音盖过了赤松绎的心跳声。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叶懋英颤颤巍巍的伸手探上男人脖颈处的脉搏,当一个微弱的力量轻轻推开她颤抖的手指,她才终于相信了这不可思议的变化。 赤松绎真的拥有了心跳! 眼泪再次喷涌而出,是欣喜,是惊奇,是死而复生的喜悦,是没有辜负几乎一身血液的奇迹。 “我……我就说,我可以做到的……对……对吗?” 女孩最终趴在男人身上晕了过去,唇边的血液逐渐凝结,男人胸膛之中的心跳声在这一刻尤为悦耳…… 当她再次睁开眼,眼前已然模糊一片,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四肢使不上一点力气,就连眼皮都沉重好似灌铅。 “嘶~啊……” “你别乱动,军医说你失血过多,需要静养。” 耳边的声音熟悉且朦胧,就好似被蒙上一层薄纱。 祁鸿晟看着叶懋英的眼神中满是心疼,他没想到,为了赤松绎,她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也不知是不是太过虚弱的缘故,女孩只觉得头痛欲裂,就好似几日没有合眼一般。 “赤……赤松绎呢?” 祁泓晟淘洗棉巾的动作一顿,紧接着拧干水分,若无其事的说道:“他在隔壁帐篷,还没清醒,不过好在是已经脱离危险,不必忧心他。” 男人一边轻擦去女孩额上的汗珠一边轻声数落:“倒是你,舍去半条命救他,我还从没见过你这般傻的,为了他,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你可知,好悬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女孩无力的低垂下眼眸,有气无力道:“他是为了我才去拼命的,我……我怎能看他就这样离去?” 祁泓晟却不肯苟同:“终究也不是你叫他去拼命的,何苦这后果就要你来承担?” 叶懋英轻叹息,没多言什么,或许是觉得身上没有力气的缘故吧? “行了,你也别多思,军医说你的伤口没有及时处理,现下高烧不退,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操心,赤松绎那里还有几个北寒的在照顾,等他醒过来会告知你的。” 男人说着起身出了营帐,不多时带着刚熬煮好的药回了来。 他小心翼翼搀扶女孩坐起身,细心吹凉汤匙中的药汤递到叶懋英唇边说道:“乖乖的把药喝了。” 叶懋英蹙着眉,看着眼前的苦药汤子实在是难以下咽:“先放着吧,等稍凉一些再喝。” 祁泓晟也不强迫:“好吧,那就先放着。” 正在此时,安吉掀开帐帘走了进来,见着叶懋英已经坐起身,连忙关切问道:“皇妃怎么起来了?感觉可有好些?” 叶懋英尽力让自己的唇角向上,勾起一抹勉强的弧度:“好多了,赤松绎怎么样?还没醒吗?” 安吉摇着头:“还没,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清醒,好在皇妃的方法管用,君上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 叶懋英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皇妃还是先养好身子要紧,您这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奴婢去寻一些补气血的野物来,给皇妃炖了,补补身子。” 祁泓晟应声道:“这个法子好,你快去吧。” “奴婢告退。” 叶懋英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却奈何身子太虚,还不等她说出,安吉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门口位置。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我现在是太过虚弱,虚不受补,现在不宜进补的。” 第163章 是福是祸 祁泓晟却不以为然:“无妨,她先去猎来,大不了先放着,等你能进补的时候再吃也好。” 叶懋英也是拗不过他,谁让现在祁泓晟是最健康的一个,天朝军营也多是他在管理,自然是听他的。 叶懋英吃过药再次陷入昏睡之中,安吉直到夜幕降临才回来,还带来不少野物,都送去给军医看过,军医也说叶懋英此刻不是用这些的时候,过几天会做成药膳给她。 祁泓晟回到自己的营帐,看着桌上写了一半的书信,是叶懋英去世的消息,好在她还算是平安。 男人将书信放在烛火上,眨眼的功夫就成为一堆灰烬。 看着笔洗中快速燃尽的纸张,男人面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可眸底的杀意却无法掩饰。 他缓缓落座,目光朝着门口位置挪动,心中所想无人知晓,但他的胜负欲在这一刻燃起。 赤松绎这边,赤松洛风没日没夜的守在哥哥身边,不断观察着他的状态,还不乏好奇的趴在他胸口听着微弱且有趣的心跳声。 白语芙端着一盘瓜果进了来,将瓜果放在一旁的矮桌上说道:“殿下还听着呢?” 赤松洛风唇角轻勾,面上是止不住的笑意:“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心跳的声音,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好神奇。” 她直起身子,随手拿起一个果子吃了起来。 白语芙看着榻上的赤松绎却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这次君上因着皇妃的关系有了心跳,也不知是福是祸?” “当然是福啦!”赤松洛风毫不犹豫的说道:“绎哥哥从前就说过,他羡慕那些有血有肉的人类,如今他也可以像人类一般活着,自然是福气呢。” 白语芙却有不同的看法:“血族生来与天同寿,可若是人类便是有寿命的限制,若君上真的重新成为人类,也不知还有多少年可活?” 赤松洛风口中嚼东西的动作缓慢几分,若有所思道:“这些我倒是没想到……” “公主。”林霄走了进来冲着赤松洛风颔首行礼。 公主连忙问道:“嫂子怎么样?” “皇妃方才醒了,吃过药现在还在休息。” 赤松洛风长舒一口气:“她为了救绎哥哥耗尽心血,着实辛苦,叫人回京城的赤松府取一些滋补的药来,还有从前绎哥哥炼制的那些,也都拿来。” “是。” 林霄走后,白语芙轻叹息道:“眼下北寒军营遭到重创,只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公主还是要早做打算才是。” 赤松洛风满脸愁容:“我能有什么打算?我又不会打仗,手里也没有几个人,与其自力更生,不如期盼着绎哥哥能早日醒来。” 白语芙无奈颔首:“也对,君上如今昏迷不醒,若是让北寒知道,怕是会趁虚而入,还是要想个对策才是。” 赤松洛风实在不知该如何,她这脑子里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平时看着倒是机灵,可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多半还是要靠赤松绎撑着。 “还是让嫂子打算吧,我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免得帮了倒忙的好。” 时间一日日的过去,叶懋英的高烧也算是退了下去,至少夜里没有再烧的说胡话,祁泓晟也是成日伺候在侧,什么事都是亲力亲为,就差沐浴更衣也要他亲自上手,好在是安吉抢下这活计。 祁泓晟守在帐外,安吉为叶懋英冲洗身上的汗渍:“奴婢不明白,三皇子为何对皇妃这么上心?” 浴桶中的叶懋英无力的依靠在桶壁上,闭目养神:“为何这样问?” 安吉噘着嘴脸上满是不悦:“也没什么,只是方才若不是奴婢拦着,只怕皇妃这身子都要被他看了。” “三哥哥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怕旁人照顾不好我而已,没什么的。” “皇妃当真不知吗?” “知道什么?” “连奴婢都看得出来,三皇子对皇妃与旁人不同,并非兄妹之情,他看皇妃的眼神里有一种占有的意味。” 叶懋英无奈浅笑:“怕不是你想多了,三哥哥对我恩重如山,我对他多有感激,他也是不想看到我伤了自己,回头没法跟陛下交代而已。” 叶懋英都这样说了,安吉自然不好再多言什么:“总之,皇妃您还是小心着些,奴婢也会替您看着他。” “好。” 叶懋英也是没多余的精力与她说这些:“赤松绎呢?还没醒吗?” “还没呢,这几日都是靠鲜血维持着,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叶懋英微抬眸,视线落在水面泛起的层层涟漪上,若有所思。 “殿下!” 两人正说着,帐外一个士兵的声音传入二人耳中,安吉当即警惕起来看向门口位置,好在是没人进入。 门外的祁泓晟连忙抬手至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低了声音轻斥道:“嘘~低声些!别扰了郡主休息!” 那士兵连忙低垂下头颅,愧疚道:“是。” 祁泓晟无奈问道:“何事?” 那士兵压低了声音回禀道:“前方战死的士兵名单已经统计出来,您是否要过目?” 祁泓晟回眸看了一眼寂静的营帐,叶懋英还在里面沐浴,回首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走吧。” 帐内的安吉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确认脚步声逐渐远去,这才蹙着眉低声道:“皇妃您看看,堂堂皇子,竟还学着听墙角!” 叶懋英虽心中颇有疑虑,但仍旧尽力说服自己:“不过是恰巧路过罢了,没什么的。” 叶懋英这样说,安吉也只好无奈的闭上嘴,谁让这是他们天朝的皇子呢?她一个北寒侍婢也着实说不上什么话,不服气的抿着唇,不再多言什么。 祁泓晟营帐内。 祁泓晟正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名字犯愁:“都在这了吗?” “北边战场上的人数还在统计,副将说大约三千人左右。” 祁泓晟放下手中名单,无力扶额:“这些便是五千之数,加上北边的三千,还有不少伤残,这次损耗也在一万左右。” 第164章 百废 战场上的伤残让祁泓晟焦头烂额,国库空虚,粮草耗尽,再加上给这些亡者下发的抚恤便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一次,天朝可谓是在拿命与北寒博弈。 只是令天下没想到的是,从前天朝的背后可是有北寒帮衬,就连天朝的郡主都要嫁去北寒和亲,怎的转眼间这两家就打了起来? 事情变幻之快让天下人都没有想到,纷纷都在想之后的对策。 他们都是些小国,平日里在天朝面前都是毕恭毕敬的,明知北寒势大,却还要为了将来有一日能够依靠天朝而不肯服软,这就让许多国家都诚惶诚恐。 不过他们也想过其他的方式,那便投靠北寒,这样一来,若是北寒攻下天朝,那今后他们也可以跟着鸡犬升天,即便不能从中捞些好处,至少也不算输的太惨。 可奇怪的是,送到北寒的求和书基本上都石沉大海,没有音讯不说,就是好不容易收到回信也只是寥寥两个字:“妄想!” 这就让那些小国的君主更加坚定了跟着天朝的决心,谁让眼下没有第二条路可选呢?除了出兵支持天朝以外,他们也没有其他办法。 天朝皇帝更是因着前方战事而苦恼不已,看着每日送回来的战报,伤亡的数字每日都在增加,户部每日都会送来国库亏空的消息,一日比一日严重。 兵部更是不必多说,几乎每隔几日兵部尚书就会面见皇帝,与他说明因前方战事而死亡的人数以及士兵的归属情况,更是让皇帝一个脑袋三个大。 这天,皇帝又将几个尚书召入宫中,想了解一下最新的情况,只是靠折子上报还真是有些费劲,不是说今日上报,皇帝当日就可以看到的,还是要细细了解才是。 兵部尚书出言:“陛下,前方战事导致我国军力下降两成,各个城池的驻军都有松懈怠慢的情况出现,军中各处也有一些流言,说是国力不足,即将战败,士兵们也都没了心气,不少人都说要返乡。” 户部尚书出言:“由于多地增收赋税以及粮食,不少百姓都免不了心生怨念,也有不少人纷纷举家迁徙,离开长久居住的城池,选择到深山之中居住,户部做了些统计,不少城池的百姓数量减少,导致城中空荡,就连最底下的商户都吃不消,拿不出更多的税款。” 吏部尚书出言:“今年的报考科举的人数比往年少上六成,各地都有不少官员辞官返乡,朝中多个位置空悬,眼下也没有可替代的官员,尤其是武将的选拔,现状堪忧。” 工部尚书出言:“今年原本计划在三十二个地点修建水渠以及官道,由于人数减少,许多工程不得不延期或停滞,再加上许多城池的城墙还在等待修缮,眼下也不得不将人手先调派去修建城墙以及各处的粮仓或军火库,实在没有多余的人手修建官道,运往前线的粮草只能被迫绕远,时间上恐怕来不及。” …… 成堆的事情摆放在眼前,皇帝只觉得实在没什么精力,成日忙的连落脚的时间都没有,后宫的妃子们也是多有疑虑。 “你说陛下已经有多久没来过了?” “别说你我,就是皇后宫里也没去过几次。” “前朝真有那么多事吗?问问你娘家哥哥呢?” “哎~别提了,我哥哥也去了前线,已经有一个月没回来了,我母亲也是为此担忧,说这一次只怕是风险颇高,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呢。” …… 几个妃嫔凑在一起谈论这些事,好在是没传到皇后耳中,不然又是要受到一顿训斥。 天朝内宫之中真是一日比一日冷清,可前线的战事却愈演愈烈。 虽说北寒士兵折损大半,但没了叶懋英助阵的天朝根本不是北寒血族的对手,天朝岌岌可危。 这天,叶懋英撑着疲累的身子在军营中行走,现下的她已经可以不需要安吉的搀扶,虽说还是会感到很累,但至少也算是看到了恢复的希望。 赤松绎这边,赤松洛风目不转睛的盯着赤松绎,哪怕是他的手指也不愿放过,万一他就有了反应呢? “绎哥哥,你说北寒现在是什么样子?十几位宗老现在也只剩下两位,是不是就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赤松洛风每日喋喋不休,只希望赤松绎能够听到她的声音,哪怕是只有一丝希望也要试试看。 白语芙习惯守在殿外,她要保证没有任何人得知赤松绎的伤情。 “皇妃?您怎么来了?” 叶懋英最终还是走到赤松绎帐外,白语芙看到连忙上前想要搀扶,却被叶懋英抬手拒绝。 白语芙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安吉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没关系,白语芙这才收回自己的手。 赤松洛风听到门外的动静,视线落在门口位置,在看到叶懋英的身影缓缓朝着她的方向走来,她站起身下意识上前搀扶,叶懋英这次倒是没推开她的手,顺势落座在榻边,视线不自觉朝着榻上的男子挪动。 赤松洛风见状,没忍住疑惑问道:“嫂子身子可好上些了吗?” 叶懋英没说话,只愣愣的看着榻上赤松绎,安吉解释道:“多谢公主关怀,皇妃已经好上些许。” 赤松洛风颔首道:“那就好,这次还是要多谢嫂子出手相助。” 叶懋英仍旧没有任何回应,反倒是伸手探上男人手腕,沉下心来仔细感受他手腕处的脉搏。 这几日她一直都在担心赤松绎的脉搏是不是因着刚刚吸收自己血液才有的,如今一看,反倒是自己多思了,他的脉搏还在,只是这人还没醒过来。 安吉见状便知道,叶懋英怕是有话想要与赤松绎说,识趣的请公主在外面稍后,自己也跟着出了营帐。 赤松洛风恋恋不舍的离开,帐中只剩下叶懋英与赤松绎两人,她此时才算是打开心扉,握着男人的手浅声道:“昨晚我又梦见你了,梦里的你很健康,看着我的眼神比往常还要明亮几分……” 第165章 前方急报 “赤松绎……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醒来?我还等着你带我一起走,你不是说只要北寒的事情结束,就带我去寻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吗?” “我都想好了,我们就找一处深山,建造一个小小的屋子,够我们两个人住就好,再养上一些鸡鸭,血给你,肉给我,若是你想偶尔开开荤,我的血都是你的,但你要知道,我可不是有取不尽的血的,隔三差五尝尝就好,别真把我吸干了,可就没人陪你说话下棋了。” …… 女孩喋喋不休的说着,可榻上的男子却仍旧没有半点回应,甚至就连手指都不曾动过一下,这就让叶懋英有些失落。 但好在他的灵魂已经被治愈,醒来不过是时间问题,只是不知他还要这般躺到什么时候。 “我还等着你娶我入门呢,你不是说过很羡慕寻常人类的平凡日子吗?你如今有了脉搏,是不是就可以有子孙后代了呢?我给你生两个,不!三个孩子好不好?我们一家子就在深山之中生活,谁来也不理睬,就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你说好不好?” “不好了!” 就在叶懋英将自己的想法说给赤松绎听的时候,帐外林霄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急切与担忧。 帐外的赤松洛风还算是镇定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回禀公主,宗老传来消息,说是今日是最后的期限,若是再不交出皇妃,就要让所有人类一起承担后果!” 赤松洛风大惊失色:“北寒宗阁已经被绎哥哥铲除,他们还不善罢甘休吗?” 白语芙焦急道:“殿下,看来他们是真的不打算得一个善终,既如此,还在等什么?干脆与他们拼一个你死我活!” 安吉却又不同的看法:“不可,若是天下再无人类,保不齐狐族还会安分守己,若是被他们知晓北寒将人类吞并,说不准他们也会出手,只怕到时候连北寒也保不住。” 白语芙反驳:“可眼下的情况,即便是我们避而不出,宗老也是下定了决心的,哪里还有别的办法啊!” 帐外一群人焦头烂额,帐内的叶懋英伸手入袖,破云刃在手,她满是倦意的眸底也被蒙上一抹决绝色彩。 “前方急报!前方急报!” 一个士兵慌慌张张的从几人面前跑过,径直朝着祁泓晟营帐而去,几人面面相觑:“看来他们已经出兵,再不拿个主意可就迟了!” 白语芙焦急催促,赤松洛风却迟迟没有下令,犹豫间身后的帐帘被缓缓掀开,叶懋英略有些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嫂子?” “皇妃!” “你们照顾好赤松绎,我去前方看看情况。” “不可!” 女孩刚抬脚就被赤松洛风抬手拦下:“你身子还未痊愈,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去不得。” 安吉跟着应和:“公主说的对,皇妃您眼下还是要养好身子最要紧呐!” 叶懋英却下定了决心,这前线,她是非去不可的。 “我这身子早就已经好上许多,再说了,我身边还有不少士兵保护,我不会亲自上场的,没关系,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去就回。” “嫂子!” “皇妃!” 叶懋英去意已决,没人拦得住她的脚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就在叶懋英前脚翻身上马,后脚祁泓晟也追了上来:“懋英!你去哪?” “三哥哥?我……” “你是不是要去前线?!” “我……” 男人一个闪身来到马匹面前,用自己的身体阻拦她的去路:“你不能去!这次是生死之战!” 女孩却不肯乖乖就范:“正是因着此战特殊,我才更要亲自到场!” “不!你不能去!” 祁泓晟情绪激动,瞳仁中满是恐惧,就好似他若是今日没有死死抓住她,今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似的。 “为何?我是主将!任何人都可以退缩,唯有我不可以!” “没有为何!总之今日你休想踏出军营半步!” 叶懋英只觉得对方无理取闹:“三哥哥?你若再拦着我,只怕就会有更多士兵白白葬送性命,他们也是你的子民,你难道就不心痛吗?” 话音落,祁泓晟有一瞬间的犹豫,但还是尽力调整自己的状态,没被叶懋英套进去:“总之就是不行!你若执意要走!就要从我身上踏过去!” “祁泓晟!”叶懋英也没什么好脸色,小脸一沉怒吼道:“我劝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纵使挑战!又如何?!” 看来祁泓晟这是铁了心要阻止叶懋英,可她却实在不知他究竟为何如此?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分秒必争之下,真是一刻也耽误不得。 叶懋英一把抽出腰间缠绕的长鞭,还不等祁泓晟有所反应,鞭子朝着他飞来,眨眼间便死死缠住他的腰,马上女孩用力一拽,对方整个人朝着一旁倒去,狠狠趴在地上,还来不及反应,一声“驾!”,再回首,眼前便只剩下黄沙漫天,疾驰的马蹄声渐行渐远。 “殿下!您没事吧?”几个士兵纷纷上前搀扶,却只得到一句怒斥:“还愣着做什么?快追啊!” “是!” “我的马呢!快牵过来!” “是!” 祁泓晟顺着马蹄消失的方向追去,天朝军营内顿时炸开了锅,所有将士整装待发,赤松洛风则快速回到帐内,安吉急的在帐内来回踱步,要不是她是血族,只怕这脑袋都要转晕了。 “殿下,眼下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要不然就拼了吧?” “不妥,我们这里只有不到百人,此时出手实在是没什么胜算。” 白语芙与安吉两人争执不下,赤松洛风呆呆望着哥哥不发一言。 “安静点吧!聒噪!” 得了公主的训斥,两人才算是安静下来,但这心里仍旧不安。 半晌,赤松洛风终于低声道:“你们都出去。” 话音落,几人对视一眼,之后才一步三回头的退了出去。 第166章 贪生怕死 “绎哥哥,我知道,你若是醒来或许会责怪我莽撞,可如今我也实在没了办法,若是你生气,就亲自站起来骂我吧。” 赤松洛风在营帐内,众人都不知她在里面做什么。 “眼下这情况,公主是一句话也听不进,这可如何是好啊?” 白语芙忍不住轻声嘀咕,安吉气鼓鼓的出言回怼:“还不是你一直怂恿殿下出兵!害的殿下嫌我们聒噪!” 白语芙无奈的将头瞥到一边去,懒得搭理她。 “谁!” 正在几人焦头烂额之时,一个声音猛然传入众人耳中,还不等大家有所反应,藏在暗处的血族纷纷现身将赤松绎的营帐包围。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啊——” 随着一声惨叫,其中一人已经倒地,林霄当即反应过来大喊道:“保护君上!” 就在这一声叫喊之后,四面八方突然涌来一大片的血族,可这些人却不是来保护赤松绎的,每一个都凶神恶煞,冲着赤松绎营帐外的血族发起攻击,看样子是对面军营的人。 安吉与白语芙也来不及多想,反身加入战斗。 虽然不知这些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可以肯定是冲着赤松绎来的。 帐外的动静也被赤松洛风察觉到,而此时的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管外面的事,眼看着自己体内属于赤松绎的那一半灵魂即将成功脱离她的身体,只要将这灵魂还给赤松绎,他或许就能醒过来吧? 与此同时,战场。 叶懋英骑着骏马而来,却被淹没在无尽的黄沙之中,为了放哨而修建的了望塔成为她暂时落脚的地方。 她奋力爬了上来,已然气喘吁吁,看来是身子还没有恢复如初,不过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 她拿出破云刃,强行运气,催动法器,抬手一挥,劈开面前无尽的黄沙,可眼前看到的一切却令她毛骨悚然。 数不清的血族行动迅速,仅一眨眼的功夫就可以撂倒三名士兵,每一下都是打在命门之上,人类的喉间对于他们来说便是最有利的弱点。 她亲眼所见,一个血族士兵赤手空拳,仅用一根手指就狠狠插入士兵喉间,待那士兵身子软下去,他的手指已经变成鲜红的颜色,滴滴血迹包裹着他的手指,令他疯了一样的吮吸。 一旁的血族更是狠厉,直接将一个士兵的脑袋拧下来,鲜红血液顿时顺着他的铠甲流了满地,那血族就好似被破开封印似的,张开他的血盆大口,一下咬在那尸体的脖子上,美美饱餐一顿之后便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 更有甚者,仅仅用一根小小的木棍就可以远程杀死一名甚至多名士兵,而整个战场之中只有人类士兵的惨叫声回荡在整个天空之中。 周遭的空气全部被血腥所覆盖,可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之前的尸体,即便是没有人敢替这些士兵收尸,眼下所有的尸体都尚存一丝温度。 女孩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这些人从前都是跟随着她征战四方的男儿,他们的背后都有家庭,有母亲,甚至有孩子,可当她亲眼所见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举着长枪奋勇向前,却还没等挥动手中的武器就已经命丧黄泉之后,她再也耐不住来自良心的谴责。 她深深的知道,眼前的这一切原本可以不必发生,是她将这祸事带到这里来,是她不肯承认自己的愚蠢,是她的胆小,不敢面对自己死亡的结果,这才导致这场惨烈的发生。 她知道,即便是她拼尽了全力也无法彻底将北寒宗老们斩杀,眼下留给她的只有一条路。 她虚弱的喘息,因着方才强行运气而导致的破云刃吸收了她好不容易才恢复的一点点可怜的气血,眼下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驱动一次手中的法器。 女孩死死咬着银牙,面上的疲惫暴露了她此刻最后一丝意志的苦苦支撑。 她毫不犹豫的举起手中利刃,不等撩起袖管就已经在自己的手腕上留下一道鲜红的印记。 血液顿时喷涌而出,顺着她纤长的手指滴落在她已经被灰土覆盖的鞋面之上,宛若淤泥之中绽放的红莲,凄美又那么凉薄。 血气乘着风扩散至整个战场,令所有血族全部失神,纷纷撂下手中捏着的尸体,仰着脑袋在空气中寻找这绝美的香味到底来自何方。 “叶懋英!!!住手!!!” 也不知是太过疼痛还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女孩只觉得耳边的声音都是这般的朦胧,险些没听到了望塔下男人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她垂眸望去,身后不远处,祁泓晟正朝着她的方向赶来,奋力的呼喊也没能唤回她必死的决心。 不知为何,她想笑,惨白的唇角被强行掀起一抹可怜的弧度。 男人看到女孩对自己下的狠手,他心痛至极,下马时险些没看清脚下的路,猛地趴在满是灰土的地面上。 但他不敢犹豫半分,挣扎着起身就朝着了望塔奔去。 女孩见状,毫不犹豫动用自己最后一丝气力,用手中的破云刃将脚下了望塔的绳梯砍断。 一节节木棍连带着手腕粗的麻绳霎时间跌落在地,只留下祁泓晟绝望的哭喊:“叶懋英!你回来!不要!” 女孩笑着,如水般清澈的眼眸中满是对生命的蔑视,好似释然,又好似逼不得已。 “是我的错,我不该贪生怕死,不该让他们替我去死!” “叶懋英!你不要做傻事啊!回来!” 叶懋英只觉得眼前被一层薄雾笼罩,泪水混杂着鲜红的血液给这了望塔涂抹上一层羞愧的色彩。 女孩笑着,她的笑是那么的无力,是面对命运的不公也无法反抗的无助,是对这些枉死将士的冤魂无颜面对的羞愧,是对母亲的怨恨,是对父亲的释怀,是对这世间所有的一切无望的疲惫。 正在此时,战场上的血族已经顺着空气中弥漫的味道找到叶懋英的位置,并且以风的速度朝着这边飞奔而来。 第167章 带他们回家 她知道,留给她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虽然她已经用自己的血液使血族放过那些无辜的将士,可她眼眸中的星辰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昏暗下去。 就在几个血族已经来到了望塔之下,叶懋英再次举起已经被血液染就的破云刃:“三哥哥!答应我!带他们回家!” 还不等祁泓晟有所反应,刀剑划破血肉的声音已经响起,再抬眸,叶懋英的心口已经被利刃穿透,而利刃的手柄就握在她自己手中。 “叶懋英!!!不!!!” 女孩感受不到一丁点疼痛,只觉得眼前视线霎时间模糊下去,连带着四肢都轻飘飘的,微风拂过她毫无血色的脸颊,就好似随时可以乘着风离去的感觉。 心口处的衣料眨眼间就被鲜血染就,在她胸口绽放出一朵最美的红莲,而这红莲还在不断绽放,直到她的血液流干的那一刻…… 她不知道,她的身子已经不受自己控制的朝着一边倒去,就连身边的木栅栏也没能拖住她轻盈的身子,脑袋一沉,整个人直接掉了下来。 祁泓晟疯了一样朝着女孩下垂的方向飞奔而去,眼看着就能接住她,却被旁人捷足先登。 赤松绎先他一步稳稳接住了女孩极速下落的身子,强而有力的双臂成为她最后的摇篮,她枕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这一刻她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即使她的视线已经模糊不清,感官都在消散,可她仍旧能清晰的感受到这熟悉的臂膀,正是她不惜自己的性命也要保下的赤松绎! 已经冲到她身边的血族被赤松绎一掌击飞,重重摔落在地,霎时间没了动静。 紧接着,所有的血族全部安静下来,纷纷看向已经自刎的叶懋英。 祁泓晟跪在一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躺在别人的怀中,他不知他是嫉妒,还是难过。 “英儿!英儿你……” 女孩笑着,这一刻,她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眼角晶泪忍不住渗出,染湿了她无力的人生。 “太好了,你……你醒了……” 橙红色晚霞穿过层层黄沙,浅浅散落在女孩惨白的脸颊之上,看上去倒是有些血色的样子。 