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黄金棺材里竟有个道士》 第1章 玉真心境 一剑之后，天地清明。 李当归看了黄金棺材一眼，心道：“现在应该差不多了！” 这样想着，将大明朱雀随手一丢，这柄长剑便化成了一道流光，重新返回了无双剑匣之中。 无双还愣在原地，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刚才那一剑。 世人有传闻，修剑到了极致，一剑之威，可令天地震颤，山川倒流！ 他以前还不信！ 以为什么一剑开天门，一剑动乾坤都是世人对剑客的奉谀之词。 但今天看到了这一剑。 一剑出，分得天地一线，破开万丈雷池，才真正明白剑客到了极巅，究竟有何等高绝的威力！ 剑仙这个仙字，可真不是白叫的。 “无双，你还愣着干嘛？赶紧走啊！”卢玉翟率先回过神来，赶紧大声喊道。 “啊？哦！”无双应了一声，赶紧将剑匣背在身上，最后深深看了一眼佛堂之上的那道身影，急忙离开。 背上的无双剑匣里，大明朱雀还在微微颤抖，滔天的剑意蕴藏其中，这对于他这个剑匣的主人来说，绝对是一场难以言说的大机缘。 难怪师傅总说，不行万里长路，无以得剑道真谛，便是如此！ 至于为什么大明朱雀不听他这个主人的使唤，反而被其他人挥之则来，呼之则去，他倒没有细想过。 毕竟是雪月剑仙嘛，总得有些不同寻常的本事！ 唐莲微微皱起了眉头：“无双城也是奇怪，从美人庄一路跟到了于师，现在又莫名其妙的离开了，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司空千落则是撇了撇嘴，不屑道：“能有什么算盘？师叔都在这里了，他们无双城就算满城全来都没用，不离开又能干什么？” “也是！”唐莲点了点头，重新将目光看向破烂的佛堂。 那座精美的黄金棺材就像是一颗巨石一般，依旧稳稳的置放在佛堂正中心，四周盘坐着几位眉目紧闭的高僧。 天雷荡浩，神威驰骋，对他们却好似没有半分的影响。 他们依旧稳如泰山，静静诵念着经文。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而在黄金棺材中，有一名紫袍男子紧闭着眼睛，全身散发着金光。 “鹤兄，你游历天下，见过诸般绝景，可愿与我说说？”福禄庭中，一名青袍少年摘下了一颗桃子，扔给了另一位身着白羽鳞甲的少年。 这位青袍少年便是年轻时的赵玉真，而另一位则是问剑至此的雷门少门主雷云鹤。 雷云鹤接过桃子一笑：“一个桃子？你青城山便是如此待客的？” “谁叫你输了呢？输了就只能吃桃子！”赵玉真也给自己摘了一个，用衣袖擦了擦，满心欢喜咬下一口，汁水流得满嘴都是，“真甜！” “那以后若是我赢了呢？”雷云鹤手指轻轻在桃子上抹了一下，上面的短毛全部消光，他也一口咬了下去。 “赢了？”赵玉真想起了曾经来过这里的另一人，微微皱起了眉头，冷哼道，“赢了，这桃子你就可以直接抢去吃了。” “还有，你把桃毛去了，那可就吃不出桃子本身的味道了。” 雷云鹤面色怪异看着手中的桃子：“这桃子......还有本身的味道？” “那当然？”赵玉真扬头一笑，“我修道之人，追求的便是返璞归真，山上山下，道里道外，随心便行，归真即好！” “返璞归真吗？”雷云鹤苦笑了一声，摇头道：“却是难于上青天啊！” “的确是很难。”赵玉真也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不是想听我游历天下的趣事吗？今日我便和你说说。”雷云鹤两口就将桃子吃得只剩了个桃核。 用力一抛，桃核便跨过了山林大海，从青城山巅去到了他的记忆之中。 剑心冢，天启城，雪月城，黄龙山，少林寺...... 这些年里经过的每一幕，或高兴，或悲伤，或激动，或绝望，他都一一说了出来。 “真是令人神往啊！”赵玉真抬头看向天空，目光炽热，“天高云阔，肆意远游。” 雷云鹤摇了摇头：“可是过了这么久，我却依然没有迈过逍遥天境的门槛，还是处在三年前，在雪月城登天阁被击败的实力。” “这你不用担心，缘分到了的时候，自会破镜而入逍遥。”赵玉真淡然一笑，“我也在自在地境待了许久，最后还不是一朝悟道，才顿入的逍遥天境。” “希望如此吧！”雷云鹤点了点头。 “那你接下来又准备去哪儿？”赵玉真咬了一口桃子，又问道。 “先去一趟雪月城，剑仙的三年试剑，也该落下帷幕了，我得去好好看上一看！”雷云鹤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可惜了，那样的绝世之景，我却无法看到。”赵玉真眼中带着憧憬，却一闪而逝。 雷云鹤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道：“你若想去，便是天道都为你让路，路就在你脚下，可你若是不想去，就是这一颗桃花树，也能将你阻在山中。” “是啊......”雷云鹤消失了，青城山也消失了，一片漆黑的空间中，赵玉真缓缓睁开了眼睛，“我已是青城山的掌教，若是真想要离去青城，游历远方，又有谁能阻挡得住我呢？”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花枝当酒钱。亏我还自称桃花仙人，隐于青山，不见凡尘，却连如此浅薄的道理都看不明白，还修哪门子的大道，成哪门子的剑仙。” “这棵桃树是青城山唯一一颗桃树，也是我心底尚存的念想。人只有在绝域中才能升起反抗的心思，但凡还有一丝希望，谁又想让这点希望破灭呢？与其说我为青城山所困，倒不如说只是因这一颗桃树，这最后一丝希望所困。” “所以......” 赵玉真的眼眸慢慢变得凛厉了起来，他的手中忽然浮现出一柄桃木剑，上面刻着两个字，斩道。 “不斩却桃花，何以明大道？” 他的身前出现了一颗桃花树。 和他的身子几乎一般高。 因为这颗桃树是他来到青城山后，他的师父亲自种下的，他的年纪多大，这颗桃树的年纪便有多大！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片刻的犹豫。 长剑一斩，桃花即消。 “玉真，你师父以及青城山对你的一片苦心，你真的要辜负吗？” 耳边忽然又响起了殷师伯曾经说过许多次的话，以前赵玉真都是默然无言，哀叹无声。 不过在这里，他轻轻地开口了。 “应该是吧！” “玉真，你真的做好选择了吗？”眼前又浮现出了吕素真苍老而有慈祥的面容，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微笑着说道，“要去寻找自己的内心了吗？” 赵玉真眼角流过一滴泪水，毅然转身。 “我本无心求道，怎碍天道强留！” 他却不见，吕素真听到这话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第2章 道士出棺 “轰隆~~~~~~” 好似是被李当归的剑挑衅了一般，空中雷云虽然被分成了两半，但是雷池的威慑却好似更加炽盛了。 一道道的天雷不断劈下，将大梵音寺劈的是千疮百孔，飞沙走石。 雷威磅礴浩渺，星辰万物都仿佛黯然失色。 “明明雷云都已经被劈散了，怎么可能还有天雷！”雷无桀难以置信道。 萧瑟长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不愧是佛门大宗，禅道宗师，天雷劫竟然如此的猛烈，难怪雪月城要结合诸方势力，才敢与天劫拼上一拼。” “那你说雪月剑仙能挡住吗？”雷无桀转头问道。 萧瑟斜睨了雷无桀一眼：“他能否挡住我如何知道，这不该你自己去问？” 这个小夯货，到现在为止都还以为那是雪月剑仙！ 也幸亏真的雪月剑仙不在这里，要不然这家伙......啧啧啧，真得被揍死在这里！ “我？？”雷无桀下意识摸了摸屁股，猛地摇头，“不行不行，我若真去了，非得被揍一顿不可。” “他打谁都不可能打你啊。”无心勾起嘴唇，妖媚一笑，“这一路上，不是顶多就踢你屁股吗？虽然踢得频繁了些，还有点痛，不过其他动作可绝对都没有。” “什么叫有点痛！！”雷无桀只感觉连记忆都是痛的，“那可是非常痛好吗？就像一万根针扎屁股一样，我用真气都挡不住。” 萧瑟捂着嘴小声嘀咕道：“谁叫你是人家弟弟呢，可不得好好教训嘛！我们想被教训还没那个资格呢！” “什么？”雷无桀摸了摸耳朵。 “我是夸你天赋异禀，孺子可教，要不然谁会花那么大的功夫理会你！”萧瑟哼哼道。 雷无桀昂起了头：“那还差不多。” 一旁。 唐莲低声道：“天雷好似愈来愈盛了。” “放心，凭师叔的本事，没有什么是他挡不住的。”司空千落长枪一甩，英姿飒爽道。 “可我总还有些不好的预感。”唐莲轻轻皱起了眉头。 “大师兄，你就别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什么好担心的！”司空千落朗声笑道，“你若一直这样，说不定哪天蕊姐姐也不要你了！” 唐莲脸一下就红了：“千落你可别乱说，我与蕊从来都只是朋友。” ...... 就在众人交谈之际。 两片雷池同时发出的浑天的巨吼，两片天光闪烁，将阴霾长空照得煞白无比。 紧接着。 两道天雷轰然落下，声音穿透了天际，划破了苍穹。 在半空中相撞，交织缠绕成了一道天雷，带着擎天彻地之威，朝着黄金棺材张开了血盆大口。 “第九道天雷......终于来了！”萧瑟语气平静，眼眸却死死的盯着那道紫色苍雷，没有半点的移动。 “可是......”雷无桀忽然长大了嘴巴，不敢相信，“可是，雪月剑仙好像不在了！” “什么？”无心的目光从天空转移到佛堂之上，果然没有发现那道熟悉的身影。 佛堂中呢？ 也没有！ 天空上呢？ 还是没有！ 可是天雷在前，若剑仙不在，他师父的黄金棺该怎么办？ 千钧一发之际，无心眉头皱成了一团，但左右又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于是他毅然选择踏步向前，猛地朝佛堂跃去。 不管如何。 他都要将那副棺材保护住！ “诶......真是乱来啊。”萧瑟摇了摇头，踩起一片云雾，也果断朝佛堂飘去，“不过这个年纪不正是该乱来的年纪吗！” “我说......”雷无桀大吼，“你们俩，倒是等等我啊！” “师叔，他们三人还真是乱来啊，你就不去将他们阻拦住吗？”唐莲负着双手，微微一笑。 在一旁站着的，正是本该屹立在佛堂上的李当归，他理了理起皱的袖子，淡淡道：“拦他们干嘛，他们的速度又赶不上天雷！” “勇气倒是可嘉。”司空千落赞叹道。 “却只是匹夫之勇，凭他们三人想要挡住，不知要差上了多少个十万八千里！”李当归摇了摇头。 呼啸的冷风犹如万古嘶吼在无心耳旁呜咽，滂沱的大雨止不住地浸透了他的僧侣白袍，而那道灭世之雷离黄金棺材只有不到一瞬的距离。 无心伸手向黄金棺材，嘶吼道：“师父！” “时间来不及了。”萧瑟无奈摇头。 狂肆的雷霆继续落下，即将劈落在黄金棺材上，甚至闪耀的雷光将一旁诵经的高僧照得明亮无比，脸上每一道皱纹都能清晰见到。 “不！”无心就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又没了一次，握紧了拳头，悲伤至绝。 忽然。 在一瞬间，整个时空仿佛忽然停滞了，狂风不再吹动，落下的大雨停在了空中，甚至那道惊世的雷霆，也永远停在了离黄金棺材只有一丈的距离。 就仿佛是时间停止一般，世间的一切都停滞了，连天道也不例外。 “这是......神游玄境！！”萧瑟的脑海中一瞬间迸发出了这个词汇，他的目光无法移动，一直盯在精美绝伦的黄金棺材上。 时间一切皆停止，可是黄金棺材却突然动了一下。 上面的盖子随着那一道颤动，缓缓滑落了下来。 接着。 让人惊悚的是，棺材中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掌，洁白如玉，仙气飘飘，就好像是天生握剑的手。 可是手上却没有剑，空乏的，转了几圈后，手掌又握成了拳头。 “青霄！” 一个温和却空灵的声音响彻在冰冷空洞的时空中。 禅院中那柄插在地上没有光彩的道家至理之剑却发出了惊天的剑鸣，化成一道白色的流光一瞬落在那只手掌上。 黄金棺材中装的不是忘忧大师吗？ 怎么这青霄剑直接飞过去了...... 还没容萧瑟细想，棺材中的人影便站了起来。 是一个青年男子，穿着一袭紫袍，胡须微立却不失俊逸，双眼澄澈干净好似能看透世间的一切。 “竟然是一个道士！！！” 萧瑟只感觉脑海乱成了一片浆糊，他们跟了那么久，一直以为黄金棺中装的是忘忧大师。 可没想到。 里面非但不是一个和尚，反而是一个道士！ 这是多么荒谬的事！ 从寒水寺不远万里拉到大梵音寺，里面踏马的竟是一个踏马的道士！！ 第3章 一剑斩道 至于无心。 在看到这一幕后，就仿佛有一道晴空霹雳在他的耳旁炸响，炸得他脑海之中一片空白，炸得他整个人更是直接呆在了原地。 他的眼睛空洞无比，呆呆地看着从黄金棺材之中站起来的身影，脸上没有哪怕一丝的表情，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事实上，他也做不出任何的动作。 因为赵玉真此刻。 一瞬入了神游玄境。 “总算是跨过那道心坎了。”李当归轻轻叹道。 一品四大境界每一境所侧重的修行方向都不同。 金刚炼体，自在养气，逍遥洞悉天道，而神游则要堪破内心。 赵玉真被天命所困青城山三十余载，从某些方面来说，青城山便是他心中之魔。 所以对于他来说，不走出青城山，便终生堪不破自己的内心，也就终身入不了神游玄境。 而吕素真给他找到下山的方法便是要入神游方才能下山。 这时，两者相合便成了一个宿命轮回。 不入神游，无法下山。 而无法下山，又入不了神游。 这样的天命，如同一套无形的枷锁，牢牢地将赵玉真困在青城山上。 不过，李当归却将他带了下来。 以心魔引炼心，以黄金棺材压制心魔，再以剑域隔绝天道，几个月的时间，终于让赵玉真找到了那遁去的一。 就如当初在青城山看他一剑，听他一语而一朝悟道，得入逍遥。 今日在大梵音寺，以天运换得天命亦是一朝悟心，得入神游。 李当归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些天耗费的功夫没有白费。 而且，对于曾经答应吕素真的承诺，要帮赵玉真斩却天道，到今日也总算完成了！ 转头一看，司空千落微微张着嘴，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样子，那对异色的瞳孔如同天空般澄净，也如湖水般碧绿，睁得圆鼓鼓的，却显得无比的可爱。 也的确，大梵音寺里走出个道士，和尚给贫道念地藏菩萨本愿经，这样的场景任谁看了，想必都会觉得奇怪。 不过，赵玉真例外。 毕竟这个假道士总喜欢说些什么凡所有桃子非桃子的妄语，他从黄金棺材里爬出来，倒显得有那么些丁点的正经！ ...... 万物停滞，诸相静止。 那道嘶吼着万古沧桑的天雷再没有半点声音，直接停在半空之中，仿佛是一根闪耀着白光的承天巨柱，煞白的光芒将这一方界域照得无比的透亮。 每一滴划破长风的雨水都清晰可见，每一阵吹斜骤雨的狂风都如是眼前。 赵玉真抬头看天，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希言自然。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 “此为我神游一剑，可要接好了！” 青霄剑上的符咒光印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璀璨的光辉染满人间。 便是那雷池之上垂落的星光，在此刻都仿佛是黯淡了一瞬。 接着，赵玉真猛地挥剑而出。 磅礴的道家金辉由青霄剑上绽放而起，在剑尖逐渐凝结成了一个字。 道。 道可道，非常道。 此道却非道家之道，而是赵玉真的神游之道。 这个道字脱离青霄剑后，一瞬间膨大了无数倍，承载着青霄剑的剑气，托起了停滞在空中，仿佛能灭世的天雷，直冲向空中开天辟地的雷池。 “世人皆说天道不可逆，天命不可违。可我赵玉真今日偏想逆一逆这天道，违一违这天命。” 赵玉真此时不再像一个道士，反而像一个行走了许久，在荒漠之中的旅人。天荒地老，火云如烧，他却滴水未见，饥渴难耐。 今日总算看到了一方绿洲，想着那甘之如饴的清泉，不管前方诸相是否为虚幻，他都要一往而向前。 然后挥出自己最绝世之一剑。 再一剑起，苍绝的金光让天地再度变色，如梦似幻。 “不愧是入了神游，直见本心的剑术！”李当归嘴角翘起，难得露出一丝赞扬之色。 他已是天下最绝世的剑仙，见过了四方绝境，也见过了如云烟般浩渺的剑术，比如李长生一剑起天震剑落，比如北境守护天髓凝霜，再比如南方火幕白极剑域，按理说已经没有什么剑术能够让他惊叹。 但是今天看到赵玉真这一剑，也是有了赞叹之意。 这究竟是怎样的剑术？ 当如赵玉真所言。 凡所有相，皆为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这是斩道之剑！ 这一剑挥出，赵玉真彻底斩掉了青城山上，那一颗伴他而生也困了他三十余年的桃花树。 也斩却了困住他三十余年的天道。 “好一个绝世的红衣剑仙！”雷无桀却没有看到这一剑，他面露笑容，嘴角的口水都快流了出来，他看到的是他自己一袭红衣，登天绝世。 “在雪落山庄呆了那么久，我终究还是忘不了过去。”萧瑟瞪大了眼睛，但声音依旧从容淡定，他看到刑场上若风皇叔一身囚服，父皇却拿着一把屠宰刀，一刀扬下。 “师父！！！”无心眼角一滴泪水流下，他依旧还在寒水寺，还是那个躲在师父的伞下听着师父唠叨的小和尚。 司空千落满脸得意，欣喜无比，她看到的则是世人皆称呼他父亲为枪仙之父。 而唐莲看到了两个自己。一个是雪月城的唐莲，另一个则是蜀中唐门的唐莲，两个唐莲分地所囚，不知所以。 天空中那个金色的道字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大，几乎将整个天空全部遮住。 忽而一道剑光自青霄剑中扬起，溢满了长空。 “咔嚓~~~~~~” 剑光所向披靡，一剑斩尽九霄。 那个遮住天空的道字直接被一分为二，所托住的雷池，也在这一刻被绵延无垠的剑光分开。 赵玉真抬望着长空，眼中闪过一道凛厉的剑光，轻轻哼了一声。 “破！” 那一瞬。 剑光驰骋纵尽九霄云外。 道字归于虚无，雷池散成云烟。 而风雨初停，天地骤静，阳光破云而出，天朗气清。 在这一刻。 第九道天雷消散，天劫也正式结束。 第4章 心迹无痕 “九道雷劫，就这样结束了吗！”雷无桀率先回过神来，怔怔地望着空中，眼神里都还有些恍如梦境般的感觉。 无心却依旧沉浸在幻境之中，他伸手向前，想抓住希望的火种，可却好像只抓住了一丝尘影，手一松，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父，师父......”无心痛哭流涕，几乎快说不出话来。 萧瑟拍了拍无心的肩膀，轻轻叹了一口气。 想到刑场上的那一幕。 他现在自己都还有些恍惚不知所措，更谈何安慰别人。 自在飞花轻似梦，倦涩余光晦如愁。 这阴云消散，余晖洒下，本该是欣喜和煦之景，怎忽然就觉得那么不如人意呢！ 雷无桀看着这两个互相抱团取暖的夯货，有些不解地挠了挠头：“我说......既然忘忧大师不在黄金棺材里，那会不会在其他地方？” 话一出。 无心的痛哭声就停住了。 萧瑟歪过头看着雷无桀，也瞬间愣住了。 “你这样看着我......难道我又说错什么话了吗？”雷无桀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皱着眉头道，“好像这逻辑没有问题吧！” 萧瑟摇了摇头，有些讶异：“我只是没想到，你这小夯货什么时候忽然这么聪明了！” 无心恢复了清明，抹干脸上的泪水后，甩了甩衣袖，装出一副颇为风流的样子道：“刚才是我的弟弟有心，我这样风流倜傥玩世不恭的和尚，是绝不会为了一个老和尚哭的。” “对了！”无心又朝雷无桀眨了眨眼睛，“今日表现不错，颇有我当年的风采。” 说完，他准备朝李当归那边走去。 可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忘忧大师让我转告你一句话，寒水寺只是你一时栖息之地，你的家在方外之地，天外之天，以后的路便只能你一人独行了。”李当归走了过来，缓缓说道。 无心从寒水寺而出，一路走来，经历了许多，也成长了许多，早已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他心中仍有一丝牵挂，那就是放不下的师父。 顿了顿，他双手合十，恭敬道：“今日见先生出剑，方才明何为冠绝天下之剑仙！” “不用如此多礼，有什么想说的，便直说吧。”李当归摆了摆手。 “小僧想问......”无心眼神微微有些闪烁，颤抖道，“老和尚现在情况如何了？” 无禅这时也走了过来，脸上写满了紧张二字。 李当归看着无心淡然一笑：“不用忧着你的前路，自然前所未有的好。” “那便最好。”无心垂下头，长出了一口气。 无禅闻言也放下了心，不过下一刻，他又变得无比的激动：“那敢问先生，师父现居于何处？” “无所在，也无所不在。” 无禅皱眉思索了良久，也没想出是哪个地方，便继续说道：“还请先生明言。” “寒水寺！” “师父还在寒水寺？”无禅张大了嘴，不敢相信。 十二年的锁山河之约已经结束，此刻正是他回寒水寺的时候。 如果师父真还在寒水寺，那他回去后，岂不是可以常伴师父左右了？ “没错。”李当归点了点头。 “太好了！”无禅惊喜得手足无措，脸上满是笑容。 “先生......”无心却忽然抬起了头，眼带期盼道：“无心可还能回寒水寺吗？” 李当归平静地看着无心：“你自己的路，该你自己去寻，你不该问我，问问你自己的心。” “我的心吗？”无心苦涩一笑。 他虽名为无心，却不是真的无心。 事实上，他的心向何方，他自己十分清楚。 可这世事哪有那么容易就能随心而行，面前这位能，是因为他有举世无双的实力，昔日雷梦杀战死沙场，这位可是实打实把那南诀落湘城打的满城尽悬北离剑。 压得一众刀仙，满城皇族不敢抬首起面，抚鞘挂刀。 可他只是一个小沙弥。 一旦入了江湖，就像那瀑布上的游鱼，不管喜不喜欢瀑布下的生活，都只能顺着浪潮飞流而下，却再也由不得自己了。 萧瑟也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一刻他也联想到了自己。 雪落山庄实在破旧得很，瓦片是破旧的，上面还有着蜘蛛网般的裂痕，门窗是破旧的，木头都已快要腐烂，大堂是破旧的，脚踩在地板上都有嘎吱嘎吱的声音，夏夜细雨弦月，冬天刮风漏雪，四季没有作为，常年无望富贵。 但是。 他却很喜欢。 因为在这江湖里，没有那么多朝堂的尔虞我诈，也不用面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虚伪，他只是一个雪落山庄的老板，所要做的，就是照顾好一路往来的行人。 闲时饮二壶酒，忙时跑三次堂，夜晚来临赏一轮弯月，冬日驾到奏半弦风雪。 仅此而已。 可是他心愿为萧瑟，却只能回首向来萧瑟。 因为朝堂中还有真相等着他去探寻。 “今日阳光明媚，天气正好，为何你们这群少年却如此伤感？”赵玉真一瞬便来到了这里，朗声笑道。 “你这臭道士，可算是破除了心障，也没枉费我为你护了这么久的法！”李当归直接出口成章。 众人一听，都愣了一下，微微有些惊讶。 在他们看来，剑仙都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可没想到还有如此性情的一面。 很显然。 他们只看到李当归对天一剑，破开了万丈雷池。 却忘了在护送黄金棺材中，那副慵懒唏嘘的模样。 赵玉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却不是为了那臭道士三个字愤怒，而是郑重无比地说道：“多谢！” 剑仙间取些外号实在太正常了。 李当归称他臭道士，他不也叫李当归烂铁匠吗？ 今天没叫，不是因为自己怕他，而是被帮了一个大忙，便在这些小孩面前，给他些面子。 李当归笑了笑：“也是完成对前任掌教的承诺，而且未来还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定然随叫随到。”赵玉真眼眸明亮。 “那便这样说好了。”李当归点了点头。 赵玉真虽然度过了天劫，但是境界还不太稳固，只是随意闲聊了两句，便与李当归告别离去。 他将青霄剑朝地上一抛，剑就直接停在了脚下，他一步踩在剑上，回头道：“那我便先回青城山稳固境界了，以后再会。还有你们这群少年，以后修行若有阻，也可来青城山与我聊聊！” 说罢，剑光一个纵腾，身形便已消失在了天际。 第5章 遁去的一 天际如虹的剑光很快就已经消失不见。 雷无桀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指着天边道：“萧瑟，这是，这是......” 萧瑟捂着额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二货又开始犯病了。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雷无桀就自己说了出来：“这是道剑仙赵玉真，青城山的道剑仙赵玉真，传说他的剑乃是世间最为超凡脱俗之剑！” “没错，他便是六大剑仙之一的道剑仙，赵玉真。”萧瑟淡淡说道。 可是刚说完，他就愣住了。 是啊...... 他是道剑仙赵玉真！ 可是，他是如何下的青城山的？还一路待在黄金棺材中，从北离来到西域的大梵音寺遭受天劫。 雷无桀不知道这些隐秘之事也就算了，可他作为百晓堂姬若风的传人，清楚的知道吕素真给赵玉真批的天命。 天赋道家仙缘，前途无量，能保青城山百年香火昌隆， 可一旦下山，则战死荒滩，血流成河。 明德帝同样知道此事，所以才在青城山脚下布了三千兵马，只为防范赵玉真下山。 天道不可逆，天命不可违。 可赵玉真却逆了天道，违了天命，从绝死之路中硬是找到了一线生机。 “大梵音寺吗？”萧瑟眯起眼睛，陷入了沉思。 “萧瑟，你又想到了什么？”雷无桀有些纳闷，这萧瑟怎么跟雷家堡的女孩子差不多，动不动就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看来他还得拿出在雷家堡对付女孩子的方法来。 师父说对付女孩子就不能太温柔，要拿出男人应有的霸气来。 清了清嗓子，雷无桀瓮声瓮气道：“萧瑟，是不是刚才的天雷把你给劈傻了啊？” “嗤嗤~~”司空千落虽然已经和雷无桀相处过了一段时间，但还是没忍住，直接笑出了猪叫。 这雷门哪来的奇葩？ 怎么会有如此离谱的大脑回路。 作为雪月城的大师兄，唐莲则是一本正经地捂住了嘴，上半张脸没有任何异常，下半张脸却疯狂的抽搐。 跟一头得了羊癫疯的羊没什么两样。 李当归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心头一直默念，世界如此美好，世界如此美好......他的拳头是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来回了好几轮，心口想要揍扁雷无桀的念想才缓缓退去。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心中的小本本上再记上一笔，给我等着。 等到了苍山，再让你看看什么是亲人爱的抚摸！ 萧瑟听到雷无桀的话后，明显愣了一下，脸上却没有愤怒之色，反而不断重复着天雷两个字，每重复一次，眼中的光就明亮一分。 “天雷？天雷......” “这是真劈傻了？”雷无桀皱起了眉头。 当然没有傻！ 萧瑟将赵玉真与之前的九道雷劫联想在一起，顿时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天命的确不可违，但却不是不能违。 关键在于你要付出什么，来换取天道对你的改变。 而赵玉真付出的，恰恰就是天道最为看中的...... 天运。 雷劫共有九重。 前三重是由大梵音寺阻挡，佛门大宗以几百年的天运凝结成一座举世的结界，拦截住了三道天雷，结局便是佛堂大殿破烂不堪，几百年的佛门天运重归天地。 而中三重则是由青城山阻挡，这座北离大教以天运结成了白特神君，九灵元圣前去拦截，最后甚至出动青霄剑，动用无量剑阵，耗尽了青城山所有的心血才勉强拦下第六道天雷。当然，青城山几百年的天运同样重归天地。 第七重出现的是神鸟大风，显然明德帝也参与了进来，以国运挡下了一劫，却不知青城山或者雪月城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劝得明德帝以国运相助。 想到这里，萧瑟的心中已经掀起了万丈的波澜，他不可思议地看向李当归。 以天运换得天命，究竟是怎样的胆识，才能做出如此骇人的决定。 而且一路上没有出现任何的意外，无比顺风的让赵玉真入得了传说之中的境界。 最重要的是。 大梵音寺，青城山，父皇，竟然不可思议地全部同意了这个计划。 要知道那可是天运啊！ 一个宗门，一个王朝的根本和未来！ 这样肆意的挥霍，却仅仅只是为了搏得一线生机。 简直就是疯了！ 法兰尊者：“黄金棺材一声不响就送了过来，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也幸亏法兰尊者不知道萧瑟所想，不然肯定得气的狂吐三升鲜血。 “萧瑟，你究竟想到了什么啊？”雷无桀见萧瑟始终不语，有些诧异的开口。 萧瑟缓缓吐出一口白气，却没有理会雷无桀，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李当归一眼，然后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什么！” 这种事，他心里明白就可以了，没必要直接说出来。 李当归察觉到萧瑟的眼神，也知道他差不多明白了这一项黄金棺材的计划。不过他并不觉得意外，毕竟这件事也是光明正大的进行，能根据过程和结局推测出目的，的确算聪慧，却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情。 而且，这个计划也不是他深思熟虑想出来的。 实在是司空长风劝了他许久，说十二年锁山河之约的时限就要到了，让他去与忘忧大师交流一番，他才勉强去寒水寺一看。 结果正好遇到忘忧大师入魔，便小小出手了一番，顺着忘忧大师原本的想法，捉摸出了这个以天运换得天命的法子。 与萧瑟相视一笑后，李当归侧过身看向一旁的法兰尊者，双手合十道：“这次便多谢法兰尊者成全了！” 法兰尊者却不语，只是摇头苦笑。 这时。 司空千落忽然扯了扯李当归袖子，指着禅院后边道：“师叔，你们快看那边。” 众人皆疑惑地转过头，顺着司空千落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佛门禅院一颗大树之下。 九龙寺的大觉掌门面容扭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无心，黑气几乎将他的眼白完全遮住。 他双手伸开，不甘而又愤怒的嘶吼。 “叶鼎之，还我师尊的命来！” 第6章 逝者无言 “师父，北阙遗族不是只对北离有怨恨吗？他们为何要来扰乱我清净佛国？”一名壮硕的和尚不解地看向盘膝而坐诵念着经文的老和尚。 老和尚捻动着佛珠的手停了下来，缓缓睁开了沧桑的眼睛。 那双眼睛如淤泥般浑浊，深邃而又柔软，却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北离是一个大国，在成风帝继位的不到十年间，就灭掉了北阙和西楚两个国家，剑锋所指，几乎所向披靡。面对这样一个大国，天外天这群北阙遗族就算再厉害也不会有一点胜算。叶鼎之所为，便是要借佛国动乱引发万千流民冲击北离西疆，拖住镇西候府三十万破风军。好让他们有可趁之机。” “可是......我佛国子民与世无争啊！”壮硕和尚全身微微有些颤抖，声音中满是悲凉和无奈，“而且那可是镇西侯百里洛陈！” 镇西候百里洛陈是什么样的角色？ 在柴桑城面对西楚剑仙时，硬是用人命堆成一座巨坟，将剑仙给埋在了里面。 这些年他镇守北离西疆，作风也是异常的霸道。 除了来往的商客，一切想要偷渡之人，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杀无赦。 北离有这样一尊杀神镇守着，那些佛国流乱的百姓的下场，可想而知！ 老和尚也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天道施张，自然纠举，茕茕忪忪，当入其中。叶鼎之此时之因，他日必结祸果。” “师父，可还有解决的办法吗？”壮硕和尚又问道。 老和尚摇了摇头：“此事不在我，不在你，亦不在我佛国子民，而是在于叶鼎之！” “再也无法阻拦了吗？”壮硕和尚悲痛欲绝。 “北蛮的军队沉兵北疆，南诀的士兵开往边界，天外天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再也阻拦不了了。”老和尚双手合十，面容悲苦的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只是不知这一战，又会荼毒多少百姓，祸乱多少生灵。” 这时。 禅房忽然打开。 又一个和尚走了进来。 “大怀，可是发生了什么？”老和尚淡淡开口。 大怀恭敬地行了一个佛礼，断断续续道：“恒星主持，大梵音寺......” “不用犹豫，直说便是。”老和尚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 大怀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说道：“大梵音寺的摩柯尊者来信，叶鼎之来访于阗，求问天道。” “叶鼎之吗！！”老和尚瞬间收起了笑意，整个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壮硕和尚明白师父心中所想，眼巴巴地看着老和尚：“师父，你不要去！” “大觉，你可知我九龙寺金刚伏魔神通伏的是什么魔？不是外魔，而是心中之魔！”老和尚突兀地站了起来，身形竟超乎常人的魁梧，“如今我心中念想已起，叶鼎之竟然来了，我便绝不会坐视不理。” ...... 赵玉真的一剑是斩道之剑。 见此剑可见心中之道，亦可见心中之魔。 雷无桀看到自己登天绝顶，萧瑟重现了明德帝逼死琅琊王的事迹，司空千落的江湖中则是多了一个枪仙之父的称号。 而九龙寺的大觉住持。 他在这一剑中，看到了已经逝去的师父，再度经历了一番生离死别，所以对于叶鼎之的憎恨又重了一分。 以至于他自己近乎入魔。 “叶鼎之，你给我死来！”大觉双眼完全被黑雾笼罩，气势澎湃，杀意惊人。 无心摇头叹了口气：“看来还得再打一场才行。” 雷无桀没有犹豫，拿出杀怖剑便直接劈了上去。 可下一刻。 大觉一拳轰出，劲风四扯。 雷无桀便如断线的风筝，倒飞了回来。 伴随着的，还有一道杀猪般的惨叫声和落在地上的声音。 “啊~~~~~~~~” “砰！” 无心笑了笑，妖邪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感动，世人都以为他是魔，皆想除之而后快，可也还有人愿意为他挺身而出。 “你这小夯货，怎么会是大觉的对手，还是让我去吧！” 说罢。 无心握紧了拳头，一步踏出，直冲大觉而去。 他的拳头上散发着澄净的光芒，如同一轮小太阳，直接敲打在大觉的金身上，发出当当的如同打铁般的响声。 大觉却没有任何反应，就仿佛只是天上的雨点落在身上，完全无关痛痒。 “看来还是一如之前，完全破不了金刚伏魔神通。”无心轻轻蹙起眉头，终于做出一个极难的决定。 “那你便试试这一招！” 大觉却不管无心所想，他催动起全身的真气全部汇聚在拳头上，而后朝着无心一拳轰出，狂肆的力量凛厉至极，仿佛能冲破一切阻挠。 面对大觉如此强横的一拳，无心没有直接阻挡，而是翻身如同燕鹊一般躲闪而过，倒挂在了空中。 大觉猛然抬头，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却再度打出一拳。 “就是现在！”无心眼神一凝，猛然抓住了大觉的手腕，然后再度一个翻身落在了地上。 他轻轻诵念着不知名的经文，全身真气如流水般泄去。 可他的表情依旧从容不迫，只是带着些怆然之感，仔细一看，竟如佛像法身一般，观世人怜苦，却有悲天悯人之相。 “无心，你......”大觉惊骇无比，因为他的真气同样在散去，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意识清明了许多。 一瞬间。 他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之感。 一生除魔卫道，自己最后却成了魔，这是何等的可笑至极！ “师叔，你不去帮忙吗？”司空千落回身问道。 李当归打了个哈欠：“帮谁啊？” “自然是无心啊，他可是和我们一同来到大梵音寺的啊。”雷无桀也凑了过来，焦急地说道。 “你还好意思说？”李当归一脚踹在雷无桀屁股上，怒骂道，“谁和你们一同来的大梵音啊，你们半夜不是偷偷跑了吗？” 雷无桀捂着屁股小声嘟囔道：“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这情况若是再不帮忙，无心的功夫就要散尽了。” “可是现在只是无心和大觉住持之间的事，和其他人有何干系？”李当归看着眼前正在散功的两人，淡淡道。 无禅犹豫了片刻也走了过来：“还请先生将大觉师傅与无心师弟分开，师弟他真的不是魔！” “我何时有说无心是魔了？”李当归忽然变得郑重了起来，“现在不是公道之争，是私仇之怨，叶鼎之杀了大觉的师父，所以大觉前来为师父报仇，仅此而已！” “可是......”司空千落忽然开口，“魔教东征之时无心才五岁啊，当年的那些仇恨，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李当归点了点头：“的确和无心没有关系，可这一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司空千落愣了一下，解释道：“我们不是正道吗？无心他从小就背负了这么多的仇怨，不是很可怜吗？” “那大觉背负的就很少吗？他的师父死在叶鼎之手里就不可怜吗？阻拦魔教东征的江湖门派就不可怜吗？数十万乃至上百万的普通人因叶鼎之而死就不可怜吗？” “千落，你只看到了活者的伤悲，那是因为逝者并不会说话。” 第7章 前方雪月 李当归最终还是没有出手，只是如同看客一般，看着两人的功力尽皆消散。 虽然惨烈无比，却也是此刻最好的选择。 无心大觉的功力散尽之后，雷无桀急忙将无心给搀扶了回来。 “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办法，又何苦用出同归于尽的手段呢？”萧瑟轻轻叹了一口气。 无心嘴角溢着鲜血，声音微微有些虚弱道：“这就是最好的方法了！” “可是......”萧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我知你所想，但我可是寒水寺的和尚，怎能犯如此杀孽。”无心笑着摇了摇头。 还有一点他没说。 大觉虽说不是无禅的师傅，但好歹也照拂了无禅有十二年，勉强能算半个师傅，若自己真的将大觉给杀了，那还如何面对自己的师兄。 况且。 当年叶鼎之率领天外天入侵中原，所造杀孽甚重，虽说此事与他并无多大关系，但到底是他的父亲，有时候父债子偿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寒水寺的和尚？”萧瑟嗤笑了一声，“除了杀戒之外，你哪一条没有犯过？不过你那个悲天悯人的名字，倒是取得不错。” 无心甩了甩衣袖：“一直都不错。” 这时，大觉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眶还有些红，却不是走火入魔的那种血红，而是一种唏嘘感伤之红。 “真是可笑啊，我大觉伏了一辈子的魔，最后自己倒成了那一个魔。”大觉缓缓站起身来，声音悲怆而又凄凉。 无禅走出来缓缓道：“大觉师傅，金刚伏魔伏的却不是外在之魔，而是自己的心魔。” 大觉眼中带着一丝缅怀之色，轻叹道：“当初师尊临行前也是与我这般说的，可是他离去后，我只想为他报仇雪恨，却将他的最后一番话忘得一干二净。” “过往凡尘终已去，现时忆起尚不迟。”法兰尊者面带微笑，轻言细语，“人有五阴炽热，八苦难离，可利欲炽然，即是火烧，一念清净，烈焰成池。” “这，这......”雷无桀惊讶地张大嘴巴，“这和尚之前都是装的吗？现在怎么能说话了？” 法兰尊者依旧面带笑意道：“大梵音寺破坏成如此，我能修行念佛，修行着闭口禅，我依旧能修行念佛，那为何我张开了嘴，就不能再修行念佛了呢？” 萧瑟思索了片刻，赞叹道：“好一个大梵音寺的和尚。” 雷无桀却是挠了挠头，眼中满是不解：“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多谢师兄开导。”大觉豁然开悟，双手合十，深深朝法兰尊者行了一个佛礼。 随后，他又看向无心：“也多谢无心师侄救命之恩。” 无心面色苍白，却依旧强撑着站了起来：“说到底，你也是忘忧老和尚的故人，还是因我父亲的杀孽而入的魔，我又如何能见死不救！” “只是......可惜了大师这一身的修为，还望大师恕罪！” 大觉摇了摇头：“便如师兄所言，我为沙门弟子，何处不能修行念佛。即便成了魔，损了这一身修为，却依旧还是沙门弟子。” 无心双手合十，垂首看向法兰尊者：“无心也定当谨记，回了天外天，依旧还是寒水寺的一个和尚。” 法兰尊者微笑地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无禅，你要回寒水寺了吗？”大觉脸色平静，心中却有不舍。 无禅双手抱拳，恭敬道：“大觉师父，这十二年的教诲，无禅记下了。” “十二年前，我曾和忘忧打了个赌。”大觉侧过身，望着大梵音寺佛堂中崩塌的法相，就好像看到了当年满怀怒火跨入寒水寺的自己。 “赌的是什么？”无禅有些好奇。 “谁赢了？”无心却更在乎结果一些。 大觉苦涩一笑，落寞地转过身，一步步朝着寺庙的门口走去：“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看来这个赌局自始至终就没有成立过，这都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无心抬头看向天空，雷云消散，阳光明媚得甚至有些晃眼，他嘴角微微翘起：“看来是老和尚赢了。” ...... 一切结束后。 李当归与法兰尊者告了别，便直接带着唐莲和司空千落回了雪月城。 至于雷无桀和萧瑟，他们依旧还停留在大梵音寺。 “无心你放心，我和萧瑟绝对会你送回天外天！”雷无桀豪气冲天地说道。 萧瑟将手拢在衣袖里，懒洋洋道：“都是这小夯货的主意，他欠了我银子，只能他去哪儿我便跟在哪儿。” “不就是一千银子嘛，至于记得这么清楚吗？”雷无桀看了无心一眼，黑着脸吐槽道，“再说了，咱们可是过了生死的交情，还有必要在意这区区一千两银子吗！” 萧瑟伸出一根手指，摇晃着道：“交情归交情，银子是银子，二者不可兼得，舍交情而取银子者也。” “我，你......”雷无桀指着萧瑟，差点直接被气昏了过去。 无心见状，不由好笑道：“等回了天外天，这一千两银子我给你还了！” “真的？”雷无桀惊讶于无心竟然如此有钱。 “真的？”萧瑟完全是见钱眼开。 “那可......” 不字还未出口，天空骤然刮起一阵长风。 只见在天际，一杆乌金色长枪自西而来，犹如一道闪电，撕裂苍穹，划破长空。 “这是......”雷无桀有觉威势浩荡，没有任何抵挡的可能。 “枪仙，司空长风。”萧瑟一字一句地说道。 “枪仙司空长风？雪月城的三城主？”雷无桀长大了嘴巴，眼睛鼓得老圆，惊喜得只感觉自己头都快要晕了。 天啊！ 我到底是走了什么样的狗屎运？才能遇到今天这样的场面。 那些只在传闻中听过的人物，此刻却是一个接一个完全不要钱一般的出来。 先是雪月剑仙李寒衣，一剑便分开了天劫雷池，而后是道剑仙赵玉真，入得传说之境，使出斩道之剑。 到现在，又是雪月城的三城主，传闻中一枪破得祁连山百里孤虚的枪仙，司空长风！ 真是太太太不可思议了！ “你这口水都快要掉下来了。”萧瑟却是依旧平静，他双手抱胸，嫌弃地看了雷无桀一眼，“把那表情收一收，别太丢人！” 司空长风站在长枪之上，四处望了一眼，面上有些疑惑，却依旧淡然自得。 “你便是十二年锁山河之约的那个质子？”他对着无心说道。 “见过枪仙。”无心微微躬身。 司空长风点了点头，却没有多问关于锁山河的事，而是问起了一些繁琐之事。 “雪月城护送黄金棺材的那几位弟子......现在可还在这里？” 无心指了指破败的佛堂，仰头道：“黄金棺材之事已了，他们刚刚离开。” “原来如此。”司空长风颔首一笑。 这时，雷无桀的身姿忽然站得无比挺拔，就如临行前他师父所叮嘱的自我介绍要有气势一样，他抱了抱拳，昂首挺胸，朗声说道：“枪仙前辈，在下江南霹雳堂雷家堡雷无桀，正要去雪月城拜师呢！” “雷无桀？”司空长风上下打量了一眼，笑着说道，“小伙子，看上去也是一表人才了！” “啊？”雷无桀严肃的面孔，肉眼可见的变得惊喜无比。 “又犯病了！”萧瑟无奈捂住了额头，然后面无表情的将雷无桀拖了回来，“别在这丢人现眼。” 雷无桀脸上洋溢着笑容，一边朝后退，一边喃喃自语：“他夸我长得精神呢！枪仙夸我......” “敢问枪仙前辈所来何事？”无心仰头问道。 萧瑟和雷无桀也瞬间停了下来，不再嬉闹，郑重地看向长枪上的司空长风，等着他的回答。 司空长风轻轻叹了一口气，从乌金枪上跳了下来。 本来他是不打算聊这件事的，他来大梵音寺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过来吃黄金棺材里，那一个道士的瓜。 结果飞慢了一点，不仅瓜没吃到，人也跑了。 可现在既然被问到了这件事，他就必须要将自己的立场说出来。 司空长风清了清嗓子，看着无心的目光一下严肃了许多：“雪月城来此地，恭送叶安世回宗！” ...... 不多时。 大梵音寺就只剩下了萧瑟和雷无桀两人互相干瞪着眼。 “我的银子！”雷无桀仰天长啸，震耳欲聋。 “是我的银子！”萧瑟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早知道就跟着雪月剑仙，一同前往雪月城了。”雷无桀叹息不已。 萧瑟幽怨地看了雷无桀一眼：“那可不是雪月剑仙。” “不是雪月剑仙？”雷无桀一副不信的样子，“那会是谁？” “剑仙！” 雷无桀偷偷咽了咽口水：“是那一位剑仙？” 萧瑟点了点头。 “称谓就是剑仙的那一位剑仙？”雷无桀声音又大了一分。 萧瑟捂着额头，无奈而又敷衍的嗯了一声。 “真是横压当代，纵贯万古的那一位剑仙？”雷无桀眼睛瞪得浑圆，全身都微微有些颤抖。 萧瑟实在受不了这幅憨货模样，便郑重道。 “就是你想的那一位，二十年前御长剑万柄，与仙人一战，十七年前天启城登天斩仙，一剑碎天，十五年前立剑登天阁，试剑天下。” “真的是他。”雷无桀回想着护送黄金棺材的一幕幕，激动地捂住了嘴巴，差点笑出了猪叫，“剑仙，剑仙......” “剑仙他踹我屁股，他踹我屁股......”雷无桀摸了摸屁股，整个人差点跳了起来。 萧瑟无语地停了下来，看着傻笑着还在朝前走的雷无桀，一脚踹他屁股上：“踹你屁股值得你这么开心吗？” 这一踹，当场把雷无桀踹醒。 乐极生悲。 “你和无心都知道是他，为何不早些告诉我。”雷无桀忽又悲伤无比。 萧瑟却不在意地说道：“是你自己以为是雪月剑仙的好吗，我们何曾说过？” “......”雷无桀忽然好气啊。 他去雪月城就是为了见这一位，可是路上明明都遇到了，自己却硬是认错了人，还认成了什么狗屁雪月剑仙！ 真是无语死了。 不过好在与剑仙结识了一面，未来去到雪月城若有事相求。 想必应当不会拒绝吧！ 第8章 青城青城 青城山。 天运消散后，就如同一墩破旧的老树桩坐落在那里。 天光云黯，叶落花飞，百鸟万兽竭鸣，尽显一副颓败之气。 不过，在老树桩不知道绵延了多少圈年轮的中心，土褐色如同石块般的树质上又出现了一抹新绿。 新的嫩芽长在旧的时光里，汲取着老树的营养，迎着蔼蔼霞光，又是青绿的蓬勃生机。 在乾坤大殿门口，殷长松虚弱地坐在石阶上，满脸苍白的望着天空。 “青城山几百年的天运，就这样消耗尽了，也不知玉真能否度过此劫？” “有明德帝和剑仙相助，想必应该是无碍的！”在殷长松身旁，一位同样穿着紫袍，白发苍苍的老者轻叹道。 “若不然......”殷长松顿了顿，忽然灵机一闪，微笑道，“师弟你算一算玉真此时的情况？” 紫袍老者斜睨了殷长松一眼，淡淡道：“你不也是天师吗？要算你自己算，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殷长松拍了拍白发老者的肩膀：“说说笑嘛，玉真的命格我还是知道的，天可算，地可算，人不可算！” “是啊，当年掌门师弟便是枉顾天命，强行替玉真演算天命，才遭了天谴，只剩下最后一年寿命。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前往天启，应那仙人之祸。”紫袍老者仰起了头，微微叹息了一声。 赵玉真道剑双修，是青城山有史以来最具有天赋的弟子，这一点没有任何的疑问。 但是吕素真在青城山的历史中，也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位前辈，不到五十便入得神游之境，在任何一座道家门派中，都是举世无双之才。 他本可以带领青城山走向最光辉的前程。 可惜......最后却是应了仙人之劫，身死魂灭。 殷长松缓缓转过身去，看着乾坤殿内破败不堪的上清灵宝天尊像，也是叹了一口气。 “人之生天地，不过如蝼蚁。兀自守穴栖，不思越雷池。掌门师弟啊，就是太过于自信了，算得天命，却不信天命，最终才遭得此劫。” 紫袍老者苦笑道：“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只凭借区区的一线生机，便赌上了青城山几百年的天运。若是祖师爷知道这件事，非得骂我们这群败家子不可！” “说到这天运，以后欠大梵音寺的因果，恐怕根本难以还清！”殷长松面容苦涩。 “那都是后辈弟子的事了，与我们有何干系，况且，也不会一定要由青城山来偿还！”紫袍老者忽然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殷长松皱起眉头，略微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紫袍老者刚准备回话，殿前的庭院上，便传来一阵阵满是惊喜的大喊声。 “师兄，你们看，半空中的剑好像是青霄剑，剑上隐隐约约还有一个人。” “是掌教，掌教回来了！” “哈哈哈哈，的确是掌教师弟，他肯定渡过了天雷之劫。” “这样说来，以后咱们青城山岂不是可以在北离横着走了？” “我们不是一直都横着走的吗？” ...... 天际暮光中，有一剑划破长空，朝青城山而归。 正是自大梵音寺而归的赵玉真。 他并未使用神游瞬息一念的速度，而是御着剑，看着无垠天地，壮丽山川，慢悠悠如同仙人一般缓缓归来。 霞光中一个黑点越来越大，就像是昏黄光霭里一只飞鸟缓缓腾飞，晕染了整片天空。 殷长松远远望着那个黑点，脸上既是期待又是紧张，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待得心绪彻底平静后，才缓缓将紫袍老者扶了起来。 这时，赵玉真也落在了乾坤大殿之前。 “掌教！”青城山门人都涌了上来，激动无比。 “玉真，情况怎么样了？”殷长松目光中还是有些担忧。 赵玉真朗声笑道：“天劫已过，一切顺利！” “这样说来，以后你便能自由下山了？”紫袍老者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声音微微有些虚弱。 “师伯师叔，你们就放心吧，我现在不是无碍的回来了吗。”赵玉真打量了紫袍老者一番，脸上的笑意忽然消失，“师叔你受伤了？” 殷长松道：“实在是天劫太过凶险，最后集结整个青城之力，出了无量剑阵，才勉强斩破第六道雷劫，而你太玄师叔对无量剑法的造诣最高，方才由他作为阵眼掌御青霄剑，也正因如此受到了反震。不过天劫毕竟相隔有千万里，反震之力并不强，过些时日便能痊愈了。” 不仅是紫袍老者，在场的其他天师包括殷长松，都有所受伤，还有门内的弟子此刻也是格外的疲惫。 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能够摆脱天命。 赵玉真将这一切全部都看在了眼里，他的眼眶忽然有些泛红。 “多谢师叔师伯的帮助，还有青城山的各位弟子的信任，玉真定会让青城香火延绵无尽！” 殷长松微笑道：“说这些干嘛，还是先去祭拜我道家祖师爷！” 走进乾坤殿。 赵玉真看着堂上的三清祖师像，忽然就沉默了。 他也是天师，开了天眼，一眼便看出了三清像上再没有任何的天运，跟普通的泥塑石像没有什么区别。 而且，就仿佛是天谴一般。 在三清像上还布满了无数的裂纹。脸，胸口，甚至包括法器上都全部是蚯蚓一般的裂纹，特别是上清灵宝天尊像，更是破烂的完全看不出是一尊神像。 在十七年前，师父枉顾天命为他演算命格，上清灵宝天尊便拦下了一道天雷，轰然倒塌在乾坤殿中。 这一次，以天运换得天命，更是将青城山几百年的天运全部耗尽。 “玉真，为师最后赠你一句，若你此生皆在山上，可保青城百年无虞，若你下山，则战死荒滩，血流成河。” 师父往昔的箴言还犹在耳畔，可是蒲团上那个和蔼慈祥的老者却永远不会在回来。 “师父，玉真终于破了天劫，此生可以下山了！” 轻叹了一声，赵玉真缓慢而坚定地走了进去。 第9章 天启明德 赵玉真虽然已经入了神游玄境，但是境界还不稳，所以在乾坤殿祭拜完三清祖师爷后，他就回到了福禄庭，准备再闭关一段时间。 走进福禄庭，首先映入眼帘便是那一棵桃花树。 往些时日，不管是夏日炎炎亦或者冬雪纷纷，桃花树上都长满了芬香的桃花，结满了沉甸甸的桃子。 风一吹，便是漫天桃花飘零，将花瓣洒满这座远离尘世的院子。 这棵桃花树，是他唯一感觉与外界相连的东西，恍如浮生尘，恰似黄粱梦。 不过现在，桃花树已经凋零了，树上枝头没有一片绿叶，也不存一朵桃花，干褐色的树枝上空荡荡一片，死气沉沉。 这棵树死了，死在了青城山上。 却永远长在了赵玉真的心中。 树下干涸的土壤里还插着一柄淡红色的古朴木剑。 赵玉真走上前去，一把将木剑拔了起来，剑上有赤红的符印，散发着澄净的火光。 他轻轻抚摸着剑身，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跟了我这么久，总算想到了给你取什么名字。” 一道红光闪耀。 剑身上骤然浮现出了两个大字。 一如在大梵音寺的佛堂上空，他挥出了斩道一剑。 这一柄桃木剑，便名为斩道。 ...... 天启城，皇宫中。 熏香平淡，自有一股宁静安详的感觉。 明德帝半躺在御书阁中，将睡未睡，脸上满是疲惫困乏之色。 “陛下，若是太过疲惫，何不回宫小憩一会儿？”瑾宣站在一旁，小心道。 “奏章已经不多了，等看完再说吧！”明德帝伸了一个懒腰，缓缓睁开了眼眸，“对了，大梵音寺那边有何消息？” 瑾宣垂首，恭敬道：“青城山传来消息，赵玉真已经返回了青城山，现在正在闭关之中。” “哦？”明德帝挑了挑眉，饶有兴趣道，“那依你看，赵玉真是否度过了那天劫？” 瑾宣若有所思道：“想必是已经度过了，不过离那传说中的境界，恐怕还差些时间，等他再次下山的时候，应该就到了！” “神游玄境啊......”明德帝深深叹了一口气，眼中闪过缅怀之色，“还记得当初仙人之祸的时候，吕素真也是那般境界，硬是冲进了天下第一楼，与那第五极境中的虚影，同归于尽。这是我北离欠他的，所以才与赵玉真拦下了一道天雷，也算还了吕素真救下整座天启城的恩情！” “陛下贤明！”瑾宣躬身大喊道。 明德帝微微一笑：“你都跟孤这么多年了，还觉得我喜欢这种吹捧之言？” “实乃瑾宣肺腑之言！”瑾宣抱手道。 明德帝无奈叹了口气。 世人皆以为天子乃九五至尊，无上之人，可谁又知称孤道寡的皇椅上是何等的凄凉。 整日待在这暗不见天日的深宫里，桌上摆满了批阅不完的奏章。 臣子们也是违心违德，行事不端，甚至连他的儿子，也是暗藏祸心，私谋甚多。 他们还以为自己不知，却不想他曾经也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又如何能不知！ “对了，天外天的少宗主呢？瑾仙拦下了吗？”明德帝忽又开口。 瑾宣答道：“未曾拦下，瑾仙发现了其他重要的人，所以立刻快马加鞭返回了天启。” 明德帝笑了：“有什么人值得他掌香大监亲自返回来禀报的？” “禀陛下。”瑾宣弯着腰认真道，“是永安王殿下。” “什么？”明德帝瞬间站了起来，有些激动，又有些愧疚，“亲眼所见？” “正是瑾仙亲眼所见，而且他还看到了另一人与永安王一起。” “谁？”明德帝转过了头，没有了刚才睡眼惺忪的样子，眼神威凛霸气，如同一头已经醒来的雄狮。 “雷无桀！” “雷无桀？”明德帝皱起眉头，若有所思道，“愿天下有道，世上无刀，普天盛世，再无桀骜者的那个雷无桀？” “没错。”瑾宣点头，“正是曾经的柱国大将军雷梦杀与青龙使李心月之子，也是剑心冢那两位剑仙的弟弟。” 明德帝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他的食指不断在御桌上敲打着，发出哒哒哒有规律的响声，却并不显得吵闹。 而瑾宣面带着微笑，一直躬身站在旁边，如同一座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 明德帝的食指一下停滞在了空中，他猛然睁开双眼，认真道：“楚河可是故意去结交这雷无桀的？” 瑾宣道：“据探子所报，雷无桀出游前，雷轰有所交代，说雪月城知道他母亲所在，所以雷无桀的目的应当是雪月城，而永安王殿下好似也是要前往雪月城。” “所以他们是因缘巧合凑到了一起？”明德凝神问道。 瑾宣默然点了点头。 明德帝拿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脸上慢慢浮现出了笑意。 既然是雪月城的话，那么他的目的要么就是百里东君，要么就是司空长风。 不管是谁，都说明他对这个位置还是有想法的！ 只要有想法，还怕你不会回天启？ “对了，大梵音寺损失了天运，现在情况如何了？”明德帝一下畅怀了许多，连声音都明亮了一些。 “传闻寺庙经过天雷，塌的塌，倒的倒，破旧不堪，连带着于阗都受了不小的影响。”瑾宣说道。 “既然大梵音寺有相助青城山，我北离也不能无动于衷，便下令礼部尚书，与于阗国相交为盟，开通商道，互通往好。” 说着，明德帝写下了一道奏章，传给了另外一名太监。 “陛下，这样对于阗是不是太好了？”瑾宣有些疑惑。 “也算是替青城山承下这一部分的因果，不然单凭一个道教宗门，恐怕几百年也难以还清。”明德帝淡淡道，“对了，既然赵玉真已经可以下山了，那青城山下王铁的三千铁骑便可以离开了。” 瑾宣恭敬问道：“要派往何处？” 明德帝眼神一凝：“南军抽调两万士兵，王离天军抽调一万士兵，再由琅琊军抽调一万七千铁骑，合拢成五万大军，号斩邪军，由王离为主帅，镇守西北。” 第10章 天上仙人 “禀陛下，国师求见！” 在明德帝批阅奏章之际，一位管事太监忽然挪步走了进来，尖声道。 “哦？”明德帝停下了朱笔，抬头道，“让国师于旁殿等候，孤批阅完奏章稍候便到。” “是！”管事太监低头退了出去。 “瑾宣啊，国师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过这几日他可是接二连三来寻孤了，你猜他今日所来又为何事？”明德帝一边拿着朱笔在奏章上涂抹，一边笑着说道。 瑾宣躬身垂首：“瑾宣猜不到。” “猜不到？”明德帝笑着摇了摇头，却不语。 不过片刻，御桌上的奏折便全部处理完了。 明德帝抖了抖衣袍，在瑾宣的搀扶下，疲惫地站了起来。 “走吧，去旁殿看看国师要说些什么。” ...... 天色渐暗，月上枝头。 旁殿里。 明德帝与国师齐天尘什么都没说，只是悠然地下着棋。 忽然。 在明德帝落下一颗白子后，齐天尘绽开了脸微笑道：“熬了半宿，终于等来了一手好棋。” 说着，一颗妙子落下，在棋盘上打开了局面。 “哎？”明德帝笑着摊了摊手，“你这一夜纵横厮杀，不留余地啊。孤呢，不得不提起万分的精力，让自己输得不要太难看那。这熬了半宿的人，应该是孤才对吧！” “天尘不敢。”齐天尘笑容满面。 明德帝稍稍收起了笑容：“很久没有与国师对弈了，但观国师这棋路，却较之前浑然不同了，不知国师又有了何等看法啊？” “圣上明鉴！”齐天尘拱手道，“天尘最近确实有些感悟。” “讲来。” “世间万般诸法千变万化，唯阴阳平衡不破。”齐天尘指着棋盘郑重道，“这阴阳便如棋盘中的两子，既在方圆天地之中，也在这黑白经纬之间，是冲是挡，是追是放，棋招万千亦不过输赢两种结局，对弈之人也不过得失两种心态。” 明德帝冷笑了一声，道：“国师何时也学会含沙射影了？” “天尘不敢。”齐天尘赶忙躬身。 “话都说开了，那就继续说下去。”明德帝摆了摆手，继续道，“质子之事，国师以为孤得到了什么，又失了什么？” “天尘斗胆，圣上失了一枚质子，得到了国之安定，人心之道义。” 明德帝微微眯起眼睛：“看来国师也觉得，此事现在是最好的结果了？” “天尘是这么认为。” “那国师以为天外天少宗主叶安世可信吗？” 齐天尘捋了捋胡子，笑着回道：“不管是否可信，天外天都不再有入侵中原的可能性。” “二十年前，忘忧禅师想必也是如此想叶鼎之的。不过暂时便这样吧，孤已经派遣王离率领五万斩邪军镇守西北，天外天即便有动乱，短时间也波及不到北离。”明德帝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国师又如何看待青城山的？” 齐天尘认真道：“赵玉真能入神游玄境，是我北离之福。” “那我北离应当如何做？”明德帝也知道一尊神游级别的高手，究竟意味着什么。 毫不夸张的说。 若是赵玉真能全身心的为北离效力，那么就算一统北蛮南诀也不无可能！ “钦天监会与青城山联系，互派弟子相互研学。并且......”齐天尘抬头看着明德帝，顿了顿。 “并且什么？”明德帝问道。 “陛下日后不是要出使西域吗？不妨便顺路拜访一趟青城山。” 明德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此事尚行！” 他刚登基的时候，倒是经常礼拜青城，问道天师。 毕竟当时吕素真有道家真仙之美名，在所有的宗门道统之中，没有比他威望更高的人物，堪称道家这一代的魁首。 不过自吕素真应劫之后，他就去的相对少了。 甚至这些年里，他一次都未曾再去过。 “还有一件事。”明德帝忽又说道。 “一事？”齐天尘有些不解。 “不，应当一人！”明德帝眼眶微微泛红，“孤听说，他也出现在此事之中了。” ...... 天下第一楼。 天斩剑剑座后，一扇淡薄的门内。 这里存有一片极小的空间，里面被五颜六色的光芒所照亮，是一条绝长无际的长河，里面流动的不是水，而是无数颗闪耀着各种光彩的球泡，这里的时空虚幻不定，世间万物缥缈无依，乃是真真正正的绝生之境，无人可长存于此。 但是此刻里面却潇然坐着一人。 长发披散而下，青衣白面放荡不羁，看起来像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不过他眼中却沧桑无比，仿佛度过了漫长的岁月，见过无尽的人心。 男子面前也有一方棋盘。 不过他的对面却没有人，只是一片阴郁深邃的黑雾。 忽然。 黑雾中传出了一个惊叹的声音。 “以天运换得天命，实在是惊才绝艳！” 青衣男子微笑道：“便是十七年前利用诛仙阵汇聚人间之力的那个少年。” “自带破阵之势，难怪有如此之才。不过生在你这界却是有些可惜了！” 青衣男子随手放下一颗白子，挑了挑眉道：“怎么，有了想收徒弟的冲动了？” “哈哈哈哈，别说是我了，便是五方天帝也馋他的体质。” 说罢，黑雾中忽然伸出一只完美没有任何瑕疵的手掌，带着如玉般的光泽，轻轻捏住了一颗黑色棋子，放在了棋盘之上。 “这么厉害？”青衣男子笑了笑。 “远比你想的要厉害！”黑雾中传来轻巧的笑声。 “那......”青衣男子忽然收起笑容，严肃道，“能否挡住十二年前从东方进来的那尊仙人吗？” 黑雾空间中沉默了半晌，缓缓道：“在这片天地，修为能与他并肩的有三人。” “三人？”青衣男子叹了口气，他大概已经知道是三位了。 “不过你放心，但凡有外人入侵一界，必定有天道压制，一身实力十不存八九，掀不起什么波澜。” “但愿如此吧！” 第11章 苍山雪月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野桃花始盛开。 将唐莲和司空千落送回雪月城后，李当归便径直回到了苍山。 苍山山腰有十里桃林一片，花朵长满了枝头，开的繁盛而艳美，春风至，落英缤纷，桃花漫天。 桃林中还有雪化溪水自山巅流淌而下，清泉流响，隐入洱海，名曰灵泉。 而在桃林的外围，坐落着一座与世隔绝的别院。 看似朴素而简单。 却有一种自成天地的感觉。 别院外有春风拂过，温暖和煦。 而别院内却是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滴落在屋檐上，窗台边，化为朦胧的雨烟，弥漫在天地之间，如同一匹青色的霓裳，飘扬而起笼罩住了天空，如梦似幻。 这是雨水，也是剑气。 看似温柔绵延，却森然凛冽，带着无尽的杀机。 这一方雨世，一座别院，的确自成一个世界。 李当归推门而入，便见到了这一个世界。 庭院中有一棵玉兰树，经过十余年的生长，这棵树已经长得十分高大了，树上结满了洁白的玉兰花，带着晶莹的露珠，闪耀着清冷如月的光华。 不过，他关注的却不是这些。 而是玉兰树下，正挥舞着绝世剑舞的那人。 雪月剑仙，李寒衣。 穿着如霜的雪色衣袍，宽广的长袖口有一道清冷的银色连云花纹，手执一柄冰蓝色的长剑，剑光缥缈高绝，带着凛冽的寒霜，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之意，她的身形飘忽不定，或戏清流，或翔神渚，翩若惊鸿，步履莲花，沐在洁白的花瓣雨下，只如天上仙，不似凡世人。 就仿佛在舍利塔中，心魔幻域里他所见到的一样。 只不过幻境中她是一袭红衣，而在这里，却是一袭白衣。 忽然，雨水消失，剑光停滞，那人也停了下来。 “你回来了？”声音依旧清冷，却还有着淡淡的幽怨。 “嗯，回来了！”李当归缓缓走了过去，停在玉兰树下，低头看着魂牵梦绕的那张脸庞，心中就仿佛升起了一团火，无比的炽热。 前往寒水寺护送黄金棺材的时候还是秋天，黄叶铺满了大地，而现在却已然春暖花开，茶花漫山。 这一转眼，便分离了有半年之久。 再加上心魔幻域中出现的别离之殇。 他心中的想念已如一根嫩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每一片绿叶都代表着一道思念，而此时狂风吹过，骤雨袭来，绿叶漫天飞舞，他的心绪怦然乱窜，就仿佛要从心中跳出来一般。 “情况怎么样了？”李寒衣将长剑归鞘，抬眸问道。 “我吗？” “黄金棺材！” “这一切你都知道了？” “你当雪月城的蛛网是吃素的？而且出了剑心冢与你交好的人可不多，你心里那点小心思，我会猜不出来？” “这倒也是，自我离开剑心冢后，相交的人的确不多，而唯一有所亏欠，值得我出手的便只有青城山的前任掌教，吕素真。”李当归叹了口气，又继续道，“不过，这一次护送黄金棺材的情况，当真十分有趣。” 李寒衣有些好奇：“和天外天有关？” “天外天？”李当归摇了摇头，“天外天能有什么有趣的？我十二年前都没理会那场祸乱，现在也懒得管天外天的事。” “什么叫都没有理会？明明就是被莫衣拖着，没有时间去管叶鼎之的事情。”李寒衣微微扬起了头，嘴角噙着绝美的笑意，就仿佛是从画中的走出的一般。 李当归看着不由愣了一下，不过立即就回过了神哼哼道：“也幸亏是莫衣拖着，不然就凭那叶鼎之对心月姨娘出手的事，天外天一个都活不下来！不过这件事虽说和天外天无关，倒是因天外天而起。” 李寒衣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沉静幽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一丝波动，有如月下万年不化的冰湖，微微扬起的嘴角却勾勒出一道微笑的痕迹。 “怎么不说话了？”李当归撩开了她耳旁飘飞的长发，轻柔道。 “想听你说。” 声音很轻，宛如清泉涌起，甘冽清甜。 李当归眼中闪过一道温柔的光芒，他伸手在风中飞舞的玉兰花瓣中捻过了一朵，轻轻插在她的发丝上，然后慢慢地开口。 “说起来和你也有些关系。在护送黄金棺材之际，心月姨娘留在雷家堡的孩子也出门游历了，准备来雪月城寻亲，不过在半途中恰好碰到了我。” “无桀吗......”李寒衣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他认出你的身份了吗？” “他和姨夫的性格基本上没什么差别，大大咧咧的，又傻又憨，他们三人里，就只有他没有认出我来。” “三人？”李寒衣蹙起了眉头。 “寒水寺的无心和尚，还有一间客栈的老板，化名为萧瑟的永安王萧楚河。” “萧楚河！他故意和无桀走在一起的？难道他还想重聚天启四守卫？”李寒衣的声音骤然冷了许多。 这些年里，她和李当归虽然一直在游历四方极境，不谙朝堂之事，但琅琊王之乱她亦是听说过的。 她的母亲差点就死在了那场动乱之中。 所以这朝堂之事，她是不愿再让至亲之人混入其中。 至于青龙使，与她有何干系！ “他们好像是在一座客栈碰到的，都想来雪月城，所以便一路同行了。只不过两人都是路痴，所以恰好碰到了我们......”李当归双手一摊，颇为无奈地说道。 李寒衣垂眸看着地上飘落的花瓣，内心五味杂陈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或许这便是缘分吧！” “别太担心了，不是还有我们在吗？便任他随意去闯荡吧。”李当归伸手一揽，轻轻将她拥入了怀中，一股久违的幽香沁人心脾。 李寒衣愣了一下，却没有反抗，只是绝美的脸上晕起一抹诱人的桃红：“现在天还亮着呢。” “那现在呢？”李当归手一挥，苍山洱海潜埋的三百六十五根星辰幡骤然升腾起金色的光芒，直冲向九霄云外。 顿时，洱海坠日光，苍山升雪月。 明亮的天空一瞬变成了黑夜，星辰之辉驻足长空万里。 “现在是夜晚了吧！” 李当归笑着将怀中的玉人抱了起来，直朝屋内走去。 ...... 第12章 日后乱说 等到天重新亮起来的时候，苍山上泛起的桃香蝶舞的氛围已经消失，重新恢复了原本宁静悠远的样子。 一缕清辉透过晨雾，洒在院中飘落的玉兰花上，将别院映照的跟世外桃源没什么两样。 在屋内。 李当归缓缓睁开了眼睛，斜过脑袋看着正闭着眼睛枕在自己手臂上的李寒衣。 在睡梦中，她完全没有了清冷如雪月的模样，而是纯洁恬静宛若一朵柔美的茶花。 她浅浅的睡着，绝美的脸上挂着恬淡的笑意，细长而柔软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如同一片轻灵的蝉翼，随微风摇摆，长发杂乱无章的泼洒，搭在手臂上，刮在心口间，又有另一种说不出的骚动。 许我一溪花与月，醉里笑看风吹雪。人间极乐，想必也不过如此吧！ 李当归嘴角微微翘起，空出另一只手，伸入被窝中握住纤细的腰肢，手掌轻柔地摩挲着细腻若绸缎般的脊背，就仿佛是在抚摸一块美玉，爱不释手。 “嘤~~~” 细长的睫毛重重扑腾了一下，白玉般的脸颊泛起一抹桃红，吞吐如幽兰的气息也仿佛忽然急促了些。 李寒衣明显已经醒了，却依然紧闭着眸子。 “怎么？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害羞？”李当归指尖在微微隆起如蝴蝶般秀美的背胛拂过，脸上露出调侃的笑容。 李寒衣猛然睁开了眼睛，如弯月般带着浅浅的笑意，却竭力压制着笑容，她不满地仰起头，狠狠瞪着李当归。 “别乱说！！” 声音依旧寒冷似雪，却不是冬日里滴水结冰的那种严寒，而是春日暖阳，冰消雪融的倒春寒。一股独特的魅意暗藏其中。 酷寒的冬日百花消匿，万物凋零，却也有暗香独来的冬梅飘荡，昆仑山巅雪覆三丈，终年无化，依旧存雪莲傲然潆洄挂空。 不过冬梅幽香只为一人而开，雪莲傲世也仅因一人而存。 “哪里乱说了？”拢了拢李寒衣凌乱的长发，李当归轻笑着道，“爷爷都见了，怎么就不算老夫老妻了？” “是外公！”李寒衣怒气冲冲道。 “行，外公......”李当归凑在耳畔低声道，“以前是外公，不过日后......” 话还没说，肩膀上就传来一阵剧痛。 却见李寒衣恶狠狠的凑了上来，如同一只气的小猫，张牙舞嘴一口咬在李当归的肩膀上。 “哎呀~~~~~痛痛痛，轻点，轻点！”李当归轻轻环住李寒衣的脑袋，装模作样地大喊起来。 “哼，还敢不敢乱说了？”李寒衣松开了嘴，冷哼道。 “再也不乱说了。”李当归抬手对天发誓。 “这还差不多。”李寒衣嘴角扬起，正准备躺下去，可余光中忽然看到李当归不怀好意的微笑，立觉大事不好。 想要反抗，已经来不及了。 “不乱说了，我做！”李当归笑着左手一弯，将李寒衣的身体翻正过来，然后一下压了上去，看着那张粉嫩娇艳若玫瑰花瓣的红唇，他一口便吻了上去。 “呜呜呜~~~~~~” ...... “叽叽叽叽......” 屋外玉兰树的枝头上，鸟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就仿佛一直唱着鸟儿们都爱听的歌曲。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一番清晨回笼后。 李当归半躺在床上，满意地搂着怀中的玉人道：“现在该知道叫爷爷还是外公了吧？” 刚说完肩膀上就又传来了一阵剧痛，还是刚才的那道伤口，连牙印都完美的重合在了一起，李当归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寒衣你倒是换个地方咬啊，再咬手都快没法用了！” “哼，谁叫你总是乱说的？”李寒衣趴在李当归肩膀上眨了眨眼睛，美眸含笑，比盛开的桃花还要娇艳，比飘落的玉兰还要圣洁。 李当归也温柔一笑，伸手为她整理着柔顺的长发，然后轻轻转头看向窗外。 “对了，黄金棺材之行，除了你那傻弟弟之外，还有其他有趣的事！” 李寒衣慵懒的眯着眼睛，略微思索道：“这次应该与唐莲和千落有关了吧？” “你知道他们也去了？”李当归有些讶异。 “司空找人都快找疯了，若不是唐莲及时传信回来，这个雪月城的三城主，恐怕得当着整城人的面跪搓衣板！”李寒衣笑着说道。 “水清这么狠？” “你以为呢！”李寒衣扭了扭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李当归怀里继续道，“你是没见到水清当时黑着的那张脸，那可真是神鬼不敢进，仙人不敢扰，就连大师兄也只能在旁边干站着，不敢喝一滴酒。” 李当归揶揄道：“那你呢？” “我嘛，我就眼看着司空受罚跪搓衣板呗。” “百里都怕了，你就不怕？” “我有什么好怕的？” “你不也在旁边干站着吗？” “谁说的，我可是淡然自立，无所畏惧。” “那你怎么不继续练剑了？” “我......”李寒衣凶狠的撇过头去，见着李当归脸上莫名的笑意，心中顿时又升起一股怒火，然后她又是一口狠狠咬了上去，还是原来的那个牙齿印。 “啊~~~我错了，我错了！”李当归笑着大叫。 “还敢不敢胡说了？” “日后不敢了。” “嗯？” “今日不敢了。” “嗯？？” “再也不敢了！” “这还差不多......”李寒衣满意地松开嘴，美眸闪过得意的光彩，“继续说下去。” 李当归愣了一下：“说哪里了？” “唐莲和千落。”李寒衣继续趴在李当归肩膀上。 “哦，这事啊......和他们倒有些相关！”李当归点了点头，“不过也仅仅只有一点关系，我怀疑的是大梵音寺后面的一座塔，舍利塔。” “舍利塔？”李寒衣挑了挑眉。 李当归解释道：“舍利塔共有四层，里面收录的都是邪门的理论和经藏，包括且不局限于中原和西域的武学，这第一层的经藏便可修行至逍遥天境。” 第13章 舍利四层 李寒衣微微有些吃惊，蹙起了眉头：“逍遥天境？” 李当归点了点头：“而且那些经藏功法非常古老，用的都是千年前的象形字，若不是我游历四方极境时见过这种文字，还真认不出那些字来。” “所以你怀疑那座舍利塔......与传闻中的四大家族有关？”李寒衣若有所思道。 “我觉得那座塔非常的古老，藏着许多的隐秘。”李当归回想着舍利塔的一切，继续补充道，“不过还有一个地方有问题，舍利塔有四层，似乎每一层都书写着一个字，蕴含着某些深意，第一层的字就是‘悲’！” “悲？”李寒衣眯起眼睛想了一会儿，却没想出个什么由头，于是抬头问道，“那另外几个字呢？” 李当归回道：“后面只有第三层的字留了下来，是个‘地’字，至于另外两层都被抹掉了！” “地和悲，好像其中也没什么联系。”李寒衣想了想，喃喃道。 “我也没想出什么不同点，也或许这些楼层的字本就是乱取的，没有关联！”李当归低声道。 “那另外三层呢？”李寒衣重新整理了思路，有些不可思议道，“你说舍利塔第一层就代表着逍遥天境，难道后面的层级代表着更高？神游玄境？”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自己都有些不信。 神游玄境！ 神思一瞬便可畅游万里之外，那是何等玄妙的境界，怎么可能轻易出现在一个普通的西域小国之内。 李当归却是极为肯定地点了点头。 “舍利塔第二层所代表的的就是神游玄境！里面收录着三十二张岩画，所代表的就是罗刹堂的三十二门神通。” “罗刹堂的神通能通达神游玄境？”李寒衣难以置信道。 修行到神游玄境的功法极为稀少！ 江湖中大部分修行者都只能依靠自己感悟境界，只有很少的人才能有一本直入神游的功法。 她所修行的玄云剑诀和天凝剑法能入神游，那是由南北二极境而来，归根结底也是来源于传说中的四大家族。 但是现在，莫名其妙又出了三十二门能入神游的神通，你让她如何能信？ 李当归笑着解释道：“你我都知道，要入神游，首先便要破得心境。罗刹堂神通的心境便是罗刹心，那不同于佛门正道，而是真真正正引人入地狱的妖邪怪物，舍利塔的岩画中所隐藏的便是此等怪物，所以悟透一门自然便能跨入神游玄境。” “再说，大梵音寺是佛家重地，它的后山中隐匿着邪塔，便是由佛入魔之道。但是一个佛陀，正派人士，要入魔道，这又代表了什么？” “什么？”李寒衣微微仰头看着李当归，眼中还有些疑惑。 “代表身心无所拘束，便是逍遥，而修行的经藏虽为邪道，却也是天道的一种，所以第一层便是逍遥天境，而这第二层的三十二门罗刹堂神通，代表的就是彻底走出佛门，己心归于罗刹。” 李寒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可是我还有一处不解。” “是关于忘忧大师的吧！”李当归捋了捋她的长发，轻笑着说道。 “没错，既然罗刹堂神通如此邪异，忘忧大师为何会如此？”李寒衣问道。 “忘忧大师出生于阗，很小的时候便进入了舍利塔，获得了罗刹堂神通的修行之术，但是本意为佛，不愿入魔，方才从未修行这些神通。但是收徒无心后，无心始终不得佛门真谛，于是忘忧大师便在寒水寺开了罗刹堂，传授给无心罗刹堂的神通。不过这些只是武学却没有岩画上的罗刹心境，与真正的神通相比，差了不知道多少。” 李寒衣明眸亮眼，恍然大悟。 逍遥天境修行的是天道，而神游玄境修行的却是己心。 忘忧大师离神游玄境只有半步之遥，却由于担忧无心，佛陀不成，罗刹不效，最终忧思成疾而入魔，才有了这次的黄金棺材事件。 “那第三层呢？里面放的是什么？”李寒衣又问道。 李当归眯起了眼睛，郑重道：“第三层只有两幅壁画，地狱百鬼图和地藏诵经图！我看到的一瞬间，便莫名进入了一片幻境，剑意无所扰，心境难能定，便是心魔，幻域！” “域？”李寒衣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有些不敢相信。 “没错，正是域！”李当归肯定的回道。 李寒衣冰冷的瞳孔猛地一缩，震惊无比：“舍利塔究竟传自于什么地方，竟能生出心魔幻域！” 不管是逍遥天境还是神游玄境，都在这方天地之内，依靠天道才能施展出武力来。 但是域却不一样。 在一个世界里开辟出另一个世界来，以自身为天道，方才能称为是域。 这是真正绝世的境界。 是一品之上至高无敌的未知境界。 在这一方世界里，也仅有三人才有如此境界。 可现在，一座无名的舍利塔，竟然能生出幻域的效果来，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有人告诉你这个世界是圆的一般，完全颠覆了常理，简直匪夷所思，不敢想象。 “我越来越怀疑那座舍利塔与四大家族有关了！”李寒衣又轻声说了一句。 李当归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上了第四层后，也有这样一种感觉！” “第四层难道是更之上的境界？” “不，第四层便如舍利塔的名字一般，塔中央摆放着一颗舍利。”李当归回忆道。 李寒衣有些疑惑：“那你怎么说与四大家族有关？” “因为除了那颗舍利以外，墙壁上还画着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李当归凝了凝神：“在一片无边海域，穹苍天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漏洞，无数仙人越过了天顶，垂于九天之云。而在沧浪之上，立着四方人马，与天外仙人对峙！” “那是......旷世之战！” “没错，北境苏家，南境吕家，西境叶家，东境莫家，正是四大家族护卫天地的旷世之战。” “我想我已经知道那座舍利塔是什么了！” ...... 第14章 四无色界 三九寒，回笼睡，温暖如春人陶醉。尽抖擞，迎朝霞，雪月风花身无瑕。 不知道睡了多少个回笼觉后，李当归春光满面地起了床。 依旧一身白衣，超凡脱俗。 走出房屋，便见玉兰树遮住了整个庭院，洁白的花朵不断被微风拂落，飘洒在院子中，细微的阳光穿过树影花瓣，在青石地板上留下一道道斑驳的余影，却显一种桃源般的惬意。 这些年里，他游历过许多地方。 东境无天尽头有一座竹林小屋，西境黄沙漫天一人一狗独行，北境天雪浓雾尚有桃源一座，而南境瀛洲高耸却也是火幕遮天。 去了那么多地方，最喜欢却还是这苍山云雪光似霭，洱海醉月水云天。 微微伸了伸懒腰，李当归捡起了一根树枝。 在握住树枝的一瞬间。 天空都好似黯淡了半分，就如暮色降临，星光洒满天地。 修为到了他这个境界，一举一动便都能与天地相合，随意一挥，便能骤起沧海，高升明月。 他虽然没有握剑。 但心中有剑，一根树枝亦是长剑。 树枝一挥，似长剑横扫，凛冽的剑意瞬间挥洒而出，半空中飘零的玉兰花不管处于何种姿态，也不管飘落在哪里，尽皆从横截面分为两半，就好似变成了两朵花一般。 剑气还在挥洒。 随着他不断的挥剑，剑气如同长河一般不断流淌，绕浸着玉兰花形成一个花瓣旋涡，显得无比的唯美。 可忽然，剑光骤止。 所有的花瓣向四周迸散而开，如同天女散花般飘零散落，下了一阵恍若梦境的圣洁花雨。 李当归随意将树枝一扔，插在玉兰树旁的土壤中。 “护送黄金棺材这么久，也有好久没有这样尽情的耍过剑了。” ...... ...... 雪月城中。 前往登天阁挑战的年轻人络绎不绝，不过绝大部分连第一层都过不去，看似风流倜傥，实则只是不堪一击庸包。 他们闯完登天阁后，身上都会受到一些痛苦难耐的伤势。 而在登天阁附近只有一座医馆。 百草阁。 相传这是由药王辛百草所建，专门为雪月城的武者疗愈伤势所建，为雪月城的发展做出了极为突出的贡献。 现在就算千万里以外的病人，也会慕名而来雪月城疗伤。 阁内。 司空长风身着一袭黑色长袍，巍然而立，气势十足。 而在他一旁，唐莲不断回忆着护送黄金棺材这一路的行程。 “收到师父的通知后，我便直接赶往寒水寺，一路基本上没遇到什么阻拦，到了寒水寺的时候，黄金棺材便径直的摆在那里.......” “这样说来，你与千落都在那舍利塔中学了一门神通？”听唐莲说完后，司空长风转过身问道。 “是师叔为我们护法，我们才能学成，不然那股罗刹邪念，我们根本难以阻挡。”唐莲点了点头，继续道，“我学的神通名为四无色界，即空无边界、识无边界、无所有界、非想非非想界，静时可以修行定力，动时持欲而念，坠入无边地狱。” 司空长风微微眯起眼睛：“你出手试上一试。” “这......”唐莲有所犹豫。 “你放心，凭你现在的境界，用再玄奥的武学都伤不了我！”司空长风满不在乎的笑了笑。 他可是天下公认的枪仙，最为顶尖的天境高手。 若唐莲仅凭刚入门的三脚猫功夫，就能伤的了他，那他这个枪仙的名号不要也罢。 唐莲想了想也是，便没有再犹豫，直接出手。 一瞬间。 他的双眼全部变成了黑色，无比森然恐怖的气息从他身上缓缓溢出，他的衣袍就好像是浆水浸透了几天几夜一般，带着腐臭漆黑如墨的液滴从他身上滴落了下来，滴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好像是心脏不断在跳动的声音，也仿佛是魔音骤现，贯入耳脉。 木地板上凭空出现了一圈波纹，黑色的波纹。 随着它不断的扩散开来，司空长风只感觉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消失了，他从百草阁来到了一片漆黑如墨的世界里。 黑暗，深邃，无边无际，甚至让人没有了思考，只能停在这里，无念无想。 这个世界便是四无色界。 存在的只有空，看见只有黑，一切皆无，万物皆非。 “好恐怖的罗刹神通！”司空长风额头上开始冒汗，他知道唐莲还没有配合天罗地网和暗器使用，不然他纵是枪仙，恐怕也得花些功夫才能破开这道神通。 “破！” 他的声音化成一杆锋锐无比的乌金大枪，一枪刺出，便是漆黑如墨的时空里，也出现了一个空洞。 不过空洞并不空！ 而是实！ 透露着外界的光亮，缓缓映射进这片黑色宁静的时空。 就仿佛承载不了这股突然迸发的力量一般，那个空洞开始出现丝丝波纹，这一次不是黑色的波纹，而是光亮的波纹。 每泛起一丝涟漪，就能看到百草阁真实的事物。 不过，这片笼罩住司空长风的四无色界依旧存在。 “不愧是能入神游玄境的神通，比之当初的孤虚之阵都还要强上一些，不过境界的差距是绝对无法弥补的！”司空长风冷然一笑，再度出口，“破~~~~” 这一次，乌金大枪化为了一条惊龙，金色的鳞甲熠熠生辉，锋凛的利爪闪烁着渗人的寒光，它仰天一吼，震耳欲聋弄的咆哮声撕裂了空无，穿透了黑暗，响彻整个四无色界。 顿时，黑暗消失，万物浮现，司空长风重新回到了现实之中。 “好厉害的神通！”司空长风惊叹无比。 唐莲此时的修为不过自在地境，而且刚跨入不久，离着逍遥天境还有好长一段的距离， 可他却能凭借着一种神通，让自己陷入黑暗，无念无想，即便只有片刻时间，而且一瞬就能挣脱开来，那也是难以想象的一种秘术。 要知道自己可是枪仙，一身修为已臻至半步神游，便是天下能比得上自己的高手都不过双手之数。 ...... 第15章 踩恶鬼的小姑娘 唐莲此时的情况却不太好，他如墨的双眼正在缓缓恢复原样，可是身上的气息却越来越衰弱，面色也愈发苍白了起来。 “唐莲，可是哪里出了问题？”司空长风有些担忧。 唐莲轻声回道：“三师尊，唐莲无碍，就是心中不知为何，忽然有了一种空乏的感觉，不过好像在慢慢的变好！” 司空长风一把抓住唐莲的手腕，稍微诊了一下脉，发现身体经脉的确无碍才放下心来。 “看来这罗刹堂的武学当真邪异至极，不仅能伤得他人，还会影响自己！” 唐莲点了点头：“学习这一门神通的时候，师叔便与我说过，罗刹虽为地狱邪魅，但也是佛门护法，只有心念通达，方才能完全掌握神通。” “到底是佛门武学，不管如何邪异，都需要与之相应的心境，才能熟练使用。”司空长风甩了甩衣袖，忽然笑道，“不过佛家也讲缘法，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能习这样的神通也是你的缘分，以后你欲要修行四无色界，也得多看看佛家经文了！” “不仅是唐莲，师妹也有此等缘法。”唐莲再三思索，还是说了出来，毕竟这罗刹堂神通妖异诡邪，而师妹又调皮捣蛋，任意而行，还得要三师尊亲自管着，他才能放心， “千落？”司空长风愣了一下。 “嗯。”唐莲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都学了一门神通，千落也学了一门，不是很正常吗？ 司空长风一脸惨淡，猛地捂着胸口，感觉整个人都快要不好了，他长出了一口气后才缓缓道：“这事千万别告诉你师娘！” “绝不告诉师娘。”唐莲举起手一副对天起誓的样子。 “你发誓！”司空长风哼哼道，就跟小孩子一般。 “唐莲发誓绝不告诉师娘！”唐莲整个人都没有动一下，顺着刚才的动作就说了出来，十分的熟练，看样子好像是千锤百炼一般。 司空长风这才罢休：“对了，千落所学的又是怎样的神通？” 唐莲道：“是一门身法，名为刹临狱，传闻地狱有一飞鬼名羯摩沙波罗，有双翅，可振虚空，护法大愿地藏王菩萨，叱九霄而不危，临地狱而不坠，飞得长空御风千里而行，也乘得浊浪踏波如履平地。” 司空长风若有所思道：“听起来还不错，就是名字有些诡异！” “罗刹堂神通的名字都是如此，听起来便有一种妖邪的感觉，像天地魔目大缚印，以先八万童刹掌更是如此。”唐莲解释道。 “那用起来呢？” “用起来......”唐莲想起刚才的场景，持欲而念，就仿佛坠入了无边地狱。 心非心，己非己，无念无想，一切皆无，万物归湮，那阵毛骨悚然的感觉光是想一想就令人浑身颤抖。 四无色界是这样，刹临狱恐怕也相差不远。 也不知道千落该如何承受这样的感觉！ 他正想回答，可窗外忽然传来一阵轻灵的呼喊。 “阿爹......” 话音刚落，一道极快的身影在半空中轻轻一点，便如踏浪行波，一瞬掠进了阁内。 身着杏黄色的长衫，手持一杆银白色的长枪，正是那司空千落。 “好快的身法。”唐莲愣了一下，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千落，你怎么来了啊？”司空长风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 司空千落昂首挺胸道：“雪月城弟子除了大师兄外，一个能打的都没有，阿爹你赶紧给我安排些任务，我要再游历一番。” “千落别闹！”唐莲摇了摇头，拿出了大师兄的威严轻喝道。 司空长风却摆了摆手笑道：“这不还有你大师兄吗！等你什么时候能打过唐莲，我就放你去天启城玩！” “真的？”司空千落张着嘴，目光无比炙热，就仿佛看到了自己击败唐莲时长枪威武凌空，风姿飒爽的场面。 这样炙热的目光，便是一旁的唐莲看到，都止不住的浑身打了个哆嗦。 他忽然回想起了以往被这位大小姐支配的恐惧。 自己每天出门第一个碰见的就是她的银月枪，输了后就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休息好了就打一场，败了又再度休息。 就这样，每日如此，日日如此，打得他是身心疲惫，欲哭无泪。 ...... “三师尊！”唐莲紧锁着眉头，欲哭无泪地看向司空长风。 “咳咳咳......”司空长风看着唐莲可怜兮兮的模样，也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直接转过话题道，“对了千落，你修行罗刹堂的神通，有什么问题没有？” 司空千落双手一摊：“没有。” “真没有？”唐莲一脸不信。 “额......这个我该有吗？”司空千落看着两人紧张兮兮的模样有些懵，便低声试探道。 唐莲开口解释：“罗刹堂的神通对心境要求极高，若心境不够，极易入魔。” “可是我真没有啊！”司空千落眨了眨眼睛。 司空长风还是有些担心：“那你使用刹临狱的时候，有觉得哪里奇怪没有？” “奇怪？”司空千落皱起了眉头，“看到地狱里的恶鬼算吗？” 司空长风和唐莲互相对视了一眼。 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肯定之色。 “可是，这不是正常的吗？”司空千落歪过头继续说道，“地狱有一飞鬼名羯摩沙波罗，叱九霄而不危，临地狱而不坠。这身法不就是飞行在地狱恶鬼之上的吗？” “我见有恶鬼跃起来，就一步踩着它的脑袋将它踩下，然后借着反弹之势继续御风而行，不就是这门身法的真谛吗？” “额......”唐莲张着嘴，却感觉脑袋空空的，完全说不出话来。 看到恶鬼。 就踩在它的脑袋上，一步将他踩下去......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你当是踩蘑菇啊？ 司空长风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自己这女儿，他也不知是该说心大呢，还是心思澄净呢！ “什么恶鬼不恶鬼的，我可送给了你一柄剑，但凡恶鬼，斩了便是！” 就在两人无语之际，李当归忽然推开了阁门，笑着走了进来。 第16章 东极有仙 唐莲只觉得面前之人无比熟悉，却忘了在哪里见过。 他刚想开口询问，下一刻司空千落就惊呼了起来。 “师叔！” 唐莲恍然大悟。 原来是苍山上的那尊剑仙，难怪看着那么熟悉。 此刻李当归并没有戴白鬼面具，看起来十分的年轻，就跟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没什么两样，也正因如此，唐莲才一下没有认出来。 “放心吧，在他们修行罗刹堂神通的时候，我便以剑意斩断了这两样神通的邪异，他们的修行不会有问题！”李当归笑着说道。 司空长风点了点头，调侃道：“你这逍遥剑仙，不外出云游，怎么有闲工夫来我这百草阁了？” 李当归打了哈欠：“四境都已经去过了，若真有一日要再外出，那也该是天上了！” “所以你这段时间要一直待在雪月城了？”司空长风郑重问道。 “勉强算是吧。”李当归回应道。 “勉强？” “嗯！” 这时，唐莲忽然开口：“三师尊，师叔，我今日还要守护登天阁，如果没事的话，我便先离去了！” 没等回答，他就拉着司空千落离开了百草阁。 “百里这徒弟除了有点笨之外，倒是挺懂人情世故的！”李当归笑了笑。 司空长风叹了口气：“我倒是宁愿他不懂这些。” “不懂的话，他又如何接你的位置？难道你指望千落，或者我徒弟接雪月城的位置？”李当归找了个位置悠然坐下。 “说不定苍山上哪天就又多了一个孩子呢！”司空长风挤眉弄眼地说道。 李当归轻哼了一声：“有也不当这雪月城城主。” 司空长风无奈地摇了摇头，难怪师父收了徒弟，这么快就将雪月城城主之位传了下去，这位置若是没点大病，还真当不了！ 逍遥天境求得便是一个逍遥。 而到了大逍遥的境界，更能提获一个仙字称谓。 何为仙？ 便是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可是。 作为雪月城城主，整日待在这雪月城中，处理着繁琐的世事，重复着过往的明天，能算什么样的仙，又能称哪门子的逍遥。 司空长风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默然喝了一口后轻声叹道：“到现在为止，我也就只觉得唐莲一人适合这个位置。” “一个正好，不多不少。”李当归调笑道，“难道你还指望雪月城城主的位置，来一个九龙夺嫡？” “那倒不至于，有两个合适的就行了，总得以防个什么意外吧。”司空长风笑着摆了摆手，开门见山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堂堂剑仙来我这百草阁不会就为了喝茶吧！” 李当归见状也没有再客气，微微收敛起了笑意：“十二年前雪月城的事你可还记得？” “那种场面，自然无法忘记。”司空长风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莫衣最终的消失，想必你是亲眼看到了。” “没错，那惊世一战......等等，莫衣先生消失？”司空长风微微皱眉，有些疑惑地看看向李当归，“不是你将他击败了吗？” 李当归垂眸：“并非如此，当时前来的莫衣只是一缕神思，而他的真身驻守在东方极境，无天尽头。 ” “也就是说......莫衣先生的真身出现了问题，所以他的一缕神思才慌忙退却。”司空长风忽然想到了一种极为可怕的可能性，“这样说来，难道是天之外......” “天之外有仙人入侵，正如明德三年的那一场仙人之祸！”李当归无比肯定道。 仙人入侵！！ 听到这话，司空长风一言不发的愣在原地，他的脑海中全是那场祸乱天启的仙人之祸。 他并未参与那场仙人之祸，但是他身边却有人参与过，而且还正面面对过那一位天外仙人。 他的师父，南宫春水！ 以大神游的修为逆仙，却被无情碾压。 若不是有四大极境的守护前来帮忙，整个大陆恐怕都已经成为了仙人的垂钓场，肆意玩弄人间气运。 这些年来，每每想起那一场仙人祸乱，他的心脏都会猛地颤抖一下，就仿佛他自己亲自经历了一番。 “也正是如此，那一天我才没有前去天启城处理叶鼎之，而是直接和寒衣赶往了东方极境。”李当归轻声叹息道。 “结果......怎么样了？”司空长风眼中仍旧还有些侥幸。 “莫衣重伤，仙人隐匿！”李当归无奈摇了摇头，“其实东方极境原本有两人镇守，一人是莫衣，一人是莫衣的师父清风道人，两将东方极境守得十分稳固。” “但是可惜，清风道人在明德三年亡于天下第一楼，所以只剩了莫衣一人。” “而莫衣本身道心不稳，心绪难宁，在清风道人离世后甚至有入魔的征召，所以才神游万里来到雪月城取他想要之物。” “而那一日东方极境无人看守，便有天外仙人窥伺，并且成功跨入了这方世界。” 司空长风头脑乱成一团，理了好久才理出点头绪：“所以你留在雪月城，便是为了处理那一位仙人？” “没错。”李当归的眼神忽然如剑一般凛厉，“十二年前莫衣受了重伤，但是那一位入侵者受的伤也不小，再加上天道的压制，这些年里，他一直不敢露头。不过最近，我收到消息，他打算出手了！” “所以黄金棺材事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司空长风问道。 李当归摇头轻笑：“一开始的确没这么想，只是打算遵守诺言，替赵玉真斩却天道，但后来确实引起了他的注意。” 司空长风皱起眉头思索着，他的手下意识地拿起酒杯，可忽然就放了下来，问道：“那另外三境守护呢？他们可否知道这件事？” 李当归道：“若非他们出手，莫衣十二年前就不仅仅只是重伤了！” “难怪你这些年走完了四方极境，想来也是与此事有关。” 李当归没有回答，只有淡然地笑了笑。 “那你跟我说此事......”司空长风挑了挑眉。 “自然是需要你这个雪月城城主帮忙！” ...... 第17章 寒归剑馆 雪月城登天阁下有一座药王所创的百草阁，江湖中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是却很少有人知道，在百草阁旁，还耸立着一座看起来极为普通的建筑。 寒归剑馆。 这是近些年来，雪月城中刚创立的一座剑馆。 创立的时间不久，也没什么知名度，别说在江湖之中，就是在雪月城里，知道它的也不是很多。 不过。 外人不知，雪月城的弟子长老却知道些内幕。 相传雪月城的二城主刚回来不久。 这座剑馆便是由苍山上那二位所创立，为的就是提升城内弟子的剑术水准。 也因此，经常有弟子来这座剑馆中练习剑术。 “明轩师兄，咱们这样真的好吗？”在剑馆中，一名黑衣年轻人舞着剑，犹犹豫豫地看向另一人，“今日可是我们轮守登天阁，若是被守阁长老发现咱们擅离职守，会挨罚的！” “你怕什么！”穿着华贵的青袍男子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只要不让人打上十五层，长老会发现咱们不在登天阁？” “你守十三层倒是不在乎，我守的可是第一层啊......”黑衣年轻人欲哭无泪。 江湖中挑战登天阁的人本来就少，而能来闯到十三层的更是少之又少，他在雪月城已经待了一月有余了，还没遇到一个登上十三层的。 但是作为登天阁门面的第一层...... 那不是但凡是个人就能进来的吗？若是让长老发现登天阁的门面都没了。 不知道自己得挨上怎样的处罚！！ “嘀嘀咕咕说啥呢？”青袍男子轻轻瞥了一眼。 黑衣年轻人默然摇头。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在雪月城从小待到大，除了那位大小姐，我落明轩怕过谁？”青袍男子扬了扬背后披着的披风，上面赫然写着一个金光闪闪的赌字。 这人正是落霞仙子尹落霞的徒弟。 而身着黑衣的年轻人，则是才来雪月城不久的谢烟树，来自于岭南谢家。 “对了，说到那位大小姐，她昨日好像和大师兄一同回来了！”落明轩说到这里，眉头紧锁，连身前摆放的六博棋局也不再研究了。 “听师兄说，千落师姐还学得了一门十分奇异的武学，背后仿佛能生出双翅，身法快得难以想象。”谢烟树如实说道。 “那不完犊子吗！！”落明轩本就苍白的面容，此刻变得更是犹如白纸一般，煞白无比，“以前她身法不好的时候，我尚且能凭借身法躲藏起来，现在恐怕藏都藏不住了。” “不过师兄，千落师姐好像已经跨入了自在地境，现在的她恐怕也不会再来找你比试了。”谢烟树上下打量了一番落明轩，认真的说道。 落明轩一头黑线：“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不过就是自在地境而已。 一旦他破解了仙人六博棋局，便是击败逍遥天境也不在话下，到时候他还不愿与千落师姐打呢！ 谢烟树双手一摊，拿着长剑继续练习了起来。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个轻飘飘的声音。 “这剑馆还没开多久，怎么就有这么多人了？”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身影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一身白衣飘扬，极为的风流，正是刚从百草阁出来的李当归。 “师兄，这位也是雪月城的弟子？”谢烟树疑惑的看了过去。 落明轩摇了摇头：“未曾见过，想必应是来闯登天阁的。” “登天阁？”谢烟树心中忽的一惊，“那我们还不赶紧回去？” “你就算了。”落明轩拍了拍谢烟树的肩膀，“这一位恐怕有些实力，不是你能阻挡的，你就别去自找苦吃了！” 言罢，他缓缓走上前去，自诩潇洒的依在梁柱上：“阁下前来雪月城，可是为了登天阁？” 李当归微微扫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你是尹落霞的弟子？” “阁下认识我师父？”落明轩手臂轻轻拂过背后写着‘赌’字的披风，微微有些自豪。 “算是有过几面之缘吧，当年她还是别人徒弟的时候！”李当归想了想回道。 落明轩闻言面色凝重了些：“阁下究竟是谁？” 往事难思忆，往事不可追。 以往的事他师父很少与他提起过，甚至同为雪月城的长老们也不了解，只有几位城主好像知道些什么，却从未说起过。 不过。 他查阅过以往留下的一些史料，并且结合江湖传言中的蛛丝马迹，得出一个可能的猜测。 是情殇。 过去有一名狗男子负了他师父，所以他师父这些年几乎一直待在雪月城，很少出门游历。 然而现在，竟然有一位年轻男子找上门来，而且还长得如此俊秀。 所以，他不得不怀疑，眼前之人便是他的。 情敌！ 经过一番脑补后，落明轩微微眯起了眼睛，冷哼道：“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我想我已经知道阁下是谁了。” “哦？这么说来，你认为我是谁？”李当归脸上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传说中的人物，谁人不知？”落明轩冷战了一声，话锋突转，“不过这里不是其他地方，而是雪月城登天阁下的寒归剑馆。你是传说，这是的主人更是传说中的传说！” 李当归笑了：“那你说说看，这里的主人又是如何传说了？” “立剑登天阁......”落明轩昂扬着头刚准备说下去，可一看到眼前这名年纪颇大却比他还风流俊逸三分的男子，顿时就没了那心情。 “我跟你说这些干嘛，你若是想进雪月内城，先通过登天阁再说。不过依你的本事，别说十六层了，就是对上十三层那位绝世高手都不一定能通过！”落明轩不屑地说道。 “啧啧啧，可惜我啊，就没那一步登天的本事！”李当归颇为戏谑地摇了摇头，“不过，我还是有些好奇我的身份，你说说我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啊？” 落明轩还以为眼前这人是在威胁他，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这里可是雪月城，你莫要得寸进尺！你身份再威名显赫，再闻名天下，也比不过这城内的城主，馆中的主人。无双城的名头在前些年还有点作用，但......” 话未说完，看管寒归剑馆的伙计便兴冲冲地跑了出来，大喊着：“馆主，您怎么有空来了？” 馆主？ 寒归剑馆的馆主？ 落明轩看着眼前白衣飘扬，脸上带着莫名笑意的男子一下就僵了！ 他是馆主，那自己岂不是......成小丑了？ 小丑还是次要，关键是前程啊！ 落明轩就感觉自己眼前的光亮好像被什么遮掩住了一般，昏压压一片，再也看不清了。 不过到底还是绝世的赌徒，他的反应也是极快， 一瞬的懵逼后，落明轩立即大笑着挽回局面。 “哈哈哈哈，无双城的名头在前些年还有些作用，但现在，别说和我雪月城相比，便是与寒归剑馆相比都远远不如，毕竟有您坐守这里，谁敢不服！！” 第18章 仙人六博 “寒归剑馆的主人？是苍山上的那位吗？” “看起来比三尊主都要年轻许多，就是不知道武学修为怎么样。” “武学修为？曾经那些名扬天下的事迹还不能折服你？” “那都是传说罢了，十五岁不到的少年在天下第一楼登天斩仙，是你你能信？大师兄现在也不过在英雄宴上出头，与真正的前辈比起来还弱上不少。我估计啊，那天下第一楼就是同辈相争，什么登天斩仙不过就是好听的噱头罢了。” “你这样说也对，大师兄已是万中无一的天才，就算苍山上那位再过于出众，也不过超越大师兄一丁半点，与此相比，那些登天阁的传说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 ...... 在落明轩脑瓜子飞速转动的时候，周围练剑的雪月城弟子齐齐转头看了过来，目光中满是好奇。 江湖实在是太大了，大得哪怕有仙人朝江湖里砸下一座巍峨高山，溅起万米水花，但过个十年百年之后，也就再没有什么涟漪。 江湖如此，江湖中人亦是如此。 身在江湖中的人大多是健忘的，百年浮屠浑似梦，人道七十古来稀。李当归年少成名，第一战便是拔剑入逍遥，一日破四境，从未入得良玉榜，却是一日而冠绝天下，被天下之人称为明月剑仙，二十岁便近乎天下无敌，举目望去，也唯有仙人能与之争锋。 不过成名得太早，对浮名也放却得太早。 明德八年之后，百晓堂的冠绝榜上便再没了李当归这个名字。 有人说他莫名奇妙的死了，也有人说他实力退步，再没往昔那般的剑道水准，但更多的人却是以为剑仙不屑于此等名头，便让百晓堂不得写下的他的名头，百晓堂只得照做。 但无论是如何，没有了名扬天下的金榜，也没有了纵横江湖的事迹，这个剑仙之名讳也就慢慢消失在江湖之中。 提起李当归，就连那些老一辈高手也只有些模糊的印象，何况只是初入江湖的少年。 所以。 听着剑馆中这些练剑少年的怀疑之语，李当归并没有升起怒火，只是淡然一笑。 “你要打比喻，倒是拿什么天剑仙，白羽剑仙来打比喻。无双城？连个剑仙都没有，也不嫌丢了我的身份！” 好家伙，见过傲气的，没见过这么傲气的！ 落明轩脸上洋溢着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了，连同周遭雪月城的弟子也是直接被震住了。 无双城再怎么没落，好歹也是江湖四城之一，这名号不说冠绝江湖，怎么着在江湖中也算有一席之地。 宋燕回虽说没到剑仙之境，但一剑断水，千江绝流这等风流，在江湖中也是大名鼎鼎，名扬天下。 可这一切到了眼前这人嘴里，怎么就如同路边铺满长街的沙石碎砾，全然不值一提。 这种睥睨一切的傲气，就算在稳居天下第一的大城主那里，他们也从没听说过。 “嘿嘿嘿......”落明轩干笑了两声，“前辈隐世苍山，不讳世间权贵，这境界自然不是无双城那等庸才可以媲美的。而且您这修为通天，十余年前便打遍天下无敌手，打得仙人变成狗，现在更是非同一般，惊世骇俗，您这一出山，什么无双城，慕凉城都得......” “停停停......”听着落明轩这滔滔不绝的吹捧，饶是李当归脸皮已经修炼到了一定的境界，也止不住有些尴尬难耐。 倒不是落明轩说的不对，实际上他说的还有些保守了。 天启城到现在都还盛行一句话。 酒客海量，可比得半片沧海。剑仙风流，怎奈何一轮明月。 前半句说得略微有些夸张，却是他在天启城实打实喝出来的风流。 那雕楼小筑的月下红衣图，现在都还高挂在酒筑里，成为一番绝世之画，不知有多少人想在雕楼小筑重新效仿一次画中之景，都被谢师给轰了出来。 理由却是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谢师原话：“休得脏了我心中绝世之风流。” 所以，这吹捧之言虽有些大胆，但还是保守了。 而且这话若是从说书先生嘴里说出来还觉得气势辉煌，非同凡响，但从这货嘴里一出，总有一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感觉。 李当归挥手叫停后，轻言道：“你师父就是这样教你吹捧人的？” “哪能啊，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落明轩笑嘻嘻道。 “那你来剑馆是为了练剑？”李当归又问道。 “剑馆中藏有许多的绝世宝剑，在这里练剑悟剑自然事半功倍！”落明轩一边说着，一边对身旁的男子疯狂使眼色。 谢烟树一下领悟了过来，赶忙说道：“寒归剑馆开门不过半年，名声却早已在雪月城的弟子中都传开了，所以前来练剑的弟子非常多。” “名声？什么名声？”李当归挑了挑眉。 “嗯......就是......”谢烟树低头沉吟了半晌，目光却不断瞥向落明轩，挤眉弄眼着想让他替自己来说。 可是落明轩只是眼观鼻，鼻观心，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默然无语。 “你直说便是！”李当归微笑道。 谢烟树深吸了一口气，大有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大城主的武功有唐莲师兄替他传袭衣钵，三城主的枪法也有千落师姐传袭往替，只有二城主好像从来没有收过弟子......恰好半年前有传言说二城主回了雪月城，还创立了寒归剑馆，所以......” “所以你们以为雪月剑仙也会收一个弟子，所以每日来寒归剑馆刷存在感？”李当归瞬间便明白了他们的想法。 谢烟树低着头，默然无语。 其他弟子也再没了声音。 不过此刻，落明轩反而昂扬起了头：“我可是有师父的人，自然不会再拜其他的师父！我单纯就是为了剑仙的仙气，才来这里一览而习练剑术！” “说人话！”李当归瞥了他一眼。 “咳咳咳......”落明轩笑嘻嘻地凑了上来，“我就是对剑道有些不解，想听听剑仙的高见。” 李当归在落明轩身上扫视了一番，身上没有半分的锐意，哪是习剑之人。 “你这手掌，握剑的次数恐怕连你身旁那位都比不上吧！”李当归指着谢烟树说道。 “现在是比不上，但等我真正出剑的时候，不仅是我师父，天下都会为之而震惊！”落明轩自信无比。 看着这一瞬间的气魄。 李当归忽然回想起了年少的自己。 “当归，拔剑当有原由，有的人为生死而拔剑，冲冠一怒，杀伐四起，有的人为守护而拔剑，因一人而起鞘出剑，不问是非，也有人只是单纯为剑而拔剑，剑心凛然，天选执剑，你又为何而拔剑？” 他没有拔出自己的剑来，只因未曾寻到拔剑的原由。 所以为了这个莫名的原由，他苦苦追寻了十二载，最终见得青山妩媚，守得云开月明，方才拔得剑出，即入逍遥。 也正是那藏剑的十二年，让他心中的剑之大道变得无比宽敞，神游之前的道路再无阻碍。 现在又看到有这样胆识的少年，也微微有些感慨。 当然。 他也知道落明轩与自己不同，不是为了寻找拔剑的理由，只是没有参透想要的剑法，不过他也不会吝啬微微帮他一把。 “那你出的又是什么样的剑？”李当归顺着他的话便问了下去。 落明轩指了指身后的一盘六博棋局：“便是这门剑法！” 李当归抬头看了过去，便见棋盘之上，枭与散之间杀伐四起，剑意纵横。 虽是一门不错的剑法，但也仅仅只是不错罢了！ 他游历四方极境，见过了太多绝世剑术，北境守护的天凝剑法，困天剑阵，还有南境极乐剑术，西境九秘剑术等等。和这些剑术相比，前朝的六博剑术，根本不算什么。 既然这位看起来不太聪明的落明轩弟子有疑问，他自然不会吝啬自己的指教。当然，仅仅只是指教和提醒，具体领悟还得看个人！ “仙人揽六箸，对博太山隅。这门剑术有些不凡，却也仅仅只是不凡罢了！” 落明轩目光一下变得炽热无比，不过他只听到前面半句，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后面半句。 “你知道这门剑法？” “棋局上写满剑法！” “我没看到啊？”落明轩对着棋局左看看又看看，却始终没有发现问题。 李当归摇了摇头：“你的剑术造诣不够，所以自然看不出暗藏的剑法。” “那要习剑到了什么境界，才能看穿这仙人之剑？”落明轩疑惑问道。 “先到剑仙之境吧！” “？？？？” 听到这句话，落明轩脸上立刻露出一个极为懵逼窘迫，极为好笑的神情。 剑仙？？ 疯了？？ 我若是剑仙，我还要练习这门剑术？ 我若是剑仙，我还下这狗屁的六博棋？ 我若是剑仙，那不早就强把我师父取过门了？现在恐怕连孩子都不知道有几个了，还用学这破烂的六博剑术？ 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李当归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淡然一笑：“不过我料你也没法立即成为剑仙，所以可以给你稍微提个醒。” “什么？”落明轩抬起了头，眼中都还有些无语。 “规则！”李当归忽然收敛起笑容，变得郑重了起来，“不管是什么棋局都有相应的规则，只是不同的朝代，有不同的规则。今天你所看到的六博棋局，用的北离的规则，可往昔的棋局，用的还会是北离的规则吗？” “相传在大玄朝时期便有了六博之术，之后每过一个朝代都会有各相迥异的棋局规则，所以你想悟得其中的剑术，自然要明白这门棋局从何而来，因何而生！” 显然，这一番话深深触及到了落明轩的灵魂，让他直接愣在了原地，一动不动，目光中有一种恍然大悟的释怀，也有一种疑惑又起的迷茫。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落明轩握紧了拳头，越想越激动，越想越兴奋。 “想通了？”李当归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愚笨之人，也不知那尹落霞是怎么忍耐下来的。 一点不夸张的说，若是他碰上落明轩这么个弟子，恐怕头都会给直接气爆！ 还好他的弟子聪明伶俐又可爱，只需稍微点拨几句即可，一点也不费心。 “多谢剑仙指点！”落明轩忽然抱拳，郑重说道，“若是日后有事需得明轩，明轩定然竭尽全力相助。” “不用日后，今日便有事！”没等落明轩反悔，李当归便直接看向一旁的年轻伙计：“剑馆这些时日可有麻烦的地方？” 伙计恭敬地说道：“馆主，就是人手有些不够，这些......名门少侠来剑馆后，经常弄得馆内十分的杂乱，每次我都须得整理许久到了深夜才能回家！” “这样啊......”李当归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一旁的落明轩，“反正登天阁离着剑馆也不远，以后这剑馆的卫生便由你来打理了。” “这......”落明轩支支吾吾，满脸都是不情愿的样子。 李当归余光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落明轩低丧着头，有气无力的应答着。 “咳咳......”谢烟树忽然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们每日都来剑馆，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只怕守阁长老不会同意！” 落明轩闻言也一下反应了过来。 对啊。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们可是有正经工作的，偶尔来一次寒归剑馆倒是无妨，但若是整日都待在里面，守阁长老那里便直接通不过！ 想到这里，落明轩不由感激地看了谢烟树一眼。 好师弟，以后有师兄吃的，就绝不会少了师弟你的！ “守阁长老？”李当归心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人影，“是哪一位？” “据说在雪月城待了已有十余年，却一直担任着守阁长老的职务，从未变过！”落明轩回答道。 “原来是他！”李当归沉吟了片刻，淡然开口。 “不过你放心，你说我李当归同意了，他便绝不会拒绝。” 第19章 铁马冰河 “诸位，这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说的便是我雪月城的四绝，风花雪月。诸位有所不知啊，这雪月城除了这四绝之外，还有一绝！” “这江湖人士想要拜入雪月城，首先要闯这登天阁。” “登天阁便是那最后一绝！” 雪月城的街道上，一位说书老先生拿着把扇子，满脸笑意地指着登天阁夸夸其谈，声音抑扬顿挫，十分吸引人。 “想当年，这棍打江湖的老乞丐徐为，一口气便登上了登天阁十层啊，这老乞丐下阁讨了碗酒吃，又提着他那根破棍子再次登上登天阁，又连登了五层啊......” 话语间。 那些曾经风流的往事，栩栩如生的出现在了围观之人的面前。 众人纷纷目露惊叹，拍案叫绝。 其中站着一个身着青色长袍的道士，头上扎着丸子头，看起来极为的年轻。 他一边拍着手，一边仰头看着雄伟壮阔的登天阁，目光中好似燃起了一团炽热的火焰，既兴奋又激动。 “小师叔，你怎么在这儿啊？” 就在他听着正兴起的时候，一个胖乎乎的小道士忽然挤入人群，面目不忿地盯着他。 年轻道士却是不以为意：“飞轩啊，听会儿说书，听会儿说书！” “走啦走啦。”小道士怒气冲冲扯住他的衣袖，将他往外面拖。 “诶......飞轩你别拉我啊，再让我听一会儿！”年轻道士恋恋不舍地望着听书的人堆，尽管眼光中满是不舍，却一直被小道士拉着前行。 这二人便是那青城山游历天下的弟子，从东方一路游历而来的李凡松与飞轩。 他俩自下青城山以来，于柴桑城观花开万顷，于姑城赏日出东海，本来察觉到青城山的天运有了剧变，便急忙朝青城山的方向赶回去。 可在半路上发现一切好像又恢复了原样，所以便按原计划来了雪月城，准备闯一闯那天下扬名的登天阁！ “这么磨磨蹭蹭的，你还想闯登天阁吗？”飞轩将李凡松拉回来后，骑着一头小毛驴，满腔怒火地问道。 李凡松牵着毛驴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这刚停在兴头上呢，就被你直接给拉走了！” “不就是老乞儿闯登天阁，连上十五层，最后被枪仙引满城风雨化作一枪给打下来的事吗？又不是没听过！”飞轩不耐烦地甩了甩衣袖，看上去颇有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嗯......这倒是。”李凡松忽然停了下来，转头道，“不过啊，之前咱们在青城山上听到的，那叫传说，但是此刻，在这雪月城登天阁下听到的，这才叫故事！懂不懂啊你？” 飞轩笑着摇了摇头：“装模作样！回去我就告诉师祖，你跑来雪月城闯登天阁。我还将你在姑城说师祖的坏话，通通都说出来。” “我可是你师叔，你若是跟师父打小报告，害得我被师父责罚，你这头小毛驴......”李凡松摸了摸小毛驴毛茸茸的脑袋，一脸威胁地舔了舔嘴唇，还发出嗦嗦嗦的声音。 配上那渗笑着的表情，周围的温度仿佛都冷了下来，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甚至那慢悠悠行走的小毛驴，都骤然垂下了尾巴，菊花一紧。 小胖子飞轩依旧淡然地骑在小毛驴背上，目光直视着前方，没有任何的波动，就仿佛经过了无数次这样的场面：“小师叔，师祖让咱们游历天下，是见识这天地之瑰丽，世间之奥妙的，怎么你净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李凡松见威胁已经没了有效果，只得幽怨道：“谁叫你整日说要给师祖打小报告的？” “这是下山前师祖给飞轩安排的任务，不敢不从。”飞轩昂扬着头，哼哼道。 李凡松嘿嘿笑道：“师父又不能下山，你不说，我不说，天底下谁能知道？” “小师叔你这脑子，真该治治了！”飞轩无奈转过头来，看着李凡松就像是看傻子一样，“师祖早就是天师了，一身算学可荟日月星辰，天地变化，只要掐指一算便能知道你在背后偷偷说坏话，还用我告状？” ...... 两人一驴没走几步路，便又看到了一位说书的老先生。 坐在一个茶水店铺之中，白发白须，脸上沟壑纵横，看起来已经苍老的不像话了，却依然精神矍铄。 “传闻那怒剑仙颜战天曾经也来过这雪月城，妄图登天以试剑剑仙。那个时候的登天阁才是真真正正的一步登天，里面高手不知几何，数不胜数，颜战天当时位列良玉榜前列，挥舞着那柄破军巨剑，仅仅一剑就登上了登天阁十六层......” “咦，这个故事我们以前倒是没有听过！”飞轩诧异地转过头去，圆滚滚的脸上写满了好奇，“小师叔，我们去看看？” “小师叔？” 小毛驴久久没有前行的动作，飞轩不由得转过头，却见李凡松脸色无比郑重地看着眼前的人群。 自下山以来，他还从未见过李凡松有过这样的神色！ “小师叔，你看到什么了？”飞轩顺着李凡松的目光看了过去。 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少女。 身着印着金丝花纹的青袖长袍，满头青丝很自然的披在身后，绝美的脸上透露些许青涩，却有一种非常特别的感觉。 少女肩膀上斜挎着一个很小木箱，就跟行走江湖，悬壶济世的郎中差不多。 但是与普通的郎中不同的是，她腰间还挂着一柄长剑。 即便隔着剑鞘，还与她隔着如此远的距离，那股极为冷厉霸道的剑气，仍然让人有一种处于冰天雪地的感觉。 也正是如此。 在她周围三尺，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整座长街中都无比的显眼。 “你看到那柄剑了吗？”李凡松忽然开口，眼神依旧严肃。 “白色的剑鞘，透露着冷厉的霜寒之气，有什么问题吗？”飞轩有些摸不着头脑。 霜寒属性的剑，世间虽然罕见，却不是没有。 冰天雪地月散花的冰魄剑蓝霓雪。 一剑既出，风雪枯萎的风雪剑沈静舟。 还有雪月剑仙的佩剑，湛蓝天光扰清梦，风萧萧兮易水寒。 这些是最为出名的霜寒之剑，但还有更多不出名的宝剑，现在遇到一柄，也不算惊奇。 “飞轩，你还记得师父那柄桃木剑？”李凡松缓缓吐出一口白气。 “你是说......”飞轩瞪大了眼睛，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难以置信道，“这是传说中的那一柄剑？” “没错，胸月寒冰火满空，玄冥移种祝融宫。九九玄阳暖意起，铁马冰河青霜落。这一柄剑便是传说中人间至寒之剑，铁马冰河！” 第20章 药王谷剑心冢雪月城弟子 剑心冢。 心湖畔，碧荫垂柳下坐着两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正闲暇地举着鱼竿钓着鱼。 其中一人身着黑色长袍，目光犀利，炯炯有神，就好似一柄出鞘的长剑，浑身散发着凛然剑气。 他淡然地望着一望无际的心湖，内心也是如同这平静的水面一般，没有丝毫的涟漪。 “你就放心吧，小当归当初游历天下也是差不多这个年纪，不会出事的！” 另一位老人身穿白衫，随风飘荡，看似仙气飘飘，眉宇间却尽显愁容：“这怎么能相提并论？你家那位出门便是明月剑仙，名扬天下，风头无二。而我这徒弟心思剔透，纯真无邪，就跟一张白纸没什么区别，我还担心她在外面上当受骗呢！” 黑袍老人把稳了鱼竿，笑了笑：“这丫头再怎么说也算我剑心冢的弟子，一旦报出名号来，江湖中没人敢对她动手！” “什么剑心冢弟子？”另一位老人哼哼道，“明明就是我先收为弟子的，只是你们剑心冢之人不讲武德抢了过去。” “那我可要感谢辛兄为我剑心冢做出如此大的贡献了！”黑袍老人察觉到鱼漂动了动，赶忙将鱼竿拉了起来，“嘿......好大一条剑鱼，今日可有口福了。” 白衫老人抬头看着碧蓝长空，轻轻叹了一口气：“也合该我药王谷如此，之前收了一个司空长风，以他的天赋，若是勤加钻研，早晚能成为第二个药王，可他偏偏去学那什子枪，要成为什么枪仙。现在临近晚年又收了一个小徒弟，本来也有药王之资，可半路又跟着学剑去了，真是我药王谷不幸啊！” 黑袍老人一边听着耳旁的絮叨，一边缓缓站起身来起鱼竿上的剑鱼，没有回应半句话，只是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 等到他将剑鱼收到一个大铁缸之后，才回过头缓缓开口：“这还不是怪你？” “怪我？我怎么了？”白衫老人咂了咂嘴，调笑道，“你们剑心冢理直气壮地抢了人家弟子，还有脸怪罪到别人身上了？” 黑袍老人双手一摊，挑着眉头道：“你这一身医术不到五年就已经被学了个七七八八，还不准人小华锦学学别的啊？” “况且小当归不是留下了一个承诺吗？给我一个药王，还你一个药仙！” ...... 雪月城中。 说书先生还在讲着登天阁试剑天下的故事，周围挤满了人，纷纷聚精会神的听着。 “传闻这登天阁顶到现在为止都还立着一柄绝世宝剑，吸取了天地日月的精华，恐怕已是传闻中的仙宫之剑，离登顶剑谱只差一个绝世的主人......” 李凡松轻轻叹息道：“没想到那位绝世剑仙不仅是一尊绝世高手，在铸剑方面也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人！” “小师叔，你那柄桃木剑可有想到了好名字？”飞轩抬头问道。 李凡松摇了摇头：“师父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我这桃木剑也不必急着起名字，等到缘分到时，自有剑名而来。” 飞轩若有所思道：“也是，师祖年纪那么大了，他那柄桃木剑不也没有取名字吗！” “这次可是你在背后说师父的坏话了！”李凡松敲了敲飞轩脑袋，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师父现在才三十岁出头，正是人这辈子第二风华的时候，算什么年纪大？” 飞轩吃痛地捂住了头，皱着眉头嘀咕道：“那最风华的年纪是什么时候啊？” 李凡眼中闪烁着星光，无比璀璨：“当然是我这个年纪啦！” “嘁，不要脸！” 忽然，一个清甜的声音缓缓传了过来，与之一起的，正是他们刚才所看到的那名少女。 带着浅浅的笑意，正朝他们缓缓走过来。 李凡松稍微愣了一下，有些疑惑但还是毅然开口道：“在下青城山李凡松，这位是我小师侄飞轩，不知姑娘......” “我嘛......”少女微微仰着头，纤细柔美的脖子雪白无瑕，就仿佛是高贵优美的天鹅一般，不过脸上笑吟吟的表情却是让她有一种十分调皮的感觉。 “药王谷剑心冢雪月城弟子，华锦！”少女一边说着，还一边数着葱白细嫩的手指，显得十分的可爱。 “药王谷？剑心冢？雪月城？介绍这么长？”李凡松眉头紧锁，他还没见过身份这么长的介绍。 当然，长只是一方面。 关键是这三个势力每一个都极其不简单。 药王谷隐世已久，但江湖中可没人敢小瞧这个势力。人世路远，纷争不断，谁家里不会有一个重伤垂危的病人？别说是江湖中人，便是天启的皇帝，也得给药王谷三分薄面。 至于剑心冢和雪月城自然不必多说。 前者出了天下最为绝世的剑仙，而后者位居当世第一武城，实打实统率江湖武林的势力！ “可我怎么感觉你也是第一次来雪月城呢！”飞轩打量着眼前的少女，眼中满是不信的样子。 华锦淡然一笑：“前面两个是既定的，至于这雪月城，等我找到师父，就是了！” 李凡松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你来雪月城是为了......” “没错，就是登天阁！”华锦转过身望着那座耸入云霄的高楼，眼神中满是火热之色，“传闻这登天阁名冠天下，一步登天，我来游历一趟雪月城，岂有不上楼试天下之理，再说了，我也想替我师父取下顶楼那柄剑来？” “姑娘的师父也是好剑之人？”李凡松只是单纯的以为她师父也喜剑好剑，所以作为弟子为了让师父开心，才想取下那柄绝世之剑来。 华锦笑着点了点头：“有一位师父非常讨厌剑，恨不得天下剑客全部深受重伤，还有一位师父非常喜欢剑，他的剑，天下闻名！当然，还有一个师娘，也喜欢剑，我这柄剑，便是师娘赠予我的！” 说着，华锦拍了拍自己腰间已经结满冰霜的剑鞘。 “真是一柄绝世好剑啊！”李凡松看了看飞轩背后的桃木剑，忽然有一种完全拿不出手的感觉。 唉...... 自己的师父好歹也是六大剑仙中的道剑仙。 可是与别人家的师父一对比，直接就落了下成。 