女孩使出浑身力气才勉强抬起小臂,朝着近在眼前却遥不可及的面容探去,男人连忙将她的小手紧紧握住,一把按在自己冰冷的脸颊上:“是,我……我醒了,是你救了我,是你……” 女孩已经没有力气摇头,她缓闭双眸以此表示对男人话语的反对:“是……是你救了……救了我,还记得我说过的吗?若不是你……我早就……死在……死在庄子上,我这条命是你的……今日就算是还给你罢……” 男人奋力的摇着头,身为血族的他是没有眼泪的,可这一刻他的眼前竟然被一层鲜红的薄雾笼罩,是他的眼泪,是他鲜红色的血泪。 “不!你不能死!你说过,要与我在深山里过着普通百姓的日子,你还等着我娶你入门呢!你怎么能死?我不允许你死!你不许死!” 女孩感到惊喜:“你……你听到了……” “是,我听到了,你在我榻边说的话,我全部都听到了!全天下都知道你辽安郡主说到做到,你说过的话不能不承认!你不能撇下我不管!是你说的,你就要做到!你不能死!否则我就算追到冥界,也要将你给抓回来同我成亲!” 男人哭着,不可思议垂眸看着她胸口的利刃,是他送给她的破云刃,原本是要保护她的,可现如今她竟然用这把匕首自刎! 女孩的笑容中多了几分无奈:“哄你的话,怎能相信?” “我信!只要是你说的,我什么都信!” 男人奋力抓着女孩的手,若她此刻还有痛觉,怕是已经要叫喊起来,只可惜,她已经没了感受疼痛的机会。 “这场祸事终……终究因我而起,我……我自刎谢罪,算是给天下百姓一……一个交代……” 男人哭着,已然没了判断的能力,只知道一味的摇头,死都不肯承认她即将死亡的现状。 “安……安吉……” “奴婢在!皇妃……” 安吉没有眼泪,可她的悲痛是那么的震耳欲聋。 “告……告诉福泽,她主子我是……是战死的……叫她不要难过……到了……到了公主府可不能再任……任性……” 安吉奋力的点着脑袋:“是,奴婢记下了。” “赤……赤松绎……” 男人揽着女孩的手又紧了几分:“我在!你说。” “去……去找你自己的人生,我……我要走了,你别难过,反正我迟早都要比你先走,不过是这一日来的太……太快……” “不……” “我生来就是背负着罪孽,我……这是我的宿命……我承认就是了……” “不是的……” “皇妃!” “叶懋英!” 就在赤松绎还沉浸在叶懋英即将要死亡的阴霾之中时,身旁几人的惊呼让他猛地睁大了双眼。 只见女孩满是鲜血的手已经无力垂在一旁,眼眸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合上,但她的唇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英儿!!!不要!你别死!我不许你死!” 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喊也没能唤醒女孩,她就这样在他的怀中失去了她短暂且悲凉的生命…… 男人疯了一样的将她胸前已经积蓄起来的血液捧起,试图推回她体内,可却只是徒劳功。 他哭了半晌,终于一口咬在女孩还尚存一丝余温的脖颈处:“我能救你……我能……你别死……” 一口不够,又在她手上来一口,还是没反应,接着是胳膊,是胸口……可仍旧再看不到女孩睁开眼的那一刻。 祁泓晟见状,疯了一样的冲上来,哭着大喊:“是你!是你害死了她!是你!” 林霄眼疾手快拦住了他,却没有堵住他的嘴,任由他发疯:“你这个禽兽!她都已经死了你都不放过她!你放开她!放开她!” 第168章 没用的 “我能救你……我一定能救你……求你!睁开眼看看我好吗?求你!” 男人止不住的咬下去,直至女孩身上已经满是鲜红的牙印,每一处都被赤松绎无尽的悔意覆盖,直到她身上已经没有一处还完整的肌肤,都被男人咬的千疮百孔。 安吉看着眼前这荒唐的一幕,想要阻止却奈何君上已经听不进任何一句话。 “君上!皇妃她是狐人,自古以来就没有狐人转化的先例啊!君上!” “不……不会的……一定可以……我的毒液一定可以……求你……活过来……求你活过来!” “君上!!没用的!” “有用……一定有用的……” 男人不知疲倦的啃咬早就已经没了气息的尸体,他不愿相信女孩就这样死在他面前,他不相信! 也不知过了多久,祁泓晟的嗓子被自己喊到沙哑,无力的趴在地上抽泣,赤松绎也终于学会了放弃,一个冰冷的吻落在女孩微微勾起的唇瓣之上,血泪滑过他泛着冷意的肌肤,滴落在女孩早就没有血色的脸颊上。 深沉月色笼罩大地,血族在确认叶懋英已死之后退出战场,而无数人类士兵则还在原地等待将军的命令。 只可惜,他们的将军已经死了,三皇子也哭的失魂落魄,眼下可谓群龙无首,只有副将在看到叶懋英死亡之后,发出深深的感叹:“可惜啊……撤退吧!” 白日里还被血腥与嘈杂所覆盖的战场,此刻已然没了人迹,林霄也不知去了哪里,半晌没个影子。 “君上?夜深了,回去吧?” 安吉从旁劝说,却得不到君上的半点回应,无奈之下只好先将祁泓晟带离战场。 眼下血族退兵,天朝士兵也准备返程,已经没人能对赤松绎造成任何威胁,安吉也放心的退下,给两人一个安静的空间。 赤松绎其实憋闷了一肚子的话想说,可抱着她冰冷尸体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只呆呆坐在荒凉的黄土之上,一言不发。 他的眼泪已经流干,他已经百年没有哭过,再流泪,竟也成为血液。 夜晚的风就要比白日大上不少,狂风席卷着灰土无情的拍打在男人身上的每一处角落,可他却不曾想过要离开,而是将怀中的人儿抱的更紧了些,免得她被黄沙吹到,可还是免不了颗颗尘土与她做最后的道别。 后半夜,空气中的灰土逐渐散去,天边悬挂着的明月也露出真容。 月色下的女孩被鲜红染就,恰似两人重逢那日,她一袭红衣英姿飒爽,手拿长鞭气宇不凡,一瞥一笑都透露出女将军高高在上的不可一世。 可如今的她,却只能静静的躺在男人怀中,再不能透过树冠探究男人朦胧的脸,再不能拿起她早就褪色的长鞭取人性命。 男人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坐了一夜,直到第一缕晨光划破天际,在女孩发丝之上留下一道金色的温度。 男人被刺眼的光芒唤回思绪,反应过来的他这才缓缓起身,可仍旧不愿松开抱着女孩的手臂,死死将女孩的尸体揽在怀中,抱着她缓缓走向天朝军营。 安吉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看着君上抱着皇妃的尸体缓缓走来,她忙迎上前去:“君上……” “传书一封去往京城,告知皇帝大战结束,辽安郡主不幸牺牲,不日即将回朝。” “是。” 天朝军队开始清点人数,由于这次死亡人数众多,所以副将先让大部队出发,前往自己原本所在的城池,只留下极少一部分的人打扫战场,为死去的将士们留下一盒骨灰。 赤松绎自打回到军营就一直在叶懋英的营帐内,守在她的窗边,细心为她擦拭身上的灰土与血迹,为她更换新衣,取下她胸前的破云刃,可他却不会上妆,安吉说帮忙也被他拒之门外。 安吉无奈,也只能先同几个血族一起先为叶懋英打造一个简单的棺椁,先将人运回京城再说。 两日后,皇帝收到了大战的捷报,当他看到捷报上的名字时,再坚强的男人也流下悔恨的泪水。 叶家人得知叶懋英战死的消息,叶天骐独自回到房间里,打开尘封已久的木柜,小小的柜子里,长明灯还在尽力燃烧,他拿起手边的长香在灯上点燃,视线落在面前干干净净的牌位上,小声嘀咕着什么:“是我对不起你,英儿她……战死了……我知道你之所以嫁给我就是怕孩子们将来会过得不安稳,可我终究是负了你的期望,是我的错,将来我到地下会亲自跪在你面前谢罪……” 长香入炉,牌位上宋曼的名字已然有些褪色,叶天骐又用金墨将那牌位仔细的描写了一遍,全程没什么表情,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正在承受巨大的打击,是作为一个失职父亲的忏悔。 可事已至此,再说悔过还有什么用呢? 宋曼是狐人,可叶懋英是无辜的,她为了活下去练习武功,为了给小娘报仇毅然决然进入军营,是他的愚蠢造就了今日的局面,他就算将心挖出来,也无法改变分毫。 叶懋竹才是叶家最难过的一个,她在得知姐姐战死的消息之后哭的伤心,甚至直接哭晕了过去,这可是吓坏了她的小娘,急吼吼叫了郎中来,郎中说她这是悲伤过度。 等叶懋竹再醒来时,天色已变得深沉,小娘趴在她的榻边沉睡。 她的小娘不算是顶顶貌美的,可在普通女子之中也不算暗沉,入府多年只有叶懋竹这一个女儿,可谓是身家性命都系在她的身上。 这一刻,叶懋竹才发觉自己是有多么愚蠢。 她原本与小娘才是这世间最亲近的人,可她却一心守着那么点规矩,不敢与小娘亲近,即便是从前冯静微并不喜家里这些庶子庶女的,可她还是循规蹈矩,十天半月也很少见小娘一面,就是怕冯静微会迁怒与小娘。 可现如今,冯静微已死,二姐姐也战死沙场,父亲原本就不喜她唯唯诺诺的样子,眼下也就只有小娘与她互相依靠了。 第169章 假的,都是假的 郡主府。 福泽正在前院与家妈妈商议给府中侍女们置办新衣的事:“今年战事颇多,陛下提倡节俭,不如下个月的料子就用棉料吧?” 家妈妈颔首:“嗯,我也如此想,刚巧库房里还有不少去年用剩下的棉花,让人弹了,再缝入棉布的夹层里,眼下还不到下雪的时候,应该可以抵御一阵子寒风。” “嗯,不过守夜的人还是要给置办一件厚衣裳,免得夜里着了风寒。” “我已经让药铺里的掌柜给我们送来一些御寒的药,这几日就熬了,给他们发下去,还有炭火什么的,也该准备起来。” “对,小姐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还是提前准备些银炭,先放在小姐院里,她何时回来都能用。” 福泽说着,拿起桌上一块粗制棉布说道:“这块你觉得可行?” 家妈妈伸手去摸:“虽说有些粗,但好在穿在外面,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好,我就让布庄按照这个料子做。” 两人正说着,一个侍女手捧一书信走了过来说道:“福掌事,前线送来的信件,说是要你亲自过目。” “前线?”福泽连忙放下手中布料,脸上的笑意真是藏不住,接过信件着急忙慌的打开来看:“定是小姐回朝的消息,还怕我担心,不等着捷报就先送来了。” 家妈妈也跟着高兴:“小姐终于要回来了,听闻这次万般凶险,三皇子都亲自上阵,说来我们天朝还是头一次需要小姐同皇子一道出征呢。” 家妈妈说着,期待视线落在福泽脸上,可她的笑容却凝滞在脸上,瞳仁被晶泪掩盖,颗颗泪珠滑落,浸湿了手中的信件。 家妈妈见状吓坏了,慌忙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福泽抽泣着,说不出一句话,死死盯着纸上的名字哽咽着。 家妈妈这才从她手中抽走信件亲自瞧,可这一瞧不要紧,竟然直接让她的泪水也绷不住:“小姐她……她……” “不会的!不会的!”福泽失神似的嘀咕道:“小姐是出了名的常胜将军,每次都能凯旋而归,这一定是假的!是假的!我不信!” 她说着,语调越来越高,到最后已然声嘶力竭:“是谁送来的?是谁?骗我有意思吗?竟然用这种下作的方式骗我!到底是谁!” 福泽说着就站起身,一把夺过家妈妈手中的信件就朝着外院快步而去:“于飞呢!于飞!你给我过来!于飞!!” 还在外院值守的于飞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照常巡视,见着气势汹汹的福泽哭着跑来还不明所以。 “于飞!于飞!” “福泽?你这是……” 福泽一把将已经揉捏的不成样子的信件拍在于飞手中,忍着泪水恶狠狠说道:“你是如何看守的?这东西是怎么进来的?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往郡主府里送信?这种假消息就该直接烧了!以后这种东西别往小姐面前送!听见了吗?” 福泽气的小脸红扑扑的,于飞一头雾水,接过信件仔细的瞧,这才看到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叶懋英的大名,以及“战死”两个字! “郡主她……” 于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震惊的双眸大睁,福泽倒是掐着腰一脸怒气:“听到没有?以后这种东西别往里送,叫人误会,还以为我们小姐真的战死了呢!做戏也不知道做全套,假的很!” 她说着就要转身回去,却被于飞叫住:“福泽,郡主她怕是……” 女孩猛地转过身,伸出颤抖的小手指着于飞,咬着牙恶狠狠说道:“你闭嘴!!!”女孩的眼眸再次被泪水覆盖,豆大的泪珠啪嗒嗒的掉落,连带着她的声音都哽咽起来:“小姐不会死的!我们小姐还要嫁人呢!嫁衣都改好了!她不会死的!最好闭上你的乌鸦嘴!谁也不许再说!” 此时,周边已经聚集了不少小厮侍卫,女孩气不过,又冲着身边人大喊道:“都看什么看!都给我回去干活!再看!等小姐回来,我叫她挖了你们的眼睛!!!” 福泽气鼓鼓的拂袖而去,于飞看着手中信件久久不语,这消息八成不是假的。 “来人。” “于大人!” “你去将此事回禀给六公主。” “是。” 那侍卫走后,于飞这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他也不愿相信辽安郡主已死的消息,但这信件只怕并非空穴来风。 他紧接着又询问了门口接下信件的小厮,他说送信的人手里拿着的是玉王府的腰牌,也就是说这信是玉王派人送来的,应该不会有差错。 叶懋英的死讯在京城里掀起不小的波澜,尤其是城外驻军,他们自发组织了哀悼,在军队里也算是很珍贵的酒也像不要钱似的往地上撒,每一滴都是对亡者的悼念。 这天,郡主府里,福泽像是没事人似的,只是情绪不太高的样子,奋力的将前段时间刚腌的酒搬出来晒。 家妈妈站在廊下瞧着,心中酸楚更甚,分明知道那消息不是假的,可福泽就是不愿承认,照常过着自己的日子。 “福泽?你这是……” 刚将一坛酒捧起的福泽听到家妈妈的声音,笑言道:“战事已经结束了,这就日小姐就会回来,她在外那么久,还没尝到我新酿的桂花醉呢,趁着今日天气好拿出来晒晒,过几日刚巧可以喝。” 家妈妈鼻尖一酸,尽力忍住心中悲苦:“小泽啊,你这酒到时候可别私藏啊,既然我看见了,可要分我一盏呢。” 福泽当即答应:“好啊,反正我酿了这许多,小姐一个人也喝不完,到时候给你分一坛!” “好……” 家妈妈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她也慌忙转过身去抹了一把眼泪,却不敢再回过头来看福泽,只留下一句:“内院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家妈妈走后,福泽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眼泪也止不住往下流,趴在酒坛子上久久不能起身。 第170章 坏小姐 其实福泽没有那么傻,她早就知道那信是真的,她只是不愿接受这荒唐的现实罢了。 “小姐,你可真是的!呜呜呜~说好了我在家等你回来,你说话不算话,呜呜~坏……坏小姐……下辈子我可要死死粘着你,你去哪都别想……别想甩掉我!呜呜呜~” 她哭的伤心,半晌没能回过神来,直到头痛欲裂才趴在酒坛子上睡了过去。 家妈妈一直没走远,瞧着她睡着就让人将她抱回自己的房间里。 “你这孩子,知道你和你家小姐感情好,但也不能这么折腾自己啊!瞧瞧这小脸,都瘦脱相了,要不是我成日与你在一起,就怕是要认不出你了……” 家妈妈守在福泽榻边半晌不肯离去,生怕她醒过来会哭的更伤心,还是守着点才安心。 由于棺椁是现做的,再加上只能用马匹拉动,故而赤松绎足足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走到京城。 就在入城当天,京城外的驻军首领们全部到场,迎接叶懋英尸体入城。 现场的气氛很是压抑,满满两排将士一言不发,一个个腰缠白布,低垂着头,目送叶懋英棺椁从他们面前经过,就连城门口的守卫都为她让开一条宽敞的路,以便棺椁经过。 赤松绎的队伍不算大,只是血族这些人还有就是祁泓晟和他的亲卫,一路护送,众人都显得很是有些疲累。 死人不好入宫门,赤松绎便直接将叶懋英的棺椁送入赤松府。 就在郡主尸体入城当日,郡主府里突然来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门口的侍卫最先认出她:“安吉?” “赵大哥,福泽在吗?” “在,一直在府里等着郡主的消息呢。” 安吉微颔首,面上满是遗憾与心痛。 她抬脚入内,这里还是同离开的时候一般无二,只是树木上的叶子已然落尽,油尽灯枯的不止有这些,还有郡主啊! 刚路过前院,迎面就撞上了于飞,男人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定睛一看才确认真的是安吉。 “安吉?你回来了?” 安吉微颔首:“嗯,今日刚入城。” “郡主呢?” “她……她也回来了,已经送到赤松府去。” 于飞眸底落寞涌现:“你这是要去找福泽?” “嗯,找她拿些东西,她还在吗?” 于飞微叹息:“在,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她……” 安吉只觉得心头一颤,一股不好的预感腾升而起:“她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一时间不能接受郡主去世的消息,有些疯癫。” “好,我知道了。” 她按照从前的记忆来到皇妃生前所居住的院子,一路上侍女们看到安吉都吓了一跳,还以为她也死在战场上,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 这里仍旧没什么变化,侍女们打扫着院落的每一处角落,独独放过地上的落叶,她想起从前叶懋英最喜欢落叶,想必这是福泽的意思。 她推开福泽的房门,却并未见到她的身影,安吉灵眸微转,想到于飞的话,转头来到叶懋英的房间。 一进门便看到长案旁站着一个玉白色人影,弓着腰,淅淅索索的好像在擦拭着什么东西。 她轻手轻脚走了过去,探着脑袋好奇的瞧,只见福泽正用棉巾仔仔细细的擦拭着一柄长弓上的灰尘,长案上还摆放着不少兵器,全部都是叶懋英生前所用的物件。 安吉瞧着,心中实在不是个滋味,试探的问了一句:“福泽?” 正在认真做事的福泽猛地回过头来,先是警惕的眼神看向她,在看到是安吉之后又即刻转变为惊喜:“安吉!你回来了!小姐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安吉先是愣了一下,没料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又努力调整情绪说道:“皇妃她去赤松府了。” 福泽不解笑出声:“都回来了,怎么还去赤松府了呢?这还没出嫁呢,就这么着急,说出去怎么像样子啊?我去将人接回来,太不像话了!” 她说着就撂下手中的棉巾,毫不犹豫的抬腿就往外走,却被安吉拦下:“别着急,我回来是想拿些东西,拿了再走吧?” 福泽一想也对:“好,要拿什么?” 安吉犹豫了一瞬说道:“郡主出嫁用的嫁衣和头面,还有婚鞋。” 话音落,福泽眸底闪过一抹伤怀,后又很快恢复常态:“好,你等着,我去拿来。” 她抬脚离开院子,一边走还一边说着:“真是的,都回来了也不知道先回府,倒是着急嫁人呢……” 房间里的安吉听着她的话语声逐渐远去,难过到好似万蚁噬心一般。 “没想到,她真的疯魔了……” 可就在人们看不见的角落里,福泽无力的靠在墙边,脸上泪痕清晰可见。 她不是疯魔,只是不愿接受罢了。 她的内心早就认定了小姐死亡的真相,可她在人前总是强装镇定,好像这样就可以逃避现实,逃避开小姐已经去世的事实。 安吉看着桌上成堆的兵器,有短鞭,有长弓,有佩剑,有匕首,甚至还有不少暗器,都是叶懋英生前时常使用的物件,福泽把它们打理的很妥当。 就好似小姐真的还会回来似的…… 不多时,她带着几个女使回了来,女使们抬着几个系着红绸的箱子,有大有小,最大的里面应该就是叶懋英的婚服,稍小一些的应该是凤冠与霞帔,最小的是婚鞋。 “都在这了。” 安吉看着这么多东西,她一个人也拿不走,便说道:“辛苦了,你们几个,跟我走吧。” “等等。” 福泽抬手拦下了她:“小姐的婚服太过贵重,我还是亲自送去才安心。” 安吉当即明白,她这是要亲眼看到叶懋英的尸体,不然还是不会相信的。 “好,走吧。” 安吉带着福泽踏上前往赤松府的马车,车上福泽一言不发,呆呆盯着面前的婚服箱子,魂不守舍的模样就好似被人抽离魂魄似的。 安吉也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干脆就不说,反正她也知道了皇妃去世的消息,早些让她看到也好。 第171章 凤冠霞帔 赤松府。 叶懋英的棺椁就在早就准备好的喜堂之中,棺椁上刺眼的白绸与这大红色的喜堂很是不般配,但赤松绎不叫人更换,还说:“她就喜欢红色……” 林霄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自打他跟在君上身边的那一日起,就从没见过君上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如今是真的伤透了心。 “北寒君主……” 男人正站在女孩棺椁前盯着她的牌位出神,一个熟悉的声音忽而响起,他不用转身都知道,是六公主。 “公主殿下。” 祁嘉澜的眼睛红红的,一眼便知是刚哭过。 公主来到牌位前,接过小厮递过来的长香高举至额间轻三拜,长香入炉后,又跪在蒲团上轻拜。 她是公主,本不需要对一个郡主行如此大礼的,但她对姐姐的心不可掩盖,也就这般做了。 公主起身后,呆呆望着叶懋英的牌位,一滴晶泪滑过,语气中带着哽咽说道:“斯人已逝,北寒君主节哀。” 赤松绎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的破云刃,就是这把匕首狠狠插入她心头,夺走了她年轻的生命。 “公主不必忍着悲痛,你我都知道她是为了大义,以她的性子,迟早都会丧命在战场之上,我之所以着急迎娶她,就是妄想能避免,可我终究是没能抓住她……” 祁嘉澜咬着牙强忍悲痛,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她与英姐姐最要好,但还是不愿在外人面前失了体面:“我知道,姐姐她是这世间最英勇的女子,比上男子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敬佩她的勇敢,也遗憾她的离去。” “多谢公主体谅。” “只是有句话我还是要说,英姐姐她毕竟还没有与你成婚,棺椁放在赤松府还是不妥,她的牌位当入郡主府供奉才是。” 男人没说话,只是呆呆的站着,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落在祁嘉澜身上,握着破云刃的手又紧了几分。 祁嘉澜看得出赤松绎不愿接受,在他的心里早就将叶懋英当成自己的妻子,即便没有明媒正娶,也是他北寒的皇妃。 “君上,东西拿来了。” “嗯。” 祁嘉澜好奇回首看去,只见以安吉为首的几个侍女都捧着大红色的箱子走了进来,祁嘉澜不解蹙眉,难道他是要…… “劳公主费心了,本君已经禀明你们皇帝,明日与英儿举办婚礼。” “什么?!!!”祁嘉澜险些没听清,一国之君竟然要与一个死人举办婚礼! 而谁也没注意到,福泽已经跌跪在地上,满眼的不可置信望着那冰冷的棺椁,牌位上的名字是叶懋英没错,而名字的全称则是“北寒之君赤松绎之发妻,北寒皇后叶懋英”。 赤松绎没理会祁嘉澜的惊诧,冷冷吩咐道:“为皇后换上婚服。” “是。” 安吉得了令,当即带着几个侍女来到棺椁旁,林霄与几个侍卫合力将棺材盖挪开,令人惊诧的是叶懋英的尸身竟然没有半点损坏,甚至连腐烂的痕迹都没有,异味更是一点都闻不到。 按理来说,就算是现在已经入秋,马上就到冬至,可温度还是达不到保存尸身不腐的程度,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随着棺椁被打开,喜堂两边的红绸也被放下,彻底将棺椁与牌位隔开,林霄等人退出红绸,安吉开始为叶懋英更衣,上妆。 祁嘉澜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她的尸身不腐就算了,赤松绎堂堂一介君王竟然会娶一个死人为妻?这说给谁都是极具荒唐的吧? 可赤松绎却像个没事人似的,仿佛自己的妻子是个死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冷的好似能将这里冰冻殆尽似的从容。 地上的福泽早已泣不成声,她就这般跪在冰冷而坚硬的地砖上,双膝传来剧痛也不以为然,只看着叶懋英的牌位出神。 祁嘉澜一眼便认出福泽,是从前一直跟在叶懋英身边的侍女,也是她从叶家带出来的人。 半晌,叶懋英身穿大红喜服,头戴凤冠,身披霞帔,脚踏婚鞋,安静的躺在棺椁之中,就像是睡着一般安详。 福泽已经失了神,满脸泪痕都在无声的诉说着她内心无比的悲痛,没人知道她此刻内心在想什么,或许是一片空白吧,又或许是仍旧不愿承认小姐的逝去。 最终她哭到昏厥,被人抬到内院,而叶家的人也到场,对叶懋英的逝世表示哀悼。 叶懋竹也哭的不像样子,叶天骐倒算是镇定的,但从他红肿的眼眸也可以看出他也是刚哭过。 不仅如此,内宫里的皇帝与皇后,还有天朝二皇子阳王,三皇子玉王,五公主,七公主等将近二十位皇室成员全部来到赤松府悼念,除了被贬离京的四皇子之外,就连年纪最小的十三皇子都到了,他们与叶懋英多少都有些交情,也都哭的伤心。 除此之外,京城中大多数官员也都系数到场。 这些人不是从前与叶懋英并肩作战,就是在朝堂上与她有过几面之缘,对她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皇帝都亲自前来悼念,他们也不好还窝在家里,也就跟着皇帝一道前来。 “在得知她死讯的时候,朕也是心痛万分,辽安是朕最喜爱的一个孩子,虽说并非朕亲生的血脉,但朕也是拿她当亲生孩子一般看待。” 赤松绎面无表情的说着场面话:“英儿从前就说过,陛下对她照顾有加,也早就将你看成她的父亲。” 皇帝深深叹息,言语中满是可惜与悲痛:“本想着她能活着回来,朕定要风风光光的将她嫁出去,只是没想到世事无常,她年纪轻轻便躺在这里,叫人痛心疾首啊!” “明日的婚礼照常举行,我会带她回北寒,埋葬在我北寒神山之上。” “也好,朕已经下旨,册封叶懋英为辽安公主,还在北边为她则了一块封地,原想着将她葬在封地,既然你想带她回去,那便回去吧,这封地就当是朕为她添妆,今后你们的孩儿不论男女,都是这块封地的主人。” 第172章 该死! “陛下好意,想必英儿在天上也会高兴的。” 赤松绎说着,蓝紫色瞳眸像是被蒙上一层薄雾,没有半点神色。 皇帝明知道血族不会有自己的血脉,而他还这般说,不过是为了给天下表一个态罢了。 好听的话谁都会说,好看的事谁也会做,只不过是看皇帝愿不愿将这事做的圆满,是否想要笼络住为数不多的朝臣们的心罢了。 皇帝说了半晌的话,皇后也哭够了,几滴晶泪叫在场的人都直夸赞皇帝与皇后的爱才之心,这目的自然也就达到,他们也不多留,起驾回宫。 一众皇子公主们也相继告退,只有祁泓晟还不肯离去,非要为叶懋英守灵。 对此赤松绎也不阻拦,反正这人都已经死了,他即便是多看几眼又能如何? 赤松府里前来哀悼的人络绎不绝,几乎是来了半个京城的人,自然有人诚心悼念,就有人气急败坏。 一个妇人在上过香之后缓缓起身,所有人都没想到,她竟然一把掀了叶懋英的牌位,连带着供奉的瓜果也散了一地。 安吉眼疾手快将人摁在地上挟制住,可她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不肯就范:“叶懋英!你就该死!你死的好啊!” 祁泓晟猛地站起身,瞪大了眼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又不可置信的指着地上妇人呵斥:“什么人敢在公主的灵堂闹事!你是不想活了吗?” 赤松绎则一把捞起地上的牌位,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上面几乎看不到的灰尘,又仔细查看有没有被磕坏,心疼的抱在怀中半晌没个动静。 谁料那妇人不仅没有收敛,甚至叫喊的声音更加大了几分:“我是谁?我就是被她害死的男人的妻子!我夫君跟着她去打仗!尸首都没有!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你以为你们给我们一些银钱就算是了解此事了?我呸!就是她这个狐狸精害死我丈夫,要不是她,根本不会有这祸事!都是她!她就该死!她该死!” 妇人疯了一样的大叫,被安吉死死摁在地上还是不罢休,咒骂的声音不绝于耳,祁泓晟实在是听不下去高声吩咐道:“来人!这妇人言行无状,冲撞公主灵堂,将这疯妇拖下去,杖责二十!” “是!” 随着祁泓晟的吩咐,几个侍卫冲了进来,一把拽起妇人的胳膊就要将人拖出去责打。 “慢着!” 一直没有动静的赤松绎在此时开口,安吉还以为君上是要直接杀了她,谁承想他竟然冷声道:“让人好生送她回去。” “赤松绎!”祁泓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过身来狠厉盯着男人怒吼道:“她咒骂叶懋英!这你也能忍?” 男人却只是小心翼翼的将怀中的牌位重新放在长案上,又蹲下身子捡起地上散落的果子,冷声道:“百姓是英儿到死都在保护的人,我不想她看着自己舍命救下的百姓受苦。” 男人说着,已经捡起几个被磕坏的果子,他将这些果子交给身边的林霄说道:“换一批新的来。” “是。” 赤松绎重新拿了酒,将新换的酒盏斟满,又重新点燃长明灯,安静的站在一旁继续盯着叶懋英的棺椁出神。 祁泓晟气的浑身发抖,指着赤松绎的鼻子破口大骂道:“原以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没想到竟然是个孬种!一个妇人都不敢处置!叶懋英跟了你真是委屈了她!” 赤松绎面对这些指责没有任何反应,如今的他就好似没了魂魄,活像一具行尸走肉,飘荡在这世间罢了。 “祁泓晟!你好大的胆子!”赤松洛风突然出现,看样子是好上许多,恶狠狠瞪着祁泓晟怒吼道:“谁给你的资格敢指着我们北寒君王!你是不要命了吗?想死的话大可直说,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祁泓晟得了训斥,这心头憋闷的火气是不减反增,转头死死盯着赤松洛风呵斥道:“你是叶懋英的妹妹,本皇子少不了要给你几分薄面,可你终究不是我天朝的公主,你这般对我大呼小叫又是什么道理?难不成你还真以为我怕了你啊!” “你!”赤松洛风说着就已经举起自己的小手,别说是祁泓晟这样的,就算是一个寻常的血族在赤松洛风面前也只有挨打的份,就这一掌就能让祁泓晟躺着出去。 “风儿!住手!” “哥哥?” 赤松绎出言阻止,祁泓晟这才算是躲过一劫。 “你嫂子还在,她不愿看到你们起争执。” 赤松洛风气的攥紧了小拳头,狠狠放下,布料被摩擦的声音半点不输习武之人,可见力气之大,不是祁泓晟能对抗的。 赤松洛风虽说忍下了拳头,可这心里的火气可是半点没见消散,咬着牙恶狠狠的威胁道:“趁着我现在还能忍住不打你!你最好消失!” 祁泓晟却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勇敢迎上女孩要吃人的眸子,没有分毫退缩。 安吉见状连忙上前,凑在祁泓晟耳边低声劝慰道:“殿下也知道我们血族的本事,若是公主真的动了杀心,是没人能拦住的,劝殿下还是先离开要紧。” 祁泓晟被安吉的话吓到,毕竟他在战场上可是亲眼见识过血族杀人的狠厉,还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就可以让至少三个人丧命,就他这样的,赤松洛风打十个不在话下。 他就算再生气,也不是个蠢的,也知道这个时候还是逃命要紧,别叶懋英没保住,自己的小命也给丢了可就不划算了。 男人故作镇定的扬了扬脑袋说道:“时候不早了,本殿就先回去休息,明日再来!” 他说罢就抬脚离开了喜堂,他这表面有多镇定,内心就有多恐慌。 祁泓晟走后,赤松绎关切询问道:“你怎么样?可有好些?” “我好多了,安吉给我拿来了一盏人血,吃过以后感觉舒服不少,现下已经不疼了。” 赤松绎松了一口气,愧疚道:“那就好,是我对不起你,叫你三番两次豁出性命救我。” 第173章 亲自动手! 面对哥哥的客气,赤松洛风摆了摆手,扬起小脑袋骄傲的说道:“谁叫我生来就是你的守护者,该是我出手的时候我可是半点不含糊呢!” 赤松绎没忍住抬手抚摸上女孩细软冰凉的青丝:“我们风儿最仗义了。” 赤松洛风笑着,可这笑容里却满是勉强。 她回过头来看向叶懋英的棺椁问道:“明日就要出发吗?” 男人收回手,颔首道:“嗯,明日一早出发。” 女孩看着嫂子的棺椁,眸底满是落寞:“也好,早日回到北寒,嫂子也能早日入土为安。” “我是想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自然是跟你回北寒了!” “北寒的事我是不再想,宗老们已经有了新的继位者人选,我也打算归隐山林,不再过问世事。” 赤松洛风一惊:“这是何意?你要走?” 赤松绎颔首道:“嗯。”他转首看向棺椁接着说道:“英儿走了,可她生前就是个行侠仗义的性子,见到什么不平都要插一脚,我想既然她已经没了再拿起剑保卫家国的机会,那我便替她去做,不为别的,就为着她能安心的走。” “那我跟你一起!”赤松洛风没有半点犹豫的说道:“你要走,我在北寒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跟你一起走,去浪迹天涯,去替嫂子看看这世间她还没来得及看到的美景!” 赤松绎有些犹豫,抿了抿唇说道:“你经过两次灵魂交换,还强行将自己的灵魂分成两瓣,虽然有人血供养,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北寒有一秘钥,可以修复你的灵魂,我想着送你过去,先把身子养好,再来寻我,可好?” 话音落,女孩呆呆的望着男人陷入沉思,她的第一反应是绎哥哥不想带着她,嫌她是个累赘,可转念一想,若是自己的身子养好了,才能在他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于他来说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也就勉强答应了下来。 “好吧,那你要答应我,要有书信往来,不可叫我找不到你!” 男人宠溺颔首:“自然。” 女孩转身出了喜堂说道:“那我去看看有什么要带走的,后院的两只孔雀我可舍不得,要带上。” 女孩看似欢愉的背影,赤松绎却从中看到一抹倔强的意味。 “安吉。” “奴婢在。” “你给风儿的人血是冯静微的吗?” “是,她还在郡主府里,皇妃的意思是给她个痛快。” 啪嗒—— 话音未落,长案处的福泽一把将自己手中的贡品摔在桌案上,还不等众人反应就跑了出去,赤松绎怕她身子不好再情绪激动会出什么意外,便吩咐安吉追上去保护她。 安吉一路追,眼睁睁看着她跑回了郡主府,接着跟上,只见她回到皇妃屋子里拿走了桌上的软鞭后又气冲冲的跑到隔壁院子,一脚踹开关押冯静微的房门,还不等她追进去,屋子里就响起冯静微凄惨中满是沙哑的惨叫。 啪—— 一旁守着的两个血族都呆滞在原地,对视一眼后不可置信的望着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的冯静微。 安吉站在门口瞧着,榻上被束缚住双臂的冯静微奋力的挣扎,求饶声不绝于耳,福泽手上的力道倒是更大了些,嘴里还不停的说着什么。 “都是你!你这个毒妇!还给你一个痛快?想得美!今日我就打死你!让你去地下给小姐赔罪!” 冯静微一边扭动着早就瘦骨嶙峋的身子,一边不明所以的问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我……” 啪—— “还在装傻?!要不是你当初将小姐赶走,她也不会遇到北寒君主,也不会被牵扯到这祸事中来,更不会没了性命!都是你!都是你做的!我打死你!打死你!” 女孩咬着牙,愤愤不平的说着,手上的动作则是半点没有放松,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大喊,一次次的鞭子抽打在冯静微身上,每一处都不放过,甚至连她的脸上都是鞭子抽打的血迹。 手腕处的刀伤也被鞭子重新掀开,血液喷涌而出,只是这颜色颇有些深,疼的冯静微哭喊也没了力气,直到脑袋一歪,没了动静。 福泽还是不肯罢休,着了魔似的抽打,血迹被鞭子甩在房间里每一处角落,这可就让周遭的几个血族都蠢蠢欲动,天生的血性叫她们险些没忍住,还好是安吉即使出现,将两人带离,这才没酿成大祸。 两位血族侍女离开之后,福泽仍旧不知疲倦的抽打着早就昏死过去的冯静微,因着叶懋英之前的吩咐,每日都会给冯静微吃上一粒赤松绎亲自炼制的药丸,可保证冯静微不会死亡。 福泽知道,她没有死,不过是晕过去而已,因此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安吉一开始不打算插手,可瞧着后来福泽愈来愈魔怔,就好似杀红了眼,若是再不拦着,只怕是她过度动怒会伤及自身,这才上前阻拦。 “福泽!别打了,她已经死了。” 啪—— “没有!她还没死!” 啪—— “可你这样打她,她也没感觉,岂不是要累着自己?” 福泽抬起的手猛地停在半空,回首怔怔的看向安吉,安吉被吓了一跳,她的瞳仁都在颤抖,情绪激动到极点。 “你说的对!她若是没感觉,我岂不是白打了?” 安吉长舒一口气:“对嘛,你想杀她,多的是办法,何必累着自己呢?” 福泽没说话,抬脚冲到院子里,冲着还在洒扫的几个侍女喊道:“去给我打盆水来!” “是。” 几个侍女忙放下手中活计去打水,安吉当即明白她的意思,她这是要将人泼醒,再接着打,连忙上前劝慰道:“皇妃去世,你很难过,这些我都知道,可你这般打她也是无用,皇妃也醒不过来的!” 福泽猛地转首死死盯着安吉,眼眶中蓄积的泪水喷涌而出,咬着牙,用满是血液的鞭子指着冯静微狠狠说道:“小姐死了!都是她害的!从前我胆小怕事,没能护住小姐,是我的错!可凭什么?凭什么小姐死了,她却能活着?她该死!” 第174章 红?白! 话语间,侍女已经端着刚打上来的水回来,安吉一把夺过水盆就往里冲,二话不说直接泼在冯静微脸上,妇人猛地惊醒,被水狠狠呛到,猛烈的咳嗽起来。 福泽随手将空荡荡的水盆扔在地上,作势就要举起手中短鞭接着打,安吉又再次劝说:“可皇妃生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你若是因着打她再伤到自己,皇妃在天上也会伤心的!” 啪—— “小姐那里我会亲自下去与她说,我会跪在她面前忏悔,但今日,谁也别拦我!我就是要打死她!” 福泽这话彻底让安吉呆滞,她难道是想殉主? 这可是吓坏了安吉,也顾不得什么,一步上前,抬手在她后颈处狠狠敲下去,福泽只觉得头痛欲裂,身子软了下去,被安吉稳稳接住。 她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出了这满是恶臭的房间。 门口的两名血族侍女见状上前问道:“这里面的人怎么办?” 安吉垂眸看了眼怀中的福泽,冷声道:“皇妃的意思,给个痛快,你们看着办吧。” “明白了。” 安吉走后,两名侍女看着床榻上满身是水还在挣扎的冯静微,相视一笑,看来今日是最后一次食荤腥的时候了。 两人直接将冯静微吸了个干净,还觉得不够,还要叫上自己的血族朋友们一起来享受,直把冯静微折磨的昏死过去三次,直到她的心跳最终停留在此刻,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还顺带着肚子里的胎儿也一起殒命。 当她的尸体被焚烧前已经完全看不出还是个人,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有深深的牙印,双颊瘦的已然脱相,身上更是皮包骨,浑身上下没有一块还干净的衣衫,也就勉强能蔽体罢了。 安吉将福泽带回赤松府,还让人看着她,免得她再一个激动自刎跟着她家小姐一道去了,只怕是叶懋英就算在天上也不能心安。 次日一早,赤松府门口又是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这次大家前来是目的则是为郡主送行。 今日的赤松绎一身大红金线穷奇喜服,头戴金玉发冠,再配上他这原本就比寻常男子好看精致的五官,一双美若星辰的眸子,简直是将面如冠玉,丰神俊朗八个字贯彻到底,美的不可方物,所到之处无不引起一众女子侧目惊呼。 为了掩人耳目,他还是用脂粉将裸露的皮肤遮盖,免得金光闪闪的吓到人类。 只是他这大红喜服原本搭配的红宝石腰带被白布替代,赤松府上下所有侍女及侍卫也全部在腰间系上红白两根腰带,远远看上去还真是及诡谲又凄美。 天朝的百姓们还从没见过这阵仗,与死人成婚本不是什么新鲜事,可如此声势浩大,就连此次的聘礼与陪嫁都不是寻常人能想象的,生是将整个天朝京城的街道占得满满的,前来瞧热闹的百姓们也只能委屈的站在街道两侧。 赤松绎换好婚服之后就准备前往喜堂,却在跨出房门的瞬间被一个巨大的力量掐住了脖子,紧接着便是直接将他摁在墙壁之上。 “君上!” 林霄作势就要冲上来,却被赤松绎抬手拦下,示意他别冲动。 男人微抬眸,面前的这张脸颇有些熟悉。 与叶懋英一般细长的眉眼,小巧而精致的鼻梁,薄唇红润无暇,只是这眼神中的杀意无法遮盖。 “濯嘉平?” 赤松绎看似淡然,实际上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赤松绎!!!”濯嘉平死咬银牙,眼神中的恨意喷涌而出,掐着赤松绎的手青筋暴起,若不是赤松绎不需要呼吸,只怕现在已经没了性命。 “我们分开时你说过什么?你说你会照顾好她!还叫我不要插手!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她死了!她因为你死了!你竟然还能这般淡然?” 赤松绎没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对方几近嘶吼的五官。 濯嘉平手上的力道又加重几分,赤松绎喉间的肌肤开始细碎的龟裂,赤松绎微蹙眉紧咬银牙忍耐着痛苦,却仍旧没有半点要反抗的意思。 “你为何要与我争夺她?你明知道她体内的狐人血脉可以通过我们九尾的力量压制,我可以让她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你把她从我身边抢走!难道就是为了让她死吗?” 赤松绎仍旧没反驳什么,只是表情中的痛苦又增添几分,喉间的碎裂也逐渐扩大。 “你根本就不爱她!!!” 濯嘉平仅用一只手就将赤松绎举起至空中,后又重重摔在地上,使得赤松绎后背以及双臂都开始碎裂,但好在眨眼间便可以复原,不过是痛苦一些罢了。 赤松绎全程没有分毫反抗,他也知道是他的自私害了她,可他偏偏又是北寒之主,没人干动他分毫,他的苦闷一直憋在心里,如今挨了一顿打到还释然不少,至少心里舒服了许多。 濯嘉平还嫌不够,一个闪身来到赤松绎身边,举起拳头狠狠锤在赤松绎脸上,一道裂口顺着他的脸颊直直延伸至下颚,巨大的力量使得赤松绎脑后的地砖都陷入地下,看得出濯嘉平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一旁的林霄终于是看不下去,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濯嘉平拉开。 赤松洛风也听到动静赶来,却只看到哥哥被打倒在地,脸上的伤痕在快速愈合,可他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就这样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脸上竟浮上一抹释怀的笑意。 “绎哥哥!你没事吧?”女孩来到赤松绎身边,伸手想要将人扶起,而一旁已经被拉开的濯嘉平还在叫嚣:“赤松绎!你不得好死!!” 赤松绎起身后,赤松洛风没忍住抬手指着濯嘉平怒吼道:“你想死吗?敢对我哥哥动手!你是真打量着我不敢杀你吗?” 赤松洛风说着就要冲上前去,却被眼疾手快的赤松绎抬手拦下。 女孩不可思议回首看向哥哥,而赤松绎却只是淡然的说道:“公子生气是应该的,若我的死可以换回她一条性命,那你今日便打死我,我也不会有一句怨言。” 第175章 死?想得美! “哥哥?!” 赤松洛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从前不可一世,不容任何人忤逆的哥哥竟然也会说出这种话来?他究竟是怎么了? 谁料,方才还叫嚣着要杀了赤松绎的濯嘉平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反倒冷静下来,一把推开林霄钳制自己的手,死咬银牙,恶狠狠盯着赤松绎说道:“我才不要你死!不仅我不会杀了你,我还要保护你!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不敢杀你!我要你亲眼看着她下葬!我要你这辈子都感受她因你而死!我要你一辈子都活在痛苦和悔恨之中!” 濯嘉平因过度气愤而涨红的瞳眸就像是一道刺眼的光斑,狠狠摄入赤松绎瞳仁之中,穿过他自以为是的外壳,深深扎进他心底的裂痕,给了他比死亡还痛苦的鞭笞。 “君上。” 院子里的温度降至冰点,廖观的出现就像是一道暖阳,救赎了赤松绎一心求死的苦痛。 赤松洛风见着廖观出现,八成是出殡的时间已经到了,侧目问道:“何事?” “回公主,时辰到了。” 赤松洛风没猜错,转身拉起哥哥的手就往外走,她只想马上离开这里,谁知道这个濯嘉平之后还会不会再动手? 赤松绎往前走,廖观就跟在他身后为他整理褶皱的衣衫。 由于方才挨打,这喜服上的金线都断了几根,也沾染上不少灰土,因此他提出:“君上,您这衣裳脏了一块,要不先擦拭一下再出去吧?” 赤松洛风这才意识到,喜服上蒙了灰是不吉利的,连忙停下来说道:“他说的对,你这灰头土脸的不好见客,不如就先收拾一下,其他事交给我。” 赤松绎没说话,而是乖乖的跟着廖观去整理衣衫,毕竟他也不希望与叶懋英的婚礼上自己却身着脏污。 赤松洛风来到喜堂招待宾客,虽说是喜事,可整个赤松府未闻一句欢笑之声,反倒是叶家几个姐妹的抽泣声显得格外刺耳。 虽说叶懋竹尽力忍耐,可架不住姐姐的棺椁就在眼前,她这是想压制都抑制不住,哭的双眼肿成了核桃,她小娘在一旁也劝不住。 叶天骐倒是淡定的,作为郡主的生父,不少官员都会向他表示哀悼,而他也微颔首表示接受。 赤松洛风在一旁瞧着,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瞪着叶天骐小声嘀咕道:“她活着的时候没见你做个人事,如今他死了,你倒是出现了,好像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女儿是为国而死的!倒是显着你了!我呸~” 叶天骐虽说全程守在棺材旁,可这视线却心虚的不敢看向赤松府的任何一个人,毕竟他也知道自己的女儿还没出阁,却不肯回家,就算现在死了也还是死在外面,他这个父亲不称职。 前院里,几个贵妇人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 “你们说这叶家究竟是犯了什么太岁?一年之内死了三个,今年光是来叶家就不下三五回了。” “说是呢,从前也没见他家有什么问题,就是从去年开始的。” “说来也是奇怪,你们还记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是从他家二姑娘与那北寒君主定亲之后开始的,我听说啊,这辽安郡主的生母生前是个浪荡的,也不知给叶大人施了什么咒法,这才娶她入门。” “你的意思是这郡主身上不干净?招惹了不该招惹的?” “谁知道呢?我还听说昨日有几个妇人在这里闹事,还将灵堂给掀了呢,说是因着郡主带来的祸事才有了这场大战,死了不少士兵,连尸体都没有,听着就吓人!” “你可别说了,我这汗毛都竖起来了!怪瘆得慌……” “你们嚼什么舌根呢?!” 正当几人说的起劲时,突然一个稚嫩的女孩的声音响起,将几人吓得不轻。 她们转首看过来,发现是一个身高还不过她们眉间的小女孩,生的倒是灵动可爱,只是这眼神看上去像是要吃人的样子。 “你是谁?怎么偷听别人讲话?你家大人呢?” 赤松洛风下巴扬起,掐着腰狠声道:“管我是谁!你们在此议论已死之人,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那妇人根本没被唬住,甚至还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不屑:“我们议论谁与你有何干?倒是你,小小年纪一点规矩都不懂!你父母没教你不可偷听别人讲话吗?难不成是小门户出身,没这些规矩?” 话音落,几个妇人凑在一起笑了起来,就好似今日真的是一桩喜事,叫她们来凑热闹的一般。 赤松洛风气的牙痒痒,只想现在就赏她们个大嘴巴。 “殿下,君上到了。” 白语芙突然出现,当着几人的面喊她殿下,这就让几个妇人的笑声戛然而止,纷纷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气鼓鼓的小女孩。 “你们最好心存感激!今日是我哥哥大喜的日子,不宜见血光,不然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的忌日!” 小女孩扔下这样一句话便甩袖而去,还不忘吩咐白语芙:“把她们赶出去!我赤松府不留嘴巴不干净的人!”只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白语芙得了令,面无表情的抬手指着门口方向说道:“几位,请吧。” 几个妇人一时间没转过弯来,还是其中一个胆子大的问道:“敢问妈妈,这位是什么来头?” 白语芙连一个眼神也没有赏赐给她们,只是淡然道:“这位是我们北寒的三公主赤松洛风,我们这位公主的脾气可不是一般的大,今日是几位命大,看在辽安郡主不喜血腥的份上,才放你们一马,不然只怕是不能囫囵个的出去了。” 一听这话,几个妇人不乐意了,当即叫嚣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北寒的公主。” “呵!北寒的公主管天管地,还管到我们天朝官员的家眷身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北寒才是天下之主呢!一个小小的公主,脾气大得很嘞!” 白语芙可不惯着她们,微抬眸,冷冽视线落在几位妇人身上,看的她们打出一个冷战来:“你们想试试吗?” 第176章 滚出天朝! 虽说面前这妈妈看上去也不过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已,但她的眼神可真是吓人得很,杀意腾升,就好似随时都可以扭断她们的脖子。 几人吓得不敢多言什么,赶紧灰溜溜的出了赤松府。 可就算是人已经离开,站在门外还在嘀咕几句:“有什么好得意的?战败方还好意思理直气壮的!真不知这北寒都是些什么腌臜货!” “哎呀,少说几句吧……” 一听这话,那妇人不乐意了,转头冲着另一个妇人说道:“方才怎么不见你劝?一听人家是公主你就认怂了?难怪你家夫君娶了一房又一房,就你这点鼠胆,拿什么跟她们斗?早些回去歇着吧!省的出来丢人现眼!” 那妇人说罢转身离去,满身的愤恨不平,也是不见半点方才在白语芙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 今日,叶懋英的棺椁也被盖上红绸,红绸上不仅用金线掺了银线绣制的凤凰栩栩如生,更有不少名贵珠宝镶嵌其中,在日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当真美不胜收。 而带着精致绣纹的红绸下还坠着一排红色的毛球,别人或许看不住什么,可濯嘉平一眼便看出这个狐狸的皮毛,暗中又咬紧了牙关,恶狠狠瞪着赤松绎。 就在一切准备就绪之时,天朝皇帝的谕旨终于抵达,这次是皇帝身边的武庚亲自来宣旨。 “北寒国君,这旨意是给郡主的。” 赤松绎面上冷冷的颔首:“嗯。” 紧接着,武庚打开谕旨,在场所有人包括叶天骐在内全部下跪接旨,只有赤松绎等人还有赤松府的下人们还站的笔直,毕竟这可不是他们北寒皇帝的旨意,他们没有必要下跪接旨。 武庚见状,一本正经的开始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辽安郡主,巾帼须眉,骁勇善战,风姿绰约,秀外慧中,实乃女子之典范。国之一战,英勇献身,功在千秋,乃为天朝上下之表率。今朝赐以辽安公主,北方六座城池为封地,牌位入华安祠世代供奉,钦此!” “谢陛下!” 众人叩谢天恩,赤松绎代叶懋英接旨,只不过这挺直的腰杆怎么都不像是接旨的样子,甚至连一个颔首的礼都看不到。 武庚宣读过圣旨,又冲着赤松绎躬身行礼道:“陛下让奴才告知君上,公主的府邸会一直保留,只要您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 “多谢。” 如今的赤松绎真是惜字如金,一个字也不愿多说。 武庚也知道,他的妻子离世,他伤心难过也是正常的,因此也就没多说什么,带着自己的人离开赤松府。 只是这看热闹的队伍里倒是有几个官员小声议论起来:“陛下竟然册封她为公主?!也真是奇闻。” “说是呢,别的不说,就说这牌位竟然也入了华安祠,这华安祠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只有皇室才能入的地方,就连嫁出去的公主都没有殊荣,竟然给了她?!” “陛下看重辽安,这天下都知道,今日还用这样的方式,看来这郡主当真有几分本事!” 武庚走后,婚礼才算是正式开始,只不过与以往的婚礼不同的是,赤松府没有丝竹之声,也没有任何乐声,寂静的叫在场的人都不寒而栗。 赤松绎之所以没有安排乐声是因着叶懋英不喜吵闹,旁人多说几句她都嫌聒噪,今日她大喜,可她却不能亲自安排,赤松绎也就只能揣度她的意思操办。 棺材被四名血族侍卫抬起,赤松绎捧着她的牌位在前方引路,一众血族侍女以及侍卫都跟在队伍后面。 出殡所用的白帆被换成红绸,漫天飞舞的纸钱也被换成真的铜板,讽刺的是地上的铜板没有一个百姓上前去捡,看来都是嫌死人晦气,不愿靠近,都躲得远远地,甚至带小孩的妇人在看到棺材的一刻还要将孩子的眼睛捂住,生怕他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这些赤松绎都不放在心上,只一心守好怀中的牌位就是了。 啪—— “祸国妖女!滚出天朝!” 不知从什么方向扔过来一个烂菜叶子,不偏不倚落在叶懋英棺椁之上,接下来便是许多百姓纷纷拿出手中的东西,不论是鸡蛋,还是菜叶,更有甚者臭鱼烂虾都往棺材上扔,什么石子树叶更是数不胜数。 一眨眼的功夫,方才还金光闪闪的红绸已经被摧毁的不成样子。 可即便如此,皇帝赐下的侍卫还是将这些激动的百姓拦下,没叫他们冲上来砸了棺材也算是好的。 林霄等人见状连忙上前阻止,赤松洛风更是口出狂言:“你们这群刁民!若不是我嫂子舍身相护,哪有你们今日这般放肆!都想死吗?啊?” 赤松绎倒是没什么过激的反应,下意识用自己宽大的袖管将怀中的牌位护住,再转身将棺椁上的菜叶子拿下来,全程没有动怒,更没有想过要动手。 可刚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福泽可看不得这些,她好不容易挣脱了几个血族侍女的阻拦,疯了一样冲上前去,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竟徒手扒开了簇拥在一起的人群,要冲上去保护小姐的棺材。 林霄看到人群中的异动,还以为是有人要闹事,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拦住了福泽,却在看到福泽的脸时有一刹那的震惊:“福泽?你怎么跑出来了?” 福泽瘦到没有一丝肉支撑的小脸上满是清晰可辨的泪痕,她抽泣着想要挣脱林霄的阻拦:“放开!我要见我家小姐最后一面!” 林霄原想着她这样只怕是要坏事,可看着她哭的伤心,也实在是于心不忍,便松了松手,福泽一下子就冲了上去,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小姐冰冷的棺材大喊道:“你们都疯了吗?她是辽安郡主啊!你们不是都仰仗着她吗?从前她皮甲上阵,带天朝将士赢了大大小小不下数十场战争,亲自为受伤的士兵疗伤,她的药铺从来都不收穷苦人的钱!她一生都在为了你们这些百姓而奔波!如今她已经死了!就着一次你们都不肯放过她吗?她为了你们而死!她是为了保护你们才死的!你们如此,将来到了底下见到她,还有什么脸面面对她啊!” 第177章 换我保护你 随着福泽的叫喊声,扔来的菜叶子也逐渐少了下来,直到停止。 林霄见状转过身怔怔的看着她,赤松洛风也放下举起的弓弩,赤松绎也抬眸看向她。 福泽见众人停下手中动作,连忙转身,一边哭一边将棺材上的这些臭鱼烂虾扔在地上,嘴里还嘟囔着:“一群杂种!我们小姐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小姐!谁也不许欺负她!” 林霄等人也跟着一起上前帮着福泽一起,而林霄却听到福泽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小姐,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她说完便趴在棺椁上哭了起来,声音沙哑却深深刺入在场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 “她说的对!我在战场上差点死掉!就是郡主亲自给我疗伤!” 就在此时,不知人群中的谁喊了一声,接下来便是更多人跟着应和:“对!我儿子病的快死了,就是在郡主的药堂里抓药,还分文不取!要不是郡主!我儿子早就死了!” “我弟弟断了腿,没有地方要他,是郡主收留了他,还给了我家一笔银钱,不至于饿死了我们!郡主是好人!” …… 围观的百姓们七嘴八舌的说着,福泽充耳不闻,一个劲用自己的衣袖擦拭着棺椁上的蛋液和鱼鳞,遇到被石子刮花的地方还要心疼上好一阵子,眼眶中的泪水让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但还是努力的想要将这刺眼的划痕填平。 只可惜,这划痕就像她心底的创伤一样,永远也无法治愈,就这般变得沟壑,面目可憎。 赤松绎看着面前被石子划破的漆面心疼不已,可这些人是叶懋英最爱的百姓,他不能对这些人动手,只怕伤了她的心,也就咬咬牙忍了下来。 队伍继续往前走,直到消失在城门处,城中的百姓才陆续散去,祁泓晟与祁嘉澜他们也在门口停滞不前,算是作为娘家人送嫁,又碍着皇室的身份不得出城,只好停在此处。 看着队伍逐渐远去,祁泓晟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对身边的六妹妹说道:“福泽怎么也跟着走了?” 祁嘉澜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叫身边的侍女将人带回来。 福泽一路小跑回来,冲着祁嘉澜微蹲行礼道:“公主殿下。” 福泽的语速很快,面上略显焦急,一眼便看出她是着急回去追小姐的队伍。 祁嘉澜却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家小姐临走之前说过,要你到公主府去。” 话音落,福泽震惊抬眸,这是她第一次大胆迎上公主的眼眸,实乃逾矩,但她已经顾不得了。 祁嘉澜见她没说话,接着道:“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北寒的情况想必你也是知道的,若是你家小姐还活着,你跟着去自然无可厚非,但现在她已经走了,你再去怕是不妥,留在京城吧。” 福泽回首望向队伍最后的红色,再回首眸中的泪花已然无法控制。 祁嘉澜见状接着劝说道:“正好我身边也没个贴心的,既然是你家小姐的意思,不如就顺了她的意,留下来帮我料理宅中之事,今后你便是公主府一等掌事,想来你能将郡主府打理妥当,我这里定也是难不倒你的,你说呢?” 福泽没说话,而是转身看着小姐棺材离去的方向跪了下来,一个响头深深磕在地上,久久无法起身,也算是一个道别吧。 小姐对她的好,她一直谨记在心,可惜的是还没来得及报答,她便撒手人寰,这伤痕便只能永远铭记在心。 赤松绎带领的队伍逐渐朝着北边走去,就在人类都看不见的位置上停了下来。 林霄迁来一辆极宽敞的马车,随后又将叶懋英的棺椁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方透明的冰棺,而里面躺着的正是叶懋英。 几人合力将冰棺抬出后放置在马车之中,赤松洛风满眼不舍:“真的要走吗?” 