不过唯一有些好处就是，世间剑仙境的高手只有六名，孤剑仙洛青阳身居慕凉城，儒剑仙谢宣游历天下，怒剑仙颜战天行踪不定，还有这剑仙李当归和雪月剑仙李寒衣隐世不出，其他五位剑仙都没有弟子，只有道剑仙收了一位天才。 所以自己算是天下间唯一一位有得剑仙真传的人，这位姑娘就算手执名剑又如何，还能比得上有剑仙指导？ 就在李凡松自我攻略的时候。 街道上忽然传出的一声大吼将他惊醒。 “登天阁，我来了！” “咦，又是要闯登天阁人？”李凡松诧异地转过头，便见一位红衣少年朝登天阁奔去。 飞轩瞪大了眼睛，气冲冲道：“小师叔，那个红衣少年看来也要闯阁，让你早上睡懒觉，现在被捷足先登了吧？” “一袭红衣，倒是真像啊！”华锦看着那红衣少年，忽然愣了一下。 李凡松笑着问道：“姑娘认识那人？” “不曾见过，只是面容与一位长辈长得很像。”华锦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是越看那红衣少年越觉得像，就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实在是太像了。 而且。 明明从未见过，她却对那红衣少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世间长相相似之人不计其数，姑娘可莫要自扰。”李凡松扯了扯缰绳，朝远方的登天阁望去，“登天阁的难度已经削弱了不少，却依旧不是常人能登上去的，这位红衣少年说不定很快就被打下了！” 飞轩却是饶有兴趣道：“小师叔，你不是尽得师祖真传，会那望气之术吗？要不你看看这个少年能上几层？” “这为少年嘛，我估摸着他能闯到......”李凡松看着那道红色的身影，瞬间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道，“飞轩啊，看来本公子这一觉，的确是晚了！” 第21章 青城算卦 那红衣少年自然便是由西域大梵音寺赶来的雷无桀。 本来按照正常的速度，他早就该来到雪月城了，但是由于路痴的属性，这一路上走错了三次路，错过了五条道，不到一周的路程，硬是走了一月有余，从温暖和煦的春天，一下就来到了骄阳似火的夏日。 与之一起还有那位要钱不要命的客栈老板。 萧瑟。 萧瑟淡然站在一座客栈的门口，目光看似随意，却有意无意地朝李凡松那边看去，眉宇间尽是疑惑之色。 赵玉真前脚才破得雷劫，重获新生，后脚便有青城山的弟子前往雪月城，这其中若是说没有门内高层的授意，他是绝不会相信的。 只是，这其中一个是道门大统，另一个是天下第一武城，八竿子联系不到的势力，究竟在密谋着什么样的计划！ “青城山？雪月城？”萧瑟微微皱着眉头，眼中满是思虑，不过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出什么原由来，便只能将目光投向李凡松对面的那位少女。 穿着印有金丝花纹的青袖长袍，样式很普通，上面也没有北离各大世家的标记，只是这材质却相当的华贵。 天启城毓秀坊最为顶级的云烟细绵，一尺千金，有价无市。 她的腰间还配着一柄霜寒之剑。 尽管没有出鞘，但从剑鞘上冒着的森寒之气，便能推断出，这是一柄绝好的宝剑，丝毫不逊色于掌香监瑾仙公公的风雪剑。 能佩戴这样宝剑的少女，绝非一般人物。 萧瑟眉头紧锁，不断回想着北离各大世家出过的天才，却始终没有找到与之对应的人物。 就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江湖中以前从没有过这位少女的消息。 摇了摇头，萧瑟叹了一口气：“既然见到了，不妨直接上前，一问便知。” “小师叔，那位红衣少年一下便上到十层了，再这样下去，今天的风头就全都要给抢走了！”飞轩重重拍了一下大腿，一脸焦急的样子。 李凡松淡然一笑：“莫着急，等他闯到十六层的时候，看我上去把他给赶下来，也省得我们一层一层往上闯了！” “依照他的实力，别说十六层了，就是十五层也不好过啊！”华锦饶有兴趣地说道。 “华锦姑娘莫非知道登天阁十五层的守阁之人？”李凡松挑了挑眉。 “算是知道一些吧，是一名极其厉害的高手，那位红衣男子闯不过。”华锦打量了一番李凡松，摇了摇头，“你一样也打不过。” 飞轩闻言哈哈大笑道：“小师叔，看你还整日说要登顶登天阁，问剑剑仙？结果连十五层都闯不过！” 李凡松撇过头冷哼：“还没打怎知我一定打不过？师父有说，凡所有相，皆为虚妄，没有打过一切便皆是虚妄。” “小师叔，师祖都不知道他这一句话，还能有如此解释。”飞轩圆嘟嘟的脸上满是调侃的笑容。 李凡松老脸莫名一红，强行解释道：“我是道门子弟，管他佛家箴语原本是什么意思，只要到了我嘴里，那就是我的意思！” “诸位也是来挑战登天阁的？”忽然有一个声音响起，飞轩猛地转过头去，只见一个薄衣青衫的年轻人正缓缓走来。 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双手拢在衣袖之中，步子摇摇晃晃好像下一刻就要倒下一般，看起来对一切都完全不在意，但是眉宇间却藏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华贵之相。 “你又是何人？”李凡松冷静了下来，饶有兴趣地望了萧瑟一眼。 华锦也转过了身，美眸中满是好奇之色。 “紫薇望气，道眼寻真，你可看出什么了？”萧瑟满不在意地说道。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师叔？”飞轩感受到背上桃木剑的颤鸣，蓦然一惊，下意识便握住了剑柄。 “诶......飞轩莫动！”李凡松伸手按住了桃木剑，淡然一笑，“这位兄台并不会武功。” 萧瑟依旧拢着手，淡淡道：“紫薇望气术共有三个境界，你貌似直练了第一层。” “兄台可是说我看错了，你其实是一位高手？”李凡松眼中闪过一抹紫光，却依旧没有看出什么特别来。 萧瑟摇了摇头：“不，你没看错，我的确不会武功，只是想请各位喝杯茶罢了！” “喝茶？” “真不会武功？”华锦挑了挑眉，忽然说道，“可我怎么觉得，公子却像是会点武功的样子？” “哦？姑娘何以见得？”萧瑟转过头来，目光幽幽，如古井深潭一般，深不见底。 华锦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还是说说你的来意，邀请我们喝茶，却不只是为了喝茶吧？” 萧瑟深深地看了华锦一眼，而后转头看向李凡松，缓缓说道：“既然遇到了青城山的弟子，自然也想算上一卦。” 李凡松面色凝重的与飞轩对视了一眼，冷冷道：“我修习的可是剑术，不通道法，怎会算什么卦！” “那这位小友呢？”萧瑟转头看向飞轩，微微一笑，“别隐藏身份了，雪月城有一个组织叫做蛛网，专司情报，自你我入了下关城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已经被盯上了！”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飞轩侧过腿，从小毛驴上跨了下来。 “昔闻青城山掌教赵玉真道剑双修，集青城山武运天运于一体，但也因为天赋过于逆天而遭天妒，平生无法下山，不过前些日在大梵音寺渡过天劫，破了天道囚笼，你们二位......” “等等......”李凡松忽然抬手打断了萧瑟的话，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萧瑟，“你说之前青城山天运震颤，便是因为师父在渡天劫？” 飞轩浑身也是止不住的颤抖，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怎么，你们还不知道吗？青城山集结了大梵音寺与北离的天运，以天运换得天命，方才找寻到大衍五十中那遁去的一，让赵玉真脱离了天道束缚。” 萧瑟说完后，看着眼前两人震惊得不知所以的样子，也微微有些诧异。 不应该啊......天雷肆虐大梵音寺，惊动了整个于阗国。 这样的大事，作为青城山的弟子，没理由会不知道！ 可是观他们的表情，那副激动惊喜的样子，又不像是惺惺作态，况且煞费苦心骗他一个外人，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飞轩，师父终于可以下山了。” “小师叔，咱们终于可以不用给师祖编故事了！” “师父以后肯定不会再管我们了。” “师祖可算不会在山上闲逛吓唬到我们了。” “以后再游历江湖，身后这个大杀器终于可以吹嘘了。” “...........” 第22章 乾元用九，坤卦上六 天地昏暗，日月无光。 雪月城的上空阴云密蔽，雷光闪烁，好像随时都会降下天雷，惩罚妄图窥天之人。 “寒衣你看，这些小家伙们，还真是乱来！”李当归盘坐在苍山之巅，看着山腰结起的雷云，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而在山崖之上，漂浮着一道绝美的身影，手持一柄如梦似幻的紫色长剑，闭目沉思，凛冽的狂风吹得她长发乱舞，一身白袍猎猎作响。 听到李当归的声音，她缓缓睁开了眼眸，眼眸如碧波清水一般平静，带着淡淡紫光，恍如万千星光闪烁，照射在山巅白雪上。 “你以前不也是这样的吗？走到哪里，哪里便有麻烦！” 声音很清冷，但也很温柔，就像是一缕春风拂过，冰雪化为了细水，缠绵悱恻。 李当归微微一笑：“我可不一样，我那是麻烦找我，他们是自找麻烦。” 李寒衣冷哼道：“去天下第一楼可是麻烦来找你？登天阁试剑天下可是麻烦来找你？” “那些都是意外......不算，不算！”李当归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这两件事还真是少年狂傲，自找麻烦，若不然也不会引起后续的烦恼。 “那剑心冢心湖上空的那柄玄云剑就是麻烦来找你了？”李寒衣随意挥出一剑，便见大雪顿空，长风逆转。 “那个......不是南宫先生先出手的？”李当归反问。 李寒衣皱了皱眉：“还不是你硬要和师父打一架，若不然怎会疗伤一年多？” “哈哈哈哈......”李当归无法反驳，只能讪笑着将头转了回来，“对了，那个小家伙已经在挑战登天阁了，你要去看一眼吗？” “小桀吗......”李寒衣忽然收起了长剑，缓慢地落了下来。 “我跟他同行过一段时日，听说他是为了心月姨娘的行踪，才来的雪月城。关于你和我消息，他却一概不知。”李当归远远望着雷云，目光中有些惆怅。 “那在雪月城......”李寒衣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个亲弟弟。 李当归忽然笑道：“要不直接通知心月姨娘，把这小家伙领回剑心冢去，正好爷爷那边还缺个心剑的继承人，也打扰不了咱俩的蜜月生活！” 李寒衣没有说话，只是竖起柳眉，狠狠瞪了他一眼，若是那凶狠的目光能化作剑气，他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嘿嘿，别着急嘛！”李当归缓缓站了起来，舒展着身子伸了个懒腰，“现在登天阁的难度和十二年前差了不少，但依然不是这些小家伙能登上去的。入不了扶摇，便绝对上不到阁顶。” 李寒衣微微皱眉：“难道那一位还在十五层？” “他就一直没有走出来过，窥不得天道，也没得过逍遥。”李当归轻轻叹了口气，“我叫华锦来，便是想试试能不能让他从中走出来！” “小华锦？能行吗？要知道他虽未入天境，但那一身修了十二年的真气近乎同境无敌，难寻敌手。”李寒衣有些担心。 “试试吧。”李当归望着雷云上方，朝阳璀璨，嘴角不禁微微翘起，“现在这群年轻人里，在自在地境中，恐怕也就华锦能与之战上一场。” ...... 青城山以易经八卦卜卦，尊崇文王后天六十四卦的断法。 故。 易有六十四卦，一卦有六爻。六爻齐出，可解天地万物，至凶至吉，为天运使然。 客栈中。 气氛十分诡异。 因为萧瑟抛了五爻，五爻皆是三面桃花朝上，为三阴面，老阴。 相当于连续抛了十五次铜钱，皆是反面朝上。 这在寻常卜卦中十分难见，甚至飞轩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卦象。 现在。 萧瑟开始抛第六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不停转动的铜钱，不敢有丝毫的动作，生怕影响了天运。 第一枚铜钱停止了转动。 “桃花面！”飞轩深吸了一口气，攒紧了拳头。 客栈外已经变得犹如夜晚一般，狂风呼啸，飞沙走石。 天空的阴云积聚在一起，形成一团无比压抑而恐怖的雷云。 接着，第二枚铜钱也停止了转动。 “还是桃花面！”华锦诧异地看了萧瑟一眼，这残废小伙子天运竟如此奇异，难道又会是三阴面，老阴？ 这样的话，六爻皆是老阴。 不用想也知道这卦象有多么的恐怖！ 在华锦思索的瞬间，半空中忽然闪烁了一下，光芒将天空照的煞白一片，接着便是一道震耳欲聋的雷鸣之声。 “轰隆~~~~~” 其声若雷龙嘶吼，响彻整个下关城。 听到这道雷声，飞轩脸色一片苍白，呼吸也愈发急促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第三枚铜钱。 这枚铜钱极速转动着，带着浅浅的荧光，让人看不清桃花面，也看不清木剑面，就仿佛是这晦暗的天地。 在这样的夜空里，一样分不清哪里为天，哪里为地。 不过，铜钱转动的速度却在变慢，这天地也好像快要分明了起来。 天清地浊，清气上升方为天，浊气降下终为地。 铜钱快要停了。 此刻天上的雷云结成了一团漩涡，无尽的雷蛇闪烁在漩涡之中，雷鸣之声不绝入耳。 天地分明，不复混沌，却也有无量劫缠绕天地之间。 雷云漩涡中酝酿着一道仿佛能灭绝一切的雷霆，白色的光辉照亮了整个下关城，神灵也终于睁开了它的巨眼，目光投落在一座极为普通的客栈中。 仿佛下一刻，便有天雷劈下，惩罚妄图窥天之人。 可就在这时。 天际云霄间，一丝阳光穿过阴云，划破黑暗，重新将下关城照亮。 雷云一瞬便消散了，阳光重新普照大地。 只因为。 在客栈的木桌上，一只手掌将原本未分的天地阴阳按了下来。 飞轩猛地一惊，抬头看向手掌的主人：“为何？” 萧瑟嘴角扬起，眼中满是自信：“如今只剩两种卦象，我想请问先生，若这枚铜钱还是桃花，当如何？” 飞轩道：“若还是桃花，便又是三阴面，老阴，六爻老阴。便是六爻都为变爻，乾卦当用九，见群龙无首，大吉，有曰：乾元用九，乃见天则！” “那若是桃木剑呢？”萧瑟脸上笑意不减，继续问道。 “大凶，五爻变爻，当取最后一爻，坤卦上六，龙战于野，其血玄黄。”飞轩此刻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 “好！”萧瑟没有再问下去，只是握紧了铜钱，猛地朝窗外扔了出去，“我从来不信什么天道，只信我自己。” “只是我心中还有一丝迟疑，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做一个决定，但是又没有勇气，所以才胆怯来求一求天道。但是刚才，我忽然想明白了，所以这卦，算不算都不重要了！” 飞轩站了起来，望着窗外一瞬而消散的雷劫，忽然抱拳道：“多谢。” 萧瑟将手拢在衣袖中，再度恢复了那懒洋洋的样子：“我也不全是为了你，毕竟若是真折了青城山未来的八成天运，那赵玉真的神游一剑，可是不长眼睛的！” 第23章 登天路阻 登天路阻，俯仰且难。 这十六层登天阁，一层更比一层难。 之前只是些刚入门的弟子镇守，但是到了后面，到了高处，才真正是雪月城的精锐弟子迎战。 雷无桀登阁，一瞬间便直接上了十层。 后面的难度越来越高，不过却都没有将他给拦住，直到在十三层，他遇到了一个赌鬼。 然后。 他从十三楼的窗口一跃而下，疾速朝那间客栈奔来，口中高呼：“萧瑟，萧瑟......” 萧瑟拿起茶杯轻轻饮了一口，半眯着眼睛道：“才十三层就下来了，你比我想象中要弱啊！” “我还没输呢！！”雷无桀手忙脚乱地拿起茶壶，对着壶口畅快地大饮了一口后，才重重喘出一口白气。 可就在他放下茶壶的时候，忽然注意到这张桌子旁还坐着另外几人，正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 “咳咳咳......”刚喝的茶水差点呛了出来，雷无桀有些尴尬道，“这几位是？” “在下青城山李凡松。” “青城山飞轩。” “药王谷剑心冢雪月城，华锦。” “好长的称号啊！！”雷无桀睁大了眼睛，吃惊地望着华锦。 华锦得意的仰着头，哼哼道：“十三层就被打下来了，真是够弱的，不过正好，该轮到我了。” “等等......谁说我被打下来了？”雷无桀挥了挥手，一脸否认的样子。 萧瑟放下茶杯，懒洋洋道：“不然呢？那你为何下来？” 雷无桀指着登天阁怒气冲冲道：“那十三层那家伙，他不跟我比武，他跟我比摇骰子，我实在不会赌术，才下来寻寻帮助。” “摇骰子？”华锦冷笑一声，“把他骰子都给他劈了，还摇骰子？” 李凡松摇了摇头，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这位小兄弟啊，你管他和你比什么？只要把他给打趴下，当着他的面上楼便是！”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雷无桀挠了挠头，“毕竟是在登天阁里，也该遵守里面的规则。” “蠢货！我师父常说，自己的规矩才是规矩，别人的规矩管他什么狗屁规矩！”华锦冷冷看了雷无桀一眼，而后转头对着客栈伙计喊道，“小二，再上二壶茶。” 萧瑟叹了一口气：“所以你下阁来，就是想要我教你如何赌赢那守阁之人？” 雷无桀用力的点了点头，眼神中满含期盼。 “教你可以......但是得加钱！”萧瑟眉眼含笑。 雷无桀愣了一下：“多少？” “加五百两，一共一千五百两！” “一千五......”雷无桀眉头紧锁，五官都快拧成了一团，最后却还是硬起头皮跟个大冤种一样，答应了下来。 “行！” 李凡松微微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了雷无桀一眼，然后转过头看向飞轩，眼咕噜乱转，这时飞轩也看了过来。 两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商机！ 华锦呢，则是无奈地捂住了额头，没有再看雷无桀一眼，生怕自己也染上这种病。 人傻钱多，想必说的便是此人！ “你遇到的应该是雪月城尹落霞的弟子。”萧瑟满意地点了点头。 “尹落霞？”雷无桀猛地提高了嗓门，面带憧憬道。“沧澜江边，一掌断江的落霞仙子，江湖美人榜上常驻十年的神仙人物啊。” “你还听不听啊？”萧瑟瞥了雷无桀一眼。 “听听听！”雷无桀连忙点头。 萧瑟长舒了一口气，拿起茶杯饮了一口：“尹落霞乃赌王之女，曾与枪仙司空长风连赌三场，尽皆落败，方才加入了雪月城，担任这长老之位。传闻她入了雪月城后，仅仅只收了一个弟子，也同样嗜赌如命。” “跟我说说，他是如何与你赌的？”萧瑟又理了理袖子，平静地说道。 “反正就是摇骰子，我就只能瞎猜呗。”雷无桀思索了一番，皱着眉头道，“他，他掀开了骰盅的一条缝，看了一眼，我就莫名其妙输了！” 萧瑟摇了摇头，有些好笑，这么简单的机关这个小夯货都能上当，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而且明明自己就不擅长赌博，还硬要跟别人玩掷骰子。 真是被人卖了还要给别人数钱！ “那个骰盅下有道暗格，他只需提前看上一眼，若你猜中了，他运气一拨，骰子转动，怎么都是你输。” “原来如此。”雷无桀恍然大悟，再度朝登天阁奔去，“这人是在耍诈啊，我一定要揭穿他。” “回来！” 结果还没跑远，便听到萧瑟的喊声，雷无桀便又跑了回来。 “啊？” 萧瑟淡然道：“揭穿了又如何，他自还有下一种赌法等着你，赌博不过是一个小伎俩，闯登天阁不会如此儿戏，你若想赢，还得靠你最擅长的事情！” 雷无桀愣了一下，凑了过来：“我最擅长什么？” “扑哧~~~” 一旁的华锦再也忍不住，直接哈哈哈哈大笑了出来。 听着华锦灿烂的笑声，李凡松和飞轩也僵不住了，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你擅长什么？揍他啊！”萧瑟也是一副无奈至极的样子。 “我明白了！”雷无桀眼前一亮，握紧了拳头，再度朝登天阁奔去。 “唉......这小夯货就是如此，行走江湖跟个小孩子没什么两样。”等到雷无桀跑远后，萧瑟微微叹息道。 李凡松笑了笑：“自在，单纯，洒脱，我等羡慕都来不及呢！” “不过倒是没想到，江湖中的事，你知道的可真不少啊。”飞轩忽然抬眸道。 “客栈老板，来往的人多了，我知道的不过也就多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萧瑟淡然一笑。 “哦？真的只是一座客栈的老板吗？”华锦挑了挑眉。 萧瑟抬头，目光中有着五分缅怀，却也有五分潇洒：“门前雪落，屋后镜湖，我有一座客栈，叫雪落，极尽风雅。虽然听着凄凉了些，但也颇有几分意境。” .............. .............. 第24章 隐脉断裂 “那华锦姑娘你呢？你之前何出此言？”萧瑟悠然地倒了半杯茶水，将目光投向华锦。 之前便是刚见面时，华锦为何觉得他会武功！ 李凡松也是饶有兴趣地看向华锦。 他的紫薇望气术观天，观地，观人，观尽天下万物，却依旧看不透萧瑟会武功。 可是眼前这位小姑娘一眼就看了出来，实在让人有些惊奇。 华锦仰头一笑，拍了拍身上挎着的小木箱，颇为自豪道：“我可是神医，一眼就看出你只是筋脉受损，并非全然不会武功，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筋脉受损？”萧瑟拿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面色淡然，语气平静，不过如果认真听的话，便会发现在那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里，还带着很轻很轻的颤抖。 就像一望无际的海面下，潜藏着骇人惊天的汹涌暗潮。 萧瑟的心中此刻已经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这时他忽然想起眼前这位小姑娘的自我介绍：“药王谷剑心冢雪月城弟子，华锦！” 药王谷不是一个门派，也不是一个宗门，而是一个地方。 有药王的地方便是药王谷。 所以，她既是药王谷的弟子，也同样是药王的传人！ “姑娘可是药王传人？”萧瑟不放心的又问了一下。 华锦点头：“我自小被师父收养跟在师父身旁，五岁开始学医，到现在已经将师父的一身医术学了个七七八八，比我那不靠谱的师兄可要厉害许多！” 萧瑟望了望登天阁：“那你岂不是......” “没错，枪仙司空长风便是我的师兄，怎么样，我这背景在雪月城是不是很大？”华锦笑嘻嘻道。 “是很大啊！”萧瑟垂下了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而在另一旁。 李凡松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药王辛百草？” 华锦咂了咂嘴，轻哼了一声：“什么药王？不过就是一个老头子罢了！” “那可是传说中的药王啊......生死人肉白骨的存在，相传不管受了多重的伤，但凡还有一口气在，他都能将人完整送回来。”李凡松惊叹道。 “是挺完整的，不过是完整送到土里！”华锦翻了个白眼，“真要是能生死人肉白骨，还算什么郎中大夫，那都是仙人了，只有传说中的药仙才得有那种手段。” “那也很厉害了。”李凡松目光中仍旧带着憧憬，“我曾听师父提起过，药王以前多次来我青城山，替师祖治病疗伤，若非如此，师祖逆着天劫，哪能活这么久！” “吕素真道长？我师父倒是的确与他交好。”华锦耐人寻味的笑了笑。 李凡松没有注意到华锦的笑容，只是低着头轻轻叹了一声：“可惜即便有药王相助，师祖依旧没有摆脱天雷之罚，不然师父恐怕早就能下得青城山，脱离束缚了！” “姑娘觉得我这筋脉受损，可否能够医治？”萧瑟忽然抬起头来，脸上再没有那副懒洋洋闲散的姿态，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华锦一下坐得端正了起来，道：“人体手足共有三阴三阳十二正经，这十二经脉连接了人体内五脏六腑之正气，并使按时序的变化，自然而然的周天运转，我们所修行的真气便是储存在丹田之中，由筋脉而运转到达四肢百骸，提供无穷的力量。” “可是除了这三阴三阳十二正经外，还有两大奇脉，便是位于人体正中，一前一后，一阴一阳的任督二脉，这两大脉能贯通十二正经，将所以经络联系在一起，所以但凡此二脉通达之人，必是武学修炼的奇才。” 说到这里，华锦忽然停了下来，郑重地打量了萧瑟一眼。 “然后呢？”萧瑟紧张地看向华锦。 华锦继续说道：“若是十二正经有损，可以阴阳时序逆转所修补，尚可医治，也可痊愈！” “那若是任督二脉呢？”萧瑟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同样可以医治，但是会花费长达一年以上的时间，而且消耗的药材资源不计其数。”华锦郑重道。 萧瑟总算放下了心，脸上不禁升起了淡淡的笑意：“能治便行，至于这药材，我应该还是用得起的！” “那你伸出手来，我再把把脉。”华锦捋了捋袖子，从容不迫地安排道。 萧瑟手掌朝上缓缓伸了出去，掌心微微有些湿润，已经满是汗水。 华锦将食指中指并拢，轻轻搭在萧瑟的手腕上，仔细感受这脉搏的跳动。 一开始她的脸上还是一片平静。 可越到后边，她的脸色就越苍白难堪，甚至豆大的汗珠缓缓从她额头流了下来。 脉搏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气血流通正常，只是有些虚弱，所以不是十二正经受损，也并非任督二脉受损，丹田气海也完全正常，是另一个地方出了问题。 那是正常人绝对不能受损的地方，也绝对无法治愈的地方！ 良久。 华锦将手指收了回去，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一言不发。 萧瑟本来已经看到了希望，但此刻见到华锦如此表情，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情况怎么样？可否医治？” 萧瑟作为病人没有说话，华锦作为医者一言不发，倒是李凡松这个吃瓜之人凑了上来，焦急兮兮的开口。 华锦沉吟了半晌，道：“人体手足共有十二正经，也有任督二脉，但除开这十四条经脉之外，还有一条勾连心魂与十四条经脉的隐脉，这是一条极为重要的脉络，也极难受损，但是一旦受损......” 说到这里，华锦停了下来，怜悯般的看了萧瑟一眼。 不言而喻。 “所以我是隐脉受损？”萧瑟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情，就好像说的不是他本人，而是与他无关之人一般。 “我起初也只是以为你是十二正经出了问题，但是把过脉搏后才发现你的隐脉是断的。隐脉断裂，若强行运功，气血翻涌，随时都会心魂震颤而亡。”华锦无奈说道。 第25章 仙人补魂 “难道隐脉受损，就无药可医了吗？”李凡松忽然插嘴。 萧瑟也抬起了头，认真地看向华锦，平静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光芒。 “有倒是有，不过......”华锦回答得干脆，只不过面色有些犹豫。 李凡松接着道：“不过什么？” “不过只存于传说之中！”华锦轻轻叹息了一声。 “什么意思？”萧瑟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华锦解释道：“传说中有一种医术，名为补魂之术，可补全心魂隐脉受损，令破镜重圆，枯木逢春。就是受了再重的伤也能痊愈，但是那等医术境界，早已超脱凡人，达到了仙人之境，我只是听师父说起过，却从未见过！” “药王前辈也不会吗？”李凡松问道。 华锦摇了摇头：“那本古籍缺损了后一半，师父钻研了半辈子也没法重现这门秘术，或许是太过于逆天而夺了天机，便是天道都不允它重现人间。” “什么天道，不过就是缺了一半罢了，何必胡乱扯到天道去！”萧瑟撇了撇嘴，有些不屑，又有些不甘！ 李凡松闻言倒是有些感触。 他乃修道之人，对这天道气运之说深信不疑，特别是师父赵玉真为天道所困，硬是呆在青城山有近半生之久。 所以也理解这门医术为何失传。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 天赋造化，便是夺了天机，天道怎能令其长久！ “然而天道不许，自有人许，这门医术曾经出现在北离过，正是在这雪月城之中。”华锦没有理会李凡松复杂的神情，只是话锋一转，继续道，“我那便宜师兄曾经去天启城找了一个妻子，各位可曾知道？” “三百里后又三百，一剑许后再一枪，国手花魁与枪仙那等风流之事，自然有所耳闻！”萧瑟微微点了点头。 华锦微微颔首，道：“那你们可知，我那嫂嫂天生心脉孱弱，命魂有缺，本不过三十岁，便会香消玉殒，魂归太虚，但现在她依旧活得好好的，没有任何异样，如同常人一般正常生活！” “所以你说的这门医术在雪月城出现过，便是为了......” “没错，我也是在药王谷的时候听师父提起过，师兄不止一次来找过师父求医，但最后都不了了之，本以为嫂嫂命中注定难逃此劫，后来却莫名其妙的被治好了！”华锦顿了顿，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应当就是这书籍中的补魂之术！” “世上竟真有比药王更厉害的医者！”李凡松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就跟听书一般，越来越好奇，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盛，“华锦姑娘，你可知道那一人是谁？” “仙人！” “仙人？”李凡松眨了眨眼睛，有些懵逼，“这世间真有仙人？” “逍遥游有云：藐姑射之山，有仙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你作为青城山弟子，连道家经典可都不看？”萧瑟皱着眉头，拿起茶杯轻轻品了一口，眼神却一直聚焦在茶桌上，明显在思考某些事情。 “谁规定道门弟子就一定要知道逍遥游啊！”李凡松嘟囔了一声，转头看向飞轩，“飞轩，你可听闻过此句？” 飞轩叹息道：“小师叔，你就别给自己找借口了，逍遥游是我道门经典，殷师祖还特地给我们一字一字的讲解过！” “哈哈哈哈......”李凡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有吗？我怎么就不记得了？” 飞轩无奈地揉了揉额头：“你当时就坐在我后面，还被殷师祖抽起来回答问题，让你说鲲为何化而为鸟，一飞冲天，你硬说鲲之大，一锅炖......” 听着飞轩又在说自己黑料，李凡松赶紧打断：“停停停......我想起来了，的确是学过一些，不过过了这么久，忘了也是应该的。” 飞轩看了李凡松一眼，摇了摇头，小小的年纪却露出与之不对应的沧桑，肥嘟嘟的脸上满是伤感憔悴之色。 “唉......你这样如何传袭师祖传下来的剑术啊！” 这时，萧瑟忽然开口：“可是明德八年那次，剑仙试剑天下的最后一战！” 在他的记忆中，雪月城和仙人有关的事项好像也仅此一件。 那一段时间也正是叶鼎之率领魔教东侵北离的时间，所以关于雪月城的记录相对少了些。 不过关于仙人之事，却是全然记录下来。 “没错。”华锦微微点头，“海外仙人，补魂之术，方才补全了我那位嫂子的心魂。所以你这心脉缺损之病，还有得救，只是并非我等能救，而是仙人能救。” “至于这仙人身在何处，我就不知道了，你可以去试着问问我师兄，或许他知道得更多一些！” “司空长风吗？”萧瑟转头看向窗户外面，轻轻叹了一口气：“看来又多了一条与司空长风一见的理由了！” “你认识我师兄？”华锦愣了一下，诧异道。 萧瑟苦涩地笑了笑：“在西域大梵音寺，算是有幸见过一面。” 华锦皱着眉头看了萧瑟一眼，她总觉得眼前之人有些奇怪。 一言一行，里里外外都充斥着一种矛盾的感觉。 就仿佛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而且他这身隐脉的伤势也极为奇怪，要知道隐脉不同于显脉，一般的江湖高手根本不知道它位于身体的哪里，甚至大部分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所以要准确地伤到隐脉，非常不容易。 除非伤他的是一位绝世高手，不仅得是逍遥天境，还得大逍遥往上才有那般实力。 可是那样的高手对一个小辈出手......还是用如此阴损的手段，属实有些不讲武德！ 就在华锦思索之际，客栈外的街道尽头忽然掀起了滚滚烟尘，伴随着一起的还有杂乱无章的马蹄声。 华锦定了定神，转头看去。 却见一名骄纵傲气的女子横街纵马，朝登天阁奔去。 第26章 一枪封喉 雪月城虽是一座边陲城市。 但经过多年的发展，已经成为了北离西南面最大的城池。 它的街道相当得宽，足以容纳五辆马车并排行驶。 街道两边的小贩高声叫卖，采了茶花来售卖的姑娘缓步而行，说书先生坐在街旁茶馆中绘声绘色地讲着故事。 但忽然。 街道上传出那纵马横街的大喝。 “让开让开，所有人全都让开！” 街道上的行人纷纷避让开来，有人挠了挠头，惑道：“这人是谁啊？在天下第一武城里，竟然如此猖狂？” 一位茶馆的伙计擦了擦桌子，解释道：“咱们雪月城大小姐，枪仙司空长风之女，司空千落。你别瞧她如此骄纵张扬，便以为是个嚣张跋扈的姑娘，但其实这位大小姐可是心善得很！” 司空千落身着杏黄长衫，手执银色长枪，骑着一匹白马急速朝登天阁奔去。 “本小姐不过才出城半日，就让人登上了十三层，真是一群废物。” 她的双眸很是好看，左眸蔚蓝如水，右眸碧绿如茵，就跟这雪月城一样，处于山清水秀之地，澄澈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 驱着马奔向一条水道，登天阁就在眼前。 司空千落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拿着长枪正欲踏马登阁而上。 可忽然。 有一名青衫男子从她旁边掠过，出现在她的眼前，就仿佛是踏云乘风一般，速度极快！ “吁......”司空千落赶忙拉紧缰绳，仰着身子将白马停了下来。 “司空姑娘，好久不见。”萧瑟淡然一笑。 司空千落一步跨下，落在萧瑟身边：“你们总算是到了，无心想必也到天外天了吧？” “应是到了。” “应是？难道我们离开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司空千落有些不解。 萧瑟苦笑着摇了摇头：“一切说来话长。本来我们是打算送无心回天外天的，可还没有启程，便遇到了......” 就在萧瑟准备将这一切都说出来的时候，登天阁旁边围观之人忽然冒出了惊叹之声。 “你们看，过十三层了，要上十四层了！” “才半盏茶不到的功夫就上了十四层了，以后肯定是一个了不起的高手。” “谁说不是呢，这登天阁已经有好久没有出现过登上十四层的人了。” “你们说这位少年能登上阁顶吗？” “这还用想吗？十四层可是雪月城最厉害的弟子看守，十五层甚至是守阁长老看守，一身实力深不可测，就算许多宗门的掌门前来，也不一定能登上阁顶，何况只是一个少年。” ...... “说来话长就以后再说，你不是和雷无桀一起的吗，那个雷无桀呢？”听着人群的议论声，司空千落一下反应了过来，她在四周看了一眼，然后猛然抬头望向登天阁，“莫非......” “闯阁的就是那小子？” 萧瑟嘴角微微翘起：“司空姑娘猜得不错。” “上次匆匆一别，还没来得及切磋一下，这次正好！”司空千落颇为豪气耍了一个枪花，然后一个踏步向前，便朝登天阁走去。 可刚走半步忽然有一只手拦在了她的面前。 “你干什么？”司空千落疑惑地看向萧瑟。 萧瑟面不改色：“我不能让你过去。” “你是想.....替那雷无桀拦住我？”司空千落眉头一挑，“怎么？想两人一同闯登天阁啊？” 萧瑟突然转过头，眼神无比认真。 “你以为凭你就能拦住我吗？”司空千落冷哼一声，直接持枪一挑，枪意凛冽如狂风呼啸，掀起三尺浪花。 萧瑟却更快，身形一闪便直接没了踪影，再定睛一看，却是落在了更高一点的狮头雕像上。 “小师叔，你不是说这位公子不会武功吗？”飞轩皱着眉头道。 李凡松撑着胳膊微微一笑：“这可不是什么武功，这是一门轻功，不需要内力便能施展。” “什么轻功？” “天下第一轻功，踏云！” 司空千落一枪不中，便停了下来，将长枪驻在地上：“好身法！” “好枪术！”萧瑟亦是赞叹了一声，他捋过长袖，眼中充满了心疼之色，因为那价值千金的衣袖上赫然出现了一道裂缝。 他的速度已经快得犹如乘风踏云了，但依旧慢了半步，让长枪扫起的狂风在衣袖上刮了一下。 那可是云烟细绵啊！ 一尺千金，还有价无市。 不行。 这一架之后，得再给那小夯货要点补偿费，得再加个一千两！ “不过你的身法若只是如此的话，可没法挡住我。”司空千落冷然一笑，那双异色的瞳孔微微眯起，散发出一种极度危险的味道，就犹如野兽盯紧了它的猎物。 “不试试又如何知道呢？”萧瑟长吸了一口气后，十分小心的盯着司空千落。 司空千落高傲地扬起了头：“那你便看着，我是如何将你打下来的！” 话音刚落，她便直接出手了。 异色的瞳孔中忽然晕染起一缕妖冶而鬼魅的血红，就仿佛是血海之中四处游荡的罗刹，显得无比的诡异。 不过这一丝红光只是一闪而逝，紧接着，在她的背后缓缓长出一对虚幻的双翼，左翼蔚蓝如水，右翼碧绿似茵。 双翼轻轻扇动，带起拂面清风。 “幽冥有一飞鬼名羯摩沙波罗，有双翅，振虚空，可叱九霄而不危，临地狱而不坠，便名......刹临狱。” 狱字还没说完，枪尖就已经顶在了萧瑟的喉间。 萧瑟呆呆地望着司空千落，愣了好半天才怅然出口。 “好......快！” 的确。 这一枪快得就仿佛是一道碧蓝色的流光，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全部结束，根本来不及反应。 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无心的飞天踏浪。 不过却不是佛陀在使用飞天踏浪，而是罗刹在临狱而行！ 这不仅仅只是一门身法。 司空千落得意地收起了长枪，哼哼道：“现在在这雪月城中，没人可以拦住我，就是大师兄不行！” “当然，那些长辈们除外。”司空千落又补充了一句，“等我到了他们那个年纪，一样能把他们给打趴下。” “真的吗？”萧瑟抬头看了一眼登天阁，见雷无桀还没有打过十四层，便又生出了一个主意，“我倒是知道这雪月城中，有一人你绝对打不过。” “拖延时间？”司空千落笑了笑，淡然说道，“不过我也不差这一句话的时间，你说吧，你所说之人，是谁？” 第27章 一剑千落 “我？” 华锦吃瓜吃得正香，可忽然看到萧瑟手指了过来，还是指着自己，一瞬间就懵了。 有没有搞错啊，明明自己只是在一旁吃瓜，怎么突然就被牵扯了进去，还是在打架的旋涡之中！ “没错，就是她，药王谷剑心冢雪月城弟子，华锦！”萧瑟淡淡说道。 司空千落打量了一番华锦，有些怀疑：“就她，还不到我肩膀高的一个小姑娘，能打过我？你在开什么玩笑？而且本小姐在雪月城呆了这么久，可从来没听说雪月城还有这么一个弟子！” 萧瑟负着手轻声道：“华锦可是说了，等她一路打通了登天阁，便是雪月城弟子了，而且非要说的话......” 说到这里，萧瑟忽然转过头看向司空千落，脸上露出了腹黑的笑容，“华锦乃是药王辛百草的传人，是你枪仙司空长风的师弟，这样说来的话，你还得叫她一声师叔。” “师叔？！！” 听到这里，司空千落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咬了咬牙，绝美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就这小不点，还师叔，看我不扒了她的皮，让她反倒叫我一声师叔！” “唉......”华锦见状轻轻叹了一口气，这萧瑟如此拱火，司空千落气在眉梢，看来这一场战斗是不可避免了。 不过萧瑟这算盘倒是打得挺响的。 司空千落一身修为已达自在地境，枪术身法在同境也达上乘，若是她上阁镇守，以那红衣少年的实力绝对无法敌过，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鹬蚌相争的法子。 不过他却看错了一点。 自己既非鹬，也并非蚌，而是实打实的鲲鹏。 不鸣则已，一鸣便要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就要冲天。 想到这里。 华锦原本淡然如水的目光中，骤然升起了一丝炽热的光芒， 有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初出江湖，谁还不是一个少年。 “剑心冢，华锦！”华锦抱了抱拳，脚尖在地上轻轻点了一下，地上忽然生出一朵绽放而开的金莲，她却一瞬飞掠而出，直接来到了司空千落的对面。 踩着流淌而下的苍山雪水，凌空虚渡。 “好绚烂的身法！”李凡松惊叹无比。 飞轩也是瞪大了眼睛：“就好像是鸟鹊惊飞，轻盈灵巧至极。”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华锦看似只是简单地露了一手。 但实际上，这门身法可一点也不简单。 这是剑心冢的绝密步法，还是经由李当归改良之后的。 清月踏影步。 水中影，天上月，月影似人影，人影入月中。 司空千落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她轻轻挑了挑眉：“这次怎么不将药王谷和雪月城加上了？” 华锦莞尔一笑：“我是医生，但也是剑客，若我为医而决，自当介绍为药王谷传人，但若是因武而立......” 说到这里，华锦的声音慢慢变得凛厉了起来。 “我这身武学乃是剑心冢所传，也该为剑心冢传人。” “那雪月城呢？”司空千落饶有兴趣继续问道。 “雪月城？”华锦明眸亮眼，放肆一笑，“等我打通了登天阁再说也不迟！” “狂妄！” 司空千落冷哼一声后，背后虚幻的双翼猛地一闪，长枪如月芒侵洒，在水道上留下一条银白色的枪痕。 这一枪愤极而出，比之对付萧瑟的那一枪还要快上不止一筹，银白色的枪身好似瞬间不见，只有高天上的流云，绿野畔的青山依旧存在，无比的绚烂夺目。 然而光彩可以夺目，皎洁的月光让人沉醉其中，却依旧有一道碧蓝的身影浮在清泉流响之上。 华锦没有握剑。 这一枪虽然光彩耀人，却还不值得她拔剑而出。 极快的一枪破开长风，司空千落眼中带着无与伦比的锐利。 华锦却是踏水而立，凌空虚渡，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极动与极静的反差，在阳光之下，构筑出一副华美纷呈的画面。 这时。 华锦忽然动了。 她长袖一甩，苍山上顺流而下的雪水就仿佛撞到了什么屏障一般，骤然升起一帘白色的水幕，完全阻挡住了司空千落的视野。 “只是区区一层水幕就想拦住我的枪？”司空千落冷笑一声，握紧银月枪的右手猛然向前一探，整条大街的风在瞬间盘旋到了她的长枪之上，“便让你看看，我是如何破了你的这道水幕的！” 长枪一挥。 枪风顺着枪尖倾泻而出。 直接将那道水幕一分为二。 可是。 让司空千落惊讶的是，在水幕之后，华锦整个人却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朵有一人般大小的金莲。 不过对于她来说，不管是水幕，亦或者金莲。 皆是一枪可破。 司空千落凝了凝神，再度长喝：“破！” 长枪迅疾若惊鸿过隙，瞬间便在那金莲之上刺出一个大洞来。 金莲悄然破碎，化为星光点点，彻底消失。 “那你又能破得了多少朵金莲？”华锦脚步再动，便又升起一朵腾云金莲，她的步法一直未曾停止，犹如一只迅捷的鸟鹊，踩着无比轻盈的步伐，舞出无数朵展开的金莲。 枪风肆虐，带着整条长街的狂风汹涌澎湃，每一招便能刺破一朵金莲。 而华锦踩着清月踏影步，金莲顿起，一朵化十朵，十朵生百朵。 莲又生莲，莲开百朵。 登天阁的广场上，无处不是金莲，无处没有枪风。 最终，漫天枪风骤停，可依旧还有大半绽放的金莲横亘在空中。 “好一个泥鳅般的身法！”司空千落停了下来，一下将银月枪狠噔在地上，微微喘着粗气。 此刻。 空中剩下的金莲全乎汇聚在一起，华锦面带着笑意再次浮现。 “你的枪法也不错，只是和我还差了那么一点！” “你是剑客，为何还不出剑？”司空千落继续问道。 华锦轻轻抚摸着腰间的剑柄：“我的剑，不轻出。” “我也有一剑，你可愿试试？”司空千落猛然拔出腰间的长剑。 剑光闪耀，似千山暮雪，又似星辰陨落。 便名为，千落！ 第28章 剑仙传人 说起来雪月城还有一个传统，从南宫春水开始便一直流传了下来。 那就是武艺都是成双成对的。 当年百里东君一手不染尘，一手尽铅华，刀剑之术齐用，方才胜了叶鼎之半招，而司空长风亦是以两杆长短不平的攻守枪术名扬天下，甚至李寒衣若不是学了那天凝剑法，也会走上双剑的道路。 现在。 司空千落同样继承了这个传统。 不过她却没有如她父亲那般，使用攻守之枪，而是练就的枪剑之术。 她的枪法很厉害，凛厉如狂风，迅猛似惊雷，一旦抓的先机，后面便是连绵不绝的缠打，让人根本脱不开身，只能被无尽的枪势压制。 但是却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剑术更为厉害。 这一剑挥出。 快得似飞火流星，只见剑芒一闪，星光便已至华锦身前。 这种快得超出想象的速度，与空气竟然摩擦出了火焰，绽放出无与伦比的光华，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瞳孔之中甚至留下了一道炽热的剑痕，长久不散。 剧烈的高温蒸腾着空气，凭空升起迷蒙的青烟，显得格外的出尘和缥缈，就若千山暮雪，只影全无。 这样无比耀眼的一剑，瞬间便征服了围观之人。 “好快的一剑！” “没想到枪仙之女竟然还有如此厉害的一手剑法。” “就像是流星划破长空，我的眼中好像忽然只剩下了一把剑，其他什么也看不到！” “那位小姑娘能挡住这样绝世一剑吗？” “我看悬，她的步法再高超，也闪不过这样一剑！” “可是......她好像还没拔剑吧！” ...... 华锦看着这如同火光一瞬迸裂的剑法，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惊慌，有的只有无比的欢喜和炽热。 “如此迅猛的剑法倒也值得我出上一剑！” 她轻轻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莫名的气息涌散而出，直将这登天阁广场全部环绕了起来。 在这一瞬间，天色仿佛突然黯淡了下来，在华锦身后，一轮明月缓缓升起，挥洒出皎洁的月华。 “发生了什么？”飞轩感觉到背上的桃木剑忽然振鸣了起来，似乎下一刻就要飞剑腾空。 “这剑术......”李凡松的声音微微颤抖。 “难道真是传说中的那一剑？”萧瑟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怎样的一剑？”飞轩看向那轮皎洁的明月。 登天阁十五层，一名中年男子忽然放下了手中的书，走到了窗台看了下去，目光中满是缅怀之色：“已经有二十年没有看到这样绝世的一剑了，没想到他的传人也来了雪月城，这一代的年轻人啊，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华锦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在皎洁的月光下，就仿佛是绝世的舞女，挥舞着冰华一般的丝巾，优雅地从天而落，降临人间。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这一剑还未出，绝世的剑境便扰乱了所有人的思绪。 而后。 一剑拔出。 冰霜寒雾凛冽，霸道无比的剑气将周围一切全部冻结。 空气中的水雾化为点点冰晶坠落地上，那苍山上流下的雪水也再度凝成冰霜，所有人好像感觉直接来到了昆仑之巅，寒风呼啸，冰冷刺骨。 甚至就连那飞火流星的一剑，也仿佛停滞在了空中，不再移动。 “果真是铁马冰河！”李凡松虽然已经有了准备，但真正见到这柄名剑的全貌时，还是激动无比。 飞轩眼神无比的认真：“传闻中昆仑剑仙的冷暖双剑之一，也是人间至寒之剑，剑势霸道无比，犹如千万铁马踏破冰原，无可匹敌，只是没想到这样一柄传世之剑，既然在如此年轻的一位姑娘手中。” “剑心冢收集名剑无数，那湖心亭中甚至还有不少的仙宫之剑，出一柄铁马冰河的传人，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李凡松摇了摇头，又苦笑了一声，“不过这世间有如此豪气的剑客，恐怕也只有那一人了！” “药王谷传人，剑心冢传人，雪月城传人！今日我才知道，出来游历江湖，什么才叫做真正的背景！” 萧瑟看着那柄白玉一般的宝剑，虽然表面看起来依旧平静，但那骤缩的瞳孔和微微张开的嘴唇，无一不说明他心底究竟泛起了多么滔天的巨浪。 “竟然是......铁马冰河！” 起先他还以为这柄剑虽然珍贵，但是顶多与掌香监瑾仙公公的风雪剑差不多，毕竟风雪剑也是来源于剑心冢，为云天品，乃是冢主李素王铸造。 所以，再打造一柄差不多的名剑，交由弟子使用，亦非不可！ 但是没想到的是，这竟然是仙宫之品，传世之剑。 昆仑剑仙所配的铁马冰河。 当年在剑谱上可是排在第三的位置。 虽然近些年因为没有现世，被剑谱除了名，但没人可以否定这柄剑的传奇所在。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柄剑的背后...... 毫无疑问是那位纵贯古今，横压当代的绝世剑仙！ 华锦是那一位的亲传弟子！ ...... 铁马冰河一剑起，寒风呼啸，所过之处，天地都好似染上了一层冰霜，摇摇欲坠，几欲崩塌。 霸道无比的剑气如铁马踏破冰原，直迎向司空千落的飞火流星。 “轰隆~~~~~~” 一声巨响后，司空千落猛然后退三步，驻剑而立，而华锦却依旧面色淡然，从容不迫。 孰胜孰负，一目了然！ “好厉害的剑法，是我输了！”司空千落缓缓站了起来，眼神无比复杂。 输就输，赢就是赢。 今日输得起，明天也赢的回来！ 她虽是雪月城的大小姐，却也明白事理。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输给了这么一个小家伙，年龄比她小上不少尚不说，个头才仅仅到她的肩膀。 这么一个小萝莉，剑术修为竟然如此高超！！ 好气啊！~~~~ 都怪那破师叔，什么时候收了这么一个妖孽的小徒弟。 没错。 不仅是李凡松和萧瑟看出来了，司空千落也同样看出了端倪。 虽然只是下意识握住剑柄迸发出来的剑境，但那分明就是沧海明月的剑境！ “怎么说我也是司空师兄的师妹，作为你师叔，赢了你也属实正常。”华锦笑眯眯地说道。 司空千落冷哼了一声：“你再这样说，我可就真告诉我师叔了，我治不了你，他还治不了你吗？倒时候揍你屁股！” 华锦愣了愣，哑然一笑。 “原来你认出来了啊。” “哼！”司空千落收剑入鞘，直接撇过头去。 第29章 各自离去 “萧瑟，萧瑟......”雷无桀大喊着直接从楼阁上跳了下来，落地后看到司空千落，他又打了声招呼，“千落师姐！” “你怎么又下来了？”萧瑟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好心中的思绪后，将双手拢在衣袖之中，又恢复了那般懒洋洋的模样。 雷无桀得意地开口：“我刚跟大师兄打完，他让我先下来休息，明日再去！” “这么听来，你还赢了？”萧瑟饶有兴趣地看了眼雷无桀。 “嘿嘿......惭愧，惭愧！”雷无桀讪笑了一声。 这时，司空千落凑了过来，眼眸中带着轻巧的笑意，调侃道：“雷无桀，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赢得了大师兄？定然是他放水了是不是？” 雷无桀挺起胸膛，输人不输气：“怎么会呢！大师兄......说他全力以赴了！” “登天阁十四层本来是我轮守的，但没想到有人耍计谋将我拦了下来，所以才将大师兄换了上去。”司空千落瞥了萧瑟一眼，又继续说道，“不过你既然都通过十四层了，就先放你一马，等你入了门，我再好好跟你比比！” “比就比。”雷无桀轻轻哼了一下。 司空千落莞尔一笑，又转头深深看了华锦一眼：“好了，你们自己聊吧，我先走了！” 说罢，她拿起银月枪，便直接朝内城走去。 萧瑟轻轻点了点头：“行吧，就听你大师兄的话，正好我也累了，便休息一晚，明日再来。” “等等，萧瑟。”雷无桀看着已经被结成冰霜的水渠，挠了挠头，“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上去的时候，好像一切都还好好的吧！” 萧瑟轻叹了一声：“你以为司空千落为何......” 话还没说完，李凡松便走了过来，笑着说道：“雷兄有所不知，在你登阁的时候，这里可是发生了一场大战。” “大战？”雷无桀瞪大了眼睛。 “没错。”李凡松指了指一旁的华锦道，“便是华锦小姑娘引发了这么大的动静。” 华锦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 原来青城山的道士，也是这么大舌头！ “华锦？这么年轻，能有这么大的动静？”雷无桀看了看华锦娇小柔弱的身躯，又看了看已经冻结到了尽头的水渠，有些不敢相信。 李凡松微微一笑：“你可知她拿的是什么剑？” “别......”萧瑟可是知道雷无桀这小夯货的性格，若是让他知道这柄传世之剑的事，指不准会惊讶到什么模样，于是赶紧出声制止。 却还是晚了一步。 “铁马冰河！” “铁马冰河？”雷无桀张着嘴，激动得差点跳了起来，“你是说昆仑剑仙的那柄铁马冰河？” “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萧瑟无语望天，双目无神。 雷梦杀北离柱国，如此天骄，李心月青龙傍身，名传四海，可为何却生了这么一个小夯货，真是虎父龙母却生犬子，天道不公啊。 特别是这么个犬子还被他遇到了，他还不得不管，真是苦闷！ “铁马冰河！竟然是铁马冰河！曾经登上过剑谱第三的绝世名剑铁马冰河！！”雷无桀满脸通红，激动得无以复加。 “别丢人了......”萧瑟捂着脸，一把抓住雷无桀衣袖，朝客栈拉去。 “小师叔，你跟他说这些干嘛啊？”等到雷无桀和萧瑟离开后，飞轩不解的问道。 李凡松收起了笑容，微微皱着眉：“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你可知传说中的那位是来自哪个宗门势力？” “剑心冢啊！”飞轩回答地很干脆。 “是啊，剑心冢！”李凡松凝了凝神，“剑心冢这些年虽然有些没落了，但曾经却无比辉煌过。剑心有月，睡梦杀人，这二位在北离的风头可是一时无二，而正好，雷无桀也同样姓雷，只是不知道是雷家堡的雷，还是雷梦杀的雷！” 飞轩侧过头，若有所思：“所以你是怀疑雷无桀是那位的弟弟？” 李凡松叹了口气，轻声道：“本来我是没往那方面想的，但是入了雪月城随便遇到几个人，便都是极为了不起的人，所以不得不往那方面想，据说有大气运之人都能互相吸引，所以那雷无桀说不准便有大气运！” “那我们不也有吗？”飞轩眨了眨眼睛。 “也是，本公子毕竟也是道剑仙的弟子，而且是可以下山的道剑仙的弟子！”李凡松笑着伸出手，想摸飞轩的头。 却被他直接侧身躲过：“滚开，别想摸道爷的脑袋！” “扑哧~~~” 着这两个滑稽的道士，华锦微笑着走了过来。 李凡松抱了抱拳，郑重道：“没想到华锦姑娘还真是雪月城苍山的传人！” “你不也是青城山的传人吗？”华锦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那现在，你是要去挑战登天阁了？”李凡松挑了挑眉。 华锦眼中有些惋惜：“时辰已晚，登天阁关门了，要去还得等到明日才行。” “明日吗？明日那雷无桀还要先行，我们只能等他败了才行。”李凡松甩了甩衣袖，叹息道，“终是晚了一步，那名扬雪月城的风采都被抢去了。” 华锦淡然一笑，无比笃定：“十五层，雷无桀绝对挑战不过去。” “这次我信了，毕竟你可是那一位的弟子。”说到这里，李凡松挥了挥手，“那便明日再见吧，这雪月城的风花雪月天下一绝，既然来了这里，我也当好好看上一看。” 说罢，他便牵着一头小毛驴离开了这里。 “诶......这下人都走了，又剩我一个人了！”华锦抬头望着登天阁，一层一层的光亮正逐渐消失。 “去苍山找师父吗？” “算了，登天阁都还没闯，去了也会被笑话。” 转头在四周看了一眼，各式各样的铺子映入眼帘。 柳家食店，云间客栈，东篱酒肆，寒归剑馆，百草阁...... “剑馆？” 华锦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微笑。 ...... 第30章 枭散之变 苍山别院。 李当归盘坐在玉兰树下，轻巧地抚着一台七弦琴，琴声悠扬悦耳，如同一条清澈明净的小溪潺潺流动，让人心旷神怡。 而在院落之中，伊人舞剑，剑光如潮，带着风花雪月，美不胜收。 可忽然。 风停了，花落了，雪月也一瞬收敛了。 “没想到小华锦一转眼都这么厉害了。”李寒衣收起了剑，声音微微有些惊喜。 李当归也停了下来，抬头笑了笑：“可能对得起你那柄铁马冰河？” “还行，不枉我特地给她取来了铁马冰河。” “雷无桀也不错，竟然上到了登天阁十五层，在年轻一辈里也算是名列前茅了。” “若不是唐莲放水，他哪能到如此地步。” “这你就错了，唐莲在雪月城一直都是老实本分，严谨小心，能让他放水，也是不容易的。” “放水就是放水，实力不济就是不济，哪有什么容易不容易的？”李寒衣皱着眉头哼了一声，继续道，“那雷轰也是，都到了大逍遥的境界了，却连个徒弟都教不好，也不知道修行到大逍遥的！” 李当归苦笑着摇了摇头：“这雷轰也是个可怜人，为了雷云鹤和雷千虎的事自困雷家堡十余年，若非如此，这江湖剑仙之名当有他一个！” “说起雷云鹤，凭着小华锦的本事，她过得了登天阁十五层吗？”李寒衣轻轻捻起一瓣玉兰花，轻声说道。 “难呐......”李当归拂了拂衣袖，站了起来，“雷云鹤虽未达逍遥，却是自在无敌，想要在自在地境战胜他，几乎没那个可能！” 李寒衣沉默了半晌，眼神闪烁：“明日是我去，还是你去？” “还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弟弟？”李当归伸手，一柄闪耀着青色光辉犹如星河盛放的长剑突兀地出现在了他手中。 挥了挥剑。 剑光闪耀，连天地都黯然失色。 “那便由我去吧，正好我这星河剑也有十二年未曾出鞘了！” “嗯。”李寒衣轻轻点了点头。 “百里呢？他去寻那孟婆汤的酒引了吗？”李当归忽又问道。 “师兄和萧若风也算至交兄弟，现在萧若风的传人来了雪月城，他想再见上一面再离去。”李寒衣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十几年里，也就属他过得最为纠结了。” 李当归仰头道：“南宫先生传授了你们成双成对的武艺，本是希望你们三人能如武学般过得幸福美满，可到头来，这雪月城的三位城主里，就他一个人孑然一身，踽踽独行。” “不管是呆在下关城里，还是来了苍山上，都是狗粮吃到饱，心态炸到爆，也不怪他这么想忘记那件事！” ...... ...... 寒归剑馆。 华锦缓步走了进去。 里面的陈设很新，显然这个剑馆刚开不久。 但是剑格上却陈列了有上百柄的长剑，精致秀美，形状各异， 有的剑闪烁着无比凛冽的寒光，锐利得好似连空间都能斩断，有的剑炽烈如火，剑气炎灼能烧穿万物，有的剑却如惊雷忽鸣，声势汹涌，惊天骇地。 以她在剑心冢待了那么久的眼光来看，这些剑每一柄都不低于高山品，其中卓越的可越高山而临沧海，万中无一。 甚至最出众的，有沧海桑田之上，九天凌云所在，为傲世万物的云天绝品。 “好剑！”华锦脸上满是赞叹之色。 “剑馆已经打样了，如果想来练剑，明日不妨早起。”剑馆角落忽然传出一个声音。 华锦定睛一看，却是一个青衣男子背对着她，盘膝坐在地上，他背上披着一个披风，长长的披风平铺在地板上，上面赫然写着一个赌字。 赌？ 原来落霞仙子的徒弟！ 她虽然是第一次出门游历江湖，但是对这江湖中特别是雪月城的事还是颇为了解的。 能在背后绣上这么一个赌字。 除了落霞仙子以外，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人。 而这人又如此年轻，便只能是落霞仙子的徒弟了！ 不过这人会出现这这里？ 华锦好奇的走了上去。 “这是......六博棋？” “咦~~~”青衣男子惊讶地转过头来，见过是一个小姑娘，便更是惊讶无比，“你见过六博棋？” 华锦点了点头：“听长辈说起过。” “怎么说的？”男子眼中流露出一丝惊喜，“哦，在下落明轩，乃是雪月城弟子。” “落霞仙子的徒弟嘛，我还是听说过的！”华锦笑着指了指落明轩的披风，也不忘介绍自己，“在下华锦，从剑心冢而来，这仙人六博棋也是听冢主说起过，冢主曾经见过那仙人六博剑术，说是像一个螃蟹，七拐八拐的，又丑又没用。” “额......”落明轩尴尬地挠了挠头，“可是李素王老爷子？” “正是！” “那华锦姑娘对这仙人六博术可有了解？” “未曾了解。” 闻言，落明轩脸上的笑意一瞬黯淡了下来，刚想叹气，可接下来华锦的话又让他沉下来的心悬了起来。 “不过......”华锦挑了挑眉，“我倒是听老头和冢主说起过仙人六博棋局。” “说的是什么？”落明轩咽了咽口水，紧张道。 “我不会六博棋，所以依稀只记得一点。”华锦皱着眉头，思索道，“师父说当今的六博规则与往昔的规则全然不同。现在有六散一枭，可往昔六散皆成枭，枭能吃散，散亦能嗜枭！” “六散皆可成枭！” 落明轩耳旁好似有一声响雷炸响，震得他完全不知所以。 寻常六博之术，是以散为枭作铺路，但若是前朝六博，六散皆可成枭的话，那这棋局的变化程度相较寻常却是超过了近十倍...... 而且散若是也能嗜枭的话，这棋局变数恐又会增多数倍。 这样来说。 只是规则略微有些变化，这一番棋局骤然间便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如那剑术。 散剑，枭剑来回穿梭，纵横变换，方才是那真正的仙人六博剑术！ 第31章 试问天下 仙人揽六箸，对博太山隅。 相传这是传说中的黄帝，登天之前，所留下来的绝世剑术，一旦完全练成，便能一跃而过天地四海，一局可立乾坤九州。 但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大玄朝的影悟透了这门棋局外，其他人从未习得。 其中的关键便是这规则！ 不过现在。 大玄朝灭亡近百年后，再有一人悟得了这门棋局。 “明白了，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落明轩看着地上摆着的仙人六博棋局，脸上写满了笑容。 在听到华锦对规则的说明后。 只是一瞬间，他便明悟了一切。 要获得仙人六博棋局中的剑术，并非一定要解开这棋局，实际上棋局之中，枭与散的万千变化，才是真正的剑术。 只有懂得这一点。 才能说真正看透仙人六博术。 “多谢指点！”落明轩起身，郑重地行了一个礼。 “不至于此。”华锦笑着摆了摆手，“规则之于棋局，你迟早会看出里面的变化！” “话是这么说，可若是我早些明悟这一切，也能早些有所得，完成心中的梦想。”落明轩有些激动，也有些脸红，“华锦姑娘此来雪月城，可是因何而来？” “因何而来？”华锦白玉般的脸颊上扬起一抹微笑，“自然是登顶登天阁，取下那一柄紫云之剑！” 取下紫云剑？ 开什么雪月城的玩笑？ 落明轩想都没想，就当做她在吹牛。 剑仙立剑已有十五年之久，别说取剑了，就是登上十六层之人都不过两掌之数。 这样算的话，每年都不到一人能登顶登天阁。 这么一个小姑娘就想登上阁顶，简直就是在做梦。 不过说实话。 最近前来登阁的年轻人倒的确是厉害了许多。 他白天才遇到一位雷家堡的少年，小小年纪便有了金刚凡境的修为，那手雷门无方拳耍得出神入化。 硬是从他手里通过了十三层。 若是这位小姑娘也能闯到十三层的话，他倒是可以稍微放放海，任其到达十四层！ 也算是还了这指点之恩。 想到这里，落明轩眉眼含笑：“那便希望姑娘能得偿所愿了。” “得偿所愿？怕是心口不一吧！”突兀的，空荡荡只有两人的剑馆中忽然传出第三个声音。 “是谁？”落明轩抬首四顾，却没有发现任何踪影，只是看到华锦愣在原地，一声不发，便轻轻安慰道，“别担心，这里是雪月城，绝无人敢作怪！” 华锦的确愣了一下，只是脸上却没有惊慌和恐惧，反而逐渐升腾起激动的笑容，这声音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师父！！” “啥？”这次轮到落明轩惊讶了，“你师父？” “小华锦，好久没见了。”却见一道白光闪过，剑馆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白色身影。 落明轩见状，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你，你，你......剑仙李当归竟然是你师父，你是剑仙传人！” 华锦眼眶泛红，一下便冲了上去，抱住了李当归。 李当归轻轻拍了拍了华锦脑袋：“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一副小孩子的模样，若是让你师娘看到了，非得让你师父跪搓衣板不成！” 师娘？ 我的天呐？ 苍山上除了剑仙和雪月剑仙，竟然还有一个女子！ 这到底是什么狗血关系！ 难道...... 落明轩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消息一般，瞠目结舌，难以想象。 华锦却是擦了擦眼睛，破涕为笑：“华锦再大，都是师父的弟子，若是师娘要罚师父......” 然而眨了眨眼睛，目光中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关华锦何事？” “你啊......还是这么调皮。”李当归松开了手，不顾华锦可怜兮兮求饶的表情，在她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我今天若是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真不上苍山了？” 华锦吐了吐舌头：“我也想闯出点名头，再把师父供出来嘛，这样显得您威猛神武，霸气四溢，流光散发，超凡卓绝......” “行了。”李当归直接打断了她切合实际的夸赞，没好气道：“再夸你师父都要上天。” “嘿嘿嘿~~~~”华锦笑嘻嘻地松开了手。 李当归顿了顿，笑着问道：“明天你要挑战登天阁了，可否有把握？” “绝对有！”华锦信誓旦旦地说道。 “有个屁，十五层守阁之人你知道有多厉害吗？便是扶摇境的高手都不敢说能稳胜，你还说能赢？” “额......真这么厉害？” “我还能说假话不成？” “那打不赢。” “这么干脆？” “师父你说剑客干脆些的。” “行吧，知道你打不赢，所以我来给出出盘外招。” “什么招？” “教你一剑，试问天下。”说着李当归忽然转过头，看着还晕乎乎不知所以的落明轩，淡淡道，“落明轩？” 落明轩一下回过神来，笑容满面，跟个狗腿子一样笑嘻嘻地凑了过来：“晚辈落明轩，前些时日咱们......” “停！”李当归皱着眉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问道，“落霞仙子会断江之掌，也会斩水之剑，你可曾学到她的剑术？” “明轩不才，刚寻到练剑之法。”落明轩躬身道。 “既然你也是剑客，便跟着一起吧。”李当归一个挥手，后院的门径直打开，“不过这一剑你能学到几分，就看你的本事了。” 言罢，他直接朝后院走去。 走过剑馆的后门，首先入目的是一池塘的睡莲，映照在水里，衬托着月光，显得飘然脱俗，清秀唯美。 而在池塘中央，坐落着一座精致优雅的亭台。 这里说是后院，但其实是一个相当大的水坞亭台。 旁边东篱酒肆和百草阁的后院都被凿开，合在一起，方才有这种世外之景。 不过。 最让华锦和落明轩惊讶的是。 在这里，他们竟然还看到了白日相识之人。 “雷无桀！” “萧瑟！” ........ ........ 第32章 再度登天 第二日。 晨光薄雾，天微微亮。 华锦从后院卧房中缓缓醒来。 稍微洗漱完毕后，她慢慢走进了剑馆。 “你醒了？”落明轩拿着扫帚在剑馆中呼哧呼哧地打扫着卫生，看起来精神十足。 “这么早......你就不累吗？”华锦迷糊地打了一个哈欠。 落明轩笑着停了下来：“那可是试天下之剑，有什么累的？我练了一晚上，总算有些心得了！” “一晚上？”华锦讶异地睁开了眼睛，“你一晚上没回内城，你师父就不担心吗？” “额......”落明轩仰着头本来是准备接受膜拜的，可没想到华锦这脑回路实在有些清奇。 师父担不担心这是重点吗？ 我练了一晚上的剑诶！ 你不该惊叹于我如此专注勤奋的练剑吗？ 那可是试天下之剑啊！仅仅练了一晚上我有些心得了啊！ 落明轩只感觉大早上的，一股火气直上心头，越想越气，越气越想，他刚想解释。 可下一刻，华锦的话瞬间就让他沉默了。 “那一剑，正常人不该是看一眼就会的吗？” “？？？？”落明轩瞬间破防，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开口回击，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于是只能对着华锦干瞪眼。 华锦则是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疑惑地看着落明轩。 气氛一下就变得极为诡异了起来。 良久。 落明轩惆怅地开口：“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他本来觉得自己在雪月城也算是天才了，可现在突然发现，原来自己那么专注而努力的修炼，才仅仅到了真正天才的起点。 真是应了自己常挂在嘴边激励师妹师弟的话。 努力在天赋面前一文不值！ 只不过这次不是自己说的，而是华锦实际表现出来的。 “你没事吧？”华锦睁大了眼睛，还不知所以。 “诶......我该去看守登天阁了！”落明轩垂头叹了一口气，便转身朝剑馆门口走去。 等着吧...... 本来还想着故意放一放海，让你通过十三层的。 但现在看来，已经没那个必要了。 等你上十三层时候，我们再好好清算！ 华锦看着落明轩的背影，不解地皱起了眉头，嘟囔道：“真是莫名其妙。” ...... 客栈里。 雷无桀放下碗筷，满意地揉了揉肚子。 “马上就要分道扬镳了，最后一顿早餐我请你。”萧瑟目光幽幽，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 雷无桀擦了擦嘴：“萧瑟，你这话说得就有点惆怅了。” “一点都不惆怅。”萧瑟神色无比复杂。 昨晚上喝了那酒仙百里东君的风花雪月，他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到底是出门在外的游子。 这凉风希叟而刮，终归有一个方向始终等待着自己。 逃避了这么久。 也是时候去处理斩不断的那档子事情了！ “只是这一趟回去，又是那么遥远的路程。仔细想想，我这客栈老板当的好好的，竟只是为了一千两，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又来了，又来了......”雷无桀五官扭成了一团，无语到了极点。 他只是以为萧瑟是在说雪落山庄的事，却不知道萧瑟实际上说的是天启城的事！ 当然，就是借他一千个心眼子，他也想不出这其中的道理。 打了个哈哈，雷无桀赶忙起身道：“我去登阁去了。” 临走前还拿了一个包子。 等到雷无桀走远之后，萧瑟才深深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我这个决定，究竟是错是对？” “萧兄这一大早，怎滴如此如此惆怅？”在雷无桀的位置，一位身着道袍的男子缓缓坐了下来，也没有犹豫，拿起桌上剩下的一个包子就开吃。 “小师叔，你都不给我留一个。”飞轩也坐了下来，怒气冲冲地瞪着李凡松。 萧瑟收起了脸上愁容，对着柜台招了招手：“小二，再来两屉包子。” “萧兄，心中想了什么便尽情去做就是。”李凡松三下五除二便解决了一个包子，舔了舔手指，继续道，“自古迄今，天命匪易，逃是逃不掉了。何况这雪月城便有蛛网，其他地方说不定也有什么牛网，马网，你这位置早就暴露了，再想逃又能往何处逃。” 萧瑟眉头紧锁，沉吟了片刻，而后抬头看向李凡松：“你知道我是谁了？” “不知道，不过......”李凡松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如此奇特的天命，我大致也猜出了你的背景，和天启......” “我只是一个客栈的老板罢了。”萧瑟冷声打断道。 “对啊，我说的便是天启城某个客栈的老板。”李凡松昂扬着头，笑嘻嘻道。 “看来青城山的弟子，果真有窥指算天下之手段。”萧瑟轻轻叹了一口气。 “包子来喽。”一名小二端着两屉包子走来，小心地放在桌子上，还另行添了两碗稀粥，“这两碗粥，便是小店赠予的，也算庆祝那位红衣公子上了登天阁十五层。” “便多谢店家了。”李凡松抱了抱拳，和善一笑。 “说到登天阁，雷无桀呢？”飞轩忽然问道。 萧瑟道：“刚出去，现在恐怕刚刚入阁！” “那他真能够登上阁顶吗？” 萧瑟沉默了半晌，轻轻摇了摇头：“很难。” “之前华锦姑娘也是这般说的，看来登天阁十五层之上，真是有什么了不起的高手。”飞轩夹起一个热腾腾的包子，吹了两下，直接入口。 “嘶~~~~烫！” 李凡松无奈道：“你学了这么多道术，连一门降温的都不会？” 飞轩苦着脸，弱弱开口：“我也没想到这包子这么烫啊！” “不过相较昨日，雷无桀也是进步了不少，并非一定到不了楼顶。”萧瑟微微眯起眼睛。 “看来萧兄昨晚也颇有些机遇啊。”李凡松随意摆了摆手，“不像我和飞轩，硬是傻乎乎地看了一晚上的月亮，最后也没发现雪月城的月亮和青城山的月亮究竟有什么不同。” “小师叔！！！”飞轩嘟着嘴，狠狠看向李凡松。 “行行行，不揭你短总行了吧。”李凡松夹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好奇地看向萧瑟，“不过话说，你可知道这登天阁十五层究竟是何等高人，才会有如此实力。” 萧瑟正欲摇头。 可门口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言简意赅的三个字。 “雷云鹤！” 第33章 大自在 华锦叫了一碗稀粥，缓缓走了过来，坐在空余的位置上。 “你说是......雷云鹤？”萧瑟转过头，若有所思地问道。 李凡松和飞轩也看了过来，脸上再没有刚才随意懒散的表情，变得无比的严肃。 “不错，正是曾经的雷门四杰之一，号称九天惊雷撼乾坤，一指破空九万里。”华锦郑重说道。 “竟然是他！”李凡松摩挲着下巴，眼神微微闪烁，“我曾经也听师父提起过雷云鹤。” “当年师父为天道所困，无法下山，便是这雷云鹤多次上山问剑，虽然每次都败了，但师父对他也是交口称赞，说他天赋惊人，未来必成剑仙。不过后来没过多久，这人就消失在江湖中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却没想到，他一直躲在雪月城之中。” 萧瑟皱着眉，轻轻敲了两下桌子，道：“我倒是听过一些传闻。” “在明德八年，发生了两件事，一为魔教东侵，生灵涂炭，一为登天阁顶，试剑天下，这两件事互不相交，可雷云鹤却同时参与到了这两件事之中。” “为何？”李凡松好奇道。 萧瑟喝了一口茶，缓缓道：“据传雷云鹤习得了一门九天引雷术后，便四处寻访名山，却在一处不知名的地方，遇到了一位绝世高手，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剑，便使得雷云鹤重伤垂死。” “什么人有如此剑术？”飞轩眨了下眼睛。 萧瑟没有直说，只是叹了一口气，道：“当时天下混乱，剑仙频出，冠绝榜上前三人尽是剑仙，这首甲便是剑仙李当归，而第二甲则是天剑仙陈凡，还有一人便是白羽剑仙传人。” “难道说......” “没错，雷云鹤寻访名山，遇到的正是白羽剑仙的传人，在当时冠绝榜上排名第二甲，将逍遥天境修到了极致的剑仙，萧长林。雷云鹤问了萧长林一剑，萧长林也出了一剑，只是这一剑，便让雷云鹤重伤垂死。” 这件事极为隐秘，萧瑟也是偶然间在百晓堂的卷轴上看到的。 他刚看到的时候无比激动，但过了这么年，任着时间流逝，一切都平淡了许多。 萧瑟喝了一口茶，眼中没有任何波澜。 “雷家堡雷轰听闻这个消息后，便焦急外出，寻找雷云鹤的踪迹。可当时正值魔教东侵，雷家堡两位高手外出，雷千虎孤木难支，最终以自身重伤解决了危机。” “也正是如此，雷轰深感愧疚，从那之后，便再未踏出雷家堡一步。” “原来这其中竟然是这样的故事！”李凡松点了点头，意犹未尽道，“而且没想到他消失了十二年，竟然一直躲在雪月城里。” 萧瑟远远望了一眼登天阁，叹道：“不过以他的武功，在登天阁担任守阁长老，一般人还真是难以登天绝顶。” “只要一切尚未结束，便都有一线之机！师祖不就是抓住了那遁去的一吗？”飞轩鼓着脸笑道，“万一他身体未曾痊愈，境界永远停滞了呢？” 李凡松闻言哈哈大笑：“飞轩啊......师父都说了那雷云鹤天赋惊人，过了这么多年，想必早已经入了大逍遥之境，哪能由雷无桀那小子闯......等等。” “小师叔，你想到了什么？”看着李凡松发愣，飞轩好奇问道。 李凡松喃喃道：“雷？姓雷......” “对啊，雷无桀还是雷云鹤的晚辈，说不定就过了啊！”飞轩一下蹦了起来。 萧瑟听着这二货精彩绝伦的猜想，无语地捂住了额头。 天啦！ 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雷家堡是如此，青城山也是如此。 走了一个雷无桀，怎么又来了这么一对卧龙凤雏！ 华锦一直啃着包子，听到这两人的傻言傻语也停了下来：“人家雪月城也是有职业素养的，哪能这么轻易就放人过去啊。” “若真这么容易，这十几年来，登上阁顶之人也不会屈指可数了。” 李凡松颔首一笑：“这么说也对，雪月城好歹也是江湖第一武城，断然不会做如此悖恶之事。” “不过有一点你却是说对了。”华锦笑嘻嘻地看了眼飞轩。 “难道雷云鹤真会给雷无桀走后门？”飞轩眉头紧锁。 “不对！”华锦放下筷子，坐直了起来，“你们想来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吧。” 李凡松微微点头，“从你用出那一剑沧海月明便看知道了，剑仙曾经去过青城山，与师父比试过一场。沧海起于九霄，覆压青城，明月悬于长空，绘亮天际，师父说那一剑是他此生见过最美之一剑。” 华锦朗声笑道：“也是昨晚师父与我说的，雷云鹤悟得天道，却蔽于逍遥，只得了自在无敌。” “自在地境？”萧瑟凝了凝神，“这么说来，还真存有一丝机会。” 华锦瞥了一眼萧瑟，继续道：“不过他那个自在地境，别说是自在无敌，就是扶摇之下，都难否敌手。” “莫非里面还有玄机？”李凡松双手抱胸，有些疑惑。 天下武学有九品。 而一品又分四境，分为金刚凡境，自在地境，逍遥天境，神游玄境。 而在逍遥天境中又分了四个小境界，乃是九霄，扶摇，大逍遥，以及半步神游。 所以就是以自在地境与逍遥天境抗衡都实属不易，更何况是扶摇之下，难逢敌手。 所以他下意识便以为其中定有玄机。 实际上也的确存有玄机。 因为自在地境，亦有差距。 华锦淡然一笑：“雷云鹤的自在地境可不是普通的自在地境，他练气十二年，全身真气浑厚得远超常人想象，已是大自在的修为！” “大自在？”李凡松还从未听说过有此等境界。 萧瑟的瞳孔却是猛地一缩：“你说是大自在？” 还没待华锦回答，李凡松便抢先一步问道：“萧兄你听闻过如此境界？” 萧瑟深吸了一口气：“未曾听闻过大自在，不过却是见到过大金刚。” “哦？”华锦挑了挑眉。 萧瑟回忆道：“在西域大梵音的时候，九龙寺的大觉掌门施展过金刚不坏神功，并借由本相罗汉阵勉强达到过此等境界。不过太过于勉强，所以只是勉强在地境中难寻敌手。” “还有呢？”华锦托着精致的下巴。 “我也听说过此等境界。”萧瑟喝了一口茶水，继续道，“世人皆知一品有四境，金刚凡境，自在地境，逍遥天境，以及神游玄境。但却很少有人知道，在这四境之上，每一境都一个大境界。” “大金刚，身体锤炼得犹如金身罗汉，至刚无敌，无坚不摧。一般修习身体的和尚达到此境会多一些，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人便是铸器大家，兵神罗胜，他那一身大金刚的修为，便是大逍遥之下都难逢敌手。” “而大自在，便是真气凝练通达四肢百骸，寻常人真气如流水，而大自在真气却强硬如精钢。” ...... 第34章 一剑落败 “他姓雷，和你一样的那个雷，而且他和你师父也有过一段渊源，你应当听起过他，他就是雷云鹤！” “雷云鹤？我师叔雷云鹤？”听到这个消息后，雷无桀瞪大了眼睛，无比震惊地看着唐莲。 唐莲颔首一笑，轻轻点头。 雷无桀眉头紧锁，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他怎么可能出现在雪月城？还做了守阁长老！这，这......” 要知道雷云鹤消失了已有了十二年之久，在江湖中杳无音信，踪迹全无，甚至雷家堡不少人都以为他已经离世，却没想到这些年来他一直呆在雪月城。 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 “这件事你们雷门门主雷千虎也是知道的，也曾派人多次请他回雷家，可雷长老对雷家的人却始终闭门不见。”唐莲摇头轻轻叹息了一声。 “至于为何，这一切可就说来话长了。” ...... 雷无桀站在通向十五层的楼梯口前，回忆着昨天大师兄所说的，面色复杂，心情忐忑不定。 不过他的脸上却没有犹豫。 大步一跨，径直走上了登天阁十五层。 登天阁十五层与底下的十四层完全不同。 或许是因为常年无人登楼至此，也或许是守阁长老喜闻书香，手不释卷。 所以这里完全不像是一个比武的地方。 阁楼两旁摆满了书架，上面放着各式各样的丝绢书布，将这层阁楼装点的书香四溢，华美优雅。 与藏书阁没什么两样。 而在阁楼靠窗的位置，悠然坐着一名中年男子。 身着蓝色长袍，微微皱着眉头，目光却全在手中的木简之上，就仿佛没有看到雷无桀一般，不过最让人惊异的还是他看似年轻，却长了满头白发。 雷无桀看着眼前之人，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恭敬地抱了抱拳，躬身道：“晚辈雷无桀，见过师叔。” “是雷轰让你来找我的？你回去告诉他，别白费力气了！”雷云鹤头都没抬起来，只是淡淡开口道。 “额......”雷无桀愣了一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师叔，我来这雪月城，不是来找您的。” 雷云鹤放下手中的书简，微微抬头：“你是专程来气我的吗？” “不是，这......”雷无桀苦着脸，不好开口。 “明白了，你是来找见那个人的！”雷云鹤叹道。 雷无桀欣喜点头：“还望师叔成全。” “好，你若想见那个人，只需要赢我。”雷云鹤冷着脸，缓缓站了起来，走到楼阁中间。 “师叔，得罪了！”雷无桀收起笑容，郑重抱了一个拳，然后比出了无方拳的起式。 眼中闪过一缕火光，炽热的火焰一瞬从全身凝聚在拳头上。 随后一拳，猛然推出。 拳未到，气先到。 说的便是雷家堡威名赫赫的无方拳。 但是在火灼之术的加持下。 这气。 便化作了火气。 火浪滔滔，热尘滚滚，汹涌而至。 “雷轰倒收了一个好徒弟。” 看着如此意气风发的少年，雷云鹤眼中闪过一丝缅怀之色。 少年自有少年狂，他曾经也是如此少年。 身骑白马，意气风发。 出雷门，游天下，仗剑青城，横赴雪月。 他曾经也与雷轰一同闯过这登天阁，只是到了阁顶，却被那凶女人一剑给斩了下来。 现在雷家堡的后辈又来到了这里。 不过此时，他倒成了守阁之人。 一切因果，真是奥妙斐然！ 拳气火潮已经到了身前，高温烧灼着空气，将这一层阁楼烧得无比虚幻，甚至雷云鹤的身影都有了一丝恍惚。 不过他却依旧从容不迫，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随后。 他伸出右手并成剑指，轻轻在火浪上一点，狂肆的真气瞬间化作一柄紫色长剑，剑啸声淹没了火浪，惊天动地。 雷无桀整个人都呆住了。 因为在他眼前。 无比澎湃的炙焰就仿佛静止一般，停在了半空中，全然突破不了的霸道凛冽的剑气。 不过瞬息。 火灼之气和刚猛的拳气就完全消散。 不过让雷无桀震惊的却不是这些。 他呆呆地望着雷云鹤，难以置信道：“师叔竟然也会剑术？” “哦？”雷云鹤挑了挑眉，“看来雷轰的确没有与你说起过往之事。可是你也不想想，他雷轰都敢弃拳修剑，我雷云鹤就不敢并指为剑吗？” 雷无桀愣了好半晌，才缓缓道：“只是没想到，雷家违背组训之人......竟然这么多！” 雷云鹤老脸一红，心底暗自吐槽：“还不是得怪你那无良老爹，要不是他娶了剑心冢的掌上明珠，自己和雷轰哪会去剑心冢观那绝世一战，又哪会直接因那绝世一剑而转修剑术。” 当然，想是这么想。 他却没有直接说出来。 扫了一眼雷无桀背上那个匣子，雷云鹤清了清嗓子：“拔剑吧，除了你的无方拳，也让我见识见识那一柄剑。” 雷无桀面色凝重，终于取下了那个木匣。 手掌在木匣上猛然一拍，匣子应声而开，露出了里面的长剑。 长剑杀怖！ 这既是铁器，也是火器。 剑身上熔铸着火药，显得无比的肃杀恐怖。 而在剑首上，还刻着一条吞吐着火焰的黑龙，它的眼睛却是狰狞的红色，仿佛下一刻便会咆哮怒鸣，释放出燎原天火。 “杀怖剑，真是许久不见了啊。”雷云鹤目光复杂的叹息了一声。 “没错，正是杀怖剑。”雷无桀一把握住剑柄，火灼之术再次运行。 这一次，他的身后猛然升腾起一头沐着烈焰的迦楼罗幻象，尖嘴猴腮，红色的眼瞳中却有无尽的威凛，仿若神佛。 火光逐渐蔓延全身，而后顺着真气流淌在剑身上。 一瞬间。 杀怖剑散发出无尽的红光，整个登天阁都仿佛燃起来了一般。 “火灼之术，迦楼罗境！”萧瑟站在楼底下，望着最上层。 “好厉害的火焰。”李凡松赞叹道。 飞轩也点了点头，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那小子这么厉害。” “这一剑也挺有意思的。”华锦笑了笑。 众人纷纷称赞起雷无桀来。 可下一刻。 天空中忽然传出一道雷鸣。 而后，登天阁十五层的窗户破了一道口。 一个红色身影屁滚尿流的落了下来。 “啊~~~~~~~~~~~~~” “砰！” ...... 第35章 凡松凡送 众人面面相觑，眼神中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这才刚刚夸完，就直接被打了下来。 打脸来得未免也太快了吧！ 雷无桀站起来揉了揉屁股，幽怨地看向众人：“你们也不接接我......” “咳咳......”萧瑟捂着嘴清了清嗓子，“我可不会武功。” 李凡松好奇地问道：“雷云鹤真有那么厉害？” “你们都知道了啊？”雷无桀眨了眨眼睛。 李凡松指了指华锦：“她与我们说的，还说雷云鹤到了传说中的大自在之境。” “大自在吗？”雷无桀忽然愣在原地，喃喃自语。 雷家堡的藏书阁中有一本叫做《修行纪》的书。 里面有提到过这些个境界。 说是将一个境界修行到极致，金身不坏方为大金刚，真气不漏则是大自在。 这种境界的武夫极为可怕，修炼到深处，都是逆杀逍遥，同境无双的存在。 他以往只是觉得这些境界都是传说中的境界。 可没想到。 这一刻，传说照到了现实。 雷家堡失踪已久的雷云鹤便是这种境界的高手。 难怪他的真气如此凝练，摧枯拉朽就破了他的火灼之术，如同钢铁一般，坚不可摧，无可匹敌。 “雷无桀？雷无桀......”见雷无桀忽然愣住，没有反应，李凡松就多叫了几声。 “啊~~~~~什么？”雷无桀反应过来，全身颤了一下。 “你想到了什么？”李凡松接着问道。 “没有......”雷无桀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是没想到师叔竟然到了这种境界。” “是啊，大自在的境界，我等如何才能通过！”李凡松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我说，你就那么自信自己能登上十五层吗？”一个清澈悦耳的声音忽然响起，众人转头一看，才发现是司空千落过来。 “我的银月枪就在十四层，想要去见守阁长老，还是先问问我手中的银月枪吧！”司空千落仰起头，高傲地瞥了李凡松一眼。 得。 现在别说十五层了，连十四层都过不了了！ 李凡松深深叹了一口气，他这下山一趟遇到的究竟是些什么样的天才。 他这个年纪能到金刚凡境就已经不易了，可没想到随便遇到一个乐观中二的少年就和自己差不多。 还有雪月城大小姐更是超过了自己，达到了自在地境，甚至剑心冢那位存在的徒弟，完全就是一副小姑娘的模样，修为剑术却远远都超过了他！ 一个更比一个猛，剑术修为两不误。 简直就是强无止境，让人心凉半截。 萧瑟挑了挑眉：“可是千落姑娘此刻却没在登天阁上，而是在这广场之中，岂能担任守阁之人？” “对啊。”雷无桀恍然大悟，恳求着看向司空千落，“千落师姐，你就放这个青城山的小道士一马吧，也让他去挑战挑战师叔，这挨揍之苦可不能只我......咳咳。” 在众人戏谑的笑容下，雷无桀仍旧一本正经：“挑战前辈，名扬天下算什么苦？这是好事！我也是为凡松兄弟着想。” “那我可多谢你无桀兄弟了！”李凡松笑着回道。 雷无桀仰起头，回想着师父教他要如何回绝感谢：“师父常说，但行走江湖之人，有道是大恩不言谢，我这只言片语也当不得什么谢，只是......” “停停停！”司空千落捂着额头挥手打断，“你可别再说了，我让那道士上去还不行吗。” “真的？”雷无桀长大了嘴。 “我还能骗你不成？”司空千落哼了一声。 “那......凡松兄弟，你赶紧的啊，赶紧上去，不然千落师姐等会儿又后悔了！”雷无桀拍了拍李凡松的肩膀，着急地说道。 “我，我......”李凡松泪流满面。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去了？ 别人大自在的修为，我一个金刚凡境的小菜鸡我打得过吗我？ 让人上去挨揍，雷无桀可真有你的啊！ 不过话到嘴边，就变了模样：“我，我真要上去吗？” “小师叔，那可是师祖常挂在嘴边的高手，传说中的传说啊，今日不去，半生后悔，你真的决定了吗？”飞轩也笑着在一旁开始拱火。 至于萧瑟。 他突然发现自己周边的二货怎么越来越多了！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难道自己就是那种......不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萧瑟七尺男儿，十七岁入得绝世之境，可是堂堂永安王殿下，怎会是此等中二之人。 清了清嗓子，萧瑟故作深沉道：“但以因缘有，从颠倒生。一切归途，当以随心作罢，随性且行，不必强求。” 李凡松听完后就仿佛是开悟了一般，沉默了良久，惭愧地摇了摇头：“此来雪月城，便是为这登天阁而来，若不是萧兄提醒，我还真就忘记了自己的初心。” 登天绝顶。 便是要有登天之志。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前方路途本就艰难，今日就是再难又如何？前方传说再天下扬名，又如何？ 我之无量剑。 劫从无量，生自劫起。 也未尝不是传说！ 萧瑟双手拢在衣袖中，淡然地点了点头。 脑海中却是在想：江湖鸡汤果然有用，我只是随便扯鼓了两句，便被脑补到初心上了，真是卧龙所在之地，凤雏必存。 至于初心！不会真有人信什么初心吧？ 他也不过是想吃瓜罢了！ 这样想着，他还轻轻瞥了雷无桀一眼。 雷无桀此刻也看向了萧瑟，不过那眼神，那叫一个仰慕啊。 他嘴皮子说得都快干了，李凡松都不肯上去。 萧瑟轻描淡写的一言，就征服了他内心。 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古人诚不欺我！ 李凡松抬首望向登天阁，手指一挑，飞轩背上的木剑一瞬飞出。 他踏着剑如仙人一般直飞登天阁十五层，冯虚御风，仙气飘飘，不似人间之人，倒如天上之仙。 然后。 “轰~~~” 一道惊雷落下，李凡松就同树叶一般飘了下来。 惨不忍睹，可歌可泣！ 随他一起下来的还有一个声音。 “竖子登天当从第一层起，吾与赵玉真有旧，便以雷罚，下不为例！” 第36章 学医救不了病人 苍山之巅，怒云狂涌，其上立着一座云中楼亭。 亭中坐着一位黑衣男子，正悠然下着棋。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枪仙吗，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苍山了？”李当归笑吟吟走了进来，坐在司空长风的对面。 司空长风手上捏着一颗黑子，目光紧盯着棋盘，仿佛没有听到李当归的声音，只是思索这接下来一手应该下在何处。 “那几个小家伙，恐怕不是雷云鹤的对手啊。” “大自在的修为，天下何其之少，过不了登天阁也是正常。”李当归从棋篓里拿出一颗白子，随意地下在了棋盘上。 “诶......现在明明到了该下黑棋的时候，你怎么抢先给我下了？”司空长风顿时吹胡子瞪眼。 “机会稍纵即逝，若是抓不住的话，它可就白白溜走了。”李当归淡然一笑。 司空长风抬头：“我怎么感觉你话里有话呢？” “是你想多了。”李当归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司空长风摇了摇头继续道：“那雷无桀呢，这小家伙来雪月城，可是因你们而来的，你怎么看？” “我嘛......”李当归略微思索了一番，道，“早些让姨娘将这祸害给收走，正好剑心冢的心剑还没有传人，这不就天降英才了吗？” “据传雷千虎也是把他当做雷家堡传人来培养的，你这是要就和雷门一同争抢传人呐？”司空长风笑眯眯的，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李当归却是相当镇定：“抢就抢了，说到底雷无桀就是子承母业，继承母亲的心剑有何不可，至于雷梦杀......哼哼，不是早就被逐出雷家堡了吗？再说了，剑心冢若是后继无人，雷家堡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剑心冢绝后？他雷家堡锻造火器的精铁还想不想要了，唐门可是眼巴巴想着提高份额呢！” 完全就是撒泼耍赖的话。 不过却是有理有据的耍泼撒赖，而且话里话外还有一丝威胁之意。 雷家堡和唐门不是死敌吗？ 可是不管铸造火器还是暗器，都要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千炼精铁。 而能够大规模产出这种精铁的，在整个北离，也就只有剑心冢。 “那你这小徒弟呢？她那身修为可是远远超过了同龄人，便是与过去的你相比，都差不了多少了！”司空长空惊叹道。 “先把她收到苍山吧，至于未来如何修炼，还得看她自己！”李当归转头看向翻滚的云层，若有所思地回道。 “说说你吧，你等的那人也来雪月城了，你要如何？” 司空长风轻轻地将棋子放下：“若他想呆在雪月城，雪月城可护他一世安稳，可他若是有那颗心，就得全靠他自己了！” “你不让他坐到那个位置上去？”李当归饶有兴趣道。 “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我有这忧心便够了，何苦去做些忧人的事情，再说了，我十余年前就脱离了皇城牢笼，又何必再陷进去！”司空长风淡淡道。 “也是，百里也不愿理会这等烦琐之事，所以选择了远游人间，去寻那忘却一切的孟婆汤了。” 李当归忽然回想起了昨晚之事，百里东君喝完了最后一碗风花雪月，毅然诀别。 “也或许不是因为烦琐之事，而是由于心中所念！”司空长风叹了一口气，忽又看向李当归，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对了，你那小徒弟真的闯不过登天阁十五层？” ...... ...... 登天阁。 华锦踩着金莲，一步便登上了十五层。 不过她却不像李凡松那般，直接就被雷云鹤打了下来。 “同样都是直上十五层，为何就我被打了下来？”李凡松声音万分悲怆。 飞轩调笑道：“小师叔，有没有这种可能，是因为你长得太丑了？” “飞轩你......”李凡松顿升怒气，手上的木剑微微颤抖。 雷无桀打着哈哈：“也可能凡松兄太过俊俏，师叔心存妒忌。” “这还差不多。”李凡松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这才罢休。 “你们说小华锦能过得守阁长老那关吗？”司空千落忽然有些担心。 萧瑟望着登天阁，喃喃道：“若是她都不行，我们中也没人能行了！” 华锦上了登天阁十五层后，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装饰，眼神中满是激动之色。 “你便是剑仙传人？”淡漠的声音缓缓传出。 华锦顺着声音看了过去，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好强横的真气！ 她也达到了自在地境，所以能够感受到雷云鹤周身厚重的真气，的确坚不可摧，无可匹敌。 大自在的境界她听闻过，也在书中看到过， 但是真正见到，今日还是第一次！ 无比强横的真气铺面而来，简直令人窒息。 华锦抱了抱拳，认真道：“在下华锦。” “你这个年纪能到如此境界，确实天赋出众，难怪剑仙会收你为徒。”雷云鹤笑着点了点头，而后话锋一转，“不过，听闻你似乎还是药王辛百草的传人，可是如此？” 华锦拍了拍腰间挎着的小木箱，颇为自豪道：“算是学到了老头子七七八八的本事。” “这样说来，你与我雷家也算是恩情匪浅。”雷云鹤脸上升起一丝愁容，轻轻叹了一口气。 华锦经常听老头子说起他曾经没有救好的人，其中一个便有雷千虎。 而且说到雷千虎，他还总是长吁短叹，悲从中来，说但凡早些送来药王谷，定能痊愈，可惜却是晚了好几年才过来治病，落下了那寒疾的病根。 “说起来，雷千虎门主也没在药王谷治好，便承不了如此恩情。”华锦低声道。 雷云鹤认真的开口：“总归是救了我弟弟的性命，便是再多的感谢都不够。” “不过我倒还有一点疑惑。” “什么？”华锦眨了眨眼睛。 “作为药王谷的传人，你为何跟着学剑了？” 华锦歪过头，嘴角微微翘起：“师父说学医救不了病人，最好的救人方式就是把坏人全部杀光！” “额......”雷云鹤讪讪一笑，“的确是剑仙的风格！” 第37章 星河剑阵 黑云压城，狂风呼啸。 下一刻仿佛就要大雨倾盆。 “出剑吧！”雷云鹤垂首，看着华锦腰间的长剑，“铁马冰河，昆仑剑仙之佩剑，我倒想看看究竟有如何奇特？” 华锦轻轻握住铁马冰河，冰霜顺着剑身凝结在她的手上，白色的雾气缓缓升腾，就仿佛要冻结一切。 可忽然。 她松开了剑柄。 “还有其他事？”雷云鹤微微皱眉。 华锦摇头，平静如水的眼眸中有一缕光射出。 那是寒光。 锋芒毕露，锐利难当。 这一瞬间，她不再是往常那个可爱的邻家小姑娘。 而是一个剑客。 绝世剑客。 华锦没有说话，她松开握住铁马冰河的手后，轻轻抚上了腰挎着的小木箱。 小木箱也在震动。 欢喜雀跃。 就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要破盒而出，初生的荣耀，重现世间。 天空中黑云布满了天空，可此时却突然有一缕星光穿破了黑云，洒在登天阁上。 不是非常明亮，却极为瞩目。 吸引住了所有围观之人的目光。 “那是......” “好美的光芒！” “这是十五层守阁长老引起的异象吗？” “那位小姑娘竟然有如此的手段。” ...... 忽然，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猛然睁开了浑浊的眼睛，眼神颤抖。 “不可能，不可能，竟然是......” 有一年轻人疑惑道：“是什么？” 李凡松也转头看了过去，眼神里满是困惑：“这天空中的异象......有什么问题吗？” “没听说过。”飞轩摇头。 萧瑟眼神中也露出了困惑之色，他知晓天下，却不甚了解此时星光垂野。 司空千落托着香腮，美眸眨了一下：“依稀见过一次，可是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了。” “没想到这一套绝世之剑又出世了！清梦惊世，星河长明，这两柄仙宫之剑名列剑谱前三，但很少有人知道，剑仙当年铸剑之时，除了铸造出这两柄外，还以剩余材料铸造了另一套武器。”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萧瑟转头一看，却发现一人笑着看向自己，着一袭黑袍，手中拿着乌金色的长枪。 “枪仙司空长风？”萧瑟大惊。 “什么仙不仙的？司空长风就司空长风，别那么大惊小怪。”司空长风拿着枪往地上狠狠一噔。 “阿爹？”司空千落一下冲了过去，抱着司空长风的手撒娇道，“你刚才说的那绝世之剑究竟是什么啊？” 司空长风宠溺地揉了揉司空千落的脑袋，然后缓缓道：“世人皆以为无双城的飞剑之术天下无双，世所罕见，但却极少有人知道，在苍山之上还有一套飞剑，诛仙弑神，威力远在无双剑匣之上。” “飞剑？”萧瑟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明了，“难道是十二年前......” “没错，正是明德八年，剑仙于登天阁试剑天下。”司空长风仰头，眼神中带着缅怀之色，“当时来了两位绝世高手，雪月剑仙李寒衣持清梦剑与天剑仙陈凡战成平手，而剑仙李当归持星河剑击溃了白羽剑仙传人，也是姓萧，前朝成风帝的弟弟，萧长林。” “不过这两战还只是前奏，之后更有仙人临世，天地同悲，于是剑仙李当归出了这一套剑阵，星河剑阵，只是不知道这小姑娘究竟学到了多少本领。”司空长风望着登天阁轻声说道。 “星光垂野，直入九霄，好恐怖的剑气！”李凡松看着黑云中的点点星光，无比惊叹。 雷无桀却是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清梦？星河？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这剑仙......看来有一点点奇怪啊？” 二货一思考，常人就想笑。 萧瑟怜悯地看了一眼雷无桀。 难得这丫有了点脑子，可这脑子却用在了其他地方。 看来用不了多久又要挨揍了！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司空长风也惊讶地看了一眼雷无桀，心说：“这小家伙，这么莽的吗？难怪李当归要让青龙使将他给领回去......” 雷无桀还没注意到这点，沾沾自喜地看向萧瑟：“怎么样，没想到我会说出如此诗意化的诗句吧，我这人打小就聪明，不仅是在武学上，在文学方面更是如此。只是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咳咳咳......”萧瑟狠狠咳了两声，余光在周围扫了几圈，低声道，“说不定雪月剑仙和剑仙本就是一男一女，亲密无间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雷无桀猛然摇头，“师父说过，他此生打架就从没有输给过女子，所以雪月剑仙绝不可能是女子。” 萧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算了，还是看登天阁吧！” ...... ...... 阁楼中。 雷云鹤深深吸了一口气，满脸凝重：“竟然是传说中的那一套飞剑！” 十五年前，剑仙以天地熔炉熔炼神材仙料的时候，他就在洱海之畔，看到了那举世无双的星河盛景。 那等盛景，即便过去了这么久，他依旧难以忘怀。 以三百六十五根星辰幡，对应着两眼三垣四方五行，共计三百六十五颗星辰，引下了无尽的星辰之力，甚至之后还藏于苍山之巅，洱海之渊三年，方才铸成如此绝世的宝剑。 “的确是那一套飞剑。”华锦捧起了挎在腰间的小木箱。 “剑仙之剑，久闻大名，今日总算能试上一试了！”雷云鹤向前走了一步，眼中满是激动之色。 他因那一剑沧海月明而习剑。 日日茶不思饭不想，而练习着剑指之术。 现在过了这么久。 总算有机会与传闻中的星河剑阵一战了。 不过这一切说来也奇怪。 本是华锦上登天阁挑战传说，现在反倒成了传说止步，挑战传说中的传说。 当然。 华锦未曾犹豫，也没有多说一语。 她轻轻打开了手中小木箱。 里面除了有一套作为吃饭的家伙的银针外，还露出了十二柄长短不一却都溢满了星光的小剑，或明或暗，颜色迥异。 第38章 三剑皆出 十二柄小剑各不相同。 有的红润如女子娇羞的脸庞，有的温润似秋日平静的湖面，有的表面还覆着薄薄的冰霜，甚至还有好几柄溢散着浓郁的星光，仿若明亮星辰，流光散发。 华锦的目光在十二柄小剑上停留的一瞬，微笑道：“还请前辈试一试华锦的四象剑阵。” 说话间，华锦伸出葱白细嫩的食指，朝左边第一列如女子娇羞般的红色小剑，轻轻一弹：“桃花，去！” 小剑如绯红花瓣一般，在空中转了几圈，轻微停滞后，朝雷云鹤激射而去。 手指细腻如玉，小剑妖冶似花，好像只是一阵春风拂过，落英缤纷，花飞满天。 然而春风可以醉人，微醺醇厚有如埋藏了十二年的女儿红令人飘飘欲仙，但这一柄飞剑，却没有让人感到任何不适，反而只有惊叹。 惊叹于春意浓浓，万花盛开。 雷云鹤的眼睛骤然明亮。 见这一剑春生的小剑，他的眼神依旧炽热而清亮。 他的眉梢也微微挑了起来。 所有的一切都证明他此时开始兴奋。 自归隐雪月城后，他在登天阁沉郁修养了十二年，从没表现出如此激动的神情。 即便先前看到了雷家堡的子弟，至交好友的徒弟，他脸上的情绪自始至终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但这个时候他是真的兴奋了。 因为他又回想起了往昔登天绝顶，挑战剑仙的那个瞬间。 那时他还是少年。 少年狂傲，自有少年凌云气，敢叫日月换新天。 这种感觉陌生而又熟悉，渴望而又激动，所以他兴奋不已，难以止歇。 雷云鹤伸出手，并成剑指，向着这一柄飞剑斩去。 狂肆的真气溢出，带着雷霆的威势，重重地砍在了这一片春意盎然的地方。 春风拂过阁楼，盎然的暖意让一切显得生机勃勃。 但须知。 仲春遘时雨，始雷发东隅。 春日虽美，却也有惊蛰万物，天地咆哮。 雷云鹤虽是剑指，可无比凝练的真气瞬间犹如雷霆，带着隆隆轰鸣之声，穿透了一切的春风。 “轰~~~~” 黑压压的雪月城骤然闪过一道雷霆，强烈的光芒让天地都仿佛震动了一瞬。 “终于出剑了！”萧瑟望着阁楼，目光凝重。 李凡松惊叹不已：“别说是自在地境了，这般异象，就是逍遥天境的比试想必也不过如此。” “不过也就比我厉害一点点罢了。”司空千落撇过头轻哼了一声。 “一共十二柄小剑，没想到那小姑娘却先出了一柄木行之剑，看来也有受寒衣的影响。”司空长风喃喃自语。 “木行？”唐莲好奇地转过头，“难道是五行飞剑？不过不是说共有十二柄小剑吗？” 司空长风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接着往下看你就知道了。” “铿铿铿~~~~~~” 楼阁上，桃花小剑不断的飞舞，于方寸之地来回曲折，在空气中留下长长的红色轨迹。 而雷云鹤只是并指为剑，每有剑光袭来，他都一剑挡住，看起来极为的轻松。 “一柄飞剑可击败不了我，你还是继续出剑吧！” 华锦冷然一笑：“如你所愿。” 她再次看向手中的小木箱，目光从那处空出的位置向旁边移了一点，看到了一柄绿色的小剑。 并非碧绿，也不是舒凉如风，柔美似花。 而是夏日炎炎，那一朵接天莲叶的绿荷，充斥着赤炎之光，仿若业火熊熊燃烧。 指尖一弹，轻声细语：“绿荷，去！” 华锦停下了半瞬，好像在思考，又好像有些迟疑. 然后她指尖又是一弹：“秋水，去！” 一柄蔚蓝色的小剑弹了起来，带着一股飒爽舒适的凉风，飞扬而去。 两柄小剑如同虹光一般，快的连轨迹都几乎看不清，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便到了雷云鹤的身前。 而后这两剑十分默契的直接分开，化为一蓝一绿两道光华，直刺向雷云鹤的双手。 “飞剑之术，果然奥妙。”雷云鹤看着速度极快的两柄飞剑，眉梢间稍稍有赞叹之意。 不过也仅仅是赞叹之意。 剑虽快，却不是不能挡住。 “破！”他怒喝一声，身上腾起一股极致的紫色雷光，浑厚似精钢的真气瞬间覆盖在细长的手指上。 而后他重重一挥。 紫光仿若一条细密的长鞭来回摆动。 那柄始终缠绕在周围的桃花剑一下便被抽开。 没有桃花剑的干扰，雷云鹤直面绿荷，秋水两剑。 一柄带着灼热之气，光彩夺目，灿烂如烈日让人不敢直视，这一剑迸发出无尽的力量，如火山爆发，陨石降落，极度的威猛霸道。 一柄温润如秋水碧波，带着舒凉之风，拂过每一缕发丝，好似能让人永远沉醉下去，但是潜藏在秋水之下的，还有一道极为凛厉的剑芒，这才是秋水真正的杀招。 “不愧是剑仙曾经用过的剑阵，这剑中大势，煌煌如天威，难以思量。”雷云轻叹了一声，眼睛骤凝，“不过天威，我也不是不能引发浩荡天威。” 他高高举起右手一声怒喝：“雷落。” 九天惊雷骤然落下，覆在雷云鹤洁白如玉的手中。 他整个手掌都变成了紫色，就仿佛染上了一层紫色的光效，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甚至在空气空中都有微弱的雷光炸响，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他右手一甩，惊雷化作一张雷霆密网闪耀而出，照亮了整座登天阁，那两柄小剑也在一瞬间困缚在雷网之中。 “九天引雷术！”萧瑟惊讶无比。 这已经脱离寻常武夫的武艺之争，而是道！ 都说技近乎道。 技巧是术，当术走到尽头，也就开始以术悟道了。 雷云鹤明里用的是九天引雷术，但暗中依靠的还是对天地万物的感悟。 这就是以天道为武力，一招一式皆以天威而出！ “化天雷为已用，难怪师祖如此称赞雷云鹤。”飞轩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李凡松拍了拍胸口：“天威浩荡，神威难测，没想到雷云鹤竟然已经达到了如此境界。” “哼......小华锦只出三柄飞剑，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司空千落淡淡的瞥了周围一眼，小声嘀咕道。 司空长风听着周围议论纷纷，淡然一笑，而后转头问唐莲：“当年我持枪站在阁顶，化满城风雨为一枪，可有此等风采？” 唐莲非常不合时宜地摇了摇头：“一半都没有。” “唉......输了呀。”司空长风叹了一口气，“世人皆称我为枪仙，可哪有九天引雷，天雷轰顶来得精彩啊！” 看着枪仙这种无奈的姿态，众人都捂住了嘴，生怕笑出了声。 只有司空千落撇了撇嘴，眼中尽是嫌弃。 第39章 四象剑阵 三柄飞剑犹如三道虹光肆意的飞舞，在楼阁中往来穿梭，各式各样的光芒从登天阁的窗口射出，便是黑压压的天空都好似在不断闪烁，画面壮观到了极点，让在场所有人都深深地为之震撼。 飞剑在空气中，速度奇快，犹如闪电一般迅雷不及掩耳。 所过之处，不管是书架，大梁，还是窗户，楼梯，全部都是直穿而过，留下千疮百孔。 这干净安宁的登天阁十五层，瞬间就变成了狼藉万分的场所。 不过雷云鹤却相当淡定地站在原地，从容不迫。 他的手上闪烁着寒凛的紫芒，每点出一下，必能碰到一柄刺来的飞剑，将它击退。 三柄飞剑来回绕绝，却始终突破不了他的手指。 华锦深深吸了一口气，美眸微微眯起。 看来三柄飞剑完全威胁不到一位大自在的高手。 雷云鹤此刻看起来游刃有余，就仿佛还有余力一般。 既然如此。 那四柄呢？ “冰锋，去！”华锦轻喝一声。 小木箱中再度飞出一柄小剑。 同样是不过手掌大小。 不过与前面几柄不同的是，上面弥漫着浅浅的霜雾，仔细看得话还会发现，在剑身上，结成一层薄薄的白霜。 这柄剑出来的时候。 楼阁中猛然有一阵寒风呼啸而过，瞬间冷了不止一筹。 这柄冰锋，所代表的便是寒冬腊月，大雪纷飞。 所过之处，白雾飘荡，霜寒斐然，就连时空都仿佛凝固了一般，半空中不断坠落着凝结的小冰晶。 一剑破空。 这一剑在楼阁中留下一道绵长的白痕，带着好似能斩断一切的威势，猛然刺向雷云鹤。 另外三柄飞剑也同时有了反应，齐齐转头，向雷云鹤激射而来。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四季四剑，绝世无双。”雷云鹤盛赞了一声，手中的紫光忽然闪烁得无比明亮，“不过，凭这四柄剑还奈何不了我。” 言罢。 一声惊雷炸响。 磅礴浩瀚的雷威从雷云鹤身上迸发而出。 紧接着。 在雷云鹤手中的那缕紫光不断膨胀，就仿佛是一颗种子，开始生根发芽，长成遮天蔽地的大树。 这棵大树是如此的高大。 浓密的树荫拦住的灼灼烈日，深藏的根系在冰层之下汲取营养，春风拂来却怡然自得，秋风飒爽绿叶却不见丝毫变黄。 四季轮转无序，这棵大树却凭己心而动。 “砰~~~~~~~~” 四柄飞剑疾速掠来，全部挡在了雷云鹤身前不足一尺的地方。 紫色的屏障微微闪烁着光芒，将登天阁照得完全呈现一片威严的紫色。 其中还有雷光不断咆哮，撕扯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华锦面色凝重，白皙的手掌猛然向下一压，四柄飞剑发出惊天颤鸣，一瞬间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剑气。 灼灼剑光凛厉而凶猛，好似有一种陷阵之志，有进无退的勇气。 不过面对着雷云鹤宛如精钢凝练的真气，仍旧是无能为力。 就好像一柄木剑再如何折腾，都不可能在天外陨石所铸成的宝剑上留下一丝痕迹。 这是质的差距，再多的量也无法弥补。 “只是如此了吗？”雷云鹤抬眸，轻轻叹息了一声。 而后他的右拳一下握紧。 紫色的屏障一瞬间完全炸开，那四柄飞剑也在顷刻间被全部弹开。 “只是如此，那你便下阁去吧！”雷云鹤缓缓转身朝书案走去，在他身后忽然浮现出无数柄紫色的长剑，占满登天阁一半的空间，剑尖全部对准了华锦，寒光凛厉，让人毛骨悚然。 而后蓝色的衣袖朝后一甩。 那雷光所幻化的长剑冲着华锦猛然袭去。 铺天盖地，万剑齐发。恍若汹涌咆哮的剑海倾覆而来。 华锦死死咬着牙，却没有再出其他的飞剑，也没有后退哪怕半步。 她只是关上了捧在手心的小木箱，目光变得无比严肃。 以她现在的实力，御剑四柄还远远不是极限。若是全身心控制飞剑的话，她还能再弹出两柄飞剑来。 但是。 飞剑之术，不是越多越好，而是掌握得越完美越好。 四柄剑已是她能够完美掌控的范围，再多上一柄，她的实力甚至会不升反降。 况且。 她御的剑再多，还能比得上眼前如此汹涌的剑海吗！ 质量质量。 质永远在前，量永远在后。 先有质才能有量。 但有一种情况例外。 就是互相适应的飞剑搭配起来，能够发挥出远远超过其本身的力量。 便是阵！ 剑阵之术！ 华锦看着眼前澎湃的剑海，忽然闭上了眼睛。 均匀地吐纳呼吸，全身肌肉放松，双手自然垂下。 什么也没想，什么也不知。 就这样。 内心起伏不定的思绪忽然平静了下来，如同一泓平静的湖水，反射出了自己的倒影，像天空一般静寂...... 在她的意识中，那片波澜壮阔的紫色剑海，越来越慢，也越来越静，然后一瞬停在楼阁之中，永恒不动。 雷云鹤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他诧异地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华锦。 那一片汹涌的剑海已经停下了。 因为在海的前方，有四柄飞剑。 这四柄飞剑幻化出了一个世界。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天地有大美，四季有轮回，生生不息。 “这便是华锦的四象剑阵。”华锦嘴角带笑，缓缓睁开了眼睛，那究竟是怎样的一双眼眸，带着七彩氤氲之气，又仿佛漫天云彩挥洒，美丽得不似人间之人。 “春秋交织，夏冬往来，四象之上，便是轮回。” 说话间，华锦身前的世界忽然有了改变。 汹涌磅礴的剑海之上。 一缕清风拂过，桃花纷飞飘散，触及到的紫色长剑一刹那全部消散于无形。 然后是夏日来临，荷花绽放，那片剑海再度消散一片。 再之后秋菊漫山，冬梅盛开。 ...... 四季就这样不停的轮转，犹如一方灭世大磨，硬生生的将雷云鹤所有的真气之剑全部磨灭，只留下四柄悬停在半空溢散着各种鎏光的袖珍小剑。 第40章 少年江湖 登天阁上。 四柄飞剑骤然变得无比明亮，来回穿梭之间，剑身灼灼，反射着高天上的星光，原野畔的青山，美丽至极，让人们沉醉其中。 人们沉醉在这幕华丽的简直不似人间之境的画面里：春花烂漫纷纷扬扬，夏日炎炎莲花绽放，秋风飒爽暮光垂野，冬雪飘飘天地相交。 四时之美出于一时，河山壮阔凝于一地。 这便是四象剑阵。 “好美的剑术，我也想学剑了！”人群中，一名年轻男子怔怔地望着天空，由衷的赞叹道。 “以前曾听闻有人因一剑之美而习剑，当时我还以为那人所说虚假，却没想到这世间竟真有如此的美丽的一剑。” “一剑出，天地变色，四季轮转，恐怕这已经到了传说中的逍遥天境了。” “自那棍打江湖的老乞儿徐为后，总算又有人登顶登天阁了。” “听说上去的一名长相绝美的女子，背着四柄长剑，说要取下那顶上的紫云剑。” “我怎么听说是一位小姑娘呢！踩着金莲，一步就踏上了十五层。” “不，你们都不对，是一位身着道袍的俊俏公子，拿的是木剑。” ...... 一旁。 萧瑟难以置信地望着登天阁：“没想到华锦竟然到了如此的境界。” 要知道他几年前就到了逍遥天境。 可那时的自己，恐怕还敌不过现在的华锦。 也就是说，这一番飞剑之术，完全有越级而战的能力，而且越的是最困难的一级。从自在地境到逍遥天境，一步之遥，却是绝大部分武夫一生的屏障。 这种瑰丽无双的剑术，简直不可思议！ 司空千落骄傲地扬起了头，美眸中异彩纷纷：“再上一层，以后打赢我的事就可以任你乱说了！” “守阁长老的实力，远不止于此，华锦想要再上一层，难啊！”唐莲轻轻摇了摇头。 李凡松抬头，认真道：“我也觉得有些不太可能，境界的差距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弥补的。” “这可不随便。”司空长风望着那处阁楼也微微有些惊讶，“这套飞剑一共有十二柄，以五七为分，可化为两套剑阵，可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去了玄壤，以五行化四象，用出了第三套剑阵。” 登天阁十五层此时已经千疮百孔。 里面剑气四溢，无处不在。 而华锦依旧站在原地，从登上这一层开始，她的步伐就没有任何的移动，始终站在原地。 这便是飞剑之术！ 不依靠双手对剑进行掌控，而是完全凭借对剑的感悟驭使着剑飞舞。 所以在江湖中，这门剑术技巧极为凶唳，抬眸回首间便能杀人于无形。 其中最广为传诵的便是无双城祖传养剑术，常年以鲜血喂剑，日复一日，最终人剑相合，心剑相通，方才能驭使无双剑匣，达到剑随心动的地步。 不过由于此法以血祭养剑，太过邪异，所以那无双剑匣中所藏的大明朱雀也被称为魔剑。 除了无双城外，道家也有以道法御剑的手段。 走得也同样是心剑相合的路子。 只有一人例外。 或者说一傀例外。 暗河之傀，执伞鬼苏暮雨。 他御剑的法子不是走的剑术的门路，而是依靠的最为顶尖的技艺。 他的每一柄细刃都有一根刀丝相连，以手指扯动刀丝，便能达到操纵十八刀阵的目的。 也正是如此，苏暮雨从来都只是杀手，而不是剑客，更不可能成为剑仙。 因为他的剑只是一柄有刃的杀器，而不是剑客手持的剑器。 “早就听闻剑仙以剑阵之术，曾与仙人一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雷云鹤周身环绕起阵阵雷光，显得异常可怖。 华锦认真地看向雷云鹤，强调道：“我师父的剑阵，是我师父的剑阵，我的剑阵，是我的剑阵。你面对的从来都只是我，而不是我师父！” 在这江湖中，有一个好的出身非常重要。 但这个好的出身也可能会抹掉你的一切努力。 司空千落作为枪仙之女，不管她有多么天才，不管她有多么优秀，外界对她的称呼永远都是枪仙之女。 正是如此，在赵玉真的斩道之剑的幻境中，她才那么渴求达到枪仙的境界，让他的父亲也有一个枪仙之父的名号。 萧瑟甚至雷无桀也同样如此。 外人若是知道他们的身份，不会将他们看做是萧瑟和雷无桀，而是琅琊王的传人和雷梦杀之子。 这样的出身！这样茂如参天的祖荫！ 的确能遮风避雨，提供许多方便。 但相反的，如果不努力生长，恐怕连天上的太阳都看不到。 华锦在剑心冢的时候，倒是不在乎冢内弟子说自己是剑仙传人的事，相反，每有人提到这事她还挺高兴的，毕竟能让剑仙看中的弟子，这天下偌大，也就她一人。 但是出门游历后，遇到的人，遇到的事多了，她就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剑术是自己学的，这剑阵是自己领悟的，可为何别人开口闭口提及到的总是自己的师父，而不是自己！ 雷云鹤听出了华锦的言外之音，眼神中微微有些欣慰。 这就是少年们啊！ 他们曾经也是这样过来的。 所以才隐姓埋名，都说自己是破败之后，祖上惨死，家荫凋零。 结果到最后身世揭开的时候。 好家伙。 一个个都是名家之后，在江湖上贼有地位。 现在想来。 这江湖啊，始终都是少年们的江湖。 而他们这些常年呆在雪月城中，呆在雷家堡里的掌事人，却早已经老了。 摇了摇头，雷云鹤笑着道：“那我倒想看看，你这剑阵究竟有何不同！” “你会看到的。” 华锦心念一动，她身前的四柄飞剑便首尾相连，形成了一柄约莫有手臂长的细剑。 这柄细剑没有任何的光华，也没有凛厉的剑气，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之中，一动不动。 不过尽管看着普通。 雷云鹤却始终小心翼翼，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 在那柄细剑上，他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危险。 就仿佛有一剑自天上来，穿云破月，斩却一切。 第41章 青龙破云 却听闻剑啸长鸣响彻天际。 而后，有一道虹光忽然闪烁。 光芒不似太阳那般耀眼，却极其瞩目。 四柄飞剑在楼阁中化作一条彩虹桥直掠向雷云鹤，速度快得如风驰电掣，不给任何一点反应的时间。 “好惊人的剑阵！”雷云鹤嘴角微动，惊叹出声。 若是常人见到如此攻势，只会觉得迅捷犹如闪电。 但他却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四柄飞剑首尾相接，看似紧紧排列在了一起，但气息却是往来循环，如同一个纵横交织，圆柔稳定的圆。 这不是四剑融合归一，而是化作了一个剑阵，只不过此刻还没有正式展开。 但即便如此。 他仍然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于是。 他开始运行凝实得犹如精钢般的真气，从全身筋脉到达四肢百骸，混合着引下的天雷，组成一道无比浑厚的防御屏障。 这道屏障越来越凝实，也越来越厚。 并且。 在他右手上，弥漫的紫色格外的显眼，就仿佛手中握住的是一道雷霆，显露出浩荡汹涌的天威。 “结阵！”华锦深吸了一口气，冷然开口，眼神中满是锋锐之意。 一瞬间。 那首尾相连，迅捷如雷光的细剑骤然分开。 绿荷瞬间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桃花一声长鸣，犹如花瓣一般，从雷云鹤左边飘舞而过，看似软绵绵没有力气，速度却奇快无比。 秋水来回摆动，好似化做了清澈湖面上的一片涟漪，无比柔和的从雷云鹤右边绕过，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风吹过的波纹。 最为凛厉刚猛的是飞剑冰锋，以五行来说，它代表的是最为锐利刚猛的庚金属性，从四象来谈，它又是凛冽刺骨的冬日飘雪。剑尖一抬，冰锋在空中划过一道肃杀的弧线，直接来到雷云鹤的身后。 四柄飞剑都来到了各自的位置。 稳稳悬停在半空中。 这时候，四道气息完全成为了一个整体，结以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又幻化出镇守四方的神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四方神兽？有意思！”雷云鹤转头扫了一眼，忽然举起了右手，“就看看你这四象剑阵，能否挡得住我的九天引雷。” “轰隆~~~~~~~” 云层中一条粗壮的雷蛇咆哮着，嘶鸣着直冲而下。 它穿透了云层，破开了登天阁顶。 目标正是那头列东方位，乃是万鳞之长的青龙。 不过诡异的是。 如此强横的雷霆劈在青龙身上，竟然没有一丝的动静。 那头列于东方的青龙盘着妖娆细长的身躯，半眯着眼睛，没有任何动作。 只是有一点。 登天阁上空，忽然出现了一种极为难得的寂静，云层翻涌的声音清晰可见，微风拂过阁顶的声音尚能耳闻，甚至心跳扑通扑通的声音也在耳旁显现。 仿佛变成了一片绝对寂静的世界，这里静得可怕，静得恐怖，静得让人不寒而栗，万物不敢出声，天地难言一瞬。 就仿佛有什么极为凶唳的生物在沉寂安眠，任何事物都不敢打扰它。 “滴答~~~~~~” 好像有一滴水珠忽然从天空滴落，落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若是平常，这样的声音自然不会引起注意，但此刻，在寂静的天底下，这是唯一的声音。这种感觉就好像心脏忽然跳动了一下，所有人都不自主的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接着。 雨水密密麻麻落了下来。 下雨声缠绵悱恻，不绝入耳。 不过这是好消息。 听到了下雨的声音，所有人都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们抬头看向登天阁，看向云层，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笑容。 可是下一刻笑容就变成了惊惧。 因为在云层中。 翻涌如潮水的怒云里，有一头大得不可思议的生物遨游其中。 它的身形太过庞大，在云层中根本看不出全貌，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它身体的冰山一角。 细长的身影蜿蜒盘旋，身上裹着比登天阁还要庞大的鳞甲，偶尔露出粗壮的爪子好似能抓取日月...... 难怪连天地都不敢妄语，这样的生物的确能够主宰天地。 因为它便是四方守护，列东方位，青龙。 “吼~~~~~~~~~~” 猛地。 在云海以东。 青龙破云，嘶吼震天。 ...... ...... 萤火之光敢于日月争辉？ 只是区区雷蛇，谁给的勇气敢直覆青龙而上。 一声咆哮天地的嘶吼后，雷云鹤猛然倒退了两步，眼中闪烁起难以置信的神色，嘴角缓缓渗出一丝鲜血。 “好可怕的剑阵！” 他竟然真的看到了一头青龙。 遨游在云层之中，呼风唤雨，掌控雷电。 然后那颗巨大的头颅瞬间破开云层，朝自己张开了血盆大口。 晃了晃神，雷云鹤缓缓吐出一口白气，看向周围四方。 周围的四柄飞剑依旧悬浮在空中，气息浑然宛如一体。 还有那剑仙传人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 应该是华锦！ ...... ...... 登天阁下，所有人都惊魂未定，睁大了眼睛，难以相信刚才所看到的一切。 “刚才那是......那是巨龙吗？” “好像......好像还下起雨了，怎么现在就没下了？” “不仅如此，我还看到一道雷霆劈在那条龙的身上，然后过了好久好久，巨龙从云中出来，嘶吼咆哮了一声。” “我看那应是青龙，传闻中镇守东方的神兽。” “不管是什么龙，怎么忽然就出现在了雪月城？这未免也太恐怕了吧！不行......太吓人了，这个城池不太安全，我得换个地方。” ...... “刚才那个，不会是真的青龙吧？”飞轩张了张嘴，也有些惊魂未定。 “一切都是幻象，但也不全是幻象。”萧瑟双手抱胸，淡然地望着登天阁，好像没有受到半分的影响。 当然。 如果他的眉宇间没有那几滴冷汗的话。 不过飞轩却没有关注这些，只是眉头紧锁地看着萧瑟：“什么意思？” “剑势！”萧瑟轻轻吐出两个字。 “剑势？”飞轩的声音一下大了许多。 “剑仙的剑势能一剑划出一方天地来，但她的剑势却弱了许多，我们所看到的都是虚幻无形的，从某些方面来说......”萧瑟顿了顿，微微皱眉，“这更像是剑境，让人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司空长风朗声笑道：“其实这种剑术许多人都会，其中用的最多的便是剑仙李当归。” “沧海月明吗？”萧瑟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神中忽然闪过一丝缅怀之色。 