抱着牌位的赤松绎颔首:“嗯,传说狐人居住在极南之地,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尽力一试。” 赤松洛风也不好劝说什么,毕竟他已经决定是事,谁也无法改变:“好,那我在北寒等着你回来!” “好!” 就这样,赤松绎在众多血族的注视下架着马车朝着南边而去,安吉与林霄站在原地久久不语,他们的主子弃他们而去了,他们顿时就没了主心骨,魂不守舍的样子着实叫人心疼。 “放心吧!”赤松洛风忍不住说道:“哥哥一定会带着嫂子回来的!” 有赤松洛风这句话,两人也算是没那么难过,心中再次腾升出一分期盼,跟着送嫁的队伍朝着北边走去。 一北一南两支队伍在濯嘉平的眼中分道扬镳,他站在原地望着那孤零零的马车逐渐远去,而他却不能追上,因着他这次是偷偷离开狐族,而他离开的时间已经够久,若是再晚就怕是要被发现,还是要尽早回去的好。 “赤松绎!我姑且就再相信你一次!若这次她不能活着回来,你知道后果!” 濯嘉平扔下这样一句话便消失在天朝,返回南麓是他现在唯一要做的。 战争停止后,天朝也百废待兴,皇帝每日都忙得脚不沾地,周遭几个小国因着此次出兵的缘故,也折损不少将士,国力大减,因此纷纷投靠天朝,希望能得到丝毫庇佑,皇帝也接受了这样的投奔,以此天朝的版图也扩大不少。 祁泓晟先是萎靡了一阵子,后来好不容易打起精神,又一头扎进了军营当中,不仅要将军队控制好,还要兼顾着朝中立太子的事宜,每日也是忙得没时间想叶懋英的事。 叶家也按照叶懋英的想法离开京城,叶天骐在祁泓晟的劝说下主动辞官,带着孩子们举家迁徙,叶懋芝虽说心有不甘,她还想着能嫁给王爷,今后也能搏一搏皇后的位置,只可惜,她的人生早就在她姐姐死亡前夕便已定下,终究没有自己的选择。 叶懋英的各色生意仍旧由福泽打理,她每日也是忙的没时间估计公主府中的事物,这也就引起了诸多侍女的不满。 第178章 自讨没趣 公主府。 这天,祁嘉澜用过早膳正坐在院子里赏雪,身边暖茶泛起层层薄雾,手中的暖炉也有些烫手,不过好在新做的暖炉套子还算中用。 “殿下,厨房新做的糕点,说是福大人特意吩咐的,您可尝尝看。” 一个小宫女将一盘还在冒着热气的果子放在祁嘉澜身边的圆桌上,公主转首看过来,粉红色的果子上点缀着一层薄薄的糖霜,看上去宛若落雪一般颇有些意境。 她伸手拿起一块果子送入口中仔细品尝,一旁的小宫女好像有什么要说的,支支吾吾的半晌没说出口。 祁嘉澜颔首道:“嗯,不错,给驸马也送去一份吧。” “是。” 宫女应声后并未离开,而是站在原地扣动着手背上被冻红的肌肤,咬着唇半晌没个动静。 祁嘉澜看出她的踌躇,放下手中糕点又端起茶盏轻抿道:“有什么话就说。” 小宫女这才支支吾吾的说道:“回殿下,近日来府中不少宫人都被福大人罚了。” 祁嘉澜放下茶盏的动作一顿,但也没说什么,任由她接着说下去。 见着公主没反应,宫女这才大着胆子继续说下去:“不少人对此有些怨言,都说福大人滥用职权,以……以大欺小,还成日见不着人影,府中的人都说她身在曹营心在汉,不是真心效忠殿下的,奴婢这才大着胆子来问上一句,这福大人本不是宫中的人,更不是一直跟在您身边的,您给她这么大的权利,是否不妥?” 祁嘉澜听着,眸底闪过一抹怒气,但也没叫人察觉,只是淡然问道:“你们想如何?” 公主都这样说了,宫人自然认为是公主赞同他们的意思,也就接着说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奴婢们想问问殿下您的意思,她如此下去,若是传到外人耳中,难免要说您御下不严,这府中乌烟瘴气的,有损您的名声。” 这话说的漂亮,看似是为着公主的清誉着想,实际上则是在告福泽的黑状,将她们自己的错处都掩盖了过去。 只是公主是什么人?福泽的所作所为皆在她的眼中,她之所以从来没有插手正是因着相信福泽的为人,自然也就是相信英姐姐的为人。 “那我且问你,她每日往外跑,可有耽误了府中半点事务?” 那宫人一愣,但面对公主也只好实话实说:“没……没有……” “她罚你们,可是没有由头,随意泄愤?” “也……也不是……” 话音落,祁嘉澜暗自松了一口气,语气中冷意增添几分说道:“那你们可是不服她的管制啊?” “福大人是公主您亲自提拔的公主府掌事,奴婢们不敢不服!” 祁嘉澜幽冷视线落在宫女身上,吓得宫女连忙低垂下眼眸:“我看你们也没什么不服的!” 噗通—— “奴婢失言,请公主恕罪!” 宫女慌张跪地讨饶,祁嘉澜怒从心起,看着地上颤抖不止的女孩冷冷威胁:“告诉府内上下,福泽乃是本殿亲自请来的,也是辽安公主身边的旧人,谁若是敢对她不敬,欺上瞒下,便是对本殿不敬!若还想在这公主府里讨生活,就乖乖做事,别惹的福掌事气恼,若她一气之下把你们赶出去,本殿也规劝不得!明白吗?” “是!奴婢明白!” 祁嘉澜抬手一摆说道:“明白了还不下去干活?!” “是,是……” 小宫女连忙起身,冲着祁嘉澜浅浅一礼后退了下去。 经过今日的敲打,底下的人多半也是安分了不少,这也让福泽有些不解,夜里伺候祁嘉澜梳洗时还在沉思这怪事。 祁嘉澜看出她破有心事,净手后拿起一旁的棉巾擦拭手上的水珠,看似随意的问道:“你今日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 此话一出可是引得几个端着水盆的宫人更是将头低垂下去,纷纷在心中暗道难道是她们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引得福掌事不悦了? 福泽猛地回过神来,反应过来的她连忙说道:“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发觉一件怪事,有些想不明白。” 祁嘉澜听闻便明白其中含义,放下手中棉巾冷声吩咐道:“都退下吧。” “是。” 一众宫人战战兢兢的退下,祁嘉澜这才问出:“是不是今日府中的人都对你敬而远之啊?” 福泽一惊:“殿下如何得知?” 祁嘉澜垂眸整理褶皱的衣袖,淡然道:“五日前有一个宫人来向我告你的黑状,说你以大欺小,动辄打骂,还成日往外面跑。” 福泽一听这话便气不打一处来,噘着嘴不悦道:“奴婢是个什么性子,殿下最清楚不过,还会信这些吗?” 祁嘉澜浅浅一笑,抬手抓住福泽的手腕将人引到自己榻上,与她一起坐在榻边:“我自然不信这些,你是英姐姐身边的人,我就算不信谁也不能不信你的。” 福泽受宠若惊,不可思议抬眸看向公主真诚的眼神,一时间不知该说点什么。 祁嘉澜见状接着道:“我知道你每日出府是为着英姐姐的那些产业,她走了,可这些产业还在运作,不能没有人打理,我已经吩咐下去,你随时都可以自由出入,若是谁违反宫规,你大可以处置,不必经过我的同意。” “殿下……” 祁嘉澜握住福泽的手轻拍,眸底满是遗憾与心疼:“你是英姐姐最信任的人,眼下这京城之中也只有你身上还有她的影子,我当日听闻你亲手打死一个从前陷害英姐姐的妇人,我就知道,你不像表面上看着这般柔弱,骨子里颇有一番傲气,英姐姐没有看错人,我也不会看错。” 这话说的福泽一阵面红耳赤,她也不知是怎么了?从前她总是唯唯诺诺的躲在小姐身后,可自打那日打死冯静微之后就像是开了窍,谁忤逆她,她都要呵斥一番,气不过的还会仗责,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真的像他们说的那般有些疯魔。 第179章 出卖 因着她的脾气暴躁的缘故,所有人都看不惯她嚣张跋扈的样子,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其实她也不想如此,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罢了。 她一度以为自己真的疯魔了,无药可医,可走不出来。 可就在今日,公主的一番话点醒了她,原来她不是疯魔,只是不想让小姐彻底消失罢了,她用自己的肉身将小姐最后一丝性格封印在自己心底,只是她还没学到精髓,只知道一味的动用手中的权势,却不知恩威并施,才能彻底收服底下的人。 祁嘉澜见她低垂着头,好似无颜面对自己似的,故而接着说道:“行了,别想那么多了,还有件事我一直想同你商议,可你每日都忙得脚不沾地,也就拖到了今日。” 福泽连忙抬眸看向公主问道:“殿下想说什么?” 祁嘉澜轻拍着福泽的手背,一脸宠溺道:“自然是你的终身大事啦!” 福泽一听这话,又是一阵面红耳赤:“奴……奴婢还没想过这些呢……” “我知道你还不想嫁人,只是你家小姐之前可是对我百般叮嘱,说是一定要为你寻一个你喜欢的,且还要品貌兼优之人,对你一心一意的才好,我想着宫里的那些侍卫肯定是不成的,每日打打杀杀的不说,这性命也保不住,万一叫你独守空闺可就不好了,所以我想在城中的富家公子中为你则个良胥,你看如何?” 福泽一听这话连忙摆手拒绝道:“这怎么行?奴婢身份低微,怎能配得上贵胄公子?不成不成!” 祁嘉澜见着福泽的反应就知道,她身为奴仆的思想已经刻进骨子里,她打心眼里就觉得自己永远不可能向上走。 “你以为你家小姐为何要安排你到我这里来?” 福泽不解摇头,祁嘉澜接着道:“正是因着她想让你在这里有个名头,再以公主府掌事的身份出嫁,你要知道,就算是寻常大户人家的主母也不过只是个贵妇人罢了,可我公主府的人可不一样,身份就在这摆着,谁也不敢看轻了你去,你从公主府出嫁,才是你家小姐最放心的。” 经过祁嘉澜苦口婆心的劝说,福泽这才勉强应了,只不过她还不想那么早嫁人,祁嘉澜也表示理解,并且承诺在她有想法的时候再寻觅,不着急。 与此同时,皇宫。 太后这榻前又围着一群御医,愁眉苦脸的模样叫人看到还以为太后命不久矣了呢。 皇后站在一旁焦急的瞧着,太后病容消瘦了不少,近日来更是吃的也少,皇后明知太后这般还不敢告知,生怕耽误了朝中大事。 等御医逐个把完脉,皇后这才将人引到外面问话:“太后这身子究竟怎么样了?” 其中一个御医回禀道:“回娘娘,太后这是心内郁结所致,再加上近日来积雪天气,导致体内寒气加重,连带着近几日的胃口也不好,吃不进什么东西,这才凤体违和。” “可有良药?” “这……”御医支支吾吾的不肯说,皇后有些着急的问道:“究竟有还是没有?说啊!” “回娘娘,这体寒与脾胃不和臣等可以用药物调理,但太后最要紧的是心情,心情是最重要的,若是无法调整,就算有再多的良药也是无用啊!” 皇后沉思片刻,摆了摆手说道:“去准备吧。” “是。” 几个御医连忙行礼后退了下去,皇后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又叫来太后宫中的下人询问:“你们近日可有在太后面前说过什么吗?” 噗通—— 一屋子宫女纷纷跪地,却没有一个人敢承认自己的多嘴。 因着她们在宫中侍奉多年,对皇后也有些了解,她只是看上去人畜无害罢了,可能在后位上坐这么久的定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她们也不敢轻易招惹,尤其是如今太后病体违和,她们更是有脱不开的干系,说皇后不生气那是假的,也就不敢说话。 皇后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声道:“不说是吧?好!那本宫可就要查了!若是叫本宫知道你们其中一个说了什么,其他人还明知包庇,就修怪本宫不客气!” “娘娘恕罪!”皇后的话还是有一定的威慑作用,其中一个小宫女颤抖的请罪。 皇后疾言厉色道:“你说了什么?” “不是奴婢,奴婢什么都没说,是……是……” 皇后蹙眉不解:“是谁?” “是……是太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何明。” 话音落,名为何明的小宫女连忙请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娘娘恕罪!” 皇后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小宫女为何保自己,连同伴都可以毫不犹豫的出卖。 皇后厉声道:“你都说了什么?” “奴婢……奴婢也没说什么,就是前几日太后问起,说前方的战事已经平息,可……可就是不见郡主入宫请安,奴婢也是一时没控制住,就说了郡主死了,已经与……与北寒君主回到北寒成婚……” 皇后瞳仁中浮上一抹怒火,她之前就是担忧太后的身子,一直没与太后说明,还再三叮嘱过下面的人把嘴巴闭紧了,谁承想却因着她漏了馅。 皇后越想越气,但还是尽力维持平静的状态,抬手指着方才告发的宫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惊喜万分,以为皇后要奖赏她,连忙回答:“回娘娘,奴婢广菁,是太后身边的一等宫人。” 皇后疑惑蹙眉:“一等宫人?” “是。” 广菁嘴角止不住的笑意,想着何明走了,她便可以替代她的位置,成为太后身边最得脸的宫人。 “传令下去,宫女何明忤逆凤意,广菁背信弃义,拖下去,仗责二十,赶出宫去,永不复用!” “是!” 此话一出,广菁脸上的笑意霎时间停滞在脸上,她怎么也想不到皇后竟然将她也一并赶出去,还要仗责?这是什么道理? 正当她还在纳闷,两个大力内侍已经拽着她的胳膊要将她拖出去,吓得她慌忙辩解:“娘娘!不是奴婢说的!奴婢没有说!娘娘!” 皇后无奈扶额:“堵上她的嘴!” “是。” 第180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处理过两名宫女,皇后又来到太后榻前,忧心忡忡的沉思,想着太后这心事定是叶懋英,可她都已经死了,该如何解开她的心结呢? 夜里皇后与皇帝正准备歇息,而皇后洗漱过后坐在榻上还在想太后的事。 皇帝发觉她的异常,轻轻将手搭在她肩头柔声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皇后猛地惊醒,惊恐瞳仁看向皇帝,脑袋疯狂转动,赶紧想了个借口搪塞:“没什么,都是些后宫的琐事,陛下不必听了。” 皇帝一听也就安心些许,侧身坐在宽榻上说道:“内宫的事有你在,我一直都不用忧心。”他说着,接着轻叹息道:“近日来朝上也是诸多琐事,我实在是抽不开身,宫里的事还是要劳烦你了。” 皇后故作生气道:“陛下这般说便是要与妾生分了,妾嫁给陛下二十载,什么时候陛下分心过?” 皇帝笑着,满眼欣慰,伸手将皇后肩膀揽在怀中说道:“知道你贤惠,满朝文武无一不羡慕我有个你,内宅琐事有你分担,我便可以安心朝堂,是我福气也!” 皇后靠在皇帝温暖结实的肩头,想着还是不要告知皇帝太后的事为好,过段时间,等朝上的事稳定了,再说也不迟。 与此同时,天朝南。 赤松绎已经驾着马车来到天朝最南边的一块地方,这里看上去很是贫瘠的样子,仅有的一座城池里也少见人烟。 他本不想进入,只是他可以不吃不喝,但马不行,它们需要吃精饲料才能走的更远,也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到达所谓的极南之地,因此他打算先在城中落脚一晚,正好自己也能到附近猎杀些动物填填肚子。 他驾着马车入城,奇怪的是,这里的百姓在看到陌生马车的第一反应不是过来看热闹,反而连忙回家,再紧闭门户,就好似见到鬼一般的害怕。 赤松绎心中暗道:“这些人什么情况?躲什么呢?我有那么可怕吗?” 眼看着夜色即将来临,他没有多少时间浪费在这些事上,也就赶紧先找个客栈把马喂饱再说。 令人奇怪的还不止这些,他从城北走到城南,生是没见到一家客栈,这就有些奇怪了,这座城也不算小的,为何能一家客栈也没有呢? 他不放弃的在荒无人烟的街道上寻找,还真就不负所望,让他找到一家客栈门前还亮着一盏小小的灯笼,那灯笼的火光实在微小,若不是他敏锐的耳力听到灯笼被风吹过时发出的摩擦声,还真怕找不到这地方。 他跳下马车上前轻叩门,一开始没人应答,甚至连里面微弱的火光也被吹灭,他觉得不对劲,本想再找找看,可这城中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落脚,不论如何都要打开这道门。 他轻轻的叩门,再加上不知疲倦的轻声呼喊,终于是让这门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小到连掌柜的脸都看不到,只听到很细微的一句话:“谁啊?” 赤松绎见状,赶忙很有礼貌的说道:“店家,我是路过此地的,我想借宿一晚,不知可还有空房间?” 原以为有点希望,谁知道那掌柜竟然直接拒绝道:“没有!” 他说着就要关门,好在是赤松绎眼疾手快,直接用手指挡住了马上要关上的门,自然自己的手指也被夹住,那掌柜顿时就慌了,也不敢用力关门,却也不敢放人进来,就这样透着门缝问道:“你到底要如何?我家没有空房间了,你走吧!” 赤松绎也不是个会轻言放弃的,二话不说直接掏出一个完整的银锭子,这东西至少有五十两,不论是谁看了都会两眼放光的,自然这掌柜也不例外。 “你看这个行吗?我就住一晚,明早就走!” 只是掌柜也不着急接已经送到眼前的银锭子,而是警惕的问道:“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赤松绎见状也不多话,一把将手中的银锭子塞到那掌柜怀里,见他没将银子扔出来,这才解释道:“我只是路过此地,还要赶路,明早必须要走,您就通融一二,让我的马能吃点料草吧。” 那掌柜听到赤松绎的话,稍稍开大些门缝,在看到的确有两匹马拉着车,又上下打量了赤松绎一番,看着倒是仪表堂堂,出手又阔绰,想来也不是坏人,也就勉强应了:“行吧,你把马牵到旁边的门去,我给你开门。” “好,多谢。” 赤松绎如愿给马找了个吃饭的地方,还不忘在入院之前先将马车上的门锁好,以免叫人看到里面的棺材。 掌柜将马歇下来栓在马厩里,又给喂了最精致的草料,还给赤松绎安排了一间上房,毕竟人家一出手就是五十两银子,不给安排好的,掌柜这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来到房间里,赤松绎先是打量了房间一圈,还算是干净,虽说他不用睡觉,但装模作样一番也好打消掌柜的疑虑,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个对生活品质有追求的富家公子。 掌柜一改方才警惕,笑意盈盈的说道:“这是本店最好的一个房间,公子看还有什么缺的?我立刻给您送来。” 赤松绎看过一圈还算是满意,便说道:“给我送一壶茶水来吧,一路上有些渴了。” “好好,您先稍坐,我这就给您送来。” 掌柜说完转身出了去,还顺便将门给关上。 赤松绎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确认人已经走远,这才瞧瞧打开一个门缝仔细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他没入门时就察觉到这掌柜故意赶人,这里肯定有空房间,而且不算少,可住进来才发现,这里的房间根本没有一个人居住,每一个房间都黑着灯。 这就有些奇怪了,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天刚擦黑,正是吃晚饭的时候,这里的房间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呢? 正当他还在思索时,掌柜上楼的声音传来,他赶忙轻手轻脚的回到房间并关上门,一个闪身坐在椅子上,装作等待的样子。 第181章 管闲事上瘾 “实在抱歉,小店只有这二两陈茶,还望您不要嫌弃。” 赤松绎视线跟随掌柜,走到自己身边放下茶水,而后才问道:“我有个疑惑之处,不知掌柜可否愿意相告?” 见钱眼开的掌柜当即表示:“公子您问,只要是小的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 看掌柜的反应就知道,他方才定是确认了那银锭子的真伪,这才换了一副嘴脸。 赤松绎接着问道:“我看你们这城里人烟稀少,入了夜更是冷清,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大家如此恐慌?” 一说起这个,掌柜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无比沉重。 他坐下来,好似身上乍然没了力气似的,深深叹息说道:“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里从前也是热闹过的,十里八乡的百姓都来这里赶集,也出过不少的有钱人家,可就在上个月,城东一家胭脂铺里出了人命,他家的女儿才十三岁,正是最好的年纪,不知怎的就殒命了,她的母亲受不住打击上吊自尽了,自那以后,这城里就开始闹鬼!” 掌柜说到这,连忙捂住嘴,下意识查看门外有没有动静,又看了看窗外,确认没人之后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每到夜里,就会听到外面街道上细微的哭声,还有女子痛苦的呻吟声,还有人听到有动物爪子挠墙的声音,可一到白天就什么也听不到了,这声音有时在城北,有时在城东,有时在城墙的拐角处,听得人瘆得慌啊!” 赤松绎不解反问:“那官府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这事官老爷也知道,听说有一次就是在县太爷的府中听到的声音,他下令全城搜捕,可什么也没找到,只找到一些有抓痕的墙壁和地砖。”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官老爷后来也请了不少江湖术士来驱邪,可是一场场的法事做下去,就是没有半点作用,每到深夜,该听到还是会听到。” “那这‘邪祟’可有伤过其他人?” “这正是奇怪的地方,不少人都听到她的动静,可就是没见她再伤过人,可老百姓们害怕呀,这天一黑就赶紧回家紧闭房门,就连院子都不敢出,孩子夜半啼哭都被父母捂住嘴,生怕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 赤松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所谓的邪祟害的人们人心惶惶的。 “公子,我看您是外乡来的,好言提醒您一句,明日一早就赶紧走吧,这里不干净啊!” 赤松绎唇角微勾,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说道:“多谢告知。” 掌柜说完就起身离开,出了房门便一路小跑的回了自己的房间,紧闭房门,连灯也吹了,好像真的很害怕似的。 赤松绎从窗户探出脑袋去瞧,在确认自己的马车没有人动过之后,一个闪身消失在窗边,他还是要尽快去猎杀几只野物来,他已经有两日未曾进食,再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 他来到城外的一处野地,好不容易猎到几只狐狸,勉强算是填饱了肚子,可纳闷的是这里树林茂密,附近的山上还有溪流的声音,怎么会只有狐狸呢?连一只野兔都见不到? 他来不及多想,赶忙回了客栈,就在他来到马车里查看叶懋英的棺椁还安好时,一个细微的声音忽而传入他的耳中。 是女子痛苦的呻吟声,哭声倒是没听到,可指甲划过砖缝的声音还是有的,与那掌柜的描述一般无二。 赤松绎转首看向冰棺中的叶懋英,压低了声音问道:“管吗?” 冰棺中的叶懋英没有任何反应,只安详的躺着。 赤松绎宠溺浅笑:“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男人一个闪身,身影顿时消失不见,利用他卓越的轻功开始寻找这声音的源头。 其实赤松绎哪里是个会管闲事的人?不过是想着叶懋英生前爱管闲事罢了,如今的他也将管闲事变成了习惯,改不掉了。 正在此时,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女子正痛苦的蜷缩在一个墙角。 她身上的衣衫沾满了尘土,表情痛苦的紧蹙在一起,一只手捂着胳膊,另一只手狠厉的抓着身边的地面,看上去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就在她没发觉的时候,不远处树冠后的房檐上悄然出现一个暗色身影,那身影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女子沉重的喘息着,猛地发觉到什么,下意识抓起手边的一个石子扔了出去,不偏不倚朝着房檐上的身影飞去。 赤松绎眼疾手快,仅用两根手指就轻松接住了飞来之物,他定睛一看,只是一颗再寻常不过的石子,看来这女子身上没有暗器。 “什……什么人……” 女子警惕的抬眸看去,只见那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再垂眸,身影已经悄然出现在她身边,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好在是忍住了,并未引起注意。 女子惊恐瞳仁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即便是在深夜里,她也一眼就认出此人的身份:“你是嗜血族?!” 赤松绎并未着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垂眸静静的瞧着面前狼狈不堪的女子,微风轻抚过女子,男人剑眉微蹙,缓声道:“狐人?怎会出现在此?” 因着女子身上的味道与叶懋英极其相似,都是一股很清甜的香味,他也就大胆猜测,没想到女子更加警惕,挣扎着后退一分,惊恐道:“我……我不是!你别过来!” 女子异常的举动让赤松绎感到奇怪,狐人不是都很厉害的吗?怎么会沦落至此? 男人缓缓蹲下身子,想看的更真切些,却不想女子将头撇到一边去,凌乱的发丝遮住她的容貌,男人看的并不真切。 赤松绎随便拿起地上的一个树枝抵在女子下颚上,稍稍用力,迫使她抬起头看着自己。 这一看赤松绎便更加肯定,她就是狐人,她的一双凤眸与叶懋英极其相似,就连薄唇都生的一模一样,只是这鼻子与脸型完全不同。 第182章 多管闲事 男人探究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女子被血浸湿的胳膊上,冷言道:“你受伤了?” 话音落,女子猛地向后退,慌忙间还不忘捂着自己受伤的胳膊,看来她也知道血族是食人血的! 赤松绎扔下手中树枝,随意道:“你放心!我不吃你。” 女子恐慌的眼神中浮上一抹震惊,怯生生抬眸看向男人。 赤松绎站起身,居高临下的姿态充斥着帝王之姿,语气冰冷且没有一丝感情,好似对她没有半点兴趣的样子。 “若我要吃你,就不会与你多费口舌。” 女子抿了抿唇,半信半疑问道:“那你……你……” “我不过是恰巧路过,看你受伤,正巧我这里有专门为你们狐人研制的丹药,还有涂抹在伤口上的,给你送来,免得你死了。” 男人说着,伸手入袖拿出一个白瓷瓶和一个小小的锦盒,这锦盒与从前给叶懋英的如出一辙。 男人将药随意扔在女子怀中说道:“吃了吧,死了可就没法报仇了。” 女子看着裙摆上的瓷瓶,疑惑问道:“你……为何救我?” 男人倒是没了耐心,催促道:“快点!我可没功夫跟你耗着。” 狐人女子看了看男人冷漠的身影,又看了看已经到手的药,权衡之下还是选择信他一回,反正没有药,她也活不了几日,拼一把总不会更糟。 她先是吃下了药丸,又用牙齿将袖子扯开,还在流着血的伤口暴露在潮湿的空气中,好在这里是天朝的最南边,常年无雪,不然她怕是早就冻死的。 也正是因着这里气候潮湿,她的伤口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已然流脓,在清理时疼的她差点将牙齿咬碎,却还是坚强的挺了过来。 就在她给伤口上药时,赤松绎好奇瞥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让他看到了这伤口是血族的牙印,也就是说她之所以如此害怕血族,是因着她是被血族所伤。 而透过这伤口,赤松绎看到了更令他毛骨悚然的真相,那便是狐人的确不能被转化! 女子身上的伤口让赤松绎想起了当初在战场上,他在叶懋英身上咬下数十个牙印,可就是不见叶懋英有转化的迹象,而现如今,她正躺在冰棺里,一动不动,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男人想到这,连忙撇过头去,眼前被血红的薄雾笼罩,好悬没掉出几滴眼泪来,好在是忍住了。 半晌,女子上好药,又用布条将伤口包扎好,身上的痛苦也减弱几分,她站起身冲着赤松绎缓声道:“多谢公子搭救。” 赤松绎并未转过身来看着她,而是尽量避开她的视线说道:“你这伤是我们血族做的孽,我帮你是应该的,不必言谢。” 女子抿了抿唇,犹豫道:“我看得出,你与他们不一样,你是吃素的吧?” 男人颔首:“你可看到是谁伤了你吗?” 女子摇摇头:“没看清,但我看到他缺了两个手指,若是见到此人,我应该能认出他。” “他是在哪伤的你?” “在城东的一家胭脂铺里,当时我看到他正在对一个孩子下手,我看不过眼就上前阻拦,却被他咬伤。” 赤松绎微蹙眉,这不就和掌柜的话对上了吗? “你可知他后来去了哪里?” 女子沉思片刻,抬手指了指西边的方向:“好像是朝着西边去了。” 赤松绎颔首:“好,多谢姑娘指引。” 男人说罢就要走,却被女子拦下:“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赤松绎微怔一瞬说道:“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养好伤就离开吧。” 他扔下这样一句话就消失在女子眼前,速度快到就连身为狐人的她也险些没看清他的动作。 只不过,他的速度快,狐人的速度也不慢,虽说不能与他相媲美,但要想做到追上他也不是什么难事。 赤松绎朝着西边一路寻找,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还真就让他在一处树林里寻到一个血族的身影。 趁着天还未亮,此刻正是出手的好时候。 赤松绎悄然靠近,那血族正趴在一只脖子已经被扭断的虎豹身上贪婪的吮吸着,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已经有人盯上他。 半晌他直起身子,擦了一把嘴上残留的血迹嘀咕道:“这东西半点滋味都没有,不行,还是要找人来才行!” 唰——啪—— “啊——谁啊!” 正在此时,一个不知什么东西直直插入他肩膀的处,使得他整个手臂都开始龟裂,疼的他一阵嚎叫,作势就要找到这个始作俑者。 