第42章 还有一剑 “我也是有一柄剑的！”雷云鹤抬眸，认真的说道。 话音刚落。 九天之上的雷云猛然沸腾了起来，就仿佛是阴涩的大海忽然汹涌澎湃，疾云如怒潮，卷起可怕的浪花。 乌压压的黑云之中，雷舌纵横交错，形成一片浩瀚却细密的雷网，仿若无数条雷龙肆意穿梭，剧烈的咆哮声响彻万古。 恍惚之中，天际云霄间闪过了一道白光，白光很细，持续的时间同样也很短。 但在那一刻，刺眼的光芒将天地照了个透亮，所有人都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 “轰隆~~~~~~~~” 惊天动地的雷鸣声响彻寰宇，一道狂肆的雷霆从空中劈了下来。 它没有对准华锦，也没有对准四方悬停着的飞剑，而是对准了雷云鹤自己。 准确的说，应该是他的手，弥漫着紫色霆光，仿若天成的右手。 “你的剑？”华锦眉头微微一皱，有些看不懂雷云鹤在做什么？ 雷云鹤淡然一笑：“我还在拔！” 说是拔剑，他的手中却没有剑柄，甚至连一柄剑都没有，只是握着一道紫色的落雷，那落雷之前还是汹涌澎湃的样子，但现在却如玩物一般，被他肆意把玩。 大自在境界的真气是非常凝练的。 寻常自在地境的真气只是一团气体，强上一些的可能能够化气为液，自在无敌。而凝练了无数年，达到大自在的境界，真气却已如精钢一般凝练。 雷云鹤全身的真气不断运转，通过各处筋脉全部输送到了手中。 顷刻。 紫色的光晕再度将登天照亮，溢散的光辉浸透了雪月城，将这一座地处西南的边陲小城照得如梦似幻，迷蒙缥缈。 “这又是在干什么？”李凡松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一摊，无奈道，“打架就打架，到了现在这地步，我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了！” 雷无桀朗声大笑：“磨刀不误砍柴工，这前奏越长，后面的戏份也就越精彩，这是师父临行前与我说的。” 萧瑟诧异地看了雷无桀一眼：“没想到你这小夯货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人都是会成长的嘛！”雷无桀忽然回想起在登天阁上师叔说的那一句话。 “这江湖偌大，有的是能顷刻间取你性命的存在。” 是啊，这江湖可太大了，传说也太多了。 哪怕有仙人抬起一座泰山砸入江湖，溅起了巨大的水花，但是过个十年二十年，也就没有了涟漪。 一切不会有任何改变，江湖还是江湖，传说却只是传说了。 雷无桀苦涩一笑，微微仰起了头。 “这，我早就明白了。我一路来到雪月城，见过了数不清的高手。威震江湖的前辈，连名号都不知的神秘人，杀人不见血的暗河刺客。” “还有我的同辈，却令我难以望其项背的真正的天才。” “我雷无桀就是一路败到这里来的，但是我......输得起。我相信，只要我还活着，总有一天，我会赢回来的！” 他当时就这么回答师叔的，有些激昂，也有些热血，但还是没有改掉被一巴掌扇下来的好事，还是美其名曰为你好的一巴掌...... “笑什么呢？”萧瑟忽然转过头。 雷无桀嘴角上扬：“还记得我第一次对阵冥侯月姬的时候，说了什么话吗？” 萧瑟皱起了眉头，有些不理解这小夯货的意思，但略微思索了一番，还是试探性的答道：“好大一把刀啊？” “？？？？”雷无桀眼中全是问号。 兄弟，你知道你究竟在说些什么吗？ 我在跟你正经说事，你在跟我开玩笑？ 你要不要听一听你自己现在说的究竟是什么虎狼之词...... “咳咳咳~~~~”萧瑟尴尬地咳了两声，“那你说是什么？” 雷无桀轻轻扫视了周围一眼。 雪月城的大师兄唐莲，还有师姐司空千落，以及青城山弟子李凡松，甚至还有身旁这萧瑟，虽然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但那手出神入化的身法也能证明他的背景不简单。 以及那登天阁上，和师叔打得有来有回少女，华锦。 他笑着摆了一个手势，朗声道：“想不到我初入江湖，就能遇到这样的对手，是我雷无桀的幸运！” “？？？？”这次轮到萧瑟眼里满是问号了。 大庭广众之下，你说这些。 你想让我怎么回应你？ 我萧瑟，哦不，雪落山庄大掌柜不要面子的吗？ “扑哧~~~”司空千落本来还专注地望着登天阁，一听雷无桀这话当场笑出了声，“雷无桀，你能不能别这么中二？” 说着还拿着银月枪在他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 唐莲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是嘴角淡淡的笑意说明，他还是挺喜欢这个未来的师弟的！ 飞轩一下蹦跳了起来，怒吼道：“你刚才可没有看我。怎么？我飞轩不够资格成为你的对手啊？” “哈哈哈~~~”雷无桀尴尬地摇了摇头。 司空长风欣慰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忽有所感：“这就是少年啊！” ...... ...... 登天阁上。 紫色的光晕缓缓退去，雷云鹤重新出现在华锦的视野之中。 “竟然真是一柄剑！”华锦看着雷云鹤的右手，微微有些惊讶。 只见一柄紫色的长剑凭空出现在了雷云鹤手中。 长三尺三分，通体紫色，剑尖带着若有似无的雷光，电弧不断闪烁。 这柄剑不像之前以真气凝聚出的那般虚幻，相反，这柄剑看起来非常凝实，就好像是真材实料铸造出来的长剑一般。 但是...... 华锦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知道这柄剑不是真的，仍旧是一柄虚幻的长剑，只是看起来真实了许多。 事实也正是如此。 雷云鹤握着剑柄随手甩了一个剑花，流影电光闪烁，威势不俗。 “我这剑以九天惊雷和浑厚真气凝练而成，剑光如惊雷未定，声势骇然。”说到这里，雷云鹤微微有些得意。 这些东西说的得轻轻松松。 但是想要做到，却难如登天。 九天引雷术在雷家堡早已失传，他都是在黄龙山附近游历的时候，遇到一个云游道人，才重新学到了这门术法，天下会的人不足一手之数。 至于浑厚的真气......又要有多浑厚呢？ 他是大自在的修为，真气凝练得犹如精钢，无坚不摧，方才能承载如此雷威浩荡，旁人若是想模仿此术，轻则真气瞬间炸湮，消散于无形，重则雷霆之力无法压制，与真气相结合，形成比雷门炸药都还要更恐怖的存在，不仅伤人，更会伤己。 想想雷家的先辈们吧。 那两位研究火器炸药的祖先，雷诺，雷贝尔。 由于不明白火药的配比，所以不断的研究，不断的钻研，最终虽然寻到了炸药完美的配比，但是却不幸被炸药所伤，落了个一死一伤的结局。 华锦却极为认真道：“不管这柄剑如何的玄幻，但它都不是真正的剑，一个剑客，若手中没有一柄真正握着的剑，终究还是差了些火候。” “试试不就知道了？”雷云鹤不在意地笑了笑。 手中雷剑一挥，狂肆的雷光化作一条绵长的剑弧，横扫而过。 华锦身形不动，手上捏了一个剑诀，那四柄悬停的飞剑骤然光芒大作，开始旋腾飞舞了起来。 绿荷列于南方位，此刻仿佛化成了一只浴火腾飞的朱雀。 双翼一闪，便在楼阁中留下一道赤红如火的痕迹，久久不能消散。 那只朱雀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而后双翼拍动，释放出焚天的火焰，犹如南境绝地那一方遮掩住天地的火幕，声势骇人。 剑弧一闪而过，带着丝丝雷光，却完全浸入了滔天的火幕之中。 就像是冰雪入了熔浆，一下就全部融化，没有掀起半点波澜。 而另外三柄飞剑却结成了一个三角，旋转着刺向了雷云鹤。 “我这剑虽是真气所凝，但同样，能够斩灭一切。”雷云鹤目光炙热，持着雷霆之剑重重挥出。 这即是剑气，也是雷霆。 带着他一往无前的决心，和这十二年来走过的道路，直接劈在三柄飞剑之上。 “铿~~~~~~~~” 先是剑与剑相接，兵器之间清脆的碰撞声。 密密麻麻，不绝入耳。 可忽然，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声音一下子就沉寂了，天地重归宁静。 然而紧接着。 “吼~~~~~~~” “轰~~~~~~~” 嘶鸣怒吼，雷霆咆哮，响彻天地间。 三柄飞剑在长啸，雷霆怒意也在翻滚，相交的四柄剑彻底战成了一团。 时而青龙出水，撕扯下一道雷霆，时而雷光大盛，劈碎一片鳞甲。 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断从登天阁传下。 剑客之间的对决终于揭开了帷幕，但同时，登天阁的挑战也来到了尾声。 两边谁也没有占到绝对的优势，尽管剑光纵横在登天阁甚至形成了一片剑之领域，但暂时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华锦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握住了腰间铁马冰河。 “可我也还有一剑！” .......................... 第43章 云中孤鹤 “师父，何为试天下之剑？”在寒归剑馆的后院中，华锦小声地问道。 “天启城有一块牌匾，你们可知道？”李当归摸了摸华锦的头，微微抬头，看向空中皎洁的明月。 落明轩抢答道：“六十年前，有一名流落江湖的皇子拜在了一名剑仙门下，之后那位皇子被陷害将被杀头之际，有一剑西来，斩落无数高手，硬是在法场之上，将那名皇子救了下来，。剑仙离去之时，对着天启城的牌匾挥出了一剑，用来警示那些达官贵族切莫再打这名皇子的注意。” “没错，那一位剑仙便是传闻中白羽剑仙，他留下的那一剑，便是试天下之剑！”李当归负着手朝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微微有些感慨。 “试问天下，谁再能挥出如此绝世之一剑。又试问天下，谁能阻挡我白羽剑仙这一人，这一剑！” “原来如此，竟然是此等意思！”落明轩眼含激动，手舞足蹈，“这样强横狂傲的剑仙，也难怪能横压北离百年，连曾经的学堂李先生都对他赞不绝口。” “白羽剑仙之名的确压服了一个时代，不过......这个时代到我这儿，也就断了！”李当归的声音极为平静，就好像这样的事只是稀松平常一般。 “师父，你好臭屁啊！”华锦仰头，甜甜一笑。 李当归宠溺地揉了揉华锦的脑袋，接着说道：“那一块牌匾原来是留在天下第一楼的，只不过二十年前我去闯过一次，也见过那一剑。” “所以剑仙要教的就是白羽剑仙那一剑？”落明轩咽了咽口水，眼中满怀期待。 李当归摇了摇头，“我并没有学那试问天下的一剑，在天下第一楼中，我只是隔了五十年的时间长河，问了白羽剑仙一剑。” “只是？”落明轩忽然有一种想打人的冲动。 什么踏马的叫只是？ 为什么世上会有这种装逼犯？ 还有......为什么这种装逼犯不能是我！ “赢了吗？”华锦小声问道。 李当归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道：“自那以后，天启城牌匾上，留下的就是我的剑意了。” “什么剑意？”华锦自然听懂了话外之音，高兴得眼睛快眯成了一轮弯月。 “以后你去了天下第一楼就知道了。”李当归甩了甩了衣袖，忽然郑重了起来，“今天要教你的就是，剑客手中若无剑，哪算什么剑客！” ...... ...... 华锦拔出了铁马冰河。 登天阁中突然刮起一阵寒风。 残破的书架，满是剑痕的大梁瞬间全染上了一层冰霜，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要直接崩塌。 浩瀚无比的剑气鬼厉霸道，如同万千铁马踏破冰原，甚至让人有一种窒息之感。 “铁马冰河，据说持剑一挥，能斩断天空中的雪霰，不过，我倒想看看，这传世之剑，可否斩断那空中的雷霆。” 雷云鹤却没有惊慌，随着真气狂涌而入，他的雷剑上猛然迸发出威凛雄浑的雷势电弧，与那呼啸寒风同分一半登天阁。 以登天阁中心为界，仿佛划分出了两个世界。 一边寒风呼啸，冰天雪地。另一边雷光大作，电闪雷鸣。 登天阁下观战的众人，看着如此玄幻的天地，震撼的无法言语，尤其是那些准备挑战登天阁的武夫更是脸色苍白，心想这还是人吗？ ...... ...... 华锦拔出了铁马冰河，却并没有使用铁马冰河。 她轻轻抚摸了一下铁马冰河的剑身，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甩向长空。 白色的流光穿透阁顶，直入九天。 接着。 她再次捏起剑诀，那四柄飞剑重新飞到雷云鹤的四周将他围了起来。 四方神兽咆哮，展现出狰狞凶悍的威势。 “我出了剑，你这四象剑阵就困不住我了。”雷云鹤挥舞起了手中的雷剑。 世人皆以为他雷云鹤擅长惊雷指，号称九天惊雷撼乾坤，一指破空九万里。 但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剑术丝毫不逊色于他的惊雷指。 只是因为雷家堡祖训在前，封刀挂剑。 而他恰好又是门主雷落石之子，当以身作则。 所以他才从未握过真实的长剑，只是以指代剑，便到了此等天下扬名的地步。 现在。 他用出了剑，虽是由真气和雷霆所化，但到底是剑的形状。 磅礴的剑气蜂拥而出，与霸道的雷霆相结合，变得极为可怕。 每一道紫色的剑光呼啸而出，都能在四象剑阵上划出一道口子。 其后。 更有无数剑光紧随其后，带着绝天之势，誓要斩断这方四季轮回的剑境。 “吼~~~~~~~~” 青龙再次出水，仰天长啸。 不过这一次它不再是怒吼，而是悲鸣。 身上的鳞甲已然不复青色的光辉，到处都是破损，满地都是碎片，显得极为凄惨。 不仅是青龙，其他三方神兽也是如此。 朱雀火红唯美的羽毛散乱凋零，白虎撕裂长空的利爪不再锋利，玄武厚重坚固的背壳到处都是坑坑洼洼。 华锦知道，这座剑阵坚持不了多久了。 不过她的表情依旧从容淡定，泰然自若。 她平静地看向雷云鹤，认真道：“我说过，我还有一柄剑！” 还有一柄剑？ “不好！” 雷云鹤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直接抬头看向空中。 在乌泱泱的黑云，一道磅礴的白色光柱从天上坠落。 这是剑光。 铁马冰河的剑光。 剑气凌云起，纵意下九霄。 空中弥漫的雷云已经彻底消散，只剩下了一柄剑纵然下坠。 都说铁马冰河的剑势霸道鬼厉，如同万千铁马踏破冰原，但在这里。 这剑势已经不能用霸道来形容了。 也不再是万千铁马踏破冰原。 而是漫天星辰齐落，天地陨崩，毁天灭地。 四象剑阵还没有完全破开，雷云鹤无处躲闪，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毁天灭地的一剑。 可是。 既然连天地都能毁灭，凡人又如何能接下？ 这一刻，他仿佛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他活了这么久，去过剑心冢见过那绝世一剑，上过青城山与赵玉真论道，还去了黄龙山学得九天引雷之术，甚至在不知名的荒山脚下，与绝世闻名的白羽剑仙传人有过一战，那么多次接近过死亡，但没有一次，死亡的味道如此强烈！ 面对死亡，过往的一幕幕好像跑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 他看到了那些他不愿再回想起的往事。 “云鹤，雷家堡祖训封刀挂剑，若你再提要执剑闯江湖，那就别怪为父将你逐出雷门了。” “哥，你终于登上良玉榜名扬天下了，千虎也想出门游历，你和轰哥什么时候也带着我一同出去啊？” “江南霹雳堂雷门雷云鹤，前来问剑，望剑仙指教。” “云鹤，我离雷家堡那段时日，千虎受了魔教护法幽冰的寒毒，恐会终身受到寒毒的煎熬，修行也再难增进一步。” “雪月城还缺个守阁长老？那我就当这个守阁长老吧，也正好安静地度过此生。” ............ 第44章 一剑逍遥 “我说过，一个剑客，若手中没有一柄真正握着的剑，终究还是差了些火候。” 雷云鹤沉浸在过往的一幕幕之中，耳旁忽然又响起了一个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顿时。 眼前跑马灯一般的景象直接消失。 他看到了那一柄剑尖朝下，仿佛能毁天灭地的铁马冰河。 不过他却没有理会。 只是轻轻了叹了一声。 “是啊，剑客若是不握剑，哪能算什么剑客！” ...... ...... 阁楼下，众人看着那柄从天而降的铁马冰河，无比震惊。 “那可是大自在的修为啊，华锦竟然要赢了！”李凡松震惊的几乎无法言语，整个人仿佛呆滞了一般。 雷无桀挠了挠头：“没想到那位小姑娘这么厉害，竟然能够打赢师叔。” 司空千落却没有说话，只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美眸中异彩连连。 这小华锦还真是有些厉害，与守阁长老一战都能取得上风，难怪师叔会收她为徒，不过以后本小姐绝对能追上来的。 唐莲眼神中却微微有些担心。 这是登天阁，讲究的是以武会友，而不是身死一战。 以往都是守阁长老的实力远超登楼之人，所以能轻松控制下手轻重。 但是现在不一样。 两人实力相差不多，一个不小心便有生死之险。 想到这里，他焦急地转过头对司空长风道：“三师尊！” “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乾坤未定，一切都还尚未结束。”司空长风却不着急，悠闲地摆了摆手又看向萧瑟，“你看那家伙都一副淡定的样子，你急什么急？” “我......”唐莲无语。 萧瑟是正常人吗？ 他那不苟言笑的模样，万年都是一个样子。 想从他的表情看战况如何，怕是黄花菜凉了都看不清楚！ “不会有事的！”萧瑟深深看了登天阁一眼，忽然开口，说完后他又转头对司空长风道，“不过有一点值得司空城主注意的是，这登天阁足有十五层之高，耸入云霄，想必也是花了大价钱造的，现在这情况，恐怕......” 说到这里，萧瑟摇头啧了两声，满脸戏谑。 “啊？”司空长风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望着登天阁上到处都是裂痕，心中不自主的颤抖了一下，那可都是银子啊！！ 上好的沉香木所做的窗户，黄花梨木所做的书案，还有金丝楠木所做的大梁...... 想着以重建又要花费一大把的银子，司空长风简直欲哭无泪。 等等。 为什么要说又？ 还有，华锦不是那人的弟子吗？ 她扰乱的登天阁凭什么要我司空长风赔？ 想到这里，司空长风拍了一下脑袋，忽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对啊！ 二十年前师父把剑心冢打烂不是由雪月城赔的吗？今天把登天阁打烂，那也理应让剑心冢赔啊。 “阿爹......你没事吧？”司空千落看着他阿爹好似痴傻癫狂的样子，试探性的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司空长风回过神来，看着周围都是一脸问号的样子，也有些尴尬。 不过毕竟是江湖中的老油条，脸皮已经磨练得比城墙拐弯处都要厚实许多。 随意打了个哈哈，这件事便糊弄了过去。 此时。 登天阁中。 那一柄铁马冰河已经到了雷云鹤头顶，霸道的剑势汹涌无比，好像下一个瞬间就会破颅而出，血洒当场。 看到这一幕。 华锦小脸上也写满了紧张。 这雷云鹤不会是脑子坏掉了吧？这一剑下来他若是完全不抵抗的话，自己岂不是杀人了？而且杀得还是雪月城的长老！ 可忽然间。 如同星辰坠落的铁马冰河就那样直挺挺地悬停在了空中，再没有丝毫的颤动，从极动到极静只是一瞬间的功夫。 “怎么可能？”华锦睁大了眼睛，完全呆在了原地。 自己那一剑有多强，她十分清楚，普通的自在地境别说是挡，就连看一眼都不配，也只有如雷云鹤这般修到了大自在的境界，实力已入扶摇的高手。 才值得她出这一剑，但是也绝不可能完全挡住。 可现在。 事实就是。 他的的确确挡住了这毁天灭地的一剑，挡住了自在地境绝对挡不住的一剑。 铁马冰河就悬在雷云鹤的头顶，却仿佛停滞了一般没有任何动静。 等等。 华锦仿佛想到了设，不断喃喃重复着一句话。 “自在地境绝对挡不住的一剑......” 越重复眼神也越明亮。 直到瞳孔猛地一缩，她认真地抬起头望向雷云鹤。 依旧是一身蓝袍，满头白发，只不过气息却完全发生了变化。 “果然......” ...... 那一剑落下，仿佛流星陨落，霸道异常，所有人都在脑海中畅想结局究竟如何。 然而这一切却忽然戛然而止，没有掀起一点波澜，就仿佛看戏还没到高潮，就忽然冒出了结局那种感受让人无比十分难受。 众人望着登天阁，都是议论纷纷。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是结束了吗？” “到底谁赢了啊？还能看到那小姑娘登上阁顶吗？” “怎么看着看着忽然间就没了，我这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然后就一直悬在了这里......” “有江湖豪杰看出结果了？” “本人乃是自在地境的高手，表示那位小姑娘赢了，我们还能看到十六层枪仙出手。” “你这么说我可就是逍遥天境的至尊了，逍遥天境我无敌，逍遥以上一换一。” ...... “你们看出结果了吗？”李凡松忽然转头。 雷无桀挠了挠脑袋，一脸无辜地望着李凡松。 就好像在说。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停，你别看我，我没问你！”李凡松马上伸手按住了雷无桀的肩膀。 司空千落双手一摊，笑道：“我也不知道到底谁输谁赢。” 唐莲也摇了摇头：“不过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两人都还活着......” “这还用你说？”司空千落翻了一个白眼。 “这小姑娘，小小年纪就能到如此地步，的确不容易了。”司空长风感慨道。 “这么说来是小华锦输了？”司空千落叹了一口气。 司空长风笑着解释道：“本来她就要赢了，可是守阁长老忽然顿悟了。逍遥天境分为两个部分，一为逍遥，二为天境，云鹤兄为心所困，这逍遥二字迟迟无法领悟，便一直无法突破，但是今天与这小姑娘一战，他忽然领悟了逍遥其中的含意，所以从自在地境，入了逍遥天境。” “竟然跨入了逍遥天境。”司空千落苦着脸嘟囔道，“不公平，按理说十六层才是逍遥天境出手的层数，现在十五层就出手了，不公平。” “你这丫头，怎么越来越向着外人了呢？”司空长风撇过头，佯怒道，“是不是阿爹和那小姑娘打，你都希望阿爹落败啊？” “哼，那不一样！”司空千落也丝毫不示弱地撇过头。 “敢问司空城主，这一场登天阁的战斗，可是故意而为之？”萧瑟忽然转过来，认真地问道。 司空长风淡然一笑：“至少不是我故意而为之！” 第45章 登天绝顶 雷云鹤跨入逍遥天境后，这一切就再没了悬念。 不过眨眼的功夫，华锦就从登天阁落下了来。 “可惜了，就差一点你就走上顶层了！”李凡松轻轻叹息道。 华锦倒是没有太多的难受：“差之毫厘失之千里，那丁点之遥，却已是我的极限。” 说话间，她手指略微挑动，便见四道流光自登天阁飞出，在那耸入云霄的大楼旁转了几圈后，这四柄小剑依次飞到她的身前，悬停离地三尺的地方。 “这就是剑仙曾经用过的飞剑？未免也太小了吧！”雷无桀躬下身睁大了眼眸，细细打量着每一柄小剑。 平常波澜无惊的萧瑟此时也侧过了头，好奇地看着不过手掌大小的小剑。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剑器也不讳小，能杀人便行！”萧瑟淡淡说道。 李凡松也垂下了头：“青城山也有御剑之术，但用的都是桃木剑，和这等杀器比起来，的确差之悬远。” 飞轩也对这剑阵之术十分好奇，但奈何身高不够，踮着脚都看不到剑身上面的风采，在示意了李凡松好几次后，才踩上了木剑，见到了这小剑的全貌。 他清了清嗓子，认真道：“我还没见过如此凶唳的杀器，传闻中明明也没有出过几次剑匣，一直藏在苍山洱海之中，但是杀意却是惊人的大，与其说是剑器，倒不如讲是凶器！” 华锦没怎么说话。 她捧起腰间挎着的小木箱，素手一挥，小木箱便应声打开。 另外八柄小剑也全部暴露了出来，其中有一柄为褐色，而另外七柄都带着浓郁的星光，无比耀眼。 “还真有银针啊，我还以为你药王谷的弟子是说来玩的呢！”雷无桀惊叹道。 华锦淡淡地瞥了一眼雷无桀，手一引，冰锋忽然发出一声长吟，然后猛然一窜，就跑到了雷无桀身后，在他的屁股上直接刺了一下。 “啊~~~~~”雷无桀下意识叫出了声，然后立马捂住嘴，眼咕噜左看看右瞧瞧，最后委屈兮兮地转向华锦，“你刺我干嘛？” 华锦还没说话，司空千落就抢先答道：“谁叫你说话不经大脑啊！” “有......吗？”雷无桀挺起胸膛，可看到那杆银月枪转了半圈，声音一下就弱了下去。 众人齐齐点头：“有！” 此时华锦已将小剑全部收入了小木箱中，微微抬头重新看向登天阁。 “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你还看着上边干嘛？”司空千落有些疑惑，可一转头，看到司空长风也还望着登天阁，便觉得里面肯定还有什么事发生。 “恭喜云鹤兄跨入逍遥天境。”司空长风忽然拱了拱手，大声喊道，“不过云鹤兄若是还有些想法的话，恐怕会有人来拦你的。” 雷云鹤缓缓走到破烂的窗户前，朗声道：“若是入不了逍遥天境也就罢了，但今日既然入了这境界，也不在乎再来一次当年的场景。” “况且，我明悟内心后，总觉得这腰间还差些什么东西！” 雷无桀有些疑惑：“都到了逍遥天境，还能差什么东西啊？” 萧瑟长大了嘴，却迟迟没有说出口来，他明显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竟然能见到如此绝世的场面，那可是往昔无数绝世高手都没有达成的成就。 好好整理了一番思绪后，他才缓缓开口：“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 “额......什么意思？”雷无桀愣了愣。 萧瑟冷冷瞥了雷无桀一眼，却没有解释，只是淡淡的又问了另一个问题：“猪是怎么死的？” 雷无桀疑惑地看了看萧瑟，没有想出他问这个问题的原因，不过既然问了他就一定要回答，思索了半晌后，他低着头试探性的回道：“是要吃肉被屠夫宰杀了？” “是笨死的！”司空千落实在受不了这二货。 而在阁楼中。 雷云鹤站在窗边迟疑了好久，忽然纵身一跃，便在直接一头撞破阁顶，站在了登天阁之上。 “我的登天阁！”司空长风看着阁楼上的破洞无比痛惜，要知道之前的损坏是剑心冢赔钱，但现在的损坏可就该自己掏钱了。 “雷云鹤，你，你......让你别破坏登天阁，你不听是吧？”司空长风抬头怒吼，“千落，拿我枪来！” 司空千落捂住了脸，小声道：“阿爹，你还没有和守阁长老说呢，而且你的乌金枪不就在手里吗？” “最重要的是，万一你没打赢怎么办......” “我可是世上唯一的枪仙，我会打不赢守阁长老？”司空长风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脸的不可思议。 “那你去打吧。”司空千落撇了撇嘴。 “额......”司空长风一下就愣住了，不过到底是脸皮够厚，他将乌金枪一丢，一下抱住了司空千落的手臂，“既然女儿求着我不上我上去，那我就不上去了。” “我没有~~~~~~”司空千落翻了个白眼。 “口是心非，尽学你娘！” “我没有~~~~~~”司空千落继续翻着白眼。 “没有你还抱着我手臂，不让我走？” “我......” ...... ...... 登天阁说是十六层，但实际只有十五层。 这最上面一层并非房屋，而是由屋瓦铺成的顶面，严格来说并不算层数。 但是江湖高手比试，首先要讲的不是什么严格不严格，而是意境。 曾经有座城叫做紫禁城。 天下最绝世的高手比试，便叫作决战紫禁之巅。 听听，这多有意境。 听着就有一种迫不及待持剑而立于巅峰的感觉。 但若是严格来说，这比试应该称为决战皇宫屋顶。 试想，哪个高手会去这种地方比武？ 所以，这登天阁也是如此。 屋顶的确是屋顶。 但是十六层却不止是十六层。 而是登高望远，见沧水辽阔，白云缥缈，天地溟蒙，水云同天。 故有云。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 第46章 仙人之祸 登天阁顶立着一把剑。 任时间流逝，沧海桑田。 就那样在最高的地方静静地立着。 从雪月城在江湖初露锋芒，到现在已成了天下第一武城，它始终居于这座城的最高处，就仿佛一位年近垂暮的老人，眼看日月翻新天，星移斗转，物是人非，却把旧人唤新人。 没错。 雷云鹤的确在江湖中威名鼎鼎，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已是江湖中的前辈了。 就拿这的登天阁来说。 无数江湖之人神往过这片绝顶之地，可登上之人寥寥无几。 而他。 却是那寥寥无几中的一部分。 雷云鹤站在登天阁顶，看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色，一时感慨万分。 当年他与雷轰一同登阁，过了大金刚境的德空大师，过了已入逍遥的风钟长老，这才勉强上了十六层。 雷轰刚想拔出立于阁顶绝世之剑，那十六层上却来了一位凶女人。 雨水迷蒙，似纱似露。 一剑月夕花晨，就直接将他们两人给斩下去了。 下手重得不行。 当时他还有些疑惑，什么仇什么怨，要下那么重的手？ 后来到了雪月城，知道那人的真实身份后，他才明白原因，不过也就释怀了，毕竟小时候自己也喷过她异类......却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自己也成了雷门的异类。 轻轻叹了一口气，雷云鹤走到登天阁的最高处，看到了露出半截的剑鞘。 这半截剑鞘插入了阁楼中，但露出来的部分依旧闪耀着淡淡的紫光，跟新的没什么两样。剑鞘旁的阁面上有着四分五裂的痕迹，在时间的冲刷下却显得破旧不堪。 剑柄刻着精美的镂空花纹，在阳光的照射下，如同一朵缥缈的白云。 “一个剑客，若手中没有一柄真正握着的剑，终究还是差了些火候。” 雷云鹤抬头看向天空，叹道：“是啊，我习剑近二十年，却始终碍于祖训，没有寻得自己的剑，今日悟得逍遥也该有一柄剑了！” 他伸出右手，轻轻握住剑柄，一股沁凉之意涌入心头。 原来这就是剑！ 可是沁凉却不仅仅是从手上传出。 头顶上，手臂间也感受到一股湿润的感觉。 天，忽然下起了细雨。 ...... “沧波纳暝色，溟蒙同一天。没想到一转眼十五年就过去了，那柄剑等了十五年，终于等来了一个合适的主人！”司空长风感慨道。 “阿爹，那是什么剑？”司空千落有些疑惑。 她从小便呆在雪月城中，对这座城池无比熟悉，不管是下关城的街道，房屋，亦或者是内城的园林，宫殿，甚至是苍山的十里桃林，清泉流响，她都十分了解。 但就是这登天阁上，立着的那柄剑，她从未听人提起过，只知道那是师叔所铸，却不知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故事。 不仅是她，就是唐莲也了解得不多。 毕竟唐莲才来雪月城五年，虽是百里东君的弟子，雪月城后辈的大师兄，但论起对往事的熟悉程度来说，他甚至连司空千落都比不了。 “难道那柄剑还有什么故事？”唐莲对着司空长风道。 其他几人闻言，也一同转了过来，满脸都是好奇。 司空长风见状清了清嗓子，笑道：“这柄剑是从天雷中锻造而成，和雷云鹤正好相符，不过它的过去却颇有些惊奇，因为它曾是一柄断剑！” “断剑？”雷无桀微微皱眉，“断剑还能插到登天阁上？” “你傻呀？枪仙说是曾经，曾经你懂吗？别动不动就乱插嘴？”李凡松吐槽道。 萧瑟抬头望向登天阁顶，若有所思：“难道是因为某些特别的原因断的？” “不错。”司空长风点了点头，颔首一笑，“你可有想到什么？” 萧瑟垂眸，陷入了沉思。 他记得关于李当归的事并不多。 因为他虽是江湖中人，但在江湖中呆的时间却不多，而且只有一小部分是他能在百晓堂看到的，明德八年之后的事迹一片空白。 而在那之前，能遇到的高手并不多。 他能有记忆的也只有一件事。 那件事事关重大，甚至有好几年改变了朝廷对江湖的看法。 “天启城！”萧瑟沉声，一字一字的说道。 “记忆不错，倒是没有堕掉你师父的名声。”司空长风讶异地看了萧瑟一眼，没想到他竟然能猜出来。 不过也对。 那件同时惊动了朝堂和江湖的事，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遗忘，恐怕史书上都会在那之后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天启城？天启城怎么了？”司空千落思索道。 雷无桀的关注点却跑到了其他地方：“萧瑟，你竟然还有个师父啊？难怪你的轻功那厉害，要不以后......” 萧瑟瞪了雷无桀一眼，冷冷的打断：“闭嘴。” “嗷~~~~”雷无桀委屈地低下了头。 司空长风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道：“那件事便是仙人之祸。” “明德三年八月十四，月圆前夕，仙人之祸。”飞轩也认真了起来。 “竟然是仙人之祸！”李凡松惊叹道。 要知道青城山的前任掌教吕素真便是亡于那场祸乱，所以青城山的弟子对仙人二字都十分敏感。 今日听到司空长风提起，顿时都满目严肃。 不过在这非常严肃的时候，忽然又有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了进来。 “八月十四？那不是我的生日吗？”雷无桀睁大了眼睛，脑袋忽然凑进了人堆，就和那什么差不多。 “你......”司空千落正听得起劲，忽然又被这货给打断了，顿时怒上心头，拿起银月枪在他脑袋上狠狠瞧了一下，喝道，“你再什么事都瞎插嘴，我把你脑袋都给你挑了。” 萧瑟也无语地捂住了脸。 提起仙人之祸，他忽然还来了些印象。 那时候他才三岁出头。 他还记得那一天皇叔带他去了雷府，亲自看到了雷无桀出生，甚至当时他还抱过雷无桀...... 现在每每想起，都会把雷无桀现在的那张脸，印在曾经记忆中的那个婴儿上。 然后就是，汗毛倒立，头皮发麻！ 也许就是那次抱他，才让这货后来缠上了自己。 真是。 造孽啊！ 第47章 给我揍他 司空长风却没有理会雷无桀，只是淡然一笑，然后继续开口。 “世人皆以为那一日，剑仙李当归手执天斩，登天斩仙，一剑碎天，却很少有人知道，在那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只是偶尔听儒剑仙谢宣提起过。” “在那之前，李当归手持的是一柄凡剑，名为水云天，却承载不了与仙人对战的威势，所以在一战中，发生了断裂。后来天斩剑感其对剑的赤诚，方才出鞘，落到了他的手中......” 听完后，司空千落微微点头：“所以那柄剑原是水云天？” 司空长风眼神迷离，缓缓道：“再后来，李当归来到了雪月城，一剑便跨上了登天阁十六层，于阁顶重铸水云天，立剑于此，试剑天下。” “沧波纳暝色，溟蒙同一天，好一柄水云天！”萧瑟轻喃了一声，倏尔抬头，“只不过如此绝世之剑，竟被雷云鹤所得，实在有些遗憾。” 华锦却摇了摇头，有些不同意萧瑟的看法：“剑本无品，用剑者证之。不管什么绝世宝剑，有一个掌剑之人，总归是好的，只希望这柄剑能随着雷云鹤，名列剑谱......” 说到这里，华锦忽然停了下来，皱着眉头思索了半晌，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了，这柄剑叫什么名字？” “扑~~~~”看着华锦如此可爱的样子，司空千落忽然伸出手，有些想摸华锦的头，却依旧被一巴掌拍了下来。 “师父说，摸头会长不高的！”华锦回头瞪了司空千落一眼。 “那柄剑叫做，紫云。”萧瑟忽然抬起了头，认真地望向天空。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天空不知何时又下起了迷蒙细雨，如露如雾，似纱似烟。 就好像是梦中一般。 ...... “松开你的手！” 登天阁上忽然响起一个冷入骨髓的声音，就好像大雪连下三千里，冷风刮遍十月天，让人有一种如坠冰窖的感觉。 不过雷云鹤却没有在意，反而握着剑柄的手更加用力了。 然后手掌微微抬起。 剑出鞘了！ 紫色的光芒一瞬间弥漫天地，狂肆如雷的剑气直接冲上九霄。 “这是什么剑？”李凡松惊叹。 司空长风淡然开口：“苍天霆雷巧如神，踏天磨剑割紫云。此乃雷劫之剑，以天地为熔炉，雷云为柴禾，方才铸成此剑。” 紫光消失后，雷云鹤已经这柄剑全部拔了出来。 剑长三尺三分，剑身呈淡紫色，上面幻化着无数道威凛的雷纹，好似与天地相合，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唤起九霄雷霆。 “十五年前你也是这么说的，雷轰因为有了杀怖，所以没有拔剑而出，不过我正好还缺一柄剑。” 雷云鹤握着紫云，慢慢转过身。 只见那登天阁的横棱上，有一人巍然挺立，他身着一袭白衣，随风狂舞，脸上戴着白鬼面具，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甚至分不清是男是女。 他的声音嘶哑而冷漠，仿若一位垂朽老者，油尽灯枯。 但是。 他周身环绕的剑意却凛厉无比，好似一柄出鞘的立剑，洞穿九天云霄，万古苍穹。 “这是......”雷无桀大惊，他虽然没有认出这人，却认出了他脸上所戴的面具。 正是在运送黄金棺材途中，一步不离的守护着黄金棺材的那人。 他当时以为是雪月城的二城主，雪月剑仙李寒衣。 但萧瑟后来说，那便是天下无人不知，但冠绝榜却不敢记录之人。 “剑仙李当归！”雷无桀看了看空中，又转头看向萧瑟。 “没想到他真的来了。”萧瑟也有些讶异地看向雷无桀。 要知道自明德五年起。 有无数宗门高手，隐世之人前来挑战登天阁，但期间枪仙司空长风一共出手了十二次，雪月剑仙李寒衣出手九次。 但是，这剑仙李当归却仅仅只出现过一次。 十五年里，只出现过一次。 但没想到。 今日他再次出现了，而且没人登顶登天阁，唯一的雷云鹤别说刚入逍遥天境，就是入了大逍遥，也不值得他出手。 那为什么他出现了呢？ 真相只有一个！ “剑仙！剑仙！！那是剑仙啊！！！”雷无桀激动不已，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显然。 萧瑟以为正是雷无桀这个二货。 虽然傻乎乎的脑子里没有一个心眼，但奈何他是雷梦杀之子，雪月剑仙李寒衣的亲弟弟，算起来也是他的弟弟。 所以......这一切也就能说通了。 “这就是剑仙吗？果然不同凡响！”李凡松震惊地望向空中。 飞轩皱了皱眉：“不过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呢！” 华锦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握住了腰间的铁马冰河。 司空千落看了眼阁顶的那道身影，抱着司空长风的手更紧了一些。 “唉......说好的是那家伙，怎么她来了啊！”司空长风轻轻叹息了一声，“不过眼看着水云天落入雷云鹤的手中，也的确不是她的性格。” “他？”萧瑟转过头。 司空长风正起身子，严肃了起来：“雪月剑仙，李寒衣！” “什么？”雷无桀肉眼可见的一下就萎靡了下去。 “竟是她？” 萧瑟小时候在雷府见过她一次，不过隔得太久太久了，所以硬是没有认出来。 当然，其中也有雷无桀的原因。 要不是这货瞎认人，他也不会认错！ “这就是雪月剑仙？难怪隔了这么远，我都能感觉到一股凛冽的寒气，全身直起鸡皮疙瘩。”李凡松抱着双臂，用力搓了两下。 司空千落微微一笑：“雪月城的人大都能分清两人之间的区别，剑仙在下关城中习惯于戴黑鬼面具，雪月剑仙习惯戴白鬼面具。” “那在大梵音寺的时候，怎么......”雷无桀小声嘀咕。 司空千落摊了摊手：“出门在外，自然得隐藏身份咯。” “那他们俩，岂不是......面具共通？”雷无桀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雪月城，好像风气不太正啊！！ 师父他不会，他不会已经...... 想到这里，雷无桀不自觉打了个寒颤，然后伸手摸了摸屁股。 这时。 华锦腰间的小木箱里，一柄溢满星光的小剑忽然飞跃而出，猛地扎进了雷无桀的屁股里。 “啊~~~~~~~~~” 雷无桀一下蹦到了登天阁七层之高，惨叫声依旧销魂。 “金刚凡境能跳这么高，也是出彩万分呐！”司空长风笑吟吟地说道。 众人齐齐点头。 只有华锦一脸无辜的举起双手。 “可不是我催动的。” “是我！” 登天阁顶，那道白衣似雪的身影猛然转过头，声音无比阴冷。 “司空，给我揍他！” “得嘞！” 第48章 雷剑仙 紫云剑乃是雷劫之剑。 是以剑心冢独特的铸剑法门，天地熔炉所铸造。 而这种铸剑法门极为特别。 从某些方面来说。 这柄剑虽然立于登天阁已有十五年之久，但却依旧处在天地熔炉之中，离最终的成剑还有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那就是斩却熔炉，方才铸剑成功。 紫云剑由滚滚雷云而生，所以要斩却的自然便是那浩荡雷云。 从雷云鹤拔剑的那一刻起。 天空之上就又凝聚出了一片黑云，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李寒衣淡漠地看着雷云鹤，清冷的眸子闪烁着凛厉的寒光，眉头时而皱起，又时而舒缓，但最后还是退了半步，任由雷云鹤完成紫云剑最后的铸造。 她舍不得的终究只是水云天。 沧波纳暝色，溟蒙同一天。 那柄剑是李当归初次游历江湖时的佩剑，承载了两人许多美好的回忆。 但这柄剑却叫做紫云！ 紫云剑应剑仙大势而生，立于登天阁十五年，风吹日晒，雨淋雪蚀。 到如今也是时候该有个主人了。 不过...... 这柄剑再怎么说也是仙宫之剑，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拿到的！ 现在雷劫袭来，就先让你雷云鹤得意得意，等雷劫过了再来跟你清算后续之事。 况且。 欺负小华锦的账她还记着呢。 这一声师娘可不是白叫的！ 至于雷无桀？ 哼...... 雷门的弟子，揍死活该！ 想到这里，李寒衣眼中猛然闪过一抹凶光，周身溢散剑气寒彻入骨，好似连天地都能冻结，不过这样的剑气只存在于她周身不过三尺，所以没人察觉到这一闪而逝的异常。 雷云鹤只觉忽有一阵冷风袭来，却因为身在登天阁顶，所以没有太多在意。 他抱了抱拳，眼中满含感激之色：“多谢！” 不过刚说完，他心里又觉得哪里不对。 这凶女人。 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不对，不对......肯定哪里有阴谋。 可还不待他细想。 天空中的阴云已经凝成了一团，闪烁着的雷光照亮天地。 天雷要落下来了！ 这道雷霆本该在十五年前落下来的。 不过当时李当归说。 他不用此剑剑，自然当不得破炉之人。 所以便将这剑封在了剑鞘之中，等待后世有缘之人，待那人自斩之。 本来以为过不了多久。 却没想到。 这一等，就等了十五年。 当然。 现在想来，十五年前的登天阁的确有些变态。 第一层就是金刚凡境的高手。 而到了十五层非逍遥天境不能过。 十六层更是良玉榜上排名前三的司空长风和李寒衣轮流看守。 当时他们虽然还没有拿到那个仙字的称谓，但离大逍遥的境界也只有半步之遥。 这样的水准，年轻一代无人能敌。 而年纪稍大一些的，却在做准备。 为最后一战做准备。 挑战冠绝榜第一，问剑剑仙。 ...... ...... “轰隆~~~~~~” 一道粗壮如手臂的雷霆撕裂了苍穹，化为一柄雷霆巨剑，猛然朝紫云剑劈去。 这一道雷霆是真正的天雷，蕴含浩浩天威，无可抵挡，可不像雷云鹤以九天引雷术引下来的那般用手都能握住。 面对这道如此恐怖的气息，万物都仿佛沉寂了下去，不敢发生丝毫声响。 不过雷云鹤依旧握着紫云剑。 轻飘飘的。 不紧不慢。 就仿佛面对的不是霸道的雷劫，而是温柔和煦的日光。 他的身上没有凛厉的剑意，也没有威严的雷势，只有一股淡淡的自由闲适之意。 这就是逍遥天境。 心得逍遥，也可问天道。 乘风而御九霄，纵天雷凶猛，也能一剑斩之。 雷云鹤轻轻抬头，望着那纵贯而下，洞穿一切的淡紫色雷霆。 心中没有惊慌，也没有畏惧。 “我雷云鹤最不怕的，便是天雷！” 手持紫云剑。 一剑挥出。 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的一剑。 以前他握的都是以真气凝结的虚幻之剑。 但现在握着的却是绝世天下的紫云剑。 当剑身上的雷纹亮起时，天际长空落下的雷霆骤然消失不见，因为剑身上的光亮无比闪耀，将天底下所有的一切全部掩盖。 这一剑仿若夺走了世间所有的光彩，自然里的无数造化。 淡紫色的剑身斩出一道难以言喻纵贯天际的剑光。 剑光所过，风雷骤歇，天地瞬间恢复平静。 而后。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 天空中密布的黑云中间，出现了一道横跨西东的缝隙。 云上的光芒透过这道缝隙，洒下一缕缕七彩如彩虹的神辉，驱散了天地之间的晦暗。 “这一剑......”雷无桀望着雷云的缝隙，张着嘴完全说不出话来，良久后才缓缓吐出四个字，“恐怖如斯。” “不愧是师父所赞赏之人，没想到竟有如此惊人的剑术！”李凡松愈发崇拜了起来。 司空千落也微微点头：“我以前还以为守阁长老窝在登天阁里是因为实力不足，却没想到他才是一众长老中的第一人。” “这一剑，远超普通的逍遥天境。”萧瑟也十分震惊。 他十七岁便入了逍遥天境。 但是如果真面对雷云鹤的这一剑，恐怕瞬间就会被秒成渣渣。 同样都是初入逍遥天境，实力却有天翻地覆的差别。 只能说。 不愧是将自在地境修行到极致的高手。 这一剑，就是离大逍遥也不远了！ 司空长风握紧了手中乌金枪，朗声喊道：“云鹤兄如此实力，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达到剑仙之境，不知云鹤兄可想好了叫什么剑仙没？” “剑仙？” “又一尊剑仙？” “北离江湖已经有了六位剑仙境的高手，没想到又要添上一位了。” “看来这沉寂已久的江湖又要变得热闹了！” “江南霹雳堂雷家堡也能诞生剑仙？真是有趣。” ....... 听闻枪仙之言，周围之人惊讶不已，议论纷纷。 而在登天阁顶。 雷云鹤手指一挑，那插入到阁楼一半的剑鞘便升腾了起来。 大袖一挥，收剑归鞘。 雷云鹤轻轻说出三个字。 “雷剑仙。” 第49章 打落下阁 第四十九章 一剑神游 “师父，你嘛时候成为剑仙啊？”一袭红衣的小男孩抬头看着一名粗犷的男子。 男子微微一笑：“你说呢？” “就在今天，就在今天！”小孩拍着小手，蹦蹦跳跳地又问道，“那师父你以后叫什么剑仙啊？” 男子仰头，留下淡淡的三个字：“雷剑仙！” ...... 与此同时。 远在江南的雷家堡中。 一个小男孩握紧了拳头，仰着头骄傲的吼道：“我乃江南霹雳堂，雷家雷小垚！” “不错，就是这样的气势。”一名身着红衣的粗犷男子欣慰地伸出了大拇指，而后摸着小男孩头微微笑道，“一定记得，雷家之后，要停顿一下再报名，这样才显得有气势。” 说着他还自我表演了一番。 只见他身子站得笔直，双手抱拳，声音苍劲而有力，霸道而又自然。 “我乃江南霹雳堂，雷家，雷轰！” “偶偶偶~~~~~”几个小孩都挥着手，觉得学到了东西，以后游历江湖，必然能彰显出雷家的威势。 男子表演完毕后，脸上又露出了笑容：“你们的无桀哥哥在我这里学得最像，你们看着，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扬名天下。” “真的吗？小桀哥哥也学了这些的？”一位小男娃睁着大眼睛，认真地问道。 男子昂起头，无比自豪：“那可不，他在我这里可学到了许多东西，这次出门游历肯定会让雷家堡的名声再度传遍江湖。而且，跟那些只会练武的呆子不同，无桀提前学会了广交好友的本事，他的情商定然远高于同龄人。” “哇~~~~”几个小孩都一脸的惊叹，想着以后一定要跟这位大叔多学些东西，成为雷家堡的顶梁之柱，智慧担当。 “以后轰爷就是我唯一的偶像了，堪比虎爷的那种。” “我也是我也是，以后我一定要将雷家堡发扬光大，成为雷门第七杰。” “那第五，第六杰呢？” “小桀哥哥厉害，我就让给他，让他成为最杰出的哥哥，不要无桀，要杰多！” ...... 男子听着这群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心中无限感慨。 或许雷家堡从他们这一代起，就真的要扬名天下了！ 可忽然。 他抬头望向空中。 明明是万里无云，晴空高照，可他就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就好像自己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一般。 ...... ...... 登天阁顶。 雷云鹤斩却雷云，收起了紫云剑，正欲下阁。 一道冰冷的声音叫住了他。 “这么着急着走吗？” 雷云鹤愣了一下，转过头讪讪道：“不然呢？” “紫云剑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拿走的。”李寒衣轻轻握住剑柄，“你可还记的当年如何才能取走紫云剑？” “咳咳......”雷云鹤尴尬地咳了两声。 他当然知道。 剑仙李当归立剑登天阁，试剑天下。 便是要问剑剑仙，才有取剑的资格。 而要问剑剑仙就必须要打过登天阁十六层，也就是当时的司空长风，或者李寒衣。 但迄今为止，只有两人达到了那等水准， 一是把他揍得隐居雪月城的白羽剑仙之传人，萧长林。还有一人则是真正的海外仙人。 除此没有任何有资格。 “想起了？”李寒衣白皙如玉的手微微用力，一缕寒霜以她为中心波及开来，半座雪月城好似一下就到了冬天。 这才是世间真正的绝世高手。 之前的什么天雷劫，什么剑阵，在这覆盖了接近半座雪月城的寒霜面前，什么也不是。 “好冷啊，这是什么鬼剑术......”雷无桀不禁打了个寒颤，连说一句话口中都能冒出白气来，甚至连火灼之术都用不出来。 “雪月剑仙的那个雪字，真不是白吹的！”李凡松紧了紧衣服，面色苍白。 “这样的剑术境界，雷长老能有胜算吗？我怎么感觉跟大人打小孩没什么区别呢？”司空千落站在她阿爹的身旁，只是觉得略微有些冷，一切还好。 萧瑟将双手拢在衣袖中，尽管眉梢，睫毛已经结冰，却依旧保持着优雅，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牙齿却冻得疯狂抖动：“只能说，嘶~~~~~~优雅永，哦不......剑仙之间，亦有差距。” “没想到我这师兄的境界又高了不少，恐怕离那个境界也只差一点了！”司空长风有些欣喜，又有些惆怅。 欣喜自然不用多说。 而惆怅的是，他这个三师弟差得越来越远了！ “那个境界？难道是传说中的神游玄境？”唐莲不可思议地望向空中，看着那一位说是雪月城的二城主，却从未出现在雪月城的身影。 雪月剑仙李寒衣常年游历江湖，很少回雪月城，所以雪月城的一干弟子对他没有任何印象，甚至还有不少都不知道雪月城还有这么一位城主。 只是近年来他回到了雪月城，在登天阁旁开了间寒归剑馆，大家对他才稍微熟悉了一些。 但依旧只是远远听过他的传言，却从未见过这个人。 相传他一直隐于苍山，结庐而居，闭关习剑，与外界没有任何交集。 “传说中的神游玄境？”司空长风摇了摇头，轻声叹道，“那可不是传说！” 传说是是传而说之，一切并不真实，但神游玄境却是他亲眼所见，而且不止一次，不止一人！ 阁顶上。 雷云鹤表情变得无比凝重，他轻轻握住紫云剑的剑柄，郑重道：“真要打一架？” 他其实是不想打的。 十五年前他与雷轰登阁，面对过这个凶女人，一剑就将他们二人给劈下去了，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握剑的手有些发抖。 李寒衣冷哼道：“紫云剑的事先不说，就说你欺负华锦这件事，我作为她半个师父，也当为她出气。” “欺负华锦？”雷云鹤无语。 那妖孽可是站着不动就差点把他给打趴下了。 要不是危急之下入了逍遥天境，恐怕自己后半个月都起不了床。 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李寒衣可不管这些：“我说你欺负了，就是你欺负了！” 雷云鹤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百口莫辩。 说什么啊？ 指鼠为鸭，颠倒黑白，他能说什么啊？ 知道你们两口子护短，但也不至于这样护短吧。 而且护短就算了。 那雷无桀好像也被自己揍了，还是你亲弟弟，你怎么不去护他啊？ “承认了就好。”李寒衣双眼闪过一丝凶狠。 让你拔紫云剑！ 让你欺负华锦！ 让你揍雷无桀揍得不够凶！ 让你在登天阁装逼！ 让你...... 雷云鹤脑袋一懵，承认了？没有啊！我还没承认呢！刚想说话，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就好像时空停滞了一般。 李寒衣已经拔出了剑。 在此刻。 半座雪月城好似都进入了时间静止，任何人都无法动弹。 而后。 她一剑挥出。 天地寂静，只有一道悠长的惨叫响彻天际。 “啊~~~~~~~~~” 然后。 “砰！” 第50章 不久于世 “师叔，你没事吧！”见着雷云鹤从登天阁摔落，雷无桀赶忙小跑过去将他扶起来。 李凡松望了望阁顶那道风华绝代的身姿，又看了看地上狼狈至极的身影，不禁摇了摇头，叹道：“看来剑仙之间，还真有差距啊！” “小师叔，小声点，别被听到了。”飞轩拉了拉李凡松的衣襟。 李凡松笑着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跟随着众人走了过去。 “云鹤兄，可别来无恙啊！”司空长风拿着乌金枪，满脸笑意地问候道。 雷云鹤在雷无桀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苦笑道：“过了十余年，上面这人丝毫没有改变，还是那么凶！” “她回了雪月城，我都不敢去苍山惹她，云鹤兄还敢主动和她打上一场，真是佩服啊！”司空长风抱拳道。 雷云鹤无语。 这司空长风怎么又开始阴阳怪气了起来。 什么叫我敢和她打上一场？明明就是她看我不爽，随便找了一个理由罢了。 我也不想和她打啊！ 这种变态是人能打过的吗？ 可奈何别人就是想揍我一顿啊，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见雷云鹤一脸鄙夷的目光，司空长风也不恼，反倒是看好戏一般转头看向雷无桀：“雪月剑仙已经到了，你有什么事便说吧。” “雪月剑仙？”雷无桀眨了眨眼睛，瞬间就懵了，“我该有什么事吗？” 司空长风满脸笑意一下就凝固了：“难道雷轰没和你说起此事？” 雷无桀挠了挠头：“什么事能和雪月剑仙有关啊？” “看来还真是一点都没说。”司空长风和雷云鹤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诧，“那你来雪月城是为何事？” “师父说雪月城知道我阿娘的消息......所以我就来了。”雷无桀扭扭捏捏地说道。 “只是如此？”看着雷无桀这般羞涩扭捏的表情，雷云鹤声音加重了些，“还有什么，都一并说出来！” 雷无桀犹豫了半晌，最后心头一狠，咬牙道：“师父身患重病，将不久于世，却依旧叨念着曾经见过的绝世一剑，所以我想恳求剑仙李当归见我师父一面。” 嘴上是这样说，心头却是一直默念：师父你总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别怪无桀心狠乱说，无桀也是万不得已啊，等回了雷家堡，无桀再跟您请罪...... “轰哥......不久于世了？” 听到这个消息，雷云鹤高大的身形踉跄了一下，差点直接摔倒，他的双目没有了任何神采，搭在雷无桀肩膀的上的手也缓缓滑落，就仿佛说的那个不久于世的人是他一般。 糟了。 雷无桀暗叫不好。 他没想到雷云鹤的反应竟然这么大，一下就变得无比的低沉。 “我早该想到了，那一件事之后，千虎重伤，我隐世雪月，轰哥背负了那么多年，将自己锁在雷家堡中，心思成疾，最终才变成了这个样子。”雷云鹤不停地喃喃自语，脸上无比哀伤。 “我......”雷无桀面色尴尬，就像一个闯了祸的小孩一般，想要解释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毕竟话都说出口了，如果他现在立即反悔的话，指不准会遭受怎样凶残的打击。 “无桀你不用安慰我，这一切我早就有准备了......只是没想到它来这么快！”雷云鹤缓缓抬头望向空中，长喝一声，“阿离！” 却闻空中传出一声惊鸣，尖锐而又凄厉。 众人抬头，在那苍山之上，一只巨大的黄鹤双翼一振，冲天而起，转瞬间就来到了登天阁的广场上。 “小师叔，这不是......”飞轩指着空中的黄鹤，声音竟微微有些颤抖。 李凡松轻笑道：“他与师父有旧，来往青城山多次，能获得一只仙鹤也属正常。” “云鹤兄这是要回雷家堡了？”司空长风开口问道。 雷云鹤轻声叹了一口气，眼神中闪过莫名的悲伤：“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离开了这么久，是时候回去了，不止是为了看兄长最后一眼，不留遗憾，也是该面对过去的一切了。” 说罢，他纵身一跃，落在黄鹤的背上。 “阿离，这一晃，也有十二年了吧！”雷云鹤喃喃的说了一声，没等黄鹤回应，又轻轻摸了一下它的头，道，“走，回雷家堡。” 黄鹤双翅一振，猛然飞向空中，只留下一声悠长的尖鸣回荡在空中。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萧瑟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空中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又垂首看向雷无桀，笑而不语。 “怎么了？”雷无桀被盯得头皮发麻，有些心虚道。 萧瑟仍旧不语，脸上的笑容愈发耐人寻味。 雷无桀昂首挺胸，郑重道：“我可没有乱说，这一切都是真的。” 萧瑟凑近了一些，顶了顶雷无桀的胳膊：“没看出来啊！你这小夯货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跟雷无桀呆了这么久。 这小夯货屁股一翘，他就知道放的是什么屁。 今天看他一副欲言又止，前怕虎后怕鹤的样子，就知道心里又在打什么小算盘。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把他师父的命给打进去了。 明明活得好好的，却忽然被不久于世了，这等孝顺的弟子，简直要孝死人！ “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雷无桀死鸭子嘴硬。 “真没有？”萧瑟挑了挑眉。 “没有！”雷无桀直接撇过头。 萧瑟双手抱胸，笑吟吟地仰起了头，漫不经心道：“那我可要和枪仙他们说这件事了哈，若是你想请的那位也知道了......啧啧啧~~~~” 闻及此言，雷无桀心口猛地颤抖了一下。 他偷偷转过头，跟做贼一般打量了一番周围的反应，见他们都没反应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回头看向萧瑟，狠狠道：“毁谤，你这是毁谤啊！小心我告你毁谤你知道吗？” “哦！”萧瑟摊了摊手，镇定自若。 “行吧......我说的是看夸张的一点。”雷无桀垂下了高傲的头，“不过我这都是学的你，跟你呆这么久，我都学会说谎了，家门不幸啊。” “......”萧瑟长着嘴，就跟看傻子一样，“你可别拉着我一起，这等拙劣的骗术说是我萧瑟教的，都是对我的侮辱！” ...... 第51章 你要见我? “接下来，该你们了！”李寒衣垂首，冷冷地看着阁楼之下，“你们来雪月城是为何事？” “见过雪月剑仙，晚辈是因为听师父提起剑仙的名讳，有些神往，方才游历至此，想着一睹剑仙的风采。”李凡松紧张道。 李寒衣轻轻皱着眉：“你师父？” 李凡松抱拳道：“凡松由青城山而来，家师赵玉真。” “刚脱困天命牢笼，也算不容易。”李寒衣淡淡道。 “这一切都多亏雪月城相助，若是没有你们出手，师父恐怕一生都只能待在山上。”李凡松感激道。 “也算是还了吕素真掌教的因果，何来感激之说。”李寒衣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次仙人之祸她亲身经历，所以也是天底下为数不多知道仙人究竟有多恐怕的人。 那等天外之刃修为早已超脱了神游，达到了未知之境。 若不是吕素真以自身天雷之劫算计仙人，使得仙人本体重伤，最后的结局可不仅仅只是死掉清风道人那么简单。 甚至北境和西境都会出现意外。 到那个时候......人间恐怕就不是人间了！ 摇了摇头，李寒衣将目光看向雷无桀，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丝丝的愧疚。 “你呢？你又是因何而来？” 雷无桀愣了一下，而后回过神抱了抱拳：“江南霹雳堂，雷门，雷无桀，师父雷轰由于年轻时......” “说重点！”李寒衣的声音瞬间变冷。 一听到这么长的介绍，她的心里就不自觉的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肯定是那个脑瓜子憨憨没有半根筋的雷门四劫之一的雷轰。 当年那货挑战登天阁的时候便是如此介绍的。 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他又把这等没有半点用处的介绍交给了自己弟弟。 而且看样子，雷无桀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下次再见到这货，一定要好好再揍一顿，比揍雷云鹤下手还要更重。 雷无桀尴尬地挠了挠头，刚想说话却发现周围好像只剩下了自己一人，四处看了一眼，却发现萧瑟他们全都悄无声息地后退了好几步，漫不经心地吹着口哨。 “至于么？”雷无桀小声的嘟囔了一句，然后抬头说道，“师父身患重病，将不久于世。雷无桀斗胆，恳请剑仙前往雷家堡见师父一面！” 听到这话，萧瑟又若无其事地退了几步。 至于么？ 你这挣口说瞎话的本事，你说至于不至于？ 我这后半生的决定才刚做好，才不想就这样趴在这登天阁底下。 阁楼上那凶女人从来都不讲道理的，一旦冒了火，天下就没有她不敢干的事。 果真，雷无桀的话刚说完，一股寒风呼啸而过，周围的气温再度变得无比寒冷。 李寒衣冷笑一声：“雷轰，他要我送他一程？” “咳咳咳......”雷无桀咽了咽口水，小声道，“师父想见到是那位剑仙，不是您！” 说着他偷偷摸摸看了李寒衣一眼，却径直对上那一双锐利如剑的眸子，吓得赶紧垂首低头。 李寒衣嘴角微微翘起：“那你可知，按照雪月城的规矩，要见到他可要经历些什么？” “什么？”雷无桀下意识的出口。 “虽然那柄紫云剑已经被雷云鹤取走了，但这试剑天下的规矩还在这里，登天阁一共十六层，想要问剑剑仙，便要登天绝顶纵入云霄，也就是说......”李寒衣的声音骤然变冷，淡漠犹如冰雪，“要过了我手中之剑！” “啊？可是您是......”雷无桀慌不择言。 雪月剑仙的大名，在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凭自己这个初出茅庐，连自在地境的都没有的年轻人，怎么比得上那等传说？ 再说了。 就连师叔雷云鹤都抵不过她一剑，他又哪里回事一合之敌？ 就在雷无桀大脑飞快转动的时候，背后忽然传出一个让人心定的声音。 是萧瑟的声音。 “雪月剑仙难道不知道你打不过他吗？既然他给了你这个机会，就是想看看你的勇气，雷无桀，让人看看你雷门少年的决绝吧！” 听得此言，雷无桀只感觉心口忽然冒出了一团火。 这团火在炽热的燃烧，仿佛要焚尽天地。 是啊！ 他本雷门一游子，岂是仙人一手敌。 雪月剑仙既然出口让自己登天，那肯定有他的深意，自己可不能放弃这即将到手的机会。 “你要阴险啊！”司空千落冷冷扫了萧瑟一眼，忽而眉开眼笑，“不过我喜欢。” “萧兄，你这拱火技术，可是练得炉火纯青了。”李凡松脸上也绽开了笑容，不管是否游历江湖，这时间有一件事绝对不能错过。 那就是。 吃瓜！ 看着雷无桀即将挨揍，他的心中充满了愉悦。 飞轩也踮起了脚尖，生怕错过这雷无桀又一次的鼻青脸肿，也怕错过雪月剑仙绝世无双的剑术。 萧瑟懒洋洋的将双手拢在衣袖中，淡淡道：“一切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的确，好戏才刚开始，但也结束的很快。 雷无桀踩着登天阁露出的瓦沿，径直登上阁顶。 脸上带着激动的笑意，正欲说话，可还没开口，一道苍凛的剑气就斩了过来。 叫你上来就是想让你知难而退，没想到你还真敢上来啊？ 那就先揍你一顿。 李寒衣微微皱着眉头，她没有出剑，只是白皙完美的手指稍稍一并，猛然斩下，便有一道滔天的剑气纵贯天地。 雷无桀没有反应过来，直接就被那道剑气给劈了下去，摔成了一个狗吃屎。 不仅如此。 恐怖的剑气直落而下，登天阁直接被一分为二。 “我的登天阁啊！”司空长风心疼不已，怒骂，“李寒衣，你混蛋！” 说着他手脚并用，对着李寒衣又踢又打，好像下一刻就要直接冲了上去。 只是，没有人看到他的眼睛，不断对司空千落挤眉弄眼，示意她将自己给拉好了。 “诶......”司空千落摇了摇头，忽然觉得自己这阿爹有些丢人。 与此同时。 登天阁顶又出现了一个身影。 “听说你们要见我？” 第52章 搞人心态 雪月内城。 隐世于此的各个长老都蜂拥而出，朝那登天阁飞速掠去。 路过的弟子转过头，有些疑惑：“下关城究竟发什么了？以往发例钱的时候，长老们都没有如此兴师动众。” 一名掠过的弟子沉声道：“剑仙时隔十二年，终于再次出剑了！” 不仅是雪月内城的长老弟子，就连下关城的普通百姓也听闻了这一件事，纷纷朝登天阁围去。 天下有许多绝世之剑，那些都可以错过。 可这一柄剑，立在当世所有剑客最上边的一剑，决然不能错过。 因为他是剑仙。 没有任何前缀，以剑为仙的剑仙！ 消息传出后。 不过片刻的功夫。 这登天阁下的广场上，便已经站满了人。他们纷纷抬头，眼神炽热地望着登天阁上那一道缥缈无迹的身影。 “果然是剑仙，那等纵横天地的剑气，我隔这么远都能感触到。” “什么？紫云剑竟然取走了？我唯一一次没有来，立在登天阁上的紫云剑就没了？” “试剑天下这么久，剑仙终于再次来到登天阁了！” “剑仙啊......十二年前我有幸见那一剑水淹雪月城，终生难忘。” “可问题是，到底是谁，值得剑仙一剑？” “据说是那群小孩，他们好像引起了剑仙的注意！” “我见过那红衣少年，他刚入城的时候还在我家小店吃了个烤猪蹄。” ...... 而在阁顶。 大庭广众之下，两人却在偷偷交流。 “不是说让我来吗？你怎么来了？”李当归看着登天阁下那几道熟悉的身影，小声道。 李寒衣哼了一声：“谁叫那雷云鹤把水云天给拿走了！” “所以你气不过就过来了？”李当归有些好笑。 李寒衣轻轻仰起头，不置可否。 “你对你那弟弟怎么看？”李当归继续问道。 李寒衣面容抽搐了一下，眼中的煞气几乎快凝为实质，不过她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狠狠地盯着李当归：“你对你那徒弟又怎么看？” “很好啊。”李当归伸出手轻轻挠了挠她的手心。 李寒衣面具之下微微泛起一抹红晕，赶紧将手负在背后，白了李当归一眼：“下面还这么多人呢！” 李当归调笑道：“我就喜欢这种调调。” “老不正经。” 而在登天阁下。 雷无桀挠了挠头，转过身：“我怎么感觉上面有些不对劲呢？他们两个大男人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 萧瑟倒吸了一口冷气，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夯货。 到底是你雷无桀啊！！ 眼看都要被揍了，还敢乱说。 是觉得自己头比剑都还硬是吧？又或者屁股不痛了？ 这时，李当归的声音又传了下来：“你要让我去见雷轰？那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有何决心！” 雷无桀被雷云鹤击落一次登天阁，后又被李寒衣击落了一次登天阁。 若是常人经历过如此的挫败，恐怕再难有登天而绝顶的决心。 但他不一样。 雷无桀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踏出了向前的一步。 步法虽然缓慢，却没有任何的犹豫。 目光炽烈如火，一如既往的坚定。 就像是一根生长石缝中的竹子，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何东西南北风。 别说只被击落了两次，就是三次，四次，百次千次万次，他都有重新站起来，一往无前的决心。 如果前方是南墙，那就撞得头破血流吧！ 火红的长衫在空中飞舞，坚毅的眼眸闪过一缕火光，雷无桀纵身一跃，两步便再次跨上了登天阁。 “也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李当归笑着看向雷无桀。 “黄金棺材一别，到现在为止，正好两个月。”雷无桀眼神肃穆，没有了之前那等憨傻的模样。 李寒衣见状，也不露声色的点了点头。 “所以你此行便是为雷轰而来？”李当归挑了挑眉。 “不错，师父身患重病，不久于世。无桀斗胆前来，恳请剑仙见我师父一面。”雷无桀郑重道。 “那便出剑吧，让我看看你有何等的决心。”李当归负着手，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那无桀便出手了。” 雷无桀以前畅想过，如果遇到那些江湖中的传说，他会说出如何的话语。 比如上青城遇道剑仙，便是问道于此，要说出道可道非常道的道家至理之语。 而遇到孤剑仙，就要说出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的豪言之语。 但现在。 他遇到了真正垂天之上无一人，垂天之下是众生的剑仙李当归，却反而说不出一句话了。 眼前站着的那位剑仙就如普通人一般，没有任何的威势，却带给了他难以想象的压力，他看见了此人，可是下意识又觉察不到此人，就仿佛只是水中花镜中月，那一人之虚影一般。 “剑仙终于要出剑了！” “那可是剑仙啊！那位红衣少年能抵挡住吗？” “还用说吗？肯定抵挡不住，不过此生能再度看到剑仙出剑，也是一种幸运。” “是啊，二十年前我去剑心冢看过那一剑，一剑之后，我才知道剑术究竟有多美，希望今日还能看到那一剑。” “我倒觉得那红衣少年不错，能被剑仙看中的人，应当也是个人物。” ...... 耳旁不断传来阁楼下的讨论声。 雷无桀咽了咽口水，却依旧没有出剑。 因为他没有看到任何一丝的破绽。 剑仙李当归站在那里，就仿佛与天地合在了一起一样，天地就是他的剑，他的剑也是天地，除非自己能一剑开得天地一线，不然就是一个字。 败！ 此刻他的手心已经渗满了汗水，滑溜溜的他几乎就快要掌控不住杀怖剑。 恍惚间。 他的耳旁忽然传来师父曾经的诫言。 “无桀，你以后会遇到许许多多厉害的剑客，他们有的生来就站在剑山的最顶点，有的上山的速度比之常人要快上无数倍，但无论是谁，无论你面对怎样的高手，你都要亮出你手中的宝剑，明白是败，也要挥出属于你的那一剑，若是没有这等勇气，就别当这剑客了！” 是啊。 败又如何？ 我雷无桀一路来到雪月城，可不止败过这一次，可我依旧能再度站起来。 明知是败，却依旧要挥出我的那一剑。 这便是我的明白！ 雷无桀咬紧牙关，一股炽热的火焰烧上了他的眼眸，将他心中凌乱如杂草的思绪烧的一干二净。 可就在时。 李当归忽然悠悠开口：“等等。” “啊？”雷无桀瞬间懵逼。 等等？ 为什么要等等？ 他劝说了自己好久才升起一丝勇气，凝聚了这么久才有的气势。 结果。 一下全溃散了。 李寒衣一眼就看出了原委。 嘴角轻轻上扬，有些好笑又不敢笑出声。 这家伙，剑术都到了这种境界，还净是用盘外招搞别人心态，而且这种恶心人的手段还是对一个小毛孩使用，也是让人无语至极。 没错。 她和李当归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一眼就看出来他是故意的。 早不打断，晚不打断，偏偏等得雷无桀要出手的时候才打断，主打的就是一个搞人心态的目的。 他还顾名思义，将这种腹黑学称为。 锻炼后辈的承受的能力。 第53章 剑仙一剑 李当归脸上满是笑意，却没有看向雷无桀，而是低下头看向躲在人群的华锦。 “你也一起上来吧，让我看看你这些年究竟成长了多少。” “果然还是没躲过！”华锦抱着腰间的小木箱，努了努嘴。 “华锦姑娘，你早就猜到这一切了？”李凡松好奇问道。 华锦点了点头：“我那师父有什么性子，我能不知道？早在昨晚的时候我就有些纳闷他没跟揍我一顿，却没想到他硬是留到了今天。” “而且，让雷云鹤入了逍遥天境的那一剑，也是他昨晚教我的，要说他没将这些全想好，我都不信。” “原来如此！”萧瑟若有所悟的开口，“我先前还觉得有些奇怪，明明雷云鹤困在自在地境已有十五年之久，按理来说此生跨入逍遥天境的机会都无比渺茫，但他忽然之间就硬是跨入了逍遥天境，原来背后都是他在策划，这一切就能说通了。” “这么说来，我师父的事，岂不是也是一早就设计好了的？”李凡松忽然开口。 萧瑟看了李凡松一眼，淡淡道：“若非如此，你觉得青城山上的那些老顽固会让赵玉真下山？” “你才是老顽固，殷师祖们那是为师祖着想！”飞轩冷哼道。 萧瑟没有理会飞轩，只是摇了摇头，又重新望向登天阁顶。 “赶紧的，我可没教你这么磨磨蹭蹭。”李当归又朝华锦催促了一句。 华锦没有再犹豫。 她打开了腰间挎着的小木箱，四柄飞剑化为四色流光瞬间飞出，环绕在她的周围。 而后，她踏着一朵金莲，瞬息间便上了登天阁顶。 “师父！”华锦笑嘻嘻的打了个招呼。 “嗯！”李当归点了点头，又斜眼示意了一下旁边。 华锦聪明伶俐，又迅速转过头，乖巧地又唤了一声：“师娘。” “嗯！”李寒衣也轻轻点了点头。 这一幅画面看起来无比美好，琴瑟和鸣，阖家欢乐。 可画面的一角却多了那么一个抽象的怪诞。 师娘？？ 竟然是师娘？？ 雷无桀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李寒衣。 传说中的雪月剑仙竟然是名女子？ 难怪她一直和剑仙游历江湖，同居苍山，形影不离。 亏得自己还以为他俩有什么怪异的激情。 却原来，真是自己想多了！ 不。 不对！ 应该是师父的问题！ 要不是师父说雪月剑仙是名男子，他又怎会先入为主。 嗯，就是这样！ 绝对不是自己乱想，我雷无桀可是天底下最纯洁的男人，没有之一！ 眨了眨眼睛，他的目光又来到了华锦身上。 剑仙是她的师父。 那这一番试剑，岂不是师父对弟子的指导。 那自己...... 诶，终究是错付了！ 雷无桀忽然发现，自己或许不该在阁顶，而是该在阁底。 别人这么阖家欢乐的一面，却多了自己这个外人，别说是他们，就是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 难怪剑仙刚才给他留了那么多整理思绪的时间。 原来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把时间让给他们一大家子团聚。 自己是多么愚蠢才能以为是他故意搞心态。 真是凡人一思考，神仙就想笑啊。 可就在这时，就在雷无桀萌生退意的时候。 阁顶上又响起了一个声音。 “青城山赵玉真座下弟子，李凡松，前来拜会雪月城，问剑剑仙李当归！”李凡松一步踏上，稳稳落在登天阁顶。 “这一位的气势倒是大了许多！”李当归淡然一笑。 雷无桀却是挤眉弄眼地望着李凡松，心中嘀咕不停：“怎么又上来了一个？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难道就只有我能看清？他李凡松好歹也是当世剑仙的弟子，怎么竟如此愚笨，看来果然如师父所言，我雷无桀远比同龄人要聪慧！” 李凡松眉头微皱，只是觉得雷无桀好像又傻了一些，却没有更多理会，他抬首看向李当归，无比尊敬道。 “多谢剑仙助师父脱离牢笼。” 李当归摆了摆手：“因果随缘罢了。你与其谢我，不如多感谢感谢大梵音寺的鼎庙相助，若是没有他们，这天运也凑不够数！” “不管如何，这都是剑仙所计划好的，凡松焉有不谢之理，不过......”李凡松话锋一转，“感谢归感谢，问剑归问剑，与剑仙一战，凡松可不会手下留情。” “很好。”李当归打量了三人一眼，“让我看看，现如今的江湖，还是不是少年人的江湖？” “那师父，徒儿就不留情了。” 华锦猛然拔出铁马冰河，持剑一挥。 剑气犹如万千铁马踏破冰原，浩浩荡荡，呼啸而过。 而在这万千铁马的四周，青龙出水，发出震天的嘶吼，白虎御风，利爪寒光四射，朱雀酝火，布出一道惊世的火幕，玄武驰水，化作渺茫的白雾护航。 如此一剑，试问天下，可还有第二剑！ 雷无桀的眸光中升腾起焚尽八荒的烈火，这样的烈火足以将一切少烧得干干净净，就是他内心蜿蜒生长的愁绪，也在这一刻完全消失。 因为这样的火不是迦楼罗的火，而是火原的火。 足以绽放一片原野的无比炙热的火剑。 以如此烈火，覆上最强的杀怖剑。 便是他明知是败的明白。 这一剑名为。 “烈火轰雷！”雷无桀怒喝，这一剑将他的心火全部燃烧，便一定要将这一片长空烧成天火燎原。 李凡松也不甘示弱。 他捏起一道剑诀，手中的桃木剑骤然升腾至空中。 手指再一挑。 便好似有一颗石子坠入清潭之中，泛起了无尽的波澜。 那一柄桃木剑分腾开来，以一化十，由十化百，最后登天阁上空尽密密麻麻全是木剑，悬浮在空中。 这些木剑没有寒芒，也不锋锐，却满是浩然之气，威严磅礴。 “一成一败，谓之一劫。自天地以前，则有无量劫矣。此剑名曰无量天罡，请剑仙试之！” “百十柄桃木剑，小师叔什么时候变这么厉害了？”飞轩惊叹。 “竟然跨过了迦楼罗，直掠火原境！”萧瑟眼眸中也有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 “小华锦，好样的，揍死那臭屁师叔。”司空千落满心欢喜地加着油。 司空长风微笑道：“如此，才配得上问剑于剑仙。” “果然，江湖永远都是少年们的江湖啊！”不知什么时候，尹落霞也来到了登天附近。 而在登天阁顶。 李当归的身前忽然横过一柄冰蓝色的长剑，他伸手轻轻握住。 一瞬间。 白天变成了夜晚。 在他身后，一轮清朗圆润的明月缓缓升起，皎洁的光辉随意洒下，将登天阁照得无比唯美。 明月之下，沧海覆涌而上，卷起一潮足以淹没整座登天阁的海啸。 李当归持剑一挥：“我亦有一剑，沧海月明。” 古诗有云。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此时之境，不外诗中之景。 这一剑挥下，剑气如潮水起起伏伏，又若月光，随意洒落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仿佛有仙子缭缭起舞月明中，又似乎有丝带纱衣朦胧飘零，花香蝶舞迷醉其中，美得惊心动魄。 “今夜明珠色，当随满月开。”司空千落惊叹。 听着耳边环绕的潮声，看着空中如水的月华，萧瑟轻声感慨。 “果不愧是剑仙！” 第54章 登天尾声 何为剑仙一剑？ 没有天崩地裂，没有汹涌磅礴，也没有巍凛霸气。 有的只有极致的美感。 天地有大美，万物璀璨，生生不息。 而李当归这一剑甚至不单单与天地相合，他的剑就是天地。 一剑出，便现天地，月升沧海，潮水遍天，让所有人沉醉其中。 人们沉醉在这幕美丽动人的画面里：皎洁如玉盘的明月，豆点般的星光，海面浪潮泛波光粼粼，哗哗水声不绝入耳，忽有一阵海风袭来，拂过一座山崖，沁人心脾。 这座山崖坐落在剑心冢之中，立于心湖之上，远远望去，甚至能透过并不耀眼的月光，看到那湖畔中央的一座小亭，亭中藏剑无数，都是绝世的好剑，而在湖畔的下方，还埋葬了无数的剑客，他们的剑道透过湖水，完完全全的映衬进月光之中。 那月光很美，带着无数喷涌而出剑意，全部洒落而下，有的正气凛然，可平天下不平事，无愧心中有愧人，有的愧疚无奈，但问佛祖，可能念上一声阿弥陀佛...... 却也不乏有暴戾刺眼的月光，犹有一柄无锋巨剑径直挥下，天幕破碎，群山倾倒，怒涛汹涌。 而在剑心崖上，有位少年正在练剑，他神情淡然，月光不能入眼，潮声无法进耳，就连那汹涌澎湃的剑气无法让他的脚步有丝毫偏移，静心凝神而无余物。 天地颤栗失色，却不是因为沧海上那轮照亮了千古的明月，而是崖间练剑的少年。 李当归刚修行之际，长老便问了他一个问题。 因何而拔剑？ 江湖有言，但凡剑仙拔剑，必有原由。有冲冠一怒为红颜而拔剑，有一诺千金为守护拔剑，也有生死之间大彻大悟而拔剑。 他想了许久，见日月而想天地，观湖水而想过去将来，但想了许久他都没有相出个所以然来，直到与谢宣一见，经过他的开解，才想明白了一件事。 山的那边还是山，一望无际的山。可是纵算群山再一望无际，山就是山，山就在那里。 剑也就在那里，从不曾消逝过。 所以那一个晚上，他拔出了剑，挥出了绝世一剑。 沧海月明。 经得群山沧海，方才能月光长明。 一剑出，月升沧海，潮水遍天。 李当归的剑是沧海，也是明月。 当他出剑，这沧海明月就会完全浮现。 重现世间。 ...... ...... 这是剑仙一剑。 剑仙之下无人可阻，即便三位少年用尽了全力，最终也只能沉沦在这一剑之下。 悠扬连绵的剑光划过，他们三人再度从高空中一坠而下。 “能看到这样一剑，也算是值了！”司空长风面带微笑。 “好像又回到了剑心冢......”尹落霞眉头紧锁，轻声感慨道。 “你还忘不了那个人吗？”司空长风转过头来，眼神中也带着些许的缅怀之色。 “那柄剑吗？”尹落霞苦笑了一声，“他也只会为了那柄剑，却不会在乎人啊！” “落霞长老，三城主，我说你们俩别光顾着聊天啊，楼阁上那三人可是摔下来了。”唐莲面色焦急，倏尔一步踏出，冲着三人狂奔而去。 司空长风却满不在乎地说道：“唐莲，以你的功力拦不住的。” 说着他慢慢抬起头，对着阁顶上巍然而立的李寒衣喊道，“寒衣！” 李寒衣冰冷的目光一扫而过，然后长袖一挥，那登天阁底凭空出现了一团白云，看似软软绵绵和天空中的云朵没什么两样，却完全阻挡住了华锦三人坠落的颓势，将他们接了下来。 “没死？”雷无桀都一副闭着眼睛准备等死的模样，却忽然感觉自己安然停了下来，于是他悄然睁开左眼，却正好对上司空长风满脸笑意的目光。 “多谢司空前辈相助。”雷无桀另一只眼也猛然睁开，惊喜万分。 可是下一刻。 李寒衣重重的哼了一声，长袖再甩。 那缥缈的白云瞬间消散，雷无桀与李凡松屁股朝下，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哎哟~~~~~”李凡松摸着快摔成四瓣的屁股，欲哭无泪。 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是雷无桀那厮信口雌黄，却总是我受到牵连，我可还什么都没说呢......而且，同样是受罚，为什么我和雷无桀都摔得稀惨，华锦却总是安然无恙！ 李凡松抬头，看着坐在白云之上，脸上充斥着笑意的华锦，内心极度不平衡了起来。 快乐都是她的，我们什么都没有。 师父，我想你了，如果在青城山，一定不会这样，快乐肯定就是我的了！ 呜呜呜~~~~~~~ “不就是从二楼坐了下来吗？又不是多疼的事，怎么你们俩都看起来委屈兮兮的劲。”华锦从白云上跳了下来，好奇地看向李凡松和雷无桀。 “是啊......的确不是很疼。”雷无桀哭丧着脸，咬着牙说道。 不疼？ 摔得又不是你，你当然不疼。 而且，关键是疼不疼的问题吗？ 是气啊！ 真的好气啊。 凭啥我们仨一同挑战登天阁，我和李凡松都摔得了个狗吃屎，就你安然无恙。 难道就因为你师父是剑仙？ 那是靠你自己的本事吗？而且师父是剑仙又如何？ 我雷无桀绝对不羡慕。 咳咳咳......虽然的确有些羡慕，而且，你本事也的确比我们强上那么一点点。 但是。 怎么可以这样区别对待！ 不服，我不服，我雷无桀实名不服。 与此同时。 李当归轻轻挥袖，空中的三柄长剑一瞬飞出。 铁马冰河平滑缓慢，稳稳的回到了华锦的剑鞘之中。 而另外两柄长剑却在旋转着飞落，插在了它们各自主人的双腿之间，离裤子冒出来的那一点只有一寸之遥。 “咕噜~~~~~”雷无桀双手撑在地上，看着那柄插在地上幽黑凛厉的杀怖剑咽了咽口水，“服了，我是真的服了！” 跟师父习剑习了这么久，以往他都觉得杀怖剑非常的唯美大气。 直到现在。 他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恐怖。 李凡松也是如此，他看着插着身前的桃木剑，面色苍白，面头大汗。 所幸的是。 桃木剑并不锋锐，就算命中了，想必也且不断，但是不幸的是，切不断粘连着也许才是最为恐怖的！ 等等...... “李凡松，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李凡松心底咆哮，然后猛然摇了摇头。 第55章 剑仙之徒 李当归的身形一瞬化为白光，只是眨了眨眼，他就落在了华锦的旁边。 “华锦，剑术习得还不错。” “不过呢？”华锦笑着眨了眨眼睛。 “都学会抢答了是吧？”李当归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继续道：“不过飞剑之术还得多练练才行，若是你能将玄壤也加进剑阵之中，以天地五行之力操纵剑阵，雷云鹤早就输了！” “还差一点点嘛！”华锦伸出葱白般的小拇指，撒娇着比划了一下。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正好这段时间我与你师娘不会再出门游历，你就在苍山上给我好好练习剑术！”李当归故作冷淡道。 “嗷~~~~~”华锦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 可是，笑容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守恒的。 笑容既不会创生，也不会消失，它只是发生了转移，。 从华锦的脸上，转到了雷无桀和李凡松的脸上。 “哼！笑哇？继续笑哇？有你哭的时候！”雷无桀嘴角咧开，脸上写满了笑容。 传闻剑仙对练剑已经到了一种偏执的程度。 在他的手底下练剑，还被他亲自看着......哼哼，快活死你。 幸好我雷无桀机智非凡，来雪月城只是为了闯登天阁，而不是拜师，所以也不用担心被剑仙收入门下。 当然。 他愿意我还不干呢！ 我雷无桀是谁？ 雷家堡最杰出的弟子，不仅是我师父，就是虎爷，还有师叔都经常夸赞我，不差你一个剑仙师父。 李凡松脸上也升起了淡淡的笑意。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刚刚你笑我屁股朝地，摔了个屁股稀烂，现在我笑你被困苍山，见不得江湖广宽。 “你又笑什么？”李当归拔起地上的桃木剑。 “额......见到剑仙，有些激动！”李凡松回过神来。 “前些日子，我见过你师父，他不仅脱离的天道的困境，修为的大涨了许多。”李当归淡淡道。 李凡松缓缓站了起来，抱拳道：“多谢剑仙，以后若有凡松能帮上忙的，凡松定然鼎力相助。” 李当归笑着摇了摇头，又看向手上拿着的桃木剑：“你师父也也有这样一柄桃木剑。” “凡松便是学师父的模样自己琢了一把，只是暂时还没有取名字，要不剑仙您给取一个？”李凡松道。 “你师父那把是以九九玄阳剑的剑胚为引铸成的，可不比这普通的木剑......而且那柄剑现在也有了名字，叫做斩道！”李当归将木剑扔回给李凡松，而后淡淡道，“他斩却了自己的道，方才过了天道之劫，你的道则需要你自己去找。” “所以这剑名，还是你自己去寻吧！” “找寻自己的道？”李凡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多谢剑仙指点。” “不过你若是实在寻找不到的话，我还可以给你提一个人。”李当归有些缅怀地说道，“儒剑仙，谢宣。我曾经也给他铸造一柄剑，起先那柄剑叫做浩然剑，书生浩然气，便当如此。不过谢宣却不喜欢，他找寻了五年有余，最终找到了他的道，也寻到了他那柄剑的名字。” “什么名字？”。 李当归抬头：“人间道理万卷书，他的剑，便名为万卷书。”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愧是儒家剑仙。”李凡松啧然称赞。 “好了，你的剑既然已经问过了，便早些回去吧。”李当归挥了挥手，转身看向雷无桀。 “多谢剑仙。” 言罢，李凡松收起木剑，朝飞轩走去。 “接下来，该我们了。”李当归走了雷无桀面前，目光微微一凛。 雷无桀愣了一下，有些不解。 为啥面对华锦和李凡松的时候，剑仙都是一副淡然从容的模样，可是一看到自己，就跟看到仇人一般，那眉头好像都要皱到天上去了。 自己好像也没在明面上得罪过他啊！ 难道说，上次在大梵音寺，他说雪月剑仙是狗屁被听到了？ 也不应该啊，那时候剑仙明明都已经走了，绝对不会听到。 那是自己说他和雪月剑仙有基情被听到了？ 咳咳咳......应该也不会，剑仙大名鼎鼎，应当不会这么无聊。 ...... 雷无桀想了好一番，都没有想出什么原因来，便试探性的问道：“难道剑仙答应要去见无桀的师父了？” “雷轰要死了？”李当归淡淡开口。 “是！”雷无桀一副好大儿的孝顺模样。 “可惜了，还没死。”李当归摇了摇头。 “？？？？”雷无桀一脸懵逼，他还以为剑仙要答应了呢，结果来一个这样的反转，是嫌他师父死不了？ 这时李寒衣缓缓走了过来：“他可以去，不过有一个条件。” 说着，李寒衣缓缓抽出地上的那柄杀怖剑。 “啊？”雷无桀转身看向李当归。 李当归双手负在身后，点了点头：“但凡寒衣所说，皆能算数！” “什么条件？” 李寒衣转身一甩，杀怖剑飞掠而出，直刺在登天阁的牌匾之上：“很简单，你做我的弟子，能够接我三剑，拿回这把杀怖剑的时候，便去见那雷轰一面也不无不可。” “这......”雷无桀有些犹豫。 他虽然一直称呼唐莲为大师兄，却从来没有想过真正拜入雪月城，成为雪月城的弟子，更没有想过成为雪月剑仙李寒衣的弟子。 可现在这情况......好像一下就收拾不住了。 “怎么，你还不愿意？”李当归挑了挑眉。 雷无桀急忙摇头：“非是不愿意，只是这拜师之大事，还需与是师父交代一声才行......” “你的意思是，你需要只会雷轰一声，得到他的同意后，方才肯答应？”李当归负手一笑，从容不迫。 “正是！”雷无桀抱了抱拳。 “空手套白狼啊！”萧瑟懒洋洋站在旁边，冷不丁地插了一句。 李当归却也不在意：“若是有师父的话，倒的确需要交代一声，可若是没有师父了呢......那还需要交代吗？” “？？？”雷无桀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 威胁！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唐莲这下说道：“雷无桀，拜入雪月剑仙门下，是求也求不来的机会，莫要再犹豫了。” 雷无桀思索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双膝跪地，行拜师礼后抬头道：“弟子雷无桀愿拜入雪月剑仙门下，如若他日雷轰师傅责怪，雷无桀便以死，以谢二位恩师授业之恩！ 第56章 缘之一字，妙不可言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这是人间之地。 而在那天外之天，方外之地。 山寺桃花闭瓣不开，却依旧是梅花开得最盛之时，花香混杂着醇厚的酒味，再加上皎月细雪，将这一片世外桃源映衬着美丽异常。 可是。 在这样祥和宁静的地方，还是有不安分守己之人。 梅园的西墙边忽然传出一道细微却尖利的声响，就仿佛是雪花与梅花共同谱写出的华丽的章曲，在这样大雪飘零的日子显得格外的美妙。 不过，这却不是大自然在吟唱。 而是有人偷摸进了这片宁静的天地。 梅园中有一个小亭，亭内坐着有一人。 一袭月白长袍，俊美的好似不在凡尘之中，不过这人却没有头发。 他拿着酒杯平静地看着这满园盛景，眉宇间却满是惆怅。 “画雪山庄的梅，总会在转瞬之间，悄然凋谢。往往这时候，天上都会下着点点细雪。”白衣男子捋起衣袖，给空荡的酒杯再添了一次酒，然后目光微醺的看着花丛中的朗月，“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可惜这天外天虽大，却凑不齐那渺渺的三个人。” 又一口气将酒杯喝干，白衣男子总算停了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阿爹极为喜欢这片梅花园，每年都等着看这一瞬间的凋零之景。他总说梅花凋零之时，雪花便已经死去了，就如他一般。我回到天外天等了这么久，也是想看一番雪梅凋零之景的，只是......” “你身法不行，泄露的刀气竟将那些花都斩落了！” 白衣男子微微侧目，却依旧不慌不忙地倒了一杯酒。 而在他身后。 一位黑衣刀客挥出了一刀。 苍白的手，漆黑的刀。 斩出一道凛厉的黑色幽光，穿透飘零的白雪，还有那殷红的落梅，犹如一条盘旋的毒蛇，露出了尖锐的毒牙，朝白衣男子撕咬而去。 可那男子甚至没有转过头来。 只是甩了甩衣袖。 便见一阵狂风忽起，卷起满地落梅冲那刀客而去。 黑色妖异的刀光瞬间黯淡，漫天的雪梅遮挡住了刀客的眼睛，他只觉闻到了一阵霜寒冷厉的幽香，倏尔就失去了知觉，闭上了眼睛。 这时。 有一人从阁内走了出来。 白发玉剑，仙气飘飘。 正是在大梵音寺将无心和尚带走的白发仙。 所以这亭内的白衣男子便是寒山寺的无心和尚。不过如今，称为天外天宗主叶安世，或许会更准确些。 “带她下去吧。”叶安世喝了口酒，淡然说道，“睡一觉醒来，就什么都给忘了。乱天外天的十二柄刀现在已经全断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由你们去做了！” 白发仙挥了挥手，便有两名天外天的弟子将那刀客抬了出去。 然后他缓缓走进了梅亭，站在了叶安世的身边。 “宗主，关于你在北离交的那几位朋友，刚刚有一些新的消息传来。” “哦？”叶安世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转头问道，“他们最近怎么样了？” “唐莲和那司空千落回了雪月城中，这段时间应是在勤加练武，武学修为有了长足的进步，而那萧瑟雷无桀却是兜兜转转，迷了好几个月的路，才赶到雪月城。” “倒的确是他们的性格......”叶安世忍俊不禁。 “雷无桀去挑战登天阁，一直打到了十五层才停了下来，没想到那十五层的守阁之人竟是雷家堡消失已久的雷门四杰之一的雷云鹤，雷云鹤一步登天入了逍遥天境，还与那雪月剑仙李寒衣打了一场，然而却被一剑劈下了登天阁。” “丢人据说是挺丢人的，不过他却入了剑仙之境，如今天下都称他为雷剑仙。” “雷家堡的剑仙吗？”叶安世摇了摇头，“我还以为那雷剑仙的名讳，会被雷轰给拿走，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一个雷云鹤。” 白发仙也是笑了笑，继续说道：“不过这半路中又多了两人出来，一是道剑仙赵玉真的徒弟李凡松也去了雪月城问剑，止步于登天阁十五层，还有一人则是剑仙李当归的徒弟华锦，据说年不过十五，一身修为却能与未入逍遥天境的雷云鹤战成平手，那一手的剑阵之术更是超凡脱俗。” “剑仙之徒？有趣！”叶安世放下了酒杯，负着手走到亭边，遥望着口中的明月，眼神中闪烁 起一丝火热，“江湖沉寂了这么久，总算又掀起一点波澜了。” “不仅是剑仙之徒，最后剑仙也出手了，让雷无桀李凡松华锦一起上，然后一剑就那三人给打了下来。”白发仙凝神道。 “真是恶趣味啊......”叶安世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这么说来，雷无桀岂不是被打落下了登天阁三次？真是可怜！” “宗主，你就不担心你那位朋友？”白发仙转身看向叶安世，眼神中带着诧异。 “如果你知道雷无桀的身份，你也不会担心他。”叶安世想起运送黄金棺材的那一路上，雷无桀被踹屁股后的委屈，嘴角不禁又微微翘起。 白发仙却皱了皱眉：“除了雷轰的弟子，他还有其他的身份？” “他的父亲叫做......”叶安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低沉，“叫做雷梦杀！” 剑心有月，睡梦杀人。 这个名号在二十年前响彻了整个天启城，而在十二年前更是传遍了山野朝堂，让天下皆知。 不过到了现在。 知道的人就只剩那些年长的人了。 而恰好，白发仙莫棋宣便是这一类人。 “竟然是雷梦杀！！”莫棋宣不复之前的从容，满脸都是震惊，“难怪剑仙李当归会出现在登天阁顶，难怪雪月剑仙李寒衣会收他为弟子。” “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教他一套达摩剑术的，现在被剑仙收做了徒弟，那套拳法肯定会疏于修炼。”叶安世苦笑着甩了甩袖子，又问道，“那另一个呢？那个抠门的老板，回他的雪落山庄了吗？” 白发仙道：“萧瑟与雷无桀一样，也留在了雪月城，还成了那司空长风的弟子。” 叶安世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会是酒仙百里东君呢！不过说真的，这一切还真是缘分啊，过往未尽的一切，在此刻全部重逢，真是应了师父那句话，万物解释因果，一切都是缘分。这缘之一字，还当真是妙不可言。” 第57章 暗河之水 第五十七章 “还有一事。”白发仙捻起一朵梅花，沉声道，“有消息传来，萧瑟雷无桀入城之日，正是雪月城大城主百里东君出城之时，如今了无踪迹，不知所踪。” “莫叔叔，当今的江湖可不是往时的江湖了。”叶安世自然知道白发仙心中所想，不过就是想整装待发，以报当年之仇，然后如今之江湖，豪杰鼎立，繁盛异常，岂能再次被天外天所扰。 十二年前的江湖中可没有这么多的高手。 当时就是一尊大逍遥的高手，都能叱咤江湖，名列冠绝榜之上。 然而现在......江湖中光是剑仙就足足有六位，而且还有一位雷剑仙蓄势待发，过不了多少时日就会增添到第七位。 而在朝堂中。 钦天监监正齐天尘已有仙人之风，瑾宣大监常伴皇帝身旁，一身修为深不可测。 这样的阵容，就是真正的仙人见到都会无比的头疼，何况是偏居一隅的天外天。 况且，前些日在大梵音寺的时候，他可是亲眼看见道剑仙赵玉真斩碎天地囚笼，一剑入了神游玄境。 这样的境界，已远非人力所能抗衡。 凝了凝神，叶安世缓缓开口：“这些年来，雪月城掌事的一直都是司空长风，另外两位城主在不在雪月城又有何妨？只要他们能在关键时候回来就行！况且，据我所知，苍山上的那一位早已跨入了神游玄境，只要闭上眼，神思便能畅游万里之外，我们呆在这世外桃源，与世无争，又何必再去自寻烦恼呢？” “也是......”白发仙轻轻叹了一口气。 见安抚好了白发仙，叶安世负着手缓缓朝亭外走去，望着夜空的明月，眼中带着些许惊艳的光芒：“我那几位朋友，想必很快就会名震江湖，真是期待啊......再相逢的那一天。” 然而他刚走了两步，却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然停在了原地。 “宗主，还有什么事吗？”白发仙诧异道。 “竟然差点把它给忘了......”叶安世收起了笑意，转过身道，“暗河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他忽然回想起了护送黄金棺材的时候。 当时有无数江湖中人前来拦截，一批接着一批，源源不断。 就是雪月城的名号，也没法将他们给拦下来。 但是这些小喽啰都不算什么。 最高修为不过金刚凡境，实在没有抢夺黄金棺材的本事。 但其中却莫名多了一个暗河！ 而且是执伞鬼苏暮雨和谢家家主谢七刀同时出手，想将他们拦在三顾城美人庄。 如若不是白发仙紫衣侯出手，他们当时恐怕就真要被留在三顾城了。 只是到现在为止。 他都还没有想出暗河这么做的原由。 不过，有一点他却非常明确。 暗河不是为了杀人而来。 要不然单单只是白发仙和一干自在地境，哪能敌过执伞鬼的十八刀阵。 这也是他最为奇怪的。 一个名震江湖的杀手组织，却不是为杀人而来！显然其中藏着更深更隐秘的秘密！ 所以回到天外天后，他便马上安排了人去调查暗河背后的隐秘。 白发仙眉头紧锁：“暗河行动十分隐秘，那一日只出动了苏暮雨和谢七刀，其他任何的杀手都未曾出现......而且，暗河流淌之地，一向隐秘异常，根本难以发现异常。” “这段时间，暗河在江湖上没有一点动静？”叶安世思索道。 “没有！”白发仙点了点头，“从三顾城那一日起，暗河就仿佛在江湖上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接什么杀人的任务。” “暗河之水起起伏伏，波澜壮阔并不可怕，就怕水上平静的如同镜子，而水下却是暗潮汹涌，吞人噬心。”叶安世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夜空，忧虑道，“看来这未来的江湖要被暗潮之水扰的不再平静了。” 白发仙负着手，气势浑厚，满不在乎：“宗主，你是太杞人忧天了，凭借暗河的实力，哪有扰动江湖的本事！” 说到底。 暗河只是一个杀手组织。 组织内倒有些厉害的高手，但大小猫也就那么几只。 凭这些人，如何扰乱偌大的一个江湖。 再说了。 如果杀手都能将江湖扰乱，他们当年东侵北离又算什么？ 偌大一个天外天，就堪堪只能与暗河相提并论？ 荒谬至极！ 叶安世的目光中也有些犹豫，他也觉得这一切不太可能，但是直觉告诉他，暗河确实有问题，另外......在三顾城护送黄金棺材的时候，剑仙李当归也在。 若是暗河因他而来，那这一切就犹未可知了！ ...... ...... 巅积雪，山腰白云，天巧神功，各显其技。 这便是苍山。 犹如冰雪一般冷清，又带着白云般的缥缈。 但此刻。 这一切尽然消散。 往日里冷清的苍山别院，忽然间热闹了许多。 “师父，你和师娘就住这里啊？” “这别院看着精致，就是有些小。” “哇~~~~~好大一颗云兰树，每天起床就能看到这么大玉兰树，一定很快了。” “后院竟然长着十里桃林，还有一汪清泉流过，太美了，比剑心冢的那片桃林都还美。” “以后我每天早上醒来门外就有玉兰花飘落，转头一看，清泉流响，桃花纷飞，想想都好幸福！” “话说师父，我到底住哪里啊？” 李当归淡淡瞥了华锦一眼：“别院太小只住的下两人，至于你，在外面随便找个地，自己修一座房子。” “？？？？”华锦愣了一下，睁大了眼睛，口不择言，“师父，师父，您可是我师父啊，您这不是还有空余房间吗？怎么能放心徒儿居于野外，万一晚上我睡得熟，被老虎狮子叼走了怎么办？我听三城主说，这里老虎狮子多得很！” 李当归啐了一口：“真被叼走了，我就当没你这个徒弟了。修到自在地境还能被野兽叼走，我可丢不起那人！至于这些空房间，你师父我呢要打铁，铸剑，还需得这些地方！” “师父~~~~”华锦抱着李当归的手，睁着带着泪花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 李当归却不为所动，冷冷道：“不行。” “哼......”见软的不行，华锦扯了一个鬼脸，冷哼道，“师父，你是害怕我打扰到你和师娘的修行了吧？还是能给我修出小师弟的那种！” 李寒衣稍稍撇过头，余光瞄了李当归一眼，然后冷哼了一声。 “一顿不打，你是要上方揭瓦了是吧？”李当归挥出抽出一根木棍，对着华锦吆喝道，“赶紧出去找块地，越远越好，不然就别怪为师我不客气了。” “师父你是不是不行啊？这么久竟然还......诶呀，不说了，真不说了！” “师父我错了，真的错了啊！！” “呜呜呜~~~~~师娘，师父欺负我！” “师娘你怎么也揍我啊，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 李当归对着院外孤苦伶仃的身影怒喝：“记得给你那倒霉师弟也建一座！” 第58章 晨起苍山 第二日，天微微亮。 苍山别院外就传来了喧哗的呼喊之声。 “师父~~~~~~天亮了，该起床吃早饭了，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李当归缓缓睁开眼睛，双眼无神的盯着屋顶。 “都是你这个师父惯的！”李寒衣也睁开了眼睛，美眸中满是恼怒之色，不过在李当归看来却别有一番风情。 “你这个师娘就没关系？”李当归微笑道。 李寒衣冷哼：“你这个师父绝对占主要原因。若不是你整日不管教华锦，华锦怎么会养成这样无法无天的性格？” “得了吧，我每次想管教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总会来劝说，说是孩子年纪还小，就让她多些玩耍的童年，武功的事长大再说。”李当归反驳道。 “不可能，这些话我绝对不曾说过！”李寒衣听着门外的吵闹声，坚决反对。 李当归笑了笑，伸出手指开始娓娓道来：“孩子还小你一共说了三十二遍，分别是在华锦五岁的时候......” “停停停......我就只说过这一句，而且次数绝对没那么多！” “武功的事长大再说，这句话你一共说了一百......” “没有，绝对没有！” “我亲耳听到的还能有假？” “你当时听错了。” “我可是剑仙，还能听错？” “真没听错？” “啊啊啊......错了，我错了，哦不，我绝对听错了！” “这还差不多......” 就在两人嬉闹之时，别院外又传来的声音。 “师父师娘，大清早的你们就别打情骂俏了，华锦若是饿死了，以后你们就没这么乖的小徒儿了！” “一顿不吃饿不死你！”李当归对着门外怒喝。 “饿是饿不死，就是华锦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若是饿得个面黄肌瘦，鸠形鹄面，那走在江湖上说是您徒弟，那不也是跟您丢面嘛！”华锦笑嘻嘻说道。 “不要紧，反正你师父我也没脸，丢不丢都无所谓。”李当归满不在乎的开口。 华锦唉声叹道：“那我只能和师祖说了，师祖那么疼华锦，在冢内一月的早餐都不带重样，没想到来到雪月城却连早饭都吃不上，若是师祖知道这件事......” 李当归和李寒衣互相对视了一眼，恍然大悟。 “原来都是爷爷（外公）惯的！” ...... 起床，走出房屋，打开院门。 门外站着一名俏生生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杏黄长衫，倒显得青春可爱，不过李当归拖着懒洋洋的身子打开门后，看都没看一眼，就径直转头，走了回去。 “师父，你什么态度嘛！”华锦娇哼道。 “这么早就搅了你师父的美梦，你说我是什么态度？”李当归背对着摆了摆手。 “哼，一日之计在于晨，练剑就要趁早，这可是师父你说的。”华锦晃着脑袋，小步跟在后面。 “师父错了总行了吧！”李当归无奈地摇了摇头，“而且，你早起练剑就练剑，苍山这么大，哪里不能练剑的？来我这小院干嘛？” 华锦眨了眨眼睛：“哪里有不会的，我也方便问师父啊！” “你可真是师父的好徒儿~~~”李当归咬牙切齿。 “师父你也是徒儿的好师父！”华锦捂着嘴偷笑。 倏尔。 走在前面的李当归忽的停了下来，然后转过身一躲，露出了前面的墙壁。 华锦还是笑嘻嘻的，没来得及反应，就径直撞了上去。 “咚~~~~~~~” 清脆的就像手指弹脑瓜子一般，只不过比那可要重上许多，因为华锦完全没有反应，脑袋就撞上了石墙。 “啊！！” 一声脆响后，华锦吃痛的叫了一声。 然后就捂住了额头，盈盈双眼里还含着晶莹的泪花，楚楚可怜地看向李当归。 “哈哈哈......”李当归却是一个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在华锦清秀的额头上。 被撞的地方很快就鼓起了一个大包，就像鹌鹊蛋一般圆鼓鼓的。 再配上那一脸幽怨的样子，看起来又是可怜又是好笑。 当然。 寻常人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撞了一个大包会觉得可怜，李当归却只觉得好笑，那脸上皱起的笑意，极为开怀，与华锦脸上的无辜和幽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师父！！！”华锦重重哼道。 “嗯，小华锦啊，师父不是故意笑......哈哈哈哈~~~~”李当归说了没两句，又大笑了起来。 华锦踢了李当归一脚，怒道：“你还笑？” “我只是想起了高兴的事情。”李当归咬着嘴唇，无比的郑重严肃，然后扑的一下，再度笑出了声。 华锦咧着小虎牙，狠狠瞪着李当归：“你明明在笑我，你都没停过。” “师父我可是受过了严格的训练，无论多好笑，我都不会笑。”李当归昂着头，义正言辞道，“除非忍不住。” “我......”华锦这叫一个气啊。 双眼瞪得老大，俏脸憋得通红。 不过别说，这气血直鼓脑门，她那鹌鹊蛋一般的额头，忽然一下就不痛了。 然而。 对于江湖中人来说，疼痛这种事都是小事。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华锦早就做好了挨得一身剐的准备。 但是不争馒头争口气，这事关面子的事，那就是大事。 若是以后，她华锦大侠行走江湖，好事之人给他取上一个撞墙剑仙的名号，那她这辈子还混什么混？ 这脸又要往那儿搁？ 所以，华锦微微张开了嘴，露出了那口锋利得闪烁着寒光的小虎牙，狠狠瞪着李当归：“师父......就别怪徒儿欺师灭祖了！” “你要干啥？”李当归急忙往后退。 “别跑啊！”华锦磨了磨小虎牙，重重地喝道。 “你当为师傻啊？”李当归嘲笑道。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忽从屋内传出。 “大清早的，能别吵吵闹闹么！” 伴随着声音，李寒衣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就像霜寒一覆而过。 这热闹的庭院一下就冷淡了下来。 李当归清了清嗓子，装作一副严厉的样子，对着华锦挤眉弄眼道：“就是，大清早的要练剑就离得远远的，别来我这小院里！” 华锦却没理会他的好意，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大包，可怜兮兮地望着李寒衣：“师娘，师父又欺负华锦！” 李寒衣柳眉微蹙，无奈地瞪了一眼李当归，然后轻声说：“那今日的功课就不做了，师娘给你放一天的假，也正好你才来雪月城，让你好好玩一番。” “师娘万岁！”华锦顿时喜笑颜开，还昂着头地瞅了李当归一眼，好似在说：看吧，这一家之主的位置是谁，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寒衣，如此就荒废了一天，不太好吧？” 李当归还想着重振一家之主的雄风。 可是。 这苍山都是人家的。房子屋子也是人家的。 当个倒插女婿，还重振个屁的雄风。 李寒衣都没理会他一眼，又继续道：“正好我那徒弟今日便要上山，你就顺道将他一起带上来。” “好嘞！”华锦满脸欣喜地答应了一声，然后顾不得刚才看得无比重要的早饭，直接转身朝山下冲去。 第59章 往事若风 “看吧，我就说是你的原因，天天给小华锦放假，我还怎么管得过来？”李当归微笑着说道。 李寒衣翻了个白眼，轻哼出口：“若不是你的原因，我又怎会给华锦放假。”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忽而异口同声道：“都是爷爷（外公）的错！” 远在剑心冢的李素王忽然打了个喷嚏：“也不知又是什么小贼，在贪图老夫的名剑！” ...... 不过片刻，华锦的身影的就已经消失不见，李当归伸了个懒腰，眸中带着些许调笑：“那现在呢？苍山上只剩下我们两人，又要做些什么？” “老不正经！”李寒衣玉手一伸，一柄冰蓝色的长剑瞬间出现在她的手中，“练剑！” 言罢，空中忽然下起了朦朦细雨。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这一剑起，便升起一天雨水的本事，便是寻常的神游玄境都做不到，因为这已经触及到了另一个层面。 不是逍遥天境的以天道为武力，也不是神游玄境的意随心动，心任意行。 而是真正到了未知的境界，掌控一方天地的手段。 虽然这雨水剑域还没完全练成，但是离那仙神莫测的境界也已然不远了。 若非如此，李寒衣也不能随意使出神游一剑。 要知道，她现在的境界仍是半步神游巅峰，并未到达那传说中的神游玄境。 当然。 对于外人来说，神游玄境是传说。 但是对于真正游历过五方绝境的他们二人来说，神游也不过只是高一些的境界罢了，那传说中的仙人，也不过是厉害的一些的人罢了。 “当归......”李寒衣忽然又停了下来，转过身轻轻说道，“你说以后我们俩去哪个地方啊？” 李当归抬起头温柔一笑：“北方雪雾太冷，南方火幕太热，东方盎然逍遥却睡意丛生，西方黄沙漫天实非常人居住。所以说来说去还是这苍山好些，有十里桃花，清泉流响，还有寒衣覆身，雪月遍天，难得的隐世之所” “就你会说！！”李寒衣绝美的脸上微微泛红，不过下一刻她又有些担忧道，“可是这隐世之所，真能隐得尘世吗？” “你是担心十二年前那件事了？”说到这里，李当归也认真了许多。 李寒衣轻轻点头：“那一位天外之人，始终潜伏在我们的这片天地之中，十二年里没有丝毫的动静，所以这江湖虽然表面看起来平静，但是江湖之下，定然隐藏着难以想象的暗潮。” “天地有压制，那一人的境界肯定达不到三方守护的水准，所以这十二年里肯定在琢磨什么背地里的计划，只是这江湖还未起波澜，暂时看不出他究竟想做些什么！”李当归负着手轻轻叹了一口气，“也怪我，若不是十二年前我与那莫衣竭力斗了一场，那天外之人也无法趁着莫衣神游之际，突破东境水雾，入了现世！” “不怪你！”李寒衣摇了摇头，“都是执念啊......莫衣执念太深，才对那号称能复活已死之人的仙人书感兴趣，其实他本人并非奸恶之徒，只是境界提的太快，心念却悟得太浅，才陷入鬼道，成了鬼仙。也不知他现在情况如何了？” 李当归笑道：“十二年前，南方那位将他救了回来，西方那位给他炼心正道，想必不会再出什么问题，现在唯一该担心，应是那天外之人......他究竟想做些什么？” “回到雪月城，我查询了这十二年里江湖中发生的事情，只发现了一个问题，但是仔细想想，应该与天外之人应该没什么关系。”李寒衣有些无奈。 “哦？说来看看。”李当归洒然一笑，然后慢悠悠地坐在云兰树下，运气从屋内托出一个酒壶，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 李寒衣面色微微凝重：“我们去南境之前，每一年都还有冠绝榜，良玉榜现世，但有一年之后，这副榜单忽然就停了。” “好像的确许久没听到过冠绝榜了......是什么时候？”李当归拿着茶杯的手忽然停了下来，若有所思的问道。 “明德十七年！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那就是百晓堂堂主姬若风失踪。”李寒衣回道。 “这件事我倒是知道一些。”李当归喝了一口茶，缓缓道，“姬若风一身修行被废，乘船去了蓬莱，现在嘛......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你如何知道的？”李寒衣皱了皱眉。 李当归淡然一笑：“别忘了，我这神思一瞬，便可畅游万里，那蓬莱岛的事情，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可是......” “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观四方绝境而入得神游，到现在为止，也才一年不到，所以哪里有功夫神游三年前的事情。但是在南境之时，我却神游了其他的三境，方才知道身处蓬莱的姬若风。而且......那件事还不仅于此，除了姬若风之外，还有另一人也参与了进去。” “谁？” “永安王，萧楚河！”李当归的眼神不自觉的凛厉了些，他理了理衣袖继续说道，“据姬若风所说，当时萧楚河正准备返回天启，可半路上却杀出了一人，一共挥了十七掌，姬若风挨了十六掌，全身筋脉尽断，正是如此，他才前往蓬莱寻医问药。” “连姬若风都敌不过，那这人可非同寻常啊。”李寒衣凝声静气，眼眸中有些惊讶，又有些好奇。 要知道姬若风乃是百晓堂堂主，曾经天启四守护之一，列西方位的白虎。 他的实力深不见底，天下武学学得七成，所以才有资格立金榜以评天下，列冠绝而天下高手尽入榜中。 连他都无法抗衡之人，这天底下，少矣！ 左思右想，在江湖中，她能想到的也只有几人。 六大剑仙里，除了他们俩之外，也只有孤剑仙洛青阳才有那个实力，但那个异类自囚于慕凉城甚久，没有出手的时间，更没有出手的理由。 除此之外，还有她的大师兄百里东君。 这更是笑谈。 天下但凡行走江湖之人，有谁不知道百里东君与姬若风是挚爱亲朋，手足兄弟。 所以谁都可能出手，百里东君绝不会。 想到这里，李寒衣眉头紧锁。 在她的印象中，除了这两人，好像就没人能打伤姬若风了。 李当归看出了她的困惑，轻轻提醒道：“除了江湖，可还有朝堂！” 闻得此言。 李寒衣眼神一凝，两个字脱口而出。 “浊清！” 第60章 踹他屁股 半日过去。 华锦重新回到了苍山。 不过和下山不同的是，此番回来，她的身后却又多了一人。 一袭红衣，左顾右盼，一副呆傻的模样。 正是那刚拜入雪月城的雷无桀。 “师姐......怎么还没到啊？这儿离着雪月城未免也太远了吧！”雷无桀揉了揉屁股，抱怨道。 在他屁股上面，还留着几个鲜明的脚印，非常显眼。 “知道远还不跟紧点？”华锦随意踢飞了一颗石子，淡淡道，“若不是师娘说要带着你上山，我一个人早就到了，哪还用这么麻烦！” “我这伤不是还没好吗。”雷无桀看着华锦的背影，小声嘟囔道，“而且被踹了这么多脚，我哪里还跑得动......” 亏得他小时候无比崇拜剑仙。 以为剑仙之剑横压一世，乃是世间最绝世之人。 当然，实际接触下来，也的确如此。 但是这性格嘛......却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恶劣！ 简直恶劣到了极点！ 之前运送黄金棺材的时候，便是动不动就拳脚相加，猛踹屁股，搞得他整日担惊受怕不知所语。 而现在到了雪月城才发现。 不仅是李当归，就连他徒弟也是如此，动不动就喜欢踹人，真是悲痛欲绝，难以复加。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还打不过华锦，只能白白遭受欺负。 一想到未来的生活也是如此，雷无桀顿觉生无可恋。 “有话就大声说出来，说那么小声嫌我听不到吗？”华锦擦了擦白皙娇嫩的拳头，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容，“你应该知道我还有另一个身份，药王谷的传人，说不得生死人肉白骨，但是拿剑捅你个千八百剑，造成的轻伤，还是能分分钟给你救回来的！” “咕噜~~~~~”雷无桀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忽而摸着头朗声大笑道：“哈哈哈哈~~~~我怎么会随意说华锦师姐的坏话呢，师姐人美心善，无桀欣赏还不及呢！” “知道就好！”华锦轻哼了一声。 雷无桀看着前方恶狠狠的身影，忽然下定了决心。 等着吧！ 等拜入雪月剑仙门下后，他一定竭力修炼，成为天底下最厉害的绝世高手。 到了那个时候。 今日踹屁股之仇，必报之。 当然。 争这一口气不是证明他有多了不起，而是要告诉别人失去的东西一定要亲手拿回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谁还不是个少年？ 就莫欺少年穷！ 可想着想着，雷无桀忽然想起了一个重大的问题。 比生存与死亡那个问题都还要大上一百倍。 那就是......好像自己年纪还比华锦大些！ 额。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谁是少年呢？ 好问题！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安能后面踹我屁？ 窝囊，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你阁着做什么美梦呢？”华锦忽然停了下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雷无桀。 雷无桀抬头。 只见在这山腰林间，忽然多了一座精美的别院。 “我们这是到了？”雷无桀呆呆道。 华锦一手推开门，眼神示意着雷无桀：“进去吧，师娘还在里面等你呢！” “你这徒弟终于是到了。”李当归站在玉兰树下，洒然一笑。 李寒衣没有理会他，只是转过头看向雷无桀，冷声道：“为何来的这么晚？” “我太累了，睡过头了。”雷无桀依旧是一副傻乎乎的模样。 “跪下！”李寒衣负着双手，极为严肃。 雷无桀愣了一下，也没问为什么，双膝一弯，马上跪在了地上。 “还真是个傻子......”李寒衣无奈摇了摇头，“还不快行拜师礼？” 雷无桀立马反应了过来，磕头行礼：“弟子雷无桀拜见师父。” 李寒衣垂眸叹了一口气，有些心喜，又有些心酸：“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徒弟。” 叹罢，她缓缓坐在了李当归的旁边，目光却前所未有的锐利，如同一柄剑深深插进来雷无桀的心中。 “身为剑客，你可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拔剑？” “为何拔剑？”雷无桀瞬间愣住了，沉吟了半晌也没想出要如何回答。 李寒衣也不恼，仍旧平静道：“但以拔剑，必有原由，有人是以一剑之威势平天下不平事而拔剑，也有人是因一诺千金为守护而拔剑，还有人是在生死之间大彻大悟而拔剑。那么你呢？你是为何而拔剑？” 雷无桀挠了挠头，讪笑道：“师父，这个我还没有考虑过。” “那你当年为何选择练剑？”李寒衣微微皱起眉头。 “那日我看见师父长袖一挥，一柄火红色的长剑冲天而起，极致的火光就天空染成了火烧云般的景象。我从未见过如此玄奥神奇的剑术。那时师父便问我，是否想要习剑，我都没有半分犹豫就应了下来，只因那刻因一剑之美而震撼。”雷无桀思索着回答。 李寒衣微微抬起头，望着那漫天飘落的玉兰花，眼中又好似映现出了那一轮明月，那一汪沧海：“对，一剑之美的确震撼人心，有许多人都是因为远远望了一剑，便毅然选择了成为剑客。但这只是习剑，而不是拔剑。” 说到这里，李寒衣猛然看向雷无桀，眼神变得无比凛厉，就仿佛是冷夜的冰霜，让人心脏倏的一下停止了跳动。 “二者只有一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有若云泥，因为习剑可以谈成败，轮风流，但是拔剑出鞘，那可是要分生死的！” “生死？”雷无桀呆呆地望着云兰树下的一颗杂草，苦涩一笑：“在江湖中，生死倒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脖子一抹死了便是死了。” “但我雷无桀不认同这样的江湖。胜败常见，何论生死，拔剑可以论道，却非论生死！” 李寒衣垂首道：“你不杀人，人便杀你，那你就甘愿如此赴死吗？” “那我......我就......”雷无桀顿时语塞，不知要如何回答。 “寒衣，你就莫要再诛你这徒弟的心了！”李当归忽然放下茶杯，笑着说道。 “我收弟子，要你管？”李寒衣冷冷的转过头 “我还就要管了！”李当归站起身来，指着云兰树对雷无桀道：“你且看这玉兰树，与你看的那一颗杂草何如？” “都是......绿植？”雷无桀沉思了片刻，眨着眼睛试探道。 “扑哧~~~”一旁的华锦忍不住笑，骂道：“绿植个头，你脑子里是长满了绿植吗？” “额......那是什么？”雷无桀不解道。 华锦也不知道，便哼了哼，仰头不语。 李当归淡然一笑，答道：“北冥有鸟名之鲲鹏，其翼若垂天之云，背负青天，可腾云而直上九万里。却也有鸟雀腾跃而起，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以三餐而反，腹犹果然。” “哦！”雷无桀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云兰树便犹如鲲鹏，而小草却只是鸟雀？” 李当归满意地点了点头，然而下一刻来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原来鸟雀只有吃饱了饭才能想问题，我就说我怎么想不出来呢......原来是没吃饱啊！”雷无桀咂了咂嘴，一副肯定的模样。 “咳咳......华锦！” “师父？” “踹他屁股！” “明白！” 第61章 拜师之礼 第六十一章 莫名的。 雷无桀屁股上又多了几个脚印。 他以前是因一剑之美而习剑，现在就是因一嘴之差而被踹。 “看你还不动脑子就说话！”华锦解决完之后，得意的拍了拍手。 雷无桀揉了揉屁股，无语凝噎。 我那是不动脑子吗？ 我明明就是没有......咳咳，明明就是脑子不太灵光。 那什么鲲鹏啊，背负青天啊，我哪里懂得起，我只听得懂三餐而反，果然饱腹，所以才那么说的，结果......又是一顿毒踹啊！ 南村小儿，欺人太甚。 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汪汪汪！！！！ 李当归却不知道雷无桀心理活动这么茂盛。 当然，若是知道的话，也只会问一句，为何只想对华锦报仇，不对他这个罪魁祸首报仇。 而雷无桀也只会回上一句。 你看我傻吗？ “我的意思是，你若是杂草，撑死了也不过随风飘扬，拔不拔剑都是一样，但你若是鲲鹏，背负青天，展翅九万里，也同样是拔不拔剑都一样。”李当归淡淡道。 雷无桀闻及此言，陷入了沉思。 他听懂了李当归的话，也明白其中的意思。 虽然都是拔不拔剑都一样。 但是所包含的意思却截然不同。 前者是剑在眼前，若不杀人，自己便要死，而后者却是逍遥在世，随心随性。 两者唯一的差别就是杂草与玉兰，鸟雀与鲲鹏。 “江湖从来只有一个道理。”李当归继续说道，“在这片法理所不及之地，强者的道理就是江湖的道理。若非如此，十二年前陨雷山......” “行了，说这么多干嘛。”李寒衣忽然出声打断。 接着她素手轻轻一挥，一柄长剑自苍山之巅飞来，划破长空，带着有若雨滴落下的剑吟，垂落在了雷无桀的面前。 “此剑名为听雨剑，乃是剑心冢冢主所铸，为风雅四剑之一，为师赠予你了，就当是拜师礼。” “听雨剑！”雷无桀一把拿起长剑，满脸欣喜。 这一柄剑极为的精致秀美，握在手中轻盈无比，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他师父给他的那柄杀怖剑与此剑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差，云泥之别。 这才是真正的铸剑大家铸造出来的宝剑。 至于他师父......咳咳，师父以后别再联系了，我怕雪月剑仙误会！ 然而就在他握住剑柄的时候，却一下就愣住了。 听雨剑拔不出来！ 没错，你没听错。 不管他如何用力，如何运转真气，这柄听雨仿佛粘在了里面一般，始终拔不出鞘。 “师父，这柄剑肯定有问题！”雷无桀憋屈无比。 李寒衣淡淡道：“听雨剑它是有灵性的剑，它是认主的，你心中没有拔剑的意志，因而无法拔出它！等到你什么时候真正明白了因何而拔剑，它自然会为你出鞘。” “那我岂不是有着一柄好剑，却无法使用它？”雷无桀垂头丧气。 “这有什么？”华锦轻笑了一声，老气横秋道，“我明悟使剑的道理之前，从未碰过剑，只是一通之后，百剑皆通，小师弟，这拔剑之理够你学的！” 看着个子矮矮的华锦，雷无桀有些窝囊，便哼道：“那你是因何而拔剑的？” “这有何难？”华锦朗声开口，“我拜师父习剑之前，还在药王谷学医，那时我就在想，待我医术大成之时，定要悬壶济世，解救天下伤病之人。但是......” “但是什么？”雷无桀好奇眨了眨眼睛。 李当归则是无奈捂着了额头。 他这徒儿总是将那副道理挂在嘴边，逢人就说，经人就讲，他这个当师父的都听的耳朵里长茧了。 李寒衣则是无语地瞪了李当归一眼，眼神很凶，又有些无奈和惆怅。 要不是李当归当初骗徒弟说的那些话，小华锦又怎会牢记于心，逢人就说...... “但是后来，我师父跟我说，学医救不了病人，最好的救人方式就是把坏人全部杀光！我觉得很有道理，便牢记了下来。所以我拔剑的原因就是普度世人！”华锦昂首挺胸，脸上带着浅浅的金光，显得无比圣洁，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额......好一个普毒弑人。”雷无桀咂了咂嘴。 “跟你这种连拔剑都不懂的人，说了也白说。”华锦当即撇过头去，懒得再看雷无桀一眼。 “好了。”李当归笑了笑，忽然开口，“你师父给了你听雨剑作为拜师礼，我也当送些什么，让我想想该送些什么好呢......” “还有拜师礼？”雷无桀双眼冒光，惊喜无比。 不过可惜的是。 萧瑟此刻没在苍山，不然非得羡慕死他。 当一个剑仙的徒弟，收两个剑仙的拜师礼，世上还有谁有如此好事？ “当年小华锦拜师的时候，我送给了她一套飞剑，你师父送了柄铁马冰河，现在我该送些什么东西给你呢！”