就在他视线在周围来回寻找之时,不远处一个暗色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当即大喊道:“你谁啊!出来!别躲在暗处!” 话音落,赤松绎一个闪身出现在他面前,距离他也仅有五步之遥。 那血族定睛一看,这人的脸很陌生,还是个血族,就想着套个近乎:“大哥,你谁啊?我们无冤无仇,你伤我,不合适吧?” 他说着,悄悄探上自己的伤口,摸到了一个没有温度的东西,这东西直接贯穿他整个肩膀。 他垂眸借着月光看个仔细,却发现是一枚足有手掌长的冰针,而整个血族能用冰针做暗器的也就只有皇室中人。 他大惊失色:“你是皇室中人?” 赤松绎并未做出反应,而是冷着脸问道:“淮南城胭脂铺里的人,是不是你杀的?” 那血族并未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厚着脸皮试探的问道:“皇室中你这个年纪的好像只有两位,一位是公主,一位便是当今君上,你……你是赤松绎?” 男人仍旧没有回答他这个无聊的问题,剑眉微蹙狠狠质问道:“是不是你杀的?!” 男人眼眸中的杀意好悬没溢出来,吓得那血族连忙跪地求饶:“君上恕罪,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路过时又闻着那女孩身上极香,这才没忍住,就只是浅尝了一口,就一口!只是没想到,我没控制住,一不小心人就死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君上您要相信我啊!” 第183章 会见面的 听到男人的狡辩,赤松绎接着问道:“那狐人是不是你伤的?” “狐……狐人?”那血族男子先是疑惑片刻,努力回想之下才承认:“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我当时吃人的时候她看见了,我怕她泄露出去,就想着灭口算了,可她不仅跑了,还差点把我的胳膊拧下来,君上您明鉴啊!” “她不过是行侠仗义,你吃人本就是你的错,有什么理由伤她?” 血族男子一惊,不可置信抬眸看向赤松绎:“她可是个狐人!这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君上您怎么……为一个狐人说话?” 这话便是说在男人的伤心处,叶懋英不正是因着是狐人才没躲过这泼天的祸事吗?现在想来还是心痛不已,他竟然不知死活的说出这番话来。 男人眉梢微挑,再次亮出手中冰针:“那便是确有其事了?” 还不等血族男子有任何反应,一枚冰针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直插入他眉心,不仅如此,还有喉间、四肢也都被冰针贯穿,顿时他就变得四分五裂,碎片散落满地,连一句辩解也没能说出,就这样没了性命。 男人见状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转身就准备离开,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原来你是北寒国君,赤松绎!” 男人抬眸望去,只见方才的狐人女孩已经走了过来。 男人不解反问:“你怎么还在这?” 女孩耸了耸肩说道:“我受伤了,走不远,要等伤好了才能走。” 赤松绎抬脚向她靠近几分,用探究的语气问道:“城外那些死去的动物都是你杀的吧?” 狐人女孩毫不犹豫的颔首:“没错,我是狐人,又受了伤,在城中没钱买吃食,就只能出城去打猎了,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吧?” “你倒是光明磊落。” “那当然了,我们狐人可都是讲诚信的,说了不骗人就一定不会隐瞒,哪怕你是血族!” 男人颔首,并未回应什么抬脚就要离开,这次狐人女子并没有阻拦,因着她方才已经看到了那马车里的冰棺,想来他还有要事在身,也就不打扰他了。 女子看着男人快速远去的背影,小声嘀咕了一句:“赤松绎……我们会再见面的!” 次日一早,赤松绎告别掌柜,驾着马车离开这里,而之后的百姓们也再没听到夜里有什么诡异的声音。 起初人们还以为是不在自己家附近,直到一个月以后,所有人才发现这个声音好像真的消失了。 那客栈的掌柜看着手中五十两的银锭子,这才意识到可能是那日的男子,他到来之后这声音就消失了,难不成是他将那邪祟除去了不成? 若果真如此,那他也算是庆幸当日被银钱迷了心窍,若不是他将人放进来,只怕是城中还要受那邪祟恐吓不知多久,现在想想也还是后背一凉。 赤松绎驾着马车一路向南,再走可就不是天朝的地界了,虽说周遭很多小国都投奔了天朝,可天下之大,仍旧有一小部分的国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因此赤松绎想光明正大进入城中就要有这个国家的路引,可他并没有这东西,如何进入城中给马吃草料就成了一大难题。 他思来想去还是不入城为好,免得人太多再暴露自己,好在这里的气温较高,遍地都是新鲜的野草,也够马儿填饱肚子的。 入夜后,男人寻到一处依山傍水的好地方,他先是将马卸下,拴在一旁的树上,让它们自己采食,而后又熟练的架起火堆,这火堆可不是用来取暖的,也不是烘烤食物,而是为了驱散野兽。 他在马车旁架起三五个火堆,将马车团团围住,之后又将马车的门锁好,这才到附近猎食。 一晚上下来,也就勉强抓到几只野兔,虽然少,但也好过没有,趁着天还未亮赶回马车处。 只是这次他在距离马车不远的地方听到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其中还参杂着话语声。 他当即警惕起来,下意识将身影隐藏在草丛里,仔细观察着马车的动静,才发现正有两个小毛贼试图撬开马车上的锁头。 他悄然靠近,躲在马车后,想看看这两人到底是什么目的,不过八成应该是求财。 “说你行不行啊?别一会人回来了!” “别说话!没看我正试着呢吗?” “就你这要试到什么时候?哎呀,我来!” 两人半天也没能将锁撬开,要知道,这可是北寒皇室特意做出来的虎头锁,平日都是用在国库的门上,怎么可能被几个小毛贼轻易撬开?那北寒皇室岂不是太没有面子了? 赤松绎也不着急,就这样静静的在一旁瞧着,倒是好奇,他们究竟能不能打开这锁。 也眼看着天际破晓,他们仍旧不放弃,不知疲倦的撬锁,若不是赤松绎不需要睡觉,只怕是都要等困了吧? 其中一个稍微瘦一点泄气的坐在车门处,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道:“要不算了吧……天都快亮了,一会这人真该回来了……” 可那稍微胖些的还是不肯放弃,一边认真的撬锁一边说道:“你懂什么?这车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车,你想啊,这有钱人出门怎么可能不带些银钱呢?说不定几百两银子也能带出来,要是拿到手,你娘的病不就能治了吗?我弟弟的婚事也能解决了!怎么能放弃呢?” “可这锁实在是打不开啊!要是被发现了,再把我们送到官府,你弟弟可就真娶不到媳妇了!” “啧!”正在撬锁的胖子不悦的啧了一声,转过头来低声数落道:“你腰下面长的两条腿是用来夹菜的吗?遇到人就跑啊!笨!” “我倒是能跑,你可就不一定了,跑两步就喘,就你这身材,把你这身破衣裳脱了,就算是光着!人家都以为你才是有钱人。” 胖子被说的哑口无言,一气之下就在那瘦子脑袋上敲了一下:“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好好看着,有人来了就赶紧说,别像上次似的,人都到身边了也没看见,真是眉毛底下两个蛋,只会转不会看!” 第184章 好心人呐 赤松绎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眼看着天就要亮了,也是该赶路的时候,这两人实在是磨叽,这点事都干不好。 他一个闪身来到那胖子身后,坐在一旁的瘦子已经昏昏欲睡,脑袋沉沉的点着。 赤松绎直接略过他,拿出自己的钥匙一把打开了锁,胖子一看锁开了,惊奇道:“你有办法不早说?害得我撬了一夜!回去再收拾你!” 那胖子说着,愣是没有回头看过一眼,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开始在车厢里寻找值钱的物件。 他一边找还要一边嘀咕着:“这有钱人家的马车就是不一样,瞧瞧这坐垫,这茶壶,这……” 他说着,终于看到一旁的冰棺,他好奇的凑上去瞧:“这是什么?” 可当他看清里面躺着个人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这好像是个棺材吧? 胖子被吓得头发丝都肉眼可见的立了起来,紧接着就是一声吓破胆的嚎叫,直把那瘦子吓得猛然惊醒,下意识跳下马车拔腿就跑,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影子,只留下胖子一人软塌塌的跌坐在冰棺旁,满脸惊恐。 赤松绎看到面前的一幕只觉得可笑,这俩人怕是不来搞笑的吧?这就跑了?真不够意思…… 赤松绎一步跨上马车,站在门口,垂眸视线落在早就没了魂的胖子身上,看他浑身冷汗,颤抖不止,双眼死死盯着叶懋英的冰棺,甚至不敢移开视线,就好似一旦乱动就会灰飞烟灭似的惊悚。 赤松绎实在是看不下去,就算这个胖子不走,他还着急赶路,想着提醒一句就说道:“喂!你……” “啊——” 谁料那胖子竟直接叫了出来,还一脸惊恐的看向赤松绎。 男人无奈蹙眉,眸中满是不耐烦:“聒噪!” 那胖子见着面前的男人会说话,是个活人,慌忙撑着身子连滚带爬的出了车厢,却因着没注意到脚下而直接脸朝下摔在地上,疼的他又是一阵嚎叫。 赤松绎无奈,却也听到方才两人的对话,弟弟娶媳妇不是什么大事,打光棍也无所谓,可这老娘生病却耽误不得,纠结之下还是决定帮一把。 他闪身来到胖子面前,只见他捂着自己的腿嚎叫,应当是方才掉下来时扭到了脚。 赤松绎只觉得他蠢,但还是蹲下身子,一把扯过他的腿,还等不及胖子反应,他手腕一个用力,又伴随着凄惨的嚎叫,他的脚已经好了。 赤松绎嫌弃的撇下他的脚,不耐烦说道:“行了!别嚎了!给你接上了!” 胖子的叫声戛然而止,他这才试探的扭动了一下脚踝,发现好像真的被接上了,这才哭了出来。 “谢谢……谢谢好心人……” 只是他哭的实在难看,赤松绎满脸嫌弃的蹙着眉,问道:“你们是有困难才来偷的吗?” 那胖子见状,这才吸了吸鼻子说道:“不瞒您说,我们家里都困难,我家倒是没什么,弟弟要娶媳妇,可我们没有爹娘,就靠我一个人养家,可我又实在做不了什么体力活,也不认字,实在挣不到钱,他家是老母亲病重,已经有两三年了,家里实在没什么银钱给她治病,这才来偷的,我们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说对吧?” 胖子说着,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谁料那瘦子早就一溜烟没影了,哪里还能看到他的影子? “人呢?!” 赤松绎无奈站起身提醒道:“早就跑了。” “妈的!这不讲义气,跑也不知道叫上我!亏还吃了我那么多土豆!” 正当他说着,就听到远处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大喊着,并且越来越近:“放开我狗子哥!啊!我跟你拼了!” 两人皆好奇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方才落荒而逃的瘦子手里举着一根还算是粗的木棍朝着这边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叫喊着。 正当他已经跑到胖子身边时,没看清脚下胖子还没完全恢复的腿,一脚踩在胖子的腿上,把自己绊倒摔了个狗吃屎不说,手里的棍子还飞了出去。 “啊——什么玩意?” “啊——我的腿!” 这两人蠢钝如猪的模样实在是让赤松绎没眼看,他无奈的闭上眼,蹙着眉说道:“可真是亲兄弟……” 两人趴在地上打滚,一个劲的嚎叫,赤松绎只觉得聒噪,半晌终于没忍住呵斥道:“闭嘴!” 话音落,两人才算是安静下来,瘦子连忙爬起身,张开手臂将胖子护在身后,抬眸死死盯着赤松绎说道:“他是被我框来的!你要抓就抓我,我跟你去官府,你别为难他!” 正一个劲捂着自己腿倒吸凉气的胖子一听这话,感动到痛哭流涕,看着瘦子的眼神中都充满了爱意。 赤松绎没说话,因着他已经语塞到极点,本身就惜字如金的他此刻更是一个字也不愿说,甚至连看也不愿看他们一眼。 胖子见状赶紧解释:“他没有要抓我!你误会了。” “啊?” “这位公子不仅不抓我,还治好了我的腿。” “你腿受伤了?” “是啊!本来就受了伤,你又踩了我一脚!真是祸不单行……” 瘦子这才连连点头表示歉意,随后将胖子一并搀扶起来。 两人起身后,冲着赤松绎就是一通感谢,倒是给他说的不好意思起来,他还是有些不习惯人向他道谢。 “举手之劳而已。” 赤松绎伸手入袖寻找着什么说道:“刚才听说你家有母亲等着治病,我倒是知道天朝有一家药铺,遍布整个天朝,只要你去,分文不取,名叫百善堂,你可带着你母亲到天朝去瞧瞧。” 他说着,已经找到钱袋子还有出入天朝城池的路引,一并塞到那瘦子手中说道:“这是路引,你拿着可进入天朝,只要同守卫说找辽安公主的百善堂治病,他就会放你进入,还有这银钱,虽然不多,但娶个媳妇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番话下来两人已是泪流满面,捧着银钱与路引哭的伤心。 第185章 大恩大德 赤松绎不明所以的看着两人,只见稍微胖一些的说道:“公子大恩,我俩实在没什么可报答的,请受我们一拜!” 这俩人说着就要下跪,赤松绎摆了摆手说道:“你们要谢,就谢谢天朝辽安公主,是她让我帮你们的。” 两人一愣,抬起婆娑的眼眸望向男人问道:“可我们一介草民,怎么能见到公主啊?” 话音落,赤松绎微抬眸,伤感视线落在马车上说道:“她……会知道的,你们不必亲自感谢。” 男人扔下这样一句话便转身离开,将马匹重新拴在车上之后,驾着马车离开。 两人还跪在原地,直到马车背影远去还没回过神来。 马车逐渐朝着南边移动,可这温度却让马儿越来越吃不消,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就连周围的植被都少了许多,或许是因着温度太高的缘故,再这样下去定是不行的。 终于,马儿再也支撑不住,双双倒了下去,赤松绎瞧着这马至少还有气,可他不能停滞不前,干脆松开牵绳,放马儿自由。 两匹马先是朝着来时的方向走了一段,后又回过头来瞧,看来是舍不得的。 赤松绎没心情管马的死活,一头扎进车厢里,可他看到的却是冰棺已经开始融化。 虽说这冰棺是用了北寒特殊的材质制作而成,但在如此炎热的温度下还是无法维持原状,更别说保存尸体的能力。 赤松绎没有犹豫,推开冰棺,将叶懋英的尸体抱出,再用麻绳将她系在自己背上,好能用自己冰冷的体温为她降温。 就这样,他背着叶懋英的尸体继续一路朝南,按照古书上的记载,极南之地便是狐人聚集之地,眼看着到达火山附近,想必这所谓的极南之地应该就在这附近,他只要找到这个地方就好。 可他生是在这里寻了三日也没找到这地方,甚至连一个狐人的影子也看不到,叶懋英的尸体虽说保存的还算完好,但架不住温度太高,她的唇边已经开始变得干瘪,再这样下去只怕是整个人都要被这炽热的温度烤干。 赤松绎只好将她的尸体抱在怀中,用自己冰冷的躯体将她包裹住,希望能有点用处。 赤松绎抱着爱人的尸身在无尽的火山之中寻觅,只是为了一个莫须有的传说,一个只出现在古书中的记载,就连它的真伪都无法辨别。 可他还是为了这个传说拼尽全力,就算最后的结果不尽人意,他也努力过。 “英儿,我不会让你就这样走的!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找到狐人!一定可以……” 男人抱着女孩不停的向前走,他也不知自己走了有多远,只知道这里的天空与别处不同,放眼望去满是赤红色的灰烬,弥漫在空气中的每一处角落,就算是在深夜里,这里的温度也丝毫不见些许凉意,仍旧热的人烦躁不已。 赤松绎只能用自己的脸给叶懋英降温,他努力的与怀中女孩紧紧贴在一起,甚至就连华丽的外袍都放弃,罩在女孩身上,而他自己则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里衣,只为了能让自己冰凉的温度源源不断的输送给怀中这具早就开始干瘪的尸体。 男人走着,只是他的速度越来越慢,也不知是温度太高还是长时间未进食的缘故,他竟然开始觉得头昏脑涨,这种感觉自打他成为血族的那一日起就再也没有体会过。 他尽力抬眸望向灰烬中的烈阳,就连视线都有些模糊,但还不忘与叶懋英说话:“还记得吗?你最怕热,每每夏季来临,总是要抱着我才能入睡……” 看到枯萎的植被,他会说:“看那树枝,你可别也像它一样干枯,不然可就不好看了……” 看到一具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枯骨,他会说:“也不知是什么动物,或许是不小心闯入这里,若是被你看到,是不是要找个地方先把它埋起来?” 被炽热的风吹过,他会下意识遮住女孩的脸,他会说:“这风太热了,你不喜欢,抱紧我的手,会凉快些。” …… 只是他就算再如何给自己洗脑,终究还是没能受得住这地狱一般的磨炼。 他,倒在了一片一望无际的赤沙之中,怀里还紧紧抱着女孩的尸身…… 就算他倒下,就算他没了意识,他也还是将女孩包裹的很好,没有叫她受到半点伤害…… 与此同时,天朝,辽安公主府。 家妈妈每日都会在院子里坐上几个时辰,即便主子已经死了,可她还是不愿离开,没有主子的日子,还算是舒畅吧,不用伺候任何人,所有的下人都在这里过着自己的日子,再时不时接待一下前来串门子的贵客,虽然已经没有了主子可以同他们说话。 这天家妈妈又在院子里坐着,瞧着几个侍女奋力的扫着院子里的积雪,她说道:“不用扫了,都下去吧。” “是。” 侍女们退了下去,院子里被扫过的痕迹慢慢被新的雪花覆盖。 家妈妈就这样望着那些雪花出神,冬日的暖阳轻轻散落在放眼望去满是银白的公主府里,厚实的雪地上映照出日光浅浅的纹路,美的人心醉,恰似仙界一般纯美。 “家妈妈,公主府掌事来了。” 一个侍女前来禀报一声,家妈妈抬眸望去,只见福泽手里端着一个锦盒走了过来,她迎上一个浅浅的笑意:“你来了。” 福泽也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容,来到家妈妈身旁落座,也顺便将手中的锦盒放在圆桌上说道:“快到年底了,这是今年给府中的赏钱,今日得空,我给你送来。” 家妈妈并未打开锦盒查看,因着她绝对相信福泽,她分明可以将公主的私产私吞,可她没有,甚至没有一分钱是入了她的口袋,还是同之前小姐在的那样,分发给所有要用钱的地方。 “你如今是越发稳重了,若是小姐看到,只怕要吓一跳呢。” 福泽略有些羞怯,但却不像往日那般容易脸红,只是不好意思的浅笑道:“或许是年纪大了,再加上事情繁多,再没往日那般俏皮的时候了。” 第186章 百天 家妈妈听着福泽的话,布满细纹的眼眸浮上一抹心疼。 若小姐还在,她或许还会同往常那般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吧? 家妈妈有些心疼的问道:“公主府还好吗?” 福泽视线落在无尽银白之上,淡然道:“挺好的,公主她怀孕了,这阵子最是要照顾的时候,底下的人都还算尽心,驸马最近也时常抽空来与公主说话……” “那你呢?” “我?” 福泽一时间语塞,不知该说点什么,眼神闪躲片刻,落在不远处小姐经常练习射箭的箭靶之上,那上面还有两支不忍拿下来的羽箭。 “挺好的……” 她只说了这样一句话便没了动静,话匣子也就此关上,家妈妈深知她因着小姐的事久久不能释怀,看似稳重的外表下掩盖的实则是她不愿面对的伤痛。 两人静坐良久,半晌福泽问道:“叶府有消息吗?” “六小姐传了信过来,说已经安顿好,正准备给公子说门亲事,主君正烦忧呢。” 福泽颔首道:“也是,就他的性子,成日与一些狐朋狗友花天酒地,谁家的女儿能看得上他?” 家妈妈暗自惊诧,略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她,从前的她可不会说出这等凉薄的话来,如今还真是变了天呢。 “那你呢?公主就没有想着给你寻个郎婿?” “公主倒是提过一次,只是我还没这个兴趣,再说吧,不急于这一时。” 两人说了半晌的话,也到了该分别的时候,福泽离开内院朝着小姐的院子走去。 推开冰冷的门,院子里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就好似一直有人住在这里的样子。 她来到小姐的卧寝,这里依旧是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床榻上的被褥是干净的,火盆里的银碳还在霹雳作响,雪光透过窗纸落在宽榻之上,这里的果子仍旧新鲜。 她来到长案前站定,微抬眸,满是泪水的视线落在面前的牌位上,这牌位上写的则是“天朝辽安公主之牌位”。 当她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心底酸楚涌上鼻尖,下意识捂住脸哭了起来。 抽泣声掩盖了炭火燃烧的声音,半晌,她终于抹了一把满脸的泪痕,拿起桌上的长香点燃,三拜后插入香炉说道:“小姐,今日是你的百天,也不知你投胎到了哪里?可还记得我吗?若是记得,一定要稍封书信回来,我可是好就都没见到你的信了,怪想的呢……” 她说着,已然哽咽的无法令自己的咬字保持清晰。 不久之后,福泽出了房间,朝着外院走去,只是这次门口的于飞给了她一把伞:“雪天路滑,出门能坐马车就别走路了。” 福泽看着面前的油纸伞,这伞像是新的,应当是还没用过。 她接过伞,抬起她红肿的眼眸看向面前的男人,随口一问:“你怎么还在这?陛下不是已经把公主府的守卫撤了吗?” 话音落,于飞面上闪过一抹心虚,视线跟着闪躲之后解释道:“今天是公主百天,我过来祭拜。” 福泽哦了一声说道:“多谢你的伞,我先走了。” 女孩的背影不知是落寞还是伤心,总之看在于飞眼里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从前的福泽是多么明快的一个女孩啊,如今的她好似周身都被阴霾笼罩,一股寒凉之气不断的散发出来,让人光是看到她的眼神就有些不敢靠近。 极南之地。 赤松绎从火山的燥热之中醒来,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浑身酸痛,这种痛觉很真实,遍布了全身的每一处角落。 当他艰难的支撑起身子,勉强抬眸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仍旧是一望无际的赤沙,风沙席卷着他的眼眸,令他下意识护住怀中的人儿。 可他却什么也没摸到,他的怀中空无一人,而他的外袍已不知什么时候重新出现在他身上,他记得清楚,这外袍他早就脱下来罩在了叶懋英身上,难道是她醒了?可人呢? 男人挣扎着站起身,环视四周却仍旧看见的是赤沙,他大喊着,希望能找到叶懋英的踪迹:“英儿!叶懋英!叶……” 就在他慌乱无措时,远处弥漫着沙土的地方好像站着一个人。 他疯了一样的跑过去,那人的身形与叶懋英极其相似,虽然看不清她的五官,但赤松绎肯定,那就是叶懋英! 他的脸上充满着笑意,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她终究没有辜负他的努力,她醒了!她终于醒了! 男人快步来到女孩面前,直到能清楚的看到她的脸。 女孩的脸上没有半点干瘪和斑驳,有的只是水嫩的肌肤和他最熟悉不过的好似蕴藏着星辰大海的水眸。 女孩笑着,她的笑容是那样明媚,那样灿烂,仿佛能治愈这世间的一切。 男人伸出颤抖的手,缓缓探上女孩细嫩红润的脸颊,可他却感受不到半点温度,如冰块一般的凉意从他的掌心席卷而来,好似不属于这具躯体的温度。 赤松绎眼角眉梢的笑意减弱几分,他有些不敢相信,她就这样站在这里,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冲着他笑,拥有着生命,是只属于她的美好。 男人一把将女孩揽在怀中,激动的眼泪夺眶而出,奇怪的是,他的眼泪竟然是透明的,可他没有在意,只一心抱紧了怀中的人儿。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我……我好想你……英儿,我好想你……” 可怀中的人却没有半点反应,就好似一具尸体,任由男人如何呼唤都没有作用。 “赤……赤松绎……” “我在。” “我要走了……” 赤松绎一愣,松开抱着女孩的手,愣愣的看着她:“什么?” 叶懋英眸中蓄积着血红色的泪水,看着他的眼神中满是不舍:“我要走了,放手吧……” “不!”男人摇着头,抓着女孩肩膀的手更紧了几分,倔强的不肯就范:“你不会走的!你不是说过吗?要陪着我!你要一直陪着我的!你怎么能走呢?不!我不会让你走的!不……” 第187章 木头 男人说着,又是将女孩紧紧揽在怀中,就好似她随时都会化成一缕风离开他。 可女孩却没有半点动摇,就连话语声都不再有,就这般呆呆的站着。 男人抱得更紧,就好似马上就可以将她融入自己冰冷的躯体,可他却逐渐感受不到女孩的存在。 就在他发觉自己的怀中什么也没有的时候,他猛地睁大了眸子,震惊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他疯了一样想要抓住仅剩的一点点温度,伴随着几近嘶吼,却仍旧没能留下她最后一缕魂魄。 “英儿!叶懋英!叶……” “呦!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睡下去呢,棺材都给你准备好了!” 男人惊恐的睁大双眸,当他看到面前陌生的一切才发现,方才只是一场梦,一场于他来说最恐怖的噩梦。 他缓缓起身,映入眼帘的是比北寒还要华贵的宫殿,这里虽然不算太大,但每一处陈设都异常精致,从没见过的布料非常柔软舒适,头顶一个像烛火的东西竟然悬挂在空中,里面还散发出耀眼的荧光,就好似暖阳照耀着整个屋子的每一处角落。 面前的女孩伸出手在赤松绎面前挥了挥,这才令他回过神来。 女孩直起身子,双手抱胸,疑惑道:“没被热傻了吧?” 男人抬眸看向面前的女孩,发现她就是那个被她救了的狐人:“这是什么地方?” 女孩随意落座在榻边,男人见状下意识往后挪了一分,也不知是恐惧还是不想与陌生女子靠近。 “你不是要找狐人吗?这里就是极南之地!你要找的就是这里!” 男人一惊:“你怎么知道?” 女孩不屑冷笑:“你抱着一个狐人尸体,而你又是北寒君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是天朝辽安公主!而你,是听闻我们狐人可以救活她,这才不惜舍命也要来这一趟!” 赤松绎这才发觉叶懋英并不在自己身边,慌忙问道:“她人呢?你把她藏哪了?” 女孩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轻啧一声:“你这人还真是不懂事,是我救了你!当然是把她也救了呗!” “她在哪?” 女孩无奈耸肩:“她在隔壁房间,你……” 还不等女孩说完,赤松绎猛地掀开身上薄被,腾的一下站起身,抬腿便朝着门外走去。 女孩实在是语塞,无奈嘀咕道:“这人还真是轴得很!她都已经死了,还怕我会害了她不成?”女孩说着起身跟了上去。 赤松绎快步来到隔壁房间,顾不上欣赏这里绝美的布置,只一心都在叶懋英身上。 只不过他遭到了阻拦:“北寒君主,现在还入不得内。” 一个打扮的很是清亮的女子拦住了他,看上去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与叶懋英同样细长的眉眼,只不过她的唇瓣稍厚一些,身材也略显丰满。 赤松绎不解反问:“为何?” 那女子放下手说道:“长老正在里面为她疗愈,你若是想打断,便可进去。” 赤松绎一听这话,自然是不会再坚持,乖乖站在门口等着就是了。 眨眼间方才的小女孩也跟了上来,略带嘲讽的说道:“就说你太着急!” 赤松绎顾不上搭理她,而是一门心思盯着面前这道门,生怕会错过开门的瞬间。 此时那小女孩又忍不住要说点什么:“从前没觉得血族如何,今日一见,你这张脸生的真好看。” 赤松绎没理会,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她。 她也不气馁,接着道:“听闻你与公主尚未成婚她就在战场上,你还娶了她的尸身,难道你就不怕她再也醒不过来吗?” 原本静若止水的赤松绎眸底闪过一抹担忧,冷声道:“就算她醒不过来,我此生也只她一人。” 女孩摇摇头,颇有些遗憾的说道:“真是没想到,你还是个情种!” “盼儿!”说到这,一旁的女子轻声提醒,还要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此话有些过分。 不过赤松绎才不在乎这些,只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说什么都不要紧。 那女子出言打破这诡谲的气氛:“北寒君主莫怪,她就是这个性子,把你带回来时我们都吓了一跳,她说是你救了她,长老才说那就将你们留下来。” 此话一出,赤松绎微颔首,只是这脸上仍旧见不到半点表情变化:“多谢。” 名叫司盼的女孩不悦的噘着嘴说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他就是个木头!真不知道辽安看上他什么了?还君主呢,就他这样的,半天不说一句话,底下的人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吗?” “盼儿!别说了!” 就算司盼说什么,赤松绎就是不回应,这可让司盼极其的不爽,却仍旧舍不得离开,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打量。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终于被缓缓打开,里面走出一位看着便是上了年纪的妇人。。 赤松绎见着门开了,迫不及待就探着脑袋往里瞧,那妇人也不拦着,侧过身去为他让开一条宽敞的道路,赤松绎连忙抬脚进入。 自打进入这里,赤松绎的眼睛就在叶懋英身上没有挪动半分:“她怎么样了?可还有救?” 司盼不悦说道:“你有没有良心啊?长老救了半天,你不说感谢也就算了,怎么连正眼都没看她一眼?是不将我们狐人放在眼里吗?那你还来做什么?” “盼儿!!越说越不像话了!” 女子轻声呵斥,赤松绎这才反应过来,直起身子冲着老者恭敬行礼道:“方才是晚辈唐突。” 老者摆了摆手说道:“无妨,你心里记挂着她,我看得出来。” 赤松绎又回首看向榻上的女孩,只见她脸上的肌肤已经有了光泽,只是人还昏迷着,也没有心跳,看上去就像是她刚刚死亡的模样。 老者接着道:“如果我没猜错,她应当是上个月就已殒命。” 赤松绎颔首:“是,可还有救?” 老者微叹息,缓声道:“虽说是早就没了性命,但好在器官还算完整,这冰川寒榻可以暂时维持她体内仅剩的一点点气血,但要彻底唤醒也不是件易事。” 第188章 神通九尾 老者的话再次燃起了赤松绎的希望:“您的意思是,她还有救?” 老者颔首,只是这眼眸中满是为难。 赤松绎连忙问道:“只要您肯救她,不论是您要什么,我都给,若是我没有的,我就倾尽全力去找,只求您救救她。” 赤松绎说罢,司盼倒是疑惑起来:“原来你会好好说话啊?我还以为你说话要花钱的……” 她此话一出,女子实在是看不下去,连忙将人拽走,强行带离此处,免得她嘴上实在没个把门的把赤松绎惹恼。 “别拽我!看看怎么了?这么大一个人还不让看了不成?” 司盼说着就被强行带离,出了门女子还不忘教训她几句:“你这嘴啊!还真是不能闲下!人家好歹也是北寒国君,你这般说便是不给他脸面!” 女孩却不以为然,撅着小嘴不悦道:“他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还要什么脸面啊?” “那你也不能这么说啊,没看到人家根本不想搭理你吗?” “他就是个木头!还是个没有温度的木头,我就不明白了,那女子究竟看上他什么了?都死了还不让入土为安,瞎折腾什么呀!要不是淮长老出手相助,早就成干尸了!” “还说呢?长老为何出手?还不是因着你!”女说着,还要伸出手指在女孩额上点两下:“若不是你说他救了你,长老能出手?不知好歹!” 女孩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说道:“反正我就是看不惯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好像谁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似的!切~” “你呀!”女子也是无奈,实在也是知道她就是这个性子,也就不愿再多费口舌,从前说的还少吗? “总之!你不许再说这些话来刺激他,知道了吗?” 女孩漫不经心的颔首:“嗯~不说就不说,我还懒得看他呢!” 屋子里安静以后,老者又接着说道:“我也不是什么圣人,要救她古籍中也是有办法的,只是这办法千百年来还从未有人成功过,我也不敢向你保证必定可以。” “只要有一丝的希望,我都愿意尝试!但求前辈指点!” 赤松绎平生第一次将身子躬的这么低,他的头上好似一直都带着一顶王冠,只要低头就会掉下来,可如今,他愿意舍弃这王冠,只为能给叶懋英寻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老者见状也知道,他是铁了心的,不然也不会屈尊来到这里,还差点死在火山之中。 “好吧,既如此,我便将这古籍交予你,至于能不能找到唤醒她的方法,就要看你的了。” 老者说着,从身旁的方桌上拿起一本特殊材质的古籍交到赤松绎手中。 男人将古籍拿在手中,这书看上去很是有些年头,却被保存的很好,除了略有些泛黄的页面以外,看不出半点岁月的痕迹。 “这本古籍是狐人先祖留下的,里面记载了生老病死之无尽奥义,其中就包括狐人若是死亡之后的唤醒方式,不过这方法从没有人成功过,到现在也只是个传说罢了,不过若是你能做到,想必也定是能够载入史册的一笔。” “多谢前辈!” 老者说罢便转身离开,赤松绎连忙来到叶懋英身边落座,小心翼翼探上她已经恢复圆润的手背,又着急翻开古籍查看。 与此同时,南麓,桃林深处。 “姑姑!今年的荔枝收获颇丰,我们做荔枝酿可好?” 濯梦桃开开心心的挎着一揽子比掌心还要大的荔枝,蹦蹦跳跳的找到姑姑,还要挑上一个最大最饱满的递到姑姑面前说道:“姑姑你看,是不是很大!” 女子慵懒的倚靠在宽榻上,见着小女孩过来,下意识直起身子往前探了探:“果然不错,做成荔枝酿肯定好吃。” 濯梦桃仰着脑袋得意道:“那可是!这都是我亲自摘的,每一个都圆润饱满,肯定汁水丰富,特别甜!” 她说着,已经剥开一个递到姑姑面前:“姑姑你快尝尝,若是好吃,我就再摘一些回来!” 女子接过荔枝,透亮的果肉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汁水丰沛,一口下去口齿之间满是浓浓的荔枝香气,就好似喝下果汁一般香甜。 “嗯!果真不错!” “那姑姑先吃着,我再去摘一些来!” 女孩放下手中的竹篮,说着就要起身再去摘荔枝,却被女子叫住:“等等。” 女孩回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顺便把你哥哥叫来。” 女孩微怔一瞬,虽然不明白姑姑叫她哥哥有什么事,但还是乖巧的应了:“好。” 小女孩欢欢喜喜的离开,女子接着吃剩下的半个荔枝,还不忘夸赞一番:“今年的荔枝确实不错。” 不多时,濯嘉平出现在九尾面前,恭恭敬敬的冲着宽榻上的女子行礼道:“姑姑。” 女子用丝绢擦拭着手指上的荔枝汁水,拿起身边的折扇把玩起来,慵懒开口道:“听闻你刚回来,是去哪了?” 濯嘉平微怔一瞬,但也很快调整好心态说道:“姑姑神通,不过是去附近的小岛上小住了几日。” 女子眉梢微挑,意味深长的说道:“哦~只是去小住?就没有见到什么人?看到什么事吗?” 九尾的话让濯嘉平心头一紧,不由得眉头紧蹙。 难道说她已经知道了他偷偷去天朝京城的事了?他做的十分隐秘,应该不会有人知道才对。 “没有……” 榻上的女子轻啧一声,语气中略带着一丝不悦说道:“嘉平,你可是我最看重的人,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从不说谎!”女子说着,水眸微抬,缓缓落在男子身上,妩媚中带着满满探究色彩。 这话就说的濯嘉平心虚不已,但还是尽量故作镇定,咬着牙坚持:“多谢姑姑赏识,我必定谨记在心。” 女子冷笑一声,不屑道:“你!当真谨记?” 噗通—— 濯嘉平连忙跪地,满身效忠:“是。” 九尾瞧着他这样是决意将事情咬死,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为难他,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第189章 如你所愿 濯嘉平战战兢兢的离开,后背都渗出一层冷汗,九尾的厉害他虽说从未亲眼目睹,但关于她的传说可是层出不穷,难免叫人害怕。 经过今日的事,他夜里辗转难眠,思来想去还是起身来到桌案前,奋笔疾书之下,再趁着天还未亮赶紧送出,免得夜长梦多。 次日一早,他便再次受到九尾的邀请,这次是冬宴。 虽说狐族生活的南麓没有四季之分,但他们依旧遵守着节气的变化,每到深冬,九尾便会设下筵席,九尾家族的所有人都受邀在册,自然濯嘉平也不例外。 濯家众人准时赴宴,濯嘉平怀着忐忑难安的心情到场,濯梦桃倒是欢快的很,筵席还没开始就拉着九尾姑姑撒娇,就好似她才是最受宠的那一个,殊不知一旁的濯盈心银牙咬的吱吱作响,暗戳戳记下这一笔。 濯盈心是濯家这一辈中的长女,她的父亲与濯梦桃的父亲是亲兄弟,因此两人也算是堂姐妹,可濯梦桃却一直不喜欢她这个姐姐,总觉得她是故意装文静,在姑姑面前卖乖,因此很不喜欢她。 筵席开始,所有人都起身向九尾敬酒,她也算是九尾中最大辈分的人,因此在整个狐族的地位算自然顶尖,众人对她无一不是敬仰之情。 九尾今日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与众人谈笑风生,时不时还要开几句玩笑,好不畅快。 满堂华彩,只有濯嘉平看上去闷闷不乐的样子,谁与他说话,他都是一副标准的客套笑容,倒也叫人挑不出毛病,但也着实看不出真心。 濯梦桃与哥哥的位置挨在一起,因此她在看着濯盈心遮着嘴笑个不停,好似九尾说的话真的很活跃气氛似的,这心里就极其不是个滋味,探着身子与哥哥说道:“你看她,笑的如此开心,当谁看不出她这巴结的嘴脸呢!” 濯嘉平被妹妹的话语声唤回思绪,抬眸看了眼正与九尾说的畅快的濯盈心,压低了声音轻斥道:“你不是最爱吃这烤鸡了吗?多吃点!” 濯梦桃一听这话就知道,哥哥这又是在让她不要惹事,当即小嘴就撅了起来,一把拽下一根鸡腿塞入口中,这眼神倒是不爽的很,死死盯着濯盈心,恨不能用眼神将她大卸八块的架势。 不知九尾说了句什么,濯盈心附和道:“就凭区区人类,还想与我们狐族耍心眼,怕是不知道姑姑您的厉害呢!” 九尾被这话逗笑,放下空荡荡的酒盏笑言道:“要论心眼,人类定是比不过我们的,不过若是我们自己人要瞒天过海,也不知能掩人耳目呢?” 此话一出,濯嘉平就感到自己的心脏正在剧烈的跳动,面上虽说仍旧波澜不惊,但心里依然虚的很。 这话众人都不明白其中深意,濯盈心顿了顿应和道:“姑姑眼力那是极好的,想必不论是谁,也是逃不过姑姑您的眼睛。” 九尾纤长白皙的手指抚摸着手边的玉扇,轻挑起一边眉尾意味深长的说道:“是吗?”而她看透一切的眼神也已朝着濯嘉平的方向移去。 “嘉平?你说呢?” 忽而被点到名的濯嘉平下意识没拿稳手中的葡萄,圆滚滚的葡萄在地上滚了几个圈,最终落在濯梦桃脚边。 女孩看着脚下的葡萄蹙眉不解,心中暗道:“哥哥今日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而濯嘉平则慌忙起身,很是恭敬的朝着主位上的九尾行礼道:“姑姑的眼力自然是好的,我等望尘莫及。” 话音落,九尾眸底霎时间被一层阴霾笼罩,杀意仿佛在这一刻倾泻而出,直将濯嘉平打的汗毛直立。 “你若真这么想,又怎么会暗中给人类递信?你这是不将我放在眼中,还是不在意整个狐族的性命?”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濯嘉平也知道自己大祸临头,慌忙走上前,跪地请罪,可却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 濯梦桃不敢相信自己的哥哥竟然会与人类串通,连忙出言道:“姑姑是不是看错了?我哥哥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濯梦桃这话明显就是在质疑九尾的能力,而九尾也不在意,手指轻轻捏起桌上一封被折叠起来的信件说道:“是不是我看错,诸位一看便知!” 女子抬手一挥,这信件稳稳落在濯梦桃手中,她不可置信的打开来看个仔细,的确是哥哥的字迹没错,并且上面的内容也是叫人类小心,狐族接下来势必要有所动作。 濯梦桃呆呆的看着手中颤抖的信件,还不等她看完,一旁的濯盈心一把夺过,后又看个仔细,这才确认了九尾所言。 她一边将信件交给身边的人查阅,一边不可置信的说道:“嘉平哥哥怎么会做这样的事?莫不是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她这话看似是在为濯嘉平开脱,可实际上却将事情坐实,叫他无可辩驳。 此时的九尾也缓缓站起身,一边朝着濯嘉平的方向走过来,一边疑惑问道:“这也是我所不明之处,堂堂狐族九尾,平日里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一个狐人女子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又怎会叫你如此沉醉其中?她都已经死了,你竟还要想办法保护人类?这究竟是不是爱屋及乌呢?” 女子说着,已经来到濯嘉平面前,而男子也将头深深埋下,别管他究竟是如何想的,这信件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无颜面对九尾,更无言面对整个狐族! 见着儿子不说话,濯嘉平的父母也慌了,生怕这事是真的,连忙起身想要为儿子辩解:“姑姑容禀,都是我们教子无方,还请姑姑息怒,我们这就将他领回去,重重责罚!” 他们说着作势就要过来将儿子拽走,可九尾却微抬手阻止了他们,两人瞬间被这一动作吓到不敢挪动半分,只能眼睁睁看着九尾缓缓蹲下身子,再用玉扇挑起儿子的下颚,迫使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说道:“你既然那么希望狐族有所动作,那我就随了你的意,可好?” 第190章 夜宴 九尾的话让濯嘉平心头一紧,也顾不得许多,眸底的哀求就快要溢出,却实在不敢反驳什么,因着他到现在都没能摸清楚九尾的性子。 一开始只是以为她深居简出,对待任何人,任何事都没什么兴趣,是个宛若神仙一般的存在,可后面才发现,她喜怒无常,手段狠辣,聪明绝顶,还不知如何习得了与其他生物沟通的本事,只要是有生命的都可以为她所用,这在整个世间都是丧心病狂的存在。 或许正是这一点,他发出的信件才能被九尾悄无声息的截下。 九尾的话也让在场众人皆大吃一惊,尤其是与叶懋英有过几面之缘的濯家几人,都对这个天朝郡主的印象不错,就算是濯梦桃都很喜欢她,即便她后来割肉还血,冷漠的将她们赶出门外,濯梦桃对她的喜爱也是只增不减。 就这样一个有血性,有担当,有性格的女子他们狐族最是喜欢,也最是敬仰。 还不等众人有所反应,九尾站起身,振臂高呼道:“即日起,全面攻占中原!” 在场的人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不知谁说了一句:“狐族威武!天下霸主!”紧接着便是稀稀拉拉的应和声,直到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已无法掩盖,濯嘉平震惊的瞳仁都在颤抖。 这一次,是他的恶意揣测害了人类! 于九尾这个不容许任何人对她不敬的性子来说,遇到这样的事第一反应不是辩驳,也非解释什么,而是将揣度变成现实,让这件事成真,也让天下人都看看,他们狐族才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存在。 区区人类还想与他们对抗,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与此同时,天朝,内宫。 于飞与交班的侍卫换岗,急匆匆的就要出宫。 “我说你今日反常的很!” 于飞面露些许尴尬:“哪里反常了?” 与他换岗的侍卫上下打量着他,眼眸微眯,探究问道:“我记得你今日分明是夜岗,突然换岗不是你的风格,事出反常必有妖,老实交代!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一听这话,于飞当即变了脸,一本正经的说道:“瞎猜什么呢?好好站你的岗吧!今日的夜宴尤为重要,小心自己的脑袋!” 那侍卫摆了摆手,无奈道:“行行行!赶紧走吧你!废话真多!” 于飞见状赶紧脚底抹油,一溜烟的跑了。 看着他疾驰而去的背影,两个侍卫凑在一起小声嘀咕起来:“你说于大人是不是有心仪的女子了?从前可没见他这般。” “定然不会错,我告诉你啊,今晨他走的时候,我看到他把一枚玉佩悄悄塞入袖中,他可不是个会打扮自己的,多半是给那女子的定情之物!” “没想到啊,铁面无私的于大人竟然也有情窦初开的时候,也不知是谁家的女儿这般倒霉。” 与此同时,皇宫夜宴也在这一刻拉开帷幕,不过众人的脸上看不到多少真心的笑容,尤其是祁嘉澜这些从前就与叶懋英交好的人们,不论表面上如何欢喜,眸底也总是被一层悲伤笼罩,想必也还是未能从叶懋英已经离开的现实中抽离。 皇后见着众人的心情都有些低沉的样子,一早也是安排了京中最妙的歌舞入宫献艺,不仅如此,就连民间戏法也被她搬到宫里来,就是为了能让这个夜宴看起来更加热闹些。 皇帝看着少见的歌舞,阴云密布的脸上好不容易有点笑颜,皇后看着也高兴。 祁嘉澜与祁泓晟的位置是挨着的,而祁嘉澜与自己的驸马同席而坐,祁泓晟这里倒是略显孤寂,因着他已经与自己的王妃和离的缘故,只能一个人喝着闷酒,不发一言。 祁嘉澜驸马见着自己妻子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低声关切道:“是不舒服吗?” 祁嘉澜摇摇头:“没有,就是想起之前的夜宴,英姐姐也是要到场的,只是今后再看不到她的影子了……” 祁泓晟一个仰头,暖酒顺着喉间一路暖到胃中,可这身上却还是感受不到半点暖意。 酒盏刚放下便听到祁嘉澜的话,心中落寞涌现,下意识又忍不住多吃了几盏酒,还不等一曲舞毕,这醉意便逐渐朦胧起来,悲痛也顺势而起,眼前被一层薄雾笼罩,忍不住酸了鼻尖。 祁嘉澜回首间偶然看到三哥哥一杯接一杯,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没忍住出言提醒:“三哥哥,这酒虽好,但多饮伤身呐。” 祁嘉澜怀着身孕,若不是因此,她只怕也要与哥哥一醉方休。 祁泓晟却摇摇头,笑容中满是痛惜:“今年这酒甚好,是英儿喜欢的,可惜!她没福气亲自品尝,我便替她多吃几盏……” 祁泓晟这话又是勾起了祁嘉澜的伤心事,呆呆看着面前的酒盏出神。 驸马虽说不能感同身受,但看到妻子难过,他这心里也不好受,只能默默的为她夹一些她平日里喜欢的食物,可直到筵席结束,她都能用过一口膳食。 这筵席不仅是祁泓晟与祁嘉澜两人吃的不是滋味,就连其余几个皇子公主也没用多少,都一个个低垂着头,整个大殿的气氛就算是再热闹的歌舞也无法挽救一二。 宴席结束后,皇后还安排了打铁花,就在大殿外的空地上。 光着膀子的匠人们将烧的通红的铁水抛向空中,再用花棒猛力击打,铁水霎时间被分散成无数碎片,在空中绽放出独一无二的花型,宛若置身于星河之中,璀璨中是对新年的美好向往,也有驱邪保平安的美好寓意。 铁花漆黑的夜空中炸裂开来,祁嘉澜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美妙的场面,不由得看呆了。 几个年纪较小的皇子公主都兴奋的手舞足蹈,就在铁花炸裂的瞬间还要伴随着他们的尖叫声,让这难得一见的表演达到高潮。 无尽璀璨在女子水眸中迸发,吸引着众人移不开眼,正在众人看的出神时,一个铁花毫无预兆的在祁嘉澜不远处炸裂,吓得她连忙侧身躲闪,下意识用手捂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如今的她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第191章 没有家了 祁嘉澜紧闭双眼,等待着铁水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热,却等了半晌也没任何感觉,当她再抬眸时,驸马正用他的身体为她遮挡迸溅的铁花。 祁嘉澜一下子呆滞住,反应过来的她连忙一把扯过驸马的袖子,眼神中满是担忧:“你……你疯魔了吗?怎的还能用身体去挡?” 从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对驸马没什么感情,只是世家大族用联姻的手段笼络朝臣的计策而已。 可看到他舍命护她,她竟生出一丝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看到叶懋英在海上失踪时是一样的,担忧,心疼等多种情绪一股脑涌上心头,让她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男人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为自己着急的模样,蹙着眉,不住的上下打量着他,生怕他受伤,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我没事。” “什么没事!你看看,这肩膀上好大一个窟窿!”女子说着,着急忙慌冲着身边的侍女吩咐:“还愣着做什么!快去传御医啊!” “是。” 侍女慌忙跑去传御医,祁嘉澜急的眼泪都要出来:“疼不疼啊?” 男人看着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她此刻如此紧张自己,反倒觉得疼不疼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一旁的祁泓晟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惆怅万千。 他亲眼目睹了叶懋英用一把匕首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可他却连保护她的机会都没有,就连她在自己面前垂落,也是赤松绎冲上前接住了她,这件事就像一根尖锐的针,深深插入他的心头,令他深夜想起都要坐起来扇自己耳光的程度。 与此同时,公主府。 福泽一人独坐在小姐牌位前的地上喝着闷酒,身边火盆里的银炭还在不知疲倦的燃烧自己,殊不知再也没人醉酒后喊着热,还要将炭盆拿走。 福泽喝着,小脸红红的,无力的倚靠在宽榻旁的扶手上,含着泪花的视线盯着长案上小姐的牌位啜泣。 “小姐,今年的金盏醉,奴婢替你尝过了,味道不错,就是晒的时间久了点,有点浓过头了,应该更合你的口味吧?” 她说着,滚烫的泪水再次划过红扑扑的面颊,滴落在酒盏之中,泛起层层涟漪。 她笑着,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接着说道:“还记得吗?去年的今天,小姐你入宫赴宴,回来后去叶府拜年,却被冯静微数落,你还狠狠说了她一顿,当时她气的呀,脸色简直与猪肝没什么区别,哈哈……” “小姐啊,你到底在哪?此生我们还能再相见吗?” 吱嘎—— 福泽哭的伤心,房门却在此时被人推开,她尽力扬起脑袋看过去,只见一个模糊的男子的身影正朝着她走来。 她努力眨动着水眸想要看清来人的模样,男人已经来到她身边,与她一起坐着。 此时女孩才看清,歪着脑袋疑惑问道:“于飞?你……你不在宫中守夜,来这做……做什么?” 男人见着女孩如此,颇有些心疼,想着拿走她手中的酒盏,却发现她的小手死死攥着,他是拿不走的,便也就无奈道:“今日并非我当值。” “哦……”女孩点着脑袋,眼皮沉沉的,瞧着就是要睡着的样子。 于飞接着问道:“那你呢?公主身边没有你可行?” 福泽脸上露出一个呆傻的笑容,再搭配上她这张红扑扑的小脸,简直可爱极了:“殿下放我一天假,说让我自己过年……” 于飞颔首,拿起一旁的酒壶为自己也斟上一盏,刚举起酒盏想要与福泽碰杯,却看到她的笑容已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哭唧唧的眼泪:“可我不知道去哪过年……往年都是与小姐在一起,小姐入宫我就跟着,小姐回叶府我也跟着,小姐回郡主府我还跟着,可如今,小姐走了,她再也不回来了,我不知道该去哪过年……我……于飞,我好像没有家了……怎么办?” 这话说的于飞心头一酸,福泽也没了哭的力气,许是方才哭的太狠了些,再加上醉酒,现下这脑袋昏昏沉沉的,好像随时都会睡过去似的,却还是习惯性的举起手中酒盏,可当她发现酒盏早已空荡之后,索性抓起一旁的酒壶直接对瓶吹。 于飞见状也不拦着,默默咽下自己手中的酒,再抬眸看着她像喝水似的灌自己酒,殊不知喝进去的是几分酒,几分泪。 “喝吧,今日便好好放纵一回,有我在,我照顾你就是了!” 话音落,福泽手中的酒瓶也见了底,她努力睁大了眼睛看着于飞问道:“你说什么?” 于飞笑着,眼神中满是宠溺:“我说!今日我陪你!我们不醉不归!” “好!”女孩满是泪痕的脸上再次展现出如孩童一般天真的笑容:“不醉不归!” 两人喝着,还要划拳,吃点心,小小的房间里好不热闹。 而就在此时,门外廊下正站着两个身影。 “妈妈,他们在公主的牌位前这般喧哗,要不要阻止一下?” 家妈妈却唇角轻勾,一脸欣慰:“不必,小姐喜欢热闹的。” 身边侍女不再多言,而家妈妈则接着说道:“去叫厨房备一份醒酒汤,灌在酒瓶里,一会儿若她再要酒,就把醒酒汤给她。” 侍女微怔一瞬,猛然明白家妈妈的意思,颔首道:“是。”随后便退了下去,朝着厨房方向走去。 于飞陪着福泽吃了一夜的酒,却到最后也没送出那玉佩…… 与此同时,极南之地。 赤松绎挑灯夜读,终于找到传说中复活狐人的方法,他连忙拿着古籍找到长老:“这古籍上说的可是真的?” 长老看着古籍,研究了半晌回应道:“应该不会有错,古籍上说这神兽就生活在火山深处,只是我们从未见过这神兽,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用。” 得到长老的肯定,赤松绎当即表示:“那我现在就去!” 他说着就要起身,却被长老叫住:“留步。” 赤松绎不解回首看向长老,长老接着道:“火山深处没人踏足过,里面是什么情形也不曾有人知晓,你就算在火山边缘也会被灼热的温度炙烤到昏厥,若是你孤身一人进入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第192章 不识好人心 老者这话已经是客气的,赤松绎身为血族,本应在极寒之地生存,较高的温度会在短时间内蒸发他体内的水分,导致他脱水并且昏厥,本身就是一具尸体的他再没了水分的支撑,只怕是用不了多久便会死在火山之中,毫无生还的机会。 而男人听了老者的话倒是没有半点犹豫,眼神中的坚定快要溢出:“我与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哪怕只有一丝机会,我也要试过!” 老者见状也不多劝,只是默默拿出一件神器交到他手中说道:“这是狐人先祖传下来的,名为龙鳞甲胄,别看它只有掌心大小,但可以抵御大部分热气,你带上它,或许能保你一条命。” 赤松绎将龙鳞握在手中,一股刺骨的寒意霎时间侵袭而来,让他这个血族都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多谢。” 男人扔下这两个字便转身离开,想着事不宜迟,却还是想要在走之前与叶懋英打个招呼,万一这一走就真的回不来了呢? 他回到叶懋英房间,女孩静静的躺在寒榻之上,身上的衣衫也早就换成干净的,而脱下来的喜服也被整齐叠放在一旁。 男人半跪在女孩榻边,柔情视线落在女孩恢复白皙的脸颊之上,她沉睡的样子赤松绎看过无数遍,可依旧看不够。 “我走了,你要乖乖的等我回来。” 话音落,一个冰冷的吻落在同样冰冷的女孩额间。 男人恋恋不舍起身,一步三回头,生怕这便是两人此生最后一面,可终究还是要跨出这门槛。 “既然这么舍不得,干脆就别去了,在这陪着她的尸体,你们不是照样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司盼不知何时就已经出现在门口,慵懒的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看着赤松绎的眼神很复杂,有几分不屑又带着几分担忧还颇有些不舍,奇怪的很。 赤松绎脚步微顿,并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朝着院外走去,却被女孩抬手拦下,视线下移至他双手位置,瞳仁霎时间被惊诧覆盖:“呦!你可真是厉害,竟然能让长老将这龙鳞都给了你,你到底有什么魔力啊?” “与你无关。” 男人的依旧如此冷漠,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未曾落在她身上,不过女孩也不在乎,经过几日的相处,她也摸清了这人的性格,也就摆了摆手说道:“罢了,我也不同你计较,不过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我就勉强跟你一起去吧。” 赤松绎眸底闪过一抹惊诧,疑惑的看向女孩,司盼被这眼神看得很是有些不舒服:“干嘛?我只是不想你死了,我们的宝贝龙鳞也跟着陨灭,这可是真龙鳞,若是被你弄丢了多可惜啊……” 赤松绎显然不相信眼前的女孩能帮他什么,冷冷说道:“你知道其中的风险?” 女孩颔首,漫不经心的应答:“嗯,听说过一些。” 男人蹙着眉看着她,就好似在说:“那你还跟我去?不要命了吗?” 女孩却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大哥~想必你也知道我们狐人在特定的情况下会激发潜质,长老的潜质便是可以治愈一些伤痕,而我的潜质便是力大无穷,不然你以为我是如何挣脱了你们血族的力量,还差点把他胳膊拧下来,又是如何仅凭一己之力就把你们两个都带回来的?” 话虽如此,但赤松绎还是不想让别人与他一起冒险,更何况还是与叶懋英一样的狐人:“多谢好意,不必了。” 他扔下这样一句话便闪身离开,速度快到司盼压根没看到他是如何消失的。 女孩语塞的翻了个白眼,推开房间的门就走了进去,一边走还要一边嘀咕:“不识好人心!切~以为我愿意跟你去送命似的。” 女孩来到冰榻前落座,看着榻上容貌姣好的女子伤怀:“我算是知道你为何选择这个冰块了,他虽然看上去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他是真心待你,即便你已经死了还要豁出性命救你。” 她歪着脑袋看着叶懋英,水眸中满是探究之色:“你到底有什么魔力?可以让这样一个君王爱上你?他就没想过要吃了你吗?狐人的血与他来说可是无法拒绝的美味,也不知是该说你幸运呢?还是倒霉!如果没遇到他,是不是就可以安安稳稳的过完这辈子?不用卷入这纷争当中来?现在也就不用要死不死的躺在这里……” 她不知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赤松绎为何会对叶懋英死心塌地,更不知叶懋英为了赤松绎也是可以豁出性命,两人之间的爱意从未说明,却处处都透露着非他不可的决心。 赤松绎一人进入火山深处,古籍上只说在深处有一种神兽可以唤醒狐人,却未明说具体的位置还有这神兽究竟长什么摸样,找起来也是困难重重。 分明是万家团圆的日子,可赤松绎却要在生死之间徘徊,为了他所爱的人而豁出性命,他在所不惜。 他这一去便是五日,没人知道他究竟是不是还活着,也许早就已经死在无尽的火山之中。 司盼每日都会替赤松绎来看望叶懋英,跟她说赤松绎还没回来,还会给她讲狐人的事,或许是因着她们都是狐人的缘故,所以司盼看叶懋英格外顺眼。