李当归摩挲着下巴，好像真的陷入了沉思。 无论什么都可以。 剑仙送的礼物，哪有什么小礼。 不管是宝剑，还是绝世的剑术，我都能接受，如果比华锦的更好，那就再好不过了！ 雷无桀面带笑意，心中疯狂呐喊。 “这样吧......”李当归忽然抬起头，看向雷无桀，“你习剑想必也没多久，我便教你一门剑术。” 剑术！ 真的是剑术！ 还是剑仙的剑术！ 雷无桀双眼火热，满脸通红，欣喜的心脏都好像就快要跳了出来。 华锦却低垂着头，努着嘴，脸上写满了不开心。 果然。 爱是会转移的。 “知道白羽剑仙吗？”李当归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一看到这个笑容。 李寒衣就叹了一口气，为她这个傻弟弟开始默哀。 太熟悉了。 这个笑容太熟悉了。 从小到大，李当归每每露出这个笑容，都是准备要搞怪的时候。 雷无桀没看到李寒衣的表情。 他还沉浸在超凡剑术的幻想之中。 白羽剑仙。 那是惊艳了一个时代的剑仙，他自然记得如此绝世之人。 “知道。天启城一剑，惊艳千古！”雷无桀激动道。 “没错。”李当归颔首一笑，“那一剑名为，试剑天下，试问天下之人，谁能再挥出如此绝世一剑。” “难道说......”雷无桀捂着胸口，深深舒缓了一口气，“您要教我的那一剑，就是试问天下？” 在雷无桀期待的目光下，李当归淡然点头。 可下一刻。 下一句话之后，雷无桀脸上的笑意就完完全全的凝固了。 “这一剑我前些时日教给华锦了，所以就由她教给你，也算是师姐对你的爱护，听到了吗？华锦？” 短短一句话。 雷无桀只感觉自己从天堂一下就到了地狱。 刚才有多欣喜，现在就有多悲伤。 剑仙？呵呵！ 只能说人剑合一，人至剑，则无敌！ “听到了！” 与之相反的是，华锦脸上瞬间溢满了笑容。 果然。 爱不会轻易消失。 但是。 快乐不仅会，还是转移。 只是从雷无桀的脸上，转移到了华锦的脸上。 第62章 春庭百花 十里桃林中。 雷无桀以桃木枝当剑，练习着试问天下那一剑，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却不怎么兴奋，垂头丧气的，跟爽打的茄子一般。 明明他的年纪比华锦大上不少，却因为入门入得晚，反而成了她的师弟，任由她在自己的头上蹦跶，这种苦闷的感觉比欠萧瑟银子都还难受。 而华锦则完全不同。 她拜入了李当归门下已有好几年，却都是一个人在剑心冢呆着，现在来了雪月城，难得有了一个小师弟，那还不尽情耍着威风，。 她的手上也拿着一根桃木枝，不过却并非是当做剑用，而是用来当教棍，但凡雷无桀练剑练得哪里不对，她就直接抽上去。 桃木枝虽然没有教棍那般坚韧，但是在真气的催动下，也是相当厉害。 将雷无桀抽的呱呱乱叫。 “我这剑明明没有用错，你干嘛又抽我？” “剑气差了半分，定然是你行运真气的时候偷懒，没有走神阙穴，而是通的天枢穴。虽然初学之际会快上半分，但是挥出的剑气却会差得越来越多。” “两个穴位挨那么近，就差一点点，有什么关系？” “哼，还敢顶嘴！练功之时总差不多，关键时候就总差一点。” “别抽那里啊，痛啊，啊~~~~” ...... 苍山别院中。 李当归坐在玉兰树上，远远望着练剑的二人，轻轻摇了摇头。 “这小家伙，和咱们当时相比可差太远了。” “谁能跟你相比啊？”李寒衣忽然收起长剑，淡淡瞥了李当归一眼，嘲弄道，“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出大事，这灾祸般的运气，挡都没法挡。” 李当归皱起眉头一细想。 还真是。 从铸剑大赛开始，他就遇到了各种玄异的事，心冢里仙人书的传承，天启城天下第一阁诛仙阵破损，还有雪月城试剑天下。 普通人遇到任何一件都是十死无生，但他却硬生生闯过来。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也正是因为经历了这么多，他才如此年轻就到了现在这般绝世的境界。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皆有来因。 “不过小华锦还真够严厉的。”李寒衣垂眸一笑，“真像当初你教她习剑的时候，她全然照搬到了雷无桀身上。” “我对待弟子都是很温柔的，才没那么凶呢！”李当归回想了一下，又补充道，“而且小华锦天赋这么高，我一招剑术绝对不可能讲解第二遍。” “是~~~你不凶，华锦都是自己学着外公拿桃木枝抽人的！”李寒衣嗔笑着瞪了李当归一眼。 而此刻，别院的大门忽然打开，有一人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一袭黑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手中拿着一柄金色的长枪，正是雪月城三城主司空长风。 他慢悠悠走进了庭院，却没有立即开口，只是径直来到云兰树下，倒了一杯茶，优哉游哉地喝了一口。 “这不是雪月城大名鼎鼎的百草阁的主人吗？不去赚你的钱，今日来我这苍山干什么？”李寒衣缓缓转过身。 “少调侃我了。”司空长风理了理衣袖，淡然一笑，“我还以为你会将那柄玄云剑给他呢，却没想到给的是听雨。” “玄云剑吗？”李寒衣嘴角噙着一抹绝美的微笑，她已经许久没听过这柄剑的名字了，现在忽然听到，心口不自觉地猛然一跳。 海外瀛洲宁，天上白玉京，四方皆来使，玄剑蕴白衣。 这柄剑对于她的意义，丝毫不下于那柄水云天，所以她绝不会轻易的将此剑送出去。 而且......她将听雨剑给雷无桀，还有着另一番的含义。 “我想我应该明白你的意思了！”司空长风微微一笑。 听雨剑代表的不仅是雪月城，也不仅是雪月剑仙，还代表着另一个势力，剑心冢！ 李寒衣之所以这样做，恐怕也是想着让雷无桀继承剑心冢的那一柄剑！ “不过拔剑之事你别想那么多，”司空长风继续道，“他才习剑不久，哪里懂得什么因何拔剑，这种事还是只能有所经历，方才能明悟剑心。” “你不是也收了一位弟子么？”李当归忽然从树上跳下来，坐在司空长风对面，“你那位弟子怎么样了？” “到底是那只白虎的弟子，那身轻功就跟踏云乘风一般，我看再练上个几年，比之江湖第一大盗罗生墨也不差了。算账的能力也算不错，才到雪月城不久，就算清了雪月城所有的坏账。”司空长风脸上的笑意转瞬即逝，“只不过......” 李当归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只不过隐脉受损，这辈子都无法再修行了！” “你怎么知道？”司空长风有些诧异。 “你别忘了，护送黄金棺材的时候，我可是和他待过一段时间，而且你那药王谷的师妹，也见过萧瑟，一眼就看出了哪里出了问题。”李当归缓缓说道。 司空长风轻轻就茶杯放在桌上，沉声道：“那华锦可有医治的方法？” 李当归笑了：“你们俩是同一个师父，你会不知道要如何医治？华锦倒是说过有医治的办法，但是她却无能力！” “海外仙人，补魂之术。”司空长风叹了一口气，“十二年前，水清便是被莫衣先生给医治好的，没想到十二年后还要麻烦他一次。” 他和华锦都是药王辛百草的弟子。 所以对于这隐脉受损的病，他很明白仅凭师门无法医治，所以只能依靠那远在蓬莱仙山的世外高人。 幸运的是，他曾经见过那位仙人，所以知道之补魂之术真实存在，所以这最后还能有得一线生机。 “十二年后？”李当归轻轻摇了摇头，“其实早就有人去麻烦莫衣先生了，而且这人你还认识。” 已经有人去蓬莱仙山了！ 而且这人我还认识！ 司空长风眉头紧锁，沉思道：“难道是大师兄？” 李当归笑着摇了摇头，却不语。 “那还有谁知道那个地方？”司空长风又思索了一番，试探着眨了眨眼睛，“难道是那几位公子？” 天底下能称作公子的有许多。 但能称那几位公子的，却寥寥无几，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自然是在太安帝年间，风华绝代，名震天下的那八位。 北离八公子。 他们与酒仙百里东君相交甚好，所以自然知道这蓬莱仙人之地。 不过李当归仍旧笑着摇了摇头。 “是姬若风！”李寒衣不喜欢这样卖关子，便径直走了过来，拂了拂衣摆，坐在李当归身旁，郑重看着司空长风。 “那只白虎？”司空长风眼神中透露着不解。 “萧瑟于青州返回天启之际，路遇截杀，姬若风为救萧瑟，被打了十六掌，全身筋脉寸断，所以便出海寻仙疗伤去了！”李当归淡淡道，“有这般实力的，想必你思索一番也能猜出，正是宫中守护皇陵的前代大监，浊清。萧瑟也是被他的棉沙掌所伤。” ...... ...... 太安帝时期。 浊清大监长伴太安帝身旁。 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号称半步神游之下，六掌之内可杀。 说是六掌，但因其性格沉稳谨慎，话从不说满，所以往往只是一掌便能结束。 但后来。 太安帝崩逝，浊清便领着前任的的天启四大监，守护皇陵去了。 江湖朝堂中，再没有他们的传说。 不过即便如此，没有人敢小觑这位前朝高手的实力。 甚至天启城中有过断言。 若浊清公公未曾去守护皇陵，即便叶鼎之有滔天的实力，也无法踏入天启一步。 “没想到竟然是那一位。”司空长风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也难怪姬若风无法挡住，江湖中比得上浊清大监的，的确很少。” 姬若风身为百晓堂堂主，一身修为离半步神游只有一线之隔，比之江湖中的剑仙境高手都丝毫不差。 但是和真正的老牌半步神游相比，还是略逊一筹。 “所以那一战中，萧瑟的隐脉便被浊清故意毁去了！”李当归轻声道。 “海外仙人......”司空长风皱着眉头不断敲打着木桌，发出咚咚咚的声音，然而忽然抬头，问道，“你能联系到莫衣先生吗？” “你确定要我联系？”李当归脸上露出一丝怪笑。 “唉......也是我忘了那一战！”司空长风叹息着摇了摇头。 十二年前，李当归与莫衣可是打了个天翻地覆，若是真由他去联系，这萧瑟的身体......可就真的没救了。 虽然莫衣先生的品行值得信任。 毕竟他当初神游至雪月城，除了与李当归打了一场之外，还顺便救好了水清。 但是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但凡还有一丝机会，他都不会去冒这个险。 最终要的是，他的确想到了一个机会。 “谢宣呢？这段时间你有见过他吗？”司空长风问道。 “谢宣吗？若是他的，可能还真有一线之机！”李当归若有所思道，“这些年里，我与他倒是见过几面，前些日子他还在天启城当教书先生，专门揍那些皇子皇孙们，说不定那萧瑟都被他揍过，后来结束了稷下学堂的祭酒先生之后，他便云游天下去了，现在嘛......说不定他直接回山前书院去了。” “什么前些日子？明明就是十多年前。”李寒衣认真道。 李当归捂着额头：“四方极境的时间流速太大了，明明感觉还在前些时日，却没想到已经过了那么久！” “时间不饶人啊，我感觉我都快年过半百了，看你们的模样却好像还是少年模样！”司空长风无奈摇了摇头。 “放心吧，那四方极境，以后肯定也会找上你这个枪仙的。”李当归摆了摆手。 司空长风自嘲一笑：“希望那个时候，我还拿得动枪。” 李当归拿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又道：“那你何时将那谢宣叫来？正好那小子还拔不出剑来，让那卿相公子给他好好洗一洗脑。” “雪月城每年都有一个白花会，便在那个时候，我邀他前来赏花。不过到时候也希望你们二人赏脸一来，不然我可劝不住谢宣出手相助。”司空长风拂着衣袖道。 “师弟！！”李寒衣冷哼了一声，一字一顿道，“原来你上苍山是的打这个注意啊。” “嘿嘿......”司空长风挠着头讪讪一笑，“这个......也是听闻你们许久没见老朋友了，才打着你们的名号，圆一个场子罢了。” “那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啊？”李寒衣眯起眼睛，声音极冷，好像下一刻，这天地就要冻结了一般。 饶是淡定如司空长风此时不禁面色苍白，赶紧挥着手道：“不用，不用，这百花会能得你们二位前来，也是我们的福分。” “行吧，还有什么事吗？”李当归轻轻瞥了司空长风一眼。 “嘿嘿，还真有一件事。”司空长风忽然脸色涨得通红，激动地搓了搓手，“我刚到雪月城的时候，登天阁就屹立在了这里，后来我做城主之时，更是花费了大价钱将它来来回回修补了好几次，从某种程度来说，这雪月城的登天阁就是与剑心冢藏着仙宫之剑的湖心亭相比，也丝毫不逊色” “停停停......有话你就直说。”李当归微微皱眉。 “那我就狮子大，哦不，那我就不客气了。”司空长风放下茶杯，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前些时日你那徒弟挑战登天阁，与雷云鹤一战，将登天阁打得稀烂。我可是好了好大的功夫，才将登天阁重新修补回原样。” 说着，司空长风又痴汉一般搓了搓手指，满脸笑盈盈地望着李当归。 “所以说，你要找我赔钱？”李当归忽然笑了。 好呀，你个司空长风，小爷我这十二年里没有找你，你现在反倒是找上我来了是吧？ 在百草阁打工打了十二年还嫌不够是吧！ “这个......在剑心冢的时候，师父与你一战，将剑心冢打了稀烂，你不也让我赔了钱嘛，现在自然，嘿嘿！”司空长风满脸兴奋，一副你懂得的样子。 “这样啊......那的确是要赔些钱。”李当归挑了挑眉，“多少银子？” “我算了一下，二十年的黄花梨木窗四扇一共八千两银子，收藏近百年的书简三百零二幅，共计三十万零两千两银子，再加上百年铁木的书架三幅......，最后大梁上的那些剑痕我就不给你算了，一共七十三万五千二百一十六两银子，摸个零头，总计七十三万五千二百一十两银子。”司空长风笑嘻嘻地拿出了一个纸条，上面将一笔一划记录着所有的金额。 “七十多万两，也不算太多。”李当归咂了咂嘴，笑道，“不过既然要算，咱们就得算个干净。你欠我的那些银子，现在还了多少了？” 司空长风咽了咽口水，忽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这个......我每年都还了一些的。” “一些是多少？” “大概几十万两吧！” “几十万两？我利息得低至千一，才能让你每年都还完利息。可是咱们当初约定的，可是百十的利息啊，那现在算来岂不是翻了一倍有余了？也就是说大概是，大概是......” “三亿四千八百万两。”李寒衣不动声色的说道。 三亿四千八百，万！ 一听到这个骇人听闻的数字，司空长风感觉自己都快要晕过去了。 天哪，地啊！ 我这些年当城主，做郎中，起早贪黑，没日没夜的敛财，结果欠的银子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还变多了。 亿万家财啊，负可敌国啊！ 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 雪月城这十二年的历史里，左看右看不外乎都只有两个字。 吃人！ “啧啧啧......这样我也给你摸个零头，还个三亿两就算了！” 第63章 下山游玩 上关花影下关风，山苍海碧白云中。如月泉幽尽盛会，霜雪满山挂枝头。 随着城头飘扬起了茶花，雪月城进入了一年中最美的时刻。 上关花盛开，下关风飞扬，花香随着清风浸透了整座城池。 但雪月城最美的，仍旧还是苍山。 不过。 这世间美景赏一眼就足，看二次则腻，再美的景观常年被这么欣赏，也会让人腻的不行。 特别是这些个按捺不住的少年。 华锦上苍山已有月余，每日除了练剑和揍这个小师弟，就再没有其他打发时间的东西，所以这时间一长，她整个人就直接萎靡了下来。 “十里桃林，清泉流响，美是够美，可看得时间久了，也就腻了，真不知道师父师娘如何能呆得住？”华锦躺在一棵桃树上，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 桃树旁的雷无桀拿着一根桃木枝，勤奋地练着剑。 他依旧没有拔出那柄听雨剑。 不过即便如此。 在剑仙的调教下，他的剑术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每挥出一剑，凝聚的剑气都能带起飘零的桃花漫天飞舞，那些桃花都环绕在他的周围，随着那根桃木枝的不断舞动。 不知挥了多少剑后。 雷无桀猛然举剑指天，剑气直涌而上，那漫天的桃花也随着剑气冲上云霄。 然而一瞬即落，花瓣如天女散花一般倾泻而下，化作漫天花雨。 雷无桀缓缓收起桃木枝，将它随意插回了桃树上，然后坐在一张石凳上，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可惜这苍山上只有茶水，没有老糟烧，不然喝着酒练着剑倒是别有一番趣味。”雷无桀叹着气轻轻喝了一口茶，“在那东篱酒肆的时候，我还嫌弃风花雪月太过绵柔，现在连那绵柔的酒的没了！” 华锦微微侧过头，轻哼道：“酒有什么好喝的，只有你这样傻乎乎的才喝酒。”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师姐，你年纪还太小，没喝过酒，自然不知道酒的美妙。我修行的火灼之术配上美酒，能强上五成还有余。”雷无桀笑道。 “谁说我没喝过酒？”华锦皱了皱眉，骄傲道，“你可知道我剑心冢有一鱼名为剑鱼，有一酒名为剑酒，剑鱼之形酷似长剑，冷厉锋锐，而剑酒更是凛冽无比，喝入喉中，好似化作了万千剑气，辛辣刺骨。” “剑心冢竟有如此烈酒？”雷无桀咽了咽了口水，眼神满是激动。 华锦有些得意道：“那可不，我剑心冢什么东西没有？以后若是有空，我这个作师姐的就带你去见识见识那座剑之圣地。” “那可就多谢师姐了。”雷无桀抱了抱拳，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笑意。 剑心冢...... 那是母亲的家，他迟早会回那里去的！ 也不知道他的外公是否还活着？ 想到这里，雷无桀忽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拿着茶杯一饮而尽。 他的父亲天下闻名，乃是北离柱国大将军雷梦杀，而他的母亲则是江湖世家剑心冢的传人李心月。 这等身世足以让天下任何人羡慕，但谁又知道，如此显赫的家世带给他的不是天之骄子般的华贵，而是比之普通人都不如的深深的无助。 打他记事起，他便一直生活在雷家堡。 叔父雷梦臣将他从小养大。 至于他的父亲雷梦杀，身为柱国大将军，忙于国事，鲜少返回雷家堡，他几乎没有任何的印象，只知道在明德八年，战死于沙场之中。 在那之后母亲倒是偶尔会返回雷家堡一次，但可能是因为触景伤情，她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明德十六年琅琊王之乱后，她便彻底失去了踪迹，再没有回雷家堡一次。 有人说她对朝廷失去了信心，游历江湖去了，也有人说她被大内高手所伤，死于不知名的地方，还有人说她看清了人世，入得神游，羽化登仙了...... 直到前些时日，他偷了雷家堡一匹白马，准备来一场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那般说走就走的旅行。 但临行前，看到了师父留下的一张纸条。 “雪月城知道你母亲的踪迹，你去了雪月城，便能见到你的母亲！” ...... 雷无桀兀自又喝了一口茶，脑海中莫名想起了萧瑟常挂在嘴边的话。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人生在世数十载，飘忽短暂，便好比远兴匆匆的游客，俯仰一世，悲惨凄凉。 也许萧瑟与他也有相同的经历，都是沐着凉风，无家可归的游子。 不。 还有一个和尚。 不过那个和尚似乎已经找到了家，回到了家。 “师弟，你又想些什么呢？”华锦一个翻身，便坐在了桃树枝上。 “都是些过往之事，不算什么。”雷无桀转头道。 “师父常说，弃我去者，昨日之事不可留，这过去的事记记就好，莫要因此而费神劳心了，毕竟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还是更应该朝前看。”华锦说着伸手折下一瓣桃蕊放入唇中，轻笑道，“就如这桃花一瓣，虽说被折了下来，但过了春夏秋冬，便又是一个春天，它还会再长出来。” 雷无桀点了点头：“多谢小师姐指点。” “不用不用，师姐帮师弟，本就天经地义。”华锦脸上忽然从树上跳了下来，脸上升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小师弟，苍山上这么无聊，你就不想下山去看看你那个萧瑟师弟？” 本来雷无桀都没什么下山的心思的，可是一听到萧瑟师弟这四个字，眼睛瞬间就直了。 然而刚想答应，却猛然想起师父不许他下山。 于是只能无奈道：“我也想下山看一看，但是师父不许啊！” “放心，师娘他们今日要去苍山之巅蕴养灵阵，正是我们下山的好机会，绝不会被发现。”华锦怂恿道。 雷无桀眨了眨眼睛：“真的？” “如假包换！”华锦一脸认真。 雷无桀心中一番纠结后，还是点头同意了下来。 “好！” 随即，两人没有半分犹豫，纵身一跃，便朝着山下赶去。 ...... 苍山之巅。 李当归盘膝坐在一根高大的旗幡旁边，双目紧闭，浑身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他们就这样直接下山去了，你就不管管？”李寒衣提着一柄冰蓝色的长剑，忽然出现在一旁。 李当归缓缓睁开眼睛，劝道：“练了这么久了，就让他们休息一天吧！” “不经彻骨之寒，哪得梅花之香？若是他们养成了懒散的习惯，未来还能练出什么剑术来？”李寒衣严肃道。 “那这样吧。”李当归思索了一番道，“等他们回来之后，再教训一顿就行了。” 李寒衣嘴角微微翘起：“你舍得打你来宝贝徒儿？” “不是还有雷无桀吗？杀鸡给猴看，教训他就行了！”李当归淡然一笑。 李寒衣赞叹地点了点头：“也是！” 第64章 落霞仙子 苍山离雪月城说远也远，普通人从山上下来恐怕得要几天的时间。 但是对于华锦和雷无桀来说，则不过是些许的距离，不值一提。 两人一路狂奔，不过盏茶的时间，就奔到了雪月城中。 这里是内城，里面都是些华丽的宫殿，由雪月城的弟子和长老们居住，时而有往来的弟子，不过因为他们都是初入雪月，不曾相识过，便没有打招呼。 四处张望了一番，两人同时锁定了一个身影。 那是他们都见过的一位雪月城弟子。 身形修长，面色苍白，萎靡得就好像是一个病入膏肓之人，不过最瞩目的却并非他的面貌，而是他背后的白色披风。 被轻风吹着飘了起来，上面赫赫写了一个大大的“赌”字。 正是雪月城落霞仙子的徒弟，落明轩。 “你们俩可算是下山了，怎么样，在苍山上的感觉不错吧？”落明轩几步走了过来，脸上露出调侃的笑容。 “别说了，每日都是练剑，都快烦死我了！”华锦轻轻抱怨道。 落明轩愣了一下，无语道：“剑仙指导，那可是寻常人想都想不来的，你竟还觉得烦？” “才不是指导我呢，是指导这个家伙。”华锦指了指雷无桀。 “雷无桀？”落明轩笑了，“看来你还挺受那两位剑仙看重呢。” 雷无桀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你们俩......认识啊！” “华锦是雪月城弟子，我也是雪月城弟子，我们认识不是应该的吗？”落明轩话锋一转，突然搓了搓手，对着雷无桀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你欠我那三百两银子，什么时候还我？” 话音刚落，便有一位姿容绝美的女子揪住了他的耳朵，恶狠狠道：“输了的人还有本事提钱啊？我以前是这么教你的吗？净给我丢人！” 女子穿着粉色长袍，风姿绰约，眉宇间满是风情，而在她的身后披着一件与落明轩几乎一模一样的白色披风，只不过那上面的“赌”字更大了一点。 这人便是名震天下，一掌断江的落霞仙子，尹落霞。 动手间。 尹落霞缓缓转过头，上下打量了华锦一番，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剑仙传人，果然名不虚传。你与雷云鹤那一战我虽没有直接看到，但也听闻了一番，也是惊讶在地境之中，竟还有人能与雷云鹤比试一番。” 华锦笑道：“也是因为雷长老太过轻敌了，不然我可没有那个能力，在他眼皮子底下用出飞剑来。” “他镇守登天阁十五层，轻敌了无数次，也只有你将他逼成那副模样，不管怎么说，都是你的本事。”尹落霞点了点头，又看向雷无桀，“你就是雪月剑仙的传人，雷无桀？” 雷无桀惊讶之余，急忙抱拳：“落霞仙子，久仰大名。” “今日你们怎么下山来了？你师父呢？”尹落霞微笑道。 “我师父啊......”雷无桀瞬间懵逼，慌不择言的大笑，“哈哈哈哈，他们......” “他们觉得苍山有些冷清，准备让苍山热闹一点。”华锦灵机一动，从容应道。 “啊......对对对，就是苍山太冷了，我练剑的时候，衣服都要多穿一点，不然......嘶~~~”雷无桀话还没说完，便觉得脚上传来一阵举动。 微微垂头一看，却是华锦脚跟狠狠踩着他的脚，还在不断扭动。 华锦清了清嗓子，对这尹落霞开口：“咳咳~~~~~我这师弟许久没有说话了，脑子还有些不灵光，您别介意。” 尹落霞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却没有介意，她也是当过徒弟的人，所以这些小家伙们的手段她如何不知，既然苍山上那二位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又何必直接说出来。 “既然如此，这雪月城你们今日可要好好玩尽兴了！”尹落霞笑着摇了摇头，正欲离开，可忽然看到了雷无桀手中的长剑，有些惊愕，“听雨剑，没想到你师父竟将它传给了你，你知道它的来历吗？” “师父说，这是她早年间的佩剑，但我怎么都拔不出来它，你们知道什么是拔剑的理由吗？”雷无桀有些垂头丧气。 “拔剑的理由，这是剑客必须要思考的东西，有了它，剑客才是剑客，才能一往无前。我只是年轻之时习过一段时间的剑，却远远算不上什么剑客，不过我却见过一名绝世剑仙拔剑，与其说他拔的是剑，倒不如说他拔的是心，剑心！”尹落霞微微垂眸，眼神带着一丝缅怀之色。 “那位绝世剑仙便是苍山上的那位，他思索了十二年才第一次拔出剑来，但是一剑便入了逍遥，一日就跨了四境。” “无桀师弟，你就放心吧，既然收了你为弟子，便肯定相信你能拔的出剑来，就像我这样。”华锦握住铁马冰河，剑出半寸，便好似有一阵寒风刮过，空气瞬间冷了半分。 雷无桀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好像有些犹豫，迟迟没有开口。 “还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尹落霞依旧面带笑容，犹如春风拂面般温暖。 雷无桀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有一个朋友，他与我一起入城，还成了三城主的......” “萧瑟？”落明轩莫名一笑。 “落师兄竟也认识他？”雷无桀惊喜道。 “不光是我，整个雪月城的人，恐怕都已经认识他了，毕竟他一人将我们全从苦海里拉了出手，也是大善。”落明轩将双手负在身后，满脸的崇敬。 尹落霞白了落明轩一眼，颇有些无奈之感：“我是多么倒霉才收了你这个弟子啊，以往被千落追着打也就算了，现在都不配成为千落的对手了，竟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嘿嘿......”落明轩尴尬一笑，“师父，你是知道我的，要不是千落去了那大梵音寺，习了一门不知道是什么的武学，我哪能被他追着打？” “还诡辩？”尹落霞伸出玉手，又作揪住落明轩耳朵的态势。 “诶呀，师父我错了，明轩以后定然努力修习，早日达到逍遥天境，为师父您争一口气。”落明轩急忙低头。 尹落霞这才满意一笑：“这还差不多！” “那......我那萧师弟呢？”雷无桀眨了眨眼睛。 “也差不多了。” 落明轩抬头，望向远处。 第65章 你真叫萧瑟吗? “你知道你划的是什么吗？这可是云烟细绵，天启城毓秀坊才能定制，千金难得，有价无市！” “我管你是什么？再不跑快点，我把你这身破烂全撕了。” “你......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 伴随着声音一起的，还有两个正在追逐的身影，这两人速度极快，穿插在纵横交错的阁楼间，向着雷无桀他们的方向急速奔来。 前面的男子着一身破烂得到处都是口子的青衫，清秀的脸上还有一个明晃晃的脚印，狼狈不堪。 而后面追逐的则是一名女子，身穿杏黄色的长裙，手握一杆长枪，身姿飒爽，面容绝美，特别是她的那一双异色双眸，蔚蓝如一泓秋水，碧绿似荧光琥珀。 不过她的脸上却是一副懒洋洋的表情，那双美得惊心动魄的眸子里满是戏谑之色，就仿佛是猫捉老鼠，不急不缓，只是将后者当做是玩具一般。 “真是可怜啊，今日又是如此。”落明轩低头感慨道，“也幸好有萧兄替我们受苦，不然这前面之人说不定就是我们了。” “德行！”尹落霞白了落明轩一眼，满是风情。只是一眼，落明轩就感觉心都要化了一般。 华锦将这一幕全看在了眼里，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之色。 没想到这落明轩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心中却是如此大逆不道。 真是个冲师逆徒！ “萧瑟！”雷无桀对着空中挥着手大喊。 萧瑟听到声音明明显愣了一下，这一瞬间，后面的女子已经一枪刺了过来。 “还敢分神？”女子冷笑了一声，握着长枪的手微微一侧，枪尖直接从萧瑟身后穿过，而后她在猛然一甩，枪身重重抽打在萧瑟的背上。 “下去吧！” 当即，萧瑟如同陨石一般，从半空坠了下来，掀起巨大的烟尘。 “好凶残！”落明轩倒吸了一口冷气。 幸好他现在的修为只是金刚凡境，司空千落碍于修为的原因，暂时没有兴趣跟他玩，不然现在趴在地上的可能就不是萧瑟了。 而是他。 “怎么，这就怕了？”尹落霞没好气地敲了敲落明轩的脑袋，“现在千落还是自在地境就把你给吓住了，那你可知道我那个时代，同龄人有多么卷！当年......” 落明轩低着头，好像在专心听着教诲，但内心早已乱飞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千落师姐，恐怖如斯！ 看来我以后的修行得稳重一些。 千落师姐不踏入下一个境界，我就绝不踏入下一个境界，这样始终保持着一个境界的差距，我落明轩就绝对不会挨揍。 嗯......机智如我。 一旁的雷无桀急忙跑了过去，将萧瑟慢慢扶了起来。 “萧......萧师弟，你没事吧？” “没事，我都是按我阿爹的话来办，活跃活跃他的气血，没用什么气力。”司空千落缓缓落了下来，神色泰然。 萧瑟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不是因为司空千落，而是因为雷无桀。 毕竟他来到了雪月城后，每日都被追着打，对于这种凶女人，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但是雷无桀......竟然叫他师弟！！ 去他娘的师弟。 我萧瑟七尺男儿，十七岁入得绝世之境，可是堂堂北离七皇子，永安王殿下，怎会是这等二货的师弟！ “滚！”萧瑟抬起就一脚，直接踹在雷无桀屁股上，“再叫一遍师弟试试？” 雷无桀尴尬地笑了笑，转头看向司空千落：“千落师姐，你打我萧兄弟干嘛？” “萧兄就萧兄，加什么弟字？”萧瑟依旧不依不饶。 司空千落却没理会这俩二货，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另一侧：“小华锦，你也下山了呀？” 华锦慢步走了过来，哼哼道：“不就是苍山吗？我想下就下！” “哦~~~~~”司空千落眨了眨眼睛，低声道，“你是偷跑下来的” “什么偷跑？那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才没有偷跑。”华锦愣了一下，瞬间涨红了脸，十分可爱。 “懂，我都懂！”司空千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你懂个屁？你再瞎说我告你毁谤，你知不知道？”华锦怒道。 “行行行，我不说总行了吧。”司空千落捂住了嘴巴，笑盈盈的看着华锦。 华锦轻轻撇过头：“这还差不多！” 又走了几步，华锦来到萧瑟的身边，对着萧瑟仔细地打量了一眼。 “小神医，可有看出了什么来？”萧瑟郑重道。 华锦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绕着萧瑟不停的审视，良久后才缓缓感叹：“看来我那半吊子的师兄，还真想到了治愈你隐脉的方法。” “何出此言？”萧瑟皱起了眉头。 之前司空长风的确为他把过脉，却从未提起过他这伤要如何治疗，只是说暂先活跃气血，待身强体壮后，再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方法。 “灵枢邪客篇有言，营气者，泌其津液、注之于脉、化以为血。我师兄想的是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要想生气，必先以血，所以才让千落追逐着你，活跃你的气血，只不过......”华锦轻轻叹息了一声。 “只不过？”萧瑟面色平静，语气却有些悲凉。 “只不过无水哪能行舟，脉断又如何运气。”华锦摇了摇头。 萧瑟轻声道：“我这身伤势，还是无法治愈吗？” 华锦摇了摇头：“至少我不行，我那半吊子的师兄也不行，不过也许他请到了其他的人，那人说不定有一些办法。” 司空千落思索了一番，忽然插嘴道：“我阿爹这些天还真是神神秘秘的，经常对着书信自言自语，说不准真是请到了某位先生。” “那萧瑟岂不是有救了？”雷无桀兴高采烈道。 萧瑟眉头一皱，又是一脚朝雷无桀踢了过去：“我又没死，说什么有救？” 雷无桀闪身躲过，朗声大笑：“这次可踢不到我了，我的萧师弟。” “你......”萧瑟大怒，捡起一块石头就朝雷无桀冲了过去。 “这两二货，还真是......”司空千落忽然有一种家长看管着熊孩子的无奈。 华锦深有同感：“师弟这种生物，就是要多揍几回才能听话。” 然而这两人打着打着。 就忽然消失了，完全看不到踪影。 “你们可别看我，我没看见萧瑟雷无桀的去处。”见两道凶狠的目光瞪了过来，落明轩忙抬起头吹着口哨，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 ...... “总算脱离那头母老虎了！”萧瑟拂了拂身上的碎条衣衫，深深叹了一口气。 雷无桀靠在墙边，喘着粗气道：“萧兄，我这演技还是好吧。” “不错，值得嘉奖。”萧瑟满意点头。 雷无桀忽觉鼻子有些不舒服，伸手一模，才发现是流鼻血了。 情急之下他直接在萧瑟衣服上擦了擦。 “诶诶诶......这可是云烟细绵。”萧瑟赶紧捋过袖子。 “很贵是吧？”雷无桀仰头捂住了鼻子。 萧瑟摸了摸额头：“倒，倒也不是，主要是不吸血。” “好你个萧瑟。”雷无桀忽然反应过来，“千落师姐把你衣服撕个稀碎你还十分享受，我现在就是擦一下血迹，你竟然躲躲闪闪，她碰的可是你......” 萧瑟涨红了脸，愤怒打断道：“哪里享受了？读书人的事能算享受吗？我那是无法反抗懂，他拿枪架在我脖子上，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 “呸~~你就是重色亲友？” “我再重色能重那凶女人，你知道我这一个月是怎么过的吗？每天一顿打，顿顿不一样，整个雪月城都在看我笑话，你知道吗？” “打是亲骂是爱，千落师姐这样打你，就代表对你感兴趣。” “好像是诶，等等，我呸，就她，倒贴我萧......瑟都不要！” “你真叫萧瑟吗？” ...... 第66章 长风入秋，千山雨落 “我这雪月城，这几日以来怎么尽是鸡飞狗跳的？”司空长风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笑眯眯地看着司空千落。 “阿爹，你怎么来了？”司空千落问道。 司空长风收起笑容，佯怒道：“怎么？我不来，难道看着你拆了我这雪月城啊？” “哪有，我都是按照你的吩咐，活跃萧瑟的气血，不信你问落明轩？”司空千落撒娇道。 “真是如此？”司空长风负着手，严肃的看向落明轩。 “哦，啊？哈哈哈哈。”落明轩听着司空长风略带质问的口吻，又看了看司空千落满是警告的目光，顿时不知该说些是什么，只能尴尬大笑，转头看向尹落霞，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师父，您倒是想想办法啊！” 尹落霞淡然一笑：“司空，你就别再逗这群小家伙了。” 司空长风这才露出了笑意，对着司空千落道：“叫你活跃萧瑟的气血，不是让你把他往死里揍的，阿爹看他每日鼻青脸肿，衣衫破烂，都觉得有些可怜。” “那我以后下手轻点便是了。”司空千落嘴上这么说，但是心中却不住的在想。 好你个萧瑟，竟然还有功夫给家长告密。 看来以前下手还是轻了！ “唉......”司空长风摇头叹了口气。 对于自己的女儿，他如何会不了解，看她现在这模样，他就知道这丫头将萧瑟给惦记住了，以后肯定只会更加的凶残。 不过能怎么办呢？ 这丫头他骂一句都心疼，更何况亲自上手教训。 所以..... 萧瑟啊，我是对不起你啊，但愿你轻功能练好点，早日脱离苦爪。 还有若风，你的传人变成现在这模样，我也是......于心不忍，但又，哈哈哈哈， 十分好笑。 “雪月城有许多好玩的地方，可要让我派一个弟子带你看看这风花雪月？”司空长风忽然看向华锦。 雪月城的一干辈分很乱。 乱得简直不成样子。 如果按照他执剑的师父李当归来算的话，她与南宫春水一个辈分，算是司空长风的师叔。 但如果按照师娘李寒衣的辈分来算的话，她又与司空千落一个辈分，是雪月城年轻一辈的弟子。 除此之外。 她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药王谷的传人。 如果按照这个身份，她又算是司空长风的师妹。 一个人，几乎承包了雪月城老长幼三代的辈分，在整个江湖，恐怕也只有雪月城是如此。 华锦张开嘴刚想说话，却被司空千落打断。 “阿爹，就由我带着华锦去玩，这雪月城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司空长风挑了挑眉，笑着对华锦说道：“可还行？” “便听师兄所言！”华锦抱了抱拳。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司空长风抬头看了看处在天空正中央的太阳，微笑道，“你既然叫我师兄，那这嫂子师兄总该带你见上一见吧。也正好到了中午，我那清风殿离这也不远。” “我呢？我叫什么？”司空千落哼道。 司空长风笑了：“你们小辈间的事，自己去想。” ...... 长风入秋，千山雨落。 所以这殿便叫做清风殿，这人便叫做司空千落。 “来，小华锦，试试这个菜，这可是山中的野菌，鲜美异常。”一名绝美的妇人夹起一片菌菇放在华锦碗里。 她便是司空长风的夫人，洛水清。 穿着一身淡紫色的长袍，发髻高高挽起，显得端庄而秀丽，眉宇间英风飒爽，那一双眼眸蔚蓝清澈得犹如秋日里平静的湖水，没有一丝的杂质 时间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反而在时间的酝酿下，那张桃花般的脸庞变得更加的吸引人。 “见手青的确鲜美异常，但是吃了以后，可是有很大概率能看到小人的哦！”司空千落笑盈盈地看着华锦。 “就你多嘴，这么多菜还堵不上你的嘴？”司空长风夹了一大块肉，塞进司空千落的嘴里，然后对着华锦道，“你放心，我们每年都会吃菌子，都知道哪些有毒哪些没有毒，而且只要炒熟了，就绝对不会有事。” 华锦本来都没把司空千落的话当一回事，但是听司空长风这么一说，不禁睁大了眼睛，有些害怕。 炒熟？ 师父叫你辨别毒物，你就是这么辨别的？ 炒熟就没毒了，这谁敢吃啊！ 华锦尴尬笑了笑，将即将入嘴的菌子重新放回碗里。 不过这鲜美的菌子的确勾人味蕾。 华锦咽了咽口水，心想着就吃一口，不管有多好吃，吃一口总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然后。 “真香！”华锦又夹起其他的菌子，开始一饱口福。 “完了......又沦陷一个！”司空千落扒了一口饭，无奈摇头。 吃着吃着，洛水清忽然开口问道：“许久未见，不知素王老爷子近况如何了？” “您认识冢主？”华锦微微有些惊讶。 洛水清笑道：“我上次去剑心冢的时候，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了，那个时候千落都还没出生，我那时也不叫洛水清，叫风秋雨。” “风秋雨？”华锦思索了一番，猛然睁大了眼睛，“以区区十五女子之手，抚北离百年绝世之音？” “没想到洛轩公子的那句话，居然还有人记得。”洛水清轻轻感慨道。 “也是二十年前的那场品剑大会太过出名，所以我才记得。”华锦若有所思道，“当时正是嫂子在剑竹林抚琴开幕。” “不止是我，还有李十二娘的西河浑脱，也是天下一绝啊，可惜这么多年了，自那之后便再没听到过李十二娘的踪迹。当然，还有那柄动千山，那柄天上之剑，都是难以忘怀啊！”洛水清的眼眸微动，好像一片澄净的秋水泛起点点涟漪。 华锦喝了一口水，缓缓道：“冢主也时候提起那柄动千山，不过却总是面带苦涩。我问过原因，他却始终不说。” “我知道，我知道。”司空千落忽然插嘴，“因为那柄剑贪财，所以跟着青州沐家走了。” “额......”华锦转头看了看司空长风。 司空长风颔首点头：“的确如此。当时所有人都无法拔出动千山，那沐家沐长风也是如此，但后来沐长风说跟着他有黄金万贯缠腰，雪绒软棉作枕，更可踏上雪松长船去那天地之极。然后动千山就主动跑进沐长风手里了......” 华锦愣了半晌才缓缓道：“此事，还甚是奇异。” 第67章 一眼万年 饭桌上，吃起菜就难免要谈及往事。 一说起往事，难免就要惆怅叹息饮酒诉醉。 华锦不喝酒，但洛水清谈起往日之事，却慢慢喝起酒来，也慢慢醉了过去。 “昨日之事不可追，今日之事须臾期。如此如此复如此，壮心死尽生鬓丝。”司空长风放下碗筷，轻叹了一声。 人到了中年便是如此。 不管前半生有多么的成功，但总归有遗憾之事。 这些遗憾的事情再也无法达成，也就再也无法忘却，只能任其堆在时间的角落里，由着它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想着回到过去，去做到那些留有遗憾的往事。 司空千落还年轻，所以体会不到这其中的心酸，只是困惑地眨了眨眼睛，然后继续扒着碗里的米饭。 华锦也不懂。 但此时她也无须再懂，因为她的思绪就像一缕清风，盘旋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 而在另一边。 雷无桀与萧瑟还不知道司空千落已经回了清风殿，正想着如何躲避追杀。 慌忙之下，躲进了附近的一个院子里。 院子里绿树成荫，幽然雅静，十分有诗意，在庭院中间还有一小片池塘，清澈的池水养着一群红鲤鱼，在阳光下闪耀着红色的光芒。 雷无桀向里面走了几步，见着一座阁楼。 “园清居秀，这名字倒是颇为风雅。” “别愣着了，快点！”萧瑟焦急催促道。 被司空千落追逐了这几日，他心里都快产生心理阴影了。 本来他以为自己的踏云乘风步，不说举世无双，凌驾在所有年轻一辈之上，但好歹也能跨入前三之列。 可没想到，随便遇到了一个司空千落，就让他吃了瘪。 也不知道使用的何种轻功，真就是死死跟在他的后面，一旦有所松懈，直接就是一枪插在身上，搞得他自从进来雪月城后，就没享受过一天的好日子。 雷无桀垂下头，赶忙跟在萧瑟身后。 没走几步。 耳旁忽然环绕起一缕极为动听的琴声。 “这是......”萧瑟忽然转头，却见凉亭中坐着一名绿衫女子，背对着他们悠扬地弹着琴。 虽是背影，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萧瑟仿佛想起了什么，平静的眼眸里升起点点涟漪，不过他掩饰的很好，这缕诧异之色一瞬即逝。 深吸了一口气后，萧瑟淡然道：“路过此处，冒昧拜访。” 悠扬的琴声停了下来。 那亭中的女子拂过长袖，蓦然转身。 一瞬间。 两人的眼眸里都出现了不可思议之色，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在这一刻再度重逢，不过也就是这一瞬间。 他们的表情又恢复了平静，就好像只是初次逢面的陌生人。 仅此而已。 不过一旁的雷无桀却不是戏台上的演员，无法将这一切当做视而不见。 他的目光全在眼前女子身上。 一袭碧绿的翠烟薄衫，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款款站在那里，仿佛是空谷中的幽幽兰花，美的不可方物。 这一刻，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另外的画面。 “一拜高堂，二拜天地，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娘子，且让为夫掀起你的红盖头。” “未来咱们的孩子就叫雷多杰。” “生当同床，死亦共寝，娘子，为夫来了！” ...... 只是一眼，便是永远。 在这一刹那。 雷无桀已经将未来几十年的美好生活，全在脑海里回荡了一遍。 只因有眼前这女子！ “雷无桀。”萧瑟微微皱着眉，那无语的眼神，就跟看个傻子没什么两样，“别看了，又流鼻血了......” “啊？”雷无桀还回荡在夫妻对拜的喜吟声里，下意识道，“雷多杰不行，雷杰多也可以！” “什么雷多杰雷杰多的？我说你又流鼻血了。”萧瑟对着眼前女子无奈摇了摇头。 “啊！！”雷无桀这时才反应过来，抬手摸了摸鼻子，刚想解释。 对面的女子却掏出了一块手帕，笑着递了过来：“用这个吧。” 一笑倾城人，再笑倾人国...... 雷无桀读过的书不多，但在这一刻，脑海中忽的又蹦出了这么些句子。 恍惚了片刻，他忙挥手道：“不，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说罢，他便抬起胳膊，傻乎乎地擦拭着鼻血。 “这是罗锦，这条手帕，至少值八十两，”萧瑟忽然说道。 绿衫女子闻声又抬起了手，笑盈盈地望着雷无桀。 “不用，真不用！”雷无桀有些脸红，却依旧挥手摇头，坚决不肯接过手帕。 绿衫女子无奈，便收起了手帕，刚想说话，却骤然捂住了嘴，轻轻咳嗽了两声。 “姑娘可是生病了？”雷无桀问道。 绿衫女子点了点头，轻声道：“小女子来雪月城，便是寻求枪仙，治病养身。” 雷无桀朗声道：“我师父也是医术高明，说不定能治好你身上的病。” “医术高超？”萧瑟字正腔圆的“呸”了一声，而后冷哼道，“你可知道枪仙司空长风曾经是谁的弟子？” 雷无桀恍然大悟，不过仍旧咬着牙嘴硬道：“我师父的医术比之枪仙也丝毫不逊色，而且，医术讲究门别之分，枪仙治不好病，我的师父说不定就能治好呢！” 萧瑟叹了一口气，心中只剩了两个字。 无语。 这小夯货，全身哪里都是软的，就是嘴最硬！ “我等二人，本无意闯进别院，冒昧之举还望姑娘见谅！”萧瑟难得拱了拱手，说了一句见谅的话。 说完，他便拉住了雷无桀的衣服，朝门外走去。 “你干嘛啊......”雷无桀挣扎了一番，还想着问下姑娘的芳名，却被萧瑟直接拖了出去。 不过穿过了几个院落后，雷无桀愤然出口：“你刚才为什么拉我走啊！” “我再不拉你走，你是不是就该问姑娘今年芳龄几许，是否婚配？”萧瑟将双手拢在衣袖中，戏谑地看着雷无桀。 “这么明显吗？”雷无桀挠了挠头。 “不然呢？眼珠子都快伸到人家姑娘脸上了，是不是连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萧瑟回过头，缓缓朝前方走去。 雷无桀跟在后面，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有这么明显吗？” “当然，你若是还想见到那位姑娘也不是没有办法！”萧瑟慢悠悠地说道。 “什么办法？” “那位姑娘不是来雪月城寻医治病的吗？你问唐莲啊！” “对啊！”雷无桀瞬间来了精神。 第68章 梵若有莲 \\u003cheader\\u003e\\u003c\/header\\u003e\\u003carticle\\u003e\\u003cp idx\\u003d\\\"0\\\"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0\\\"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u003e“有什么要问我啊？”唐莲不知从哪儿走了出来，手上拎着一个酒壶，满脸笑意的望向雷无桀。\\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u003e“大师兄！”雷无桀激动凑了上去。\\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u003e然而唐莲却按住了雷无桀肩膀，将他甩在一旁，径直走到了萧瑟面前。\\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u003e“萧瑟，你这衣服还没换呢？”\\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u003e萧瑟愣了一下，抬手看了看满身烂成布条的衣服，瞬间涨得满脸通红。\\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6\\\"\\u003e不过他的表情一向控制得很好。\\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6\\\"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6\\\"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7\\\"\\u003e即便已经如此尴尬了，却依旧严肃地仰起头，从容不迫道：“都是那个凶女人，下手没轻没重。”\\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7\\\"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7\\\"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8\\\"\\u003e“以前千落捣乱的时候，我还能凭借大师兄的身份治住她，可自从她入了自在地境，学了那一门叫做刹临狱的身法，连我这个大师兄也治不了她了。”\\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8\\\"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8\\\"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9\\\"\\u003e说到这里，唐莲笑着拍了拍萧瑟肩膀：“幸亏还有你，你是燃烧了自己，照亮我们，你啊，是个伟人！”\\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9\\\"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9\\\"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0\\\"\\u003e“萧瑟，你好伟大呀。”雷无桀也凑了过来，满脸笑容。\\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0\\\"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0\\\"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1\\\"\\u003e不过这笑容却怎么怎么看都觉得别扭。\\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1\\\"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1\\\"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2\\\"\\u003e“伟个屁！”萧瑟怒了，“等着吧，等我病好了，我非得好好教训回来不可，以报我云烟细绵之仇。”\\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2\\\"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2\\\"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3\\\"\\u003e“可惜喽，这样的场面，我雷无桀恐怕一辈子都看不到喽。”雷无桀抬头看着天空，吹着口哨，贱兮兮地说道。\\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3\\\"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3\\\"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4\\\"\\u003e“你还好意思说？遇到千落追着萧瑟打，你都不站出来帮帮忙？”唐莲转头看向雷无桀。\\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4\\\"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4\\\"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5\\\"\\u003e“大师兄都奈何不了千落师姐，我能有什么办法！”雷无桀小声道。\\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5\\\"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5\\\"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6\\\"\\u003e“你......”唐莲指着雷无桀不知说什么好，好久之后才垂了下来，“也是，千落大梵音寺之行得了机缘，学了那罗刹堂的刹临狱之术，你敌不过也是正常。”\\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6\\\"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6\\\"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7\\\"\\u003e“罗刹堂的秘术？难怪我总觉的有点熟悉！”萧瑟微微眯起眼睛。\\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7\\\"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7\\\"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8\\\"\\u003e唐莲侧过身：“你见过？”\\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8\\\"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8\\\"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9\\\"\\u003e“在大梵音寺的时候，我见无心用过几次，他将这门叫做飞天踏浪，却没想到原本的名字如此阴唳，不过别说，御空而行的时候还真有一种罗刹临狱而飞的感觉。”萧瑟若有所思道。\\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9\\\"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9\\\"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0\\\"\\u003e“罗刹堂既然叫做罗刹堂，里面的武学自然阴诡至极，这刹临狱都算是好的了，里面还有更为妖异的。”唐莲忽然注意到雷无桀手中之剑，有些诧异，“听雨剑？”\\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0\\\"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0\\\"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1\\\"\\u003e“师父将这柄剑传给了我，我却始终拔不出来。师父说这是剑心冢所铸之剑，为认主之剑，若是没有拔剑的意志，是绝对拔不出来的！”雷无桀将剑横于胸口，剑柄上雕镂的纹路就仿佛是雨滴从天空落下。\\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1\\\"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1\\\"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2\\\"\\u003e“剑心冢铸的剑，的确有所不同，据说他们铸剑的最后一道工序，是以人血喂剑，所以最后铸出的长剑都号称有魄附。”唐莲微微解释道。\\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2\\\"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2\\\"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3\\\"\\u003e“哦！”雷无桀眼神一片迷茫。\\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3\\\"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3\\\"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4\\\"\\u003e唐莲笑了笑，继续道：“不过以你的资质，拔出这柄听雨只是时间问题。”\\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4\\\"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4\\\"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5\\\"\\u003e雷无桀这下是听懂了，满心欢喜地点了点头。\\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5\\\"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5\\\"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6\\\"\\u003e“难得有机会下山，师兄请你们去喝上一杯。”唐莲拍了拍雷无桀的肩膀，“正好有一件事，师兄还要拜托一下。”\\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6\\\"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6\\\"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7\\\"\\u003e“何事师兄还要拜托我？”雷无桀有些惊讶。\\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7\\\"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7\\\"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8\\\"\\u003e萧瑟也一瞬陷入了沉思，看着唐莲的目光都变得怪异了起来。\\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8\\\"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8\\\"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9\\\"\\u003e难道是......雷无桀的身份暴露了？\\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9\\\"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9\\\"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0\\\"\\u003e亦或者自己的身份暴露了？\\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0\\\"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0\\\"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1\\\"\\u003e“还愣着干嘛？喝完酒再说！”唐莲大笑，“我这酒可是非一般之酒，旁人想喝上一口都难呐！”\\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1\\\"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1\\\"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2\\\"\\u003e“什么酒能让师兄都说非同一般？”雷无桀问道。\\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2\\\"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2\\\"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3\\\"\\u003e“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想必就是传说中的七盏星夜酒。”萧瑟忽然说道。\\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3\\\"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3\\\"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4\\\"\\u003e“没错，一醉登楼，便见七缕星光。这酒当年可是打败了雕楼小筑的秋露白，你说一般不一般？”唐莲自豪道。\\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4\\\"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4\\\"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5\\\"\\u003e“酒仙之酒！”雷无桀舔了舔嘴唇，“我还从未喝过如此绝世的美酒。”\\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5\\\"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5\\\"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6\\\"\\u003e萧瑟笑了：“不，你喝过！”\\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6\\\"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6\\\"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7\\\"\\u003e“我喝过？什么时候啊？我怎么不记得了？”雷无桀皱着眉思索了一番，还是没有想出来，刚想反驳，可是见萧瑟一副笃定的样子，话到嘴边就又变成了困惑，“萧瑟，我真的喝过？”\\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7\\\"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7\\\"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8\\\"\\u003e“你忘了你喝了三杯风花雪月，然后火灼之术直破三重境界？”萧瑟淡淡道。\\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8\\\"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8\\\"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9\\\"\\u003e雷无桀惊了：“竟然是他？”\\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9\\\"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9\\\"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0\\\"\\u003e“原来你们还真见过师父，我就说你的境界为何提得那么快！”唐莲挥了挥手，笑道，“走吧，便再品味一下一醉登天的感觉。”\\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0\\\"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0\\\"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1\\\"\\u003e......\\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1\\\"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1\\\"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2\\\"\\u003e东篱酒肆离这并不远。\\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2\\\"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2\\\"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3\\\"\\u003e几人没走多久，就来到了这里。\\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3\\\"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3\\\"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4\\\"\\u003e“师父前些日离开雪月城了，说是去寻找一味酒引，以此来酿孟婆汤。”唐莲缓缓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抬头一饮而尽，“无半点闲愁去处，问三生，醉梦何如。师父这些年虽然看起来很是洒脱，但其实心事重重，可惜我这个做弟子的，却什么也帮不了他。”\\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4\\\"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4\\\"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5\\\"\\u003e“别光顾着喝酒啊，也多吃吃东西，才不会醉人。”雷无桀端出几盘花生米来。\\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5\\\"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5\\\"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6\\\"\\u003e“你就只吃花生米，肉呢？”萧瑟无语。\\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6\\\"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6\\\"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7\\\"\\u003e雷无桀委屈道：“师父说，人在江湖，喝酒就要配花生米，这样才不会醉。”\\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7\\\"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7\\\"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8\\\"\\u003e“如果你这个师父知道，恐怕会揍死你......”萧瑟夹起一粒花生放进嘴里，“你别说，还真配。”\\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8\\\"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8\\\"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9\\\"\\u003e“是吧！”雷无桀大笑。\\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9\\\"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9\\\"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0\\\"\\u003e“我看还是得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才行。”唐莲拿起一个酒壶，对着瓶口就饮了起来。\\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0\\\"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0\\\"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1\\\"\\u003e三人喝着喝着，天色就暗了下来。\\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1\\\"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1\\\"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2\\\"\\u003e迷迷糊糊之间，三人忽然听到一个娇叱之声：“好呀，原来你们两个在这里。”\\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2\\\"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2\\\"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3\\\"\\u003e“跑~~”萧瑟猛地睁开眼睛，都没有回头，就直接朝外面跑去，可全身无力之下，没跑两步就又摔倒在地上，彻底爬不起来。\\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3\\\"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3\\\"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4\\\"\\u003e唐莲缓缓睁开眼睛：“千落，还有华锦姑娘，你们怎么来了？”\\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4\\\"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4\\\"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5\\\"\\u003e华锦轻轻道：“我们原本是在隔壁练剑的，千落想要带我看看后院的风景，所以我们就来了......”\\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5\\\"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5\\\"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6\\\"\\u003e“正好，你与雷无桀都到了！”唐莲拍了拍雷无桀的脑袋，将他叫醒了过来，“我说过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一下，还记得吧？”\\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6\\\"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6\\\"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7\\\"\\u003e雷无桀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好像，有点印象。”\\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7\\\"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7\\\"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8\\\"\\u003e唐莲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心中的醉意后，郑重开口：“我想请二位去我家中做客一番。”\\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8\\\"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8\\\"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9\\\"\\u003e“什么？”\\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9\\\"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9\\\"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60\\\"\\u003e“啥？”\\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60\\\"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60\\\"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61\\\"\\u003e“各位有所不知。”唐莲一本正经道，“在十七年前，我父母出门执行任务，却被唐门叛徒买凶追杀，被一路追至天启城外，他们原本已经没有活下来的希望，不过好在路过梵若寺之时，遇到了出门游历的两位剑仙，被他们救了下来。本来我父母是想当面感谢苍山上的那两位的，不过实在邀请不到......这才想请你们二位，到家中一叙！”\\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61\\\"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61\\\"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62\\\"\\u003e......\\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article\\u003e\\u003cfooter\\u003e\\u003c\/footer\\u003e 第69章 紫微星斗 苍山之巅。 漆黑的夜空，像浸透了墨汁的宣纸，那云层中零散洒下的星光，却如纸上点缀着的尘埃，虽然布满了星光，却尽显黯淡。 然而。 在这样寂静的夜空之中，却有一道金色的光柱直冲云霄，仿佛一把锐利的长剑，剑锋划破长空，撕裂苍穹。 当然，这并非是一把剑。 而是一杆矗立在寒风中的旗幡。 山巅呼啸的狂风吹得旗帜猎猎作响，朦胧的夜色将一切包裹在迷雾之中，不过仍然能从已经古旧得不成样子的旗幡上看到两个字。 紫微。 古籍《河图洛书》里有提到过。 天运无穷，三光迭耀，而帝星不移。 故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 说的便是紫微星。 这颗星辰位于三垣之中的紫微垣，乃北极五星之一，是天地中最为尊贵的一颗星辰。 传闻在天地之初，有过一座举世无双的大阵，周天星斗大阵。 那是上古时期巫妖争霸之时，妖族领悟的一门镇族大阵，以三百六十五杆大周天星辰幡，对应上天的三百六十五颗主星辰，再以太阳星与太阴星为主星阵眼，引下周天星斗之力，深邃无比，杀气弥漫。 而在天下第一楼中也有一门阵法，名曰北斗七星阵，能够引下北斗七星之力，用以维持诛仙大阵的稳定。 李当归曾经去过天下第一楼，在那里呆了有半年有余，学会了这北斗七星阵，并根据剑心冢内学过的阵法，布下了这么一座笼罩了苍山洱海的大阵。 不过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外游历，没有太多的时间管理这座阵法，所以这座大阵到如今已经残破的不成样子了。 就连以前山间弥漫的星辰之力，在此刻也不复盛况。 李当归盘膝坐在旗幡旁边，全身真气不断涌出，融入到星辰旗幡之中。 那旗幡上时间雕饰的痕迹变得越来越浅，金色的光辉愈发浓郁，直到一缕紫色光华顺着金色光辉直入云霄。 就仿佛一滴水忽然滴入了平静的湖面。 那漆黑的夜幕瞬间荡起紫色的涟漪，朦胧的紫光顷刻间将苍山洱海完全笼罩，这片天地突兀的变得如梦似幻了起来。 好似有圣人临凡，紫气东来三万里。 然后。 只听“叮”的一声，梦醒了过来。 雪月长空之上，紫色的天幕如同镜子一般完全破碎，无尽的星光顺着星辰旗幡的光柱洒了下来，将苍山洱海，照得无比的唯美。 林间沉睡的小鹿忽然醒了过来，贪婪地呼吸着浓郁的星光。 水下游荡的鲈鱼摆着尾巴，尽情遨游在海天之间。 就连巢穴中的飞鸟，泥土里的蝉蛹也在这一座活动了起来。 星光遍野，万物复苏。 雪月城中。 司空长风作为负可敌国的打工人，还在努力干着活。 “有一缕气息在破坏你的肾腑，如若不赶紧去除，恐有生死之危。”司空长风看着眼前的少年，摸了摸脸上的面具，语气无比的严肃认真。 “那该怎么办啊？”少年捂着后腰，痛得龇牙咧嘴。 “若是在其他地方定然是没救了，但我这里可是百草阁，天底下就没有我无法医治的伤势。”司空长风倏尔话锋一转，“不过......” “不过什么？”少年焦急询问。 司空长风咂了咂嘴，目光中有些迟疑：“我这门医术，可生死人肉白骨，夺尽了天机，对施救着本人......” “你放心，我有钱！你看着治就行了，用最后的药，最好的医术，一定要让本公子像受伤以前那样，一夜......咳咳~~~” 少年咳了两声，腰间的痛处忽然加剧，他整张脸都痛得扭曲了起来，来，死死咬着牙打道，“你倒是快点啊，我都要痛死了！” “好好好，有钱就行，有钱就行。”司空长风也没有犹豫，直接开了几方养生保健的中药，然后笑着说道，“一共一千两银子。” 话音刚落。 司空长风就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一般，骤然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转头看向窗外。 昏暗的长街一刹那变成了迷蒙的紫色。 整个雪月城都笼罩在星光之中。 “那座大阵，又开启了吗。看来沉寂了十二年，这天地又要有异样了！” 十五年前，李当归以天地为熔炉，星辰为柴火，铸得绝世之剑，迎战海外仙人。 现在大阵又开，却不知之后又会发生些什么！ “只希望我这雪月城，能够安然无恙吧。”司空长风轻轻叹了一口气。 “先生，你别愣着啊！”少年伸手在司空长风眼前挥了挥，皱着眉头道，“赶紧开药啊，小爷我都快痛死了。” “哦......好。”司空长风回过神来，缓缓开口，““黄芪二钱，党参一钱，山药一钱，甘草八分，野山楂一钱，制萸肉五分，以水煎服，每日一剂，日服两次，连服三日即可。” 一旁捡药的学徒不禁翻了个白眼。 玛德。 又是益肾健脾汤。 这一千两未免也赚的太容易了吧。 ...... 苍山山腰的山林间。 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身影，一步一看，偷摸着朝山上走去。 正是光明正大下山的雷无桀和华锦。 “小师姐，你说我们应该不会被师父他们发现吧！”雷无桀缩着脑袋，十分小心。 华锦淡然一笑：“你就放心吧，在剑心冢的时候，我可从来没有被发现过。” “剑心冢也有山？”雷无桀微微皱眉。 “不是，我整日都呆在心湖上游船玩水，师父他们都没说什么？”华锦低声道。 “这样都不管？”雷无桀回忆着入了苍山的这一个多月，有些疑惑。 自从他成为了李寒衣的弟子。 每日天不亮就得起床，夜已深还要练剑，一旦哪里出了问题，还要受罚，他可从来没觉得有清闲的时候。 “师父在剑心冢的时候真有这么轻松吗？可为何在苍山之上，一下就变得如此严厉了？”雷无桀问道。 “他们出门游历去了，自然管不到我这个剑心冢的小霸王！”华锦微微仰头，自豪无比。 “还知道我们出门游历去了，管不到你这个小霸王是吧？”一个冷峻的声音忽然响起，李寒衣缓缓走了出来。 “师父！”雷无桀瞬间垂下了头，脸色苍白。 李寒衣忽然笑了：“下山好玩吗？” 那笑容很美，不过在雷无桀看来，却比地狱中的恶鬼还要狰狞一百倍，他脸色苍白，欲哭无泪道：“不，不好玩！” “那你还下山？”李寒衣的声音一下变冷。 “是，是......是华锦师姐带我下去的！”雷无桀果断卖队友，死道友不死贫道。 “是吗？”李寒衣转头看向华锦。 华锦微微一笑：“师娘，我看师弟整日练剑也是辛苦，便想着带他去见见世面。” “哦~~~~”李寒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雷无桀见状以为稳了，还悄摸着对华锦投去了赞叹的目光。 岂料下一刻。 李寒衣忽然开口：“你能和人华锦相比，华锦是练剑练得辛苦，才出门放松放松，你呢？无所事事，偷懒耍赖，还想诬陷小华锦，该罚！” “？？？？”雷无桀睁大了眼睛，看了看华锦，又看了看李寒衣，瞬间懵逼。 “还愣着干嘛？试问天下，练一百遍，练不完不准睡觉！” 说罢，李寒衣瞬间消失。 良久后，雷无桀才反应过来。 抬望眼，仰天长啸。 “不公平啊！！！！！！” ...... ...... 时间过得很快。 一转眼。 雪月城百花盛开，风雅无边。 整座城池都沉浸在盈盈花香之中。 而一年一度的百花会，也在此刻正式开始。 雾雨轩。 年轻少年往来如潮水一般，络绎不绝。 满城自负风流的世家弟子都来到了这里，赏花品酒，弹琴赋诗。 当然。 几位城主的弟子，也一同来了这里。 “风花雪月，确实风雅！”萧瑟微微扫视了一圈，却看到了一名身着黄杉的男子，“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此人身上的一扇一萧，大有来头，乃是江南段家的至宝，这人应该是段家的少主吧！” “没错，他便是段家的少主段宣易。”唐莲将手放在身前，一本正经道，“他弟弟段宣恒，前两年进入雪月城学武，这一次，他应该是跟随他弟弟来参加这百花会的。” “看来段家这次对这个少主真是给予厚望，年纪轻轻就把这扇子和长萧传给他了！”萧瑟颔首点头。 唐莲道：“此人武功也不错，继承了段家的风雅之气，江湖上可是有不少女子对他倾心啊。” “风雅？”萧瑟嗤笑道，“我看是风流！” 说罢，转身朝阁内走去。 没走几步，他们就看到了叶若依正悠然赏着花。 “那小夯货怎么还没到啊？”萧瑟忽然问道。 唐莲靠在一根柱子上，淡淡说道：“没想到你还挺关心他的终身大事啊！” “我还挺关心大师兄的终身大事。”萧瑟双手抱胸，调侃道，“也不知那天女蕊，最近给你写信了没？” 唐莲霎时就不淡定了。 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萧瑟见状，只是摇头一笑：“我是担心那小夯货想这个若依姑娘想入神了，还不知道已经开百花会了。 “这倒不至于，雷无桀虽然憨厚了些，但是这盛会的时间我还是不信他能忘记的。”唐莲忽然抬起，看着楼阁上边，“没想到苍山上那位今日也来了！” ...... 李当归久居山中，不问世事，一般出世则是为游历天下，纵横江湖，寻常时候他都极少下苍山，更别提参加这抛头露面的盛会。 从运送黄金棺材回来，他也只因为两人离开过苍山。 一个是华锦，另一个则是雷无桀。 但现在，他再次离开苍山，来到了雾雨轩，一览百花盛会。 也是因为一人。 儒剑仙谢宣。 李当归年少风流，登临冠绝，被无数人所瞻仰，所以真正结交的好友很少，但是谢宣绝对是其中的一个。 不仅是因为在剑心冢他开导过李当归因何而拔剑，还有在天启城的时候，他们一同经历过生死，在生死之间结下的深厚的情谊。 “谢兄，也是许久不见了！”李当归微笑着开口。 在他对面，坐着一名白衣文士，穿着麻布素衣，头上戴着顶儒生布帽，举手谈笑间尽显温文儒雅，倜傥风流。 这人便是儒剑仙，谢宣。 “的确是许久未见了。”谢宣颔首点了点头。 “我给你铸造的那柄剑，你用的可还顺手？”李当归看了看桌旁的箱笼，上面插着一柄宝剑，虽未出鞘，却自有浩然正气。 谢宣轻轻抚摸着剑柄：“我只是一个读书人，若是以理说服不了人，那才得用剑，我的剑也只有三招，普普通通不成样子。但是这十余年来，我说理说不过的人，却还未曾遇到过。” “明明就是没用过，绕那么多弯干嘛？”司空长风忽然开口，“况且你可是儒剑仙谢宣，谁讲道理敢把你讲过啊。” 谢宣摇了摇头，笑着看向李当归：“前些日听闻那臭道士下山了，还是你帮了他？” “没错，我曾答应过要替赵玉真斩却天劫，现在也算是做到了。”李当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仅此而已？”谢宣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不然呢？”李当归反问。 “我还以为有其他更深层次的理由呢！”谢宣垂首一笑。 “是你想多了......”李当归摆了摆手，随口问道，“对了，陈儒先生呢，这些年他怎么样了？” 谢宣慢悠悠道：“离开了稷下学宫，自然是回山前书院了，现在他可是书院里的一霸，看谁不顺眼就逮着揍一顿，威风得很呐！” “哈哈哈哈......那模样，想象的确是有趣。”李当归大笑道。 “只是山前书院没有雕楼小筑的美酒，也再不看那等绝世之风流了！”谢宣忽然叹息了一声。 李当归转头看向阁楼下方。“江湖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只要这些少年还在，一切就都还在！” 第70章 从未变过 雪月城原本的城名叫做“大长和”，只是西南边陲一座极为普通的小镇。 但是后来有几位江湖中的高人来了这里，他们被这里的风花雪月所吸引，便留了下来，隐世于此。 其中有一位叫做紫魅姬的女子。 她爱好栽花，种出过许多美艳的花朵，甚至在苍山脚下种出了一大片的花海，姹紫嫣红，蝶舞飘香，美得不似人间之地。 因为这一片花海，便有了雪月城着名的百花会。 每年的这个时候，春闺中的女子都会去那花海之中采集花朵，置于城内，这雪月城也一下就成了花的海洋。 然而。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那些自负风雅的世家子弟们见如此盛状，都会在这一天聚集到雾雨轩中赏花品酒，久而久之，这百花会的名号的就在江湖中传了出来。 特别是近些年，雪月城的名号在江湖中传得越来越开，甚至踩下了无双城，成为天下第一武城，这百花会也随着雪月城的名头，传遍了江湖。 其风流韵雅，引得无数江湖才子前来。 “可惜这百花会虽然依旧是每年一开，但像往昔那般绝世的女子却是再也找不到了。”段宣易摇着紫扇，不停地打量着周围的女子。 在他身边，段宣恒自诩风流的摇了摇头，低声道：“也不是找不到，只是她们从不在百花会上现身。” “哦？”段宣易来了些兴趣，笑着将折扇一收，回头道，“是谁？” “雪月城据说有两位绝世没人，其一便是号称一掌断江的落霞仙子，而另一个......”段宣恒咂了咂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另一个是谁？”段宣易好奇问道。 段宣恒以手指了指了上方：“我不敢说。不过稍微可以提一点，那位的名头曾经在江湖中极为响亮，只不过近年来.....” “宣恒，那位姑娘是你的师妹吗？”话还没说完，段宣易就焦急出口打断，他的目光就仿佛被什么吸引了一般，直勾勾地望着大门的位置。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却见一位绝美的女子款款走进了阁楼。 身上的绿衫明明只是衬托鲜花的颜色，却将百花的姹紫嫣红全夺了去，让在场的女子全部黯然失色。 “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恐怕也只有此句方能形容了！”段宣易整个人都痴了。 段宣恒也愣了好久，才慢慢回过神：“倒好像是没有见过，想必是，前来观礼的世家弟子吧！” “佳人难得，花下无期，这才有了点百花争艳的样子。”谢宣拿起酒杯长饮了一口，颔首一笑。 司空长风也看了过去：“是她啊，的确是个美人。” “这又是哪位长老收的弟子？我怎么没见过？”李当归轻轻笑了笑。 司空长风翻了个白眼，吐槽道：“你不是在外游历，就是居于苍山不出，能见到谁？” “哈哈哈~~~~~这倒也是！”李当归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我猜，她应该不是雪月城的弟子。”谢宣忽然放下了酒杯，“雪月城可培养不出如此出众的女子。” “屁话。”司空长风拍了拍桌子，愤然出口，“我雪月城出众的弟子多了去了，前有名动天下的酒仙之徒唐莲，其后还有我枪仙之女，司空千落，他们都不算出众的弟子，那还有谁算？” 谢宣笑盈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却是笑而不语。 司空长风见状继续说道：“不过有一言你确实说对了，这一位的确不是我雪月城的弟子。不过她的师父你也认识。” “我认识？那让我好好想想......她浑身真气淡薄，却有极为凝练的道家气蕴，想必是道门传人。而我认识的道门之人，青城山那臭道士算一个，不过他已经收了一个徒弟，应该不会再收另一个，另外，道门门规森严，正常情况下绝不会带一位姑娘上山，所以武当山和龙虎山也可以就此排除，这样算下来就只剩一个地方了。” 说到这里，谢宣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微微抬头，笑盈盈地看着司空长风。 一切不言而喻。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一位，钦天监监正齐天尘。”司空长风幽幽道。“她是叶啸鹰之女，你应该见过他。” “难怪我总觉得哪里有些熟悉，却没想到是那个孩子......”谢宣轻轻叹息了一声。 年轻时，他在天启城的稷下学堂里当过祭酒先生。 那个时候叶啸鹰曾找过他，问他有没有治愈心疾的办法，他当时知道洛水清病况痊愈，便说或许雪月城有，没想到叶啸鹰真将他的女儿送来了雪月城。 只是雪月城还在，可仙人早已离去了啊！ “这雪月城有两个病人，我却一个也治不好，枉得我师父那般认真教我医术。”司空长风遗憾地摇了摇头。 “还有一位就是信中的那位萧瑟了吧？”谢宣垂下头，看着楼下那道懒洋洋的身影，“一别数年，完全变了一个模样，也不知他心中的那份气傲丢掉了没有。” “你希望他丢掉吗？”司空长风也看向了萧瑟，眼神里带着几分愧疚。 当年在天启城的时候，他好歹也是天启四守卫中，列南方位的朱雀使，可是却没有守护好该要守护的人，这让他每每想起过往，都愧疚万分。 “他是那一位的儿子，自然要丢掉心高气傲，方才能驾驭得住天下。”谢宣沉吟了半晌，才缓缓开口。 司空长风眸光闪烁：“可是他也是那一位的传人，虽然现在看起来懒洋洋，不成样子，但骨子里却还是那一个人！” “是啊，所以我想再看看，如果他甘于现状的话，一直呆在雪月城里也没什么不好，反倒是去那个地方才凶险万分。”谢宣拿起酒杯又喝了一杯口，“当然，如果他真还有那么点心思，助他一臂之力也无妨。” “我与他相处过一段时间，虽然现在已不复当年的傲气，但是骨子里，他从来没有改变！”司空长风一直盯着萧瑟，目光没有半分转移，在那个瘦弱萎靡的身体下，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身影。 风华绝代，逍遥恣意。 第71章 天女散花 “没想到在雪月城中，还有如此美丽的小姑娘。”段宣易坐在竹凳上，双眼微眯，露出像鹰一样的光芒。 段宣恒点了点头，惊叹道：“简直就是传闻中绝世美人，倾城倾国！” “宣恒你且先等在这里，待为兄先去掠上一阵。”段宣易在礼桌上拿起一杯酒，便径直走了过去。 唐莲也一直注意着这边。 在看到段宣易拿起酒杯朝叶若依走过去之时，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倏而手指一引，一旁的酒水便从酒壶嘴尖流了出来，在他手中旋转飞舞起来，若一条水龙般腾云驾雾潇洒自如。 然后他将这条水龙握于手心轻轻一弹。 那酒水便如暗器一般，朝段宣易飞掠了过去。 “呲！” 只听一声脆响，段宣易手中的酒杯忽然炸裂，酒水崩散而开。 “咦~~~~”谢宣忽然转过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却见段宣易不慌不忙，手一挽，那团像烟花一般绽放的酒水就凝聚在了手中，化成一团水球。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这江南段家的隐水诀，果然名不虚传，你们家这大弟子，是低估别人喽！”谢宣双手抱于胸口，脸上满是调侃之意。 司空长风也有些诧异。 在他的印象中，唐莲一直是一本正经，苦大仇深的样子，可今日在这百花会上，怎么一下变得如此冲动了，竟然都学会与别人争风吃醋了，而且还是面对一个美人。 固然。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可若是这君子换成是唐莲的话，怎么都觉得奇怪了些。 就好像一头山猪忽然嚼起了细糠，总让人有些生疑。 不过这样也好。 他那个父母已经帮忙相亲好几次了，每次人家姑娘都说唐莲一天说不到半句话，纯粹就是一块木头，让他这个颇为风流的枪仙师尊都有些难堪。 现在看来，这家伙总算是脑子开窍了，也算无愧于他的父母了。 “你们说雪月城的大师兄，和这叶若依应该也是比较般配的吧！”司空长风脸上笑盈盈的，忽然开口。 “？？？？”李当归拿起水杯的手忽然停在了空中，一脸懵逼地看向司空长风，“难道你不知道天女蕊的事？” “天女蕊？什么天女蕊？”司空长风瞪大了眼睛，一脸迷惑。 “呵......蛛网！”李当归没有具体说出来，只是嗤笑了一声。 “李当归，你说清楚，什么天女蕊啊？难道是唐莲的新欢？哦不，旧爱？”司空长风放下酒杯，活脱脱一副吃瓜的样子。 然而李当归却懒得理会，直接甩头看向了下方。 你想吃瓜？我就让你吃？ 想得美。 让你心口就像有一百只蜘蛛挠一般，心痒死你！ 而在下方。 唐莲低下头眼神四处乱窜，以掩饰心中的尴尬。 “大师兄，你失手了。”萧瑟双手搂在衣袖中，调笑着说道。 “别说话。”唐莲稍微走远了些，手上捻起了一朵花瓣，低声道，“别看他们，假装不是我们做的。” 萧瑟明显没想到平时一本正经的唐莲，现在居然掩耳盗铃了起来，而且作为雪月城的大师兄，还是这么一副仓皇失措的模样。 他转过头看了眼段宣易，那两人的灼灼目光一直看着这边，看得他也有些心慌，于是将头扭向了另一旁。 “本来也不是我做的！” 段宣易手上捏着一团水球，微微眯起了眼睛：“这两人谁啊？” “一个是雪月城大师兄唐莲，另一个则是三师尊刚收的新弟子萧瑟。”段宣恒回答。 “唐莲？倒是听过这个名字很久了！”段宣易轻一摇扇，冷笑道。 “兄长，切莫冲动。”段宣恒赶忙开口，生怕这两人在这百花会上打了起来。 他虽是段家嫡子，但也是雪月城弟子，此刻一边是族亲兄长，另一边又是雪月城大师兄，他整个人夹在中间，不上不下的，属实有些难受！ 而且。 这里毕竟是雪月城的地盘，随意出手，恐会拂了枪仙的面子。 要知道枪仙可是正坐在上头呢。 另外那两位虽不认识，但既然能和枪仙谈笑风生，肯定也不是什么小角色，这样的场合，扰乱了这等人物的兴致，恐怕整个家族都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段宣易想的却不一样。 唐莲身为雪月城的大师兄，早已名动天下。 而他虽是江南段家的接班人，却一直默默无闻，鲜为人知。 现在名动天下的机会就在眼前，他必须考虑这会不会是自己此生仅有的机会。 所以既然来了雪月城，看了百花会，有些东西就不得不做。 “是强者，才有一战的意义。”他转过头认真地看向唐莲。 “躲是躲不过的。”萧瑟依旧是一副慵懒的样子，淡淡地开口。 反正不是他做的，他在旁继续看戏就行了。 唐莲也注意到段宣易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便微微侧过头，郑重地看了过去。 “那边的唐莲师兄，据说蜀中唐门有道暗器，名为天女散花，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段宣易倏而将手中的水球抛起，扇子猛然一甩。 那团水球便化做了无数的水滴朝唐莲倾泻而去。 “天女散花......是这样！”唐莲手指一点，那漫天酒雨瞬间停滞在半空中，而后他的手指再一划，悬停在空中酒水重新结合到了一起，随着他的指尖划动形成了一汪酒水凝成的长河。 “段家想用唐门的天女散花，唐门想用段家的隐水诀，也真是有趣。”谢宣轻轻赞叹。 “积水成渊。这小子练得还不错！”司空长风颔首一笑。 唐莲虽然不是他的亲传弟子，但到底是雪月城出来的弟子，这样轻易就击败了江南段家的传人，也让他这个雪月城三城主脸上倍有光彩。 “不，不仅仅是积水成渊。”李当归轻轻摇头。 他看到了唐莲眼眸中，那一丝血红的光芒。 天有六道，又生三界。 即欲界，色界，无色界。 而无色界有四。 便是空无边界、识无边界、无所有界、非想非非想界。 四则合一，方为。 四无色界。 第72章 心念只在一瞬之间 这才是真正的天女散花。 那条跟随着唐莲指尖流动的长河再次凝结成一团水球，然后像烟花一样猛然炸开，水滴似花瓣一样纷纷扬扬，洒满了天空。 就连空气中流淌的都是醉人至极的酒香。 谢宣闻了闻那溢满了整个雾雨轩酒香，惊叹道：“唐门的天女散花，果然名不虚传。” “不止是天女散花，唐莲还用了另一门武学。”司空长风皱起了眉头，沉声道。 他注意到唐莲的双眼有一道红光闪过，接着那双清澈的眸子逐渐变得浑浊，漆黑，一股森然恐怖的气息从他身上缓缓溢出。 这种气息他曾经感受过，就像早已死去的恶鬼从地狱中爬了出来，无比的骇人惊悚。 “唐门的武学吗？竟然如此诡异！”谢宣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目光开始严肃了起来。 他本就是人世儒仙，对这妖异之气十分敏感，按理说早该察觉到唐莲身上的异常。 但唐莲毕竟是雪月城大弟子，传于酒仙百里东君，学的也是学堂里的那一套东西，硬要说起来也算他学堂一脉，所以他才没往那方面想。 但现在看来，到底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这位雪月城的大师兄，或许并不像传言那般逍遥洒脱，而是跟那百里东君一样，都背负着极为沉重的过往。 “不是，这门武学并非出于唐门，也不是来自于雪月城，而是从那大梵音寺之中习得。”司空长风轻轻看了李当归一眼。 “大梵音寺？”谢宣若有所思道，“听闻李兄前些日便去了大梵音寺，难道......” 李当归颔首一笑：“不错，正是我帮唐莲学的，而那门武学则是，罗刹堂神通，四无色界。” 与此同时。 在雾雨轩大厅中，看着那扑面而来的水花，段宣易刚想运起隐水诀阻拦，可不知为何，全身上下的汗毛忽然立了起来，他只觉全身阴冷，连灵魂都好似在止不住的颤抖。 司空长风的修为已到了大逍遥的顶峰，连他都觉得这门武学阴诡森然，段宣易更是如此。 在他眼中，那些扑面而来的水滴一下就变成了无数袭来的黑点。 幽黯，深邃，没有任何的光泽。 仿佛是一个个无比神秘的漩涡。 将所有的目光全部吸了进去。 “认输吧！” 黑点忽然悬停在了空中，一个声音让他回过神来，他猛地眨了眨眼睛，却发现是唐莲。 唐莲的双眼就好像被黑雾遮住了一般，漆黑一片，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犹如一潭死水，简直不像是个人。 不过在段宣易看来，那漆黑的眼眸却多少带着些莫名的嘲讽。 “做梦！”段宣易咬了咬牙，忽然将扇子翻转了过来。 二十四桥明月夜。 其中二十四桥为扇，明月夜为萧，左手挥扇，右手握萧，江南风流气，我段氏独占一担两分，这是当年段家家主亲自说出的豪言。 然而现在，段宣易却将风雅之气抛到一边，用起了杀人之术。 二十四桥扇，正面有桥二十三，反面却只有桥一。 正面是用来谈风流，而反面则是用来论生死。 因为这最后一桥，名曰，断！ 段宣易想的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你唐门擅长暗器，那我便用这最后一断，取走你的性命。 随着二十四桥扇的翻转，无数的飞针直冲唐莲飞去，将唐莲的身体穿得到处都是窟窿，血花飞溅，染尽雾雨轩。 当然，这只是段宣易的想象。 实际上却是，这二十四桥扇就仿佛只是普通的扇子一般，没有发挥出任何的作用。 “不可能，不可能！”段宣易慌忙后退，看着手中的紫扇不知所措， 为什么？ 为什么他明明已经用了最后一桥，却没有任何效果。 在家主将这柄扇子传给他的时候，他实验过无数次，每一次都能安然发射毒针，可现在怎么突然没效果了？ 他想不通。 然而也不用想通。 因为下一刻。 那漫天花雨如同羽箭一般激射在段宣易的身上，却极为的诡异的穿过了段宣易的身体，泼洒在古旧的木梁上，将木梁染成一片漆黑。 唐莲没有取走段宣易的性命，而是夺走了他生命之中的光！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诡异的武学！”萧瑟睁大了眼睛，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再没了往日里那副平静的姿态。 他身为百晓堂姬若风的传人，知晓各种宗门势力，熟悉天下武学，却从来没有听过世上那个势力有如此鬼魅的武学。 谢宣见状也有些不可思议：“我读书万卷，行路万里，却从来没看过如此诡异的功夫。” “前些日我也不信。”司空长风摇了摇头，拿起酒杯轻轻喝了一口。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难以相信。”谢宣叹了一口气，继续道，“现在我总算明白，前些时日，那黄金棺材为何传的神乎其神了。这样的神奇的武学，那无心和尚竟然学得了三十二门，究竟是何等的妖孽......” 李当归微微一笑：“要习得罗刹堂神通，首先要明白的便是地狱罗刹之意，那无心和尚受忘忧所传，明了的却是如何当一个佛陀，习得的神通门数虽然多，却都是皮毛罢了。” “逍遥天境，逍遥天境，讲究的一个是逍遥，另一个则是天道，然而这风花雪月是天道，佛陀显灵是天道，地狱罗刹亦是天道，不明悟这天道，哪里能得逍遥。”司空长风转过头，继续说道，“我见过无心那孩子，小时候真觉得他是天生魔种，长大了会祸乱江湖，但没想到在忘忧大师的教诲下，硬是生出了一颗佛陀心，有了悲天悯人的外相。” “这些都是老生常淡的话了，希望这些孩子能明白。”谢宣扇着扇子道。 李当归拂过袖子，缓缓看向唐莲：“是我们老生常谈了，若是他们明白这些道理，还不早就跨入逍遥天境了？” “也是，心念只在一瞬之间！”谢宣微微一笑。 “不过......”李当归忽然眯起了眼睛，凝神道，“唐莲的心念似乎并不是那么纯粹！” 第73章 苍山来客 自从那天女散花的水滴穿过了段宣易的身体，他的世界便失去了光芒。 唐莲不见了，雾雨轩不见了，甚至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消失了，他从盛开的百花会上来到了一片漆黑如墨的世界里。 黑暗，深邃，无边无际，甚至让人没有了思考，只能停在这里，无念无想。 这个世界便是四无色界。 存在的只有空，看见只有黑，一切皆无，万物皆非。 在这样的环境里 段宣易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也什么都想不出。 这种情况十分的危险。 要知道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面对一件事，一样东西，可以思而想之。 但现在的段宣易竟然连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只能如同一座干枯的老树桩，静静的永远的呆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身上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就好像他不再是一个活人，而是喝过了孟婆汤，准备前往黄泉投胎转世的灵魂。 空虚的念，空白的想。 四无色界竟然夺去了段宣易的思想，灵魂深处最绚烂的一抹灵光。 唐莲目光漆黑，面容也逐渐变得扭曲了起来，就仿佛真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罗刹，狰狞地吞噬着眼前的灵魂。 他没有留手，全力运行着四无色界。 漆黑的光芒如同墨汁一般滴入了段宣易的眉心，在他的识海中溅起一阵阵虚无缥缈的涟漪。 随着那股涟漪变得越来越浅淡，段宣易的意识也愈来愈模糊，就好像抹布擦过桌面，清理剩下的痕迹，他整个人即将被天地抹除了。 只不过，四无色界抹除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心念。 他马上就要死了！ ...... ...... 现在这雾雨轩中出现了极为诡异的画面。 唐莲手上捏起一个法诀，指尖浮现出一个幽黑深邃的漩涡，面目却无比的狰狞，似乎下一刻就会直接落败。 而段宣易却是淡定从容地站在原地，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古井无波的看着唐莲，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场上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优势尽在段宣易。 “这段宣易看起来丝毫不起眼，没想到竟有如此厉害的功夫，连雪月城大弟子，酒仙之徒都能敌过。” “这一战过后，江南段家恐怕要名扬天下了啊！” “过了一百多年，段家又要出龙了啊。” “昔年英雄宴上，唐莲力压群雄，同辈无敌，现在百花会上，段师兄随意出手，傲然挺立，真是吾辈之楷模啊。” “听闻段家还有一位四百斤的美人，我现在入赘过去还行吗？” “你已经晚了，早在段师兄出战之时，我就写好了婚书，只待送予那位姑娘了！” ...... 听着周遭议论纷纷，萧瑟微微皱起了眉头。 在他看来，唐莲的修为便是再不济，也不至于被这么一个弱者击败。 要知道唐莲已经入了自在地境有几年之久，甚至离逍遥天境都只有一步之遥，而且一身武功尽得酒仙百里东君所传，在同境之中，几乎都是无敌的存在。 至于段宣易撑死了也就一个金刚凡境，修行的什么隐水诀更是狗屁都不是，完全是下乘武功，狗都不练。就他这样的三脚猫功夫，如何比得过同辈翘楚中的唐莲。 萧瑟的目光不断在唐莲和段宣易之中转动，却始终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看到后来，他的脑海甚至浮现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难道段宣易真有一点东西？” 当然，在场也并非没有看看穿一切的人物。 至少楼阁之上坐着的那三位，便能轻而易举的看出。 “这江南段家，虽然比不上蜀中唐门，但也算得上一等一的大世家了，这家族传人死在这里，恐怕不太好吧？”谢宣略微有些调侃地看向司空长风。 司空长风有些焦急，但是焦急的却不是段宣易，而是唐莲。 早在百草阁他见识了一番四无色界后，他就知道在修成这门神通不仅伤人，还能伤己。 当时的唐莲只用了一会儿，便生出了空乏虚无之感，现在濒临走火入魔，恐怕心念一瞬就会被抹除，化成地狱中的罗刹，为祸人间。 “你别担心，诸法因缘起，因缘灭，你要相信唐莲能走得出去！”李当归却不急，依旧淡定从容地拿起水杯，慢慢喝了一口。 “我怎么能不担心！唐莲可是雪月城大弟子，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大师兄，又怎么对得起那只乌龟。”司空长风手一伸，乌金色的长枪便来到了他手中，枪尖锐利难当，可破一切障碍。 当年他便是因为一枪破得百里孤虚而名扬天下。 只是现在，这对象从孤虚大阵一下变成了自己的师侄，他一时之间竟不知要如何处理......犹豫了片刻，他又无能为力的将枪放了下来，气呼呼地看着李当归。 “怎么？不出手了？”李当归戏谑一笑。 “诶呀，李兄，你就别调侃这只火鸡了，再调侃的话，只怕他眼睛里都快要喷出火来了！”谢宣也是丝毫不嫌事大。 “什么火鸟？那是朱雀！！”司空长风怒不可遏，愤然道，“知道什么是朱雀吗，左青龙右白虎，后玄武，前朱雀，我朱雀是排在最前面的。” 谢宣摆了摆手，淡然道：“可我怎么听说，四守卫之中，青龙才是排第一的，某三人争青龙争不过，还被揍得鼻青脸肿。” “我说谢兄，某三人是什么意思？你这就有点针对某些人了啊！”李当归依旧不急不缓地说道。 “我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唐莲都要走火入魔了，你们怎么还是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司空长风担心地看了一眼唐莲，又补充道，“说吧，这四无色界究竟要如何解开？” 李当归却没有理会司空长风，反而转过头对着谢宣说道：“谢兄，还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自然记得！”谢宣笑着点了点头，“当时就在心湖旁的小山亭，你还没有拔出剑来，我受雷兄所托来劝你拔剑，结果却被你绕了进去，想了好久才慢慢走出来。” “那你可知，寒衣最近收了一个弟子。” 谢宣眼中闪过一丝神伤：“愿天下有道，世上无刀，普天盛世，再无桀骜者。想来一切都是缘分！” “我要说的却不是这个。”李当归凑近了一些，正要开口。 可突然。 庭院之上有一袭红衣掠过。 “不准打我大师兄！” 第74章 走火入魔 这里是雪月城，百花盛开。 可那一袭红衣却好似比百花都更加灿烂，万分耀眼。 天启城的雕楼小筑里有一幅十分出名的画作，是牺牲了整个屋顶换来的绝世之作，名为月下红衣。 可今日在这雪月之下，同样是一袭红衣，与当年格外的相似！ 雷无桀来了。 人未到，声先到。 拳未至，气先行。 率先迎来的一拳，正是他的招牌武功，雷门无方拳。 拳风极刚极猛，只是一拳便将摆好的花朵，打得漫天飘零。 “踏马的！”司空长风猛地放下酒杯，怒道，“这姓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前一个打坏了我的登天阁，后一个一来就将我这百花会给弄秃了。” 谢宣转过头玩味一笑：“司空兄，你若是现在都还不出手，那江南段家的嫡子恐怕就真要被打死了，而且这还是被雪月城两位城主的弟子群殴致死，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司空长风拿起了乌金枪：“不管是谁，都不能死在雪月城！”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这个长辈就是再不想出面，也得出去了。 若不然。 这风雅无边的百花会，就要变成谈论生死的角斗场了。 然而就在此时。 却有一剑西来。 剑气犹如万千铁马踏破冰原，浩浩荡荡，无遮无拦的迎向那一道拳风。 “看来我还可以再看会儿！”司空长风放下长枪，又坐了下来。 “这是......”谢宣满脸笑意忽然凝固，不可思议道，“铁马冰河。” 接着他转头一看。 只见两名倾城绝世的少女，俏生生站在雾雨轩门口。 一人穿着杏黄色的长衫，手里拿着一柄宛如月光的长枪，而另一人则是白衣胜雪，肩上挎着一个小木箱，娇小的身躯握着一柄洁白如玉，冒着凛冽寒霜的长剑。 那柄长剑正是消失了许久，曾为昆仑剑仙所配的人间至寒之剑，铁马冰河！ “没错，正是铁马冰河。”司空长风拿起酒杯打趣道，“那位姑娘的身份可是长得不得了，叫做药王谷剑心冢雪月城传人，华锦！” “雪月城不愧是天下绝世之城！”谢宣赞叹了一声，可忽然又好像想到什么，马上转过头看向李当归，“那岂不是......” 李当归淡然一笑，刚要开口，可那司空长风却昂首挺胸道：“如你所想，华锦便是我的小师妹。” “......”谢宣皱眉瞥了司空长风一眼，满脸无语。 我是问你了吗？ 天下有谁不知道你司空长风是药王辛百草半个徒弟？ 那华锦既然是药王谷传人，那必然就是你的师妹，这还用你来提醒？ 我是想问其他的身份，在剑心冢雪月城下，她拜的是哪两个师父，或者哪一个师父！ 李当归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默默地喝了一口水，淡然道：“那柄铁马冰河是我和寒衣游历昆仑偶然所得，之后我收了小华锦为徒，寒衣就将这柄剑当拜师礼送了出去。” “原来如此，另一位想必就是你这火鸡的女儿的吧。”谢宣沉吟着说道。 “我再说一次，那是朱雀，朱雀！！左青龙右白虎，后玄武前朱雀，排在最前方的朱雀。”司空长风怒道。 谢宣却没有理会司空长风，只是幽然地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你这烂铁匠都收徒弟了，这六大剑仙里，恐怕就只有我一人没有徒弟了。” “也不是，好像还有两人与你一样，孑然一身。”李当归微微一笑。 “大魔头似乎在天启城收了一个徒弟，至于那凄凉老匹夫根本就不是人，就懒得说他！”谢宣摆了摆手，将目光投向庭院之中。 寒风随着霸道的剑气呼啸而过，那小小的庭院瞬间染上了一层冰霜。 雷无桀一记无方拳虽然将百花打得漫天飘零，但在更加霸道的剑气之下，却被直接分成了两半，消散在凛冽的寒风中。 “小师姐？”雷无桀面带疑惑，不明白华锦为什么要帮段宣易。 “是大师兄！”司空千落率先走了出来，眼神凝重，“大师兄似乎是走火入魔了。” 她修习过罗刹堂的神通，所以知道这样一门武学的厉害，也知道要束缚住心中的罗刹有多难。 这不单单是要看修为。 还要有坚定的决心以及视死如归的勇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平时心境无比平和的大师兄忽然走火入魔，但现在的情况就是，大师兄的心境的确出现了问题。 “走火入魔？”雷无桀愣了一下，随后转头看向唐莲。 双目漆黑，面无表情，的确和传说中的走火入魔十分相似，但是他实在想不通，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大师兄，怎么忽然就走火入魔了...... 华锦看了眼段宣易，见他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痴痴地站在那里，便猜测道：“他应该是修习了一门极为诡异的武学，能影响他人的心念，但因为不太熟练，对自己也有一定的影响。” “是四无色界。”司空千落双眼一定，“在大梵音寺的时候，我与大师兄一人修习了一门罗刹堂神通，他修行的便是四无色界，号称空无边界、识无边界、无所有界、非想非非想界，可断人色欲，将人拉入无心无念之地。” “这就对了。”华锦回过头道，“现在这两人的打斗，看起来是唐莲稍逊一筹，但实际上却是段宣易被牢牢束缚在四无色界之中，心念已近消亡之状。” 雷无桀咽了咽口水：“如果心念完全消亡了会怎么样？” “神死身存。简单来说，就是人已经死了，但是心脏还在跳动。”萧瑟看似还是一副慵懒的样子，但他的眼神却严肃了起来，“在大梵音寺的时候，那无心和尚也会罗刹堂的神通，怎么没有这般厉害？” “因为教他的是一个佛陀，而不是罗刹！” 司空千落眼眸平静，却隐隐有些恐惧之色。 她回想起了当初修习罗刹堂神通的时候，一只带着腐臭碎肉的骨爪将她开膛破肚，扯出她带血的肠子，挖出她白花花的脑髓，就那样直接摆在她的眼前，那种撕扯灵魂的剧痛，那种直击内心的冲击感，她永生永世都忘不了。 可忽然，手上的一抹温暖将她拉回了现实。 “再厉害的罗刹，也不过一剑斩之！”华锦挥了挥铁马冰河，笑着看向司空千落。 铁马冰河是人间至寒之剑，一剑出，比之常年不化的昆仑都还有寒冷无数倍。 但这一刻。 司空千落却感觉暖洋洋的。 在舍利塔的时候，便是有一柄剑将她从地狱深渊中拉了回来，现在同样如此。 第75章 难得逍遥 “明德八年后，百里兄被北阙遗族暗算，亲手杀了挚爱，从此郁郁寡欢，整日以酒消愁，但唐莲的心境怎滴出现了缺损？只是罗刹堂神通的影响，我想应该不至于吧！”谢宣喝了一口酒，缓缓说道。 “的确不至于。”李当归顿了顿，慢悠悠道，“但谢兄，你可知唐莲的身份？” “雪月城大弟子？”谢宣试探了一下。 李当归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难道是唐门弟子？”谢宣沉吟道。 李当归喝了一口，依旧摇头。 “那是......”谢宣微微皱起了眉头。 “除了百里东君，你看他还是谁的弟子？”李当归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着似乎不清不楚的话语。 谢宣思索了一番，终于是明白了，他转头看了眼唐莲，又看了眼萧瑟，缓缓叹息道：“有这样的担子，的确难得逍遥。” ......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在庭院中，雷无桀焦急地开口，“就这样眼巴巴看着大师兄走火入魔吗？” 司空千落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却愈发的明亮起来：“当你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望你。” “什么意思？”雷无桀眨了眨眼睛。 “看可以，别看太久！”萧瑟衣袖一挥，沉声道，“打昏他！” “是吗？”雷无桀实在不相信这种没有脑子的方法。 司空千落却点了点头：“走火入魔极伤筋脉心魂，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他打昏，断了他的真气内功。” 说着，她将银月枪一横，猛然朝前踏出一步。 可她刚要出枪，却有一只手将她拦了下来。 “为何？”司空千落看向萧瑟。 “让雷无桀去。”萧瑟神情严肃。 “为何？”司空千落紧紧盯着萧瑟，又重复了一遍。 那凛厉的目光就如长枪一般，一往无前，直入人心。 萧瑟却没有丝毫的害怕，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他的手没有半分退缩，依旧死死挡在前面：“我不会害大师兄的！” “千落，就让小师弟去吧，他修炼的这么久，也是时候出来练练了！”华锦打着圆场道。 她虽然不明白萧瑟是怎么想的。 但只要确定一点就行了。 正如萧瑟所言，他不会害大师兄的！ 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一切。 而且，即便他们无能为力，楼上干坐着的那三位瓜仙，想必也会出手。 唐莲绝不会出事。 “正好我早就想和大师兄打一打了。”雷无桀揉了揉拳头，双目之中有些担心，但下一刻却全被炽烈的火焰所代替，“在登天阁时候，大师兄放水我才登上十五层，现在终于能打上一场了。” “果然，大师兄果然放水了。”司空千落这才收起银月枪，冷哼了一声，“雷无桀，你既然要打，那就要好好把大师兄给打醒，不然我饶不了你！” “得令。” 雷无桀眼中的火焰瞬间染遍全身，火光炽烈无比，直冲云霄，就连天空都仿佛染成了一片深红。 “火灼之术，火原境。”谢宣饶有兴趣的笑了笑，“那雷轰也是有了一个不错传人，小小年纪就能将火灼之术练到如此境界，也是不凡。” 唐莲好似也察觉到了一股极为火热的气息，那双漆黑幽黯的眼眸轻轻侧了过来，看到了雷无桀，也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瞬间。 那片笼罩住段宣易的四无色界就像漆黑的轻纱一般罩了过来，将雷无桀困于其中。 “雷无桀怎么也同段宣易一样，呆滞在了原地？”司空千落愣了一下，而后转过头看着萧瑟，怒道，“我就说我去，你偏要让雷无桀去，以他金刚凡境的境界如何敌得过大师兄？” 萧瑟却不急不忙道：“雷无桀身负七窍玲珑心，连心魔引对他都起不到作用，这门攻陷心念的武学想必也是如此。” 华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方才为何不说？” 萧瑟双手抱胸，淡淡道：“之前说了就不灵了。” “哦？”华锦挑了挑眉，“你还有其他的想法？” 萧瑟笑而不语。 ...... 庭院中的雷无桀看起来和段宣易没什么两样，都是面无表情，呆滞着站在原地，但在那片黑暗之中，两人却截然不同。 “这里是哪里？”雷无桀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明显没有彻底陷进去，还能控制自己身体， “管他是哪里，打出去便是了。” 雷无桀猛然睁开双眼，眼眸中再度燃起炽烈的火焰。 这股火焰仿若天火燎原，顷刻间便将这片空乏虚无的世界烧了个一干二净。 “现在才是真正的战斗！”雷无桀一声怒喝，猛然朝唐莲冲了过去。 拳法很简单，大开大合，干净利落，正是那少林寺下三文钱一本，十文钱三本的佛家正宗拳法——大罗汉拳。 这门拳法很便宜，江湖上几乎每个人都会上几招。 但是便宜，简单，缺不代表是不实用。 有一句话叫做。 为其至简，所以至强。 管他什么拳法，能打中人的，便是好拳法。 雷无桀这一拳直冲唐莲的面门，带着熊熊燃烧的烈焰，气势汹涌，一时无二。 唐莲虽然入魔，却有着趋吉避凶的本能。 下意识一拳挥出，却如海潮卷天，将大海之浩瀚全部囊括其中。 “这是什么武学，怎么平时没见大师兄用过？”司空千落惊道。 华锦也是目光一凝：“这才有了些酒仙传人的味道。” “垂天之势，海运之险。这是酒仙百里东君独创的内功拳法，当年百里东君便是凭借着垂天海运胜了叶鼎之半分。”萧瑟却遗憾的摇了摇头，轻叹道，“大师兄平时很少使出这门潇洒恣意的拳法，没想到却在走火入魔的时候用了出来。” 他忽然回想起了前些日唐莲问他的问题。 “当年怜月师父将我送至雪月城的时候，让我替唐门等一个人，这个人是你吗？” 唐莲一连问了好几次，他却始终回应的不是。 现在想来，唐莲身为雪月城大师兄，本就聪慧至极，根据那块刻有玄武的牌匾怎会想不到等一个姓萧的人。 只是他一直没有接受，便以为唐莲一直不知道。 却哪里会想，唐莲早就看穿了这一切，只是江湖与朝堂，潇洒与拘束，一时难以平衡，再加上这罗刹之术凶险狠唳，所以心念无觉，方才入了魔。 “对了，李兄，你方才说雪月剑仙收了这雷无桀做弟子，后面还想说什么？”谢宣忽然抬头问道。 李当归垂首看了眼雷无桀，淡然开口：“他也没有拔出剑来！” 第76章 拔剑出鞘 唐莲的修为虽然出众，年纪轻轻便在江湖上有了一席之地，但从天赋方面来说，他的天赋却仅仅只是中上之姿。 他能到现在这个地步，依靠的更多的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勤学苦练，以及雪月城不遗余力的支持。 百里东君年少时前好酒成性，直到十七岁去到柴桑城见识了江湖风流后，方才开始习武，从那时开始，只用了不到十年便冠绝天下，名扬万里。 司空长风初入江湖时身患绝症，无亲无友，自嘲来也空空，去也空空，便唤作司空长风，一去不归，仅仅只是依靠一本破烂的不成样子的追墟枪便坐稳了天启四守卫之南方朱雀，并且还拜了绝世天下的南宫春水为师。 相比而言。 唐莲就差了许多。 