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你的性格是活泼的?还是沉闷的?你喜欢什么?是话本还是新奇有趣的小玩意?” “听说你是天朝第一女将军,那你一定有冠绝天下的武艺,想来你这张柔美的脸再配上鲜衣怒马一定格外有吸引力,难道这就是你俘获赤松绎的诀窍?” “你是更喜欢羽箭呢?还是长枪?亦或是各种暗器?我这里倒是有不少奇门遁甲,等你醒了我带你去看看,说不定就有你喜欢的。” 与此同时,天朝之南。 狐族已经全面攻占整个海岸,所有百姓皆被吓得慌乱无措,因着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武器,莫名其妙就会在身边炸开,并且伴随着巨大的声响,攻击范围也比寻常炮火要大上不少。 第193章 同生共死 城中百姓被吓得抱头鼠窜,孩童也哭的厉害,尤其是尚在襁褓之中的幼童,更是被吓得啼哭不已。 守城的官兵全部出动也无济于事,狐族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还不等他们看清来人的方向便就已经没了性命,更别说反抗,实在是无稽之谈。 天朝大乱,皇帝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几乎是将这天下所有的将士全部派出去御敌,却还是收效甚微,就连朝中大将都说:“若是公主还在就好了……” 是啊,叶懋英虽说是个女子,但她也是唯一一个与狐族打过交道的将军,虽说做不到抵御千军万马,但好在能稍稍猜到对方的计谋,比他们这些两眼一黑只知道抓瞎的人要好上许多。 处理完一天的国事,皇帝回到皇后这里歇息,满身的倦意令皇后心疼不已:“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皇后问着,满眼忧虑。 皇帝像一坨烂泥一样瘫软在榻上,眼睛已经无力的闭上,可嘴还是在回答妻子的问题:“所有的将军都派出去,还是不行,再加上各处的驻军,少说也有五十万,可就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皇后作为国母,不仅忧心着内宫的事,朝上之事她也略有耳闻,听到皇帝的话更是焦心:“哎……若是辽安还在,她或许会有办法……” 这话便是勾起了皇帝的伤心处,也跟着深深叹息后说道:“是啊,辽安虽说是个女子,但她毕竟与狐族交手过,或许会知道他们的想法,即使做出应对之策,现如今她已经走了,就算是她在天有灵,也终究帮不上什么……” “也不知她是否已经入土为安?听闻北寒乃是极寒之地,若是她还活着,只怕是受不住那般寒冷吧?” 皇帝艰难支撑着身子坐起来,整个人颓废不堪,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听闻赤松府还在?” 皇后颔首应道:“是,想来北寒君主将来还会回来也说不定。” 皇帝笑着打趣:“只怕是等他回来,京城早就不复存在喽~” 皇后不悦回怼:“说什么丧气话呢?我们天朝自开国以来也有近千年的光阴,大大小小的战役不下上千场,不还是挺过来了?我就不信,一个狐族还能反了天不成?” 皇后的话竟然让皇帝的心中再次燃起希望:“你说的对,区区狐族,还掀不起什么风浪,只要我们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我就不信我泱泱大国还能真就被一个狐族给灭了?” 皇后眸底闪过一抹坚韧之色,她说道:“陛下,我想若是有一天狐族攻入中原,我也想披甲上阵,带领士兵们杀出一条血路!” 皇帝震惊不已:“什么?你要打仗?” 皇后却半点没有犹豫的颔首道:“是!我天朝不论女子还是男儿都是响当当的!我虽常年在内宫操持,可我的父亲乃是天朝史上第一勇猛将才,我身为将门虎女自然不甘落后!” 还以为皇帝会极力阻止,没想到他竟然生出一丝敬佩之情,握着妻子的手说道:“好!那我们便一起上阵!一起守护人类的万里河山!” 两人看着对方笑着,这一刻只觉得对方有些陌生,但又充满了依附感,他们都是对方最坚韧的依靠,是不论何时都不会放开手的坚定。 谁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他们便是这世间最不寻常的一对夫妻,是不管任何时候都要一起面对的执念。 天朝的动荡也让周遭几个小国感到不安,一旦狐族越过天朝这道强大的屏障便会长驱直入,直到将所有人类全部打败。 他们不知自己要面临什么,但可想而知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因此所有人类国家全部都加入了天朝对抗狐族的战争之中,不管国家有多少军队全部出动。 可以说这次是整个人类共同面对敌人的盛况,是创始以来头一次,也是人类发现了这世间原来并非只有人类,更可怕的并非死亡,也并非疾病,亦不是贫穷,而是比他们强大数百倍的生灵正大举进攻,奈何天下之大,他们连一个小小的藏身之处都没有。 与此同时,赤松绎已经找到所谓的火山深处,这里比想象中的要宽敞的多,看着很像是两座山之间的峡谷,但燥热的空气让赤松绎感到些许无力,再加上他已经有三五日未进食,只带了一壶水进来也快要喝完,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烤干,他必须尽快找到所谓的神兽。 也不知走了多久,从朝霞满天到夜深人静,从一个入口走到另一个出口,这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一不小心就会回到原点,就在他看到一具狐人骸骨时才终于明白,这里并非进不来,而是出不去! 他蹲下身子查看面前这具已经被风化到酥脆的骸骨,从骨头的状态来看至少死亡不下半年之久。 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他告别这具无名骸骨之后又接连遇到几个,有的看起来就比较新,应该是刚去世不久的,而有的已经被风霜肆意的就剩下一点点可怜的灰烬。 这些骸骨只能证明一件事,那便是来过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 他也是此刻才明白,为何他出发时司盼会拦住他,长老也说这里危机重重,能活着出来的机会太过渺茫,原来他们都知道这里的情况,可他还是毅然决然的进入这里,仅仅只是为了一个只存在于传说当中的神兽,甚至就连这神兽长什么样子都没人知晓。 自然不会有人知晓,凡是进入这里的人全部死于非命,根本没有机会活着出去,更没有机会向世人展示所谓的神兽。 可即便如此,赤松绎也没有选择放弃,既然叶懋英已经死亡,那他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倒不如放手一搏,就算是死,到了地下也有脸再见一面叶懋英。 而这里的危机四伏还远不止于此…… 无尽的火山灰尘让这里几乎没有一口新鲜空气,好在赤松绎不需要呼吸,这点阻碍于他来说可以忽略不计,但这里无处不在的各种兽虫便是避无可避的存在。 第194章 请回吧 赤松绎极力探索没有走过的路,面前的灰尘逐渐变得浓郁起来,让他无法清楚的看到前方的路,脚下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子也在无形之中增加着难度,好在他的身手还算敏捷。 他往前走着,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具骨架,原以为只是一具寻常的骸骨,本不想理会,可就在他经过这骨架时发现这骨头上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动。 男人脚步微顿,探究视线不由朝着那骨架飘去,却在看清上面的东西时下意识后撤三步远。 这骨架上竟然密密麻麻全部都是食肉虫,每一个都有手掌大小,圆滚滚的身子看上去很肥嫩的样子,一看便知这里的伙食不是一般的好,就连这虫子都养的异常肥胖。 赤松绎也终于知晓为何这里的尸骸都异常干净,原来竟是这些虫子的杰作。 赤松绎没在这里停留,脚下的动作连忙加快几分,他必须尽快找到所谓的神兽然后离开这里。 他继续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天就快大亮,只是火山深处因着被灰尘遮盖的原因,即便是烈日炎炎也无法完全穿透,视线仍旧会被遮挡。 就在此时,前方好像出现一个岔路口,男人敏锐的观察力让他确认这里从未来过,也就是说这里是一个新的入口。 他站在路口不知该往那个方向走,因此他开始仔细观察两条路不同的地方,只见他蹲下身子查看灰土中细微到很难发现的足迹,这些足迹便是方才那些食肉虫走过而留下的印记。 可这些虫子并不能代表什么,最多只能说明其中一条路上死的人更多而已。 铃~铃铃~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时,右边这条路深处传来一阵异常空灵的回响,摇荡在峡谷之中。 这声音莫名熟悉,像是在哪里听到过,他努力回想也没记起,干脆就朝着这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恰巧这条路便是食肉虫多的那一条,或许是巧合,亦或是这些死去的人都是被这铃声所吸引。 踏上这条路的瞬间,赤松绎感到迎面而来一阵凉爽的惬意,他顿时提高警惕,手心中的冰针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以他此刻身体内的水分已然不足以支撑冰针多久,还是要尽快找到出口才行。 他的脚步不由的加快几分,悠扬的铃声也愈发近了,而他手中的冰针也彻底融化成一滩水。 突然,他好像听到峡谷深处好似有人的话语声,虽然小,但很熟悉。 继续走,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清晰明亮起来,愈发宽阔的峡谷逐渐被无尽绿意覆盖,空中的灰尘也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万里晴空,天高云淡。 眼前的一切让赤松绎更加警惕,直到双脚踏上丰茂厚实的草地,夹杂着淡淡花香的微风轻轻拂过他冰冷的脸颊,无比真实的触感让他一时间此陷入恍惚。 忽然,前方不远处的溪边,一个碧色身影进入他的视线。 那身影蹲在溪流边奋力的搓着什么,好像在淘洗衣衫的样子。 赤松绎逐渐朝着那身影靠近,只听她回首高喊道:“小姐!赶紧把桌上的早膳吃了,再不吃该凉了!” 赤松绎一愣,这声音怎么与福泽一模一样?再定睛细看,这人的眉眼,五官,甚至连说话时的神态都与福泽一般无二。 赤松绎不敢相信福泽竟然在这里,忍不住靠近几分仔细的瞧,而这时那女子也看到男人在水中的倒影。 她惊诧抬眸,看向男人的瞳眸中满是不可思议:“君上?你怎么找到这的?” 看到她的正脸,赤松绎才彻底相信了眼前的女子就是福泽,只不过她的反应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只见福泽继续垂下头清洗手中的衣物,还不忘赶着他:“君上请回吧,这里不欢迎你。” 她的话让赤松绎想到什么,当即问道:“英儿呢?” 福泽咬了咬牙说道:“小姐她不在这,你走吧。” 如此拙劣的演技,赤松绎又怎会相信? 他二话不说直接抬脚朝着福泽身后的木屋走去,福泽一边搓动手中早就被冲干净皂角的布料,一边偷偷摸摸侧首观察,在看到他竟然往木屋走时不经大惊失色,衣裳也不要了,抛下衣裳就起身追了上去:“小姐真的不在这里!君上!” 她不知道,自己的衣裳已经随着溪流冲走,而她却一心只想着小姐。 眼看着赤松绎已然来到廊下,而他眼前也出现了他不敢奢望的人。 是叶懋英,她就这般活生生的站在这里,浅浅日光轻轻散落在她略显凌乱的青丝之上,白嫩的脸颊上还带着一抹刚睡醒的潮红,水眸灵动无双,如从前的她别无二致,还是这般清亮,光是看到便是让人移不开眼的程度。 “英……” 啪—— 女孩在看到赤松绎的瞬间,没有丝毫犹豫的后撤一步,随后眼前的房门就被狠狠关上,这一切都显得那样决绝,就好似赤松绎与她有宿世的仇怨一般,叫她不愿面对。 此时福泽也赶了过来,连忙说道:“我就说小姐不在这里,君上请回吧。” 可无论她如何说,赤松绎就是不肯承认,方才见到的分明就是叶懋英,她的脸他这辈子都不会忘,已经牢牢刻印在他心头。 赤松绎委屈瞳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她为何不肯见我?” 福泽见状也不再隐瞒,浅叹一声说道:“小姐正在气头上,君上何苦非要相见?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福泽的声音愈发的小下去,最后几个字完全就是说给自己听的,毕竟她也不敢真的数落血族君主。 赤松绎不明所以,追问道:“我不知我是做了什么惹得她气恼?” 福泽撇着嘴,看着赤松绎的眼神中满是语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君上当真不知?” 赤松绎轻摇头,可视线却不肯离开紧闭的房门一寸。 福泽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既然两人已经见面,就干脆留给他们自己解决,想着回去将没洗完的衣裳淘洗干净。 可当她回首看去,却只看到空荡荡的木盆和早就离她而去的衣衫:“我的衣裳!” 第195章 就是不上当 叶懋英关上房门后也没有离开,而是就这样站在门口位置,赤松绎能很清晰的看到窗纸上映照出的人影,她应该还是愿意听自己说话的吧? “英儿?是我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叫你生气了?你说出来好不好?” 叶懋英抿着唇,眸中满是不忍,但她又实在气恼,又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索性就将两人隔开,也算是容易开口些,可憋了半天却只憋出三个字:“你走吧。” “我不走!是不是你怨我没保护好你?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我不该让你身处危险之中,我……” “不是这个。” 赤松绎一愣:“不是这个?难道是我不该挑起战火?是我的错,我就该一开始就杀了他们,让他们根本没有出战的机会……” “也不是这个。” 赤松绎紧张到手都在颤抖,脑袋疯狂运转:“那是……是……” “我气恼,是因着我已经决定用我自己平息战火,而你却非要把我救活,带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脆就把我埋了便是!” 赤松绎震惊睁大瞳眸:“你……你就这么想死吗?” 吱嘎—— 女孩猛地拉开房门,盯着男人气鼓鼓的说道:“你以为我想死吗?自打我知道狐人是怎样的存在,我就对生充满了恐惧,你怎的就知道死亡于我来说不是一种解脱?” “你……”赤松绎愣愣的看着她,一时间不知该说点什么,蓝紫色的眸子里满是委屈。 “我知道,是我太自私,我……我不想再回到从前孤魂野鬼的生活,好不容易看到一点点光亮就拼命的想要抓住,殊不知这对你是多么的不公平……” 女孩冷笑出声:“呵,你可知,自打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就被彻底改变。是你!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又亲手扼杀!是你!教授我武功让我上战场又逼得我不得不死在战场!是你!教我医术,让我俘获了很多人的青睐又让我在死的那一刻有了诸多牵挂!都是你!全部都是你做的!你现在忏悔又有何用?” 叶懋英的情绪愈发激动,到最后几近嘶吼,小脸气的鼓了起来,脸颊也被霞红覆盖。 赤松绎被说的哑口无言,这一切都源于他对寂寞的恐惧,可他不该将这恐惧加注在他人身上,将她拉入这深不见底的泥潭又不知该如何挽回,让事情变成如今这般丑陋的模样。 “对不起……对……” 他哽咽着,眼前再次被血红覆盖,是他诡异又充满悔恨的泪水。 “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你走吧,我们……就这样吧……” 吱嘎—— 眼前的门被再次紧闭,赤松绎眼前的模糊愈发浓厚,他盯着那门久久不能回神。 他曾经幻想过多少次再见到叶懋英时要说些什么,当这一刻终于到来,他却语塞到极点,一个字也数不出,全部堵在胸口,令他看不清自己来时的路,更看不到未来。 “你走吧,小姐不想见你,她寻了一个月才寻到这么个依山傍水,远离世俗的地方,若这都要被你打扰,岂不是太亏了吗?” 福泽端着好不容易才捞上来的衣裳,站在他身边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伴随着她深深的叹息走向木屋。 可福泽的话却让赤松绎想到什么,她寻了一个月?可他进入这火山到现在一共才过去不足十日,而他离开叶懋英时,她还在狐人的宫殿里。 想到这,赤松绎顿时眉头一紧。 此时她才发现不对劲,叶懋英从前就说过,她从不后悔遇见他,相反的很庆幸能与他相识一场。 依着叶懋英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说出方才那般绝情的话,即便是当时赤松绎问过她是否后悔遇见他,而她的选择则是不后悔。 若是说在庄子上时,两人的相遇是赤松绎的一厢情愿,那么后来选择嫁给赤松绎便是叶懋英自己的心意。 既如此,她又怎会像如今这般躲在这里? 不对劲! 她不似叶懋英! 男人想明白这些,连忙收回眼泪,看着眼前的木屋都觉得格外不顺眼,难道这里有什么奇怪的屏障?就像北寒周围的屏障一样? 他没有犹豫,既然已经走到这里,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男人眼眸微抬,而此刻已然多了几分杀意。 抬脚来到木屋前,一个狠厉的抬脚踹开了眼前紧闭的房门,当他怒气冲冲进入屋内却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影。 他果然被骗了! 他没有片刻停滞,直接转身朝着屋外走去,却看到“叶懋英”与“福泽”就站在前方的空地上,并且用一种略有些欣赏的眼神盯着他。 “不错嘛,这都不上当?” 赤松绎微蹙眉:“你到底是谁?” 事已至此,两人不再佯装,抬手揭开面上薄如蝉翼的皮囊,一张他从未见过的脸映入眼前。 赤松绎微蹙眉,瞳仁中略带着些惊诧,因着面前的是个男人! 而“福泽”也一个转身,竟然化作一群食肉虫四散开来,顿时这里就剩下赤松绎与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 “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赤松绎冷着脸,默默尝试翻出冰针,却无济于事。 这里就好像有某种魔力,能让他的冰针消失殆尽。 男子笑着,只是这笑容里七分不屑,三分漫不经心:“省省吧,你的冰针在这里没有任何作用。” 赤松绎蹙眉不解,疑惑的眸子里好似有一句话:“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究竟是谁?” 那男子抬脚,缓缓朝着他的方向走来:“你不认得我,但我认得你,你是北寒新一任君主,百年前死在战火里,因此痛恨战争,你恨战争夺走了你的家人,所以当你成为血族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报仇,那些挑起战争的人一个也没生的机会,而后你开始在世间游荡,像个孤魂野鬼,你品尝这苦涩的寂寞百年之久,因此恐惧到骨子里,在遇到叶懋英之后便无法脱离,你喜欢她明朗的笑容,喜欢她任何时候都充满着希望的眼神,喜欢她即便被抛弃也还是笑着面对这世间的不公,你不敢想象没了她,你将如何面对这孤寂的世界,因此你要复活她,不惜用你的冰体进入这火山之中。” 第196章 凭本事 男子的话字字锥心,像是无数柄利刃深深插入他的内心,让他痛彻心扉,无颜面对。 赤松绎故作镇定,不愿将懦弱的一面展现人前:“你如何得知这些?” 男人漫不经心的从袖中拿出一件法器,这物件长得像个铜镜,但里面却半点人影都看不到,漆黑一片。 赤松绎当即认出这东西:“窥天镜?” 男子颔首:“不错,这窥天镜能探究人心中所想,恐惧的,害怕的,期盼的,珍惜的,此番种种它皆可一览无遗,自打你踏入山谷的那一刻,我便看到你的心海。” “人之所为,皆有目的,你的目的是什么?” 男子笑的痴狂:“我能有什么目的?不过就是想看看到底有多少人会因着一个莫须有的传说便舍命来到这里。” 赤松绎蹙眉:“你残害了那么多性命,难道就是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 男子摇摇头:“自然……不止是如此。” 他来到石凳处落座,随手为自己斟上一盏香茶,放在鼻尖轻嗅,缓声道:“万年前,有人同我打了个赌,说这世间的人不像我这般冷血,有的是愿意为了心爱之人舍命,我不信,便设下这盘棋,只要有人进入山谷,就会被这无数骨虫啃咬,变成一具残渣,随着风永远消失,即便有幸来到这幻境之中,也没有人能醒过来,不过让我惊喜的是,你竟然能看破我这幻境,着实让我有几分敬佩。” 他的话让赤松绎明白一个现状:“这世间根本就没有能起死回生的神兽?这些都是你的计策?” 男子放下茶杯摆摆手:“你可别冤枉我,虽说我是不信这些的,不过我这里倒真有一个神兽,不仅可以复活狐人,就连人类和狐族都可以借助它的力量起死回生。” “什么条件?” “别着急嘛,既然你真心想复活她,那就要凭自己的本事拿到,否则又怎么算得上为她出生入死呢?” 话音落,赤松绎拳头下意识紧握,眸底杀意腾升,还不等他有所反应,那男子的身形就已经出现在距离他仅一步远的位置上。 赤松绎下意识后撤半步,那人紧随其后,一个箭步上前,手做利爪状,眼看就要掐住他的脖子,好在赤松绎速度够快,一个闪身躲开。 “身手不错!” 男子一边夸赞一边进攻,赤松绎躲闪不及被他的暗器伤到,原以为可以很快痊愈,没想到这里温度太高,令他的伤口无法愈合,并伴随着钻心的痛感。 “别挣扎了,你带不走它的!” 赤松绎没有回应,而是一改防守,进攻的速度比那男子还要快上几分,一时间打的他猝不及防。 男子被飞快的速度吓到,不过这里可是他的主场,自然有办法逃脱。 他利用对地形的熟悉躲避,又趁着赤松绎不备从背后反击,赤松绎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挨了一掌。 男子趁此机会乘胜追击,赤松绎一个反身抬手阻挡,却没敌过对方带着法器的力量,被狠狠击飞,重重砸落在地,身体各处的碎裂让他痛到骨子里,可他仍然挣扎着起身反击。 与此同时,天朝,六公主府。 清晨起来,祁嘉澜在福泽的伺候下上妆,通过铜镜的折射很明显能看到她脸上的疲惫。 祁嘉澜问道:“听闻你昨日去巡庄子了?” 福泽颔首道:“是,殿下您的几个庄子都还好,只是今年的上供太多,粮食有些不够吃,下官带了些吃食过去,还……” 祁嘉澜不想听这些,只问道:“英姐姐的庄子呢?佃户们还好吗?” 福泽手上动作一顿,接着若无其事的说道:“都挺好的,劳殿下记挂。” 祁嘉澜颔首:“那就好。” 收拾妥当,福泽就准备出府,依着寻常的习惯,她会先去查看各个铺面的营收情况,然后再回来伺候祁嘉澜。 “下官告退。” 福泽转身准备离开,却被祁嘉澜出言拦下:“等等。” 福泽回首不解看向公主,只见她冲着身边的侍女们说道:“都退下吧。” “是。” 侍女们有序退出公主卧寝,祁嘉澜这才接着说道:“我上次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福泽这才想起公主想为她寻郎婿的事,垂眸应道:“下官还没有想这些。” 祁嘉澜浅叹一声,语重心长的说道:“不是我要催你,只是现在各处动荡不安,怕是按照现在的情况,很快就会殃及京城,昨日你去巡庄,回来后满身疲惫,我就没同你说,有人求到我跟前来,说是想娶你为妻,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福泽一愣,惊诧抬眸问道:“敢问公主是何人?” “你认识的,便是英姐姐之前的侍卫长,于飞。” 福泽抿着唇垂眸,小脸霎时间被蒙上一层绯红,看上去有些难以启齿。 祁嘉澜也不催促,接着道:“他倾慕你已久,他说自打你们同在郡主府时他便喜欢你,只是你当时满脑子都是你家小姐,成日围着小姐转,他又是外院的人,不好时常与你相见,便一直没同你表明心意,昨日他来寻我,我才知道原来你们还有这一层缘分,我瞧着他人倒是不错的,就想着若是你愿意也是一桩美事,他是个习武之人,但好在职责是守护内宫,暂时这祸事还殃及不到他,你看是不是考虑一下?” 一番话下来,福泽小脸红的简直不能看,双手紧紧扣在一起,看得出她的紧张。 祁嘉澜见状接着道:“没事,你慢慢考虑,若是想好了与我说一声就是,你的嫁妆英姐姐已经为你置办妥当,我也会添置一些,你大可放心。” “多谢殿下抬爱,下官告退。” 福泽最后也还是没能回答公主的问题,祁嘉澜也放下心中一件重事。 她摸了摸自己已经高高隆起的孕肚,不免再次陷入忧虑之中。 眼下天朝局势动荡,狐族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攻入京城,若是她的孩子当时尚在襁褓,又有什么自保的能力?只怕这日子一眼便看到了头啊! 第197章 五灵兽 南麓,桃林深处。 濯嘉平被囚禁在这里,虽说没缺了他的吃穿,但他每日都能收到天朝的近况,得知狐族马上就要攻入京城,不免担忧起来。 若是叶懋英还没复活,天朝就没了,那她若有机会再回到天朝,会不会难过? 难过是肯定的,她是那般的重情重义,即便是得知了他们利用她的真相,也还是没有伤害他们,哪怕选择割肉换血也还是顾念着濯家的救命之恩。 这天他再一次收到信件,是濯梦桃亲手所写,她也跟着一道去了前线。 “哥哥,今日我们已经到旗城,再往前五百里便是天朝京城,姑姑说最快下个月就可以占领整个人类地界,我不想看到生灵涂炭,但姑姑像是铁了心,她奴役了所有人类,开采所有矿石,我看到他们被鞭子抽打,甚至就连孩童都要被迫背着竹筐送食物,我好难过。” 信件上的每一个字好像都触发在濯嘉平心头,叫他痛心疾首,又无可奈何。 他下意识将信件紧紧攥成纸球,狠狠摔在地上,正巧此时有人来送饭,他看准时机,与那人搭话:“怎么又是这些?我都说了我想吃烤鸡。” 送饭的男子极其不耐烦,将碗大力放在地上说道:“还烤鸡呢?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境遇吗?有的吃就不错了,还点菜?不吃这些都没有,饿着!” 濯嘉平脑中灵光一闪说道:“我这里有个姑姑的秘密,你有兴趣听吗?” 一听是九尾的秘密,那人的眼中当即便有了光亮:“什么秘密?” 濯嘉平却开始卖关子:“我告诉你,你给我找烤鸡来?” 那人犹豫了一下颔首道:“行。” 濯嘉平勾了勾手指,偷偷摸摸的说道:“过来,这事不能被别人听到,只告诉你一个人。” 那人将信将疑,但还是被好奇心驱使,凑了上去。 濯嘉平低声说道:“上次我去面见姑姑,她同我说……” 啪—— “啊……你……” 那人应声倒地,濯嘉平根本不知道什么秘密,趁其不备一掌击晕了他,看着倒地不起的男子,濯嘉平轻蔑一笑:“就你?也配听姑姑的秘密?不自量力!” 这个人是解决了,可外面还守着许多狐族,他想逃脱也不是件易事。 极南之地,火山深处。 赤松绎已经被打到没力气起身,而对方也受了极重的伤,可即便如此,他仍旧不放弃,挣扎着爬起来,忍受着剧痛继续进攻。 他是能忍,可对方实在是没这个力气,抬手叫停:“停停停!没想到你对她的执念竟这般深!算我输给你了。” 男人的话也让赤松绎彻底没了力气,无力的单膝下跪,一只手撑在膝盖上支撑自己沉重的身体。 那人踉踉跄跄起身,深深叹了一口气,接着来到一旁的峭壁之下,打开一道暗门,走了进去。 赤松绎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却没有力气追上去,他的身上大大小小的裂痕数不胜数,已然没有一处还完整的肌肤。 半晌,男人重新回到他的视线里,怀里还捧着一个什么东西,想必这便是传说中能死而复生的神兽。 他将怀中神兽放在赤松绎面前说道:“这是五灵兽,它可以救她,不过要切记,这小东西脾气爆的很,别惹恼了它!” 赤松绎看着眼前的神兽,这小东西浑身毛茸茸的,耳朵圆圆,双目炯炯有神,尾巴异常膨大,看上去倒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蹲坐在地上,仰着圆圆的小脑袋好奇的打量着眼前陌生的男人。 “多……多谢……” 赤松绎捧起五灵兽迫不及待离开这里,看着他伤痕累累的背影,那男子忍不住嘀咕道:“芳华,你说的对,这世间真的有为了爱人不惜豁出性命的人,是我错了……” 赤松绎依照来时的路出了山谷,再遇到那些尸骨时,他便会想起这些人是为何而死,原来他们的心底都有一份执念。 但他已经管不了许多,还是尽快离开这里要紧。 与此同时,司盼正在叶懋英榻前摆弄着自己的小玩意,这是一个看上去只有手掌大小的玉质九连环,她一直都不得其意,从没有解开过。 “你说这东西到底怎么才能解开?你玩过吗?” 她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上,完全不顾念自己的形象,就好似这世间已经没有她在乎的人。 此时一女子走了进来,看到她竟然还坐在地上,轻声数落道:“怎么又坐地上了?赶快起来!” 司盼这才不情不愿的站起身,假模假样拍了拍灰尘说道:“这地上是干净的。” “干净什么?该用膳了!今日做了你最爱吃的金丝枣,淮长老正等着你呢,快去!” 一听有金丝枣吃,司盼当即扔下手中的九连环,高高兴兴忙跟着去了。 饭桌上不仅有长老和司盼,还有狐族几个地位较高的妇人。 司盼一颗金丝枣入口,顿时被甜香侵蚀:“大伯呢?最近怎么没看到他?” 大伯母说道:“他去修饰后山的殿宇了,近几日都不在。” “哦~我说呢,这几日都没人在我耳边聒噪了。” 此话让众人语塞,这个大伯的确是个小孩子性子,喜欢新鲜的玩意,因此与司盼很是合得来。 几人正吃着,一个小侍女走了进来,冲着几人浅浅一礼说道:“长老,北寒君主回来了。” 司盼连忙含着金丝枣说道:“快让他进来呗。” 那侍女却为难道:“怕是不行,他在门外晕倒了,已经让人将他抬进来,只是不知还有没有救?” 