十七岁拜师酒仙百里东君来了雪月城，习得绝世心法拳法垂天海运，但过了五年有余，修为仍旧只是堪堪到达的自在地境，离那逍遥肆意的境界还差了是十万八千里。 这样的天赋别说和他的几位师父相比，就是与年纪稍小些的萧瑟和雷无桀相比都远远不如。 萧瑟自不用多说，十七岁便入了逍遥天境，乃是萧氏皇族有史以来最杰出的皇子，在天下也算得上无人能及了。 而雷无桀虽然年纪稍小，修为也不高，但心窍纯洁，玲珑剔透，修心之路不会有丝毫的阻拦，一路顺畅。更何况雷轰这样的师父都能将他教到金刚凡境，他的天赋比之唐莲只高不低。 但天赋并不能代表一切。 再厉害的天才没有成长起来，也不如普通人。 唐莲最大的优势就是他的年龄。 天赋不够，年龄来凑，比雷无桀年长了几岁，那修为的差距便可不同日而语。 至少现在。 以自在地境对付金刚凡境，还是绰绰有余。 四无色界对雷无桀虽然没有什么影响，但内法垂天，外法海运却是将雷无桀打得节节败退，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那拳法汹涌比大海都还浩瀚，滔滔不绝，激潮澎湃。 一拳袭来，犹如海啸倾覆而下，威势滔天，绵延无尽。 雷无桀实在想不出要如何抵抗。 他的火灼之术虽然能烧尽原野，但是面对生生不息的大海，那点火花顷刻间就被潮水淹没，起不到任何作用。 而无方拳虽然极刚极猛，但是面对上善若水，也是没有效果，他每一拳挥出都仿佛打在棉花上，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即便没有四无色界，雷无桀依旧不是大师兄的对手，两人的境界差太远了。”司空千落眉头紧锁，目光凝重。 别说是雷无桀了，就是她现在上去，都不一定敌得过大师兄。 她同样修习过罗刹堂神通，勉强能够过得了四无色界那一关，但那套连绵不绝的拳法太过浩瀚无边，比蜀中唐门赖以自豪的暗器都还厉害，不是她的银月枪能比过的。 华锦盯着雷无桀腰间的听雨剑，意味深长道：“这酒仙弟子看起来尚有酒仙的几分逍遥，可这剑仙弟子......什么时候才能有剑仙的风流。” 她从雷无桀上场的那一刻就知道了萧瑟的打算。 就是想趁着此时情形危急，让雷无桀拔出剑来！ 拔剑的理由很多。 有人冲冠一怒为红颜，有人面临生死一怒拔剑，有人悟剑十年终明悟剑心，还有人天赋绝顶懂得剑之真谛...... 正是这些拔剑之理由才让剑成为世上最风流的兵器。 但凡习剑前，教剑师父都会问弟子，因何而拔剑。却没有师父说因何执枪，因而握刀，不是因为刀枪斧钺用的人少，而是风流这个词用在剑上才算风流，用在其他兵器上，却只能算做厉害。 剑客风流，可拔剑却不是为风流，而是论生死。 只有明悟自己的剑心，才知道剑尖究竟要指向哪个地方。 “雷无桀，你莫要忘了，你还有一把剑！”萧瑟抿了抿嘴，忽然朗声开口，“用你的剑，斩断这片虚妄。” “是啊，我还有一把剑！”雷无桀恍然大悟，脚尖用力在地上一踩，躲过唐莲凶猛的一拳后，整个人顺势朝后一退，握住了剑柄，“这把剑名为，听雨。” “听雨剑，风雅四剑之一，也是许多年没见过了。”谢宣喝了口酒，缅怀道，“上次见到的时候，还是李老爷子出手，将那无双城的成余从湖心亭一剑给劈了下去。没想到现在又传给了少年，也不知那一柄剑，是否也会传给他。” “我与寒衣都有自己的佩剑了，小华锦也得了一柄不逊于剑谱名剑的铁马冰河，那柄剑也就只有这一位传人了。”李当归缓缓道。 “剑心一瞬，扬名天下，真是期待啊。”谢宣笑了笑，再次低头看向雷无桀。 雷无桀已经握住了听雨，冰凉的剑柄沁透了内心，这一瞬间，他好似听到了雨滴缓缓落下声音，就在耳边，就在头顶，就在四面八方。 雨滴划破空气，带起舒凉之风，让他有一种站在山巅，张开双臂，沐浴着微风细雨的感觉，如醉如梦。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但今天有了，他知道，这柄听雨剑，今日就要因他而出鞘。 手臂微微用力。 雷无桀微微一笑，大喝：“出来吧，听雨剑！” 然而......尴尬的是。 长剑纹丝不动，依旧杵在剑鞘之中。 周围微观之人本都做好了准备，想看看这究竟是一柄怎样的剑，可现在一切都蚌住了。 雷无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并且守恒的出现在了其他人的脸上。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傻，连剑都拔不出来。” “拔不出都不要紧，关键是，他逗我笑，他在逗我笑啊！” “听闻这红衣少年还是雪月剑仙的弟子，真是可惜了，那等绝世之人，竟然收了这么一个蠢货......” “还好吧，一想到他是雷家堡的弟子，我一下就释然了。” “也是，雷家堡这些年尽出傻缺，还有那什么雷门八马也是离谱，每次看到那八个蠢货都要笑死我。” ...... 萧瑟见状也是无奈捂住了额头，自从遇到雷无桀后，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出现过这种表情了。 因为这小夯货，他得折寿十年。 “你要想想，你是为何而拔剑啊！”萧瑟怒道。 与此同时，唐莲已经欺身向前，对着雷无桀猛然轰出了一拳。 垂天之下，海运生潮，汹涌的拳气如翻滚的海浪，无遮无掩，势不可挡。 雷无桀却没有理会，只是默默闭上了眼睛。 为何而拔剑吗？ 师父说过，有人是以一剑之威势平天下不平事而拔剑，有人是在生死之间大彻大悟而拔剑。那么他呢？他究竟是为何拔剑。 杀人？ 大师兄一拳挥来，他便一剑反之，这是最直接也是最简单的道理。 却不是他的道理！ 因为拔剑可以不论生死，论成败。 他坚信于此。。 所以。 他拔剑不为杀人，而是为了救人！ 将大师兄从走火入魔之中给解救出来。 这就是他拔剑的理由。 想到这里，雷无桀的目愈发灼烈，身上的剑意也越来越汹涌。 “我的剑，只为我守护之人而拔！” 第77章 醉若浮生，庸人自扰 苍山之巅，细雨如丝。 李寒衣身着一袭白衣，轻轻挥舞着剑，每一剑都能带起一片洁白的云雾，仿若丝带纱衣一般轻盈朦胧。 可忽然。 她停了下来。 转头看向雪月城的方向。 “到底是拔出听雨剑了，只是......”李寒衣轻轻叹了一口气，眉宇间带着些许无奈，“这样的拔剑理由，还不如不拔。” 从苍山赠剑的那一刻起，她就想到雷无桀的拔剑理由，这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一个理由，却没想到还是发生了。 “诶......这姓雷的，果然都是这般愚笨！” 收起剑，李寒衣直接朝雪月城掠了过去。 ......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九洲。 雷无桀将那柄剑缓缓拔了出来，耀眼的剑光直冲云霄，将夜空照得犹如白昼。 刹那间，风起云涌，百花漫天。 “我有一剑，雪月剑仙李寒衣所传，剑名月夕花晨。” 迎着那垂天海运的一拳，雷无桀挥出了一剑。 在这一剑之下，百花会上所有的花瓣，在顷刻之间，全部脱离了花枝，冲着那柄剑飞了过去。 围绕在那柄长剑的周围，所有的花瓣翩翩起舞，浓郁的芬芳溢满了整座楼阁，花飞漫天，极尽繁华，而在繁华的尽头，雷无桀昂首挺立。 “竟然是为了守护而拔剑，果然是那位的儿子。”谢宣惊讶道。 “这应该是寒衣最讨厌的理由了，姨夫为守护南方边境战死陨雷山，姨娘也是因萧若风差点身死天启，现在这雷无桀的剑也是为守护而出，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李当归虽然早已有猜测，但真正见到的时候也是百感交集，思绪万千。 司空长风点了点头：“恐怕现在二师兄正朝雪月城赶来呢！” 海运可以生潮，剑气也能分割天地，雷无桀终于挥出了这一剑，蓄势了好几个月的一剑，直接劈开了汹涌而来的海潮，分得海天一线。 然后他再次出剑。 漫天飞舞的花瓣顺着剑尖倾泻而出。 唐莲的双眼依旧漆黑一片，下意识挥舞着海潮般的拳法。 就这样，雾雨轩的庭轩瞬间分成了两个部分，一边月明星稀，花瓣飞舞，一边垂天之下，海运生潮。 “总算是拔出剑了！”萧瑟安然地叹了一口气。 “你也有怕的时候？”司空千落淡淡瞥了萧瑟一眼。 “我怕什么？”萧瑟对着楼阁上方扬了扬头，“这不还有他们吗？他们都不急，我急什么。” 司空千落捏了捏娇小秀气的拳头，冷哼道：“也幸亏无桀师弟危急间将剑拔了出来，不然我非得揍你一顿。” “拔剑而出倒是有了那么些剑仙的风流。”华锦话锋一转，幽然开口，“不过境界上的差距可不是拔剑就能解决的，将一个境界修炼到极致达到雷云鹤那种地步，可不是每个雷家人都能做到的！” “可现在看来，雷无桀似乎也没有劣势。”司空千落皱了皱眉。 “那是因为小师弟身上的势还在。”华锦认真的解释道，“剑典有云，蓄千刃之势，动弹指之间，风无声、气如止水，光无影、疾剑无痕。这是拔剑之势，可以极大的增加出剑之速度。” “当然，除了拔剑之势外，还有出剑之势，甚至借天道之势，这就是逍遥天境之后的修剑方法，而小师弟身上的却是另一种，藏剑之势。” “藏剑之势？”司空千落沉吟了一番，疑惑道，“有什么区别吗？” 华锦轻声道：“剑心冢有一传世之剑，名为心，又有一门秘术，名为剑心决，便可动用这藏剑之势。” “养剑七日，剑心一瞬。当年青龙使便凭此剑挡住了无法无天的天外天宗主叶鼎之。”萧瑟忽然开口。 “没错，这藏剑之势可以极大的提升真气修为，达到越阶而战的地步，但是剑出则势泄，这剑势很快就会挥洒消尽。”华锦转头看向雷无桀，轻轻摇了摇头。 不出所料。 听雨剑上环绕的花瓣正不断的凋零飘洒。 雷无桀明显已经抵挡不住那垂天之势，海运生潮，被汹涌激荡的潮水击打着节节败退。 “刚拔剑就遇到了唐莲这般的高手，也是这雷无桀倒霉。”谢宣笑着看向李当归，“到底是你剑心冢的传人，与你当年拔剑而出没什么区别。” 李当归撇了撇嘴：“那区别可就大了，我面对的可是天下第一的李先生，他应付的却是雪月城的大师兄。” “雪月城的大师兄早就扬名天下了，不是这雷无桀能挡住的。”司空长风忽然站起身来，“也罢，既然雷无桀拔出了听雨剑，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他还是有些担心唐莲。 走火入魔可不是那些寻常的伤势。 真气乱流之下，极易伤到筋脉，若真到了这个地步，他如何面对远离出海，将唐莲托福给自己的大师兄。 所以，这种情况之下，还是早些处理得好。 “再等一会儿吧。”李当归看了看身陷囫囵的唐莲，认真道，“消除恐惧最好的办法是面对恐惧，克服心魔最好的办法也是面对心魔。唐莲若是过了这一关，离逍遥天境也就近了！” 司空长风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后，也坐了下来。 阁楼下唐莲的攻势越来越急促，排山倒海一般，让雷无桀难以抵挡。 不过雷无桀依旧咬着牙，挡住唐莲挥舞而来的每一卷。 但久守必失。 在雷无桀一个收剑的瞬间，连绵不绝的海潮覆压而来。 “不好！”华锦一声惊呼，立马拔出了铁马冰河。 可就在这时。 一个淡凉的声音忽然响起。 “指弹剑铗，且饮且吟樽对月。更上高楼，心事无凭任起浮。一生如梦，漫漫红尘谁与共？不若天真，做个逍遥自在人。” “你是唐莲，雪月城大弟子，却不再是那蜀中唐怜月的弟子，更不该将唐门的未来承在自己身上，那个身份是上一辈的事，过去了就让他过去，何必再庸人自扰呢！” 第78章 心若水静 “以后你就跟我一起生活吧，我叫唐怜月，今后便是你的师父！” “跟唐怜月说的一样，真是一块石头，以后你就多了一个师父，我叫百里东君，就是那个比唐怜月还厉害的，百里东君！” “别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在这雪月城，观风花雪月，风流却总是排在第一位，你又是大师兄的徒弟，便更当逍遥人间，唱尽凡尘歌，对了，我是雪月城三城主，枪仙司空长风。” “人在苍山上，心自凡尘里，当如天上来，何处问归期。这条护送黄金棺材的路，便一同前行吧！” ...... 刹那间。 往昔之事犹如跑马灯一般在唐莲脑海中闪过。 与怜月师父的第一次见面，凄冷河边那口温暖恣意的美酒，还有雪月城的风花雪月这些过往都一一呈现在他的眼前。 空乏虚无的脑海一刹变得五彩斑斓了起来。 “大师兄！”雷无桀看着忽然停在眼前的拳头愣了一下，而后激动开口。 “没看出来嘛，你竟然还有这等本事。”司空千落转过头，有些意外的看了萧瑟一眼。 华锦的剑还握在手中，若有所思道：“你这身份，果然不简单。” “有什么身份？不过一间客栈的老板罢了！”萧瑟轻轻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阁楼上的三人，眼神中满是无奈之色。 那三人明显有能力出手阻止唐莲的。 可他们却一直未曾出手，只是静静坐在上面看着。 在萧瑟看来，这一切都是为了引他出手！ 拿唐莲的未来做这样一个局，也真是够看得起他萧瑟的。 “李兄，看来有人对你颇为不满啊。”谢宣拂了拂袖子，笑盈盈地开口。 “他肯定以为唐莲的走火入魔是我设计的。”李当归笑了笑。 谢宣莫名一笑：“难道不是吗？” “还真不是！”李当归摆了摆手，解释道，“罗刹堂神通一共有三十二门，这一门四无色界还是唐莲自己选的，我又未曾干预过，况且在百花会走火入魔，我看跟萧瑟的原因还大一些，毕竟他是那一位的传人，这千金裘，又如何比得上一身轻呢。” “是啊，千金裘如何比得上一身轻！”谢宣幽幽叹了一口气，眼神复杂无比，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司空长分的目光却一直在唐莲身上：“你们说唐莲能过得了此劫吗？” 李当归轻轻喝了一口，淡然一笑：“你好歹也是他半个师父，他能不能过得心魔，你心里真没有一点数？” “大道横峰峻岭，呼啸万钧雷霆，前方的路的确是难走了些......”司空长风苦笑道，“那只乌龟也真是，这么早就把这么重的担子交到了唐莲手中。当年我们四人中，除了姬若风外，就数他最聪明，今上登位后不久，他就果断跑路离开了天启。” “一弹流水一弹月,半入江风半入云。现在想来，这唐门迄今为止最为杰出的传人果真不是吹的！” “那你呢？你又当如何？”谢宣忽然问道。 李当归也看了过来，眼中满是玩味。 司空长风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有些尴尬道：“谢兄有所不知，我虽是雪月城的城主，但家中之事却不我能做得了主的......” ...... 唐莲的双眼依旧漆黑一片，然而他却忽然闭上了双眼。 四无色界有四空。 即空无边界、识无边界、无所有界、非想非非想界。 而这空无边界就是修行四无色界的最初阶段，初修此门神通，必厌弃物质世界，一心思惟无边无际之空观，使心与无边之空相应，这就是所谓空无边界。 唐莲之前便是刚修行到了这里，所以心念一瞬之下，空荡无边，无所有为。 但经过刚才那一番思悟，他忽然有了另一种感受。 物质世界的滞碍只是四无色界的一番表象，更进一步就是修习内心心识，以心与心识作无边无际之观，便是识无边界。 这一番走火入魔后，他的罗刹堂神通陡然提升了一个层次。 但改变最多却是另一个方面。 心境！ 要修到逍遥天境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为逍遥，二为天道。 天道指的是对天地万物的感悟，这罗刹之道也是天道的一种，现在凭借着四无色界，他完全有资格冲击逍遥天境。 而逍遥则是指的心境。 当然，这里的逍遥并不是指凭虚御风，不问世事。而是要顺应自己的本心，方才能无拘无束，随心随性。 “千山万潮起，我心如水静。”唐莲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里漆黑的已经全部消失，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 这才是真正的他。 在这一刻，他就是他，就是唐莲，而不是其他人。不是代表着雪月城威严的大师兄，也不是天启四守卫列北方位的玄武，只是唐莲。 真正的唐莲！ “大师兄！”雷无桀激动开口。 司空千落也是满心欢喜：“大师兄终于醒了，只不过，只不过......” “只不过总感觉有哪里不对是不是？”华锦缓缓收起了铁马冰河。 司空千落点了点头，又猛然摇头：“也不能说不对，就是觉得和以前的大师兄不一样了，却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 “他明悟了自己的内心，就如剑客明白为何而拔剑一样！”华锦说着忽然看向萧瑟，“就是不知道某些人喜不喜欢这种改变。” “大师兄的人生，应当他自己来判断，别人的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萧瑟双手搂在衣袖中，继续保持着那副懒洋洋的姿态，但在他的眼眸深处，却多了一丝的释怀。 这是对过去的释怀，也是对未来的期许！ 天启四守卫的名号的确很响亮，却不该强行保留下来，每个人都他自己新的人生，而不是翻起历史旮旯里的垃圾堆，再顺着过去的路重新走上一遍。 指尖的沙子终究是握不住的，还不如任由它随意洒落，说不定最后还能长出一片仙人掌。 “你刚才念的那首诗倒是不错！”司空千落忽然道。 “什么？”萧瑟微微皱眉。 “一生如梦，漫漫红尘谁与共？不若天真，做个逍遥自在人。我司空千落此生也要临狱而行，潇洒恣意！” 第79章 天下第一楼 第七十九章 天下第一楼 随着唐莲的苏醒，段宣易在此刻也恢复了过来。 不过他的脸色一片煞白，没有半点血色，就仿佛刚才烟花巷柳之地出来一般，浑身都在颤抖，四肢虚浮的简直不成人样。 “大哥，你没事吧？”段宣恒担心的问道。 可是段宣易就仿佛是一根破败的大梁呆呆的柱在那里，没有半点反应。 他的眼睛睁得老大，满是恐惧之色，嘴唇不断颤抖，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就这样呆滞了许久他的眼珠子才慢慢开始转动。 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喘息的声音越来越粗，段宣易终于鼓足了勇气看向唐莲。 “你刚才，你刚才......究竟用了什么妖法。” 没错，他说的确实是妖法。 在他的认知中，那种神通已经不能用武学来称呼了，让人的脑海一片空白，处于无念无想的感觉，这踏马是武学？ 武个屁学。 分明就是魔功，是妖法，是邪恶的典籍，比之传说中杀人如麻的虚念功都还要恐怖一百倍，一万倍。 没有经过空乏虚无的人，根本无法理解那种恐怖的感受。 就仿佛是恶魔钻进了你的大脑，控制了你的思维，而你却无法做到任何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你剥皮抽筋，剔骨伐髓，在你灵魂上留下他杂乱肮脏的齿痕，然后一口一口的当着你的面将它吃掉。 活烹。 这是段宣易能想到最为恐怖的词语。 可是在四无色界之中，他却感觉连活烹都不足以形容那种恐怖。 因为疼痛至少还能让人感觉到还活着，但是虚无空乏却让人没有任何的感觉。 没有活着，也没有死亡，这才是最大的恐怖。 唐莲缓缓转过身，带着几分歉意道：“段兄，刚才实在抱歉，是我下手太狠了。” “你，你......”段宣易指着唐莲，手上都还有些颤抖。 “宣恒，还是先把你兄长扶下去歇息吧，记得以后切莫要再行此风流不雅之举了。”唐莲轻叹了一声，缓缓道。 “是，大师兄！”段宣恒抱了抱拳，便将段宣易扶了下去。 处理完这件事后，唐莲回头看向雷无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不错嘛，雷无桀，这么快就拔出这柄听雨来了，而且剑术尽得二师尊真传！” “嘿嘿嘿嘿......”雷无桀挠了挠头，傻笑道，“一切多亏大师兄指点，要不然我还不知道多久才能拔出听雨来。” “光谢大师兄，就不谢我的提醒了？”萧瑟慢悠悠走了出来，语气却颇有些吃味。 雷无桀眼咕噜一转，朗声笑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这一路走来算经历过多般艰辛，但是争风吃醋却是不可取的，你说对吧，三师弟。” “滚！”萧瑟猛地一脚踹雷无桀屁股上，“再叫一声师弟试试？” 雷无桀却笑而不语，缓缓退了回来，只留庭院中的唐莲萧瑟二人。 “你都猜出来了。”萧瑟皱着每看向唐莲，眼神复杂，语气却十分肯定。 唐莲的眼神却很清澈，没有那个覆盖住整个眼睛的黑色，他的眼神就如同万里晴空下，那一眼便能看到底的海水那般清澈。 垂天之下，海运生潮。 并不只有汹涌澎湃的激浪，还有着如天空般的静寂，如海水般的清澈。 他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看向萧瑟。 “其实想猜出这一切也不难，你身为雪月城大师兄，能动用蛛网的力量，再加上我这轻功身法，以及江湖百晓的能力，真要猜不出那才奇怪。”萧瑟苦涩一笑，“既然雪月城都知道，那天启城内恐怕也早就知道了，我这一入江湖，暴露在各大势力之下，便再没有回头之路了。” “若你不想回去，在雪月城之中，便无人动得了你。不过这全在你一念之间。”唐莲轻声开口。 “一城之隔，便是两个世界。”萧瑟叹了一口气，目光却依旧坚定，“我会回去的，为了那些再也回不去的人！” “那千落呢？她知道这一切吗？”唐莲低声道。 “三城主应该没告诉她，而且依她的性子，一块令牌哪能束缚得了她！”萧瑟余光偷偷瞄了司空千落一眼。 “也是，千落从小心思单纯，洒脱至极，定然不会从三城主那里接过朱雀之位，不过......”唐莲嘴角忽然翘起。 “不过什么？”萧瑟有些好奇。 “不过即便她不是列南方位的朱雀，但她仍旧是你的师姐，我未来也不会是列北方位的玄武，但依旧是你的大师兄。这一点，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唐莲无比认真地看着萧瑟。 萧瑟平时虽然机警毒舌，但此时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忽然想到了以前若风皇叔常给他提起的江湖少年，白马春风。 那时他常以为这等绝世之人，在江湖中定然少见。 但现在看来。 或许这就是江湖中的少年！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沉吟了好久，萧瑟才缓缓说道：“世人皆说江湖凶险，但那个地方更是吃人不吐骨头，你们不必掺和进来的。” 唐莲正欲说话，却忽然面色一变，躬身捂住胸口咳了几声，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出。 萧瑟刚忙将他扶稳：“你伤还没好，便别再说了！” 几乎同时，华锦走上前来，给唐莲诊脉。 “应该没事吧？”雷无桀担心道。 “闭嘴！”华锦瞪了雷无桀一眼。 片刻后。 华锦松下了手，缓缓吐出一口白气。 “走火入魔之后，真气逆行，筋脉严重受损，要疗养好一段时间，方才能痊愈，期间不能再运行真气，加重筋脉的负担了！” “还好，比萧瑟的情况好许多。”雷无桀总算松了一口气。 萧瑟眯起眼睛，冷声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哑巴！” 雪月城中名医众多，方才觉得筋脉受损治疗起来很简单。 但其实，这种伤势在江湖中几乎已经能算绝症了。 只不过萧瑟这奇葩得了一个绝症中的绝症，这样对比起来，才让唐莲的伤看起来好上许多。 “还以为用不了多久，唐莲就会突破逍遥天境，却没想到伤势如此严重，光是治疗筋脉，恐怕都要花费近一年的时间。” 司空长风幽怨地看了李当归一眼。 李当归淡淡笑道：“我倒是有一个极好的地方适合唐莲，他若是去了，一年之内，必到逍遥天境。” “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竟有如此效果？”谢宣挑了挑眉，好奇问道。 “这个地方，你我都去过。”李当归收起了笑容，目光凛厉。 “天下第一楼！” 第80章 雪花飘飘 雷无桀退到一旁，收起了听雨剑，刚想跟萧瑟说话，却蓦然间见到了那位心念已久的绿衫姑娘。 他张了张嘴，千言万语最后化成了一句话。 “好巧啊，又见面了。” 萧瑟一听，立即捂住了脸：“这开场白，未免也太烂了吧。” “的确有些烂，这氛围直接就变得诡异了起来。”司空千落撑着下巴，轻轻附和了一声，一副吃瓜的样子。 至于华锦。 嘴角挂着一丝笑容，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了。 在看到叶若依的一瞬间，她就确定了自己未来的弟媳妇。 嗯~~~~~长得还不错，和小师弟满搭的，看起来也聪明，和小师弟可以互补，这衣服好像也是天作之合，红花配绿叶，简直完美。 至于年纪。 什么？弟媳的年龄比她这个师姐还大？ 我不管，谁叫雷无桀是后入门的，她就是师姐，这个姑娘就得是她弟媳妇。 不服？不服打一顿就服了！ 师父常说学医救不了人世人，学武才能，她的铁马冰河可是不长眼睛的。 叶若依看着雷无桀呆傻的样子，只是微微一笑：“是啊，又见面了。”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雷无桀继续呆傻的笑着，叶若依礼貌的回应，气氛瞬间陷入尴尬之中。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谢宣忽然一跃而出，来到庭院中央，这才稍微缓解了几分尴尬。 众人齐齐转身看向这位白衣文士，面目之间都带着些许不解。 唐莲率先反应过来，躬身抱拳道：“见过先生！” “不用拘礼。”谢宣摆了摆手，微笑道，“往昔都是听闻雪月城为天下第一武城，今日得见雪月城的少年弟子，方才知这江湖第一的名头不是妄言。我也算受邀来参加这百花会的，却没带什么礼物，便送你们几本书，希望你们能有所感悟。” 说着他一挥手，便有一本古朴大气的书从书箱中飞了出来，落在叶若依的手中。 “我与你父亲也算旧交，当年你年幼时，你父亲便来寻我为你治病，当时我是说修习些道家养虚之术或许有效，你父亲便为你找了齐天尘做师父，修行道家术法。”谢宣有些缅怀的说道，“不过我还说了一句，等你长大些再修习儒家浩然气，儒道双修对心脉更有裨益，可惜后来我再没有回过天启城，传你浩然气的承诺一直没有做到。” “今日再见，我便将这正气歌赋送于你，与你身体有益。” 叶若依摸了摸古朴的封皮，微微躬身：“多谢先生。” 谢宣笑着转过身，又拿出一本精美的小册，递给了雷无桀。 雷无桀接过后，看着书名有些不解：“前辈，这本书......是什么啊？” 司空千落瞥了一眼书名，微微皱起了眉头：“晚来雪？”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可是江南才女谢飞宣所着，情入深处，动人心弦，便是连宫里的娘娘都看哭了。”谢宣笑盈盈地看着雷无桀。 “啊？”雷无桀愣了一下，还是有些不明白送他这本书的意义。 不过其他人却都明白了。 萧瑟嘴角一翘，有几分好笑，又有几分无奈。 山猪吃不来细糠。 这雷无桀，就是送再多的晚来雪给他都没用，一根筋，认死理，就是个傻乎乎的夯货。 与其送他钓鱼之术，还不如送他几条鱼来的直接。 “你学学里面的主人公，下次见面的时候，可别再说这么尴尬的话语了。”谢宣轻轻拍了拍雷无桀的肩膀。 雷无桀挠了挠头，脸红的就跟火烧起来一般，叶若依却依旧坦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不急不缓，如沐春风。 可就在如此春意盎然的时候，却有一阵冷厉的寒风突然刮了过来。 “谢飞宣？什么时候你又有了这个名字吗？”夜空中一道犹如飞雪的身影飘摇而来，转瞬间，就停在了庭院正中央。 一袭白衣，面具鬼厉。 正是那雪月剑仙李寒衣。 李寒衣清冷的眼眸在周围扫了一圈，倏尔垂眸看向谢宣，声音无比幽冷：“我在天下第一楼说的，你以为是放屁吗？” “咳咳~~~~”谢宣默默后退了两步，眼神祈求般地望向阁楼，好像在说。 李兄，你赶紧来救我啊！ 未来我谢宣为你当牛做马，在所不惜。 李当归却是无奈的摆了摆手，表示无能为力。 现在寒衣怒意正盛，他也不敢出去触那霉头。 再说了，你谢宣不是狂吗？ 还化名谢飞宣写个什么晚来雪。 当然，也不是不许你写这个情情爱爱的话本。 关键是你不能瞎写啊！ 别人写神话故事都会在书前写上一句本故事纯属虚构。 你倒好，好像生怕这故事别人不知道一般，还在书前写了个本故事以剑仙为蓝本着作。 踏马的！ 把我和寒衣的经历艺术加工写进去也就算了，居然还不给稿费。 不揍你，揍谁？ “想起了？”李寒衣冷声开口。 “什么？”谢宣咽了咽口水。 李寒衣微微眯起了眼睛：“我当初说的，要如何做！” 谢宣好像回想起了那段过往，当时他说：“没想到李兄是如此懂风情之人，我想着一本晚来雪，专说男女之间的事，不知能否向李兄取取经？” “我说的是，你这死书生再敢多说一句，我把你箱笼里的书全给劈了。”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仿若能冻结天地的剑气扫过，谢宣背后的箱笼一瞬分为两半，连带着雷无桀手中晚来雪，也在顷刻间一分为二。 众人望着那道一闪而逝的寒芒，全都瞪大了眼睛，忘乎所以。 直到雷无桀手中的书册落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众人才回过神来。 “太残暴了！”雷无桀咽了咽口水。 “那小夯货能在苍山上活下来，实属不易......”萧瑟感慨道。 华锦却是惊叹于这一剑的奥妙：“天髓凝霜，玄云剑舞，果然能冻结天地。” 司空千落的脑回落到底是异于常人，她率先想到的却是：“书都被劈烂了......那还送我们什么？” 而谢宣。 则是仰天长啸，抬望眼，潇潇雨歇，凭栏处，却不敢怒发冲冠，只能欲哭无泪，之悲怆，之凄惨，简直世所罕见。 “不，不，不，我的书，我的书，就应该我自己来劈的！” 此刻。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 第81章 儒圣赠书 收拾完谢宣后，李寒衣将目光转向雷无桀。 “师父，晚上好啊。”雷无桀苦丧着脸打了个招呼。 李寒衣背握着剑，缓缓走了过来：“刚刚我在苍山上，忽然望见此处有一道剑气，这一剑......不错！” “嗯？”雷无桀一下就惊喜万分，“师父，你夸我呢？” “但是......”李寒衣话锋一转，声音骤然变得幽冷森然，“是谁允许你，带着华锦下山的。” “不是，是华锦师姐带我......” 雷无桀刚想反驳，却没料到，忽然有一剑从背后拍了过来，当即拍在他的脑门上。 “是华锦师姐......”雷无桀迷迷糊糊还想说下去，没有说话就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这小师弟总喜欢跑下山瞎混，我是受师父所托才下山找他回去，您就饶他一次吧。”华锦虽是对着李寒衣说的，暗地里却是挤眉弄眼的看向李当归。 “你这徒弟找你求助啦。”司空长风喝了一口酒，笑盈盈地说道。 “毕竟在苍山上，都是寒衣教他们剑术，我是那个唱白脸的，他们寻到事自然是来找我。”李当归笑了笑，站起身来朗声道，“既如此，你便带着雷无桀先回苍山，后续之事，以后再算。” “那徒儿便先行回去了。”华锦吐了吐舌头，暗自庆幸了一下，便带着雷无桀朝苍山掠去。 李寒衣也没再理会众人，腾空一跃便上了阁楼，坐在李当归旁边：“就你喜欢惯着他们！” “怎么说是我呢？”李当归摇了摇头，“不是你说的吗，是雷无桀带着华锦来的，所以我才让华锦回去的。” 李寒衣冷哼了一声，傲娇地撇过去头去：“我说是你，那就是你！” “好好好，是我，是我总行了吧。” “什么叫总行了吧？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什么叫总行了吧？怎么？难道你还有委屈？” “哪有，我可是非常严肃，非常认真的回答！” “手别乱动，脸再蹭我衣服都黑了。” “咳咳咳......我说，你们这样秀恩爱，难道不知道这阁楼上还有我吗？”司空长风忽然开口。 “滚！”两人齐喝。 “好嘞。”司空长风悠悠落了下来。 谢宣拼好了地上的书卷，调笑道：“司空兄莫非也被那二人给赶下来了？” “诶......那二人夫唱妇随，我早就习惯了。”司空长风轻轻叹息了一声。 “难道司空兄就没有反抗的心思？”谢宣摸了摸下巴，一脸坏笑。 “反抗什么？”司空长风忽然昂首挺胸，眼中满是不屑，“不就是狗粮吗？你以为我大师兄为何离开雪月城的？” “额......是我孟浪了。” 谢宣忽然悲催的发现。 自己过了几十年，仍然寂寞的遨游天地之间，没有弟子，也没有爱人，与这俩整天晒幸福的雪月城坑货相比，的确是孤家寡人一个。 不过还好，自己不像百里那等悲惨之人，痛失挚爱后，整日看着两位师弟卿卿我我，那种感觉才是日暮途远，人间何世。 “怎么，谢兄也打算要找上一人了？”司空长风挑了挑眉，戏谑道，“不过你都如此这般年纪了，想寻个良人，实属艰难，不若我在雪月城给你相个亲？凭你儒剑仙的威名，恐怕门口也能排上几位离居妇人。” 离居妇人？ 你可知我是谁？ 文能安邦定国治理天下，武能挥剑立马踏破乾坤，乃是稷下学堂前祭酒，山前书院当院监，天下闻名已久，六大剑仙之一的儒剑仙。 结果现在你跟我说，若是我相亲，门外只能排几位离居妇人。 哼......谁信？ 毫不夸张的说，依他谢宣的风流，若是他说要相亲，这北离的女子岂不是要从雪月城直接排到天启去。 不对，怎么陷入这瓜仙的逻辑陷阱里去了。 我可是剑仙！相个屁的亲！ “谢兄不信？”司空长风垂眸一笑。 “信你个狗屁。”谢宣怒喝一声，当即转过身朝门口走去。 可才走了两步，他便又停了下来，缓缓对着萧瑟说道：“你应该不希望，我唤你那个名字吧，但是你我也算是故人了。” 萧瑟平时在天启城任谁也不放在眼里，可此刻见到眼前之人，却也躬身执礼，认真说了一声：“谢宣先生。” 谢宣点了点头，话语中颇有叹息之意：“看你现在慵懒的样子，我都快想不起来，那个在学堂中肆意妄为的少年郎了。” 萧瑟沉默不语，眼眸深处却掩藏着深深的悲痛。 人在困境中最怕遇见的不是从未谋面的陌生人，而是那些无比熟悉自己过去的人，因为在那人的眼中，他能看到曾经那个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自己。 而那个曾经的自己，却是他现在想要逃离的人。 恍然间，萧瑟看到了在宫中一袭红衣的那个萧楚河，那个自己拿着弓箭，一箭射了出去，却正中十年之后萧瑟的眉心。 谢宣继续说道：“外表可以骗人，眼神可以骗人，但是你的心却不会骗人。刚才你应该是用了一门武学对吧，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想必就是传说中的......” 那门武学还没有说出来，萧瑟就直接出口打断道：“我不明白先生的意思！” “你不必明白，我只是很高兴，我没有看错。”谢宣从衣袖中取出一本书简，递给萧瑟，“这本书，送给你。” 萧瑟接过后，仍然有些怅然所失。 “这是我自己写的，但是名字还没有想好，你如果看过之后，想到更好的名字，你就自己写上吧。” 言罢，谢宣又将目光看向庭院角落，一袭黑衣的唐莲。 “我常常听起你师父抱怨，他说他收了一个假正经的徒弟，可是，我刚才见你使那垂天海运，却颇有你师父年少时的风采。这本书给你。”谢宣取出被劈成两块的木简，合到了一起，缓缓递给唐莲。 “你师父号称酒仙，年轻的时候便极喜这酿酒之术。” 唐莲抚摸着木简，惊诧道：“我只学习了师父的武功，没有学习他的酿酒之术啊！” 谢宣朗声大笑：“这其间的滋味啊，还是你自己去品吧。” “多谢先生。”唐莲躬身道。 “还有一件事......这是我与楼上那位，还有司空城主一同商议后所作的决定。”谢宣抬头看了李当归一眼，然后缓缓道，“你方才走火入魔，筋脉受损，恐需好些时间才能痊愈，所以我准备带你去一个地方，不仅能帮你疗伤，还能助你突破逍遥天境，你可愿意？” 唐莲猝的一愣，转头看向司空长风。 司空长风轻轻点了点头，也算应下了谢宣这番话。 这下唐莲没再犹豫，当即答应：“唐莲愿意。” 第82章 明月乡故 天外天。 依旧下着细细的雪，依旧在那个梅园之中。 不过无心却走了出来，静静地望着月亮。 “梅花院落溶溶月，他山枝头淡淡风。几日寂寥伤酒后，一番萧瑟禁烟中。” “宗主，何故如此伤感？”白发仙忽然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也是颇为愉悦。 在他身旁还有另一人。 一袭紫衣浩荡，气势非凡。 便是天外天另一护法，紫衣侯，紫雨寂。 “也不算伤感，只是这雪花下了又停，停了又下，怎么也不见到那一缕春风袭来，便忽然有了些感触。”无心伸手捻起一片雪花，洁白晶莹却转瞬间就化作了冰水，顺着细长的指尖缓缓流淌了下去。 紫衣侯抬起了头：“这天外天的春天的确是来得晚了些，不过迟早都会来的，就如现在，经过了十二年，天外天又恢复了以前平静祥和的模样。” “雨寂叔叔，你就别安慰我了。”无心垂眸一笑，问道，“说吧，今日来找我，是宗内又出什么事了吗？” “是出事了，不过是好事！”白发仙朗声笑道：“段辰逸的余党及其家眷已尽数擒拿，天外天这些年的乱象总算是结束了。” “他们人呢？”无心问道。 “现在尚囚于地牢之中，等待宗主发落。”白发仙轻轻道。 无心望着天空上朗月低声道：“将他们逐出天外天即可。” “是！”紫衣侯点了点头，目光亦是随着无心望向了空中明月，“我随大宗主游历北离之时，曾听过一句诗，念的是，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月是故乡明......的确是好诗！”无心叹了一口气。 紫衣侯继续道：“不知宗主心中的故乡是何处？是天外天，还是寒水寺？” 白发仙皱着眉头，觉得紫衣侯稍微有些冒犯了，便冷冷唤了一声：“雨寂！” 无心却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淡然一笑：“雨寂叔叔，你可知我父亲入住天外天之前，是哪里人吗？” 紫衣侯回忆道：“宗主是前朝大将军之子，出生于天启城。” “他虽然出生天启，可他真正视为故乡的，是姑苏！”无心的声音很平淡，有条不紊，却掩不住眼眸中那一丝的悲凉，“他在那里，和我母亲度过了短暂却又幸福的几年，也是在那几年，生下了我。” “所以要说故乡，姑苏才算是我的故乡。那地方后来我去看过，有一个湖，湖边有一棵垂柳，据说我母亲总喜欢在那里，对着湖面梳头，只是有一天早上，我父亲在那里找到了她的梳子，却再也见不到她的人了。再后来，父亲便带我来到了这里，天外天。” 说到这里，无心的眼眸微微有些湿润，那一闪而逝的光芒仿佛从冰天雪地的天外天，一瞬便到满是春风，桃花盛开的姑苏。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父亲其实是死在姑苏的。哪里是故乡不重要，关键是哪里有你在意的人，才是真正的故乡！” 无心再度叹了一口气，那眼中的思念瞬间消失不见，他洒脱的转过身，昂扬着头，却又是那一个风华绝世的和尚。 “好了，如今天外天内患已除，凭二位叔叔的能力，几年之内，都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宗主，您是想......”白发仙若有所思地看着无心。 无心淡淡道：“我要闭关！” “那敢问宗主何时出关？”紫衣侯问道。 无心一步跃上了梅园最高的亭台，望着那轮明月，眼神热烈却不失潇洒，声音清朗恣意万分：“待我入那神游玄境之时！” ...... 雪月城。 自从唐莲离开之后，这雪月城都变得没那么严肃了。 弟子们整日修习比武，完全不用担心哪里突然冒出一个一本正经的大师兄，关键是闲暇时还能去那东篱酒肆讨两口酒喝，然后将账目记在大师兄头上，好不乐哉。 不过。 有纵酒放歌的，自然也有被逮着当众揭穿的。 大师兄唐莲虽然走了，但雪月城可还有一个胡乱抓壮丁的大师姐司空千落。 本来唐莲在的时候，还能凭着身份稍微压制住司空千落。 但他这一离开，没有了压制，司空千落是彻底无法无天了起来。 雪月城但凡看到她的弟子，都害怕被他抓着比武，打又打不过，耗又耗不赢，每次都是筋疲力尽，三天三夜都恢复不过来。 所以这些弟子每每看见她，都是绕道而行。 不过却有一人例外。 那就是在苍山之上的雷无桀。 这一日。 雷无桀叕偷偷摸摸跑下了山，来到东篱酒肆畅饮。 可刚喝了两口，耳边就传过一阵清脆的声音。 “好呀你个雷无桀，不好好呆在苍山上练武，又跑下山喝酒是吧？”司空千落穿着一袭白裙，配上手中握着的银白色的长枪，十分的亮眼。 “咦......千落师姐，你也来喝酒啊？”雷无桀眨了眨眼睛。 “喝你个头，百花会的事挨揍还没挨够？又偷偷跑出来？”司空千落冷哼道。 雷无桀就仿佛被踩着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怒道：“我雷无桀什么时候挨过揍啊？我在百花会上拔出听雨剑，师父夸我都还来不及，才不会揍我呢！” “可我听小华锦说的，怎么和你说的不一样呢？”司空千落挑了挑好看的眉头，戏谑一笑。 “那是，那是......咳咳咳~~~~”雷无桀想不出解释的话语来，便直接转移话题，“对了，我那个萧师弟他怎么样了？师姐你今日怎么没满城追着他跑了？” 司空千落扬起头，得意道：“在百花会的时候，我看他也顺畅了一点，便决定每月单数日放他一马。今日正是单日，那家伙想必还在账房清算着城内的账目。” 与此同时。 店外忽然传来两个声音，并且声音越来越大。 “萧瑟，千落这些日怎么没追着你打了？” “打我？也不看她学的是轻功，而我又学的什么轻功，给她练上一辈子，都追不上了我一根汗毛。” “踏云乘风步，的确是天下闻名。” “对了小神医，百花会之后，那小夯货情况又怎么样了？” “跟往常也没差多少，只不过师娘念他拔出了听雨剑，便没再让我整日揍他，只是每月单数日劈他一剑就行了。今日他偷摸着下山了，我便下山寻他，这每隔一日的功课还是不能少。” 紧接着，两人走入了东篱酒肆。 两个气势汹汹的大男人四目相望。 顿时，空气仿佛凝固一般，变得尴尬无比。 然后就是风起云涌，天崩地裂，以及两兄弟杀猪般的惨叫。 “啊~~~~~~别戳那个地方啊，痛痛痛！！” “师姐我错了啊，再也不敢了，您就看在小师弟好不容易拔出了听雨剑，放我......啊~~~~~” 第83章 三剑之约 时间飞逝，转眼间山野中绿树繁茂，风起苍山。 这是夏风，却不像其他地方那般灼热，反而比春风都还飒爽沁人。 沐着舒凉的夏风，司空千落一瞬便从下关城门跃进了内城。 唐莲去天启城修养了，她这个大师姐虽然地位更近了一分，但是责任也大了好一截，这些日子，她经常出门执行任务，每次回城还没待多久，就脚不沾地地执行下一次任务去了。 她现在总算明白大师兄身上的重担了！ 不过萧瑟这段时间却是无比开怀，背后没有了追打之人，他也是乐得自在。 整日里不是躺在屋顶看星星看月亮，就是与司空长风下棋，闲暇时候还有功夫看谢宣送的那本书。 “萧瑟，你倒是过得快活啊。”司空千落见萧瑟慵懒地躺在一块大石头上，满脸惬意的晒着太阳，又想到自己这些时日没日没夜的干活，顿时满脸愤慨，怒上心头。 “又不是我给你安排的，这是你阿爹给安排的任务。”萧瑟见势不好，极为果断就将司空长风给拉了出来吸引火力，“再说了，你身为雪月城大师姐，天底下出了名的少年天才，未来赫赫有名的枪仙，早点把名头闯出来不是更好吗？” “额......”司空千落想了想，觉得萧瑟所说与她完美契合，她既然如此出色，的确是应该多干一些活，便没再跟萧瑟计较，微微转头望向阁内道，“我阿爹呢？她可在阁内？” “想必是在的吧，我没看到他出来。”萧瑟缓缓起身，打了一个哈欠。 话音刚落，司空千落便急匆匆走了进去。 “不过就是些许的任务吗？都做完了，哪还要这么急！”萧瑟叹了一口气，缓缓跟在后面。 等他走进阁楼的时候，司空千落都已经要报告完了。 “最后冥侯，拼死杀死了天泉老人，自己也受了重伤，被赶到的月姬救了......” 司空千落喝一口水，还要继续说下去，司空长风却忽然站了起来，转头望向苍山的方向。 “阿爹，怎么了？”司空千落疑惑问道。 “那小夯货应该要下山了。”萧瑟接过话道。 “下山？”司空千落挑了挑眉，“难道......” 司空长风目光幽幽：“赶紧去吧，或许还能赶得上看他最后一剑！” ...... 苍山之巅，此时已没有下雪，反而茶花盛开。 雪月剑仙李寒衣静静坐在一棵山茶花的树下，闭目沉思，一阵凉风拂过，轻轻吹落几片花瓣，落在她的肩膀上，她却依然没有任何的动静，就仿佛是一尊雕刻得绝美的雕像。 只不过在这尊雕像上，却蕴含着难以想象，好似能冻结天地的剑势。 在雷无桀拜师之际，她便应下了一个约定。 三剑之约。 便是什么时候雷无桀能接下她的三剑，便应许之前的承诺，前往雷家堡走上一遭。 其实正常来说，若是她全力出手，恐怕雷无桀这辈子都完成不了那个承诺。 她是剑仙，雪月剑仙！ 在天底下剑术能过她之人，不过一掌，而能够顺利接下她三剑的，也是少之又少。 所以与其说这是三剑之约，倒不如说是试剑弟子，看看他这些月来，究竟将剑术修行到了怎样的地步！ “师父，你说小师弟过得了这关吗？”在山巅一旁，华锦坐在小溪边扬腾着脚丫子，细嫩而白净，美妙天成。这是雪水所化形成细流，冰凉沁骨，不过在华锦的踩弄下，却更显得清澈透明。 “他可比你大上好几岁，你还叫他师弟？”李当归摸了摸华锦的头。 “我不管，反正他是后进门的，我就是师姐。”华锦昂扬着头，反正就是一幅泼皮耍赖的模样。 李当归苦笑着摇了摇头：“教了他这么多的剑术，能不能过关只有他自己知道。” 雷无桀提着听雨剑，缓缓走上了山。 这些日以来，他学到了前十七年想都不敢想的绝世剑术。 曾经他是因一剑之美而习剑，但现在却是站在剑林中，不仅能看到剑的美，还能看到剑术之奥妙，天地之无穷。 不管是剑，还是境界，到了一定的地步，都是殊途同归，所以世人才将修炼剑术的绝世高手唤为剑仙。 因为他们已经修得剑心，与剑同鸣，真真正正到了大逍遥的境界。 而雪月剑仙李寒衣，更是其中的翘楚。 十二年前她便在弱冠之年与冠绝榜第二甲战成平手，现在过去了这么久，她的修为到了怎样的境界，恐怕只有天知道。 雷云鹤入得逍遥天境，以九天惊雷动乾坤，一剑破空九万里，可即便如此，却被轻描淡写的一剑从登天阁顶直直劈了下来。 “这样的绝世剑仙，如今的自己真有资格与她试剑吗？”雷无桀愣了愣，看着手中的颤抖的剑柄，心中毫无疑问地有了一个答案。 没有！ 这是他第一次出现害怕，第一次心生畏惧。 面对的不是陌生人，而是自己的师父！ 当初在三顾城的时候，面对执伞鬼的十八刀阵，那位执伞收割性命的绝世杀手，那根细若蛛线却无物不切的刀丝，他都没有丝毫的恐惧。 但现在，他的心底忽然有了一丝害怕。 可是再害怕又如何？打不过也得打啊。 雷无桀缓缓抬起头，望着那一棵茶花树下的身影，依旧是一袭白衣，恍若仙人，即便隔着有一道山崖深渊的距离，他都微微感到些寒冷。 “你来了。”李寒衣缓缓睁开眼眸，那究竟是如何幽冷的一双眼眸，好似只是一眼便能让时间凝固，天地冻结。 雷无桀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就有一种如坠冰窖的感觉。 不过他仍强打着精神说道：“师父，我来履行约定了！” 李寒衣却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雷无桀，眼中带着些许的失望。 雷无桀深吸了一口气，忽然闭上了眼睛。 他想起了过去学过的一剑。 也是他在苍山上学的第一剑。 试问天下，有谁能挥出如此绝世之一剑。 试问天下，又有谁能挡住我，一人一剑。 这一刻，剑柄冰凉如水，他的手也稳如泰山。 第84章 试问我心 “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仗剑。”雷无桀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无比，他右手握住剑柄，整个人好似都变成了一柄长剑，那股狂肆之意突破苍山，直冲云霄。 雷无桀猛地拔出剑来，剑尖直指李寒衣：“第一剑，问天下之剑！” 白羽剑仙为了保护弟子，曾对着天启城门挥了一剑，那一剑之威是如此浩瀚，止住了皇宫内所有出城拦截的高手。 无人敢跨过那一道天堑。 而今日，雷无桀也挥出了如此一剑。 汹涌的剑气顺着剑尖倾泻而出，如潮水般卷起漫天浮云，无遮无挡，翻涌而下。 李寒衣微微点头，手指一勾，来的却不是那柄常陪着她的易水寒。 而是一根看似普通的桃木枝。 上面还长着几朵桃花，每每桃木枝颤抖的时候，那上面的桃花都跟随着一起舞动，芬美至极。 在剑仙手中，天地万物皆可为剑，即便是一根桃木枝，那也能斩断长空，横扫一切。 李寒衣只是轻描淡写地扬了一下桃木枝，那挥洒而出的剑意，便直接斩碎了雷无桀的漫天浮云，带着桃花般的芬芳，如清风拂面一般，冲着雷无桀奔袭而去。 这一剑很轻柔，却森然险厉。 常人只会沉浸在这一剑之美中，只有很少的剑客才能察觉到那隐于桃花中的剑气。 雷无桀自然是察觉到的，他持剑而立，没有后退一步。 但是能够察觉，却并不代表够接住这一剑，那险至极点的剑气缠上了听雨剑，却犹如花瓣一般瞬间绽开，将他右手衣袖炸了粉碎。 不过即便如此，他依旧紧握着听雨剑，矗然而立。 “花晨月夕，如乘彩云而登碧落。”雷无桀手腕一转，甩了一个剑花，接着便又挥出了一剑。 “第二剑，雪月剑仙所传，月夕花晨。”雷无桀凝着剑气，猛然朝天一指。 山野茶花就仿佛有所感应一般，纷纷脱离树枝，犹如狂澜一般，朝苍山之巅簇拥而来。 不过片刻。 漫天的茶花就聚成了一条条花瓣细流，环绕在听雨剑旁边，极为繁华。 “月夕花晨？”李寒衣挑了挑眉，桃木枝一甩。 山间狂风呼啸，更多的花瓣纷至沓来，在她身后飞舞飘摇。 “去！”雷无桀猛然持剑一刺。 剑身上环绕的花瓣犹如一条浩浩汤汤的大河，瞬间倾泻而出，朝李寒衣奔涌而去。 李寒衣却依旧淡定从容，她将桃木枝朝天一指，然后猛地一挥。 那纷飞的花瓣便犹如剑气一般横扫而过，将那道浩荡的大河从正中间分成了两半。 然而雷无桀的剑却不在此。 在大河被分开的中间，他踏御着花瓣腾空而起，听雨剑上再度卷起飞舞繁花，犹如狂浪一般倾覆而下。 “倒是懂得一些小聪明。”李寒衣冷哼了一声，倏而将桃木枝一横，一股无比凛冽的剑势升腾而起，浩瀚得好似天地都不容此剑。 这一剑，正是雷无桀之前用过的。 问天下之剑。 “你方才用了这一剑，小家子气的却不像是问天下，反倒是像五虎断门劈的随意的一劈，现在我便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试问天下！” 李寒衣身上的剑势不断增强，甚至在身上的剑意凝成了光辉，将漫天的花瓣挤了出去，形成了她的这一方剑境。 这样的剑意光辉里只有一柄剑，一开始便如那根桃木枝一般仅三尺有余，但是却在不断膨胀，不断颤鸣，声势浩瀚无边，仿若天成。最后形成了一柄绝无仅有的百丈巨剑，横亘在苍山山崖之间。 剑成之际九霄云动，天幕破碎，璀璨金光缓缓散落。 李寒衣持着桃木枝轻轻一挥，那柄举世无双的巨剑也猛然挥落，好似开天辟地一般，分得长空一线。 雷无桀望着那柄横亘在空中巨剑，突然就愣在了原地，眼中尽是迷茫。 这样的剑，真是人能挥出来的吗？ 这样的剑，究竟什么人才能阻拦得下？ “去！”李寒衣微微皱眉，手上桃木枝一扭，那柄巨剑也从劈改成了拍，轻轻拍在雷无桀的听雨剑上，直接将他拍了回去。 “如果你的剑只是这样的话，这辈子都别想下苍山了。”李寒衣眼眸冰凉，声音更是比三伏冰霜都还要沁凉一百倍，“试问天下，你觉得真的问的是天下吗？” 雷无桀身负七窍玲珑心，虽然成日里看着傻乎乎的，就跟个夯货没什么区别。 但是在他这个年纪，能入得一品之境，就足以证明他的天赋非比寻常。 只是简单的一句提点，却好似洪钟大吕在他脑海中炸响。 “试问天下，问的真的是天下吗？”雷无桀好似呆滞了一般，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每重复一次，他的眼中就明亮一分。 直到他重新抬起头，眼神中再没有黯淡，只有如少年一般旭日东升的火红炽热，这一次的火光却不再是燃尽荒原的劫火，而是天火降世，焚尽八荒。 火灼之术，第八层天火境。 “试问天下，问的不是天下，而是心！” 一丝天火从九天垂落，将雷无桀包裹其中，那种炽热重新点燃的他的心火，耀眼的火光无比明亮。 雷无桀嘴角升起淡淡的笑意。 “试问天下，谁敢再挥出如此绝世之一剑？我敢！” “试问天下，谁敢再挡住我一人一剑？我敢！” 随着最后一个敢字出口，雷无桀左手猛然握紧，怒喝：“剑回！” 雪月城登天阁的牌匾上，一柄漆黑的长剑突然泛起惊人火光，这柄被插在此处三月有余的长剑终于受到了呼唤，发出响彻天地的剑鸣之声。 城内的弟子好似都听到了这一声颤鸣之声，齐齐转头看了过去。 却见一柄无比狰狞的长剑脱离了牌匾，如同一道红光划破长空，发着惊天剑啸朝苍山飞掠而去。 这一柄剑并不像剑仙佩剑那般出名。 甚至鲜少有人知道这柄剑的名字。 但是只要游历过江湖的人，都听过它的传说。 因为这世上剑仙有六人，但是半个剑仙，却只有一个！ 而这柄剑便是那半个剑仙的佩剑，长剑杀怖。 第85章 水火成烟，霜云化雾 一声尖啸响彻了整个雪月城。 清雅小院中，叶若依正悠扬地弹着琴，忽然听到一声尖啸，她微微抬起头，却见一道红光划破了天际，直掠向苍山。 她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绝美的笑意：“看来他终于要下苍山了！” 苍山山腰处，一阵灼烈的狂风呼啸而过，司空长风几人忽然停了下来，抬头看着那道红光直射向山巅。 “人剑相通，能到这个地步，你们的这个师弟啊，入自在地境了。”司空长风赞叹道。 “自在地境？”司空千落撇了撇嘴，眼中满是不屑，“照样揍！” 雷无桀高高举起左手，接过了那柄杀怖剑，剑身上的火焰一刹那融入到天火之中，然后猛地炸裂而开，变成更为狂澜的烈焰。 他右手执剑听雨，蓝色的光辉如同雨滴一般舒而洒落，左手执剑杀怖，红色的赤焰自九天而来，焚尽八荒。 接着他双剑猛然一挥。 火与雨的接触，却化作青烟蒸腾而起，迷幻朦胧。 “碧荷生幽泉，红日艳且鲜。秋花冒绿水，密叶罗青烟。这最后一剑，双手剑术。”雷无桀握着两柄长剑，傲然挺立，“其一，雷门剑客雷轰所传，其二，雪月剑仙李寒衣所传，名，纸云烟！” “雨火成烟，名为纸云烟，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李当归轻轻叹了一声。 “师父，什么意思啊？”华锦晃悠着白净的脚丫子，转过头好奇问道。 李当归却没有直说，只是指着李寒衣手中那根桃木枝轻声道：“你看着就知道了。” “双手剑术吗？”李寒衣轻轻呢喃了一声，而后将桃木枝立在地面，“既然你用的是双剑相融的剑术，那我也使用双手剑。” “这柄剑也是许久没用了啊......” 李寒衣白皙若霜雪的手轻轻一握，天际长空间骤然有两道光华直掠而来，一道冰蓝冷厉却满是凄凉，一道连绵不绝缥缈未定。 “寒衣竟然将这柄剑都拿出来了！”司空长风脸色一变，“难道她真要宰了雷无桀？” “师叔若是要真要杀雷无桀，不用剑也行。我看啊，就是要用到某种绝世之剑术了！” 言罢，司空千落的背后便生出了一蓝一绿两只翅膀，猛然一扇，朝苍山的速度却又快了好几分。 “这柄剑啊......好像已经有二十年未曾出鞘了。上次见到的时候，还是那般绝世！”司空长风轻轻缅怀了一下，也瞬间加快了速度。 萧瑟微微皱眉：“那柄剑，似乎在百晓堂见过，却不怎么记得了，真是奇怪。” 苍山之巅。 雷无桀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纸落云烟供醉后，诗成珠玉看朝还。这第三剑，还请师父试之！” 一蓝一红两剑齐挥，听雨剑上寒霜阵阵，杀怖剑尖烈火炎炎，这一寒一暖两相交替，却化作青烟蔽天，迷离朦胧，就好似天上的疾云，卷着可怕的浪花，翻起惊天的怒潮。 华锦望着那纸落云烟赞叹道：“看来小师弟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嘛。” “山水化域，烟云幻形，这一剑倒是有那么一点的意思了！”李当归双手抱于胸前，却转头看向了李寒衣。 李寒衣也拿着两柄剑。 这两柄都是天下绝世之剑，却都没有登上剑谱。 左手那柄名为玄云，莹白如玉，苍渺似云，剑身上流淌着白色的云雾，顺着剑身滴落在地上，聚成一团白色的流云，缥缈至极。 海外瀛洲宁，天上白玉京，四方皆来使，玄剑蕴白衣。 这柄剑本是守护南境的吕家吕玄云所铸，品质不下于铁马冰河，后来被李当归所得，便交到了她的手中。 而右手那柄名为易水寒，通体冰蓝，其上散发着阵阵寒气，遇水成冰，结雾化霜。 风萧萧以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回。 这柄剑是李当归年少时参加铸剑大会所铸，本是高山品名剑，后来重铸了不知多少次，才勉强达到了仙宫绝品。 不过这柄剑虽未有清梦那般绝世，却是她最喜欢的一柄，也是常年佩戴的一柄。 李寒衣握紧了双剑，望着那奔袭而来的纸云烟，却是朗声开口：“师父也赐你一剑，这是横压了一个时代的剑术。” “天髓凝霜，玄云剑舞！” 百余年前。 有四大家族镇守四方极境。 其中守护北境的苏家有一门绝世剑术，是当时天下第一的剑术。 名为天凝剑法。 这门剑术剑势极寒，能结凝天地，冻彻虚空，天下没有任何的剑术能够与其匹敌。 但那个时候，南境瀛洲的吕家，却有一位小姑娘来到了大陆，并且与苏家传人相恋结为了夫妻。 吕家有一门绝世之术，名为仙人书。 上面记载了十八般武艺，却唯独少了一门剑术。 所以这位姑娘想的便是补上这一门剑术，与苏家传人结为夫妻后想的更是要补上一门超越天凝剑法的剑术。 后来，她的确创出了这么一门剑术。 这门剑法名为玄云剑诀。 李寒衣右手持易水寒，长剑逆风而起，最后乘风而落。天上飘雪，地上结霜，一股寒彻骨髓的剑气瞬间冻结天地。 而她左手挥舞的玄云剑却如薄雾一般，剑出惊鸿过隙，踏步游龙无归，出尘而又缥缈，让人沉溺其中。 两种属性完全不一样的剑术，却在她巧妙的挥动之下，完整的结为了一体。 天髓凝霜，玄云剑舞。 可这霜云相接，却是霜寒退却，云雾消散，化成了一场迷离的秋雨，洒落在苍山之上。 雷无桀的剑上浓烟滚滚，就好像是燃着的火浪一般，可在这样一番绵绵秋雨之下，却是转瞬熄灭，归于虚幻。 甚至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浑身的剑气就被飘然而至的细雨给浇灭了，那纸云烟也完全消弭在这一笼朦胧的雨雾之中。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到底是一脉相承啊。”李当归缓缓伸出手，感受着雨滴的冰凉，轻轻叹息道，“这雨，还真是萧瑟啊！” 第86章 剑心有月 水火成烟，霜云化雾。 苍山之巅就好像突然笼罩在了一层朦胧的云幕中，顶峰就是这片云海中的巨礁，急云若怒潮翻滚，卷起滔天的浪花，乘着风撞击着礁石。 司空长风此时正好赶到苍山之巅，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了李寒衣双手的那两柄剑上。 “天髓凝霜，玄云剑舞，的确是那两门剑术，已经快二十年没有见到了。” “这雷无桀也不错嘛，才过去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剑术就到了如此之境界，竟然能和雪月剑仙试剑了！”司空千落微微赞叹道。 萧瑟轻轻“呸”了一口：“什么试剑？这明明就是师父检验徒弟的修炼成果。若雪月剑仙这一剑真的挥了下来，一百个雷无桀都活不下去。” 雷无桀的剑术自然是比不过李寒衣的。 但是这一场试剑试的却不仅仅只是剑，还有心！ 既然选择了要下山，那么便要有试问天下的决心，即便面对无法绝对无法敌过的对手，也要亮出自己的宝剑，挥出自己最强的一剑。 这才是李寒衣真正想看到的。 雷无桀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怯懦，不敢面对剑仙之剑，也不明白试问天下的真正含义，但好在经过一番提点后，却是重新振作了起来，将这些时日在苍山上学到的剑术尽皆施展了出来。 “三剑已过，徒儿可有通过这一场试剑？”雷无桀将听雨剑缓缓收回鞘中，那柄杀怖却是一直握在手里。 李寒衣微微皱眉，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久才缓缓开口：“可！”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是雷无桀夙兴夜寐，期待已久。 然而真正听到这个字的时候，他却满脸紧张了起来：“那之前的承诺......” “定好之事，自不会反悔。”李寒衣淡淡道。 “那便多谢师父了。”雷无桀躬了躬身。 “从今日起，你便可以下山了！”李寒衣将双剑一抛，那一柄易水寒，一柄玄云剑便飞舞到了空中，如同两道流光，愈来愈远，直至不见踪影。 她也一跃而起，准备返回苍山别院。 “师父，且慢。”雷无桀忽然大喊。 “还有其他事？”李寒衣没有回头，整个人就好像停在了空中一般，白衣飞扬，冯虚御风，恍若仙人。 “无桀确还有一事想劳烦师父。”雷无桀深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开口。 “哦？所为何事？”李寒衣眼睛一转，淡然问道。 雷无桀眼神中微微流露出一丝悲伤之意，却转瞬即逝，他朗声说道：“我离开的雷家堡的时候，本来只是想游历江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但别离之前，雷轰师父给我说了一句话，所以我才来了雪月城。” 顿了顿，雷无桀的声音就仿佛雏鸟将飞，断雁蝉鸣，忽然变得伤悲了起来：“雷轰师父说，我的阿娘还没有死，雪月城知道她的消息，所以......” “所以你想知道你阿娘的踪迹？”李寒衣忽然接过话来。 “不错。”雷无桀点了点头，目光从未有过的严肃，“我想知道我阿娘的踪迹，虽然自我出生以来，就没见过她几面，甚至前些年江湖动乱了一阵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但我还是想知道她呆在什么地方。” “雷无桀这小家伙，还真是问对了人啊！”司空长风忽然笑了笑。 “雷无桀的母亲也在雪月城吗？可我为何从未见过啊！”司空千落皱眉思索了一番，忽然看到那一袭白衣的李寒衣，心中骤然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难道雪月剑仙她......” 萧瑟瞥了司空千落一眼，淡淡道：“可以离奇，不要离谱！你这想法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 “你的意思是，我说话不经过大脑咯？”司空千落猝然转头，目光中流露出十分危险的光芒。 “不，我的意思是，你的答案离真实答案已经十分近了。”萧瑟微微抬起头，目光惆怅了许多。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司空长风轻叹着看向萧瑟：“看来你早就知道雷无桀的身份了。” “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就知道了！”萧瑟忽然笑了，笑得却是萧瑟了一些，“我小时候还抱过他呢！” 雷无桀的名字取自明德帝萧若瑾，愿天下有道，世上无刀，普天盛世，再无桀骜者。 那一天，他正好跟着若风皇叔呆在雷府，连取名的经过都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被朝堂中哪些大臣抱过他都还记得。 所以在雪落山庄听到他名字的一瞬间，他就反应了过来。 原来是故人之子，却久别重逢。 “有些事，真的像是宿命！”萧瑟喃喃呓语，听起来却好像是庸人自扰。 “你娘的踪迹，我的确知道。”李寒衣飘然转身，眼眸平静如一泓冰池。 那漫天的细雨在此时忽然停了下来，却似乎下在了另一个地方。 心里。 雷无桀猛然跪了下来：“还请师父告知。” “你在雷家堡呆了那么久，她的身份你知道吗？”李寒衣问道。 雷无桀点了点头，沉声道：“剑心有月，睡梦杀人，娘亲便是剑心冢心剑传人，也是天启四守卫之一的青龙使！” “心剑传人？青龙使？”司空千落整个人都懵了，她一开始还以为雷无桀只是雷家堡一个不受待见的旁支弟子。 毕竟前来雪月城连名牌都没有，另外，在一个明令禁制刀剑的世家，却丝毫不见外的修炼剑术，这怎么看都是冷落至极的样子，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如此显赫的家世！ 剑心冢那可是富可敌国的一个势力，在天下财富榜上都能排到前三，而雷梦杀又是银衣军候，前朝大将军，这样的家世，在整个北离都难有相提并论的。 至于天启四守卫，那可是无数江湖少年仰慕的偶像......等等，天启四守卫？？ 一念及此，司空千落猛然转头：“阿爹，你早就知道了？” 司空长风笑了笑：“在那一间风雪破庙的时候，命运的齿轮就开始转动了！” 第87章 白王萧崇 “小师弟竟然还有这一层身份！”华锦就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般，睁大了眼睛，眼中满是不可思议，“这么说来，他竟然是......” 华锦转头看看向李当归，欲言又止。 “没错，这次不是你小师弟，是小师叔了！”李当归笑着摸了摸华锦的头。 “当了那么久的师妹师侄，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小师弟......”说到这里，华锦当即撇过头去，冷哼道，“我不管，他就是我的小师弟，就是祖爷爷来了他也是我小师弟。” 李当归宠溺道：“行，行，是你小师弟总行了吧，他若是不服的话......” “我就揍他，揍到他服。”华锦捏了捏较小秀气的拳头，昂扬道，“若是他还不服气，我就揍了他还不给他疗伤，依着我的医术，就是在他身上刺个百十个窟窿，都只算的上轻伤。” 剑心有月，睡梦杀人。 这个名号在二十年前可是响当当的名号，不仅纵横江湖，还响彻了朝堂，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直到明德八年，雷梦杀战死于陨雷山，剑心有月睡梦杀人这个称号才只剩下了剑心有月，担任的也不过是天启四守卫中的青龙使。 而琅琊王谋逆案之后，这最后剩下的剑心之月也黯然消失在江湖中。 这一段传说就如同一颗石子落进了江湖，最后的涟漪也完全消失不见。 李寒衣轻轻叹了一口气：“剑心有月，睡梦杀人，的确是许久没有听到过了。” “师父认识我娘亲？”雷无桀好奇问道。 李寒衣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道：“既然唤做剑心有月，那你去了剑心冢，自然能见到你的娘亲。” “剑心冢吗？我猜也是那里！”雷无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过些时日，雷家堡召开英雄会，你正好可以顺路去一趟剑心冢，那里还有一样的东西等着你。”李寒衣平静道。 言罢，她的身影如同一道流光，一瞬之间就消失在了苍山之巅。 “师娘看起来，怎么觉得有些异常呢！”华锦忽然开口。 李当归摇了摇头：“看来寒衣还是没想好要如何面对雷无桀。” “不就是个弟弟嘛，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华锦踢了踢溪水，满是疑惑不解。 “这个弟弟啊......她可是从来没有见过，不，应该只是在出生的那段时间见过！”李当归轻声道。 在仙人之祸半年后，他便与李寒衣一同游历江湖，再没有回过天启城，也从未去过雷家堡。 甚至他怀疑。 雷无桀可能都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姐姐。 “来晚了啊，爬了这么久才登上苍山之巅，结果最后只看到一剑，太不过瘾了。”司空千落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 “这般绝世的一剑，还看得不过瘾？”司空长风没好气地瞪了司空千落一眼。 “只是说说嘛。”司空千落讪笑一声，道，“不过阿爹，青龙使的故事，回去后你可要给我说说。” “阿爹还要整理雪月城的内务，那些往事你娘亲也知道，你问你娘亲便是！”司空长风摆了摆手，缓缓朝山下走去。 “好像也是！”司空千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萧瑟依旧停伫山巅，他望着天空上云卷云舒，却忽然想起了一个梦。 那是在雪落山庄的窗口，他沐着冷风做的一个梦。 梦中他遇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好友，一同游历江湖，见证世间繁华。 而且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年少之际便失去了娘亲。 可现在...... 萧瑟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唐莲有娘亲，司空千落有娘亲，雷无桀也有娘亲。 那么到底谁没有呢？ 这是个问题！ ...... ...... 天启城白王府的门口，有一辆豪华的马车停了下来。 里面缓缓走出一名年轻男子。 一身白衣，俊秀至极，不过他的双眼却是灰白色的，完全没法聚焦，只能任着旁人搀扶，走进府中。 这人便是白王，萧崇。 明德帝子嗣众多，却只有是三名皇子封作了王爷，拥有到达那个至高位置的机会。 其中白王萧崇便是一位有力的竞争者。 不过他有一个极为致命的缺点。 双眼失明，无法视人。 这天下间，还从未有过目盲的皇帝！ 走进了府中，萧崇径直来到一处庭院。 庭院里站着一人。 那人穿着黑色的大裘，头顶戴着一个巨大的斗笠，手中也握着一柄巨大号的长剑。 相较于寻常人来说，这一切都好像大了一个尺码。 特别是那柄巨剑。 更是磅礴至极，大巧不工，浑厚的气息似乎连天地都能压倒。 这柄剑名为破军。 名剑破军，剑谱之上位列第五，为王霸之剑，非天生神力不可舞。 而持此剑之人，正是怒剑仙颜战天。 颜战天手持破军，狂肆的怒意奔涌而出，浑厚的剑气压满了整个庭院，几乎自成一个世界。 十二年前，他就挑战过登天阁。 那时的他一剑便砍上了十六层，遇到了当时的雪月剑仙李寒衣。 李寒衣并未出剑，可天地之间却下起了蒙蒙细雨。 那是雨水，也是剑气。 无尽的剑气如泼墨般渲染了整个世界。 而他就处于世界的正中间，任由绵绵剑气浸润进身体，却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 李寒衣一剑未出，他就直接败了下来。 那之后，颜战天便开始琢磨起了李寒衣的那般剑术。 他本就是江湖中难得的天才。 以无宗剑客之名踏上良玉榜，在江湖中唯有他一人。 而了解未来的剑途该如何修行之后，他的剑术更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将剑气化为怒气，将怒气结为领域，然后以自己的怒剑道替换天道，方才成就了他的怒剑仙之道。 “大师父！”在臧冥的搀扶下，萧崇缓缓走了进来。 听到萧崇的时声音后，颜战天威严的目光顿时柔和下来：“崇儿，皇帝此番找你有何事啊？” “是六弟出现在了雪月城，父皇让我将六弟给带回来。”萧崇走了石椅旁，轻轻坐了下来。 “雪月城？听闻苍山上的那两位也回来了，若是他们存有帮扶萧楚河的心思，那就难了啊！”颜战天轻叹了一声。 “那两位真有那么厉害吗？” “何止是厉害，还护短至极，不然你以为那青龙使如何能安然无忧地走出天启城。” “我倒觉得他们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不然何至于十二年都未曾在江湖中出现一次。” “希望如此吧。”颜战天将剑背在身后，也缓缓坐了下来，“崇儿，那雪月城这件事你是如何看的？” 萧崇轻轻一笑：“既然父皇让我去雪月城将六弟带回来，那我便去看看我那位失踪了多年的六弟吧，也正好无双城那里，我得去探一探口风。” 第88章 千落嫁人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苍山美景众多，除了那苍山之巅一览众山小之外，在苍山洱海的交接处却还有一处云水崖涧，徜徉而下，这崖便名为别云崖。 苍山雪，洱海月。 而在这别云崖上却可看尽这两方美景。 李寒衣此时便盘膝坐在别云崖上，望着那碧波粼粼，长天青水一色的洱海，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离开天启城的这近二十年里，她不是呆在雪月城，便是在游历四方极境的路上，却从没去过雷家堡，也没再回过天启城。 即便是前些日她从南方极境回来，听闻了琅琊王谋逆案，也没有回剑心冢看一眼。 她知道如何面对身边之人，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曾经的亲人。 就和雷无桀一样，她小时候也是在雷家堡长大，叫做雷寒衣，每年只有鲜少几次机会能见到父母。 之后拜了南宫春水为师，见面的次数更是少了好多。 也就是在雷无桀出生的那段时间，她呆在天启城里，亲人相见的次数多了些，不过那个时候她却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在雷家堡整日受欺负的雷寒衣了。 这时，背后忽然响起一个明朗的声音。 “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你这个弟弟吗？” 李当归缓缓走了过来，走到李寒衣的身旁，安然坐了下来。 “这别云崖的确美丽至极，就和剑心崖差不多。”李当归在四周扫了一眼，“只是可惜没有一块可以靠着的石碑。” 剑心崖上便立着一块石碑，名为剑心石碑，小时候他便总是靠在剑心石碑上，望着月光如华，望着碧水涟漪。 李寒衣没有说话，只是脑袋一歪，便如年幼时那般，轻轻靠在了李当归肩膀上。 “好了，好了，这些事情等你那个傻弟弟去了剑心冢，就一切都明了了！”李当归捋了捋她细长的秀发，温柔地说道。 “那也是你弟弟。”李寒衣侧过眼眸，轻轻说了一声。 “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认亲，不然华锦那剑恐怕要在他身上刺一百个窟窿眼。”李当归微笑道。 李寒衣闭上眼睛回忆道：“我还记得小华锦刚来剑心冢的时候，她还是那般的谦逊守礼，没想到才过几年，就被你养出了这么一个暴躁的性格。” “这人呐，从来都是自在逍遥傍身，哪有什么谦逊守礼！所谓的谦逊守礼不过都是被困起了臂膀，不能也不敢动弹。一旦拥有了挣脱臂膀的力量，这万里云天便是天，九幽地府才是地，天地无极，任所遨游。” ...... 雪月城，萧清阁。 萧瑟坐在清幽庭院中央的小亭里，看着石桌上的流转之术，眼睛却恍了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嗨~~~~~”雷无桀大喊着从萧瑟的背后跳了出来，想着吓萧瑟一跳。 萧瑟却是平静的抬起头，如同看傻子一般看着雷无桀。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雷无桀沮丧道。 萧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不急不慢地开口：“这才过了一日，你怎么又逃下来了？” “自从我接了我师父三剑之后，便不用在苍山上继续练剑了。”雷无桀伸出三根手指，得意洋洋地说道，“我师父说，只要我每日花上几个时辰专心练剑，剩下的时间可以在雪月城自由安排。” 说着雷无桀拿起石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自顾自地喝着。 “这么轻易就放你下山了，我看传说中的雪月剑仙也不过如此。”萧瑟淡淡瞥了一眼雷无桀。 雷无桀急忙否认道：“才不是呢，我可是用尽了所有手段才接过了那三剑，当时真是天崩地裂，花飞满天，大雪纷纷，万里无云，然而我却只是淡然一笑，轻描淡写地举起听雨剑，然后另一只手唤回杀怖剑，双剑合力，破开天地，才勉强接过了师父三剑。” 萧瑟冷笑了一声：“若不是我昨日去过苍山之巅，还真信了你这番鬼话。” “啊~~~~”雷无桀挠了挠头，尴尬一笑，“原来你去过苍山啊，怎么样，我那一剑纸云烟看起来如何？” “的确有些剑仙的风采。”萧瑟敷衍地挥了挥袖子，话锋一转，“不过你师父的真实身份，她告诉你了吗？” “我师父的身份......”雷无桀狐疑地看了萧瑟一眼，皱着眉头道，“不就是雪月剑仙李寒衣吗？” “行吧，就是雪月剑仙李寒衣，那你另一个师父呢？他和你的父母可是关系匪浅啊。”萧瑟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他本以为雷无桀听到此言，会大大方方的认亲。 毕竟剑仙李当归出自于剑心冢，乃是冢主李素王的孙儿，这在江湖中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 但哪想雷无桀却是讳莫如深的在四周看了看，然后凑上前低声道：“切莫让我师姐听到这件事，不然她可得给我好一顿揍！” 萧瑟咂了咂嘴，怜悯地看了雷无桀一眼：“传闻心剑传人李心月是江湖四大美人之一，且极为聪慧，怎么就有你这样的傻儿子啊！” “我哪里傻了？”雷无桀拿起茶杯猛然灌了一口，却发现茶杯里一点水也没有，抬头倒水却正对上萧瑟戏谑的目光，那气势瞬间就弱了下来，“这不是还有我爹吗！” “对了，我爹雷梦杀怎么样？”雷无桀又补充了一句。 萧瑟淡淡道：“战场之上身披银甲，脚踏神驹，是个鬼神般的人物。” “哦！”雷无桀微微仰头，目光立马就悠远了起来，“那战场之下呢？” “话痨且爱闯祸，琅琊王对其十分头疼。”萧瑟的声音充满了无奈。 他爹跟上了琅琊王。 他跟上了自己。 这世界究竟是怎样的荒唐。 然后更加荒唐的却在后面。 雷无桀将桌子一拍，满脸激动：“我就是我爹！” “嗯？”萧瑟睁大了眼睛。 这小夯货又犯病了？ “不对，我随我爹。”雷无桀感觉到萧瑟看傻子一般的眼神，赶紧改口。 萧瑟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压抑住自己想揍雷无桀的想法：“所以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雷无桀哼哼道：“我还真有一件事要跟你说，而且这件事会让你惊讶得下巴都掉地上去。” “是吗？”萧瑟拿起茶壶淡然一笑，“萧老板我天下百晓，能让我惊讶的事，可没有几件。” 雷无桀仰着头，朗声笑道：“千落师姐要嫁人了！” 第89章 比武招亲 闻言，萧瑟果真的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诶，你看，是不是很惊讶？”雷无桀满脸笑意，那手指就差直接杵在萧瑟脸上了。 萧瑟重重的将茶杯放在石桌上：“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 “那自然是听我师姐说的啊。”雷无桀理直气壮道。 “所以千落最近是在忙着找夫婿？”萧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难怪最近都没有追着揍自己了，他之前还觉得有些奇怪，原来是始乱终弃，有其他人了，真是个渣女。 可是为何这几日里，他觉得皮有些痒痒的呢？ 难道......是自己喜欢上被揍的感觉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萧瑟可是堂堂北离六皇子，天赋绝顶的永安王殿下，怎会沉溺在被打的快感之中，而且还是被一名女子胖揍！ “哪儿来的夫婿啊，她最近抓紧着练武呢。”雷无桀好像突然就变得聪明了起来，话不说完，始终留有三分余地，给萧瑟猜测的遐想。 萧瑟坐直身子，微微眯起了眼睛：“雷无桀，我有点不太习惯我们现在的对话方式，总感觉你我的身份好像反了，以前那个一问三不知的人，不应该是你吗？” “那是平时我都让着你。”雷无桀抬头挺胸，一副大聪明的样子。 萧瑟双手抱胸，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雷无桀。 “罢了罢了，我就一口气说完。”雷无桀一口喝完茶水，猛然站了起来，“这事还得从三年前开始说起，那年千落师姐及笄，江南段家少主前来求婚......” “就是那个被大师兄打得快要尿裤子的段宣易？”萧瑟微微皱起了眉头。 雷无桀点头回应了一下，却有些抱怨道：“你倒是先等我说完啊。” “行，你接着说。”萧瑟摆了摆手。 雷无桀扬起头，又恢复了说书先生的样子：“当时请了十个门派的长老，段家上小三辆马车的聘礼，来雪月城订婚。” “三辆马车？我家最次的规模都远远超过这所谓的段家。”萧瑟冷哼了一声。 “我说萧大少爷！你......”雷无桀张了张嘴，无奈至极。 “你说你的，不用管我。”萧瑟拿起茶杯，轻轻吹了一口，“还有，请叫我萧老板，少爷这个词，太过粗俗了！” 雷无桀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才三辆马车，你萧大老板都看不少，三城主又如何能看得上，再说那段宣易看着就不想什么好人，于是三城主想了一个缓兵之计。” 萧瑟眯起眼睛，沉思道：“莫不是比武招亲。” “你不是不知道吗？”被抢了风头，雷无桀不开心的坐了下来，满脸疑惑的望着萧瑟。 萧瑟翻了一个白眼：“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猜出来。” 雷无桀脸色沉重了起来：“你说的没错，的确是比武招亲，而且算算时间，就是三日之后。” “既然是他们比武招亲，司空千落练武干什么？”萧瑟皱了皱眉，又问道。 “那是因为千落师姐又加了一条规矩，说那人必须还能打得过她才行。”说到这里，雷无桀将双手一摆，继续道，“那段家自然就不同意了，说什么女子嫁夫，需要温婉庄贤，不应该沉溺于舞刀弄枪之事，于是呢，这条规矩就做了一些变更。” “若是雪月城的弟子拔得头筹，就还得过师姐一关。” “明白了！”萧瑟轻轻叹一口气，眼中却并没有悲伤之意，反而满是开怀欢喜，“这司空千落压根儿就不想嫁，她是让雪月城弟子先赢下来，她再上去把人给打下来。” “没错，就是这样。”雷无桀重重点了点头。 萧瑟缓缓站起身来，脸上堆满了笑意：“那我们何不去看看，她究竟练了个什么武！” ...... 演武堂。 司空千落手持银月枪，枪出如龙，迅疾若风，没两下子就将一干弟子全部打了趴下。 她随意耍了一个枪花，然后将枪重重驻在地上：“你们这一个个家伙，平时不好好练武，一到关键时候，就这么不堪一击。” “千落师姐不仅自己勤学苦练，还帮其他弟子训练呢！”雷无桀缓缓走了进来。 在他身旁的萧瑟却是眉头紧锁：“那个姓段的都被大师兄好好教训了一顿，没想到还敢做这种事情。” “可惜大师兄没在雪月城，不然也轮不到段宣易放肆。”雷无桀忽然有些怀念唐莲了。 虽然总是一本正经的管着他们，但关键时候却无比的让人放心。 这就是大师兄啊！ “就算大师兄还在雪月城，恐怕也不会出手。”萧瑟沉吟着开口，“以他那正经严肃的性格，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放水输给了司空千落，那大师兄的威严置于何地。更何况，如果天女蕊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恐受损。” “嗯，我也是这般想的。”雷无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大师兄对天女蕊的真心绝对山河可鉴，日月可表，天地可证......” “你哪那么话多？”萧瑟瞥了雷无桀一眼，丝毫不留情面的打断。 “我这是实话实说嘛。”雷无桀垂头嘟囔了一声。 “实话吗？我还真想到一个法子。”萧瑟露出狐狸般笑容看着雷无桀，“大师兄离开雪月城了，这不还有你这个二师兄顶着吗？要不你去试试？” “我？？不行不行不行！”雷无桀忙的挥手反驳。 萧瑟重重将衣袖一甩，调笑道：“所以你就愿意看着千落深陷囫囵，过着非人般的生活？” “我当然也不愿意看着千落师姐如此，但是，我，我说实话......”雷无桀切切诺诺，脸红的跟个猴屁股差不多，“要是若依姑娘知道了，她以为我中意的是千落师姐，到时候我解释不清楚啊。” 萧瑟摇了摇头，没好气道：“你想多了，若依不会在意的。” “万一呢......”雷无桀的脸更红了。 这时，司空千落走了过来，朗声笑道：“你们在聊什么？” 萧瑟诡异一笑：“我们在聊，想让雷无桀帮你打擂台。” “啊？”雷无桀瞬间懵逼。 司空千落握紧了长枪，怒道：“本小姐的事，要你多管闲事？” 言罢，便提枪冲萧瑟刺了过去。 萧瑟终于感受到了这莫名而又熟悉的感觉，下意识转过身便飞跃了出去。 “想跑？看我今日不揍得你满地找牙。”司空千落脚尖一点，便如御风一般，直袭萧瑟而去。 第90章 还有一人 雪月城的大街上，司空长风正与尹落霞商议着比武招亲的事，却忽然看到屋檐上有一前一后两个身影飞来飞去，时不时还传出一声怒喝。 “你再跑啊？看本小姐不揍得你满地找牙。”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胡乱在外追男人，成何体统？” “哼，本小姐的枪就是体统！接我一枪流风化雨！” ...... 司空长风见状不由一叹：“这才刚刚消停几天啊，又开始了，我这个女儿啊，真是被她娘给宠坏了！” “我倒不这么认为。他们这个年纪，越喜欢一个人，就越喜欢跟他作对。”尹落霞微微笑道。 司空长风微微垂首，皱起了眉头：“只可惜三日后的比武招亲，我还没有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实在不行就耍赖吧。”尹落霞沉吟了一番，缓缓道，“耍赖这个事，大城主老干，你不妨试一试。” “他耍赖那是因为有我在后面给他收拾烂摊子，我要是耍赖的话，那整个雪月城的威严，可就荡然无存了。”司空长风用力甩了甩衣袖，将这个念头甩得一干二净。 他是什么人？ 江湖美名，天下唯一之枪仙，雪月城威名赫赫的三城主。 要事业事业有成，便是朝野都认得他这个名头，要家庭妻贤子惠，幸福美满。 怎么可能像百里那等孤家寡人一般做出此等肮杂之事。 他还要不要脸啊！ 尹落霞似乎也看出了他身上的名声包袱，继续调笑道：“那要不学学苍山上那两位，将段家赶尽杀绝，不留一个活口？人都死完了，自然参加不得比武招亲了。” 司空长风皱紧了眉头，沉思了一会儿道：“你还别说，这还真是他俩能干出来的事。当年天外天东侵时我记得若风曾说起过一些往事。” “仙人之祸当日，他去了雷府庆贺心月姐生子，便感到过一阵凛厉的杀意，当时他还以为感受错了，后来仔细回想的时候才发现，那股杀意是李当归流露出来的。刚到天启城就想把当世的的北离大守护给杀了，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事。” 天启城有两个若风，都是极为风华绝代的人物。 一个是无所不知的百晓堂堂主，姬若风，而另一个则是风华难测清歌雅中的风华公子萧若风。 尹落霞在雪月城已经待了有十二年之久，自然知道司空长风说的是哪个若风。 琅琊王，萧若风。 “他的想法倒没什么错，若是真在那个时候杀了琅琊王，雷梦杀说不定也不会死！”尹落霞轻声说道。 “是啊，朝堂有两座大山，想要从根源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除掉其中的一座大山，他做事从来都是这般直截了当，不留情面，所以才任得逍遥自在，举世无双。不过我只是俗世中的凡人，却做不到那般恣意逍遥，只能被这条凡尘大河裹挟着飘向远方。”司空长风叹息道。 “明明说的是千落的事，怎么突然就被你带到其他地方了？”尹落霞摆了摆手，微笑道，“那比武招亲之事，你准备怎么做？难不成，真的让千落嫁出去？” “千落要嫁，一定要嫁给她自己喜欢的人，这是我的底线。”司空长风认真道。 尹落霞微微颔首：“我还有一个想法，你想不想听听？” 司空长风长袖一拂，转过头来：“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整个雪月城能够出战的，确实只有你那个弟子，落明轩。” ...... 登天阁十四层。 落明轩依旧值守这里，研究着仙人六博棋。 自从上次被华锦提点过一番之后，他对这仙人六博棋的感悟愈发深刻，甚至已经从中学到了几招枭散剑术。 只不过由于没有合适的长剑，他对剑术招式还停于表浅，不足势也。 他此刻满门心思都处在这仙人六博棋上，完全没注意到尹落霞走了上来。 “咳咳咳~~~~~” 突然听到几声清脆的咳嗽声，落明轩赶忙抬起头，却见尹落霞优雅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面容绝美，眉宇间满是风情。 “师父，你怎么突然来登天阁了？”落明轩好奇问道。 尹落霞转过头，就跟护仔的老母鸡一般看着落明轩：“我来看看我的好徒儿，有没有认真习武。” 落明轩自信一笑：“放心吧师父，最近我一直在研究这个仙人六博，越看越有几分门道了，若是能得到几柄好剑，我定然能悟透其中剑法的奥妙。” 尹落霞道：“师父在江湖中也是颇有人脉，给你求得几柄宝剑不在话下，你看寒归剑馆中藏剑可还行？” 落明轩摇了摇头：“听闻剑心冢的那位老爷子见过仙人六博剑术，这天底下恐怕也只有他才能铸出那几柄剑来。” “李素王？”尹落霞若有所思道，“听闻他已经停炉罢剑许久了，剑心冢这些年来声名的淡了下来。” 落明轩眉头紧锁，沉吟道：“那......” “不过你放心，剑心冢不会替其他势力铸剑，却唯独会替雪月城铸剑。”尹落霞神秘一笑，眼中却多了些缅怀之色，“我的那柄霞影剑便是从剑心冢得来的，这样，我给老爷子写一封信，你过些时日去取剑便是。” “我就知道还是师父你对我最好了。”落明轩看着尹落霞绰约的背影，眼中莫名却多了一些其他的情愫。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尹落霞转过身来，盈盈一笑，“而且还是一个替师父争光的机会。” 落明轩立马反应过来，脸上的笑意一瞬消失：“师父，你该不会让我给千落师姐打擂台吧？我可不喜欢她啊，她那杆枪那么厉害，我想想都害怕。” “怕什么呀！”尹落霞起身，重重拍了一下落明轩的肩膀，“女孩嘛，就是嫁了人以后，才会变得温柔。以前千落的娘亲也是很厉害的，千里奔袭，追到司空长风以后，一脚就将他从马上踹了下去，但现在呢，还不是雪月城最温柔最贤惠的女人。” 温柔？贤惠？ 落明轩挖了挖耳朵，觉得自己似乎是听错了。 城主夫人竟然能这这两个词沾得上关系，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雪月城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三城主平日里威风凛凛，可回了家后，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畏畏缩缩，胆战心惊，话都不敢说大声一些。 这全依赖府中那位凶狠的城主夫人。 如果这都算温柔的话，世上就没有搓衣板了！ 第91章 再有一人 “咳咳咳~~~~”尹落霞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夸大了，清了清嗓子，又补充道，“虽然水清平时的确凶了一点，但她对司空城主的感情却是没得说，江湖中若说起神仙眷侣来，谁敢不说起这一对啊！” “师父......你看萧瑟整日那副面貌，徒儿还只是金刚凡境啊，你真要忍心看徒儿变成萧瑟那般，被榨成肉干吗？”落明轩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也是。”尹落霞转头看向窗外，千落还追着萧瑟不放，萧瑟那衣服破烂得和乞儿都没什么两样了，“那这样吧，你把他们都打下去，你输给千落不就得了。” “真的可以这样？”落明轩满脸狐疑。 “说的好像你打过千落似的，她那杆银月枪，那柄千落剑，还不是打得你哇哇大叫！”尹落霞翻了一个白眼。 “师父你，你老揭徒儿的短，这就没意思了啊。” “什么揭短？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若有一日我打赢千落呢？” “那师父就答应你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都可以？” “什么要求都可以！” ...... 将落明轩劝服后，尹落霞下了登天阁，来到城内的一间小茶铺。 “这么快就回来了？”司空长风坐在里面，手中拿着一纸传书。 “搞定了！”尹落霞点了点头，直接坐了下来，拿起茶壶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后，才发觉司空长风眉头紧锁，甚是不安，“怎么？又有哪里不高兴了？” 司空长风沉声道：“不是因为这件事情。” 尹落霞轻轻瞥了一眼那纸传书，惑道：“又发生什么事了？” 司空长风叹了一口气，转头道：“有贵客要来雪月城了。” “既是贵客，为何一筹莫展？”尹落霞问道。 “因为这位贵客，他姓萧！”司空长风将传书递了过去，上面开头的两个字赫然写着，白王。 ...... 萧瑟的踏云乘风步号称天下第一轻功。 但是这个第一比之能通往神游的罗刹堂神通却是差了一些。 世间有一飞鬼，名为羯摩沙波罗，有双翅，可振翅虚空，叱九霄而不危，临地狱而不坠，飞得长空御风千里而行，也乘得浊浪踏波如履平地。 司空千落平时对阵师弟基本上都不用这门身法，毕竟她已修得自己地境，便是将真气灌注在脚上，那等速度也不是寻常人能够躲闪的。 但是面对萧瑟，她还是用出了刹临狱。 背后的蓝绿双翅猛然一扇，便如雷霆流光般，瞬间到达萧瑟身前，然后她持枪一甩，便直接将萧瑟从空中给打了下去。 那枪尖甚至还故意在萧瑟的衣袖上划了一下。 “哼，叫你还整日说你这袖子多少多少两银子，今日本小姐就给你划了，看你怎么办！”司空千落飘然落至一处屋顶，眼眸中满是桀骜不驯。 言罢，她脚尖一点，便离开了此地。 随着剑仙李当归的名号再次出现，前来寒归剑馆练剑的也越来越多。 华锦虽不像雷无桀那般喜欢下山游玩，但有些时候也会下山看一看这雪月城的繁华盛景，看惯之后，无聊之际她就会来到寒归剑馆练剑。 不过她身为李当归的弟子，却不像其他人那般都是在馆内练剑。 她练剑的地方，是后院。 这不仅是寒归剑馆的后院，还是百草阁，东篱酒肆的后院，所以这一处地方很大，也被打理的很美。 有荷塘池鱼，小亭矗立，更有垂柳盎然，茶花飘扬，还有一少女舞着剑，剑气若流萤之光，在空中化为一条长长的白色云带，如纱如梦，飘摇美丽。 那温柔得犹如云雾般的剑气笼罩在她的身边，轻盈朦胧，仿佛一件云酥梦裳，将她环绕其中，让人无比沉溺。 “好美的剑术！” 又一位少女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一杆长枪，正是那即将比武招亲的司空千落。 她睁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华锦，眼眸中满是不可思议。直到这一剑舞毕，她才回过神来，绝美的脸蛋微微泛红。 “华锦，才几日不见，你这剑术境界又增长了啊？” 华锦收起长剑，转身一笑：“剑术境界也不算长进，就是又学了一两门剑术，非常厉害的剑术。” “就是你刚才挥舞的剑吗？”司空千落目光飘摇，轻声道：“的确是门很厉害的剑术，还很美！” “这一剑叫做玄云剑舞，据说是......很久之前绝世高手传下来的，在我师父手中才发扬光大，现在他又传到我手里了。”华锦轻轻昂起头，甚是得意。 “反正我主要学的是枪，再厉害的剑术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司空千落将银月枪驻在地上，哼哼道。 “是学不会吧？”华锦挑了挑眉，饶有兴趣道，“我可是听师父说起过，他小时候教过你不少的剑术，但是......” 话还没说完，司空千落就抓狂的像小猫一般扑了上来，捂着华锦的嘴道：“才没有，才没有，我司空千落天资聪颖，怎会有学不会的剑术。”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两人的关系进展迅速，几乎已经到了亲密无间的地步。 也正是如此，司空千落才知道华锦一般都会来这后院练剑，所以今日才寻了过来。 一般扭打后，两人的衣裳都零乱了许多。 “说吧，今天来我干嘛？”华锦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说道。 “那个，那个！”司空千落有些脸红，但咬了咬嘴唇，还是毅然开口，“三日后我要比武招亲，若是那个段宣易赢了我就要嫁给我，所以我想让你打赢他，这样我也就......”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甚至如同蚊虫一般，完全听不见。 不过华锦倒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司空千落：“你想要我娶你？” “才不是！”司空千落脸红得跟桃花一般，她怒道，“我是想要你打赢段宣易，然后输给我就行了。” 华锦思索了一番，又问出一个致命的问题：“那我要女扮男装吗？” 司空千落捂住了额头，无语道：“你说呢？” 第92章 落明轩登场 三日后。 雪月城演武堂，比武招亲正式开始。 前来参与的少年英杰有许多，不仅是江南段家，其他诸如金枪门，天剑宗这等雪月城的同盟也派来了弟子一同参与。 不过真正派了门内嫡传前来的，却只有江南段家一个门派。 显然，其他的门派都将这件事当做了热闹来看，只有段家当了真。 “上啊，打他，打他！”雷无桀站在楼阁上，看着武台中央各派弟子的比斗，激动万分。 萧瑟双手抱胸，淡淡开口：“这么大的事，你还真当热闹看了？” 雷无桀笑了笑：“反正怎么看都是看，还不如当做热闹看看。” “现在是热闹，再过一会儿怕是要针锋相对了！”萧瑟轻轻摇了摇头。 “千落，这么多上场的弟子中，有一个你能看得上的吗？”司空长风指着阁下的弟子问道。 司空千落没有回答，就仿佛是没有听到一般，她的目光不断在四周扫动，好像在寻找某一个人，却迟迟没有看到。 “看你这心不在焉的，莫非真是相中了哪个弟子？让阿爹看看，究竟是哪家的俊杰，能吸引住雪月城的大小姐。”司空长风缓缓转头，满脸笑意。 司空千落这才收回目光，矢口否认：“才没有呢。这些人的武功，在我手上一枪都走不过，不值得我看上半眼。” 司空长风摇头一笑：“挑选夫婿，也不能只看武功啊，长相呢？” “长相？”司空千落注目冷笑，“就这些歪瓜裂枣，连雷无桀都比他们强一百倍。” “雪月城的弟子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除了唐莲外，我就没看到什么厉害的弟子，就凭这些人，怎么能挡得住我段家双雄！”段宣恒负手站在阁楼上，眼中满是自信的光芒。 段宣易轻轻点了点头：“那唐莲的确有几分厉害，不过听闻百花会后他受了重伤，现在伤势未曾痊愈，闭关不出。” “厉害？用了魔功才勉强打过兄长，那酒仙之徒的名号我看也是徒有虚名。”段宣恒满脸鄙夷。 段宣易扇着扇子，颇为风雅的笑了笑：“此言差矣，酒仙是酒仙，唐莲是唐莲，这两人如何能相提并论呢？” 说话间，这演武台上的比试已经快要结束。 雪月城的弟子一剑劈落了对手的长剑，而后侧身一脚便将那人踢得倒地不起。 “雪月城弟子，黄风胜！”尹落霞朗声宣布。 “兄长，你看下面这些人，没一个是我的对手，无趣的游戏便到此结束，我先去替兄长掠阵。”段宣恒拔出长剑，向前一跃便来到了演武台之上。 “段家二公子。”萧瑟微微眯起眼睛，寒声道，“看来上次大师兄还没将这两人给打服啊。” “也幸亏大师兄此时不在，不然的话......”雷无桀抱了抱拳头，露出一副极为凶狠的笑容。 这段宣恒已经入了金刚凡境，但是雪月城年轻一辈中修为比他高的仍是不少。 别的不说，就几位城主的嫡传弟子都能轻而易举胜过段家两人。 只是因为各种原因，他们不方便出手，才任由这两人放肆。 “段师兄，得罪了。”黄风抱了抱拳，猛然向前一踏，那一剑便如孤鹤迎松直接刺向了段宣恒的胸口。 段宣恒静静站在原地，默然无语，他持剑一扫接连挡住黄风迅猛的几剑，然后趁他气势衰弱之际，长剑再一旋，便死死缠住了他的剑。 黄风翻身一转，想趁着段宣恒牵引住他剑的瞬间，直刺而入。 “哪有那么简单？”段宣恒冷笑一声，倏尔身形一闪，便轻松躲过黄风这一剑。 黄风一剑不中，瞬间暴露空门，段宣恒抓住了这个机会持剑朝上一挑，凛厉的剑气急掠而出，在黄风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痕。 其实到了这个地步，胜负就已经分了出来。 可段宣恒却并未打算停手。 他嘴角微微翘起，眼中露出一丝嗜血的光芒，直接顶膝向前撞在黄风胸口，然后猛地一踏，狂涌的真气倾泻而出。 “咔嚓~~~~~” 无比清晰的一声脆响，响彻演武堂。 这是肋骨断裂的声音，而且断的还不止一根。 “这段宣恒未免也太狠了吧，同是雪月城的弟子，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吗？”雷无桀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是在报复，报复百花会上唐莲之仇。”萧瑟的声音也冷淡了下来，“可惜，强者愤怒，拔剑向更强者，弱者愤怒，抽刃向更弱者。他这般姿态，注定就只是，炮灰！” 尹落霞举起一块段家的牌子，朗声宣告：“段宣恒，胜。” 周围的雪月城弟子本来还跃跃欲试，有登场一战的想法，可一见到段宣恒如此凶狠的手段，纷纷没了上场的心思。 雷无桀在四周看了看，有些焦急道：“萧瑟，你快下去吧，这都没人上了。” 昨晚他们商量了一番，想着由萧瑟出手，凭借唐门的暗器，以及雷门的火器，将段家之人打败，守护住千落师姐的清白。 也正是如此，他们今日才来了演武堂。 “跟这种人打，脏了我的手。”萧瑟双手抱胸，傲娇无比。 雷无桀眉头紧锁，急不可耐：“现在不上，千落师姐就要嫁人了，你就忍心看着千落师姐嫁人吗？” 段宣恒此时站在演武台中央，双手一摆，脸上无比得意：“这就没人应战了？” “而且你看，这人这么嚣张，你下场了也算是惩戒除恶，为民除害。”雷无桀直着段宣恒继续道。 萧瑟无奈叹了口气，刚想出手，却有一道身影飞在了他的前面。 “落明轩？”雷无桀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也来了。 “雪月城最美长老尹落霞座下弟子，落明轩，前来应战。”落明轩双手负在身后，眉宇间挂着浅浅的粉色妆容，看起来却是俊秀非凡。 “原来落明轩一直也暗恋千落师姐啊。”雷无桀微微仰起头，自顾自地说道，“在这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拔得头筹，实在是令人感动啊。” 这脑回路，就是旁边的萧瑟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当然，却不是因为这脑回路。 而是这话语中的感情，让他着实不爽！ 第93章 白王入城 在演武堂比武招亲之际，雪月城门口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顶华丽的马车停在雪月城门口。 马车上立着一杆旗帜，旗帜上纹着一只巨大的神鸟大风。 神鸟大风旗是北离的象征，在整个北离，有资格执掌神鸟大风的，只有皇室子弟。 不过即便如此，城门弟子依旧将马车拦了下来。 “来的是何派弟子？” 那驾驶马车的黑衣男子直接走了下来，从腰间摸出了一块令牌：“你认不得神鸟大风旗，可认得这白王令牌。” “原来是贵客莅临。”守城弟子躬身行了一个礼，摆手道，“三城主已经交代过了，有请贵客入城休息。” 黑衣男子警惕地在周围看了看，伸手握住腰间剑柄，面目冷峻：“这雪月城今日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为何街道上空无一人？” 守城弟子答道：“今日是我们三城主千金比武招亲的日子，大家都是去看热闹了。此刻三城主应是在演武堂看比武招亲呢！” “比武招亲？”黑衣男子微微皱起眉头。 “对！”守城弟子点了点头。 这时，轿中忽然传出一声呼喊：“臧冥。” 黑衣男子闻声立刻回身，毕恭毕敬道：“臧冥在。” “难得碰到这样的盛会，我们去看看！”轿中的声音温柔随和，如沐春风。 “是！”臧冥转头示意了一下牵马的仆人，朗声道，“走！” 马车便缓缓朝城内走去。 ...... 演武堂中。 落明轩来到武台中央，却没有率先出手，只是对着尹落霞扬了扬眉头，然后单手指着段宣恒勾了勾手。 “很有信心的样子啊？”段宣恒冷笑一声。 他在雪月城习武也有好几年的时间了，落明轩这个名字他时有听闻，却鲜少见到本人。 据说他一直守在登天阁十三层，研究什么仙人博弈的赌局，听起来甚是荒诞，可一想到他的实力足以镇守登天阁十三层，便绝对不是什么相与之人。 只是他想不明白的是，这落明轩几乎整日跟着落霞仙子习武，怎么突然就对司空千落感兴趣了。 不过现在想不想明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打倒他，或者如何替兄长伤到他！ 在他沉思之际，落明轩却是轻佻一笑：“要不要咱们下个注啊，我赌我赢，一百两银子。” “好~~~~~”段宣恒眼中露出极为凶狠的光芒，“那我赌你死，二百两。” 话音刚落，他便一步踏出，朝落明轩刺了过去。 然而如此简单的一剑，如何伤得到堂堂闻名天下的落霞仙子的徒弟。 落明轩目光骤然变冷，一个侧身便闪过了长驱直入的剑。 “你可听闻过师父名号，一掌断江断的虽然不是什么长江黄河，但是沧澜江也不是你这样的拙货能想象的！” 沧澜江汹涌澎湃，浩荡无边，横径足有百米之长，却有一掌一剑将它直接拦停了下来。 那一掌便是落霞仙子之掌，落霞掌。 而那一剑，便是无双城城主宋燕回之剑，断水剑。 这一段过往渊源，却让天下所有人记得了这一掌一剑。 落明轩的掌法继承的便是落霞掌，干净利落，磅礴大气，可一掌断江，也能卷起万丈狂澜。 他只是在段宣恒手腕上轻轻一拍，然后垂身侧马，一掌就击在段宣易的胸口，将他直接打了回去。 “没想到落明轩竟然如此厉害了。”雷无桀惊叹道。 在登天阁的时候，他与落明轩打过一场，那时他两的拳脚功夫几乎不分上下，但是现在看来，落明轩的掌法已经远远超过了他。 “你的剑法不也比当初厉害了不止一层次？”萧瑟垂眉一笑，“不过这落明轩不愧是落霞仙子的徒弟，刚才那一掌其实已经分出了胜负，若是他全力出手，段宣恒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那他为何不直接将段宣恒给打败啊？”雷无桀疑惑道。 萧瑟淡然一笑：“因为啊......他想在师父面前表演表演。若是直接把玩物给打败了，那还表演些什么？” 场上的形势正如萧瑟所言。 段宣易手持长剑不断进攻，却连落明轩的衣袖都碰不到。 那一双落霞掌连沧澜江都能断得开，更何况是一柄连名剑都算不上的破剑！ 这样的实力差距，就是用天壤之别来形容不足为过。 “说的也是啊。”雷无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来这一次是落明轩要跟千落师姐成亲了，真是遗憾。” “你遗憾什么啊？”萧瑟目光不善地看向雷无桀。 “那我当然是希望你和千落师姐成亲了，你们俩这么般配。”雷无桀眨了眨眼睛，语不惊人死不休，“你看啊，千落师姐性格直爽，你一肚子坏水，你们俩若是结合了，才是......” 话未说完，便有一道凶光划破了长空，直袭而来，将他钉在了门沿上。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这哪是凶光，分明是杆枪！ 银月枪，哭断肠。 却不是用枪之人哭断肠，而是受枪之人哭断肠。 这一杆枪直接插在他的衣领上，枪尖寒意阵阵。 抬头一看，却刚好对上司空千落满脸的笑意盈盈，可那副笑容，在雷无桀看来，却是比恶鬼还要凶狠。 “无桀师弟，你还要乱说话吗？”司空千落伸手收回银月枪，巧笑嫣然道。 雷无桀咽了咽口水，笑出一个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而在场中。 落明轩只用出了单手，就将段宣恒压制住了。 不管段宣恒剑气如何凛厉，都无法破开那双拦断沧澜江的手掌。 “认输吧，你的境界还差得太远了。”落明轩再一掌拍出，真气磅礴若长江大河，连绵无尽，无始无终。 段宣恒却是冷笑了一声，手指运起真气在剑上一抹，而后径直朝落明轩的手掌刺去。 “我倒想看看，究竟是你的掌硬，还是我的剑硬！” 一掌一剑相接。 磅礴的真气猛然绽开。 让人惊讶的是。 落明轩的那一双肉掌硬是破开段宣恒的剑。 长剑寸寸断裂，就连段宣恒也被一掌打中胸口，如同断线的风筝倒飞了出去。 第94章 落明轩败 “当~~~~~” 伴随着一声锣响，尹落霞高高举起雪字牌匾，喊道：“雪月城弟子，落明轩胜。” 旁观之人这才回过神来，议论纷纷。 “不愧是落霞仙子的徒弟，一手落霞掌真是变幻莫测，威力绝伦。” “落师兄可是看守登天阁十四层的高手，虽然才到十四层不久，但也不是江南段家能相提并论的！” “我就说嘛，堂堂天下第一武城，怎会连区区江南段家都比不过。” “也幸亏大师兄不在，不然那段宣恒岂敢如此放肆。” “就这功夫还想娶咱们雪月城的女神，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 然而，却没有人注意到，在落明轩的指间黑色的鲜血缓缓溢了出来。 这一招落霞掌断的了沧澜江，却破不开段宣恒的那一剑。 不过落明轩掩饰得很好，在察觉到手心被剑气所伤后，便赶紧握成了拳头，趁势对着周围的弟子抱拳道：“承让，承让了啊。” 段宣易见状嘴角微微翘起，他从楼阁上一跃而出，潇洒地落在演武台中央，淡然望着落明轩：“段家，段宣易，还请指教。” “这家伙也来了，他的武功很厉害吗？”雷无桀转头问道。 上次百花会的时候，他来的比较晚，所以没看到段宣易如何施展的隐水诀，只看到他被打得完全没有还手的能力，也就不知道他的武功到底处在什么水准。 萧瑟双手抱胸，轻声答道：“已经入了自在地境，在这年轻一辈当中，有绝对胜算的，也只有唐莲了。” “我那小师姐也不行吗？”雷无桀挠了挠头。 萧瑟冷眼瞥了雷无桀一眼：“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一想，她能来参加比武招亲吗？” “也是。”雷无桀只是想象了一下两个姑娘家家的画面，就不自觉地打了一个激灵。 “不过呢。”萧瑟顿了顿，继续说道，“依着方才落明轩那一掌的威力，胜算也不小！” “这不是段家少主吗？久仰大名！”落明轩对着段宣易抱了抱拳，依旧无比自信。 段宣易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微笑开口：“你能胜过我弟弟，也算有几分能耐。” 然而立刻收起了笑容，眼神中满是冷厉：“可我这一关，你过不去。” 言罢，段宣易一步踏出，直朝着落明轩挥出了一掌，掌势有若江河潮水一般，连绵不绝，奔涌不息。 可落明轩的落霞掌也是号称一掌断江，连百米横径的沧澜江都能止住，更何况是这区区潮水一般的攻势。 他的右掌毫不犹豫地自腰间旋转前冲，倏然振臂一挥，那磅礴浩荡的掌劲顷刻间倾泻而出。掌风所至，尘土飞扬，如风卷残云般声势骇人。 “轰~~~~~” 两掌相接，在武台中央震出一条如蚯蚓般狰狞的裂缝，碎石飞扬，罡风乱窜。 段宣易只感觉一股无比强横的力量，顺着手臂袭来，他全然抵挡不住这足以断彻沧澜的力量，便脚上猛然发力，朝后退却。 “想跑？哪有那么容易！”落明轩冷哼一声，再度运起真气朝段宣易轰了出去。 段宣易却是展开了手中的折扇，扇尖朝着落明轩猛然扫去。 二十四桥明月夜。 这折扇的名字便是名座二十四桥，扇骨锋刃无双，带着凛厉的锋芒，只是横扫而过，便轻易破开了落霞掌的掌劲。 世人皆以为只有唐门暗器有的破开真气护体的效果，却不知江南段家也有一门武学，专破真气护体。 也正是如此，方才段宣恒那一剑才伤到伤到了落明轩的手心。 见着一缕寒光划破了长空，落明轩依旧从容不迫，他不急不忙的收起手掌，然后脚尖一点，飞速朝后掠去。 “这段宣易不愧是大世家的少主，还真是颇有些手段。”雷无桀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火热。 萧瑟却是眉头紧锁：“落明轩难了啊！” “为何？”雷无桀问。 萧瑟答道：“他的掌力相较之前弱了许多，看来他接住段宣恒那一剑却不是脸上那般轻描淡写。” 而在另一处阁楼上。 司空千落愈发用力地握紧了长枪，眉头蹙起，却是满眼的怒火。 “这个落明轩，竟然连段宣易都打不过，真是枉费了落霞仙子对他的培养。” “担心了？”司空长风喝了口酒，饶有兴趣的一笑。 “担心个屁。”司空千落冷哼了一声，猝然转头，“要不是三年前你胡乱定下比武招亲这档子烂事，也不至于被段家这臜货恶心。若是他真赢了落明轩，我非要把他个腌了。” “你这性子啊，未来什么时候才能嫁的出去啊。”司空长风无奈摇了摇头。 司空千落睥睨一笑：“嫁不出去才最好，这说明天下就没有比我更厉害的人了。” 说话间，落明轩与段宣易又对了一掌。 呼啸的掌风铺天盖地，将演武阁全部笼罩其中。 然而这一次却不再是落明轩占得上分，而是段宣易的掌劲毫无悬念将落明轩打退。 “怎么回事？”落明轩手掌一拧，再度运起真气，却发现全身的真气就仿佛沉寂了一般，完全不听使唤。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雷无桀不可思议道。 “落明轩中毒了。”萧瑟这个时候才明白落明轩的掌力为何突然变弱。 而这时，段宣易折扇一甩，那疾掠而过的折扇划破长空，瞬间便将毫无真气的落明轩打在了地上。 见着落明轩无力再战，他还不满足，手腕一动，那把折扇再度飞掠而出，锋芒的寒光好似能斩断一切阻拦。 “竟如此狠毒？”尹落霞柳眉倒竖，又惊又怒，她长袖一甩，那把折扇便原路返回，飞回了段宣易手中。 身形再一个闪掠，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尹落霞就来到了落明轩身边，将他了扶了起来。 “师父！”落明轩捂着胸口，嘴角缓缓渗出鲜血。 “怎么样？”尹落霞还有些担心。 落明轩伸出右手，掌心上赫然有一条长约三寸的伤口，污秽的黑血正不断从伤口流出。 第95章 一剑西来 “师父，对不起，是徒儿大意了。”落明轩重重喘着气，言语中满是抱歉。 尹落霞看着那条狰狞的伤口，微微皱起眉头：“中毒了？” “原来这场比武招亲，雪月城长老也可以下场的吗？”段宣易轻摇折扇，看起来风雅无边，眼神里却满是小人得势之色。 尹落霞抬头道：“我替我徒儿认输，这场比试，段家段宣易胜。” 段宣易满意的点点头，负手一笑：“对了落霞仙子，还有一事我想还是应该提醒您一下。您这位弟子所中之毒名为三寸蛇心，虽不伤性命，但是对真气却有极强的腐蚀作用，若是不早些解开，恐怕很快就会跌落一品。” “只是可惜，这三寸蛇心的解药中，有一味药极为罕见，我段家也不曾寻到，所以......” 说到这里，段宣易叹息着摇了摇头，装出一副遗憾的样子。 “三寸蛇心？”尹落霞冷冷看了段宣易一眼，然后挥了挥手，示意一位温家的弟子上来。 她还不信，这区区的江南段家，玩毒能玩得过老字号温家。 当年温壶酒可是号称毒死过一座城的人，他那手毒术早已出神入化，就是蜀中唐门的唐老太爷与其相比，都自愧不如，甚至还与药王辛百草一比过救人毒人之术。 这种老毒物的家族弟子，解开一昧毒药，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那位温家弟子只是看了一眼，便无奈摇起了头：“的确是三寸蛇心，这种毒药是用七七四十九种不同的蛇毒凝练而成，乃是天下奇毒，号称入喉三寸，无药可解。” “真是无药可解？”尹落霞有些颤抖道。 温家弟子沉声道。“要解还是能解的，只不过要清楚这四十九种蛇毒所属，我才能配出相应的解药来，不过依照我现在的能力，还难以辨出那些蛇毒，若是小师弟在的话，他肯定能解出来。” 尹落霞知道他口中的小师弟是谁。 温家有一个臭名昭着的老毒物名为温壶酒，还有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毒物叫做温良。 只不过这个温良一直都呆在岭南温家，跟着温壶酒学习毒术，从未来过雪月城。 所以这毒自然也就无药可解。 不，三寸蛇心以毒术无法解，却还有另一个法子...... “可还有人，愿意上来挑战？”段宣易环顾了周围一圈，突然朗声开口。 这无比狂傲的一言，瞬间让周围雪月城的弟子升起洋洋怒火。 “卑鄙无耻之徒，还敢这么趾高气昂的说话！” “连落师兄都败了，我们之中还有谁能打得过段宣易？” “就是啊，简直太无耻了。” “江南段家？我看全都是厚颜无耻之人！” “咱们雪月城怎么会和这样无耻的家族结成同盟，真是悲哀啊。” ...... 而此时在演武堂的门口，有一顶华丽的马车停在这里。 “殿下，我们可能来晚了。”臧冥在马车外低声说道。 马车内的男子直视着前方，目光空洞，如视无物：“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 “似乎是的。”臧冥认真道，“应该不会再有人上台挑战了。” 男子微微一笑：“我看未必！” 楼阁上。 司空千落有些站不住了，拿着银月枪跃跃欲试，准备一枪将那台上之人给挑下来。 却忽然有一个威严的声音将她拦了下来。 “千落，段宣易不是雪月城的弟子，你不能下去挑战他。” “可阿爹，他用毒。”司空千落将银月枪重重驻在地上，美眸中满是愤懑之色。 “没有规定不能用毒，况且用毒的也不是段宣易，而是上一轮跟落明轩比武的段宣恒。”司空长风满脸认真。 司空千落也不再辩解，只是低下头目光不停在人群中搜寻，却始终没有看到期待之人，于是她脸上的焦急也变得愈发明显了起来。 “若是无人的话，这场比武招亲，段宣易不才，便勉强获胜了。”段宣易转过头，对着司空长风抱了抱拳。 “萧瑟，该你上了。”雷无桀朗声说道。 “知道了。”萧瑟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还真没想到，这区区的江南段家，能把雪月城逼到如此地步。” 他刚想出去，可忽然就楞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雷无桀疑惑问道。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剑啸之声响彻天际。 萧瑟抬头望向空中，惊叹道：“好凛厉的剑！” 所谓一剑西来！ 这一剑划破了万里长空，冠绝了九霄云冕，在天上留下了一条横贯东西的裂痕。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移向了剑啸传来的方向。 “臧冥，发生什么事了？”马车内的男子问道。 臧冥抬头，轻声呢喃：“却有一剑，划破长空。” “剑从何来？”男子微微皱眉。 臧冥缓缓吐出好似禁忌的两个字：“苍山。” “看来我不用上了。”萧瑟双手撑在栏杆上，眼中却莫名带着一股悲凉之色。 司空千落望向天空，绝美的脸上满是欣喜：“终于到了。” 是的，终于到了。 一柄霜寒至极的长剑，掠过山林，掠过洱海，终于直坠而下，插在演武台的正中央。 凛冽的剑气犹如万千铁马踏破冰原，呼啸的寒风瞬间将演武堂冻得凝结白霜。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这一柄剑，便是大名鼎鼎的铁马冰河。 随着长剑的坠下，一个娇小的身影瞬间跃上演武台，将那柄剑拔了出来。 “华锦，请指教。” 段宣易这时才看清那道娇小的身影，却是难以置信地指着华锦道：“你，你，你......” “小师姐竟然也想娶千落师姐。”雷无桀本就如同豆腐的大脑此刻更是空白一片。 萧瑟悠长悠长又寂寥的叹了一口气，眼中只有深深的无奈。 司空千落捂着了双眼，完全没脸再见人：“我堂堂雪月城大小姐，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对雪月城弟子。” “臧冥，来者是何人？”马车内的男子问道。 “禀殿下......”臧冥深吸了一口气，不可思议道，“是一位年幼女子。” 第96章 铅华落锦 “我要女扮男装吗？” “你说呢？” 司空千落犹记得当初她所说的。 只是没想到那一句带着反问的你说呢，竟然真的就成了你说呢。 台上出现的是一位绝美的少女，一袭白衣飞舞，轻霜长剑生辉，飘摇若轻云蔽月，冷艳似流风回雪。 只是出现在这比武招亲的现场，却显得甚是奇怪。 因为招亲的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她！ 华锦轻轻握住铁马冰河，对着司空千落眨了眨眼睛，好似在说，你看我聪明吧，你说让我拿定主意，我觉得不用女扮男装，便直接飞了过来，而且将这气势拿捏得死死的，绝对让人挑不住任何缺点！ 司空千落深深吸了一口气，白皙的脸上满是红晕，那不是羞红，而是完全没脸见人了。 她那个你说呢，明明就是反问！是反问呐！ 就是让华锦女扮男装前来挑战，哪怕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也行，但至少表面功夫也得做上一做，哪像现在，恐怕所有人都以为她取向有了问题。 而且还是幼女......虽然感觉幼女也不错，但这种东西只能偷偷的来啊，当众挑明了是什么理？ 算了，毁灭吧，让我嫁给段宣易吧！ 司空千落欲哭无泪。 “我就说你怎么一直不急不缓的，原来是早已经找好了打败段宣易的人。”司空长风笑着喝一口酒，“早知如此，我就不用去找那落明轩了！” 而在阁楼的另一边，雷无桀幸灾乐祸地笑道：“萧瑟，当个英雄救美都别别扭扭的，现在被小师姐抢先了，再后悔都没用了！” 萧瑟凝神瞥了雷无桀一眼，寒声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个哑巴。” 而在演武台中央，段宣易的目光却逐渐变态了起来。 萝莉有三好：轻音柔体易推倒。 他当初让家族长老向雪月城提亲，本就是见司空千落体态娇小，面容绝世，所以才见猎心喜，激动万分，提出了联姻的想法。 而现在看到华锦，他又升起了一丝跃跃欲试的念头。 谁能拒绝一个含苞待放的萝莉的呢？ “姑娘可知这是什么地方？”段宣易扇着扇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极为的风流倜傥，只不过那紧盯华锦的眼神中，却流露出了一丝淫邪的光芒。 华锦轻轻皱眉，冷声道：“比武招亲的地方。” “既然姑娘知道这是比武招亲的地方，那上来是为了招得夫婿吗？”段宣易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糟了！”段宣恒见状暗叫不好。 华锦这个名字其他人不知道，但作为雪月城弟子的他早已如雷贯耳。 一步登上了登天阁十五层，与守阁长老雷云鹤战了个天翻地覆，这一件事早已传遍雪月城，就连说书先生都编写了不止一个故事。 还有一点，她是剑仙李当归的弟子！ 剑仙护短，这在江湖上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毕竟一人一剑杀入南诀，逼得落湘城满城尽悬北离剑早已传遍天下，北离无数剑客为之自豪。 如果让他知道江南段氏觊觎他的徒弟，那种后果可不是他们能承担的。 一念及此，段宣恒急忙走上台，对着段宣易低声道：“兄长，这位姑娘......” “我来，是为了她！”华锦伸出纤纤玉指，指向楼阁之上。 “完了。”司空千落再次捂住了脸，没脸见人。 世人皆称她为枪仙之女。 但她很不喜这个名号，人生在世不过百年，若是依靠祖荫而行事，那还游个什么江湖，当个什么江湖儿女，她的梦想就是有一日，世人称她的父亲为枪仙之父，或者剑仙之父也行。 那时她的名头才算真正的名扬天下。 然而。 现在看来，恐怕等不到那时她的名头早已名扬天下了。 只不过却不是因为绝世的武艺。 而是取向异常的绯闻！ “你们听说过没？枪仙之女司空千落竟好女色。” “你是那个山旮旯里出来的，现在才知道？铅华落尽的台书都出了不知道多少个版本了，比之白娘子传奇都要火上一百倍，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一瞬间。 司空千落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了这些话语。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因此悲痛不已，然而，想到那铅华落尽之后，她的嘴角却不自觉露出淡淡的笑意。 “铅华落尽？还是铅华落锦好听些！” ...... 一言既出，覆水难收。 事已至此，周遭所有的弟子都不再关心比试的胜负，他们纷纷聊起了八卦，还有诉说着内心的伤痛。 “没想到华锦姑娘真是为千落师姐而来的。” “千落师姐，我的女神，你的高傲去哪里了？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么的煎熬。” “难道就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般配吗？以后我就是妥妥的千华党了。” “我也觉得挺般配的，不过我是落锦党。” “千落师姐竟然笑了，看来她也在等待这华锦姑娘！”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这一次多亏段宣易师兄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个大好人。” ...... “这，这，这......千落师姐和小师姐不得不说的故事？”雷无桀瞪大了眼睛，大脑几乎短路。 萧瑟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皱起的眉头好似能托起一艘雪松长船，他轻轻呢喃道：“看来我还真是下去晚了啊。” 雷无桀拍了拍萧瑟的肩膀：“萧师弟，你比不过小师姐很正常，毕竟小师姐天资绝世，风华绝代，武功在年轻一辈之中无人能及，千落师姐喜欢她很正常。” “你放屁！”萧瑟连面目冷然，一字一句地说道。 以前他还会愤怒雷无桀叫他师弟，但现在他急的连师弟这两个字都好像没听到一般，脸上满是悲恸和凄凉。 万万没想到。 他好不容易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可他的情敌竟然不是男的，而是另一名女子，而且看样子他还输给了这名女子...... 萧楚河啊萧楚河，你咋就这么命途多舛呢！ 年少时母亲离世，长大后至亲相残，远离家乡筋脉断绝，忽而远行红颜易人。 不，也许还算不得红颜易人。 她从未喜欢过自己，只是一厢情愿吧了。 “难道千落真就喜欢上了女子？”司空长风见势不好，也有些惴惴不安。 第97章 倜傥下流 “华锦？还真是有趣！”门外的马车中忽然传出淡淡的笑声。 “殿下，这位华锦姑娘大有来头，雪月城可是有她不少的传闻。”臧冥躬身道。 马车中的男子挑了挑眉，饶有兴趣道：“说来看看。” 臧冥点了点头，缓缓道：“登天绝顶，冠绝天下，据传这位华锦姑娘轻易便登上了登天阁十五层，并且差一点就击败了隐匿于此的雷云鹤，若不是雷云鹤及时破境，恐怕就成了这位小姑娘的垫脚石。” “雷云鹤？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啊！”男子轻轻叹了一声，“不过既然她是那一位的传人，能击败雷云鹤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世人皆知，剑仙李当归年不过十五便持剑冠绝天下，拿了个明月剑仙的称号，之后立剑登天阁，试剑天下，更是将万古无一的剑仙之名号收入囊中。 他的传人，再惊艳都不为过！ “不过这位小姑娘却不仅仅只是剑仙的传人，她还有一个身份。”臧冥面带喜色，话语间满是激动，“药王辛百草的传人。” ...... 段宣易并未理会段宣恒，一掌就将他推出了演武台。 然后回过头道：“姑娘既然也想试试比武招亲，那便直接出手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二十四桥扇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无需手下留情，你这破扇子我给你劈了当柴火用便是。”华锦微微仰头，眼神之中满是睥睨。 她的修为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处在自在地境，但是剑术较三月前却是更进了一步，在年轻一代中无人可及，甚至好些老一辈的剑客也比不上她。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别说是自在地境了，就是寻常的逍遥天境都不是她的对手，要那种真正在逍遥天境浸淫了许久的高手，才能与她一战。 而段宣易这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在自在地境中不能无敌的渣渣，更是给她提鞋不够。 一剑，足矣。 华锦握紧铁马冰河，凛冽的寒气溢满了剑身。 她轻轻抬剑，寒风呼啸而起，演武堂瞬间就染上了一层冰霜，摇摇欲坠，几乎就要崩塌下来。 “小师姐要出剑了。”雷无桀扶稳了栏杆。 “铁马冰河果然是传世之剑。”萧瑟目光幽幽，轻声叹息，“这一剑，也是绝世之剑术。” 寒风呼啸而过，华锦手中剑却逆风而起，最后乘风而落。 一剑挥舞，剑气霸道若万千铁马踏破冰原，浩浩荡荡，无遮无挡。 这是天凝剑法。 北境苏家的镇族之剑，也是百余年前天下第一的剑法。 现在它又在一名剑客身上传承了下去。 看到这一剑，段宣易才知道同是自在地境，他与华锦的差距却若苍天白云，地上黑土，这是天壤之别，不是凡人能追上或者改变的。 在此时。 他也终于想起了一些什么。 他见过这位少女，在百花会的时候见过，只不过因为被唐莲的四无色界所浸扰，他或主动或被动的忘记了那一段梦魇般的记忆。 才有了今日的下场。 可惜他现在回想起了往事，却再没有改变的机会。 因为，他马上就要死了！ 这样凝天结地的剑法，他没有任何挡住的可能性。 “萧瑟，小师姐不会真把段宣易给杀了吧？”雷无桀惊讶道。 这样强横的一剑别说段宣易了，就是他也挡不住。 萧瑟若有所思道：“剑气霸道磅礴，若是真打中了段宣易，十死无生。” “阿爹，华锦她......”司空千落转过头，眼中满是焦急之色。 司空长风却摆了摆手，微笑道：“别急，别急。” 华锦到底是武德充沛之人。 说劈了那把二十四桥扇，就绝不会劈到其他地方去。 狂肆的剑气奔涌而出，所过之处犹如月光洒下，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只是对准的却不是段宣易，而是他手中的那把展开的折扇。 “沙沙~~~~~~” 平静的演武台上忽然出现了绵延而开的响声，就仿佛是冻结住天地的声音。 然而众人瞩目一看，却发现偌大的演武台上只有段宣易手中那柄折扇被冻结了。 紫色的扇沿上结满了白色冰晶，在阳光的照耀下光彩万分。 “怎么回事？我明明看到了万千铁马奔涌咆哮，怎么结果就只冻了这么一个玩意儿？” “我还以为华锦姑娘会将这无耻之徒给杀了呢。” “莫非是那把扇子将这一剑给挡住了？” “江南段家的二十四桥扇，真有如此厉害？” ...... 不仅是在场众人觉得疑惑不解，就是段宣易也有些迷茫地看着手中的折扇。 难道这把家传之扇真有什么秘密？ 可为什么家族长老却从没有告诉他呢？ 就在他满腹狐疑之际，这把扇子上的冰晶忽然裂开了。 “咔嚓~~~~” 以他握住扇柄的那个点为圆心，朝扇沿外围裂开而去。 伴随着不断响起的“咔嚓”的声音，这把扇子最终全部裂开，化成了无数的冰渣子落在了地上。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江南段氏依着这一扇一萧，自诩风雅无边，倜傥上流。 但今日过后，这一扇一萧中的二十四桥扇就要除名了！ 那自诩的风雅从此有了边际，倜傥之中也仅剩了下流。 段宣易直愣愣地看着手中残留的扇柄，深邃入骨的寒意由手中的冰晶传到全身各个地方，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口中不断呢喃着三个字。 “裂开了，裂开了......” 不仅是二十四桥扇裂开了，他整个人也跟着一起裂开了。 以后他这个段家少主的身份，想必也不复存在了。 “当~~~~~” 随着一声锣响，尹落霞给这一场比试划下了句号：“雪月城，华锦胜。” “只是一剑，就赢下了江南段家的少主，不愧是那一位的传人。”马车中的男子缓缓走了出来，“臧冥，我们也进去吧，看看楚河是否还是以前那个楚河。” 臧冥小心将男子扶下马车，认真道：“不再等等吗？这比试似乎还有最后一场。” 男子摇头一笑：“你莫以为这位华锦姑娘真打算娶了雪月城的千金？” 第98章 白王现身 “华锦师姐加油，把千落师姐给收了，我代替雪月城五十万百姓感谢你！” “以后总算能放心修炼了！” “街上的野猫野狗今晚都要多炫一碗。” “牺牲自己，照亮我们，华锦师姐，你真是个伟人呐！” 听到雪月城弟子的调侃，司空千落重重在地上蹬了一下，眼中满是愠怒，接着她握紧银月枪，一步跨出，直接来到了演武台上。 司空千落并没有理会身前的华锦，而是皱起眉头在四周扫了一眼，脸上布满了冰霜。 “再敢起哄，以后修炼时间增加一倍！” 话音一出，满堂弟子瞬间闭上了嘴，寂静无声。 自从唐莲离开雪月城之后，她这个大师姐就愈发变得威严了起来，甚至在绝大部分弟子心中，她比大师兄都还要更恐怖一些。 毕竟一个整天追着同门师弟胖揍的女人，没人不会害怕。 “还是得恐吓才能吓得住人。”轻哼了一声，司空千落回头看向华锦，脸上浮现起一抹羞红，“刚才那一剑很不错，不过我的银月枪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华锦眨了眨眼睛，满是懵逼不解。 你来真的啊？ 她们之前商议的是打赢段家弟子就行了。 可如今看司空千落气势汹汹的样子，好像是把比武招亲当真了，可关键在于她是女的啊。 两个女子比武招亲，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若是真的继续进行下去，这未来几年雪月城的头条怕不是全被她们俩承包了。 司空千落瞧见华锦不解的眼神，也是轻轻哼了一声。 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女的呀？ 让你女扮男装来参加比武招亲，你非要光明正大，一剑西来，而且还穿的这么漂亮，你将我堂堂雪月城大师姐的脸往哪里放了？ 现在这情况，她完全就像是被绑在火炉上烤一样，只能硬着头皮走上来。 华锦努了努嘴，眼中带着些委屈。 怪我咯？ 还不是当初你自己说的让我自己判断？ 我就觉的无所谓嘛，反正女扮男装来也会被发现，何必再多此一举呢。 司空千落狠狠瞪了华锦一眼。 什么叫自己判断？ 我那是反问！ 反问你懂吗？就是要你女扮男装的意思！ 况且就算被看出来了又怎么样，这次比武招亲本来都是表面功夫，再多一个女扮男装的表面功夫又如何。 那江南段家就算看出来了，还不是得老老实实接受！ 给了他一个机会，自己把握不住怪得了谁？ ...... “萧瑟，你说小师姐和千落师姐究竟在干什么啊？也不说话，就一直站在演武台上大眼瞪小眼。”雷无桀摸了摸鼻子，眼中满是狐疑。 “她们呀......”萧瑟嘴角上扬，淡然一笑，“江湖中有一门绝世的木头神功，就是站着不动互相瞪着眼睛，就看谁先坚持不住主动认输。” 雷无桀愣了愣，一脸不信的样子：“江湖中还有这种武功，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你看，就连你都不信，还有谁相信她们是在比武？”萧瑟将双手拢在衣袖中，又恢复了那般懒洋洋的姿态。 “那她们是在？打情骂俏？”雷无桀沉吟了一番，试探道。 萧瑟摇了摇头，刚想解释，可目光突然就看到了门外缓缓走进的身影，一身雪白，端庄随和。 几年不见，却依旧是那般熟悉，也依旧是那般陌生。 萧瑟深深吸了一口气，拳头紧握，面目严肃，那双玩世不恭的眼眸也瞬间变得犹如鹰隼一般锐利。 “一别经年万里迢，遥知兄弟兰舟过断桥。这一次你又是为何而来！”萧瑟轻轻呢喃了一声。 而在演武台上。 司空千落和华锦挤眉弄眼许久后，突然发现周围的目光变得不正常了起来，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冲着华锦认真道：“虽然你赢了他们，但还要胜过我手中的枪。” 华锦轻轻握住铁马冰河，凛冽的剑气顺着手掌传到四肢百骸，可是她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战意。 忽而，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她松开了手中的剑，抬头道：“我认输了。” 既然答应的只是打赢江南段家，现在她做到了，这比武招亲也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而且，若是她真的出剑，那就绝对不会放水，也绝对不会输。 到时候，情况就只会变得更加尴尬！ “你认输了？还没打你怎么就认输了？”司空千落又气又怒。 “小师姐竟然认输了，这不像是她的性格啊！”雷无桀难以置信道。 “不认输又能怎样？难道还真的将司空千落打败，然后耍赖推掉比武招亲？”萧瑟的目光仍旧紧盯着门口那道身影。 司空长风笑着摇了摇头：“这师父徒弟的性格，还真是一模一样啊。” “谁规定我不能认输啊？你们也不动脑子想一想，我与司空千落同为女子，又如何能比武招亲啊？”华锦对着四周扫了一眼，朗声说道。 “雪月城打假赛。”段宣恒盛怒开口。 此言一出，本来还平静的演武堂瞬间沸腾了起来。 “说什么呢你？谁打加赛啊？” “你们雪月城你怎么这样？” “就是，就是，枉是天下第一城！” “这怎么就打加假赛了？” ...... 听着人群嘈杂，沸腾无边。 段宣恒微微翘起了嘴角。 本来华锦的出场他还只是怀疑有假赛嫌疑，但现在她既然亲口说了出来，那就不再是怀疑了，而是事实！ 不过他却忽略了一点。 那便是说出这话的人是华锦，剑仙传人！ 也许段宣恒听起过无数剑仙李当归的故事，什么御剑万柄，与仙人一战，什么天下第一楼一剑碎天，什么登天阁试剑天下，但他忘了李当归这个人。 不讲阴谋，也不讲阳谋，只讲拳头，实力为尊。 那些江湖中的舆论对他来说从来算不得什么事。 他也不信，这世上有什么高手是怕江湖非论的！ 所以，华锦完全继承了李当归这一点，她也不在乎什么百人千人万人对她的非论，她只在乎想做什么那就去做。 虽千万人，吾往矣！ “假赛？打了又如何。”华锦持剑一横，“若有不服者，尽可试试我手中的铁马冰河。” 说罢，华锦猛然将铁马冰河插在地上，凛冽的剑气蔓延而出，这盛日炎炎的演武堂顷刻间就变成了冰天雪地。 所有不满的声音，都淹没在呼啸的寒风之中。 江南段家那几人也睁大的眼睛，惊恐地看着华锦，不敢再多言一句。 “咳咳咳~~~~~”可是在般寂静的时候，却突然有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北离白王殿下虎架至此，尔等跪拜相迎。” 第99章 南方朱雀 在场几乎所有人跪拜了下来，却唯有两人自顾自地站着。 萧瑟双手抱胸站在原地，眼中再没有往日的平和，只有一往无前的锐利。 他从雪落山庄出来便一直是平和的眼神，这几个月来也从来没有这般严肃过。 不过这样郑重严肃的眼神长在他的脸上，却一点也不违和，甚至好像本该就是如此。只是他一时之间，忘记了要怎么变成那个恣意狂傲的萧楚河。 现在看到白王萧崇，他想起来。 就如见到谢宣时，十余年前的萧楚河射出的一箭，正中他的眉心。 现在他蓦然回首，却抓住了那一根羽箭！ “萧瑟！”雷无桀察觉到萧瑟还没跪下，不禁皱起眉头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赶紧行礼，“这是白王殿下啊。” 萧瑟没有理会雷无桀，依旧站着，双手抱胸，眉宇间满是锐利。 而另一人没有跪下的则是华锦。 “诶......真无趣。”她自顾自地收起了铁马冰河，然后满是好奇的看着这哗啦啦跪下一片的场面，吃瓜之色呼之欲出。 这一幕却被一旁的段宣恒看了下来，他挑了挑眉毛，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白王一眼，接着露出一副阴险的笑容。 “拜见白王殿下！”司空长风半跪而下，抱拳行了一个礼。 “许久不见了，朱雀使。”白王直视着前方，淡淡一笑。 司空长风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白王虽然眼盲，但也是有武功的，而且武学造诣还不低，他有两个师父，一个是天启城五大监中的瑾玉公公，而另一个则是江湖中威名盛盛的魔头，怒剑仙颜战天。 跟着瑾玉，他学了绵息之术，真气平和连绵不绝，生生不息。 而跟着颜战天他却学了霸道无比的剑法，剑势若怒从心起，威严四方。 两种截然相反的武学，他完全融为了一体，足以见得他的修行天赋远超同人，若不是双眼盲目，恐怕修为还得更进一层。 但即便如此。 在不过二十五的年纪，他便修到了自在地境。 若是在江湖之中，以他的修为也足以跨入良玉榜。 所以，他虽看不得眼前之景，却清楚的知道周围有哪些人。 那个他心心念念已久的萧楚河就站在他的左手边，锋锐凛厉的目光过了这么些年仍然没有改变 不过他却没有看萧楚河，而是转头看向了以另一个地方。 “这位想必就是华锦姑娘吧？我在天启城都听起过你的事迹，这登天阁十六层可是一点也不好登啊！”白王的声音很平和，如清风拂过湖面，没有半分的高高在上， 华锦摇头道：“我也没登上十六层，在十五层就被雷云鹤长老给打下来了。” 白王笑了笑：“一直听闻雷门只有半个剑仙，现在却觉得有一个了，华锦姑娘能和那雷云鹤打得难分难舍，也是绝世之才了。” “大胆华锦，见了白王殿下为何不跪？”段宣恒忽然抬头喝道 他以为白王会因此惩戒而华锦，毕竟皇家权威不容置疑。 但眼前的一幕却直接让他傻眼了。 白王非但没有惩戒华锦，反而摆了摆手，展颜一笑：“在许久之前，天启城生了一场祸乱，黑雾遍世，民不聊生，本以为北离会因此而国将不国，却没想到有一人出现挽狂澜于既倒，解决了那一场灾难。那人便是剑仙李当归，父皇曾允诺过剑仙可面圣不跪，持剑入朝，所以他的传人见到我也自然无需跪拜。” “望，望白王殿下恕罪。”段宣恒低下头，浑身颤抖不已。方才他怒上心头，一时间竟忽略了华锦是谁的徒弟，现在经白王这么一说，他才猛然回过神来。剑仙那已是仙人般的人物，他的徒弟自然不需跪拜凡人。 白王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转过头，从头到尾都没有多看萧瑟一眼，他对着司空长风道：“朱雀使，听闻雪月城水绿波澄莲红香，远月白风清水落，本王今日来了这里，不知可否讨上一杯茶水喝？” 其实不止是剑仙李当归，天启四守卫也有面圣不跪，持剑入朝的圣谕，只是司空长风今日却拜了。 他没把自己当做是朱雀使，只是雪月城的城主，琅琊王的至交好友。 从这一方面来说，华锦不跪，他反而是最高兴的。 因为那代表着华锦是以剑仙传人的身份自居，这就意味着他会同剑仙那般，不理会江湖朝堂之事。 ...... 走进屋内，司空长风倒了一杯茶递给白王：“殿下请用茶。” “坐吧。”白王接过茶水，却没有喝，只是轻轻放在桌子上。 “诶......”司空长风叹息了一声，缓缓坐下，“许久未见到白王殿下了，没想到再次见到殿下，却让殿下见到如此狼狈的景象。” 白王摇头：“无妨，无论是多么狼狈的景象，本王也都是看不见的。” “长风失言了。”司空长风低头道。 “本王只是跟朱雀使开个玩笑罢了。”白王摆手笑了笑。 司空长风也是跟着笑了笑：“白王殿下所开的玩笑向来都不是很好笑的。” 白王低下头，回忆道：“本王记得儿时见到朱雀使，朱雀使总是劝我，不要活得那么累，开心一点，多笑一笑。这么多年来，本王一直记在心里，可却再见到朱雀使，朱雀使依然觉得本王不好笑。” “那倒不是。”司空长风顿了顿，对着白王道，“只是比起以前，好笑了些。” 白王眼睛虽不明，但心中却无比明了。 简单的几句就已经听出了司空长风的立场。 他不再是当初那个朱雀使，却依旧是江湖中的司空长风，依旧是誓死站在琅琊王身边的那个枪仙司空长风。 “也罢，本王与其他皇子相比，因为这双眼睛却是多了几分悲凉。” 司空长风莫名一笑：“今日之事，多谢白王殿下出手。” “就算我不出手，凭借江南段家，想必也奈何不了那位华锦姑娘，也奈何不了雪月城，”白王微微垂着眸，看起来满不在乎样子，却不知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假的不在乎。 “今日我有急事，所以就越俎代庖了。” “哦？但不知白王殿下所说的急事，是什么事呢？”司空长风满脸好奇，看起来一无所知。 “本王有一份口谕要传。”白王直起了身子。 司空长风立即站了起来，满目恭敬，准备迎接口谕，却被白王按了下来。 “放心，这份口谕却不是给朱雀使的。” 不是给他的？ 司空长风闻言微微皱起眉头，他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缓缓坐下，声音较之前却严肃了许多。 “我不做朱雀使，已经很多年了！” 第100章 无问东西 雪月城本名叫“大长和”，原是北离西南边陲的一座普通小城，隐于山野，不问世事。 然而此地风景优美，河山壮阔，四时之景融于一时，瑰丽奇观集于一地，后来有几位江湖上的绝世之人路过此地，被这风花雪月所吸引，便在这座城里留了下来。 他们几人的名声实在太旺，雪月城的名号也因此而传了出去。 但是不管怎么说，雪月城都只是一座隐世之城。 直到明德八年，魔教东侵，皇城之下酒仙百里东君一掌击败魔教教主叶鼎之，枪仙司空长风一枪破得祁连山百里孤虚大阵。 在这个时候，雪月城的名号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扬名天下。 之后在司空长风的发展下，这座隐世之城逐渐浮出于世，成为了天下第一武城，但即便如此，世人对这座城的第一印象依旧是潇洒随心，不谙世事。 而今日，这个印象或许就要改变了。 因为白王来到了雪月城。 “这北离，恐怕用不了多久，就又要变天了。”李寒衣远远眺望着雪月城，眼神无比复杂。 “天下大势，王朝辟易，自古以来便是这样，宫里那位心中早就有了人选，所以才派人来雪月城寻找那人。”李当归枕在别院屋顶，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既如此，当年又何必将他逐出天启城！弄得现在一个隐脉受损，郁郁寡欢的模样。”李寒衣皱了皱眉。 李当归仰头望向天空：“帝王心思，不都是这样的吗！” “也是。”李寒衣缓缓坐了下来，“只是可怜司空了，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得陪着这些小孩一起演习。” 李当归闻言莫名一笑，调侃道：“若是让他听到你这个二师姐说他年纪大了，他还不得立即上苍山来找你拼命。” “来就来，我还怕他不成。”李寒衣傲娇的仰起头，轻哼了一声。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道细微的呼喊声，由远及近，声音也越来越大。 “师父，师父，我回来了。” “这丫头，也不多在山下玩玩，尽喜欢来打扰咱俩的二人世界，真是想将她留在剑心冢，省得成天到晚咋咋呼呼，扰了苍山的清净。”李当归无奈摇了摇头。 “还不是你这当师父教得好！”李寒衣嘴角带笑，美眸撇了李当归一眼，“当年华锦是多么文静的一个小姑娘，可硬是给你教成了咋咋呼呼的模样。” 李当归没有反驳，只是悠悠然坐了起来，低头看着庭院大门。 片刻后，华锦推门而入，大嚷道：“师父，你可知我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不会是娶妻生子去了吧？”李当归明知故问。 华锦一听，脸上的激动瞬间消失不见，有些萎靡道：“师父，你都知道了啊！” “李当归点了点头：“不仅如此，我还知道雪月城来了一个客人。” “还是一位贵客！”华锦的脸色忽然黯淡了下来，“我本以为意气风发，逍遥恣意就是真正的江湖，可没想到我以为的江湖见到那位贵客后却都垂下了头。” 李当归忽而一笑：“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有纷争的地方就是江湖。你见过雷云鹤一步登天，持剑紫云不是完整的江湖，剑心冢兄友弟恭也不是真正的江湖，今日你所看到的，才是真正的江湖。” “世间没有真正自由的天地，就算是江湖，也被人世的条条款款所禁锢。” “那师父您呢？您和师娘不就逍遥于天地之间吗？”华锦微微抬头，眨了眨眼睛。 李当归站了起来，站在屋顶上，却如同一尊顶天立地的巨人，天际再高也没他那么高，地势再阔也承受不住他的身影。 他抬头望着万里无云的长空，却好似透过长空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这片天地都被混沌虚无禁锢着，何况是我们！徒儿，你现在的眼界还太低，所以还看不到天地之外的东西，以后经历多了，这些事你自然就明白了。” 华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道：“我还有一件事想问师父。” “你说。”李当归微微垂眸。 “前来雪月城的那位客人双目皆盲，无法视物，不过他却知道我的身份，还特意与我多说了一些话，想来是想博得我的好感，以便治愈双眼，但师兄的医术丝毫不逊色于我，他未曾给白王医治定然有些原由，那我......” 说到这里，华锦犹豫了起来。 若是以师父教医术所说的，医者仁心，悬壶济世，不以身论，不谙钱财，那么白王如果前来求医，她完全没有推辞的理由。 可是师兄既然没将他治好，其中肯定就有治不好的理由，若是她坏了雪月城的事，那岂不是...... 李当归见她满脸愁容，只是淡然一笑：“但行前路，无问东西。跟随你的本心行事就行了！” ...... 雪月城中。 “我不做朱雀使，已经很多年了，我现在，只不过是这雪月城中的一个大管家。” 司空长风拒绝了朱雀使的身份，便是在向白王说明，他不会加入白王的派系，参与到皇位的争夺之中去。 白王也明白其中的含义，微微凝神：“那我就唤你，司空城主。” “嗯，这样听起来，就顺耳多了。”司空长风满意地笑了笑。 白王见状也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严肃道：“这份口谕，是传给那个人的。” 司空长风眼睛一眯，骤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虽然没有说开，但是具体说的是哪个人，两人都心知肚明。 白王轻轻笑了笑，继续说道：“其实今日之前，我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在这里，直到方才，虽然我看不见，但是他身上的那股桀骜之气却依旧如前，没有任何改变。” “那这件事情，便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了，跟雪月城毫无关系。”司空长风摆手一笑，将这件事全部推脱了出去。 白王长袖一挥，沉声道：“我听说，他拜你为师了。” 司空长风解释道：“是我要收他为徒，他既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司空城主这是想让雪月城，与这件事情，撇清关系。”白王紧紧盯着司空长风，他虽然看不见，但长久以来身居高位养成的威势，却依旧凛厉。 司空长风转过头淡淡道：“这世上，敢不接圣上口谕之人，少之又少，而接了又不听的人，则是更少。” “但他恰巧是其中之一。” “那我雪月城想跟这件事情撇清关系，有什么错吗？”司空长风拿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眼中闪烁着老狐狸般的精光。 言外之意就是，他接了圣上的口谕，才是萧楚河。 在这之前，都只是萧瑟。 萧瑟做什么，他雪月城又对萧瑟做什么，那是他们之间的事。 白王轻轻叹息了一声：“本王明白了！” 第101章 恢复身份 “小师姐怎么就认输了呢，她若是多打一下，岂不就抱着美人回苍山了。”雷无桀在凉亭中来回踱步，脸上满是遗憾。 司空千落直接站了起来，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红晕，只不过眼中的怒火却好像立即就要喷涌出来一般。 “雷无桀，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撕了你的嘴。”司空千落拿起长枪就刺了过去，“我早就和华锦说好了，让她女扮男装帮我将段宣易给打下去，可哪想她装也不装，大摇大摆就来参加比武招亲了。” 雷无桀捂着嘴躲到一旁，切切诺诺的，可嘴巴里却一直嘀咕个不停：“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贪慕小师姐的美色......” “你又在那儿偷说着什么。”司空千落眼中的寒光一闪而逝，那柄银月枪也散发出如月华般的光芒，寒意笼罩了整个凉亭。 “我说，我说......”雷无桀眉头紧锁，却突然眼前一亮，“我是说落明轩师兄也不错，他若不是被人暗算，也能打赢那个段宣易。” “这还差不多！”司空千落冷冷哼了一声，若不是考虑到这货是华锦的师弟，她真想将这货给直接一分为二。 整天叽叽歪歪的，真是烦死了。 “对了，那位白王殿下，你们又是怎么看的？”司空千落缓缓坐下，眼中带着些许的疑惑。 据她所知，雪月城和天启皇室向来没有什么联系，可为何这白王萧崇却光明正大的来了雪月城。 “能怎么看？当然坐着看！”萧瑟冷不丁的突然说了一句。 雷无桀却是像没见过世面一般，惊叹不已：“那个白王真是好威风啊，现场几百号人，一下就跪下了，但是，萧瑟你为何不跪啊？” “我......”萧瑟也没想到这小夯货突然就将目标对准自己，整个人直接愣住了，不过好在他反应的快，拍了拍右腿淡淡道：“我腿脚不好。” “又在那儿胡诌。”雷无桀愤然坐下，指着萧瑟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连雷无桀都看出他在乱说了，司空千落自然也看出来了，她重重地“嗯”了一声，然后摸上立在地上的长枪，眼中满是威吓。 萧瑟见状，脸色也变得不再从容，他皱眉想了一想，认真道：“我祖上有些荣荫，可以面圣不跪，你看这个答案可以吗？” “真的？” “如有虚假，天打雷劈。” 雷无桀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这萧瑟未免也太狠了吧，而且他突然变得如此真诚，他一时之间还真有些不习惯。 萧瑟却是冷冷瞥了雷无桀一眼，若不是这个小夯货瞎说，他哪用发这种毒誓。 不过他也没有说错。 当年太祖萧毅打下整个北离来，也的确是有些荣荫，他面圣不跪，合情合理。 “对了，千落师姐，你说他一个天启城的王爷，来我们雪月城干嘛啊？”雷无桀好奇道。 司空千落冷哼道：“管他是来干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做好自己的事便行了。” 雷无桀应了一下，又继续道：“我刚才看那个那个白王殿下虽然威风，但是眼睛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对劲，就仿佛是看不见东西一般。” “的确，他的确是看不见。”萧瑟轻轻叹息道，“他幼年时期拿了别人盘中的一块糕点，吃了之后就瞎了，这么多年明德帝寻遍天下名医也没能治好他。” “传说中的药王也治不好吗？”雷无桀忽然道。 萧瑟道：“药王辛百草行踪罕至，不是想找就能找到的，不过明德帝却找了另一人，便是雪月城的三城主司空长风，他是药王的半个传人，不过他也没将白王治好，最后就只能不了了之。” “这样啊。”雷无桀沉吟着点了点头，“这么说来他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哪。” “萧瑟！”几人说话间，尹落霞突然走了过来。 “尹长老。”众人起身行了一个礼。 尹落霞压了压手，转头对着萧瑟道，“白王殿下在后院屋内等你，你先过去一趟。” 白王？萧瑟？ 雷无桀满脸震惊，没想到萧瑟竟然真的认识白王殿下。 方才萧瑟指天发誓他还有些怀疑，以为他又胡乱吹牛不打草稿。 但这次竟然是打了草稿的！ 雷无桀赶紧凑上前去，好奇问道：“白王殿下找萧瑟干嘛？” “他们应当在稷下学堂就过学。”尹落霞淡淡回了一句，转身便离开了。 雷无桀恍然大悟：“原来是同窗啊！千落师姐，是同窗啊！” 司空千落见不惯雷无桀这般夯货的模样，冷声道：“滚！” ...... 萧瑟走进屋内，看到一袭白衣的白王站在座前，如同往昔时日那般，随和淡雅，不过他却没理会白王，径直从他身边走过，从容不迫地坐了下来。 白王感觉到了萧瑟，轻轻道：“我是个瞎子，我看不到你，而你却能看到我。怎么，既然都看到了，也不唤我一声吗？” 萧瑟坐在塌席上，慵懒地抱了抱拳：“参加白王殿下。” “你就是这么叫我的？”白王虽然看不到萧瑟，心思却十分通明，“你知道的，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萧瑟淡淡道：“我只是一介庶民，见了当今二皇子白王殿下，还能怎么叫？毕竟叫错是要杀头的。” “那你可知道，白日见我不跪，也是要杀头的。”白王的声音骤然变冷。 “我的头就在这儿，殿下若是喜欢拿去便是。”萧瑟依旧无动于衷。 白王蓦然一笑，撩起衣袖缓缓坐在萧瑟旁边：“你说话不像从前那般锋锐了，就是有些有气无力的，不过你耍赖的样子，还是像从前一样。” 萧瑟面色淡凉，依旧默然不语。 “还是唤我一声二哥吧，好多年都没听到了。”白王叹息了一声。 萧瑟眼中满是自嘲之色：“我叫萧瑟，只是一间普通客栈的老板，没有资格唤白王殿下为二哥。” “那好，雪落山庄萧瑟，接旨。”白王正襟危坐。 “接旨？”萧瑟皱了皱眉，疑惑不解。 白王声音又加重了一分：“接旨！” 接旨要跪下叩首以尊圣命，可萧瑟只是慢悠悠站了起来，却依旧没有跪下。 白王也没有追究萧瑟的悖逆，缓缓起身，端庄而又严肃道：“奉圣上口谕，赦免六皇子萧楚河过去一些罪错，恢复皇子身份，承袭永安王爵位，赏黄金万两，珠宝百箱，即刻，速回天启城复命。” 第102章 再留三日 “你觉得他会回天启城吗？”在另一处别院，司空长风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满脸微笑。 尹落霞坐在他的对面，沉思道：“我想还是会的，毕竟天启城中的那一位是他的父亲，父子没有隔夜仇，更何况现在都隔了几年了。” “我觉得也是会的。”司空长风点了点头，忽而话锋一转，“不过却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那会是什么时候？”尹落霞微微皱起眉头，“既然都赦免的他罪错，他应该没有理由不回天启吧。” 司空长风喝了一口茶，轻轻叹息道：“他要的从来都不是赦免他自己的罪，而是琅琊王的罪。” “这不可能，琅琊王当年已经是一个死案，明德帝不会愿意做出任何妥协。”尹落霞脸色无比认真。 且不论对错，琅琊王谋逆案现在已经关系到了皇家颜面，国家律法的稳定，不管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已经盖棺定论的事就绝不可能再拿出来讨论。 若是这样的案子都还能翻案，朝廷和明德帝的信誉将一瞬崩塌。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明德帝不久于世，无所谓自己的名声，才会将当年的真相一五一十的还原出来。 但不用想也知道此事绝无可能。 明德帝如果有这般思量的话，当年天外天东侵，叶鼎之单人临城之事也不会发生。 “是啊，这是一个，死局啊！”司空长风眼中满是无奈。 “对了，萧瑟之事，你跟千落说起过没？”尹落霞饶有兴趣地问道。 “那丫头啊......”司空长风忽然愣住了一下，好半晌后才缓缓开口，“也是，这南方朱雀之位不能再空着了。” ...... 萧瑟没有说话，也没有接下那道口谕，只是紧紧盯着白王，眼中压抑的愤懑好似要奔涌而出。 “还不谢恩？”白王恢复了之前高高在上的姿态，他的眼睛虽然看不见，此时却好似在俯视着萧瑟，给予他可怜的施舍。 萧瑟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我拒绝这道口谕。” “你敢不接？” “我就是不接！” “为何不接？” “赦免六皇子过往一切罪错？”萧瑟缓缓转过身，轻蔑一笑，“我的过往，何错之有？” 声音平静，却高傲无比。 从小到大。 他都是天启城最耀眼的天才，年不过十七便入了江湖中的绝世罕见的逍遥天境，可谓是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也正是如此，他也是天启城最肆意妄为，意气风发的那一个少年郎。 在他身上，从来没有什么谦逊有礼，有的只有横街纵马，一醉春风。 但现在，他却无比的平静。 他从来没有这般平静过。 眼眸冰凉如天山上的凉彻骨髓的天池，没有一点的温度。 但是天山也是一座火山，在冰冷的天池深处，那炽热的烈焰仍然在熊熊燃烧，就如他此刻的内心，也依然还在燃烧。 他是萧瑟，也还是当年的萧楚河。 白王好像知道萧瑟要说什么一般，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惊讶：“虽然看不见，但我也能猜到，此刻你的神情。” “既然殿下猜到了，那就还请殿下将这道口谕带回去。”萧瑟冷眼瞥了白王一眼。 “听完口谕，你还是不肯唤我一声二哥，看来你是真的不打算回去了。”白王转头靠近了一些。 萧瑟满脸皆是不屑：“殿下难道希望我回去吗？” 说到这里，他又回想起了那个彻底将他变成萧瑟的雨夜。 “当年我离城而去，有一人提剑而来，正是怒剑仙颜战天，当世六大剑仙之一。据我所知，他也是殿下的授业恩师。” 白王回道：“不管你信不信，并不是我派他前去的。” “并不是你派去的？那他去前你是否知道呢？”萧瑟转过头，目光无比冷厉，“是否知道，又假装不知道。” “所以你认为，你的伤是战天师父造成的？” 萧瑟眯起眼睛回忆着过往，轻轻叹息：“就算最后一剑不是他出的，倘若他不在，很多事情都不会被改变。” 楚河浮落花，花流东不息，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 他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悲伤。 若是过往不变，他可能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纵马扬鞭的萧楚河，而这萧瑟，恐怕也不再萧瑟了！ 白王不愿缠在这一件事上，便转过身郑重道：“很多事情，还是回天启城再说吧。本王给你三日时间，你好好考虑考虑，是否要接受这道口谕，跟我回家。” 说完，白王甩了甩衣袖，径直离开了这里。 萧瑟就这样静静看着白王离开，陷入了沉思。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其实他早就做好了回天启城的准备，毕竟要将那件事查明白，他必须回天启，也必须恢复之前永安王的名望。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切竟然来的如此简单。 父皇在知道他身处雪月城后，就直接派了萧崇来接回自己，还赦免过往一切罪责。 虽然路途上有些风险，但是如果他出口的话，枪仙司空长风定然会出手助他，这一路上的风险反而会帮他理清在天启城调查的思路。 可若是就这样遵从圣谕，呼之则来，挥之则去，那他还查明个什么真相！不如直接等到未来，他坐上那个位置之后，利用皇权为琅琊皇叔平反。 只是那样的手段，不仅不是他萧瑟的作为，而且对皇叔也是一种侮辱。 另外。 他现在隐脉受损，功力全无，即便回到天启城，也无法将过往之事调查的一清二楚。 所以这一切，还是从长计议得好！ ...... 离开房屋后，白王朝演武堂外走去。 臧冥跟在白王身边，怒不可遏：“殿下，我在外面都听到了， 这萧楚河如此大逆不道，直接上报陛下让陛下收回成命，然然重重治他的罪。” 白王停了下来：“臧冥，这些话，你只能同本王说。” “为何？” “记住，本王与他并无恩怨。” “可当年那块糕点是他......” 白王挥手止住，空洞的双眼忽然颤抖了起来：“当年，我们只是孩子！” 第103章 闲来饮茶 “这，凭什么让我做朱雀，听上去好娘啊，我要做青龙。” “不行，青龙是我的！” “好了，好了，不就是一个代号吗！朱雀怎么了？长风你看啊，怜月他抽了一个王八，也没说什么啊。” “王八？你这只猫咪找揍是吧？” 司空长风抚摸着一块朱雀令牌，入了神。 可忽然，门外响起一道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阿爹，你找我啊？”司空千落满心欢喜地走了进来。 司空长风随手将朱雀令放在桌子上，扯过一根板凳：“来，坐坐坐。” 等到司空千落坐下来后，他随手将朱雀令放在一旁，盈盈笑道：“这次的比武招亲，华锦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有没有谢过人家啊？” 司空千落拍了拍胸脯，昂扬道：“依照我和小华锦的关系，还用感谢吗？以后我也帮她就行了！” “江湖侠气，知恩图报，是我的乖女儿！”司空长风满意地点了点头。 司空千落听到只是这一件事，便有些疑惑道：“阿爹，你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啊？” “倒也不是。”司空长风有些迟疑，但咬了咬牙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千落，你说萧瑟这臭小子，平日里处处跟你作对，可这次平武招亲，他还准备了雷门火器和唐门暗器出手帮你，虽然最后也没有帮上什么忙，但他这心思......会不会有什么企图啊？” “企图？”司空千落皱了皱眉。 莫非是平日里揍他揍得太狠了，他心生不忿，所以也想和那段宣易一样，参加比武招亲来恶心我？ 嗯，很有可能！ 想到这里，司空千落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好啊，你个萧瑟。 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娶我。 亏得平日里本小姐费心费力帮你训练轻功，活络气血，可你竟然人面兽心，不知报恩也就罢了，关键时候还徒增反骨，和蓄意报复。 “萧瑟真是太可恶了，看我等会儿不揍上他一顿，以消我心中怒火。”司空千落狠狠道。 “啥？”司空长风瞬间懵了，他不会在夸赞萧瑟吗？怎么千落突然就生这么大的气，又想揍萧瑟了。 司空千落极为默契地眨了眨眼睛，好像一切尽在不言之中：“阿爹，你就放心吧，教不严师之惰，知道你不想作恶人教训自己的徒弟，我这个做师姐的义不容辞。” 司空长风也眨了眨眼睛，不过却是一脸疑惑地眨着眼睛。 教不严师之惰？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明明是在说萧瑟的优点，怎么一瞬间他都不知道说到了哪里去了。 而且我什么时候说了要教训萧瑟啊？ 他可是琅琊王指定的传人，未来天启四守卫要守护之人，偏爱都来不及呢，什么时候要教训他啊？ “阿爹，你就别再考验我了，我都当雪月城大师姐快半年了，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清楚吗！”司空千落微微扬起头，得意至极。 明白了。 司空长风彻底明白了。 原来是雪月城大字辈的锅。 难怪之前唐莲也是怪里怪气的，让人完全看不懂。 现在总算找到了原因。 看来以后还得把雪月城首席大师兄大师姐给去掉，不然在这么大的压力之下，他们不得疯掉才怪。 看看我的千落闺女，以前真如大家闺秀一般，温柔贤惠，落落大方，现在当了大师姐竟变得如此暴力了，动不动就想着揍萧瑟一顿，真是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司空长风轻轻叹了一口气：“千落，你觉得那萧瑟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啊？”司空千落微微皱眉，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 前一秒阿爹还说要教训自己的徒弟，现在怎么忽然间就嘘寒问暖了？ 难道...... 司空千落猛然摇头。 不不不不不，他阿爹绝不会得老年痴呆，绝对不会！ 也幸亏司空长风不知道他的宝贝闺女是怎么想的，不然肯定抬望眼，仰天长啸：“这交流起来，怎么就这么难啊。” 摇头余光中，司空千落忽然察觉到一抹耀眼的光芒。 定睛一看。 却是一块金色的令牌。 她拿起令牌左右看了看，正面是一只火红的鸟雀，刻画得精致无比，栩栩如生，而后面只有两个字，朱雀。 “这就是传说中天启四守卫的朱雀令吗？” ...... 雪月城长街上。 雷无桀带着华锦和萧瑟正闲散逛着街。 “小师姐，昨日你怎么回去得那么早啊？千落师姐后来还不停找你呢！”雷无桀忽然转头问道。 “有一些问题想问问师父罢了。”华锦慢悠悠地走着。 雷无桀想了想：“可是和那个白王殿下有关？” “有那么一丁点的关系，不过也只是一点，更多还是关于境界和剑术。”华锦侧眉一笑，“别说我了，你今日带我和萧瑟来逛街，想必也不是逛街这么简单吧？” “逛什么街啊，这一条路，我怎么觉得那么熟悉吗？”萧瑟跟在后面，懒洋洋地开口。 “这都被你看出来。”雷无桀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好久都没有见若依姑娘了，所以......” “所以你想带着我们一起去看你心仪的姑娘。”萧瑟接过来话来。 “好你个雷无桀，追个姑娘都不敢大大方方的，真是没出息，以后出门可别说是我苍山上的弟子。”华锦调侃地笑了笑。 “我也是担心若依姑娘不肯见我嘛！”雷无桀弱弱道。 萧瑟无奈摇了摇头，心想怎么摊上了这么一个小夯货，不过既然摊都摊上了，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选择原谅咯，哦不对，只能随他一起去咯。 “这光天化日的，你平白却找若依姑娘，想好理由了吗？”萧瑟低声道。 “朋友间互相见面，能要什么理由！”雷无桀想了想，面带着微笑，显然已经想好了他们再次见面的样子，“我们就是路过此次，有些口渴，讨杯水喝，然后若依姑娘给我们倒了杯水，说让我们再待一会儿，我们顺势就......” 没等他继续说下去，华锦直接打断道：“没看出来啊雷无桀，你这幻想能力未免也太强了吧，再想下去是不是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也不是不可以......”雷无桀小声嘀咕了一句。 “若只是想讨一口水喝，那你可有口福了。”萧瑟猛然吸了一口气，脸上浮现起淡淡的笑意，“上好的红山朱颜，配上苍山上化开的雪水来烹煮，这味道！” 一转眼，他们就已经到了叶若依院邸的门口。 正门大开着的，茶水的芬芳飘扬而出。 第104章 凉亭趣事 别院内，却不仅仅只有叶若依一人。 白王萧崇也悠然坐在凉亭之中。 叶若依身为金甲大将军叶啸鹰之女，在天启城的时候便与白王相识。 而在昨日。 白王离开演武堂之际，恰逢遇到叶若依，所以今日才来了这里拜访起了故人，也顺便聊起了萧瑟之事。 “若依姑娘，昨日可有去见过楚河？”白王端着一杯茶水，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内有玄机。 昨日聊起的时候，叶若依说他待在雪月城这么久，却从未见过萧楚河，白王有点不信，所以今日才重新问起此事。 叶若依仿佛早有准备一般，温婉一笑：“见到了，不过他跟从前相比，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白王喝了一口茶。 叶若依回忆道：“以前他说话，总是朗声高语，意气风发，似乎对天底下所有东西都充满了不屑，可如今的他，变得沉默懒散了不少，好像再也不是当初的萧楚河了。” 白王仔细听着叶若依的话语，轻轻叹了一口气：“是啊，楚河是变了不少，那他有没有和你说些什么，这些年他都去哪里了？” “他说他开了一间客栈，在一个背靠青山，面对绿水的地方。”叶若依轻轻拿起茶壶，又再度倒了一杯茶水，“红山朱颜是天启城的名茶，它只生长在天启城北的红山之上。我之前来雪月城的时候种下了一棵朱颜茶树，可是养了这么久，却依旧没有天启城的味道。” 白王笑了笑：“门前一湾流水，屋后几点青山，楚河果然还是那般风雅。”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欢喜的嚷嚷声：“若依姑娘，若依姑娘，我和师姐还有萧瑟路经此地，进来向若依姑娘讨杯茶水喝。” 雷无桀满心欢喜地进来，可看到白王的一瞬间，整个人就懵了。 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要到哪儿去？ 这厮昨日才来到雪月城，怎滴今天就出现在了若依姑娘的家里？ 天啊，难道...... 不，不，不！ 雷无桀脑海中瞬间就出现了北风萧萧，雪花飘飘的场景，他的心一刹那变得拔凉拔凉的。 但即便如此，他仍旧鼓足了勇气看向了叶若依，结结巴巴道：“若，若依姑娘，打，打扰了。” 叶若依展颜一笑，如同被阳光的照耀的白兰花，一抹芬芳在空气中回荡，让雷无桀一下就痴呆住了。 然而他却不知道，她的笑容是对着他的！ “小兄弟，不必客气。”白王却是轻轻喝了一口茶，率先开口，“请坐。” 雷无桀尴尬的“唉”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敢问这位小兄弟，尊姓大名？”白王继续说道。 雷无桀抱了抱拳：“在下是江南霹雳堂弟子，刚拜入雪月城雪月剑仙门下。” “原来是雷门弟子啊！”白王微微一笑。 “你干脆把你生辰八字也报出来算了。”萧瑟愣冷着眉，忽然开口。 “你也来了？”白王微微侧头。 萧瑟双手抱胸，斜睨了白王一眼：“路过，陪这位小兄弟讨杯茶喝。” 跟在后面的华锦皱着眉头稍稍思考了一下，然后便满心欢喜地吃起了瓜来。 这样的修罗场可不是经常能见到的！ 察觉到气氛逐渐尴尬了起来，叶若依赶忙道：“有的，有的，只不过我这煮茶的手艺有些生疏，怕不是会糟蹋了这等上好的红山朱颜。” “我不怕糟蹋，反正我也喝不出来。”雷无桀憨傻一笑，这严肃的气场瞬间就消失于无形。 “诶......”萧瑟捂住额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小夯货跟了他这么久，怎么还是这样一副傻乎乎的模样。 若是在天启城，这话说出去都丢他萧楚河的面子。 也幸好他现在叫萧瑟，名声全无，不见经传。 叶若依嘴角微微翘起，却是忍住了笑意，她提起桌上的茶壶，小心地给雷无桀倒了一杯茶。 红山三春树，朱颜一掷梭。 这清雅的茶香味瞬间升腾而起，笼住了整个院子。 雷无桀却仿佛没有闻到一样，直接端起茶杯，如同喝酒那样，一饮而尽。 “呼~~~~好喝。”雷无桀眯起眼睛，满脸赞叹。 白王调笑道：“小兄弟，喝这么快你不怕烫吗？” 言外之意就是这红山朱颜不能一口就闷，而是要细细品味。 雷无桀哪里听得出这话外之音来，一本正经回道：“我练的功夫叫火灼之术，这茶水的烫算不得什么。” 说完，雷无桀又舔着脸看向叶若依，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若依姑娘，再来一杯。” 萧瑟懒散地靠在凉亭柱子旁，一脸鄙夷道：“那我给你倒杯热水算了，省得浪费这红山朱颜。” 见着萧瑟揭自己老底，雷无桀有满口不忿：“萧瑟，我刚才是因为口渴，我才一口喝的，这品茶，我也是会的。” 说着雷无桀双手端起茶杯，装模作样的抿上一抿，然后眼前一亮，大声称赞道：“好茶，香甜可口，回味无穷，不愧是若依姑娘烹煮的茶水。” “我看不止茶水回味无穷，就连吸气恐怕都是甜的吧。”华锦戏谑一笑。 雷无桀涨红了脸，额头上青筋条条绽开，争辩道：“我好歹也是世家子弟，茶水好不好......我能品不出来吗？”接着便是些难懂的话，什么红袍龙井略输文采，什么毛峰碧螺稍逊风骚之类的，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凉亭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而就在这欢悦之际，白王忽然收起了笑意，道：“方才若依姑娘跟我说，昨日他已经寻过你了。” 气氛瞬间就冷落了下来。 就连茶壶中沸腾的茶水也再引不起注意。 只有雷无桀这个憨憨没有听懂言外之意，惊诧地望向萧瑟：“若依姑娘昨天去找你了？” “找我？”萧瑟双手拢在衣袖中，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几乎瞬间他就反应了过来，无比默契道，“昨天若依姑娘也路过我的小院，也进来喝了一杯茶，顺便问了一些我关于天启的事。” 白王颔首一笑，显然是看出了一些端倪，不过很多事情都是看破不说破，他也没有直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那便好，若依姑娘一个人在雪月城，作为天启城的亲人，就应该多关照关照。” 第105章 一事相求 “当年北离朝中皇子争斗，江湖之人隐入天启，整个天启城无比混乱，琅琊王召集了四名绝世高手，组成了天启四守护，镇守天启城的四方，谨防江湖高手祸乱朝纲，以之重安天下。阿爹我便是其中的朱雀使，最终我们成功了，才有了如今的北离王朝。” 司空长风往来踱步，将过往之事娓娓道来。 听完后，司空千落缓缓站了起来：“我明白了，就是说当年阿爹你拿到这块令牌时，就承担起了守护天启的重任。而如今天启安稳了，王朝也换代了，所有的守护使也要找新的传人，而这个新的传人，将要守护的，就是六皇子萧楚河。” “没错，这就是新一代的天启四守护。”司空长风转过身来，双手按住司空千落的肩膀，眼含期待，“千落，你能够承担起这份责任吗？” 司空千落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了头。 司空长风继续道：“我的女儿就是聪明，三言两语就听得明明白白，那我现在就决定，这块朱雀令......” “砰~~~” 话未说完，司空千落就将朱雀令重重地按在桌子上，满脸严肃认真：“我拒绝。” 短短三个字，却直接让司空长风脑海变得一片空白，等他回过神后，震惊和恼怒立马填满了心头。 他怎么也不想明白，这样一个无比荣耀的位置，千落为何会不答应。他还记得早些时候，他讲故事每每讲到天启四守卫的时候，千落都是一脸崇拜地仰起头，说着彼可取而代之的话。 可现在真正让她取而代之的时候，她却拒绝了...... 其实司空千落也不知自己为何将那拒绝说出了口，她只知道在阿爹说起要守护萧楚河的时候，她的心中忽然升起了反感。 她才不要去守护那从未见过之人，她的人生，她的江湖应该在自己脚下，不管是山涧河川云雾，还是英雄侠肝义胆，甚至是恩怨情仇殷殷血色，她的江湖该由自己掌控。 司空千落缓缓道：“我记得我出生的时候，阿爹就没去过天启城吧。” 司空长风愣了愣，摇头：“没有。” “那你自然也不知道萧楚河了！”司空千落认真道。 司空长风有些焦急：“可那萧楚河是琅琊王所看重的，他......” “我不管他看重的人是谁，我司空千落若要守护，只会守护我自己看重之人。”司空千落转过身，眼中满是光彩热烈。 “你......” 司空长风刚想怒骂，可看到司空千落的背影，他却好像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好好学医，以你的天赋，早晚能成为第二个药王，到时就是天启的皇帝，也要给你三分薄面。” “我才不要做什么药王，我要当天下唯一的枪仙。” “唉......”司空长风轻轻叹了一口气，惆怅地坐回了板凳上。 “阿爹，我记得曾经听过的一句话。少年人，要有自己江湖！所以......”司空千落走上前去，拿起按在桌上的那块朱雀令，双手递了回去，“所以这块令牌，我不能拿。” 司空长风抬头，认真盯着司空千落，却并没有说话。 “阿爹，对不起。”司空千落低下了头。 司空长风忽而笑了：“你不想要，阿爹还舍不得给呢。” 说着便将朱雀令收了回去，又继续道：“来，咱们不聊令牌的问题，咱们说说那个萧楚河。诶，刚才说到哪儿了，那个萧楚河......” “爹~~~~”司空千落皱着脸，撒娇了一声。 司空长风笑着摇了摇头：“你刚才不是说，要找一个值得认可的人去守护他吗？你觉得萧瑟你认可吗？” “认可和守护？”司空千落微微抬头，沉吟道，“他是我雪月城的弟子，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这个当大师姐的定然会保护他，但是守护......感觉我和他还用不上这么重的词。” 谈到守护，她的脑海中却不自觉的浮现出了另一个身影。 一袭白衣飞舞，轻霜长剑生辉，傲然挺立演武台，一剑光寒十九洲。 ...... 而此时在叶若依的院邸中。 雷无桀跟孔雀开屏一般，滔滔不绝地说着登天阁之事。 “说起这登天阁啊，我一人就直冲上了十五层，中途没有半分的阻碍，期间那十三层的守阁人落明轩，他不和我比武艺，他要和我来一个赌局......后来我又受邀登顶与雪月剑仙一战，那场面，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山人海，红旗招展......” 叶若依想听的却不是这些，她直接打断道：“这登阁......是你一个人的故事啊？那萧瑟兄弟呢，他在干嘛？” 雷无桀还不觉头顶绿光泛滥，一本正经地回道：“他啊，他在跟千落师姐捉迷藏呢，他还去算了一个命，据说是青城山的高徒。” “咳咳咳......”萧瑟清了清嗓子，不满地瞪了雷无桀一眼，“你还真是口无遮拦啊，什么都往外面说？” “是若依姑娘在问嘛，我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雷无桀弱弱道。 萧瑟余光瞥了白王一眼，见他默然饮着茶，也不好追究，于是便转头问向叶若依：“对了若若依姑娘，儒剑仙赠你的那本正气歌赋，你修炼的怎么样了？” 叶若依十分默契地点了点头：“我师承国师齐天尘，学得了一门道家真法，现在儒剑仙又赠予了我一本儒家歌赋，两相结合下来，身子也好了许多。” “那就好，这两门功法相辅相成，虽然治不好你这身疾病，但是保个延年益寿，应该没什么问题。” 说到这里，萧瑟再度看了白王一眼。 白王仍旧是默默饮着茶，眉头紧锁，好似在想些什么，根本没有理会他们的所言所语。 然而忽然。 白王放在桌上的手指猛然弹动了一下，他郑重地转过头，眼眶空洞却期待万分地看向华锦。 “华锦姑娘，我有一事相求！” 第106章 目盲之疾 “所为何事？”华锦转过头来。 白王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听闻华锦姑娘乃是药王传人，不知我这盲眼之病能否医治？” 医疗眼睛？ 叶若依听得白王这话，脸色骤然一变。 天启城中，诸多皇子对那个位置垂涎欲滴，但真正有能力有手段登上那个位置的，只有三人。 白王萧崇，赤王萧羽，以及永安萧楚河。 萧楚河和萧羽都还好说，毕竟身体康健，没有缺陷。 但那白王萧崇可是双眼盲目啊。 这样的皇子都有许多大臣支持，若是他的双目真的康复了，那萧楚河岂不是真的难了。 一念至此，她立即转过头，紧张地望向华锦。 萧瑟闻言心中也翻起了些许的波澜。 但是他所想的却和叶若依截然不同，他反而希望华锦能够治好白王，毕竟当年他这个二哥是替他遭了此难。 若非如此。 这眼瞎之人，恐怕就是他萧瑟了！ “想要治病？”华锦并没有关注叶若依和萧瑟的神情，她是个医生，谈到治病的时候，她的眼中再没有其他人，只有病人。 “可以，不过我却不能保证能够治好。”华锦思索了一番，沉吟道，“毕竟我师兄也算得了我师父的真传，连他都无法彻底治好你的眼盲，只能说明你这病况绝不简单。” “能得华锦姑娘一诺，便已足够。只是华锦姑娘不担心我这眼盲如果治好，那有人可就要寝食难安了吗？”白王转头，若有似无地看了萧瑟一眼。 他现在在天启城几乎是占尽了优势，若是还治好了眼睛，那这皇帝之位他想不出还有谁能从他手里抢去。 赤王太过霸道，不合父皇欢喜，不会有大臣选择这个皇子。 而永安王萧楚河却是身在江湖，无力朝堂，这天启城过了这么些年，早已经不是当时的天启城了。 当然。 他还是有一点担心的。 毕竟华锦虽然是药王谷的传人，但也是雪月城的弟子，以她和萧瑟的交情，不一定会轻易给自己治病。 所以这一句话，从某些方面来说，也是试探华锦。 华锦淡然一笑，眼中无比自信：“又不是我寝食难安，这和我有什么干系。再说了，有些人和一个瞎子抢东西，就算抢赢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意思。” “华锦姑娘认为他一定会赢吗？”白王笑道。 “谁输谁赢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是一个医生，就只管治病，仅此而已。”华锦自顾自倒了一杯红山朱颜，缓缓饮入唇中，“果然甘甜清冽，师弟看来你还真的会品茶呀。” 雷无桀昂起头：“还是若依姑娘烹煮的茶才有那般味道。” “德行！”华锦白了雷无桀一眼。 “华锦姑娘，那这治病的时间您看......”一旁的臧冥忽然转了过来，眼中满是期待。 华锦挥了挥手：“明日吧，在府中准备一处暗室，我明日前来。” “那便多谢华锦姑娘了。”白王点了点头，又转身看向叶若依，“若依姑娘，本王所托之事，还请多费心。” 叶若依回过神来，垂首一笑：“若依记下了。” “那本王就不打扰各位叙旧了，告辞了。”白王缓缓站起身来，对着一旁挥了挥手，“臧冥，我们走。” 言罢，在臧冥的搀扶下，白王便离开了这处别院。 等到白王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后，叶若依转过看向华锦，不解道：“华锦姑娘，你，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何还要......” 华锦双手抱拳，郑重道：“我是药王谷传人，自当记得师父传下的准则，医者仁心，悬壶济世，不以身论，不谙钱财。白王目盲，他来我这儿求医，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另外，和他抢东西的那人都希望他双目恢复，你又担心些什么！”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萧瑟，似笑非笑道：“至于萧瑟的病，我在他初到天启城的时候就为他看过了，隐脉受损，凡人难医，这可不是我等能医治的，得那一位才行。” “那一位是谁？”雷无桀凑了过来。 华锦指了指苍天：“自然是能让流光回溯，枯木逢春之人。” “世上真有此人？”叶若依不信。 她从小便身患绝症，先天心脉受损，若是天下真有此人，她的父亲恐怕早就将金刀横在了那人颈前，让他来为自己治病。 “有此人，三城主也提起过此人，海外仙山，遗世仙人。”萧瑟突然开口。 叶若依叹了一口气：“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既是仙人，又何处去寻？” “仙人有待乘黄鹤，海客无心随白鸥。既是仙人，缘来缘去，又何必去寻！”萧瑟摆了摆手，径直朝门外走去，“若依姑娘，茶水也喝了，叙旧也叙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何时回去？”叶若依失口出声。 萧瑟却只是再次摆了摆手，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 是夜。 月明星稀。 萧瑟回到了萧清阁，却发现后院的凉亭中坐着一人。 雪月城的三城主，司空长风。 见着萧瑟回来，司空长风放下了书简，微笑道：“白王说，他是奉皇命来带你回去的，我看他赖着不走的样子，你应该是拒绝他了。” “那三城主觉得，我该不该拒绝呢？”萧瑟撩起衣摆，缓缓走坐了下来。 司空长风皱起眉头，思索道：“我不知道他提了什么样的条件，不过看他的样子，从他口谕中，应该有着让许多人都惊讶的条件。” “对，但也有我不得不拒绝的理由。”萧瑟目光锐利，直视着前方，好像心已有所向。 “唉......”司空长风叹了一口气，“那你现在又为何如此苦恼。” “我苦恼的不是那道口谕。”萧瑟忽然转头，认真看着司空长风，“当年白王中毒之时，双眼失明之际，你能否治得了那病？” 司空长风愣了一下，他明显没想到萧瑟会问这个问题，所以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过尽管他没有回答，萧瑟却已经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答案。 “果真如此！” “看来你都知道了。”司空长风无奈一笑，只是笑得有些苦涩，“我的确治得了他的眼睛，不过却并非是我不给他治，而是他从来就没有来过雪月城，所以这治病之说，自然无从谈起。” “他方才向华锦求医了。”萧瑟认真道。 司空长风轻轻敲着桌子：“华锦啊......以她的性子，想必还是会为白王治的吧，可这样一来，你的机会可就渺茫了。” “至少我曾经欠下的账，今日算是还了。”萧瑟起身，昂然离去。 第107章 治愈眼疾 第一百零七章 第二日。 华锦来到了白王的府邸之中。 “华锦姑娘，殿下就在屋内等着你。”臧冥微微躬身。 “便直接进去吧！”华锦点了点头。 “请跟我来。”臧冥转过身，便朝屋内走去，而华锦则是淡然地跟在身后。 路途中，臧冥忽然道：“华锦姑娘可曾听闻过换眼球之法？” “你一个习武之人，竟还知晓如此之法？”华锦微微垂眸，兴趣盎然。 “臧冥为了殿下的眼睛，查遍了古书，也寻遍了名医，只找到了一个方法。”臧冥走在前方，双目赤红。 “就是换眼球之法？”华锦反问。 “是！”臧冥点头，“但是此法太过于凶险，没人能做，也没人敢做。可若是真的只有这一种方法，愿以臧冥之眼，换得殿下光明。” ...... 暗室中一片黑暗，只有点点烛光照亮余烬。 在臧冥的带领下，华锦缓缓走了进来。 “可是华锦姑娘来了？”白王听得脚步声，面目微微有些激动。 华锦没有多余的话语，直接开门见山：“眼为窍道之内，主视听声音，开窍明志，为五脏六腑之起伏，要想治疗你的眼睛，我还得再看一看你的眼睛。” “请！”白王一本正经的端坐了下来，双目没有任何波动，好似直勾勾的看着前方。 华锦拿起一盏烛火轻轻在白王眼前晃了一圈：“能见到些光亮吗？” 白王道：“可以。” 华锦又伸手在白王眼前晃了晃：“那这样呢？” 白王摇了摇头。 “可视光而不可视物。”华锦诧异地看了臧冥一眼，没想到还真如这个护卫所言，犯了这样的眼疾。 “华锦姑娘，殿下如何？”臧冥焦急问道。 华锦却是眉头紧锁，没有回答。 “无妨的。”白王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开口，“本王已经瞎了这么多年了，已经习惯了。这次只是试一试，医不好也没有关系。” 华锦长袖一甩，转身道：“和我先前预想的一样，眼脉正常，但眼球已经坏死。” “这些我都知道，父皇这些年也给我请了不少的名医，他们都说过此语，却不知要如何医治。”白王见不到光明，却见过了许多的希望，也见过了许多的失望，所以心境倒是十分平和，没有太多的波澜，他只当华锦为又一位无法医治的名医。 “那你拜访过我师兄司空长风吗？他似乎也是天下名医，而且似乎还是曾经的朱雀使。”华锦好奇问道。 “朱雀使离开天启城的时候，我的双目还未曾失明，而朱雀使自离开天启城后，从未回过天启，所以自然也就未曾治疗过我的眼疾。”白王轻声回道。 “原来如此。”华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我现在便告诉你，你这眼疾，不仅我能医，我的师兄也能医。” 华锦的声音清脆，如同甘甜的泉水轻轻滴落在青石板上，无比的悦耳。 可在白王听来，却好似一声惊雷在耳旁炸响。 他听过无数次婉拒的话语。 “殿下，此病无药可解。” “若世上有仙人，该由仙人用药扭转时间。” “老道为殿下开一味药，虽然治不得眼盲之疾，却能让殿下舒心许多。” ...... 而现在，他真正听到此病可治，此病能治。 他的心脏忽然不知道兴奋的多少倍，扑腾扑腾的声音不用捂住胸口，光凭耳朵就好似能听到。 全身的热血狂涌，面目瞬间涨红。 恍惚之间，白王却好似觉得眼前的光明盛了许多。 他轻轻握紧了拳头，便好似抓住了逝去的光明。 “这次......真的能医吗？”白王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颤抖不已。 “能！”华锦回答得十分干脆，就如她的剑那般干脆。 听得这一个字，白王却好似重生一般，眼含热泪，激动不已，他直接站了起来，朝华锦深深行了一个礼：“萧崇，多谢神医。” 再造之恩，堪比父母，华锦值得他这一个大礼。 “殿下无需多礼，我药王谷传人行走天下，本就是为了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华锦淡然一笑。 白王垂首问道：“萧崇还有一个问题，我那位六弟与此事可有什么关系？” “此言何解？”华锦反问。 白王缓缓坐了下来，回忆道：“我幼年目盲之前，曾经吃过一块糕点，后来太医院诊断，那糕点里的毒，正是害我目盲的原因，而这块糕点，是我从六弟手中拿过来的。这件事情在我心中，一直挥之不去，直觉和理智告诉我，此事与他无关，可是我却一直过不去这道坎。” 白王有感而发，说得感慨万分。 而华锦闻言，却只是丝毫不在意的说了一声：“哦。” “哦？”白王怀疑自己耳朵是听错了，“就这些？” “不然呢？”华锦挑了挑眉。 “我还以为你会多说一些。”白王苦笑道。 “我不是早说了吗，我药王谷传人行走天下，本就是为了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仅此而已。至于那萧瑟......他的病我现在还真治不好，不过我师父说我未来有药仙之资，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定就能治好了。”华锦认真道。 “药仙？看来辛百草前辈对你期望颇高啊。”白王轻声叹道， 他眼盲了这么久，却连药王都寻不到。 而这药仙听起来还更在药王之上。 “不是那个糟老头子，是我的剑仙师父。”华锦拍了拍腰间挎着的小木箱，“好了，也该治你的眼睛了，你先闭上眼睛，暂时不要动。” “便全仰赖华锦姑娘了。”白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跟了师父这么久，每日都是练习御剑，却好久都未曾使用银针了。”华锦挥手打开的小木箱，在木箱底排着两行共十二柄飞剑，剑气凛厉，星光四溢。 而在木箱翻盖处，一块麻木翻缠在一起，华锦运气将麻布解开，里面裹着的便是药王谷特制的银针。 “起！”华锦弹指轻喝。 银针便似飞剑一般，随着她的真气来回穿梭。 而后她长袖一甩，九根银针飞跃而出，径直射在了白王的九处眼窍之上。 白王只觉一道极强的光亮映入了眼眶，便直接昏迷过去。 而等他醒来的时候，便是隔着遮目白布，他好似都能眼见光亮。 第108章 一个理由 歇息了一日后。 白王来到萧清阁，应这最后的三日之约。 “白王殿下可是能瞧见了？”萧瑟一边看着桌上的账本，一边淡然问道。 “隔着白布能看见淡淡的光影，等着完全康复之后，想必是能看见了。”白王在屋内四处看了一眼，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那殿下岂不是用不了多久，就能登上那个至高的位置了？”萧瑟忽然抬头，讥讽般地看向白王萧崇。 白王瞬间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声音冷厉：“楚河，不可妄言。” “怎么，说些殿下想听的，殿下还不愿意听了？”萧瑟放下了笔，搂了搂衣袖，稍微坐直了一些。 “我也不愿意听这些。”白王冷然坐在萧瑟的对面，一字一句道，“如今三日期限已到，你该做决定了。” 萧瑟微微垂首，面色平静：“那你今日岂不是就要回去了？” 白王沉声道：“得到你的答案，我自会离开。” “恢复皇子身份，承袭永安王爵位，这个条件，确实很难让人拒绝。”萧瑟轻描淡写地说道。 白王微微点头，继续着对萧瑟的劝说：“你我都了解父皇的脾气，他肯下这道口谕，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了。” “其实我可以跟你回去，重新到天启城之中，那时我便可以从此不用再流浪江湖，可以居住在我那处真正华丽纷美的雪落山庄，可以每天都去雕楼小筑饮酒，去千金台豪赌，去碧波湖观景。” 萧瑟说得无比畅快激动，可他的眼眸却如洱海那般平静，没有丝毫的波澜，直到这最后一句话，他的眼眸才有了些许的波动。 “甚至连我最想查清的那件事，也有更多希望去调查。”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答案，是或者不是。”白王顿了顿，缓缓道，“至于回到天启城之后你要做什么，那由你自己决定。” “好，那我便告诉你我的答案。”萧瑟悠然站起身来，轻蔑地看着白王，“我萧瑟拒绝这道口谕。” “为什么？你刚才已经说了那么多你值得回去的理由，却仍旧拒绝了。”白王也站了起来，负手走到了堂中。 “是，我有无数条值得回去的理由，但我还有一条绝不能回去的理由。那就是我一旦跟你回去，便等同于认同了我过往所做皆是罪错，既然我过往所做皆是罪错，那便相当于这世上唯一能给琅琊王叔平反之人也认错了。”说到这里，萧瑟侧过身看向白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白王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道：“琅琊王谋逆一案，御史台早已结案，琅琊王也已伏诛。” “这意味着，琅琊王叔一生清白，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将荡然无存，他将背上叛国谋权的大罪，被钉在我北离朝的耻辱柱上，生生世世遭人唾骂。”萧瑟回过头，闭上了眼睛，拳头紧握。 白王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一人坚持，有何意义啊？” “有我萧瑟坚守，那至少这世上还有人为其反抗，这样琅琊王叔当年不惧生死，拼杀于战场，救黎民苍生于水火的壮举，就还有意义。”萧瑟愣愣地站着，不屑一笑，“没错，就我一人，那又如何？除非我死，否则我这一辈子都不认错！” “抗旨不遵乃是死罪。”白王沉声开口，声音力比千钧。 “那你敢杀我吗？”萧瑟瞪大了眼睛，好似又变回了当初萧楚河的那般桀骜不驯，“你若是敢，现在就动手吧。你若是不敢，就回去找你的父皇，请一道取我首级的圣旨来。” 言罢，萧瑟直接转身，朝屋内走去。 白王却是挑了挑眉，不慌不忙道：“六弟，你可知道，这世上能为琅琊王叔正名的方法，其实只有一种，可你放弃了！” 萧瑟忽然停了下来，嘴角勾出一抹浅笑：“看来二哥的眼睛好了，也开始妄言起来了。” “这还是你第一次叫我二哥。不过我只是实话实说，你改变不了父皇的。”白王无比认真地开口。 “可那并不是我想要的方法。”萧瑟摇了摇头，继续朝屋内走去。 他自然知道白王所说的是什么。 那就是坐上那个位置。 只有做上那个位置，他才有资格改掉自己想改变的东西。 可是一旦顺从之后，他即便改变了这一切，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那我若是硬要带你回去呢？”白王猛然一掌拍出，真气若江河日下倾泻而出。 萧瑟却没有阻挡，也没有闪躲，硬生生站在原地接了下来。 只能一声闷哼，萧瑟嘴角缓缓溢出一丝鲜血，他却没有停下，再次起步朝屋内走去。 “杀了我，你自可以带我回去。” 闻言，白王冷哼了一声，直接转头离开。 ...... 雪月城门口。 白王的马车停在这里，准备离开。 司空长风早已收到了通知，前来送别。 “殿下的眼睛......可曾好些了？”司空长风问道。 白王笑了笑：“华锦小神医医术惊人，不愧是药王传人，用不了多久，本王就可以视物了。” “惭愧啊！”司空长风叹息道，“我以前也跟着药王学了些医术，却没有这等生死人肉白骨的本事，不然早就替殿下治好眼疾了。” “司空城主多言了，这一切都是缘，只奈本王年幼福浅缘薄，方才没有此等际会，现在能恢复双眼，已然是大幸。”白王轻轻说道。 “那现在殿下是准备要离开了？”司空长风大大方方地问道。 白王点头：“既然事情已了，就不多打扰城主了。” 看着眼前的白王，司空长风忽然有些感慨：“白王很像当年的景玉王啊！” “父皇当年的封号，不敢妄提。”白王微微有些诧异，却是不明白司空长风提起此事有何目的。 “只可惜萧瑟一点也不像当年的琅琊王。”司空长风继续道。 “是嘛？”白王有些好奇：“听很多人说，老刘的风采，跟当年的琅琊王一样。” 司空长风抬头回忆道：“那可不一样啊，琅琊王是个君子，凡事喜欢讲道理，以大局为重......” “老六呢？”白王接着问道。 司空长风大手一挥：“诶......去他的什么大局为重，我开心，我舒心就行了。” 白王顿了一下，微微凝神：“本王明白了，告辞。” 第109章 风云再起 苍山。 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李当归躺在别院的屋顶上，正美滋滋地晒着太阳，睡着午觉。 梦中他再次踏入了天启城，去到了天下第一楼。 楼阁之巅绝地天通，却再次天门大开，无数仙人自天上而来，垂落人间。 李当归直接拿起星河剑，逢神杀神，见仙诛仙，硬生生从地上杀到了天空，眼睛都不眨一下，而后拾级而上，来到了天门之前，一剑化为漫天星河，立于天地之间。 所有仙人皆浑身战栗，不敢多语。 但其中却有一位小姑娘酣然道：“你从地上杀到了天空，逢神杀神，见仙诛仙，眼睛不会干吗？” 李当归愣了。 这是眼睛干不干的问题吗？我宰了那么多仙人，那是什么狗屁的眼睛干不干的狗屁问题吗？ 李当归定睛一看，终于看清了那位小姑娘的面貌。 华锦的身体，雷无桀的脸。 这是什么妖孽！ 猛地一个哆嗦，然后他就醒了。 李当归睁开了眼睛，却已经是满头大汗。 “唉......看来以后不能再做白日梦了，美梦都变成了噩梦。”李当归叹息着摇了摇头。 恍然间，他却忽然看到天上有一只白鸽往来盘旋，发出咕咕咕的叫唤声，他午睡方醒，也不想动弹，就这么双目无神的看着白鸽，眼珠子不断随着白鸽转动。 然后......鸽子直接一泡屎就拉了下来。 李当归瞳孔猛地一缩，身子一闪，那泡屎就摔落在了他的旁边。 “好险，差点就中招了。”反应过来后，李当归庆幸地拍了拍胸口，缓缓吐出一口白气。然而他却没有注意到，除了鸟屎以外，空中又有一个东西掉了下来，直接砸在他的脑袋上。 “卧槽......我不干净了！”感觉到头顶沉甸甸的一坨，李当归欲哭无泪。 但他想了想还是鼓足了勇气，朝那一坨东西伸出了魔爪。 毕竟连华锦的身体雷无桀的脸都吓不死他，还有什么能够吓到他，不就坨鸟屎吗，谁怕谁啊！ 可是真的摸到后，他却没有感觉到应有的温和湿润，相反是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 难道是鸟屎结冰了？也不应该啊，这大热天的，这么近的距离，怎么可能结冰！ 那或者是下冰雹了？李当归抬头望了望天空，阳光明媚，万里无云，这样的天气若是能下冰雹。 那出现华锦的身子雷无桀的脸也不是不可能。 李当归翻身坐了起来，将头上那东西取下来方才舒了一口气。 原来是装送传信的小竹管。 可是又有何人会给自己寄信？ 四方极境那几位？他们修为境界都在神游之上，若是有事要说，神游万里即可，飞鸽传书完全就是多此一举。 那还有谁呢？谢宣前些时日才见过，应该不是他，赵玉真也入了神游，前些日自己还找他论了论道，应当也不是他。 那就没什么印象之人了。 难道是剑心冢的传书，这个倒是可能，他与寒衣也有些时日没有回去了，家里人惦记倒也有这种可能。 “算了，拆开一看就知道了。”李当归摇了摇头，也不愿再多想，便直接拆开了信。 信中没写什么东西，洁白的宣纸上几乎满是空白，上面只留下了八个字。 无名月安，前方彼岸。 李当归看完后手心忽然生起了一团火，将那张白纸烧得一干二净，没有留下任何尘埃。 他缓缓站起身来，望着雪月城，望着白云苍山，望着碧波洱海，忽然叹了一口气：“这江湖，终于要再起波澜了。” ...... 司空长风送别了白王后，便返回了城主府，来到了萧瑟的居处。 “他走了？”萧瑟敲弄着算盘，目不转睛。 “嗯。”司空长风缓缓走了下来，“一刻都没有停留，或许是有别的事情赶着去做了。” “走了就好，待在这雪月城之中，我看着也烦。”萧瑟依旧没有回过头。 司空长风看了萧瑟一眼，有些担忧道：“你这伤没事吧，白王毕竟也是自在地境的修为，学得了怒剑仙颜战天的剑法，他的这一掌恐怕不好受吧？” 萧瑟停了下来，沉吟道：“这件事必须要流点血才能算完结，我与他都心知肚明，所以他也没下狠手，只是看着凶狠，实则几天就能恢复。” “萧瑟你受伤了啊？”雷无桀忽然跑了进来，紧张兮兮地问道。 “雷无桀你来了啊，正好有些事要找你。”司空长风朝雷无桀挥了挥手，等他走进了才笑眯眯说道，“叶姑娘要去一个地方，但是她身体孱弱不怡独行，我左想右想也只能想到让你去护送她，你可愿意？” “若依姑娘？”一提到这个名字，雷无桀就眼露金光，兴奋不比，“不知是要去那个地方，无桀定当全力护送。” 司空长风捋了捋袖子，满脸笑盈盈：“唐门的唐老太爷说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法子，能够治疗若依姑娘的柄，所以这要去的地方就是，蜀中唐门。” “咳咳咳~~~~~”萧瑟听到这四个字差点没直接呛死，雷门和唐门之间的恩怨天下皆知，若是让雷无桀去唐门，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乱子来。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向司空长风，微微带着些些不满，“让他去那个地方，未免有些不好吧。” “萧瑟，我可以的！若依姑娘她......” 话未说完，萧瑟就冷冷瞥了雷无桀一眼：“你闭嘴！” “哦。”雷无桀低下头，瞬间就蔫了。 萧瑟继续道：“雷家而唐门乃是几代世仇，现在虽然因为雪月城的原因暂时摈弃了仇恨，但谁也不敢保证暗地里不会下什么狠手，若是让这小子去了唐门，被怎么暗算了都不知道，所以这唐门之行雷无桀绝对不能去。” “也罢，雷无桀不行的话，我便让千落......等等。”司空长风忽然抬起手，脸色大变。 思索了一会儿后，他转头对着萧瑟道：“来雪月城这么久，你好像还没认真地见过苍山之景吧，今天那十里桃花盛开，你不妨便上山看一看。” 第110章 仙人出没 “有客自远方来，愿拜会叶宗主！” 天外天依旧是冬天，寒梅绽放，人间难寻，无心听得山下求拜之言，缓缓走出梅林望向山下。 却见一位身着红袍的公子，浑身散发着张扬的气息。 然而吸引他的却是另外一人，在这位公子的身后，一位扛着大刀的壮汉跟在身后。 那柄刀名为金巨刀。 而那位壮汉，自然便是冥侯。 无心没有多想什么，只是将双手负在身后，淡淡道：“多远之方，客为何来？” 红衣公子抬起头，朗声道：“千里之外，天启皇城，为见宗主而来。” “只是见我，那你已经见到了，可以走了。”无心敛目低眉，依旧淡然。 “不，没有见到。”红衣公子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佛曰：有心无相，相由心生，有相无心，相由心灭，我只见宗主之相，未曾见宗主之心，何谈见到。” “你想见我的心？”无心侧过身，眼神一黯，“你可知我原来的名字？” 红衣公子一字一句道：“无心。” “进来吧。”无心一挥袖，便返回了梅林。 ..... 进了梅园，红衣公子缓缓坐在无心的对面。 无心的目光却一直锁在一旁的冥侯身上，之前在山下他看得不是很清，现在上了山方才发现，冥侯面无表情，神色淡漠，仿若失了心智一般。 他还记的当初在三顾城的时候，他们与冥侯一同对战执伞鬼苏暮雨，后来以心魔引还了他的记忆，却没想到这一场劫难还是没有躲过。 天泉老人的消息他早已得到了，只是没想到冥侯最终落在了这位公子的手中。 红衣公子见无心的目光一直在冥侯身上，忽而一笑：“月姬笑送贴，冥候怒杀人，这位便是冥侯，你们曾经见过。” 无心回过头：“看来阁下对这江湖之事，还是了解得颇为清楚。” 红衣公子满脸得意：“江湖朝野，无所不知，无所不在。” “无所不知？”无心眸子微挑，戏谑一笑，“这样说来，阁下想必就是传说中百晓堂堂主姬若风的弟子，北离的第一天才，萧楚河。” 红衣公子闻言，瞳孔猛地一沉，不过下一秒他的脸上又洋溢起了笑容，只是那眉宇间的阴翳却越来越深：“萧楚河已经算不上第一天才了。” “也是，武功被废，流落民间，顶多只能算个落魄的，皇子。”无心的声音很轻，只是说到皇子那两个字时，他加重了读音。 “那一个不落魄的皇子，宗主又怎么看？”红衣公子捋了捋身上的皱纹，就好像一只对着太阳长鸣的花公鸡，得意洋洋。 无心却只是抬了抬眼皮，将目光重新看向冥侯，“他现在看起来，似乎什么事也不记得了。这是......药人？” 药人之术是天下极为歹毒的一门术法，能够极大的激活人体潜藏的潜力，但是一旦潜力用尽，十死无生。 当年北离三十万破风军进攻西楚那一战，世人只记得西楚剑仙问道于天，一剑破风九千卒，但是背后的儒仙才是真正让破风军进无可进之人。 他的一手药人之术，让无数西楚国人化为死士，冲进了破风军阵，硬生生挡住了镇西候三十万武装到牙齿的铁军。 然而在二十年前，乾东城的一场事变，让这一门泯灭人性的秘术彻底消失在世人的眼中。 只是让无心没想到的是，昔日消失之术今日却再度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红衣公子深吸了一口气，解释道：“我遇到他和月姬的时候，两人都受了重伤，几乎已经是死人了。” 无心盯着红衣公子，道：“然而他现在虽然没死，却变成了一个只听你命令的药人了。” “万事皆有代价，他想救回自己和月姬的命，就得付出一定的代价。”红衣公子阴恻一笑。 无心看了冥侯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只可惜那门武功，我已经用不出了，没办法再帮你一次。” “至于你。”无心转过头，满眼促狭，“你为什么要来见我？” 红衣公子傲然抬头，嘴角带笑：“我姓萧！” “赤王萧羽，明德帝的第七位皇子。”无心拿起了茶壶，却倒出了两杯酒来，“看似是个诗酒王爷，可这么多年来却一直在发展自己的势力，在我回天外天这件事上就有你的安排。” 自顾自地喝了一口酒后，无心继续道，“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天外天内乱不断，所以你想把我送回这里，以我为傀儡，在背后操控。最后天外天，甚至于整个域外，都会成为你的势力。” “对，你说的没错。”萧羽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野心，“但我没有想到，在短短几个月期间，你就平定了内乱，完全掌控了天外天。也正是如此，我才由天启而来，希望与你瓜分这天下气运。” “瓜分天下气运？”无心微微眯起眼睛，“可我为何要如此做？” 萧羽道：“因为我姓萧，但我的母亲姓易。” 无心忽然就愣住了，眼神方才还如一缕清风那般潇洒自在，现在却是像天上白云那般缥缈无依。 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出了凉亭，抬头看向空中的白云，就仿佛是看到了自己一般：“那是我还小，却也只记得她姓易，忘记她的名字了。” “易文君。”萧羽一字一句道。 无心眼神一黯：“好陌生的名字，从你口中说出来，说到我的耳边，那她在宫里的名字又是？” “宣飞娘娘。”萧羽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所以......”无心微微侧眉，“你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 萧羽摇头笑道：“叶鼎之当年拐跑母妃的时候，我已经出生了，我是你哥哥，比你还大上两岁。” “唉......那我吃亏了。”无心叹了一口气，忽然道，“所以呢？” “什么？”萧羽抬头，满目惊讶。 刚才聊得那么畅快，他还以为说服了这个流浪在外的弟弟，可没想到无心真的就是无心之人，不通情理。 无心转过身，目光一凛：“我们虽是兄弟，但却同母异父，而且我们的父亲还是死敌，就这样你还想让我帮你抢夺帝位？” “如今父皇年迈，隐隐已有立储之意。”萧羽也站了起来，背负着双手走到无心身边，“我们家族本来在天启城依托影宗，可琅琊王还在世的时候，就废掉了影宗。现在我们家族在天启城可以说是毫无势力，母妃又因为那一件往事而受尽白眼。江湖之上，无双城和雪月城的势力，也被其他皇子所占据着。” “别把自己说的这么柔弱。”无心反驳道，“母亲当年有一个师兄，爱她爱得要死，叫洛青阳，后来他成了六大剑仙之一的慕凉城城主，孤剑仙。现在是你的义父。” “他确实是我们的义父。”萧羽认真道。 无心眉毛一挑：“怎么又成我们了？你这个哥哥话里话外，都狡猾得很呢！” 萧羽道：“我就是想让母妃过得好一点，这些年来，那件事之后，所有人都瞧不起母妃，也看不起我，而我偏要站到最高处，让这些人后悔。” “用亲情来感化我，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无心一眼就看出了萧羽的伎俩，却没有直接拒绝，“毕竟我和她之前的亲情，并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但是......争夺天下什么的，似乎也挺有趣的。我不能当皇帝，但能帮一个人当上皇帝，听上去也不错。” 只是他说要帮人当上皇帝，却没说究竟要帮谁当上皇帝。 他想的那人自然不是萧羽，但萧羽却信以为真的以为自己。 “真的？” “真的。”无心望着梅园飘零的梅花，一如姑苏桃花纷飞，“毕竟我在这世上的亲人也不多了。” 萧羽眼含激动：“好。我现在就有一件急事，需要你帮我。” 无心笑了：“我才答应帮你，你就给我安排任务，是不是也太心急了？” “的确很急，因为白王萧崇已经动手了，他去了雪月城，去找一个人，那个人很重要，所以我需要你帮我抢到那个人，或者杀了他。”萧羽郑重道。 “那个人，莫非也姓萧？”无心抬了抬眼皮。 “是！”萧羽并没有隐瞒。 无心长袖一甩，背在身后，沉吟道：“萧瑟！” “我不管他现在叫什么，反正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人。”萧羽望向无心，嘴角带着笑意，“怎么，你们之间情谊很深？” “挚爱亲朋，手足兄弟，情谊斐然。”无心转过身，沉声道，“不过你放心，你的请求我会答应，只是有一点。” 萧羽没有说话，只是饶有兴趣地盯着无心。 无心继续道：“我会让白王萧崇得不到他，与此同时你也得不到。萧瑟不能死，这是我的底线！” “好啊，我答应你。”萧羽微微凝神，眸光意味不明，“可若是他要回天启城呢？” 无心摆手一笑：“那便不关我的事了，随你怎么处置。不过他可是雪月城的弟子，凭借苍山上那几位的威望，你们真敢动手吗？” “有何不敢，既然我选择了走上这一条路，自然就想好了应付所有人的方法。雪月城那几位的确厉害，但天下偌大，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怕他们。”萧羽冷哼了一声，眼中竟流露出一丝不屑。 无心瞳孔略微缩了缩，他没想到萧羽竟真有这么大的胆子，当年剑仙一剑挑落南诀之刀，还历历在目，现在却又有了挑衅之人，而且看萧羽的样子，也不像是夸夸其谈。 他真的找到了应对雪月城的人！ 可是究竟是怎样的人，才敌得过横压一世的剑仙。 他不敢想，也想不出来，所幸就懒得想，反正他也是说来玩的，谁会脑子抽了帮这个五颜六色跟大公鸡一般的赤王啊。 摇了摇头，无心走了出来，望向冥侯：“这一路上，我需要有一人相陪。” “你要带他走？”萧羽眉眼闪动了一下。 无心颔首一笑：“我们好歹也是有一面之缘，看他变成如今这样，着实有些可惜，不妨你将他交给我。” 萧羽思量了一番，也没有犹豫，毕竟月姬都已经得到了，少一个冥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轻轻抬起头，依旧满脸得意：“那你便带他走吧。” 无心随手捻起一朵梅花，又倏尔放手任由它旋转飞舞，待到飘零的梅花再也看不见的时候，他回过头对着萧羽道：“事成之后，我会去天启城找你，记住，萧瑟不能死，这是我的底线。” ...... 苍山。 十里桃林，十里桃花，漫山遍野，灼灼其华。 萧瑟几人坐在凉亭之中，一边赏着花，一边听着流水，也算是人间极乐了。 “十里桃花十里风，飘香映霞如落虹，一片飞花一片泪，相思总在相思中。”萧瑟望着这纷纷落花，不自觉的就有些感慨。 “不就是十里桃花吗，至不至于这么伤感。”雷无桀小声嘀咕了一句。 萧瑟转过头，眸子微挑：“你师父雷轰也算是文采斐然了，怎么收了你这么一个文盲徒弟。” “我那是心不在文学上，若不然我雷无桀也能考个状元当当。”雷无桀争辩道。 “好了，你们俩怎么一聚在一起就吵吵闹闹的，一刻也停不下来。”司空千落站了出来，有些无奈地瞪了两人一眼，然后疑惑道，“你们说师叔今日将我们叫上苍山来，所为何事啊？” 她自小便在雪月城长大，也经常来苍山上玩耍，但以前都是她主动上来的，真正像今天这样被喊上来的，她还从没有经历过，所以难得有些困惑。 “当然是我雷家堡的英雄宴啊。”雷无桀高高扬起手臂，满脸自豪，“我刚入雪月城的时候，师父他们就答应要去雷家堡见我师父一面，现在正是我雷家堡宴请四方的英雄宴，所以要说的事，肯定就是英雄宴的事。” “英雄宴？这种小事我阿爹都懒得理会，更何况师叔他们懒散惯了，更不会在意。”司空千落翻了一个白眼，又看向萧瑟，“你说呢？” 萧瑟懒洋洋地靠在凉亭旁，身前是一根伸进凉亭桃花枝，他一边拨弄着桃花，一边缓缓说道：“这几十年来，剑仙出没的地方，你们想想都发生了些什么？” “剑仙出没的地方？”雷无桀伸出手指，一本正经的数着，“明德元年，剑心冢御长剑万柄，与仙人一战。明德三年，天启城登天斩仙，一剑碎天......” 这不说不要紧，一说出来似乎一下就全部明白了。 雷无桀越说越快，眼中的震惊也越来越浓。 “明德八年，登天阁顶试剑仙人，所以......” “没错。”华锦忽然走了出来，“师父叫你们前来，便是给你们讲一个故事，跟仙人有关的故事，也是跟过去有关的故事！” 第111章 四大家族 几百年之前。 天下有四大世家，分别为北境苏家，南境吕家，东境莫家，以及西境叶家。 四大家族均是帮众万人，可敌一国的庞大世家。 这四大世家守卫着天地四方极境，抵抗着四境之外的敌人。 他们还掌控着四样绝世秘宝。 其中苏家掌控的是天机宝匣，可演算天机，知晓未来。吕家掌控的是仙人书卷，蕴含了无数惊为天人的武学。而叶家掌控的是天地同悲，内有秘术无数，可通人心，幻界化域。最后的莫家掌控的则是流光花卷，生死人肉白骨，可起死回生。 后来，四境之外敌人同时入侵，在一片未央之海的上空发生了一场旷世之战。 四大家族将那些入侵者悉数击退，但家族的之人存活下来的也不过两成，这两成人最终散落在世间各地，有的依旧维持着宗门的势力，比如说苏家，那一战之后，苏家去了青州维龙山，建立了一个还算有名的宗派。 但有的家族则是彻底消失在了世间，隐匿在不知名的地方，比如西境叶家，以及东境莫家。 不过即便这样，每个家族依然有至强者守护着天外四境。 另外，在那一场旷世之战中，四大家族所传承的绝世秘宝残缺的残缺，消失的消失，不复再见。。 仙人书卷中最重要的剑字卷完全消失，叶家的天地同悲缺少了最为重要一缕幻意，流光花卷只剩下了流光卷，而天机宝匣更是凄惨，没有任何东西残留于世。 ...... 李当归坐在凉亭下诉说着早已消失于历史的往事，雷无桀几人则是站在一旁一本正经地听着。 说完之后，众人都陷入的沉默，而李当归则是笑着喝了一口茶，继续道：“还有什么想问的问题，今天我都可以给你们解答。” 萧瑟思考了一会儿，眼神敏锐地问道：“为什么要在我们出门游历之前跟我们说这些，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关联不成？” 李当归摇头道：“你们是我雪月城的弟子，而雪月城的上一辈已经去了四方之一，未来的你们说不定也会踏上这一条路，所以我便先提前给你们说了，以防你们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广。实话给你们说了，那四方的至强者，每一位的修为都远远超过了一品，达到了未知之境，” “那四方极境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啊？”雷无桀挠了挠头。 李当归回道：“极东以东，蓬莱仙山，无天尽头。极南向南，海外瀛洲，火幕滔天。极西往西，方寸之地，黄沙漫天。极北朝北，昆仑之巅，雪雾山川。” “额......说了跟没说一样。”雷无桀表示完全没有听懂。 “就你还想听懂？”司空千落嗤笑了一声，转头问道，“师叔你说雪月城的上一辈已经去了四方极境，那位是......” “你们三位城主的师父，南宫春水，也是昔日天下第一的学堂李先生。”李当归微笑道。 “我还有一个问题。”雷无桀继续道，“你说的四大绝世秘宝中有一门叫做流光花卷，可生死人肉白骨，那么萧瑟的伤还有若依姑娘的心疾......能治好吗？” 雷无桀望着李当归，眼中满是期待之色。 雪月城本来就有名医，华锦治好了白王萧崇的眼睛，司空城主也能延续叶若依的生命，但是面对萧瑟的隐脉受损两人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他给萧瑟找一条路，找一条通天之路！ 萧瑟闻言也眯起了眼睛，等待着李当归的回复。 这几年来，虽然他已经习惯了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一想起曾经那个骄傲的萧楚河，他就忍不住想再度恢复力量，为琅琊王叔正名平反。 在众人的期盼之中，李当归淡然一笑，然后点了点头。 “能！” “真的能？”雷无桀瞪大的眼睛，惊喜万分。 “真的能！”李当归郑重无比，“别说是隐脉受损，就是隐脉完全断成几截都能治好。千落，可能你不知道，你的娘亲便是由这一门功法治好的。流光卷，号称能回溯流逝的时光，连时光都能回溯，这些伤势又谈何不能恢复如初？” “师父，师父，那我呢？”华锦急匆匆地凑了上来，奉承的给李当归倒了一杯茶，“师父你曾经说要让华锦成为医仙，那这流光卷的秘术......” 李当归转头道：“想出门游历，去见一见极东之海，无天尽头？” “嗯。”华锦重重地点了点头。 “没门！”李当归撇过头，当场拒绝。 “可是......师父你说过，让华锦成为医仙的。”华锦扯着李当归的衣袖，小脸上满是委屈。 “停~~~~~”李当归将衣袖卷了起来，“我说的是等机缘一到，你就可以成为医仙。” “那什么时候机缘才到啊？”华锦问道。 李当归回道：“就在今天！” “今天？”华锦愣了一下，瞬间变得惊喜万分，“难道师父给我求来了流光卷？” “不不不。”李当归摆手否认，“我是给你找了一次算得机缘的机会。” “机会？”华锦脑海里一片空白，下意识问道，“什么机会？” 李当归满脸笑盈盈：“青城山的赵玉真已经入了神游玄境，所以我想你去青城山一趟，让那赵玉真给你算上一卦。” “啊？算命？”华锦的五官瞬间皱在了一起，不情愿的问道，“不去行不行啊？” “不行，一定要去。当然，如果你觉得一个人去有点无聊的话，我可以让千落陪你一同前去。”李当归望向司空千落，“千落，你可愿意和华锦一同去青城山啊？” 司空千落和华锦对视了一眼，眼底笑意深藏：“自然......” “不行。”雷无桀焦急地站了出来。 “哦？为何不行？”李当归挑了挑眉。 “无桀师弟，师姐也想知道为何不行。”华锦微笑着转过头，眼眸中满是狠唳。 要是雷无桀今天给不出什么满意的答案来，她定要让其屁股开花。 第112章 筵席终散 “咳咳......”雷无桀吓得直接打了两个寒颤，但是为了心中那抹倩影，他还是鼓足了勇气，“唐门的唐老太爷说他能治愈若依姑娘的伤势，所以方才司空城主就安排千落师姐护送若依姑娘去唐门了。” “唐门！！”李当归抿了抿嘴唇，忽然笑道，“这有何难？蜀中唐门和青城山本就相距不远，不若让她们三人同行，先上青城，再入蜀中，这样在一起也有的照应。” “而且，之前谢宣赠予了叶若依一门正气歌赋，现在上一趟青城再得一卷道家法门，儒道之间相互印证，相互结合，也能安抚她的心脉，护养她的身体。” “那......雷家堡的事？”雷无桀满含期待的开口。 李当归喝了一口茶，微笑道：“你放心，雷家堡的英雄宴我知道，到了那个时间，我自然会去。” 雷无桀躬身抱了抱拳：“那无桀便安心了！” “你呢？你又要如何？”李当归将目光看向萧瑟，“你是想继续待在雪月城当一个账房先生，还是回到天启城继承原来的位置，亦或者前往无天尽头治疗隐脉受损之症。” 萧瑟垂下头，静静思索着。 他现在虽然叫萧瑟，甘于平凡的萧瑟，回首向来萧瑟处的萧瑟，但是他的心依旧还是萧楚河的心，如骄阳般炽热不可一世。 所以当一个账房先生，绝不是他想要的。 至于回到天启城......他若是愿意回去的话，早就随着白王一同回去了，之所以放弃了回归天启，是因为他有一个绝对不能屈服的理由。 那是他永远不能放弃的理由。 这样一来，最后就只剩下一个答案了。 萧瑟轻轻叹了一口气，抬头道：“英雄宴江湖俊杰林立，英雄辈出，所以我也想去看上一看。” 李当归微微一笑：“仅此而已？” 萧瑟撇过头，没再说话。 “好了，既然你们都已经想好了要如何行事，那便下山去吧！” 几人一番拜别后，便直接下了山。 良久。 李当归重新拿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草木摇杀气，星辰无光彩，这一番游历却是艰难之至啊！” “知道这么艰难，你还让他们独自前往？”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 “寒衣，你怎么不练剑了？”李当归笑着转过身。 李寒衣冷哼道：“在哪里练剑不是练剑。” 她轻轻拔出腰间的长剑，随意地挥了一下，冷冽的剑气呼啸而过，桃树上的桃花被冻得瞬间枯萎坠落。 “你还记得这柄剑的名字吗？” “我铸的剑，自然记得。”李当归伸手，那柄冰蓝色的长剑瞬间回到他的手中，他弹指在剑身上轻轻一敲，凄凉的剑吟声回荡不绝。 “这柄剑叫做易水寒，风萧萧以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回。” “那你可还记得此剑刚出，试剑苍凛石的时候。”李寒衣继续道。 “试剑苍凛石的时候？”李当归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时候了。 当时剑心冢的大师兄李心宇试剑，拿着易水寒一剑便劈入了苍凛石十寸，那是高山品名剑的界限。 以凡铁铸成高山品名剑，此等铸剑技术在年轻一代中几乎无可匹敌。 他的这一柄易水寒便是如此！ 一剑划过长空。 凄凉呼啸的北风忽然停止，漫天飘零的雪花悬浮空中，万事万物在这一刻都戛然而止，只有一道剑光。 一道冰冷的剑光，从雪花的缝隙中穿梭而过，带着一去不返的凄凉，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划出一道惊艳世间的痕迹。 李当归忽然回想了那一柄剑。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回。 这柄剑不仅仅只是一柄凄凉之剑，还是一柄勇决之剑。 在千年以前的易水湖畔，那一幕场景永不褪色。 “次非，此番路途遥远，多有凶险，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 “看来你想起来了。”李寒衣嘴角露出一丝绝美的微笑。 “是啊，想起来了。”李当归将剑一扔，那柄便直接返回了鞘中，“虽然路途凶险，但这是他们的江湖，也是他们所必须要经历的。” “只是，你为何不告诉他们原由呢？”李寒衣又问道。 李当归站起身来，满足地伸了一个懒腰：“反正他们也无法反抗，告诉了也只是徒增烦劳罢了。” “被追杀的烦恼，还真是烦恼啊。”李寒衣轻轻叹息了一声。 “不过你也别担心，这一路上有人追杀他们，自然也会有人救护他们。”李当归颔首一笑。 ...... 暗河。 星落月影阁。 这是一座极为华美的阁楼，在整个暗河中也只有极少之人能够踏足此处。 然而今日，阁楼里面却站满了人。 在高台之上，被重重帷幕挡住的地方，有一道身影缓缓浮现，这是暗河这一代的掌权者，大家长，苏昌河。 “各位既然已经到了，那么属于暗河的时代正式到来，光明的彼岸就在前方。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任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任务。”苏昌河在台下扫视了一圈，忽然将目光锁定在一位极为美艳的女子身上。 “雨墨，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慕雨墨回道：“禀大家长，唐老太爷那边已经同意，不过他们还有一个要求，需要我们配合在一起将雷家堡覆灭。” “可以，只要我们诛杀了雪月城的剑仙，一切自然迎刃而解！”苏昌河满意地点了点头。 台下一位年轻男子眼皮发紧，张了张嘴，却有些迟疑没有说出话来。 苏昌河问道：“旧城，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那位唤做旧城的男子低声道：“大家长，我们真能诛杀剑仙吗？那可是神游玄境的修为，凭借咱们暗河，真有能力做到这一切吗？” 苏昌河凝了凝神：“神游玄境的确不是暗河能诛杀掉的，但是只要将他引出了苍山，尊主自会将其处理掉。” “可尊主毕竟是天外......” 苏昌河眸光骤然变冷：“谢旧城，你要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尊主会带领暗河通向光明的彼岸，这才是暗河真正所需要的！” 第113章 昆仑有仙 苍山之巅。 狂风呼啸，大雪纷飞。 凛然的剑气顺着狂风不断游走，在大雪里面肆意遨游。 这是李寒衣的剑。 游历了四方极境，见识过无垠的天地之后，她终于将所见所闻全部融入到了自己的剑中，化为了真正可以凌驾于神游之上的剑术。 不过她的心依旧没有圆满，境界修为离着神游之境，还差那么一点，也就是这么一点，却犹如相隔天地，白云黑土。 李当归却盘膝坐于山巅之上，任由狂风似刀，大雪如剑，他自巍然不动。 准确的说不是不动，而是暂时不能动。 他的身体虽然还在苍山，但神思早已畅游万里之外。 ...... 昆仑之巅有一处人间仙境。 这里绿树如茵，琴声悠扬。 不过在天空之上，却有一片无比朦胧的雪雾，雪雾里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虚幻的影子。 有的像游龙在游动。 有的像神佛在顿首。 还得的像仙人在舞剑四方。 不过仔细一看，似乎还能看见一条细线从天上垂落到了地面。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从地面垂到了天上。 因为在一棵大树之下，有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拿着一根鱼竿正在垂钓。 他垂钓的却不是鱼，而是天上仙人。 李当归神思一念，从天而降，一步就来到了那棵大树之下，拿起了另一根鱼竿。 “一去天山昆仑北，何时踏雪复回翔，师兄，却是好久不见了。”他随意一甩，那第二条鱼线便隐入了雪雾之中。 “也不久，只是一年不到罢了。”那位白衣男子却是轻轻一笑。 李当归摆弄了一下鱼竿，叹息道：“天上一日，人间百年，师兄这儿一年不到，我那里却已过十年。” “要不你也找一方看守着？”白衣男子转过头，眸子微挑。 这男子看起来极为年轻，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但是他的眼睛却透露着岁月的沧桑，仿佛见证了无数风雨，经历了无数磨难。 李当归摇头道：“那还是算了，我现在的修为离着镇守四方极境，还差个十万八千里。” 白衣男子挑了挑鱼竿：“也不算十万八千里，只是一境半之差，凭你的资质用不了多久就能跨过。”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一境之差，就已是仙与凡的差距，何况是一境半。”李当归抬头望向朦胧的雪雾。 “里面的那些人，都到了那之上的境界吗？” “绝大部分都是。”白衣男子认真的回道，“不过在我们的这方天地中，他们的修为很难跨过那层境界。” 李当归点了点头。 百晓堂将天下境界分为九品，其中一品至高又分四境，有金刚凡境，自在地境，逍遥天境，以及神游玄境。 而每个境界其实还能再加细分，比如说大觉掌门勉强跨入的大金刚之境，还有雷云鹤跨入的大自在之境。 这两个境界世人很少知道，因为这不是必修的境界。 但是大逍遥却是不得不修，因为要通往神游，就必须能完全操控天道，而大逍遥之境就是完全操控天道。 之后便是炼心入神游。 天下修炼武道之人如过江之鲫，趋之若鹜。然而真正修有所成达到神游之境的高手却是寥寥无几。 所以这神游之上的境界从未有人提起过，只是李当归修行之际才略有所感。 心合天道，方入神游，这是神游之初的境界。 心念所动，天地所动，这是神游第二层境界 天人合一，我心即天心，这是神游第三层也是最后一层境界。 当然，四方守护也给这三层境界正式命了名。 叫做，初境，我心境，天心境，而这最后一层天心境也叫做大神游。 “对了，你今日来找我，又是为了何事啊？”白衣男子忽然问道。 李当归道：“十二年前的那一位入侵者找寻到了。” “在哪里？” “暗河。” “河里？” “暗河不是一条河，而是一个杀手组织！” “所以说，他和这片天地里的一个势力联合了？” “对！”李当归郑重点头，“而且看样子他们已经有了详细的计划，不仅是为了打开天地四方，还支持着北离的皇子妄想吞没王朝气运。” 白衣男子轻轻皱起眉头：“十二年了，如果他真的窃取到了一丝人间气运，人间之力就很难压制他了。” “天仙？” “十二年前在蓬莱的时候，我感受过那人的气息，和云澜相比犹如天差地别，大概率在天仙之下。” “天仙之下，那还有的处理。”李当归微微眯起眼睛，转头对着白衣男子道，“那你们能出手吗？” 白衣男子抬了抬眼皮：“这恐怕才是你最想问的问题吧？” 李当归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白衣男子。 “这一次，我们恐怕无法出手了。”白衣男子叹息着指了指天上的雪雾，“和上次相比，这次有什么明显的感觉吗？” 李当归望向雪雾，皱着眉犹豫道：“似乎是......变得阴恻了许多，里面的虚影好像也变多了。” “没错，我们在镇守四方极境，他们也在想着办法突破这四方。自十二年之前，在雪雾后面的天外之人就加多了许多，仿佛是早已约定好了一般。”白衣男子眼神略显飘忽，“这一次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西方和南方的那两位也是如此吗？”李当归继续问道。 白衣男子点头，“应该是的。不过你也别担心，人间气运不是那么容易窃取的，况且他就算窃取到了，短时间也很很炼化。污浊的红尘之气，可是面对那等人最为锋利的武器。” “希望如此吧。”李当归的身影慢慢开始虚幻。 “这么快就要走了？不多呆几日？”白衣男子侧目一笑。 “还是算了吧，这昆仑之巅的时差可是要人命的啊！”李当归摆了摆手，神思一瞬即消。 他原本握着的那根鱼竿也直接落到了地上。 白衣男子随手捡起鱼竿，两条鱼线顿时缠绕到了一起，一股极为磅礴的力量顺着鱼线传入雪雾之中，引得无数雪花飘落。 然而那雪花还未落地，就蓦然消失在长空之中。 “你们喜欢垂钓人间气运，而我偏偏钓你们这群仙人，前些年云澜已经被我们斩掉了，这一次又能大快人心了。” 第114章 路途艰难 雪月城的主干道。 两匹快马踏马奔城，潇洒至极。 而且这马上的两道身影也格外的般配，一个一袭红衣，背负木箱，一个一袭青衫，腰缠钱袋。 “萧瑟，我终于明白司空城主所说的了。”雷无桀朗声道。 “什么？”萧瑟略微挑眉。 “你还记的司空城主和我们说起过他的故事吗？”雷无桀脱口大笑，“我不想当什么儒雅的公子，我只要做一个想做的浪客，然后买一匹马提一壶酒，纵马扬鞭，一醉春风。” 说完，雷无桀猛然挥舞着长鞭在马屁股上抽了一下。 伴随着马儿的惊天嘶鸣，那袭红衣如同春风一般瞬间飘过雪月城。 “我的夜北马，雷无桀，你这个夯货！”萧瑟一声怒吼之后，也是拿起长鞭在马屁股上重重抽了一下。 雪月城的风还是那般清凉，如缠绵的白云一般掠过城池的上空，审视着盘旋在这里的一切。 三个月前，这两人还是兜兜转转了许久才来到雪月城。而三月之后，他们学得本领，扬鞭策马，再度飘然出城。 只不过和三月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信心十足。 因为雷无桀在出城之前，早就准备了这纵横天下的，一张地图。 ...... 然而迷途之人到底是迷途之人，纵算是拥有地图，也不见得能顺着地图到达前方。 没多久。 雷无桀就停了下来，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山崖陷入了沉思。 “你确定前往剑心冢是这个方向吗？”萧瑟望着漆黑不见底的深渊，咽了咽了口水。 “应该......是吧......”雷无桀抽出地图，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后一本正经的下定结论，“没错，就是这条路，我们绝对没有走错。” “可是，这条路真的能走吗？”萧瑟指了指深不见底的深渊。 雷无桀眨了眨眼睛：“应该，大概，可能，也许能走吧。” “那你试试？”萧瑟拿起马鞭作势就要抽到雷无桀的那匹马上。 “错了，错了，这条路绝对错了。”雷无桀赶紧求饶。 萧瑟捂着胸口，长吸了一口气，这才慢慢缓解掉心中的愤怒：“你到底是怎么看地图的？雪月城到剑心冢那么明显的路，怎么硬是让你走成了绝路？” 雷无桀挠了挠头：“这不是两点之间线段最短吗？所以我遇山过山，逢水纵水，想着直路前行，就绝对不会迷路。” “咳咳咳......”听到雷无桀这句话，萧瑟差点气死。 几个月前也是这样。 明明从雪落山庄出来的时候他们是拿着地图的。 然而雷无桀硬是不走阳关大道，要开山穿林，直通雪月，然而结局就是，他们偏了十万八千里，到了一座不知名的烂破庙。 所幸途中遇到了唐莲，这才有的纠正过来。 不然，指不定要走到什么天之尽头的地方去。 现在过了这么久，雷无桀居然还是这样。 诶......琅琊王叔啊，你给我挑了这么一个青龙守护，真是我的福分啊！ “萧瑟，你怎么不说话了啊？”雷无桀忽又问道。 “说什么？”萧瑟无语地垂着眼皮，也不想发怒，对雷无桀发怒纯粹就是对自己发怒，苦的只是自己。 “怎么走啊？”雷无桀一本正经道，“现在到了绝路，你说咱们该怎么走？” “跳下去呗，你不是经常看小说故事吗？那里面的高手从山崖跳下去不都学到了绝世武功？你跳下去说不定也成。”萧瑟翻了一个白眼。 “真的？”雷无桀瞪大了眼睛。 “假的！”萧瑟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然后吆喝着马，转身下山，“从哪里来的，便回哪里去，不知道要怎么走，就找个有人的地方问路而行。路途虽远，可只要昼夜不息奔到那无天尽头，还怕找不到一个剑心冢？” ...... 与此同时。 华锦三人倒是安稳无虞的来到了青城山。 虽然华锦也不认识地图，司空千落还是不认识地图，但好歹有个叶若依认识啊。 而且华锦和雷无桀最大的不同就是，华锦听劝。 每次走错路听到叶若依的劝告，她都会及时纠正回来。 所以这一路上虽然小方向时常有错误，但是大方向上却是从来没有改变。 福禄庭。 赵玉真盘膝坐于三清雕像之前，闭目不语，好似正在神游千里之外。 可忽然，他缓缓睁开眼睛，清澈明朗的双眼好似有剑光浮动，忽而一瞬，便能斩却万里长空。 赵玉真沉眉掐了掐指，直接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师父，你总算出关了。”李凡松急忙跑了过来，脸上到这憨厚的笑意。 “又惹什么事了？”赵玉真眼角微挑。 “哪里的事，弟子乃修道之人，游历江湖行侠仗义都还来不及呢，何谈惹事之说？”李凡松赶忙说道，见赵玉真一脸不信，他又伸出了小拇指，比量了一下，“只有一点点。” “一点点？”赵玉真没好气敲了敲李凡松的脑袋。 李凡松顿时萎靡不振：“师父你都算了啊。” 赵玉真笑着摇了摇头：“在山上你就总喜欢惹事生非，这到了山下你还不上天啊。” “哪有啊？”李凡松小声嘟囔道。 “好了，说说吧，你这一下山就是一年，都去了哪些地方？”赵玉真问道。 “去了柴桑城看花，还去了孤城观海，我那逐日一剑掀起千层巨浪，渔民见了我，都还以为我是个小神仙呢！”李凡松比划着剑术，无比得意，“对了，我还去怕了昆仑山，原来世上真有一个地方积雪终年不化。” “是不是还少说了一个地方？”赵玉真负着手，淡淡道。 “啊？”李凡松眼咕噜不断转动。 赵玉真瞪了李凡松一眼：“雪月城的萧姓总管来信了，说你毁了人家的登天阁，让我们青城山赔他们五十万两银子。” 李凡松瞬间懵了。 他只上了登天阁两次，还都被直接劈了下来。 那登天阁的破损与他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那萧瑟怎滴有如此险恶之心，把罪责都归到了自己头上！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赵玉真微微抬头。 “师父冤枉啊！”李凡松双腿一弯，直接跪下，“我确实去了雪月城，闯了登天阁，可，可那登天阁真的不是我弄的。” 赵玉真微微一笑：“为师当然知道不是你弄的，你若有此等修为，为师纵算是把这镇山的青霄剑给当了，也要把这钱给你还了。” 听着赵玉真的吐槽，李凡松挠了挠头，也不知该喜该忧。 “行了，赶紧起来吧。”赵玉真挥了挥手，转身朝屋内走去，“有客自远方来，你现在便下山将她们接上山来。” 第115章 齐上青城 在叶若依的带领下，华锦三人成功抵达了青城山。 这是一座大教，相传山中有道家真仙修行，所以前来拜山求愿的百姓数不胜数，几乎从山脚直接排到了山顶。 一眼望去，人群密密麻麻，完全看不到尽头。 “这人也太多了吧，比咱们雪月城都还热闹。”司空千落眺望着远方，惊讶无比。 叶若依盈盈一笑：“青城山处在几座大城的中心，周围的百姓平常有空都会来此求愿，所以方才显得人多，但是雪月城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司空千落望向叶若依。 “青城山周围的城池都是凡城，而雪月城却是武城，几乎只有练武之人才会去雪月城。再者，雪月城处在西南边陲之地，野兽横行，人所不及，寻常百姓哪敢跨过横断山脉，直往雪月。所以雪月城自然就没那么热闹了。”叶若依回道。 然而话音刚落，却又有一道声音响起。 “不错，这位姑娘说的完全在理。” 华锦转过头，却是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李......李凡松，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李凡松挠了挠头，有些无奈道，“我本就是青城山的弟子，我不在这里，还有谁在？” “也是......”华锦尴尬地笑了笑。 叶若依忽然躬了躬身：“敢问公子可是来接我们上山的？” “师父早就算到了各位前来，所以特派凡松前来迎客。”李凡松笑着摆了摆手，“几位姑娘，请吧！” 说完，他就走在最前面，给华锦几人带着路。 一边走着他还一边介绍着青城山的景色。 “那道瀑布便是青城山着名的龙湫，隔这么远你们别觉得它小，其实那道大瀑布离地有数百丈，宽也有数百丈，恢弘似天水坠落，在两座山峰之间倾泻而过，等下你们到了福禄庭就能看到龙湫的威严。” “其实以往的时候，前往青城山求愿的百姓并不多，只不过前些时候北离的皇帝来了我们青城山一趟，所以这忽然之间，人就变多了。” “府以清壶嫏环居福地，天然城墎龙虎似仙山，过了这道门便是传说中的第五洞天，那可是道教的老祖宗，黄帝曾来此问道宁封子，张道陵亦是于此传道飞仙。” ...... 李凡松倒是个趣人，几个时辰登山的时间，他硬是喋喋不休没有说过一句重复的话。 从青城山的景说到青城山的人，然后又说到游历江湖发生的趣事，提剑破海受渔民赞扬，他的嘴根本就停不下来。 华锦一开始还能接住几句，但是后来，她就完全接不住话了，只有叶若依一直浅笑着，不时说几句话，以防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走了好久，终于登上了青城山顶。 李凡松带着几人来到了福禄庭。 “师父，客人已带到。”李凡松躬身喊道。 “进来吧。”里面传出一个清朗的声音。 于是。 几人走进了福禄庭。 这里不是山上的主殿，所以没有那么宏伟壮观，只是在三清雕像面前，闻着清雅的檀香，倒是显得更加的凝神静气。 在雕像前面，盘膝坐着一个中年男子，身着天师紫袍，本来看起来是十分严肃的，但他鼻息唇角间长出的小胡子，却是让他显得更加平易近人一些。 这便是传说中的道剑仙，赵玉真。 北离皇帝曾经派遣三千铁甲镇守青城山们，就是害怕他出山，应了那龙死荒滩，血流三万里的天命。 不过此时天命已破，神游已成，那三千铁甲自然返回了天启，被派遣到了其他地方，而这青城山也从半隐世的教门，一跃成为了道家大教。 赵玉真缓缓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丝紫光。 眼前的三人看似普通，实则都不简单。 一人身上蕴含着极为霸道的剑气，那身剑气极为凝寒，好似能冻结天地，凝固时间，绝非寻常之人能够掌握。 而另一人则是枪剑齐修，枪出惊龙似御风，剑若千山随雨落，这枪剑之术一看就是名家之后，而且在她身上还有另外一股无比诡异的力量，连他都看不出究竟是什么力量。 而这最后一人也不简单，心脉有缺竟然能残活于世，虽然没有修为，但是在道法和儒术上面却是造诣颇深，特别是那身道法，极为的熟悉。 “见过道剑仙！”华锦三人齐齐躬身。 “勿需多礼，我与你们师父相交莫逆。”赵玉真抬手将三人托起，微笑道，“此次前来，可是为了一算前程机缘？” 华锦点头：“正是如此！” “看你身上的剑气如此凝寒，想必你便是剑仙传人了吧？”赵玉真轻轻望向华锦腰间的长剑，手一抬，那剑便半身出鞘，“铁马冰河入梦来，果然是昆仑剑仙所留传世之剑。” “家师正是剑仙李当归。”华锦脸色沉重，再没了以往的从容不迫，眼前的赵玉真如同深渊一般，深不见底，她完全看不出深浅来，自然也不敢大胆行事。 赵玉真淡然一笑：“你不必如此拘谨，我与你师父虽然才见几面，但之间的交情却是比天还高。他第一次出门来的便是我青城山，我还朝他问了一剑。那一剑沧海月明有多美我现在都还记得，那一剑蕴含的道家至理我也时常回忆。天生万物，皆有所长，以长对短，方能不败，见了他那一剑，我当场悟道，方才入了逍遥天境。” “师父也时常说起此事，还经常夸剑仙您呢。”华锦抬起头，满脸认真。 “真的？你别忘了我可是道士，凡事都能算上一算。”赵玉真掐了掐指，调笑道，“我怎么没算出来他说了这一句话呢？” “啊？哈哈哈哈......”华锦被当场拆穿，直接就懵了，“可能，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李凡松忽然不合时宜的插了一句：“师父其实并没有掐指演算，只是诈了你一下，结果......” 不言而喻。 华锦幽怨地瞪了一眼李凡松，心底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拍人马屁了。 另外。 以后若是再遇到李凡松，一定要像揍雷无桀那般，往死里揍！ ...... 第116章 一路向东，青龙出水 “好了，闲话少说！”赵玉真摆了摆手，严肃地望向华锦，“因何而来青城山，你师父应当早就告诉你了吧？” 华锦深吸了一口气，明眸亮眼：“自然，是为了前方之路。” “好，那我便给你算一算前方之路。”赵玉真抬手一握，那屋内突然飞出一个竹筒，里面有铜钱三枚，每一枚铜钱皆有两面。 其中一面刻有女娲蛇身像，带着慈祥而妖冶的笑容，另一面则是伏羲蛇身像，展露出浑厚而恐怖的肌肉。 “我那个喜欢算命的徒孙似乎在雪月城也算过一次命，他算了一个龙血玄黄的天命出来，不知你又是什么命！” 赵玉真将竹筒递给华锦，认真道：“抛吧。” 华锦接过竹筒，如同赌钱一样摇晃了起来，里面的钱币就如骰子一般不断碰撞，发出清脆可闻的声音。 忽然，华锦将竹筒一抬，里面的铜币飞掠而出，散落在地板上。 两枚铜钱伏羲面朝上，一枚铜钱女娲面朝上。 “初爻，两阳一阴，少阳。”李凡松站在一旁说道，“之前小飞轩随便给一个人算命，连续五个老阴，差点没把我吓死，现在这个似乎正常了一点。” “既然连续出了五个变爻，那还是正常人吗？”赵玉真笑了笑，重新将铜币收入竹筒中，递给华锦，“继续抛吧，六爻断卦自然要抛六次才行。” 华锦点了点头，再度拿起竹筒摇晃了起来，铜币再次抛出。 依旧是两面伏羲，一面女娲。 “二爻，两阳一阴，少阳。”李凡松皱了皱眉，总算觉得有些不对了。 司空千落却有些不理解：“这两个爻是一样不是很正常吗？之前萧瑟似乎就是这样。” “什么正常？他那个才是最不正常。”李凡松义正言辞道，“我和小飞轩游历江湖，没钱的时候不知道给多少人算过命，但从没有人比他那个命格更加诡异。” “那......萧瑟那个是什么命？”叶若依忽然问道。 李凡松摇头道：“当时没有算完，也不敢算完。小飞轩道法修为还太低，那种命格就是天师来算恐怕最后都会丢掉性命，不管是龙血玄黄，还是群龙无首，那毕竟都是龙啊！” 赵玉真没有理会他们，面目依旧淡然：“继续。” “三爻，两阳一阴，少阳。” “四爻，两阳一阴，少阳。” “五爻，两阳一阴，少阳。” 少阳卦象，又名“夬卦”，象征着阳气初动，万物开始生长。 夬者，将决字一刀斩断，断然决绝。因此，在易经之中，夬卦也意味着毅力、独立和决断力。 然而一连五个少阳，此等卦象，世所罕见。周围的几人也都觉得情况变得不对，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华锦甩出的第六爻。 华锦还没有甩出，天地就已经生出了异像。 黑云环绕着青城山，雷霆之势惊天动地，好似要将青城山劈成两截。 其他几位正在修行的天师猛然睁开了眼睛，齐齐望向福禄庭，掐指猛算。 “玉真又在给谁算命了？” “还好只是五个少阳，不是老阳或者老阴，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过这气运还是非凡，以后定然也是一位绝世高手。” “剑道昌隆，又是一尊绝世剑仙！” ...... 赵玉真抬头，透过了屋顶望向天空，目光骤然变冷。 二十年前劈了我师父，害得灵宝天尊像坠裂，才保得青城一脉，现在居然还要来劈我？ 然而。 我青城山传承几百年，岂能任遭天劫！ “破！”赵玉真冷厉地吐出一个字，却响彻在整座青城山的上空。 倏然，一柄桃木剑御风而起，直入九霄雷云。 无量剑气绽开万里长空，只听“嘶”的一声，浩瀚的剑光仿佛撕开了苍穹，那黑色的雷云瞬间分成了两半。 雷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然南斗平。 一剑无量，劫难顿消。 “这就是剑仙吗？”华锦整个人都愣住，这样绝世的一剑她只在师父师娘的手中见过，却没想到这道剑仙赵玉真居然还有如此的剑术。 李凡松也有些不可思议，在他出门游历之前，他还记得师父赵玉真始终是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 可现在......志向好像都到了天上，恨不得与真武大帝比剑试武。 这还是他的师父吗！ 司空千落则是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她的梦想就是未来但凡有人见到她爹，不是称呼枪仙，而是称呼枪仙她爹，所以这斩却天雷的一剑，她未来一定也劈的出来，自然无须太过惊讶。 甚至作为雪月城的大小姐，她还想来上一句：“好活，当赏！” 至于叶若依则是陷入了沉思。 若是道剑仙也拉入到萧楚河的阵营，这一切岂不是就稳了？ “怎么，还不抛？”赵玉真看着一脸惊诧的华锦，轻轻笑了笑。 “哦~~~~”华锦回过神来，尴尬一笑，然而立即开始抛动手中竹筒，这最后一爻，即将浮现在众人眼前。 来回旋转的铜钱随着华锦的出手落在了地上，不断转动。 第一枚停了下来。 “伏羲面。”李凡松攥紧了拳头。 第二枚也停了下来。 “女娲面。”司空千落惊道，这与之前的五次几乎一模一样，难道......她又看向这最后一枚仍旧不停转动的钱币。 第三枚若还是伏羲面，那就是六个少阳。当用乾为天，时乘六龙，以御天也，为大吉之卦。 可第三枚若是女娲面，则是五个少阳，一个少阴，当用姤卦天风姤。乾上巽下，巽为风，乾为天，象征风行天下，无物不通，是一个小凶卦。 所有人都望着最后一枚铜钱，等待着它最终落下，好判断这一路是吉是凶。 然而，它却停在了那里。 没错，你没有看错，它的确是停在了那里。 一枚铜钱直挺挺的停在了那里，没有伏羲面也没有女娲面，侧面朝上，立在了地板上面。 这是立卦。 “这又是什么奇葩卦象？”华锦撑着下巴，一脸疑惑。 “立卦？”叶若依微微皱眉，“似乎，不算卦吧！” “咳咳咳......”李凡松也吓了一条，一脸懵逼地望向赵玉真，“师父，这......你好像没教过啊！” 赵玉真却是摆了摆手，满脸严肃：“其实早在你踏入福禄庭的时候，我就算出了你当路行何方。” “路行何方？”华锦问。 赵玉真道：“日出东方，青龙出水。你这一行，便一路向东，昼夜不息，去到那天之尽头，自然能见到你所见之机缘。” “我怎么感觉有些不靠谱呢。”李凡松小声嘀咕了一声。 “凡松。” “在。” “去长松师伯那里领罚。” “好嘞。” ...... 第117章 斩道之剑，先天一气 处理完华锦的事后，赵玉真将目光看向司空千落。 “你呢？你又是为何而来青城山？” 司空千落看了叶若依一眼：“我只是为了护送这位姑娘而来，没有其他原因。” “就不想算一算命？前些时日北离的皇帝想找我算命，都没有见到我，现在我刚出关，你就不想试一试？”赵玉真微笑道。 “千落姑娘，要不你就试试吧？”李凡松也在一旁说道，“我师父算学通天，在整个北离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就是钦天监的那位国师也没有我师父厉害。” 赵玉真瞪了李凡松一眼：“不可乱说。这演算天地的术法哪有什么第一第二的！” 然而他说的只是没有第一第二，却没有否定李凡松的其他意思。 在经过天地之劫后，他的修为不仅突破了神游玄境，在算学一道上，也是到达了全新的境界，不说演算天机，知晓未来，至少通天命，知人事还是能做到的。 这一点，从他没有否认比国师齐天尘厉害，便能看出来。 然而这样面对这样的算学通天，司空千落却是微微扬起了头，脸上满是傲气：“皇帝信命不代表我就信命，我的命在我枪中，在我的剑中，却不在别人的眼中。” 赵玉真愣了一下，倏尔回过神来，赞叹道：“就凭你这句话，未来冠绝榜上定然有你的名字。” 他看了看一脸傲气的司空千落，又看了看身旁傻乎乎的李凡松，忽然有了一种失落之感，凭什么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少年天骄，绝世天才，但是自己家这货......却是跟个大傻子二傻子差不多。 整天除了吃和吹牛以外，好像就没什么其他事干了。 不行......绝对不行。 好歹他的修为也到了神游玄境，弟子的修为境界不说要成为年轻一代的魁首，至少也得跨入良玉榜一次。 看来以后对凡松得多下下狠手了！ 李凡松本来还笑着，可不知怎滴，忽然觉得背后一冷。 想了想，瞬间明悟。 肯定又是飞轩在背后说他坏话，等会儿一定要把他屋前的桃子全给他摘光了！ “不过既然你不想算上一卦，那我就教你一道剑法，也免得有人说我吝啬。”赵玉真一步踏进福禄庭的院子，手上握着一柄木剑，淡然挥出一剑。 “还记得在大梵音寺的那一剑吗？那一剑名为斩道，我观你已有入神游之法，但是心念却不足以完全掌握那道法门，今日便教你这一剑，不仅为斩道，也为斩心。” 一剑挥出，天地万物骤然一静。 甚至不仅是天地，连心也好似沉寂了那么一瞬。 “这一剑非天资绝世不可悟，可曾看清了？”赵玉真随手将木剑抛进土里，甩了甩衣袖，笑着走了进来。 “什么剑术嘛......完全记不住。”华锦小声地抱怨了一句。 赵玉真听闻华锦的话，不禁流露出一丝诧异之色，暗道：“到底是剑仙传人，这剑道天赋，简直就如天人一般。” “记住了一些，也忘记了一些。”司空千落微微皱眉。 赵玉真笑着点头：“很好......” 