司盼一听,这怎么能行?! 连忙冲着淮长老问道:“长老能帮帮他吗?” 看着小女孩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长老怎么忍心?便也就应了:“我去瞧瞧吧。” 司盼当即笑逐颜开,跟着众人去寻赤松绎,只是在看到他满身的伤痕,几乎就是要将他撕碎,众人不免纷纷蹙眉:“没想到这山里的东西这么厉害,就连血族也没能平安离开。” 第198章 这次不是梦 “谁说不是呢,从前只是听闻里面的东西凶悍无比,只是没想到连北寒君主都不能幸免。” 几人说着,长老已经着手开始治疗。 半晌,终于见着他的眸子稍稍打开一个缝隙,众人这高悬的心才算是放下些许。 司盼连忙说道:“你可算是醒了,你可真行!两次进来都是半死不活的,也不知道你这是什么命?” “盼儿!” 随着呵斥声,司盼才不情不愿的闭上嘴。 “五……五灵兽呢?” 赤松绎醒过来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司盼语塞,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好着呢!已经送到英姐姐榻前了,估计这个时候已经快结束了。” 话音落,赤松绎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长老拦下:“先别动,还没完全恢复,差一点。” 虽说赤松绎心急如焚,但他不想让叶懋英看到一个残破的自己,她会担心,也就乖乖躺下,任由长老修复自己最后一点碎裂的肌肤。 终于经过一段本身并不漫长但对于赤松绎来说极其难熬的一段时间之后,他终于恢复如初,迫不及待的就朝着叶懋英的房间奔去,司盼看着他急切的背影说实话是有些不爽的。 他焦急忙慌过来,想要推开门,可手却停在半空。 他犹豫着,不知见到叶懋英该说点什么,也不知五灵兽到底有没有用,万一…… 他不敢想下去,正在此时,房门被打开,面前出现叶懋英的脸。 是真的! 她活过来了! 她真的…… “赤松绎?” “英……” 还不等他看清她的脸,叶懋英一个闪身来到他面前,二话不说伸手抱住了他,令他没想到的是她的力气实在太大,只把他挤压的好似五脏六腑都要碎裂一般。 女孩笑着,如星河般璀璨的眸子里满是欢愉:“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赤松绎,我好想你……” 赤松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眼前再次被血红笼罩,这真的不是梦:“你……你不怪我?” 女孩松开抱着赤松绎的胳膊,睁着大眼睛望着他,这是一双拥有着红宝石颜色的瞳孔,灵动中满是欢快:“为何要怪你?” 赤松绎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微蹙眉问道:“你的眼睛……” 女孩却不以为然,她的笑容是那般明媚,不带有一丝杂质,是发自内心的纯粹:“现在我们可以相守一生了。” 是的! 叶懋英如愿成为血族,而她也终于可以与赤松绎相守一生,不必叫他百年后再承受一次失去她的苦痛。 赤松绎不知此刻的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有快乐,有担忧,而更多的则是庆幸。 他高兴叶懋英可以与他永远在一起,担忧她会责备他,庆幸狐人不能被转化的传说被他打破。 两人再次紧紧相拥,只不过这次是赤松绎主动:“我也好想你。” 此刻的两人也彻底感受到对方的爱意,是不用说出口就可以让两颗心紧紧相拥的爱意,是跨越了生与死的爱,是将世俗抛诸脑后的坚定。 “行了!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腻腻歪歪的,不就是死过一次吗?多大点事?用得着在这就撒不开手吗?好歹避着点人呐,羞不羞?” 司盼的话里满是酸溜溜的醋意,她虽说不喜两人在她面前腻歪,但也发自内心希望赤松绎能得偿所愿。 话音落,两人皆松开紧紧抱着对方的手,叶懋英看向司盼,只觉得她的声音很熟悉,好似经常回荡在耳边,却记不起这个人:“这位是?” 赤松绎解释道:“她与你一样,是狐人,叫司盼。” 叶懋英一惊:“狐人?你也是狐人?” 司盼无奈的撇了她一眼:“不仅我是狐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狐人。” 叶懋英这才反应过来,环视四周发现是个陌生的地方:“难道这里是极南之地?!” 她的语气是惊奇的也是兴奋的,原来传说中的极南之地真的存在,而且自己就身处于这里。 赤松绎颔首:“嗯,狐人不只是个传说。” 正说着,淮长老走了过来,看到叶懋英已经成为血族,笑言道:“你是第一个成功转化的狐人,应当记入史册。” 叶懋英看着面前这位老者,只闻到她身上一股极其鲜美的味道,而现在的她非常饥饿,但还是很是恭敬的问道:“您是?” 赤松绎回答道:“这位是淮长老,我带着你的尸体找到这,是她救了你。” 话音落,叶懋英连忙冲着老者恭敬行礼道:“原来是恩人,多谢您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赤松绎跟着拱手行礼,老者却摆了摆手说道:“举手之劳罢了,何须挂齿?” 司盼见状当即便不乐意了,抢言道:“还有我呢!可是我把你俩扛回来的,若是没有我,长老都没机会救你。” 她说着,还要将下巴仰的老高,看上去是在炫耀自己的本事。 赤松绎看着她的视线里满是感激,叶懋英也连忙冲着她行礼:“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赤松绎也跟着行礼,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司盼表达谢意,司盼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抿着唇说道:“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言谢。” 即便她如此说,叶懋英还是很感激:“两位仗义相助,我实在没什么好报答的,若是今后你们有任何需要,我定竭尽全力。” 赤松绎也跟着应和:“大恩不言谢,今后有用得着我血族的地方,我必鞠躬尽瘁。” 两人在极南之地暂时住下,由于叶懋英已经成为血族,这必不可少的便是新鲜血液,而这里是狐人的地方,他们不好在此处猎杀,司盼便将自己饲养的一些牲畜放了血,但叶懋英刚刚转化,吃素根本满足不了她,再见到诸位狐人时也好悬没忍住。 幸而赤松绎常年食素,也在与叶懋英相处的日子里逐渐习惯了狐人的味道,因此对他来说还算是比较好控制的,也就极力劝阻叶懋英,叫她千万不要冲动,还说会带她到外面猎食。 第199章 首次捕猎 叶懋英经过几日的休整已然适应并习惯了血族的身份,便想着到远处去猎杀些吃食来。 赤松绎也由着她,两人告别了狐人,离开极南之地。 司盼看着两人霎时间消失的背影,心中惆怅万千,孤坐在入口处久久不语。 离开极南之地的叶懋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整个人焕发出从未有过的活力,速度快到就连赤松绎也险些没追上。 浅浅日光照射在女孩白皙的肌肤上,如星河般璀璨耀眼的光芒宛若照耀在这世间的每一处角落,令目光所及都失了颜色,只有她堪称神明的存在。 赤松绎紧紧跟随着她,许是担心她第一次出来捕猎会伤及无辜。 两人来到一处山林之中,这里植被茂盛,看上去应当有不少野物。 果然不出两人所料,没走多远便看到一只正在觅食的山麂,这东西可遇不可求,极其难得,叶懋英看到它,双眼都能放出光来,悄悄匍匐在不远处的树丛中悄然观察着它。 赤松绎用极其微小的声音问道:“要我帮忙吗?” 叶懋英微摇头,只是这贪婪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山麂身上不舍得移开一寸。 赤松绎见状,微挑起一边眉梢,有些无奈,但又期待着叶懋英会有什么精彩的表现。 就在这山麂吃饱喝足之后,甩了甩脑袋,警惕的观察四周,看样子是准备离开,就在它转身之际,叶懋英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了上去。 草丛里的动静让山麂受到惊吓,下意识就往反方向跑,可即便它再灵敏,也终究抵不过叶懋英这个新生儿的速度。 仅一眨眼的功夫,山麂便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被突如其来的叶懋英扑倒在地。 她没有犹豫,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锐的獠牙,一口咬在那山麂的脖颈处,只见它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叶懋英抓住这个机会美美的饱餐一顿,直到吃饱喝足才缓缓直起身子,赤色瞳眸在这一刻充满着满足的光芒。 她用手指轻擦去嘴角残留的血液,赤松绎则慵懒的依靠在一旁的大树上,眼神里满是宠溺,欣慰的看着她说道:“不愧是我的人!” 女孩转过身来看向男人,满足的舔了舔嘴角:“果然比那些圈养的牲畜味道更鲜美。” 男人来到女孩身边,揽过她的肩头说道:“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女孩疑惑歪头:“去哪?” 赤松绎却开始卖关子:“去了就知道了。” 叶懋英好奇的跟着他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一片远离世俗的地方。 这里位于天朝东边与一个小国的交界处,但这里被群山环绕,而这其中更是深不可测,由于这附近人烟稀少,因此这里也成为整个人类世界最后一片净土,狐族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这里。 叶懋英跟着赤松绎穿过层层山脉,踏过悬崖湖泊,最终才来到这片世外桃源。 这里视野开阔,无数高大的树木将其中的情形围绕,他们穿过不知多少树林才来到这里。 湖泊清澈见底,随处可见的牲畜在这里自由自在,不仅有牛羊这些寻常的动物,还能见到不少豹子,猛虎,甚至就连黑熊都能轻易见到。 叶懋英被这里的景象吓到:“这里是?” 赤松绎并未着急解答,而是带着她一路往前,直到目光所及之处全部都是各色屋舍,人的影子也多了起来。 叶懋英先是警惕的憋住气息,因着她害怕自己会伤到人类,可当她透过树丛看到一个男子的脸上竟然在闪烁着钻石般耀眼的光芒,她才猛然醒悟,这里难道是血族的地盘? 她大着胆子往前走,所见到的所有人全部都是血族,而奇怪的是这里没有女子,全部都是男子,并且是年轻力壮的男子。 叶懋英不解问道:“这里的血族为何都是男子?” 赤松绎仍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这一路上见到她的血族男子们全部好奇的看向她,就好似她是特殊的一个。 直到两人来到这里最中心的位置,一个很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叶懋英面前:“徽将军?你……你……” 叶懋英激动到说不出话,那将军也已经成为血族,他在看到昔日的郡主也是激动不已,只是他没有眼泪,只能满眼欣慰的回答道:“郡主,听闻你自刎前线,我们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你,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相见。” 而此时,他们的周围已经围满了人,都是看到叶懋英之后才围绕过来。 叶懋英下意识环视四周,见到许多熟悉的面孔,此时的她才明白了一切。 她转首看向赤松绎的眼神中满是感激:“你……你把他们都转化了?” 赤松绎颔首:“他们是你的人,跟着你出生入死,最后死在战场着实可惜,我便征得他们的同意,只要愿意成为血族的都在这里,一共一万两千三百五十六人,有天朝的,也有其他国家的。” 叶懋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他们都没有死,他们都在这里,那些被她牵连的人都在这里…… “你……你们……” 哗啦啦—— “恭迎郡主回朝!” 众人纷纷下跪参拜,叶懋英激动到无法言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面孔。 赤松绎真是闷声干大事,现在他有了这一万多名血族,即便是将来回到北寒,这些人也是他最忠实的手下,即便是还剩下两个宗老也无济于事,北寒才算是真正掌握在他赤松绎的手中! “难怪当初多少人都说他们连尸首都没有,原来是被你给捡去。” 赤松绎颔首:“是你的人,我不忍看他们就这样死亡,既然他们愿意用这样的方式活着,还有机会再见到家人,也算得上是一桩美事吧。” 叶懋英对此很是满意,抱着赤松绎比女子还纤细的腰枝,奶呼呼的说道:“有你真好……” 赤松绎也很享受这样亲密放松的状态,抱着女孩与他一样冰冷的身子:“能看到你的笑容,就什么都值得!” 第200章 大结局上 两人在这里逛了一阵子,发现这里非常辽阔,别说是一万人,就算十万人也容纳得下。 并且赤松绎秉承着血族的祖训,下令所有人必须要在这里吃素,直到百年后才能陆续离开,前往北寒,也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了人类的安全。 叶懋英对此真是满意极了,这样一来既保护了人类,又能让他们活下去,一举两得。 就在两人打算在这里小住一阵时,徽将军匆匆来报:“君上,郡主,我们刚收到消息,狐族大举进攻天朝,就快打到京城了!” 两人被惊到,但还是尽力保持冷静:“没想到这么快?” 赤松绎问道:“要不要回去?” 叶懋英愁眉不展:“我们手里没有军队,贸然回去只怕连我们自己都保不住。” 徽将军提出:“我们这些血族可以跟着你们去!” 赤松绎却不肯:“不可!你们刚转化不久,只怕遇到人类会控制不住。” 叶懋英却想搏一把:“他们自打转化就一直吃素,若是可以挑一些自控力强的或许可以一试。” 徽将军应和道:“郡主说的对,我们是为了自己的家园而战,是不会对自己的家人下手的!我相信我们能控制好自己,还请君上允准!” 赤松绎虽说还是很为难,但周遭的血族们全部都表示自己愿意为国而战,他也就只好勉强应了。 “既如此,那便按照你们的意思,不过一定要切记,若是觉得自己受不住,一定要撤退,万不可恋战!” “是!” 万名血族高喊之声响彻云霄,每一个都是铁骨铮铮的好男儿! 至此,那些曾经在战场上殒命的将士再次踏上出征的路,这一次不是为了国家大义,而是他们的家人! 是即便他们成为血族也还是无法割舍的血脉亲情,是给了他们生命的母亲! 那一双双透露着可怜的眼睛还在等着他们,因此他们的速度也极快,不到一日的功夫便找到狐族尾部的队伍。 这里的人们已经被狐族奴役,别管老幼全部都要为狐族挖矿,那些宝石于他们来说只是石头,可对于狐族来说便是至宝。 就在赤松绎与叶懋英还在观察情况时,身边一个血族二话不说就要冲上去,好在被眼疾手快的徽将军拦下:“你做什么?!” 那血族男子盯着不远处一个扛着竹筐的老妇人,眼神中满是恨意:“那是我娘!”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年迈的老妇人,鬓边银白清晰可辨,佝偻着身子,背上还背着一个比她上半身还要高出不少的竹筐,在狐族看守眼皮子底下努力挪动着脚步。 可她的年纪毕竟已经不小了,尤其是背着许多石头,还能站起来就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但狐族看守仍觉得不够,一鞭子抽打在她胳膊上,疼的她瞬间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这一幕看在儿子眼中该多心疼啊! 叶懋英看向身边的血族男子,只见他瞳眸里的杀意好悬没溢出来,死死盯着拿着鞭子的守卫,恨不能立刻上去将他给生吞活剥了的架势! 徽将军见状,与几个兄弟一起拦下了他,因着他现在太过激动,若是一个不注意被他暴露可就功亏一篑了。 此刻的矿山处,数不清的百姓被狐族胁迫,而叶懋英选择用包抄的方式,先将这矿山围绕起来,再从守卫薄弱的地方进攻,最好能一击必中,不要给狐族留下通风报信的机会。 说干就干,血族中有在这里居住的,因此他们对这里的地形尤为熟悉,赤松绎用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就制定好计划,血族众人霎时间分散开来,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将这矿山围绕起来。 接下来便是等待赤松绎的命令,只要他一声令下,所有血族都会朝着矿山中心快速进发,遇到狐族的瞬间就会将他们制服,而人类就惨了。 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声,众人被吓得纷纷趴在地上不敢动弹,也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洞口塌了!” 此话一出,百姓皆不敢再往前走。 狐族守卫们朝着巨响的方向走去,需要先疏通坍塌的位置才能继续采矿。 就在他们纷纷聚集在一处时,以赤松绎为首的小队眨眼间将所有狐族拿下,剩下的边缘的狐族就交给以徽将军带领的队伍解决。 就这样,前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此处的人类全部被解救,众人来不及多想,继续朝着下一个城池进发。 “郡主,这些狐族怎么办?” 叶懋英转首看向地上已经被五花大绑的狐族们,大约不到百人。 赤松绎以为叶懋英会念及自己的狐族血脉而网开一面,没想到她竟直接下令:“杀了吧。” “是!” 她说的轻巧,就好似杀了这些狐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表面上的波澜不惊也没能彻底掩盖内心深处的不忍。 毕竟也算是半个同族,她能下这个狠手也是违背了自己从前的和善形象。 赤松绎疑惑问道:“我记得你从前不忍心杀狐族的,如今也忍不住了?” 女孩不屑道:“狐族趁虚而入,实乃不仁之举,我又何必守着这点子大义?没的叫九尾以为我们好欺负,等我们走了,她再卷土重来,倒不如釜底抽薪,没了这些人的拥护,我看她如何嚣张!” 话音落,赤松绎轻揽过女孩肩头,满眼皆为宠溺之色:“不愧是你!杀伐果决,配得上我北寒后位!” 两人就这样带领着自己的血族大军进发,不到三日的功夫就来到九尾带队的狐族头部。 只是由于他们的警惕,一直没叫九尾知道他们已经攻入,却奈何架不住九尾生性多疑,一连两日没收到其余城池的信件,这就让她不免怀疑什么。 “姑姑,再往前走就是京城了,今夜要不要在此歇息一晚?” 濯梦桃试探性的问着,九尾却在想别的事:“这几日都没见到别处的回信,你替我去瞧瞧发生了什么?” 第201章 大结局中 濯梦桃疑惑的转动眼眸,沉思片刻问道:“好像是这样,姑姑是担心有什么变故吗?” 九尾面色沉重,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泛生:“不知,但我总觉得不对劲,每日他们都会送信回来,可只有这两日断了,你替我跑一趟吧。” “好,我马上去。” 濯梦桃离开后,九尾站在帐篷外看着沉寂的月色出神。 突然,她灵敏的双耳捕捉到极其微小的摩擦声,听起来不像是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她霎时间警惕起来,下意识环视四周,发现并没有任何异常,难道是她太过紧张了? 她转身回到营帐内休息,却在抬眸间看到自己的营帐中正站着一个人,一个她最不愿见到的人。 “叶懋英?!你还活着?” 她问出这个问题,当即便反应过来什么,女孩正双手抱胸,看着她的视线里满是杀意与不屑。 她仔细辨别帐篷里的气息,震惊道:“你被转化了?!这怎么可能?” 而叶懋英阴森的笑容里则布满了随意:“世界之大,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就像你怎么会知道今夜是你最后一个在这人世间的夜晚?” 九尾被这话吓到,但她故作镇定,没叫叶懋英看出她的恐惧,稍稍后退半步,手指在袖中微动,像是藏了暗器的样子。 “就凭你?也想杀我?” 叶懋英不屑轻挑眉:“或许从前我没这个本事,但现在我倒是可以放手一搏!” “你做梦!” 九尾不断向后退,直到来到门口位置,趁此机会她一个转身便消失在门口位置, 叶懋英也不慌,不仅没有追上去,反而来到主位上落座,还顺带为自己斟上一杯香茶,悠然自得的品着茶香。 而此时,营帐再次被掀开,九尾的背影倒退着缓缓进入其中,直到举着长剑的林霄也跟着进入。 原来赤松绎早就埋伏在帐外,就等着她出现,这下才算是前有豺狼后有虎豹,她躲不掉的! 锋利冰冷的剑刃距离九尾的喉间仅一寸,她甚至能感受到从利刃之中散发出的寒意。 她想高喊,可刚张口就听到叶懋英慵懒的声音响起:“劝你别白费力气了,外面的狐族全部被我们控制,除了刚刚离开的濯梦桃以外,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赤松绎也跟随这林霄进入帐中,叶懋英放下茶盏,也为赤松绎斟上一盏说道:“她的茶不错,想必你会喜欢。” 话音落,赤松绎也来到妻子身边落座,悠然的品尝着狐族的茶。 “确实不错,不过这味道怎么像天朝今年的雨前茶?” 叶懋英也跟着品鉴,半晌才确认道:“的确是天朝的茶不错,真没想到,你不仅要矿石,就连这些茶叶都不放过……” 九尾气的简直要爆炸,可这两人却在她的帐篷里,悠闲的喝她的茶,还要发表一下意见,简直就是没将她放在眼里! 她转过身来死死盯着宽榻上悠闲自得的两人,眼神中的杀意弥漫在营帐内的每一处角落,好悬将两人淹没。 “叶懋英!你到底要如何?” 她死死咬住银牙,恶狠狠盯着榻上女子,而叶懋英却抬眸,疑惑的看向她:“你是脑子不好使吗?我都说了要杀你!” “你敢!!!” 九尾简直要气炸了,双手死死紧握成拳,水葱似的指甲深深嵌入皮肉之中,瞳眸中满是恨意。 叶懋英不屑冷笑:“我有什么不敢的?你狐族违反约定,大肆进攻人类地界,我没将你们赶尽杀绝都是顶好的,还还在妄想什么?” “我违反的也是与血族的约定,你一个狐人有什么资格插手?” 这话就让赤松绎很是不爽,抬眸冷冷视线落在九尾身上:“她现在是本君的皇后!你说她有没有资格?!” 九尾被他的话怼的哑口无言,好悬没将银牙咬碎。 而此时,叶懋英的耐心也所剩无几,只听她缓缓开口道:“林霄。” “属下在!” “交给你了。” “是!” 话音落,林霄挥舞着手中利刃就朝着九尾脖子上砍去,去被对方一个闪身躲开。 两人谁也不让,霎时间扭打在一起,叶懋英无奈扶额:“真是看不清局势……愁人呐……” 赤松绎瞥了一眼矮桌上精致的果子,眸底闪过一抹自责:“抱歉。” 叶懋英不解抬眸:“为何道歉?” 赤松绎心虚的说道:“今后你再吃不到喜欢的东西了……” 女孩顺着男人视线看过去,眼前透明的果子还能清楚的看到其中的果酱,看上去的确很好吃的样子,但女孩却耸了耸肩,淡然道:“反正我现在对这些也提不起兴致,若是有机会让我尝尝人血的味道,我或许会满意。” 赤松绎转首看向还在缠斗的两人,浅笑中浮上一抹阴狠:“人血没有,狐狸倒是能尝尝看。” 话音落,叶懋英跟着看过去,只见林霄与九尾打的难分伯仲,对此她颇有些兴趣:“你说,我跟九尾,谁更厉害?” 赤松绎想也没想就回答道:“自然是你!” 女孩满意颔首,却没有回应什么,而是一个闪身加入了两人之间的战斗。 有了叶懋英的加入,林霄显得更加游刃有余,只是奈何九尾身上还有几件法器,虽说地方太小不好施展,但对付这二人还是有些胜算的。 女孩矫健身姿如鬼魅般穿梭在两人中间,每一下都击打在九尾的痛点上,打的她一时间慌了神。 赤松绎就这样饶有兴趣的瞧着,宠溺视线跟随叶懋英每一步,就像在看一件绝美的画卷,还不忘感叹一番:“不愧是我的人!” 半晌,九尾的体力被耗尽,而两名血族还精神百倍,尤其是此刻,赤松绎再抬眸时,叶懋英的利爪已经深深插入九尾心口。 无数浓香的鲜血顺着她修长无暇的手指滑落,衬托着她的肌肤更加雪白,美到不可方物。 只听到九尾一声惨叫,瞳眸睁的老大,死死盯着面前这个夺走她性命的女子! 第202章 大结局下 只见叶懋英手指用力一个用力,直接将她的心脏从心口掏出,握在掌心之中的心脏还在跳动,只是已经不属于这具缓缓倒下的躯体。 叶懋英被手中鲜活的心脏吸引去全部思绪,贪婪视线盯着那心脏,闭上眼深深闻嗅,好似醉酒沉浸其中:“好香啊~” 赤松绎见着事情解决,冷冷吩咐道:“拖下去处理了。” 林霄连忙收回手中长剑拱手道:“是!” 男人闪身来到妻子身边,看着她手中鲜红的心脏不免吞咽口水,而叶懋英也回过神来,一口咬下去,心脏里的血液不多,但也足够她过个嘴瘾:“确实不错,难怪血族先祖会受不住这样的味道,若是我也受不住……” 赤松绎宠溺的看着女孩,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你喜欢,我将外面的狐族都给你,直到过瘾为止。” 话音落,女孩嫌弃的将手中心脏扔在地上说道:“算了,体会过什么味道便是,何必枉杀无辜?” 男人拿出丝帕为女孩擦拭嘴角血渍,柔声道:“还是有人性的,真让我意外。” 女孩举起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欣赏:“我从来都没有人性。” 男人忍不住张口含住女孩的手指,微抬眸,蓝紫色眸子深幽中带着满满的爱意。 叶懋英简直受不住这样的诱惑,谁让两人已经成为真正的夫妻,可这周公之礼生是被拖到现在。 女孩用她干净的手一把拽住男人衣领,一个用力,直接将人摔在宽榻上,榻上的矮桌被瞬间粉碎,两人便就在这一堆废墟之中享受片刻的亲密时光。 女孩居高临下的俯视榻上男人,缓缓靠近吻上他冰冷的唇…… 树叶被风略过发出阵阵摩擦声,夜晚的凝露顺着花瓣的纹理缓缓滑落,深夜乌鸦的叫声显得尤为刺耳…… 帐篷外的血族们还在打扫战场,听到帐篷内的动静,纷纷躲得远远的,毕竟这样的事,君上怕是不愿被人看见,甚至就连听到都是一种罪过。 血族解决掉狐族以后,悄然退出天朝,而叶懋英却想给这些士兵最后面见家人的机会,放他们回到自己的家,见家人最后一面。 赤松绎也趁着夜色深沉,陪伴叶懋英回到京城去见见她还未来得及告别的亲人。 他们先是回到叶家,叶懋英隔着窗户纸悄然看到叶懋竹与小娘正在说笑,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他们在谈论前几日见到的男子合不合心意。 她看到父亲一人独坐在窗前,百无聊赖的翻看着手里的一本书,看上去老了很多的样子。 他们又来到公主府,祁嘉澜挺着大肚子坐在榻上,她的驸马轻轻抚摸着她即将临盆的孕肚,面容上皆是幸福。 福泽已经告别公主府,嫁给于飞,成为于飞的结发妻子,而他们的府邸也就落座在公主府旁边,虽然不大,但两人的日子过的还算不错,府中几个侍女,几个小厮,还有不少侍卫也是于飞的手下,这府邸看上去便是让人充满了安全感。 叶懋英从前的府邸并没有按照她的想法遣散众人,大家仍旧生活在这里,每日打扫廊下各处,为她的床榻更换新的被褥,而她的牌位也还在这里。 女孩缓缓推开卧寝的大门,灯火通明照射进她赤色瞳仁,这一刻她的眼眸如宝石般璀璨夺目。 她来到自己的牌位前,伸手抚摸上没有一粒灰尘的长案,牌位上自己的名字赫然醒目。 温暖的床榻,明亮的房间,还有榻边那一盏清茶,看着就好似她从未离开,一直居住在这里…… “她到现在也不愿接受我死亡的消息吗?” 女孩话语中是满满的凄凉,赤松绎眸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你这个小侍女最在意你,她或许只是在等待梦醒的那一刻。” 叶懋英垂眸沉思:“我在想……要不要告诉她?” 赤松绎抬手探上女孩纤薄的肩头,柔声道:“不论你要不要告诉她,你都在她心里。” 叶懋英颔首道:“陪我去一趟吧。” 男人欣慰的笑着,只因她仍旧是她,即便现在的她已经没了人类的踪迹,但她仍旧是她。 两人重新来到于飞的府邸,寂静无声的小院里到处都是福泽喜欢的花,虽说距离开春还有一段时间,但有些树杈已经冒出嫩芽。 吱嘎—— 卧寝的门被缓缓打开,于飞走了出来,他走向厨房,看样子是要给福泽拿些吃食来。 等他再回来时,便看到廊下站着两个人影,他当即警惕起来,可奇怪的是这两人并非身着黑衣,而是较为鲜亮的颜色,没有一个杀手会在深夜衣着鲜艳,因此于飞猜测这两人应当没有恶意。 “是谁?” 于飞悄然靠近一些,只见这两人一男一女,虽然背对着他,可他仍然感受到两人身上熟悉且不寻常的气息。 赤松绎先回首看过去,蓝紫色的眼眸深邃又清晰,是只有赤松绎才有的标志。 “北寒君主?你没死?” 眼前的男人让于飞震惊不已,他霎时间想到他身边的女子:“郡主?你……你回来了?” 话语间,叶懋英已然转过身来看向他,她赤色的瞳眸在月色的映照下显得尤为鬼魅,像是从地狱走来的罗刹,依旧细长的眉眼与这赤红的眼眸异常般配,摄人心魄。 “于飞,好久不见!” 女子朱唇微动,于飞确认自己看到的不是个魂魄:“郡主,太好了,你没死,你真的没死。” 于飞激动到险些说不出话来,他高兴不是因着叶懋英没死,而是因着她没死,福泽就会开心,只要福泽是高兴的,他就跟着高兴。 福泽听到门外的动静,起初还以为于飞在和哪个下人说话,却听不清都说了什么,半晌不见人回来,便好奇的开门去看,没想到眼前的人让她顿时泪如雨下,哽咽到一句话都说不出。 叶懋英笑着,眼神中满是重新见到亲人的爱意:“福泽,我回来了。” 福泽呆滞在原地,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究竟是鬼魂还是一场梦。 这梦她做过无数次,可当她真正将小姐紧紧拥抱在怀中才敢相信,真的是小姐,小姐真的回来了! 她拼了命的想要抓住小姐的衣袖,生怕依旧是一场美好的梦境,却感受到从小姐身上传来的阵阵寒意,再看到她赤红色的眼眸,她当即明白,小姐早就已经死了,此刻在她面前的是北寒皇后,是嗜血族最高的荣耀。 两人喜极而泣,于飞见着福泽高兴他也跟着开心,赤松绎则欣慰的看着这一幕,想来叶懋英能光明正大的与人类相拥,福泽便是唯一一个。 完。 (感谢阅读,希望可以留下您宝贵的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