可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李凡松就兴奋的举起了手：“师父，我全记住了，看来我就是那天资绝世之人。” 他本以为会得到师父的夸奖。 可哪料赵玉真刚还笑意满满的脸，瞬间变得铁青一片。 “这一门斩道之剑，忘得越多就学会的越多，什么时候等你完全忘完了，那就算完全学会了。”赵玉真黑着脸，狠狠瞪了李凡松一眼。 心道。 怎么同样是徒弟，可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别人是看一眼就看会了，可自己这徒弟呢？ 资质差了些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什么都不会还能得意洋洋，自封绝世，他这个师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凡松也是当场就懵了，脑瓜子嗡嗡的。他怎么也没想到师父竟然玩了这么一手明修栈道，不，他以为是明修栈道，所以暗度陈仓了，可谁料真的是明修栈道...... “凡松兄弟果然是天资绝世之人。”华锦没有蚌住，直接笑出了声。 “只不过是自绝于世的那个绝！”司空千落也笑了出来。 甚至连不苟言笑的叶若依也捂住了嘴，眉眼带笑。 赵玉真轻轻叹了一口气，却也不想让这逆徒毁了他刚出关的好心情，于是转过头看向最后一人，叶若依。 “你应该就是她们护送之人了吧？” 叶若依收起笑意，微微躬身：“若依见过真人！” “不用多礼。”赵玉真摆了摆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先天心脉缺陷，能活到这个年纪，也是颇为不易了。” 叶若依道：“我自小拜入钦天监，在国师的指导下，以道法蕴养心脉，后又学得了儒家浩然正气，这心脉方才好了一些。” 赵玉真恍然大悟：“难道我怎么觉得你的气息有些熟悉，原来是拜了齐天尘为师，那这儒家的浩然正气......” “是承自儒剑仙，谢宣先生。”叶若依轻声回道。 “那家伙啊，难怪他要你来寻我。”赵玉真笑了笑。 华锦也在一旁听着，听闻这话疑惑问道：“难道这期间有什么关系吗？” “的确有关系。”赵玉真点头解释，“这位姑娘如果我看得不错的话，修行的可是道家三才之法？” 叶若依笑着点了点头：“没错，修行的正是三才心经。” 赵玉真颔首道：“三才心经若是独修，以天地人三才蕴养心脉，是最好蕴养心脉的法门。可若是再加上一门浩然正气，四气蕴合，会在巨阙穴形成内息堆积，提升的效果不大，所以谢宣才让你来青城山，因为青城有一门与浩然正气相搭的道法。” “我怎么不知道呢？”李凡松挠了挠头。 “你连道德经都背不下来，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赵玉真一拂衣袖，轻轻早李凡松头上敲了一下。 “这道法门名为先天一气决，可养先天之气，绝后天之患。本来也是非青城山弟子不可修行，但考虑到是那一位让你来的，今日我便破例传你，希望你能早日养好心脉。” “多谢真人。” 第118章 三寸之地 再说雷无桀与萧瑟两人。 他们从那处深不见底的山崖离开后，总算踏上了前往剑心冢的正途。 虽然时常还是会走入岔道，但是寻到人问了路后都会马上改回来。 就这样。 两人两马，粮钱充足，却是潇洒了许多。 然而唯二可惜的是，他们所骑的马是夜北马，而不是白马，便没有那股银鞍配白马，飒沓如流星的少年风流，江湖意气。 这是一点可惜。 而第二点，便是这本就艰难的路途中，他们还遇到了杀手。 雷无桀望着眼前之人，猛然将剑匣抵在地上，大喝：“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拦住我们的去路？” 在他面前有三人。 均是穿着漆黑长袍，目光冷厉，杀气十足。 为首的那人手中驻着一柄无锋重剑。 宽厚的剑刃上一片漆黑，散发着浓烈的血腥的味道。 “雷无桀，这次遇到的人，跟以前的不一样，你要清楚一件事，他们真的是来杀人的。”萧瑟双手依旧抱在胸前，只不过表情严肃了许多。 他游历江湖的日子不比雷无桀多多少，但是所经历过的残酷却是远远超过了同龄人，所以一眼就明了了当下的情境。 当然，还有一点是，他知道这些人来自什么地方。 “那他们到底是谁？”雷无桀转头问道。 “暗河。”萧瑟直视前方，不敢有任何放松。 “暗河？”雷无桀惊了，“就是那个占据了杀手榜前八席次的收手组织吗” “没错。”那为首之人终于开口了，“我姓苏，苏家，苏昌离。” 声音极为冷漠，但也极为自信。 萧瑟目光闪烁，冷哼道：“自报家门的杀手，还是头一次见。” 苏昌离轻蔑一笑：“告诉你们名字，是因为你们很快就要死了。” 言罢，他猛然提起重剑，朝雷无桀挥来。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磅礴的剑势如泰山压顶一般，澎湃而汹涌。 然而雷无桀却见过更厉害的剑，那是比天还高远，比海还汹涌的剑，所以面对这悍然霸道的一剑，他没有丝毫退缩。 亦是一剑出鞘，直迎而上。 “我这一剑，名为听雨。”雷无桀即便面对杀手，也谨遵江湖规矩，将剑名报了上去。 这一剑挥出，剑气若雨丝划过，润物无声。 苏昌离却是冷哼一声，无锋重剑高高坠落，携着倾天之势，径直劈在听雨剑上。 雷无桀只感到一股无比霸道的力量顺着剑身递来，倏尔一下，就直将他击退了回去。 “苏昌离，此人擅使巨剑，功法霸道，看起来三人中以他为首。” “萧瑟，这说来也真是有趣，咱们上一次闯荡江湖遇到的第一个对手也是杀手。”雷无桀站在萧瑟的前面，微微皱起眉头，“不过这一次没有大师兄在，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萧瑟莫名一笑：“说错了，是靠你。” 说完，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抛下了雷无桀，犹如一阵狂风呼啸而去。 “踏云乘风？”苏昌离眸光一闪，冷厉道，“谢绘，谢灵，你们去追。” 那两位一动不动的黑袍杀手忽的一闪，身影骤然消失，朝萧瑟的方向迅速追去。 然而。 踏云乘风步不愧是天下第一轻功，萧瑟没有任何的内力，可那两名杀手硬是追不到他的踪影，而且被越拉越开。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那如果再快也打不过呢？” “打不过，那就跑。” “那跑不过呢？” “喜欢犟嘴？那就跪下求饶。” 萧瑟忽然回想起了年少时师父所教的真理，他本以为此生都用不出那个跑字诀了，可没想到才出雪月城，便用上了这保命一字。 而且也真应了最后犟嘴那话，他现在体力不支，连跑也跑不过了。 可天无绝人之路。 他忽然想起了在雪月城雷无桀说过的话。 “一个会着天下第一轻功的人，同时拥有雷门的火器和唐门的暗器，又有谁胜得过你。” 他本来是要去替司空千落比武招亲的，但当时华锦抢先一步，将段宣易击败，所以就没有了登场的机会。 然而，雷无桀的那两颗霹雳子他还留在身边。 至于暗器，在东篱酒肆喝酒的时候，他与唐莲打了一个赌，赌谁的酒量更好。两人虽然同时醉去，但唐莲晚醒半分，便输给了他一个极为精巧的暗器，名为三寸之地。 虽然比不上佛怒唐莲和暴雨梨花针那种唐门最顶尖的暗器，但面对一般的高手，足矣！ 于是萧瑟停了下来，回头望着追过来的身影。 “敢问两位杀手如何称呼？” 那两位杀手可不像苏昌离那般多嘴。 杀手就是杀手，靠的是杀人的手，而不是嘴巴。 两人对视了一眼，十分默契地甩出了傍身的环形刀刃。 刀刃速度奇快，从两边飞来，将萧瑟裹在最中间，好似在裹一个粽子。 若是寻常之人，恐会直接葬身在刀刃之下，不管怎么说，来追踪萧瑟的两位杀手都达到了自在地境，他们所学的武功也是谢家的不传刀术。 杀起人来，比宰开粽子困难不了多少。 然而萧瑟却也不是寻常之人，尽管他的武功尽失，但是身法却依旧如前，而且反应和敏锐也依旧保持着一流高手的水准。 这往返两刀看似截断了所有闪躲的位置，但正中间却还有一条堪堪躲避的弧线。 虽然是故意留下来的鱼饵，但只要鱼未上钩。 谁是鱼，谁是饵，一切还说不定。 萧瑟望着那飞掠而来的两把刀刃，猛然一个翻身便从两刀的缝隙之间穿过。 那两位杀手不惊反喜。 接过返还的刀刃，两人并在一起，挥刀而下。 这两刀足以将空中的萧瑟分成三段。 寻常之人在这样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形势下，没有人任何反抗的能力。 但他不一样。 他只需要将手中的东西甩出去即可。 锋锐的刀气近在咫尺，似乎已经快要划拉上他的脸皮。 然而就在这一刻，萧瑟出手了。 仅剩的两颗霹雳子扔向了两位杀手的两边。 “不好。” 谢绘谢灵两人急忙侧身，运起真气抵挡爆炸。 虽然挡住了。 但是剧烈的爆炸却让本就并在一起的两人，靠的更加紧密。 如同一方三寸之地。 接着。 萧瑟释放出了最后的三寸之地。 虽不是唐门之莲，却如诡魅之花忽然绽放。 无数射出的暗器，在两名杀手身上盛开，如柱血水似烟花一般不断炸开。 第119章 何时归家 雷无桀的剑术得剑仙所传，在同龄人中名列前茅，但是他所面对之人却并非同龄人，也并非是江湖之人。 而是一个杀手。 一心杀人，执剑带血的杀手。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苏昌离已入逍遥天境。 那一柄无锋重剑，犹如天剑一般直挺挺从空中坠落，霸道的剑势睥睨四方，雷无桀只是挡了一剑，便被震得气血翻滚，真气乱窜。 然而苏昌离却没有穷追猛打，反而不像个杀手模样停了下来。 “能在我剑下坚持这么久，你足以自傲了。”苏昌离淡淡一笑。 雷无桀猛地一挥剑，冷声道：“我还没结束呢！” “你虽然不是我的对手，但却有机会逃走，为何要与我死战？”苏昌离纵剑而立，目光紧紧盯着雷无桀。 雷无桀回答：“我若走了，你去追我朋友怎么办？” “好，重情重义，大好男儿！”苏昌离赞叹了一声，然而剑一横，目光骤然变冷，“这颗头颅值得一砍。” 说罢，苏昌离再度持剑朝雷无桀挥了过来。 磅礴的剑势好似大海一般翻涌而来。 雷无桀深吸了一口气，悄悄将手伸入怀中。 他现在身疲力竭，没有反抗的手段，但是他姓雷，姓雷的自然就有雷厉风行的手段。 “平地惊雷！”一道巨响犹如惊雷一般在苏昌离身前炸开，他微微一愣，倏尔持剑格挡。 “如雷贯耳！”两道火药飞出，分别在苏昌离的两边炸响，掀起的尘雾遮天蔽日。 “迅雷烈风！”烟雾之中，又是一道火药甩出，炸在苏昌离的重剑上，震得他差点没有握住剑。 而在此时，却还有一根飞针从空中射出，直射向苏昌离的面门。 “看我一招阎王帖。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萧瑟如云御风，轻飘飘落了下来。 “叮~~~~~~” 只听一声脆响，苏昌离将他飞针直接劈飞了出去。 “看来还真有人留你到五更。”萧瑟自顾自地说了一句，而后转头望向雷无桀，“还愣着干嘛？跑啊！” 萧瑟轻轻地来，又轻轻地走，只留了飞针一根，便如疾风，瞬间消失。 “奥！”雷无桀反应过来，急忙跟在萧瑟身后。 ...... 跑了不知道多久。 雷无桀筋疲力尽地抬起手，喘着粗气道：“歇，歇会儿，歇会儿，跑不动了！” 萧瑟停了下来，静静地望着雷无桀，负着双手，脸不红气不喘。 “咱们刚才是不是差点死那儿了？”雷无桀双手撑在膝盖上，一脸疲态。 “没错。那个苏昌离的修为远在你我之上，已经入了逍遥天境，是难得的绝世高手。”萧瑟郑重回道。 “这么厉害的高手怎么会来杀我们啊？”雷无桀有些疑惑，“难道是师父他们以前游历江湖结下的梁子？” “咳咳咳......”萧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一本正经道，“以往之事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猜想应该是吧！” 雷无桀诧异地望了萧瑟一眼。 奇怪。 有些奇怪！ 萧瑟今日怎么哪哪看都有些奇怪呢？ “还看？苏昌离可是还在找我们！”萧瑟微微皱起眉头。 “他不会追上来吧？”雷无桀双手叉腰，缓缓吐出一口白气。 萧瑟瞥了雷无桀一眼：“如果你再这么慢悠悠的话，他下一秒说不定就持剑过来了。” “啊......”雷无桀强压下身体的疲惫，再次朝前方奔去，“那我们还不赶紧跑？” “诶，这是个夯货！”望着那一袭红影，萧瑟无奈摇了摇头。 ...... 苍山别院。 院中的玉兰树依旧开的茂盛，白色的花瓣纯洁而又清雅。 在大树之下，李寒衣盘膝端剑，看起来无比庄重，却一直蹙着眉头。 “始终差了那么一点。”李寒衣睁开了眼睛，眸光中带着些许的无奈。 “这一步之遥的确困住了无数的人。”李当归穿着一身白袍，慢悠悠的从屋内走了出来，“神游玄境所修行的和之前的境界完全不一样，所以才有那么多的人困在半步神游。”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李寒衣抬眸望向天空，目光却出奇的平静，“已经五年了吧，我困在这最后一步已经五年了。” “是五年，也是十二年。”李当归叹了一口气，“从姨夫出事那一天起，就是了。” 李寒衣垂下头，平静的眼眸看不出是真的平静，还是溢满了伤悲。 “好了，修行这种事，便如巧尽拙出，水到渠成，总会突破那一层界限的。”李当归走了过去，轻轻将她揽在怀中。 淡淡的幽香就如玉兰花一般清雅，萦绕在鼻息耳畔。 李寒衣轻轻靠在李当归肩膀上，就好似小船停进了一座港湾，让人无比心安。 良久。 李当归忽然笑道：“你知道雷无桀他们情况怎么了吗？” “怎么了？”李寒衣微微抬眸。 “暗河出动杀手追杀他们了，据说还是一位了不得的高手。”李当归轻声道。 “那你还这么高兴？” 李当归低头道：“游历江湖不被追杀，那还游历个什么江湖？就是追杀起来才最有趣嘛......” “当年我们可是被追杀了？”李寒衣哼了一声。 “我们？那不一样！”李当归抬起头，笑得极为灿烂，“我们游历江湖的时候，早就到了剑仙之境，那个时候谁敢追杀我们啊？不去追杀他们都是好的了！” “德性！”李寒衣嗔笑着白了李当归一眼，“那小华锦呢，她们一行人情况如何了？” 李当归扬起头：“我那徒弟自然是一路顺风，安稳无虞地到了青城山。” “然后呢？批了个什么命来？” “额......”李当归有些尴尬，但还是说了出来，“铜钱立了起来。” “哈哈哈......还你徒弟？现在还要不要你那徒弟了？”李寒衣戏谑一笑。 “不过后来又算了一命。”李当归抬头望向东方，“日出东方，青龙出水。” “看来这一切，最终都还是要回到那个地方。”李寒衣收起了笑意。 “是啊，日出东方，天无尽头。”李当归长长的一声叹息后，忽然低头看向李寒衣，“真不想回去一趟？” 第120章 唐门暗河 九霄城。 逃了几日，雷无桀和萧瑟总算摆脱了苏昌离，来到了城池之内。 街道上卖包子的，卖烤鸭的数不胜数，两人疲累了好几日，又累又饿，正准备大快朵颐，好好吃上一顿。 但是他们却突然发现。 人活着，钱没了。 两人大眼瞪着小眼，一时的悲痛尽在不言中。 “我们被那个拿着大剑的家伙，阴魂不散地追了好几天，现在好不容易把他甩掉，结果钱丢了？”萧瑟怒视着雷无桀，满腔怒火得不到发泄。 雷无桀摊了摊双手：“这一次出门好像是你管钱的吧？我不怪你都是好的了，你现在还来说我？” 萧瑟冷哼道：“怎么不怪你？要不是我救你那几次，我栓在腰上的钱袋会丢？” “那，那不一样，苏昌离的剑那么大，我当然是打不过咯！”雷无桀急忙解释，“而且，我也救过你啊，没有我给你的火器，你也跑不掉啊。” “那意思是，钱丢了，你还得怪我咯？”萧瑟反正就是咬定了心思，要把这丢钱之罪，加在雷无桀身上。 “你管的钱，丢了不怪你，难道还怪钱吗？”尽管雷无桀十分有理，但那语气就是疲弱无力，完全没有萧瑟那样义正言辞。 萧瑟认真看了雷无桀一眼：“那这样吧，不管是谁的错，还是得先填饱肚子再说，你把这两把破剑当了换些银子来......” “那怎么成啊。”雷无桀赶忙将剑抱在怀中，“我要是现在把这两把剑当了，我们出了这个城门就会被苏昌离砍了，那就算侥幸逃脱，我也会被我两个师父给砍了。” 萧瑟皱起了眉头：“那你说怎么办？现在不被那个苏昌离给砍死，也得饿死在这九霄城。” “要不......”雷无桀上下打量了一番萧瑟，试探道，“你不说你的衣服一个袖子都要几百两银子吗？要不咱们先把你这身衣服当了？” “那还是当你的剑吧！”萧瑟拢了拢袖子，转身离去。 “诶，停停停......”雷无桀将萧瑟拉了回来，“我还有一个办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你还有什么办法？该不会是当了你这身凤凰火吧？倒也行，虽然比不上我这身云烟细绵，但也值得上几百两银子。”萧瑟若有所思道。 “不是。”雷无桀凑在萧瑟身边，嘿嘿一笑，“咱们去卖艺！” “嘶......”萧瑟诡异地看了雷无桀一眼，看他咧着嘴，满脸笑意，心口哗得一下就凉了半截，“我可警告你啊，我萧瑟萧大老板，可是卖艺不卖身！” 萧瑟紧了紧衣裳，双手拢在衣袖中，无比警惕地看着雷无桀。 “谁要你卖身啊？”雷无桀小声嘀咕道，“就你这瘦得跟猴一样的体型，卖了也值不了几个钱。” “咱们是去卖艺，我雷家堡的火器名扬天下，走遍天下都不怕赚不到钱。”雷无桀从怀中掏出了几颗霹雳子，满脸得意。 “卖艺？”萧瑟挑了挑眉，眸光一闪，“你这霹雳子一颗多少两银子。” 雷无桀仰起头，比了一个手势：“八百！” “那你卖艺赚得了多少？” “八铜！” “......”萧瑟张了张嘴，一时竟无言以对，沉默了好久才脱口而出四个字。 “雷门不幸啊！” ...... 蜀中唐门。 一弹流水一弹月，半入江风半入云。 唐门怜月，在江湖中是个大名鼎鼎的名字，不仅是因为他身处冠绝，扬名天下，还有一个原因则是他曾为天启四守卫之一的北方玄武使。 唐怜月身着一袭黑袍，满脸凝重地坐于怜月阁之中，这几日以来，他感受到唐门好像在密谋一件事情。 可他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 这件事唐老太爷连他都瞒着，看来不像是一件见得了光的事！ 深吸了一口气，唐怜月目光惆怅地望着天上的圆月。 这时，一只信鸽忽的飞了过来，落在他的手上。 他取下信鸽脚上的竹筒，拿出了里面的纸条。 “六皇子萧楚河已见青龙朱雀。” 青龙朱雀？ 难道天启四守卫又要重聚了吗？ 唐怜月轻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当年要成立天启四守卫他是有一丝拒绝的，不是因为玄武使听着不太好，而是他不太喜欢以江湖之身，去干涉朝堂之事。 也正是如此，在天下初定后，他没有在天启城停留半刻，直接就回了蜀中。 当然，其中也有一个原因是皇帝不是萧若风。 他知道明德帝和萧若风肯定会产生矛盾，到时候定然也会殃及到唐门，所以没有半分犹豫，果断开溜。 四个守卫其实都看出了这一点。 所以后来朱雀司空长风也离了远去，而白虎姬若风是因为祖业就在天启城，没法离去，便收了萧瑟为弟子，明牌表示两边都不想得罪。 至于青龙李心月，她本就是江湖儿女，巴不得很早就离开皇城，只是雷梦杀一直坚守天下为公，所以才一直处在牢笼之中，久久无法离去。 “琅琊王的传人出现了，看来这天下又要再起波澜了！” 唐怜月将纸条攥进手心，微微一用力，那纸条便被捻成了粉末，完全消失。 ...... 后院。 唐老太爷懒洋洋地坐在躺椅上，悠闲地望着月亮。 月明星稀，光霁似尘。 这本是十分悠闲的时刻，可他却不自觉地拍打着椅沿。 执掌唐门已有三十年之久，唐老太爷向来处事平稳安之若素，但今日却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焦急。 “人老了呀，担心的事也就多了。”唐老太爷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今日所做之事，究竟是对是错。 但是不管如何，既然已经选择了要做，那就一定要斩草除根，诛杀尽绝。 “唐老太爷，许久不见了！”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在竹林角落。 声音浑厚有力，却暗藏狠唳。 唐老太爷一瞬而惊，却没有回头，因为他听出了这个声音。 “没想到今日来的竟然是你，大家长！” 第121章 南安难安 南安的雨已经连续下了七夜。 细雨从天而降，飘飘洒洒飞扬在这座如梦似幻的城池之上。 跳动的雨滴，闪耀着透亮的悲伤，氤氲的时空,，将雨水沉淀，在那烟雨中的南安。 南安的雨不像古道西风瘦马的骨感，而是给人小桥流水人家之温馨。 然而在这温馨的雨世之中，却透露着一抹清冷的杀意。 “却是许久都没有来南安了！”烟柳楼上的白衣文士淡淡喝了一口酒，望着雨幕帘帘的世界，轻轻叹息了一声。 白衣文士长得温文尔雅，一看就是研读经书的读书人，但是在他身旁放置的箱笼中，却是插着一柄剑。 即便隔着剑鞘，都能感受到那剑中磅礴的浩然正气。 而在白衣文士的对面，却还有一位黑衣男子。黑衣男子头发乌黑，但是在脸庞的两侧却留着两揪白色的刘海，看起来潇洒风流。 “先生以前还来过南安城？”黑衣男子轻声问道。 “那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了。”白衣文士举起酒杯笑了笑，“当时南安连续下了一个月的绵绵细雨，我恰好游历至此地，见到了这雨世中开满的十里霜红，就跟今天所见的没什么两样。” 白衣文士指着楼下飘飘扬扬，如同雨中火烧一般的南安盛景，不自觉的又提了一句：“当时我还不怎么闻名，只是一名百无一用的穷酸书生。” “十二年前？难道是那件事？”黑衣男子微微皱眉。 白衣文士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惆怅地喝了一口酒：“其实我从来都没有练过剑，只是见识的事多了，看过的剑谱多了，所以才有了一些江湖中的名望。你这些年执行了许多的任务，也见识过天南地北，可你见到那些事情的时候，可否将那些见过的东西当做是你的底蕴，还是只把它当做一触即过的任务？” “我......”黑衣男子低下头，有些迟疑。 白衣文士见状，无奈摇了摇头：“你这师父看似逍遥，却难得逍遥，没想到收了你这个徒弟，也是看似潇洒，却难得潇洒啊！” 黑衣男子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忽然问道：“先生，你知道我师父的消息吗？” “不知来生她是谁，饮汤便忘三生事。他去找你师娘去了！”白衣文士叹了口气，却忽然抬手示意，“小二，再上两壶酒来，这酒仙之徒肯定还是多喝点酒的，特别是阴雨绵绵的南安雨世。” 不过片刻。 一位年纪颇大的小二端着两壶酒走了过来，小心的放在桌上。 就在他准备离去的时候，却忽然狐疑地看了白衣文士一眼：“这位公子，我以前是否见过你？” 白衣文士拿起一壶酒，娴熟地掀翻了酒壶的盖头，儒雅一笑：“前些年我来过南安城一次，也是在这烟柳楼里喝过一次酒，可能那次便见过一面吧。” 小二挠了挠头，始终没有回想起当时见面的模样，也就没有再多想：“两位公子便好生喝酒，南安的酒便如南安的姑娘一般，温软绵人，缠的人再也没法分开。” 黑衣男子提过来一壶酒，深深嗅了一口：“的确是好酒。” “和你师父酿的，相比如何？”白衣文士问道。 “那自然是没法比了。”黑衣男子拿过大碗，倒了一碗，大气地一口就灌了下去，“这凡酒虽美，但和仙酿相比，还是差了太多，先生相比也是如此认为的吧？” 白衣文士怅然一笑：“你现在这模样，倒是和你师父期待的没什么两样了。不过你说的对，凡酒和仙酿的确差了太多。我先前送了你一本酒经，那是你师父酿的七盏星夜酒，你现在学的如何了？” “在天下第一楼的时候看过，只不过还没有试着去酿。”黑衣男子回道。 “那你可要赶紧试试，你师父以前学过秋水诀。有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于是梦入河川，与河伯、海神对饮，便与秋水之畔，便有了这样一门秋水诀。后来他又于海外之地，见天无尽头，创造了垂天海运，也就是你现在所学的功法和拳法。你师父的一身武学全在水里，全在酒里，这其中的滋味你可要细细品味呐！”白衣文士回忆着过往，一口气说了很多。 黑衣男子恭敬地点头：“多谢先生指教。” “好了，你方才问了我一句话，问我十二年的事，现在我回答你。”白衣文士忽然收起了笑容，轻轻拿出了箱笼中的长剑，转头看向朦胧的雨世，“十二年前我说过，这乱世如雨，落下来的时候，谁也躲不过，那是过去的事。而今天，新的乱世又来了！” “先生，您这是......”黑衣男子顺着白衣文士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唐莲，你走吧，一路向西，去寻找你的朋友。”白衣文士望着空中飘洒的细雨，猛然拔出了剑，一剑挥过，天停雨歇。 一旁的小二看着空中悬浮的雨丝目瞪口呆。 他终于想起了。 想起了十二年前，那绝世一剑。 就如今日这般绝世的一剑！ 唐莲愣了一下，却没有太多迟疑，拿起雨衣转身便离开了烟柳楼。 而此时，漫天雨水再次倾落而下。 白衣文士轻轻抚摸着手中的剑，眼中带着些说不出的情绪。 这柄剑已经有十二年未曾出鞘了，却没想到再次出鞘，依旧是这南安雨世。 他轻轻低下头，望着水道上的一只游船。 那游船上站着一名黑衣人，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水道。 只不过他却没有遇到一位似白鹤一般的姑娘。 而是抬头看到了身着白衣的一名文士。 “儒剑仙，谢宣，没想到在这里遇到的却是你。”那名黑衣人微微抬起油纸伞，手指一转，顺着伞沿落下的雨水便如羽箭离弦一般飞射而出。 谢宣却是淡然一笑，长剑随意一挥，凛厉的剑光顷刻将那道水剑劈成两截。 “我还以为等来是那一人，却没想到是你，暗河，苏暮雨！” 第122章 天道示警，卦立当凶 剑心崖。 崖上立着一块石碑，名叫剑心石碑。 在石碑上盘坐着一名红衣女子，风姿绰绝，眉宇间却满是惆怅。 她的目光紧紧望着崖下。 崖下是一片碧绿的湖水，清风习习拂来，荡起点点涟漪，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在碧绿的宝石上，镶嵌了一叶金色的花纹，华美纷呈。 这片湖名叫心湖，剑者明心，方才能真正成为剑道大家。 其实这还不是心湖最美之境。 要到了晚上，有了明月，那种明月在心湖上缓缓升起的美感，如海上明月共潮生，才是这世间最美的景色。 世上有一剑，名沧海月明。 那一剑便是由心湖而出，扬名天下！ 然而这样的美景却是许久都未曾出现了。 因为心湖还在，可月却消失了。 剑心之月不再如当年那般明亮，照耀天下。 现在的月光如垂暮之年的年轻人，看似光鲜亮丽，心却垂朽老矣。 这时。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忽然走上了剑心崖，身着黑色长袍，衣角镶着金边，看着苍老，目光却炯炯有神。 他的手中拿着一柄剑，剑身裹在鞘中，但是那突在鞘外的剑柄却是将剑的品质展现的淋漓尽致。 那上面有一个字。 心！ 能拿起这柄剑的人，在剑心冢也没有几个。 所以这老者的身份自然显而易见，剑心冢冢主李素王。 李素王甩了甩衣袖，大步走到剑心石碑的旁边，遥遥望着心湖中的一座岛屿。 “心月，回来这么久了，就没想过再次出门闯荡一番吗？” 这名女子曾经在江湖中也是十分出名。 剑心有月，睡梦杀人。 天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然而现在，睡梦杀人的人消失了，剑心有月的月也不知何去何从。 李心月摇了摇头：“父亲，我也不是个少年郎了，还出门闯荡做什么？” 看着李心月面无表情的模样，李素王叹息了一声：“早知如此，当年我就是拼死也不让那个家伙将你带走！” “和梦杀没有什么关系，只是这江湖朝堂不适合我了。”李心月平静地望着心湖，里面的剑鱼不断破水而出，却始终都会落回湖水。 “屁才没有关系。”李素王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那雷家之人本来脑子就有问题，而雷梦杀又是最有问题的一个，要不是他傻乎乎的往朝堂里冲，哪会落得如此下场！” “父亲，您就别说了。这世上总要有人坚守天下，也总要有人为天下而牺牲。”说到这里，李心月忽然停了一下，“过去的都过去了，就不要再说了。” “诶......不说了，不说了。”李素王转过头，骂骂叨叨的离开，“跟着那小子，不仅把我的外孙女给带歪了，还把我孙儿外孙也带歪了，也不知道雷家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药，非要把孩子丢到雷家去养，当年我剑心冢给三十万破风军铸甲不是家国大事，给王离天军锻弓不是坚守天下？非要......” “小桀......寒衣......”李心月瞳孔猛地一缩，将老冢主的滔滔不绝直接打断，“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李素王变脸似的，笑眯眯转过身：“还能怎么样？游历江湖当然是被追杀咯！” “追杀？小桀情况怎么样了？”李心月忽然变得焦急了起来。 她没有问李寒衣，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的修为早已经超脱了常人，非那绝世之人不可伤。能有危险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雷无桀！ “你儿子随了你这个青龙使，跟了萧若风的传人，一起游历什子江湖，现在朝堂上的皇子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李素王却没有那么焦急，反而还略带笑意。 “那......”李心月望着李素王手中的剑，有些迟疑。 “诺，想救那就自己去，那块牌子和这柄剑，想传也自己去传。”李素王将剑丢了过去，转过身便离开了剑心冢，胡子翘起，还哼着歌，明显心情不错。 李心月一把握住心剑，感受着好久没有感受过的剑心。 蓦然有一种奇异之感。 她轻轻将剑拔出半分，澄澈的剑光瞬间弥散天地。 “好久不见了，心！” ...... 青城山。 赵玉真盘膝坐于三清祖师像之前。 双目紧闭，神思却好似已经畅游千里之外。 然而，他忽然睁开了眼睛，眼中满是惊恐之色。 “不对，不对！”他再次掐指猛算，越算眉头皱得越紧，越算心中越惊，“之前的六爻断命绝对有问题。” 一念及此，他猛地抬头，望向三清祖师像，那庄严肃穆的祖师爷忽然弯起了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祖师爷笑了？ 赵玉真眨了眨眼睛，那三清像却又恢复了正常， “看来绝对出问题了，江湖这一次要出大事了！”赵玉真忽然转头对着门外大喝，“凡松，飞轩。” 之前他给华锦算了一命。 六爻断命，便要扔六次铜钱。 前面五次都是两阳一阴，是为少阳，最后一次扔了个一阴一阳的立卦出来，他当时以为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依旧为少阳，便是连续六次少阳，当用乾为天，时乘六龙，以御天也，为大吉之卦。 要么则是少阴，便是五个少阳，一个少阴，当用姤卦天风姤。乾上巽下，巽为风，乾为天，象征风行天下，无物不通，是一个小凶卦。 一个大吉，一个小凶，所以他便没怎么当回事，又随手给华锦算了个一路向东，青龙出水的面相来。 但是，立卦却还有一种可能。 当然。 运气使然，恰好陷进了缝隙中，变成立卦的原因可以排除。 这种情况是最好的，说明卦象还在天道之内，不是大吉，便是小凶。 最为恐怖的是。 天道使然，卦立当凶。 这是天道给出的警告。 一阳一阴，非阴非阳，便不在天地之内，而是在四方之外。 这是大凶中的大凶，比六爻中最凶的坎卦还要恐怖。 坎卦只是两阴包阳，两水相叠，困难重重如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 然而这立卦凶险的天道都要给出提醒，可见一斑。 “师父，唤我与飞轩前来，可有要事？”李凡松带着飞轩走了进来。 赵玉真道：“你二人赶紧下山，寻到华锦她们，告诉她们前方大凶，切勿前行！” 第123章 江湖游子 青城山与唐门相距并不远，都位于蜀中之地。 所以华锦她们下了青城山，几乎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唐门。 出示了雪月城的令牌后，唐门弟子并没有阻拦，而是直接将她们带到了怜月阁。 只见阁内站着一名面色冷峻的男子，穿着幽黑华美的羽翼长袍，身上无意间露出的气势更是冷厉异常。 看到他，周围的温度好似都下降了几分。 “来者何人？”唐怜月没有回头，只是负着手看着窗外之景。 没等华锦和司空千落开口，叶若依就抢先一步说道：“叶若依拜见唐怜月长老。” 叶若依？ 听到这个名字，唐怜月微微一愣，而后诧异地转过身，脸上满是疑惑：“可是大将军叶啸鹰之女？” “正是！”叶若依垂首一笑。 司空千落见唐怜月的眼中的有些疑惑，不禁皱起了眉头：“怜月叔父，不是说老太爷对若依姑娘的病有医治之法，才让我们将她带到唐门的吗？” “千落啊，你怎么也来了？”唐怜月忽然笑了笑。 他与司空长风乃是江湖至交，又同为天启四守卫，在八王之乱之中有过生死之交。 而且唐门和雪月城本就是同盟，他经常代表唐门前去雪月城会交其他的盟友，所以自然是认识司空千落的。 司空千落握着银月枪在地上噔了一下，仰头道：“我是护送若依姑娘前来就医的，本来是打算让大师兄来的，不过他还在天启城疗伤，所以就派了我这个雪月城大师姐来。” “就医？”唐怜月越听越糊涂，“司空长风可是药王传人，连他都治不好的病人，老太爷又如何能治？况且，老太爷已经闭关数月了，连我都没有见过他！你们又如何能收到他的消息？” 司空千落大惊：“那是谁传的假消息，给雪月城的呢？” “是我！”叶若依忽然开口。 “你？”司空千落呆在原地，明显有些懵了。 唐怜月也转头望了起来。 “一弹流水一弹月，半入江风半入云，若依今日要见的，并不是唐门长老唐怜月。而是天启四守护之一，玄武使。”叶若依郑重道。 唐怜月笑了笑，悠然坐了下来：“你今日来见我，是因为那个人出现了吗？” 叶若依点头：“当年琅琊王谋逆案中，琅琊王甘心赴死之前，将他最为看中的六皇子萧楚河，托付给了他的四位好友，也就是天启四守护。如今青龙和朱雀都已经见过他了，也到了该玄武使出现的时候了。” “青龙和朱雀都已经见过他了......”唐怜月拿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而后撇过头看向司空千落，“千落，你见过他了吗？” “啊？见过谁啊？”司空千落还有些懵，“那个萧楚河吗？” 唐怜月点了点头。 “我阿爹之前说过要将那牌子传给我，可我当时就拒绝了，我才不想当什么朱雀守护呢！”司空千落昂起头，意气风发，“我司空千落要守护之人，绝对是我看重之人，而不是什么连见都没有见过的人。” 空气好似一瞬间就凝固了，尴尬的气氛蔓延到了整座怜月阁。 唐怜月笑着望向叶若依，然后无奈地摊了摊手。 虽然没有说话。 但是沉默却已久震耳欲聋。 叶若依有些急了，转头对着司空千落道：“千落，你见过萧楚河啊，他就是......” “我知道他是萧瑟！”司空千落的眼神无比认真。 她能在这个年纪便修行到自在地境，自然不是傻子。 白王萧崇都来了雪月城，而且还特地和萧瑟见了好几面，这里面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值得一个皇子这样认真对待的，只有另一个皇子。 再加上萧瑟作为一个客栈的老板，却几乎江湖百晓，修炼的轻功更是天下第一，这其中若是没有问题，那恐怕才有鬼吧！ “既然你知道他是萧楚河，也是司空城主的弟子，那为何不愿成为天启四守护呢？”叶若依皱起了眉头。 “谁规定的他是我阿爹的弟子，我就一定要守护他？”司空千落忽然笑了，“当然，作为雪月城的大师姐，我是会保护他，但是守护这个词，却还是太重了。” “可是，司空城主当年也守护过萧若风啊！”叶若依还是有些不甘，想劝回司空千落。 “我阿爹的事，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过去的事那就任由它过去吧。”司空千落挥了一下枪，又握住了腰间的剑，“我阿爹当年用这杆银月枪拿下了枪仙之位，可我却没有走我阿爹的道路，我不仅有这一轮银月，还有一剑千山落雪。” 叶若依沉默着有些不知所措。 她本以为能够很轻松就集齐当年的天启四守护，然后再如当年那般，重回天启，一举坐上那个至高的位置。 然而刚出雪月城，命运就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她以为最稳固的南方朱雀之位，却是房屋最先崩塌的横梁。 司空千落眼眸中的光彩如星辰一般耀眼夺目，熠熠生辉。 有些鸟儿注定是关不住的，因为它们的羽翼太过耀眼。 “我曾经听大师伯说起过他的师父，有一首诗我记得非常清楚。”司空千落抬起头，眼眸依旧炽热，“我本江湖一游子，乘风离去九万里。何入世间几轮回，愿会有君知我意。” “太像了。”唐怜月忽然叹了一口气，“看着你，我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司空长风，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才不像呢，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司空千落笑着望向华锦，“是吧，华锦？” “我也觉得像！”华锦撇过头，似乎很不想看到司空千落得意洋洋的样子。 “屁，你才见过我阿爹几面。”司空千落哼了一声。 唐怜月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华锦，粗略一看，似乎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但是越是细看就越是心惊，虽然只是自在地境的修为，但那一身的剑意却是隐而不发，极为的惊人。 能有这样的传人，他能想到的只有雪月苍山。 果不其然。 华锦抱了抱拳，垂首道：“在下华锦，传自剑仙李当归！” 第124章 感动哭了 “前些时日就听唐莲说剑仙收了一位弟子，今日一见，却没想到居然这么年轻。”唐怜月微微赞叹道。 “玄武使......”叶若依忽然唤了一声，眼眸中有些歉意，但更多却是倔强，她依旧想知道玄武使的态度。 “是你父亲这样选的吗？”唐怜月轻声道。 叶若依摇了摇头：“第一次见到他，我便觉得这样的人，就应该登上那个位置，我不管父亲如何选，反正我选他！” 唐怜月低下头，无奈叹息了一声：“只可惜你来晚了。” “来晚了？”叶若依有些不解。 唐怜月侧目一望：“你看外面。” 几人也跟着转过头去，只见门外几十个唐门弟子小心地包围了过来，将怜月阁团团围住。 “这是怎么回事？”司空千落问道。 唐怜月缓缓站起身来：“雪月城背后有三大世家支持，唐门，雷家和温家，其中唐门和雷家一直不睦，与雪月城结盟全赖当年形势所迫，还有我个人与雪月城交好的原因。可如今那个位置似乎有了变化，唐门的老爷子也有了新的想法！” “新的想法？”华锦挑了挑眉。 “这江湖之争，其实一直都是朝堂之争，当年我们支持萧若风也是想让他登上那个位置，一荣俱荣，家族也能趁此而登天，可后来是明德称帝，所有支持萧若风的家族都没有捞到什么实际的好处，所以啊......萧若风的传人，那可不是什么吃香的名号。”唐怜月转头望向窗外，目光深不见底。 “当今除了萧楚河外，还有其他的皇子，那些皇子开出的筹码，可比雪月城要高得多。” “是哪一位？”叶若依皱起眉头。 唐怜月淡淡道：“说不清是哪一位，似乎有资格登上那个位置的人，都开出了价格。” “那您呢？您又是怎么想的？”叶若依问道。 “我的想法自然是之前的想法，但是我代表不了唐门，我只能代表我自己！”唐怜月取出了一个令牌，上面刻画着一幅精美的图案，蛇头龟身，霸气厚重。 “玄武令？”司空千落一眼就认了出来。 司空长风给她看过朱雀令，虽然画的东西不一样，但是规格上却是没有任何差异。 “不错，就是玄武令！”唐怜月点了点头，然后将这枚令牌抛给了司空千落，“千落，这枚令牌我本来是打算传给唐莲的，只是他如今人在天启，未回唐门，所以便由你代我将玄武令交给他吧！” 说完，他回头看向叶若依：“唐莲会是未来的玄武使，不过他是否接受，那就要看他自己了！我作为他的师父，也不会强迫他做他不想干的事，就如司空长风那样。” 然而此时，怜月阁的房门忽然打开。 三个人影闯了进来，其中有一人还拿着宛如梨花含苞待放的暗器。 这是唐门的至高暗器，暴雨梨花针，相传可破天下一切真气。 唐怜月却是丝毫不惧，他极为轻蔑地看着那人：“你信不信，你按下去，死在暴雨梨花针之下的人，是你们！” “我信，因为你是唐门第一的唐怜月。但即便是我们死了，也还有人会将你留下来！”那人瞪着唐怜月，暴雨梨花针蓄势待发。 “我不会走得，但是这三个人，你要放他们走。”唐怜月郑重道。 “是老太爷要见的人，我不做不了主！” “唐玄，你要明白一点，走不走得了，拦不拦得住，这并不在于你，而在于我。”唐怜月微微侧目，“千落，你们三人赶紧离开这里吧。” “是！”司空千落点了点头，直接拉着华锦和叶若依向阁外掠去。 ...... 与此同时。 卖艺赚了钱的雷无桀，总算是吃的上饭了。 “两碗阳春面。”小二吆喝着端着两碗面条来到了雷无桀的桌前。 “好，多谢！”雷无桀舔了舔嘴唇，赶忙将阳春面端了出来，然后又拿了一双筷子，迫不及待地享受着晚餐。 “看你这德性，跟八辈子没吃多东西差不多。”萧瑟拨弄着面中的葱花，嫌弃地看了雷无桀一眼。 雷无桀呼溜吸着面条，嘟囔着说道：“诶呀萧瑟，这在外面是我在卖艺赚钱，你吃我的喝我的，怎么还嫌弃上我了？再说了，我们沦落到现在这幅模样，还不是因为你弄丢了钱袋？” 这一下就踩到了萧瑟的痛点。 他抬起头冷冷地看着雷无桀，轻描淡写：“似乎你欠我的几千两银子，还没有还！” “咳咳咳......”雷无桀正开心的吃着面，忽然听到萧瑟这冷不丁的一声还钱，吓得差点没当场呛死，不过好歹也跟萧瑟斗了这么久的嘴，他也斗出了一些经验。 那就是。 遇事不决，赶紧换话题！ “对了萧瑟，你还真别说，这面还得是你雪落山庄的面好吃。”雷无桀笑嘻嘻地夸赞道。 萧瑟瞥了雷无桀一眼，淡淡道：“那是自然，我开的客栈，就连厨子也是方圆百里最好的。” “又再吹牛。”雷无桀轻哼了一声。 萧瑟微微一笑：“怎么是吹牛呢？我骑最好的马，穿最好的裘，就连朋友都是最讲义气的。” 雷无桀当场就愣住了，呆呆地望着萧瑟，鼻子发酸，眼眶泛红，好像下一刻就要感动得大哭出声。 “你又要干什么了？”萧瑟拨弄完了葱花，开始翻卷着面中的调味料。 “我，我，我太感动了！”雷无桀双手猛然一拍，他那碗中还没吃完的面条瞬间飞了起来，然后好巧不巧地落到了萧瑟的碗中。 萧瑟刚夹起一筷子的面条，正张着嘴准备开吃，然而现在，在他即将入口的那筷子面条上，雷无桀的葱花充满了生机，苍翠欲滴...... “萧瑟，这个......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雷无桀弱弱道。 萧瑟黑着脸，咬着牙，一字一顿：“你觉得我该不该信？” 雷无桀扯着尴尬的笑容：“我觉得，你应该，应许会信吧？” 雷无桀的笑比哭都还要难看，但是让人诧异的是，这个“吧”字刚说完，他竟真的哭了出来，一滴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流了下来。 第125章 暗河慕婴 “弹指醉？”萧瑟微微皱起眉头。 “好见识。”客栈内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轻轻赞叹了一声，而后手指一挑，又从酒杯中了撩起一滴酒水朝萧瑟弹了过去。 “暗器如果到了明面，那就不是暗器了！”萧瑟冷哼一声，拿起筷子便将那滴酒水截了下来。 “暗河之人还真是紧追不放啊。”雷无桀一怒拔剑，可还没有站起来，就又软了下去，“怎么回事，难道是中毒了？” 那黑衣男子却是不急不慢地拿起酒杯，满意地喝了一口，连看都没有再看萧瑟一眼。 “精通凝水诀，并且能和弹指醉相结合，你是暗河慕家之人。”萧瑟看了黑衣男子一眼，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枚丹药，丢给了雷无桀，“接着！” “暗河慕家，慕婴。”黑衣男子轻轻放下酒杯。 “又是一位喜欢做自我介绍的杀手，难道你们暗河之人都是这么有自信的吗？”萧瑟淡淡说道。 慕婴挑了挑眉：“我可比苏昌离那家伙有自信多了，至少我不会让你们跑掉。” “哦？苏昌离当时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我们依旧跑掉了。”萧瑟双手抱着胸，戏谑一笑，“似乎你的修为还比不过苏昌离吧，你觉得你们拦住我们？” “所以你们中毒了。”慕婴自信一笑。 “你们这帮人，怎么总是阴魂不散的？”雷无桀忽然站了起来，怒视着慕婴。 慕婴依旧从容不迫：“你刚刚服下的应该是蓬莱丹吧？这种奇药的确能对抗我的弹指醉，可他现在已经中毒了，再服下这丹药，也已经来不及了！” “闭嘴！”雷无桀拔剑出鞘，一剑便朝慕婴挥去。 慕婴不躲不闪，还是坐在原位，甚至连身体都没有移动一下，面对雷无桀这轻飘飘的一剑，他没做什么格挡，只是一个抬手就直接抓住了雷无桀的手腕。 “这就是雪月剑仙所传的剑仙之剑啊？”慕婴冷笑了一声，而后手掌一拍，便直接将雷无桀拍了回去。 “使不上真气啊。”雷无桀咬着牙，死死瞪着慕婴。 “雷无桀，不要妄用真气。”萧瑟忽然转过头来。 慕婴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眼神轻蔑无比：“束手就擒，我可以让你们死得不那么痛苦。” “你似乎太得意了。”萧瑟冷冷看向慕婴，还想吓他一番，“你别忘了，我可没中弹指醉。” “你以为我们杀手出门在外，都不做背景调查的吗？”慕婴转头一笑：“你，并不会武功。” “萧瑟我先把他拖住，你赶紧走。”雷无桀强行提起真气，怒视着慕婴。 慕婴讥讽地看了雷无桀一眼：“到了如此危难的关头，居然还想着你的朋友，还真是情深义重啊，只不过你若是再妄动真气，就要筋脉寸断而亡了。” “闭嘴！”萧瑟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站了起来，“慕婴，你的算盘打得很好，不过你还是忘了，他没有内力，但我的内力可还在。” 说完，萧瑟双掌微抬，运转起了一门秘术，磅礴的真气从他丹田而出，却并未穿过筋脉，而是通向了雷无桀身体。 “萧瑟，真是？”雷无桀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解。 萧瑟一边流转着真气，一边缓缓道：“我隐脉受损，不能运行真气，这是儒剑仙送我的无名书中所悟出来的流转之阵，我把内力借给你。” “你有这么厉害的武功，怎么不早用啊？”雷无桀感受着身体中磅礴的真气，惊讶不已。 “你想得美，你的内力暂封，我才能勉强成功。”萧瑟感受着筋脉传来的刺痛，不禁皱起眉头，“不过我的内力，用不了多久就会耗尽，必须要速战速决。” “好。”雷无桀眼中闪过一丝白焰，“那就让这暗河之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剑仙之剑！” 听雨瞬间颤鸣，剑吟之声突破天际。 慕婴弹指凝水，那酒壶中美酒瞬间化成一条水龙，张牙舞爪冲雷无桀咆哮而来，其声势甚至隐隐有压过剑啸之声。 “剑仙之剑，我便看看什么是剑仙之剑！”慕婴冷笑一声，再度抬手，又有两条水龙咆哮在空中，如离弦之箭一般，穿梭而来。 “你用水，那我就用火！”雷无桀眼中的白焰猛然炸裂，瞬间燃遍全身，那不是可以焚尽八荒九幽的燎原之火，也不是自天上而落的穹苍烈焰，而是燃烧在朱雀身旁永世不息的滔天火浪，南明离火。 “火灼之术，离火境。” 雷无桀的气息瞬间从自在地境凭空而上，无限接近逍遥天境。 他一剑而挥出，凶猛的火潮如同腾飞的朱雀一般嘶鸣，惊啸长空。 朱雀是镇守南方的神兽，这等神兽怎会区区水龙就能阻挡的。 那三条酒水所化的长龙只是顷刻就被燃烧殆尽，化成云烟消散在空间之中。 而后火潮不减，直朝慕婴奔去。 “不好！”慕婴脸色大变，再度行运真气，然而凝水诀始终只是凝水诀，它不是天上之水，也不是磅礴之海。 它所凝出来的水流只如溪水一般，孱弱不堪，在如同火潮一般的朱雀的冲击之下，连半分都没有坚持住，就被瞬间吞噬。 而慕婴也在朱雀的惊啸长鸣中被瞬间击溃，撞在一根一人粗的大梁上，彻底没了反击的能力。 所幸雷无桀最后留了手，不然光是这一剑，就足以将慕婴击杀。 不过即便如此。 慕婴身上的情况也不太好受。 在炽热的高温下，浑身的皮肤就仿佛烤熟了一般，不断冒着白烟，空气中甚至还蔓延着烤肉的香味。 他的脸漆黑如碳，只有两个泛白的眼珠子还能说明这是一张人脸。 “你走吧，我不杀你！”雷无桀收起了剑，冷漠地望着慕婴。 慕婴趴在地上，重重地喘着粗气，脸上却没有半分感谢：“你放我走，以后我还是会来杀你。” “我等着。”雷无桀傲然一笑，而后从怀中摸出了几枚铜钱，轻轻丢在桌上，“萧瑟，咱们走。” “那人......”萧瑟皱着示意了一番慕婴。 “我都说了不杀他，江湖之人可不能出尔反尔。”雷无桀摇了摇头。 “我没说要杀他。”萧瑟淡然走了过去，在慕婴惊惧的眼神中，取走了他腰间的钱袋，“做杀手看来还挺有前途的，竟然这么有钱。” 慕婴长大了嘴：“我......等等，我刚才喝了一壶酒，能替我把钱给了吗？以后再遇到的话，我再还给你们。” “......”萧瑟叹了一口气，从钱袋中摸出了二两银子，丢到了桌上，“没看出来杀手也这么，按规矩办事啊！” ...... 第126章 暗河之刀 离开了客栈，两人穿进了一片山林。 可没走几步路，萧瑟就直接倒了下来。 “萧瑟，你没事吧？”雷无桀急忙将萧瑟扶了起来。 萧瑟面色苍白，虚弱地说道：“运行流转之术对筋脉有很大的压迫，也幸亏我用得不久，筋脉还没有产生更大的负荷，修养一段时间想必就能恢复了。” “那我们要不然先返回九霄城，找一个医馆看看再说？”雷无桀还是有些担心。 萧瑟摇了摇头：“不行。暗河之人还在寻找我们，慕婴的实力只有自在地境，我们尚能敌过，但是苏昌离的那柄重剑却远远不是我们能抵挡的！” 然而就在这时。 一柄重剑从天而降，落在了两人的身前。 “你们走不了了，因为我来了。” 雷无桀认得这柄剑，因为先前他见过，一直追杀着他们，追了几天几夜，终日无休！ 而这柄剑正是苏昌离的佩剑，来者也正是苏昌离。 苏昌离望着雷无桀，脸上露出了猫捉老鼠一般的戏谑之色：“你们倒是再跑啊，看我是否还能追的上你们？” “不跑了！”雷无桀挡在萧瑟身前，眼中露出了离火之光。 “你还是要挡在你朋友面前？”苏昌离挑了挑眉，“若你自行逃离，说不定我还得再追一段时间，才能将你追上，但你若是选择留在这里......” 苏昌离的声音骤然又寒了几分：“那你们便会一同死在这里。” “死有什么好怕的。”雷无桀紧盯着苏昌离，丝毫不惧，“人生终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不知道我的死意味着什么，但只要有我在，你便伤不了萧瑟。” 这小夯货。 萧瑟扶着一棵大树，无奈摇了摇头。 看来今天是真要死在这里了啊，可惜琅琊王叔的真相我还没有调查完成，可惜那世间绝境，凡尘仙人我也再没有机会见到。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既然快要死了，也总得再做些什么吧。 萧瑟再度运起了流转之术，眼中闪烁起了冷厉的寒光。 而就在这时。 林中忽然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雷师弟，萧师弟，这才几日不见，你们就如此狼狈了？” “落明轩！”雷无桀听出了声音，转头四顾，在树枝头上看见了一道青色的身影。 正是雪月城落霞仙子的徒弟，落明轩。 落明轩嘴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轻佻地望着苏昌离：“这个拿大剑要杀你们的又是？” “暗河杀手，苏昌离。” “又来了一个雪月城的弟子？”苏昌离将重剑拔了起来，“不过也好，杀一个是杀，杀两个是杀，杀三个也是杀。” “好大的口气，你可知我们是谁，树旁那个要昏倒的是枪仙司空长风的传人，而那个一袭红衣的则是雪月剑仙的传人，至于我......”落明轩昂扬着头，不慌不忙道，“则是曾经一掌断江，赌遍天下，风华绝代的落霞仙子之徒，落明轩！” 苏昌离本来还挺淡定的，可是听着落明轩的介绍，越听越烦躁，越听越冒火，最后再也忍不下去，直接一剑劈了过去。 磅礴的剑气若泰山压顶倾覆而下。 落明轩抬手阻拦，却被那一剑直接从树上给劈了下来，落了一个屁股朝天狗吃屎。 “看来你还没有看清局势！”苏昌离冷漠地盯着落明轩，那柄幽黑的重剑上散发着无比厚重的气息。 “逍遥天境！”落明轩爬了起来，脸上满是后悔之色，“雷师弟，你方才怎么没说他有这么高的境界啊。” “你没给我机会说啊。”雷无桀双手一摊，一副无奈的样子。 “算了，逍遥天境就逍遥天境吧。”落明轩摇了摇头，眼神却忽然变的严肃了起来，“然而逍遥天境，也不是不能胜，雷师弟，可否借剑一用？” “落师兄，你有办法？”雷无桀眼带惊喜。 “事到如今，没有办法也必须要有办法了。”落明轩叹息了一声，又重重地晃了晃手，“剑呢？” “好！”雷无桀拿出了听雨，又打开剑匣准备拿出杀怖来，“听雨有灵，你若是拔不出来，我还有......” 话未说完。 落明轩便引剑而出：“虽然只有一柄，但也将就着用吧！” 剑出必有因，归鞘亦有果。 落明轩第一次真正的握剑，便用出了他梦寐以求的剑术。 “成枭！”落明轩纵身而出，青色光影一掠而过，手中虽然只有一柄剑，却好似七把剑影不断变换，诡异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这便是六博剑术。 仙人揽六箸，对博太山隅。 这六博之术，关键便是在于那一子成枭。 枭才是真正的杀招。 然而，此时的落明轩只有一柄剑，便直接放弃了六散的守成之剑，而是一枭勇往直前，没有留下任何的余地。 这一剑到处都是破绽，可是你若真的要杀他，他的剑也定会刺入你的胸膛。 这是换命之剑！ 现在的情况忽然就奇怪了起来。 明明苏昌离才是截杀萧瑟雷无桀的杀手。 可落明轩后来居上，倒似乎成了真正的杀手。 这样不顾性命的绝杀一剑，只有杀手会使用，而现在落明轩却是以死而求生！ 面对这一剑，苏昌离反而有些纠结了。 他的目标是萧瑟雷无桀，可中途忽然冒出了一个人打算跟他以命换命，这踏马......是个人都得无语。 兄弟，我刚才跟你开个玩笑，你现在跟我玩真的啊？ 可是不管怎么样，剑已出，有进无退，这一剑是必须要接住的，不过换命是不可能换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苏昌离眸光一沉，却是执剑防守了起来。 “就是现在，雷无桀，上！”萧瑟忽然睁开了眼睛，一手拍在雷无桀身上。 白色炽焰再次炸裂，雷无桀的全身重新燃起了离火。 “我有一剑！”雷无桀握紧杀怖，离火焚烧，杀怖剑狰狞无比，可是此刻他的眼神却更加狰狞，他从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想挥出这一剑，也从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想保护一个人！ 白色的火光从他的双眼蔓延至全身，却有一点幽绿映进了他的瞳孔，那种渗人的光芒烧尽一切业障，将他燃烧得犹如地狱中的恶鬼，索命的亡魂，让人胆颤心惊。 “试问天下！” 雷无桀终于挥出了这一剑。 带着试问天下的剑势，摧枯拉朽，斩断一切，没有任何人能阻拦，即便是此时的苏昌离也不行。 然而。 此时在山林之中。 忽然有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 虽然平静，却不可思议的充斥在所有人的耳旁。 “第一刀！” 第127章 一刀杀神 雷无桀一剑入了逍遥天境，而落明轩这一剑亦是绝杀之剑。 两人合力，苏昌离便是不死，也得重伤于此，再没有追击之力。 然而此时却忽然有一把刀从天而降，霸道的刀气势如破竹，无遮无拦奔涌而出，只是一眨眼，便将这两道绝杀之剑击退。 在苏昌离身前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是一个看起来行将就木的老人。 身着褐色长袍，头戴一顶斗笠，须发皆白的脸上满是沟壑，看起来苍老无疑，可是他的手中却巍然握着一把大刀。 刀身粗壮，寒光四溢。 “我本以为只是追杀小辈，用不着我出手，可没想到......”长袍老人冷冷瞥了苏昌离一眼，“苏家弟子，竟然这么没用。” 苏昌离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也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冒出了一个以死相拼的落明轩。 而且雷无桀恰好挥出了逍遥天境的一剑。 不然凭着他的这一手重剑之术，还是能够防御下来的。 只是......诶，说到底还是太轻敌了。 如果见面没有半句废话，直接出剑搏杀，哪里给得了他们如此机会。 叹息了一声，苏昌离低下了头，恭敬道：“多谢谢叔相救！” 说完，他便提起了重剑，退到了一旁。 “谢叔？”萧瑟瞳孔猛然一缩，“暗河谢家，这样的武功，这样的年纪，还有这一把刀......谢七刀。” 刀剑本是杀戮之器。 而谢七刀名字里的这个刀，更是将杀意敛至最重，如同杀神一般，暗杀了江湖中的无数高手。 这个名字在江湖之中就是禁忌。 因为见过他的人，几乎没有活人！ “谢七刀？”落明轩瞪大了眼睛，震惊无比。 暗河谢家家主谢七刀，号称七刀之内，取人首级。 却没想到今天被他们碰到了，也不知道究竟是幸运还是倒霉！ 雷无桀倒是没那么惊讶，毕竟在美人庄的时候，他见过谢七刀，还对着他挥出了一拳，虽然没有半点作用。 “看来你们还是有点见识，不愧是雪月城的天才弟子。”谢七刀转过头来，满目凶光，“不过恰好我的刀，喜欢砍掉你们这些天才的大好头颅。” “你们暗河现在也都是如此了吗？”萧瑟面色苍白，强撑着望向谢七刀。 “什么？”谢七刀满不在意道。 “小辈打不过，就将老一辈来，若是老一辈也打不过呢？”萧瑟讥讽一笑，“是不是还要去墓地把更老的人挖出来？” 谢七刀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愤怒，而是轻描淡写的一笑：“你错了，我们是杀手。不管是小辈，还是老辈，都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杀了你们这些该死之人！” “咳咳咳......该死？”萧瑟重重地咳了两声，却依旧倔强地盯着谢七刀，“哦，对了，你们暗河姓谢的，还不上人家姓苏的，前面那两个谢绘，谢灵，早就死在了我的手里。” “技不如人，合该如此！”谢七刀淡淡地望着萧瑟，“说了这么多，也是时候轮到你们了。” 谢七刀握紧了手中的刀，如同一个屠夫，朝萧瑟三人走了过来。 “第二刀。” 他刚要挥出来，却忽然有一个声音将他打断。 “等等。”雷无桀举起手中的杀怖，憨笑着望向谢七刀。 “你又想说什么？”谢七刀微微皱起眉头。 “我想说......”雷无桀忽然露出嘲笑的目光，“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用了七刀，似乎没有杀死想杀之人，那你现在是不是该交谢八刀了？” “扑~~~”率先笑出声还不是萧瑟和落明轩。 反而是站在一旁看戏的苏昌离，不过他才刚笑出声，就受到了谢七刀的警告。 想杀人的眼光是藏不住的！ “咳咳......”苏昌离竭力清了清嗓子，一整本经道，“谢叔，我是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家中夫人生孩子了？”谢七刀冷漠道。 “啊？是，是啊！”苏昌离伸手狠狠捏在自己的嘴边，这才强行压住笑意。 “哼！”谢七刀转过头，再次望向雷无桀，“牙尖嘴利，可今日依旧难逃一死。” “第二刀！” 谢七刀挥出了第二刀，刀势暴涨，狂肆的刀气惊得山林鸟雀纷飞，猛兽乱窜。 面对这样风卷雷啸的一刀，雷无桀不能退。 因为他的背后还有一个人。 他退了。 背后之人就会死！ 所以不管如何，他都不能退，他都一定要挡下一刀。 这即使是分开天地的刀，他的剑也绝计要将它拦下来。 炙热的火焰熊熊燃烧，心中那股烈焰再度升了一个层次。 绿色的火光从他的双眼蔓延至全身，好似要将他这身如同薪柴一般的身体，烧成灰烬。 然而雷无桀的力量却在这一瞬间提升到了极致。 从自在地境强入逍遥天境。 “江湖前辈，绝世高手，但我雷无桀一样可以接住你这样的，绝世一刀！”雷无桀死死咬着牙，身体在强烈的负荷之下，浑身的毛孔不断渗出鲜血，然而这些血水才刚溢出来，就被炙猛的火焰蒸干烧尽。 那样狂暴的业火几乎将天空染成了一片幽绿，然后他挥出一剑，“我有一剑，烈火轰雷！” 习得此剑已有十载，但是今天雷无桀才真正将这一剑发挥到了极致。 杀怖剑的光辉溢散而出，炙猛的火焰点燃了附着在上的火药。 恐怖的剑光混杂着火药的爆炸声倾泻而出。 轰~~~~~~~~ 这第二刀，接下了！ 不过雷无桀也倒了下来，再没有一战之力。 “火灼之术，业火境。”谢七刀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还以为自雷轰之后，雷家堡已经没有人会这门武功了，却没想到还有一人将它练到了第十层。你很好！” “但还不够好！”雷无桀喘着粗气，眼中满是悲凉。 “苏昌离，你先回暗河。”谢七刀瞥了苏昌离一眼，然后将手中的长刀猛然插在地上，“作为尊重，便让你们死在这最后一刀杀神之下，也算是你们的荣幸！” 第128章 一袭红衣 “真气流转，万法通行，谢宣先生给此功法命为流转。” “他说你照此功法修行三年，你的功力就会慢慢恢复到从前的大半，再加上我的药理之术，就算超过当年，也是指日可待。” “顶多就是回到当年罢了！” “不过你要切记一点。流转之术可以帮助你慢慢恢复功力，甚至还能让你短暂恢复到最强的力量，但是如果你真这么做了，便会前功尽弃，甚至还有生命危险。” 萧瑟垂头看了一眼瘫软在地上的雷无桀，还有挥出了绝命一剑身疲力竭的落明轩，却是无奈苦笑了一声。 看来真的要使出那一道杀手锏了。 只是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从此以后，不管是萧楚河，还是萧瑟，都不会再见了！ 不过这也是好事，至少以后不会再被这小夯货气的半死，也不会被那位司空姑娘追着猛打，甚至这天下黎民，皇权争端和他也再没有半毛钱关系。 只是可惜了琅琊王叔的信任...... 这时。 谢七刀的刀势忽然绽开，他一把握住插在面前的长刀，倏尔一瞬掠出，猛然挥下。 “第七刀，杀神！” 刀风呼啸。 有若万鬼齐鸣。 这杀神一刀刀如其名，便是真能诛杀鬼神， 萧瑟却没有看那绝世一刀，而是轻轻叹息了一声，然后摸向了腰间的无极棍，浑身的气势不断攀爬。 “老伙计啊，可是好久没用了！今天便陪你最后放肆一把！” 然而他的气势还没有攀至巅峰，就有一道红光在眼前闪过，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直接晕了过去。 “杀神一刀？”那道红影挑了挑眉，声音清脆十分动听。 然而却一瞬拔出了剑。 澄澈的剑光挥洒而出，天空在这一瞬间都好似变得玲珑剔透，无比纯粹。 便如她手中握着的那柄剑一样。 天下排名第五的名剑，剑心冢传承之剑，也是天下唯一以一字命名的剑。 心！ 剑心一瞬。 凛厉的红光只一刹那就刺穿了，蕴含着万古呜咽的杀神一刀，而后剑光未减，势不可挡无遮无拦穿透了谢七刀的咽喉。 谢七刀捂着脖子，震惊地望着一袭红衣的身影，血水不断从口中流出。 但是他的眼中却没有恐惧和后悔。 只有安详和释怀，以及对未来的一丝丝期待。 ...... 至于华锦她们一行人。 在离开唐门后，便随便找了个方向前行。 路途不断有唐门弟子追赶前来，但都十分轻松就被她们解决了。 蜀中唐门的高手其实还是很多的。 唐老太爷，唐灵皇，唐怜月那都是江湖之中绝顶的高手，还有老一辈的逍遥天境隐而不出，但是这些高手却都没有出来，只有一些修为不高的年轻弟子追了出来。 所以以华锦和司空千落自在无敌的武学境界，这一路上几乎是横着走，没有半分阻拦！ 但是叶若依却承受不了。 她的身体先天心脉不全，长时间的奔袭显然加重了心脉之伤。 “叶姑娘，你没事吧？”华锦将叶若依扶了起来。 “没事！”叶若依摇了摇头，轻轻喘着气，“我就是有些累了。” 看着叶若依面色苍白，冷汗不止，华锦还是有些担心，便伸手搭在了叶若依的脉搏之上。 “脉象怎会如此之乱？”华锦的表情骤然凝重了许多，“看来不能跑了，要不然你的身体坚持不住。” “可是......后面的人已经快要到了。”叶若依勉强站了起来。 “来就来吧，一直跑我还没有好好打一场呢。”华锦转头一笑，“对吧，千落？” 司空千落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游历江湖若是不打上一番，那还算什么游历江湖？” “是吗？就凭你们几个小辈？”一个阴冷的声音忽然传来。 然后四道黑影从她们身旁掠过，拦在她们面前。 为首的正是之前在怜月阁拦住唐怜月之人，唐门内家三十六房的掌房人，唐煌。 “唐煌，我见过你，你来过雪月城！”司空千落提起了银月枪，丝毫无惧地站了出来。 唐煌负手一笑：“那是五年前的事了，当时诸盟汇聚，天下英豪齐聚一堂，雪月城可是风光的不得了啊！” 司空千落怒喝：“那你现在还要做出此等背盟弃义之事？”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唐煌的目光忽然变冷，“现在的唐门，已经不再是五年前的唐门了。” “哦？”司空千落微微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唐门已经寻到了其他的靠山？” 唐煌摇头：“你别想从我口中框出些什么，门派的选择，从来都不是我这样的小人物可以选择的，我能做的，只是遵从老太爷的指令。” 司空千落不屑一笑：“老太爷的指令？他要带着唐门去送死，你们也愿意？百里大城主虽然离开了雪月城，但你可知，冠绝榜上排名前二的两位已经回到了苍山。若是你们真的做了背信之事，你觉得唐门能像南诀那般承受住他们的怒火？” 十二年前。 魔教东侵，南诀趁机北上，在陨雷山阵斩北离大将军雷梦杀。 这是朝堂之事，也是军国之事。 按理说这等仇恨本无关个人。 但是李当归硬是朝南诀打了过去，一个人一柄剑，打得满城尽悬北离剑，打得南诀皇帝俯身交出前线将军。 从那以后，剑仙护短之名就传遍了天下，未来李当归便是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也不会有人意外。 纵便是将唐门满门杀尽，亦是如此。 唐煌明显也知道只一点，神色有些犹豫，但转瞬之后还是恢复了坚定：“几位若是同我一起返回唐门，我可以不出手。” “唉......”华锦摇了摇头，打开了肩膀上挎着的小木盒，“看来还是得打上一场，那就让我看看，所谓的逍遥天境，都有什么实力？” 玉指依次弹过，五柄飞剑划破长空。 “桃花，绿荷，秋水，冰锋，玄壤。” “去！” ...... 第129章 飞剑杀人 五柄飞剑依次而出，在空中化为一条五色长虹，只是一瞬的功夫，就掠到了唐煌的身前，直取眉心而去。 剑本凶器，使剑之术便是杀人之法。 而飞剑之术，更是凶唳无比，在所有的剑术中，是最为阴狠，杀性最深的剑术，出剑必见血，杀人不染身。 华锦御使着飞剑，没有半分手下留情。 都是对准了唐煌最为薄弱的地方，那是怀着必杀之心去的。 在登天阁的时候，她就以此门剑术对决的雷云鹤。 当时雷云鹤虽然只有大自在的修为，但是光论武艺来说，在扶摇之下都几乎无敌，但即便如此，也败在了华锦的四柄飞剑之下。 而今，华锦所御之剑又多了一柄，达到了五柄之多，所形成的剑阵也从四象化为了五行，那剑阵的威力翻了岂止一倍之多。 一道长虹，陡然变换成五色流光，接引起金木水火土五色星辰之力，然后从五个方向朝唐煌刺去。 唐煌运起逍遥天境的真气。 却在飞剑之下一触即破。 几乎没什么声音，他的身上就出现了十个孔洞。 华锦手指再一挑。 那五色流光再度化为一条长虹，从剩下的三名唐门弟子的头颅穿过。 剑不染血，华锦关上了腰间的小木箱。 这时，司空千落和叶若依才反应过来，看到面前四名唐门弟子鲜血如柱，不断流出，四具尸体还像生前那般站着，只不过眼中已经没有了光彩，最终缓慢地瘫倒在地。 “华锦，你，你杀人了？”司空千落震惊地望向华锦。 “杀了就杀了，谁让他们追着不放？”华锦拍了拍腰间的小木箱，昂首笑道，“我师父说过，世间欺凌弱小之人太多，学医只能扶弱，但是锄不了强。要想救人就要杀人，如果杀一个不行，那就杀十个，十个不行，那就杀百个，百个还不行，那就杀千个，杀得他肝胆欲裂，杀得他全家死绝，他才会真正怕你。” “世间有很多道理，不是光杀就能解决的。”叶若依轻轻摇了摇头。 “那就是你杀得还不够多。”华锦认真地看着叶若依。 “......”叶若依有些无奈，面对这个时而乖巧时而暴躁的小萝莉，她还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不过看到这等杀伐果断的场面，她忽然想起了她的父亲。 同样杀伐果断，有人屠之称的金甲大将军，叶啸鹰。 因为他麾下的叶字营，便连皇帝都不敢罢免他。 从某些方面来说，这或许真的是一种手段！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姑娘有此想法，便是大善！”一个飘然的身影忽然落下，满脸笑意地走了过来。 “谁？”华锦冷然转头。 所见的却是一个俊俏的和尚。 身着月白色的长袍，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但吸引人的却是他那光秃秃的脑袋，锃亮光滑，又圆又大。 “这不是雪月城的司空姑娘吗？别来无恙啊！”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无心？你怎么回中原了？”司空千落微微有些惊讶。 无心微笑道：“当年我离开返回天外天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一定会回来的，现在我是完成了当初的诺言。” “可是......”司空千落还是有些担心。 “你们雪月城将我放回了天外天，到头来还是怀疑我这个小魔头会为非作歹啊？”无心惆怅地叹了一口气，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真是伤心啊，我们一路走来这么长的时间，经历了诸般生死磨难，没想到还是得不到你们的认可。” “行了，装什么模作什么样，你那半路下车的脸皮，我还不知道？”司空千落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然后将叶若依扶了起来。 “这位姑娘可是受伤了？”无心笑着走了过来，“我修了一身佛门武学，在治疗伤势方面有奇用，要不让我看看？”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无心却直接将手搭在了叶若依的手腕上。 司空千落翻了个白眼，刚想说话，却被华锦拦了下来。 “怎么样，能医吗？”华锦负手走了过来，轻轻挑了挑眉。 无心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片刻后 他轻轻收回了手，摇了摇头：“先天心脉不全，能活到现在，还真是个奇迹啊。” “的确是奇迹，但是却并非不能治。”华锦淡然一笑。 无心讶异地转过头：“这位姑娘是......” “药王谷传人，华锦。” 药王谷？ 无心愣了愣，倏然反应过来，苦笑道：“原来是我献丑了。” 然而他又立即回身看向叶若依：“那这位姑娘呢？” 该不会又是什么能让他丢脸的姑娘吧！ “她啊？”司空千落神秘一笑，“她叫叶若依，可是雷师弟心心挂念的梦中情人。对吧，若依姐姐？” 叶若依脸一红，瞬间闭上眼睛，“昏迷”了过去。 按理说昏迷过去后，脸色会变得愈发苍白，然而叶若依的脸却逐渐比秋天最后落下的那一片枫叶都还要红。 无心却没管这些，惊得差点跳了起来：“那傻小子还有梦中情人了？快，带我去见他！” 司空千落笑着摇了摇头：“话说你这次返回北离，又准备做些什么？” “来看望故友啊。”无心摊了摊手，跟在后面，“枪仙让我回天外天，我回了，但是也没说我不能再回北离啊！毕竟我不来的话，你们就要死了。” “什么意思？”华锦收起了笑容。 “你们以为现在只有你们被人追杀吗？”无心的眼神也变得严肃了起来，“我得到的消息是，萧瑟和雷无桀出了雪月城后，便一路被暗河追杀，我循着踪迹而来，却只找到了这个。” 说话间，无心从怀中掏出了一只信鸽，他轻轻摸了摸鸽子头，然后一下便将鸽子放了飞去。 “信中写着，你们在唐门被人伏击，请求协助。而这只信鸽说，它原本是要飞往天启的，只是半途被截了下来。” 第130章 怒剑之域 “信鸽？”司空千落微微皱眉，却是惊讶的望向无心，“你还能同信鸽说话啊？” “天地万物自有灵性，我还能同这棵大树说话呢，你信不信？”无心指着路边的一棵大树。 “我信个鬼！”司空千落冷哼一声，“你说信鸽要飞往天启，那它是谁放的你可知道？” “诺~~~~”无心朝着叶若依示意了一下，“就是她呀，叫叶若依是吧？大将军叶啸鹰之女，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啊。雷无桀那单纯的小夯货，怕是要倒大霉了！” 司空千落微微皱眉，疑惑道：“雷无桀和萧瑟有那么重要吗？值得这样大张旗鼓！” 无心侧身一笑：“原本我以为，他们只对我重要，却也没有想到啊......” 司空千落正要继续说话，却忽然感觉背后传来一道杀气，急忙转头，却是一个面容粗犷，身材魁梧，扛着一把堪比门板的金色巨刀的黑衣男子。 月姬笑送贴，冥候怒杀人。 这一位黑衣男子便是杀手冥侯。 只不过此时的冥侯看起来似乎有那么一些呆滞，就好像是一个提线木偶。 司空千落却没有管那么多，握紧银月枪便打算一枪而出。 然而这时。 无心忽然喊了一声：“冥侯。” 冥侯随即停下了动作。 司空千落瞬间僵在了原地，美眸之中满是不解。 “是我让他来这里的。”无心解释道，“他神志已失，但作为杀手的本能还在，只要你不靠近他，他便不会有过激的动作。” “可他......为何会听你的话？”司空千落转头问道。 “这说起来，话可就长了......”无心叹息了一声，刚想接着说下去，可忽然华锦打断了他，“有高手来了，真正的高手！” 话音刚落。 冥侯也忽然转过了身，手中那柄金巨刀握得越来越紧。 几人抬头望去。 却见一位身着黑色大衣，头上顶了一门斗笠的中年男子缓缓走来，他手中也握着一柄剑，剑未出鞘，那霸道的剑势已经昭然若揭。 “这是......”无心微微皱眉。 “好强的气场。”司空千落倒吸了一口冷气。 “剑仙！”华锦感受着腰间的铁马冰河不断颤抖，也猜出了眼前之人的身份，“怒剑仙，颜战天！” “你怎么知道？”无心问道。 华锦微微眯起眼睛：“天下唯有剑仙方才有如此剑势，而天下六位剑仙我见过三位，孤剑仙洛青阳身处慕凉城，已有十二年未曾出城，所以这人绝不是他，而道剑仙赵玉真既然都是以道为称，自然该须发皆白，缥缈无依，想必也不是如此，所以最后剩下的就只有这一位了。怒剑仙，颜战天。” 在这样磅礴霸道的剑势之下，冥侯却忽然将金巨刀放了下来。 真气不断运转，蓄起的刀势啸起了狂风。 然后他一跃而起，挥舞着金巨刀，猛然一劈而下，分气横流，力比千钧，凛冽的刀气似乎压垮了那骇人的剑势。 但那人毕竟是怒剑仙颜战天。 江湖中无数人修行的以怒养兵之法，都是脱胎于怒剑仙的武学路数。 不管是挥舞着巨刃的冥侯，还是手持着重剑的苏昌离，都是如此。 所以在这样一个人的面前，“冥候怒杀人”的传说几乎就成了一个笑话。 颜战天只是冷然哼了一声，然后抬剑随意一挡，便将冥侯如此霸道的一刀给挡了回去。 不仅如此。 那后续的力量还将冥侯逼迫得连连后退，甚至将刀深深插进了土里，在地上划出了一道十丈有余的沟壑才勉强挡住了颓势。然而就是这样，冥侯的手仍然止不住的颤抖。 这力量之大，怒势之盛，可见一斑！ “好霸道的剑势，看来还真是怒剑仙颜战天。”无心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憋屈，又有些无奈，“为什么我一回江湖，遇到的都是这种绝世高手啊？” “那现在该怎么办？”司空千落眨了眨眼睛，试探着问道。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打啊。”华锦轻轻握住腰间的剑柄，“师父说过，狭路相逢勇者胜，但遇强敌干就完！” 干就完？ 那完的究竟是谁啊？ 听华锦这么一说，司空千落非但没有鼓起勇气，反而吓得赶紧将华锦拉住：“可是我们也打不过颜战天啊，那可是怒剑仙颜战天啊！” 无心点头：“我也认为我们也打不过，不若换一种方法。” “什么办法？”司空千落试探了一声，“三十六计？” 无心相视一笑：“走位上计！” “那叶姑娘怎么办？”华锦忽然望向司空千落扶着的叶若依。 要跑的话其实很容易。 但关键是......叶若依身子孱弱，几乎不会武功，带着她跑，恐怕立马就会被追上。 “要不......”司空千落眸子一转，忽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无心，要不你以身饲虎，去把那怒剑仙给拖住？” “啊？凭什么我以身饲虎啊！”无心脸上满是无语。 司空千落微笑道：“谁叫你是和尚啊，你们佛祖都有割肉喂鹰的时候，你以身饲虎又怎么了？” “可我只是寒水寺的俗家弟子，还算不得正经的和尚。”无心双手合十，同样报以善意的微笑。 “俗家弟子也是弟子嘛，反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现在你救了三人，便是二十一级浮屠，这样算来，无心你可发财了啊！”司空千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就差直说地藏菩萨在下面等着你了。 “行吧行吧，所谓吃亏是福，那我就一个人把福全吃了吧！”无心看了叶若依一眼，然后转头将目光望向颜战天，“也正好，我在天外天修行了那么久，也想看看现在的自己和当世剑仙的差距。” 然而。 在他们大声密谋期间，却忽略了在旁边光明正大偷听的颜战天。 颜战天之所以一直没动，不是因为他讲武德，而是他想看看这群小瘪三，究竟要在面前大声密谋到什么时候。 现在既然已经密谋完了，那自己也是时候让他们的密谋落空了！ “想跑，跑得掉吗？” 颜战天猛然拔出了腰间那柄传世之剑，然后一把将剑插在了地上。 怒气自剑身而出，瞬间溢满天地。 将这片世界变成了充满了怒气的世界。 怒剑之域。 第131章 般若心钟 何为剑仙？ 当是世间用剑最为绝越之人。 而要成为这最卓绝之人，自然也该有最卓绝的天赋！ 世间六大剑仙，每一人的天赋都是绝无仅有，立于万万人之上，方才能展现出遗世独立的剑仙之姿。 其中剑仙李当归，毋庸置疑的六大剑仙之首。 年少成名，未入良玉，却以明月剑仙之姿立于冠绝榜之上，而后入天启，执天斩，斩仙人，成就冠绝榜首甲的佳话，再之后立剑登天阁，试剑天下，打得天下所有剑客承认他的剑仙之名号。 而在其他五位剑仙中，雪月剑仙李寒衣初出茅庐便胜过了冠绝榜第二甲的天剑仙，孤剑仙洛青阳一人守一城，剑中孤绝傲天下，儒剑仙谢宣更是曾经天下第一的李先生都想收他为徒，至于道剑仙赵玉真也是不用多少，活神仙吕素真的亲传弟子，青城天运武运集于一身，纵然是在青城山几百年的历史里，那也是绝无仅有的一人。 以上的五位剑仙，天赋都是卓绝于世，万里无一，自然也无需证明。 只有怒剑仙，颜战天不一样。 他是六大剑仙中唯一没有师承的剑仙，也是一步一步从良玉榜爬上来的，费了很长的时间，才勉强达到了冠绝榜，成为当世六大剑仙之一。 所以许多江湖之人也都以为他是剑仙之中凑数的，为的就是满足那个六六大顺的六字！ 不仅天赋不受天下剑客的认同，就是战绩似乎也远远比不上其他几位剑仙。 颜战天年轻的时候也尝试过挑战登天阁。 一剑就登上了十六层，对上了当时默默无闻的李寒衣。 然而李寒衣却一剑未出，仅凭雨水剑域，便将他打了下去。 这样的战绩的确有些出糗，也不怪江湖之人这样想。 但是在那一战中，他却找到了他未来的剑途。 也就是剑域！ 其他人都是剑气化域，凝成剑域。 而他却是另辟蹊径，以怒化域，再结合王霸之剑破军，凝成怒剑之域。 虽然初成，尚不完善。 但是对付一群还不足逍遥天境的后辈，却已经足够了。 华锦和司空千落刚想离开，却感觉到一股难以描述的压力从空中压了下来，真气流转瞬间停滞。 “怎么回事？”司空千落张了张嘴，万分错愕。 华锦猛然转过身，望向颜战天身前的破军剑，一字一顿道：“剑域！” 剑客之中，听过这两个字的都极为罕见。 更何况是亲眼见到剑域。 所以司空千落自然看不出颜战天用的什么法子。 但是华锦却不一样。 她的师父是剑仙李当归。 在十二年前就剑域大成，与仙人有过一战。 所以对于这剑域之法，她无比熟悉。 “没想到还有人见过剑域，也算有些见识！”颜战天冷哼道，“不过也只算有些见识罢了。” 无心叹了一口气：“这颜战天在江湖听起来没多少故事，怎么今天一遇到花样这么多了，这一招下来，天地都变色了，我连运行真气都感受到了一点阻碍。”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空说笑？”司空千落瞪了无心一眼。 “生死如常嘛，师父常给我说这些，让我放下仇恨，别再想着复仇，可是我一出江湖，明明是找寻好友，怎么一下就能遇到这么厉害的高手呢？真是不容易啊！” 无心摇了摇头，目光却骤然变冷。 “可是再不容易，也得走下去啊，谁叫我是这天下最风华绝代的和尚呢！” “冥侯，上！” 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颜战天的身后，那柄金巨刀在幽红的怒剑域中分外显眼，而后冥侯一跃而起，冲着颜战天的头颅重重地劈了下去。 “你也试试我这一招吧。”无心手中凝起一股真气，长袖一挥，便猛地拍了过去。 面对这二人的一掌一刀，颜战天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静静站在原地，任由冥侯和无心袭来。 “当~~~~~~~” 这一片天地中，绯红的怒气瞬间结成一道屏障，拦在了颜战天的周围，挡下了所有的攻击，他却连一个抬手的动作都没有。 轻描淡写，举重若轻。 “忘了告诉你了，我这一招名叫罗汉定。”无心微微一笑，而后扯开嘴大喊，“你们几个快走，这家伙我已经拖住了。” “走吗？”华锦愣了一下，不是说好的又要打了吗？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司空千落没有半分犹豫，一手搂着叶若依，一手拉着华锦，趁着剑域的削弱，赶紧朝外面奔去。 她的背后生出一蓝一绿两扇羽翼，只是轻轻一拍，便如临渊罗刹，一瞬千里，杳无行踪。 颜战天朝远方淡淡地望了一眼，而后回过头看着无心，眼中的怒火愈发炙盛。 “罗汉定身？便是佛陀，也定不住我的身！”颜战天沉声握住了插在地上的破军巨剑。 一瞬间。 漫天飘散的怒气回到了破军之中，一股无比霸道强横的剑势正在生成。 无心瞳孔猛然一缩，心中暗道不好，他还从没见过如此霸道的剑势。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小时候偷偷喝酒的时候，被师父抓了个正着，那种危机感几乎无以复加。 于是瞬间收掌运转起了神足通。 在地上轻轻一踏，便如轻烟消散，远遁离开。 冥侯杀手的本能也感觉到了这样一股强大的力量，也是立即撤下了金巨刀，朝远方遁走。 然而...... “现在才想走，已经晚了！”颜战天怒意滔天，一剑挥出。 那道惊世骇俗的绯红剑光瞬间撕裂长空，带着无比的死气倾轧而来。 这是真正大逍遥以上的剑法。 仅凭这一剑，颜战天就证明了他剑仙的实力，绝对不是江湖中所说的那般，仅仅只是凑个数。 他的剑是真正的怒剑。 而见证这一剑的人，都要为之付出生命。 即便无心已经入了逍遥天境，依然如此！ 可就在这个时候。 天上忽然落下了一顶无比庞大的铜钟，将无心包裹其中。 “阿弥陀佛，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 第132章 一个酒壶 南安的雨还在下。 城中的两位剑客依旧还在对峙之中。 儒剑仙谢宣站在阁楼之上，轻轻饮着酒，目光却始终停伫在楼下水道的一艘小船上。 那艘小船上站着当今暗河最为惊艳的杀手，执伞鬼苏暮雨，他轻轻撑着一把油纸伞，眼中里有叹息，也有无奈。 “怎么？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将我拦下来吗？”谢宣忽然开口。 “是，我是为了拦下你。”苏暮雨撑着油纸伞一步跃上了谢宣对面的那座阁楼，“不过，却不是作为杀手而拦住你，是作为唐门的盟友来拦住你。” “有什么区别吗？”谢宣挑了挑眉。 苏暮雨给了那座阁楼的主人一锭银子，低声说了几句，然后转头望向谢宣：“当然有区别，若是作为杀手，我自当将你诛杀于此，但是作为唐门的盟友，我只需要让你不再前行即可。” “暗河的杀手？”谢宣举起酒杯喝了一口，“还真是有趣啊。” 苏暮雨笑了笑，然后将伞收了起来，置在桌子的一旁，悠然说道：“稷下学堂的教书先生，也同样有趣。” “那唐莲呢？他可是一路向西去了。”谢宣忽又问道。 “那是唐门之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和唐门老太爷所交代的只是将你拦下来，其他人我可管不着。”苏暮雨淡然一笑，“况且，你以为这一路上就只有我一个杀手吗？” “原来如此。”谢宣重新坐了下来，只不过没再坐靠窗的那个位置，而是与苏暮雨隔河对视，他的眼中带着几分戏谑之色，“你把唐门老太爷都交代出来了，就不怕我把唐门和暗河的动作都交代出去吗？” 这时，苏暮雨刚才交代的那人已经端上来了一壶好酒，几个小菜，苏暮雨点头感谢了一番，又转头对着谢宣道：“谢先生不是都坐下了吗？又如何回去做其他的事！” “也是。”谢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又没什么徒弟，也没什么亲人，不至于去冒那份仙人之险，对吧，暮雨兄？” 苏暮雨拿起酒杯对着谢宣敬了一下：“不过我还是劝你好好考虑一下，毕竟前去拦截唐莲的那个人，可不是善茬。” “很厉害？” “比天只低那么一点。” “明白了。但是有你在这儿拦着我，我怎么过去啊？再说了，比天只低一点的人，我又怎么能打过呢？”谢宣摇了摇头，一副赖在这儿不走的模样。 “要不你试试，万一你就打赢我了呢？”苏暮雨莫名一笑，“相传在六位剑仙之中，剑仙之剑最强，雪月剑仙之剑最美，而你儒剑仙谢宣之剑则是最会藏了，你的实力即便比不上剑仙李当归，和雪月剑仙相比，恐怕也不落下风吧？” 谢宣摆了摆手，哀声叹气道：“还差得远呢。那个凶女人，可远远不像表露出来的那样简单。” “我说的是真的！”苏暮雨忽然收起了笑容。 谢宣淡淡地喝了一口酒：“我说的也是真的！” ...... 出了南安城，唐莲一路向西，再无阻碍。 可是就在快要抵达止渊城的时候，他的前面忽然出现了一个漆黑的身影。 身着黑袍，看不清面容，但是他身上的气势却是出奇的强。 他从没有见过如此强横的气势，特别是在这样气势之中，还藏有一种特别的阴柔，就仿佛是女子一般。 可是看这人的轮廓，却分明是一个男子。 “你是何人？”唐莲停了下来。 “过路之人。”那人轻轻说了一句，声音很细很尖，阴柔至极，但是却极为凛厉，杀气四溢，就好似顺着雨水滴落而下，让人不寒而栗。 “既是过路之人，为何拦路于此？”唐莲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小心地盯着眼前之人，在这人身上，他感觉到了一种与众不同，让人胆寒的恐怖。 作为唐门弟子，唐莲执行过不少的任务，也杀过不少的人，但是这种甚至能够浸润进雨中的杀气，他还是第一次面对。 太不寻常了。 与方才面对苏暮雨的时候相比，现在这种感觉更加令他无所适从。 苏暮雨只是境界修为比他高。 但是眼前这位，却好似一眼就看穿了他心中所想，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惊悚和不安。 “恰好遇到你，所以想杀了你。”那人微微抬头，露出的眼眸里冰冷的目光寒彻骨髓。 而后一掌拍出。 这看似轻柔至极的一掌。 却令得漫天细雨倒流，阴风缠绵悱恻。 唐莲也被这股阴风缠了上来，阴柔的气息让他浑身骤然一颤，不过下一刻他就运起了浑厚的内功，将这股气息驱散了出去。 垂天之势，海运之潮。 唐莲一拳挥出，浩瀚的拳势倾覆而出，将那缠绵的阴风瞬间轰散。 “内法垂天，拳势海运，百里东君的武学当真乃是天下最为上乘的武学。”那人眼中微微有些赞叹，不过话锋一转，“然而，即便是百里东君来到这里，也不敢小瞧了我的绵杀掌，何况你只是他的徒弟！” 何为绵杀？ 绵延无尽，杀意无止。 那道缠绵的阴风只是绵杀掌扰乱气流所致。 而唐莲的竭力一拳却只是勉强轰散了这最为浅薄的阴风。 两人之间的差距，就好似天与地一般，根本没有可比性。 唐莲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浑身的暗器骤然飘出，一记万树飞花将所有暗器同时甩了出去。 这是唐门外房第一的暗器手法，也是他此刻最大的底牌。 然而。 即便是使出了万树飞花的手法，所有的暗器如花一般在空中绽放开来。 也没有挡住那人看似随手的一记掌法。 绵沙掌拍在唐莲的胸口。 唐莲一口鲜血吐出，神情恍惚，却依旧勉力站在原地。 “咦？”黑袍人眼中略微有些惊讶，“只是自在地境的修为，中了我一记绵杀掌竟然还能不死？” 不过也只是有些惊讶而已。 黑袍人隔空望了唐莲一眼，再度挥出一记绵杀掌。 可就在这时。 天空中的细雨忽然停滞在了空中。 一个酒葫芦忽然出现，挡下了那一记致命的绵杀掌。 唐莲捂着胸口，眼神恍惚至极，但隐约间依旧能看到自己的身前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一袭青衫，风流倜傥，手中拿着一个熟悉的葫芦。 “当年也是号称半步神游之下，六掌可杀，今日怎么却到了这里，来欺负一个晚辈？真是越活越过去了啊。” 那青衫男子叹了一口气，而后朗声喝道：“徒儿，今天师父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垂天海运。” ...... 第133章 青龙李心月 唐门。 怜月阁。 唐老太爷站在一座小木桥上，手中拿着一个烟斗，低头看着在溪流中游淌而下的小鱼，这些小鱼只能顺着溪流缓缓游荡，却再也回不到它们的过去了。 他的身后便是怜月阁。 以往的怜月阁那是热闹得很，不时就有唐门弟子前来求解暗器手法，毒药之术。 然而现在。 怜月阁大门紧闭，手臂粗的铁链将门窗全部封锁了起来，周围四个方向甚至还站着唐门弟子警惕地看守着。 就是害怕唐怜月离开唐门，坏了他们早已商定好的大事。 “怜月，你可不要怪我，我太老了，行将就木了，所以还想在活着的时候，看着唐门一飞冲天。”唐老太爷拿着烟斗在桥沿上重重磕了两下，然后幽幽叹息了一声。 又吸了几口烟，吞云吐雾，缭绕在水面之上。 这呛人的烟雾却不像是仙境那样缥缈，反而有种看不清方向，迷茫无依的感觉。 就连水中鱼儿，在闻到这股气味之后，也翻起了白眼，漂浮在水面之上。 这时。 门外突然走进了一个唐门弟子，面色惨淡，全身颤抖。 “唐玄，可是出了什么问题？”唐老太爷转过身，微微皱起了眉头。 唐玄低下了头，声音颤颤巍巍：“禀老太爷，我们找到唐煌了。” 唐老太爷看着唐玄的惨淡的表情，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旱烟，道：“他怎么没来见我？是受伤了吗？” “老太爷......”唐玄抬起头，面色悲凉无比，“师兄他死了。” 唐老太爷还在吞吐着烟雾，听到唐玄的话，一个不慎，手中的烟斗差点都掉了下来，不过他立即就回过了神，紧紧握住了烟斗，强装着一副镇定的样子：“他是怎么死的？雪月城派人去救那几位少年了？是司空长风还是李寒衣？” 唐玄摇了摇头：“我们到那里的时候，就只发现了唐煌师兄和几位弟子的尸体，其他一无所知，不过尸体上的伤口极为细小，就好像是......” “是什么？”唐老太爷沉声道。 “飞剑之术。”唐玄面目严肃了许多。 唐老太爷眉头紧锁：“难道无双城也参与进来了？不，听说剑仙李当归收了一个徒弟，似乎也会飞剑之术。” 唐玄望向唐老太爷：“就在我们要追的三个人之中。” “唐煌可是入了逍遥天境啊，竟然被一个后辈杀了。”唐老太爷叹了一口气，“这剑仙传人看来的确有一些手段。” 唐玄顿了顿，有些迟疑道：“老太爷，那我们现在......” “走了就走了吧，只是其中有一个女子，是个麻烦，大将军叶啸鹰......惹上这样的人，以后唐门的路可不好走了。”唐老太爷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我们.......”唐玄张了张嘴，很想说与其这样硬着头皮走下去，为何不临阵反戈，加入另一边的势力。 唐老太爷却好似看穿了他所想的一般，缓缓抬起头，吐出了一口白烟：“唐玄你要记着，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既然已经走出了这一条路，那么不管如何，只能一条路走到死了。” “是！”唐玄低下头，不敢多语。 面对老太爷，他们这一辈弟子中，也就只有唐怜月能够从容不迫，淡然处之。 其他的弟子不管是谁，在老太爷面前的姿态都相差了太多。 “诶......同一辈弟子中，你不如怜月太多。”唐老太爷转头看了怜月阁一眼，幽幽道，“也正是因为怜月天纵奇才，所以才有自己的想法，不受控制。” 说完，唐老太爷摆了摆手：“那你就先下去吧！” “是！”唐玄转身离去，背后却已经湿了一大半。 等到唐玄彻底没了踪影后，唐老太爷负着手来回走了几步，然后惆怅地望向怜月阁：“怜月，你的师弟已经被杀了，难道你还是无动于衷吗？” 怜月阁寂静无声，就好似里面没有任何人。 唐老太爷似乎也不想得到什么答案，负着手，转过身，便直接离开了这里。 良久。 里面传出一个怅然若失的声音。 “我若是有动于衷，整个唐门再无路可走。” ...... 剑心冢。 这是一个只属于剑，也只有剑的世界。 天下有两大绝世的铸剑坊。 一为名剑山庄，曾有老剑仙铸得烛龙火凤两把传世之剑名扬天下，后与昆仑剑仙一战，虽然战败，但是老剑仙的气度却是一世无二，供得世人瞻仰。 到现在为止，那两柄传世之剑，还留在名剑山庄的剑山之上，时时有剑客前去拜访。 而另一个绝世的铸剑坊，便是剑心冢。 在明德元年，剑心冢于冢内的四方品剑楼召开品剑大会。 天下英豪，无不前来。 那是迄今为止最为广大的一次武林大会，北离八公子来了五位，天启四守卫来了三位，还有西河浑脱的李十二娘，“以区区十五女子之手，抚北离百年绝世之音”的国手风秋雨，甚至是后来声名鹊起的雷云鹤雷轰，都前来一观。 从那时开始，剑心冢的名号就彻底将名剑山庄压了下来。 到了现在，剑心冢更是扬尽了威名，即便冢主李素王常年隐世不出，这剑心冢的名号都没有丝毫的削减。 因为这座铸剑坊出了一名天下第一的剑客，也是天下第一的铸剑大师。 剑仙李当归。 他所铸的剑。 清梦惊世，星河长明。 两柄剑均位于剑谱前三，甚至压过了剑心冢世代传承的心剑。 至于他的剑法，更是没有任何人能够质疑。 心湖畔，小山亭。 亭内有一袭红衣，面容绝美，却满是惆怅地望着平静的心湖。 她的手中捏着一块令牌， 那是由黄金铸成的一块极为精美的令牌。 上面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吞吐着火焰的青龙。 便是天启四守卫，列东方位的青龙令。 而这名女子，也就是青龙使，李心月。 第134章 相思别离 剑崖高远，心湖辽阔。 而在剑崖的旁边，心湖之畔，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楼阁，名叫品剑楼。 剑心冢每隔几年所召开的品剑大会，都会在这里举行。 但是在很久之前，这座高楼还叫做四方品剑楼。 何谓四方？ 不是东南西北，也不是上下左右。 而是高山沧海，云天仙宫。 此为剑之四方，也代表着宝剑的四种品质。 虽然剑心冢没有天外仙宫，但是在湖心之上，却有一座小亭，名叫湖心亭，亭内藏剑俱为仙宫。 当年剑心冢名望最低沉的时候，里面也有仙宫所藏。 南诀有剑仙雨生魔，他手中之剑名为玄风，后被魔教宗主叶鼎之所得，便是自湖心亭所得，乃是上一任冢主李太虚所铸。 当然，这里也没有云天，只有一座高耸入云霄的剑心崖，那上面所摆放的就是云天之剑，当朝掌香监瑾仙公公，他的风雪剑便是在那一次品剑大会所得。 至于辽阔无际的沧海那就更没有了，只有那一小圈的心湖。 最后就是高山了，剑心冢在周围实在找不到高山，也就建了一座小山。 名为小山亭。 说是小山亭，但里面却非常大，大到甚至可以在里面舞剑，所以时常有弟子到这小山亭游玩。 李心月坐在亭内，手中拿着青龙令，心情十分复杂。 “心月师姐，今天怎么不去剑心崖，忽然来小山亭了？”一个伶俐动听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接着便有人坐在了她的旁边。 李心不用转头都知道来的人是谁，这么活泼，又熟稔她的人只有一个。 四大护剑师之一的无天。 “你怎么来了，不去找你的无忧师父比剑去了？”李心月淡淡回道。 “无忧无虑两个师父回想起少年往事，出门游历去了。”无天笑着摇了摇头，“再说了，凭我的剑术，这剑心冢能比得过我的属实不多。” “你那两个师父也不行？”李心月侧目一笑。 “心月师姐，你笑起来真好看，也亏我是女子，不然我就再把你娶回剑心冢。”无天笑嘻嘻地凑了上来。 李心月一手将无天推开，哼哼道：“闪一边去，你心月师姐现在正烦恼着呢。” “是因为你带回来的那三个男子？”无天轻轻托着脸颊，皱眉道，“难道他们还有什么身份不成？” 李心月摸了摸无天的头，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没有出门游历过江湖，自然不知道这些。” “我的确没有出门游历过，但是我却知道一件事情。”无天郑重地望向李心月。 “什么事？” “凡以剑论，必分生死，凡以情思，必患虑忧。”无天一瞬从腰间拔出了一柄剑，剑身莹白缥缈，唯美至极，剑吟高昂低沉，若仙人长歌期许，“我的两位师父就叫做无忧无虑，他们现在这个年纪都还出门游历，并不是因为没有真的无忧无虑，而是因为他们拿得起，也放得下，所以才能堪破繁华，纵意江湖。” “那你呢？”李心月转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嘛......”无天微微昂首，美眸中带着单纯和满足，“我在心冢传了长歌剑仙的剑诀，那就长歌当下，纵游心湖。” 手中的剑一抛而出，长剑如一条游龙在空中飞舞，她一跃而起，于空中握住那柄剑的剑柄，倏尔执剑高歌。 “鸡鸣谷陌曙光寒，莺啭九州春色阑。剑殿晓钟开门户，湖畔崖边纵歌酣。花迎剑佩星初落，柳拂旌旗露未干。独有天地池上客，长歌一剑谓世安。” ...... ...... “叔父，你说为什么其他师兄师姐都有父亲和母亲，为什么就只有我没有？”身着红衣的少年，站在雪地里，仰头望着一个喝醉酒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拿起酒壶喝了一口，微微翻过身来：“小桀啊，再过不了几日，你的父母就回来了，等雪化的时候，你就能看到他们了。” “真的吗？”少年惊喜道。 “当然是真的，叔父什么时候骗过你？”中年男子打了一个酒嗝，拍了拍胸脯，又满意地躺了回去。 ...... “叔父叔父，大雪已经化了，我的父亲和母亲是不是很快就要回来了？”等到春天，红衣少年又跑了过来，手里拿着满满一葫芦的美酒。 “嗯，快了，就快了！”中年男子接过了那一葫芦的酒，美滋滋地喝上了一口。 “很快了是什么时候？”少年满脸激动地问道。 中年男子侧过身笑道：“等到春去秋来，寒来暑往的时候，他们的一起回来了。”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那又是什么时候？”少年摆弄着手指头，疑惑离去。 ...... “叔父，又过去了一年，现在我的父亲和母亲应该是要回来的吧？”红衣少年又长高了些，现在已经不用再仰头望着中年男子了。 然而中年男子却依旧醉着酒，手中拿着一个酒葫芦。 “小桀，来，喝一口，喝醉了你就可以看到梦杀和心月了。”中年男子笑眯眯将酒葫芦递了过来。 红衣少年将信将疑地拿起葫芦，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嘶~~~~~~好辣，好辣，这酒好难喝。” “老糟烧是难喝了点，但是叔父家里也没什么好酒了，你就将就着喝吧。”中年男子笑着将酒葫芦的底座一抬，那略带浑浊的酒水便咕噜咕噜不停往少年嘴里灌。 “小桀，见到梦杀和心月了吗？”中年男子拿回了酒壶，自顾自地喝了一口，然而却悠长地叹了一口气。 “九叶重楼二两半，冬至蚕蛹只一钱，加入隔年雪中煎，相传可治相思苦。” ...... 红衣少年又长高了许多，现在他已经能俯视着中年男子了。 “叔父，我现在已经不想父亲母亲了，却有些想你了，你的酒葫芦我给你打满了老糟烧，就给你放在这里，你记着闲暇的时候记得来喝。” “还有，我还问了师父，师父说：夏枯方为九重楼，挖地三尺蚕蛹现，三十子时乙隔年，你若过了离别时，人间相思亦可解。” 剑心冢卧房的床上，一名红衣男子紧闭着眼睛，眼角却忽然流出了一滴泪水...... 第135章 母子相认 雷无桀忽然睁开了眼，从梦中醒了过来。 “若是过了别离时，人间相思亦可解？”轻轻喃语了一声，雷无桀苦涩一笑，“可何时才能算得上是过了别离时？” 猛然摇了摇头，将过去之事在脑海中甩开后，雷无桀环顾了一圈四周。 这是一个非常陌生的屋子，但是装扮得却十分的豪华，这里面随便一个花瓶都能值几百两银子，看来应该是一个有钱的大户人家。 几百两？ 有钱？ 萧瑟呢？ “对啊，萧瑟呢？”一想到钱，雷无桀马上想到了萧瑟，他左顾右看，都没有在周围看到一个人。 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脑袋，他开始回忆之前的事。 “当时和那个苏昌离打着打着，就来了个什么谢八刀，几刀下来就我们击倒在了地上......至于后来，嘶~~~~后来似乎昏过去了。” 雷无桀实在没有想起什么有用的事，便从床上走了下来。 推开门，耀眼的阳光刺进了眼睛。 雷无桀忍不住伸手挡住了阳光，可那余光中忽然看到的一袭红衣，却让他傻愣愣地呆在了原地。 “好像......”雷无桀喃语了一声，径直跑了过去。 走进了凉亭，他站在这一袭红衣的背后，却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害怕，转过身看到的不是他想看到的那一副面容，他也害怕，如果真正看到那道熟悉而又陌生的目光，他该说些什么。 他的眼神有些茫然，有些害怕，也有些希冀。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没有注意到，那一名红衣女子，也悄然握紧了拳头，浑身都有些颤抖。 终于，雷无桀还是没有忍住。 抱了抱拳，躬身道：“晚辈雷无桀，来自江南霹雳堂雷家堡，不知这位夫人可否见到......” 那一袭红衣也在此刻忽然转过了身。 看到那个熟悉的外貌。 雷无桀呆呆地站在原地，瞬间失声，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过了好久，他才哭腔着喊了出来：“阿娘！” 李心月叹了口气，缓缓站了起来，慢慢往前走，轻轻搂住了雷无桀：“小桀，这么多年了，你受苦了。” 雷无桀泪流满面，却只是摇头，完全说不出话来。 李素王偷偷站在一间房屋内，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也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母子俩，总算还是相认了啊。” “可惜寒衣......”无天站在旁边，轻轻摇了摇头。 “你别提他们俩，一提我就来气，回雪月城都快一年了，也不想着来看一看我这个老头子，还当归呢，早知道我就给他取个不归，李不归。”李素王挥了挥袖子，满脸怒气。 可是在无天看来，那满脸的怒气，却好像全是宠溺的怒气。 以前的时候小当归就被宠成了剑心冢“小公主”，现在剑有所成，就更是剑心冢的“大公主”了。 无天捂着嘴，轻轻调侃道：“我看与其叫不归，还不如叫无归呢，听着也朗朗上口。” “你才乌龟呢！”李素王敲了敲无天的脑袋。 另一边。 落明轩身后背着七把剑，也在看着这一幕。 “没想到雷师弟竟然还有这样的身世，雷梦杀之子，剑心冢少主，这身份......那得值多少银子，赌多少年才能赌得完啊！”落明轩的眼中此刻全部是白花花的银子。 ...... 李心月坐在凉亭之下和雷无桀说了许多。 都是一些过去的往事 曾经的八王之乱，琅琊王谋逆案，还有她从天启城回来后，经过的这些日子。 说着说着，她忽然拿出了一块令牌，用手轻轻摩挲着。 那是黄金雕铸而成，十分精美的一块令牌，上面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凶猛威严的青龙。 “这便是当初天启四守卫之一的青龙令。”李心月轻轻叹了口气，“我本来想，既然萧若风都已经离世了，这块青龙令也该随之一起，永远消失在江湖朝堂之中。但是既然你姐姐让你剑心冢见我，那就说明她觉得你能接替这块令牌。” “姐姐？我还有个姐姐？”雷无桀瞬间懵了。 他自小在雷家堡长大，叔父跟他说起过很多关于父亲母亲的往事，但是从未提起过他还有一个姐姐。 “看来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没有原谅我啊~~~”李心月缓缓站了起来，眼中满是无奈。 她忽然有些后悔。 如果当初她稍微顾着一些家庭。 没有将寒衣送到雷家堡寄养，而是放在天启城亲身看护，这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姐姐？”雷无桀还沉浸在自己忽然多了一个姐姐的美梦里，“我在雪月城居然还有一个姐姐，她是谁啊？” “你肯定见过的。”李心月轻轻笑了笑。 “我见过了？”雷无桀微微皱眉。 在雪月城他见过的温柔女子，除了若依姑娘以外，好像就没谁了。 难道作为姐姐的，面对自己不曾相识的弟弟，还能狠下手教训不成？ 反正他是不信的。 不...... 雪月城似乎还真有一个十分温柔的女子。 落霞仙子，尹落霞。 “想起来了？”李心月揉了揉雷无桀的头。 “嗯！”雷无桀猛地点头。 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他一瞬间全部都明白了。 从初入雪月城开始，到挑战登天阁。 再到这剑心冢。 一刹那，豁然开朗。 难怪在登天阁上，他总觉得这个落明轩十分的亲善。 难怪刚下山的时候，他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落霞仙子。 难怪在千落世界比武招亲的时候，他看落霞仙子的目光总觉得有些熟悉。 难怪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遇到了危险，结果落明轩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原来都是姐姐暗中安排的呀！ 有这样的姐姐真是太好了~~~~~ 一联想到自己的师父，雷无桀就想哭！ “其实吧，你也不用如此激动，你阿姐的性格就是如此，都怪我和梦杀小时候对她忽略的太多了，要不然也不至于此。”李心月轻声说道。 “无桀能有一个阿姐，已经很好了。”雷无桀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能接受就好。”李心月的目光忽然严肃了起来，“那现在我们该说另一件事了。” 第136章 心剑无痕 “跟你一起的那位男子，你知道他吗？”李心月转身问道。 雷无桀笑道：“落明轩，我当然知道啊，他不就是我.......” 李心月直接打断：“不，我是说另一位。” “萧瑟！我也知道，他是一座客栈的老板，那座客栈叫做雪落山庄。他总说门前观落雪，门后赏静湖，极尽风雅。”雷无桀扬声道。 “看来你还真是遗传了梦杀的性子。”李心月望着雷无桀傻乎乎的样子，满脸无奈，“那你知不知道，在天启城也有一座雪落山庄。” “那当然，萧瑟说那一座也是他的。他的家本来就在天启，在天启城有一座山庄不是应该的吗？”雷无桀点头道。 “你和他是很好的朋友？”李心月试探道。 雷无桀挠了挠头：“怎么说呢，反正我和也算经历过许多的生死了，应该能算得上是很好的朋友吧。” “难道你阿姐让你来见我，这一切都是宿命啊。”李心月摩挲着手中的青龙令，微微有些感慨。 “什么？”雷无桀疑惑问道。 李心月轻轻握住了雷无桀的手：“你知道吗？阿娘和你阿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在剑心冢的剑心崖上，后来我决定和你阿爹一起游历江湖，期间我们也遇到许多经历过生死的好朋友，有唐门那只乌龟，雪月城那只火鸟，天启城那头白虎，当然，还有你阿爹的师弟，风华公子，萧若风，正是因为这一段的江湖情谊，所以我才愿意担任天启四守护之一的青龙。” 雷无桀仔细听着李心月的话，眼神中虽然略有些迷茫，不明白这些话的意义，但他还是认真地听了下去。 “说了这么多，阿娘只是想将天启四守护的来历告诉你，它只是来源于一段真挚的江湖情谊。所以......”李心月将青龙令拿了出来，郑重地说道，“小桀，你愿意替阿娘再将这段情谊维护下去吗，成为这一任的天启四守护，列东方位的青龙。” 雷无桀没有犹豫，直接接过了那一块金色的青龙令：“儿雷无桀，定不负母亲所托。” “可是无桀有一个问题......”雷无桀抬头，瞪大了眼睛，“要守护的六皇子萧楚河，我不认识啊！” “等你去了天启城，你就认识了，到时候不管你愿不愿意守护他，阿娘都尊重你的选择。”李心月洒脱地甩了甩袖子，再度坐了下来，“说说你那个叫做萧瑟的朋友吧，现在他的情况可不太好。” 雷无桀一愣，凑了过来：“情况怎么了？” “他的隐脉受损想必你也应该知道。人有显脉，分为奇经八脉，十二经常脉，还有十五络脉，但是在显脉之内，却还有隐脉，隐脉乃人之内力所藏，他的隐脉受损，便无法动用内力，可是在暗河袭来的时候，他却用了内力。”李心月望向雷无桀。 雷无桀道：“当时我中了一种叫做弹指醉的暗器，浑身内力沉寂，无法动用，萧瑟就运转了一门特殊的秘法，将内力灌注在我身上，我才能够将暗河之人打跑，可后来又追来了暗河的苏昌离和谢七刀，所以......” “所以他便又动用了这种特殊的秘术？”李心月问道。 雷无桀点了点头：“当时也是迫在眉睫，刻不容缓，萧瑟就又用了这门秘法。” “他的隐脉里有一股极为隐秘且强横的真气，正是因为这股真气，才造成了他的隐脉受损，他越是动用内力，这股力量就越容易反噬。” “那现在的情况......”雷无桀微微皱眉。 “很不乐观。”李心月摇了摇头。 她见过无数高手，但是真气能强横至如此的，却极为稀少。 恐怕也只有当初天下第一的李先生，还有打入天启城的魔教宗主叶鼎之才有这般的真气了。 雷无桀愣了愣，着急地来回踱步：“真的没有医治的方法吗？不不不不，萧瑟的师父是雪月城三城主，是药王辛百草的传人，他肯定能医，还有小师姐也肯定能行，只要找到......” “你也别太担心，剑心冢里有几位不错的医师，虽然比不上药王的那两个传人，但是暂时将他的性命保住却是极为简单。至于小华锦那边，我已经给她传了书，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返回剑心冢。”李心月顿了顿，继续说道，“现在你需要做的，是另一件事。” 雷无桀的心绪这时候才缓了下来，不过眉宇间依旧还有几分阴霾。 “另一件事？什么事？”雷无桀转头问道。 “这里名为剑心冢，所有的事自然都和剑有关。”李心月抬眸一笑，手猛然一抬，雷无桀腰间的听雨剑立即发出一阵颤鸣，而后脱鞘而出，被她握在了手中，“只欠孤篷听雨，恍如身在潇湘。听雨剑，却是许久没见了啊！” 言罢，李心月随手一挥，天空当即下起了绵绵细雨。 倏尔她再一甩，听雨剑当即飞出了凉亭，如雨丝一般在空中飞舞缠绵，绵延的剑气润物无声。 雷无桀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听雨剑便猝然返回了鞘中。 “阿娘，您也知道这柄剑？”雷无桀轻轻握着剑鞘，即便隔着剑鞘，他都能感受鞘中听雨的颤鸣，不禁有些惊讶地望向李心月。 李心月负手走了两步，伸手接住一滴雨丝：“这柄听雨剑本就是你外公所铸，听雨观雪，闻风望花，乃是风雅四剑之一，我自然认得。” 然而话锋忽然一转：“只是，这听雨剑虽然也是天下绝品的宝剑，但是对于你来说，却还不够好！” “不够好？” “剑心冢藏剑无数，自然还有更好的剑，更适合你的剑！”李心月挥了挥衣袖，神秘一笑，“想想你的朋友，如果你能得到一柄更好的剑，你就能更好的守护你的朋友，但是你是否能够得到那柄剑的认可，还要看你有没有那一颗无痕剑心。” 雷无桀看了看手中的听雨，又想起萧瑟毅然决然地给自己传输真气，他猛然抬起了头：“是什么剑。” “心！” 第137章 止渊相遇 止渊城，知府衙。 在知府的一间卧房外，知府王若福此刻已经急得来回踱步，满头大汗。 本来大清早的他还准备了一条黄河鲤鱼饱饱口福，可是还没吃几口，就有人闯进了他的府邸。 一看是三名娇憨诱人的小姑娘，他刚准备一表知府的威风。 但是无意间看见了其中一位腰间所挂的令牌，当朝最强的军队，叶字营的令牌。 好家伙。 一问才知道。 那位姑娘是大将军叶啸鹰之女，如今身受重伤，需要立刻医治。 叶啸鹰！！！ 听到这三个字，差点没把王若福给吓尿了。 大将军叶啸鹰，那是何等人物！ 外号人屠，杀起人来，那可是眼睛都不会眨分毫。 在北离的历史中，光论凶狠的话，除了前些年镇守西域边疆的杀神百里洛陈以外，还没有人更比人屠凶狠。 而且还不止是凶狠。 在北离的军制中，这天下军队分为三军，为中军，左军和右军，三军之上由北离大都护统率。 但是自琅琊王谋逆案后，北离大都护的位置便一直空缺，由明德帝直接掌控。 而三军之中以中军为尊，所以叶啸鹰在军中的地位，几乎无人能敌。 这样人物的女儿受了重伤，来到止渊城。 他能不吓尿吗？ 那可是全家脑袋都系在了屋中那一位神医的手上。 ...... 屋内。 华锦打开了她腰间的小木箱。 从木箱中拿出了装着银针的布袋。 手一挥，布袋当即摊开，长长短短的银针全部显露了出来。 真气一运。 九根飞针凭空飞舞了起来，随着她手指的摆动悬浮在床头之上。 叶若依双目紧闭地躺在床上，清秀的面容上苍白一片，长长的睫毛微微有些颤抖。 然而华锦眼神一凝。 那空中的九根飞针，一根一根地插进叶若依的穴窍中，磅礴的真气顺着飞针缓缓流进叶若依的奇经八脉，然后顺着经脉一步一步调理混乱的真气，最后围聚在叶若依的心脉以外，将这里保护了起来。 人的经脉有许多，可不单单是奇经八脉，所以这是一项极其耗费时间的活。 华锦调理完奇经八脉后，又开始着手调理十二经常脉。 ...... ...... 同样在止渊城。 来这里的却不止是一路逃跑的华锦三人。 “小师叔，你行不行啊，我看你这望气之术，真是学到师祖脚底下了！”一个小胖子懒洋洋地骑在一头毛驴上，双手抱着毛驴的脖子，眼中满是无助和后悔。 “飞轩，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在毛驴的前面，一个清秀的小道士牵着毛驴，手中拿着一个罗盘左看看右瞧瞧，却始终不知道该走什么地方，“应该就在这附近了，不然罗盘不会转的如此频繁。” “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然后我们走到了一片荒郊野外，连吃的都没有，升起一团火，引来了漫山的蚊子，冲着我就是咬啊！” 这语气闻着伤心，听着流泪，丧心病狂的蚊子，痛彻心扉的经历，说多了都是一把辛酸泪。 飞轩还不自觉挠了一下小腿，上面满是红色的肿块。 甚至一个肿块上都还有新的肿块。 “那是意外，意外你懂吗？”李凡松停了下来，郑重地说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天也有道，大道五十，天道四十九，昨天就是那遁去的一。” 飞轩抬起头，目光幽幽：“小师叔，所幸你跟师祖学了这么久，就只学会了斗嘴是吧？” “这哪是斗嘴，我是在说一个事实。昨天那漫天的蚊子，不就是遁去的一吗？师父在我们临行前还跟我们说过，这一次山下危险，切莫任意而为，所以我才一步一个演算，一步一个脚印。”李凡松说着还笑嘻嘻摸了摸飞轩的头。 飞轩一把将李凡松的手甩过，撅着屁股道：“昨天晚上你说蚊子是遁去的一，那前天晚上你又怎么说，硬说要尝尝野生的蜂蜜，结果打了一个蜂窝下来，竟然是马蜂。漫天飞舞黑泱泱的马蜂啊，蛰得我屁股现在都还是痛的。” “嘿嘿嘿嘿~~~~”李凡松尴尬地笑了笑，“意外，意外！遁去的一是天命所致，这一次是我的确有那么不小心，意外认错了蜜蜂嘛。再说了，我都要打马蜂窝了，你也不提醒提醒我，抛开事实不谈，难道你就没有错吗？” 飞轩怒了，运起大龙象力，一掌就拍在了李凡松的屁股上：“我叫你抛开事实不谈，我叫你捅马蜂窝，师祖教了你这么多，你尽学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嘶~~~~~停停停停，马蜂叮的还没有好，错了，错了我真错了。”李凡松痛得嘴巴眼睛全部歪斜了过去，便赶紧求饶。 “哼，我这是替师祖教训你。”飞轩微微扬起头，眼中满是高傲。 “行~~~~替师父教训我，回山之后师父肯定会表扬你的。”李凡松牵起毛驴，重新向前走去。 “那是，师祖可是最疼爱我了，还说我是青城山未来的天命。”飞轩将圆嘟嘟的脸贴在毛驴的脖子上，又问道，“你那个罗盘找到路没有啊？实在找不到的话，干脆让我来算得了。” 李凡松左手拿着罗盘，右手运行着真气，微微一笑：“由之而来，向之归去，路自在脚下。师父不是一直这样说的话。” “也是，路就在脚下，再难的路也都是如此，只希望师祖让我们寻的那三人，还在路上。”飞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肯定还在路上。”李凡松忽然停了下来，抬头在周围看了一眼，淡淡道，“不然师父就不会派我们来寻找的，而是会亲自下山。” “小师叔，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了？”飞轩微微皱眉。 李凡松伸出手指，指了指头上：“因为已经找到了要找之人。” 飞轩抬头一看，在这条长街之上，矗立着一座威严的建筑，而那建筑的牌匾上赫然只写着四个字。 止渊府署。 第138章 给自己算过命吗 行针完毕之后，华锦运起真气将银针清理了一番，然后小心地放回了小木箱。 “情况怎么样了？”司空千落走了上来，低声问道。 华锦得意地拍了拍小木箱，挑眉一笑：“我可是药王辛百草的徒弟，你竟然问我怎么样了，你是不相信我吗？” “我只是有些担忧若依姐姐的病，再说了，她不是你未过门的弟媳妇吗？”司空千落调侃着望向华锦。 “你可别这么看着我，要看你看我那个小师弟去，他听了肯定会高兴。”华锦侧过身子，急忙摆手。 “那小子做梦都巴不得呢，我听萧瑟说，他看着叶姐姐第一面就流鼻血了，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司空千落无奈摇了摇头。 华锦缓缓走到桌边坐了下来，正色到：“若依姑娘的这个病我是没法治好的。心脉先天受损，恐怕也只有传说中的仙人能够根治。但是之前在逃跑过程中力竭加重的伤，我已经治疗完成，慢慢修养的话，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 “当然，若是时常修炼谢宣先生赠送的正气歌赋，以及赵玉真掌教赠予的先天一气诀，身体能够更加康健一些，但也仅此而已。” “诶......叶姐姐还真是命途多舛啊！”司空千落轻轻叹息了一声。 从卧房走出来后。 王若福第一时间走了上来，满目焦急：“这位姑娘，屋内那位......叶大将军的闺女，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无碍，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华锦随意摆了摆手，然后将目光转向庭院之中。 那里站着两个熟悉之人，还有一头熟悉的驴。 “咦，你们俩怎么也下山了？而且还来到了止渊城。”司空千落惊讶道。 华锦轻声道：“天下之大，能在止渊城遇见，想必不是什么缘分，而是特意为之。” 李凡松点了点头：“应师尊之命，特意来寻你们。” “哦？”华锦微微挑了挑眉，“是因为之前算命之事，还是因为若依姑娘的先天一气诀之事？” “说不定是因为教我那招斩道之剑呢？”司空千落嘀咕了一声。 “我也能教你，用得着他们特意下山吗？”华锦笑着看了司空千落一眼。 “没错，正是因为之前算命的事。”飞轩忽然满色凝重地说道，“华锦姑娘，你可还记得，之前师祖以六爻为你算命，连续出了五个少阳。” 华锦点头道：“自然记得，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最后抛掷的三枚铜钱，为一个女娲面，一个伏羲面，最后一个则是铜钱立了起来，不为女娲，也不为伏羲。” “没错，这种卦象我们算卦之人称之为立卦。”飞轩双手负在身后，面目无比凝重，“立卦者，天之示警也，一阳一阴，非阴非阳，便不在天地之内，而是在四方之外。” “那么这是什么卦？”司空千落紧张地望着飞轩，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飞轩深吸了一口气，解释道：“在易经六十四卦中，最为凶险的有四种卦象，分别是水雷屯卦，坎为水卦，水山蹇卦，泽水困卦，这些都和水有关。但是立卦却无关水火，只关天道，是大凶之中的大凶。” 天道使然，卦立当凶。 这是天道在示警，远不是天道以内的威胁可以相比的。 “难怪下了青城山之后，这一路上险象迭生。”司空千落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们都已经遇到危险了？”李凡松沉声问道。 司空千落便将之前在唐门的经历，还有半途遭遇怒剑仙截杀的事都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李凡松的瞳孔猛然收缩：“所以那位若依姑娘便是因为这次截杀遭遇了重伤？” “也算是吧！”司空千落回道。 “算是？”李凡松挑了挑眉。 “不好，小师叔，这劫难，这劫难......似乎还没有正式入劫。”飞轩掐指演算了一番，脸色苍白，眼神惊恐。 李凡松按住了飞轩的肩膀：“别慌，慢慢说。” 飞轩全身不住地颤抖，深吸了好几口气后，才缓缓平复了下来：“立卦不在天地之内，也不在四方之中，而唐门，怒剑仙是天地已有命之人，如果他们便是劫难，那么这劫难便能算得出来，可是......” “难道，现在的天命都还是一片未知？”李凡松震惊地问道。 连唐门掌家三十年的唐老太爷都不算劫难，连六大剑仙之一的怒剑仙都不算劫难，那这真正的劫难...... 难道是传说中的仙人？ 逍遥天境之上的绝世高手？ 一念至此，李凡松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似乎，的确是这样。”飞轩抬头望向华锦，“这场劫难似乎不止是你们的劫难，还是天地世界的劫难，而现在......似乎才正式开始。” “轰隆~~~~~~~” 郎朗白日间。 一道惊雷忽然劈了下来，落在华锦和李凡松中间的过道上，劈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浓烟滚滚，焦呛刺鼻。 天色也不知不觉在什么时候忽然黯淡了下来，黑云压城，雷蛇狂舞，恍如末日一般。 飞轩和李凡松面面相觑。 在雪月城时，他们为萧瑟算命的时候，也有过这般末世之景，这是天道对于妄图窥天之人的惩罚，如果再继续演算下去，那么这劫难势必会直接劈下。 这时。 府衙外的大街上，传来一道道泼妇骂街的声音。 “打雷了要下雨了，赶紧回家收衣服啦。” “止渊城的雨季又要来了！” “刚刚还阳光明媚，才一个晃眼，怎么突然天就黑了。” ...... 华锦忽然看向面色苍白的飞轩，认真地问道：“你们在下山之前，有给自己算过命吗？” 苍山之巅，没入云端。 这里依旧平静，如同世外桃源。 “决定好了吗？”李当归一手放在李寒衣的颈下，一手为她抚弄着长发。 “嗯。”李寒衣轻轻应了一声。 李当归轻轻抬头，眼神里有些缥缈：“也好，似乎也有十七年了吧，你和心月娘娘从我们离开天启城之后，就再没有见过。” “那你呢？”李寒衣忽然问道。 “我还得守在苍山，等剑借出去之后，我再出门。”李当归对着长天轻轻一拂。 白日骤然变成黑夜。 在苍山洱海，三百六十五道光柱齐入云霄。 无数的星辰之力顺着光柱垂落，洒在这渺茫的星空之下。 在洱海之渊，一青一紫两柄长剑，忽然惊世长明 第139章 青城之剑 青城山。 乾坤殿。 盘膝坐在蒲团上的赵玉真忽然睁开了眼睛，眼神中有紫光流淌，威严肃穆。 身前的三清祖师像猛然颤抖了起来，摇摇欲坠，似乎这天地要有什么不祥之事发生。 赵玉真屏息凝神，掐指猛算，可越算越是惊疑，越算眉头皱得越深。 忽然，他猛地抬头，透过乾坤殿的屋顶，他看到了一个举世罕见的劫难。 “一成一败，谓之一劫，自此天地已前，则有无量劫矣。”赵玉真苦笑了一声，“我的劫难已经渡过，可这天地之劫，又该何渡？” 摇了摇头，赵玉真缓缓站了起来，然后忽然低喝了一声：“青霄。” 只见一柄长剑忽然从殿前飞了过来，赵玉真一手握住，轻轻抚摸着剑身。 这是青城山的镇山之宝，剑谱上排名第七的青霄剑。 也是青城山历代掌门的佩剑。 虽然只排在第七名，却并非是它只有第七的水准。 实际上，青霄剑被青城山历代掌教所控，除了门派招收弟子的时候拿出来耍耍威风，其他时候几乎没有出鞘的时刻。 所以这剑谱排名也只是象征性的排一排。 “青霄啊，你又要出世了。”赵玉真轻轻擦拭着青霄剑，剑身上符文闪烁，仿佛在给予回应。 紫袍再一甩，青霄当即归鞘。 赵玉真手持着青霄剑转身走出了乾坤殿。 殿门口此时已经站满了青城山的弟子，四位须发洁白，身着紫袍的老人站在最前面，面目又是悲伤，又是感慨。 只有算学到了天师的境界，方才有资格穿着天师紫袍。 而这四位老者，便是青城山如今存下的天师。 他们的修为境界虽然没有赵玉真高，但是在得知天命一行，却完全不逊色赵玉真。 所以天命有变的时候，他们也同样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殷师伯，之前我天命不可下山之时，每次有下山的念头，你们都会来这里堵我，现在我这天命已破，你们却还是来了这里。”赵玉真一手拿着青霄剑，一手负在身后，轻笑着望向为首的老人。 这是青城山如今辈分最高的老者，连他的师父吕素真见着都要叫上一声师兄的殷长松。 “这次前来可不是来阻止你的。”殷长松看了一眼赵玉真手中的青霄剑，叹息道，“真的做好决定了吗？” 赵玉真点了点头：“这是一场天劫。天塌下来的时候，个子最高的就要去挡住，而我的个子虽然不是最高，但也不差多少了。” 殷长松皱着眉，转过身来回走了几步，缓缓道：“掌教师弟当年也是这样，他当年同样也是手持青霄，一剑天启，去应天之命，方才身死道消。他所面对的，和你如今要面对的应该也是一样。” 赵玉真眼神有些缅怀：“我还记的当年之事，凡松便是在那个时候上山。” “你当时说你和掌教师弟都有一个求真的名字，意为追求道法真谛，然最后却为天道所困，遭遇天劫，所以你就李凡松取了一个凡松的名字，愿他如普通人一般安然成长，如松树一般松鹤延年，坚韧不拔。”殷长松回忆道。 “是啊，我当初的确是愿意他就像普通人一样度过一生。”赵玉真忽然叹了一口气，“可是，天塌下来的时候，谁也无法跑掉，最终他还是入了这场劫难。” 殷长松拂袖一甩：“这是天地之劫，也是他们的劫，躲是躲不掉的。” “殷师伯现在也知道天命无处可躲啊？”赵玉真调侃着说道。 “你不必激我，我说过我此行不是来拦你的，便不会拦你。”殷长松背过身去，淡然问道，“玉真，你可知这青霄剑为何剑？” 青霄剑为何剑？ 赵玉真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却不知要如何回答。 他在青城山待了这么久，对青霄剑的了解还没那么多，只知道这是掌教佩剑，也是道家至理之剑。 “看来你并不知道青霄剑的意义，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殷长松转过身，满目严肃，“青霄剑为道家至理之剑，可道家宗派如此之多，为何偏偏只有青城山的剑能代表全天下的道门，这你知道吗？” 赵玉真低头看了手中的青霄一眼，默然摇了摇头。 殷长松捋了捋胡子，缓缓说道：“在几百前还是大秦朝的时候，青霄剑为天下第一名剑，佩剑的是我教祖师爷道玄真人，当时天下第一楼出现异动，整个天启城陷入了危机，我教祖师爷持青霄下山，凝聚了天下道门的气运，方才重新稳固了天启城镇压地脉的诛仙大阵。但那一场战过后，大秦命数耗尽，方才有天斩现身，重铸了天启城，也才有了如今的北离。” “所以，这和青霄剑有什么关系？”赵玉真还是没有明白殷长松的意思。 殷长松眼眸明亮，紧紧盯着赵玉真：“持此青霄剑，可掌天下道门气运，而人间红尘气运，便是天海浊浪一般，可以腐蚀界外仙人的一切。” “其实当初替你抵挡天劫的时候，我便与你玄阳师叔商讨过，要不要求助其他的道门，以他们的气运相助，来护你渡过九道天劫。” “但也只是稍微想了一下，这样的行事太过艰难，而且容易引起其他同门的仇恨，最重要的是实行起来也比较繁琐困难，要到武当龙虎山去结阵才行，最后我和你玄阳师叔还是放弃了。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这一次不是私事。” 赵玉真惊愕道：“所以师伯你们......” “我与各位师弟都商议好了，我去武当，玄阳去龙虎，还有茅山，全真，昆仑也会有其他人前去。”殷长松双手负在身后，淡然道，“玉真，这天地将倾，我道家纵是耗尽气运也要将它扶正，你不用我们阻拦你，便直接下山去吧。青霄剑沉寂了几百年，也是时候再次绽放出它的光芒了。” 赵玉真将青霄剑横在胸前，感受着剑身喜悦的震颤，忽然他回身对着三清祖师爷磕了三个头。 然后身影化作一道白光，瞬间消失。 第140章 人间之剑 在远古以前。 天地本有五方极境。 为天地四方之极，还有中之极。 天地四方好理解，便是极东的无天尽头，极南的火幕苍天，极西的沙野原阔，还有极北的昆仑之巅。 但是这中之极却极少有人知道。 因为谁也想不到曾经大陆最危险的地方，现在却成了最繁荣的区域。 这里曾经也有神游以上的高手镇守，但是毕竟处于大陆之内，太过于危险，所以有道门高手集合了全天下的力量，布置了一座旷世罕见的诛仙大阵，永镇于此。 而天启城这一座城，就是一个阵。 天下第一楼，也就是大阵的阵眼。 阵成之后，这里四季如春，美丽祥和，也就再没有人知道这四极之外的第五极。 两百年前，天下第一楼有异，大秦帝国太武帝收天下之兵，结以金人十二，并且在青城山道玄真人的协助之下重铸了诛仙大阵。 虽然耗尽了王朝气运，最终亡国，但好在诛仙阵成功修复，可再镇压此极千年。 可惜想象中的千年没来，却迎来了几十年前北离成风帝罢黜道门，驱离钦天监道家真人，导致钦天监维护天下第一楼的力量减少，而后太安帝期间，为了修筑教坊司三十二阁，更是打算拆除这天第一楼，终于阵眼不稳，出现了诡异恐怖的黑风案。 后来，国师齐天尘前来天启，将黑风案处理了下来，太安帝这次重设了钦天监。 再之后便是明德帝三年。 黑雾再次席卷天启城，诛仙大阵濒临破碎，道家真人吕素真强入大神游，引天雷入体，重伤了天外仙人。 而后剑仙李当归持剑天斩，一剑碎天，终于斩断了仙人封锁，四方守护登场，最终解决了这一场仙人祸乱。 这一事件也被记载于北离密卷之中，称仙人之祸。 ...... ...... 天启城。 天下第一楼。 谢之则平静地站在第四层的窗口，遥遥望着这天启城的盛世繁华。 说起来这样繁华的大城还是他一手缔造的，当年跟着萧毅一起打天下之前，他还只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 那个时候。 谁能想到他谢之则只是一介书生，竟能推翻举世无敌的大秦王朝，成为新朝北离五柱国之一，官至当朝太傅，这样如梦似幻的故事，便是说书先生都不敢说。 可它真的就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后来他才知道，这个王朝是被诅咒的王朝，这个世界也是被诅咒的世界，而他也被主动困在了这一座被诅咒的大楼之中。 之所以是被主动困于其中，也是因为这个世界太美好了，天启城也太美丽，他不愿看到这样美丽的世界，美丽的城池受到侵害，所以才安之若素的停留了下来。 静静等在天下第一楼之中。 只有很少的时候，他才会来到窗口，看一看这座美丽的城池！ 有时能看到春花灿烂，有时看到夏日盈盈，还有时能看到落叶纷飞，但是他却很少见到雪落人间。 天启城的气候实在是太好了，很少有下雪的时候。 即便是下了，也只是积雪半寸，点缀零丁，没有什么雪殇的味道。 他曾经的家是在北方以北，那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然而现在却再也看不到了...... 就在他遥望着天启城的时候。 第四层剑座之上的天斩剑忽然颤抖不止。 谢之则回过身，轻轻走到剑座的旁边，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沧桑。 “才刚过不到二十年，天外之人又要按不住寂寞了吗？” 长袖从剑首上拂过，天斩剑瞬间恢复平静。 谢之则又朝前走了几步，来到了第四层正中心的位置，上面的天窗照下了明亮的光芒，正好照在了一个金色的六芒星阵图上。 金色的阵图上有七个明亮的小点，组合形成了一个勺样的阵纹，分别对应着天权、玉衡、开阳、天枢、天璇、天玑、天权这北斗七星。 这七个光点不断运变幻，却始终维持着勺样的阵纹。 在北斗七星的阵纹之下，无数的天地之力被吸引而来，沉寂在一座更加庞大的阵图之中。 这座更为庞大的阵图，便是诛仙阵了。 那个北斗七星阵法，只是诛仙大阵的启阵，虽然也是世间罕有的大阵，但是和诛仙阵一比，也就相形见绌了。 阵法一道，也算大道。 不过因其成效太慢，对实力增长太浅，所以世间研究之人少之又少。 而从远古继承下来的阵法自然也是少之又少。 剑心冢有一道阵法，名为剑冢之门。 传闻是以上万柄残剑为引，再辅以山石为基，方才构筑出这么一座绝世大阵，但说是绝世，其实徒有虚名。 剑冢之门只有十二种变换，顶多只能困住刚入逍遥天境的高手，但是面对大逍遥以上那般绝世之人，便只有无能为力。 所以才有南诀剑仙雨生魔纵入剑心冢求剑的事。 那不是求，而是抢！ 只是剑心冢为了故事在江湖好听些，便把抢当做是求，也算平添一分美名，但其中的无奈也是真的无奈。 剑冢之门算不得什么大阵，甚至比之北斗七星阵都远远不如。 至于诛仙阵，单单只是看这阵图便能发现成千上万种变化，吞吐吸纳的天地之力，更是不计其数。 天启城能有这般四季如春的景色，诛仙阵功不可没。 谢之则望着这座绝世大阵，轻轻叹了一口气。 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金石。 金黄澄净，其上满布星辰裂纹，裂纹上不断有金色的光雾溢出，恍若清梦惊世，星河长明。 这是星纹玄钢。 天斩剑便是以此为材而铸造。 当初李当归离开天下第一楼，他将铸造天斩剩下的星纹玄钢赠予了他。 后来才有星河和清梦两柄绝世之剑。 只不过李当归却托唐莲将这块金石带了回来，其中的蕴意他自然十分清楚。 “也罢，既然要战，那就战个痛快。” 谢之则长袖一甩，诛仙阵图金光大盛。 一座巨大的金色大阵再如十七年前那般重新浮现在了天启城的上空。 ...... 第141章 前往剑冢 止渊城。 华锦站在一处阁楼窗边，遥望着城内繁华的街景，却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司空千落从背后缓缓走来。 “有些感概罢了。”华锦轻声说道，“我自小在剑心冢长大，从小的所见所闻都只有那方寸大的山谷，长大了一些后，开始跟着无忧师伯到处玩耍，其中来的最多的，便是这止渊城了。” “止渊城是离着剑心冢最近的一座城池，早上出门能玩上大半天再回冢，无忧师伯也非常疼爱我，他每次出门打酒都要带上我，吟上一声‘一剑可断三千烦恼丝，一醉可解世间离忧愁’便出门而去，明明一直喝的是止渊城最普通的杜康酒，却非要说那是闻名天下的秋露白......” 华锦轻轻地说着，就仿佛是一个离家已久的游子，静静诉说着对家乡的思念。 司空千落站在华锦的身边，美眸也微微泛起一丝波澜。 “雪月城也有一个扬名天下的酒仙，每天啥都不做，就爱喝酒，我阿爹也经常说他，但就是改不了他不误正事的毛病，一开始我也觉得这群酒鬼都是些讨人嫌的人，后来听我阿爹说，大城主也有一段伤心至极的往事，亲手杀死了自己痛爱之人，方才变成这个样子。所以我觉得，你那个我无忧师伯，肯定也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司空千落轻声回道。 “能有什么往事？不就是年纪大了，还想在这般年纪最后风光一般，跟着无虑师伯再游历一次天下。”华锦撇了撇嘴，嘴角却挂着淡淡的笑意，“不过人生天地间，能再有一番畅游天地之心，也算好事！” “是啊。”司空千落点头笑道，“像我阿爹那样，年纪大了，感觉走在城内都没有什么锐气，那枪仙之姿，看来最后还得在我身上发扬光大。” “千落，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剑心冢的辈分乱得很，忘忧师伯准确来说，那辈分都不知道要高哪里去了。他有两个徒弟，无法无天，现在是剑心冢的护剑师，也是我师父的小师叔，这样算来，我还不该叫师伯，应该叫师叔祖。”华锦微笑着低声道。 司空千落微微转头：“我雪月城辈分，还不是乱成了一团......就你师父师娘，又是师姐又是侄女，又是师兄又是师祖，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反正就一点。” 两人侧目对视一笑，异口同声。 “都是从师父那里乱的。” “都是从你师父那里乱的。” ...... 说话间。 空中忽然飞来了一只信鸽，落在了华锦手上。 华锦取下了信鸽脚上的竹筒，取出了里面的纸条。 看着手中的信，她微微皱起眉头。 “写的什么？”司空千落好奇问道。 华锦运起真气捏碎了纸条，轻声叹息：“萧瑟雷无桀二人路遇暗河截杀，现在萧瑟身受重伤，急需医治，所以才给我写了这一道信。” 司空千落眉头紧锁：“那我们岂不是......” “也恰好止渊城离剑心冢不远，这点路途对若依姑娘来说不算什么大事。”华锦点了点头，转身朝卧房走去。 叶若依现在还在休息，不过经过华锦的一番治疗后，面色倒是红润了许多，若是再经过几天的恢复，想必便能恢复到之前的模样。 看到华锦眉头紧锁走了进来，叶若依笑着问道：“华锦姑娘，可是又出了什么事来？” 声音温婉动听，如一缕清风拂来，饶是华锦烦躁的内心，也稍微安定了下来。 “的确出现了一件事情。”华锦沉声说道，“萧瑟被暗河截杀，强行使用流转之术，遭受反噬，受了重伤。” 叶若依下意识地抓住了华锦的手，瞬间焦急万分，差点唤出了萧瑟原本的名字：“那楚......萧瑟现在情况怎么样？” 华锦拍了拍叶若依的肩膀：“别担心，现在的情况还好。他们遇到了剑心冢的弟子，被救了下来，现在就安置在剑心冢之中。” 叶若依也察觉到自己稍微焦急了一些，眼中流露出一丝歉意：“华锦姑娘，是我太激动了。” “你和萧瑟的关系，能理解。”华锦笑着摆了摆手。 我和萧瑟的关系？ 叶若依瞬间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你.......你都知道了？” “但凡不是傻子，应该都能看出来吧。”华锦眨了眨眼睛，“况且在山上的时候，我就听师父说起过了，萧楚河，这个名字的确是萧瑟了一些。” “那我们现在......”叶若依望向华锦。 华锦目光一凝：“止渊城离剑心冢只有几个时辰的路程，只要你没问题，我们可以立即启程。” “好，那我们走吧！”叶若依撑起身子，目光坚定。 ...... 叫上了李凡松和飞轩，又叫了一辆马车，几人再度启程。 “我的毛驴，我可以骑上我的小毛驴慢悠悠过来的。”飞轩坐在马车的一角，捂着脸，痛哭流涕。 “飞轩，你不是一直想去剑心冢看看吗？”李凡松摸了摸飞轩的头，笑意盈盈，“毛驴什么时候都可以回来骑，但是过了这个村，可就再没有这个店了，这次前去剑心冢，说不定你还能拿到一柄绝世好剑呢。” “我是修行道门真术的，才不需要什么剑。”飞轩止住了眼泪，却依旧十分傲娇。 “既然不要，那就算了。”华锦杵着光洁的下巴，眉眼弯弯，“本来我还打算让祖爷爷给你们打造一柄仙宫之剑呢，可惜啊......有人看不上。” “祖爷爷？”李凡松有些好奇。 “剑心冢冢主，李素王啊。”华锦淡淡说道。 “李素王？”李凡松倒吸了一口冷气。 “咳咳......其实修行道门真术，如果能有一柄剑，那也是极好的。”飞轩擦了擦眼泪，露出一副可爱的笑容。 “没了。”华锦仰头。 “其实我对李素王前辈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奔流不决，所以......”飞轩抬起头望向华锦。 华锦依旧仰着头，一声不吭。 飞轩咬了咬牙，狠下心道：“那头小毛驴，其实......天上龙肉，地下驴肉，要不给华锦小师姐你吃了算了。” “飞轩，那可是师祖下山前送你代步的，你......”李凡松都有些惊了。 “好了，华锦你就别逗他了。”司空千落捂着嘴，轻轻笑道。 可就在大家都其乐融融的时候。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第142章 暗河苏昌河 “来者何人？”华锦挑开了马车幕帘，外面却没有看到一个人。 “杀人之人。”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回荡在这一片的绿竹林之中。 然而华锦所看，却是林随风动，声声不息，却始终找不到声音从何处传来，就好像来者是鬼，不留任何痕迹。 “看来情况有些不妙啊！”华锦脸色凝重无比。 这样的身法，这样的气息，恐怕修为境界远远在他们之上。 “你也感受不到外面的气息吗？”司空千落侧目问道。 华锦点了点头：“外面一片清明，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我看到了。”李凡松忽然开口，只不过声音却略微有些颤抖，“我学了师父的望气之术，只看到一团无比庞大的气息盘踞在绿林的高空。” “有多高？”华锦问道。 李凡松眼神惊恐：“天有多高，这道气息便有多高。” “看来还真遇到高手了，萧瑟他们遇到的是暗河的截杀，我们也是遇到暗河的截杀吗？可是我们又没什么身份，哪里值得暗河出动这样的高手......”华锦摇了摇头，轻轻在铁马冰河上拍了一下，眼中骤然升起一团战意，“算了，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只能战上一战。” “华锦，我们一同前去。”司空千落拿起了银月枪，也跟着走了下去。 马车外是一条林间大道。 周围全是翠绿色的竹子，在微风的吹拂之下，竹海摆动，犹如碧涛一般起起伏伏，华美壮阔。 然而，在这林间。 她们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飒爽的微风拂面而来，竹林的芬芳沁人心脾， 就好像根本没有人拦截她们，而是她们自己产生了幻觉，迷醉在了竹林之间。 这才是最为恐怖的。 她们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声音，却没有任何人发现这道身影。 只能说明这人的修为高到了极致，远远超过她们！ 华锦在四周环顾了一圈，忽然大喝：“暗河之人，就是如此躲躲藏藏的吗？” “我可没藏，只是你们太弱了。” 随着声音的落下，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在马车之前骤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一身黑袍，面容寻常，这样的外貌在人群之中完全看不出来，但是他眉宇间的阴戾，却是无比的阴冷。 在他出现的瞬间，这片绿竹林都好似变得阴冷了起来。 “你是何人？”华锦感受到一股十分厚重的气息，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长剑，感受到掌间那一股铁马踏破荒原的剑势，她才稍微宁静了一些。 司空千落也是一样，在看到眼前之人的瞬间，她就眉头紧锁，有了一丝不安的预感。 “我是何人？”那人淡然一笑，“便是你们口中所说的，暗河之人。” “听闻暗河杀人需要雇主，又有谁雇得起你们，前来袭杀？”司空千落沉声问道。 “作为杀手，出卖雇主之事我们绝不会做，但是这一次除外，因为根本就没有雇主，以你们的身份，别人便是给再多的钱财，我们也不会接下这笔生意。除非......”说到这里，黑袍人眼眸激荡，全身颤抖。 司空千落喝道：“除非什么？” 黑袍人如同信徒一般，目光炽热的看向天空：“除非这条暗河能够流向光明的彼岸。” 让暗河通往光明？ 华锦倒吸了一口冷气：“你究竟是何人？” “我方才已经说了，杀人之人。” 话音刚落，黑袍人猛然挥袖。 天地变色，日月无光，常时只有微风徐来的的绿竹林忽然狂风大作，黑泱泱的天空下，竹林被被呼啸的狂风吹得一边倒，犹如末日一般。 然而，黑袍人却风眼一般，定定的站在原地，连衣摆都没有半分吹起。 就好似，他不在这个世界之中。 “好厉害的杀手。” 然而华锦却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眼神忽然炽热无比。 她细长的手指轻轻一挑，铁马冰河瞬间脱鞘而出。 一把握住长剑。 一剑挥出。 霸道的剑气犹如万千铁马踏破冰原，声势澎湃到了极点。 便是方才被狂风压下的绿竹林也在此刻被扶正。 寒风呼啸而过。 整个绿竹林都在瞬间染上了一层冰霜，变成了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铁马冰河的剑气的确霸道，可是凡剑终究只是凡剑！”黑袍人双手负于身后，任由这霸道的剑气肆掠而过，没有做出任何的抵挡。 风雪呼啸，万千铁马齐鸣，浩瀚的声势宛若地崩山摧，无可阻挡。 而黑袍人却只是一人挡在万千铁马之前，有若天地浮游，沧海一粟。 然而。 他真的挡住了这一剑。 只身未动！ “怎么可能？”华锦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论修为，她虽然只是自在地境，但是寻常逍遥天境的高手都要全力以赴才能击败她，但是眼前这人，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就接住了这样的霸道的一剑。 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不仅是华锦，司空千落也同样陷入了震惊之中。 在雪月城的时候，两人经常一起比试，所以华锦的实力她无比清楚。 能够如此轻松就接下这样的一剑，只能说眼前之人绝对是什么了不得的绝世高手！ “让我试试。”司空千落长吸了一口气，猝然举起长枪，“风止！” 狂风呼啸的绿竹林犹如时间停止一般瞬间停滞，所有的风都盘旋在了她的长枪之上，枪头风声呼啸。 然而她再一枪怒喝：“风起。” 漫天的狂风在她的枪尖倾泻而出，一道银色的光华瞬间刺向黑袍人。 这一次，黑袍人没有再度停滞不动，而是伸出了一根手指，径直点在了枪尖之上。 “铿~~~~~~” 犹如金铁相交，简简单单的一指便挡住了司空千落席卷着漫天长风的一击。 司空千落猛然退回到华锦身边，眼神之中满是震惊，握着银月枪的右手都在不断颤抖。 “有如......仙人！”她紧紧盯着眼前的黑袍人。 黑袍人冷然一笑：“现在该我出手了。” 倏尔长袖一挥，花叶飞舞，风雷策动。 全都冲着华锦和司空千落砸去。 此刻。 天空忽然有一柄青色长剑如同苍雷一般直坠而下，挡在了华锦和司空千落身前。 所伴随着的，还有一道缥缈出尘的声音。 “暗河大家长，苏昌河，许久不见。” 第143章 返回剑心冢 “从未见过，何来许久不见？”黑袍人淡淡地望着眼前的身影。 来者是一个青年男子，穿着一袭紫袍，胡须微立却不失俊逸，双眼澄澈干净好似能看透世间的一切。 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好似这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没有任何人能将他从眼中忽视。 这样的气势，这样的身影，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 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的仙！ 青年男子轻轻一笑：“虽然从未见过，却时常听起你的大名，暗河大家长苏昌河，是暗河中少有的不曾当过傀的大家长，以前只觉得将这样的一个组织带往光明的人，应当也是天下少有的英雄人物，但是今日一见......” “如何？”苏昌河冷漠地问道。 青年男子摇了摇头：“不过就是趋炎附势，目光短浅如鼠的无能之辈。” “看来道剑仙对我暗河始终存有意见啊。”苏昌河望着赵玉真，目光犹如古井深潭一般，一如既往的深不见底。 天下有六大剑仙。 而剑气有如此缥缈，犹如仙人一般的，也唯有道家剑仙，青城掌教赵玉真。 不过苏昌河即便面对的是道剑仙，赵玉真，也没有丝毫的畏惧，足以说明他的武学境界犹如高山沧海，辽远无边。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赵玉真却没有理会苏昌河，仍旧负着手，自顾自地说道，“目光如此短浅之人，修为竟已至神游玄境，看来你后面的那人，还是舍得帮你们提升境界啊！” “神游玄境？”听到这个传说中的境界之后，华锦瞬间瞪大了眼睛。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苏昌河，暗河的大家长，竟然能达到传说之中的境界，那可是她的师娘都没有达到的境界！ 司空千落也是张大了嘴巴，万分震惊。 一品有四境。 金刚凡境在江湖之中就是了不得的高手，即便在一些有名的门派中也能取得长老之位。 之上的自在地境更是心若自在，地上无敌，乃是万中无一的高手，即便在雪月城这样的天下第一城里，自在地境都是长老里的主流修为，在弟子之中更是只有天资无双的弟子，才能到达这样的境界。 至于逍遥天境，绝人世之华，与天地共鸣，那可是在天下任意的地方，都能排得上号的高手，不管是什么天启城，雪月城，无双城，都是一顶一的绝世高手。 而最后，也是最为至高，最为传说的境界。 神游玄境。 静坐闭目，神思可畅游万里之外，这样的境界甚至可以和天一较高下，乃是武道至境......连她的阿爹，冠绝榜榜上有名的枪仙司空长风都没有达到如此境界。 可暗河的大家长苏昌河竟然有此境界。 真是难以思量。 在司空千落和华锦陷入沉思的同时。 苏昌河阴冷的眸子也微微凝了一下，明显有些不可思议：“你竟然还知道尊主？” “与天外之人合作，不亚于与虎谋皮，苏昌河，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赵玉真的眼神骤然变冷，凛冽的杀气攀上剑身。 “我不知道你是从何得来的消息，但是我要告诉你，你错了。暗河长年隐匿在黑暗之中，若要说与虎谋皮，暗河才是那条谋皮之虎，暗河的光明彼岸也只会掌握在自己手中。”苏昌河冷冷望着赵玉真，全身的气势不断上升。 “你们几个小家伙赶紧走，这里交给我应付即可。”赵玉真轻轻握住了青霄剑，犹如天道一般站在那里，毫无破绽。 “那就多谢道剑仙了。”华锦抱了抱拳，便返回了马车，驱车离去。 “还有，你告诉那两个躲躲藏藏的家伙，回了青城山师父再找他们算账。”赵玉真朗声长喝。 “定当转告！”华锦拿起马鞭在马屁股上用力抽了一下，而后回过身挑开了幕帘，“你们两个可有听到你们师父的话？” “他是我师祖，才不是跟我说的呢。”飞轩仰起头，纵然脸色苍白，也要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李凡松的声音就明显弱了许多：“反正都是要回青城山再说，万一我就死在外面了呢！” 司空千落听得李凡松这话，不禁竖起了大拇指：“没想到你看起来年纪轻轻，这后事倒是安排得挺快的，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如果道剑仙......” 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被飞轩打断：“才不会呢，你知道师祖手里拿的什么剑吗？青霄剑！青城山镇山之宝，道家正宗的气运之剑！师祖连这柄剑都拿了出来，只能说明......” “只能说明这件事了不得呀。”李凡送忽然叹息着说道。 华锦这时也有些明悟了过来：“难怪萧瑟雷无桀他们一路被暗河追杀，原来这里面还有另一层阴谋。天外之人，联合了暗河，说不定其中还有天启城的某位皇子，这里面好大的算计啊！” “这么一说，在我们出雪月城之前，师叔跟我们所说的四方极境之事，说不定就与此有关，看来这一切都是计划好了的。”司空千落忽然苦笑了一声。 “所以这一次的纷争，还不仅仅只是局限于朝堂和江湖吗？”叶若依撑着坐了起来，面色苍白，我见犹怜，但眼中却隐隐有些担忧，“连天外之人也掺和了进来，可是他们又为了什么？难道也想到皇帝？” 华锦摇了摇头，声音莫名有些沉重：“不，皇帝的位置他们根本不会在乎。我以前听师父说起过，他们在乎的是气运，人世之气运，天地之气运。” “气运这种东西的确很可怕，师祖以前为天命所困，但凡下山，必会龙死荒滩，生灵涂炭。前些日在大梵音寺渡天劫之时，以大梵音寺，青城山以及北离这几百年的气运，硬是换出了天命的一线生机，这才入得神游玄境。若非如此，恐怕师祖现在依然都还困于青城之上。”飞轩郑重地说道。 “我还记得十七年前，天启城仙人入侵之际，整个天启城都弥漫在了一层黑雾之中，这一次......”说到这里，叶若依轻轻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司空千落安慰地拍了拍叶若依的肩膀：“叶姐姐，你就放心吧，这次天外之人和暗河合作，但是师叔他们也早就做好了准备。这一次的祸乱，必能十分安然的度过。现在的你还是好好休息即可，别操太多的心。” 山野林间，一辆马车飞驰狂奔。 而在它的身后。 黑暗笼罩天空大地，无数的剑光撕裂了苍穹。 ...... 一番前行后，几人终于到达了剑冢之门。 这是一座巨大的阵法。 变化的阵型有十二种众多，寻常便是逍遥天境的高手，也无法从剑冢之门通过。 但是华锦在剑心冢的时候，时常出门玩耍，所以对这阵法也是了然于心，轻而易举就通过了大阵。 穿过一座幽黯的隧道之后，前面的洞口隐隐有一丝亮光传来。 而后一瞬。 豁然开朗。 这是一方极为广阔，也极为美丽的世界。 一个只属于剑的世界。 山谷的一角依山而建着许多的铸剑房，里面全是赤裸着上半身的大汉，正满头大汗地挥舞着锤子，敲击着剑器。 “这就是剑心冢吗？”李凡松望还未成剑的剑胚，眼中满是好奇。 就连作为雪月城大小姐的司空千落，看着一切之后也惊为天人。 其实她也见过不少的名剑，看过许多的大师铸剑，但是却没有一次有这么震撼的。 因为像李当归那样的铸剑大师铸剑，天地就是熔炉，星辰就是柴禾，虽然看起来惊为天人，但是却比不上这样一锤一锤敲打着剑器来的震撼。 “其实这些剑都是要拿去毁掉的。”华锦微微笑道。 “啊？”李凡松瞬间惊了，这些剑在他看来已经是上等的好剑了，若是小时候在青城山他有这么一柄好剑，方圆十里，没有一根油菜花可以高过他的身体！ 华锦笑着解释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剑心冢，天下第一的铸剑坊，只铸天下最好的剑，只要算不得入品之剑都会拿出去毁掉，你方才在剑冢大门看到的无数断剑，其中就有这些失败的剑。” “真是暴殄天物啊......”李凡松仰天长啸。 华锦嘴角微微扬起，傲然道：“剑心冢就是有这样的规矩，所以才称得上是天下第一的铸剑坊。在冢内，能够铸造沧海之剑的大师就绝不会选择铸造高山之剑，而能够铸造云天品的大师，也不会选择铸造沧海之剑。” “我师父就是这样，绝不会栖身铸造一些破烂玩意儿，要不然，以我师父的手段，几年时间，铸造的高山之剑能将整个雪月城全部堆满。” “破烂玩意儿？”飞轩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也只有你们剑心冢的败家子，才将这些宝剑称为破烂玩意儿。” 司空千落望着那些即将销毁的宝剑，惊叹：“这样剑心冢都还能在天下富豪榜上排名前三，简直是不可思议。” “也就是青州沐家搞药材生意搞得稍微好些，不然这富豪榜的首甲，还说不定呢。”华锦满脸笑容。 “小华锦，出门游历了这么久，终于回来了啊？”铸剑房中，一位身着黑衣的男子忽然抬头大笑。 “何从师叔祖。”华锦坐在马车上，笑着挥了挥手。 “这丫头，叫无天叫师姐，叫我就叫师叔祖，真是！！”何从叹息着摇了摇头。 进了剑心冢，这一路上许多弟子都跟华锦打了招呼，华锦也都一一挥手笑着回应。 不过片刻。 马车就行进到了剑心冢的前堂。 在前堂门口。 雷无桀早已等候在了这里。 “小师姐，你总算是回来了。”雷无桀见着华锦，赶忙走了上来，面色十分焦急，“萧瑟现在......” “你先别急，萧瑟的事我在信中已经听说。隐脉受损，用了流转之术，的确会对身体造成一些伤害，但尚不致命。”华锦将缰绳随手递给了雷无桀，目光却忽然看到雷无桀手中的剑，“心剑，没想到祖爷爷将这柄剑传给了你。” “啊？我......”雷无桀愣了一下，以为华锦生气外公厚此薄彼，将这柄剑传给了他，所以不知道要怎么说。 哪料华锦摆了摆手，笑道：“我只是感慨这柄剑终于有了主人，祖爷爷总算不会再整天缠着我，让我当这柄剑的护剑师了。” “额。”雷无桀尴尬地挠了挠头。 原来他还只是这柄剑的备胎......这感觉，心情忽然就不美丽了。 不过下一刻，华锦的话却又让他美丽了起来，甚至还忘记了躺在床上的兄弟。 “对了，若依姑娘还在马车里，这一次你可要把握好机会哦。”华锦朝雷无桀眨了眨眼睛，然后脚步一点，快速朝屋内走去，“还有，其他几个人，你也好好安置一番。” “好嘞！”雷无桀喜笑颜开，一屁股就钻进了马车。 ...... 走进堂内，问了一下萧瑟所住的卧房，华锦便直接朝那个方向前去。 剑心冢虽然在一座山谷之内，但其实里面有一处非常广阔的天地，所以里面建起的房屋也有许多。 华锦穿过几条过道，又走过几处别院，总算来到了萧瑟的卧房。 萧瑟平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昏迷不醒。 “唉......这皇室子弟，还真是命途多舛啊！”华锦摇了摇头，将萧瑟的手拉了出来，然后伸出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之上。 “还真是跟我想的差不多。流转之术反噬，真气乱窜，牵动心脉，这身伤势就算治好，恐怕剩下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一年了。” 华锦叹了一口气，然后直接取出银针，平铺在床头之上。 手一挥。 银针飞舞，在真气的催发之下，钻入了萧瑟的各大穴窍，开始稳定萧瑟体内的真气。 萧瑟的面庞也慢慢开始有了血色。 但是光这样还不行。 还得将那些在常脉中乱窜的真气逼回隐脉才行。 只是这一点，她一人无法做到，得有功力远远超过萧瑟的高手协助才行。 恰好，剑心冢什么都缺。 就是不缺高手！ 第144章 萧瑟之伤 世人只知道剑心冢乃是天下第一的铸剑坊。 所铸名剑，天下罕有。 但是却极少有人知道，剑心冢的底蕴，便是唐门，雷家都有所不如。 钱财只是一个方面，还有一点就是门内的高手。 唐门有怜月冠绝，以自身为暗器，将万树飞花修炼到了前无古人的境界。 雷家一门便出四杰，名号响动天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剑心冢却是一直默默无名，不被江湖所知。 剑仙李当归尚且不说，就光是冢内的高手都有些骇人听闻。 首先便是天启四守护的青龙使李心月，十二年便有大逍遥的境界，剑心一瞬，甚至可阻叶鼎之的锋芒，现在她的实力也恐有剑仙之威。 冢主李素王也丝毫不容小觑，所创的剑心诀，几乎将剑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亦是大逍遥之上的高手。 还有就是之下的护剑师无天。 在二十年前得获心冢长歌剑仙的传承，修为也在逍遥天境以上。 这样的底蕴，不说比得过称为天下第一武城的雪月城，至少还是能超过无双城的。 所以这治愈萧瑟的高手还是能找到的。 将这一切跟李心月说了之后，李心月没有半分迟疑，直接就带着无天来了萧瑟所住的卧房。 华锦小心地将萧瑟扶了起来，然后认真道：“我会以银针封住他的隐脉，你们将他的真气重新逼回到隐脉之中便行。” 李心月与无天对视了一眼，同时运转起了真气，以双掌抵在了萧瑟的背上。 萧瑟眉头紧锁，五官瞬间扭曲了起来，甚至还不自觉的呻吟出了声。 “这，算正常吗？”无天稍稍愣了一下。 “额......”华锦白皙的脸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道，“在雪月城整天跟着师父学剑，好久没有行过医了，所以忘了给萧瑟用药镇痛了。” “你还真是......”李心月好笑地摇了摇头。 华锦吐了吐舌头，然后从药箱中拿出了一颗药材。 叶带白霜，千丝成缕，就仿佛是生长在冰天雪地中的一株白色鲜花，十分的晶莹透亮。 “繁缕霜白花，可以镇住萧瑟的神智，所以一时之间感觉不到疼痛。”华锦运气真气一震。 这株白花就化作了一团白雾，被萧瑟吸了进去。 那满脸扭曲的狰狞，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华锦满意一笑，又重新昂扬起了头：“接下来我就要封住他的隐脉了。” “你可别再犯什么错了。”李心月笑了笑。 “我可是药王辛百草的传人，未来必会成为药仙的女子，这一次错就是最后一次了。”华锦将装着银针的医袋平铺在床头。 并成剑指一划，那九根银针就飞扬了起来，在空中来回穿梭，银光闪闪。 李心月点了点头，全身的真气犹如浩荡的大河一般奔涌而出：“萧瑟的真气很会逆流而出，你只有一次机会。” “一次就够了。”华锦深吸了一口气，仔细感受着萧瑟经脉中那股逆行的真气。 那股真气好似道家真气那般大气磅礴。 是萧瑟运用流转之术所修出的真气。 在那股真气全部消失的一瞬间，在她感觉到锋芒真气的一瞬间，那就是她的时机。 时机...... 就在此时！ 华锦剑指猛然一划，就跟飞针瞬间封住了萧瑟穴窍。 ...... 门外。 雷无桀满头大汗几乎将身上红衣染湿，手搭在腰间来回踱步，面色焦急无比。 他走得很快，红衫衣袖都在微微摆动，就好像有凛风吹过一般，他时而低头看着石板，时而抬头望向屋内，嘴中一直念念有词。 “一定要治好啊......一定要治好啊！！” “雷无桀，本来好好治一个伤，你这样走走停停的，弄得我都有些焦虑了。”司空千落怒骂道。 “我也是担心嘛。”雷无桀停了下来，担心地说道，“毕竟萧瑟是因我而伤的，要不然我还不一定能站在这里。” “我看啊，你与其担心萧瑟，还不如多担心担心叶姐姐，这一路上，她可是跟着我们到处逃跑，在半路上都昏了过去。”司空千落微笑道。 “若依姑娘，你......”雷无桀转过了头，略微有些脸红。 叶若依捂着嘴轻咳了两声，而后摆了摆手：“也就是长途奔袭有些劳累罢了，不要紧。” 雷无桀见状拿来了凉亭里的茶壶，给叶若依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叶姑娘，这可是剑心冢独有的茶叶，长在剑心崖的山坡上，一年所收的茶叶仅供剑心冢品用，你试一试。” 叶若依接过茶杯，礼貌地品了一口。 “很早就听闻过剑心冢内自成天地了，不过听得最多的还是凛厉如剑的剑鱼。”叶若依笑着放下了茶杯。 “剑鱼？明日我便给你抓上一条养养身子。”雷无桀朗声大笑。 “我说雷师弟，你才来剑心冢几日啊，怎么我感觉你都把这儿当做是你家了。”司空千落眨了眨眼睛，调笑道。 “咳咳咳......”雷无桀仰起头，清了清嗓子，刚想说话。 一旁的落明轩却直接抢过了话题：“你还真别说，这货还真是剑心冢的传人，你没看见他心剑都配在手里了吗？” “心剑？”司空千落垂下头，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时候她才发觉雷无桀手里持的是心剑。 心剑传人！ 那岂不是...... “难怪二城主要收你为弟子，原来是这个原因啊，还有......”司空千落忽然叹了一口气，“诶，这一切看来都是宿命。” “这还多亏了明轩兄弟，若不是他有一个美丽善良的师父，我也不会有如此的机缘。”雷无桀望向落明轩，眼中满是亲切和感激。 “？？？？”落明轩瞬间懵逼。 这话怎么听起来阴阳怪气的。 难道这路上遇到雪月城的弟子，他拔刀相助还助错了？ 不，应该不是这样！ 美丽善良？ 难道这厮不要脸的东西还对他的师父有非分之想？ 嘶~~~~~~~~~ 想到这里，落明轩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把这厮当师弟，这厮竟想当曹贼偷他家？ 一瞬间，看向雷无桀的眼神也警惕了许多。 雷无桀却是不解地挠了挠头。 自己好像没有说错话吧！ 夸落霞仙子的话难道还有问题了？ 亦或者他还不知道落霞仙子是自己姐姐？ 嗯，肯定是这样。 如此想着，雷无桀的眼神越发的亲切和蔼。 而落明轩却是愈发的警惕小心。 ...... 第145章 神游之战 第一四五章 白日见漫天星辰，仙人临世，毁天灭地。 这是道家伪书古洛卷最后一篇所言。 之所以是伪书，是因为道破了天机，算尽了天道。 然。 天道所言，天机所在，在这一刻却尽皆混乱。 因为真有仙人临世，毁天灭地。 绿竹林中。 华锦几人离开之后。 这里就成为了神游玄境的战场。 赵玉真手持青霄剑一剑挥出。 缥缈的剑气，一剑升百剑，百剑化千剑，最后在绿竹林的上空同时升起了万柄青霄剑的虚影，尽皆浮于天空，剑尖直指苏昌河，无量的劫气遮天蔽日。 只是一剑，磅礴的威势便让整个绿竹林为之震颤。 绿竹林中猛兽狂奔，鸟雀四散，那些生活在这里的动物都发了疯一般朝林外逃去，似乎这里有什么了不得的大恐怖一般。 “无量劫，无量剑，的确是绝世之剑，可是面对我，还不够！”苏昌河冷然一笑，迎着那飞掠而来的长剑，直接拍出一掌。 浩瀚的真气，瞬间从掌间扩散而出，犹如海啸一般，翻起惊涛骇浪，澎湃击下。 那铺天盖地的青霄剑，直接刺向了覆压而出的掌气海潮。 一瞬间。 翻江倒海，剑幕漫漫。 只是可惜，这样绝世的场景，天下无一人可以目睹。 不像那十二年前，登天阁上的剑仙李当归，在天下人的面前挥出了最为绝世一剑。 不然，这番战斗也能供世人再吹嘘个几十年，让那些朽朽老矣的江湖人能够再喝上一碗酒，大呼。 我的江湖还未老！ ...... 万柄飞剑虚影刺向来渺渺海潮，却只有一柄剑，穿潮而过。 便是赵玉真手中所握的那一柄。 青霄剑。 赵玉真与青霄剑一起，骤然化作了一道青色的流光，将那一道掌气穿了个一干二净，而且速度快得几乎让人无法反应。 “无量剑，无量劫，入此劫之人，生生世世，万劫不复。既你已出暗河，那便入这无量之劫吧！” 赵玉真的速度蓦然又快上了一截，那速度甚至已经超过光。 苏昌河睁大了眼睛，只感觉时光流逝，一刹那就回到了小时候在炼炉中的场景。 那时他还并不姓苏，只是一个无名之人，却成为了暗河有史以来唯二从炼炉中出来的人。 然而时间再一晃，他好似看到了无数直立行走的人猿，他们拿着木棍，绑着石头，杀戮着最原始却最为凶猛的野兽，石斧并不锋利，却能在野兽身上留下一道道的痕迹，偶有人猿受伤，却都会被同类保护在身后...... 再一晃眼。 天地未生，时间未起，便是混沌。 可混沌之中忽然闪烁起一道极为明亮且凛厉的光芒，一光而过，天地初开。 轻者上升为天，浊者下沉为地。 方才有天地之说。 而这天地之前的第一道光，斩开天地苍穹，宇宙万物第一道光，便是无量之光，光之前为劫。 天地未起之劫。 而光之起则由剑。 方为无量之剑！ 蓦然。 苏昌河猛然回过了神，赵玉真的剑却已至他的身前。 青霄剑上泛起无量劫气，恍若那一道分开天地，在混沌之前的第一道光。 “青城山的镇山之剑，果然厉害！”苏昌河眼神恢复清明，对着那一剑再次挥出一掌。 这一掌澎湃至极，好似天倾地覆。 连时间都仿佛直接冻结在了原地。 从山巅而来，穿过原野的凉风忽然停滞在了绿竹林之中。 飘飘洒洒，肆意飞舞的竹叶也猛然凝固在了竹下。 甚至天上的流云，溢散的华光也沉寂了下去。 世界似乎再度归于混沌，澎湃的掌气压下了世界的一切。 就连那一束来自混沌之前，绝亮无比的无量剑光都好似忽然就黯淡了下来。 如此寂静的天地，如此晦暗的天地。 还有一剑便生的一方天地。 猛然相撞。 这看似只是一剑一掌的碰撞，但其实却是武道之心的碰撞。 神游玄境不像一品的其他三个境界。 金刚修身，自在炼气，逍遥掌控天道，而神游则是锤炼本心。 何为本心？ 却不是剑仙修剑的剑心，也不是入了大逍遥堪破天道的人心。 而是一颗无损无瑕，真正合上了天道的武道之心。 神游之前的事都是凡事，只有处理好了凡事才能真正踏上仙途，而传说中的神游玄境便是锤炼心的一道境界。 人力有限，仙人无矩。 这仙人的力量，便是来源于心的力量。 所以赵玉真和苏昌河一剑一掌，实质上是心合天道的对抗，在境界上，也就是神游玄境的初境。 伴随着一声剑吟，还有一阵掌啸。 两道身影猝然分开。 天地之前的无量剑光破开了混沌，撕裂了苍穹，可天空之上依旧漆黑没有半点光彩。 而寂静晦暗的天地绵绵无期，那一道惊才绝艳的剑痕却仿佛在天地初开之前就永远留在了那里，从不曾消逝过。 这一招没有分出高下，也未曾决出生死。 不过两人却都看清了自己的实力。 天下之大，高手众多，但是能入大逍遥，冠绝天下的却是少之又少，只有那么仅存的十位才能入榜。 而超过大逍遥，过了半步神游，真正跨入传说之境的却更是屈指可数。 所以但入此境之人，很少能够感知的到自己真正的水准。 只有与同境高手一战之后，方才能完全了解。 “果然步入了神游玄境！”赵玉真收起剑，缓缓转身。 “能破天命之人，这剑术怕不只是剑仙能够称呼了。”苏昌河双手负在身后，淡然一笑。 赵玉真望着苏昌河幽黑的背影，却忽然叹了一口气：“听闻暗河大家长雄心勃勃，亦是想将暗河带到光明之地。但我还是要给你最后一句忠告，天外之人不可信，若是大家长还是肆意行事，这暗河之水恐怕就要成为了死水了。” 说完，赵玉真身形一闪，便直接消失在了绿竹林。 苏昌河静静地站在林中。 任凭风雨吹拂，天雷震颤，没有丝毫的动静。 良久。 他才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彼岸的光明，恐怕也只能交给暮雨了！” 第146章 流光之花 剑心冢。 在华锦替萧瑟治疗伤势期间，这阁外的人却是越聚越多。 李素王站在剑阁之上，遥遥望着那屋阁外的人影，脸上不禁露出淡淡的笑意。 “冢主，您这是笑什么？”李素王身旁站着一名一袭黑衣的男子，毕恭毕敬地说道。 李素王捋了捋胡子，轻笑道：“我剑心冢也有好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黑衣男子抬头看向远方，认真道：“都是年轻一代里的天之骄子，想必未来应该都能跨入逍遥天境，少冢主与他们一同历练，以后站的位置，也是不一般的高。” “唉~~~~~”李素王摆手一笑，“站什么位置那都不重要了，剑心冢如果想在江湖中再起威名，便再开一个品剑大会就是，我所藏的几柄仙宫之剑，足以打开剑心冢的威名。” “那冢主觉得少冢主未来该如何行事？”黑衣男子皱着眉，微微有些不解。 李素王轻叹道：“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知天命，尽人事，但随心便好，其他什么虚名都是虚妄！” “大师傅他们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都一把年纪了，还想着出门游历江湖。”黑衣男子笑着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他们这一出门，未来还能否再回这剑心之冢。”李素王拂了拂袖，转身朝剑阁内走去。 剑阁里藏剑三百，寒光闪耀剑势磅礴，乃是天下最为杰出的藏剑之地。 而且铸剑房还会时刻会送剑而来，每有被淘汰出前三百之列的宝剑，都会丢进剑冢之门，任其自生自灭。 所以剑心冢才有天下第一铸剑坊的美名。 黑衣男子跟在后面，缓缓道：“冢主，您便放心吧，以大师傅的境界修为，天下能奈何得了他们的，也不多。” “对了，之前我问无桀是否心有所属，他还扭扭捏捏得不成样子，看来的确是有了心上人。”李素王忽然转身，眉眼带笑，“那阁楼之下跟他一路的便有几名女子，何从你觉得里面有无桀的心上人没有。” “额......我看，那雪月城枪仙之女就和少冢主非常搭配。”何从硬着头皮说道。 “嗯，都是江湖儿女，也都是心思单纯，父母之间还是世交，我看还真不错。”李素王拂着胡须，满意地点了点头。 “冢主您觉得小华锦和少冢主怎么样？”何从忽又说道。 李素王皱起眉头，沉吟了一番最后摇了摇头：“这两人的性格我感觉还是有一些不合适，而且小华锦的天赋也远在无桀之上，感觉不太好。” “冢主，您是觉得少冢主长年被女子压在身下，有些不体面吗？”何从问道。 “那还不至于，修行这条路，总有强弱，哪有男子一直压着女子的。”李素王摇了摇头，忽而话锋一转，“只是小华锦的天赋实在惊人，而且还是我一直看着长大的，让她和无桀在一起，感觉无桀有些不配。” “额......”何从一瞬就愣住了。 雷无桀：外公，我可真是谢谢您了！ ...... 天色渐晚，日落黄昏。 一番治疗过来，华锦几人终于走了出来。 “小师姐，情况怎么样了？”雷无桀急忙问道。 华锦答道：“伤势暂时没什么大碍。” “暂时？意思是以后恐怕......”叶若依皱起了眉头。 华锦转过身道：“他的隐脉此次受损太过严重了，如果得不到彻底的根治，顶多只能再活一年。” “那谁能治好他？”叶若依轻轻咳了两声，目光却依旧坚定。 “莫非要药王辛百草才有完全治愈的希望？”雷无桀侧目想了一想。 司空千落愁眉苦脸道：“似乎药王辛百草也不行，我听阿爹说起过，萧瑟的隐脉受损，只能疗养，无人可救，也无药可救。” 华锦叹了一口气：“的确是这样，隐脉受损就好像是老死之枯木，干涸之泉水，就算是我的师傅亲临，怕也是无药可救，无人可救。” “连药王辛百草都治不好，这天下之大还有谁能医治？”雷无桀低下了头，哀声叹气。 “那道法呢？”叶若依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抬头，“我先天心脉受损，本来也是无药可治，甚至天启城的御医说我活不过十岁，后来我的父亲找来了国师齐天尘，在他的帮助下，我才活到了这个年龄。 “所以......”说到这里叶若依忽然停了下来，目光严肃道，“既然此病无药可救，那可否以道法续命？” “国师齐天尘吗？”李心月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他现在的情况，返回天启并不是一个太好的选择。” “这不是有您在吗？”叶若依望向李心月。 “我不会再去天启城了。”李心月迎向了叶若依的目光，眉眼带笑，“说起来你还是啸鹰的女儿，这一眨眼，没想到都这般大了。当年小桀出生的时候，你父亲还提过从小结个娃娃亲呢。” 叶若依忽然有一种见家长的感觉，苍白的脸上瞬间腾起一抹红晕。 “阿娘~~~~”雷无桀无奈地喊了一声。 李心月笑着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这时华锦忽然抬起了头：“其实之前我说的无人可救，并不是真的无人可救。” “那是什么？”司空千落有些没听懂华锦的意思。 其他人也在瞬间都望向了华锦。 “小时候我看过一本古书，上面存在一种术法，可以令枯木逢春竭泉涌水，流逝的时光重新返回，这断去的隐脉也不是不能重连。”华锦认真说道。 “那这样一门术法，究竟谁人能会？”叶若依问道。 华锦目光一凝：“非人，而是仙人！” “仙人？” “没错，海外之岛，蓬莱仙山，东方之极，遗世仙人。” “这世间还真有仙人？”李凡松也来了兴趣。 “看来这东方极境，我们还非去不可了。”司空千落凝重道，“叶姐姐的病似乎也只有那位仙人才能治。” “流光之花，方才能让逝去的花草重新生长，这是师父亲自对我说的！”华锦抬头望着天空，目光缥缈。 第147章 剑心冢日常 剑心冢来了客人，这几日冢内也是热闹非凡。 叶若依虽然一直深居不出，但李心月却时常去她的别院，寻这位未来的儿媳妇聊天。 别人看不出来，但她这个母亲却是一眼就看出了雷无桀的喜爱。 不是旁人，正是这个先天心脉受损的叶若依。 所以。 这几天里一有工夫，她就会直接去看望叶若依。 走进叶若依的别院。 却是渺渺的琴音拂面而来，十分动听。 “伯母！”叶若依见了李心月，款款一笑，而后刚想起身行礼，却被李心月挥手拦了下来。 “江湖之人，也用不着行什么礼。”李心月笑着走到叶若依的旁边，坐了下来，“你方才弹得曲子，应该是‘韶’吧？” 叶若依点头：“伯母听过？” “你忘了，你小的时候我可是经常去你家做客。你母亲也弹过许多次这首曲子，你的名字便是由这曲子所奉的剑舞而来，叫做若依剑舞。”李心月有些回忆地说道。 叶若依目光很温柔，也很美丽，只是温柔地有些苍白，美丽地有些惆怅：“可惜母亲离世得太早了。” “是啊，人生在世，总是新人送旧人。”李心月喝了一口茶，忽然嘱托道：“若依剑舞杀伐过重，‘韶’华成曲杀气过盛，你以后还是不要弹得太多，对身体不好。” 叶若依弯了弯眼眸，轻声道：“多谢伯母。” “对了，在家中，在雪月城，你可有受到什么欺负没有，都来一一告诉我，你别看你父亲有人屠之称，他见着我还是得乖乖叫我一句嫂子，还有那枪仙司空长风见着我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有什么事伯母给你撑腰。”李心月轻笑道。 叶若依捂着嘴，美眸含笑：“伯母，我阿父亲在家中都是听我的话，哪会做什么惩罚之事，还有司空城主也一直都很好。” ...... 两人闲闲散散聊了许久，庭院中也不时传出清脆的笑声。 与此同时。 萧瑟的身体也愈发的康健。 华锦和雷无桀还时常带着他出门晒太阳。 “雷无桀，怎么你在苍山上待了这么久，这一出门纵横江湖还是没有什么长进啊，连个萧瑟都护不住，真丢师娘的脸！”华锦调笑着说道。 雷无桀闻言直接站了起来，挺胸抬头道：“哪里有！明明，明明就是暗河的追杀太厉害了，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何会受伤？” “哦？”华锦挑了挑眉，“那你倒是说说，被暗河哪些人追杀了？” 雷无桀正欲开口，却被萧瑟直接压了下来。 “被谁追杀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暗河的追杀向来是不死不休的，这一次谢七刀出手都没有杀死我们，下一次恐怕来的就是更厉害的高手了。”萧瑟淡淡说道。 “就是！”雷无桀双手抱胸，得意地瞥了华锦一眼。 “谢七刀吗？看来暗河对你们下的手也挺重的。”华锦眼中闪过思索之色。 “也？难道你们也被暗河追杀了？”雷无桀瞳孔猛然一缩。 “不然呢，你以为若依姑娘为何受伤？”华锦重重瞪了雷无桀一眼。 “若依姑娘还受伤了？”雷无桀咋咋呼呼，声音又大了一分。 萧瑟无语地看了雷无桀一眼：“你分不清重点吗？” “额......我就是太担心若依姑娘了。”雷无桀挠了挠头。 华锦挑笑着说道：“别太担心，心月师姨不是每天都去找若依姑娘聊天去了吗？说不定要不了几天，你和若依姑娘的事就成了！” “真的？”雷无桀睁大了眼睛，竟然还当真了！ “假的！”萧瑟没好气地说道，“华锦，你继续说下去，别理会这个小夯货。” 华锦点了点头，继续道：“我们路途刚开始的时候，还没遇到截杀之人，直到去了唐门，这截杀之途方才开始......” 萧瑟听着华锦这一路上遭遇，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所以，唐门是打算要叛出雪月城了？”雷无桀惊道。 “应该是这样的，虽然不知道唐老太爷的具体打算，但是很明显，唐门应该有了更好的选择，不过唐怜月似乎还是站在雪月城这边，所以一直被唐老太爷看守了起来，困在怜月阁。”华锦缓缓道。 雷无桀倒吸了一口气：“那你们通知雪月城了吗？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华锦摊了摊手，眼中有些无奈：“你觉得我们这一路上有通知雪月城的机会吗？先是被唐门追，然后又遇上了怒剑仙颜战天，之后听闻萧瑟受伤的消息，我们又急忙朝剑心冢赶来，途中还遇到了暗河大家长苏昌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返回剑心冢，能有什么机会通知雪月城。不过来到剑心冢以后，千落倒是把这一切经历都传书了回去。” 萧瑟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那无心呢？他的情况后来你们知道吗？” 华锦摇了摇头：“到了止渊城，就没有听到过无心的消息，但是颜战天也没有再追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有点搞不懂，你说暗河这样费尽心机来追杀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啊？雪月城弟子的身份难道就真的这么重要？”雷无桀坐了下来，眼中满是困惑。 “我猜测可能和朝堂有关。”萧瑟目光微微有些闪烁。 “也不只是如此。”华锦微微眯起眼睛，白嫩的手指不断地敲打着桌面，发出有规律的哒哒哒的声音，“我不认为暗河会因为朝堂的吩咐而得罪雪月城，特别是追杀你们两就够了，为何还有苏昌河出手，来追杀我们几人？” “这倒也是！”萧瑟点了点头，显然认同了华锦的观点，“那你觉得暗河之水是为何而来。” “雷家堡。”雷无桀忽然出声，斩钉截铁，“对，一定是雷家堡。” “哦？”萧瑟挑了挑眉。 雷无桀眼神前所未有地严肃：“雷家堡马上就要召开英雄宴了，这是当前江湖中唯一要发生的大事，暗河如果想要做些什么的话，唯一能针对的，也就只有雷家堡的英雄宴了！萧瑟，等等，你这什么眼神啊？” 萧瑟一笑：“我怎么没发觉，你这小夯货还挺聪明的！” “那我们接下来？” “启程雷门！” 第148章 暮雨难安 南安城。 绵绵的细雨依旧下着。 仿若万千的愁思不断扰乱着这座城的思绪。 谢宣和苏暮雨就这样静静坐着，隔着一条小水道遥相呼应。 却没有任何动静。 “你们说，楼上这位爷究竟是干嘛的啊？一副读书人的模样，整日就缩在烟柳楼里喝酒，还一直望着人家范老爷的府邸。”有一名留着羊角胡子醉醺醺的青年男子仰头喝了一口，“真是太不成体统了。” “我听闻啊，范老爷家那位似乎是一名杀手，范老爷满府皆被杀害，而楼上那位，便是朝廷派来抓捕杀手的高人。”旁边一名中年男子偷瞄了楼上一眼，低声说道。 另一位男子赶忙挥手，皱着眉头解释道：“不不不，你听错了，我听到的是楼上这位才是真正的杀手，想要袭杀范家范老爷，所以一直在楼上窗口望着范老爷的府邸，范老爷心生惊惧，便找了一位护院来与他对峙。 “我看啊，你们说的都是错的！”那位醉醺醺的青年男子猝的一下直接站了起来，晕乎乎地开口，“世界这么美好，哪有什么杀手！这两位肯定是有龙阳之好，不然干嘛整日无聊饮酒，深情对视。” “嘘~~~~~三弟，你小声一点，别让楼上的那位给听到了。”中年男子小心将这名青年拉下了下来，眼神无比紧张地望着楼上，发现没什么动静才算是沉下了心。 一旁的老小二静静听着他们的胡言乱语，浑浊的双眼里却露出了看穿一切的精明。 这些醉酒客，总是吹嘘自己的情报天下第一，连剑仙都不认识，还总喜欢吹着牛皮到处瞎传，真是不害臊。 不过，剑仙在楼上坐了这么久，看来范老爷家里那位，也不是什么善茬。 这南安城啊，也有十二年没有这般的情况了。 楼上。 谢宣望着空中连绵的雨势，轻轻喝了一口酒暖了暖身体，忽而朗声道：“这南安城只是一座小城，苏兄待了这么久都还不愿离去吗，我可是喝酒都快要喝饱了。” 苏暮雨淡淡地瞥了谢宣一眼，嘲讽道：“先生不愧是一个读书人啊，还真是比我都还能熬。” “哪里哪里，我这不是率先开口了吗，说起来还是你们这一行更能熬人。”谢宣笑着摆了摆手，“不过我还是挺好奇的，你都在堵了我这么久了，难道那些事情还没有做好？” “还差一点点，不过我感觉也很快了。”苏暮雨端视着谢宣，“不过我觉得你还是更应该担心唐莲一点。” 谢宣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担心他干嘛？这等几天过去了，如果半途上真有高山在截杀他，现在尸骸怕不是都被野狗啃光了。再说了，他又不是我的弟子，被杀了的话，就让雪月城的人去头痛吧。” “百里东君的徒弟，你就真的不在乎？” “不在乎。” “你就不想知道谁截杀了他？” “那是百里东君该知道的，和我可没什么关系。” “这么说来，你还真是负心啊！” “苏兄不曾听闻一句话吗？酒肉每逢屠狗辈，最是负心读书人！说到这负心二字，天下比得过我谢宣的，似乎还没有！” 听着谢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话，苏暮雨嘴角不禁抽搐道：“看来谢宣先生还真是把读书人的天分发挥至极了啊！” “那是！也不听听我的名号叫什么！”谢宣对着苏暮雨扬了扬酒杯，一口饮尽。 苏暮雨见状，无奈闭上了眼睛，悠长地叹了一口气。 “苏兄又为何而叹气。”谢宣自顾自地又倒了一杯酒。 “我在想，我干嘛接了这么一个任务，真是心烦意乱不知所谓。”苏暮雨轻轻摇了摇头。 “这样的任务还不好吗？坐着吃吃喝喝，回去就把银子领了，我巴不得有这样的任务呢，要不你看我陪了你这么久，也分一半的银子给我？”谢宣淡然一笑。 苏暮雨张了张嘴，硬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杀手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谢宣这样的人。 寻常之时，跟这样的绝世妙人坐一起，还挺有意思的，但现在......兄弟，我是杀手啊，你跟着我一同熬时间有意思吗？ 你是要把我熬死吗？ 还有，还同你一起分钱，你是怎样的脑回路才会想出这样的话来。 苏暮雨整个人都感觉有些抑郁了。 “别急，跟我在这里一同混着，总比去执行任务被杀了要好吧。”谢宣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暮雨一眼，语气忽然严肃了起来，“浊清的武功放在天下都算是绝世高手，但也并非没有人能够杀掉他。” “浊清？”苏暮雨眸光一闪，“看来先生知道的可不少啊！” 谢宣笑着喝一口酒：“也多亏有人在暗中给我们传话，这天外之人终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 苏暮雨低下了头，轻轻叹息道：“是啊，我们的天地，何须天外之人来主导！” 说话间。 一名黑衣男子忽然从城门外走了进来，头上戴着一顶斗笠，眼神肃穆庄重似与天道相合。 “看吧，是不是有人将唐莲救了下来？”谢宣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才几日不到，就从自在地境跨入了逍遥天境。”苏暮雨缓缓抬起头来，语气中满是赞叹，“不愧是百里东君的弟子。” “内法垂天，拳势海运。本就是天下绝顶的武学，他在这个年纪才跨入逍遥天境，和那些真正的天才相比，已经差得太远喽。”谢宣笑着摇了摇头。 “真正的天才？谢宣先生指的是？” “你觉得是谁，那就是谁。” “我想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或许你想的，和我想的并不一样。” “虽然不一样，但结局却是一样。” “的确一样。” ...... “谢宣先生！”唐莲走上烟雨楼，恭敬地抱了抱拳。 谢宣抬起眼，上下打量了唐莲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能在这个年纪跨入逍遥天境，也算不错了。” “先生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苏暮雨忽然朗声高喝。 谢宣笑道：“我方才的问题却不是现在的问题，我方才的话也不是现在的话，苏兄可是真的想好了方才的问题的吗？” 苏暮雨沉默了良久，忽然闭上了眼睛，缓缓说出了三个字。 “陨雷山。” 南安城一个无人发现的角落，一道青影骤然消失。 第149章 陨雷山之战 陨雷山。 覆压八百余里，崇山峻岭，隔离天日，高山显赫，断臂悬崖。 这里原本名为岳雷山，因其山势回雁为首，岳雷做足，才有此名。 但是当年的北离大将军，银衣军候雷梦杀与南诀大军于此大战，最后由于兵马数量的不足，被围而攻之，殒命于此。 所以这山，后来便叫做了陨雷山。 李寒衣下了苍山，直奔剑心冢而去，而这陨雷山便是这条路的必经之地。 她依旧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衣，脸上戴着犹如恶鬼一般的黑脸面具，速度快的惊人，犹如一道流光穿梭在山林之间，绿树白云不断朝后退离。 可突然，她停了下来。 轻轻踩在一片碧绿的树叶之上，冷冷的俯视着地面上那一位黑袍男子。 “雪月剑仙李寒衣，总算是等到你了！”黑袍男子双手负在身后，冷漠地望着李寒衣。 “暗河大家长苏昌河，连你都来了，看来你们暗河所图谋的还真是不小。”李寒衣声音平静，犹如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得跟镜子一般的湖水，但是这湖水之下，却潜藏着让人难以想象的惊涛骇浪。 “既然都选择了与剑仙为敌，那所图谋的确实不小。”苏昌河淡淡地说道。 李寒衣眼中寒光一闪：“只是你以为，仅凭一个所谓的大家长，能拦得住我吗？” 苏昌河微微一笑：“以前或许不行，然而现在可以。” 说完，身上的气势猛然暴涨，天地万物都好似黯淡了下来。 “神游玄境。”李寒衣瞳孔猛然一缩，却依旧淡然，“没想到暗河之人都能突破神游玄境，不过神游玄境可拦不住我！” “雪月剑仙，你空负剑仙之名，却太小瞧神游玄境了。”苏昌河的声音无比冷冽，就仿佛是从九幽之中爬出来的地狱恶鬼，“光是神这一字，便不是凡人能敌！” “不是我小瞧了神游玄境，而是你小瞧了我！”李寒衣嘴角露出一丝绝美的笑容，而后轻轻握住了手中的剑柄。 绵绵细雨，倾覆而下。 这片天地瞬间就笼罩在了雨雾之中。 便是天道在这一刻，都好似失去了联系。 “十二年前，在登天阁顶，李当归以天水化域，将整座雪月城笼罩进了他的世界里，便是仙人都得退缩认输。十二年后，我也来试一试，以逍遥天境的境界，斩杀玄境之仙！” 话音刚落。 李寒衣瞬间拔出了手中的长剑。 一道朦胧的紫光划破天际，将黑压压的天空瞬间染成了如梦似幻般的世界。 剑名清梦，清梦惊世。 这柄剑只出过一次鞘，便是在十二前与冠绝榜上排名第二的天剑仙陈凡一战。 那一战，惊天动地。 也让世间之人，记住了雪月剑仙李寒衣这个名字。 而现在，清梦第二次现世， 便是与真正如同仙人一般的绝世神游一战。 一剑出，剑气之浩荡有若星辰大河奔涌不息，天空中的黑云顷刻之间散开，漫天的星辉洒落而下，澄亮的紫光溢满天地。 “剑谱排名第三，好一柄绝世清梦剑。”苏昌河猛然挥袖。 八方风雨，天雷策动。 全部砸向李寒衣这一剑。 “轰~~~~~~” 天地咆哮，剑仙一怒，全都酝酿在这一声响彻天地的惊鸣声中。 “以逍遥之身，能与神游一战，你足以自傲，但也仅限于此。”苏昌河右掌在腰间一旋，好似整片天地都在顷刻间被他掌控在了手中，浓郁的黑雾幽怨深邃，似乎充斥着从九幽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他们的哀嚎之声响彻天地，遍布原野。 “便试试我这一掌。” 苏昌河一掌挥出。 天地在此刻忽然颠倒翻滚，天变成了地，地成为了天，本是如梦似幻的紫色星光，忽然变成了幽黑深邃得没有一点光彩的地狱。 而且这方地狱，还充满了层次感。 第一层肉眼可见，恶鬼遍布于此，狰狞恐怖，让人胆寒。可诡异的是，遍布的恶鬼却寂静得没有任何声音，仔细一看，便能发现这些恶鬼脸部有一个漆黑无底的大洞，森白恐怖的牙齿闪烁着凛凛寒光，牙齿之下却是空空一片，没有舌头。 这是拔舌地狱，但入此无间地狱者，皆以铁钳拔出长舌，方以无声。 而第二层昏沉一些，是为剪刀地狱，再第三层又昏沉了一些，为铁树地狱......一直到地狱十八层，彻底昏暗无光，只能听到磨锯撕扯，哀嚎之声响彻天地之间。 这天与地翻滚颠倒，十八层地狱在苏昌河的手中倒灌而下，好似要磨灭世间一切生机。 然而，这覆于死逝的十八层无间炼狱，却忽然下起了绵绵细雨。 细雨润物无声，悄然流进了恶鬼空洞的口中，坠入那滚烫沸腾的油锅里，甚至下到了满是肉沫还带有白色残骨的石磨里。 所有的恶鬼皆抬头看向了空中。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在死亡之后，在无间炼狱之中，还会有生前的绵绵细雨拂面而落。 这些雨丝缠绵悱恻，温润无声。 却比十八层地狱的处罚更为恐怖。 因为这是雨水，也是剑气。 雨水化剑，便是雨水剑域。 噬魂透骨的剑气，几乎将十八层地狱全部腐蚀。 在极致漆黑的深渊之中，一缕紫色的星辉忽然从深渊之后显露了出来，照亮了天地，然后是第二缕，第三缕......最后漫天的星辉重新填满的星河宇宙。 也就光芒最盛之时，天地猛然闪烁了一下。 “我也有一剑，镜中花，水中月，便名为镜花水月。”李寒衣清冷且平静的声音响彻天地。 倏尔一步跃起，长剑直挥而出。 无声无息间。 这溢满灿烂星辉的星空长河便如镜子一般，只听“咔嚓”一声，尽皆破碎。 万里长空，星河宇宙。 在这一剑之下，出现了无数的裂痕。 便是那让人胆战心惊，无比恐怖的十八层地狱，也没有避免破碎的归途，一剑的光辉弥漫在天地之间，朦胧的色彩让万物失去光华。 而李寒衣，则是依旧淡然地踩在那一片碧绿的树叶之上。 面色平静，了如止水。 第150章 真正的剑域 陨雷山是曾经雷梦杀陨落的地方，现在他的女儿又来到了这里，而且还遇到了几乎无敌于世修为达到了神游玄境的高手。 所以说，这就是宿命。 造化弄人，却又出奇的一致。 有朝一日，一切都将以过去所经历过的方式再现，而且这样的故事还将无限反复的书写下去。 最后究竟是成为故事里的人，还是人变成了故事。 便在于这柄剑能否像笔一样，将自己刻在虚空之中。 陨雷山的雨还在细细地下着，缠绵悱恻，润物无声，可是那般细雨坠落而下却没有渗进泥土之中，反而化成了寥寥青烟，消散在树林里。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漫天的雨水化成了漫天的剑气，将这一个世界完全变成了剑雨的世界，纵是天道也无法干预进世界上。 这才是真正的剑域，大成的剑域。 李寒衣在明德三年时见了北境守护苏白衣的剑后，方才开始修习这剑域之剑，期间她研习了许久，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修炼。 终于在见识了四方极境的天道以后，这雨水剑域才算真正的大成。 所以她才敢以逍遥天境的修为，对决神游玄境的高手。 ...... ...... “你似乎忘了，神游玄境为何会被称为神游玄境！”苏昌河依旧面色淡然，没有因为李寒衣这一镜花水月的一剑扰乱心绪。 李寒衣冷然一笑：“只是你以为我忘了。” “不管是我以为，还是你以为，这都是事实！同时一品之境，神游玄境与其他的三个境界相比，便是天壤之别。”苏昌河右手一拂，随意地摆放在身后，整个身体完全处于一个极为松弛的状态。 而后只是白光一闪，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天地之间。 “今日我便让你看看这其中的差距究竟有多么的大！” 话音刚落，苏昌河便猛然闪至李寒衣的身后，携着满天的狂风骤雨一掌拍下。 一刹那的时间，几乎是瞬移的速度，根本无法反应。 这就是神游玄境的身法！ 世间轻功许多，佛门达摩一苇渡江横跨山海，道家天罡北斗踏星望月，还有罗刹堂秘法刹临狱踏鬼而行，可无论是哪一种，甚至在传说中排名天下第一的踏云乘风步，都比不上神游玄境的身法。 因为到了这个境界，追求的已不再是哪一招哪一式，而是天道在我，纯以心而行，方能无视途距。 李寒衣微微皱眉，在苏昌河出手的瞬间，白玉般的手掌猛然握紧的清梦剑。 这一瞬间，整个时空仿佛都忽然停滞了，那缠绵悱恻的细雨，随风摆动的绿叶像是忽然放慢了千倍万倍一般，一点一滴的时空运行。 雨水被逆流的空气吹拂而上，变成了好似蘑菇状的雨滴，那摆动的绿叶划破雨水，随着风在空气中形成了一条轻微的流形，甚至将风的形状完全勾勒了出来。 原本呼啸而下的雷霆变成一点一点的落下，混杂在万里星河之中，仿若天瀑倾泻而下的一道不起眼的浪花，渺不可见。 ...... 在这一刻，万事万物都仿佛处于静滞之中，不过却还有一人，以原先的速度，极速遨游。 “一剑入神游？那我便破了你的神游！” 苏昌河凝眸冷喝，停滞的时空再度驱动而起，风雨苍雷，绿叶落花，万事万物都凝于一掌，拍了出去。 然而，李寒衣那一剑也同样挥了出来。 “叮~~~~~~” 寂静的雨世中，很轻飘飘的一个声音。 就像是蛋壳忽然破碎的声音。 然后。 这万事万物全然破开。 犹如开天辟地一般，在这极致黑暗的雨世里，开得天地一线，斩出一剑生机。 李寒衣的身影随着这一剑猛然掠过，犹如一道流光再度昂扬在一棵大树之上。 “一剑入神游不行，我便剑剑入神游。” 再一步踏出，剑光如长虹贯日，耀眼到了极致，这八方雨世也随着她这一剑再度陷入了停滞。 李寒衣的剑锋锐到了极致，划过雨水，雨水被一分为二，截面光滑如镜，划过绿叶，绿叶亦是被一分为二，上面的细纹还完好如初。 剑光所过，便是万事万物都好似变成了虚无，被任意切割。 苏昌河遥遥站在一棵大树之上，眼神中充斥着不可思议。 逍遥天境怎会有如此可怕的一剑。 还没来得及细想，剑光便从他的眉心划过，将他也直接一分为二。 不过。 就在那一瞬间，苏昌河眼中的不可思议变成了讥讽般的笑容。 “虚影？”李寒衣微微皱眉，脚踩在一片绿叶之上，回过了身，“好快的速度，神游玄境的速度果然难以想象。” 苏昌河遥遥站在一棵大树之上，双手负在身后，俯视着李寒衣：“逍遥与神游之间的沟壑如何深渊，单凭你是跨不过的！” “曾经也有一名神游玄境的高手，他比你在神游的造诣还要深上不少，但是他却败了，也是败在了一柄剑之上。”李寒衣缓缓开口。 “可你不是他。”苏昌河淡淡地说道。 “可你也不是他。”李寒衣笑了，笑得十分灿烂，可眼神倏尔猛地一凝：“你空有神游玄境的修为，可见识却还停留在逍遥天境之中。见得太少，所以对这片天地了解得也少，连天地之极都未曾见过，自然也就无法知道那遮天蔽日的火幕，还有漫天飞舞的雪尘，自然也就不知道在一品之上究竟是什么样的境界。” 李寒衣的眼神无比的轻蔑，也无比的嘲讽。 在这片天地之中，束缚一个人的境界从来不是什么天地压制，而是见识。 未见神游玄境的高手，你就不知道这世间居然还有仙人。 未见四方极境，你就不知道天外还有虎视眈眈的敌人。 未见那不屑一顾的鱼线，凶猛残暴的大黑狗，还有南极而上的太阳，你就不知道那一品之上究竟是何等的未知之境。 而恰好，这一切李寒衣全都见过。 在那逝去的十二年里，虽然对于她和李当归来说，只算经历了五年，但所幸见证了四方极境，方才有对一路修行的解答。 在神游之上。 天人合一，我心即天心的境界之后。 便是让自己的心绽开成一个世界，这里面必要的，便是，域！ 大成的剑域就是通往未知之境的门槛。 所以剑域的恐怖绝对不是这等无知之人能够想象的。 怒剑仙颜战天因为看了十二年前的那一战，也在修行剑域，不过他那种依靠破军剑才能勉强使出的剑域，和真正的剑域相比，却是差了不知道多少个十万八千里。 “我今天便让你看看何为真正绝世的手段。”李寒衣轻轻抚摸着手中的清梦剑，眼中却有若水雾一般朦胧，“这一剑我十七年前就有了构想，但是直到一年前，看了那耸涌入天际的遮天火幕才真正悟出了这一剑。” “又是一剑？那我还真要看看，你的剑有多高！”苏昌河长袖一甩，面目从容。 “他的剑叫做天在水，天有多高，他的剑便有多高，但是我这一剑，剑不入天，亦不贯水，唯冰消雪融，当差浮云一朵。” 李寒衣淡淡地说着，声音如冰雪般清冷，又若浮云般缥缈。 她并没有挥剑，只是静静地望着天空，看着地下，顺着那原野之上的天光流云飘逝，跟着那悄然冻结的白芷绿林转移。 只是一个刹那之后。 八百里陨雷山有一半都陷入冰霜之中，绿树完完整整地冻结在晶莹的冰霜之中，那些长于树下的花草，那些生于地表的石块也同样沉浸在冰霜原野之中。 天地荒原突然陷入在极致的冷寂之中，无与伦比的冰雪寒霜铺满了大地。 古诗有云。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九州。 李寒衣并未出得一剑，却令得陨雷山直接陷入了无尽的冰寒之中。 苏昌河这时忽然有些不淡定了，他的全身慢慢开始变得僵硬，不止是血液，就连真气似乎也在被冻结，强行运转了真气一番，这种极致的寒意才缓缓消失，但是抬手间，那种身边冰寒的感觉却依然挥之不去。 这是真正的寒冷！ 不是剑境之中，让人感觉的那般严寒，也不是剑气所化的冰霜。 天地在这一瞬间，竟然真的从夏日炎炎，变成了冰天雪地。 简直......不似人间之剑！ 苏昌河已经有了想直接出手将李寒衣打下的冲动。 但脑海里只是细想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出手，这片天地却又变了。 缥缈至绝的白雾蔓延进了冰天雪地的霜林，就仿佛是冬日晨起，那太阳刚升一般的场景。 可现在分明是炎炎的夏日。 哪来什么冬天的太阳。 夏虫不可语冰。 然而此时，夏虫不仅见到了冰，还见到了冬日之雾。 雾气缓缓飘散在空气中，时而堆积在一片洼地里，形成一团宛若流云的洼池，时而飘扬在天空，在阳光的照射下变成七色的彩虹， 也有许多的白雾附着在晶莹的冰叶上，让寒冷的冰霜化成了水滴缓缓滴落。 就这样。 在霜与雾交汇的瞬间。 雨滴缓缓飘落了下来。 地上的冰霜和空中的流云缓缓消散，漫天的烟雨笼罩住了整个陨雷山。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这不再是剑气所化的雨水，而是真正的雨水。 而这个世界也与真实的陨雷山有了区别，这里天道不可入，世界无法管，乃是真正属于剑域之主主宰的世界。 就像李当归前些时日护送黄金棺材那样。 明明赵玉真已经出了青城山，但天雷就是迟迟未降，直到在大梵音寺的时候，李当归收起了自身的剑域，那天命的怒火才降临到赵玉真的身上。 苏昌河站在一棵大树上，任着满天的雨水落下，滴落在他的头顶，打湿他的黑袍，浑身却没有任何动静，只有那双怔怔望着天空的目光，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竟然......是真的雨水！”苏昌河伸出手，沁凉的雨滴落在他的手心，那种真实的触感让他简直难以想象。 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人告诉他，用无数的精铁可以铸造出一只飞上天的大鸟，普通人拿着一个铁盒子就能隔着数万里的距离通话。 这种情况真的可能发生吗？ 别说用脑子想了，就是用下半身思考也知道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是现在，这种不可能的事却实实在在发生在他的眼前。 用的还是所谓的武功。 踏马的，什么狗屁武功，这一点都不武功，简直就踏马是玄幻。 不，玄幻都已经不能形容这样的事了，只能离谱，用不可能来说。 这种手段就跟传说中共工撞断不周山，夸父逐日，女娲补天那般离奇不可思议。 苏昌河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一切如旧，完全没什么异常，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也同样一切如旧，只是有些湿了。 被雨水淋湿了。 天上下着蒙蒙细雨，笼罩了整个陨雷山的蒙蒙细雨，也是李寒衣言出法随，说出来的蒙蒙细雨。 其他的，倒是一切如旧。 所以...... 似乎变化的，只有周围的环境。 还有再也无法感知到的天道。 这个世界好像一瞬间不再是他所认识的世界了！ 强行压制住了心中的震惊，苏昌河望向李寒衣：“这究竟下的是什么雨？” 李寒衣握住清梦剑，雨水顺着剑身流到剑尖，然后一滴一滴地落下，透着清冷的余辉，还有朦胧迷离的紫光，似乎整片天地都被映照进了那剑尖的一滴水之中。 所谓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便是如此。 不仅仅只是说佛理，还有人心。 人心很小，但也很大，小不过拳头，大却能包含天地。 心无限界，剑方才无所限界，这剑之领域亦是同样无所限界。 “下的不是雨，而是剑。”李寒衣眸光一闪，持剑而出。 漫天的雨水当即化做了剑光，全部悬浮在了空中。 她再一挥剑。 剑如雨下，万剑齐落！ 第151章 唐门入局 第一五一章 天际无边，怒云如啸。 无数雨丝缓缓滴落，就如缠绵悱恻的愁怨洒满天地。 可忽然。 细润的雨点猛地变成无数的长剑。 剑如雨下，万剑齐落。 其中有锋利无边，闪烁着苍茫寒光的精钢长剑，有柔软灵巧，凶唳肃杀沾染着半身血渍的紫微软件，还有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以一力破十会的旷世巨剑...... 无数的剑纷纷而下，朝着苏昌河直刺而去。 苏昌河仰望着天空，眼神中虽有些不解，但目光幽冷如暗河之水，瞳孔深处的点点光明，恰如彼岸之光，在他的眼中不断放大。 “下的雨，也下的剑？可不管是雨还是剑，一切往来者，皆为虚妄！”苏昌河长袖一挥，手掌之中隐隐有黑光闪耀，“我有阎罗殿一堂，送葬雪月剑仙。” 一掌拍出。 滔天的黑暗瞬间卷覆天地。 一股仿若地狱般深入骨髓的幽冷，遍布天地。 这是世间从未有过的寒冰。 因为它从来就不属于人间，只存于地狱。 这一掌便是世间至邪至恶的掌法。 阎魔掌。 也是苏昌河真正压箱底的武功，让他足以成为暗河大家长的武功。 ...... 漫天剑雨撞上阎魔。 掌气和长剑不断消磨在天地之间。 席卷了天地的黑暗在剑光的磨砺下逐渐生出光彩。 而万剑齐落的雨水也好似下到了尽头。 然而细雨如丝，润物无声。 掌气被消磨了便是被消磨了。 可细雨落进了土壤里，却依旧还会有细雨落下，绵绵不绝的雨水便是无穷无尽的长剑，它们不断从由冰雪和流云所化，然后自天地之间坠落。 无终止，无穷尽。 这才是真正的剑域，所囊括的世界一切都为真实，不似那些虚假震慑灵魂的剑境，也不像剑气所化的虚假之域。 而能抵挡的剑域的，也只有另一方剑域！ 苏昌河虽然入了神游玄境，但是对境界的理解实在太低。 逍遥天境修为天道，神游玄境掌控本心。 而他似乎什么都不太能理解，只是枉顾的使用神游的力量，却一点也不思索这样的力量是由何而来。 所以即便面对境界低他一点的李寒衣，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当然，这也不是他的错！ 毕竟他是依靠外人而跨入的神游玄境，而不是依靠自己的天赋跨入的。 因而相较正常的神游以上的高手，他的实力却是弱了太多太多，也只能欺负半步神游以下之人。 李寒衣虽然也是属于半步神游以下，但是她和其他人完全不同。 她能在逍遥天境便将剑域修炼至大成，这样的天赋世所罕见，如果能早日突破心灵的桎梏，也早就成就了神游之境，可以说她才是那种距离神游玄境只有一步之遥的人。 “既如此，下辈子就别当杀手了。”李寒衣目光冰冷的看了苏昌河一眼，手中的清梦剑绽放那个出如同天光的剑芒。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苏昌河忽然冷笑，朗声高喝，“别再隐藏了，既然都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就直接出手吧。” “唉~~~~~~” 绿林中，一声悠长苍老地叹息声忽然传出。 这个声音，仿佛就是暗号一般。 在声音传出之后。 李寒衣所站的那叶树下，忽然长出了一朵莲花。 妖冶而鬼魅，肃杀而屠戮。 好似夜色中最为凛厉的暗莲，在树下一瞬间炸裂了开来。 一花千瓣，重台复七。 这是蜀中唐门最可怕的暗器之一。 分为千瓣，重台，复瓣还有七瓣四种莲台，而这四种莲台还能再重新组合成一种。 也就是最为致命犹如烟火一般绽开，没有任何攻击死角的佛怒唐莲。 “蜀中唐门，看来你们也不安分了！”李寒衣目光幽冷地在左手边的林子里瞥了一眼，在苏昌河出现的同时，她就发现了周围的另外几人。 只不过他们一直没有出手，所以她也就一直没有理会。 但现在看来，这座百年的世家，似乎是被苏昌河说动了。 打算主动走入坟墓之中。 李寒衣手持清梦，随手一挥，浩瀚如星河般的剑气倾泻而出。 那无孔不入的佛怒唐莲被直接击落，千瓣莲叶全部凝结起一层冰晶，坠落在微微湿润的泥土里。 “既然唐门已经做了不再支持雪月城的决定，那你们就别再躲躲藏藏了！”李寒衣目光冰冷，犹如凝霜而落的雪花一般。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浮现。 紧接着，在李寒衣刚才所看向的位置，几个苍老的不像话的老人慢慢走了出来。 “听闻唐门老一辈只剩下了唐老太爷一人，可没想到居然还有你们三个，唐隐，唐裂，唐月落。不过你们三人应该也是那一辈所剩下的最后三位老人了吧！”李寒衣只是淡淡瞥了唐门三老一眼，就没有更多关注。 那三名唐门的老人慢悠悠地摘下了遮脸的面巾，露出了满是沟壑的面容，还有一头灰白的头发，看起来已是行将就木，浑身都是腐朽的气息。 为首的一位老人缓缓道：“我们三人也是唐门除老太爷以外，最后的三人了，能在这垂暮之年，还能为唐门做些什么也算是我们荣幸！” “哦？”李寒衣挑了挑眉，“你想做些什么？” 老人笑了笑，面容慈祥无比：“比如说，杀了你？” “杀了我？就凭你们？”李寒衣冷笑。 “这也算是我们这些老头子，最后的荣幸了！”老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只怕这不是什么荣幸，而是将唐门带入深渊的号角。”李寒衣看了苏昌河一眼，“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老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想管他是谁。暗河的大家长也好，神游玄境的高手也罢，我只听从老太爷的命令，老太爷独自掌控唐门已经有三十年之久，这三十年来，唐门发展蒸蒸日上，还从没有出现过什么错误，这次也同样不会！” “他叫苏昌河，他有一个代号，叫做送葬师，却不是为他人送葬，而是为唐门送葬。”李寒衣无比认真地说道。 为首老人身后，一名矮小的老者冷笑着站了出来：“为唐门送葬？李寒衣，你这话未免也说得太狂妄了！” “狂妄？”李寒衣提剑一笑，朗声道，“与暗河结盟，你们不会知道自己究竟惹下了一个怎样的麻烦。” ...... 唐门，怜月阁。 唐怜月穿着一身漆黑的羽翼长袍，正惆怅地坐于屋内喝着酒。 这壶酒他已经藏了快二十年了，还是当初离开天启城的时候，从司空长风那里顺来的，据说是百里东君以前在稷下学堂所酿的酒。 百里东君在天启城待的时间并不长，所以他酿的酒其实也不多，而能够留下来的则更为稀少，这一壶还是当初酿造七盏星夜酒的时候，所剩下来的一壶。 连司空长风都舍不得喝，但最后还是被他偷偷摸摸给拿走了。 唐门其实在二十年前就该登上更高的位置，成为一个底蕴绵长，传承更加悠久的世家。但是因为明德帝的继位，这一切全都荡然无存。 这也是他离开的天启城的原因。 不管怎么说，和萧若风的交情归交情，但是跟家族争取的利益归利益，在利益得不到保障的时候，他自然无法选择和明德帝成为暗地的敌人，所以离开天启城不仅是他个人的意愿，也是整个唐门的意愿。 现在也是一样。 明德帝有一个天纵英才的皇子，但是这个皇子又恰好是萧若风的传人...... 家族里的老爷子们，怎么愿意再花二十年功夫去赌一场注定赢不了的战争。 争夺皇位，就是战争！ 一鲸落，万物生。 选对了拥护的人，唐门方才能长久的传承下去，不然门内的这些毒术，暗杀之术，迟早会受到上位者的否决，唐门到时候便会陷入万劫不复。 这才是老爷子们选择支持另一位的真正原因。 “诶......”唐怜月叹了口气，拿起酒杯缓缓喝了一口，其实他也十分犹豫，不知道究竟要不要掺和进这趟浑水之中。 他害怕当年发生过的事情再次发生。 支持一个不想当皇帝的人当皇帝，那种事他再也不想遇到了！ 至于白王，他的确考虑过，失明了十几年，却依旧有一颗王道之心，未来当了皇帝也必然是一名好皇帝，听闻白王的眼睛已经在雪月城治愈了，登上那个位置的希望看来又多了一层。 只是，这王位之争，除了胜负，还有生死。 他说不上一定要支持哪一位，但有一人他不愿见其身死。 而且。 最重要的是，这一次暗河联合唐门的事件太过于奇怪了。 他们针对的似乎不单单只有萧瑟。 还有雪月城！ 可是雪月城的那两位已经回来了，如此明目张胆的截杀他们的弟子......这背后硬要说没有什么阴谋诡计，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所以，这背后肯定还是一个惊天动地的阴谋。 “可是，究竟是什么阴谋呢？”唐怜月微微皱起了眉头。 此时。 怜月阁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有两个脚步，一个步法轻渺，一个沉稳有力。 唐怜月并未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拿起了酒杯，不断在手中旋转把玩。 “咔~~~~~~” 随着房门的打开，那两人缓缓走了进来。 “怜月师父。”身后传来一个欣喜激动可又有些焦急的声音。 “唐莲，这么快就回来了？”唐怜月依旧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开口。 唐莲点了点头：“谢宣先生他说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要做，所以准备离开天启，而我恰好伤势恢复，也就跟着一同离开了天启城。” “天下第一楼，号称登上四楼便能跨入神游之境，这样的机会，以后可不会再有了。”唐怜月叹息着摇了摇头，“那谢宣先生呢？” “到了南安城的时候，我们遇到了暗河的执伞鬼苏暮雨，谢宣先生让我先行离开，而他则是孤身留在了那里，挡下了苏暮雨。”唐莲的声音严肃了一些。 “南安城？”唐怜月微微抬头，一声苦笑，“谢宣和那座城还真是有缘啊，不过也无妨，名扬天下的儒剑仙，可不是单单一个苏暮雨就能拦下的。” “怜月，久别重逢的事稍后再谈，那一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在唐莲身边，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忽然响起。 唐怜月闻声，瞬间收起了笑意，冷声道：“那一件事无须再谈，我不会同意的。” 声音一出。 空气瞬间就变得寂静了起来，仿若一潭死水，无声的流动着。 唐莲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刚想开口。 可突然老爷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怜月，唐门自建立起已有百年的时间，天下世家也勉强认可了蜀中唐门的称号，但是再怎么认可，唐门都只是蜀中的唐门，而不是天下的唐门。” “老爷子我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许久了，二十年就有这么一个机会，那时候你说让家族跟随你选的那个人，我听你的了，可最后的结果你也知道，虽然我们赢了，但最后却差点将整个家族全部搭了进去。所以这一次......” 说到这里，老爷子浑浊的眼眸里忽然闪起一道精光：“这一次我们应该把筹码压到另一人的身上了！” 唐怜月眼带愧疚，最终还是缓缓闭上了眼睛，无奈道：“老爷子，是我让你失望了，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这里面的水太深了，绝非是唐门能插手进去的！ ” “算了，既然你依旧没有那方面的心思，那你就待在怜月阁吧。”唐老太爷恨铁不成钢地拂了拂衣袖，转身便走了出去。 “师父，这......”唐莲看了看唐老太爷，又看了看唐怜月，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你不用想太多，这件事和你没......”话一下就僵在了这里，唐怜月莫名叹了一口气。 唐莲也没在意这些细节，只是眼神忽然一本正经了起来：“怜月师父，其实徒儿返回唐门是因为有一件事想告诉您。这一路上我不仅见到了暗河的执伞鬼苏暮雨，还见到了我另一个师父。他让我给您传一句话。” “带的什么话？”唐怜月猛然转身，瞳孔里满是震惊。 唐莲道：“百里师父说，一切都在计划中，让你莫要因为家族的原因而屈服！” “看来......还真是幸好啊！”唐怜月面容忽然无比苦涩！ ...... 第152章 仙人 第一五二章 陨雷山的战斗还在继续。 天空上的绵绵细雨也还在继续落下。 苏昌河神游化境，以神思畅游在天地之间，速度近乎快到了极致，而李寒衣剑剑入神游，每一剑挥下都是一道极致的剑光，正对上苏昌河犹如阎魔一般的掌法。 黑雾和剑光弥漫在天地之间，显得无比的恐惧和阴霾。 至于林中站着的唐门三老，还在不断找寻着时机。 唐门的暗器之术和毒药之术一直都是这样，只有趁其不备之时，才能暗器的作用发挥到极致，也才能够一击毙命。 可苏昌河和李寒衣的速度太快了。 他们别说趁李寒衣不备之际，就是仅凭肉眼想找到李寒衣的身影都怕是远远不能，所以身形也就自然而然地停了下来。 等着苏昌河给他们制造出一个最好也是最完美的时机！ 然而现在情况却是。 苏昌河只能勉力挡住李寒衣的进攻，根本没有还手的功能，自然也就无法找寻出那一丝一毫的机会。 “李寒衣，你就不想知道你徒弟的消息吗？”苏昌河一掌拍在清梦剑上，身影猛然后窜。 李寒衣仍然不依不饶地跟在身后，剑上闪耀的星光照亮了整片天地。 “不想知道。”她一剑挥下，却好似漫天星辰齐坠，剑势磅礴浩瀚无比。 “你的徒弟可是遇上了谢七刀，你就不怕他们被谢七刀给宰了？”苏昌河身形一闪，高声怒喝。 李寒衣脚踩一片绿叶，身形若鸟雀一般轻盈掠过，剑锋不止，却依旧划破长空，浩荡的剑气后发先至劈向了苏昌河即将落下的地方。 在她的雨水剑域里。 苏昌河虽然是神游玄境的修为，但是与天地相合的境界却是被束缚了起来。 所以此刻，他的速度却是远远无法达到心合天道的速度！ 只能任由她的剑气所摆布。 “你这个师傅还真是当的冷血啊，连徒弟的死活都完全不管不顾。”苏昌河冷笑了一声，一掌挥出，便直接将李寒衣的剑气所击散。 “游历江湖，身死难料，我唯一能帮的，就是他死后为他复仇。”李寒衣收剑归鞘，冷冷望向苏昌河。 苏昌河也停了下来，一手沉在腰间，一手负在身后，依旧是一副十分警觉的模样。 “很早就听闻北离大将军雷梦杀有一个叫做雷无桀的儿子。”苏昌河微笑着望向李寒衣。 “所以呢？”李寒衣冷哼了一声。 “还听闻剑心冢心剑传人李心月有一个叫做李寒衣的女儿。”苏昌河依旧微笑着说道。 李寒衣淡淡道：“这不算是什么秘密！” “但却极少有人将这两件事联想起来，雪月剑仙李寒衣在雷家堡有一个亲弟弟！”苏昌河说道。 “他的确是我亲弟弟，可那又怎样？”李寒衣寒声道。 苏昌河朗声笑道：“你亲弟弟的生死，你就不想知道？” “你若是真能掌控他的生死，也就不会在这里跟我废话了，早就将他带来威胁我了！”李寒衣一眼就看出了苏昌河的伎俩。 “的确。”苏昌河点了点头，“在止渊城外，我的确派遣了谢七刀去追杀他们，不过半途却有人将他们救了下来，剑心有月，李心月。” “然后呢？”李寒衣问道。 “没什么然后，你母亲的武功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苏昌河见李寒衣有了些兴趣，便继续说了下去。“不过那之后还真有人来暗河找了我，说是要同我一同合作，共谋天下。” “天启城之人？”李寒衣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苏昌河点头：“还是一人之下的那个位置。” “白王萧崇，赤王萧羽，除了他们二人，也没有其他人争得到那个位置了。”李寒衣思索道。 “不不不，他说他叫萧楚河！”苏昌河郑重道。 “他说他叫萧楚河？”李寒衣冷然一笑，“萧楚河是谁，难道你不知道？那你追杀的又是谁？” 苏昌河回道：“我自然知道萧楚河是谁。” “那这样一来除了萧崇和萧羽，还有人贪图那个位置！”李寒衣明白了苏昌河的意思，“可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萧楚河似乎是琅琊王萧若风的传人，而你母亲又恰好是天启四守护之一的青龙使，你说和你有没有关系。”苏昌河笑道。 李寒衣目光骤然变冷：“我可没有继承那什么天启四守护的位置！” “可你的亲弟弟即将继承那个位置，成为新一任的天启四守护，并且守护琅琊王的传人。”苏昌河负在身后的左手悄然打了一个手势，嘴上却依旧不慌不忙地说道，“曾经的北离大将军雷梦杀似乎便是因为萧若风的原因战死沙场，而陨落地方好像恰好还是这陨雷山。” 说着，苏昌河眼神还示意了一下这片山林，嘴角带着戏谑的笑意：“可现在，雷梦杀之子，又开始守护起了萧若风的传人，还真是滑稽啊！” 话音刚落。 天上连绵不绝的细雨忽然变得沁冷无比，山林之中飘拨的白烟缓缓消失，然后便是鹅毛般的雪花飞舞着落下。 李寒衣的脸上虽然依旧平静，但是她的剑域却还是受到了一丝影响。 不再是天髓凝霜，玄云剑舞，霜云结合飘落而下的绵绵细雨，而是极致的冰寒，仿若能冻结天地的寒霜之剑。 “就是现在！”苏昌河朗声大喝，然后一记阴寒至极的阎魔掌猛然拍出。 地面之上。 唐门三老也抓住了这一个机会。 唐隐伸出了他的手，拿出了他最后的暗器。 这是唐门百年以前暗器第一的唐柳师所铸，以他毕生的能力加上极为好运获得的暗器铸材，当年一共铸造出了九件。 而且这种暗器是无法重置的，也就说用了就是用了，再没有第二件。 百年以来，唐门很少用到这门暗器，基本只在最关键的时候才会出动它，到现在为止，也只剩下了最后三件，其中一件在唐老太爷手中，另外两件被全部带到了这里，用来诛杀绝世剑仙李寒衣！ 暴雨梨花针，呈竹筒之状，含有二十七枚银针，可破天下一切真气，是所有习武之人最为恐惧的暗器。 拿着暴雨梨花针，即便是一个毫无武功之人，也能杀死江湖之中的绝世高手！ “诛杀剑仙，就在此刻！”唐隐没有丝毫犹豫按下了那个竹筒。 而在另一个角落，与唐隐呈掎角之势的唐裂，也在瞬间按下了暴雨梨花针。 五十四根银针，以极为危险的角度，在两边同时射出，射向了站在一片树叶之上的李寒衣。 每一根银针都是千锤百炼所制，每一根银针都闪耀着极为耀眼的寒光。 那那种光芒是如此之危险，就算苏昌河也没来由的骤觉心中一冷。 “诛杀剑仙，就凭你们？”李寒衣回过神来，望着身前呼啸而来的至邪掌气，还有两侧极速飞射而来银针，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雪落化雨，剑光似水。 这番天地一瞬间又变回了雨水剑域。 在她所掌控的天道之下，万事万物仿若冻结一般凝固在了空中，甚至就连原本的时空也仿佛全部停滞一般。 那原来疾射而出的银针也像放慢了无数倍一般，在空中缓缓飞行着，掠过的空气，刺穿的雨水如湖面一般，泛起点点涟漪。 一剑入神游，便能在时空中展现出如此可怕的场景，而剑域更能将这种时间停滞般的效果发挥到极致，甚至连已经入了神游玄境的苏昌河也在这方天地之下，变得缓慢了起来。 “怎，么，可，能？”苏昌河难以置信地望向李寒衣，张开嘴想要说话，却发现在这样的时空里，就算他跨入了神游玄境，说出来的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让人万分震颤。 苏昌河都是如此，唐门那三位老者，更是难以言语，连嘴都没法张开。 只能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银针以无比缓慢的速度穿透树叶，飞射向李寒衣，心中默默祈祷着银针能够彻底杀死这一位妖孽般的雪月剑仙。 然而，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银针在如此缓慢的速度之下，便是寻常逍遥天境的高手都能全部躲开，更何况是以天境之修为逆伐玄境的李寒衣。 李寒衣手中的清梦剑结起了一层极寒的冰魄凝霜，紫色的剑身搭配着莹白如玉的冰霜，美得简直不似人间之剑。 “天凝！” 清脆的声音响彻在无比寂静的天地之下，如雪一般清冷，寒彻髓骨。 接着。 李寒衣再次出剑，剑出游龙，惊鸿过隙，速度快得甚至超过了目光所见，剑上的寒光一瞬之间掩覆天地。 她的身影在空中飞旋，像舞蹈一般，起舞弄清影。 然而剑舞成双。 却不仅仅只是她一人的独舞，还有她的剑也在起舞，横流的霜气随着剑影飘拨在天地之间，犹如一条白色的霜寒丝带，流淌在静止的时空长河之中。 “叮叮叮~~~~~~~~~” 无数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空中。 每一声脆响便是一根银针改变了方向。 李寒衣并没有将这些暴雨梨花针击落，而是执剑轻点在针尖，以剑挑一个半圆，那些银针便以原路飞了回去。 五十四根银针看起来很多，实际上也很多。 但在几乎停滞的时空里，却极为轻松就被李寒衣全部挑了回去。 最后便是苏昌河用尽了全力所拍出的神游一掌。 阎魔掌。 漆黑的掌气侵袭而来，有如黑云压城一般遮天蔽日，诡异阴森。 李寒衣一剑破空，漫天的星光凝固成一座剑气长城直坠而下。 “那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的剑厉害，还是我的阎魔掌厉害！”苏昌河眼神凌厉，怒喝出声。 “好！”李寒衣冷声应道。 剑掌相接，两个身影交错闪过。 停滞的时空也在此刻再度恢复运转。 那五十四根银针突然加快了速度，闪烁着幽冷的寒光射向原本发出暴雨梨花针的唐门三老。 唐门三老这个时候也回过了神，但是却回不了天。 他们竭尽全力也只挡住了不足二十根的银针，其他的三十多根全部过入了他们的体内，搅得筋脉寸断，五脏尽损。 “唐轩策，你误我唐门呐！！！！”三老中功力最高的唐隐坚持的最久，不过也只是仰天怒吼了一声，便轰然倒塌。 他的心中充满了悔意！ 这样的武功，这样的修为，这样的剑仙， 唐门惹上这样的敌人，未来真的还能留存下去吗？ 苦涩，懊恼，无尽的悲伤一股脑全部涌上了心头。 然而也在一瞬间全部归于虚无。 都不重要了！ 是的。 现在这些事都不重要了，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唐隐脑海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便悄然闭上了双眼。 而在空中。 漫天黑雾被一剑划过，阴森掌气瞬间消失。 “是我高看神游玄境了！”李寒衣背对着苏昌河，白衣飞舞，宛如谪仙，只是紫色的剑尖上缓缓滴落一滴鲜血。 苏昌河回过身，深深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雪月剑仙，果然名不虚传！” 他的右手握紧成了拳头，负在身后，掌间的鲜血却不断顺着手指流淌了下来。 “你可还要拦我？”李寒衣依旧没有转身。 苏昌河沉声道：“我还在这里！” “方才唐门三老的话你也听到了，看来暗河也想如唐门那般就此沉寂。”李寒衣讥讽一笑，“听闻当初你担任暗河大家长的时候，还想着将暗河带入光明的彼岸，殊不知那是漆黑的深渊！” “光明就在前方，只不过你从来没有看见，因为你们一直都在光明之中，我们却是从出生开始便在脚踏深渊，仰望光明。”苏昌河的目光忽然犹如朝圣一般，无比尊敬，“而现在，暗河的彼岸终于就要来了。” “尊主，是我愧对了您的栽培，请您现身吧！” 尊主？ 李寒衣猛然一惊，顾目四望，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可就在此时。 天地之间忽然传出一道极为辽远，极为缥缈，远在天边，又好似近在眼前的一声绵长的叹息。 “唉~~~~~~~~~~~~~~~~~~” 第153章 仙人云澈，禅宗忘忧 一声轻薄淡凉的叹息声之后。 天际云端之上忽然浮现出了一个黑点般的身影。 那个身影的走得很慢，也惬意，但只花了两步就从天外走进来了林端。 他身着黑色的长袍，眉目俊逸完美得没有一点瑕疵，可就是因为太过于完美，让他看起来似乎完全不像是一个人，而是飘飘乎如冯虚御风，遗世独立的谪仙， 细雨依旧在绵绵下着，就像是天空挂着一条江南愁怨如丝的雨帘，静静飘洒在天空之中，可是雨水滴落而下，却没有滴在他的身体上，而是直接穿身而过，落在了地上，就好像所来的只是一个仙人虚影，而不是本身。 李寒衣却知道，这就是本身！ 仙人的本身。 她只有一次感受到如此磅礴的压力，那就是在天下第一楼的时候，面对从天而降的仙人云澜。 那种战栗之感她直到现在依旧历历在目，而今面对这一位仙人的时候，尤为如此。 那些飘洒的雨水的确穿过了他的身体。 因为他不在雨水剑域之中，而是他自己所掌控世界里。 那是他的世界！ “尊主！”苏昌河眼眸炽热，如同信徒一般朝着黑袍仙人躬身行了一个礼。 黑袍仙人一手垂在腰间，一手负在身后，淡淡道：“能在这般境界就掌控剑域，便是天上之人都极难做到，你赢不过她不用在意。” “多谢尊主体谅！”苏昌河恭敬地走到了一边。 那黑袍仙人微微转头望向李寒衣，嘴角勾起一抹绝世的笑容：“能在这般年纪就拥有剑域，你很不错。” “仙人云澈，自东方极境而入，看来十二年前北境守护还没有把你打怕，现在居然敢如此光明正大的现身了。”李寒衣握紧了手中的清梦剑，冷冷说道。 云澈饶有兴趣一笑：“居然还知道我的名字，看来你对这方天地也颇为了解。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四方之人现在都脱不了身，你们这些俗世之人也挡不住我。” “那你为何还设下这些阴谋诡计？”李寒衣冷笑，“所谓的仙人也不过是欺软怕硬的东西，你若是有本事，早就来苍山将我等诛杀了，也不会等到现在，想着将他引下苍山，暗自偷袭。” “不，这方天地会压制天外之人的法力，现在过了十二年，我也才勉强恢复了一半的法力，但是对付你们这些凡人，一半的一半就已经足够。”云澈丝毫不在意李寒衣的讥讽，目光极为简单，却好似冰霜更加淡漠。 那是目空一切，以天地万物为刍狗的目光！ 仙人入界，本就是为了垂钓人世气运。 在他眼中，凡世不过就是气运之场，而世人皆为刍狗蝼蚁，不过如此。 “那便试上一试！”李寒衣目光冷厉，执剑一挥，浩瀚的剑气化为漫天星光，猛然朝云澈砸去。 云澈没有闪躲，只是完美无瑕的手指对着空中轻轻一点。 那漫天的星河剑气便全部凝在了空中。 瞬间消逝。 “仙人手段，非凡人能想象。”云澈的目光极为平静，“其他人若还是不出来，她就要死了。” “再仙之人，那也是人！”李寒衣高高举起长剑，紫色的光芒将这座陨雷山照耀的无比朦胧，如梦似幻。 她知道自己的雨水剑域奈何不了这个天外之人。 所以也没打算再使用雨水剑域，而是用剑！ 不管如何。 剑仙压箱底的功夫都是一柄剑，也唯有一柄剑。 笼罩了这座山脉的剑域极速收缩，天地之间的雨幕瞬间消逝，这一切的一切全都凝结在了她手中的紫色长剑之上。 那剑尖还带有一滴雨水，宛如晨起初开的朝露，清澈透明。 又好似黄昏坠落的暮霭，晕在一片紫色的光辉之中。 这是一剑，天地曾不能以一剑。 这也是天地，一剑化作了整片天地。 然后李寒衣出剑了。 没有雨水的连绵，没有花瓣的轻柔，没有的冷厉，没有星河的唯美。 只有一剑，也唯有一剑。 一剑入神游，这是天底下对剑仙最美的夸赞，也是剑仙所追求的用剑绝巅。 但是现在，此刻。 对于李寒衣来说，一剑入神游却是对她的贬低。 她的剑术早就跨入了神游玄境，别说一剑神游，便是剑剑神游也未尝不可。 她挥出的这一剑，早已过了神游凝结时空的界限。 甚至时空都好似在逆转。 仙人的话一句一句倒着出口，然后往后退了两步便回到天地之外，再然后李寒衣的剑光从苏昌河的手上伸出，那破尽天下一切真气的暴雨梨花针从唐门三老飞射而出，又回到他们的竹筒里...... 一幕幕，一场场，所有的时光仿佛在倒流，回到最初的终末，去到时光的尽头。 然后在时光的尽头，看到了一柄清冷的紫色长剑，正一剑而挥下。 却如斩断时间长河，又似开辟完美世界。 李寒衣这一剑将剑术的锋锐施展到了极致，无物不斩！ 然而...... 无物不斩，那是要有物给她来斩。 若是天地未分，万物混沌，再锋利的剑也不过就是开天辟地，分得天地一线。 斩不中人，再厉害的剑也没有什么用！ 云澈就那么静静的站在空中，一手垂在腰间，一手负在身后，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任由那举世无双的长剑从自己身上劈过。 将他的身体完完全全的分成了两半。 从头到脚，绝对的对称，连带着天空，连带着大地，连带着流云，甚至连左右两边的毛发都是一模一样，没有任何的区别。 可是，就是在这样的一剑之下，却没有丝毫的血迹顺着裂痕流出。 因为这一剑并没有斩到云澈。 划破长空，斩碎大地，从云澈身上斩过的这一剑，并没有斩到这位黑袍仙人。 因为他没有在长空之下，大地之上。 他在他的世界之中。 这一剑斩断的只是他的虚影。 在他的世界所映衬到这个世界的一片虚晃之影。 一转眼。 那片虚影再度复原。 “仙人与天地共存，和日月同老，岂是你这一剑就能斩掉的。”云澈面目平静，脸上满是淡然，“不过我接了你的一剑，你也尝尝我的一招。” 云澈立起黑袍，长袖猛然一拂。 天地四方，古往今来，刹那间全部停滞。 这究竟是怎样极致的威势！究竟是什么人才能存有这样瞠目结舌的武学。 仙人之战，的确不再同于凡人，甚至不同于逍遥天境的强者。 逍遥天境的强者逍遥归逍遥，但依旧存于天道之下，而神游之上的仙人却遗世独立，仙途缥缈。 天地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可他就是这么随意一拂。 整个宇宙都仿佛朝李寒衣挤压而来。 呼啸而来的狂风，云巅霹雳的雷霆，甚至是天空之上的星辰，万事万物齐齐汹涌而来。 李寒衣竭力再度挥出一剑，然而溢满天地的紫色剑光却局限在这一小片天地，在狂肆而汹涌的宇宙之下，那片紫色的光辉越来越窄小，也越来越黯淡。 真气已经运转到了极致，剑光也被挥舞到了极致，但是面对真仙随意的一袖，却没有任何办法。 境界的差距终究还是太大了。 李寒衣面色苍白如雪，死死咬着嘴唇，手中的清梦剑仍然竭力运转散发着浅浅的荧光，可终还是不敌，即将被汹涌挤压的天地宇宙所吞噬。 “只能这样了吗？”李寒衣握紧了拳头，眼中满是不甘。 这是凡尘浊世，她不甘心这样美好的世界任仙人垂钓，不甘心一剑问仙却倒在了仙人手中，还不甘心明明约定相离白头，却死于今日。 “给我......回去！”李寒衣白衣飞舞，纵声怒喝，她从来没有这么愤懑过，声音也从来没有这般暴躁过，但是现在，她心中的怒火和不甘，只想顺着她手中的剑，全部挥舞出去。 视死如归，不外如是。 不管结果如何，她的不甘，她的怒火全然顺着清尘绝影的清梦剑，倾泻而出。 她手中的剑彻底挥了出来。 苍绝的剑光带着一方世界的意志彻底撕裂了天地四方，古往今来。漆黑虚无的宇宙的深处，一道耀眼到极致的剑光在浊清之间闪烁，将混沌和虚无彻底分离。 既然连万物之上的宇宙都要重新聚合，那她便重新。 开天辟地！ “你这一剑很不错，但也仅仅只是不错！” 那堪堪撕裂宇宙的一剑，那纵然开天辟地视死无归的一剑，在云澈眼里也仅仅只是不错罢了。 面对这一剑。 云澈掌中缓缓闪起一道白光，然后轻描淡写一掌推了出去。 掌气所过这处。 天翻地覆，地崩山摧。 这不是形容，而是事实。 在李寒衣的眼中，云水翻覆，天地颠倒，甚至那刚刚分开的宇宙，也在这一刻浊气上升成了天，清气下降化成了地。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不是面对的一个人。 而是面对的造物之人。 所有的规则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管是天还是地，也不管是云还是水，一切的规则都是他的规则，一切的道理都是他的道理。 而自己所在的这片天地好似被剥夺了赋予法则的能力，连天地都不能避免。 何况是人！ 然而人所不顾，却不代表佛所不顾。 “阿弥陀佛！施主自天外而来，以强凌弱，未免有些不讲武德了。” 空灵梵音穿透了整片天地，响尽在整座陨雷山之上。 接着。 一座无比庞大的铜钟虚影从天而降，将李寒衣保护在了里边。 “当~~~~~~~~~~~~” 掌气与铜钟相撞，发出惊天的碰撞之声。 仙人到底仙人。 一掌之下，铜钟瞬间便被击得粉碎。 然而第一座铜钟之内还有第二座铜钟。 于是铜钟再碎。 可再有。 又碎。 还有。 一直碎！ 撞击声一连响了十五声，终于还是将那颠倒天地的一掌挡了下来。 “好一座佛门心钟，有西方大威德金刚之风范。”云澈收起了完美无瑕的手掌，重新背负在身后，笑吟吟地说道。 “佛经有云：有伏恶之势，谓之大威；有护善之功，谓之大德。贫僧不过只是一家小庙的和尚，还远远比不上怒目金刚，阎魔德迦。”一个苍老的和尚忽然出现在了李寒衣的身前，双手合十，慈眉善目地望着云澈。 这个和尚身材瘦小，面容清癯，就连身上的黄袍袈裟也给人一种宽松之感，不过他身上的浑厚磅礴的气势却格外的强烈，就仿佛真是西方世藏的一名佛陀来到了此地。 “忘忧大师？”李寒衣望着眼前的和尚，有些惊讶。 所来之人正是仅凭一门般若心钟便能不败于天下的佛门大宗，忘忧禅师。 世人皆以为忘忧大师早已坐化，黄金棺材之中安放的便是忘忧大师的尸首，但殊不知佛门有涅盘重生之说。 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 褪去自我，忏悔己身，明了恶业，涅盘为佛。 最后便能身化佛陀，成就大我。 “小友，却是好久不见了。”忘忧轻笑着开口。 “的确已经有许久了。”李寒衣轻轻点了点头。 从天启城而出，她和李当归一同游历江湖有近两年之久，这两年里，他们去过寒山寺，见过叶鼎之，也拜访过忘忧禅师。 不过自那以后，就再没见过了。 忘忧大师轻轻躬了一个身，感激道：“也多谢在半年之前，在我入魔之际，剑仙特意前来相救！” “也不算特意，司空长风本是让他去商议锁山河之约，只是恰好碰上罢了。”李寒衣淡淡道。 忘忧大师依旧双手合十，淡言细语：“诸法因缘生，因缘尽故灭，这缘起缘灭，是故妙有性空。” 在寒山寺的时候。 他本来已经到了入魔的边缘，恰逢李当归出现将他拦了下来，并且从入魔之中将他唤醒，要不然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也无法在忘愁师弟的劝慰下，超脱本心，跨入神游玄境。 ...... 第154章 道门玉真，酒仙百里 南安城。 谢宣一边赏着细雨，一边品着美酒，还一边同苏暮雨聊着天，这本是一件极美的事，但是再美好的事做久了，那都变得不美好了。 绵绵细雨固然极美，但是看得久了，也不过就是阴冷湿润的雨天，让人乏味。 而美酒醉人，辛辣苦甘百味缠绵，但是这一连喝上几天的酒，那不止是肝受不住，连肾也受不住。 小酒怡情，大酒伤身，这不眠不休的饮酒纵歌，却是情身皆伤，万般思量。 至于同苏暮雨聊天？ 拜托，跟一个喽到极致的杀手，有什么好聊的？ 四书五经？吟诗作赋？风花雪月？ 他苏暮雨懂这些吗？ 毫不夸张的说，要不是为了照顾苏暮雨的情绪，他堂堂儒圣喊上一百个姑娘上烟柳楼，卿卿我我，弹琴赋诗，最后再让苏暮雨付钱，那滋味...... 此间乐，不思天启也。 然而现在，一个人喝着喝着，就不知道喝了多少，谢宣只觉得现在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了世人所唤的儒仙。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于是饮酒乐甚，纵身而高歌。 苏暮雨也是一样，在漆黑的斗笠之下，红润的脸庞带着若有若无的醉意，拿着酒杯的右手不断颤抖，左手放在桌下，轻轻扶着腰间。 牙齿紧紧咬着，似乎在强行忍受什么痛彻肾扉的行为。 痛，太痛了！ 本来他以为与儒剑仙交手，不过就是凭借手中的十八刀阵，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但是，这丫的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自己只是说了一句要将他堵在这里，他还就真停在了这里，隔着一条水道与自己遥相呼应，在烟柳楼上喝着小酒望着雨，闲暇不忘来几句。 而自己呢，就只是干坐着。 真的就是硬熬，就是比谁熬得久！ 自己都好了几十年的杀手了，作为几乎是杀手之王的执伞鬼，踏马还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苟货，而且最关键的是，特么的熬不过这个逼！ 谢宣虽然看起来潇洒恣意，但内心的苦痛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谁懂啊，真的谁懂啊？ 早知道就直接和这个苏暮雨干一架算了，又不是打不过他，搞得现在为止他都还坐在那里，而且还不好意思再度出手。 毕竟酒人家也陪你喝了，天人家也陪你聊了，你若是再想出手，那说去也不太符合剑仙之风吧。 他儒剑仙谢宣又是儒字，又是仙字，也是要一点面子的，不能这么出尔反尔，如此无耻。 但是......实在憋不住了！！！ “咳咳咳~~~~~~”谢宣清了清嗓子，面容十分扭曲地望向苏暮雨，“苏兄，你们暗河的事难道还没有干完吗？” 苏暮雨左手扶着腰，右手颤抖着捏紧了酒杯，心中疯狂谩骂：这逼儒剑仙又来没事找事了，他是真的没有肾吗？ 不过心底虽然如此，但是他的嘴角却强硬着咧开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硬是从牙缝里一个一个迸了出来。 “谢宣先生......想必你也在等他们的传话吧！” 谢宣憋红着脸摇了摇头：“其实嘛，我觉得有没有他们的传话都无所谓。” “先生高见，我也是这么想的。”苏暮雨将酒杯放下，手臂撑在桌子上，试探着问道，“那先生觉得现在该如何？” “要不......”谢宣竭力捂着圆滚滚的肚子，感受着即将肆意喷涌而出的激情，面色扭曲到了极致，“我们别等他们的传话，自行处理就完事了。” “这样不太好吧。”苏暮雨扶着腰，面色有些难看，“我们现在这情况，应该也动不起手吧！” “不不不，不是要动手。”谢宣知道苏暮雨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赶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要不我们就别再纠结彼此了，这样熬下去也不是个什么办法。” “所以......”苏暮雨扭曲的脸上升起一抹喜色。 谢宣咬着牙，眉头皱得紧紧地：“要不我们就别再熬下去了，就此分手也许是一种解脱。” 苏暮雨面色复杂的点了点头：“先生不愧儒圣，现在的别离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相逢，此行分手，无关对错！” “不适合的人，与其这就这样互相耗着彼此，一同枯萎，不如坦然聚散，各自相安，苏兄可是想好了？”谢宣屏着呼吸，甚至不敢大口出气，生怕他那一身书生儒袍，染上一层淡黄的痕迹和氨之若素的味道。 “就这样吧，独断分开，未来再见！”苏暮雨说完，便直接叉开了双腿，像青蛙一般朝楼下蹦去。 他穿的是暗河杀手所喜好的一身黑袍，所以即便出了问题都不容易看出来，但是仔细认真看的话，便能发现他的某个位置黑色好像浓郁了一点。 而在他方才所坐的坐凳上，一个淡黄色的小点赫然呈现。 谢宣却不像苏暮雨那般，着急地离开，而是无比惆怅地叹了一口气：“说了离开，不要思念，既然分手，请勿回头。”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焦急，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释怀。 拿起酒杯，谢宣再度喝了一口，然后仰起头，眯着眼睛，十分满足地舒了一口气。 烟雨楼的地板是木质的地板，板隙之间是以树胶粘连，但是长久以来，树胶难免会出现损坏，这楼板之间便出现了一些细窄的缝隙。 楼下。 几个大汉一边喝着酒，一边胡乱聊着天。 “今年南安城的雨好像下得格外久，都几个月了还没见怎么停过！！”一个长须大汉醉醺醺地说道。 “可不是嘛。”另一个中年男子拿起大碗喝了狂饮一口酒，抱怨道，“这样下着雨，我家镖局今年都没怎么跑上镖。” 说话间。 在楼外下着绵绵细雨的同时，他们头上突然也滴落着水珠一般的小雨。 “大哥，我是不是喝醉了呀？我怎么感觉屋内好像也下起雨来了！”长须大汉摸了摸头顶，湿漉漉的，闻着还有一股特别的味道。 “你肯定喝醉了，因为我这里也下起了雨，我没有喝醉，那就是你醉了。”中年男子面色通红，拿起酒碗蹦跳了一下，然后又一口饮尽。 “嗝~~~今天的酒......味道怎么变了？” 长须大汉愣了一下，看着手中的酒碗，原本澄净带着白色酒花的美酒，现在忽然冒起了黄色的泡沫。 颤的一下，大脑瞬间清醒。 长须大汉猛然将碗朝地上一摔，仰天怒喝：“大哥，有人投屎......毒！” ...... 陨雷山。 风卷山林，雷池掣动，天地之间的气势磅礴到了极点。 犹如堆积了千年的火山，一朝喷发，毁天灭地。 “小友，你先离开这里。”忘忧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 李寒衣看着忘忧的背影，目光有所迟疑：“忘忧大师，你一个人在这里......” “放心，这里不止有我一人，还有佛陀。”忘忧双手合十，声音依旧淡然。 李寒衣点了点头，清梦剑瞬间归鞘，眼神在云澈身上扫了一眼，转身便朝山林之外掠去。 “想走，走得了吗？”云澈凝起了眼神，手掌微微一翻。 万里穹苍瞬间朝李寒衣倾覆而下。 “当~~~~~~” 般若心钟上触苍天，下震山川，将那翻天一击直接挡了下来。 欲问金色的铜钟有多高。 只需仰望天空。 天有多高，铜钟便有多高。 “阿弥陀佛，施主修为已破天际，何苦再与凡人争尘？”忘忧静默地叹了口气，声音却如风过幽谷，激起了万籁之声。 “欲登凌霄傲苍穹,不与蝼蚁共尘生！既然目睹了这番天地，那就要成为这番天地！”云澈仰天长笑，一掌激荡起天地浮沉，猛然拍出。 掌风呼啸。 似有万古嘶吼。 忘忧嘴角含笑，浑身散发着金光，犹如佛陀一般站在那里，面对如此啸动天地的一击，他并未任何的动作，只是静静地伫立。 唯有一座古朴的金色铜钟从天而降，将他环绕在其中。 掌气再与铜钟相撞。 可这次，却没有了惊天动地的钟响之声，取而代之的是如同镜子一般清脆的碎裂之声。 天地如镜，在这一掌之下，丝丝碎裂，满是裂纹。 连带着那无坚不摧的般若心钟，也如同白纸一般，被彻底的撕成了碎片。 忘忧看着如此恐怖的一掌，心中猛然一惊，暗道：不愧是天外仙人，一品之上的绝世强者。但不管再如何绝世的仙人，他都一定要将其挡住！ 般若心钟没用，那就以攻对攻！ 世人只知忘忧和尚是天下第一的禅宗大师，般若心钟无人可破，但殊不知他的掌法亦是无坚不摧，刚猛霸道。 谁人年轻时都有过纵横江湖，扬鞭策马的美梦，他这个已经老去的和尚曾经也有。因此他曾经特地修了一门举世无双的外家拳法，想着凭此游尽江湖，传遍佛法，可当时天下之大，却没有人敢欺负他这个自大梵音东游的和尚，故而他的拳法一直没有施展的机会。 现在是这个机会了。 忘忧枯瘦的身体慢慢散发着罗汉金光，整个就好像闭眼罗汉矗立在那里，让天地碎裂的掌法倾覆而来，他却没有任何的动作。 然而忽然。 他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火焰从他的眼眸瞬间燃遍全身，凝聚在拳头之上。 苍老干瘦的拳头如同小太阳一般光芒万丈。 然后，忘忧挥出了一拳。 “烬灭！”苍老的声音中带着无穷无尽的杀意，就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彻底碾成粉末，烧成灰烬。 一拳烬灭，洞穿时空。 那破碎天地的狂肆掌气忽然就止在了原地，不再前行。 “一个初境的老和尚，竟然还有这般手段，看来是我小瞧你了。”云澈挑了挑眉，对着忘忧猛然拂袖。 八方风雨，雷云掣动。 全部朝着忘忧砸去。 排山倒海的气势，让原本僵持着的一拳一掌开始挪移。 忘忧一边的天地再次出现镜子般的破碎之声，甚至连他的僧袍边角也出现了碎裂。 然而云澈只是冷眼皮瞥了忘忧一眼，便没有再理会。 他的眼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人。 雪月剑仙李寒衣。 当然，却不是因为她本人。 而是因为她身后的剑仙李当归。 暗河这一路上追杀雪月城弟子的原因便是如此，不是为了什么天启城的皇位，也不是为了暗河所谓的彼岸，而是诛杀四境以外唯一能够成为他对手的人。 只要将李当归扼杀在摇篮里，便再没有人阻碍他垂钓人间气运，到时候不管是所谓的皇朝，还是顶级的世家，都不足为惧，翻手可灭！ 云澈缓缓转头，将目光锁定在了远方那道白色的身影上，嘴角勾出一抹完美的弧度。 “找到你了。” 话音刚落，身影便瞬间化成了白光，消失在忘忧身前。 也就在这个时候。 苍穹之下忽然传出一道有如白云般飘渺出尘的声音。 “一成一败，谓之一劫。自此天地已前，则有无量劫矣。” 伴随着这个声音。 有一道剑光自天地之前诞生，穿越了无穷的时间长河，划破了现世的苍穹宇宙，这开天辟地，分割阴阳混沌的一剑，将仙人云澈的那一掌彻底分成了两半。 “忘忧大师，久违了！”天空中缓缓浮现出一个紫色身影，手中拿着一柄符光闪耀的宝剑，正是青城山的道剑仙赵玉真。 忘忧双手合十，对着空中的赵玉真拈花一笑：“确实久违了！” 说完，他轻轻转过头，将目光望向了远处的李寒衣，不过他却没有前去帮忙，只是静静地看着。 赵玉真颔首一笑，也将目光看向了远处，同忘忧一样，他也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任何动作。 只见一道白光闪过。 仙人云澈一眨眼便出现在了李寒衣的身前，他轻轻抬起手，那根完美得没有任何瑕疵的手指，直接点向了李寒衣的眉心。 然而此时，却有一拳西来，迎上了那根完美无瑕的手指。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拳。 内法垂天，拳势海运，连绵不绝，无始无终。 便是这世间最为绝世的拳法，由酒仙百里东君所创。 第155章 这一天终归是来了 苍山之巅。 明灭不定，变化无常。 疾云翻涌宛如怒潮迭起，卷起可怕的白色浪花，乘着狂风撞击着礁石一般的山巅。 这里时而云蒸雾绕，时而白云消散，万里长空，时而日光初上照耀在雪山顶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在这样奇幻的场景中，却有两人坐在了山巅的棋亭里。 一人身着白衣轻衫，手捏黑子正跃跃欲试，而另一人则是穿着黑领长袍，正襟危坐，眼神肃穆。 能上苍山的，只有那么几个雪月城的弟子。 而能上苍山之巅的更是少之又少，李寒衣离开了雪月城，这山巅之人自然就只剩下了个李当归。 至于另一人，则是察觉到天地异常，上山而来的枪仙司空长风。 “你好像有许久没有上苍山了吧！”李当归随手放下一枚白子，淡淡地说道。 司空长风苦笑着摇了摇头：“雪月城好歹也是一座大城，我作为雪月城城主，每天要处理的事可是多得不能再多了，哪还有什么时间到处闲逛。” “真是如此？”李当归挑了挑眉。 “不然呢？”司空长风淡然一笑，然后从棋篓中拿出了一颗黑子。 李当归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每日都想着还我银子，所以下了班就想着去你那个百草阁挣钱呢！” “咳咳咳......” 一提到钱，司空长风就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舒服，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后，他急忙回道：“当然，这也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 “除此之外呢？”李当归依旧不急不缓道。 “除此之外？”司空长风愣了一下，“好像也没有其他原因了吧！” 李当归笑眯眯道：“千落离开了雪月城，你和水清处在二人世界中，还有功夫到处乱窜？” “胡说，这偌大的城主府，从我司空长风从来都是当家做主，说一不二，哪有水清插手的分？”司空长风仰起头，义正言辞道。 李当归瞬间惊了：“我好像从来没说水清一直压着你吧，莫非......” 说到这里，李当归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饶有兴趣地望着司空长风：“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可别乱说，小心我告你毁谤啊！”司空长风瞬间急了。 “说些实话都还算是诽谤，你这个雪月城城主是想大搞文字狱啊！”李当归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说吧，你这次上苍山，是为何而来。” 司空长风手上捏着一颗黑子，沉吟了许久才缓缓放下去：“雷家堡召开英雄宴，这天下忽然就混乱起来了。” “不是突然，是很早的时候就暗流涌动了，只是因为他们这一路的遭遇，才将暗潮激发了出来。”李当归缓缓说道。 司空长风忽然抬头，目光严肃：“很早是多早？” “有天的时候他们就盯上了这方天，有人的时候他们便要前来，只是以前这种事不关普通人的事，所以几乎没知道。”李当归拿起一颗白子又下了上去，“只是在十二年，这件事才变得和每一个人都息息相关。” “等等！”司空长风忽然喊停。 “什么？”李当归疑惑问道。 司空长风扬了扬手中的黑子，然后将李当归方才下的那颗棋子收了回去：“我的黑棋都还没有下，你急什么急？” 看着司空长风那得意洋洋的模样，李当归额头直冒黑线：“你还真是上来下棋的呀？” “棋亭里不下棋，那要棋亭有什么用？”司空长风小心地黑棋下了下去，吃掉了李当归一大片的棋子。 “真是服了你了，既然要下棋，什么地方下不能下，偏偏要我这苍山下！”李当归无奈地捂住了额头。 “山下也不是不能下，那你要下山去吗？”司空长风笑意盈盈道。 “下山？”李当归看着眼下的棋局，沉吟道，“再说吧，也许会下，也许不会下！” 司空长风点头道：“所以你是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对付那一位天外之人了？” 李当归没有再说话，只是忽然站了起来，走出山巅沐着雪花的棋亭，外面有一根直指着苍天的巨大的旗幡。 旗幡微微冒着金光，与天上的星辰遥相呼应。 李当归走上前去轻轻扶着旗幡，目光却遥遥望着山下的洱海。 透过澄净的海水，他在水渊的最深处，看到了一柄不断吸收着星辰之力的青色长剑。 “想好了要如何对付天外之人了吗？”他嘴角一笑，“大概是想好了吧！” ...... 天启城。 在六芒星一般的金色大阵笼罩了整座天启城的时候，城卫军便直接开启了白日宵禁。 白日宵禁。 这是十余年前设计出来的一个名词。 当时仙人之祸刚发生不久，所以朝廷担心未来再出现这样的灾祸，便特意设计了这么个名词，意指在特殊情况之下，紧急安抚好城内的百姓，以保持高效无虞的处理灾祸的速度。 只是这个词设计了这么久，却还是第一次真正的使用了出来。 但即便只是第一次。 天启城所有的人都立即反应了过来。 不管是城头卖水的茶铺，还是街角卖肉的屠夫，亦或者是廊道奔跑的年幼稚童，闲暇停留的白须老者，他们都看到了空中那个庞大的六芒星大阵。 然后所有人几乎没有任何停留，直接跑回了家。 接着。 无数的士兵身披坚甲，腰跨长刀从城门之外跑了进来，他们的眼神无比庄重，也无比的坚定，一路所行维护着城内的治安稳定。 还有一个特殊的士兵小队，他们全身披满了铁甲，几乎将自己武装到了牙齿，是难以想象的精锐之师。 这一队士兵并没有参与维护治安的任务，而是主动从城卫军分离了出来，径直朝着天下第一楼的位置赶去。 ...... 钦天监。 国师齐天尘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却好似忽然感受到了什么一般，猛然睁开了眼睛，金色光辉从窗口照入，洒落在他的身上，如同日落黄昏一般，暮光蔼蔼。 他缓缓起身，走到了窗前，遥遥望着那座沉寂了十七年之久的绝世大阵，心中万分感慨。 “这一天，终归还是来了啊！”